《云舒赋》 第一章 算计(上) 正是早春时节。 细雨沥沥不止飞柳院门前的园子一丛丛樱花蕊上结着细细的雨露随风飘摇甚是可爱。微风吹来夹带着一股凉意和绿叶芳草的清香。 云舒也不打伞只顾在花圃前面修剪着一株观景用的矮树樱木;粉紫色宫裙被打得微湿乌黑的流海湿润地贴在光洁的额。 “姐姐下着雨你怎么不打伞站在这里干起这活儿来。”宫女青鸾打着油纸伞走了过来“负责树木的小太监们都哪里去了!” 云舒回头笑道:“在屋子里闷得慌出来剪剪树木倒好。你不知我最爱整理这些花花草草。” 青鸾看着那被云舒修剪得浑圆宛如圆球一般的樱木赞道:“姐姐真是手巧不但刺绣了得连树木都修得这样好看。” 云舒淡笑不语。 “对了娘娘遣我来找姐姐怕是有事。” “哦。”云舒把修花木的剪子一收拂了下额前的湿“我这就去。” 青鸾打着伞与云舒一同进了飞柳院。长春宫中唯飞柳院最为宽大十几间屋子又有独立后园。如今他们主子正是盛宠不久前晋了婕妤并赐住飞柳院。 到正屋门口掀了白荷织锦的软帘进去。 只见冰婕妤正歪在美人椅上椅上铺着柔软的撒花浅紫椅搭。她靠在白色鹿皮的枕子上看着某处静静沉思。 见云舒进来懒洋洋地问道:“上哪儿去了?” “奴婢在外头剪花木呢。”云舒见她青丝未理忙拿了梳子过来。 冰婕妤立起身子身上披着的银红锦被滑落了下来。身上穿单薄的浅蓝广仙裙却无一样饰物。她身材高挑匀称纤细如弱柳扶风;肌肤欺霜赛雪脸容好似皎洁明月。柳眉媚眼带着抹轻愁。 云舒慢慢帮她梳理挽了个青云髻上面绾一只梅花银钗两缕青丝垂于胸前素雅的打扮却更显气质如兰。 “舒儿我们来这里多久了?”冰婕妤忽然道。 云舒愣了下。从入越国皇宫以来虽不过半年时间却好似一辈子那样久远了。她微笑道:“公主想家了?” “还叫公主呢”冰婕妤淡淡地“早在入得越宫我就已经不是公主的身份了。”说罢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冰尘公主。” 冰尘笑了。笑意如窗外的细雨凉沁沁的。她打量着云舒。云舒穿着粉紫宫衫虽衣着普通却难掩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容颜。白净的脸上微有瑕玼眉眼温顺黑瞳灼灼有神轻轻一笑让人如沐春风。额前的湿濡地贴在额上却别有一番可爱。 “怎么这般看着奴婢?”云舒好奇地问道。 “你跑去淋雨了么?”舒儿真是生得好模样可惜了姣好容颜埋葬在这寂寥的深宫。 “在外头干活儿也未曾注意到下雨了。” “去换一身衣裳可别着凉了。”冰尘柔声说。 “是。”云舒去换了身衣裳只觉得一阵恍惚。离开北魏来到越国竟也过去了半年!初入越宫时的模样已经逐渐模糊了单纯美好已经不复存在在这深宫后院之中云舒已被磨得八面玲珑。想到公主她的眉舒展了又聚拢。 打十二岁起她就跟在公主身边冰尘是北魏国的三公主姿色最是出众然而为人懦弱最没城府在北魏之时就常被妃嫔公主排挤;来到越宫仍然那样单纯无害完全不知深宫似海人心险诈。 自侍寝承宠以来多少妃嫔眼红心嫉云舒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冰尘出一点点差错。尤其几月之内连晋几位达至婕妤更是让后宫的怨恨多添了几笔。 换了衣裳回到冰尘屋内道:“主子今天还未去皇后和刘贵妃那里请安呢。” 冰尘皱起眉轻声道:“天天都去好烦呢。” “好主子人都说皇宫是最让人成长的地方偏你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嫁在皇宫却一点长进也没有。”云舒笑道“我常跟你说多去走动走动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依傍。在这多变的宫廷里不帮自己找个靠山可怎么是好。” 冰尘笑了起来:“就你这个丫头敢这么跟我说话。不怕我斥你目无本宫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你就是要打奴婢这番话奴婢还是要说。”云舒亦笑。五年朝夕共处虽名为主仆却是极好的朋友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人甚至平起平坐将繁文缛节抛诸脑后。 “好了这里没外人别奴婢奴婢地。”冰尘轻叹“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哎去就去吧。” 冰尘到外间正准备吩咐太监小安子去备车辇抬眼间却看到一个穿浅绿宫裙梳双髻的宫女走进飞柳院来。直至近了方才看清这大眼浓眉动作利索的女子是锦绣宫华昭仪的侍女青衣。 云舒微笑着迎了上去:“姐姐怎么就这样衣衫单薄地来了?虽说是早春天气却还冷呢。快进屋子来暖暖。” 青衣还笑道“不了我这是有事来找你呢。” “不知姐姐找我什么事呢?”云舒暗暗惊讶。平时与青衣交情甚薄无私下来往她有什么事情会找自己? “是青岚姐姐找你呢。说是要向你请教一下刺绣。我们娘娘最近酷爱白荷让青岚姐姐绣到锦帕上;听说妹妹刺绣针线的功夫甚是了得所以想请你过去指教一下。” 云舒当下心有不快。一个青岚凭什么指唤她?真要请教难道不会到飞柳院来吗?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是笑意盎然的“指教不敢当。现在就去吗?” “是。青岚姐姐在等着你呢。” “哦。”云舒点点头“请稍等一下。”说罢叫上青鸾进屋子一边帮冰尘披上银狐长裘一边道“主子我要到锦绣宫走一趟。青鸾陪您去请安。外面有几分寒意青鸾你带上手炉要是冷了主子可以暖一暖。” “好了你去罢。”冰尘道。 云舒点点头出门与青衣道:“咱们走罢。” 青衣执了伞两人肩并肩地出了飞柳院直朝锦绣宫而去。走至鸣翠坞青衣拉着她拐进了小道之中。 云舒诧异“为什么要走这里?” “从这里到锦绣宫更快呀。”青衣的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迟疑。 “哦。”云舒点头心里却有股说不清的滋味。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在脑海窜过想要抓紧它它却悄悄地溜走了。悄声无息地打量青衣她此时执着伞的手格外紧张紧紧抓住伞柄指关节都因此而泛白起来。 这更让云舒诧异了。青衣是华昭仪的宫女干的是侍茶奉水的活儿为人较为老实且不擅谎言。看她这个模样云舒的心跳不禁加几分。 小道上铺着细细的鹅卵石两边种着高大的树木此时下着雨把叶子打得格外青翠。往前走不几步云舒突的想到什么顿时让她打了个激灵。 难道……心一惊略想了会儿她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叫道:“哎呀!” 青衣仿佛犹在想心事被她这么一叫回头看她蹲下了身子忙问道:“怎么了?” “我……我……”云舒涨红了脸儿“我想解手。” “啊?那怎么办?”青衣睁大了眼睛。 “没办法了只能在这里……”云舒的脸蛋更红了。 青衣一脸尴尬:“那可怎么好要是被人现……” “没关系我到里面一点的地方。姐姐请在这里等等我。” “好吧。”青衣点了点头。 云舒一副‘很急’的样子捂着肚子弯着腰回头跑到一丛密林里去了。回头看看已经见不着青衣了她立刻从岔道钻出往长春宫疾奔而去。 第一章 算计(中) 冰尘站在铜镜之前青鸾帮她理了理披风。完了之后青鸾扶着冰尘素手小宫女掀起帘子正准备去请安忽听到外面小安子的声音:“奴才参见昭仪娘娘修容娘娘。” 冰尘愣了下。心下不知是哪位昭仪和修容来了。 忙走出去只见锦绣宫的华昭仪和明修容已进了飞柳院两人身后各跟着几个宫女。 华昭仪梳着华丽的流云髻头上戴着攒珠飞凤钗凤噱上一串细细流苏下来随着走动轻轻摇摆;脸上淡施妆容美艳异常;细眉含翠眼若星光身上穿着鹅黄百褶对襟裙外罩白色云缎披风。脚上浅色金丝绣鞋身量苗条行步多姿万种风情。 明修容却穿着红艳艳的春衫雪白细腻的脖子上一圈金灿灿亮橙橙的缨络。葱绿抹胸在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娆。下面红色撒花洋绉裙外罩着红色的披风脚上亦是红艳艳的鞋子穿着一团火似的。 冰尘忙上前礼了一礼:“不知两位姐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明修容扶住冰尘的手道:“妹妹何需多礼。我和昭仪姐姐在飞柳院门前偶遇便相约一同来看看妹妹。” “妹妹未去请安还让姐姐们来看我实在过意不去。快请进屋来吧。” 青鸾掀了帘子华昭仪与明修容缓步进了内屋之中冰尘是东道位份又不如她们所以走在最后面。 华昭仪一进来就细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外间宽大地上铺着波斯国的厚厚毯子美人椅靠在绿烟纱窗下;屋子东面三张大椅披着与美人椅一样的椅搭茶几之上一只古董青粙瓶子里面正插几枝早春盛放的白梅在屋子里淡淡幽幽地散着香气。 其它陈设皆是越帝韩霁赏赐或是贡品或是民间寻来的珍稀宝物不必细说。 华昭仪笑道:“妹妹这里可真该成了古董铺了。” 明修容亦跟着笑道:“果然是精致!我那破屋子要比得上这里丝毫就好了。” 冰尘的脸红了起来“姐姐们见笑了。”想说些奉承的话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好。自己一向就是这么心粗口拙嘴张了张仍说不出什么来只好道:“请上座。” 华昭仪明修容的宫女上来帮她们解了披风两人坐下。冰尘吩咐青鸾准备一点果品茶点上来。 华昭仪随口说道:“妹妹入宫也有大半年了又蒙皇上如此圣眷;真是福气啊!” “哎妹妹这等模样岂是我们能比的。”明修容接口说道“且不说相貌就是尊贵的公主身份我们就输了一大截了!” 冰尘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她虽是公主嫁至越国却是她的耻辱她们这样说分明是在羞辱她。顿了顿调整了脸色方说:“姐姐们说哪里话。北魏不过是我们大越王朝的附属小国什么公主其实还比不上你们名门贵阀半分呢。” 听她这么说两位脸上皆露得意之色。 明修容突然对着华昭仪说道:“还记得我刚进宫时赐封才人初次见到姐姐你已经是美人了。” 冰尘不知道她们说这些的意图只是侧着耳朵静静地听着。 “是啊妹妹那般客气还亲自奉茶倒水让我这个做姐姐的都不好意思了。”说着拿眼睛瞄了冰尘一眼。 冰尘芙蓉般的脸上有着疑惑。她们的意思是想让她亲自奉茶吗?这也算不得过份只是特意的拿这事来说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青鸾掀起帘子宫女小婵跟在身后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白玉茶壶旁边三杯滚烫的清茶冒着热气青烟。冰尘走过去接过小婵手中的托盘对魏明两位笑道:“两位姐姐请喝茶。” 冰尘慢慢走过去走没几步突的裙角似被人一踩她站不稳整个人就往前栽去!而托盘之中滚烫的茶水自然也欲飞将出去眼看就要泼到明修容的身上! 刹那间冰尘大惊!天若是这滚烫的茶水直止明修容脸容怎么办!明修容也是宠妃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如此一想思绪更加凝滞连补救办法都不及想了。就在这时一个身子扑了过来“砰”得一声托盘打飞了出去却是朝着美人椅的方向。茶水溅了一地虽然大部分已经撒落却仍有小部分茶水洒到了明修容的脖颈上和云舒的手上。 “啊!”明修容夸张地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华昭仪帮站起来对着她的脖子用绢子用力擦那滚烫的水触到皮肤立即起泡哪经得起她这样死劲擦顿时皮破了露出红红的肉来。嘴里说着:“哎哟这可糟了!”脸上闪过一抹狡诈的笑意。 冰尘手足无措地看着明修容又看突然出现的云舒。她也是惊魂未定模样但是立刻她就跪了下来“奴婢手拙请娘娘恕罪。” 明修容叫个不停“贱人你竟欲毁本宫容貌!”冰尘是皇上身边当红的人虽位份比她低她却也不敢对她頣指气使、大喊大叫只好把全数怒火撒到了云舒身上当即一脚朝云舒踢去。真是可恨!原想算计冰尘却不想反累了她自己! 第一章 算计(下) 云舒不断磕头求饶。 冰尘已经吓呆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青鸾快快传太医。”说着忙上前去看明修容“姐姐伤到哪里可还好?” 明修容尖声叫道:“烫成这样如何好得起来!”华昭仪还在拿绢子帮她擦可是擦的地方却是火辣辣地燃烧般的疼!她金枝玉叶之躯哪里受过这般疼痛又想被这样滚烫的水烫到如今一定会留疤了!她引以为傲的肌肤要毁了后宫粉黛三千皇上又岂会要一个肌肤有瑕玼的妃嫔! 这样想着不顾体态地大哭起来。 现场混乱从窖底拿出冰来给明修容敷伤口的去请太医的明修容带来的宫女也忙忙碌碌贴身侍女未然对着云舒骂个不停喋喋不休。 云舒纵然委屈却也只能隐忍着! 她就知道青岚不会无端让她出去!想是这两位闲着没事干算计起冰尘来了!如果她没有及时赶到那么冰尘这杯茶水无疑会尽数倒到明修容身上脸上! 云舒奔进屋子之际分明看到华昭仪的宫女假装不小心踩到了冰尘的裙角才使她重心不稳往前扑去的! 她冷冷地笑。两人想算计冰尘华昭仪却又想借冰尘的手毁了明修容又能使冰尘落个不是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不久太医来了一群女眷也顾不得回避云舒仍然跪在地上没有旨意她不敢擅自起来。 低着头也无法看到冰尘在做什么这时候她倒希望冰尘重重地责骂严惩她这样至少在她们面前不至落下个包庇侍女的罪名。 俯头跪着忽听到太医的声音道:“回娘娘这伤不重等微臣开几服药内服外敷七日之内必定好了不会留下疤痕。” 冰尘听到不会留下疤痕才算松了口气。忙派小婵跟了太医去太医堂抓药。 虽说伤事无大碍明修容却不是那么好打的冰尘在思考着要如何开脱云舒罪名。正在想却听得明修容冷冷地道:“冰婕妤本宫在你们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说要如何交待?” 冰尘正欲回答云舒抢道:“奴婢罪该万死!娘娘奴婢甘愿受罚。” 明修容脸色如冷咧寒风“好。既然你说罪该万死那就赐你一死吧!” 冰尘心头一惊!立刻辩白道:“娘娘虽说云舒有错可罪不至死啊……而且错在妹……” 云舒眼见冰尘要自己领罪忙又抢道:“奴婢知错了娘娘开恩啊!娘娘开恩!” “哼!”明修容别过头去脸上凝霜。 华昭仪在旁边忽的笑道:“两位妹妹别说了。太医也说了修容的伤势无大碍并不会留下疤痕况且云舒也不是故意的。虽说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依本宫看拉出去打八十大板妹妹看如何?”她望着明修容。 云舒在下面听得身子瑟瑟抖! 纵然她八面玲珑罪到临头却不能不惧!八十大板和赐她死罪有什么分别?一个壮硕男子尚经不起宫中五十大板的责罚更何况她一个弱小女子! 冰尘为她求情:“求姐姐开恩!八十大板云舒实在受不住啊!” 明修容厌恶地哼道:“果然主仆情深!这样说来本宫的伤是白受了?活该被烫吗?” 冰尘被反驳地面色惨白。 云舒却明白自己一人死总比冰尘也被带累地好。在这后宫之中这种戏码本是寻常事即来到这里她就想过有这样一天。 只是唯一担心的是主子仍然庶务不知哪一天被人算计了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她抬起头对明修容道:“奴婢罪无可恕愿意受罚。”红唇被咬得泛白几欲渗出血丝。 八十大板不知道她有没有命挨得过。 此时突然无比恼悔如果当时师父叫她好好学武功她肯听话的话也许靠着内力还能挨过这一劫如今…… 冰尘眼角摛泪还欲替云舒说情明修容却大声喝令:“来人!将她拖出去罪打八十大板!” 云舒被人拉了出去。 她脸容刹白手脚冰凉。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冷细细的雨丝灌进领口衣襟让她忍不住打颤。 趴在红色板櫈之上一棍棍大板毫不留情地从侍卫手上落下。 她银牙咬碎一声不吭。心中默数着过去了快过去了已经二十下了…… 可是眼泪却不自觉地掉落了下来。好痛好痛!锥心刺骨的痛!!! 她忍不住了她大喊大叫。出的声音却那样微弱。 眼皮好重啊!她用力使劲地撑开。 不能昏不能死!她还有职责没有完成! 眼皮垂下来她用劲地撑开。她看到衣衫浅绿的青衣在监督执刑脸上隐隐露出不忍的神情来。想要睁大眼睛把眼前看得更清楚一点可是一切却越来越模糊。 她的眼睑在一声声“扑扑”的敲打声之中慢慢合了下来。 眼前一片漆黑。 第二章 重生(上) 第二章重生 疼好疼! 不过好在原来自己还没死。应该没死吧?如果死了应该就不会有疼痛的感觉了吧? 云舒松了口气。应该熬过来了。 好想睁开眼睛她用力撑啊撑啊仿佛用尽了全部力量才有一缕白光重重叠叠地出现在她面前。 好晕! 她闭闭眼又重新睁开。耳畔有个熟悉的声音道:“舒儿你可醒了!” 云舒睁大了眼睛看着上方。她好象躺在床上不过这好象不是她的床啊……呃不对这张床好象也很眼熟…… 慢慢扭动脖子看到了一个正在抹泪的美妇人。 她三十来岁年纪穿银色掐花夹袄水葱般细白的手上一条丝绢子。擦了擦泪破涕为笑道:“舒儿你可醒了。真是把师娘吓死了。” 从昏迷中醒来的人难免有些迟钝。 过了好一会儿云舒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师娘!是她好久好久没见到非常非常想念的师娘!她立刻就弹坐了起来可是这一受力却使屁股遭了央钻心的疼让她大叫了起来。 声音好细。 有点疑惑但还是非常高兴地回头来看着师娘:“师娘你怎么知道我被打了你特意来看我的是不是?” “是啊你师父他太狠了……”师娘拭泪道。 云舒呆呆地看着她觉得好象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她见识过。“师娘别哭了。你能进宫来看我就是屁股被再打一次我也不怨!”声音为何这么稚嫩? 师娘的眼睛瞪大了“什么进宫来看你?” “你不是来越国皇宫看我来了吗?”云舒反问道。 “……”师娘把她上上下下打量接着号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对外间喊道“你这个该死的云知树生生把闺女给打傻了!” 傻了?谁傻了? 云舒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她的师父像风一样从外间卷了进来本来一脸关心看到云舒此时瞪着大眼睛正在看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什么傻了我看她还聪明伶俐的很!” 云舒看到师父正高兴却突然觉得师父好象太年青了点儿……她离宫去越国的时候师父的鬓角都已生白了! 打量了下屋子。素色的陈设青纱帘帐白锻锦缛正是她小时候用过的模样。她大吃一惊! 难道她在宫里昏迷不醒人家以为她死了把她送回北魏来了? 偏头一想不对!他们不可能那么好心。旦凡宫女死了随便草草一葬是有的就算冰尘主子想把她送回北魏来也必不可能实现!尽管她眼下得宠越帝韩霁却不会允她或是她的侍女回北魏来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哦可能还没醒还在昏迷之中。 她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好痛! 一旁的师父和师娘已经看呆了。云知树看她神情不断变幻紧接下来又捏自己的脸这才有些慌乱信了内人刚刚说的话。 师娘越地哭了起来:“云知树你真是做孽啊!” 云知树一脸的尴尬“我只对她的屁股轻轻打了几杖又没打她脑袋怎么会傻了?” 云舒比她们要混乱地多。见他们在那里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她大叫道:“不要吵了!”声音是这样的稚嫩。 这一声把师父师娘都震住了。他们俩齐齐回过头来看着她。 云舒按住胸口这里有颗心在狂跳!“我不是被人从越国送回来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云知树的眼睛一下不眨地看着她“你在京城的家里呢怎么会跑到越国去?” 云舒的心更慌了“可是我明明在越国啊!我跟着公主和亲去了越国啊!” 云知树和云夫人互望了一眼“你是不是刚刚做梦了?” “不是做梦!”她神色严正地道。 她稚气的脸上难得有这样严肃的表情连云知树都跟着紧张了一把。他搓着手焦虑道:“夫人舒儿难道真的让我给打傻了?这可如何是好?我也是望女成凤。哎!早知道我就不……” “师父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呢!” 他怎么回答她这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啊!谁知道用板子打了她几下屁股会把她给打呆了呢? 云知树也是恼悔不已嗟叹连连。 云舒伸手去拉云夫人的袖子。她看到自己的手呆住了。 很小的手白白的柔柔的。可是这完全还是孩子的手! 第二章 重生(中) 她端详着自己的手眼中闪现着无数种复杂的思绪。 这双手是自己的吗?在推开托盘的时候滚烫的茶水溅到了她的手上当时立刻起了小泡泡!直至板子打到身上被烫到的地方还是很疼! 可是现在这双手洁白纤细小小的手掌小小的指关节。没有伤口甚至没有丝毫瑕玼! 这是孩童的手!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到底生了什么事?! “舒儿舒儿?”云夫人担心地叫唤她。 云舒回过神来立刻又闭上眼睛:“我想睡一下。”也许醒过来她又是在越朝了。 这一定是梦境吧……是因为她太想师父师娘了所以做了这样的梦。现在想来就算小时候师父的严厉也要比现在遥遥相隔永远见不着面要好得多。 虽然舍不得师父师娘但是她要赶紧从这梦靥中醒来她要回到冰尘身边回到大越王朝。 她沉沉地睡着了。 一片空白不再有梦。她安稳沉静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仿佛长久以来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师娘帮她掖了掖被子“当真还是孩子说睡就睡了。” “当然是孩子了她才八岁呢。”云知树望着云舒睡着的容颜面上浮起浓浓的父爱来。 北魏怀忠十二年。 自成祖开创基业以来到怀忠帝继位已有四十年光景。从最初的百姓流离失所民怨载道到后来数十年兢兢业业的文武统治天下开始太平起来逐步出现繁荣景象。 怀忠帝即位的十二年没有大改制凭着祖宗重农的遗训善待农民并不乱征苛绢杂税。 彼时天下分裂有梁荆越北魏四国之间毫无往来鼎立东西南北四方。其中以越国实力最为强大近来与梁国开战屡战屡胜想必不多久梁国便要灭于越国手中了。 怀忠帝无甚大志没有开拓边疆之愿心下想只要守住这片江山便好。越梁两国战事酣畅北魏却犹自太平。日子过得安逸每日流连后宫夜夜苼歌;虽没有到‘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地步大臣们却已经对他早朝上呵欠连连不问国事感到不满了。 这日大臣云集殿上却久久不见怀忠帝出来。底下窃窃私语一片不敢议论皇帝而那位新近受宠的妃子却少不得背上了骂名。 忽的听得一太监尖细的嗓音从由远而近道:“皇上驾到----” 在五六个太监的侍候下怀忠帝出来了。三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头戴双龙黄金冕穿一身明黄龙袍清俊挺拔肚楠微微鼓起。他眼神稍显困倦坐至龙椅大太监何瑞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云知树立刻进前一步“臣有事奏。” “何事?” “前线来报有一队兵马欲过国界已经打伤士兵无数。”这是昨日三更战鸽从边疆带回的信息。 怀忠帝立刻困意全消“哪来的兵马?” “探子还未查明。但从其衣着外表和口音来看想是越国。” 怀忠帝面色暗下来道:“果然天下太平不了几年。北魏强了必然就成了他们的眼中盯。云爱卿有何良策?” 能有何良策? 兵来将挡呗。越国此次必是来探北魏实虚如果此时不追击恐怕未来几年都要在战火连天中渡过。想到这里云知树不禁悄悄地叹了口气。 怀忠帝当即下了旨意让连青城到前线去调兵遣将杀退敌军。 平静了几十年的天下终究又开始燥动起来了。 ################# 再次醒过来云舒已经饿坏了。 她先打量了下屋子。没变!还是她小时候住的房间。 这一切不是梦。 她倒吸了口气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忍着疼爬起来正想去外面找点吃的此时女婢春红刚好走进来见她行动艰难忙奔过来扶住她“小姐你可别乱动啊!” “春红你不是嫁人了吗?”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春红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姐你红嘴白牙的说的是什么?春红何时嫁人了?” 云舒有些恍忽。“你今年几岁了啊?” “十七啊。”小姐的问话可真奇怪!连语气都成熟不少。 春红才十七……那她才八岁?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越宫之中的她已经一十有六了! “……小姐?” “我八岁么?” “问的问题越有意思了。你当然是八岁啊。”春红笑道“难不成小姐小小年纪就想嫁人了?” 云舒的心灰蒙蒙的“我不想嫁倒是你下个月二十八要嫁到城内李家了。” 春红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云舒已经十六岁了八岁时候生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从被执仗八十大板之后昏迷了过去。醒来之后却是在这里。在北魏在家里!这时她才八岁她拥有八岁的身躯面容声音可是她有的却是十六岁的思维记忆灵魂! 她是不是撞邪了?还是时光倒流了? 第二章 重生(下) 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是此时填饱肚子才是最最紧要的。她非常饿! 春红笑道“夫人早就叫奴婢准备了稀粥给你喝。”说着倒了一碗来云舒咕嘟咕嘟立刻喝下去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也难怪都两天两夜未曾进食了。老爷可真狠心你这么小他也下得了手。” 云舒还记得那是因为她不肯习武偷跑出去和邻家姑娘玩正遇上师父心情不爽便拖回来不顾青红皂白打了一顿。 那时自己醒来可是哭得昏天黑地呢!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 难道真是的时光倒流了吗? 她不知道无从知道!又或者她已经死了此时自欺其人地躲在以前的记性里苟延残喘。 日子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五天她的伤势已经大好了。 此时正站在铜镜面前打量着自己。柔软的头只扎两个辫子上面扎两只绸带。她身量尚小穿着素白的衣衫眼睛还未染上尘埃皮肤如初冬的第一场雪皎洁晶莹;她对着镜子轻轻一笑:没想到自己小时候还长得挺美的呢! 五天时间她已经接受了她变成了八岁的现实!她不知道是时光倒流了她被送回了八岁的时候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她现在只有八岁! 然而历史的脚步还在走动着以她八岁为轴心走动着!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不要遇到冰尘尽管她可能会错失一辈子的好朋友;但是她不希望自己入宫也不愿意看到冰尘再入越宫! 如果可以希望历史能够改写因为她变成了八岁而改写。 她穿戴齐整出了屋子往师父的书房去了。 云舒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从小就是师父师娘养她长大;他们成亲数年膝下仍无一儿半女云知树一次出城打猎的时候在森林里捡到了尚在襁褓之中的云舒见天寒地冻附近又渺无人烟只好先带回来。 云舒身上也没有生辰八字也不知父母是谁虽然云知树后来多方打探仍然无果云夫人见这丫头长得水灵咿咿呀呀甚是喜欢便留了下来。他们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奇异的是却不让她喊他们爹娘。 云舒猜想多半是他那固执的师父提议的吧。想到这里微微笑敲了敲书房的门。 不在里面? 往大厅走去听见师娘的声音有些激动地道:“舒儿还那么小而且长大了又不用去沙场打战为什么一定要她学武!” “我们家的女儿不学武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你倒是说说看究竟学武有什么作用?” “当然有用万一将来要用到的时候怎么办?现在让她受些苦又有何妨?” “我就怕你教得火了又把她拖去打十大板!”师娘生气地叫。 云知树脑袋耷拉下来“你别提了行不行这次是我的错!我一会儿就去向舒儿认错!” 云舒听得会心一笑慢步走了过去“师父是我错了。我不该偷懒的。” 夫妻俩正在争嘴却听得云舒银铃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下头去看她脸色稍显苍白行动却已经恢复了正常。 只是她有些微的改变。这点夫妻俩都察觉到了她眸光复杂好象有些越了她年纪的忧郁。 云夫人叹气心想夫君对她的严惩始终还是给她幼嫩的心灵造成了创伤。 云舒见他们这样看她撒娇道:“怎么了啦这样看人家!” 云夫人过来拉起她的手“没关系你若不想学我们就不学了。” “我要学。”云舒点了点头“经过这次被挨大板我就已经考虑清楚了。我要学武功内力深厚一点以后再挨板子就不怕了!” 云知树哑然无语。看来他们刚刚多虑了她说的还完全是孩子话呢。“既然这样就要不怕吃苦。” “知道了。”云舒说的可都是真实想法。万一历史不能改变她有一天要回到原点被打八十大板有内力修为怎么说也可以保住她小命一条吧! 第三章 进宫(上) 怀宗十六年。 云舒坐在窗前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凝翠欲滴几杆修竹。 四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她‘长’成了个亭亭玉立身量苗条的大姑娘。在这里忘却了宫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尽享着曼妙时光。 历史遵循着原来的脚步前进着她很少刻意去改变什么。唯一变了的也许就是师父师娘的眼里小丫头突然变积极了习武学刺绣学很多他们想不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轻叹一声低下头来上面绣着出水芙蓉深绿荷叶两只鸳鸯几只蜻蜓好象在她手下活过来了一般。 “舒儿。”云夫人推门走了进来。 “师娘。”云舒回头看了眼。 “在刺绣啊。”云夫人点点头走近了在她身边坐下“真是越进益了!” “都是师娘教得好。”云舒甜甜地笑。她的手艺全得云夫人真传。 “如今我老咯眼力不行了。”云夫人亦笑“对了明日睿王妃要来。” 云舒的心惊了一惊! 这一天原来还是会到来!不她不要见睿王妃!当年就是因为睿王妃在家里见过她一面之后第二天尽管师父师娘不情不愿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把她送进了宫里! “哦。”心下细细思量晚上她就逃跑随便去哪里玩个三四天再回来。看看她逃跑了还会不会进宫去。看看她是否真的可以改变历史。 “明天让翠锦好好给你梳妆打扮一下王妃到咱们家来可不能失了礼数。” 云舒默默不语。云夫人拍拍她道“你继续我出去了。” 云舒见云夫人出去立刻便收拾了东西。收拾了半晌突的想起晚上出门不妥万一师父师娘知道她彻夜不归必定会急得满城寻找;她还是明天天一亮就去玉山上走走好了反正已经很久没去见彬师父了。 打定主意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天一早果然天才蒙蒙亮她就翻墙离开了家门。 玉山位于城外不远处青山隐隐连绵不断。山上少有人住千级台阶直耸入云霄。云舒一边拾级而上一边看着绿意葱茏的繁密树木。山花烂漫开放飘着一股清淡幽香。 在台阶的尽头有一处寺庙但是地处偏远山又高所以甚少人来。云舒来过几次上次师娘生病她来这里许过愿。如今身子好了还未还愿呢!干脆今天去还愿好了。 她轻轻松松地到达顶上小小木莲寺伫在眼前建筑灰暗破败一副萧条模样。 她走进去站到一尊菩萨面前。这里静得让人慌若不是偶尔一两下木鱼的声音响起真要让人以为这是座空庙了。 双手合十她轻轻闭上眼。忽的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 来人步履轻盈哦!是两个人! 想证实一下自己‘听’得有没错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顿时脸色大变! 怎怎么她会在这里??? 那是两个女子。一个体态轻盈的年青女子正扶着个华衣锦饰的中年美妇人。妇人稍显福了面容却是沉鱼落雁之色!她身旁的女子见云舒看她也投以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云舒的心怦怦直跳! 这种无名小庙怎么会招来养尊处优的睿王妃!她的身份难道不是要去京城闻名的大佛寺吗? 难道真的是命运就算她想要逃跑也仍然改变不了? 那个年青女子突然咦得一声道:“请问你可是云将军家的小姐?” 云舒的脸刷得红了起来!被认出来了!王妃看了看年青女子又看云舒点着头问道:“当真是云将军的小姐?” 云舒见避不过只好点头道是。看来要遇上的始终要遭遇! “我们夫人今日正要去府上拜访呢。”王妃的大丫环巧笑道。 “哦我不知道啊。我我到这儿来爬爬山松松筋骨。”云舒脸一红瞎扯道。 王妃点点头“早听闻云小姐生得冰雪相让芙蓉愧色果然好样貌!” 云舒一边客气谦让一边暗暗郁闷。看来她还是逃不过进宫的命运! 一切都会按照原来轨迹前进。看来三四年之后她还是要到越宫看来这些年来她所学的武功和旁门左道的东西将来都会用到。 轻轻地叹息并没有抵触。 第三章 进宫(中) 当日王妃走之后云夫人有些闷闷不乐。 “今天王妃老盯着你看。”云夫人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不知道。”云夫人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最近宫里正在选秀女云舒又生得颇好…… “不会有什么的。”云舒笑着安慰道。也许师娘隐隐的也有所觉吧。 果然次日中午宫里管事的太监来了。云知树和云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管事的太监来做甚云夫人心中忐忑不安仿佛已经猜到。 云舒躲在里屋倒是出奇地平静。 “不知贵公公来府上有什么事?”云知树虽不喜欢与内监打交道但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仍要敬上三分。 贵公公笑道“咱家近来在忙着新晋选秀之事昨日圣上不知从哪里听说将军的女儿出落地跟仙人一般所以特命前去参选秀女以获正规入宫资格。” 云知树的脸瞬间就变了。“我何曾有女儿。” 云夫人亦说道:“我们不曾有女儿公公想是听错了吧。” 贵公公提高了尖细的嗓音:“圣上的消息岂会有错?”他白了云知树夫妇一眼“莫不是将军怕圣上亏待了府上小姐?还是小姐身份如此矜贵----” “不敢!”云知树抱拳道“云某确实没有女儿名下只有一女徒弟。” “那说的想必就是这个徒弟了。不凡领来一见。若是相貌出众他日选秀晋级能服侍圣上左右将军府上还怕没有荣华富贵么?” 云知树正欲辫驳云夫人却拉了拉他。这些太监最是尖酸刻薄若是得罪了他总有让他侍机报复的一天。云夫人对贵公公道“公公远道而来还请先歇息歇息。我们新得了从南边进来的红袍茶。翠菊还不泡一杯来公公尝尝鲜儿!” 贵公公见他奉承先坐了下来。 云夫人偷偷对云知树道:“你先应付千万别得罪了他。” 云知树点了点头。虽愤怒却无可奈何。万一这死阉人到皇帝面前参他一本添油加醋一番那不但他云知树只怕舒儿连带全家都要糟央! 云夫人忙准备到云舒屋子里见她在内堂惊了一惊立刻拉着她往里间走去。 “外面的话你可听到了?” 云舒点了点头。 “你知道选秀吧?”云夫人急急地说“你想当妃子么?” “不想。”做皇帝的女人最是凄惨!她才不要做那些深宫怨妇的其中一员! “可是眼下你不进宫去参加选秀只怕说不过去这可怎么办。”云夫人急得团团转。 云舒扮了个鬼脸“师娘不必着急舒儿有办法。” “什么方法?” “跟我来。”云舒带着云夫人回到了自己房间让云夫人稍等一会儿云夫人只见云舒背着她正在对镜子做什么。 “舒儿你做什么呢?”云夫人催道。 “好了好了。”她回过头来直视着云夫人。 云夫人不解地看着她。云舒笑道:“你走近一点。” 依言走近了才看到云舒原来细腻洁白的面容上眼窝下面已经细细地布了一些斑斑点点。 云夫人相当吃惊“你怎么弄的?” 云舒笑嘻嘻地“就是用画眉的石黛啊!” “啊?这个看起来怎么这般自然倒像是天生长了斑似的……”云夫人担心道“会不会以后去不掉啊?” “放心好了。不会的。” “不知这个办法能不能让你别进宫……”云夫人忧愁叹道。 这个办法不会让她不被带进宫里但是可以让她不成为宫妃。 云夫人忧心忡忡地带着云舒走至客厅贵公公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拿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云舒。 嗯好身段好面容!她玲珑有致如娇花照水一双眼睛生得好生迷离尽管穿着朴素未经雕琢但是就这样却让他这个老太监不觉都看呆了。 他不禁走近来。看到她脸上细细的斑点顿时吓了一跳。指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舒小声地回答:“天生就有的。” 一个美人长了这样的斑点纵然五官脸孔再华丽美艳也无用了!贵公公在心里暗暗叹道。 但因云舒是皇上钦点云知树也不敢违抗只能匆匆地让贵公公将她带走了。 云夫人在云舒出门那一刹顿时滴下泪来。“这孩子竟是容貌毁了她了!到皇宫那样地方可怎么是好啊!相公你要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啊!” 云知树用力点了点头。心想不碍事的只要选秀选不上舒儿就可以回家了! 云舒果然选秀没选上。 云知树跑尽关系想把没选上秀女的云舒接出宫来得到的消息却是:云舒被分到针线司去了! 原由是皇上虽没因云舒脸部斑点的关系不曾钦定她却捡到了她掉落在脚边的锦帕。上面刺绣栩栩如生所绣之物竟像是活过来一般。于是命不送出宫去留在针线司当个女官。 虽说是女官家人却也是轻易不能见了! 不过云知树和云夫人听到这个消息还算是松了口气。当女官总有出宫的一天若成了皇帝的妃子则一辈子只能深锁幽宫了! 云舒在针线司指导宫女们刺绣日子过得倒也飞快。 在针线司正前方有一处假山回廊云舒时常跑到那儿去游玩。地下的池子里种了荷花粉色的花骨朵在大片荷叶的衬托下美不胜收。井鲤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云舒坐在池子边上托着下巴呆呆出神。 还有四年时间她们便要去越国了!幸的是四年时间不短!这几年她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很多她还要改造很多:比如冰尘公主。 没有八面玲珑的性格在皇宫里做盾牌冰尘太危险了! 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得“扑通”一声! 云舒吓了一跳东张西望起来。却看到有一颗脑袋在莲花池里不断地浮上又沉下去打水打得噼啪直响。 有人落水了! 第三章 进宫(下) 几乎在这个想法升起的一瞬间她就跳进了水里朝那个不断挣扎的人游过去。从背后轻轻托起仿佛昏迷了的女子向岸边游去。 云舒触到她的时候突然间想起来!‘历史’过去太久她都把这事给忘了!来不及想太多连忙把女子救上岸去。她们俩衣衫湿透从女子身上穿的服饰来看应该身份不低。 湿湿的头遮住了她的面容云舒先探了下她的鼻息。 微弱! 嘴唇青想是吞入过多的池水了。云舒立刻在她胸口按压反复十数次那女子突然哇得一声吐了几大口水出来。 见她吐了水出来云舒松了口气!她帮女子把头拂到一边一张略显灰白的出水芙蓉般美丽的容颜窜进了她的眼眸。 是冰尘公主。 云舒柔和地看着她就像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一样。 冰尘不断地咳嗽云舒拍着她的背不易察觉地用纤指在她后背要穴点了几下冰尘逐渐地不咳了回过头来看着云舒声音微弱地道:“你是谁?” 云舒跪下道:“奴婢是针线司的。” 冰尘点了点头“是你救了我吗?” 云舒轻轻颔。 “谢谢。”冰尘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有没有干净的衣服拿来给我换。” 云舒有些诧异“奴婢送公主回倾心殿吧?这里风大且也没有合适你的衣服……” 冰尘摇了摇头“我才不要这样子回去好丑。” “是。”云舒淡淡笑了冰尘还是那么胆小爱美。她很快把冰尘背起来移到假山回廊里面去。这里很干燥风又不太大“公主在这里稍等一下。” 她奔回针线司自己住的卧房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衫又拿了套在宫外常穿的服饰返回。 奔到回廊里面冰尘正瑟瑟抖。 好在这儿并无他人云舒守住廊口冰尘在里面换衣裳。 好一会儿冰尘才出来了。她仍有些不适的样子面色苍白。“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哦。就算别人问起也只说我是失足掉下去的。” “是。”云舒暗笑。明明是贪玩想要试一试游泳结果到了池塘里现自己根本不识水性才几乎溺水的。 冰尘打量着云舒忽的说道:“你刚才说你是针线司的?那你认识云舒吗?” “奴婢正是云舒。”难道她在宫里很出名么? “哦。”冰尘有点诧异她毫不修饰地打量着云舒。“我还以为你已经很大了原来跟我差不多呀。”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云舒微笑“奴婢今年十二岁。” “和我同龄呢!”冰尘笑意飞扬“可是为什么你才十二岁就能绣得一手好刺绣?皇姐她们都在议论说你绣得好要把你召回她们宫中侍候呢。” “奴婢不才。”云舒谦卑道。 “我见过你的刺绣真的很漂亮呢。哈哈欠!”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云舒道:“天气还有些凉公主‘不小心’掉到荷塘里进了水可别受凉了。奴婢送您回倾心殿吧。” 冰尘迟疑了会儿方道:“嗯。” 从假山回廊到冰尘住的倾心殿有小段距离两人一路说些家常话。冰尘因深居宫中没有几个可以说话的人如今遇到云舒年纪相仿对她又不特别拘束所以显得格外的兴奋。 过不几日冰尘便以倾心殿人手不够为由把云舒调到了倾心殿来只负责她的饮食起居。 这日云舒在窗前做针线活儿叫沁秋的宫女进来道:“云姐姐外面下雪了。” “哦。把公主前儿得的那件银狐皮面子的鹤氅拿来再备个手炉。”云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裙子。她乌黑的头自顶上分成两股向两侧绾成两髻上面缠着红色带。这样打扮使得她看起来调皮了几分。 沁秋备好了她吩咐的东西她拿着便往梅禧宫去了。 今儿长公主生日各公主和后宫佳丽皆应邀去了。不久前皇太后给长公主指了婚不日即要出嫁。所以在宫中的最后一次生辰由皇后操持好好隆重热闹一番。 雪转眼下大了大片大片的从天空飘下来钻进脖子里衣袖中。她时不时伸手接几片雪花让其在她温暖的手心融化消失。 穿过碧罗桥她站下来看了看。溪水都结成了冰原生长地郁郁葱葱的植被被冻得毫无生机。 一股香气从前方扑面而来细看原来前面是一片梅花林白蔟蔟地盛开。那沁人胸怀的香正是从它们身上散出来。 过了梅花林穿曲巷绿廊便到了梅禧宫了。 远远的便听见乐音飘舞走近了一群宫女在外面叽叽喳喳这些都是各位主子的屋外差遣的主子若带了贴身侍女都在里面服侍。今儿冰尘因是去二公主那儿一起过来这里的所以云舒并无跟在身边。 众人认得云舒是冰尘公主的贴侍过来说了会儿奉承话便退身让她进去了。 梅禧宫内正有曼妙女子水袖长舞。一淡紫棉质衣衫的女孩梳着“丱”髻坐于众女子之中一座古琴之后素手轻拂天籁之音顿时乍泄。 云舒望着她露出会心微笑。公主真是擅乐理不过才学不过数月便有如此造旨。果然一曲结束下面雷鸣掌响坐顶席上穿凤袍已是鹤的皇太后笑眯眯地点着头“冰尘果然进益了!” 冰尘出来礼了一礼含蓄羞涩虽个头长了许多仍脱不了稚气。 皇太后的夸赞却使长公主颇为不快今儿是她的生辰凭什么让冰尘给占去了风头。当下众妃接着皇太后的口赞冰尘不绝。 冰尘直到回到座位方才看到云舒在一边侍立。“你怎么来了?” “外头下雪了。”云舒笑。“我给公主送披风、暖手来。” “随便派个人来就罢了怎么还亲自送来。” 云舒只笑不语。夜宴至晚方散冰尘披好披风笼着手炉出来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甚是喜欢。她命宫女前后两边给她点灯笼也不坐车与云舒慢慢走回倾心殿。 夜色幽静下了雪便越显得寂静起来。她们踩在雪上出的溯溯声听起来格外清脆;回看看整个皇宫已笼在了雪白之中傲慢的白梅在风雪中香气盎然几枝树枝被厚厚的雪压着沉甸甸地低下了头。 “这可是今年下的第一场大雪呢。”冰尘呵出一缕白雾来。 “瑞雪兆丰年想必明年又有大收成了。”云舒淡淡地道。 “你冷么?怎么也不披个披风来。”冰尘道“前一阵子不是给了你一件猩猩毡么?” “那样贵重的东西奴婢如何穿得。”云舒低下头来“主子体恤云舒可要是外人看了岂不说我们不知礼数。” “什么礼数这里又没有别人。” 云舒看了看前面后面的宫女笑着摇摇头。 冰尘有点微怒:“说话也要瞻前顾后好烦。” “谁叫你生长在后院深宫呢。”云舒轻轻地道。“奴婢有话不知当不当说。” “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冰尘扮了个鬼脸。 “今儿是太后想听公主弹曲子吗?” “不是啊”冰尘欢快地道“我学了数月皇奶奶还没听过呢。瞧着正好有琴便上去奏了一曲。好听吗?” “好听不过”云舒小声地说“今儿长公主是主角儿你驳了大家的高兴想必会使她不愉快呢。” “怎么会呢?我让大家高兴了难道还不好?”冰尘不信的样子。 云舒微笑“若是平时是很好。但是今天长公主是主角所有目光放她身上她才觉得满足高兴。你不曾觉在台上操琴之时长公主脸色愤愤几度对你投以目光。” “这样。”冰尘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些恍忽仿佛想不通大皇姐为什么会这般小气。 云舒道:“公主在皇宫生活要多长些心眼才好。” “我才不要像那些妃嫔呢天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 “在皇宫里这就是生存之道啊。” “反正我再过几年就出嫁了不会再在皇宫怕什么。”冰尘调皮地道。在云舒面前一点没有少女的娇羞与忌讳。 “万一要嫁到皇宫呢?” “傻舒儿!怎么可能啦!妃子才要嫁到皇宫来!难道我还能嫁给我父皇不成?”说着咭咭笑了。 云舒苦笑了声。很想告诉问她:难道你不知道你的父皇并不是天下唯一的皇帝。 第四章 命数(上) 越国大将夜赫正在帐中看着地形图。劲瘦的手指停在‘信阳’上轻轻敲打着。他低头沉思。 信阳是让他感到备受挫折的边镇!几年时间断断续续的数百场战役他攻之不下将领士兵损伤无数他却仍在坚持:绝对没有他夜赫破不了的城! 然而他的信念逐渐开始动摇了。他手下数十万精兵经过多年奋战剩下的不足三万!虽然6续有士兵补上空缺战斗力却远不如以前。粮草已经不足长年战争使得士兵抱怨连连!而眼前的信阳仿佛依然坚不可摧。 想到主守信阳的云知树他的脸变了一变!八年征战云知树是他经历过的最了不起的对手!他无往不胜的战争童话就是被云知树所改写。 “主帅!” 忽然一个士兵抱拳进来打破了夜赫的沉思。 “何事?”夜赫抬起头来。他身穿铁甲戴着头盔身材高大挺拔。他严厉的眼神透过盔甲落在士兵的脸上。 “穆胜将军攻信阳东城门被一支箭射穿左肺生命危垂!” 夜赫变脸“战况如何?” 士兵支支吾吾地道:“魏军小胜。但两军皆伤亡惨重。” 夜赫握紧了拳头吩咐道:“备马!” 士兵问道“主帅要去前线么?” “难道坐在这里等敌人杀过来?” 士兵被吼得身子一颤忙答“是”便去备马去了。 夜赫卸下了盔甲只穿藏青色儒衫却使得他看起来更加英气。出至帐外一小连部队已在候命见夜赫穿得这样忙道:“主帅外面峰火连天你是我军之帅千万不可毫无御敌装备便往前线!若是有个闪失……” “废话少说。全都卸了盔甲随我同往。” 士兵将领面面相觑不知夜赫意欲何为。但主帅之命不可违只好回帐中换了黑色夜行衣在黑暗之中策马潜至信阳附近。 刚经过一场激战尸遍野有北魏军的也有越军的!地上尚还销烟弥漫隐隐火光传递着悲凉气息。 他们隐在一丛大树之后侍机而动。 云知树一脸疲备。几日奋战士兵伤亡惨重;这一战微小的胜利却更让他觉得心情沉重! 他知道这样维持不了几日了!如若越军再多几场猛烈攻击信阳只怕要失守!想到这里不禁仰天长叹。若是如此他岂不是成了北魏的罪人!信阳是边关要镇如果这里让敌军拿下往后的各个城镇要拿下就易如反掌了! “哎。”他透过城墙的小孔看着底下一片沧凉心里更加凄哀。想来是自己已经老了看这样的场景便心生寂寥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有没有看见?” 忽的听到一个妇人哭泣的声音云知树忙下城墙来问生了什么事。 那妇人看见云知树便奔过来“我的娃不见了!他才五岁。”妇人涕泪纵横只要一想儿子万一趁着交战的时候跟着士兵跑出城门去那可是凶多吉少了顿时哭得激烈起来。 “什么时候不见了?” “奴家也不知道刚刚一直在给兵哥们做伙食……”妇人拭泪说道。 “先别急。”云知树转身下令让士兵们在城中找一找。 “刚刚恍忽之间看到一个娃子往城上走了也没看仔细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士兵抓了抓脑袋说道。 “去找!”云知树吩咐完自己也爬上了城墙。 城墙十数米若是小儿爬上去不小心摔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再加上现在战火仍在继续万一…… 如此一想心惊加快了脚下的度。 城墙宽十来丈漆暗幽黑正是隐匿的好地方一眼望过去除了几个半蹲着的卫兵便无他人了。 云知树俯着身子走过去正想问士兵是否看到一个小娃上来突然之间一阵清脆的哭声响了起来!顺着声音望去城墙内道之内却不见人! 一士兵慌乱道:“这声音倒像是从城墙外围传来的。”说罢探头一看只见一小孩正站在平时他们架箭台的地方哇哇大哭。他惊道“这娃娃是怎么跑外面去的!” 云知树亦探头看了一看忙走过去。箭台那么高又是悬在城墙之外万一跳下去那可小命难保了! 士兵忙拉住云知树道“主帅让小的去!此时外面难保还有越国伏兵您这样太危险。” 云知树正在迟疑忽的听见了一阵细微的驽扣动扳机的声音! 视线迅扫视城外动静夜黑看不到任何异动但是凭他的内力他知道有人!他迅地奔过去一把抓住那个正在哭个不停的小娃把他轻盈地掷到了士兵身边转身之时一股凉意却穿透了他的胸! 然后他看到了血从他的胸口慢慢渗出来。没有任何犹豫地他蹲了下来。 “主帅!”一伙士兵惊喊道。 “别出声”云知树忍着疼血迅地流失他面色瞬间苍白起来“小孩可还好?” “没事。”几个士兵半蹲着移动过来忙架住云知树往下面走几个士兵边喊道“主帅受伤快传大夫!” 云知树正要阻止却来不及了!主帅受伤的事传到城中只会引起恐慌而已! 顿时满城都知道云知树受伤的消息一下子从刚刚的顺利中掉入深深的恐惧!主帅受重创只怕命不能保那他们信阳…… 云知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觉得四周冰冷。大夫在给他包扎伤口刺骨的疼让他紧绷身子。这个时候格外的想念妻子和舒儿。 千万不能亡国若是亡国他的妻子女儿可要如何是好!城中的妇襦如此之多如果越军进犯那将是怎样一个凄惨悲凉的场面。他简直不敢想像。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重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长满老萤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他用力睁开眼睛突的看到连青城这张熟悉又沧桑的脸。 他笑了。好在!连青城赶到了!这样就算他死连青城在也至少可以缓越兵数日。 “主帅这伤实在险重现在只能好好休养。若过得去两天便无大碍了。”云知树合上眼之前隐隐听到大夫这样说道。 他还不能死!国之大敌未退他怎么能死!然而身体却慢慢没了知觉昏沉淹没了他----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了。 一睁眼身旁是云夫人。见他醒来立刻又惊又喜地道:“相公你可醒了!” 云知树第一挂念的却是战况“越军呢可退了?” 云夫人本来一脸高兴见他这样问脸上立刻浮起一抹不自然来。 “怎么了?”云知树惊道“莫非越军已经破城?” “未未曾……”云夫人支吾道。 “你醒了!”一声厚重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两人的交谈中。云知树循声望去正是连青城。 云知树见到他笑道:“好在连兄来得及赶至信阳。” 连青城脸上却半点笑意没有“我赶来也没有用。” “至少到现在信阳也没有失守啊!” 连青城脸色更加难看“没有失守却比失守好不了多少!” 第四章 命数(中) 两天前。 冰尘恍忽地坐在镜子前面托着腮。 她美丽的眼睛里有一抹轻愁长长的睫毛此刻垂着;明艳的脸此时显得有些苍白。就这样呆呆坐了会儿她站了起来。 十六岁的冰尘已经长成了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看似弱不禁风身材却凹凸有致身上浅蓝色的薄如蝉翼的软烟罗裳腰间宽大的金色腰带托得盈盈一握的腰更显纤细。 云舒正从外面走进来看她这样便问道“公主要去哪里么?” 冰尘握住云舒的手她的指尖冰冷彻骨。“舒儿云将军受重伤你知道么?” “嗯。”云舒点了点头眉尖微蹙。她很担心和心疼师父但是她知道师父只是受了重伤性命无碍。 “你不担心吗?” “担心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前往信阳去探望他。”云舒叹口气神色黯然。 “我去父皇那里打听情况。” 云舒点了点头。 冰尘自己一人逶逶婉婉地就往父皇的承靖殿走去。一路行来几个侍卫远远地见到她仿佛被定住一般不能移动了。 几年前还是小丫头一般的三公主如今竟已长成这样亭亭玉立!比起前两位公主都要胜却几分!瞧那身段那姿态就是宫里最受宠的琪妃也不及她半分。 远远的便有太监迎过来得知要去拜见皇上忙在前面引路。及至了承靖殿门口高声唱道:“冰尘公主求见----” 不久里面有太监回:“传!” 冰尘婀娜多姿地走了进去。怀忠帝正埋于奏折之中脸上不难看出阴郁。纵然他心无大志江山眼看就要毁于自己手中却怎能不忧心挂虑!抬起头来看到冰尘出尘脱俗的容貌心里的凝重化解了几分。没想到他的第三个公主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尘儿怎么来了。”他走过来。 “尘儿来向父皇请安。”说罢福了一福。 怀忠帝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眼中有做为父亲的深深疼爱。冰尘是当年他最爱的妃子所出所以小时候冰尘是所有公主之中最受宠的。这几年宫里妃嫔之中美女如云怀忠帝日日留连就连子女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多了。看冰尘如此样貌他突然叹了口气。 倘若越军当真破国那冰尘这样的如花美貌却只会害了她! “父皇为何叹气?”冰尘问道“是因为云将军受伤吗?” “你也知道了?” “想是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冰尘的大眼闪烁生辉“父皇我们会亡国吗?” 怀忠帝的脸变了变正欲回时外面有太监唱道:“贺靖儒晋见----” 冰尘知他们要谈国家大事便福了一福道:“儿臣自后殿离开罢。父皇也勿过于焦虑了!” 怀忠帝点了点头冰尘绕到承前殿里屋正欲离开却听得外头贺靖儒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上信阳只怕要失守了----” 冰尘的心惊了一惊!万一北魏破国那他们要怎么办!虽然不知道会生什么但是她却是心惊肉跳的抓着锦帕的手不由地更重了几分。 “什么?连青城不是已经赶去支援了么?”怀忠帝的声音似乎有点颤抖。 “正是连将军快马派士兵来通报的消息。我兵伤亡惨重恐怕再迎不了几战。而京城内部队已不足一万就算调去前线恐怕难挡大敌!” “这……”怀忠帝慌乱了“贺爱卿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贺靖儒抱拳半日才道:“如今之计想不破城恐怕只有和亲之道了。” “和亲?”怀忠帝的眉毛挑了起来。 “皇上虽然讲和为下下策总比被灭国的好!”贺靖儒一脸凝重地道“一旦灭国民怨将重!到时开城杀戮场面必然惨不忍睹。我们且和越国讲和以后之事再从长计议。” 怀忠帝纵然心有不愿却无计可施。他虽无能心里却存仁慈;若让他的臣子百姓沐在血腥之中那他的罪孽就深重了!当下犹豫地道:“如今越军正在势头之上会同意和亲么?” “不妨先派特使去详谈。” 怀忠帝当下写了旨意传下去。他长长地叹了一声而躲在殿后的冰尘更是彻骨冰凉。 和亲!……她瑟瑟抖出了后殿魂不守舍地。北魏将来的命运将会怎样呢?她无由地感到害怕越懂事越害怕这后宫生活云舒每每于她教诲她在深宫生活之道可是越是心机深厚越感疲惫无力。 她此时莫名的想要逃出宫去想变成一个平民百姓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窜出这样的想法来也许她有一些不好的预感罢! 第四章 命数(下) 夏日的黄昏大越王朝的后宫一群妃嫔无事可做便相约围在锦心湖畔摆桌设席趁凉谈天。 这里绿树荫荫又在湖边溪水潺潺清风阵阵倒也消了几分暑意。宫女将西瓜切将上来又摆了几样果品清茶。 虞美人手执一片冰梅笑意盈盈地道:“听说我们宫里啊要来一位北魏的公主了。相传可是长得恍若仙子呢!” 明修容脸上带着不屑“长得好有什么用?北魏可是战败国所以才拿公主来和亲的!这样的人你以为身份很尊贵么?” “不管尊不尊贵她和亲过来便是后宫的一员了。”玉贵嫔微笑道“长得如仙子一般的人物本宫倒要见识见识呢。” 梁婕妤啜一口清茶道:“不知道这位妹妹什么时候才能进宫来呢?” “听说已经在路上不日即将到达。” “哦?那岂不是热闹起来了。”虞美人笑道“恰逢今年的选秀又在差不多时间看来后宫又要增加不少人呢。” 玉贵嫔淡笑不语。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选秀在即新人进来这些旧人们恐怕又要开始频耍手段争取侍寝的机会了。想到这里她不禁轻叹了口气。 众妃你言我语又开始讨论起北魏的这位公主来。听闻她嫁出北魏红妆十里!恐怕她的到来倒真能使越国国库增富不少呢! 在一道运河上数十条船上系着红绸子慢慢的驶近会稽。 云舒站在船舱透过小小的窗子看外面的景象。已经临近港口人顿时变得多起来密密麻麻地围在四周想来都在猜测着这位从北魏前来大越和亲的公主究竟会是怎样的场面。 她幽幽叹息回过头来看了看冰尘。 冰尘穿一袭红装长裙迤地上面细细的薄如蝉翼的轻纱点缀广袖手臂微抬整个袖子便滑下来露出凝脂般的玉臂来。腕上一对龙凤镯金灿灿的;雪白的脖子上戴着金色琉璃璎络她梳飞凤髻髻后一轮弯月金饰下面垂了密密的金流苏。额前围着一粒深红色的宝石闪闪光。 她此时显得有些无助一直绞着裙角云舒安抚她道“公主不要怕很快就到了。” “嗯。”她幽幽地。等待她们的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不久船慢慢靠岸了。一驾红色鸾凤图案的轿子就停在舱内这时北魏跟来的喜娘进来道“公主请带凤冠霞帔上轿了。” 冰尘越紧张起来。云舒利落地帮她戴上凤冠霞帔然后牵她上轿。 公主今日真美!云舒自心底赞叹。这般好样貌到了宫里不知道要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铜镜确认自己样貌平平方才放了心。 这么多年也只有冰尘一个人见过她洁白无瑕的样貌。在宫中长得太漂亮的宫女终究是‘风流灵巧招人怨’想攀高枝却多半落得悲惨下场。所以像她这样易了容装束得平平淡淡倒好。 她今日也穿着一身红色虽遮得了美丽模样娇好纤细的身形却无论如何掩盖不住。所以她特意选了较为宽大的衣衫把曲线稍稍掩饰此时扶着轿子喜娘一声“起”几名小太监便抬起轿子往大越皇宫的方向去了。 云舒悄悄地打量着四周。 好多人密密麻麻在四周看着她脸颊微红起来好在队伍里那样多的人。就是公主陪嫁过来的宫女就有八十人。虽说这些人终究不能全数服侍公主但这是为了给她撑面子她们到了宫中除了云舒之外的少数几人其他将要编入越国的后宫之中。 云舒打量着会稽的建筑。与北魏并无太大不同衣衫服饰也无太大出入。她轻轻叹口气唯一不同的只是她们不在自己的国土而已! 不久轿子便到宫门了十丈高的宫墙下面两扇巨大的红色大门。云舒此时忍不住的伤感起来。从另一个皇宫到这一个越过这道红色大门过的又将是一样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有太监宫女迎出来面上并无热络不冷不淡的宣旨道:“皇上有旨封冰尘为侍御住晨霞宫瑞雪阁。” 说着有人领着他们往瑞雪阁去。云舒心里十分平静再次‘回’到这里她却有许多感伤与无奈。半年之后她是否还会再经历一次八十大板?她苦笑了下。 到瑞雪阁没有特殊装饰没有一副新房的模样。 云舒扶着冰尘进了屋子帮她把凤冠霞帔取了下来。在皇宫之中除了皇后大婚时有这样隆重地穿戴之外别的妃嫔皆是侍寝之后就封位份了。冰尘身份比较特殊虽然是和亲但仍旧是位公主礼节之仪免不得的。 冰尘看着云舒忙忙碌碌地开始为她铺床“刚刚那公公说封为侍御那是什么位份?” 云舒愣了下半晌才说:“奴婢说了公主别伤心。侍御是越国后宫最低等的位份。” 冰尘很明显地颤了颤。她抬起头来黑眸中小鹿般可怜“一个公主只能得到这样的位份吗?” “公主小声点儿。”云舒小声道“这里不是我们北魏。既然是和亲来的难免在身份上面要比她们低了些。” 冰尘不语了。好久方道:“那他想必今日也不会来吧?”她说的时候有些紧张脸甚至涨红了。 “奴婢不知。”云舒低头说道。‘他’分明就是越国皇帝韩霁。 冰尘拉过她的手“舒儿你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让我性格要圆滑一点要八面玲珑要擅于拉拢关系人心。那时我不屑而你说:‘万一嫁入皇宫呢’?现在想来你好象是个先知仿佛已经知道了我会嫁到越国来。” “……”云舒笑着摇了摇头“公主若是舒儿真有那般能耐早就扭转历史了又怎么会希望您嫁到皇宫这样的地方来!” 冰尘笑得凄然“看来你也对皇宫深厌痛绝。” “嗯。” 冰尘伸展了一下腰肢“连日赶路真是累了!我们准备下歇息吧反正皇上今晚也不会来。” 第五章 笑谈(上) 第五章 笑谈(中) “嫁妆当真有十里那么长呢。带来的宫女也多。” 锦绣宫里青衣一边帮躺在美人椅上的华昭仪捶腿一边道。 华昭仪睡眼腥松懒散地说:“什么嫁妆那是进贡给我们大越王朝的。” “是。”青衣垂下头“刚刚奴婢跑过去远远地看了几眼当真长得像仙人一样----”突的她被人推到了地上顿觉失态忙对华昭仪叩头道:“娘娘恕罪奴婢嘴拙……” 华昭仪冷哼了哼“这么喜欢不如你去服侍她啊!” 青衣忙叩头不已“奴婢不敢!奴婢知错!” “凭是她有多美她也只封得了个侍御!这辈子估计一次面也没机会见着皇上的。” “是是”青衣惊惶的脸上挤出笑意来“她纵然美也不及娘娘丝毫。尤其娘娘现在圣眷在身往后恩宠也会更加延绵。这些是其他妃嫔们怎样羡慕也得不来的呢。” 昭仪又躺回美人椅懒得理会她不知修饰的奉承。青衣见她不气了接着捶腿再也不敢吭声了。过了会儿华月珊说道:“明日恰巧有个烟花会到时你去请冰侍御一趟。本宫倒要看看她有多美。”说着哼了一声。 青衣点头道是。 这样静静捶了会儿华昭仪手抬了抬示意她出去她便跪安退下了。走出锦绣宫见四周没人方才揉了揉膝盖低声道:“痛死了。” “姐姐好。” 突的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差点把青衣吓得魂飞魄散。顺着声音望去在她不远处一个穿着淡紫宫衫与她同样妆饰的女子正在对她笑。 青衣拍了拍胸口“吓死了。你是新来的宫女?” “算是吧。”她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晶亮的光。 青衣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会儿瞪大眼睛问道:“你不会是北魏来的那个公----不对是冰侍御的侍女吧?” “是啊妹妹初来乍到还望姐姐日后多多指教才是呢。”云舒对青衣福了一福。 青衣淡淡的“都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在海上行了数十日到现在人还在飘呢所以四处走走。”云舒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我来了不该来的地方了?” “那倒也没有只是夜里在宫里随意乱走是不合规矩的。” “哦”云舒忙拍了拍胸口“好在姐姐教诲不然我闯了什么祸还不知道呢。”她一边说一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对样式新颖的耳坠来。“这是从北魏带来的姐姐不介意的话这个送给你。” 青衣看那耳坠子在月光下散着柔和光泽又是不要白不要的东西顺手就接了过来嘴里说道:“那就谢谢妹妹了。夜深了回去吧。” 云舒点点头正欲走青衣又叫住她“妹妹等下明天有烟花大会叫你们主子也来参加吧。就在鸣翠坞。”刚巧云舒在这边她就干脆传达了刚刚华月珊的指示省得明天她还要特意跑一趟。 “多谢。”云舒福了一福转身往瑞雪阁走去。 夜深的皇宫显得那么静谥深远;宽大的石板路上只有她一个身影孤单地照映在地上拉得长长的。 深呼吸一口气打量着四周。一切还和她记忆里的一样。一切似乎又有些不同了。她拐进晨霞宫这里静悄悄的;新晋的秀女也住在这个宫中分派到不同的院落。小小的院落统共只有三四间厢房;两间正房两间宫女太监们住一应用具却是全的。 这一夜云舒草草睡了第二日早上替冰尘梳洗却现她眼睛红红有些微肿似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虽说看似霍达冰尘公主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吧?在北魏她是娇贵的公主她嫁的这个人不但是越国的皇帝也是她的驸马呵!又有哪个公主像她一样新婚之夜没度**没见过驸马长什么样呢。 云舒帮她梳了个反绾髻左右两边饰以两枝淡雅的珠钗。 “公主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很多你要多保重才好。”云舒梳理着髻下的一挂乌亮的黑。 冰尘望着铜镜里自己的绝世容颜“你是说他……很有可能都不会来吗?” “后宫三千佳丽六宫粉黛一辈子深锁宫中从未见过皇帝的人又岂止三四人。” 冰尘的身子顿时变得冰冷起来。如果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来那她怎么办?就这么默默过这一生么? 想到这里不禁黯然。她是个公主呵!原来的命运本不该是这样…… 云舒心想不来也罢。至少你可以清清净净地过下去。一旦获宠那样的日子虽说衣锦荣耀但是接仲而来的是无尽的后宫战争。 第五章 笑谈(下) 冰尘望着她眼中是谦卑的。“那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吗?直到红颜泯灭人老珠黄在这深宫里寂静地死去?” “如果是我也许会更愿这般吧。” 冰尘红艳艳的唇边一抹笑意升起眼中倒映出云舒的模样来。“可是我不想呵……不想没见过我的驸马一面就红颜老。”她叹了口气抬眸望着云舒“我们虽同年为什么你却比我脱那么多呢?” 因为我比你‘多活’了八年啊!云舒只说:“公主在百般呵护般长大嘛我们小户人家出身的受的苦、需要磨练的东西自然要比你们的多。” 冰尘笑了“有那么凄惨吗?你是云将军的义女啊。” “可是师父对我很严格呢”想到云知树云舒有些担心。师父如今年龄渐渐大了这次伤得又重虽然知道他不会危及性命但仍然担心他的伤势好利索了没有。“我小时候经常挨打的。” “真的吗?”冰尘很意外的样子“我以为他没有女儿对你应该格外疼爱呢。” “师父除了严格逼我学功课之外还是挺疼爱我的。”想到师父师娘一股温暖便打心底升起来。虽然师父很严格也曾把她打得屁股开花可是他给予她的父爱对她来讲却胜过他曾经对她的所有严厉。 “怪不得你刺绣了得原来都是被人逼出来的。”冰尘笑道指着她脸上的那些斑斑点点道“人都说女子爱美怎么你就特意把自己扮丑了呢?” 云舒吐吐舌“奴婢这样习惯了啦。” “还能看自己丑看习惯的?”冰尘啧啧称奇“舒儿以后眼前没人我们还是象在北魏一样不要在我面前奴婢奴婢地叫真是烦人。” 云舒嘻嘻笑了“知道了。对了主子今晚有烟花大会呢。” “哦。”冰尘不甚感兴趣站起来到窗口看了看外面。 “主子没兴趣吗?” “就算没兴趣也要去啊。”冰尘望着她“你不是跟我说和众妃嫔之间多走动走动有好处吗?” “那也要主子高兴啊。” “像你说的后宫是个是非之地想要自保要有靠山才好。” 云舒看着她的侧影高挑的身段剪裁合身的烟绿罗裳当真好似仙人一般。 傍晚时分有一位叫晓箩的宫女到瑞雪阁来云舒请她吃茶她却一副清高至极的样子。“我们娘娘请冰侍御到鸣翠坞欣赏烟火。” 云舒一边请她坐一边明知故问地道“不知姐姐是哪个宫里的……” “我们主子是皇上现在最宠的妃子梁婕妤。”晓箩说起主子来无比的骄傲“消息传到我先走了。” 云舒送她出瑞雪阁才返回来。看来主子的名气还是很大的至少这些妃嫔们争相想一睹冰尘公主的芳容。 回到主屋内冰尘正坐在窗下看书此时看了看天色道“舒儿过来帮我梳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 “是。”云舒忙细致地帮她打扮了一番。 从瑞雪阁到鸣翠坞有些小远沿路有几个模样清秀的看不出是什么身份的女子频频对她们投来目光。 冰尘问道“她们是谁呢也是妃嫔吗?” “是新选的秀女还未册封呢。” “你才来不过一日好象了解的还不少呢。”冰尘笑道。 “既然来了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鸣翠坞仅次于御花园这里有一道不经人工琢雕的外河工匠便利用起来在此建起了柳桥亭榭种了各种景观植物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上摆了数十张桌子上面满满的果品已经稀稀疏疏地坐了几个人了。 更有几个看起来年青貌美的姑娘在那儿放风筝笑声铃铃。 冰尘婀娜多姿地走向那些已经坐了妃嫔的桌子对众人福了一福:“妹妹向各位姐姐请安。” 那些正在叽叽喳喳的妃嫔并没有看见冰尘向她们走来突的听到这样柔婉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对她投以目光。 见她长得这般容貌脸上顿时多了几分不自然虞美人率先问道“你是北魏来的公主吧?” 她旁边的狄才人提醒道“到了越国就是冰侍御咯!” “侍御啊!”一个长得不甚出色的女子说道“今天侍御也有受邀来观看烟火么?” “虽然位份是低了点但是还是要来的。就连未册封的秀女也来了。喏还在那儿放风筝呢。” 冰尘见她们并不理会自己还在那儿明嘲暗讽从未遭过这样待遇的她不禁刷白了脸庞。但没过一会儿笑意便重新上阵“听说这烟花大会是几年一次的异常隆重来这儿又能一睹姐姐们的仙人芳容所以也顾不得低微位份就匆匆地来了。” 明修容笑道“原来如此妹妹请坐吧。”眼中却暗含愤愤。果然长得好模样!这若是让皇上看见魂还不被勾走半个?! 冰尘辞道:“妹妹卑微不敢上座。” 狄才人点头道:“你应当和秀女们坐一起才是。喏那边几桌便是了。” 冰尘又客气地道别才往那儿走去。转过身的瞬间她脸上就露出了浓重的失望与愤慨。 在北魏她可是个公主呵!父皇的妃嫔虽说不喜欢她却也不敢这样跟她说话!可是在这里她只是个侍御身份低微连和她们坐在一起都不配。 云舒轻声道“主子你还好么?” “嗯。”冰尘抬起头来眼中有抹受伤的神情。 冰尘在秀女那一桌坐下与那些秀女们小谈了几句。不过是互相奉承美貌之类其中一个叫肖灵儿的长得颇为秀丽淡雅的美在人群中静静不语好似烟花那般寂寞。 夜幕低垂鸣翠呜的妃嫔越来越多一个个穿得华丽富贵争奇斗艳;云舒细细回想着然后看看月色。 “轰”得一声墨黑的夜空中突然绽开了一朵五彩缤纷的菊花。 妃嫔们看得兴致高昂却静悄悄无一人喝彩;云舒看月色往中间稍移便拉了拉冰尘示意她先离开。 冰尘站起来往外走去这里闷得慌她也坐得不耐烦了。 前面黑压压坐了众妃嫔冰尘看了一眼又看与她坐一桌的秀女们。众人只忙着看烟火没人注意她们离开。 云舒见时间差不多便拉着冰尘往鸣翠坞中间的那条小道走去。 冰尘正欲问为什么要从这里走突然前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只看见在月色下一个穿银色锦袍的男子大步地朝这个方向走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太监打着灯笼。 冰尘的心脏顿时狂跳! 他他是…… 后宫之中鲜少男人他这般英挺俊逸又有太监在后面侍候着不是皇上是谁! 她几乎呆住了。她还真的以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他呢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云舒拉了拉她冰尘在越国皇帝韩霁即将走近之时屈下身子福道:“冰尘向皇上请安。” 韩霁正顾走路不想前面冒出两个女子来顿了一顿。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冰尘不知道她是哪宫哪一妃。“抬起头来让朕看一看。” 冰尘依言抬起了头来。 那一刻四目相接他漆黑的眸紧紧地锁着她的脸庞!她的呼吸几乎停止! 第六章 侍寝(上) 鸣翠坞里轰响震天。 景观最好的中间那桌坐着皇后贵妃妃。大越宫中贵妃三人妃六位贵嫔十二位贵容修仪婉容婕妤以下位份无数。 今日也未尽数都来。 观赏了会儿烟花皇后便问道“冰侍御今天可有来?” 刘贵妃道“听说是来了的。不如召来一见?” “也好。”皇后点点头。对于这位相传美貌无双的女子她自然要见识见识。皇后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材修长鹅蛋脸儿长得庸容华贵;眉眼间堆悉温柔唇角边笑意隐约倒有母仪天下的气势与态度。 “看来冰侍御虽是小小侍御一名却已经全宫皆知了呢。”樊淑妃掩口轻笑。 “既如此就去召来一见吧。”皇后吩咐侍女宝兰去了。 另一桌上的明修容此时正窃窃地与青衣说些什么。只见她面容微变往皇后这一桌看了看。 不久宝兰回来回道“冰侍御往鸣翠坞漱芳亭去了。” 皇后的脸容不易察觉变了一变。皇上来这里多半爱走那条道此时皇上又将要来了。她们岂不是会遇上?众妃嫔脸上皆不好看心下暗暗惴测。 “既然今次无缘得见那就下次吧。”皇后浅笑依然。 ※※※※※※※※※※※※※※ 瑞雪阁正屋内一阵隐隐的呜咽声。 冰尘趴在桌上一头乌披散她的身子抽*动如风中落叶瑟瑟地抖。云舒站在旁边一脸的复杂神色。 适才韩霁与冰尘四目相对---- 云舒偷偷打量着韩霁。 虽然在越宫呆过半年她却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过他。他生得浓眉大眼鼻如悬胆嘴唇薄凉;脸形方正乌束冠相当英俊挺拔。 冰尘此时的心剧烈地狂跳着!今晚说不定她的命运就会改写…… 她被韩霁看得脸红与他对视一眼之后忙垂下了头去。 他走近了。 她的心砰砰直跳!云舒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 她知道今晚皇上会经过这里所以她领着冰尘走这条路……冰尘的第一次侍寝不是生在今天。如果提前让皇上见到她是不是一切恩宠来的也会更早呢? 冰尘和她都在期待着。 韩霁走近了。 他停在冰尘身边。冰尘与云舒的心更加狂跳起来!云舒甚至已经欢喜起来了皇上见到公主这般美貌一定会动心的! 他继续走近了。 正在她们欢喜不已的时候他从冰尘身边走过了衣角从她身上滑过。冰尘的笑意僵在脸上心跳仿佛也嘎然而止。 太监们跟着韩霁飞快地离去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生机一片死寂。 冰尘腿下一软跌坐到地上。两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然后更多的眼泪接仲而至直至成汪洋大海。 云舒看得心中不好受将她扶了起来“主子快起来这个模样若是让别人看见岂不是要沦为笑谈。” 冰尘心中虽然伤感却也及时站了起来收了眼泪跌跌撞撞地回瑞雪阁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看到她却视若无睹地离去了?她长得不美吗?她以为她的容貌足够倾国倾城……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吗? 她趴在梳妆的桌前无声地哭泣。云舒在一旁愣愣地站着。是因为天色太暗了皇上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吗? 也许也许是这样吧。云舒只能这么想了她也是如是安慰冰尘的可是她听不见她哭得伤心欲绝。也可以理解她的驸马竟然视她无睹她能不伤心么…… 悄悄地走到屋外已是三更天了。她坐在园子的门槛上看着黑鸦鸦静悄悄的皇宫。此时显得如此深远几声隐约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随着三下打更的声音从好遥远好遥远的地方传进来。 在这夜静之时脑海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让她无比的心酸与思念…… “云舒姐姐。”一声细细不太自然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看原来是小太监刘安。“小安子半夜不睡的打着灯笼在这儿做什么?” “我见门口有人所以过来看看。姐姐又坐这儿干什么呢?”刘安一起坐了下来。 “睡不着觉。”她笑笑。 刘安指了指尚点着灯的冰尘屋内“主子怎么了?” “没什么。” “我都听说了”他压低了嗓音“主子遇到皇上了皇上没有召她侍寝。所以主子伤心了。” “你们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皇宫本身就是是非之地这种消息还不长了翅膀瞬间传遍皇宫。只怕现在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了。” 云舒叹了口气不知道她今天这样改变历史究竟是对还是错。 刘安道“不过主子长这么漂亮皇上怎么会看不上眼想必是今天火不够明他没看清吧!” 云舒笑了“皇上的想法我们岂敢惴摩?快别多事了。” “我只是替主子不平而已。”刘安啧啧叹道“昨日第一眼看到主子我还真以为天上的仙子掉到人间来了!姐姐也像个仙子----” “仙子的侍女也勉强混了个仙子当。”云舒说着笑了起来。 “姐姐比起主子来一点不逊色的。”刘安低声说道“小安子家中有一道祖传秘方可使皮肤光洁白晰姐姐若要小安子配一份给你用不过一月包管你脸上的斑点就消退了。” 云舒笑道“好你个小安子这样拍我马屁。果然值得疼。”她伸手捏了下小安子的脸蛋他年纪尚小还童真未泯。 “我可是说真的。”小安子很认真的样子“要不是姐姐脸上这些东西恐怕能比主子更美。” 云舒笑道“多谢费心。不过我脸上这东西是去不掉的了从小到大已经不知试过多少回。”她就是要让脸上这东西存在这样才不会过份地惹人注目。她知道自己长的不差若打扮起来也能惹得韩霁垂目----想起曾经记忆中几次被韩霁盯着看的模样她的心顿时紧窒起来…… 刘安随口说道“今儿晚上皇上传了还未册封的秀女肖灵儿侍寝。” “你连这也知道了。”云舒笑道。 “负责翻牌的同我是老乡我自然知道了。”刘安有些得意“肖灵儿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今年十五岁。这一侍寝想必又能飞黄腾达了。” 云舒淡笑不语。冰尘也有那么一天只是时间还未到。也许历史不能轻易改变但是过程却是能够被改写的。 第六章 侍寝(中) 此时皇后的永惠宫也是灯火长明。 皇后齐佳是越国开国元老齐孝忠的孙女儿。齐孝忠告老还乡之后皇后之父齐锐便掌握了兵部。 她倚在软榻上睡意全无。她近来身体不适每晚都是睁眼到天亮所以脸色看起来略显黯淡眼窝下面也有丝丝黑影。 宝兰托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一个白瓷碗里面是冰糖燕窝一只银汤匙搁在托盘上。“娘娘吃几口罢。” 皇后摇了摇头。 “这样可怎么行呢近来身体都消瘦了。好歹吃一些罢。” 皇后只好勉强吃了几口便推开碗又倚下了。“皇上今晚怎么会去肖灵儿那儿?” “听说是肖灵儿在落瀑桥摔倒了巧被皇上撞见便上去扶起她来。” 皇后冷笑一声“摔得可真巧!” “只怕都是知道皇上会从那儿走故意去摔给人看的吧。”宝兰不甚在意地道。 “众人一心都防着冰尘不想被肖灵儿给占去了先机。” “谁能料到冰尘那样的容貌皇上竟看不上眼呢。” 皇后笑了“众人称赞的却不一定会入皇上眼。你不记得了?四年前的姬无双便是冰尘的先例。” “是。”宝兰跟着道。 “真是和姬无双一样倒也好。”至少那样不会成为众妃嫔的眼中钉。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一个月吧皇上已经有一个月不曾来她这里了……纵然她身份尊贵又有什么用呢?深闺寂寞夜夜难眠。 宝兰帮她掖了掖身上的被子“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该传太医来好好诊断调理下才好。身子好了才能早些给皇上增添子嗣啊。” 皇后颤了颤。子嗣……眼底浮起无奈来。在刚入宫的那一年她怀过身孕然而不足两月便小产了。此后虽然细心调养却一直没见再怀渐渐的皇上来永惠宫的次数越来越少想要怀上身孕就越来越难了。 韩霁的后宫妃嫔无数膝下已有两个皇子四位公主。皇子都还年幼大皇子为张淑妃所出不足两岁;小皇子沐宸妃所出不过才数月。这两位妃嫔母以子贵连着皇上去她们寝宫的次数也大为增加。 皇后暗叹了声。“关太医今天去看过大皇子了?” “是。”大皇子韩豫前些天偶感风寒近日高烧不退皇上便命了关太医日日照看不得延误病情。“也吃了药了。” “嗯。看来不出几日就会好了吧。”皇后脸上微微露出笑来。 宝兰点头道“娘娘就放宽心吧大皇子有太医这么照料着没事的。倒是你歇下吧都快四更了。” 云舒进屋的时候冰尘眼睛肿得核桃一般见到她忙别过头去。云舒绕到屋外让小宫女到小灶房拿土豆切了片来。 她拿着土豆片到屋里对冰尘说道:“主子躺下吧用这个敷眼一会儿就好了。” 冰尘默默无语任由云舒服侍。好半晌方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主子别多想了”云舒微笑公主只有在她面前才能如此放低身段“相比之下你比后宫之中从来没有见过皇帝的人不知幸运了几倍。” “也不知丢脸了几倍”冰尘黯黯地“想必整个皇宫都在笑话我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皇帝却对我兴致缺缺。” “依我看皇上昨晚不过是有事罢了。以后的机会还很多怕什么呢?”云舒小声道“等舒儿去打听打听皇上常去什么地方咱们经常也到那里溜达溜达皇上总有见认识你的一天。” “就算见了还和昨晚一样的情景那我该怎么办……”冰尘扭着衣角。她从来没有想过见到皇帝是那样的场景她生为公主的骄傲被人粉碎她少女的尊严被她的驸马无情地踩在了脚底所以她才会那样伤心欲绝。 “不会的。主子放心好了。”谁知道韩霁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想必是真的没有看清或是刚好心情不佳吧! 冰尘闷闷地。土豆片敷了一个时辰冰尘因一夜未眠躺在榻上便睡着了。醒来之后眼肿已消便唤云舒进来重新梳洗“你的方子真是神奇早上还肿得跟鱼眼似的现在完全消退了。” “不过是在民间流传的方子而已。”云舒侍候她洗漱了。 天气还相当炎热她们只躲在屋子里并不出去。到傍晚太阳将退时云舒拉着冰尘往未然湖走去。 冰尘热得满脸通红“要做什么去啊走这样急。” “未然湖啊!傍晚的未然湖风景优美凉风清爽正是趁凉的好去处呢。”云舒笑道。 “可是为什么这么急着去呢?”冰尘用绢子扇了扇脸笑道:“这样赶着去出了一身汗还趁凉呢。” 云舒淡淡地笑。仿佛记得那个傍晚她见未然湖这儿佳木葱笼又有阵阵花草芳香便被吸引过来。一丛丛芙蓉一架架蔷薇开得灿烂蜂蝶缠绕久久不散。 她远眺未然湖深深吸了口气。湖面广宽湖水碧澄倒映出两岸树木更显水碧清彻。里面有鱼自在游曳荡出一圈圈涟漪。 正欣赏风景忽的耳后窜出个声音来“你是谁?” 在无一人烟的未然湖突然耳边冒出个男子的声音来吓得她心脏都要停了。四肢顿时麻了麻回过头却是当今皇上韩霁大步向她走来。 她“啊”得一声叫像只受惊的小兔飞快地夺路而逃。 云舒想到这里按住胸口仿佛那个场面就在眼前似的。想起来便有些好笑她为什么要夺路而逃呢?她又没做什么坏事。 终于到了未然湖。 第六章 侍寝(下) 冰尘额头上出了细细的汗她一边擦拭一边看着这儿。“这里风景真好倒像是个皇宫里的世外桃源。这么安静要是能住在这儿就好了。咦”她看了看湖边“那儿有架古琴呢。” 果然一尾桐焦古琴搁在案上配一把与案几同色的椅子。 冰尘疑惑道“会是谁把琴放在这儿呢?是宫里哪个妃子的吧?” 云舒观望四周“可是没人啊。” 冰尘往那儿走去鹅黄的衣衫融入这一片绿中倒像是开得炫烂的花朵一般。她轻抚着琴弦心里突然触动“我的琴有带来吗?” “有啊。” “那将来可以弹弹琴以解寂寞。”她的声音中不缺寂寥。 “这样好的景致又有现成的琴何不奏一曲?”云舒四处张望“反正没人。” 冰尘怯怯的“这样可以吗?要是琴的主人突然出来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我看这里没人。”云舒嘟了嘟嘴煞是娇憨“就算有人来了与琴的主人切磋切磋琴艺难道不好吗?” 冰尘释然地点了点头“是耶。”她于是坐到琴后素手拂上琴刹时仿佛未然湖也沉浸在了音乐之中。 琴声筝筝如流水行云;温婉曲折是一支诉情感伤的曲子。 云舒等待着。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寻找着那本该出现的影子……那天好象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 冰尘完全沉浸在音乐中所以当有人走近的时候她并未觉。 云舒心下一喜忙退到冰尘身后去了。她垂下头来感觉到那脚步慢慢地走近直至走到冰尘的面前。 冰尘先是看到明黄色的衣衫一角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头顶上的太阳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她愣愣地看着他完全忘记了礼仪忘记了参拜。她看着他的脸好英俊的脸庞剑眉星目说不尽的英气飒爽;黑眸漆黑如一潭深水让人望不到边。 她的心怦怦直跳。又遇上他了吗?巧合还是……不是说有的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皇帝见面吗? 还未来得及细想韩霁开口了“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 他的声音把冰尘震醒了。她猛得站起来朝韩霁福了一福“参见皇上。” “免。”他看看她又看了下云舒。 冰尘的心跳慢了一拍。有些奇异皇上为什么这样看着舒儿呢? 韩霁对云舒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云舒立刻抬起头来飞快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来。她已经够平凡了为什么韩霁老是要让她抬起头给他看呢?他对她难道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冰尘看到韩霁的眉微皱了下但很快又消散了。见他目光很快移向她她有些偷窥被人觉的心虚迅地垂下头来雪白的肌肤上升起一片红晕。 “朕好象见过你。”韩霁有些想不起来地道。 “婢妾昨晚在鸣翠坞的小道上扰过圣驾。”冰尘如今不再是公主只是侍御身份不得不以‘婢妾’自称之。她楚楚动人地盈盈一拜“还望皇上恕罪。” “哦原来是你。”昨晚夜色黯淡没看清她的模样今日一见果然惊为天人!他执起她的素手细看了看。雪白如水葱一般并无染上蔻丹指甲粉色润泽十分可爱。 冰尘的脸瞬间红至耳根云舒仿佛完成了项大使命一般深舒了口气。她的声音仿佛被韩霁听见了。他朝她又看了一眼。同时拉起冰尘的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妾名唤冰尘。” 韩霁露出惊讶的神情“你就是北魏公主?” “如今是冰侍御。”冰尘柔声地道。 韩霁点了点头顺理成章地执她的手一同往长乐宫去了。 云舒自不必跟去她站在原地跳了起来。呵! 才进瑞雪阁刘安像是平地里捡了白银似的兴奋地迎过来“姐姐咱们主子到长乐宫去了!” “嗯。”她点头笑道。 “你已经知道了?”刘安朝天拜道“我就说么我们主子这么个模样哪里比不上肖灵儿必是昨晚灯光太暗没看清!如今可好了……” 云舒淡笑不语。冰尘侍寝是迟早的事她只是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巧合让这个机会提前了而已。 第七章 保护(上) 玉林殿中。 远远的便听到孩子童尖锐的哭声忽高忽低绵延不绝。几个奶妈子轮流抱着大皇子韩豫他小小的身子裹在银色童袍中此时哭得泪人一般不断挣扎。张淑妃的侍女彩璃闻声赶至见韩豫哭得这样生气道:“你们是怎么带的皇子哭成这样!”一边说一边将韩豫抱过来。 “大皇子今儿不知怎么着就是闹得慌。”奶母无奈地叹气“摸着额头忽冷忽热的。” “想是风寒还没好完全呢。”彩璃轻轻拍哄着韩豫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怎的渐渐伏在她肩头睡去。 才睡下去没一会儿小小的身子突然开始扭动继而呕吐把早上好不容易喂进去的粥吐了几口出来还带着几缕血丝。几人慌了神忙去告知张淑妃。 站在一旁帮不上忙的沁秋呆了会儿便抱着衣裳往瑞雪阁走去。 这沁秋正是从北魏跟着冰尘来的八十位宫女之一。冰尘只是小小侍御在越宫之中这么多侍女服侍不符规矩所以只留了云舒等几个在北魏时就常贴身服侍的宫女其他人则被编派到各个宫中。沁秋正是被分到玉林殿做一些熨烫料理衣衫的活儿。 这个活儿十分清闲想着今日无事便往瑞雪阁去看看公主和云姐姐。 才到瑞雪阁便看到几个宫女太监站在正屋外头云舒正与一公公说着什么。走近了方听云舒笑道:“有劳朱公公了。” “不敢为主子们解忧是我们的职责。”那叫朱公公的满脸堆笑叫手下的太监宫女把皇上赏赐的东西敬上便告退了。 云舒正准备进屋见沁秋在一旁呆着忙叫道“沁秋你来了。” 沁秋看她手上的一小箱子东西笑道“这是皇上赏赐的?公主真有福气!” 云舒笑了冰尘接连两天侍寝又从小有认床的毛病所以根本没睡现下正在补眠呢。她手指按住嘴唇摇了摇头示意沁秋等一下便把小箱子抱进屋子没一会儿又出来把沁秋领到了空旷无人处。 “公主在北魏就尊贵到了这里自然也不差的。”沁秋道“哪里像我们到哪里都是奴才的命。” 云舒掐一把她水嫩嫩的肌肤玩笑道“难道你这丫头也想着当主子不成?” 沁秋忙摇头“不想我还想着出宫呢!我都问清楚了越国宫女八年一放。只要满了八年我就可以出宫回家了!” 云舒点了点头这样单纯的心思倒好想要攀龙附凤登上高枝的宫女丫鬟又有几个真正能挤身凤阙呢。忽的想起什么问道“你们宫里没什么什么事吧?” 沁秋疑惑地看她“姐姐指的是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生。” 沁秋偏头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就是皇子生病了。不过孩子家生病是常有的事应该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吧?” 云舒细算了算时间心内一惊脸上却平淡“皇子是什么时候生的病?” “也就这几天。本来都好了眼见着又起烧来。太医一天来一次药时刻都在煎现在不见好反而更厉害了。早上还呕了几口。” “吐得怎么样?” “吐还能有怎么样?”沁秋奇异道“你问的这么仔细难道你懂医理啊?” “我不懂但是在北魏的时候我们家旁边便是仪和堂我小时候闲来无事就跑去那儿帮他们抓抓药听他们诊病断脉的所以也算略有耳闻。” “原来是这样。我想皇子只是普通的受风着凉吧。” “千万不可忽视尤其高烧不退又是这么小的娃儿烧坏了可就了不得了。” “人家娘亲还不急你急什么。”沁秋笑了“你又不是正经大夫。” “你不知我最爱孩子。”云舒嘻嘻笑了“你可记得皇子呕吐的东西里面可有什么异样?” “那样的东西见到就已经受不了了哪里还会去观察呢。”沁秋皱着眉头“不过好象闻着一股酒味!倒像是人家喝醉了酒似的。” 云舒脸色变了变忙接近她小声地吩咐了几句并递给她一个蓝色有股怪味儿的瓶子并几粒非常细小的丸子让她揣在怀中。沁秋一脸疑惑但是她一向尊重敬仰云舒以往在北魏皇宫中也曾按她说的拿药给莫名生病的皇子公主吃最后都好了。 这沁秋也是个深知后宫讳莫的人北魏时皇子公主莫名的生病她也多少知道缘由。如今见云舒如此凝重的模样也不敢耽误忙就回玉林殿去了。 远远的便又听见皇子在哭哭个不止宫女奶妈轮番上了都不顶用。沁秋怯怯地上前说道:“不如让奴婢来抱一抱吧。” 正在哄韩豫的彩璃虽被他哭得无计但是沁秋是个干粗活的宫女平时很少到跟前服侍所以不怎么信任。沁秋巧笑道“奴在北魏的时候都有带过宫中的皇子公主呢。” 彩璃将信将疑心下着实被韩豫哭烦了忙递给沁秋道“好生抱着!要有闪失你有九条命也活不成!” 韩豫刚抱过来仍旧哭闹不止沁秋见他肤色苍白闭着眼睛乱嚎乱折腾便依云舒之言把他侧身让他枕在她怀中。慢慢的皇子果然不闹了安稳合目在她怀中睡着。 众人看见这样顿时舒了口气连同张淑妃也对沁秋另眼相看“没看到你还有点能耐。” 沁秋将睡着的皇子交给张淑妃不想韩豫到母亲怀中复又哭闹起来彩璃抱过去也是闹个不止只好继续交到沁秋手上到韩豫的屋子暂由她来管带。 虽然韩豫熟睡但因生病显得十分娇气沁秋只好抱在手上。眼下人见皇子喜爱她抱便各自忙去了吩咐皇子要吃奶时喊一声奶妈子都在外面。 屋子顿时静下来只有怀中皇子浅浅的呼吸声。沁秋看着他不禁心生怜爱摸了摸他乌黑的头低头亲了一口。想起刚刚云舒说的话不觉变了变脸色。 见周围没人把云舒刚刚给的那几粒药丸塞到了皇子的口中。丸子味甜又十分小巧所以他很快就吞了进去。 第七章 保护(中) 皇子睡了两个时辰张淑妃大喜忙夸沁秋。见眼前没事沁秋又去熨衣服去了。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听闻皇子又拉又吐心下着实暗暗担心也有些恼悔。万一云姐姐开错药反而使皇子病情加重那她脖子上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是夜皇子吵闹不休太医也无法诊脉众人没法儿又把沁秋给叫去了。皇子仍旧只有沁秋抱着才肯。 彩璃奇道“难道你是得了皇子的缘了?众人都不要只要你。” 张淑妃却道“只要能哄得皇子安静下来便好了!只是太医不能诊断如此又拉又吐可怎么是好啊!” “娘娘不必太过于担心了。皇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天亮指不定就好了。” “但愿如此。”张淑妃叹了口气摸着韩豫的手拭泪道“母妃就你这么一点骨血又是众人眼中的钉子肉中的刺你要是有点儿闪失母妃可怎么办呢……” 沁秋听得脸色微变也不好插话。这一夜任劳任怨皇子又吐、拉了几次但脸色却显见的没有昨日苍白到次日中午奇迹般地好了也有了食欲。 张淑妃欢喜不已赏了沁秋几两黄金几匹绸缎吩咐以后皇子由她照料份例也高了一倍。沁秋心下对云舒又佩服又感激起来但这事攸关性命在北魏后宫呆过几年她也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权当这事没经历过般也不去云舒那儿回复情况一心一意地开始照料起皇子来。 冰尘懒懒地看着满屋子的东西。 云舒一边整一边笑道“皇上可真是宠爱主子呢赏赐的东西这屋子都快要装不下了。” 冰尘脸上的笑意若有似无。打从侍寝第一天开始瑞雪阁便开始门庭若市起来那些个眼尖有心机的宫女太监们各送礼奉承弄得她烦不胜烦。至于皇上……想起他她脸上便升起两抹红晕。 云舒见她这模样便打趣道“主子又在想皇上了吧。” 冰尘嗔着拍了她一下“你笑人家!” 云舒扮个鬼脸“真难得看到公主这样嘻嘻!皇上年青英俊想必是掳获了主子芳心了吧?” “他如今是我夫君了。可是我见到他好紧张呢。”冰尘扭着手“看到他我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是吗?我看主子那天可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皇上呢!”云舒笑意深远。 “坏舒儿!”冰尘红了脸儿“人家那天不过失态你倒拿着取笑起来。” 两人正笑闹着忽然小宫女进来报道“主子宝菊姑娘来了。” 冰尘偏着头看云舒问她宝菊是谁。云舒边让小宫女请她进来便和冰尘说“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皇后?”冰尘正自疑惑却见那名叫宝菊的走了进来笑意盈盈地福一福“奴婢参见冰侍御。” 冰尘淡淡地问道“不知宝菊姑娘来找有什么事呢?” 宝菊因笑道“皇后娘娘下午闲来无事召冰侍御前去谈心解闷呢。” “哦。”冰尘点头笑道“我也正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呢。” 宝菊又福了福:“那奴婢先回了。” “嗯我随后就来。”待她出去冰尘便看了云舒一眼。云舒拿起梳子来替她挽了个朝阳髻插一支七彩莲蓬不觉华丽唯见淡雅。她换上沁雪白绫裙好似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云舒点头赞道“怪道越宫里的人没见过你便传你是如同仙人一般。就算是仙子下凡看到你恐怕也要愧色了。” “就你嘴甜。”冰尘笑着补了一句“可是那日皇上怎么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呢?” 云舒心漏跳了半拍难道主子她……“后宫之中虽说是宫女选进宫来也要求肌肤干净白晰的。皇上想必是好奇奴婢脸上这么多斑点也能被选得进宫来而且还侍奉主子左右吧。” “据我看皇上倒是看上你了。” 云舒吓得跪下来“主子奴婢相貌平平皇上怎么可能看得上?!” 冰尘将她拉起来笑道:“跟你开玩笑呢怎么就急成这样。” “公主以后不要跟奴婢开这样的玩笑了奴婢承受不起。”云舒咬着红唇认真地道。 “好了。准备一下随我一同去皇后那里吧。”冰尘脸上仍旧挂着暖暖的笑意。“不过不知皇后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呢?” “想必是刚最近主子得宠也顺带做点人情吧。” 冰尘点了点头。云舒忙去镜子前照了照确定脸上的并不‘洁白无瑕’才与主子一起出前往。 第七章 保护(下) 皇后的永惠宫居整个后宫正中间四周绿树环绕杨柳遮荫在这个盛夏甚是凉爽;里头宫女太监无数厢房无数。 冰尘细细打量后宫主母所住的宫殿。不知多少女子觊觎这凤宫呢!可是她不稀罕。皇后就很幸福么?据她看她的母后就悲惨位权高重又有什么用呢?她不得宠父皇甚至根本不愿意和她同床共榻! 想必韩霁的皇后也相去不远吧! 正想着便听到莺莺笑语才入正门便有宫女上来引路。 在西殿前面的一个小小院落摆了张圆桌子邀了四五个妃嫔正在那儿不知说着什么数个宫女在她们身后打着宫扇。见冰尘来了一个模样秀丽的女孩迎了过来“冰姐姐来了。” 冰尘也不知她是谁要怎么称呼不过管她叫姐姐的想必还是还册封的秀女她便点点头。 皇后齐佳坐上座银白的绸缎裳子脸上薄施脂粉仍旧难掩疲惫。“妹妹来了坐罢。” 冰尘行了礼。但听皇后左手边的萍贵妃道“这几日当真炎热。怎么都七月末了天气还不凉爽。” 樊淑妃道“还早着呢。咱们南方冷得晚。” “是啊这几日本宫也是睡不好展转难眠。”皇后按了按太阳穴闭了闭眼“每每困顿了躺下去却又睡不着如此反复!” 底下的妃嫔皆叫道“那皇后可要保重啊。” 唯冰尘轻声地问“皇后不曾找太医调理?” “调理了也没用”皇后皱眉道“药又苦吃了却不见效不过几贴就再不肯吃了。”说着露出了淡淡笑意来。 冰尘亦笑从袖中拿了个香包“皇后若是不嫌弃试一试冰尘从北魏带来的香包对治疗失眠很有效果。拿它放到枕边闻着它的香味便好入睡了。” “哦?还有这等东西?拿过来本宫瞧瞧。” 香包经过樊淑妃的手递到皇后手中。皇后先是拿至鼻间闻了一下好一阵浓郁之中夹带清淡的古怪香味。“这是什么香料?” 冰尘笑道“不是香料是薰衣草。是北魏一位资深的游者从遥远的国度将其曝晒成干之后再带回来的有安神镇静的作用。” “哦?”皇后又闻了闻“这味儿很古怪呢。” “初闻时是不习惯越闻会越觉得它清香。” 皇后仔细地看了看香囊这是一个银色斜纹锦缎料质秀以一支粉色并蒂莲一枝含苞待放一只却已开得灿烂片片叶子充满层次感栩栩如生。 皇后赞道“这刺绣功夫真是了得。是妹妹做的?” “不是是冰尘贴身侍女云舒做的。”冰尘摇头笑道“这个香囊是云舒中午才刚做成出门之前才将薰衣草装入囊中的。” “真是好针线。”皇后点头看了一眼站在冰尘身后侍立的云舒“比御用的针线工做的都好。既是妹妹相赠那本宫就收下了。” 冰尘笑道“希望能缓解皇后不眠之疾。” “妹妹有心了。”皇后将香囊递给宝兰细细地看冰尘道“果然绝色天香那晚皇上与你失之交臂真叫我们感叹了一番呢!谁知有今日这般不同的际遇。” “是啊。”萍贵妃睨了冰尘一眼“想是冰尘妹妹有这福份。” 冰尘脸红地垂下了头“冰尘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日后还希望姐姐们指导教诲。” 樊淑妃掩着嘴儿笑“哪里还能指导教诲呢?眼下妹妹得宠只要能在皇上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就好了。” 冰尘也不知这话究竟是奉承还是嘲讽没有接口只是谦卑地垂着头。那名秀女模样的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皇后娘娘刚刚冰尘姐姐来之前您不是正要说什么吗?” 皇后如梦初醒的模样“是。要不是你提醒本宫都忘记了。” 冰尘思量着这秀女与皇后的关系。按说她未册封皇后不会召她谈天陪玩再说了就是已经册了封又有哪个妃嫔在皇后面前能如此随性呢?只听得皇后道“是这样前儿皇上赏赐了几份茶饼本宫尝着味道甚好所以请诸位妹妹来品尝品尝。” 萍贵妃赞道“皇后真是悯爱婢妾。” 众妃皆夸选皇后心怀宽广知礼爱才。皇后只笑不语吩咐下去泡了茶上来。云舒站在一边看着闻着淡淡香茶中飘出股儿过于甜腻的味儿来。侧着头想了想秀眉不觉地拢了起来。 宝梅宝莲等宫女上来奉茶到冰尘时云舒将一粒铜钱取出来置指轻弹。只听“当”得一声宝莲手中的茶杯竟碎了!茶水烫得宝莲忙收回手不小心碰到了冰尘面前的一碗冰荔凝玉露冰凉凉一碗全数洒在了冰尘的身上。 冰尘啊得一声轻呼众妃皆哗然。 皇后怒瞪宝莲道“你是怎么做事的!还不帮冰侍御整理干净。” 宝莲吓得魂儿差点飞了见皇后暂未责骂她忙赶着帮冰尘收拾身上的残物。云舒亦上来帮忙。 衣衫粘在大腿处甚是不雅冰尘十分尴尬忙起身先说了一番感激之语继而告辞。皇后亲自过来指责了宝莲一番又安慰了冰尘几句。 “不妨事宝莲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冰尘福了一福告辞了。 云舒忙扶着冰尘出来。冰尘直至离开永惠宫颇远了嘟着嘴儿有些抱怨地道:“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小心。” “我看是不小心的杯子碎了啊。”云舒淡淡地道。谁又能相信她一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能单凭一粒铜钱以内力撞碎了杯子呢。 云舒自‘重生’之后便奋习武直至入宫已经小有修为了;只是入得宫中不曾施展过也没机会施展冰尘自然也无从得知她有武功的事实了。又历史的过程因她小小改写她不知冰尘日后是不是会有与她心生芥蒂的一天所以有些事情既然不必说就隐瞒着罢。 刚刚皇后那杯茶里不着痕迹地添了凤碧螺。凤碧螺是茶叶的一种只不过是野生茶叶天山峭岭狭壁才出产;男子吃不碍事女子只消吃一次便永远不能受孕皇后这一招可真是阴毒。 真不知她是打哪儿来的凤碧螺。云舒轻声地叹息心想那几位妃嫔只怕着了皇后的道还对她感恩戴德感激不尽。 偷看了冰尘一眼她浑然不觉只是在抱怨好好一身裙子这样邋遢而归。突的想起什么问道:“刚刚那个秀女是谁呢?” “叫叶未央据说皇后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哦怪道在皇后面前并不那么束缚。”冰尘笑眯眯地望着她“怎么好似你都知道的样子?” 云舒笑道“平时没事就去打探这些消息呗。知己知彼不是才能百战不殆吗?” 冰尘亦笑了拉过云舒的手道“舒儿谢谢你。” 云舒睁着水蒙蒙的大眼“谢我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想我真的一辈子都见不着皇上吧。”她凝视着云舒的脸庞“好似都是你在指引着我。” “主子说的有趣好似我竟成了先知似的”云舒俏皮地道“这都是你的福份你与皇上有缘才能得见。若是我能引见皇上那我岂不是会成了后宫的红人了只怕全都像蜂儿蝶儿似的往我们瑞雪阁扑来了。” 冰尘扑嗤一笑“不过不管怎样是你给我带来的福份。仿佛自你进北魏皇宫之后我就一直沐在恩泽之下。也许你是我的福星罢。” 现在是可以沐在恩泽之下因为她知道这段历史可以剔除一些不利于冰尘的因素。可是当历史归为原点她不知道一切将是什么模样。 “什么?好了?”尖锐的声音伴着一声“砰”桌子上的水自茶杯洒了出来。 “是啊。眼见着已经成了不知怎么着又好起来了。”一个宫女说道“奴婢猜想多半是关太医医技不精吧!” “……”又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岂有此理好不容易抓到这样的机会竟然失败了。” “是啊皇子好了之后越娇贵了奶妈宫女们都是片刻不离地在他身边。” “哼。此次不行下次再想办法。只是这事古怪关太医是老办事了的不可能医技不精想是恰巧又拉又吐把那药性给解了吧!” “也许是。” “罢了罢了再侍机而动吧。” 第八章 喜脉(上) 夜静。 一轮弯月挂在星空朦朦胧胧散着柔和的光晕。又是月尾了来到越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二月有余。 冰尘侍寝后不久韩霁便晋她为国夫人。那些秀女们亦相应地册了封;叶未央册封才人当晚便被皇帝召了侍寝。 冰尘那晚愣愣如有所失虽不言明她也知道冰尘心里兀自难受正在吃醋呢。可是在后宫之中吃醋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慢慢地往未然湖的方向走这儿静谥每到愁烦之时她便来这儿走走舒爽的凉风迎面吹拂听着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听湖里面鱼群咕嘟冒泡之声心情顿时会舒缓不少。 坐到未然湖边的草地忽的想起他。他应该还没有进宫吧?在她的心里已经‘八年’没有见过他了呵!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呢…… 正在呆之时突的未然湖中一个人浮上来又沉了下去!云舒大惊那个是人还是鬼? 什么人这么大胆会到未然湖来游泳?见那人沉下去上面涟漪不断云舒惟恐出了命案立即甩了绣鞋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朝那身影游去。 很快凭着声音的来源她接近了。自后面托住那人可是他不断地挣扎。 云舒冒出水面叫道:“不要动!再这样扭下去两个人都会死。”仿佛是她说的话有了效果一般那个人果然不再挣扎了任由她拖上岸去。 云舒一边把他扯上岸一边嘀咕“不会游泳还半夜来游是不要命了吗?”她一边拨开那人脸上的头边问“是哪一司的太监?” 突的韩霁的脸跳入了她的眼中。躺在草地上睁着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云舒吓了一大跳!他这个样子好像……好象个鬼!正想站起来逃跑他却伸出手来欲抓住她好在她身手敏捷飞快地躲过并且风一样溜了! 湿答答地飞奔回瑞雪阁一边跑一边郁闷:看来以后不能轻易去救人!谁知道这韩霁为什么半夜三更地在未然湖里难道装水鬼不成!这么深夜漆黑地想到‘鬼’不禁打了个寒颤。刚刚韩霁那模样真的有点像鬼---- 不禁失笑要是皇帝知道他在她眼里竟成了‘鬼’不知道会不会立刻把她毙命。希望这半夜三更地他不要看清她的面孔才好。不过刚刚披头散想是也看不清吧?飞快地把衣服换了洗晒了去看看冰尘。 她倚在床榻上望着某个定点静静出神。见她进来淡淡地问道:“上哪儿去了?” “见天气炎热出去走了走。”云舒揉了揉半干的头“夜很深了主子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那在枕边放个薰衣草香囊吧。” “不了。”冰尘看着她“真是好奇呢你好象总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花草却真的有效果。” 云舒笑道“难道公主忘了云舒最爱花花草草吗?打在家里就喜欢还拜了师父特意学的呢。”想起彬师父云舒出了会儿神。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呢?好多年没见到当年一声不吭地进了宫也没来得及去拜会告别。 云舒九岁跟着彬师父进山学的不是医术而是----毒药。 跟在彬师父身边虽然天下间的毒药和偏僻药物没有学个十成七成却是有的。不但形色就是毒物的味道也要一一掌握。所以她只闻味道就知道皇后的茶里加了凤碧螺;知道大皇子是被下了什么药物而引起的呕吐哭闹不止。 彬师父不但喜欢毒物毒药也爱这些花花草草云舒对花木的喜好想必就是从他那儿潜移默化来的吧。 冰尘道“为你这喜好我也获益不少。皇后说那香囊的确有效果今儿还赏了我几件金饰。” “那是主子的福气啊。” 冰尘起身把枕边一个檀木雕花的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云舒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是几支金钗“主子留着自己用罢又给我?在深宫之中我也用不着呀。” 冰尘笑“我还有很多呢你收下吧。” 云舒只好收了。从跟在冰尘身边她已经不知给了她多少东西了……冰尘有时当真的把她当成姐妹一般从不摆弄公主的架子。 正在谈天之时外面刘安激动难以置信的声音响了起来“奴才参见皇上。” 云舒和冰尘皆吓了一跳!这个时间了皇上怎么会来?云舒则是更加地慌张难道那样黑漆漆的情况下韩霁居然看到她了? 冰尘紧张地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好见皇上----” “主子什么样都很好看啊。倒是我在这儿不便先走了。”说罢飞一样从窗户翻了出去。 冰尘看得目瞪口呆。舒儿她为什么有门不走要翻窗户? 云舒才出去一会儿韩霁便进来了她忙从床上下来行礼“冰尘参加皇上。” 韩霁的目光在房内飞快地转了一圈没见别人便过去扶起冰尘来“勿需多礼。”冰尘穿着件白色肚兜外罩着红色纱衣头松松地披散着此时睡意朦胧更添妩媚。 冰尘红着脸道“皇上怎么半夜来了?”头还湿漉漉地。 “哦太闷了随便出来走走。” 身后竟没有跟着随从?冰尘有些疑惑。这大半夜的没有跟着随从头又湿湿的并不像是刚沐浴过后的样子…… 突的想起刚刚云舒慌乱的模样和她半干的头。难道她和皇上…… 皇上伸手抚了抚冰尘的脸她脸颊便飞红起来。冰尘还以为皇上今夜会在这儿过夜正欲请皇上就寝的时候韩霁却道:“夜深了冰尘睡吧。朕还要回明镜殿。” 皇上大半夜地来这儿就是闷了出来走走然后顺便来瑞雪阁看她么?冰尘疑惑。他既来了也不留寝还要回明镜殿……这是不是太怪了点儿?虽然说不清怪在哪儿却温柔地道“皇上外面夜黑风高不如让刘安侍候您回明镜殿吧?他在后面打着灯笼也亮一点。” “不用了。”韩霁摆摆手出门去了。 冰尘送他至门口才折返回来。到云舒房中只见她已经睡下了。冰尘见她睡了又不好特意将她拉起来问话便也回房心内惴惴不安以致整夜未眠。 次日云舒替冰尘梳洗的时候冰尘一直盯着她看。 云舒摸着自己的脸笑道“奴婢今天脸上长花了吗?主子这样盯着看。” “虽没长花却也如花儿一般好看”冰尘抿着嘴儿笑了笑“不然皇上也不会特别留意你了。” 云舒的心跳漏跳半拍“主子上次都说好不再开这种玩笑了今天怎么----” “我不是玩笑。”冰尘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昨晚你是不是和皇上在一起了?” 云舒听了吓一跳“哪有在一起?!” “皇上急匆匆地进来想必是来找你的吧?”冰尘微眯了下眼睛。 云舒忙说道“奴婢说了公主可不许生气。” “说吧。”冰尘心里隐隐的不是滋味。难道舒儿真的和皇上在一起了吗?他们做了什么?一同的头湿答答的难道…… 云舒红着脸“昨晚我到未然湖去散步突然看到湖中有人浮浮沉沉我还以为有人溺水了所以就跳进去救人----” “哦?”看来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救上来我还问他是哪一司的太监。结果现是皇上----”云舒吓得打颤“奴婢哪还有胆留着啊飞一样跑了。后来听刘安说皇上驾到我还以为他是来拿我的呢所以就翻窗逃跑了。” 第八章 喜脉(中) 冰尘哈哈笑了起来。 云舒被她笑得满脸通红“主子笑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把握呢?”冰尘像是认真又像是玩笑“我看皇上对你颇有意思如果你随便那么一将就说不定……” “主子!”云舒正色地打断她道“请主子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舒儿是怎样的人你知道的一心只服侍主子从未有过攀高枝或是别的念头!”如果她真的想飞上枝头的话她有的是机会!她不需要花费心机将她一张过目难忘的美貌丑陋地掩饰起来更不需要总是远着韩霁! 冰尘点了点头“我信你。你若存这心早就已经册妃册嫔了。”接着笑道“你问皇上他是哪司太监时他是什么表情?” “他瞪着奴婢奴婢知道闯了大祸了就赶紧逃跑。”云舒拍拍胸口道“希望皇上不要追究起来不然奴婢完了!” 冰尘笑道“应当不会。只是他大半夜地跑未然湖去做什么呢?” “不知道啊。”云舒也郁闷呢。 “想是在未然湖总能遇见漂亮的姑娘所以常去那儿走走。”冰尘拿着韩霁也开起玩笑来“你看每次都有所获让人当成太监应该是他长这么大头一遭吧。” 云舒红了脸儿“你还拿着皇上开起玩笑也不怕隔窗有耳落人口实。” “哦。”冰尘这才收敛了些儿她突然皱眉拍了拍胸口道“这几日胸口堵得慌也不知怎么了。” “哦?”云舒有些意外“我看你近来也是乏乏的也没什么胃口不如让太医过来看看吧?” “没事不需要看吧?” “还是让太医瞧瞧。万一是有喜了呢。”云舒笑笑。 “有喜?”冰尘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舒“应当不会吧……” “请来看看总是好的。”云舒做主打小宫女去太医院请太医去了。 “哦?有了身孕?”皇后素净的脸上看不出来情绪变幻。 “是。才刚诊断的。”宝菊说道。 “嗯传旨好好照顾罢。”皇后懒懒地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么多年无所出面上有些黯黯。当下命人送了打赏的物品去。 “皇后没别的事情要吩咐么?” 皇后瞪了她一眼“有什么需要吩咐!下去吧本宫要歇息了。” 宝菊讪讪地只好走出房去才转身皇后又问道“慢着。上次那粒铜板查到是谁了的没有?” “没有天下的铜钱都是一样的所以……”那日茶杯裂得奇异之后只在院子里找到一个铜板虽然并不一定有关联皇后还是让她们查了一查。 “下去吧。”见没结果皇后脸上浮现嫌恶的神情甩了甩手。 瑞雪阁内冰尘一脸闷闷的问云舒道“有喜了?” “是啊整个宫里都传遍了。” “真好……”冰尘美丽的眸子有些黯沉的光芒。她身子乏乏胃口不佳云舒请来大太医诊治还以为能怀上龙裔呢没想到只是消化不好。这个结果差点让两人当场昏阙。 冰尘显见的很失望也许并不是出于对宝宝的渴望而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没有受孕吧!她自己就是个公主自然很知道后宫之中能产下龙裔代表着什么。 云舒安慰她:“主子也很快就会有了啊快别多想了。” “嗯。”冰尘靠到鹿皮的抱枕上望着某处仿佛若有所思。 第八章 喜脉(下) 刘贵妃细白的手指,在梨花木的茶几上轻轻叩着,出清脆的“笃笃”声。她脸容美艳,风华无双,一双含水秋眸万种闲情,长长的睫毛,衬得更显大眼明亮;只是脸上显得有些疲惫,苍白的嘴唇,没有血色。 素明打着帘子进来,“娘娘,您要的药熬好了。” “嗯。”刘贵妃膝下有一公主,已有五岁余。自产下小公主之后,身体更显虚弱,所以长年吃药调理,却未见十分效果。 这边药还未吃下,素玉走进来道,“娘娘,肖才人晋见。” 肖灵儿自有身孕之后,便晋为才人,身边有人专门料理,唯恐薄了她腹中的胎儿;刘贵妃听她来,便道:“请她进来吧。” 肖灵儿穿一身浅蓝的宽大衣衫,腹部未见隆起,整个人却丰满了,更显得皮肤白如凝脂,眼如水杏。她正欲对刘贵妃行礼,刘贵妃过来扶道:“妹妹勿需多礼。又是有身孕的人了,以后这些礼节,该免的就免了吧。” “这如何能免。”肖灵儿很认真地道,“若不是娘娘,灵儿岂能有今日呢。” 刘贵妃淡淡地,“都是妹妹自身条件好,又这么快怀有身孕。若是生个皇子,本宫也有靠了。” 肖灵儿低头垂目,“还望娘娘栽陪。” 刘贵妃笑道,“可曾害喜了?” “近日没什么胃口,想呕呢。”肖灵儿道,“娘娘是过来人,以后还有许多事情向您请教呢。” 刘贵妃笑道,“一旦怀了龙裔,身边多的是为你答疑解惑的人呢,你也不消勤快地往本宫这里跑。还是身子重要。若有了差池,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又如何受得起。” “灵儿承蒙娘娘抬爱,每日来请安却是少不了的,此礼不可废。”她在宫中,一切还仰仗着刘贵妃呢。她受孕地太快,此时恐怕还未成为刘贵妃的左右翼,却反而成了他人的眼中钉。 刘贵妃在宫中,可谓权指皇后,又有强势的娘家做后盾。她是承相刘卓的大女儿,在皇帝大婚的第二年进宫,连续多年都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到如今虽然青春渐逝,身子也不大好了,皇上仍然隔三岔五便来一趟。此次肖灵儿,完全是因为肖灵儿的父亲曾经予刘卓有恩,如今送了女儿进宫来,不希望女儿深闺寂寞,所以拜托刘贵妃照顾照顾。 刘贵妃进宫多年,身边一直未有心腹,所以便想收肖灵儿为左右所用,日后也有个可以计议的人。所以便小助她成功侍寝,谁知她的肚子竟这么灵通,不消两月便怀上了身孕。 “那你自己小心些儿吧。”刘贵妃道,“皇上近来可曾来看你?” “不过一两次。”肖灵儿温顺地道,“婢妾虽年青,却哪里比得过娘娘。待过个三五年,皇上只怕连肖灵儿这个名字,都不记得了。” 刘贵妃安慰道,“不会的,你现下是有身子的人,不要想那么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本宫身子不好,也要躺躺了。” 肖灵儿便站起来道,“娘娘要保重身子。那灵儿先行告退了。” 肖灵儿的侍女丝缕扶着她出来。她小心翼翼,慢步走着。 宽阔的石子路,两旁是高大的灌树丛,小丛小丛的花朵儿,红黄白紫,开得格外灿烂。肖灵儿见这景致优美,不禁生了随意走走的念头。 丝缕后面的小宫女道,“主子还是回去保养吧!万一有个什么事,奴婢们担待不起。” 肖灵儿怀了身孕,连脾气也变得有些暴燥,“不过走走,哪里就有什么事了!好烦,你们爱跟着跟着,不爱跟着不要叨扰我!” 丝缕等人不好驳辫,只好跟随在后。 肖灵儿一径往那花木繁盛的地方去了,忽的看见一朵极美的蝴蝶,正欲跟过去,忽然看到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拿着个团扇,正在那儿扑蝶呢。 不是别人,正是冰尘! 肖灵儿站住了脚步,且看她。她好似浑然不知有外人正在看她,正扑得起劲呢,额上香汗滴滴,脸颊粉红扑扑,看着甚是可爱。肖灵儿不禁微笑,朝她走过去。 “美人扑蝶,真是一副好风景呢。”她笑道。 冰尘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是肖灵儿,脸上笑意更添了几分,“原来是肖才人。听说妹妹怀了身孕,怎么不在屋中好生保养呢?” “再别提了,老在屋子里,要闷死了。”肖灵儿步态轻盈地走至冰尘身边,“姐姐这么有雅致,在此扑蝶?” “刚见着一只蝴蝶十分美丽,便想扑来玩。现下不知去向了。”冰尘看了看那花丛,哪里还有蝴蝶的影子。 “打扰姐姐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我也寻思着找一天去看妹妹呢。”冰尘笑道。“现往哪里去?” “准备回景仪宫了。” “我也要回瑞雪阁,一同走罢。”冰尘望着她平坦的腹部,心中升起一阵羡慕来。若是她也怀了身孕,那该多好呢!且别说是不是会给她带来荣贵,就是在深宫中,有个寄托,缓解这越来越深厚的寂寞也好。“太医可有说胎儿如何?” “说是一切都好,”肖灵儿的手搭在腹上,脸上散出柔和的光辉。“如无差错,应在明年三四月间出生。” “真好。”冰尘点点头,由衷地羡慕。 两人又说一番家常话,到了景仪宫,便散了。 第九章 暗害(上) 云舒眉眼沉重,鼻塞流涕,整个人昏昏沉沉。 冰尘看着她摇来晃去,端着的脸盆水几乎要溅出来,忙拉住她问道,“你怎么了?”伸手触及她的肌肤,被那滚烫吓得收回手来,“烧了!” 云舒的眼似乎都要睁不开的样子,“没有啊,奴婢还好得很----”话音未落,便咚得一声摔到地上,世事不知了。 冰尘着急地大叫,顿时几个宫女进来把云舒抬至卧房中,请了太医来看。像云舒这种宫女身份的,本是生病只能抓几贴药来吃,但因为冰尘如今得宠,下令请太医,太医只好赶来。 诊断之后,不过说是偶感风寒,开了几剂药便走了。冰尘十分担心,云舒却说不相干,她身子壮得很。 这日云舒尚在昏睡,冰尘在屋中读书,露荷殿有小宫女进来请安,说道:“刘贵妃请国夫人至露荷殿赏花。” 冰尘素日与刘贵妃皆无来往,今儿忽然来请,她倒也不意外。现下她是红人,宫中多的是拉帮结派的。云舒病中,便叫青鸾服侍着梳妆更衣,而后就往露荷殿去了。 露荷殿进门便是个大大的莲花池,然季节变化,池中仅有几枝开得灿烂,其余皆是垂头丧气,不乏有残荷败叶,浅黄淡绿,横置其中。 池中鲤鱼肥大,穿梭在叶子之间,偶尔出来吐个泡泡。冰尘见这景致有趣,不觉多站了会儿。有宫女出来道:“冰国夫人来了,请随奴婢来吧。” 冰尘跟着那宫女穿过长廊,拐过假山,方到了一处院落,里面隐隐飘出笑声来,进去,只见三五个妃嫔穿红着绿地在那儿,低声嬉笑,其中一个,便是肖灵儿。 刘贵妃见冰尘来了,笑道:“妹妹可算来了。就等你了呢。” 冰尘红着脸儿,“娘娘恕罪,婢妾来晚了。” “不妨事,”刘贵妃拍手叫宫女道,“把宝贝们都搬出来吧。” 冰尘看着数个宫女进得房间,把一盆盆的花朵搬了出来。大部分是她没见过的花儿,黄蓝红绿,种在小小的盆子之中,修剪得奇形奇状,非常之可爱。 华昭仪点头赞道,“果然是奇花异草,娘娘真是神通广大,从哪儿弄来这么漂亮的花儿来!”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呢。”明修容伸手去抚一株黑色的,形状小小的甚是妖艳的花朵。 刘贵妃笑道,“本宫的堂兄专做这奇花异木的生意,很多是从西洋外头传进来的,所以你们不曾见过。这次进贡的这些花草儿,连本宫都没见过,甚觉稀奇。” 肖灵儿望着那株长满了黄色花朵儿,外形颇似一团球的植物。她指着问道,“这花长得真好,不知是什么品种?” 刘贵妃笑而不答。 “真好看。”肖灵儿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株花儿,刘贵妃浑然未觉般,引着她们一一欣赏。 冰尘心想,真是可惜了,若是云舒有来,想必这些花儿她都能认得出来,她又是爱花之人,看到这些花,比赏了她十斤白银还高兴呢。她望着这些花朵,不禁兴叹。怪道人都爱拿花来比容貌,这些或娇或艳的花朵儿,何尝不是跟人一样呢?风情无限,然而,也逃不开凋谢的命运,好似女子的青春,逝而不返。 “这么多奇花异草,都看不过来了。”华昭仪笑道,“也只有在娘娘这儿,才让我们见识了。想必连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见过这些花木吧?” “那是自然的,”刘贵妃道,“花木早上才进宫,后宫之中,唯本宫独爱这些花花草草,皇后又不甚感兴趣,如果兴趣,倒不妨请她来一叙。但她爱抚琴刺绣,却是宫里出了名的,所以也就不去相邀了。” 谁不知道刘贵妃与皇后素来不合,也唯有刘贵妃,才敢与皇后一较高低吧。众妃不语,只细细观赏着这些难得一见的花朵儿。 末了品茶吃果点,谈诗论赋,方才尽兴而归。才到瑞雪阁,青鸾便上来道:“主子,刘贵妃派人送了一盆花儿来呢。” “哦?”刚才未听她说到此事啊。心下想,没什么不妥,便去看那盆花儿。原来是黄色的,长似一团球似的花朵儿!冰尘感到有些怪异,这盆花肖灵儿不是很喜欢么?贵妃怎么不做个顺水人情,反把花给了她? 细赏了赏那株花儿,对青鸾道:“叫个人把这盆花送到肖才人那儿去罢。” 青鸾依她的吩咐做了。冰尘自往云舒的屋子里去,见她脸烧得红扑,全身滚烫,不禁皱眉,“打从认识你,还未见过你生这样大的病呢。”她担心地握着云舒的手,一脸忧郁,“可要快些好起来啊。” 云舒昏昏沉沉,勉强笑谈几句。不久青鸾进来道,“肖才人传话谢谢主子,并送了几支新裁的珠钗。” 云舒看着冰尘,“肖才人无事送你珠钗做什么?” 冰尘笑,“想是我将刘贵妃给的花送给她,她回礼的吧。” “什么花?”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长得颇似一团球。”冰尘一笑置之,“你好生休养吧,若不行,再叫太医来看看。” 云舒病中,也不能多想,便睡下了。病了两日,方才好了。话说韩霁有几次在瑞雪阁就寝,云舒刚好病着,也没敢到屋子里去;再说了,她巴不得不要见面地好,谁知道若是韩霁认出那天‘救他’,又把他当成太监的人是她,会怎么收拾她呢!又或者,男人总有一些摸不着够不到的人,更有趣味的心理,若是因为这样而被他瞧上,推之不得,又难以恭却,那可如何是好!所以能远着他,还是尽量远着吧! 第九章 暗害(中) 她隐约感觉,皇上若来了,她在瑞雪阁中冰尘便有些不自在。也许隐隐的,她觉得皇上对云舒有一丝别样情愫吧。所以每每韩霁来了,云舒只好偷溜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观赏夜景,直至天亮。 好在韩霁在瑞雪阁就寝的次数不多,不然她天天要露宿外头就太凄惨了。 这日也是韩霁在瑞雪阁中,云舒只好出来,在鸣翠坞一带,欣赏月色。月光芳华,普照着大地,倒把这一片黑暗,照得澄亮。穿至梦溪亭,隐约听见一阵哭声。 云舒循着那哭声而去,只见一个穿宫衫的女子,正趴在桌上哭得呜呜咽咽,好不伤心。这声音,不禁叫云舒心也软了。宫女是寂寞的,尤其是不得志,常遭主人白眼口舌的宫女,更是心中常闷苦悲。 细细看来,那宫女不是别人,却是青衣! 她假装出声惊道,“是谁?” 青衣闻声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泪痕犹湿。云舒见到她,装出惊讶的模样,“青衣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青衣忙把脸一抹,“没什么。不关你事。” 云舒见她未曾带绢子,忙从袖中拿出一只手帕来,“擦擦吧。”见青衣犹疑不定,便笑笑道,“是干净的。” 青衣方才接过来,擦了擦泪痕。云舒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自顾自地说道,“青衣姐姐想必也是想家了吧?”她在记忆中的越宫呆过半年,青衣的家世,她也知道一些。 青衣别过头来望着她,云舒继续说道:“咱们进了宫,别了家人,都不知多久没见家人一面了!家中有什么事,咱们也帮不上忙。哎……” 青衣惊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家中有事?” 云舒惊讶地看着她,“姐姐家中有事么?我不知啊,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我就说呢。”青衣叹了口气,继续垂泪。 宫中的女子时常抑郁,无人可以倾谈,但凡卸了心里的防御,便止不住话匣了。攀谈中得知,青衣家中遭遇变故,她是小妾所出,现下父亲去逝,大娘一直又薄待她娘,如今更是生病在家,无钱医治;青衣虽在宫中已有两三年,月例银钱,皆不够花费,所以正愁烦要如何筹钱给娘亲治病,想到伤心处,不禁在这里哭了起来。 云舒叹道,“在宫中,虽然看着好似不消用上银两,那些管事的,谁不指望从咱们这里捞点儿油水呢。姐姐若不介意,我这儿还有几十两银钱,且借你急用。” 青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借我么?” “是啊。”云舒点头笑笑,“所以快收了眼泪吧,要是让别的宫女看见,少不得到你们主子那里去嚼舌根了。” 青衣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可是,你我素无来往,为什么肯借我银子……” 云舒叹道,“你我皆是一样同在深宫中,家人是见不着了,对家人的挂思念我是明白的。只是借你而已,你若将来有钱了,还我是一样的。” 青衣扭着衣角,“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先把你娘亲的病看好了才是最紧要的。” “那这样,就太感谢了……” “眼下我没有把银子带在身上,明儿一早,你到瑞雪阁来,我再给你。如何?” “青衣感激不尽。” 云舒拍拍她,“勿要这般客气。别伤心了,夜深了,回去罢。” 青衣点了点头,先走了。云舒望着天空的圆月,顿时一股悲凉由心底升起。不知道师父师娘怎么样了。又,她的亲生父母,也不知在哪里…… 她很少去想这个问题,可是最近莫名的,经常会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她抛弃呢?是因为家道艰难,还是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婴?想到这里,每每心情沉重,好似快要喘不过气来。 哎…… 她站了起来。正欲走时,一声咳嗽把她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是一片黑丛丛的树枝,什么也看不见。 正欲走近看时,那里走出一个人来!她先是一惊,然后平稳了心态,看向他。 是个太监,中等身材,面目清秀,穿的衣衫,却是太监三品官服。那在太监走到她面前,微笑道,“是云舒吧?” “你是?”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程力,御花园管事的。”他的声音尖尖细细的,是太监特有的调子。 御花园管事的,皆是管宫内各类花花草草,工作清闲,也算是个美差了。只可惜这样的身份,无论如何近不得皇上身边。 云舒望着他,且听他压低了嗓音说:“你还小的时候,我见过你一面。” “哦?” “不曾想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程力仔细观望着她,末了点点头,走近来,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件东西,然后低声道,“看完就销毁。”说罢,与她擦肩而过。 云舒亦快地往瑞雪阁走,此时主屋之内灯已经灭了,想必皇上与冰尘都已睡下。她回到卧室中,因为是冰尘的贴身侍女,宫女套室中有一间她独立的卧房,虽小,却也修理得十分精致温馨。 青鸾等都已熟睡,她慑手慑脚地回到屋中,将程力递给她之物翻开。 是一张信签。打开,却无一文字。云舒将其放至灯火上烤了烤,便慢慢有字眼显现出来,却是熟悉的,久违了的师父的字眼! 信中先是问情况是否安好,然后提到一些近来北魏国内的情况,并一些他们的想法及动向。云舒看了之后,将其扔入水中,浸透之后,将浸烂了的碎纸撕了,扔入后院的竹篓子中。 一夜无语。次日一早青衣果然来了,云舒趁外人不注意,偷偷地将五十两银子塞给她。 青衣感动地不知说什么好,“以后每月我了例钱,都会准时送来给你。” 云舒笑道,“无妨。反正我不急用钱。” “谢谢你了。”青衣边谢着边去了。 韩霁兴许来瑞雪阁真是找云舒的,见寻之不着,日后便不再来瑞雪阁,若要冰尘侍寝,便召至长乐宫中。这样一来,云舒便不必‘露宿’外头了,省了不少心事。她也未将程力之事告诉冰尘,一切和往日无异。 七日之后,宫中突然传出新闻来。 “肖才人小产了!” 第九章 暗害(下) 众人皆奔忙相告,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皇后听得淡淡的,毫无表情。刘贵妃亦然。底下妃嫔,个个幸灾乐祸,少一个皇裔,对她们来讲,就是多一分机会。 云舒疑道,“好端端的,怎么流产了呢。” “想必是不小心吧……”冰尘蹙着眉,叹了口气。 云舒皱皱眉,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这是一部分改变了的历史!她也未可预知。心下想道,也许她回到八年之前,唯一收获的,就是她现在一身才华吧。 冰尘道:“我与肖灵儿虽不甚亲密,但她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去看看为好。”云舒点点头,两人只略坐了会儿,相出前往。 肖灵儿躺在正屋中,素净的帘帐,映得她的脸更显苍白。见冰尘等人来了,眸中更显清亮,“恕不能相待。” “妹妹躺着吧。”冰尘蹙眉道,“怎么就……哎!” 肖灵儿两行清泪掉落下来,那样子,更显凄楚动人。冰尘说一些安慰的话,又奉上补血益气的药品,云舒则观望着屋子里。 最惹眼的,莫过于她床头榻几上的一盆黄色,状似圆球的花朵了!她的脸变了变。这里,怎么会有杜鹃花!心头蓦然想起那一天,冰尘说的刘贵妃送她一盆花,她转送给肖灵儿了!莫非就是这盆花么?! 这可不妙了…… 她拉了拉冰尘。冰尘回头,见云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对肖灵儿说:“妹妹好生休养,就不打扰了,告辞。” 出了景仪宫,云舒立刻问道,“那盆黄色的花,是刘贵妃给你,你又转送给肖才人的吗?” “是啊。”冰尘微笑,“很美吧?” 云舒皱起眉头道,“美归美,只是这下把你害惨了。” 冰尘的笑僵在脸上,“什么?” “你不知道么,这是杜鹃。” “杜鹃怎么了?”冰尘见她说得煞有介事,不禁有些慌了神儿。“不是拿来观赏的花儿么?” “别的颜色的杜鹃是没什么,可是这是黄杜鹃,有毒性。身体健壮的人闻多了都要头晕眼花,重至呕吐昏迷,何况于肖才人身体本身不好,还已经有了身孕!” 冰尘的心惊了一惊,“你是说肖才人小产,是因为杜鹃花?” “十有**便是如此了。”云舒道,“怎么办,要想出什么对策来应对才好。” 冰尘手拽着衣角,紧张地道:“又不是我故意要害她。” “如果有人故意要害你,你却是百口莫辫了。” 冰尘瞪大美目,“有人要害我?”声音压低了下来,“难道是刘……” 云舒正在想要怎么应对,突的他们前面冒出了一群人,有太医,还有内府务的官员,约有七八人,拦在冰尘她们面前。 冰尘面色变了变,细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等是奉命来调查关于肖才人小产一案的。”为那个是内务府一个小小的长官,他冰冷冷地道,“现证据确凿,先行将你关押,待圣上定夺。” 冰尘一听要把她关押,脸瞬间惨白。“肖才人小产并不与我有什么相干啊!”而且还证据确凿?什么证据,哪里确凿了? “是否相干,我们自有定夺。先带走吧!”那长官道。 云舒慌地求情道:“长官,这事还没有查清,若是不关我们主子的事,如此把她关押,是不是不太妥当呢?不如权把瑞雪阁当成关押之地,由你们看管,反正都在后宫之中,想逃也难。待查明了,这事再做定夺,如何?” 那长官本不肯,云舒再三求情,并且悄悄地把一锭金子趁别人不注意塞至他的手中,他掂了掂,方才说道:“那好吧。” 冰尘手脚冰凉,云舒握住她,低声道:“不用怕,没事的。” 冰尘哪里不怕!如果刘贵妃真的想要害她,那她还有命吗?她多半是活不了了…… 这该如何是好,难道她就要这样香消玉勋了吗……她不甘愿啊!心里胡思乱想,一路前往瑞雪阁。 刘安等人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见内务府的人来了,一脸纳纳的。 过不多久,刘贵妃以及几个那日一起赏花的妃嫔来了,长官掐媚地向刘贵妃行了礼,然后说道:“娘娘来得及时,我们正欲询问该案件呢。” “哦?”刘贵妃挑了挑眉,又看冰尘,问道,“妹妹怎么能把杜鹃这样的花儿送给肖才人呢。” 冰尘的眼泪刹时就掉落下来,她上前道,“娘娘,婢妾那日是看肖才人喜欢那盆杜鹃,而娘娘却将它送给冰尘,想博个人情,才送给肖才人的。婢妾根本就不知道杜鹃花和肖才人的小产会有什么关系啊!” 华昭仪在旁边诧异地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娘娘那日已经在我们面前说了,这花儿对肖才人不好,所以肖才人那么喜欢也没有送给她啊!” “何曾有说……”冰尘慌了!看来,她们真的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刘贵妃白了她一眼,“本宫那日分明说了,众姐妹也听到了。妹妹怎么会没听到呢?” 冰尘泪眼婆娑。她要怎么解释?她百口莫辩!如果一直这样,她就完了!她只能涕泪俱下地道:“冰尘当真没有听到啊!如果知道杜鹃花竟有这样的毒性,冰尘怎么敢送给肖才人呢!而且,如果娘娘当时说了这花对肖才人不好,她又怎么还会把花儿放在屋子里?” 刘贵妃很明显愣了下,但是随即说道:“妹妹忘了,肖才人那天先走了么?”众妃亦附和说是啊是啊。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冰尘是众矢之的!如果不找转机,如果皇上当真认为冰尘害了肖才人流产,那么她长得再美若天仙,也无用了!皇上绝不会纵容心若蛇蝎的女子,更不会让她留在身边! 冰尘越想越寒冷,但是嘴上仍旧坚持着:“我真的不知道杜鹃花有这样的毒性啊……”她一直哭叫重复,内务府也拿她没有办法,一时之间总不能就定论罪,只好说次日再进行定夺。 刘贵妃等妃一行去了,临去之前,云舒分明看到她脸上一抹胜利的微笑。 冰尘软在地上,云舒过去将她扶起来。她哭道:“怎么办?怎么办?” 云舒也不知道怎么办,将冰尘扶起来,她说道:“先不要急,总会有转机的。” “会有什么转机?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证据。”冰尘感到寒冷彻骨,花是她送的,这是物证;人证就是这些妃嫔们,她们说什么,内务府的人就相信什么。或者早就和内务府的人勾结好了的,不然他们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她还有什么转机!她必死无疑了……天啊,她怎么知道刘贵妃请她去赏花是早有预谋,将杜鹃花送给她也是看准了冰尘肯定会将它送给对杜鹃花无比欣赏的肖灵儿! 云舒的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忽然就有了想法。她扶着冰尘坐到床榻上,“先别想太多了,你把这事跟皇上说一说,说不定还有机会。” “皇上还会来这里么,还会召我侍寝么……他必是想我害得肖才人小产,就算不是我使计害的,也是间接导致,不恨我不将我逐入冷宫估计就已经厚待我了,还会再见到他面么。”冰尘说着两行泪掉落了下来。 云舒不知怎么安慰好,只好陪在她身边。内务府留了两三个不要紧要的小官在这里,那些人哪里呆得住,反正冰尘也逃不走,没一会儿,他们便各自喝酒去了。 冰尘在屋中,静静地好似蜡人一般。在她看来,末日,离她不远了。 第十章 长歌(上) 谁这样维护着冰尘呢? 半夜来访,自窗外不露声息地将匕射入她的床榻!这样的内力,这样的功夫,会是男子还是女子所为?如果一个男子如此维护冰尘,那他们是什么关系?如果一个女子……深宫后院之中,又有哪个女子拥有这样的武功!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究竟是怎么知道她与关太医合谋的秘密的?怎么好似在旁边亲眼目睹了一般那么熟悉他们用的药……又或许,这个人一直在她左右?如此一来,她不是所有秘密,都被人洞悉一空了吗? 她深呼吸了口气。要放过冰尘吗?如果不放过,‘这个人’恐怕真的会像便签里所说的那样,将这些公之于众…… 纵然她抵死不承认,但是她与张淑妃不合却是有目共睹的,把这事怀疑到她头上,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再说前阵子大皇子生病时用药后的症状一对较,就很容易闹出事来了…… 放过冰尘不难。反正她这次并不是要对付冰尘。本想可以将肖灵儿腹中胎儿并冰尘一并毁灭,不想闹出这个插曲来。她当真好奇,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冰尘一夜未眠。 面前的一碗粥,几样小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她就是吃不下。云舒暗叹无奈,陪在旁边一同叹气。 到天亮,内务府的人来,竟说:“事情查明了,此事不与冰国夫人相干。” 冰尘几乎从床上跌下。事情怎么突变了,又不与她相干了?但是这事又不能问,质问不得,纵有万千疑问,也只能憋在心里了。 那长官顿时又笑得阳光灿烂,“这事夫人多有委屈了。我们只是禀公行事,夫人不要怪罪才好。” 冰尘淡淡应道:“哪里的话。有劳你们了。” 云舒舒了口气,一阵坦然。这事,总算过去了!她昨晚的行径也是铤而走险,还好刘贵妃还是有所顾忌的! 且说大皇子病那日,云舒虽交待给了沁秋解毒之药,但后来还是不放心,趁着无人时,去闻嗅了大皇子呕出之物,确定她的诊断无误方才放心。至于这是刘贵妃所为,却是在她八年前的记忆中,就已经知道了的。 待他们离去了,冰尘方才疑惑道,“昨天不是还证据确凿吗?怎么……” 云舒笑道:“当然是公主吉人天相咯!” 冰尘摇头道:“怎么可能,我总觉得这事情另有内幕。” “哎呀,我的好主子,”云舒笑着推了她一把,“昨晚到现在滴水未尽,我看你还是去吃点东西吧!这事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冰尘还欲追问,转头想想云舒说的也对,就罢了。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句,“想必这件事是刘贵妃主导的吧。” 云舒没有接口。在后宫之中,这些事都是再平凡不过的。算是这次运气好,如果没有可以威胁刘贵妃的,那这次,冰尘就完了。谋害皇帝子嗣可不是小罪名,重则赐死,轻也要被打入冷宫。然而在这后宫之中,被打入冷宫,兴许还不如死了。 冰尘举起箸呆,轻声叹道:“看来以后要步步小心才好。” “从进宫之日起,就该这样的。” 冰尘点了点头,静默不语。虽然在深宫之中长大,但是因为是公主,算计也算计不到她的头上来,没想到,如今这样文质彬彬没有销烟的战争的生崖,也要拉开序幕了…… 露荷殿外的荷花池,不过几天而已,就已现出枯败现象了。几片焦了的黄荷叶浮在池上,荷花耷拉着脑袋,垂垂暮矣。 “查到没有?”刘贵妃优雅地端着青瓷杯子,浅啜清茶。 面前一个男子,身材挺拔,劲装打扮,却是侍卫的模样。他抱拳道,“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可曾查过那个叫云舒的宫女?” “是。”男子道,“她在北魏京城倒是小有名气,以刺绣功夫著称。却未曾听说她会武功。” 刘贵妃点了点头,“料想也不会是她,一个宫女哪来这样的胆量。只是不知道是谁呢?” “以匕射入床榻的力道来看,此人功夫应当不浅,女子要有这样修为的不多见。想必是男子所为。只是属下目前为止,还找不到任何线索。这把匕也和京城内各处可买到的普通匕无异,所以无从查起。” 刘贵妃点了点头,扬了扬手,让他下去了。 第十章 长歌(中) 不是冰尘身边的宫女,那会是谁呢?这个人手上握着她的秘密,终究还是除了为好,免得后患无穷!只是敌人在暗她在明,什么时候把她的事情给捅了出来,那就了不得了。纵然她有强大的娘家后盾,这样的事,皇上却是绝对不会饶恕的! 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尽管可能有些困难;但是百密总有一疏,相信这个人,迟早都会现身的! 御膳房中,几个厨子正在切菜,在里间,出丝丝的炒菜声来,油烟和香味,扑面而来。 颜大嫂一面切菜一边道,“最近外头菜价越贵了,说是蝗虫把好菜全给糟蹋了!” “可不是嘛!”庆大婶叹道,“我们庄稼地里,也没几样好收成的了。若不是还靠着我在皇宫里头做点活儿,哪里还能活得下去呢。” “正是。”颜大嫂忽的笑道,“今儿咱们这里来了个大厨,哟,长得可俊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高高大大的,很讨人喜爱。” “在哪儿呢?我怎么没见到。” “刚做了一道‘一掌江山’,皇上吃了说是好,忙召他到前头去了。” “还能召到前头去?”庆大嫂一脸吃惊的样子,“皇上喜欢他做的菜而被召至殿上的,倒还是头一次见。” “可不是吗,”颜大嫂摇头说道,“咱们在这儿十几二十年了,连皇帝的衣服长啥样都不知道,别说皇帝的面了。” “这样说来,那这个大厨做的菜比蒋信余还好了?”蒋信余是御膳房的长官,在这儿做了二十年了。先帝和当今皇上,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但是他也只是到皇上跟前服侍过几次而已,像这位大厨才进宫便被召去晋见的,还当真少见。 “这就未可知了。” 被召去晋见的大厨,名为魏长歌。此时正从长乐宫出来,由太监陪护着,送至御膳区内,他们方才返回。 他快步走路,风吹起他的儒衫和乌漆黑亮的。四边杨柳轻摆,似罗湖的水面一层接一层波纹朝他涌来。他驻足看了会儿,又继续走。 突然间,一抹翠绿窜进了他的眸中。 那是个身形娇好玲珑的女子,做宫女打扮,髻上系着淡色的两条缎带。翠绿色的衣裙,裙摆飘摇,远远地看着,好似一阵绿色轻烟一般。唯见她肌肤白晰,体形曼妙,走近了,方看清,她生得柳眉大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干净纯洁、空灵;高挺娇小的鼻子,丰润艳艳的红唇。 魏长歌不禁看呆了。 这个宫女,生得好美……人都说皇上的妃子皆是美人,没想到只是个宫女,也有这样的姿色容貌。 那宫女,突的停了脚步,抬起眼来。四目相对,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偷窥被人察觉的尴尬油然而生,古铜的皮肤上,也升起一抹红晕。 她笑意盈盈地向他走来,魏长歌一惊:她是在对他笑么?心内突突的跳,他也回之一笑。 两人擦肩而过时,他停下了脚步,她却未曾停留,一径去了。 魏长歌也没在意,往御膳房而去,小豆子迎面而来,“魏大哥,你回来了。皇上赏了你不少东西吧?” “不过就是问了问一掌江山怎么做的而已。” “就没赏东西?”小豆子斜睨着他。 “怎么着,你这么关注皇上赏没赏我东西是怎么着?难道想见者有份,你也趁机来一点?”他玩笑道。 “不是啦,只是好奇皇上如此欣赏你的厨艺,会不会有重赏而已。” 魏长歌在小豆子脑门上敲了一记,不理会他,径直往御膳房走去。小豆子跟在他身后道,“刚刚有位宫女姐姐过来,说她们主子要做一碗叫‘百鱼戏莲’的东西。大厨师说连听也没听过,不会做。” 魏长歌的心跳了下。宫女姐姐,那想必,就是刚才迎面撞上的那个女子吧?魏长歌毫不思考就道,“我会做。我这下就做了,你命人送去给她。” 小豆子笑道,“魏大哥还真的什么都会,连听也没听过的菜名儿,你怎么做得出来?” 魏长歌不语,到厨房,海鱼的鱼子和莲藕都是现成的,将藕雕成莲花的形状,再辅以陈醋姜蒜等,不久一道‘百鱼戏莲’的菜便做出来了。小豆子在旁边看着灿黄精美的菜式,叹道:“果然是大厨,鱼子也能烧得嘴水晶珠子似的,这般好看。” 魏长歌将那白盘子端起,“命谁送去?” “我送罢。” 小豆子于是用篮子装了百鱼戏莲,热腾腾地就送到瑞雪阁去了。云舒正服侍冰尘用膳,听外面刘安与人谈话的声音,忙走了出来。 那小豆子见到她,便笑道:“姐姐,您要的百鱼戏莲来了。” 云舒笑道:“咦,不是说厨子不会做么?” “御膳房今儿来了个大厨,你才刚来的时候,他被皇上召到跟前去了。这会儿回来,说会做这道菜,就急忙忙地给您做来了。”小豆子忙把菜奉上。这些小太监们最懂得变通的,云舒是当今宠妃冰尘的贴身侍女,自然也该奉承奉承,将来有好事也少不了他们。 “真是有劳你送来了。”云舒将菜接过,道了谢,忙拿进来给冰尘。 冰尘一见这百鱼戏莲便高兴起来,原来皱着眉头,一根菜也不想吃的她顿时胃口大开,赞不绝口,“真亏得他做得出来,鱼子竟一点腥味也没有。比北魏皇宫的御厨做的都好。” “主子喜欢就好。”云舒笑笑,脸上眼里,却有一丝失落。刚刚,见到他了……一切都没变,还是老样子,走路好似急来风一般。他猛不妨朝她投来的目光,让她的心跳紊乱;真想过去跟他说说话呢,可是在碍于他们的身份。在后宫之中,宫女与非太监的男子攀谈,哪怕只是一起站一会儿,也会落人口实。 冰尘皱着眉道,“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好象很没胃口,就想着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云舒吐吐舌,“想必是想念北魏皇宫的菜式了。” “嗯。”冰尘点了点头。 小豆子在外头和刘安聊天儿,等冰尘用完膳,方才东西一并取回。才至御膳间,魏长歌便迎了过来。“怎么样?” “冰国夫人赞不绝口啊,”小豆子斜睨着他,“怎么你一副这么紧张的样子。” “何曾有。” “还说没有,刚刚‘一掌江山’呈上去给皇上,也没见你有这般紧张。”小豆子贼兮兮地伸过头来,“莫非你是对云舒姐姐……” 魏长歌拍了下他的脑袋,“胡说什么!”原来,她叫云舒…… 小豆子笑盈盈地不再说话了。过了会儿,又道:“云舒姐姐长得真好看。可惜啊,就是皮肤不够好一些儿!若是好些,都比得过她们主子了。” 魏长歌哪里听得见他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云舒的模样,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她浅浅的笑。他有点惊讶,这是怎么回事?漂亮的女子他也不是没见过,怎么独对她,有这般奇异的感觉呢。 第十章 长歌(下) 傍晚下了工,魏长歌至宫门出去,守宫门的卫兵细致检查之后,方放行。他在城中有个独门独院的屋子,他家世单薄,父母早逝,十岁就跟着师父学烧菜,熬了几年才出师,在京城‘倾城楼’做了好几年大厨,才攒够钱买下这么一个屋子。前阵子因一位王爷吃了这儿的菜大为赞叹,忙问大厨是谁,见过魏长歌之后,更是投缘,遂引见至御膳房。 不但待遇优厚数倍,也相对清闲了许多。 傍晚的京城,更显热闹,处处灯笼升起,卖小吃的摆在路边,小二忙忙地在客倌之间窜来窜去。 城中心的两边大道,被各色酒楼与风月场所包围,穿的花红柳绿的姑娘在屋前拿着丝巾用力扭腰摆臀地呦喝客人,魏长歌看也不看,钻到小巷子里去了。拐了好几道,直至把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抛至脑后。 在一个不大的巷子里,走进去第二座朱红漆门的,就是他家屋子了。里面黑漆漆,无一人声,魏长歌的心不禁升起一抹伤感来。每天回家都是一个人,真清冷。 才进屋,便有清脆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魏大哥回来了吗?” 魏长歌点了灯,出来开门,是隔壁家的姑娘苗芸。这姑娘浓眉大眼,生得十分英气,见魏长歌出来,笑道:“我就知道你回来了。”她直走进屋子里来。 魏长歌跟在她身后,“大妹子,有什么事吗?” “知道你今天第一天到皇宫里去上工,所以问问。”苗芸好象到了自己家似的,搬了张椅子便坐下。 “也没什么特别的。”魏长歌耸耸肩,“横竖就是做菜,在哪里不是一样的锅碗瓢盆。” “怎么会不一样呢?”苗芸眨着眼睛道,“怎么说也是皇宫啊!是不是金做的锅银做的碗?” “你打哪儿听来的。”魏长歌笑问。 “皇上不用这些,那还叫皇上吗?” 魏长歌笑笑,无语。她没到大户人家见识过,以为金的银的,便是世间最好的东西。魏长歌从厨柜里拿出一碗冷面来,苗芸跳起来,“魏大哥自己做御厨的,怎么吃这么冰冷冷的东西。不把肠胃给吃坏了。” “不妨事,我都是这么吃的。”没别人在家,他也没什么心情烧菜。脑海中突的窜出云舒的面孔来,她细腻的容颜,嘴角含笑的模样。心内突突的跳,如果…… 他的想法嘎然而止。他在想什么呢?云舒是宫女,可谓是皇上的女人了,虽然没有承宠侍寝,也要八年方能出宫来。他想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更奇怪的是,对只见过一面的云舒,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异的情素呢。 苗芸望着他,“魏大哥,你在想什么呢?面都吃到桌子上去了。” “哦。”魏长歌这才惊觉失态。 苗芸扑嗤一声笑了,“魏大哥想必是在想宫中的美人吧?” 魏长歌瞄她一眼,“说什么呢!哪来的美人可以瞧。” “可是不是说宫里美女如云吗?就连个宫女,也是极美的。” “我们在御膳房,那些美丽的宫女离我们可远着呢,哪里见得着。” “哦,”苗芸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我看也是,都说在皇宫里要避嫌呢。”她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魏大哥明儿回来若是没热菜吃,到我们家去。我爹和娘都说让你过去吃饭呢!” “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自己在家里随便吃吃甚好。” 苗芸点了点头,去了。 魏长歌收拾好碗筷,便坐在窗下看书。小时候家里穷,没上过学堂,但这几年靠着自己的勤奋,识了不少字。 看书没看多久,脑海便浮出一张细腻白晰的容颜来,浅笑倩兮,秋波盈盈。魏长歌蹙了蹙眉,奇异,怎么总想起她来----虽然漂亮,但,漂亮的女子他亦见过呵,从未对人家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是怎么着,难道一见钟情么? 一夜都睡得不甚好,次日巳时,顶着有些红的眼睛到御膳房去。正欲拐进厨房小门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她走得飞快,猛不防撞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被他一弹,她几乎要飞出去,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然后,他看到了她惊慌的眸子,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是她! 很快,她就收回手去,掠了掠有些凌乱的衣裳。魏长歌紧张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云舒被他吓了一跳。刚刚一边走路一边想事情,也没见人,就撞上了。 魏长歌的脸微微的有些红,只是他肤色古胴,看不太出来。“真是失礼了。” “是我撞上你的呢。”云舒朝他笑了笑。近看,他一点儿没变,还是记忆中的他的模样。英俊的面容,挺拔的身躯,温暖的干燥的手掌。 魏长歌又偷偷看了她几眼。长得真好看,肌肤细腻,温柔可亲。“姑娘就是云舒吧?”他明知故问地道,“昨日来御厨吩咐做百鱼戏莲的,可是你?” “是,”她点头笑道,“我们主子突然想做这道菜,可是这儿的厨子不会做。谁知过不久,小豆子又送来了呢。我们主子直夸你做的好吃呢。” “喜欢就好。今儿来,可是有什么菜想吃的?” “我们主子想吃鸡皮酸辣汤呢。我刚刚已经跟颜大嫂说过了。” 魏长歌点了点头,“稍后做好了,命人给你送去。” 云舒笑道,“听说你是皇上一人御用的厨子呢,如此为我们主子效力,多谢费心了!” “不谢。”魏长歌有些激动,仿佛是在为她服务一般那么热情高昂。 云舒点了点头,“那有劳你了。我先去了。” 魏长歌目送她离去,几乎移不开眼。原来,还能再见到她呢!真好。哪怕只是见一次面,也觉得心中舒坦了许多。 他苦笑了下。 云舒坐在瑞雪阁屋中窗子的底下,手执着针线默默出神。刚刚撞进他怀中,他怕她跌倒猛地抓住她手的片刻浮现脑海,脸上不禁升起了抹儿红晕。 冰尘的声音突的响起道,“舒儿,你做什么呢?舒儿?” “啊?”云舒这才回过神来。 冰尘睨着她,“你怎么了?我叫了好多遍了。” “哦,想着这怎么绣呢。”云舒红着脸儿说道。 “哦,”冰尘打量着她,“看你魂不守舍的,还以为你病还未好呢。” “那要好好保养才----”是尚未出口,冰尘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云舒眼见着她软软地倒下,急忙伸手抱住她,惊慌地叫道:“公主,你怎么了!” 第一章 意外(上) “主子!”云舒唤着冰尘,却只见她双目紧闭,已失去了知觉。她朝外头喊道,“小婵,沁雪,快进来!” 两个宫女走了进来,见冰尘倒在云舒怀中,皆面露惧色。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呢,”云舒急道,“快去请太医来。” 众人不敢懈怠,忙忙地就去请了太医。过不多久,太医就来了,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面色慈善,蓄着一撮胡须。他拎着药箱,边走进来边问道:“怎么回事来着?” 云舒道,“不知呢,说着说着就晕过去了。” 冰尘已被云舒安置到床上。旁边有个小椅子,太医便在那里坐了,伸手搭在冰尘细细的手腕上。云舒看着他时而凝重,时而舒缓的面容,心也跟着一紧一松。 半日,太医站起来说道,“冰国夫人是气血两虚,供血不足导致的昏阙。”他顿了下,“另外,夫人刚刚有了身孕,身体虚不可受----” “什么?”云舒惊道,“我们主子有了身孕?” “正是。” 一时之间,云舒也不知是惊还是喜。她扭着衣角,“当真么?” “嗯。”太医面无表情地道,“派个人跟我去御药房取点补药,一来补身,二来保胎。”又交待道,“才人气血两虚,身薄力弱,所以一定要好生保养,以防滑胎。” “是。”云舒派小宫女跟去领药,心下又激动又担忧。真是意外呢!主子竟然怀孕了!她扭转了历史!她以为她不能避免进宫的命运,一切历史都会照常行进,可是!这一切生了变化,历史,真的改变了! 正在想着,听得冰尘呻吟一声,缓缓醒来。她忙上前把冰尘按在床上,“主子躺着吧!” 冰尘软弱无力地问道,“怎么了?瞧你高兴的。” 云舒笑道,“舒儿要恭喜主子怀了身孕!” “什么?”冰尘疑惑地看着她。也许是刚刚昏迷醒过来的缘故,脑袋不太灵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重新问了一遍,“什么?” “主子有了身孕!”云舒笑意盈盈地道,“恭喜恭喜啊!” 刹那间,数十种滋味,全在心头萦绕。冰尘紧张地抓着云舒的手,“这是真的吗?” “真的,太医已经来诊断过了。”云舒微笑道,“怪不得最近总爱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原来是----”正在说话,外面一声“皇上驾到”,紧接着,韩霁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他穿着一身银色锦袍,上面绣有龙腾飞跃的模样;银色冠冕,整齐地束着乌黑的头。他剑眉星目,眸如深潭,此时其中闪烁着点点火光,直朝冰尘而来。 “皇上……”冰尘虚弱地欲起来行礼,被韩霁按下,道:“冰儿身体虚弱,勿需多礼。”他握着冰尘的手道,“刚刚听太医说,你有了身孕,往后可要好好注意了。若想吃什么,尽数吩咐御厨去做。” 冰尘心中暖暖的,“是。” 他们你侬我侬,云舒甚是尴尬,静悄悄退出来,见小婵欲进去,她忙摇了摇头,与她们一同出来。小婵与沁雪皆合掌笑道,“果真主子有福份,我就说么,原就是公主!这般身份福气,哪是一般妃嫔可比的呢。主子有这样的好事,连我们这些奴才,也跟着高兴。” 刘安也道:“可不是么!这下可好了。” 云舒心里却有复杂的思绪在缠绕着。她也不知道究竟冰尘怀孕是好事还是坏事。将来,说不定有一天北魏要跃起,要夺回主权,要与越国开战,那样的话,冰尘应该怎么办呢?还有她腹中那个小小的胎儿……在这个异国的深宫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平安地诞生,虽然她会尽力去守护,可是一切,仍然还是充满了未知和变数。 过了约半个时辰,韩霁方从屋子里出来。云舒好奇,他似乎非常不喜欢有人服侍身边,经常一人往来,不要随从。除非是万不得已,后头才跟着一堆的人。是否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都是如此独断独行?见他打着帘子出来,她就忙往暗处躲,唯恐他看见了她。 谁知他竟直直地走到自己面前来,云舒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韩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愠不火,“低着头干什么?装木偶?” 云舒哑然。这是……这是个皇帝会说的话吗? “把头抬起来。”他命令道。 云舒知道违拗不得,只好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让她的心慌。她飞快地又低下头来。 韩霁有点微怒地道,“抬起头来!朕的话你没听见么!” 云舒只好立刻又把头抬起来,迎着他的眸子。韩霁的表情有点怪异,看了她半晌,说道:“你很像个人。” 云舒真想回他:我不像个人,难道像个鬼吗?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韩霁道:“你叫云舒是吧。” “是。”她头垂得低低的,非常害怕万一韩霁看上她,想要她侍寝那该怎么办?她不想,不能,不愿啊! “干么每次看见朕,都躲得那么远?”韩霁皱着眉,“朕面目可憎?!” “不是,”云舒小声道,“奴婢面容丑陋,怕吓着皇上。” 韩霁嗤笑道,“你若面容丑陋,恐怕人人都要争着做丑人了。” 云舒不知他是在讽刺还是在夸赞,只是垂着头不语。过了半日,韩霁道:“做个香包给朕。要淡紫色的缎面,上面绣龙腾图。除此之外,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前几日在皇后那儿看到一个香包,上面所绣之物他极其喜欢,问及皇后,才知道原来是云舒绣的,所以今日恰巧遇见了,就让她代绣一个。 云舒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她的心跳不禁又加快了几分。不知是因为他是男子,还是仅仅因为他是皇帝,他的眼神让她有非常大的压迫感。她点点头,“奴婢遵命。” “嗯。”韩霁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大步离去了。 目送着他离开之后,云舒才深深深深地舒了口气。刚才她多么紧张啊!她轻笑了一声,心想,看来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了,皇上怎么会对她有兴趣。纵然长得不错,可是后宫三千,长得不错的,又岂止她一个云舒呢!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第一章 意外(中) 小婵笑盈盈地蹭过来道,“我还以为皇上看上姐姐了呢!” 云舒严肃地斥小婵道,“不许胡说!这也是我们该说的话么?如今主子有了身孕,若是听了这话心中不快,有什么差池,你担待得起么!” 小婵被训得低下头来,默默不语。云舒回到屋中,冰尘正歪在床上,“刚刚皇上跟你说什么呢?” 她听到了?还是她看到了?云舒上前道,“不过交待奴婢要好生侍候主子。” “只说了这些?” 她,在怀疑么?云舒还是笑笑,“皇上让奴婢给他绣个香包。” “哦,”冰尘点了点头,“果然你刺绣了得,就是到了越国皇宫,也仍然远近闻名。” “远近闻名才烦呢,”云舒皱着眉,“无端端多了几分事。这个也找我绣一个,那个也找我绣一个,害我都没有时间做别的事了。” 冰尘笑意盎然,“皇上的命令,你还敢抱怨不成?” “不敢。”云舒叹了口气,“只是如今主子有了身孕,舒儿要多加小心多加照顾才行。哪来的那么多精神去做这些杂事呢。” “和往日一样就行了吧,”冰尘略直了直身子,“真正天天呆在屋子里,烦也烦坏了。” “主子就忍这几个月吧,”云舒道,“待得小皇子平平安安地诞生,一切就好了。” 冰尘轻笑,“你怎么知道是小皇子?”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腹部,尽管那儿平坦如初。 “我感觉他会是个小皇子。”她呵呵笑了,笑中有些隐隐的忧愁。万一将来北魏当真的重整国力和越国开战,那他们又该情何以堪呢?而她肩上的任务……想起韩霁,她的脸微微地变了变。 冰尘轻抚着肚子,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一抹母爱的光芒来。云舒见她如此,轻轻叹息,一时之间,竟有些犹豫。但是,国之大局,并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能扭转改变地了的。 “主子饿不饿?”云舒问道。 冰尘摇头,“不饿。就是困得很,又睡不着。” “躺下吧,静静的过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便有太监来传御旨,晋冰尘为才人,赏金银锦缎无数。瑞雪阁上下,无不为冰尘感到高兴,又因有了身孕,多调派了几个宫女过来服侍,皆是以前北魏带过来的。 虽有了身孕晋为才人,冰尘却整天闷闷不乐,哀声叹气,云舒常听人家说有了身孕性情会变一些,忧愁烦闷那是常有的事。云舒想着好好服侍她,便在主屋之内整了个小床,半夜睡在里面,方便她照料。 这日夜里,冰尘又睡不着了,云舒听见她叹气的声音,忙爬起来道,“主子怎么了?” “点灯吧,我睡不着。” 云舒依言点了灯,只见冰尘靠在白虎皮的枕子上,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皇上他今天在哪儿呢?” 云舒嘴角动了动,“你好生休养吧,管皇上在哪里呢。” 冰尘面色黯然,“会不会未来十个月,皇上都不来看我?” “不会的,别想太多。”云舒道,“你要放宽心才好。现在最关键的是你们母子俩,至于皇上……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后宫这样多佳丽,美人无数,皇上只流连于一人帘帐之内,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道理我何尝不知道,”冰尘叹道,“只是想起来便难受。” “所以别去想了,若把肚中的宝宝愁坏了,那可怎么是好。”云舒笑笑,“躺下来休息吧。” 冰尘又说有点饿,屋子里的茶点果品看了就想吐,哪里还能吃得下去。云舒无法,只得去御膳房看看是否有厨子值夜,可以做一些来给她吃。 八月末的夜,秋意渐浓了。她提着灯笼,走在静悄悄毫无人迹的皇宫内院,偶尔风吹树枝的声音听来,都显得格外惊悚。她飞快地朝御膳房走去,远远的听见一阵呜咽,如诉如泣的萧音,乐律宽广优美,悲凉哀伤。 云舒不禁听得呆住了。如此优美的萧音,已经多久不曾听到了!这音律,不觉地让人心生寂寥,兀自难受。 不过还好,他在。 她走到御膳房前面那条大道,只见在杨柳树下,一个人坐在假山石子上,手执一管箫,那优美的箫音,便是从他手下营造出来。 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样貌。略黑的皮肤,却是那样健康光泽;黑漆漆的眸子,在夜里格外闪亮,侧面的鼻子尤其好看,那样笔挺秀气。 萧声悠然而止,仿佛知道有人在看他一般,魏长歌回过了头来。 只见云舒站在离他不远处,呆呆站着,他的心猛得一跳!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来这里?他忙站起来。 两人个遥遥地四目相对。魏长歌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云舒望着他,却一股恍若隔世般的感觉。好半晌。她才提着灯笼走向他,微微地笑:“原来你在。” 她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让魏长歌心醉。“这么夜了,你怎么……” 云舒忙道:“我们主子想吃醋溜鳜鱼。我们那儿只有个灶子,又没有材料,她半夜又想吃的紧,所以只好过来看看。不曾想原来你在呢。” “今儿刚好我值夜班。”魏长歌道,“这些东西,倒是有现成的材料。只是需要稍等些时候。” “不妨。” 魏长歌忙把萧收了,往厨房走去。云舒跟在他身后,忽的他停住了脚步,回头说道:“你走前面吧。后面太黑了。” 云舒的脸微红了,走到他面前。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心细如尘。她抬着灯笼,走下阶梯。 第一章 意外(下) 两人很快便到了厨房,一个睡意腥松地小太监跑过来,见两人,不禁吓道:“你们俩做什么呢?” 云舒也被这突然冒出的小太监唬到了,提着灯笼照了照他的脸,笑笑:“我是冰才人的侍女,我们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半夜想吃东西,我只好到厨房里来找找。” “哦。”小太监顿时两眼放光,脸上堆笑,“你是说冰才人啊,有身孕的人是该多吃点东西。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魏长歌叹气,连这样一个未足十三岁的小太监,也是如此逢迎势力。他到御膳房最后一间材料屋,云舒跟在身边打着灯笼。 忽的,一阵扑声,把云舒吓了一跳,忙躲到魏长歌身边,警惕地提着灯笼东张西望,“是什么声音?”纵然会武功,见多识广,却仍旧免不了女儿家心性,胆小怕事。 魏长歌笑道,“不要怕,是鱼拍水的声音。”她脸上惊恐的模样,真显可爱。 “哦。”云舒拍了拍胸口,看到一个大理石的石缸里面,一群黑乎乎的东西,夜半看得十分心惊。魏长歌伸手捞起一条,捏着它的头尾,又拿了一个卷心菜和佐料,往厨房里去了。 为了省些时间,魏长歌问道,“你会生火吗?” “不会……”她有些尴尬地道。 “也是,像你们这样养在深闺的小姐,哪里干过这等粗活。”魏长歌一边说着一边到灶子边拿着木炭来升火,笑笑:“能劳驾帮忙切菜吗?这样会快一些。” “可以。”云舒在厨房找到烛台,将它点燃,顿时厨房便亮了许多。她把菜剥得一片片,打来冷水清洗干净,方才开始切。 魏长歌看着她切菜时认真的模样,不禁莞尔。虽是宫女,平日却也是娇生惯养的,想必这个活儿,都未曾做过。看她小心翼翼一刀刀切下,又拿起来观察一下,甚是细致。 魏长歌把火生起来,就开始处理那条鱼。他边切鱼肉,边说道:“听说你是从北魏来的?” “嗯。”她轻轻地说,手下的动作停了下。北魏……那里有她的师父师娘,是她生长的国土,可是她现在,却在越国!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才能侍奉师父师娘膝下,如今他们渐渐年迈了,又只有她一个亲人……“啊!”想着心事,手下不防,就切到了指头。 魏长歌飞快地洗了洗手,执起她的柔荑,看着一道鲜红从她细腻洁白的指尖浮起来。他捏住她的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很痛吧?”见她皱着眉点点头,蓦地心口窜过一丝疼痛。她欲收回手去,却被他按住,轻轻吹了吹,“不怕,没事的。”然后他回身过去,找了一枝绿色植物,切掉它,剥了一点胶出来,涂在伤口上。 “这个治伤口效果很好。”魏长歌一边给她抹一边说。 云舒知道这是芦荟,在北魏的时候,师娘还吃这个呢。魏长歌给她抹好了,洗了洗手说:“我经常有点小磕碰,用这个好得特别快,也不留疤。” “谢谢。”她轻声地道。 “你在一边看着吧,我来做就好。”魏长歌朝她笑笑。他继续低下头去切鱼,刀功精细,不消多久,水烧开了,材料也都准备好,云舒在一边看着魏长歌手执着锅,肆意翻炒,不多久,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便窜入鼻中来。 云舒崇拜地看着他,“好香!” 魏长歌笑笑,往锅中放了少许陈醋,顿时锅子里烟雾升腾起来,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便在鼻间飘散开来。云舒点点头,“这个味儿闻着就已经很好,吃起来想必是一种极大享受。” 只见魏长歌飞快地从碗厨拿出一个大的青花瓷牒和一个小牒子,先往小牒里盛了点儿醋溜鳜鱼片,然后再将锅里的鱼片装盘,饰以几只生的青菜叶子,看起来春意盎然,让人胃口顿生。 他把小牒子递给云舒,“来尝一尝吧。” “这不好吧……” “反正没人看见。”他调皮地笑道。“试一试我的手艺。难得这么大半夜地来。” 云舒笑了,接过他手上的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放至口中。顿时,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带着鱼肉新鲜嫩滑的口感,顿时营满了她的口腔。她啧啧称奇,“原来这么普通的材料,可以做出这样美妙的滋味来。” 魏长歌被夸得心花怒放,“喜欢便多吃一点吧。” 云舒又吃了两片,用绢子擦了擦嘴,“不能了,要赶着回去给主子吃呢。谢谢魏大哥。” 一声魏大哥,让魏长歌猛得心醉。他默默不语,将装“醋溜鳜鱼片”的牒子放至篮子中,盖好,递给她,“要我送你回瑞雪阁么?外面天黑得紧,你又要拿这个,又要拿灯笼。” 云舒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便好。” 魏长歌点了点头,看她离去。心内莫名的有些惆怅,有点悲凉。 如果她不是宫女该多好呢……她是如此温柔和善,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亲近。正欲回身,却突的看到地上一条浅紫色的丝帕,上面绣着几支淡雅的绿竹,魏长歌朝云舒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想叫她,却现,她已经走远了。 这是她的绢子。魏长歌执起来,闻了闻。那浅淡的香味,仿佛还带着暖暖的气息。他收起绢子,蓦然迷醉。 云舒提着篮子和灯笼,急步往瑞雪阁的方向,突的一个人影窜出来,忙抬头看了看,不是别人,正是程力。 她嘴角微扬,“程公公为何半夜总窜出来吓人。” 程力笑道,“白天总见不着你人。恰逢今晚遇上了----你又是为什么这么大半夜地在这儿?” 云舒将篮子提了起来,“我们主子半夜嘴馋呢。” 程力变了变脸色,“我也听说了,公主有了身孕,这可怎么是好……”他走近,压低了声音,“别忘了我们肩负任务。假如韩霁……” 云舒的脸色黯了黯,程力接着说道:“你可不能因为这些儿女私情,就置我们的国家于不顾。” “嗯。”云舒眉尖微蹙,程力很快就走了,她也快地往瑞雪阁而去。她只是一个弱小女子而已,国之重担,怎么能加诸于她薄弱的肩上呢!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不是没有矛盾的。韩霁既是北魏的仇敌,可,也是冰尘公主和她腹中胎儿的父亲啊!而且,韩霁看起来还是一代明君…… 第二章 蓖麻(上) 树影摇曳,叶子落了一地。萧萧索索的声音,感觉着格外哀凉。一轮上弦月,朦朦胧胧地挂在天空,散着柔和的光晕。 “皇后驾到----”一个太监高唱的声音。 冰尘在屋内,蹙了蹙眉,“她来做什么?” 云舒亦不知,忙迎出来。只见皇后身后跟着一大堆宫女太监,身穿桃红的对襟裙,群角婉迤,白色腰带上系着红丝绦,上面络着个凤形玉佩;桃红越显得皇后肤白细腻,气质高雅。 冰尘忙下床来迎,“婢妾参见皇后。” 皇后扶她道,“妹妹勿需多礼。”细细打量了下冰尘。娇袭一身病态,越显楚楚可怜;仿佛因为受孕更使她消瘦了几分,脸蛋越地小了,白得近乎透明。她身上穿着平常衣裳,头也只松松挽了个髻,腥松之中,带着娇柔妩媚姿态。 云舒忙去泡茶。 皇后拿眼瞧了瞧云舒,云舒泡茶回头,恰巧见了,忙垂下了头。心下犹疑,皇后这样看着自己,是为甚? 只听见皇后和冰尘闲话家常,皇后忽的说道:“差点忘了呢。”她回头,“宝菊,把前儿荆国敬上的瓜果拿来。” 八年前,野心勃勃的韩霁在登基的第二年,便开始拓展疆土,大肆向梁国进攻。仅仅两年,梁国就被夜赫拿下。韩霁并未开城屠戮,只是将梁国愿臣服的收为己用,不降服者格杀;梁国皇室男子一律斩杀,以免后患无穷。将梁国的血液全部抽换,换上越国各将,封候封地,直接听命于韩霁。 同年向北魏伸出魔爪,但是北魏拥有连青城和云知树两名勇将,却是他们未曾料到的,所以战火连绵,持续了数年之久。现如今,唯有荆国是独立国了,越魏之战也使越国元气大伤,所以才暂时没有灭荆之计。荆国惶恐,忙忙地送了众多东西来奉承讨好,结交联盟,就怕越国会将战火,延绵到荆国去。 宝菊又命小宫女把几个篮子提进来,里面有满满的绿葡萄,大的西瓜,还有一篮子一盒一盒的,未知是什么东西。 皇后说道:“咱们这儿,这些新鲜的瓜果都已经快没了,那儿却还多着呢!而且结的又大又甜。那一篮子是进贡的零嘴儿,本宫吃着甚好,恰你又是有了身孕,所以给你点儿,解解馋。” 冰尘福道,“谢谢皇后如此想着婢妾。” 皇后扬了扬手,“不过是一点小东西,何需多礼。哎,皇上妃嫔也不少,可是能平安产下皇儿的,却不甚多。看前儿肖才人又……”她叹了口气,“说来说去,还要怪那盆杜鹃花呢。” 冰尘难过地道:“都是冰尘不好,如果不是我将它送给肖才人……” “本宫都已经知道了,这不关你的事。”皇后淡淡地道,“只怕是有人想要一箭双雕,害了肖才人,又指祸到你头上罢。” 冰尘只低着头不语。看来刘贵妃做的什么事情,皇后清楚地很。皇后又道,“以后行事注意小心点儿,还指望着众妃嫔能给皇上多生几个皇子呢。” 冰尘红了脸,不言不语。云舒抬起眼,偷打量了下皇后,不知道她这话里,是不是醋意的成份更多一些。皇后和冰尘漫不经心地谈着宫里琐碎的小事,道:“说起来,还忘了谢谢冰才人呢。” “谢我?”冰尘疑惑道。 “就是你赠予本宫的那个薰衣草香囊,”皇后脸上浮起笑意,“没想到真的十分有效!本宫最近睡眠已经好了。正如你所说的,那个味儿初闻时感到怪异,闻久了,倒觉得十分清爽舒适。” 冰尘笑道,“其实婢妾也不懂这些的,都是她,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使得我也跟着受益了。”她指了指云舒。 皇后将目光移向云舒,云舒低下头来,福了一福。只听得皇后说道,“真是生得好样貌,想是北魏水土滋养,养出的都是你们这些美人儿来。” “皇后盛赞了。”冰尘谦虚道。“我们不过小家碧玉,哪里比得上皇后的风华绝代。就是母仪天下的气度,已叫人过目不忘,何况又是生得这副倾国倾城的模样。” “冰才人说笑了。”皇后面上流露出一丝惆怅来。再美的容颜,逐渐老了,对皇帝来讲也没有吸引力了。又说了会子闲话,皇后便道,“天色也不早了,本宫回去了。你好生养着吧。” “是。”冰尘和云舒,直送皇后出瑞雪阁来。看着她们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去了,方回到屋子里来。 冰尘道:“倒是她有心,还特特的给我送这些东西来。”她看了看那些瓜果,“看着很好哟,叫她们切几片来我们吃。” 云舒出去吩咐了,刘安进来抱了个大西瓜,和几串葡萄出去。云舒整着那些零嘴,“有一些是北魏也有卖的呢。” 冰尘只瞄了一眼,“我现在对这些可没有兴趣。咦,这是什么?”她随手从一个被云舒打开了的小盒子拈了一粒深棕色的小丸子丢进嘴里,“酸酸的,正适合我呢!” 云舒笑笑,“你现在独爱酸的东西!” “是啊。”冰尘又拈了几粒来吃,一副馋猫模样。 云舒立刻将它收了起来,道:“待我整理完了,收拾到小盘子里去再吃罢。” “为什么这么麻烦。” 云舒也不语,径直到小房间里去了。皇后在这节骨眼上特意拿来的东西,她能不小心翼翼的检查吗?不管皇后是不是有那样的心,她小心些总是好的。 冰尘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虽和以前相比心思慎密些许,却终究不能时时防备,长年公主的环境中,有人替她解决一切事情,她自是很少去想到这方面的黑暗。尤其是皇后屈尊来看她,她哪里还能往别的地方想呢。 云舒细细整理着那些瓜果,把它拆分出来,全用平时装果品的盘子一一分装。冰尘适才吃的酸酸的叫乌梅子,用各色梅子打碎了,辅以佐料捏成丸。呈棕色,香气扑鼻,让人口齿生津。 将乌梅子装入果品盘的时候,突的,几个颜色与乌梅子稍稍有异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用镊子将它钳起来,放在眼前细细地看。若不注意,这东西当真可以乱以成真了。她皱皱眉,将几个颜色比较怪异的全都拿出来,放至脸盆里洗了几下,顿时露出一道道浅浅的条纹来。 是蓖麻! 第二章 蓖麻(中) 云舒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些乌梅子当中混了蓖麻!是皇后吧……特特地拿了这些东西来,无非就是想让冰尘无意中嚼食这些蓖麻。蓖麻油虽无毒,蓖麻仔吞食亦无碍,但若是嚼食,只消两颗,便足够让人去见阎王了。 她把从乌梅子里挑捡出所有的蓖麻出来,以浅绿的的绢子包了,先揣在怀中。才刚处理完,便听见冰尘叫她。 她忙忙地就去了,也暂不提蓖麻一事,“主子什么事?” 冰尘不好意思地说,“我又想吃东西了。” “就知道你。”云舒笑了,“孕妇为大,想吃东西自然是要吃到的。要吃什么,吩咐下来,我去御膳房就是了。”停了下,她说,“我看不如这样,主子派舒儿去御膳房学习厨艺吧,将来随时随地,你想吃什么,舒儿都能做给你吃。” 冰尘呵呵笑了,“你会做么?” “可别小瞧我哦。”云舒调皮地道,“舒儿可是冰雪聪明,一学就会的呢。” 冰尘笑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丫头,也不害臊。好了,做点什么酸酸的东西给我吃才好。你自己看着办罢。” 云舒摇头,“你怎么尽吃酸的。人都说酸男辣女,莫非真的是小皇子吗?” 冰尘抚着肚子微微笑了。云舒收拾了东西,踏着月色往御厨而去。不知道,今晚在那儿的,是不是还是魏长歌呢? 今晚月色甚好,银华照洒着大地,所以她也不打灯笼。走到鸣翠坞,突的从前方拐出两个人来,不是别人,当中一个,正是韩霁!另外一个却是没见过的,身型慓悍,看起来非常勇猛。 云舒吓了一跳。真是的,怎么好象走到哪里,都能碰上韩霁似的!躲之不及,急忙行礼。 韩霁瞧了她一眼,“免。” 云舒起身,也不敢偷看,韩霁与那男子从她身边走过了,云舒方才松了口气。回头偷看了眼,韩霁身边的那个男子身形异常高挺,只是刚刚匆匆一眼,未看清他是谁。 云舒苦恼地笑了下。虽然遵循着原来的历史轨迹活一遍很烦,但是至少她可以去避免一些事情。可是现下历史因为她而有了改变,使得她没有了‘预知’的能力了,未来的一切怎样,她完全不知道,也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了。 还未到御膳房,便听到一阵如诉如泣的萧音。她心下暗喜,忙小跑着往那儿去了。在原来的柳树那里,看到魏长歌寂寥的身影,显得孤单凄清。 云舒静静走上前去,不忍打扰惊天为籁的音乐。还距离他有一段距离,兀的萧音嘎然而止,魏长歌回过了头来。 他站起来,长长的身影投影在地上,望着她,竟有些出神。云舒脸儿微红,往前道,“魏大哥。” “你来了。”魏长歌握紧了抓着萧的手,有点激动。 “是啊,我们主子这个时间想吃东西,没法儿呢。”云舒笑道,“倒要好好地向你讨教,学做几道菜,省得每晚上总是奔来这里麻烦你。” “哪里的话,御厨,不就是为你们服务的么。”魏长歌淡淡地,眼神掠过她白晰的面颊,那两抹淡淡的红,让他犹为心动。她眼如水杏,眸光如星,柔和地仿佛这一地银华月光。 似乎这几天纤瘦了些儿,单薄的肩与腰,让他莫名的心疼。 魏长歌啊魏长歌,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点!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一头往里面栽呢! 两人进了御膳房,里头还有几个人,见云舒进来,皆是一脸好奇。颜大嫂正在洗材料,见云舒,忙笑道:“原来是云舒姑娘,进来进来。想必是你们主子肚子饿了吧?” “是啊。”云舒笑笑,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认识她的,“你们这么晚了,还在忙活?” “今儿皇上有雅兴要吃湘菜,我们就忙忙地起来做了。”他们值夜班时,若是主子们没有过来传膳,是不必守着的,可以各自去休息。 云舒点了点头,见魏长歌挽起袖子,忙走过去低声道,“魏大哥,不如你教我一招半式的,我也好到主子面前卖弄卖弄。” 魏长歌道,“不怕第一次做不好吃,主子会怪罪么?” 云舒红了脸儿,“凡事总有从不好到好的过程嘛。” 魏长歌笑了笑,道,“跟我来。”今夜有这么多厨子在,他便到自己专用的厨房去了。不似那夜,静悄悄的无一个人,随便在哪儿烧菜都成。厨子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方和保密的菜式,尤其魏长歌,许多菜式都是自己独创,再加上一聘进来便是大厨师,所以有自己专门的厨房。 独立的厨房非常干净,东西摆放整齐有序。他不自觉地看了看云舒的手。不知道,她好了吗? 云舒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我已经好了。谢谢魏大哥,那个芦荟果真的有效果呢。” “好了就好。”魏长歌点点头,便开始准备菜式。云舒既然要学,他就在旁边,细心地指导,从切菜切肉丝开始,末了还不忘补一句,“小心点儿,别再切到手了。” “嗯。”云舒的心暖暖的。再次感受到他的关怀,真好…… 第二章 蓖麻(下) 这是云舒第一次下厨,不过她知道,她会有天份的。果不其然,仅是魏长歌在一旁指点,一道“拉丝茄鲞”就做得有模有样,味道恰好。魏长歌尝了尝味儿,不可置信地看看她,“你当真是第一次下厨么?” “是啊。”云舒有点小小兴奋。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她的。 “你这样好的资质不去学厨艺,真是太可惜了。”魏长歌叹道,“不如我向上举荐,把你调到御膳房来?” 云舒被夸得脸红,“舒儿当真做得不错么?” “嗯!” “魏大哥夸得舒儿都不好意思了。”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将来若是我们主子嫌弃我了,我便来这里。如何?你会收我做徒弟么?” “当然。”魏长歌笑道,“只是你这般玲珑多才,你们主子,只怕不会有嫌你的一天罢。” 云舒嘻嘻笑了,两人将菜色装入篮中,出得厨房来。另几个厨子还在外头忙活,烟雾,菜香四溢。 魏长歌送云舒出来,她只顾打着灯笼照前方,不想脚下一滑,几欲跌倒。还好魏长歌急忙扶住了她。 魏长歌吓道,“你没事吧?” “没事。”低头看了看,原来是一根烂菜把她滑到了。她惊觉过来,他还握着她的手呢,忙抽回来,两人顿时脸色绯然。她小声地说,“我走了。” 她急冲冲地离去,脸上火辣辣地烧。静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好久方使红晕散。她深呼吸了口气,往瑞雪阁而去。 冰尘已经等得急,“你是去种菜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好主子,做这道菜需要很长时间啊!快点尝尝看。” 冰尘迫不及待地吃了口,仿佛有瘾的人一般。拉丝茄鲞入得口中,那香气口感,便使她赞叹,“真好吃!哎,腹中的宝宝使我成了个贪吃鬼呢!” “孕妇就是该多吃点。”云舒坐到她旁边,迫切地看她,“好吃吗?” “嗯,你也吃一点?” 云舒摇了摇头。“没觉得这味儿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和以前在北魏的大厨做的差不多呢。”冰尘开心地道。 云舒摆弄了下她的裙带,害羞道:“原来舒儿的厨艺可以和大厨有的拼啊。” “你做的?”冰尘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不是吧。” “承蒙主子夸奖,这道菜确实是舒儿做的。”云舒说着咭咭笑了起来。 冰尘一脸的不可思议,接着又摇头又点头地笑道:“怎么你什么都会呢?当真就有这么冰雪聪明的人!”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小婵的声音,紧接着,小婵就进来了,对冰尘说道,“主子,外头有个小宫女说找您,有要事。” “哪个小宫女?”云舒代问道。 “是做粗活的,平时不大来我们跟前服侍。” 冰尘蹙了蹙眉,“她能找我有什么要事?”顿了下说,“让她进来吧。” 小婵出去领了那个小宫女进来,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秀丽可人,穿着粉色宫裙,眉眼轻浮,举止轻佻。她对冰尘行了礼,便道:“奴婢有话与冰才人说。”说罢还特意地看了云舒一眼。 冰尘看看云舒和小婵,道,“小婵先出去吧。云舒留在这里服侍。”她看那小宫女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宫女动了动嘴角,仿佛讨了个没趣,说道:“刚刚奴婢看到云舒姐姐……”说着抬头来,看着云舒。云舒蹙了蹙眉,不知道小宫女看到她什么了?难道看到她同魏长歌在一起么? 想到这里,脸不禁红了起来。冰尘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消欲言又止,这样子看得人心急。” “是。不久前奴婢看到云舒姐姐往怀里揣蓖麻籽,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呢!”小宫女瞄了眼云舒道,“主子大概不知,这蓖麻籽若是服食,可是可大可小的!让人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舒心惊了一惊!看看她在挑蓖麻籽,怎么被这小宫女给看到了?不,分明不是……她环顾过左右,没人在身边!那么,这个宫女,是被皇后收买了的? 冰尘看看云舒,又看小宫女,看不出来神色变幻,“那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云舒姐姐鬼鬼祟祟地往怀里揣蓖麻籽做什么呢?唯恐她对主子心生嫌隙,若是将这蓖麻籽放入菜中,主子不小心服食了,那可如何是好。” 云舒喝道,“你说什么!你是怀疑我对主子有什么不轨企图不成?” “那只有你知道。”小宫女道,“主子,奴婢不过是据实禀报而已。若是云舒姐姐不曾心存不轨,为什么偷偷摸摸地往怀里揣蓖麻籽呢!平日里这东西,我们又用不上!” 冰尘回头来看云舒道,“是怎么回事?” 云舒皱眉,正欲说,那小宫女却抢道:“奴婢说的可都是真话,若不信,去云舒姐姐身上搜搜就知道了。” 云舒微怒,对那小宫女斥道,“你什么也不懂,在这儿胡说什么。” “我自然不懂,云舒不妨给我解解惑吧?”小宫女眨着眼睛,装出一副天真模样。 云舒还欲说,冰尘却道:“舒儿,有没有这事,把蓖麻籽拿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何必在这里分辫不止。” 冰尘的话仿佛当头一盆冷水,一股被置疑的凉意从脚底凉至头顶。云舒当下伸手至胸口的暗袋,准备将包着蓖麻籽的绢子拿出来,却忽的,心头一惊! 第三章 刺杀(上) “云舒姐姐怎么不将蓖麻籽拿出来呢?”那小宫女有些得意,“莫不是真的放到主子的菜里去了?” 云舒摸着胸口的暗袋,这里空空如也!东西哪里去了?她细细地思量着,却听到小宫女的声音,不免有些着急。见冰尘也看着她,她垂头道:“奴婢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那小宫女冷哼道,“我看主子还是不要吃这道菜了!要是她往菜里加了蓖麻籽,主子岂不是无端端要被她所害!” 云舒斥道,“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不是么?”小宫女咄咄逼人,“我分明是亲眼看见你将蓖麻籽揣入怀中的,现在东西不见了,你说是去哪里了?” 冰尘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对那小宫女喝道,“没规矩!谁允许你在我面前如此大呼小叫了?舒儿的事,我自会处理。倒是你,你无事偷窥别人做什么?” 小宫女愣了下,忙道:“奴婢不是偷窥,只是刚好看见了而已。” “就有那么刚好的事么?这事由我处理。你下去吧。”冰尘脸色肃然。 那小宫女讨了个没趣,只好讪讪地退下了。云舒一脸郁闷,还在想着究竟蓖麻籽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半路上丢了……蓖麻籽这样的东西,平时知道它毒性的人并不多,应当无害,只是还有一条她的锦帕…… 未等冰尘问,云舒就道:“主子也怀疑舒儿?” 冰尘抬头看她一眼,“我若疑你,就不是这个态度了。”她说着,又吃了一口茄鲞。 云舒听得她这样说,方才松口气,冰尘接着说道:“不过刚刚那宫女说的,你怀揣蓖麻籽一事,是真的吧?” “嗯。”云舒便将在乌梅子里面找到蓖麻籽一事告知了冰尘。 冰尘蹙眉道,“若这小宫女不说,我当真不知道蓖麻籽原来还有这等毒性。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主子忘了舒儿喜爱料理这些花花草草,连带着植物科的东西,也多少有些了解么。” “哦,”冰尘点点头,若有所思,“没想到皇后这么处心积虑,面上却表现地无比关怀疼爱。” 这是后宫之中的定律!谁叫你怀了身孕呢?云舒没有说话,只是道:“以后主子还是多留点心眼比较好。” 冰尘拉着云舒说道,“这事还多亏你。若不是你,我若误食了这些,只怕连性命都丢了!像这样在深宫中随时暴毙而亡的妃嫔,恐怕不在少数吧。真是防不胜防啊。”说罢,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摸了摸腹部。还有十个月的时间,这未来,还不知有多少变数在其中呢。 皇后坐在永惠宫的椅子上,手上是个碗口大小的竹弓钉,上面绫白的云锻,正一针一线绣着红色的梅花。 皇后在家中时,父母管教甚严,女工松懈不得,再加上她对刺绣也甚有兴趣,直至嫁入宫中,成为一国之母,也不忘在闲瑕时做点手工活儿。正认真地低头绣着,外头宝菊走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手上的活儿停了停。“果真是她?” “想必上次杯子异裂,也是她所为了。”宝菊道,“不然的话,她怎么认得蓖麻籽,还从乌梅子里面挑出来呢。” 皇后点了点头,素净的脸上有着寂寥,“没想到冰才人的身边,竟有这么个人才。那想必上次的茶杯事件,也是她做的吧。” “这倒是未可知,”宝菊道,“她应当不会武功,我看她几次摔倒,都是被那个叫魏长歌的厨子扶住。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也有可能,”皇后道,“凤碧螺那样的东西,想必寻常人也不一定会知道。或许真的是巧合罢。只是她留在冰尘身边,也必是我们的大患。她能破得一次,就有第二次。” “那我们……” “一个宫女而已,总比冰尘好对付得多。” 宝菊的脸动了动,道,“奴婢倒觉得不然。皇上似乎对她,也有些……” 皇后的脸变了变,“有些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宝菊回道,“只是皇上每次看到她,必定要对她盯着看上半天。” “兴许皇上是觉得她有点像凌心太妃吧。”皇后道,“第一次见面,本宫也诧异,世间怎么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哦,”宝菊说道,“在奴婢还没进宫前,咱们村子里就有两个长得非常相像的男子,可是他们既不是哥俩儿,也不是亲戚。” 皇后点了点头,眉头微微拢了拢,又接着开始绣白绫子上的红梅。云舒是留之不得的,要找个办法除去她才好。看了看天色,问道,“皇上今晚在哪里?” “在明镜殿。”宝菊回答道,“和夜赫将军一起。” “哦?”皇后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下来。夜赫,有多久不曾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改变大不大。想了会儿,她把手上的活儿往旁边一放,站起来道,“摆驾,去明镜殿。” 宝菊讶异道,“可是皇上和夜赫将军一起呢……” “是么?本宫可不知道他和谁在一起,本宫只是过去见见皇帝而已。”皇后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宝菊见她如此,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不好过问,只好吩咐下去备车。 又传来宝莲好好给她妆扮,梳了个朝阳飞凤髻,左右两边各饰以亮橙橙金灿灿的金步摇,走起路来,出轻轻的叮叮声。身上穿着浅紫色的鱼尾曲裙裙,裙尾百褶,淡淡雅致,从中而来。 她站在镜子面前照了照,又问宝兰宝菊道,“这样可好看?” “皇后丽致无双,这样一扮,更是光彩照人了。” 皇后嘴角摛几分笑意,忙出永惠宫,坐着车辇往明镜殿而去。坐在车上,心情还难免有些儿紧张,拽着锦帕的手,甚至有些冰冷。 好不容易到了明镜殿,太监通报,好半晌,才听得一声“传----”。 皇后慢步走进明镜殿中。明镜殿本是皇帝处理公事的地方,大堂明净,此时点着烛灯,亮似白昼。大堂之后有数个厢房,有时韩霁批阅至太晚,便在后殿直接歇下了。 此时明镜殿的大殿之上,却摆上了桌席,只见韩霁穿着银色锦缎坐在其中,举杯喝酒,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在他身边,则是个年龄与他相仿的男子,异常粗旷,面目五官仿似雕凿而成,深刻鲜明无比。一双眼睛黑幽深深,却拥有无比的魅力。黑只以黑色细缎子扎于脑后,一股狂野的味道油然而生。 第三章 刺杀(中) 皇后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便向皇帝福道,“臣妾向皇上请安。” “佳儿来了,无须多礼。”韩霁看她道,“这么深夜来访,可有事情?” “没有,只是刚好路过明镜殿,得知皇上还在,所以进来瞧瞧。”皇后说着抬起头来,正眼看了看夜赫。“原来夜将军也在。” 夜赫站起来抱拳道,“参见皇后。” “夜将军多礼了。”皇后轻声细语地扬了扬手,一个漂亮的弧度。 韩霁道,“既然皇后来了,也一同坐下吧。” 皇后也不谦辞,坐将下来,且听他们讲战场杀敌。夜赫声音磁性穿透,仍是那样好听。皇后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心下感慨万千。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这几年战场奔波,把他锻炼得更有男人味,更加得冷漠。 仿佛因为皇后的到来,他们的话题有所转变,想必她一个女子在这里,不好商谈国家大事,皇后也有这个自知之明,不消多久便起身道,“皇上与将军有事要谈,齐佳告辞了。” 韩霁点头,皇后委婉地去了,韩霁便对夜赫道,“继续吧。” “此次派人在北魏监视,尤其是云知树和连青城的动向。倒没有什么异样,”夜赫道,“只是还不能放松警惕就是。其他一切甚好。” “如此便好。”韩霁道,“如今我们国力也在整治中,若是北魏有异动,我们还不定能赢呢。这么多年拼战,伤亡太过惨重了。” 说到这里,夜赫的面色便黯了下来。他的数十万精兵,剩下的只有两三万而已,虽是战争而亡,可这期间苦楚,只有他自己知晓!看着出生入死的属下一个个接连死去,那个滋味,生不如死! 韩霁见他面色黯然,便笑道,“罢了,不说这些。你年龄也不小了,为何还不成家?” “早几年奔波于战场,娶了人家好闺女,又把她弃于家中,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美好青春。”夜赫面无表情地道。 “说的甚是,也只有你,做得到如此纯情,”韩霁纳纳地笑了,“现下暂时稳定了,也是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要不要朕给你指婚?” 夜赫笑了笑,“适才我们遇上的那个宫女……” “你看上她了?”韩霁有些意外的样子。 夜赫不答,“她可是北魏来的?” “正是。”韩霁道,“莫非你在北魏见过她么?” “不知。”夜赫垂下眸子,“也许见过罢,看着甚是眼熟。” “长得如此标致的宫女,倒也少见了。”韩霁凉嗖嗖地道,“假如你中意,把她指给你吧?虽说宫女的身份,是不太配得上你。” “夜某不是那等讲究门当户对的人。”夜赫道,“只是目前尚无成家的想法,还是罢了吧。” 韩霁点了点头。真要把云舒指给夜赫,他还有些不愿意呢。云舒身上有让他感到奇异的东西,他对她有股很熟悉的感觉,他仿佛的有些喜欢,却又不敢动她分毫。这是最让他感到惊诧之处!他是一国之君,后宫三千佳丽,任他予欲予求,向来不曾有这样的念头。所以当第一眼看到她时,产生的只可远观不可玩榭焉的感觉,让他也大吃一惊。 或许,是因为她长的像凌心太妃? 凌心太妃是韩霁生母的亲妹妹,自韩霁的母妃去逝之后,便一直由凌心太妃将他抚养长大。如今年龄大了,不常出来,唯爱在宫中抚琴读书。韩霁也就偶尔过去请安而已。 “已经夜了,皇上也早些去歇息吧。只怕宫中的美人,要等急了。”夜赫微笑道。 韩霁亦笑了,夜赫难得才会露一两个笑脸。“你出宫去?” “嗯。” “也罢,不留你了。” 夜赫告辞,往西城门而去。他边走边想着皇后的样子。这么多年没见,她当真沧桑多了。仿佛还是年幼时手拉手一起玩耍的同伴,一晃眼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他是越国老将军夜不语的儿子,而齐佳的爷爷父亲,与他们家有深厚交情,原是从小青梅竹马,后来不知怎的,齐佳就嫁到宫里去了。夜赫倒没有怎么着,反正他从始至终,一直只把齐佳当成妹妹而已,如今她是一朝之后,六宫之主,身份已经差海了去了。 夜赫出了宫,牵了马,便策马回家去了。直至回到卧室,快要歇息之时,他才伸手,将怀中的那方帕子拿了出来。 里面包着几粒含着香气的蓖麻籽,绢子一角,绣着深绿色的几枝文竹! 云舒这几天跑御膳房跑得越勤快了。心想把冰尘爱吃的那几样,学着做会了,以后便可以在瑞雪阁开个小灶,半夜就不需再跑御膳房里来。 云舒常往御膳房跑,自然也是有目的地。按师父的计划,是要她离开冰尘,混入御膳房之中伺机而动。虽然这是个漫长而艰难的任务,但是师父之命不可违,沉重的枷锁负于她的肩上,她就算不愿意不喜欢却必须要去做---- 这日午后,云舒向魏长歌学了一道菜,几人正在品尝,颜大嫂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云舒姑娘的手艺这般了得呢,哪里像个刚刚学烧菜的人,竟就是个大厨了!” 小豆子也道好,“云舒姐姐人生得好,菜也烧得好,真是难得啊。” 云舒笑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是在哄我吧。” 庆大嫂道:“不哄你。当真的好。”她叹道,“我在这里几十年了,连厨房也轮不到我进,想是我没这个天赋呢!竟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了。哎!” “哎哟,你就别在这里酸溜溜的,等下云舒姑娘当真了呢。”颜大嫂道,“我们本身就是干粗活的料啊。” 云舒低头不语。他们吃完散去,魏长歌便送她到杨柳飘飘的大道来,“你要回去了吧?” “是啊。”云舒点点头,她正欲走,又回来。 魏长歌看着她,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怎么了?” “魏大哥,”云舒扭扭捏捏地道,“那天,你有没有捡到我的绢子?” 魏长歌的心扑腾扑腾地跳,正欲回答,云舒又补充了句,“浅绿色的绢子。” 她的绢子又掉了?真是个小迷糊。魏长歌不禁笑了,带着点坏,他捡到她的那条淡紫色的绢子,他却不想归还与她。“浅绿色的,未曾见到呢。” “哦。”云舒点点头,有点失落。她还以为包着蓖麻籽的那条绢子,是魏长歌捡了去。现下也不知道在谁手中,要是不小心误食了,那可怎么是好呢。哎,她这两日怎么这么容易丢东西?以前可从不这样啊。 与魏长歌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走至鸣翠坞一带,见景致优美,不禁拐到小道里去,看着蝶舞蜂绕。桂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深绿浅绿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亮泽。 正欣赏着如厮美景,突的,前面冒出一个人来,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不是太高,十分灵巧,手上握着明晃晃的尖刀,云舒大惊!这个人,是谁! 第三章 刺杀(下) “你是----”她声音颤抖地问道。 “纳命来!”那男子喝一声,拿着刀就朝云舒劈来。 云舒吓呆了!她啊得一声转身就逃跑。可是鸣翠呜平时往来的人就少,云舒的脑海飞快地转着:怎么办?要跟他打么? 若要打,未必打不过,只是这样,岂不是暴露了她会武功的事实了吗?这个人,究竟是来探她虚实的,还是真想取她性命?又是谁要对付她…… 难道…… “撕!”刀尖从她的衣服手臂划过,宫衫顿时破了一大道口子。一阵刺痛剜进她心底,她心惊了惊,看到雪白的手臂上渗出了血迹。正欲出手的时候,突然间一个藏青色的人影冒了出来。他身材高大,形容粗旷,出手三招,便击了那黑衣人胸口一掌。 黑衣人被击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见形势不好,忙极逃走了。 藏青色人影也不去追,只是回身来看云舒。 云舒蹙着眉尖。是谁想要夺她性命?是皇后么?见那人向她走来,她忙看着他,心内一阵震憾! 是他。夜赫! 飞扬的眉,深黑的眸子,如刀凿般深刻的五官,黑色头轻轻束起,异常冷酷俊美。云舒的心绷在胸口。没想到,他会救她。又,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样?”他开口便问,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温度。 “没,没事。”看到他,她不禁地紧张,生怕在他面前,什么秘密都泄漏出来。他是与师父不相上下的勇将,是征战北魏国实力最强的将军!他如此精干强悍,一双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般。 夜赫的目光停在她受伤的那条手臂。宫衫破了一道口子,素白的玉臂几乎全部露出来,此时见他这样盯着看,云舒忙用另一只手将手臂拢起,垂着头,脸上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夜赫从怀中抽出一条十分大的帕子,走过来,云舒警觉地往后退几步,“你,你要干什么。” 夜赫什么话也不说,执拗得上前,用他大的夸张的帕子在她的伤口上包扎起来,既扎了伤口,又能将裸露的玉臂遮住。 云舒的脸越红了,心扑通扑通地跳。他们距离很近,她几乎可以闻得到他身上一股她从来没闻到过的气味。那是魏长歌身上所没有气味----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垂着头,也不敢看他,只道:“谢谢。”说罢福了福,像逃跑一样飞快地走了。 一路行至瑞雪阁,恰巧冰尘在外头漫步,见她这样回来,忙问道:“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她淡淡笑了笑,冲到自己的卧房中。 冰尘跟进来,“究竟怎么了?”她看到她破了的袖子和受伤的手臂,惊叫:“你受伤了!” 云舒平静地在柜子里拿出创伤药,然后扯下帕子。帕子上已经染了些许血渍,伤口一道很细长,好在不深。忍着疼,她往上面抹了一层的药,然后找出一条干净的素帕,又扎上。 冰尘看得着急地不得了,“究竟怎么回事?很疼吧!” “没事。”云舒抽了口气,挤出抹笑,“好了,没事,不要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怎么在皇宫之中,还会生这样的事。”冰尘吹了吹她的伤口,“你遇到刺客了?” “嗯。”云舒将刚刚的事情跟她详细说了一遍。 冰尘一脸的怒气,“没想到在皇宫里,竟然还有人这样明着胆子挥刀执枪!这事不能姑息,不管幕后主使是谁,都要告诉皇上!” 云舒拦她道,“放心吧,皇上最后会知道的。” 冰尘疑惑地看着她。云舒解疑道:“刚刚救的我的那个人是夜赫,他肯定会和皇上提到这事的,所以我们就不要再去趟这浑水了罢。” “万一他没说呢?” “没说这事就这么算了。”云舒道,“幕后主使多半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 “今天是恰巧有人救了你,下次若没人救你,怎么办?”冰尘担心道。 云舒没有回答。下次若没人救,她就只能自保了,还能怎么办呢?今天如果夜赫没有出来,她会出手的。就在她准备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出现了。 冰尘犹疑了半天,才问道,“是不是皇后派人做的?” “不知道。”云舒叹道,“不管是不是,我破坏了他们的好事,终究他们是要算帐到我头上来的。” “可是你是为了保护我----” “别担心了,主子。”云舒的眸子合下来,“既然今天能躲过,而且事情又恰巧被夜赫将军撞上了,他们不会再轻举妄动的。” “但愿是这样才好。”冰尘说着又偏过头来,“夜赫是男子,怎么会随意走动在后宫?” “我也不知道,”云舒在想着他的模样。他长得真粗旷,虽然俊美,却总让她胆颤心惊。“听说他和皇上是莫逆之交,想必是因为这个关系吧。” “哦。你受了伤,好好歇息吧。着实不行,一定要叫御医来看。”冰尘叮嘱道。 “是。” 第四章 争锋(上) “什么?”皇后从椅子上飞快站了起来。 宝菊答道,“外头的人确实是这么回的。” 皇后呆呆地站了会儿,又坐下,“那夜赫将军有没有怎么样。” “他躲在远远的地方,看到将军给云舒扎伤口。又说,云舒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然的话,不会连他这么轻易的一刀都躲不了。” 皇后的思绪沉浸在夜赫帮云舒包扎伤口的画面上。胸口仿佛有什么堵着,她过了好久好久方才平静,“知道了。让他不要再妄动了,省得到时候惹出大麻烦。” “是。”宝菊行了礼,行步出去。 皇后拿起已经绣了大半的梅花白绫绢子来。夜赫……想到他,心里还是隐隐的忧伤。尽管做了皇后,当了一国之母,又有什么用呢,不开心不快乐,要处心积虑地保住她的位置,还要不择手段地去杀死威胁她未来地位的人。 如果不是入得这个深宫,她的性格或许还该和这朵梅花一般,笑傲雪霜。可是,六宫之主,已经让她的内心充满黑暗。 如果当时她嫁的人是夜赫……仿佛要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胡思乱想一般,皇后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只有她知道,她心里隐隐约约,还是对他存有特殊情感的。所以听到他替云舒包扎伤口的时候,内心涌上的,是极苦极酸涩的滋味。 第一次对云舒下手竟然就遇上了夜赫,这让她更加地忐忑不安。夜赫唤醒了她体内的良知,生怕让他知道这么多年,她的手上已经沾满血腥,他会因为这样而藐视鄙视她。 心内想事情,手下不妨,一针扎破了手指,深红的血迹浮将上来。她将手指放入口中吸了几下,便站起来往外走,宝兰跟在身后道,“皇后,您要去哪里?” 皇后也不答,一径地去了。他一定会去明镜殿的。果不其然,她飞快地在往明镜殿的路上飞走,将到达的时候,看到夜赫过来了。他想必已经见过皇上。 皇后的心禁不住的紧张。夜赫却是远远地就看见她了,也不避讳,到至跟前,才行礼,“参见皇后。” “免礼。”皇后的胸口不停地起伏,“夜赫哥----夜将军。”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听说刚刚夜将军路上遇到刺客了,你可还好?” “不是我遇上,只是一个弱小的宫女遇上了而已。”夜赫的声音平淡地波澜不惊。 “哦。”皇后点点头,“小太监们传是你遇上了,我还以你受伤了,忙赶来看看。” “皇后有心了。” “我----”在他面前,她不是什么皇后,也不想当皇后!此时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当年还未告别,她便忙忙地便嫁入宫中来了,这么多年也没再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当时究竟是什么心情。是否曾经和她一样,伤感失落?! 夜赫面无表情地道,“皇后多保重吧,在后宫之中竟有这样的刺客,你们以后也要多加小心了。属下告辞。”说罢抱了抱拳,便走了。 皇后想叫住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好。现在她是什么身份,叫他停住,又有什么用呢? 云知树坐在屋子里,云夫人在旁边默默地出神。良久,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舒儿到那里究竟怎么样了。” “程力传回消息,说舒儿挺好的,”云知树道,“你就别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到异国的深宫去,万一那儿的皇帝一时不爽,就下令把从北魏跟去的宫女都杀了,那可怎么是好!” 云知树懊恼地抓抓头,“夫人,你想的也忒多了点!越国皇帝也是亲征过战场的,虽为敌国之君,却不是那等奸诈小人。” 云夫人想是上了年纪了,奇怪的想法念头层出不穷。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什么时候才能见得上舒儿一面就好了。” “哎----”云知树也叹气。何时才能见面,他也没底。现在虽在秘密地布署部队,准备趁着越军也是在实力最薄弱的时候反击。但是能否成功,却还不知道!这一计划是飞蛾扑火,若是不成,只怕北魏也亡了,越国再不会接受他们成为附属国。 所以,一切还要从他们在越宫之中入手。如果韩霁死,国内尚抢位不休,他们趁着这个机会杀将进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想到夜赫,他的脸色变了变。只怕除了韩霁,夜赫也是个巨大的威胁。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噼扑的声音,云知树出去看看,果然是信鸽来了,从它脚上剥下白色的信条,粗略看了看,便烧掉。 云夫人问道,“情况怎么样?” “公主有身孕了。” “啊……”云夫人叫道,“那可怎么是好。舒儿只怕会动摇吧。” “为了国家,难免要牺牲一些。”云知树道,“舒儿这孩子打从认真开始学武以来,成熟懂事不少。我想她明白晓以大义的道理的。” “只是这样一个重担负于弱小女子的肩上,舒儿太可怜了。”云夫人不满地道。 “舒儿为人聪明伶俐,应变能力强,所以才会选定了她。”云知树神色黯然,“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把她从越宫接回来呢。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若不先动,北魏迟早一天也会沦限,越国怎会甘心北魏永远是附属国呢。此时一搏,可能还比未来要好。” 云夫人便不说话了。国破家亡,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 夜赫坐在竹雅茶楼左侧靠窗的位子,从这里看下去,繁华大街,一览无余。他清闲地啜着茶,白瓷杯子里面,淡淡青绿,袅袅清烟。 他看了看天色,估算着时辰。见无事可做,忽的想起什么,便掏出怀中的绢子来。方方的帕子,浅浅的绿。在右下角绣着几枝深绿色的文竹,绣功可见不凡。 那夜与韩霁一同到明镜殿,路上因为他袖中的一个锦囊掉到地上,便蹲下去捡。不曾想锦囊的旁边,就是这方锦帕。也不知道是谁的。直至前两日救了云舒,看到她衣衫上也绣着浅绿的竹,才知道这帕子是她的。 当真是惠质兰心的一个女子,惶惑无助的模样,让他的心猛得一颤。随即自嘲地勾勾唇角,将帕子又放入怀中。忽的看到他所等的人,忙招手叫道,“魏兄弟,这里。” 第四章 争锋(中) 魏长歌闻声,忙走到他所坐的位子来。笑道:“夜兄,好久不见。” “可不是,有两年了。”夜赫道。“可还好?” 四年前,夜赫从边疆暂回家中。一日深夜从外面回来,不想路上遇到数名高手围攻,斩杀七八名敌人却身负重伤。还以为自己命将不久的时候,魏长歌出现了,打跑了剩余的敌人,并将他带回家中好好照料。 夜赫昏迷两天,魏长歌就在身边照料,直至他恢复意识。魏长歌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夜赫就是大名鼎鼎的黑翼将军。 魏长歌于他有恩,再加上年龄差不甚多,平日喜好切磋武艺功夫,渐渐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魏长歌忙把这段时间的遭遇与夜赫说了。夜赫点头赞道,“你的厨艺,也是该进御膳房的。月钱少不了你的,保不定还能加官进爵。” 魏长歌笑了笑,“我倒不稀罕当不当官。”他只望以后能有足够的银钱可以开个酒楼便好。“北魏暂时归属我们大越,这次你便可以好好歇息歇息了吧。” “只怕更松懈不得。”夜赫叹道。“虽没迹向,但我总觉得北魏不会这么安份的。” “这么多年战争,他们难道还有精力再战么?” 夜赫耸了耸肩,“罢了,不谈这么沉重的话题。你这一身武功,若能效命我军,就是我们的大福份了。” “我志不在此,”魏长歌道,“我们小家子出身,从来也没有想过什么报效祖国,是不是想法很小器?”他笑了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了了一生便罢。” “如果我不是出身在将门,恐怕想法和你一样吧。”夜赫的眸子沉了沉,“谁又愿意双手沾满鲜血。那些异国的士兵将领们,哪个又是该死的?都只是为了保家卫国!有时候都想,要是出身于平民家里就好了,也不用上场杀敌。”虽然有时候这样的想法相当妇人之仁,但他偶尔还是会想。只是平时想想便罢,上了战场,却是照样厮杀,留情不得。 古来征战,谁又不是这样?想要拓展天下,就要付出代价。 魏长歌道,“不说这些了,走罢,在这里喝茶做什么!上我那儿去,做几道好菜,买几瓶好酒,不醉不归!” “正有此意。” 二人出了茶楼,往魏长歌居住的方向走去。街的两边皆是风月场所,就是白天也仍旧热闹非凡。 欲拐进巷子时,突然听到个尖细的声音在大喊救命:“快来人----啊!” 魏长歌与夜赫互望了一眼,两人寻声而去,只见两个衣着光鲜的公子,正在调戏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那女子转身要逃,其中一名男子伸手拉住她的袖子用力一扯,嘶得一声,袖子应声而裂! “啊----”又是一声娇叫。 魏长歌上前吼道,“住手!” 那两个正在轻薄女子的锦衣公子被他这一声喝吓了一跳!回头来看,见魏长歌与夜赫两个如此壮硕,不觉气势便弱了些,其中一个叫道:“一边去,不要妨碍大爷我的好事!” 夜赫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声音冰冷:“想活命就快滚!” 他的声音仿佛利刃一般,震得两个登徒子耳膜生疼,又见他长得冷酷凶煞,顿时收了手,两人互望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灰溜溜地逃走了! “这两个真不要脸。”魏长歌暗骂了一声,见那姑娘袖子被扯了,露出雪白柔嫩的玉臂,顿时脸红起来。走上前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脸色绯红,面上挂着几滴泪珠,好不可怜。此时抽抽噎噎,说不出的凄美伤感。 夜赫的心猛得一颤,云舒惊惶失措的脸孔和雪白细腻的玉臂跳入了脑海之中。这个人的神情,竟有些像她呢…… 魏长歌碰了碰夜赫,“怎么办?你去哪里拿件衣服来给她披下?” 夜赫抬头看了看,往前面不远就是小巷子,多的是庭院,有些人把衣服晒到外头了,夜赫走过去随手扯了一件,往屋子里扔了一锭银子便走向他们,把衣服递给那个女子,说道:“披着吧。” “谢,谢谢公子。”那姑娘接过来,往自己身上裹。 魏长歌点点头,“那两个无赖应该不会再来了。姑娘快回家去吧。” 那女子听得他这样说,眼泪顿时如同倾盆大雨一般洒落下来。“我,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家了!” “不懂怎么回家?”见夜赫在一旁不言不语,魏长歌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便婉婉道来。原来是姑苏大户人家的千金,从小学了一点拳脚功夫,便天真地想要走天涯,闯荡江湖;谁知一到会稽,江湖没闯成,金银细软倒是被偷盗一空。身上没钱又不能回家,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光靠着喝一点水充饥。 魏长歌蹙着眉,夜赫却面无表情。他拉夜赫道,“怎么办?” 夜赫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魏长歌又不忍心她流落街头,连饭都没的吃。以前小的时候,他也曾过过这样流离的生活呵…… 当下说道:“姑娘如果不介意,就到寒舍吃顿饭吧,我再想办法把你送回姑苏去。” 那女子泪眼凄凄地看着他,“真的吗?” “嗯。” 她当下欢喜起来,“谢谢!太谢谢公子了!” 夜赫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三人一同到魏长歌的家里,路上交谈得知,这个生的白白净净,眉目妖娆的美女子叫楚净衣。 回到家,魏长歌先下了碗面给楚净衣,见她吃得狼吞虎咽,不禁暗生侧隐之心。一个姑娘家有这样的遭遇,真是太可怜了。得想个办法把她送回姑苏才好。 魏长歌拉了拉夜赫,示意他到院子里来。接着小声道,“我看楚姑娘挺可怜的,先暂时收留她一两个晚上,再托人把她送回姑苏去,你看如何?” 夜赫耸耸肩,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如此英雄救美的事,你做主便好,何必问我?” 魏长歌道,“自然是----” “是想把她塞到我家里去吧?”夜赫洞悉一切般地哼了声。 魏长歌抱拳做揖,“夜兄实在聪明至极。” “少拍马屁,你带回来的姑娘,自然你处理,为什么要塞到我家里去。”他又不是那等怜香惜玉之辈。 “你看我这里就这么一两间房,又住我一个人,她在这儿甚是不便,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你们府上就不一样了,清客食者很多,也不差她一个,对吧?” 夜赫翻个白眼,“就知道你安的是这个心。” “夜兄真是了解小弟。”魏长歌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说罢转身就进屋子里去了。 夜赫摇摇头,他还没点头呢,什么说定了? 不过罢了,反正他府上收留的人不少,确实像魏兄弟说的那样,也不差这个女子。只是不知道,她身份来历究竟如何? 因夜赫出自将门,对于清客食者的身份,也是有限定的。不过,楚净衣也不会常住,顶多住一两天,派个小厮送回姑苏去便是了。当下又回到屋子里,楚净衣已经吃完了,准备收拾碗筷,魏长歌忙道:“我来吧。” 楚净衣推脱道:“我来,我来。”说罢自己端着碗去洗了。 待她洗完了,魏长歌方才道,“楚姑娘,魏某寒舍清贫,又只有我一人,若你住在这里只怕影响了你的清誉。这位是夜赫,住将军府上,若你不嫌麻烦,去将军府上小住一日,我们就安排人送你回姑苏,如何?” 楚净衣乖巧地点了点头,“你们肯收留我,已经不胜感激了,怎么还会嫌麻烦呢!是我麻烦了你们才对。” “那就这样说定了。”魏长歌看看夜赫,笑了笑。 楚净衣偷看了夜赫一眼,他面无表情,让她有些忐忑。魏长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解释道:“夜将军是面冷心热型的,你不要把他的脸色挂在心上。” 夜赫瞪了瞪眼。什么叫不要把他的脸色挂在心上啊?他又没给她脸色看。他不冷不热地道,“楚姑娘跟我走吧。” 楚净衣对夜赫行了个礼,便跟在身后,离开了魏长歌的家。 第四章 争锋(下) 云舒看着呕个不止的冰尘,皱起了眉头。“一整日都没吃一点东西,吐个精光的,这可怎么是好。” 冰尘面色苍白地抚着胸口,“怎么会这般难受。” “十月怀胎,可不就是这般的么。”云舒叹气道,“过了三个月便好了。” “这日子一天都快要过不下去了,还三个月呢。”冰尘扶着床栏,歪倒在一边,不胜柔弱。 “好主子,忍忍吧。要不怎么说母亲伟大呢。”云舒递给她一杯加了盐的水,“喝一点吧。” 冰尘摇摇头,躺到床上休息去了。恰巧外头小宫女说有人找云舒,她便走出来。 是青衣。她拉着云舒的手,走出瑞雪阁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妹妹,我娘的病好多了呢。” 云舒亦由衷地笑,“那真是太好了。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是啊,真是谢谢你那五十两解围的银子了。”青衣从衣袖里拿出一锭一两的银钱来,“我这个月的份例都在这里了,给你。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慢慢还----” 云舒又推回她手中,“不必这么急啊,反正我又不急用银子。”她笑了笑,挽着青衣走到山花浪漫的地方来,“哎,咱们这些入得深宫里面,见不到家人一面的心情,都是彼此能够了解的。” “是呀。”青衣的眸子浮起泪光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时不要进宫呢!还一心想着----”青衣嘎然收口,脸红了起来,讪讪地看着云舒。刚刚一着急,差点就把心事给说了出来。在这深宫里,谁又想一辈子做宫女而不去攀高枝呢?若是能得到皇上的宠幸,封个名份,摆脱这种生活,也许又是另外的光景了。 云舒善解人意地转换了话题,“听说你们娘娘最近食欲不振呢。” “是啊,太医看过几次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不是也有了身孕吧?” 青衣脸上露出嘲讽的眼神来,“她哪里有你们主子那样好的运气呢!肚子也不争气,都一年了,也没见有个迹向。” 云舒点着头笑道,“看你这丫头,若是被别人听到到你们主子面前去说这话,你就少不了苦头吃了。” 青衣吐了吐舌头,“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两人正说着话,宝莲从远远的地方走了过来。青衣低声道,“不知道她来做什么呢。” 云舒也疑惑。只见那宝莲走近了,笑盈盈地看着云舒,“妹妹在这里呢。我正要找你。” 云舒心下诧异,“不知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宝莲是皇后身边的人,平时她们几乎没有往来。而且又经历了这次刺杀事件,云舒对她们更有了戒备。 “皇后早就听说你刺绣功夫了得,恰巧皇后也喜欢,正请你过去探讨一下呢。” 探讨?不知她去了,还有没有命回来。心下说,“探讨不敢,为主子们做事,是我们该做的。只是我还要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便过去永惠宫。好么?” 宝莲点点头,先回去了。青衣看着她道,“皇后都赏识你,想必你在宫里辉煌的日子有了。” 恐怕倒霉的日子是会有的!云舒苦笑了下,回瑞雪阁,与冰尘说要到永惠宫去。冰尘皱眉道,“怎么能去?上次的刺杀事件不消说,就是她指使的吧!”刺杀事件,据说皇上是知道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令来追究。莫不是他也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么? “可是她是皇后,她叫宫女去,难道我还能抗旨?”云舒收拾着描绘的花样,“上次的事她肯定耿耿于怀,不敢再轻举妄动了。现下只消把她召我去的事情弄得合宫皆知,她就不敢、不会对我怎么样了。”毕竟六宫之主,还是有所顾忌的。 冰尘仍然担心,“万一……” “放心吧。”云舒安抚地拍拍她,“你好生休息,我去了。” 她往永惠宫去,沿路有遇到宫女太监,就停下来聊一会儿,若有问及她往哪里去,她便告诉他们皇后让她到永惠宫去。 到永惠宫,宝莲迎上来,“你可来了。”领着云舒到了永惠宫的大殿。 皇后穿着蜜色的衫裙,头也挽着极普通的髻子,上面唯插着一支银钗,别无其它缀饰。此时低着头,正在绣白绫子上的最后一朵红梅。 云舒见她这样子,不禁心生赞叹。这样子的皇后,和一般女子无异,无限安静美好呢。卸下皇后的光环,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子而已。此时绣着的红梅,相当鲜活可爱,不禁让她喜欢。宝莲对皇后福道:“皇后娘娘,云舒来了。” 皇后这才抬起了头来。她看着云舒。 猛得一眼,心里颤了下!以前她没有细看过云舒,不过是觉得她有些像凌心太妃,所以多看了几眼,如今细细看来,竟讶然惊觉,这个微小的宫女,竟也有这般绝色容颜。 虽然脸上些许淡色斑点,但远远看着,竟不觉得。皮肤是如此娇嫩白晰,宛如皓月当空,明晳亮泽;一双眼如月光般朦胧清透,黑白分明,如水秋眸带一点隐隐的蓝,长睫好似两弯弦月,黑黑密密的翘着,使眼睛看起来格外有神。鼻子挺而娇小,嘴红而齿白,虽然梳着双丫髻,穿着宫衫,却仍然掩不住清秀灵透之气。 怪不得连皇上都要对她侧目几分! 她不禁悄声无息地看了看她的手臂。这里,曾经赫哥哥帮她扎过伤口……他看到她这样的容貌,不知道会不会动心呢? 想到这里,一股酸涩滋味油然而生。脸上却带着笑意,“你来了。早就闻得你在北魏刺绣的功夫鼎鼎大名,一直想叫你过来探讨一下来着。却总是忘了。” 云舒行礼,恭敬地道:“皇后说笑了,云舒不过是喜好刺绣,哪里有那么大的名气呢。倒是皇后娘娘,听说绣品可媲美真物了。” 皇后拿着白绫红梅,“哪里媲美得了呢!不过随便绣的,粗糙得很。”她拿出那个冰尘送给她的香包,“你看看,这上面绣得多好!” “皇后过奖了。”云舒猜不透,皇后找她来,究竟什么事?当真的只是在研究绣功么?看着不像啊。 刚刚又那样盯着她看了半天,莫非,是因为皇上多看了她几次的消息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所以特特地召来研究下,看样貌如何? 心下猜测不透,皇后便又接着道:“云舒真是心灵手巧,不如调你来我宫里,也好替本宫分忧解闷。” 云舒的心惊了一惊!把她调到永惠宫来,那她将来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了!正想回冰尘初有身孕,身子又弱,又在异乡他地,若是云舒离开她身边,只怕她会更加抑郁。突的,外头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皇后与云舒皆惊了一惊。皇后心想,这个时间,皇上来做什么? 云舒还未来得及想,韩霁已经进来了。他先看了眼云舒,然后才看皇后。皇后对韩霁福道,“臣妾参见皇上。” “免。”韩霁手抬了抬,像是故意地看了看云舒,“这不是冰才人宫中的侍女吗,怎么在这儿?” 皇后笑道:“臣妾听说云舒刺绣甚是了得,所以请她过来指教一下。顺便问她,愿不愿意留在永惠宫中呢。” 韩霁道,“你永惠宫里多的是侍女,也不差她一个了。冰才人从北魏而来,如今又有了身孕,本就思念家人,若是连云舒也调来永惠宫,那她岂不是要抑郁成疾。” 云舒心下暗叹。没想到,韩霁想的居然是和她一样呢!这个万人景仰的男子,原来也有温柔细腻的一面,心下又感激,又矛盾。 皇后的脸上有些下不来,仿佛没想到韩霁会这样说似的,只好讪讪地道:“是,臣妾也就那么一说。” “嗯。”韩霁淡淡的,“朕刚好要去瑞雪阁,云舒随朕前往吧。” 皇后的脸变了变。云舒行了个礼,道:“是。” 第五章 生隙 云舒跟在韩霁身后,一群太监在旁边服侍着。秋日的午后,深宫竟显得如此静谥。唯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和叶子落下出的沙沙声。 一群人走着,却都是噤声不语,连大口呼吸喘气仿佛也不敢。韩霁走了会儿,对身后的太监们道,“朕不需你们服侍,去吧。” 大太监福祥光躬身道:“皇上,留一两个小太监侍在身边罢。若想起什么未拿的,也好遣他们回来拿。” “不必。”韩霁大步离去,这些太监们也不敢违指,只好停在原地。待得韩霁与云舒走远了,方才回永乐宫去。 韩霁走了几步,便停下来看云舒道,“走身边来。” 云舒垂着头,“奴婢不敢。” “哼。”韩霁哼了声,“你有不敢的吗?朕看你胆子大得很。” 云舒大惊,顿时准备下跪,韩霁却一把捞住她,“跪朕做什么。” 云舒忙抽回手来,脸瞬间红透,“不知皇上为何说奴婢大胆,所以惶恐。” 韩霁嗤笑,“敢把朕认成太监的人,难道不大胆么?” 云舒的脸越红了。她还以为他不言不语,这事情就过去了呢,原来还要翻旧帐。“奴婢该死!夜色昏暗,而且皇上贵为九五至尊,料想着就是半夜想游泳,也会有人在身边服侍才对,所以……” 韩霁酷好游泳,夏天必然日日去游泳的,最爱睡前来未然湖泳几圈,哪怕是泡泡水也好。他又极不爱有太监随从,所以云舒看到他半夜在未然湖中游泳还以为他溺水了,忙忙地下来救人。韩霁扬了扬手,“罢了罢了。这还是朕头一遭碰上这样的事呢。又,你一个宫女,大半夜地不睡觉,在那里晃什么?” “初到越国,水土不适,夜不思寐啊。” 韩霁这才点了点头。云舒走在韩霁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两人缓缓行步,路上或有宫女太监看到了,便远远地垂手而立,也深以为异。云舒怎么会走在皇上身后?莫非皇上看上她了不成?众人皆在暗暗猜测。 云舒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皇上如此把她从皇后那里叫出来,她本就厌恶云舒,如此一来只怕更甚了。哎,以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韩霁闲闲地道,“上次朕嘱咐你做的香包,可做好了?” “已经好了。”云舒小声道。为这香包,害她几夜三更才睡。哎。真是苦命。 “为何不早些给朕?” 云舒冷笑。一个香包,需要专人派给他吗?要是他把这事忘了,特特地把东西呈到他面前,岂不是当场给她没脸。她又不是那种一心想要攀高枝的人。 他们一路往瑞雪阁而去,韩霁不咸不淡地问她家里的情况,是否有兄弟姐妹什么的。云舒草草带过,避重就轻。这里兴许没人知道她与云知树的关系吧? 再,这里是越国,又有谁会谈到北魏的将军呢!尽管他声名赫赫。 好不容易到了瑞雪阁,宫女太监们见皇上来了,云舒还跟在身边,甚是讶异。慌忙行礼不迭,韩霁大步穿过,往冰尘的屋子里去了。 云舒跟在身后进来。 韩霁扶着冰尘道,“怎么不躺着呢,这几日胃口可好些了?” 冰尘摇摇头,“还是那么难受呢。” “叫太医给你开点什么药,缓解缓解吧。”韩霁道。 “不要。”冰尘撒娇道,“药那般苦,冰尘才不吃呢。只要皇上常来看看冰尘,就好多了。” 韩霁点了下她的鼻子,回头见云舒在,便说道:“把香包给朕吧。” “是。”云舒只好回房去拿了来,不经意看到冰尘有些异样的模样,忙草草回答了韩霁问的几个问题,便退了出来。 韩霁待不多久便离开了,云舒进去服侍冰尘,她却闷闷的不言不语。 云舒笑盈盈地道,“皇上真上心,天天中午都来看主子。” 冰尘轻声细语,“谁知道他看我还是看别人。” 云舒的心惊了惊。冰尘在含砂射影么?虽然不曾动怒,虽然语调温和。因装笑道,“当然是来看主子的了。难道还有别人能上他的眼么?” “没有吗?”冰尘笑盈盈看着她,语气仍是那么温柔,“没有的话,怎么几次三番对你垂目呢?” 果然她在怀疑我。云舒想着,暗自叹了口气。有了身孕的人,容易疑神疑鬼,她可以体谅,但是受到置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适。她低声地道,“主子,奴婢已经澄清过好几次了。皇上怎么会看得上奴婢……你可千万别多想。”. “怎么是我想太多?如果不是的话,怎么皇上总和你走在一起?你是什么身份,能和皇上并肩而行?” 冰尘的模样看似平淡,言语却有些尖锐。尤其最后一句,你是什么身份……这句话,尤如利刃一般,刺进了云舒的心腔,让她兀自难受!是呵,她是什么身份……她不过是一个宫女,一个贱婢而已! 冰尘话出了口,见云舒脸色微变,心下也有些后悔,不该说了这么重的话。如今自己有身孕,比较容易动怒,脸上也下不来,所以干脆躺床上去了。 云舒默默地帮她盖好被子,就出来了。心里好似有千斤石子坠着,沉甸甸的。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御膳房来了。 魏长歌远远地就看见她了,失魂落魄地,让他的心莫名抽痛。她走近了,抬起眼来见到他,像是有点讶异的样子,“魏大哥今天白天在啊。我以为你休息呢。” “没有。”他盯着她看,她眼里浅浅的愁,让他揪心。“是你们主子要吃什么吗?” “不是。”她笑笑,“出来走走,不知怎的就走到这里来了。” 魏长歌见附近没人,便问道:“云舒姑娘是有什么事情不开心么?” 云舒淡笑了下,“有这么明显吗?” 魏长歌点了点头,“受了什么委屈了?” “也没有……”云舒轻声地说。有个人这样安慰和关心自己,好似突然间所有的不快,都抛诸脑后了。 “若有什么,不妨和我说说,也好解解闷。积在心里若是生病了更不好。” 云舒点了点头。 秋日午后静谥地很,想是合宫上下的人,皆在休息。宽阔干净的石子路两边,杨柳飘曳,秋风轻送,竟夹着一丝凉意。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无语相对。魏长歌享受着这样惬意的时光,平时总没有机会能与她这样呆在一起……哪怕只是不言不语地在一起,也感觉如此舒适。 “你的主子,好服侍么?”魏长歌问道。 云舒笑了,“这话问的有意思。叫我怎么回答呢?” “我常见宫女暗自垂泪,皆是因为被主子薄待了的缘故。今儿看你脸色不好,心想着是不是也受了委屈了。” 云舒见他问得温柔,心中委屈又无处可说,便将冰尘之事告知他了。 “想必见你和皇上在一起,心中不是滋味吧。”魏长歌道,“尤其有了身孕的人更爱胡思乱想。” “我明白。”云舒深叹了口气。 魏长歌试探地问道,“假如皇上要让你做妃子,怎么办呢?” 云舒望进他的眼眸,“你在意吗?” 魏长歌脸有些烧。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云舒轻声笑道,“我是不会做他的妃子的,因为我们主子还要我照顾呢。如果主子不要我服侍了,我就调来御膳房。可好?” “再好不过。”那样就可以天天看见她了!魏长歌如此想着,抑不住的兴奋。“只是,如果有那样的一天,想必你会伤心吧。毕竟你服侍了冰才人这么久了。” “是呵。”她抬头对他会心一笑,露出洁白贝齿。“和魏大哥聊过之后,当真舒服了许多。” 他又不尝不是呢?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一个与她独处的机会!两人正聊得畅快,突然间有一群人的声音从远而近,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分明看到他们俩在这里偷情,快去拿住他们。” 云舒心里慌了慌!偷情?说的不会是他们吧……如果被他们逮到,岂不是百口莫辩!在后宫这样的地方,宫女与御厨独处,那可是大忌讳。正想着,那群人却到了跟前了。 云舒脸色煞白。心想,完了! 第六章 接近(上) 一个年龄稍大的宫女,带领着一大帮太监宫女往云舒这儿而来,气势凌厉,一脸抓奸成功的样子。 但是转瞬,她的眼睛就瞪大了。 云舒随着她瞪大眼睛,心跳几乎要停止。完了完了。孤男寡女在这里,又被这群人逮到,他们要怎么澄清? 转头看了看魏长歌,她不禁也目瞪口呆了----人呢?魏长歌去了哪里?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那个大龄宫女已经叫开了:“奸夫跑了!” 云舒气定神闲地看着她,“这位姐姐,你说什么?” “奸夫!”大龄宫女气愤愤地道,“我明明看见你和他在这里卿卿我我。” “姐姐,你可不要乱说!这里哪里有别人?若有,你们这么多双眼睛,早该看到了。” 一群太监也嗤声道,“桂枝,你也太无事可做了。哪里有别人?咱们来得这么快,当真的有别人的话,他怎么逃得掉。” “可是我刚才分明看见----”那个叫桂枝的宫女激动地涨红了脸。 “可是我们分明没看见。”一个太监笑盈盈地对云舒道,“这位是冰才人屋子里的云舒姐姐吧。桂枝不懂规矩,你可别见怪。” “哪里的话。姐姐一时看走了眼,不妨事的。”云舒淡淡地道。这些太监们都是深谙此道的,如今冰才人有了身孕,若是产下皇子,那身份可就不一般了,连带着她这个宫女,也跟着荣华富贵起来。 一群人哄散而去,唯有那个叫桂枝的,满脸愤愤。云舒暗想,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宫女了? 好象不曾吧? 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起魏长歌来。他,怎么消失地如此迅?她几乎没听见响声,他就已经不见了!刚才太监宫女们到跟前的时候,她当真被吓到了呢。 蹙了蹙眉,心想,莫非魏长歌竟是高手么?如此悄声无息,几乎瞬移的轻功,只怕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吧。 叹了口气,往回去的方向走。快到锦心湖的时候,一个人影吸引了她的视线。那是一白衣女子,身材高挑,一把乌垂于脑后,只挽一个松松的髻;衣带宽松,人显消瘦。 云舒心下寻思着,这名女子是?好象以前从未见过呢。她朝着她靠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侧面。 好白晰姣好的面容!眉眼淡淡轻愁,鼻子秀气挺直,樱唇紧抿,此时正在攀着一枝海棠。如此美人,如厮美景,当真美好。 云舒走上前去,福了一福:“请问……” 她回过了头来,云舒与她四目相接,不禁眼前一亮。好美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怎么她不曾见过呢?看她的装束,应该不是宫女,那是皇帝的妃子了? 可是好象不曾听说皇帝身边有这么一个美艳的妃子啊! 那女子见到她,微笑了下,“你是想问我是谁么?” 云舒点了点头,心下赞叹,天下竟有这般绝色尤物!越国的后宫,还真是人才济济呢。只听得她道,“我是姬无双。” “哦。”这个名字,她听过。只是在以前的越宫之中,她从未见过这个人。相传长着仙子般的容貌,只是不知为何不投韩霁的缘,不但从未召她侍寝,连她这样的容貌,都驻足侧目都不曾。 心下诧异,怎么这般容貌,竟不入韩霁的眼呢? 姬无双攀下那只海棠,执在手中,自顾自地走了。云舒见她走,也回瑞雪阁去,满脑子还在想着,这样一个美人,韩霁竟不欣赏。 回到瑞雪阁,冰尘已经醒了,似乎对中午的事也有点抱歉,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出言道歉,所以两个人的神色皆有些怪怪的。还是云舒最后道,“主子,出去走走吧。” “我也正有此意呢。”冰尘连忙就顺着她的台阶下来了。 冰尘便扶着云舒的手走外面出来,到未然湖附近走走。尽管秋意渐浓,这里却景致依旧,美不胜收。碧蓝的湖水荡起圈圈涟漪,叫人心生想往。 冰尘深呼吸一口气,手轻抚着腹部,“成天闷在屋子里,出来走走倒挺好。” “是呢。” 冰尘看了她一眼,似是无意却有情的道,“近来心情特别容易烦燥,动不动就脾气,如此长久以往可怎么好,连身边的人,腹中的胎儿也要跟着受罪。” 云舒明了地笑笑,“所以主子好生保养啊。” 冰尘点了点头,她们携手走至未然湖附近的密林小径。这里密密丛丛地长着各种植物,其中一株,蓦地引起了云舒的注意。是一丛矮小的树木,她伸手摸了摸叶子,缩回手来。心想着,这里怎么有这个?长得似普通紫杉,其实是西洋的品种。除了果子之外,整棵树都有剧毒。 程力是负责御园花草的,莫非是他么…… “怎么了?”冰尘见她盯着这株草木看,问道。 云舒摇摇头,“没什么。”她笑,“我们走吧。” 楚净衣坐在客房的床榻上,身上换了一套干净清爽的服饰,是夜府中丫环穿的。她东张西望,看着客房的装饰,一跃而起。 此时夜已经深了。不久前夜赫交待一个丫环来嘱咐说已经准备了一辆马车,明早就送她回姑苏。 这夜赫其实也是面冷心热的男子呢。楚净衣叹了口气,踏着月色,在夜府中走动。不觉就走到了花园。 只见夜赫在月光下,点了盏灯正在那儿看书。夜的静谥让她的脚步声越清晰,所以尚未走近,他已经抬起头来了。目光如炬,直射她的眼眸。而后,淡漠地开口:“这么晚了,楚姑娘何以还不睡觉?” 楚净衣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小便有认床的习惯,躺床上翻来覆去不能睡着,所以出来走走。打扰夜将军了么?” “嗯。”他又低头去看书。 楚净衣有点尴尬。这个男子……未免太不解风情。一个妙龄女子深夜站在他的面前,他竟无动于衷,如此冷漠。半晌,夜赫见她还未曾离去,便又抬起头来,“你还有事?” 楚净衣笑笑,便在他身边坐下来,“夜大哥,陪我聊聊天好么?” “聊什么?”夜赫本想说无话可聊,但随即想想这样似乎太过无情,便问道。 “说一说战场上的事啊。”楚净衣道,“关于战争,只在书中戏里看到过呢!” “我想不会有人喜爱战争。”夜赫面无表情,“夜深了,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楚净衣仿佛不理会般,“可是我也希望有一天能为国效力,上战场打战呢。” 夜赫有些意外,“你想去打战?” “是啊。”见他有兴趣,楚净衣忙道,“你别看我娇小,其实还是有点拳脚功夫的。那天打不过那两个混混,是因为我太饿了没有力气。” 夜赫哦了一声,“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学功夫?” “从小缠着父亲让他给我找师父啊。”楚净衣嘻嘻笑了。 她的笑温暖如春风,让夜赫莫名征忡了下。脑海里蓦然就出现了云舒对他青涩一笑,然后惶慌而逃的模样。他的唇嘴,不自觉地就勾起了抹笑而不自知。 第六章 接近(下) 楚净衣看着他的神情变化,“夜大哥?” “嗯。”夜赫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我要去休息了,你愿意的话就随便走走罢。但是记住不要到我父亲住的松柏轩,那里守卫很多,若把你当成肖小之徒绳之以法,那就不好了。” “是,谢谢夜大哥的关心。” 夜赫又看了她一眼,风一样走了。 楚净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纳闷。心想,看来要靠近他,还得下一番功夫。回到房中,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包用黄色纸张包着的东西来,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自言自语地道,“哎,没想到还要自虐。真可怜。”说完,打开那个黄色纸张,里面是一些粉末。她皱着眉头,将粉末就着药水吞食进去。 不一会儿,药性开始作,她上吐下泄,闹腾了个半死。夜府一个小丫环见她如此,慌忙地去报给正欲上床就寝的夜赫。 “少爷,不好了,您带回来的姑娘生病了!”那小丫环慌慌张张地道。 夜赫忙披了衣服过来,到楚净衣房中,见她面色惨白,在床上呻吟不已,忙回头对那小丫环道:“请林大夫来。” 小丫环领命而去了。夜赫在楚净衣身边坐下,“你没事吧?” 楚净衣气如游丝,“怎么会没事……我想必快要死了……” “……”夜赫面色淡然,“不久前看到你,不是还好好的么?” “夜大哥,”楚净衣不由地有些生气,“难道你没听过病来如山倒吗?我们尚不知道下一刻生的事情,何况跟你在一起都已经是一个时辰前的事了。” “哦。”夜赫点点头,“想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 “可是别人也吃和我一样的伙食,都没见有事啊。”楚净衣素净的脸上有着忧愁哀怨。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吃一点巴豆就好,为什么把一整包都干进去,这下好了,尝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夜赫被她叫得有些内疚,不管怎么说,她是在他们府上做客呢。“稍等下,大夫马上就来了。” 楚净衣抱着肚子,又要大解,可是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大眼里蓄满泪水,“你能不能抱我起来。” 她凄清的眸子,让夜赫震动了下,伸出有力的双手把她抱起。她摇摇晃晃地去如厕,心里那个悔啊!她怎么不找个华丽优雅的病来生下,咳咳嗽也好啊,怎么那么傻就吃了巴豆!真笨! 她手脚无力,头晕眼花,再回到屋中的时候,大夫已经来了。见她这样,忙把了脉,开了药来,夜赫吩咐厨房的丫环熬药侍候,不在话下。 楚净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夜大哥,这个样子,怕是明天回不了姑苏了。” “不妨事,待你病好了再走吧。” “谢谢。”楚净衣合上了眸子。她当真累坏了。 夜赫见她连被子也没力气盖,想想还是帮她盖上,然后一言不地走了出去。 楚净衣见他如此,虽然面色苍白,但嘴边仍浮现了一抹笑意。至少这样,她可以在这里多留几天。 刘贵妃拢着袖子,坐在椅榻上,冷笑道:“冰尘未除,倒是所有目标指到云舒身上去了。” “可不是么,”素玉道,“这云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皇后把目光竟指向她身上去?” “这你就不知了,”刘贵妃道,“皇后是在争风吃醋呢。” 素玉很惊讶的样子,“难道皇上……?” 刘贵妃摇了摇头,“齐佳当年本不应该进宫为后的,”想起来就有些愤愤!当时皇上看上的,想要封为皇后的人是她,可是因为齐佳家族利害关系的缘故,皇上才娶了她。“齐佳和夜赫可是青梅竹马,年纪儿青青的就暗生了情愫,如今不过看见夜赫救了云舒,心中不快而已。”云舒遇刺被夜赫所救的事,刘贵妃早从眼线那儿得知消息了。 “已经贵为一国之后,怎么还能这样呢。若是让皇上知道……” 刘贵妃笑笑,“就是要让皇上知道才好。”顿了下,道,“不过齐佳倒是解决了我们一个问题----云舒当真的不会武功。上次向我暗投匕的人,就不是她了。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娘娘也别伤神了,还是好生休息着,保养保养吧。看你近日,又消瘦了。” 刘贵妃叹了口气。她如何能不伤神呢?她年龄渐渐大了,还没有产下一个皇子。虽说皇后也没有子女,对她造不成威胁,但是在后宫之中,没有一个皇子做后盾,终究是危险的。万一哪天皇后若是生了皇子,皇子又当了太子,那她,岂还有好日子可过?她和皇后的恩怨由来已久,矛盾的暴,也是迟早之事。 “对了,吩咐御厨做的鲜辣鱼汤可做好了?”刘贵妃问道。 “好了。娘娘现下要喝么?” “要送到明镜殿去给皇上喝。”韩霁爱香辣的口味,尤爱将鲈鱼的肉辗成泥做成的条状鱼汤,辅以高汤辣酱,味道非常鲜美。 当下刘贵妃梳妆打扮了,就出前往明镜殿。韩霁正在处理国事,见刘贵妃穿着一袭素色衣衫,好似春风拂面,顿感清新。连烦忧,也减了几分。他站起来,执着刘贵妃的手道,“爱妃怎么这时来了?” “想着皇上必定又在料理国事,又不知熊掌虎肉这样的菜式吃久了,会不会腻凡,所以臣妾吩咐御膳房准备了皇上从前最爱吃的鲜辣鱼汤来。” “哦?”韩霁听到这菜名,便食欲大动。“难为爱妃念着。” 刘贵妃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臣妾什么也不懂,不能在大事上为皇上排忧解烦,只好在饮食方面多照料照料了。” “御膳虽好,却不定都合朕口味。”韩霁接过刘贵妃递过来的小碗,鱼肉鲜嫩雪白,汤汁鲜红爽辣,看着就胃口大佳。 刘贵妃见他吃得欢快,也不禁笑起来。虽是皇帝,年龄也过了二十五,吃相却甚是可爱,不由地让她的爱由心升起。转念又有一股悲情油然而生,若是这个男子,只属于她一个人,那该多好。 可是,谁叫他是皇上,她是妃子呢!他注定三宫六院,数千嫔娥。 韩霁在明镜殿后一个屋子坐下,对刘贵妃道,“特特地送鱼汤来给朕,真是有心了。恰巧朕也有东西要派人给你,稍后就一同带回露荷殿吧。” 刘贵妃好奇道,“皇上要给臣妾什么?” “是荆国来的贡品,朕瞧着一串珠链甚是美丽,特意给你留着。” 刘贵妃喜道,“谢皇上念想。”她试探地道“不知皇后的,是否与臣妾相同?” “不知,这是由未名司安排的。朕不过偶尔看到那珠链美妙适合于你,所以才留下的。” 刘贵妃道,“哦。”她顿了顿,说道:“有件事,臣妾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韩霁淡淡的。这些宫妃女眷,当说不当说的,无非就是一些是非。初听时甚烦,如今已经麻木了。 “最近宫里有人传言,说皇后娘娘……” “嗯?”见她停了,韩霁不咸不淡地嗯道。 “听说皇后娘娘和夜赫将军,有不一般的感情呢。”刘贵妃偷偷看眼瞧韩霁的神色。嗯?竟面无表情? 韩霁木然地道,“后宫之中,什么流言蜚语没有,夜赫甚少到宫里来,能有什么不一般的感情。若有,也是皇后进宫前的事了,还翻旧帐做什么?” 刘贵妃假意道:“难道皇上不在意么?” “若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可是臣妾可是听说皇后成天抱着夜将军以前送给她的凤喙梳呢。”刘贵妃盯着韩霁神色变化,见他明显愣了愣,不禁露出了笑。 韩霁眉头皱了皱。自皇后进宫以来,唯一不曾换过的,最喜爱的,就是那把凤喙梳,他也不曾问过这梳子的来历,难道是夜赫送的?他们进宫之前,有什么渊源,这倒让他来了点兴趣。 刘贵妃继续说道:“这样的私情之物,皇后仍然视如珍宝地捏在手心中,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韩霁皱眉,一言不。 刘贵妃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往下说,巧妙地转了话题。韩霁吃完鲜辣鱼汤,她服侍着他午歇了,方才回到露荷殿。 韩霁至傍晚时分到永惠宫中,皇后不在殿上,他特意地走到她的梳妆台,那把浅棕色的凤喙梳置于铺着金黄色缎面的锦盒之中,虽已跟随她多年,却仍然崭新如故。可见她是怎样珍惜爱护。 韩霁心里隐隐的心里有些不适。虽然知道刘贵妃的目的是诽谤,事实是否真的如她所说还有待考究,但是想着可能皇后可能对夜赫有爱慕之意,心里便生出些许不爽来。尤其是他与夜赫感情如兄弟,一起上战场肩作战过。他对夜赫亦毫无忌讳,后宫随他出入,倘若真的---- 他的神情敛了敛。 宝兰跟在他旁边,见他盯着梳子脸上沉思,猜不透皇上在想些什么。 “皇后去哪里了?”韩霁问道。 宝兰低头回答,“皇后去漱芳亭了。” “做什么去?” “奴婢也不知道。” 韩霁一语不,大步出了永惠宫,把宝兰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皇上甚少来永惠宫,更少问到皇后的去处,今儿,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皇后去漱芳亭做什么了,一个宫女也不许跟随,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第七章 人情(上) 云舒笑盈盈地从御膳房出来,篮子里提着魏长歌刚刚教她做的菜式。 魏长歌送她至小门出来,“我还有事,就不多送了。” “魏大哥太客气了,每次都送舒儿出来。”云舒抬头望着他。他长得真好,眉如泼墨,眸如星光。脸上淡淡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魏长歌反被她这样认真地凝眸感到不好意思, 魏长歌反被她这样认真地凝眸感到不好意思,云舒浅浅笑了,压低了声音道,“魏大哥,我还没有问你呢,那天,你怎么会消失地那么快?几乎一瞬间你就离开了。” 他笑笑不语。 云舒道,“莫非魏大哥是传说中的高手么?有轻功的那种?” 魏长歌被她逗笑了,“那日逃走实在看情势危急,所以未提前跟你说。对不住。” “不要紧,你也是为我们好。若是那天被逮到了,还指不定会生什么事呢。”她低声地道,“尽管我们清白的很,可是在他们眼里,却完全不那么看了。” 魏长歌点了点头。后宫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呵! 云舒笑笑,“那我走了哦。” “嗯。”魏长歌恋恋不舍地目送她离去。 云舒往漱芳亭的捷径走,一路欣赏着秋日风光。快走至漱芳亭时,忽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顿时停住了脚步。细细凝望,那一男一女,竟是夜赫与皇后! 他们俩,在这里做什么?云舒看得心惊,脑子里胡思乱想:莫非他们是在偷情么? 只看得皇后将一方白色的帕子递至夜赫面前,夜赫只看了一眼,跟皇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云舒心想,这还了得,皇后竟私赠夜赫锦帕,就算不是偷情,也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她是后宫之主,若是这样的事被皇上或是其他妃嫔宫娥看到,别说后位不稳,就是被打入冷宫也有可能。 云舒不经意回头,从树的缝隙之间,突然看到了韩霁正朝这边走来。她吓了一跳!皇上怎么会来这里?若是被皇上看到他们在这里私会,岂不是百口莫辩了么?虽然皇后可以说是她和冰尘的敌人,但是她仍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情生。她忙捡了个石子,朝夜赫弹去。 夜赫彼时正在和皇后说话,突的感到后脑勺一阵劲风来袭,猛得往旁边一躲,食指与中指,夹住了一颗石子。他面色沉沉地回过头来寻找肇事者,却看到云舒遮花隐柳地在那儿使劲挥手让他走,用嘴型告诉他:皇上来了。 他也明白后宫之中他随意走动已经不妥,如今皇后还在身边,若是韩霁来了,纵是不怪罪他,只怕心里也会不爽。他不与皇后解释,飞快地就朝着落瀑桥的方向疾奔而去。 皇后见他突然走了,心里猛得一空!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云舒。心头却升起一阵苦涩滋味。看来,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呵……他哪里有喜爱过她呢?或许从小时候起,他就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罢。止不住地伤心欲绝,坐在不漱芳亭的长椅上,望着湖水层层波澜迭起,更显凄凄哀。 云舒缓步走到漱芳亭里来,皇后正欲让她滚远点,突然间听到一阵脚步声,忙寻声望去,穿着明黄龙袍的韩霁正朝这儿走来。 皇后的心惊了惊。皇上怎么来了? 韩霁远远地就看见云舒和皇后了,问近了方看了看云舒道,“怎么你和皇后在一起?” “奴婢正和皇后说这方帕子呢。”云舒指了指皇后手中的红梅锦帕。 皇后瞄了云舒一眼。她为什么撒谎?难道她刚才扔石子给夜赫,是知道皇上要来了,让他走吗?此时她替自己解围……为什么?上次派人刺杀她的事情,她多半猜得到是谁做的,难道还不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么!还是说,她识时务,知道我齐佳不好惹,所以做了这个人情么! 不过她顺着云舒的话接道:“云舒刺绣功夫相当了得,臣妾喜爱不已,所以总爱与她在一起探讨探讨。” “如此甚好。”韩霁见这里没别人,无形之中松了口气。 皇后忙问道,“皇上今儿怎么往这里来了?” “见这里风景优美,禁不住想过来走走。”韩霁说道,“既是皇后在这儿,不如一起散散心吧。” “是。” 云舒欠身待他们走了,才继续往落瀑桥的方向走去。从这里走到尽头再拐两个弯儿,就能到瑞雪阁了。 下了落瀑桥,便是浓密的荫林。阳光没有照耀到这里,绿油油地显得有些阴冷。她快步走过去,突然间前面窜出个人影,把她吓了一跳!她定睛看,不是别人,却是夜赫。她拍着胸口:“你还没走?当真吓死我了。” 夜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多谢。” 云舒勇敢地对上他的眸子,“谢什么?”呃,他的眼神,让她有点胆怯害怕。他太凌厉了,仿佛她在他面前**裸的一般。 “刚才的事。”夜赫声音低低的,一双鹰眸紧锁着她的脸庞,莫名的生出一股心疼来。该死,他抽风么,心疼什么? 云舒被他盯地不自在,“不需客气,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好好谢你呢。” 夜赫的眼眸这才落在她的手臂上。“好利索了么?” “已经好了。”云舒下意识地裹了裹手臂。“夜将军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呢,连后宫都可以随意出入。” 夜赫盯着她,“你想暗示什么吗?” “没有,”云舒淡淡地道,“只是云舒觉得,将军和后宫的女眷还是少有来往地好,或许你不见得有什么,对于那位与你来往的女子来讲,却可能背负上一些莫虚有的罪名。” 夜赫敛了敛眸子,“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云舒淡笑不语,欠了欠身道:“云舒要回瑞雪阁去了,告辞。” “稍等,”夜赫大步拦住了她的去处,“你是云知树的女儿吧?” “不是,”云舒老实地交待,眼睛里喷出火花来,“是我的师父。” 夜赫在她的眼里看到愤恨,不免讶异道,“原来是你的师父。何以提到他,你是这样的表情?你很恨他?” “当然!”云舒皱着眉恨恨地道,“当初若不是他把我送到北魏皇宫,我今儿怎么会在这里!”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1t;ahref=/mybook_addmybooksq.asp?a_id=>点这里加入收藏&1t;/a> 第七章 人情(中)新年快乐! 2oo8年的第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百事可乐! ------------------------------------------------------------ 夜赫一时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关于云知树的家事,他知道的就只是云知树有一个‘女儿’,并且这个女儿在十二岁的时候入了宫。没想到云舒竟如此恨云知树把她送到了宫里去。 想想也是,从一个将军府中自由自在的生活环境到了深宫,从一个被人侍候的小姐,成了侍候别人的宫女,这样的身份差异,叫人难以接受,乃至对师父产生愤恨的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来你很不喜爱后宫生活。”夜赫没话找话地道。 云舒瞪了他一眼,“我想不会有人喜欢的!人前的精彩背后的无奈,不是你这样一个将军可以理解。” 夜赫蓦地有些心疼。在这样一个生活环境里谋生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他与她并肩走到桥的尽头,两人要往不同的方向拐走。云舒福了一福,“别过了。” 夜赫点点头,从北宫门出去。守卫见他是韩霁身边的大红人,不过随便检查一下,便放行了。夜赫一路回到家中,才至家门口,便看见楚净衣在那儿翘顾盼。看到他,绽放出大大的笑空来。 浓眉皱了起来,楚净衣生病的这几天,尤爱粘缠着他,昨天已经大愈了,看来要早日把她送回姑苏才好,省得耳根子不清净。 楚净衣奔了过来,“夜大哥,你回来了。” 他嗯得一声算是回答,一边大步往府中走去。楚净衣紧紧跟随在后,“净衣有事情跟你说呢。” “说吧。”脚步不停。 跟着他的脚步,她显得有些吃力。“如今净衣已经大好了,所以想早日回姑苏去。” “我也正有此意。”夜赫的脚步嘎然而止,“明天就安排人送你回姑苏去吧。” 楚净衣有点伤感地看着他,心下暗暗郁闷,怎么仿佛自己的魅力,到了这儿就完全不起作用了呢?他不正面看她一眼,从未对她的身材对她的容貌有过半分瑕想。难道他,不爱美人,是分桃断袖?她低声细语地叹道:“夜大哥就这么讨厌净衣,这么急着把净衣送走吗?” “你不是也说想早日回姑苏去。” 可是想让她早日回姑苏去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楚净衣就是觉得很受伤。她低头垂目,“哦。那我明日就走吧。” “嗯。”夜赫抬起脚大步地就走了。 楚净衣咬着红唇,多少有点受挫。望着夜赫匆匆离去的高大背影,秀眉拢了起来。这几天,什么办法也用尽了,粘他缠他,为何都不奏效?他根本对她没有丝毫兴趣!他是心有所属,还是真的不爱女人? 讪讪地走出将军府,往热闹的街市走去。前面不远处是一条买卖商品的街道,繁华拥挤,人潮如织。她在那里张望了会儿,见有一家摊子卖大红灯笼和挂饰,便走过去。那儿已经堆挤了一些人,她走过去,佯装成看灯笼的样子,对旁边一个相貌衣着皆很普通的男子道,“暂时还没成事。” “怎么搞的?”那男子边摸着灯笼边低声问。 “我怎么知道,”楚净衣皱眉,“你去查一查他是否有断袖之癖。” 男子哑然,“不可能。多半是你火候还不够吧。” “还要什么火候,难道要把我直接送给他么?”楚净衣冷冷地道,“也不调查清楚,叫人怎么下手。” “你别心急。反正先回姑苏去,过一阵子再来便是了。” “不是说要战决么?” “以夜赫的性格,要战决只怕不容易。就是生米煮成熟饭,都不一定会屈服。所以,只能打持久战了。二个月之内若无结果,则方案要改变。” “知道了。”两人喃喃低语了半天,在外人看来,却好似毫不相干一般。楚净衣很快就离开摊子,往别处走去。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七章 人情((下) 推荐都灵月书名:《《恋子之伤》书号:166313类型:言情 一句话简介:当遇见彼此之时,他们都以为那便是爱了,其实…… nemm.cmfu.com/shoap?b1_id=166313 ---------------------------------------------- 夜静如水。 秋近了,夜晚气温低了许多,云舒穿着浅紫的宫衫,外头罩了件夹袄。因为夜深了头又未干的关系,她没有将头扎起来,任一头如丝般滑顺的披散在肩。未然湖畔黑漆漆一片,明月躲在乌云之后,风吹云动,丝飘曳。 云舒明净的脸上神情淡淡,走至湖畔,站在这儿,看着黑漆漆的湖面。 “云舒。” 身后传来尖细的而小声的声音,她回过头,正是程力。她淡笑,“公公你来了。” 程力望着她的模样,心下暗想,真是生得好模样。尤其今日披散了头,更显妩媚韵味。一张小脸被乌包围,更显得白晰透明,大眼睛黑漆漆的,小鹿般惹人怜爱。“事情进展地怎么样?” “已经经常出入御膳房了。” “要尽量早日混进去。” 让她到御膳房,就意味着她要离开冰尘!她蹙了蹙眉。她不舍,也不能够在此时离开她啊!冰尘如今有了身孕,更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程力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与公主主仆情深,但是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的担子在肩上呢,不能为了这些儿女情长----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倘若我们成功,冰尘岂不成了孤儿寡母。” 云舒的眸子黯黯的。是的,她就是担心这个……那样的话,冰尘岂不是太可怜了。 “但是你以为她在这里的命运,又会有多好,”程力冷冷地道,“别忘了她始终是北魏的公主。虽然眼下得宠,但是这样的恩宠,又会有多久远?若是犯下一点点错,她的身份只会让她在这个宫里更加凄惨难堪。” 云舒也明白程力说的道理,她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了。” “在这个月内调到御膳房去最好。”程力道,“另外,云将军来信函,说天渐凉了,让你多保重身体。” 云舒的鼻头猛得酸涩起来。此时无比无比地想念师父师娘,虽然他们也让她境地变得如此尴尬。 程力道,“我不多留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瞧你衣衫单薄地,比第一次见到你,消瘦了许多。”说罢便要走。 云舒忽的想起什么,叫他道,“请留步。” 程力回头,“还有什么事?” 云舒问道:“这个园子里头有几株短叶紫杉,可是你弄进来的?” “是。” 云舒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程力很快就离开了她的视线。微风把云舒的头吹得有些凌乱,她拂至耳后,望着隐藏于云后的月亮,有点愁烦。一切,都比记忆里的越宫要提早了许多。她虽不放心冰尘,但眼下确实不能再拖着了。冰尘身边好歹还有小婵等也是从北魏而来,打小就侍候她的宫女。就算她调去了御膳房,也还在宫中,也能照应到几分。只是现在愁的是,她要怎么到御膳房去。找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呢? 漫无目的走在未然湖畔,时不时拨一下被风吹到脸上,带来痒痒感觉的丝。 韩霁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 披散着头,宛如出尘仙子一般,毫无缀饰,翦影美好,身形纤瘦。时不时拨下耳后的头,显得慵懒娇憨,让他怦然心动。 他向她走近。但离她还有三丈远,她就朝他射来了目光。见是他,讶异,惶恐,还有羞涩全数在脸上闪过。她随后转过身去,飞快地用丝绸扎起头,一束马尾,结于脑后。然后她才转过身来,对他盈盈跪拜。 韩霁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在她要行礼之际想握住她的双臂,她却不着痕迹地往后躲去。 韩霁皱起了眉,云舒慌乱地道,“奴婢衣着不洁,披头散,还请皇上恕罪。” “这正是你的原始面貌,何罪之有。”韩霁盯望着她,对她的**,尽数写于眸中。从来没有一刻,会觉得她是如此迷人,或许是这夜色,使她更添了几分韵味?一股说不尽道不明的感觉自他心底升起,让他想要去获得,拥有! “这样的体态出现在皇上面前,实在该死。”云舒欠身,“奴婢,奴婢告退。”说着急急忙忙就要走。 韩霁皱起眉,箭步上前捞住她,目光与她相对。她的眼神慌乱,乌黑的眸子露出恐惧来。这不禁让他感到一丝挫败,多少后宫妃嫔期待着他的临幸他的宠爱,她这是什么表情?仿佛生怕落到他手中一般! 他就偏不信,还有不想当他女人的宫女!双手收紧,云舒的纤腰便落入他的手上,重重一提,她整个人就置身于他宽广的怀抱了。 云舒的心怦怦怦直跳,慌乱恐惧全数都变成了一声尖叫。“啊----”她边叫,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出来。 韩霁偏不,搂着她,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就欲强行亲吻。 云舒吓坏了!看着逐渐靠近放大的脸,眼睛里迅蓄满了泪水。 韩霁的动作,停在半空中。四片唇最终没有靠近,只是他还离得很近很近,稍近一点,就可以吻住她。可是她的眼泪,莫名让他心慌。怎么还有这般如此不甘愿成为他女人的宫女?难道不知道被他临幸,就意味着身份地位,将会攀升好几步么? 她开始呜呜咽咽地哭,好不伤心!韩霁被她哭得心烦意乱,隐隐的心疼。伸出大掌欲抹她的眼泪,她却往后退去。只是他的手未松开,她,逃不了多远。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涌上心头,韩霁目光如火,“朕让你如此难堪?” “请皇上垂怜奴婢,不要勉强。”她望着他,含泪的眸子,是如此清亮。 韩霁看着她胸口高低起伏,头稍显凌乱,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竟软了。他松开了手,她便迅往后退去。这个动作,让他不由得苦笑。他是一国之君,想要一个宫女那还不是挥手之间的事么!可是他莫不奇妙就是对她不敢下手,虽然隐隐的有种感情在他心底滋生,他知道,这种感情不同于他对其他妃子。 这种感情很奇怪。似爱,又不是。他也解释不清,这究竟是什么。“大凡宫女妃嫔恨不得投入朕怀抱,何以你躲之不及?” 云舒垂着螓,“奴婢志不在此,请皇上成全。” 韩霁挑了挑眉,“哦?人都想着荣华富贵,何以你不想?” “云舒过得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便是富贵了。”云舒仍然止不住地气喘如烟。如果刚刚韩霁吻了她,势必火势熊熊,接着会把她拖到永乐宫去。那怎么办!她,她心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哪怕他英挺高大,相貌不凡,哪怕他是人中之龙,一国之君! 好在,好在他放手了。 韩霁哼了声,收紧了眸子,“你是在对朕欲擒故纵吗?”难道她深谙欲擒欲纵更让人心急火撩的道理。 “不是。”云舒低低地回答。 “那是什么?”韩霁不禁有些冒火。“难道朕竟如此没有魅力!” “不是的,皇上,”云舒见他火了,忙跪下道,“奴婢自知如此不妥,可是求皇上怜悯。云舒不想一辈子留在宫中。旦凡宫女,总有出宫的一天,所以奴婢想等时间满了,就出宫去与家人团聚。” 韩霁愤怒的眸中,总算多了一点柔和。忽的他又冷笑道,“你能回北魏去么?” 云舒的身子颤了颤,并不答言。她也知道,公主嫁来越国,她们想要回去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国势不稳,假如北魏真的起兵的话,那她们,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突然,韩霁长叹一声,大步地走了。 云舒听得他的脚步声走远,方才松了口气!今天的事,总算过去了!哎……想必韩霁很挫败吧,估计是头一遭求爱被拒呢!她苦笑一声,心里隐隐的涩涩地疼,今天能躲过去,以后呢?难保不会有那么一天,那时,成为一个侍御或是更高的身份,她就根本没办法再到御膳房去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想要回瑞雪阁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人影从远处冷冷地看着她。 她的心惊了惊!那不是别人,正是冰尘。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1t;ahref=.cmfu.com/mybook_addmybooksq.asp?a_id=>点这里加入收藏&1t;/a> 第八章 请求(上) 云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适才冰尘早她一步回来了,她又不能冲上前去特意地解释什么,只怕解释更显得虚伪吧。所以她回来,得知她睡了,就也回屋子里来歇息。 刚刚的全过程冰尘肯定都看见了。虽然没与皇上生什么是一回事,但在旁边欣赏了全过程又是另一回事!尤其她一个有了身孕,正在害喜的人,不管在哪方面,都比别人更需要韩霁,此时的一点点事情,都能引她排山倒海的醋意。 云舒的心闷得难受,如有千斤石子,坠得她喘不过气来。若是能逃离这样的生活,该多好呢。她十二岁那年,为什么就不能改写命运,现在又为什么历史要改变!她好累啊…… 只怕冰尘心里有了疙瘩,再留在她身边,只会更生嫌隙。也许此时调离她的身边到御膳房去,是最好的时机。要怎么开口呢? 她细细地想着,直至东方露出了些许白光,她还无甚睡意。再躺不久,便出厢房来梳洗。天还未大亮,刘安和小婵倒是都醒了,在那里窃窃细语。 云舒走上前去道,“你们怎么也醒得这般早。” “主子要喝水,所以小婵就先进去服侍了。” “哦。”云舒有些隐隐的难受……她和冰尘之间,从未这样子疏离过。冰尘无声地把她拒在了门外…… “平时都是姐姐服侍,早上竟不叫你了,奇怪。”小婵偏着头,眉目清秀的脸上有着疑惑,“难道姐姐得罪了主子?” 刘安在一旁说道:“咳,胡说什么呢。怀了身孕的人脾气多少都有些古怪。干活去干活去。” 云舒洗漱了,到冰尘的屋子里。冰尘靠在白鹿皮的枕子上,一把青丝迤于脑后,穿着单薄的衣衫,身上披着浅色撒花锦褥。见云舒进来,看了眼,又默默地把目光移开。 云舒笑道,“主子昨晚未食宵夜,现在是否饿了?” “不饿。”冰尘冷淡地说。 “哦。”云舒过来想给她掖被子,冰尘拒绝了,“不需要你服侍。” 她的话好似冬日里一盆冷水,把云舒浇得冰寒刺骨。她愣在当场,也不知该怎么做是好。愣了会儿,方才说道,“主子昨晚也是看见了全过程的,奴婢并没有背叛您。” 冰尘背过身子去,柳眉深蹙。虽然她也知道云舒没有那份心,但是看到韩霁望着她的眼神,甚至那么强烈地想要占有她的样子,却让冰尘的心,刺痛酸疼无比。 云舒默默不语,她此时说什么,在冰尘看来都显得虚伪。 冰尘看她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自己似乎太过于小气了些,可是,被她视为姐妹一般的云舒,竟还是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她既想拥有云舒,又怕以后自己在这深宫之内变成了一个人,云舒将不在她左右。 这样僵持了会儿,云舒方叹着气说道,“那奴婢出去了,让小婵进来侍候您。”说罢,缓缓地走出去。 冰尘的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但是又堵气说了不要她侍候,不好再叫她回来。 云舒心里却坦然了许多。也好,刚好借这个机会,离开冰尘身边罢。少不得要叫小婵她们多留一点心眼。心里想着,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她知道今天魏长歌这个时间肯定在的。 到了御膳房的小门,几个不大认得的女人在院子里洗菜,几十个宫女太监在不同的屋子里分送各个宫殿院落的例菜。 云舒和面熟的几个人打了招呼,便到魏长歌的厨房去找他。他刚刚做完了所有菜式,解了围群,正在洗手,见她进来,忙笑笑道:“怎么这么一早就来了?” 云舒亦笑,“过来走走。” 魏长歌从锅里头拿出一个碧莹莹热腾腾的绿玉香油卷。“喏,尝尝,我新做的点心。” 云舒接过来,先细细欣赏了下。“真精致,想必也很好吃。”说罢轻咬了一口,一股荷叶和梗米的清香便窜入口中,糕爽脆不粘,润而不腻,口感非常好。她赞叹,“魏大哥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点心来,怪道一进宫便是大厨师呢!” 魏长歌憨厚地笑了,“你喜欢就好。这里油烟味儿重,咱们出去吧。” 这会儿大伙都在忙,云舒近来又常来御膳房,见她与魏长歌一起出去,也未觉得不妥,他们就在御膳房前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清风送来阵阵香气,凉沁沁的直灌心扉。 魏长歌道,“你今儿肯定有事来找我。” “是呢。”云舒道,“魏大歌是否可以帮忙我调来御膳房。” 魏长歌望着她,眸子微瞠,“你决定要来御膳房?” 云舒轻含螓。魏长歌紧盯着她细致的脸庞,“为什么?你和你们主子……” 云舒只是望着他的脸,“也许换个环境比较好。” 魏长歌沉默了下,明了一切般回给她鼓励的眼眸,“不过,要调来御膳房不知要经过谁的批审……” 云舒蹙眉道,“我也不知呢。” 魏长歌思索了会儿,忽的神采奕奕地看着云舒,“我有办法。不过不知可不可行?”接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附在她耳边道。 她的眼里露出欣喜来,“这个方法应当可行。只是,这可是你的秘方呢……” 魏长歌笑笑,“不是说要做我的徒弟么?那么我这个做师父的倾囊相受,又有什么要紧。” 云舒对他福了一福,“谢谢师父。” 魏长歌呵呵笑了,望着她的眼睛里,溢满了幸福。又小谈几句,方才散去,云舒回瑞雪阁,不提。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八章 请求(中) 冰尘站在韩霁身侧,一手捋着袖子,一手磨墨。漆黑的墨与手臂的雪白形成鲜明的对比,皓雪腕上,一对碧澄澄的玉镯。 韩霁时不时看看她,“尘儿辛苦了,歇息歇息吧。” 冰尘摇头,“不过为皇上磨磨墨,怎么会辛苦呢。” 韩霁点点头,露出笑意,心情却还有些不爽。看到冰尘,难免会想起云舒,和那天晚上的事。低头批阅奏章,这时太监一声“皇后晋见----”打破了他的思绪。 抬头看了看冰尘,冰尘望着明镜殿的大门口。韩霁对旁边的太监道,“传。” 于是太监通传,皇后随后风姿绰约地进来了,鹅黄的长裙曳地,眉间一抹菱形花黄,红艳艳的,甚是好看。她似乎没有想到冰尘在这里,先看了她一眼,才对韩霁行礼。 韩霁道,“勿需多礼。不知皇后此时来到,有什么事情?” “臣妾只是来看看皇上。”皇后温雅地道。 韩霁点头,“甚好。就到了午膳的时间,不如一起吧。” “是。”皇后似有所指地看了看冰尘。韩霁接着说道,“尘儿今天和我们一起用膳。” 皇后点头不语。她看着冰尘给韩霁磨墨,那一双雪白细腻的双手,让她赞叹,“冰才人真是生得仙人一般,让人叹服。” 冰尘羞道,“皇后过奖了。冰尘哪里比得上皇后呢。” 两人寒暄一番,韩霁便说回永乐宫用膳。三人一同走着,韩霁在前,皇后与冰尘在后。后面皆跟着一大批太监宫女。 皇后慢悠悠地看着冰尘的肚子,“妹妹好福气,不多久就有了身孕,当真好!可要多多的为皇上添加子嗣呢。” 冰尘柔顺地答:“是……” 皇后收回目光,眼神里有愤恨也有嫉妒。倘若她生下一个皇子,自己的敌人便又多了一个了!自己无所出,皇上又对她并无特殊感情,没有子女可以依傍,万一将来……她蹙了蹙眉。今儿裙子又繁冗,脚下不妨,几欲跌倒! 冰尘忙扶住她,突的好似来自皇后那儿的一股力量顺势将她一推,她本欲抓住皇后的手,却抓之不着,跌倒在地。 顿时一伙人大惊! 韩霁亦吓了一跳,忙回身扶她起来,“尘儿,你可还好?” 冰尘也被自己的摔跤吓了一跳,此时被他问起,又是羞又是臊,忙道:“冰尘没事。” “现下是有身孕的人了,还是谨慎点。”韩霁叫身后的一个太监,“你去传太医来,到永乐宫。究竟是怎么着,竟摔倒了?” 那个太监道,“冰才人是为了扶皇后才摔倒的呢。” 韩霁看了看皇后,皇后忙点头,“是啊,臣妾刚才差点摔倒,还好妹妹出手扶住了。妹妹,你要不要紧?” “没事的。”冰尘如沐春风般笑道,暗地里却有些愤怒。她好心去扶皇后,而她竟然敢推怀有身孕的她----好在没什么事!不然的话,她绝对不会姑息。看来,在后宫之中太善良是不行的,只会遭遇今天这样的结果! 韩霁见她如此,不禁点头赞道:“冰尘真是为人谦和,宽容大度。” 冰尘脸红,“皇上谬赞了。”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嫉恨,便很快便又收回眼神,随着皇上大大地夸了冰尘一番。韩霁转头对皇后道:“尘儿公主身份,原进宫来册封侍御就亏待了她。如今怀了皇儿,位份自然要晋一晋。朕本要晋她为婕妤的,但是从国夫人一下就晋为婕妤的先例几乎没有,所以不得不先封才人。眼下时机也成熟了,不如就晋为婕妤吧。” 皇后点头,“皇上做主便好。” 冰尘忙欲行跪礼,韩霁拉住她道,“以后不消行这么大的礼。” “谢皇上。” 当天下午,便有谕旨下来,晋冰尘为婕妤,赐住长春宫飞柳院,增太监宫女两倍。瑞雪阁上下欢呼不已,云舒在高兴的同时,又隐约的有点难过。 再过不久,她就不能与冰尘同欢同乐了。深长地呼了口气,她到正屋中,冰尘倚着窗,不知在想些什么。单薄的身子上薄薄的衣衫,分外沁凉。云舒拿一件衣服披到她身上,“主子好生保养吧,在这里吹了风,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 冰尘回头见是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在脸上浮现。见云舒一如既往地对她,她心里又有点愧疚起来。自己似乎太善妒了些。若不是云舒,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皇帝一面,更别提现在的恩宠,以及婕妤的身份了。 云舒仿佛猜透她的心思般,笑笑:“恭喜主子晋了婕妤。” 冰尘便道,“没有你我不会走到今天。” “这是哪里的话,主子冰雪聪明,风姿卓越,本身的条件就优异啊。而且云舒又未曾为你做过什么。” 冰尘不语了。云舒侍候她用膳,嘴里轻声地道:“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这样侍候你……” 冰尘的心惊了一惊,看她,她却飞快地道:“今儿的菜做得不错,一定会合你的胃口。吃罢。” 冰尘看她脸上神情无异,便渐渐忘了这事,仔细开始吃起眼下精致的菜肴来。 韩霁今儿心情大佳,但又事务缠身,不能告假到深山之中打猎,只好在宫中绿竹苑过过瘾。 这绿竹苑是先帝所建,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种着参天绿竹和其他大树,绿油油凉阴阴。里面养了一些对人无害的小动物。这绿竹苑鲜少有人来,一是因为在皇宫偏僻处,二来有关这里有怪物,闹鬼的传闻也不少。 韩霁是个带兵打过仗,根本不信邪的人,哪里忌讳这些。到了绿竹苑,自己拿了弓箭,就往林子里走去。 绿叶落了一地,走上去,出扑朔扑朔的声音。间歇有动物跳落的声音,韩霁竖着耳朵循声而去,只见一只白兔一蹦一蹦地往某个角落而去。韩霁拉上弓,瞧准,随着白兔的前行也往前走了几步。可是这几步,却让视野变得极其开阔起来。 正欲射箭,突的看到一抹白影,朝那只蹦蹦跳跳的小兔走来,仿佛不知这里有人般,蹲了下来,尤自逗弄那只兔子。兔子在她手下温温顺顺地,蹲在那儿静悄悄地一动不动。 韩霁好奇地看着那个白衣女子。 她是谁?怎么会来绿竹苑。这里平时几乎没有人来的。他收起弓箭,朝那个女子走去。 直到走近了,那女子才抬起头来看他。朦胧的黑白分明的,惹人怜爱的眸子里,闪过惊惶惊讶,顿时站了起来。白兔因为她的动作和生人的靠近,急忙忙地逃跑了。 韩霁好奇地看着她。她长得----很美!在这一片竹林盛木之中,她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出尘脱俗,清丽消瘦。她浑身素白,唯有腰间的一块青玉给她的一身素色添了点灵气。 她是后宫里的一员么?他没有印象。仿佛从未见过。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好半晌,她才欠了欠身:“参见皇上。” 韩霁抬了抬手,“你是?” 姬无双无奈地笑了笑。果然她没有被皇上记住,不,不是没记住,而是,皇上根本觉得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婢妾姬无双。” 韩霁一双眼灼灼有神地望着她,仿佛想把她看穿般。“你在这儿做什么?” “婢妾在宫中时常无事可做,便来这里散散心。”姬无双恭敬地回,“扰了皇上营猎的雅兴,真是抱歉。” “哦,你知道我来这里是营猎的?”眸中闪过质疑。 姬无双微微地笑,“对皇上来绿竹苑射猎之事偶有耳闻。今儿却是不知皇上降临,不然怎么还敢来叨扰。” 韩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是哪个宫的?” “祥瑞宫。”姬无双淡淡地道。 韩霁点点头。祥瑞宫其实没有妃嫔住在里面,大部分都是宫娥宫女,里面因有藏书典藉,所以派她们去打扫看管。这个女子,想必就是其中一员吧。韩霁倒是对她的美貌相当惊艳,这么美的人儿,他竟不曾见过,遗憾遗憾!“这个绿竹苑里传说可是相当多,你竟不怕么?” “无双向来不信邪。”姬无双仍然淡淡地,“叨扰皇上真是罪过,婢妾这就告辞了。” 韩霁箭步上前,“且慢。这景致,有你这个美人在此,倒更显惬意。你就留下吧。” 姬无双眼眸里看不出神情变化,只温顺地道:“是。” 韩霁最后射了一只灰兔,方才携了姬无双的手回永乐宫中。这韩霁身边,可是有各个妃嫔安排的眼线的,转眼间合宫上下都知道了皇上在绿竹苑带回了一个宛如仙子,四年前曾与皇帝失之交臂,曾经不入皇帝眼的姬无双! 皇后大惊,“怎么会这样?” 眼线一一把具体事情告知,皇后坐在宝座,素手紧握成拳。“可恨!冰尘未除,又添姬无双。”还想着曾经不入皇帝的眼,四年过去都未曾受到青睐,如今更是没有指望了,哪里想得到有今日! 当下就是恨也无用,姬无双都被带到永乐宫中了。 韩霁倒不急于儿女情事,只是看着姬无双的容貌,便有缕缕暖意,涌入怀中。“你入宫多久了?” “四年。”姬无双仍是那么淡如止水的模样。 “四年,”韩霁惊讶,“竟然四年,而朕不曾见过你。” 姬无双嘴角微扬,“皇上见过的,只是忘记了。” “哦?”偏着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后宫内命妇如此之多,他哪里尽数都记得呢。虽然也知道辜负了无数女子的青春,但是进了宫之后再送出宫去,只怕她们的命运还不如深锁幽宫。 姬无双也不多语,见宫女送上茶来,便自己接手,洗了素手,细细泡茶。韩霁看她娴熟地甚至优雅地泡茶,心中不禁感叹。这般好样貌,竟在深宫之内幽闭了四年而不见天日。 姬无双奉上茶来,韩霁正欲饮杯,听得外头太监高声道:“传膳----” 不知不觉,已到午时了。 福祥光进来侍候,“陛下,午膳已经备好,请到正殿。” 韩霁站起来,对姬无双道:“不如一起用膳。” 姬无双欠身,“婢妾岂敢。” “朕邀你一同用膳,又有什么不敢的?”说罢携着她的手到正殿来。满满一长桌子,各色菜系皆有,色香味俱全。 在空气中,唯一股茶香混着细腻、淡雅的香气,与众不同。韩霁便问福祥光道,“这是什么味道?朕从未曾闻过。”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八章 请求(下) 福祥光忙笑道:“回皇上,这是御厨新研制的一道菜式。叫龙井竹荪。” “哦?怪道有茶的清香,拿来予朕尝尝。”韩霁命姬无双在身边坐下,又叫来宫女侍候她用膳。 福祥光用玉光杯碗盛了一小碗龙井竹荪至韩霁面前,韩霁举杯闻了闻,闭起眼睛,感觉自己置身于茶园之中一般。“这香气,光是闻着就让人迷醉。”接着尝浅一口,如香味一般迷人的口感,淡淡茶香,浓浓竹荪,竟是如此与众不同。他点头赞,“是哪位厨子做的。莫不是又是魏长歌?” “正是。”福祥光道。 “这魏长歌,当真好厨艺。”韩霁点头。上次一道‘一掌江山’,主材熊掌,以鲜嫩鹅肉烩制,口感细腻,说是天下顶好的美食,也不为过。今儿又有新菜式,不由得让他感叹。 “正是。” “只是做得如此之少。”韩霁看着那约莫拳头大小的碧绿玉碗,有点遗憾地道。 “奴才即命魏长歌再做一份。” 韩霁点点头,派人去了,不久之后却传回道:“魏长歌说这菜不是他所做。” “哦?”韩霁相当意外,“竟不是他所做,那会是谁,竟有如此好的手艺。” “老奴不知。”福祥光道。 “传魏长歌上来吧。”韩霁道。他是个爱美食之人,岂能放过这般人间美味。而且新颖又别致的菜,竟不是魏长歌所做?这倒让他好奇了。宫里虽然大厨子不少,但是能做出魏长歌这样口味特别的厨子不多,多半都是沿袭前头的人传下来的菜式,吃久了未免觉得腻味。 不久魏长歌便上来了,见过皇上和姬无双,静静垂手低头而立。 韩霁道,“魏厨师,这道龙井竹荪,竟不是你所做么?” 魏长歌道,“确实不是小人所做,只是小人在旁边监督指点。” “哦?”韩霁讶异,“这个人是谁呢?竟做得出这般美味来。” 魏长歌道,“是一位宫女。”见韩霁疑惑,忙道,“这位宫女常到御厨房来,为他们主子做一些吃食。小人偶尔现她竟极具天赋,做出来的菜式不仅新颖,味道也好,所以今天斗胆将她做的菜,呈到皇上面前来。” “哦?”竟是位宫女?韩霁这下就更好奇了。“只一个宫女,竟有如此水准,真不简单。” 魏长歌点头道,“所以小人斗胆,有个请求。” “说。” “小人想将这名宫女调至身边,一来做助手,二来好好培养这名宫女做御厨,日后必定能做出更新鲜美味的佳肴来奉献给皇上。” 韩霁问道,“这位宫女是哪个宫里的。” “是长春宫飞柳院。” 韩霁的心突地一跳。这个宫女,不会说的就是云舒吧?蹙眉问道,“叫什么名字?” “她唤作云舒。” 果然是她!韩霁望着这个龙井竹荪,情绪复杂起来。她仿佛多才多艺,什么也会;原来这般美味的食品,也是由她做出来。真是好手艺。当下问道,“她是否有意向要到御厨房?” “有的。”魏长歌回道。 韩霁点头,“只是这云舒是冰婕妤自北魏带来的贴身侍女,怎么会有想要到御厨房去?” “人各有志。”魏长歌淡淡地道。 “这事暂且搁下,待朕问过冰婕妤之后,再做决定吧。”当下魏长歌退了出去,韩霁与姬无双共进午膳,午歇姬无双侍候着,不久有专人备案,是晚就封了姬无双为国夫人,赐住冰尘住过的瑞雪阁。她却执意不从,仍要住在祥瑞宫。 姬无双形容冷艳,性格淡爽,不住华丽的院落反住在极为普通的祥瑞宫,这让韩霁刮目相看,这个姬无双,仿佛让他看到了另一个云舒。他随即点头,并不勉强。 次日中午冰尘来访,与韩霁同进午膳。饭至中旬,韩霁问她道:“你可知,云舒厨艺非凡。” 冰尘听皇上提到云舒的厨艺,顿时惊诧道:“皇上如何得知?” “日前朕吃了一道她做的菜式,竟十分精致。据说,她有意想要到御膳房,从师御厨魏长歌门下。” 冰尘的脸瞬间就变了。云舒要调到御膳房?这事,她从未听云舒提起过啊!莫非……心里堵地慌,她轻轻地蹙了蹙眉。莫非是前几次她说的话重了,伤了云舒的心,所以她想要离开自己,到御膳房去了么? 这个想法,让她不由地沮丧了几分。云舒这几年日夜与她共处,她待云舒也是真心的如姐妹一般,云舒应当不至于只是因为她苛责了几句,就心生异动吧?又,她若真想到御膳房去,为什么不是先跟她说,而是跟皇上呢。 韩霁看着冰尘,“这事还要你来做主,允与不允,就你一句话。” “冰尘稍晚再回复皇上。”与韩霁一同用膳毕,又逗留了许久方才回到飞柳院中。彼时云舒正在收拾飞柳院前的一株矮树,大剪子咔嚓咔嚓,脚下一堆的叶子。 冰尘望着她,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她当真的,要离开自己么?她们可是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呵!眼睛不禁湿润,在后面,呆呆地望着。 云舒回过头,突的看到冰尘在身后看着她,讶异道:“主子在这儿站着做什么?”说罢把剪子收了,向她走来。 冰尘垂下眼睫,“你想到御膳房去?” 云舒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她望着冰尘。从她的脸上,云舒看到了不舍,和自责。她笑笑,“舒儿突然很喜欢厨艺,所以想要到那儿历练历练。” 冰尘与她四目相对,“那为什么不先告知我,而是通过皇上?” “舒儿并没有告知皇上,”云舒道,“想必是魏大歌在皇上面前请求的吧。” “哦?”云舒见冰尘疑惑,便把魏长歌一事告知了她。又说不过是偶尔产生一想法,做了一道龙井竹荪。 冰尘瞄了她一眼,“舒儿当真是什么都会。” 云舒笑笑不语。冰尘接着道,“这样说来,你真的要离开我,去御膳房了?” “舒儿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是否可以做到。”云舒的心里隐隐的疼。冰尘除了对她有不舍,愧疚之外,也有着嫉妒。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看冰尘神色变化。 “我们一直以来情同手足,不过近来对你责骂了些,你就要离开吗?”冰尘有些难过地道。 云舒的心隐隐的疼,“并不是因为主子责骂云舒,舒儿才要到御膳房去。而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冰尘说。但是她知道,她们的计划,暂时不让冰尘知道会比较好。 “是什么?”冰尘望着她,“难道是因为那个叫魏长歌的人吗?” 云舒的脸刷得红了起来,很快便低下头来弄裙带。 见她如此羞涩,冰尘点了点头,“看来我猜得不错。可是,一定要到御膳房去,才行吗?” “舒儿现下对厨艺很有兴趣,而且魏大哥又有心培养,所以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咬咬牙,看着冰尘说道。她真怕自己后悔了,那样要找下一个进御膳房的机会,就难了! 冰尘沉默了好久好久。“当真的,只是因为魏长歌,而不是因为我责骂了你吗?” 云舒笑着握住冰尘的手,“主子快不要想太多了。舒儿怎么可能因为你一时心情不好的数落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呢。舒儿都是有原因的。我看青鸾小婵服侍你服侍地甚好,所以才能放心做这样的决定。” “你是在吃醋我现在对她们好?” “更不是了,”云舒笑意暖暖,“至于理由,刚刚我已经说过了。” 冰尘便不语了。她默默地回到飞柳院的正屋中,云舒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生出寂寥来。她们情同手足一般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生了嫌隙了! 第二天中午去明镜殿的时候,冰尘便和韩霁说了云舒的决定。 “知道了,那就依了魏长歌吧。” “皇上,可否允云舒能时常出入飞柳院。” “允,有何不可呢?” 冰尘喜笑颜开。待她走后,福祥光福道:“皇上,让云舒进御膳房,只怕不妥。” 韩霁洞悉一切般,“是因为她是北魏来的?” “正是。她若存害圣上之心,岂不是……” 韩霁道,“朕倒不担心。其一,宫中负责买办食物的人,不是大厨;其二,若存害我之心,也要有毒可投。她一个宫女,外界不通,去哪里弄来毒药。再者,就是她真的能弄到毒药,朕的食物,每每都有人先尝试过。想弑君而在食物投毒者,再没有比这个更傻的了。” 福祥光想了想道,“还是圣上英明。” 韩霁不禁想起云舒和那份龙井竹荪来。这个宫女,当真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气节高扬,多才多艺。 眉头皱了皱,然而,这个女子,完全不屑于成为他的女人。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1t;ahref=/mybook_addmybooksq.asp?a_id=>喜欢就加入收藏&1t;/a> 第九章 目的(上) 夜赫正在武房中练剑,忽然外头有小厮的声音传进来:“少爷,外头有人求见。” “何人?”夜赫并不停下。 “是一位姑娘,上次来我们府上住过的。” 夜赫愣了下。在他们府上住过的姑娘,他想了会儿,方才想起。是楚净衣?她不是回姑苏了么,又来做什么?当下冷冷地道:“就说我不在。” “可是她已经到内堂来了。”另一个小厮突的道,“夫人刚好在门口遇上了她,就把她带到内堂去了。” 夜赫皱起了眉头。娘怎么会遇到楚净衣又把她带到家里来?莫不是……他苦笑了下。他年龄已经大了,二十五的年岁,人家这年龄都是十岁娃娃的爹了,偏他还未成亲;他这当娘的,能不急么!而且她还一心想着抱孙子呢。 谁叫她只生了这么个儿子,早几年就逼着他留下夜家香火再赴战场杀敌。可是他执意不从,娘亲已经是失望欲绝;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时不时就给他看京城中待嫁姑娘的画像,让他选一个好成亲。他完全不理会,把他娘气得直喊不孝。 如今遇到一个找上门来的,娘亲还能不把她赶紧的留住? 那小厮继续说道:“夫人交待,无论如何要少爷到内堂去。” “知道了。”夜赫只好把剑收拾起来,用锦布擦了,插回剑壳之内。然后将它放到武室正桌的架子上,这时有丫环上来,送上热水,给他擦面。 完了之后才到内堂去,只见夜夫人正坐在上座,几天不见的楚净衣穿着素白的锦缎交领儒裙,坐在夜夫人左手边第二个位子上,两人正谈着什么,夜夫人满面春风地,见他出来,忙指着说道:“总算出来了。” 楚净衣忙站起来对他福道,“夜大哥。” “嗯,”夜赫望着她,“不是回姑苏了,怎么又来?” 夜夫人忙说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楚姑娘可是特意来答谢你的呢。还送了礼来。” 楚净衣忙在一边笑道:“哪是什么礼,一点心意而已,夜夫人言重了。”她偷偷地看了眼夜赫。这个男子,当今的不好征服呢,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既然不是分桃断袖,为什么不见他和女子有来往? 夜赫道:“这般客气。” “上次得蒙夜大哥所救,父母听了不胜感激,本来想要亲自登门道谢的,我怕如此太唐突了,才不让他们来。”楚净衣红着脸儿道。 夜夫人忙问道:“刚刚楚姑娘说你们是姑苏人氏,那不知父母何方高就?” 楚姑娘说道:“我爹是姑苏丝织大户,专门做丝绸生意。”越国并不重农轻商,所以富贾商人在国内,拥有相当的身份。 夜夫人点着头:“如此甚好。不知楚姑娘今年贵庚?” “一十有六了。”楚净衣答道。 夜赫哪里能不明白母亲的想法,在旁边道:“娘,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楚姑娘想必觉得烦了。” “怎么会烦呢,”楚净衣恭敬地道,“和夜夫人聊天,欣喜还喜不过来呢,怎么会觉得烦。” 夜赫皱了皱眉。这楚净衣,好似对他也很有意向似的!见她和母亲聊得起劲,夜赫不禁烦闷,起身道:“母亲陪着吧,我先回房了。” 楚净衣站了起来,“夜大哥别忙着走,净衣知道叨扰了,也正准备离开呢。” “这怎么好,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夜夫人挽留道。 “不碍事,”楚净衣笑笑,“这次家中有仆人跟随,所以净衣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 “哦……” “那净衣就先告辞了,他日再来拜访。”楚净衣有礼地告辞,夜夫人命丫环送到外头,自己则跟在夜赫身后,到了他的书房。 “赫儿,我看这楚姑娘不错,样貌又好,人品也佳;家世虽然说比我们差许多,但是也勉强过得去。” 夜赫面无表情,“这与我什么相干?” 夜夫人急道:“我说儿子啊,你怎么就不能让娘亲少操一点心!都这年龄了,还不让我抱孙子!” “我现在暂不想考虑成亲的事。”他淡淡地道。 “还不想考虑?你以为你才十五岁么!”夜夫人不禁有些生气,“眼下一切都成熟了,你又不用上战场去杀敌,为何还不娶妻妾?天天回家对着冷被窝儿,亏你也不觉得孤单寂寞。” “我不寂寞也不孤单啊。”夜赫耐心地道,“眼下并没有一个姑娘能让我产生娶她的念头,我又为何要成亲。” “你活了二十五年了,怎么没一个女人让你心动啊!”夜夫人有点恼火,“再这样下去,你准备打光棍儿么?咱们将军府什么样的条件,竟一个女子也娶不着,这让外人看了,岂不是笑话。” “娘,你不要再念了,”夜赫头疼地道,“待儿子想娶媳妇儿的时候,自然就娶了,您老人家就不要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夜夫人恨恨地,“谁知道你几时想要娶媳妇儿?你四十岁才成亲,娘也等你到四十岁不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不是想气死为娘的?” 夜赫扶着夜夫人的肩膀,“娘,你不要这么激动。再过一两年吧,待得天下太平了,我一定娶妻。” 夜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成亲要和天下太平挂在一起?你又不是皇帝!” 夜赫的脸变了变,“娘,这话可说不得。”四处张望了下,好在没有旁人在身边。他压低声音道,“若是让别人听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去,那是可大可小的!虽然皇上跟我交好,但是我手上握有兵权,这几年又屡立战功,皇上纵是没那份心,若经人提点,轻易就会把我革职查办,你今儿还敢说这样的话。” 夜夫人吓得面色都变了,“那可怎么是好。” “所幸这里无人,以后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再提。”夜赫说的完全在理。古往今来,有哪个功臣如果功高盖主,不是下场惨淡的呢? 夜夫人拍了他一下,生气地说:“要不是你这个臭小子害得为娘激动成这样,何至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看这楚净衣甚好,你不如就娶了吧!反正对你并没有损失。” “我不喜欢有人束缚着。” “你是大男人,还要往外头做事的,她哪里就束缚了你?”夜夫人道,“我看着挺合适,不如就将就将就算了。” 夜赫被她说得烦了,脸沉下来,默默不语。夜夫人见他这样,叹了口气,万分无奈地离去了。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1t;ahref=/mybook_addmybooksq.asp?a_id=>喜欢就加入收藏&1t;/a> 第九章 目的(中) 夜赫漆黑的眸中,闪耀着火光。刚刚说眼下没有姑娘让他产生成亲念头的时候,脑海蓦地闪过一个女子的面容。他奇怪地按按额头,怎么想起她来? 呃,或者说,他最近经常想起她。自怀中摸出那块浅绿色的帕子来,上面,已经没有了香味,蓖麻籽也早就被他扔了。他不知道,她拿蓖麻籽做什么呢?难道竟会是拿来陷害某个宫妃的? 蹙了蹙眉,手掌收紧。她如小鹿般的眸子,蓦地仿佛出现在他面前一般,让他怦然心动。她看似单纯无害的模样,也会是后宫妃嫔那般的人品吗?城府深厚,心如蛇蝎? 应当是不会的吧。 莫名的又想起楚净衣来。娘怎么会喜欢楚净衣呢?他就不喜欢她。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徘徊在他的脑海里。虽然楚净衣相当秀美,为人调皮活泼,不是那等木头般的大家闺秀,但是她身上始终缺少了一些可以吸引他的东西。他待她如任何女子一般,疏远,毫无感觉。 离开书房,到他的房间去,丫环双秀已经把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见他进来,福一福道:“少爷,请沐浴吧。” “嗯。你出去吧。”夜赫淡淡地道。 双秀红着脸儿,“夫人说了,让奴婢以后侍候少爷沐浴,说是少爷家,还不要人服侍着沐浴,不成体统。” 夜赫皱起眉来,“我自己洗便好,何需他人服侍。”他哪里不知道他娘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只要让他能对女人感兴趣,安排个丫环在他身边也是好的。要是‘闹出人命’,便把丫环纳为小妾,便是了。夜不语是荣国公,正一品,夜赫是黑翼将军,正二品。夜家长者门户之见相当森严,让一个丫环当正房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双秀被他拒绝地更加难堪,“可是夫人交待,如果双秀没做到,恐怕……” “那你就呆在屋子里,就当你服侍了我好了。”夜赫面无表情地到屏风后面去,把衣服裤子脱了,大步跨入浴桶中。 双秀站在屏风外面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少爷……”她为难地叫道。 “你就站外面吧。”夜赫说着,闭上了眼睛。 双秀偷偷地朝屏风里面看了眼。只看到夜赫大半个身子浸在沐浴的木桶中,只有肩部以上露出来。他的皮肤看起来非常有弹性与光泽,略黑些,上面有些一伤痕,那是战争的痕迹。 夜赫正在享受着温水在皮肤上滑过的感觉,突的,一声细微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顿时睁开眼睛看了看屋子,目光随即落到了衣服架子之后。那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在衣服架与墙相连的地方,有一抹素白遗落在外。 他一惊,喝道:“谁在那里!” 那个人影并不出来,夜赫迅地起身,拿屏风上的衣服围住下身,飞快地到那衣架子之后。一脚踢开架子,轰得一声架子落地,而里面,藏着个身着素裳的女子,看着他,又尴尬又羞涩地叫了一声。 夜赫瞪起了眼。怎么会是她! “魏大哥,这次的事要谢谢你哦。”似罗湖畔,云舒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抬头望着魏长歌。 魏长歌亦望着她,四目相对,云舒羞得忙别过眼去。“谢什么,你能到御膳房来,我也很高兴。” 云舒抿抿唇,“以后魏大哥可要多多指教哦。噢,我是该继续叫你魏大哥呢,还是叫你师父?” “你喜欢叫我什么,都可以。”见她有一丝头垂落下来,那么乌黑亮泽,忍不住欲抬起手来,将她的头拨到耳后,可是刚刚举起手,便看到她掠了掠头,面上两片红云,好似红苹果般,惹人怜爱。 云舒看着湖面,“不知道御膳房那里都安排好了没有呢。” “安排好了,”魏长歌道,“白天就在御膳房中帮我的忙,晚间歇在聚依殿。” “那以后有不懂的,可要多多指教哦。” “你如此冰雪聪明,相信不久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魏大哥过奖了。”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忽闻一阵脚步声来,他们循声而去,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行步而来的正是夜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脚下如风,步履微疾。似乎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抬起眼,漆黑的眸子,慢慢地收拢了起来。他们,嗯,怎么会在一起? 他大步走来,两人皆望着他。 夜赫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们之间,难道…… 有几日不见了,这一见,却觉,自己似乎相当的想她。这个念头快要让他抓狂!他不是真的喜欢上这个来自北魏的宫女了吧? 他努力把视线从她身上拉回来,去看魏长歌。已经走近了,魏长歌迎上来道,“夜兄,怎么在这儿会遇上你。” 夜赫道,“准备自北宫门离开。”不着痕迹地又看了看云舒。 她雪白的皮肤上,有两抹微红升起;为什么脸红?在他没来之前,她与魏长歌,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生吗?她大大的眼睛里,朦胧迷濛,好一双迷人的水杏眼儿。梳着普通的双丫髻,风吹得头有一丝微乱,却显得有些俏皮与可爱。身上穿着浅蓝宫衫,略显单薄了些儿,露出的脖颈雪白细腻,蓦地让他心弦颤动。 他忙别开了视线,低了声音道,“你们认识。” “是。”魏长歌笑笑。 云舒这时说道:“云舒还有事情要回飞柳院去,先行告辞了。”她福了一福,方才转身离去。 两个人的眼眸,皆跟着她走至很远,很远。半晌,夜赫方才收回眼神来,“魏兄弟,往哪里走?” “恰巧也要离开,一起走罢。” 两人一起自鸣翠坞离开。他们算是后宫里鲜见的男人了,所有宫女若是看见他们,远远地就避了开去,唯恐惹上什么麻烦。夜赫见魏长歌脸上笑意犹存,问道:“魏兄弟有什么喜事不成?乐盈盈的。” 魏长歌自顾自地笑了笑。 夜赫不禁也笑起来,“鲜少看到你这样的表情。” 魏长歌却道:“虽然知道我傻,可是却忍不住地高兴。” “你喜欢上那个宫女了?”夜赫淡淡地问,心里甚至有些心虚。他为什么这样的口气?他难道不是与魏长歌在干同样的事吗? “嗯,”魏长歌一点也不隐瞒,“从看到她的第一眼,我觉得我就已经失去了半个魂魄。” “这么厉害。” “可不是,”魏长歌叹气道,“终于明白戏里书中说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了。可惜,她是宫女……我们,也许永远不可能罢。” 夜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一是因为,自己好象对云舒也有某些朦朦胧胧尚未确定的感情,二是,云舒是宫女。魏长歌自己明了,与宫女几乎是没有结果的。他是如此,夜赫只怕也是如此。 他暗自苦笑。他对云舒那种情感如果当真是喜欢,那么他和魏长歌,岂不是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这是何等尴尬的事呵!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九章 目的(下) 魏长歌叹道,“没想到我第一次动情,便是栽在这里。” 夜赫拍拍他的肩膀,“天下间好女子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你不懂那种滋味,”魏长歌皱起浓眉,胸怀淌过苦涩与甜蜜,“甚至我自己也不懂。哎,不想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没有来自家里的成婚压力。” 夜赫撞了他一下,“你胆敢取笑我?” 魏长歌笑了,“你看我是那样的人么?” “我看你像。” 两人呵呵笑了,出了北宫门,往前行不久,远远地看到楚净衣。魏长歌奇道,“她不是回姑苏了,怎么又来了?” 夜赫的脸变了变,不知道要怎么说这等乌龙事情。那楚净衣却已经看到他们了,飞奔一样过来,然后粘到夜赫身边,挽起他的手就往他的手臂上靠。 魏长歌看得目瞪口呆,夜赫迅地把她推到一边,“请自重。” 楚净衣白净的脸上浮起红晕,被夜赫拒绝地有些尴尬。魏长歌道,“不耽误你们,我先走了。” 夜赫一把将他抓住,“一起走。”说罢把楚净衣扔在原地,与魏长歌搭肩而去。 魏长歌边走边回顾频频,“这样把她丢在那儿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 “你和她,莫不是……”魏长歌颇有深意地停顿了下。 夜赫当下说道:“谁知道是怎么搞的,”把那日在洗澡,结果衣服架后有人偷看的事告知了他,“我过去一看,竟然是楚净衣!” 魏长歌忍着笑,“这楚姑娘也真是太直接大胆了。” 夜赫沉着张脸,“分明丫环送她出府去了,她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卧室里!这可叫人生疑。” “不就是爱慕你,还能有什么可怀疑的?”魏长歌道,“那她现在是要对你负责么?看了你的身子,少不了是要对你负责的了。” 见魏长歌一副欲笑不止的样子,夜赫瞪道,“你这是当兄弟的态度?” “可是这事着实好笑。”自己忍不住了,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夜赫隐忍地道,“支个招,解决这个麻烦才好。分明是我洗澡被她偷看了,却整得全府上下好似我强逼她看的一般!我娘更省事,让我对她负责,早日成亲。” 魏长歌渐渐收了笑,“不是真的吧?” “千真万确。”他娘是娶媳妇太过心切了。 “呃,这事是有点草率了。”他说,“且说楚姑娘偷看你洗澡这事,这不太像一个大家闺秀会做的事,无意中进入的房间,还就是你的房间?真是‘有缘’呀!若你为这事娶她,就更怪异了。” “这种蠢事我自然不会做。”夜赫冷冷地道。更何况这楚净衣,在他看来身份有些可疑。 “那伯母又非得你娶她,能怎么办?人家好歹洁白无瑕的眼睛,染上了你这粒大尘埃。” 夜赫给他个白眼,“所以才要你支招。” “依我看,就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这招更不中用,我娘肯定要我把这位心上人娶回家去。” “那就说,她是皇宫里头的,娶不得。”魏长歌随口说道。 夜赫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娘是一品诰命夫人,宫里的姑娘,她进去求求皇后,就能把你这个所谓娶不着的心上人娶回家来。” 魏长歌蓦地噤声。他寒门出身,确实不知道也不曾想到这一层。若是他也是这种王候大臣家的子弟,也许和云舒就可以……想到这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那我是无招可支了。” 夜赫摇头叹气,“算了,见招拆招吧。” 两人到了城中心,魏长歌先回家去了,夜赫往自家走去,离将军府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听到楚净衣的声音身后面气喘吁吁地传来:“夜大哥,等等我。” 夜赫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跑得香汗满面,脸颊儿粉红扑扑的,好不容易跑到他身边,便弯着腰大口喘气,“你总算等我了。” 夜赫听她这样说,立刻抬脚就走。这次直到将军府,也没看见她的人影。夜赫回头看看,不见她,就立刻进府去了。那日他被楚净衣偷窥的事件爆出来后,夜夫人不但没有觉得楚净衣有失体态,反觉得这简直是个大好机会,逼着他就要对她负责。 当然楚净衣也就暂时地住到将军府里来了。 回到书房不久,夜夫人便又来了,夜赫一见到她便头疼不已,“娘,这事你不要再提了。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娶楚净衣的。” “那你现在这样了,难道不对人家负责说得过去?” 夜赫沉着张脸,“我对她做了什么了?损失的可是我!” “可是人家毕竟是大姑娘家,你那样光溜溜地出现在人家面前,都把她吓坏了。”夜夫人继续说道。“而且啊,我已经派人偷偷到姑苏打听过楚净衣的家世了。说的果然不假,是姑苏大户人家的女儿。” 夜赫止不住地流汗。看来娘这次很认真。“是她看了我,又不是我看了她!再说,我还拿衣服披了身子的,哪有光溜溜在人家面前?她有什么好吓坏的。娘,我的事你就别瞎凑和了。” 夜夫人有些生气地道:“我这可是都是为了你好!这不都是缘份!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走错房间,到你的屋子里去?” 虽然楚净衣的解释是当日丫环送她出去,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要解手,便借茅房一用。哪知虽然在这儿住了几天,但是因为将军府院庞大,到了后院解手完,就完全认不得方向了,见一个屋子里有隐隐的香气传来,便到里面来了。紧接着夜赫就进了屋子,她怕人家把她当贼办了,只好躲在衣架子后面。 这样的解释,夜夫人轻而易举就接受了,但夜赫不。他不是个轻易就信任别人的人,尤其楚净衣,来历不明,就更让他怀疑了。 “好了,娘,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过一两年我一定考虑终身大事。” 夜夫人瞪了他半天,长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径自去了。 夜赫在书房呆了会儿,便按惯例要回屋子里去换下在家穿的衣衫。整个将军府静悄悄的,华灯初上,月上柳梢。 偶路上见到几个仆人,看到他皆立在一旁。夜赫大步回到屋中,里头尚未点灯,他摸到窗台摸摺石,忽的,指尖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股剧痛袭了过来! 夜赫顿时大惊。他迅地想要点灯,可是现竟有些力不从心了,头有些晕,眼前有些模糊。好不容易点着了灯,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他却什么也没看到!低头看看,指尖有两个细小的孔,一抹黑血从里面浮了上来。 他迅地想到自己是被蛇咬了,而且还是毒蛇!他艰难地摸出绢子紧紧地扎住伤口,可是天知道,这个小小的动作,花了他几乎全部的精神。他的手颤抖个不停,心中有恐惧掠过:这毒,怎生得这样厉害? 绢子才扎好,黑暗便朝他压下来!他感觉自己身子在摇晃,忽的天旋地转,只听得砰得一声,他摔在了地上。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章 蛇毒(上) 云舒服侍着冰尘吃晚膳,今晚过后,她就要到御膳房去了。 冰尘似乎也有些闷闷的,小腹有些坠涨,隐隐的不适。看来要请太医来看看才好。 提着筷子,却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云舒道,“主子还是多吃点儿吧。好不容易这两天胃口好了些。” “吃不下。”冰尘干脆放下筷子,拉住云舒的手,“你明天就要离开我的身边了。” “没关系的,舒儿不是还在宫里嘛,可以随时过来看你啊。” “你去了还会想着来看我吗?” “当然会了,想哪里去了。”云舒微笑,“主子可别这样愁着脸了,要不以后小皇子出来,也成天皱眉的。” 冰尘扑嗤一声笑了,“岂有这样的说法。” 云舒亦笑了。服侍冰尘用完晚膳,之后谈了会儿话,便各自去歇息了。次日一早,云舒和冰尘告别过,便到御膳房来。 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带着不舍和几缕难过。到御膳房,天此时才刚蒙蒙亮。御膳房管事的太监见过云舒,面色淡淡的,交待了几句,便走了。云舒因是魏长歌向皇上请求来帮他忙的,所以只帮着他做事便好,其他的事倒不用她。 魏长歌从她专用的厨房里走出来,见她已经到了,便道:“进来吧。” 云舒跟着他,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一丝阴郁,当下纳闷,不知道怎么了呢?魏长歌耐心地教她做面点,她先在一旁看着,暗暗记下,默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魏长歌才叹了口气。这静静的空间里他的叹息格外明显,云舒看他道:“魏大哥怎么了?似是有心事的样子。” 魏长歌皱着眉头,“是。” 云舒小心翼翼地,“有什么舒儿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恐怕帮不上了。”魏长歌手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都请遍全城的医生了,太医也叫了好几名,但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被什么蛇咬了。” 云舒的心突的一跳,“谁被蛇咬了?” “哦,”魏长歌尴尬地说,“只顾自言自语,都忘了告诉你。是夜赫将军----你知道吧?就是前儿上午你见到的那个。” 云舒吃了一惊!夜赫,他让蛇给咬了?“怎会如此?” “具体也不知道,昨儿个我去他府上,没想到家人就告知他被蛇咬而昏迷不醒的消息。”魏长歌的神情有些悲伤,“眼见着气息一点点弱了,因为无人目睹是什么蛇咬的,所以也就无从对症下药!这可怎么是好,一代英才,哎!” 云舒竟有些担心起他来。竟让蛇给咬了?“竟无人知道他是被什么蛇咬的?怎么会,只要钻研毒蛇的大夫看看,不就能知道了么?” “已经请过专门的毒蛇大夫了!可是人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蛇咬的,只说不是咱们越国境内的蛇。”魏长歌忧愁道,“京城内有名的蛇医卢世录兴许还能从伤口就猜到是什么蛇咬的,可是眼下,那大夫不在京城之内,也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了!” “那可怎么好。”云舒微微地蹙起了眉来。虽说夜赫是他们国家的大威胁,是越国的猛将,死了对她们来讲无疑是绝对有利的,可是听到他被蛇咬到并且生病垂危的消息,仍是感到一丝不安甚至是,难过---- 云舒吓了一跳。她为什么因为他生命即将消逝而难过?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她么? 魏长歌亦叹道,“已经四处去打听最有名望的大夫了,可是赶来皆需要时间;二来,如果不知道是什么蛇咬伤的,不能对症下药,则什么也没用!这时间是一刻也拖不得的了!时间过去片刻,夜兄就离死神近了一点!” 云舒的眉突突的跳。哎,可惜她在宫中,不然的话,也许可以帮到他。 “只可惜,我这辈子就得他这么个好朋友!”魏长歌有些悲凉。 云舒望着他,心中升出不忍与疼痛来。她知道,他从小到大,是那样的孤苦!夜赫是他的知己,是他的好友,他一定不想夜赫出事。 这一整天,魏长歌都没精神,时不时就走神,或是喃喃自语不知道夜赫究竟怎么样了。但愿不要一出宫,就传来夜赫已死的消息。做晚上的御膳时,魏长歌不小心被油溅伤了,云舒忙给他拿芦荟擦,叹道:“你竟为他这么伤神么。” “谁叫他是我的兄弟呢。”他苦笑。 云舒见他这样,几乎脱口而出:“也许我可以帮他----” 魏长歌的眼睛亮了起来,望着她,但随即又黯淡下来,“你怎么可能会帮得到他。你难道对毒蛇很有研究不成?” 云舒咬咬红唇,见旁边无人,才低声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小时候在山上住过一段时间,师父也教我认了很多毒蛇以及解药。”彬师父每日捉蛇回来,以家蓄让其咬之以辫认牙印,云舒跟在身边,也学习了些许。 “凭是那样也无用。根本不知道夜兄是被什么蛇咬的。” “我会认牙印。”云舒小声地说,“只可惜,我出不了宫。” 魏长歌的心突突的地跳,“你当真的会吗?”他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能从夜兄的伤口看出来是被什么蛇咬伤的?” 云舒点了点头。不过她皱眉道:“就是会,也没用了。我是宫女,出不得宫去。” 魏长歌搓了搓手,沉默下来。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魏长歌拉着云舒非常小声地道,“那我们……溜出宫去。” 云舒的眼睛瞪大了起来,“溜出宫?这怎么可能!” “我今晚可以呆到子时方才出宫。待到夜色暗了,御膳区之中鲜少有人走动,我知道有一处城墙附近有参天大树,我们试试,兴许能从借树的高度越到墙外头去。若能出去,子时之前再赶回来。” 云舒摇着头,“这怎么可能,宫墙若是我们随意就可以攀进攀出,那不知有多少刺客能够进宫来了。” 魏长歌眸光一黯道,“那倒是----不过我想试试。说不定咱就有那好运气呢。” 云舒望着他的眸子。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一股儿新鲜与冒险的感觉,打心底窜上来;让她不禁也有点兴奋。能够偷偷溜出宫去吗?这太耸人听闻了。 魏长歌突然盯着她看,云舒不知道他怎么了,疑惑地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忘了考虑你的感受了。也许你不愿意----毕竟逃出宫去,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万一被人逮到,我就毁了你了。” 云舒心内一股热流滑过。他能顾虑她的感受,真好……她低头想了想。魏长歌轻功应当很不错,而她,虽然年久失修,也还不至于扯他后腿。这样的话,如果当真能溜出宫的话,只要不出去太久就没事。 好一会儿,她才回:“那好吧,就去试试罢。” 魏长歌的眸子火一般温暖,“谢谢你,舒儿。” 云舒被他望得满脸通红,垂了头道:“那具体的,还要你来计议计议。” 魏长歌点点头,看了看天色。 第十章 蛇毒(中) 此时天已将幕,御厨房下工的人渐渐的去了,只留几个晚上要守夜的人。这些人多半要参加太监们的赌博,所以御膳房此时显得空空荡荡。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是星斗满天,此时的皇宫,越显得静谥深远了。如今天气又凉了,到了夜间,皇宫内走动的人不太多。魏长歌偷了件太监的衣服让她换上,然后拉着她走离御膳区不大远的东城门,那儿相对偏僻,有一处地方林木高大,离宫墙不甚远,若能上得树去,指不定可以出宫去。 这里绿荫森森,到了夜间听着这蔌蔌叶子摇摆的声音,未免有些惊悚。所以夜间走动的人极少。偶有巡逻打更的经过,也不会久留。魏长歌与云舒停在一棵比宫墙还高的参天大树下,魏长歌这才觉得机会不大,从未有一刻觉得这树木是这般的高大。“你在这儿等我,我试着跃上去。” 魏长歌跃到那树的一半高,便觉得自己身子往下落。而这树的枝叉又生得极高。他不死心地试了两次,平步走上树干,却不到半路又往下掉了。 云舒的心随着他起落时而紧,时而松懈。 “看来没办法了。”魏长歌深深叹息。看着云舒的眸子,有些许失望。突的,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他忙将云舒拉到远处的拐角,云舒一声大气也不敢喘,二人身子紧紧贴着红墙,不敢动弹半分。 只见几个太监慢慢走来,打着灯笼,往北门的方向而去。他们躲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树干之后,此地又甚黑,倒也不易引起他们注意。 待那些太监走了,二人倒出了一身汗了。魏长歌苦笑:“罢了。我们出不去----走吧。” 既出不去,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御膳房去了。御厨房内静悄悄的,魏长歌心中沉重,想想他们尽力了,出不得宫去,也怪不了他……伸手去摸令牌时,忽的眼前一亮! 他飞快离开云舒身边,偷偷溜到另外几个御厨的厨房中去。过不多久,笑眯眯地出来,对云舒道:“我们走。”又顿了顿,“从北门出去,怕不怕。” 云舒不解,“怎么可能从宫门走?我没有出宫的理由啊!” 魏长歌张开手,手心上有两个令牌,“不好意思,我今天当了两回肖小之徒了。有了令牌就好出宫。明天早早地我们又回来,有令牌在手,不容易被出问题的。只是,聚依殿晚上是否查宫女回不回屋睡觉?” “不查,”云舒的心怦怦地跳,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令牌,你们不是都随身带在身上的么,怎么你可以从别处拿到……” “是林厨子的,他居然把令牌系围裙上了……下了工脱了围裙估计忘记了。本来是不抱希望的,谁想到真的让我逮着了!他去和太监们赌钱去了,估计明儿天亮才回来。”魏长歌深呼吸,其实他也有些紧张,“你怕不怕?如果怕,那就算了,也许夜兄生死有命吧!” 云舒的心突突地跳,有点紧张,同时却有些闷闷地,莫名地沉重。明知道不该去救夜赫的,可是……叹口气,抬起眸来,“我去。” “只是穿着太监的衣衫,不大好出去。”魏长歌皱眉,“我倒是带了套衣衫放在御膳房,只是衣服对你来讲太大了。”忽的想到一个主意,便把云舒拉到屋子里去了。 待云舒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行头了。藏青色的布裹在身上,腰间扎着同色的腰带,虽不够齐整,但看着倒像是件长衫了。头梳成束,俨然是个翩翩少年。云舒笑道:“魏大哥竟当起裁缝来了。” 他呵呵笑,“虽然不像样,但总比你穿着太监的衣衫好。一会儿出宫门时从容些。有时遇到细致的守卫,需要检查是否有携带私物出宫,若有检查一般检查腰带。不怕的。” “嗯。” 越走近宫门,云舒就越紧张。她深深呼吸,魏长歌低声道,“神态自若点。我们有令牌,只要不形迹可疑,出宫他们都不会拦的。” 走近了,云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宫门口站着四个守卫,一边两个。魏长歌才到他们身边,就出示了令牌。云舒也立刻亮出令牌。 二人正欲出门,忽的一守卫说道:“慢着!” 这一句‘慢着’让魏长歌和云舒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云舒屏住呼吸,魏长歌回过头来,面目含笑地对那守卫道:“大人何事?” “哪一房的?”他仔细地打量着魏长歌和云舒。 “御膳房。” “令牌给我仔细看看。” 他们忙把令牌递将过去。那守卫仔仔细细看了,又打量了他们俩几眼。魏长歌与云舒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全身绷得紧紧的!生怕身份会泄漏,那他们可就完了! 第十章 蛇毒(中2) “去吧。” 一声去吧,让他们紧张的神经顿时松泻下来,魏长歌笑着与他们告别,二人迅出了宫门,才大大的松口气。还好不必检查,还好出来了! 待得离开宫门更远些儿,云舒才拍着胸口道。“舒儿这辈子还未曾这么惊吓过。还以为要被抓起来了呢。” “对不住,都是我害的。” 云舒摇头,“莫要这么说。也是我答应了你,你才带我出来的。现下,快走罢。” 来不及看周围的环境,魏长歌拉着她的手,飞快地疾奔。云舒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脚不着地地让他拉着跑,耳边的风呼呼而过,等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街上了。 云舒不禁眼前一亮!好热闹的大街呢!两边都是红灿灿的灯笼,一些穿红着绿的姑娘拿着绢子倚在门口呦喝,云舒睁着大眼,“她们在做什么?” 魏长歌被她问得脸红,握得她的手不禁重了几分,“你既不知道,还是不要问了。咱们抓紧时间到将军府去吧。” “哦。”云舒点了点头,眼睛尚对这些花红柳绿的建筑恋恋不舍。因到大街上,就不好疾奔了,两人走得略快些,不久便到了将军府。 门卫认得魏长歌,只略问了问,就让他进府。魏长歌领着云舒飞快地往夜赫的卧房走去。 他的卧房门口站了几个守卫,见他来,拦住道:“夫人有命,任何人不能接近少爷。” 魏长歌迅道:“我带了大夫来或许可救夜将军性命。” 那守卫没夫人的命令正欲拒绝,却从房间里传来夜夫人的声音:“是魏兄弟?请他进来罢!” 守卫闻言,方才让路,他们迅进入夜赫的房间,进去的同时,门又被关上了。 房间里有夜夫人,几个丫环,皆守在夜赫的床边。夜夫人正在拭泪。夜赫躺在巨大的雕花沉木大床上,面色黯沉,带着乌黑气息;嘴唇却显得有些苍白。 夜夫人见他来了,更伤心了几分:“魏兄弟,来看看他罢……无论怎样也叫不醒,东西也喂不进去,这可,可如何是好啊!”又想到自己年龄一把了就这么个儿子,若是他有什么事,那她这条老命也不要了!想到伤心处,不禁眼泪扑朔扑朔地往下掉。 魏长歌道:“夫人先不要伤心。我带了个大夫来,兴许可以帮到夜兄。” “哦?”夜夫人听到大夫,便止住泪,心中虽然知道未必有用,但看看总是好的,“大夫在哪儿?” 魏长歌往旁边站站,便露出身后的云舒来。她盈盈一拜,“夫人好。” 夜夫人一看她的模样便呆了。这分明就是个女子啊!怎么穿着男子的衣服。另外,这张脸,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有点不太相信地看了看魏长歌,“这……”这般年青又是个姑娘,她当真会医术么?! 魏长歌明了地道:“夫人且信她一回吧。兴许真能救夜兄一命呢。” 夜夫人点点头:“也是了。姑娘请吧。”说罢让出了刚刚坐在夜赫身边的位子。 云舒上前去,先观察了下夜赫的气色,眉头皱了起来。看这个样子,毒素已有部分进入血液;不过好在还不至于进入腑脏,她问道:“被蛇咬的地方在哪里。” “右手指尖。” 云舒把夜赫的手自锦被之中取出来,宽大黝黑的手掌,其中一个帕子扎得甚是显眼。食指整个儿被包裹,手掌隐隐的有些黑气。她迅地就解开那个帕子,便露出了浮肿乌黑的食指来。 在指腹处,两个尖尖的小牙印,外宽,有刺刺边缘,但此时因为浮肿得关系,边缘已经不甚明显。云舒偏头想了想,回头道:“去药铺买一斤青龙草。” 夜夫人听她开了方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姑娘知道是什么蛇咬伤的?” “是小青龙,而且是幼蛇。”云舒淡淡地道,“夫人先派下人去买药来。这药大部分药铺都有卖。” 夜夫人忙忙地就叫双秀去买,她道:“前面几个大夫用的都是鱼腥草,半边莲之类的。可我见赫儿一点也没转好!” “在不知被哪种蛇咬伤的情况下,只能以这种普通解蛇毒的草药外敷。”云舒解释道。 魏长歌望着云舒,心下猜测,舒儿的身份……真的只是个宫女么?又会轻功,如今见毒蛇牙印便能猜出是哪种毒蛇,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应当可以救回夜赫一命吧?“夜兄的情况可还好?” “不乐观,”云舒蹙眉道,“用药太晚了,就算能捡回一条命,也极有可能留下或大或小的病根。值得庆幸的是伤口有大夫处理过了,只残留了部分的淤血在里面。如果没有及时排血污,恐怕早就毙命了。” 夜夫人听了立刻说道:“姑娘倒像是在身边亲眼目睹的一般!在赫儿倒下的那一刻,还好双秀现了,我们府上刚好有大夫在,连忙就赶了来处理。哎,咱们家里怎么会有这蛇呢!小青龙,是什么?连听也未曾听说过。” “是分布在湖南一带的蛇,其毒异常;以幼蛇毒性最强。没有处理,七个时辰之内必然毙命。”云舒解释道。 夜夫人听了直点头:“但愿姑娘能够救赫儿一命,那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哪里,”云舒客气道,“若能救夜将军,也是做了件好事。” 魏长歌欣慰不已。虽认识云舒没多久,但是他却相信她的为人和能耐,她冰雪聪明,谦和有礼;若是没有把握,想必也不会开出药来。 第十章 蛇毒(下) 云舒细细观察着夜赫。他如此沉静地昏睡着,全身滚烫;虽然黝黑了些,但肤质很好,浓眉,长睫,笔挺的鼻子。只是他的眼神太过于锐利了,此时这样安静地合着眼,倒让人觉得他柔和许多。 她有点矛盾。哎,若是他死了,对他们北魏绝对是件好事,可是她现在却在这里救他!也不知是对还是错呵! 双秀很快就领了药回来了。云舒将药分成二十分,命一分煎煮服用,一份捣烂外敷;二个时辰换一次和服一次药。 夜夫人愁道:“他这个样子,哪里喂得进药去!” 云舒偏头想了想,道:“夫人家中有种花木吧?将茎子粗的摘一枝来。” “随便哪种都可吗?” “是。” 夜夫人忙派人去摘了来,交给云舒。云舒将叶子摘了,只露出茎来。茎约有手指粗,她满意地点点头,对着茎的这一头吹了吹。感觉气息从这头传到那头,方才道:“用这个给将军喂药即可。一头伸入将军口中,一头把药吹进去。药便不容易流出来了。” 夜夫人大喜,“这个方法好。” 魏长歌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云舒知道他们要早些回去,便交待道:“这药得有一两天方能起效。若能过得去这一两天,想必性命是能捡回来了。所以切记要按时按量服,不可懈怠。” 夜夫人忙点头道是。云舒这才起身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夜夫人道:“姑娘你医术如此之高,不如留在府上,若赫儿有什么异变,也可以早些请教你。” 云舒辞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敢在外逗留太久,望夫人谅解。” 魏长歌解释道:“是呵,她很忙呢。若是夜兄再有需要,我们再来。” 夜夫人对他们道:“真是感激不尽了,但愿有效果才好----”说着无限感伤地看了看沉睡不知归路的夜赫。 魏长歌与云舒行礼告辞,出了将军府,魏长歌才道:“舒儿,夜兄,会有事么?” “我也拿捏不准。”云舒叹口气,“毕竟他被蛇咬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只是奇异的很。小青龙只在两湖一带分布,而且数量稀少,怎么会在会稽现这种蛇?尤其还在夜将军的府上。” “这样说来,”魏长歌皱眉,“莫非有人故意将蛇放入夜兄的卧室么?” “这我便不知了。”云舒舒展了眉,“对夜将军,我已经尽力了。我们快回宫去吧,若是让人现就不好了。” 魏长歌点头。在路上,他问她道,“舒儿为什么会的东西这么多呢?” 云舒笑笑,“因为要自保啊。” “可是认得毒蛇也是自保么?” 云舒愣了下。“这个倒没有,只是师父喜好这些,我在身边呆久了,也学了些。” 魏长歌不解,“姑娘家,看到毒蛇难道不怕么?而且,从牙印便可看出是哪种蛇所为,想必你的功力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而且你还会功夫……”他一古脑儿把疑问全问出来。 云舒食指竖于唇前,“嘘,魏大哥,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么?这事只消你一人知道便好。” 看到她对他的信任,魏长歌便不再说什么了。“如果你学这些,当真是为了自保倒好----” 云舒认真地看着他,“放心吧,魏大哥,我学这些,不是为了去害人的,你放心。” 魏长歌的心突的一跳!为什么,她仿佛读得懂他的心一般呢?他想什么,都让她知道了。“我不是怀疑你,而是后宫是个是非之地,这样的例案数不胜数啊。” “我明白。魏大哥只要相信舒儿就好。”云舒望着他,微微地笑。 “到我屋子去住一宿吧,待得天乍亮,我们就回皇宫去。” 云舒又继续忐忑起来,“不知道会不会生什么事。”她有些紧张。 “应当不会。”魏长歌的心也在怦怦直跳,“不过我今日是太草率,现在想想有些后怕。夜兄是我的兄弟,又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如果因为他而毁了你,那我一辈子也不安心了。” 云舒微笑道:“魏大哥快别说这样的话了,你自己刚刚也说应当不会生什么事的。那么,就等待天亮的到来吧。” 云舒说着,仿佛安慰自己般,笑了笑。 第一章 埋恩怨(上) 一整夜,云舒躺在魏长歌的床榻上,却无论如何睡不着。铺盖被褥皆是新换的,魏长歌避嫌,到客厅打地铺去了。 心里隐隐的有些紧张,很怕万一回皇宫会生什么事情。待得天刚蒙蒙亮,她就一骨碌爬起来了。二人飞地回皇宫去。 守卫已经换岗了,和来时一样,提心吊胆地出示令牌。那几个守卫却只是看了眼儿,像木头一样呆立。二人飞快地进了宫,云舒咬着唇,只觉得静静的空气中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得极快。 云舒到草丛后将衣衫脱了,里面仍着着女装。将衣衫给魏长歌,她快地回聚依殿去。想起昨晚的经历,好似还在梦中一般,只是这梦,让她的心提了又放下。若是多经历几次这样的事,只怕她都要被吓死了。 回到聚依殿,静悄悄的无一人声,门也关了,云舒没地儿去,只好在外头走走。待天亮了,回寝宫去,也无人问及她的去向。云舒想这多半是因为她偶有在御膳房值夜的关系,也因此而大大地舒了口气。 这一日相安无事地过了,次日一早就至御膳房,直到辰时魏长歌方才来。她忙问,“夜将军可好?” 魏长歌摇摇头,“还没有起色。” “哦。”她点点头,“已经十几个时辰了呢。” “但愿他能好起来,也不枉我们……”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万言千语,尽在不言中。 云舒悄声道,“现下就只能看他自己的了。另外,魏大哥,”她翦翦秋瞳印出他的模样来,“我对夜将军做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我们两个知道就好,免得节外生枝。” 魏长歌明了地颔。 这一整天,云舒跟在魏长歌身边,从选材切菜开始学起,看他做的每一道菜,听他讲解,心中默记。 午后去看冰尘,冰尘十分高兴,“我还当你以后都不来看我呢。” “怎么会。”云舒笑意盈盈,“主子昨天胃口可还好?” “好。”冰尘点着头,“还等着你成了大厨,给我做好吃的呢。在御膳房,想必是个苦差吧?” “自然没有在公主身边那样舒适。今儿个可是趁着休息的时间跑过来的。”又闲聊了两句,云舒问道,“今儿似是皇后生辰?御膳房皆忙昏了头。” 冰尘漫不经心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正是。我亦被邀请在列。” “哦,”云舒蹙蹙眉,小声道,“那主子可要小心些儿。” “我知道。” 云舒细细地帮她梳了个清新的玲珑髻,上面饰以与衣饰同颜色的茸边带,在娇俏之中还有抹可爱,甚是好看;淡蓝的千褶流苏长裙,外罩白色广袖软烟罗裳,腰间是淡蓝色腰带。腹部还未显出来,只是穿了这身衣衫,倒有了一些模样了。 云舒在飞柳院呆了好些时候,方才离去。青鸾吩咐外间准备了车辇,然后进屋子里来给冰尘披了件薄薄的霓羽披风,系好了,观量会儿道:“主子生得真好看!只怕三千佳丽,也不及你一分一毫。” 冰尘微笑,“尽会说好听话。听得新近受宠的姬无双可也是个大美人儿。” “凭是美人儿,终究年龄大了。”青鸾扶着她的手出来。 “谁又能不老呢,再过几年,我们也是暮色黄花了。” 出了飞柳院,上了浅紫色蓬顶的琉璃香辇,往永惠宫而去。皇后生辰在后宫可是大日子,众妃嫔忙不迟迭地送上厚礼,好巴结奉承这位六宫之主。冰尘亦从北魏带来的家妆中取出白玉雕兔做为贺礼,皇后属兔合宫皆知,所以送白玉兔应当能合她的心意。 到永惠宫的承明殿,里头已经摆了好几桌筵席了,冰尘还以为自己来得挺早,未曾想妃嫔几乎都到齐了,众人见她进来,全部眼睛几乎都向她扫来,停在她尚未隆起的腹部上。 未有人招呼她该坐哪儿,正有些踌蹰,忽然一白衣女子朝她招手道:“冰婕妤坐这儿吧。” 冰尘抬头,朝那女子看去。原来是姬无双!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却从未说过话。此时她的招呼,倒解了冰尘站在那儿不知该坐哪里的尴尬。她笑盈盈地点点头,坐到姬无双身边,众人把眼睛收回来,又投向皇后了。 皇后正与几个看似太妃模样的女子聊天,所以冰尘进来时她并未看到。只见她穿着明黄的凤袍,手臂上白纱透明的流云水袖;梳着华贵的望仙髻,饰以一圈金灿灿的飞凤钗,整个人儿好似一轮明日出云霄,明媚朗朗,惊艳群芳。 冰尘坐在姬无双那一桌,面目倒都不陌生。有肖灵儿,叶未央,等等几个。肖灵儿恰巧坐在冰尘右席的位子上,她微笑问候:“妹妹身体可好?” “已经好多了。”肖灵儿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是尚未从小月之中调整过来。关于黄杜鹃一事,她自己也明了的很,并不怪罪于冰尘,反倒是对刘贵妃,少了那份拉笼亲近的心。 叶未央坐于肖灵儿旁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眨了眨道:“冰尘姐姐有了身孕吧?怎么看不出来呢----” 冰尘笑笑,“还不足三月呢。” “姐姐怀孕竟一点也没变,身量还是这样苗条。任是谁也看不出来姐姐有身孕了。”说着咭咭笑了起来。 冰尘不语,低头看了下杯中的茶水,拿起来正欲饮,想想又放下了。那姬无双沉默得很,肖灵儿也不甚说话,唯叶未央在旁边咭咭呱呱得说个不停。尤其她还爱倾过身来,几乎整个人压在肖灵儿身上,肖灵儿无法,蹙着眉道:“叶才人坐我这个位子吧。” 那叶未央竟也不推脱,“好呀。”然后命侍女把她用的那套器具移至自己跟前,接着与冰尘说,“听说姐姐抚得一手好琴呢,何时教教妹妹吧?在宫里闷得慌,咱们聊聊天抚抚琴,打打时间甚好。” 冰尘淡淡地,也不拒绝也不答应,就在这时,叶未央的袖子怎么就碰倒了冰尘的杯子与筷子,杯子哐当一声砸到地上,应声而裂。好在此时整个殿上并无人注意到这声裂响,叶未央也十分尴尬,忙叫侍女收拾了,又给冰尘收拾了一套一模一样的杯具来。 叶未央不好意思地看着冰尘,“对不住啊,姐姐。未央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不碍事的。”说罢叫青鸾进来,将面前的杯具拿去用热水烫一烫再送来。 第一章 埋恩怨(中) 叶未央讪讪地,之后话便少了。冰尘别过头来,看一眼姬无双。好一个美貌女子!虽同为女子,就是她,也忍不住惊叹。好生华贵高雅,皮肤细腻肤如凝脂,一副可近可亲之态。她沉默寡言,神情温柔,倒叫冰尘不禁生出几分好感来。 冰尘偷偷观望了几眼场面局势。皇后坐在席,仍与几位太妃在聊天。下面左右两桌,坐的是贵妃,妃。再下面三桌,是贵嫔,修容昭仪等等。抬眼望去,那明修容与华昭仪两个看着冰尘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冰尘见她们在看她,深以为罕,又急忙别开眼。 心下暗自寻思,她们想必是在说她什么话吧?低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并没有一点不妥贴的地方,那她们,又在说什么? 又观望了下,殿子里还搭着个不大的戏台呢。不久,侍女们把一份份菜色端上来,冰尘倒没什么食欲,就是眼前的一份晶莹剔透,切成小方块的甜汤引起了她的注意。命青鸾装了一小碗至面前的瓷碗中,姬无双看了一眼,蹙眉道:“冰婕妤还是吃别的罢。” 冰尘讶异地看她,“为何?” “这甜汤性极凉,对有身孕的人不好的。”姬无双淡淡地道。 “哦。”冰尘依言,便收了筷子。 姬无双笑笑不语。 忽闻一声呛呛呛当当当的声音,原来戏开场了。冰尘听着宛如流水般的唱腔,甚是喜欢,众人眼睛盯着戏台,皆沉浸在这乐曲之中。虽沉迷,倒也留了些心眼,毕竟眼下自己有身孕了,又受宠,就是人家不显露出来,她也知道别人的眼里容不下她。 筵席至晚方散,外头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众妃各自回去,冰尘亦回飞柳院来。在车辇上,觉得小腹有些疼痛,不似前几日那般只是涨涨的。怎么回事呢?分明近日已经吃了保胎药了。 她的手轻抚着腹部。眉头皱得紧紧的。不知要不要紧,看来明儿还是再找太医来瞧瞧比较好。 不久,青鸾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娘娘,咱们到飞柳院了。”说罢掀开车的帘子,伸手扶冰尘下车。 她在起身的那一刹那,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清晨,魏长歌又一次到将军府。昨晚下工时来过,可惜夜赫仍旧昏迷之中,家人按照云舒的嘱咐仍旧是两个时辰换一个药,只是未见起色,夜夫人整日地坐在那里以泪洗面。 早上到夜赫房中,只有丫环双秀在那里,“你们少爷可有好一点?” 双秀含着泪摇了摇头。 魏长歌看着夜赫,他仍然安稳合目地睡着,灯光昏暗,也看不出来脸色是好是坏,看他这样,心中不由地更加沉重了几分。他再不醒,恐怕真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看了看他的手,被蛇咬的那边手仿佛颜色并不那么乌青和肿涨了。但愿舒儿的诊断正确,青龙草对他会有效果!他正欲离去的时候,忽的看到,扎着他手指的那个纱布,好似动了动。 他的心猛得一提,生怕自己眼花了。盯着他的手看了半晌,并不动,顿时失望透顶。想是自己太希望他醒来,以至于看错了!轻叹了声,转身就欲离去,忽闻得一声“嗯”的呻吟声。 他与双秀同时朝夜赫投去目光!是他出的声音! 双秀立刻扑到夜赫的床畔,叫道:“少爷,少爷!你醒了?!” 又是一声呻吟声,魏长歌亦激动了,“夜兄!你还好么?” 夜赫没有睁开眼睛,但是那呻吟,确确实实是从他的喉咙出来的。双秀已经乐坏了,边跑边叫着去告知夜夫人。 顿时合府上下皆知道了夜赫动了。夜夫人一边流泪一边到夜赫的屋子里来,见他着实地有了声音了,哭得更加伤心起来。 不多久,夜赫转转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魏长歌也顿时松了口气!哎,只要活着便好了。夜夫人忙忙地叫人去烧高香,魏长歌也要赶着去上工,便不再逗留,心下着实地为他感到高兴,也对云舒多了几分钦佩。 到了御膳房,云舒正在那儿洗菜呢,看到她,心中涌出一股温暖来。云舒抬头看到他正望着自己,脸不禁红了几分。他大步走过来:“夜赫醒了。” “哦!”云舒点了点头,“情况可还好?” “尚不知道,赶着来御膳房,所以没有逗留太久。”他呼了口气,“当真要谢谢你,舒儿。” 云舒食指压在唇上,摇了摇头。她出宫的事,要是让别人知道,那他们就死定了。魏长歌明了地点点头,默默做事,不提。 且说云舒下了工去看冰尘,只见她躺在床上,神情空空,见云舒来了,方精神了些,略坐直了身子。 云舒望着她的脸色,诧异道:“主子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冰尘的嘴张了张,看了看屋子里外都静悄悄地,方才压低声音道:“我恐怕……”说着,眸中泛出两抹光来。 云舒被她弄得慌了神儿,“主子究竟是怎么了?” “我怕是小产了。”冰尘的泪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什么?!”云舒大惊,“请大夫来看过了?” “没有,”冰尘的泪扑朔扑朔地掉落,“但是我知道肯定是小产了,淋血不止,而且有血块……” “天,”云舒惊呼道,“你怎么还不叫太医来瞧瞧。” “不,”冰尘摇头道,“这事我什么人也没告诉,就告诉了你。既然孩子已经没了,就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云舒蹙着眉,一阵心惊肉跳。冰尘要利用这次机会?利用来做什么?对付谁?“主子,你还是好生保养吧,若是把身子弄坏了,可是得不偿失。” 冰尘伸手抚着腹部,“兴许是这孩子与我无缘罢……太医也说,我身子弱容易滑胎。再加上昨儿去参加了皇后的筵席。” 云舒面色微变,“难道是因为去参加完皇后的筵席之后……” “早几天已经有了征兆了。”想必那日摔倒就是个诱因罢。冰尘黯然垂目。“想是昨天坐久了,没有休息好。” “主子也不曾跟我说……”那几天,想必是她们冷战的几天吧!“如果早些现,命太医来诊断诊断,或是吃些保胎药,说不定就没事了”。她轻轻地叹息,为冰尘,也为那个可怜的孩子。 第一章 埋恩怨(下) “我已经吃过药了的。看来就是这孩子与我无缘……算了,”冰尘抬起头,眼中烁烁有光,“就这么做吧,我已经决定了。你御厨房没事么?” 云舒看她的样子知道她并不准备告诉她要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并且下了逐客令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主子要快点请太医来医治,否则云舒不走!” 冰尘笑笑,“我知道了。我会的。你去吧。” 云舒呆了半晌,方才离开了。心下却十分伤感,冰尘仿佛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冰尘了,她好似成长起来了,学会了自卫,学会了算计。 她苦笑一声,觉得这好象是她一手创造的。 待云舒走后,冰尘便从床上爬起来了。虽然身子有些虚弱,却硬是忍下来,扬声叫道:“青鸾。” 青鸾听得叫声,打着帘子进来,问道:“主子什么吩咐?” “叫外头的人备车,我要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然后,帮我梳妆打扮。” 青鸾依言做了,回来道:“主子今日气色不好,不如请假歇一天吧,不天天去,皇后也不会怪罪的。” 冰尘摇了摇头。再怎么样都好,青鸾始终不如云舒,不是她的心腹,她亦不可能将贴身的事情告诉她。 看着镜子中自己,粉红的广袖裙,大大的袖摆与裙摆,模样华丽端装;她上了胭脂水粉,好让面色不显得那样苍白;拿起红芙蓉花汁抿了抿嘴唇,顿时嘴唇红艳艳的,气色瞬间好了许多。 永惠宫中,皇后迎将过来,“冰婕妤怎么来了。” “婢妾来向娘娘请安。”她说着福了一福。 皇后观望着她的模样。哦,她看起来还好得很,看来昨儿她并未喝茶。那茶里面加了凤碧箩与些许芦荟,性寒极凉,若她喝了,腹中胎儿必会滑落。可惜----昨儿叫未央故意将她的餐具摔到地上,换了她特别处理过的,没想到冰尘长进了,留了心眼,竟命人清洗干净了烫过再拿来用----面上灿烂地笑,“冰婕妤真是有心了。到屋子里来吧,昨儿下了场雨,今天越凉了。” “正是,皇后娘娘也要多多保重呢。素闻您怕冷。”冰尘笑意暖暖,关心仿佛出自内心。 “可不是,本宫早早地就用上手炉了。”皇后坐于正座,冰尘坐在她下边的位子。宝菊上来奉茶,暖暖的绿茶,毫无杂质。 冰尘饮了一杯,宝菊又添上。二人说些家常,不久冰尘便起身告辞了。至晚间,青鸾在外间忽的听闻冰尘一声尖叫,吓得丢下手中的活儿,与小婵一起奔至房中。 只见冰尘指着床上一滩血,面色惨白地道:“快,快请太医!” 青鸾与小婵皆慌了神,不过小婵更镇定些,她忙说:“青鸾,出去叫人请太医去。” 青鸾慌不迟迭地去了。主子这个样子,怕是小月了!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小婵忙搀着冰尘躺到美人椅上,将浅紫的撒花银锦缎被披至她身上,开始收拾起血污横溢的床铺。她收拾着问冰尘道,“主子可还好?” 冰尘的声音颤抖,“小婵,我……我是不是……”未语泪先行,已是哭得惨淡凄凄。 小婵也跟着伤心起来,“主子,快别这样了!太医马上就来,主子福人天相,应当不会有事的。” 冰尘仍是哭哭噎噎不止。不久太医来了,诊脉之后,现确实没有了喜脉,冰尘抑止不住,泪如雨下。 太医开了几味调理的药,吩咐好好休息,便离去了。小婵等人见冰尘这样,也都跟着伤心起来。到外间,刘安叹气道:“好容易主子有了,怎么又掉了!哎!” 飞柳院中,无一人不为冰尘感到可惜的。韩霁亦闻讯而来,身后一大堆的太监服侍着。才到屋子,冰尘就扑到他的怀中,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韩霁亦被她哭得心碎。他抚着她的肩背说,“不过几日不见,怎么就----” “臣妾该死,”她哭道,“请皇上降罪……” 韩霁搂着她,“你何罪之有。不妨事,好好休养吧,他日必然还能再怀。” 冰尘一边哭一边道:“前几日因扶皇后娘娘而摔倒想必是个诱因了,再加昨儿个去参加皇后娘娘的寿筵,早知不该那么贪吃,就不会有今天了----” 韩霁奇道,“这与皇后的寿筵有什么关系?” “昨儿个的菜色都是性凉的,姬才人还劝我别吃呢,谁叫我这么贪嘴,”冰尘泪眼迷朦。“今儿还去皇后那里请安了,又吃了些茶。也不知那茶有没有问题……可是臣妾又怎么想得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韩霁眉头拢了起来。 “这事,原也怪不得皇后……”冰尘边哭,边不着痕迹地拿眼睛看韩霁。 韩霁深皱着眉,却什么也没说。半晌才道,“尘儿好好休息吧。切莫因这事影响了身体。” 冰尘点头,“谢皇上怜爱。” 韩霁停留一会儿,安慰了几句,便大步离开了。 冰尘目送他离去,坐在美人椅上,神情木然。然而紧接着,又伤心起来,手置于腹部,眉头紧蹙,泪落千行。 第二章 她是谁(上) 皇后听到冰尘流产一事,倒有些意外的模样。她端坐于床榻,心下寻思,怎么不用费心思,她自己倒小产了? 心下并没有爽快,毕竟害人并不是津津乐道之事。一切的一切,不过因为她是皇后而已。冷笑了一声,皇后有什么意思呢?她比一个普通的妃嫔都不如。蓦然脑海中浮起那个五官冷俊,冷漠地几乎让她窒息的夜赫来,心更像被绞在了一起,疼痛不已。 正在胡思乱想,忽闻得太监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皇后忙站了起来,蹙起了秀眉。皇上这个时间怎么会来?迎出大殿,韩霁已经风风火火地来了,她忙行礼,偷偷拿眼看他,不禁有些担忧。他面色不佳! 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冰尘一事……果然,韩霁一开口便说:“皇后,冰婕妤的事,你可知道了?” 皇后惊讶道:“冰婕妤怎么了?” “怎么了!”韩霁喝道,“你为六宫之主,难道不该为朕的子嗣后裔积点福吗?” 皇后心突突的跳,“皇上,不知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可曾做了什么对不住您的事。” “没有?”韩霁冷冷地,“为什么冰婕妤参加了你的寿筵,下午来请安之后就滑胎了呢?是怎么回事,朕想你心里有数吧!” 皇后吓得跪倒在地,“皇上,这事臣妾可是冤枉!臣妾对天誓,并没有对不住皇上您的地方。而且昨日寿筵,冰婕妤吃的与大家无异,如果是因为这事,大家都糟央了,何以大家没事,就她有事呢?” 韩霁哼了哼,“是么?难道你没有对她‘特别照顾’吗!”后宫的纷争,韩霁是早有知晓的;只是一直以来皇后做的隐密,且因为她家族势力庞大,所以也就将就将就过去了,并不计较。但是这次,他怒了,不是因为冰尘,而是因为所有的积怨被引爆了。 皇后伏在地上,声泪俱下,“皇上,臣妾自十六岁进宫,从未做过对不住您的事!此心可照天地日月!” 韩霁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负于背后,震慑严肃地道:“这几年玉嫔,梅嫔等人的流产,你以为朕都不知道是你做的?!朕劝你还是及早收手,好自为之!”说罢,生气地甩了甩袖子,大步地走了。 皇后跌坐于地上,泪水淋漓不止。想到皇上说的话,止不住如履薄冰,全身颤抖。她拢着双手,抱着自己,宝兰宝菊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两人脸上都是尴尬与无奈的神色。 一个小宫女,悄悄地就出了永惠宫,往露荷殿去。 刘贵妃听了小宫女的话儿,不禁露出浓浓笑意。“看来齐佳的好日子不远了。” 素玉亦点着头,“能让皇上气成这样,恐怕再给她来点厉害的,连废后的心都有了。” 刘贵妃微微地嘴角上扬。皇后的宝座,她是胜券在握的!脑中蓦然又想起那个人握有她把柄的人。这么久了,完全查不到消息,难道,ta竟不是宫里的人么---- 夜府。 夜幕低垂,细雨飘飞。天气骤冷了,床上的夜赫,盖着厚重的被子,神智却是清醒的。夜夫人坐在他身边,唠唠叨叨的:“快躺下吧,才刚醒来不久,人还虚着呢!” 夜赫蹙眉,回想着那日被蛇咬的一幕。怎么他的屋子里有蛇?将军府上守卫森严,佣人仆役也多,怎么可能一条蛇进入他的屋子没人看见?他的直觉告诉他,是有人将蛇偷偷放到他屋子里的。 会是谁? 脑海里迅地窜出楚净衣的面孔来,沉着脸问道,“楚净衣还在不在府上?” 夜夫人有点意外,“在。那天你昏迷不醒,她也在这里守了一夜的。” “是么?”若是她放蛇的话,怎么还有胆子留在这里?难道他猜错了不成……又或者,反正是没有对证的,她且留在这里,还可以消除他的疑虑?“派丫头去叫她来。” 夜夫人又喜又忧,“你这么急着想见她……不如我看你还是等好了再见她吧,到时直接成亲。” 夜赫一脸无奈,怎么娘又扯到这事儿上去了?他才刚醒没多久呢!只听见夜夫人继续说道:“哎,自你昏迷之后,为娘的才深深体会,这次无论如何你要给夜家留一个子嗣,不然将来我死了,怎么有脸去见你的爷爷奶奶和夜家的列祖列宗啊!” “娘,”夜赫郁闷,“快去叫楚净衣吧。” “还说对人家没意思,这么急着要见。”夜夫人掩嘴笑。 夜赫脸色沉下来,“什么对她有意思?我是想要知道,她是不是放蛇害我的凶手!” 夜夫人面色顿变,“什么?她会对你放蛇?” “我怀疑。” “你们这些男人怎么跟女子一样多疑,”夜夫人皱眉,“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怎么可能会放蛇,想太多了罢!” “是不是,问了就知道了。” 夜夫人只好派人去找楚净衣,自己坐太久了,也要回屋子躺躺,所以就双秀一人在屋子里陪夜赫。 双秀红着眼道,“还好少爷醒了!” 夜赫瞄她一眼,沉闷的脸上露出些许柔和神色。“我倒下之后,生了什么?” “双秀听到咚得一声,忙到屋子里来,就看到少爷倒在地上了。然后大家就不停地请大夫来给你看病,那两天,咱们这儿简直就成了名医聚会所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是被什么蛇咬的。” 夜赫一惊,“哦?那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魏公子,”双秀的眼睛闪闪有光,“他不知从哪儿请了来一位姑娘,”她说着笑了起来,“那姑娘还做公子打扮呢,可是一看就知道她是姑娘家,长的可好看了!” 夜赫蹙了蹙眉,“姑娘?”会是谁? 第二章 她是谁(中) “嗯,那姑娘可真了得,就是看了看少爷的手就知道是什么蛇咬的了,然后下了药。刚开始夫人还怕没效果呢,好在坚持用了下来,少爷就醒了!”双秀双手合十,“都是老天爷保佑,让魏公子能遇到这个姑娘,这姑娘又救了你。” 哦?他倒是好奇,这个救命恩人,竟还是个女子,未知是否是他认识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仍旧乌青肿涨。恰在这时,丫环回来说,“楚姑娘不知道哪里去了,下午还在呢。” 夜赫冷哼。她是畏罪潜逃了吧!他们向来无恩无怨,他甚至还救了她,为何要恩将仇报?转念一想,或许被人期负,可怜兮兮地被他们救,恐怕也是她一手编排的吧! 若是如此,她还真是处心积虑了!是谁派她来的?北魏么? 想到这里,不禁面色沉下来。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他对北魏绝对是个威胁,而且皇后之父齐锐自从前次战场被射一箭,气势已经大不如前,可以说大部分的兵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如果说北魏的人偷偷派人来把他干掉,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为什么会是楚净衣?不是说她是苏州丝织大户家的闺女儿吗?难道也是冒名的? 想想又觉得罢了,反正这事情过去了,以后需得多提防提防。又在想,北魏当真的还不死心?如今做为附属国,对他们应当是大恩大惠了,难道还想开战么。一旦战争开始,对越国对北魏,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北魏的探子近来都没有来报,看样子没有大动作……假如当真是北魏派人来杀他,主谋会是谁? 云知树么? 想到这个人,他的眉微蹙了起来。云知树是他战场上最大的对手!也是他圪今为止最欣赏的将军之一。会是他派人来的么? 想到这个人,自然而然就想起了云舒。 顿时胸怀变得柔肠百结,连面目都不自知地变了柔和了些。她会知道这件事吗?又,她会是云知树派来宫中的一个线人吗? 这点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夜赫的眉皱得更深了。倘若真是他想的这样,她岂不是引火**。 恰这时,外头有人通报说魏长歌来了,他忙道:“请。” 兄弟见面,难免又是一番激动。夜赫道,“你又救了我一命。” 魏长歌淡笑不语,夜赫又问,“听丫环说,是你带来一个姑娘救了我。不知道,她是谁?怎么说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要好好谢谢才好。” “不必了,”魏长歌打住,“她是我朋友的朋友,住在山里头,对奇虫异兽颇有研究,这次得她所救,也是你命不该绝。她喜欢隐者生活,就是我去找她救你,也是千求万求才肯下山的。人都说大恩不言谢,我看你就算了吧。”他扯了个谎言。 夜赫点头,“不曾想还有这样的际遇。” “不管怎么说,一条命是捡回来了。以后当真要注意一些。也不知那蛇跑到哪里去了,听说掀了将军府,也未见找到。” “想必谁投的蛇,就是谁带走了。”夜赫冷冷地道。 “夜兄还是好好休息吧。这大病一场,醒来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 “只是这手指头还动弹不得,”夜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不知会否废了。” 魏长歌想到云舒说的可能会落下病根,不禁也为他担心,嘴上却说:“应当没事。那位救你的姑娘说待你醒来稍恢复之后,请中医针炙将体内剩余毒素排清了才好。” “我知道了。” 魏长歌并不逗留太久,很快便又走了。夜赫倚在床榻,忽的感觉,隐隐约约的在他昏迷之时,仿佛有听到某人温暖柔软的声音。 是错觉吧?在他屋子里,怎么可能会听得到云舒的声音呢!想必他受伤,她都未必知道。又想起魏长歌说的那个救命恩人来,真有这么个住在山野里的人么?魏长歌的人脉不甚广阔,这点他是知道的。也不知,她是哪位…… ***************************************************** 云舒看着自己做出的晶莹剔透的水晶冻,喜不自禁。一朵朵透明的,梅花形状的极为精致的甜点,在白瓷盘中显得尤为讨人喜欢。她现在越来越喜欢在御厨房了,不但可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做成点心,随意挥,还很自由。御膳房的人相对都要单纯很多,而且有些大婶大娘是住宫外头的,平时总有些好玩稀奇的事告诉她,引得她总是频频回顾十二岁之前住在将军府的时光。 她喜滋滋地拈一粒水晶冻至口中。顿时一股梅花清洌的香味,夹杂着甘橘,酸梅与甜梨的味道,润肺生津,口感十足。 魏长歌走到门口,看到的便是她享受的模样儿。他不禁笑了,走过来,“又做了什么好东西了?” 云舒见他进来,忙笑,“魏大哥快来尝尝,我刚刚才做的水晶冻。” 魏长歌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摇头叹道,“我说你是个人才,果然是人才。才不过来御膳房几日而已,竟能做出这样精致的东西来。” “快尝一个!”云舒无比期待地望着他。 见他闭上眼睛,似是在品味的样子,云舒睁着大眼,“怎么样,怎么样?” 半晌,他才道:“非常好。真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 云舒嘻嘻笑了,“我今儿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现里面的梅花开了,忍不住就摘了一支回来,见这香气冷咧,不由地想若能加到甜点中去,想必大家会喜欢。于是将梅花碾碎取汁,又将各种水果碾汁;然后将猪皮用小火熬成胶,再加入这些佐料继续熬,等火候差不多了,倒入梅花模子,冷却之后便是这样子的。” 魏长歌诧异,“竟然做得一点猪皮的腥味也没有,当真了不起!” 云舒红了脸,“当真好吃么?” “非常美味。再做一些,晚间呈给皇上与各位娘娘做点心。” 云舒嘻嘻笑了,魏长歌看她可爱俏皮的模样,不禁莞尔。她真是聪明,不管学什么都很快,纵然做了这么久的厨师,他也从未有过她这般的创意呵。想必是女儿家,想出的甜点花样会更多。 云舒将那白瓷盘收起来,“我把它给我们主子吃。” “去吧。” 云舒提着篮子往飞柳院去了,途中遇到青衣,她笑盈盈地过来,“听说妹妹调去了御膳房。怎么,呆在冰婕妤身边竟不好么?” 第二章 她是谁(下) 云舒笑着回道,“不是,只是最近喜欢上了厨艺……” “是么……我还以为你喜欢上了那个挺俊的厨师呢……”青衣掩着嘴儿笑。 云舒的红了脸儿,“姐姐说什么呢,这等话可不能乱说。我做的水晶冻,你尝一块吧?” 青衣吃了眼睛都瞪大了,“呀,这是你做的?竟是这种滋味!看不出来原来你还能下厨呢。” 云舒笑笑,“他日得了空多做点给姐姐吃。现下这些,我要给冰婕妤送去。” “好妹妹,再给一个吧。”青衣拉着她的衣袖。 她又吃了一片,云舒方才走了。飞柳院静悄悄无一人声。小婵迎过来,“云舒姐姐,你怎么来了。” 云舒提了提篮子,“拿点心过来给主子吃。这两天,可还好?” 小婵看了看正屋,摇摇头低声道,“饭也吃不下,人也呆呆的。哎----没了皇儿,心里自然是沉重的。” 云舒叹息一声,便往里屋里去了。掀了帘子进去,只见冰尘躺在美人椅上,神情呆滞,望着地上某个地方静静沉思。 “主子。”她轻唤一声。 冰尘闻声抬头,“你来了。” “嗯。”云舒把篮子放到铺着银红椅搭的椅子上,“主子今儿可舒服些了?” “好多了,”冰尘淡淡地,“只是腰还酸得很。” “所以要多躺在床上休息呀。”云舒掖了掖她身上的被子,“天气冷了,主子可要多穿些。” 冰尘的心里感到些许温暖。虽然她们之间有了一些隔阂,但感情仍然较之别的宫女要亲密许多。且听云舒说:“我今儿做了样新点心,别的妃嫔都还未尝过呢,让你尝尝鲜儿!” 冰尘吃了,果然赞不绝口。她点着头,“这个口味特别,以前从未吃过。” 被人认可,云舒笑得越灿烂了,“是舒儿自己研制的呢!” “舒儿真聪明。”冰尘笑了笑,心下不由暗叹。云舒身上,总能让人看到惊喜。 云舒坐在她旁边的脚榻上,“听说主子干了件大事。”原来她所说的要‘好好利用这次的机会’,是想扳倒皇后!虽然说废后的可能性极小,但是仍是挫了皇后的锐气了。 冰尘冷笑一声,“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将事情如实告诉了皇上而已。这几年来宫内妃嫔流产的频率太高,引起了皇上的震怒----想必皇上早就知道是皇后所为了,只是碍于她毕竟是六宫之中掌管凤印的人。可惜不能将她从后位中扳下来……” 想让韩霁废后,又谈何容易……一般皇后没有特殊理由,是不会被拉下来的。冰尘忽尔又神秘地笑笑,“不过总算将了她一军,也不枉我皇儿……”说着,又停下来,眼眸含愁,目光忧忧。 云舒蓦然地伤感起来,勉强挤出点笑,“罢了,养好身子再说吧。” 又说了会子闲话,云舒方才离开了。行至长春宫大门处,忽的看到叶未央。她穿着薄薄的银红流仙裙,光着脚丫提着裙摆正在那儿笑嘻嘻地奔跑呢。云舒的视线跟着她奔跑,到尽头,便看到沁秋,大皇子她们,大皇子见叶未央奔过来,止不住地拍手大笑。 云舒也不禁莞尔。她朝着她们走去,沁秋远远地看见了,喊道,“云姐姐。” 叶未央也向她投来目光,微笑着点点头,云舒走近了福一福,然后看大皇子,不禁心生出怜爱来。个头小小的,穿着银锦的袍子,天凉了,衣服显得厚重。小家伙头上戴同色的帽子,小脸白晰粉嫩,大眼灵活地转来转去,此时看着云舒,笑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他年龄甚小,言语尚还有些模糊。 云舒蹲下来笑眯眯地望着他,“奴婢是御膳房来的。皇子在这儿做什么呢?” “姐姐跟我玩。”韩豫指了指叶未央。 叶未央笑嘻嘻地,手上执着一个五彩缤纷的毽子,“没事儿干,踢这个逗皇子玩儿呢。” “叶才人真有心。”云舒赞道,“这天儿不穿鞋子,不冷么?可要注意身子啊。” 叶未央俏皮地吐吐舌,忙去把鞋子穿起来了。云舒微笑,倒觉得她有点可爱。但愿这样的性情,不要在宫里被消磨殆尽才好。 大皇子拉了拉云舒的衣角,“你在御膳房,那有没有带点心给我吃?”他的眼睛盯着她手中的篮子。 沁秋笑了,“皇子莫不是饿了?” 韩豫点了点头,云舒从篮子里拿出剩下的一点水晶冻来,“这是刚刚在御膳房做好给冰婕即尝的,还余了一点。若是皇子饿了,可以先吃一两块垫垫肚子。” 皇子本是不能乱吃他人给的食物的,但云舒是沁秋最信任不过的人,便用干净的绢子托了,喂韩豫吃。 韩豫直嚷着好吃,追着云舒还要。只是天冷了,这水晶冻又触感温凉,对幼儿肠胃不甚好,所以骗说没有了,回头做了再往玉林殿送去。 韩豫拉着她的衣服,童声稚语道:“那你说话可要算话,你知道怎么去玉林殿吗?” 云舒莞尔,“知道去。皇子乖乖地等着,好么?” 韩豫听话地点了点头。随后沁秋带他到不远处找张淑妃,云舒便向叶未央告辞回御膳房去了。 走至一间厨房,恰巧见到魏长歌缩在角落里,似是身体不适,吓了一跳,忙过去问:“魏大哥,你怎么了?!” 第三章 叶未央(上) 魏长歌闻声抬起头来,让云舒吃惊的是,他面色苍白,额上冷汗渗渗。她忙扶住他,“你怎么了?老胃病又犯了么?” 魏长歌捂着胃部,忍着痛,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老胃病?” 云舒愣了下。呃!“我见你捂着胃,随口这么一说……” 魏长歌微微地笑了:“没事儿,老毛病了。” “那可怎么办?”云舒皱眉,“要不要看大夫。” 魏长歌笑笑,“不要紧,一会儿便好了。” “怎么能就这样忍着痛呢。我看你不如跟蒋大厨告假去看看吧。” 魏长歌摇头,“今晚可是指定我做‘一掌江山’的。” “可是你还病着呢,怎么是好。”云舒扶着他坐下,“要不我去太医院拿几副药来,你现吃了,可好?” “不了……” “要的,你若是不想告假,现下就听我的罢。” 魏长歌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心中却是无比暖和的,已经不知多久没人这样关怀过他了,纵有朋友,但男人,哪里来的这样细腻的心肠。他看到云舒满意地点点头,立刻离去。 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显得非常忙碌,一个个伏案挥笔,云舒瞄了半天,方才找准了上次给冰尘看病的那个太医。那太医也认得她,相当漠然地问清了病情,开了药,让她去药房配药。 云舒谢过,便往药房去了。里头人挺多的,一股子药香扑鼻而来。云舒到走到屋子尽头的那个柜子前头让人配药,头一次来太医院,不免东张西望。忽的,两个人影落入她的眼中----其实这两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不知怎的,她一眼就看到他们了。一个药工模样的男子,嘴上说着什么,递给那个小太监一摞油纸包的药,另迅地交了同色的小小的油纸包给他,努了努嘴,眼神相接,尽在不言中。 云舒蹙了蹙眉,在药房之中这么偷偷摸摸地递药,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吧?不着痕迹地看了那正往外走的小太监,忽然觉得他很眼熟。 当下没细想,也领了药回御膳房了。 ************************************ 叶未央无聊地坐在屋子里,面前是一尾古琴。 可是她不会,现下也不知找谁来教。谁知道原来进宫是这么无味的呢!不但皇上的面几天还见不着一面,就是各妃各嫔之间,也虚伪做作,尔虞我诈,一点也没有她未进宫之前想象的美好。 哎,她轻轻叹出一口气,如今后悔也晚了!那天虽然不知道皇后姐姐为什么让她弄翻冰婕妤的用具另外换上一副指定了的,但从后面的事态来看,想是皇后姐姐想要害冰婕妤呢。一想到自己可能是使冰尘小产的罪魁祸,就有些难过自责。 正在愁思之间,侍女碧薇笑盈盈进来,“主子,御史大人托人给您带了零食来。” 叶未央懒懒地提不起劲,“皇宫里什么零食没有,还要他巴巴儿地从外头给我带来。”御史大人是她的哥哥。 “可是你最爱的龙须酥啊。” “哦?”叶未央的眼睛闪过亮光,继而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来。“这还差不多,带的很多么?” “够你吃一阵子的了。”碧薇笑眯眯的,“我已经装到茶果盘里去了。现在要吃么?” 叶未央忙点头。龙须酥可是她家乡的特产,皇宫里自然是没有的。碧微又道,“御史大人还给你来了封信呢。”说着将一个白色印一条长红条的信封交给她。 叶未央忙拆了,不禁失望透顶。都没有家人关心的消息,无非就是让她在皇宫里多多结交权贵,多留点心眼儿。还说刘贵妃也喜欢吃龙须酥,送几包去奉承她。 叶未央哪里不知道。皇后姐姐现在得罪了皇上,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刘贵妃实力相当,家底丰厚,哪天要是废后,那她就是正宫娘娘了,还不趁此时去巴结巴结,还等什么时候呢? 好无奈!她叹气。虽然不愿意,却知道哥哥也是为了她好。拿了几包用亮澄澄的金黄色的油纸包着的龙须酥,并不打扮,利利索索地就出门往露荷殿去。 通报了之后,方才看到刘贵妃从后房出来到正殿,笑盈盈地,“妹妹怎么来了。” “来向娘娘请安。”叶未央福了一福,脸上是灿烂的笑意,“我哥哥从老家托人买了龙须酥来,听闻娘娘也喜爱吃,自己不敢独享,就送了几包过来。” 刘贵妃面色淡淡的,“有心了。” 叶未央偷看她,也知道龙须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算她喜欢,这低廉的东西,她未必看得上眼。当下讪讪的,不过说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刘贵妃命人送出来,自己留在大殿内,嘴巴上扬,露出抹笑来。 “把那几盒龙须酥送本宫屋子里去,然后你去后院摘点梅花来屋子里供着。”说罢,她先婀娜多姿地往自己的正屋走去。 不久之后,素心拿了两盒龙须酥出露荷殿,往玉林殿走去。半路遇到个小丫头,是玉林殿洗衣裳的宫女,唤作小绿。平日与素心有些往来。她见到素心就迎上来笑道:“姐姐往哪里去?” “正想要你们那儿去呢。既然遇上了你,不如就劳驾你了。”她笑着将两盒龙须酥给她,“你将这个带回去,给你们皇子吃。” “皇子什么没有,稀罕这个么?” “这是御史大人从外头拿进来的,小孩子家最爱吃这个的。一定给他吃,他包准吃了还想要。” 这小绿没什么心计,又想既是姐姐叫她拿东西去给皇子吃,便答应下来。素心便扭身回宫去了。 在玉林殿外头的草地上,韩豫正和沁秋以及几个宫女玩得正高兴呢,小小的腿踢着蹴鞠跑,笑得格格响。 小绿笑盈盈地上去,朝韩豫拍拍手,“大皇子,玩得可真高兴呀。” 韩豫只是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踢蹴鞠玩了。小绿蹲下来朝他招手,自顾自地拿出一个龙须酥来,递给韩豫,“大皇子,吃这个好不好?很好吃哦!” 沁秋忙过来道,“大皇子不吃外头人给的食物,姐姐费心了。” 第三章 叶未央(中) 韩豫对她手上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小绿不禁蹙眉望着沁秋,“怎么我给食物吃就不行,云舒给就可以?”那日她分明看到云舒有给大皇子吃零嘴儿的! 沁秋语噎,半晌才道:“那是大皇子自己要吃----” 小绿又朝韩豫笑笑,“大皇子,这个很好吃哦,奴婢喂你吃好么?” 这时突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窜进了她的耳朵,“咦,你们在这里啊。”抬头望去,竟是云舒。 她手上拎着个篮子,沐着阳光朝她们走来。韩豫看到她,扑过去,“姐姐!” 云舒蹲下来与他握手,“大皇子可千万不能叫奴婢姐姐,若是让娘娘知道,奴婢就要挨板子了。” “……”韩豫一脸无辜,“哦,你是送冻冻来与我吃的么?” “奴婢又做了别的口味的来给皇子吃。”云舒笑笑,拍了拍身边的篮子。 那旁边的小绿脸上挂不住,越起颈了,又来哄韩豫,“大皇子尝尝这个,也很好吃。” 云舒看了她一眼,缓慢而冷漠地道:“龙须酥属煎炸食品,对肠胃负担甚重,成*人都不可多食,何况皇子年幼。” 小绿被抢白地脸一阵红。“偶尔吃一两个,又没甚关系。” 沁秋忙道,“云姐姐是御膳房的,她说的有理。若是吃坏了肚子,皇上怪罪下来,那可是了不得的。谁不知道大皇子是皇上的宝贝儿呢!” 小绿脸上越挂不住了,旁边有个张淑妃的宫女叫青璇的,平日和小绿就好,此时抢过她手上的龙须酥,“嘿,皇子不吃,我吃嘛!有这么好吃的东西,竟不给我点儿。” 小绿心想,罢了,大皇子不吃,给青璇吃点应当也不要紧吧。那青璇边吃边说:“噫,脆生生的,当真好吃!” 一个龙须酥还未吃完,她突然间扼住自己的喉咙,全身颤抖,面色瞬间白了。 众人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沁秋立刻抱了韩豫往旁边躲去,免得韩豫看了这个场面受到惊吓。那宫女瞬间的功夫已经倒到地上去了,云舒忙上前伸手到她背后按了几个穴,又立刻用手绢包扎了手,将宫女紧闭的嘴打开,伸手到她喉咙之中抠挖催吐。 青璇不住地抽搐,抖,眼白上翻,不多久,陡然停止了动作。云舒叹了口气,站起来,旁边几个宫女已经吓呆了。 那小绿呆站在旁边,如遭雷劈。她惊颤着声音,“她,她死了?” “死了。” 小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顿时大哭起来。 宫内出了命案还了得,尤其她方才还不停引诱韩豫吃那个龙须酥呢!这祸害之心还了得!立刻就有人将小绿拿了起来,小绿大哭:“不关我的事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青璇好好的就死了?难道这龙须酥有毒吗?突然的想起素心来。肯定是她,是她要害自己!小绿大声哭道:“不关我的事……是素心姐姐给我,叫我给皇子吃的!” 众人皆惊,忙唤人去叫素心来。 云舒叹气摇了摇头。素心是刘贵妃身边的人,想必又是刘贵妃指使吧?大皇子不过两岁的孩童,她也下得手!前次暗害不成,居然还不吸取教训!若是大皇子果然吃了龙须酥,岂不是片刻就毙命!她往龙须酥上面抹的是极毒的十大毒药之“见血封喉”,顾名思义,若是该毒药碰到伤口,则会迅使人毙命。若是没有伤口,则能拖得几个时辰。刚刚看到青璇的嘴中有个水泡,想必就是这个伤口,使她死得如此迅吧! 张淑妃听闻后,全身气颤不已,她将韩豫往怀里用力搂着,“还好我皇儿没有吃那个东西,不然你们就是有几个脑袋敢也不够砍!” 沁秋等站在旁边垂手而立,云舒站在旁边,寻思着接下来又得有一番论断了。 果然素心被带来,那小绿立刻扑将上去:“姐姐,你为何要陷害我?” 素心一脸的莫名奇妙,“陷害?妹妹怎么了?” “分明是你叫我拿龙须酥给大皇子吃,现在闹出了人命----姐姐,你可要救救我啊!不然我就死定了。”小绿哭得梨花带泪,身子一抽一抽的。 素心忙剥开小绿紧拽着她的手,说道:“妹妹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我什么时候拿龙须酥叫你给皇子吃了?妹妹莫不是搞错了罢?” 那小绿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搞错,明明就是你----” “够了!”张淑妃在旁边喝道,“不管你们谁对谁错,请皇上来,就不信你们这些贱人在皇上面前还敢说谎!郑有光,去请皇上!”她对身边的太监道。 一个大监说了一声“是”,便退出去了。 素心与小绿听说要请皇上来就慌了神儿。素心暗暗地想,娘娘这次岂不是太失策了吗?为什么要派她来送有毒的龙须酥与大皇子吃,难道她不知道,这事捅出来,人家更愿意相信她是受主子指使才对大皇子投毒的啊! 她紧紧地抓着手,心里七上八下的,慌乱至极。如果娘娘不来保她,难道她要当替死鬼么……她不要啊…… 小绿又哭道:“娘娘,这事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只是从素心姐姐那里接过来两盒龙须酥,是她命我要一定要给皇子吃的……” 那素心也急道:“小绿,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光天白日的,怎么能说出有昧良心的话?!” “你才是昧着良心说话呢!”小绿哭道,“平日我与你交好,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我!” 张淑妃在旁边生气地叫道:“闭嘴!在这里吵得本宫不得安宁。再有多话的,拉出去打八十大板!” 二人听了,立即噤声了。好半天,小绿才抽抽噎噎地道:“娘娘开恩啊……这事不关奴婢的事……” “事情是经你手的,就算你不是同谋,也难辞其咎!”张淑妃愤恨地甩了甩袖子,不理会她们,往大堂去了。 云舒与沁秋带着韩豫,脸上皆有说不出的黯沉。又是害大皇子而来的!上次如果没有云舒的解药,皇子今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也许会因为烈酒的长期麻醉而使脑袋变得迟缓,神情呆滞,变成个傻子!这次手段则更狠,想直接置他于死地! 真是其心可诛! 第三章 叶未央(下) 不久人传刘贵妃来了,张淑妃出来,冷冷地:“刘贵妃,你调教的宫女做的好事!还是,根本就是你指使她这么做的?” “张淑妃何以说这样的话。”刘贵妃淡淡的笑,把事情全都推到素心身上,“本宫也是才刚听人家说素心被人带到玉林殿来了,所以过来瞧瞧!”她瞄了眼素心,恨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叫你拿龙须酥给皇子吃,你怎么就敢往上面洒毒药来害大皇子,你是不是活腻了!” 素心慌了神儿,“娘娘?!” 小绿在旁边立刻地道:“淑妃娘娘,您听听,确实素心姐姐是准备拿龙须酥给皇子吃的,可见她刚刚说的全是谎话。” “你……娘娘?”素心在小绿与刘贵妃之间左顾右盼。娘娘把一切事情都赖到她头上,难道……事情不成,想要让她当替死鬼吗?想到这里,顿时慌了神儿,哭叫道:“是,奴婢刚刚是说了假话,那是因为出了人命,奴婢怕牵扯到命案里,所以才----天地可见,奴婢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送龙须酥给皇子吃,半路遇到小绿,心想偷懒,少跑一趟,谁知道会生这样的事啊!” “你们两个竟有害皇子的心!”刘贵妃怒斥道,“实在太大逆不道!来人,掌嘴!” 立刻就命随从的小太监拉出去执行。 张淑妃立刻拦道,“刘贵妃也未必太心急了点!何不等皇上来了再做论断?” 刘贵妃这才消了气,点头道:“也罢。反正不急着处置这两贱婢。”她假惺惺地走向韩豫,想要摸他一下,沁秋下意识地就把他往身后藏,张淑妃接口道:“皇儿好得很,就不劳贵妃念想了。沁秋,把皇子带走罢。” “是。” 云舒跟着一起到殿后去了。心下寻思着,原来她那天在太医院的药房见到的那个觉得眼熟的小太监是刘贵妃身边的人!那个药工神神秘秘给他的小药包里,装的莫非就是“见血封喉”么? 果然是刘贵妃想害皇子!她果然不怕前次对意图麻醉韩豫的事情抖漏出来么! 不久之后,一声皇上驾到,韩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云舒和沁秋皆好奇,便躲在后殿偷看。 那韩霁满面春风,迎到张淑妃身边,“张淑妃可有事?”竟叫太监去喊他过来,想必是有大事件了,否则怎么敢惊动圣驾,让他屈尊前来。 张淑妃立刻就扑进了韩霁的怀里,拭泪道:“皇上,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 “有话慢慢说。” 那刘贵妃立刻上前说道:“臣妾有罪!没有将婢女管好,让她竟欲投毒害大皇子,臣妾有罪----” 张淑妃恨道,“别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没有你的主使,她一个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这个胆量对大皇子投毒!” 韩霁俊朗的脸顿时阴云密布,“有人对豫儿投毒?” “还好沁秋坚持着不让豫儿吃下那龙须酥,不然的话,我们的皇儿早就----”张淑妃哭得哽咽。 “可恶!”韩霁愤,目光投向匍匐在地上的素心和小绿。“大胆贱婢,竟敢谋害皇子,你罪该万死!” 素心被他震得全身抖,死亡的恐惧让她声色俱下,“皇上开恩,皇上饶命!正如娘娘所说,奴婢就是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大皇子不利啊!龙须酥是刘贵妃让奴婢给皇子吃的,其余的事,奴婢一概不知啊!” 韩霁的眼神如利刃一般割戮着刘贵妃的皮肤。她神色淡定,“皇上,龙须酥确实是本宫让她拿来给大皇子吃的,可是其余的事情,臣妾一概不知啊,如果臣妾当真想害皇子,又怎么会叫素心去做?她是臣妾的侍女,别人最先怀疑的肯定是臣妾啊!”她偏头想了想,“莫非----在臣妾拿到龙须酥时,就已经被人吓了毒了?” 韩霁面如黑夜,黯沉沉的,“你是说有人连你也想害了?” “这倒未可知,”刘贵妃道,“龙须酥是叶才人送来予我的。” “是么?”他大声道,“去把叶未央带来!” 云舒在殿后摇了摇头。刘贵妃真是恶毒,想害大皇子,又想把叶未央拉上垫背。而且最让她自叹不如的是,刘贵妃在面对这样对她不利的环境,竟能如此神色自若,好似当真是被冤枉的一般! 她忙走出去,韩霁猛得眼前一亮!她,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去了御膳房之后,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她了。莫非不在御膳房,又调来露荷殿了? 只听她说道:“奴婢参见皇上,娘娘。” “免。”韩霁望着她,“你有事?” “奴婢有微贱的看法,”她还未启口,刘贵妃便喝道:“没见主子们在这里说话,你一个奴婢,胆敢在这里逞什么口舌?” 韩霁朝刘贵妃摆了摆手,目光仍关注着她的脸。“有什么想法,说。” “既是叶才人那儿送来的龙须酥,想必她屋中还有。不如将她的也带来看看是否也掺了毒。一来以免再有人误食生意外,二来若是没有毒物,某些事情,也可见分晓了。” 刘贵妃不自在的神色一闪而过,继而点头道:“说的是。” 韩霁果然命人去了,叶未央满脸无辜地被人带到露荷殿来,见皇上,刘贵妃都在这里,深以为罕,又见云舒也在这儿,就更加稀奇了。 直到知道了大概经过,吓得全身冷汗,“皇上明鉴,婢妾可没有那等蛇蝎心肠!不过是想着刘贵妃亦喜好吃龙须酥,所以送了几盒予她,谁知道会生这样的事!” 众人的目光冷嗖嗖地射向刘贵妃,刘贵妃却不慌不忙地道:“就算她屋子里的龙须酥没有毒,也不能证明她给臣妾的就没投毒!皇上,您可要明鉴啊!” 味未央慌乱地道,“皇上,未央没有那样的心肠!只不过是好心才送去给她,怎么会想到她竟然----”说着眉头聚拢,眼中湿润,几欲滴下泪来。 “这事臣妾可以证明。”忽的,冰尘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几人目光移向声音的来源,果然,冰尘在青鸾的扶持下,缓缓而来,穿着薄棉的袄子,梳着油光亮的青云髻,“叶才人也送了几盒给臣妾,臣妾亦吃了,一点事儿没有啊。” 叶未央深深地呼了口气。还好那日一时兴起又拿了几盒给冰尘……不然今日,刘贵妃平白地要置她于死地,她岂不是这一生都毁了。 张淑妃望着刘贵妃冷哼道,“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皇上,臣妾冤枉啊!”刘贵妃见情形有些不利,忙向韩霁那边哭起来,“既不是叶才人投的毒,那就是这个贱婢了!”她指着素心。“臣妾绝对没有指使她,否则五雷轰顶,穿肠肚烂而死!” “这样的誓,谁不会!”张淑妃恨恨地,“这次没成功,谁知道以前还有多少次想害我皇儿还不得惩!皇上,您可要为我们的皇儿做主啊!” 素心亦哭道:“这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刘贵妃亦哭道:“皇上,您要明鉴。臣妾前面已经说了,若臣妾当真要害大皇子,怎么会派素心来?如果她闯出祸来,肯定大家怀疑的会是臣妾啊!” 韩霁想想她说的也有理,那素心听刘贵妃这么说,有些疯狂地大叫起来:“娘娘,您不能这样!分明就是你想害大皇子,结果事情不成而嫁祸于奴婢的!” “是不是嫁祸,命人去查查就知道了。” 韩霁派人去搜查素心的寝室,果然从她的衣箱暗格中找到半包“见血封喉”,证据确凿! 韩霁怒,“你为何要毒皇子?说!” 那素心只顾着哭,“不是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刘贵妃在旁边偏着头想了想道:“哎,也不知这贱人为何想毒害皇子。难道与张淑妃有什么过节?” 张淑妃气道:“本宫何曾与你的侍女有什么过节!” “那可不一定了,说不定以前妹妹一两句无心的指责,她有心捡了心里去----好象几个月前,素心不小心打破了妹妹的古董花瓶,你当众赏了她一个耳光----后来还是本宫补了妹妹一个花瓶才做罢了。素心虽说是本宫的侍女,本宫却一直待她如亲人般,未加苛责,也是娇生惯养的。难保这贱人不是因为这一个耳光而深埋仇恨之心。” 那素心大喊冤枉,虽然刘贵妃的猜测显得如此牵强,但一个宫女藏着毒药本就是大罪了。韩霁当即下令赐她毒酒。 素心狂地朝着刘贵妃大叫,面对死亡,已经完全顾不得主仆之情了:“刘灵珊,你这个贱人,你心如蛇蝎,害得我死,我就是死了做鬼也饶不过你----啊!”被人强灌进毒酒,不消片刻,素心就一命呜呼了。 那小绿确认是被人冤枉的,但因为关系到人命,张淑妃从轻落,将她逐出宫去算完。 偌大的宫中,鸦雀无声。刘贵妃叹气道:“都只怪臣妾没有管教好宫女啊!” 韩霁颇含深意地扫了她一眼,默默无言。张淑妃却厌恶地瞪了她一眼。皇上信她的一派胡言,她才不信! 刘贵妃对韩霁道:“既是臣妾的宫女做了这等事,闹出人命----臣妾愿在宫中面壁三个月,一心求经念佛,求佛祖菩萨保佑皇上和皇子的安危。” “既然爱妃有这份心,那朕就依了你罢。” “是。”刘贵妃漆黑的眸子,一抹流光飞过,转瞬即逝。好在,这次的事情平安渡过了。刚刚着实地捏了把汗---- 本来是想效仿武则天杀魏国夫人之法子,借食物将皇子毒死,又能嫁祸叶未央。但是没想到,韩豫未死,这其中又多生颇多枝节。想想又觉得心寒,自己这次也确实草率了些儿,还好这素心惦背。以后,定要谨慎些才好。 第四章 谁主使(上) 事情既已‘解决’,大伙儿便都散了,各自回去。云舒边走边想,这事情分明是刘贵妃做的,但赖到了素心身上,又从她那里搜出了毒药,众人也无法给她开脱了。 刚刚皇上看了贵妃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了如指掌的……想是皇上对她情意比皇后要丰厚的多,所以愿意留全她的颜面,饶过这一次? 轻轻一声叹息。回到御膳房,见魏长歌坐在角落呆呆的,手置于胃部,忙上前关心地道:“魏大哥,胃又疼了么?” “没有,”魏长歌笑了笑,“想事情呢。” “哦,还以为你又病了。” 魏长歌心里蓦地升起股儿温暖。“谢谢舒儿如此为我着想。我不妨事的,一年多少得疼个几次。” 云舒蹙了蹙眉,“太医院有好些个大夫医技都是顶尖好的,不如去请他们一瞧,把这病治根断了才好。” “呵,太医院又岂能为我服务。” “……”太医院只管治疗皇帝,内外命妇以及朝廷重臣,但是宫女太监等有些病痛,倒是可以去御医堂拿药的。“那昨儿那个药,吃了对你可有效果?” “嗯。” “我再请崔太医给你开几方,说不定吃了就断根了。” “不必那么麻烦了,舒儿。”魏长歌感动不已,“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 “病痛怎么可以成为习惯呢!” 魏长歌深深凝望她的眸子,为她这份心,心中暖暖。“好了,就依你罢。今儿教你做‘月光之吻’。” “啊?”云舒眨眨眼,“好别致的名儿。” 魏长歌微扬了嘴角,“是我新创的菜式。” “舒儿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如此雅致的名儿,究竟会是怎样的菜色和滋味。”云舒笑嘻嘻地,接着又道,“师父大人,您新创的菜式,就传授给我么?” “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倾囊相授又何妨?”魏长歌亦笑了。 两人四目相对,不禁“扑嗤”笑出声来。来到魏长歌的专用厨房,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四个鸡蛋,葱花,鲍鱼燕翅。 云舒当真好奇,一会儿他会呈现什么样的菜色给她看呢?对于他的能力,她是从不置疑的,她所期待的,只是惊喜的程度,会有多深。 他细细讲解,慢慢操作,云舒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几乎屏息观望。约莫一柱香之后,‘月光之吻’已经装在了白瓷牒儿里,热腾腾地冒着醉人的香气。 魏长歌小心翼翼地从新月模具里取出来嫩嫩的淡黄色的蛋羹。蛋羹好似一弯新月,上面隐隐亮泽,朦朦胧胧,好似真是月光般散着柔和的光晕;鲍鱼用油捞过,亮灿灿的,用孜然辣椒炒熟,再用香油收一收,将燕翅与鲍鱼肉片围成翩飞的孔雀形状,鸟喙与‘新月’连接在一起。 云舒双掌合十,“真的好美呢……月光之吻。” 魏长歌笑了笑,“锅里还有一些。你来尝尝看。” 云舒依言,吃了之后,不禁点头不已。魏长歌,一定是为了美味而诞生的,不然怎么会创造出这么多美味又新巧的东西来。蛋羹嫩如那一波月光,柔和,带点葱花的味儿和淡淡的咸。鲍鱼鲜嫩脆爽,燕翅带着蒜茸的味道,整道菜不但味道浑然天成,看着也是绝好的享受。 “如果皇上不请你进宫来做大厨,真是他的巨大损失。”云舒赞不绝口。 魏长歌笑了,“将来你会青出于蓝。” “谢师父谬赞。”云舒说着格格笑了。 魏长歌亦笑,准备好了午餐,由御膳房的太监总管呈上去给韩霁。云舒暂时没什么事了,就到太医院,准备给魏长歌再抓几贴药。 不曾想才太医院的门口,恰巧看到一位身材高大伟岸的锦衣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云舒与他打了个照面,愣住。 竟是他。 夜赫亦看到她了,好些天不见,仿佛她瘦弱了些,看到她,立刻就垂下了头,只看得到她柔亮乌黑的,光洁的额,与细腻的后颈肌肤。“生病了?”他问,声音淡淡的。 “没呢,”云舒回道,“替同仁人拿几副药。” 夜赫点了点头,站在她面前,并不走开。 云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来。唔,见过他好多次,他都是穿深色的衣衫,今儿穿着银锦袍子,倒显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少了几分争锋战场的霸气。嗯,气色也还不错。只是这次意外,让他削瘦了许多,眼神更显得清攫锋利。 偷偷看了看他的手,尚还缠着一个帕子,这个颜色,蓦然让她想起来,上次他为她扎受伤的手臂,那条绢子还在她屋子里呢。总没机会还给他。见他不欲让开,问道:“早先听闻魏大哥说将军受伤了,不知道现在可好利索了?” “好多了。”她的声音,真耳熟……他越颠了,仿佛觉得那天自己昏迷时,听到的当真是她的声音。 云舒点头,“那就好。听魏大哥说伤的是指头,那指头还能动么?”这是她最担心的。 “还不甚灵活,但好在不曾废了。” “听人家说多按一按,会有效果呢。”云舒说道。 “看来云姑娘懂不少医理。”夜赫的眸子,紧锁着她的脸庞。她好象每次看到他都显得有些紧张。为什么?是少女的矜持,还是因为他是对她们国家有巨大威胁的黑翼将军? “哪里懂什么医理,不过是听人家说的。”云舒笑笑,“听说夜将军不过前几天才受的伤,怎么不在屋中好生养着呢。” 她,是在关心他么?“太过烦闷,今儿来找崔太医,让他给开点药。” 云舒觉得有些奇异。夜赫的父亲是荣国公,可是一等公卿,太医上将军府去给他们看病那是常有的事,何以他特意要跑到宫里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而且他的身子才刚刚恢复了些儿,就这么跑,真是不知爱惜身子。 蓦地,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爱不爱惜身子,与她有什么相干啊!她想太多了罢! 第四章 谁主使(中) “我要进去取药了。”她指了指里面。 夜赫好半天才让路。云舒福了福,便走到里面去了。夜赫在原地呆了会儿,嘴角突的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随即迈开脚,大步离去。 走不多久,便感到有些头晕眼花,心下恨恨地,曾经引以为傲的体魄身躯,竟然就这么被毁了么?还是因为还没有复原的关系? 头晕得很,没有多少路,却走得像一辈子那么漫长。云舒拿了药出来,就看到前面不远处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她讶异,他不是走了么,怎么还在这儿? 下一瞬间,她已经到他身边了,伸手扶住仿佛快要跌倒的他。 夜赫回头见是她,一阵羞愧与恼怒。“不要你扶!”他声音冷冷地。 云舒愣了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偏头想了想,暗自叹了口气。这样霸气的男子,想必在女人面前从未有过这样‘弱小’罢,男人的尊严让他此时对她的伸手帮助感到愤怒了罢。 她仍是扶着他,走到树荫底下,“夜将军病还未全愈,可要好好休养才好。” “……嗯。”夜赫面色仍是黯沉沉的,心想,她倒是善解人意的很。扶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有一个石的圆桌椅櫈,她安置他坐下,然后看了看附近。这里她很少来,但是附近倒是种着不少花草,其中以茉莉最多,虽然时节过了没有长出花儿来,叶子的香味依旧清新。而且叶子干净的很,且因这里荫暗,上面还结着不少露珠呢。 她摘了叶子,盛了点露珠给他喝,夜赫怪异,“喝这个做什么?” “润润吧,附近没有水源,你嘴唇干得很。” 夜赫这才接过,一口仰尽。虽然露水其少无比,但甘甜的滋味,却短暂地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与干的嘴唇。他闭起眼睛,还有一些眩晕。该死的那条蛇!倘若以后都这样,那他还活得下去?!他还怎么上场杀敌,他可不想变成一个病将军。想到那条蛇,自然而然就想起了楚净衣。他握紧了拳。 云舒看到了他的变化,仿佛洞穿他一般,“将军现在只是身体未愈,待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夜赫迅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讶异于她竟是如此的蕙质兰心。“我不好对你不是很有益处么?” 云舒吃了一惊,“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 “如果我死了,不就不能再打北魏了?”他冷冷地说。 云舒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莫非是在怀疑她么?秀眉微拢了起来,“北魏现下附属于越国,不是安定得很吗?据我看,应当不会打起仗来了。” “是么?”夜赫眯起了眼,“你是这样想的?” 云舒心里混乱,面上却平静地很,“我一个姑娘家,哪里懂得什么。只不过在我看来,只要不打仗便是好的了。”她确实是不想打仗,但是她也不想成亡国人。所以她才会听从师父的指令,混入御膳房中。 希望她真的是这么想的才好。如果她存有什么邪念的话,只会让她在这里陷入无境深渊。 云舒偷偷地打量着他的神色。他为什么说这些话,难道她做了什么让他怀疑的事吗?好象不曾啊……看他的样子,也不可能知道她救了他,是么?如果知道她救了他的话,也不会是这个态度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云舒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夜赫会有那么多的联想。从那条蛇,想到楚净衣,想到北魏,想到了她的身上。 “你想在这里呆到老吗?”夜赫突然问。如果可以,真希望她不要陷入**,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云舒被他问得一愣。在这里呆到老么……在这个越国皇宫?她不知道。如果能够获得信任,做的菜不用经过老太监的道道把关而直接送入霁的口中,就可以使他一命呜呼;那样越国之内抢夺皇位风波一起,北魏趁机而入,继而锋烟再起,或是北魏称霸天下,或是越国完成霸业。她完成了她的使命之后,等待她的又是怎样的命运?下毒成功,不管韩霁死不死,她似乎都难逃一死。 师父说,只要下了毒,则让程力立刻带她出宫。 可是,能够吗?从密密如织的深宫之中逃出去,谈何容易?!这是她第一次想到以后,不自觉地倒抽了口冷气,浑身冰冷,指尖凉透。 见她呆呆的,夜赫忽然觉得这话问得有些残忍。她只是一个宫女,除了老死宫中,还能怎样?就算是被韩霁临幸了,册嫔册妃,然而青春尽逝,她留守深闺,又该是怎样的滋味。胸口忽然被重捶般痛苦,密密地被刺疼,叫他连呼吸都有些滞涩。 难怪她会恨云知树将她送进宫。夜赫讪讪地,“对不住,问太多了。” “不妨事。”她勾了勾嘴角,浑身还是那么冰凉。“还要再喝一点露水么?” “不用了,谢谢。”他要站起来,云舒忙扶住他的手臂,他晃动了下,没抓着他的手臂,反而触到了他温暖的大掌。 云舒蓦地收回手来。刚刚那一碰触,几乎让他惊跳起来。她的手,怎么那么冰冷?几乎不由分说,抓过她的手来,置于手中,暖暖地呵护。 云舒的脸涨红,急忙要抽回手,“夜将军,你这,这是……做什么。”越用力,他的手却握得越紧,她根本挣不脱。 他什么也不说,直到感觉她指尖的冰冷一点点消失。抬眼看她,白得透明的小脸儿此时红透了,连耳根也红遍,娇滴滴的甚是可爱。 “不,不要了……”她仍在挣扎着。他为什么要帮她暖手?什么时候他这么热心了?传说中的黑翼将军,可是冷心冷面的呵!更奇异的是,他明明一副虚弱的模样,手却是极温暖的。 夜赫置若罔闻,握久了,她也不再挣扎了,垂着头,非常不自在的模样。等她的手逐渐温暖了,他才放开,“天气凉,要多加件衣裳。” “嗯。”虽然是冷淡的语气,关心却是真挚的。 “我好了,准备回去。” “嗯。”她的脸仍然很红,根本不敢看他。 第四章 谁主使(下) 夜赫转身,大步离去,瞬间就到了宫门,外头停着马车。因夜夫人担心他的身体,便无论如何不让他骑马,只让以马车代步。回到夜府,便有一青年男子迎将上来,“将军。”他是夜赫的部属流光。 “怎么样。”他边走边问。 “属下去过苏州了。”流光道。 “见到楚净衣了?” “是。楚姑娘本尊,并不是曾在我们府上住过的那位。”流光摇头,“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冒充楚姑娘?” “制造一个假的身份,自然容易让人信任。”上次夜夫人偷派人去查过,说果然那边有个丝织大户的女儿就叫楚净衣。没见过本尊,这谎言自然识破不了。而且,长在深闺中的小姐,又岂是人人都可以得见的?那假冒的楚净衣,也算是有点头脑。 连身份也是假冒的,那想必投蛇事件是她干的无疑。可是,制造‘英雄救美’,混入将军府,只是为了投蛇么?还是想在这儿日子久了,混个眼熟,这样投毒投蛇,也不容易被怀疑? 有太多疑问,只可惜抓不着她,没法儿问清楚。当然,他最想知道的还是,是谁指使她的,是不是来自北魏! 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直接关系着北魏的异动。 “属下出去菇苏前已经吩咐情报网了,如果有她的消息,会直接将她拿住。这几日我不在会稽,希望已经有了结果了。” “好。”夜赫道,“多日奔波,流光辛苦了。好好歇息去罢。” “是。”流光抱一抱拳,离开。 夜赫回到屋中,双秀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准备伺候他沐浴。他手一挥让双秀出去,自己则泡于暖暖的药汤中,闭起眼来,水雾氲氤丛生。 脑海里是云舒满脸通红羞涩的模样,想着想着,嘴角不禁扬了起来。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头双秀在喊:“大少爷,流光将军有事求见。” 刚刚才见过,怎么没提到有事求见?虽然疑惑,仍然起身披了袍子,并且开门。双秀站在流光旁边,见他出来便道:“你们有事聊,双秀去泡茶罢。”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夜赫的眸子扫过流光的脸庞,一股说不出的不自在感油然而生。流光抱拳道,“将军,刚刚忘了跟你说----”说着贴过来,垂于腿侧的右手,忽的现出一枝匕来,挥手就朝夜赫的腹部捅去。 夜赫跳开一步,大掌在他的虎口一拍,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流光!” 那人不语,仍是朝夜赫直逼过来,脚步轻盈,身形灵活,一刀一刀,直指夜赫要害。他伤势未愈,已接了约有二十来招。这人武功不浅,若此时无救兵,他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好在打斗声引来了四位护院,那假冒流光的刺客见状况不好,立刻就要逃。纵他奋力拼搏,但哪里是四位护院的对手,顿时就被轻易拿下了。 看夜赫直勾勾他走来,那人吃了一惊,,奈何他被几个士兵扭着双手,半日动弹不得。见他越走越近,甚至在他面前抬起手来,他吓道,“你想做什么?!” 夜赫的手摸至他的耳后,手指轻拈,忽的往上一揭,奇异的是,竟然没有一张面具被扯下来。他深以为异,怎么,竟不是易容的? 他冷笑道,“我就是流光。”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流光正大步朝这里走来,见到这个仗势,也不禁吓了一跳。再看到那人,长得与自己当真相似,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这是怎么----” 那人道:“要杀要剐,随你们便,问那么多做甚!” 夜赫回头来看流光,“你不是回去歇息了,怎么又来?” “我们抓到假冒的楚姑娘了。适才属下才回家没多久,便有线人来家里报告,现下那位姑娘正在我家仓库里押着。” 夜赫点点头,“那这个人呢?” 流光看着那个与自己异常相似的男子,蹙眉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 “长得如此相似,莫不是失散的兄弟?” “……属下,好象并无兄弟。”流光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一眼那位与他神似的男子。 当下把这个人押了,一同到押置‘楚净衣’的那个仓库里去。那个‘楚净衣’,见到仓库的门打开,先是眼睛一亮,但见到‘流光’,目光又黯下来。 冒充流光的男子见到‘楚净衣’,吓了一跳,“薜雁,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楚净衣’的真名叫薜雁。“和你一样呗。”她淡淡地说。 夜赫盯着薜雁,面色冷俊,“谁指使你来投蛇的,说!”他声音冷冰,如钟声般洪亮,把薜雁震得吓了一跳。 她很快就调整了面色,闭嘴不语。 “你可别把自己逼上绝路!”夜赫在仓库的一张桌子上拍了一下,桌子应声而裂,“轰”得一声倒在地上。 这个阵势,薜雁的心的确在止不住地颤抖。她深呼吸,“什么投蛇,我不知道。” “是么?”夜赫冷冷地,“不是你的话,何以我在受伤之后,你就消失了踪影?何以要冒充楚净衣?!” “我喜欢,你管不着。”薜雁哼道。 突的,仓库之中有老鼠吱吱叫的声音响了起来。仓库之中什么都丰盛,连老鼠也不例外。夜赫眸光一敛,朝旁边一个士兵耳语几句,那士兵讶异地点点头,随即在仓库里转了一圈。不久手上便拎着只老鼠回来,他提着老鼠的鼠巴,那灰溜溜的老鼠一边吱吱叫,一边试图绻起身子。 他拿着那只老鼠朝薜雁走去。 薜雁面色蓦地惊恐,惊声尖叫:“你想干什么?走开!”见夜赫面色冷漠,她恨恨地道:“夜赫,你好卑鄙!” 那假的流光也对夜赫吼道:“你是不是男人,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 夜赫面色冰冷,“难道对一个想置我于死地的女子,我要温柔以待么?我夜某可不是那等胸襟博大的人。薜雁,说与不说,全在你一念之间。若是从实招来,免你一死;若是不能够----”他又朝那老鼠看了一眼,“你连蛇都不怕,想必让老鼠在你怀里走一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薜雁贝齿咬着红唇,“夜赫,我看错了你,原来你是这等卑鄙小人!” “比起你来,我要好多了。”夜赫的嘴角冷酷地勾起一抹笑,说罢转身要走。才到门口,便听到薜雁一声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夜赫----” 夜赫悠然回过头来,“怎么样?”不过吓吓她而已,就已经惊成这样。如此没有胆量,怎么有胆对他投其毒无比的小青龙?难道老鼠竟比毒蛇还可怕么? 薜雁气得满脸通红,“快点把老鼠拿开。” 夜赫手一挥,那个士兵立刻归位。薜雁回头对那个很像流光的男子道,“暮瞳,别怪我,我一向没有威武不能屈的气魄。”而且她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及时逃跑是她的本色。 暮瞳瞪大了眸子,“薜雁,你不能----” 薜雁回过头来,目光直指夜赫,“没错,小青龙是我投的。” “目的。” “当然是想让你死。” “谁指使的?” 薜雁别过头,似乎内心在挣扎。夜赫又问,“你们是北魏的人么?” “当然不是,”薜雁回答地斩钉截铁,“我是越国子民!” 这倒奇了,越国境内,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么?如果有,会是谁?“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说!” 暮瞳忽的冷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夜赫的眸子突的收紧,“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收钱的杀手而已,”暮瞳冷冷地,“谁给钱我们就做事。只知道叫我们来杀你的,确确实实是越国人,而且看那样子,还是皇亲贵族。”既然薜雁已经投降,他当然不会傻到与他们做对,在这里送死。 他们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且不做论断,他望向薜雁,“你也未免太过麻烦了。你们当杀手的,不是手起刀落么,还要特意地演一出落难记,嗯?” “不混到你身边,如何能下手!”薜雁哼了声。本来的打算是让她混入将军府中,色诱他,若能引诱他到床榻之间则更好,那样杀他就比较容易。可惜,夜赫不受引诱,所以她一度以为他是分桃断袖;组织很快就把她召回,要换一个方案。那就是,投蛇。 夜赫忽然明了了。还当真是处心积虑呢!真的不是北魏的人派来的?难道是他太多虑了么! 他们说是越国的皇亲贵族……会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 眸光蓦地沉下来,他点头道:“流光,放了他们。” 众人皆惊,包括薜雁与暮瞳。流光讶异,“将军,当真要放么?” “放。”夜赫意味深长地看了流光一眼。 流光点头,“是。” 第五章 芙箩舟(上) 云舒拿着个竹弓绷子,一针一线地在素白的锦帕上描绣一个姑娘的衣衫。方方正正的锦帕上,一个清秀的美人儿正在攀几枝竹子,素手细腻,乌如云,脸容亦刻画的清秀,将她身上的窄尾裾裙诱好,这个绣帕便算是成功了。 拿起来对着半空看了看,她满意地笑了笑。绣了这么久,连脖子都酸疼了,她将绣品放到身边,伸了伸懒腰,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一片葱绿。虽然冬日已近了,但这些叶儿还是固执地绿着,只是少了点春天的生机。 “哟,好精致。” 忽的一声娇呼,云舒回过头来,却是姬无双。淡淡的笑意从她的脸她的眼神透出来,云舒莫名的对她有极好的感觉,“是姬才人。”她欠了欠身。 “免,”姬无双道,“成日看见人家行礼,真是烦得很,倒是以前的日子清清静静的好。” 云舒笑了,“有这样的想法,才人也算是后宫第一人了。” 姬无双拿起那锦帕细细地看,“这女子,好生面熟。” 云舒红了脸,“奴婢那日见姬才人在那儿攀海棠,十分美丽,这几日恰巧闲了,想起来觉得意境美好,便拿来绣了。才人可千万不要见怪。” “怎么会见怪呢,”姬无双浅笑依然,“只是不是攀海棠么?怎么成了攀竹叶?” “真对不住,因为奴婢特别喜欢竹子。” 姬无双点了点头,“这方锦帕,我当真喜欢。能赠与我么?” 云舒迟疑了会儿,才道:“不介意的话,当然。” “怎么会介意,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姬无双细细看着那方帕子,喜不自禁,“早就听说你的手巧了,今日一见,真是惊讶。怎么能绣出这样的画儿来。看来你不但是刺绣的高手,更是精于做画啊。” “才人过奖了。” 二人又闲话一回,姬无双方才去了。云舒喜欢姬无双身上恬淡的,与世无争一般的气息。下午的时间御膳房里最无事可干,她便去飞柳院中,恰巧韩霁在冰尘屋中,外头难得地跟着众多随从。 瞧这阵仗,韩霁应当是别处来的,顺道来看冰尘罢。既然如此,那她也就回御膳房去,免得再碰上韩霁---- 自从未然湖事件之后,她就那次在玉林殿见过韩霁一次。好在,皇上对她想必已经没什么兴趣了,这倒让她松了口气。 回到御膳房,魏长歌便迎上来,“明儿,跟我一起出宫。” “啊?”云舒有点缓不过劲来,呆呆地看着他。 “出宫,”魏长歌笑眯眯的,“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给我们。” “为什么啊?”云舒讶异,“可是我是宫女,怎么能出宫呢。” “是我向御膳司的老太监申请的,”魏长歌道,“大厨师每三个月有几个时辰公务时间,可以带一名太监或宫女出去。所谓公务,就是到各大酒楼去吃吃喝喝,把新近好吃的菜式学回来,奉献给皇上。而且可用公费。” 云舒睁大了眼睛,“怎么还有这等好事?” “嗯。”魏长歌道,“现今你是我徒弟助手,带你去是最正常不过了。” 云舒点头不已,“嗯嗯嗯。” 魏长歌凑过来,偷偷道,“明天带你去好好玩玩。” 云舒的脸红了起来,点头不已。出宫呢,虽然前一阵子她也出宫了,可是那是在晚上,而且还是偷偷摸摸,惊心动魄地出去的!但是这次不一样,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宫门出去哦! 哎,已经有四年不曾好好玩过了,天天锁在深宫,换个环境透透气,也觉新鲜。 次日清晨,云舒穿一身打从北魏带来的,她亲手缝制的白底淡紫印花的单绕曲裾裙,飘逸的绸缎,窄窄的袖口,绣着淡紫的飞舞蝴蝶和一枝文竹。腰间缠着淡紫的腰带,上面系一个红艳艳的出水芙蓉荷包,脚上淡紫的绣鞋,如冰雪般雅致,沁人肺腑的一股清纯气质,由中而来。素色衬得她肤色如凝脂般,柔嫩之至,水灵灵的直想叫人掐一把,只是脸上的几抹斑点有些许破坏了她的美感。水灵灵雾濛濛的双眼,一股叫人心疼的空灵纯真。 细腻的脖径上一条银制的项链,坠子是一支出水莲花;珠润般厚重的耳垂上银色的荷花耳坠,叮当乱响。 同屋的宫女惊道,“云舒这样打扮起来,竟认不出来了!真美。今儿上了妆?连脸上的斑都看不到了!” 云舒笑笑,“人都说人靠衣装,你们打扮了,不是也很美么。” 一宫女羡慕道,“竟然可以出宫去大吃大喝,怎么我们就没有这福份啊!” “你不想想云舒和魏大哥是什么关系----” 云舒的心突的一跳,红了脸,轻声地说:“你们可不要胡说,魏长歌不过是我师父而已,我们出宫也是为了公事。” “是呀,又有的玩又有的吃,真叫人羡慕。”一个叫玉薇的宫女笑道。 云舒也不答言,拿了梳子到湖边,见四处无人,将头中分至两边,在脑后松松地绾一个梅花样式的髻,黑亮垂直的一挂头垂于身后,及至纤腰;细细地理顺了胸前的两缕头,她从淡紫色的自己缝制的小包包中拿出一枝寒梅傲霜的银钗出来插于髻上,在湖面照了照。 湖面印出她柔美的模样,她满意地微扬了扬嘴巴。 已经好久不曾给自己这样打扮过了呢!在宫中有规定,宫女只能穿宫衫,梳双丫髻,今儿换了衣衫饰,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魏长歌看到她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云舒在他的眼中看到惊叹,不禁垂下头来,红了脸儿。 天,这是舒儿么?打扮后的她,真是惊为天人!一身宫装真是埋没了她姣好的气质,出众的容貌和玲珑的身材。 这一身衣衫配着淡紫的一个绸袋,真是丽致无双。他几乎目不转睛。云舒被他瞧得不好意思,“魏大哥,咱们走罢。” “……哦。”半晌他才应,去御膳司的大太监那里领了令牌,便带云舒往北宫门走。两人不约而同想起那个夜晚一起偷溜出宫的情形,云舒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顺利地出了宫,看到外面那片不同的天空,云舒几乎想要叫起来。张开双手转了个圈,朝着天空,大口地呼吸。 魏长歌不禁笑意盎然,却隐隐的有些心疼。如果不是深锁幽宫,她应该要活得灿烂地多,轻松地多吧? 魏长歌到不远处一个小厮那里拉过两辆马匹来,“舒儿会骑马么?” “会。”好多年好多年,不曾坐过马背了呵。云舒拉过其中一匹枣红色的约有魏长歌那么高的大马,利索地翻身而上,魏长歌嘴角微扬,亦翻身上马,两人“驾”得一声喝,马匹急疾而去。 看着花红柳绿的风景在身边疾驰而过,云舒心中升腾起一股快感。好久没有这样放松惬意地在马上疾奔了。 忽的,魏长歌突然勒马,云舒亦跟着勒住马头,马儿“吁”地一声叫,倏然而止。魏长歌回头对云舒道,“遇见熟人了。”他翻身下马,朝某个方向走去;云舒跟着他前进的方向,看到一个穿青色衣衫,体格高大的男子。 是夜赫! 第五章 芙箩舟(中) 云舒正打量着他,突的他朝她瞥了一眼,把她吓了一跳,立刻垂下头来。再抬起头时,便看到魏长歌与夜赫朝她走来,“遇上了夜将军,不如一起罢?” 云舒从马上下来,与夜赫交了个眼神,欠了欠身。 夜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天!是她么……几乎不认得了!原来人家说的人靠衣装,真是至理名言,她这么一打扮,竟是如此妩媚、娇柔、俏丽,惊为天人。 云舒轻声道,“夜将军身体初愈,一直陪着我们,不知会不会太过劳累了?” “我已全愈。”夜赫淡淡地。 魏长歌道,“没事儿,反正今天干的也不是体力活。夜兄陪在身边吃吃喝喝就行了。” 陪在身边吃吃喝喝,这说的是什么话……夜赫面上闪过抹儿微笑,魏长歌牵马去喝水,夜赫与云舒站在街角,静候他的归来。 夜赫看她,“你有多久没出宫了?” 云舒蓦地红了脸。她又如何能说,她前一阵子还偷偷溜出宫来,只为救他?把头拨至耳后,讪讪地并不正面回答,“不知道对夜将军投蛇的人抓到了么?” “你关心么?”他目光灼灼。 “只是想知道谁会有如此胆量……”。 “抓到了,”夜赫微眯了眼睛,“但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 云舒亦很好奇,会是谁指使的呢?不知是否是师父或是北魏的某个子民所为?但是暗杀夜赫的计划,并没有听程力提起过呵。假如真是北魏的人派来的,她又救了夜赫,不知道他们知道后,是不是会哭笑不得。她脸上平静,“以后将军可要小心才好。” “嗯。” 这时,忽的一个女声响声:“少爷----” 云舒望向那个声音的来源,吓了一跳!竟是夜赫的丫环,她曾在夜府见过的!她迅地回过身,朝魏长歌的方向走去。若是让双秀认出她来,岂不是她逃出宫救他一事,夜赫就知道了? 夜赫只听得云舒走动的声音,回头看看,未觉异样,便对奔过来的双秀道,“什么事?” 双秀脸蛋红扑扑的,看了看云舒那个方向,“刚刚少爷身边站着个姑娘啊?” “什么事?”夜赫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夫人让双秀出来找少爷,并且告诉少爷,那个谁谁家的姑娘的画像已经送到我们府上。” “……”夜赫无语。看来娘这次是当真的逼婚了。“跟夫人说我今儿没空。” 双秀兴奋,“是要和刚刚那位姑娘一起么?” “嗯。” “哦。”双秀点点头,方才去了。 过不久,魏长歌与云舒并肩而来,夜赫心里竟有点酸涩不是滋味。他们在一起,倒是十分般配呵!云舒与他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脸上都是笑盈盈的。他扬了扬嘴角,眼神一黯。仿佛,她每次看见他都无比紧张、拘束,难道他面目可憎么? 他们走近了,魏长歌道:“去东镜游湖吧。” “正有此意。”夜赫道。东镜是会稽著名的湖泊,上面有一艘著名轮渡,名为芙箩舟,里面有顶好的厨师,极好的乐师,极棒的舞者,还有,东镜湖的风景,绝美。 夜赫的属下给他拉来一匹黑色骏马,夜赫翻身而上,云舒仍是有点担心:“夜将军大伤初愈,是不是坐马车会比较好点?” “不妨。”夜赫装在那矮小的车子里已经好几回了,实在腻烦得很!而且目前身体状况还不错,除了那个被蛇咬的指头尚不能动弹之外,没有别的问题,所以不想再坐马车。 云舒见他不听,便也罢了,三人策马,往东境湖的方向而去。 夜赫很吃惊,云舒竟会骑马?蓦地想起,她出生在将门之家,骑射想必难不倒她。偷偷看她,她手执缰绳,目视前方,长长的头在风中飘舞,那一根根黑色丝,好似飘进他心底一般,搅晕了他明镜般的心湖。 东境湖很快就到了,云舒还未靠近,便被这烟雾环绕,青山隐隐,碧水悠悠的风景迷住。她凝眸远方,那层层叠叠若隐若现的山峦,碧澄澄的湖水,竟如仙境一般,远远地白烟袅袅,萧音鸣呜。 湖上一座巨舟,似乎有两层高,上面系着红着长形的灯笼。他们三人下了马,靠近岸边,便有一小厮上来将马牵走,云舒望着那座巨舟。它朱红的身子,船身雕着女子曼妙的舞姿和密密的花纹,上了甲板,掀了软帘进船舱,一风情万种的女子迎过来道:“哟!是魏大爷和夜将军啊,好久不见你们来了!” 云舒打量着这个女子。生得非常妩媚,柳眉凤眼,万种风情堆愁眉角;葱绿的抹胸,大红的曳地襦裙。梳着倭堕髻,耳中明月珠,一双素手非常美丽。不知,她是做什么的呢? 魏长歌嘴角微扬,“璃珠姑娘,这儿可曾新推出什么新菜式?” “自然是有的。”那个叫璃珠的女子笑意盈盈,把他们引至二楼的一个精致宽大的房间,“这是唯一一间上等的屋子了。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他们。”指了指侍立一边的小厮丫环。 云舒待她走了,轻声地问,“这里是做什么的啊?是酒楼么?” 魏长歌笑,“是风月场所。” “啊?”云舒睁大眼睛,眨了眨。 夜赫不禁好笑,“你不知道风月场所是做什么的?” “知道,”云舒微红了脸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来这儿……”魏大哥不像是会带她来这种地方的人啊。 “因为这儿有美景,关键有美食。”魏长歌为她解惑,“芙箩舟是会稽最著名的美食所在地,这儿的厨师非常有名。” “哦。那你们是这儿的常客吗?” 魏长歌点了点头。夜赫做主让小厮过来,点了最新的菜式,以及这里最有名的菜“芙箩三色”。 不久之后,船身摇晃了下,夜赫见云舒有些迷惘,便道:“开船了。” 魏长歌道,“你们坐会儿,我去找个人。” “魏大哥有熟人在这里吗?” 魏长歌点了点头去了。夜赫倒了杯茶水给她,“外面的景致,是不是比皇宫好多了?” “对云舒来讲,并无太大区别。” 夜赫点点头,忽的道:“给你讲个笑话罢。” 云舒睁圆眼睛,他----会讲笑话么?他看起来那么严肃沉默。忽略她的反应,夜赫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自古船家都忌讳‘沉’‘翻’这样的字眼或是谐音。一日,一乘客在船上,看到一只乌鸦在船桅上唧唧乱叫,觉得看见乌鸦很倒霉,便说道:叫叫叫,一会儿船翻过来,你就沉在最底下!” 看他一本正经地说笑话,云舒忍不住扑嗤一声笑起来。夜赫看她一眼,眸子里有了些温度,“船家听到那乘客如此说,有些生气,便走过去想岔开话题:兄台去哪里?那人道:陈(沉)家沟。船家的脸绿了,又问,兄台尊姓大名?那人回:我姓陈,叫陈到底!” 云舒拿着绢子捂住嘴,咭咭笑了起来。哈哈,原来,原来他也会说笑话呵……真没看出来他也如此风趣幽默。夜赫淡淡地,“只是一时想起这个笑话来。” 云舒仍是笑意盎然,掠了掠光滑如丝缎的青丝。看到她笑,仿佛世界都亮了一般。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一阵骚动,紧接着,他们这个屋子的门被踢开,涌入七八个蒙面黑衣人来。 第五章 芙箩舟(下) 夜赫与云舒吓了一跳,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夜赫迅地挡到云舒面前,面色冷峻地看着立刻朝他们扑过来的黑衣人。几乎来不及思考,七八个人手执明晃晃的尖刀就往他们扑过来,顿时黑压压地打成一片。 云舒心惊,看着夜赫一边手护着她,一边招架着。云舒眼见着形势不好,也顾不得了,出手便击向夜赫的一个黑衣人。夜赫吃惊!云舒,她会武功么? 可是上次……顾不得想许多,招架着招招刺向他要害的刀。可是二人终究难敌这么多人,况且个个武功高强,渐渐地便呈现出弱势来。两人背靠着背,警觉地看着步步逼近的杀手。 魏长歌到门口,突的看到拼杀,蓦地惊觉,慌忙过来帮忙。 忽闻魏长歌的喝道:“夜兄,剑!” 夜赫几乎是反射性地升手,一把剑便落入了他的手中,剑壳飞脱,剑身直指黑衣人。刹那间银光飞舞,厮声四起,刀剑交接的声音,衣帛撕裂声,此起彼伏。 砰砰砰几掌,一个黑衣人飞将出去,摔在地上不能动弹。另外几个皆多少挂了彩,互相望几眼,蓦地从船舱的小门跳了出去,纵身大海。 魏长歌还欲追,却听得夜赫说道:“不要追了。”目光投向那个摔在地上的黑衣人,上前去揪起他来,喝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伤得不轻,只有喘气的份儿,哪里说得上话来,不过倒是个傲骨的汉子,直拿眼神狠狠地剜夜赫,好似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说!”夜赫凶道,声音之大,如雷贯耳。 那人恶狠狠地:“也好,反正你早晚会死在我们组织的手上。哼哼,找人来杀你的,就是当今皇上!” 夜赫等人听得一震!夜赫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与自己非常近地面对面,“你说的,是真是假?!” “哼!”那人重重地哼了声,忽的呕出一口血来,一命呜呼了。 夜赫站了起来,云舒见那人死状恐怖,忙躲到魏长歌身后,不敢再看。魏长歌抱歉地拉住她手:“对不起,舒儿,本想带你出来玩,没想到生这样的事。” “没关系。”云舒蹙着眉,“我们离开这里罢。” 夜赫目光指向她,“你没事吧?”看她对魏长歌如此依恋,心中着实的有些不是滋味。 云舒摇了摇头。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没有说话。魏长歌拉着她,三人一起出了船舱,老板娘璃珠早已听说了刚才的事,忙赶来,面色苍白,“对不住两位爷儿,竟让你们在我的场子受了惊吓。” 魏长歌不悦地道:“你们的保全措施也的确做得太差了些。” “是,实在对不住。”璃珠拿着绢子捂着胸口,“还好你们没事,不然我岂不是罪孽深重了!” 夜赫道:“可否让船靠岸。” “自然的,我已经命船家往岸上驶了。” 上了岸,魏长歌抢先去牵马,他拍着云舒,“舒儿和夜兄在这里等我,别怕,嗯?” 云舒点了点头,湖畔的风吹来,竟觉得好冷好冷。夜赫望着她的头轻轻飞扬,见她望着魏长歌离去的方向,目不转睛,那些微苦涩痛楚的滋味,渐渐弥漫开来。“你喜欢他?”他直截了当地问。 云舒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红了脸,并不做答。但是她的这副模样,对他来说却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夜赫自嘲地勾起嘴角,胸口却隐隐的疼。“你原来会武功。那日在皇宫之中,为什么装出一副不会的样子?” 他语气有些尖锐,云舒抬头望着他,“我没有装出不会的样子。” “那为什么被那人追杀不还手?”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云舒迎着他的眸子。他的眸此刻比往日更显冰冷,刚刚说笑话的温度,完全消失不见了。 “你在后宫之中隐藏自己,为什么?”夜赫紧锁着她姣好的脸庞,“为了算计什么吗?还有,这个。”他从怀中拿出那条浅绿色的,曾经她用来包过蓖麻的绢子。 云舒愣住,“这个绢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很意外吗?”他有些冷漠,“里头装着的东西,你准备干什么用?” 云舒蹙了蹙眉,“你在怀疑什么?” “不该怀疑吗?你有武功,却在皇宫里装弱小;如此心机,谁又知道你拿蓖麻要做什么呢?”他的瞳孔收紧。 云舒不禁有些气愤。她为什么在这里让他质疑?她冷冷地,“这是我的私事,夜将军不必管罢?” “可是你是云知树的亲人,我要知道你是不是会对皇上构成威胁。” 云舒恨恨地盯着他,“你也太抬举我了,皇上又岂是我能近得了的?我一个弱小女子在宫中,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你也想得忒多了!”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不得不佩服夜赫的英明。他几乎能一眼看穿她……这或许是每次看到他,都止不住感到紧张的原因吧。“再说,我想夜将军先管好自己的生死才是紧要!” 说罢,她大步地迎向朝自己走来的魏长歌。 夜赫呼了口气,浓眉深锁。他为什么起脾气来?不应该的不是么!或许,他真的有些不对劲,竟与魏长歌喝起飞醋了。 他自嘲地往上勾了勾唇角,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二十五年的第一次心动,遇到的女人不但身份值得研究,还,对他毫无感觉。 第六章 我等你(上) 三人策马回会稽城中心,魏长歌时不时看下云舒与夜赫。 刚刚他去牵马的时候,他们生了什么吗?吵过架?两个人皆是面色不喜,互不理睬的样子。这不禁让他觉得惊异。 夜赫虽然说为人冷漠,性格寡言,但很少跟人家生气,时常是面无表情的,云舒这个表情,他更是从未见过。 不知道他们争执是为了什么事…… 在将军府附近时,流光突然骑着马窜出来,夜赫忙收住缰绳,“流光,何事?” “属下有事情报。” 夜赫回头看了眼魏长歌和云舒。云舒并不看他,目光不知何处,显见的还在生他的气呢。夜赫对魏长歌道,“你带云舒姑娘玩玩吧,我有事处理。”说罢与流光一起驾马,行至将军府门口,“何事?” “查到消息了。” 二人下马,一同走入将军府内。夜赫目光微沉,“情况怎么样?” “楚净衣与暮瞳,果然不是北魏的人。” “幕后的主使出来了?” 流光压低了声音,“是南陵王。” 夜赫的眸子蓦地一敛,“动机?” “不得而知。” 南陵王韩霄与韩霁是最好的兄弟,当年的皇位之争,也唯有韩霄不曾介入,并且一如既往地默默支持韩霁。夜赫与韩霁交好,与韩霄的感情也不差,怎么他会成了幕后主使人,竟派人暗杀他? 难道……他眸孔黯沉下来,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他功高盖主,所以韩霁容他不得,授命韩霄将他杀之吗? 可是,天下还未稳定,这么快就杀了他,是不是太早了点儿?难道韩霁怕他此刻兵变么?思及此,不禁胸口有些沉重。这个,并不是没有可能的。纵他与韩霁交好,他们始终是君臣,尤其他手上握有兵权! 流光此时的眸子突然黯沉下来,“那个暮瞳……” “怎么?”夜赫望着他,洞悉一切般,“难道真是你失散的兄弟不成?” 流光苦笑一声,“兴许罢。我娘只说早年家里穷,把孪生的哥哥送给了邻村的人养。这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儿!” 夜赫点头,“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不消考虑到我。” “只是这南陵王……”流光蹙了蹙眉。 “现下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以后防着点就是了。”如果当真是韩霁对他动了杀机,那么他就更加需要时时提防了。 夜赫回到府中,夜夫人兴奋地奔过来,“听闻双秀说你与一位姑娘一同游玩去了?” 夜赫淡淡地望着母亲,哎,果然她盼娶媳妇儿盼得紧,一听他有风吹草动,立刻就奔来了。她笑盈盈地问,“那名女子是谁?” 夜赫本不欲回答,突的想起那个人来,说道:“就是上次救过我的那位姑娘。” “哦?”夜夫人双眼异彩斑阑,“竟是她么?上次走的匆忙,也还没有谢过她呢!不如哪日邀来家中,我们也该好好谢谢人家。” “……不必了,”夜赫道,“她不喜热闹场面。” 夜夫人道:“就我们几人吃吃便便罢,哪里就能吵到了呢?不碍事的。另外……”她突然想到,“那天我见她就觉得眼熟,忽的想起来,她是像凌心太妃!”她是诰命夫人,以前偶有进宫去向太妃、皇后请过安。上次见那姑娘就觉得眼熟,后来忽然想起来,真的是像凌心太妃。 夜赫愣了下,‘那个人’像凌心太妃?凌心太妃他在很早以前有见过一面,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娘说她长得像凌心太妃,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忽的想起流光和暮瞳来。没想到这两人还当真的是兄弟,谁能想到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呢?莫非魏长歌说的这位隐居在山林里的姑娘,竟会是凌心太妃的亲戚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莫不也是韩霁的亲戚了?他嗤笑一声,他的想象力好象忒丰富了些儿。 “当真是这姑娘倒好,人长得好,就是皮肤差了点,”夜夫人臆想道,“其他的,不管身世怎么样,人家毕竟救了你,你以身相报,也是应该的。” 夜赫满脸乌云。他只不过拿这位姑娘出来挡一挡而已,娘居然已经盘算起来了。唉,他叹口气,当真觉得无可奈何。 ************************************************ 魏长歌与云舒最终还是没有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宫。 走进北城门不远,忽然看到浩浩荡荡一队人马,为那个男子穿着明黄的龙袍,英气飒爽,箭步地朝前走着,身后一大堆的太监,几乎要跟不上他的脚步。 魏长歌与云舒远远地就立到旁边,垂而立。 韩霁风一样走过来,快经过他们身边,方才看到。“怎么在这里?”韩霁最初没看清魏长歌身边的人是云舒。直至看清了,方才觉得惊艳!这是她么?从未见过她做这般打扮,原来打扮之后,竟会是这般的模样容貌! 魏长歌偷看到他的眼神,不禁为云舒捏了把汗。那眸子里,是欣赏,是惊艳,是占有的**。 云舒亦然,素手紧握成拳,连手心都不禁出了汗。 “回皇上,我们刚从宫外回来。” 韩霁点点头,也不细问,带领着众人就走了。云舒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直至人都走*光了,四处又是静谥一片,她才深呼一口气:“吓死我了。” 魏长歌亦然,他凝望着她,静默不语。他又何尝不是几乎窒息了呢?生怕皇上一句话就把她给带走了!此刻忽然深刻地体会到,她离他好遥远……他握不住,抓不着,也许有一天,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身边离开。 思及此,心怀蓦地一阵疼痛。云舒抬头望他,见他面色黯黯的,也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 魏长歌望着她的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就这样呆望着半天,云舒才道:“我们走罢。” 魏长歌走在她身边,“舒儿……” “嗯?” “我,我等你。” 云舒的心一颤,“什么?” “等你。”他声音轻轻的,“宫女八年一放,我知道。我等你出宫。” “八年……”云舒摇头,苦笑,“魏大哥,你不能等我。人生有几个八年,谁又知道这八年会生什么呢?在深宫之中,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况且,她未来的命运,还不知是惨死在这里,还是隐姓埋名地回北魏去。 “我知道你的身不由己。可是我等你。” 云舒摇了摇头,“你不能等我,那会毁了你的年华。” 第六章 我等你(下) 魏长歌于是沉默了。两人回到御膳房,不免又引别的宫女太监的艳羡。 整日做事,下工之后魏长歌要回家去,往北宫门走,此时天已暗了,上弦月挂在天空,隐隐约约地透出光线。 往前走不久,至阴暗处,忽的前面冒出一个人来,魏长歌忙定睛一看,却是桂枝。 他呼了口气,见她堵住自己去路,问道:“桂枝姑娘,可有事?”上次他与舒儿在岸边谈心,就是她领了一伙人来‘抓奸’,还好他溜得快,不然还指不定会生什么事情。 桂枝媚笑着望着他,“魏大哥……” 魏长歌被她那装出来的柔媚声音弄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头皮麻了麻,“桂枝,可有事?我还要赶着回家呢。” 桂枝突的扑过来,把魏长歌吓了一跳,立刻往旁边闪去,她扑了个空,满脸的尴尬。“魏大哥,你为什么要躲!” 魏长歌的头皮更加麻了,“桂枝姑娘,若没事,魏某走了。” 她拦住他,“不许走!你若走了,我就将今天的事告诉陈惠儿听!”陈惠儿是云舒如今住的聚依殿的姑姑,负责看管这些小宫女们。 “今儿什么事?”魏长歌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要告诉她你半路来拦我么?” 桂枝冷笑道,“别以为你和云舒那狐媚子干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今天还搂在一起了!简直就是秽乱宫廷。” 魏长歌的脸变了变,“这话可不能乱说!” “怕了么?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桂枝冷冷地说完,忽地又换上笑脸,直挨到他身上来。他又闪过,“魏大哥,只要你依了我,这事儿我绝不与外人说。” “啥?”依了她?魏长歌目瞪口呆。 桂枝又扑将过来,“魏大哥,桂枝可是仰慕你好久了……可惜你眼里就那个云舒。你细看看,我的姿色可比那个小丫头好多了。魏大哥……” 魏长歌一把推开她,面色恼怒地道,“桂枝姑娘请自重!我和云舒清清白白,就是你去所谓告密,我们也不怕!”说罢,大步走了。 那桂枝咬牙切齿,“魏长歌,你可不要后悔!” 魏长歌头也不回。他与云舒清清白白,为什么要怕她说!想起桂枝,脸上一抹嗤笑,竟还有这样的女子,当真是让他开了眼界了。 云舒一整日,都心神不定,仿佛知道,今晚一定有事生。 回到聚依殿,方用过晚膳,忽的有太监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云舒在否----” 云舒的心一惊。这不是聚依殿哪个小太监的声音!倒像是翻牌司的刘建,刘安那个在翻牌司的老乡!他,他怎么会来? 云舒的心止不住地慌乱,完了,他来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韩霁想召她侍寝! 天啊。怎么办,怎么办?她不想不能不愿意成为韩霁的女人呵!同屋的宫女已经投来了艳羡的目光,“云舒,你可要飞黄腾达了!翻牌司的小太监来了,你的好日子要到啦!” 她迅地冷静下来,打定了主意,等着刘建的到来。不一会儿,他果然进来了,笑盈盈道:“云舒姑娘好福气,皇上今儿指定要您侍寝,请随我们去沐浴,以便送您去长乐宫。” 眼见着她就要富贵起来,这些太监连称呼都换成了‘您’。云舒止不住冷笑,当下说道:“是。” 几个宫女上来,把她带到聚依殿的浴室,正要帮她宽衣,云舒掩住道:“我自己来。”说罢背过她们,听得有一个宫女小声地道:“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看上她,虽然长得不错,可是看那张脸,完全是麻脸!不注意看倒还好,这细细看来,竟是够丑的。” “小声点儿!我看着还好,就淡淡一些斑点。” 云舒仿佛没听见一般,自己脱了衣衫,心内打鼓一般乱跳。里面只着一件白绫肚兜与贴身的裤子,在水雾氲氤中,皮肤显得格外细腻。正准备将几粒药丸子送进口中,忽觉得腹部一阵刺疼,紧接着,她脸上一喜,回身对那几名宫女道:“姐姐,恐怕云舒今夜不能侍奉皇上了。” “为何?”那宫女脸上竟还有些高兴。 “葵水来了。”云舒低头道。 “竟有这样的事。”那宫女大声说,“既如此,快快穿起衣服来,别耽误了我们做事。” 云舒如获大赦,忙穿起衣服来,宫女出去对刘建说了情况,刘建便走了。云舒的心还是止不住突突直跳。 同室的宫女玉薇好奇地问道,“怎么又不能去侍寝了?我们可是为你高兴了一把耶!” 云舒淡笑不语。 另一人又问:“莫不是身体有瑕玼,不能侍寝?” 云舒仍是不语。玉薇见她不言不语,笑笑道:“咱还是别问了,毕竟不能去侍寝,可不是什么乐事呵!放宽心吧,云舒,既然皇上今日看上你,想必就是记得你了,将来侍寝的机会还有着呢!” 云舒苦笑不已。她巴不得韩霁不要认识她不要记住她更不要召她侍寝呵!逃得过初一,难道逃得住十五?她已经将自己刻意地掩饰起来了,往脸上涂石黛,让皮肤更起来糟糕一些,可是为什么他仿佛不介意?当日的怀忠帝看到她那模样,可是失望失落了很久啊! 不多久,刘建仍来,云舒差点被吓坏,天哪!莫非她身上不适,韩霁竟也不放过么?她脸刷得白了,紧张地不行,仍是带上了先时准备好的药丸,若实在不行,就吞药装病,韩霁总不至于连她生病也不放过吧? 云舒跟着刘建,坐着琉璃香辇便前去长乐宫了。仍然止不住地紧张,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各个宫里听到这个消息,还不把她诅咒个遍么?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凭什么侍寝? 不大远的路程,云舒坐在轿子里,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外面一声“起----”,把她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面对她的将会是什么! 第七章 护身符(上) 云舒下了轿子,一股冷气蓦地扑面而来。凉沁沁的,她冷不住打了个激灵。望望墨蓝的天空,有一朵朵细小雪白的花儿飘荡下来。 下雪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天倒显得不那么冷,她跟在刘建以及一堆宫女身后,进了长乐宫。 长乐宫中灯火长明,几个宫女见云舒也是宫女打扮,却是这般模样进来,十分好奇。若平时韩霁召妃嫔侍寝,皆是光溜溜地由宫女太监用毯子裹了直接送进皇上的龙榻。今儿怎么……未免多看了云舒几眼。 云舒忐忑不安,低头走路,根本不敢打量长乐宫,虽然她亦好奇,皇上的寝殿,会是什么模样。 “站这儿等罢。”刘建说道。云舒看他掀开珠帘,往里间去了,自己偷看了四周,侍立着好多个宫女,皆拿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这里是正殿吧?她低头,很快刘建又出来,领着她穿过正殿左边那挂华丽的珠帘。里间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云舒不安,韩霁明知道她身体不适还传召她来,是想要做什么? 正坐在那儿看卷轴,抬头见她来了,说道:“怎么又穿成这样了?白天那样打扮岂不很好?” 云舒小声道:“在宫中,自然要做宫女打扮。” 他点头,招手道,“过来。” 刘建退出去,此间只剩他们两个了。云舒的心扑通扑通直跳,韩霁朝她招手,她也站在原地不动。 韩霁皱眉,“过来。” 云舒扑通一声就跪下,“皇上,请您不要为难奴婢。” 韩霁瞳孔收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拒绝朕!” “求皇上。”云舒匍伏于地上。 “你难道不怕脑袋搬家吗?!”韩霁吼道,真是天下罕见,他一个皇帝想要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几次三番下不得手! “求皇上。”云舒一字一句,凄楚无比。 韩霁咬牙切齿,“起来!” “求皇----” 韩霁一声吼,“烦不烦,一直这三个字!” 云舒这才抬起头来,大眼望着他,无限无奈可怜。韩霁被她的眼神盯着无比心虚,皱眉道:“先起来。反正今儿是要不成你。” 云舒仍是跪着不动。韩霁生气:“你还想做甚?快起来。”他真是疯了,后宫三千,什么人不好选,非要她侍寝么?谁知道她究竟是使了什么魔法,竟能让他如此疯狂地想要拥有。可是竟能如此在意她愿不愿意。一定是疯了。 他有时会突然间想起她来,在公事,或是拥着别的妃嫔的时候。这是他许久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感觉了,是爱么? “皇上,奴婢当日已经说过,只想安安顺顺地过一生便罢,不要荣华富贵,不要侍寝承宠。求皇上成全。”云舒声音颤抖,全身冰凉。这一番话说出来,不知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命运! 果然,韩霁大声地拍桌子,怒道:“你未免太不识抬举!” 云舒闭着眼睛。横竖就是一死,她不怕----她不要,不愿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 韩霁见她闭上眼睛,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他将她扶起,云舒期盼地望着他,希望他应允。 韩霁蓦地长长叹一口气。她宁得罪他,也不愿意成妃成嫔?难道她真的不怕他一怒之下赐她死么?若真的如此,她也太烈性了!心中柔肠百结,又气又好笑地道:“起来罢!依你。” 云舒大喜,“谢皇上。” 韩霁不禁生气握拳,答应她可以不让她侍寝,竟能兴奋成这样么?还未开口,云舒立刻就道:“皇上九五至尊,一言九鼎。谢皇上成全。” 韩霁摇头不已。早几年上战场杀敌,虽然雄霸一方,却不曾强人所难,对云舒,他也不能勉强,不能霸王硬上弓。虽然他仍然有些不愿意不甘心。 云舒怯怯地问道,“那云舒是否可以回聚依殿了。” “不能。” “那云舒在这儿,做什么……”在他身边,只能让她觉得局促紧张和不安! 韩霁不悦,“不要这么心慌成不成。是想你帮朕做件事。” 又来了……免费的差使!云舒心下暗叹,却无可奈何。谁叫她是宫女呢。“皇上要云舒做何事?” “凌心太妃快要生辰了,朕想着她极喜欢绣品,你女工那么好,所以少不得劳驾你帮忙做件凤袍。”韩霁仿佛还有些过意不去似的,“你做成了,朕必重赏你。” 云舒顺口接下道:“皇上若尊重奴婢的决定,便是最好的赏赐了。” 韩霁翻了个白眼。她就非得这么时时刻刻地提醒么?“既然朕已经开口,就不会再反悔。你就安心罢。” 云舒这才欢喜起来。人都说君无戏言,他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她一张护身符了! 第七章 护身符(中) 韩霁看她这模样,摇摇头无奈地道:“好了,你若想走,就走罢。” 云舒点点头,“那云舒回去了。” “外头下雪了,穿这么单薄,只怕会着凉。凝霜,”他朝外头喊了声,便有一个衣着与其他宫女不在一样的宫女进来,“皇上有什么吩咐。” “把狐狸面的鹤氅拿来。” 云舒赶忙推拒,“皇上若体谅云舒,便让我这么去罢。只怕这些鹤氅,奴婢无福消受。” 韩霁忽的读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在后宫之中,她一个宫女突然之间被召入长乐宫,又被赏赐这样华贵的狐狸面鹤氅,想必是会引没有硝烟的战争,既如此,还是算了。“那你去罢。” 云舒迅地出得长乐宫来。 外头的空气冷咧,直吹进她的骨子里去,她呼一口气,在大团白雾便在面前散开。笑笑,伸手接住一朵雪花,让它在她温暖的手心,慢慢化去。 今儿,也算是见识了韩霁的胸怀了。换是怀忠帝,她若敢这样请求,只怕早已人头落地了。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感激韩霁,同时又有些抑郁起来。 这样的他,却正是她要下手的对象! 蹙着眉尖,心里越沉重,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双肩的无力,所处环境的深深无奈。风刮得越厉害,简直像利刃在剜着她的骨子。云舒走着走着,蓦然想起夜赫来。 嘴角微抿。夜赫,真是个锋利的男子!他目光敏锐,仿佛能洞悉一切般,这是她在他面前感到局促紧张的最重要原因吧?想起他曾经抓着她的手执黝地给她温暖,脸忽的烧了起来。 他是她见过的最霸道的人……他冷漠的外表下,却有颗温暖的心。几次三番对她施以温柔;在芙箩舟上的时候,他还会说笑话呢,鲜少看到他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 可是他终究血洗过北魏子民的躯体,结束过他们的生命! 深深地吸了口气。好矛盾,明明应该是国仇家恨的敌人,她对他就是产生不了那么厌恶的感觉。他也会和她一样,有这样无奈的感觉吗?不得不去做他不愿意不想,可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可惜那几个杀手----想到那些杀手,云舒美丽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疑惑。 是谁要置他于死地?上次的投蛇,这次的暗杀,想必都不是意外吧。 不知道会不会是北魏那里派人做的呢? 望了望天色,没有月亮,但天空却格外明亮。雪有点下大了,大朵大朵地飘落下来,飘飘朔朔的,在墨黑的夜空下美得决绝。 她到花草司附近一棵大树下,手指轻置唇中,一声清啸飘出。然后她蹲在树底下,看着雪花飞舞,有些冷,她搓着手,在雪不断加厚的雪地上用树枝胡乱地画着图案。 这样过了会儿,站起来。寻思着,怎么程力还没来?难道已经睡着了么? 低头去看快被雪覆盖了的那些她所画的图案,心里蓦地一惊:她写的,怎么会是个赫字? 呃,好象她刚才只是无意识地乱画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只见程力穿着厚重的棉服,双手拢在袖子里,鼻子嘴巴喷出白烟来,“哎哟,我的姑娘,你怎么这个时间叫人来,还是下着这样的大雪。当真要把人冻死了。” 云舒嘻嘻笑,“打扰了您的美梦,不好意思了。” 程力笑了,“你这么夜了约我出来,想必有什么大事?” “大事倒是没有,只是觉得疑惑。”当下把在芙箩舟遇刺之事告诉他,然后拿眼瞧他,小声地问道,“会是咱们北魏派人来做的么?” “我没有收到消息。”程力皱着眉,“应当不是罢。” “哦。”她点点头。 “你在御膳房之中,可还好?” “很好。”云舒蹙着眉尖,“只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并不容易。” “我知道。但是,听闻皇上对你十分有好感啊。”程力呵呵笑了。 “这个好感,未知可否利用得上。”她淡淡的,心下什么滋味也有。韩霁对她,几乎是包容与温柔的,真正要对他动手吗?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怀惴过害人的心,可是这一次,她好像无从选择。师父真的给她出了好大一道难题! “当然可以,哪日可以趁着他愉悦的时候,假意承欢,说要做菜给他吃。这样的情况下呈上的菜肴,不会有太监试探。只要份量够,让他一口便可往生,我们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云舒苦笑不已,“岂有那么容易的事呢。” “总之既有这分际遇,就该好好利用。你现在在御膳房,混得不错罢?” “离当大厨子,还是有点距离。”唯有自己能独立做御膳了,方有机会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往菜里加‘佐料’。 “约莫还需要多少时间?” “一两个月之内应当可以。”云舒颇有自信地道,“这个时间,应当不长罢?” 程力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些话,程力道,“天儿这样冷,你也别为美穿得这样利索,生病了可就不好了。” 云舒笑着点点头。两人各自离去。 经过鸣翠坞那条大道时,天色暗了下来,四周黑漆漆,幽幽暗暗,万籁俱寂中只有脚踩在雪上的咯吱咯吱声。蓦地想起那日中午,就在这里,竟窜出一个刺客来。 然后夜赫救了她----冷漠的脸庞,冷漠的眸子,执黝地将她的手拉过去,包扎伤口。心怀莫名刺疼,她醒警过来,老想着他做什么?! 真是奇异了。想必是今儿他们吵架的缘故。她这么自我游说。 又想起魏长歌,嘴角微微地勾起来,又沉下。他说要等她……可是,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她不能毁了他啊!眉头皱了起来,一个念头突然闪电般窜进她的心中:倘若有天,她下毒成功,魏长歌怎么办? 她可是魏长歌举荐到御膳房之中的啊!以前从未想到这层,如今突然想到,竟吓出了一身的汗。他可不能因为她而前途尽毁! 第七章 护身符(下) 次日早膳之后,把御膳房的事情处理完毕,想着几天未曾去看冰尘了,便到飞柳院去。远远地便听见一阵铮铮琴声。沁雪迎出来,“云舒姐姐来了----听说皇上昨晚----” 云舒摇头,“没那回事。” “哦。”沁雪吐了吐舌。 云舒进屋去,冰尘临窗抚琴,神态专注,素手抚于琴弦,刹那间天籁乍泻。似是听闻她进屋的声音,冰尘停了音乐,抬头。见是她,微微的笑,招手道:“你可来了。好多天不见你。” “最近有些忙。主子怎么不好生保养?越纤瘦了!” “不要紧,身体比从前好似要更好些。”冰尘拉着她的手,笑笑:“还说经常会来找我,才调去御膳房多久呢,便几天才来一趟。再过一阵,索性不来了。” “怎么会。最近一切安好?” “嗯。”皇后经过上次的事,沉默安分许多,而刘贵妃又自己同皇上说要在宫中禁闭三个月,使得后宫就更加平静了。“但愿一直这样。” “如此甚好。”看来皇后与刘贵妃,在短时之间不会有什么动向了罢。 “昨晚,皇上召你侍寝?”冰尘似笑非笑地问。 “没有的事,”云舒笑道,“不过有件事想委托我,所以召了去。” “哦?”看来传言是真的,皇上召了云舒去,却又不知为何没侍寝成。“哦。”或许,这样也好罢,不必卷入后宫的斗争之中。 云舒又将前儿出宫的事跟她说了,引来冰尘无数羡慕。“没想到还可以出宫。我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出宫,还是跟着母后去进香呢。” “公主金枝玉叶,养在深闺,自然是这样的。哪里像我呢,从小就野惯了的。” 冰尘扑嗤一声笑,“外头可有新鲜的物件可以带进来?” 云舒摇头,“宫门的守卫守得可严了,哪里能带得进来。” “也是。” 两人感叹一番,云舒方回御膳间去。至傍晚,云舒掌勺做了一道自创的菜式呈给皇上,魏长歌在旁边不住点头。果然她有天赋,不过学习一阵,就能做出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菜式来。若他当年有这样的水平,想必早已飞黄腾达了。 午饭之后,云舒想起昨日冒出来的想法,在闲瑕时问他道:“魏大哥,你想一直呆在宫中做御厨么?” 魏长歌摇了摇头,“等攒够了钱,我会开家京城最好的酒楼。” 云舒眼前一亮,“如此甚好!自己做老板,总要比在这里当差强。而且你的手艺那么好,肯定是京城屈一指的。” 魏长歌笑了,“所以我在攒钱呢,万事等你出了宫再做打算。” 云舒的脸微微地有些变化,眸光黯沉了下来。出宫于她而言,那是遥遥无期的呀。 “怎么了?”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魏长歌关心地问道。 “没,”云舒抬头望着他,“舒儿倒希望,魏大哥能早些开起酒楼来。” “不。”那样我就见不到你了。魏长歌凝眸。 云舒笑笑,不语了。她一定得在她的计划付之行动之前,把魏长歌弄出宫去。尽管那时,她就见不着他了……心微微地有些疼,看来还要慢慢的从长计议----她绝对绝对不可以连累到他。 午后,云舒至密林小径,在那株短叶紫杉那里,取了五片叶子下来。然后将叶子捣碎了,放至鼻间闻了闻。顿时清香的味道缠绕不止。她将那汁液取了用上用的清露瓶子装上,藏在树丛之间。到晚间,她抓来一只从厨房里偷来的小鸭子,将那汁液灌入鸭嘴之中,静默观察。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鸭子才开始走路打滑,一头栽在地上,一命呜呼。 云舒把那鸭子收拾了,计算着要多少短叶紫杉加入菜之中,不能使其有异味,还能在几个时辰内突然作,一举夺魂。 往回走时,看到青衣在前面哆哆嗦嗦走着,忙上前去拍了下,把她吓了魂儿差点丢了。见是她,才拍着胸口道:“好妹妹,你大半夜地怎么出来吓人----不曾听说么,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云舒嘻嘻笑了,“对不住,没想到这层。姐姐往哪里去?” “我们主子派我到虞美人那儿取点东西。”青衣搓着手,“这天儿,真是冻死人了。” “可不是,也多穿件衣衫呀,别总想着爱美。”云舒挽住她,两个人挨着,更暖和些。 青衣温暖地笑了,“妹妹待我真好----在这深宫之中,也唯有你对我真心。上次我娘生病,若不是你,只怕----”无语凝噎。 “哎,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总记在心头。”云舒微笑。 青衣亦笑笑,忽道:“我们主子对你们原来的主子,可是嫉妒的很,以后让她可要行事小心注意些。” 云舒嘴角勾起抹儿笑意,点了点头。到前面不远,两人便散了。今晚她要在御膳房中当差,这样冷的天,御房里当差的人都跑去喝酒睡觉去了,只剩她一人。她拿出一卷书来,借着幽淡的烛光,慢慢地看。手边一杯热腾腾的清茶。 忽尔,外头传来叩门声。忙去开了门,一个宫女哆嗦地跺着脚,“哎呀,你在啊。那太好了。皇上和将军喝多了,快做点醒酒的汤,送到长乐宫来。”她说完风似的跑了。 云舒只好烧了锅子,开始做汤。醒酒汤是魏长歌从以前的酒楼里偷学来的秘方,效果十分奇特。煮了热腾腾的一大锅,用大碗装了,放入食篮中,往长乐宫而去。 那宫女真是的,既来了,为什么不多等会儿,待得她煮好了汤再带回去呢?还要她特意地走一趟----皇上和将军喝醉了? 第八章 心事乱(上) 不会是夜赫罢……仿佛只有夜赫,才与韩霁有如此铁的关系,君臣相顾,把酒言欢。天好冷好冷,她提着篮子,用里面隐约透出来的热气来暖手。烟雾从她的鼻间飘出来,风吹来,冻得她鼻尖通红。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长乐宫,忙进去,宫女们都服侍韩霁去了,见云舒来,忙来取走一大半的醒酒汤给韩霁。 小宫女推推云舒道:“将军在那里,你去服侍下罢。” 云舒点点头,掀了珠帘,往里间走去。只见夜赫躺在美人椅上,细小的美人椅装不下他壮硕伟岸的身躯,他看起来好似随时都会掉到地上。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将醒酒汤取出,走至他身边,推了推。 醉得七荦八素,只动了动,根本起不得身。云舒叹气摇头,韩霁与夜赫也未免太拼命了些,这样喝酒做什么呢?宿醉最是难受,亦很伤身啊! 夜赫脸上湿濡,黑有几丝散在脸上。云舒伸手,将其小心翼翼地挑开;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细腻的掌心,他皱着眉,英俊的脸上有着抹儿苦楚。 “早知道这样,何必喝那么多。”云舒叹气,将醒酒汤装入小碗放至榻边,准备扶他起来喝。 可是他好重!扯半天,他还纹丝不动。他嘴里呓语着什么,模糊不清。忽的,他大叫了一声:“云舒!”声音,竟是那样地苦痛悲楚。 云舒被他吓一跳,可是细看他,他竟还在深醉的状态。心儿小鹿般乱跳,不知道他睡梦中喊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脸颊两边飞红,她用力拽着他,“夜将军,快起来!” 这样拍了好久,他突的从美人椅上坐了起来,并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前牵扯,云舒便整个人跌入他的怀中。 “啊!”她隐忍地轻声惊叫。又害怕他酒后做出什么不善的举动,又怕她的尖叫声太大而引起别的宫女注意。 夜赫紧盯着她。好模糊。眼前的一切,摇摇晃晃!可是,眼前的好象是云舒罢?是她么? 这么半夜的,她怎么会在这里?是看错了么。他紧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忽尔觉得,好象真的是她…… 云舒挣扎,“放开我,夜将军!” 夜赫呼吸沉重,凝望她好一会儿,突然松开手,用手按了按额:“怎么会在这里?” “你喝醉了。”云舒深呼吸,胸口仍然剧烈起伏。“我送醒酒汤来。” 夜赫按按太阳穴。他与韩霁二人喝了无数美酒,何时醉倒的,竟都不知道了。云舒将醒酒汤递至他的唇边,“喝点解酒。” 他接过去,“为什么是你在这里服侍?” “她们争先恐后跑去服侍皇上去了。”一个个都想趁着皇上喝醉酒,说不定能闹个什么事儿出来。 夜赫不语了,仿佛有些清醒过来,接过醒酒汤,将那酸酸的汤汁仰喝尽。“我刚刚,没什么不妥的言语举动罢?” 云舒飞快地道,“没有。”偷看他,他仿佛有些紧张的样子。难道是在担心酒后吐了什么真言么?想起他刚刚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又有些疑惑。平时他们没有深交,他怎么会在醉时叫她的名字……他不会是……脸儿莫名的红了,她没再往下想。 醒酒汤下肚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夜赫便觉得自己好多了,神智也清醒了。头有些微散乱,他随手欲扎起,云舒在旁边叹气道:“我来帮你罢。”喝醉酒的人,连动作都不怎么利索了。 夜赫面无表情,眼眸里却有些黯沉。好似自己最狼狈的时刻总让她看了去----在她眼里,他岂不是形象全无! 云舒拿梳子替他一下下理顺头,然后梳了个马尾,用他黑色的缎带扎好。他的头粗黑,却相当的柔顺,泛着温润的光泽。 “将军好多了罢?”云舒收拾篮子,准备回御膳房去。 “嗯。”他目光追随着她,“要走?” “是。将军好生保重----前次蛇毒大病初愈,千万不可放纵太过。” “你关心我么?”夜赫嘴角飞扬起来,“我以为你必定恨我入骨。” 云舒的动作僵了下,什么也没说。 “我和你一同走罢。” 云舒睁圆大眼,“不好吧?夜深了,你在后宫之中随意走动。” “又不经过妃嫔的居所,怕什么?”夜赫站起来,拿起披风,拎着她的篮子,大踏步先朝外面走去。 云舒跟上,宫女仍挤在韩霁那里,轮番服侍。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送他们出长乐宫来,外头的风冷咧极了,把夜赫的酒意都吹散了。云舒缩着脖子,走在夜赫身旁。 然闻哗啦一声响,是夜赫打开披风的声音。他一手绕过她的香肩,又长又宽的披风便置于她的肩上。云舒推拒,“我不需要它。”她整个人好象都快要被披风包围了。 夜赫迅地将前襟的带子系好,“走。” 看不出来,他竟还是个心思细腻的男子。两人静默地走着,皇宫之中好深远安静,两人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动听,规律地哒哒哒哒。 “当将军,厮杀战场,你会觉得无奈吗?”云舒忽尔问道。 夜赫征愣了下。“你喜欢双手沾满无辜的人的鲜血么?” 云舒抬头望着他。他好高……她仿佛只能到他胸口的位置。她从他的眼眸里,刹那间读懂了一些东西。他们身处的环境不同,然而她却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他的无奈。谁又希望双手沾满无辜的人的鲜血?他们不是该死,只是为了各自的国土和使命! 两个人静默地往前走。 薄雪堆在两边,将化未化,异常寒冷。云舒时不时搓搓快要冻僵的双手,夜赫瞄她一眼,忽的道:“你等我会儿。”说罢便异常迅地离开了她身边。 第八章 心事乱(中) 明天《云舒赋》就要上架咯~~按ice说的,来一章上架前的礼物,呵呵,多更一章。希望大家小年快乐!!!! ---------------------------------------------------------------- 云舒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目光跟着他,一直到他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刚刚还醉得不省人事,现下却已经没事儿的人似的,真是强悍。 想起刚刚他在醉梦中呼喊她的名字,眉尖微蹙,心跳却不禁加快。她隐隐约约仿佛已经猜到他为什么对她格外的柔情。 过不多久,夜赫便回来了,将热热的水囊塞至她的手上。 她讶异,那暖暖的感觉不仅温暖了她的手,甚至心口有暖流滑过。“你去哪里弄来这个?”这是装水的水囊,此时里头却装满了热水,暖暖的,好舒服。 “温泉。” 云舒忽的想起来,这附近的确有股温泉。难为他竟然想得到----她低声道,“谢谢。” 夜赫什么也没说。两人复又往前走,好久,夜赫才道:“那天的事,对不起。” “什么?”她的指尖总算有了些温度。 “在东镜湖时。”他淡淡地。“语气不好。见谅。” 有这么跟人道歉的么?云舒几乎要笑。不过却为他对她道歉感到莫名的好感。她以为这样的一个男子,绝对不会向人低头。“不要紧。” “可否告知,那蓖麻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云舒的嘴角轻轻勾起,“是别人欲害我家主子,我从零嘴中挑出来的。” “……哦。” “是不是我看起来就像那种会对人投毒,心如蛇蝎的女子?” 夜赫别过脸去,“正因为你不像,所以我才对你怀有蓖麻感到奇异。” “单凭外表来判断,将军会不会太武断了些呢?”说着,忽尔呵呵一笑,“你可是怀疑我会害皇上的呢。” “你的身份不能让人排除这种可能。” “真是忠君爱国。”云舒点着头,“那日的杀手,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呢。” 夜赫的脸微微地有些变化。今儿进宫来,与韩霁同杯畅饮,竟是和以往一般,不知是韩霁实在隐藏太深,还是这事根本与他无干,总之绝对看不出来,杀手之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总之敌不动,我不动。他虽忠国,却不愚忠,若韩霁要他死,他无论如何不会伸过脑袋去随之砍伐。但是按常理说,天下尚未太平,韩霁一统天下的梦想还未完成,应当不会这么早就要他的命。 如果不是北魏所为,云舒知道,那多半是韩霁或是越国哪位亲贵看他不顺眼,欲杀之后快了。 如此想想,他竟也是可怜可悲的。 绕到御膳房,云舒停下脚步,“我到了。” “嗯。” 她把暖水囊给他,“你也暖暖罢。”又脱了披风递过去。 夜赫默不作声接过来,披上披风,大踏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 翻来覆去。 云舒裹着被子,那一声带着悲凉语调的“云舒”!夜赫醉梦中的呓语,略微痛苦的面容,在脑海中不断的盘旋,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喜欢她吗?云舒悄悄地想,脸蛋飞红起来。是喜欢罢?不然不会那样在梦里喊她的名字,不会待她这么温柔。 转而又想,还是不想那么多了,若是他对她没那分情意,她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展转反侧了好久,方才睡着。次日早早就要起床,魏长歌看她眼眶微红,忙问道:“没睡好么?” 云舒点头,魏长歌忙泡了杯绿茶给她,“趁热喝着,解解乏。一会儿没事,你就去歇着罢。” “好。”她的胸口暖暖的,为他这份心。 细细品味这杯绿茶,浓浓的香,只是闻着便觉得迷醉。心想着,若能用它来做些甜点,想必不错。做完早膳,厨房空闲下来,她便拿了几粒鸡蛋,面粉,葡萄干,白糖,另泡了份清新的绿茶。按着碗糕的做法,将鸡蛋打入碗内,加入绿茶拌匀,再倒入细腻的面粉,徐徐搅拌,直至全无疙瘩,然后将绿茶碗糕糊扣入碗中,放至蒸笼里蒸。 魏长歌从外头走来,看她满手粘糊糊的面糊,笑道:“又做了什么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云舒嘻嘻笑,用温水洗了洗手。 不久,从蒸笼里飘出股绿茶的清香来。“竟是用绿茶做的?”魏长歌又细细闻了闻,“鸡蛋面粉的清香味道,混以绿茶,倒也别致清新。” “多谢了你那杯绿茶。”云舒笑眯眯的,“难为魏大哥怎么能想得到用龙井炖竹荪。今儿舒儿也算是剽窃了。” 魏长歌呵呵笑,“你是我的得意门生,恨不能倾囊相授,还什么剽窃不剽窃?不过女子下厨,总有些优势。比如心思细腻。” 云舒笑,“说到细腻,如何比得过你?再没有比你想得更周到的了。” 一柱香时间过去,云舒揭开蒸笼的盖子,里面涌出一大股热腾腾香喷喷的气息来,绿茶的清香之中带着甜糯的味道,看着碗中的糕点模样甚是可爱,不禁喜笑颜开。将六个烫得很的碗拿出来,倒过来,将糕扣倒在白瓷牒子中。 她取一块给魏长歌,“魏大哥尝尝味儿罢?” 魏长歌尝过之后,点头直赞:“加入绿茶,更加爽口了。火候刚好,糕润而不粘。只是味道稍淡了些,再多加一勺砂糖应该更好。” “是。” “刚不是还困么?去歇着罢。过半个时辰又该准备午膳的材料了。” “喝了茶,精神了……”云舒嘻嘻笑,忽然想起冰尘来,不如去看看她?已经好多天没去飞柳院了呢。当下将剩下的几块碗糕拿了,装进食篮之中盖好。 “准备去冰婕妤那儿吗?” 云舒微笑,“是呀。” “去罢。披件披风,外头冷。” 不过总算出了点太阳,比夜里暖和许多。提着食篮,准备往飞柳院而去。飞柳院不远的外头有个纤影林,里面种的都是些景观矮树,云舒从这里准备绕后头到飞柳院去。 第三卷 第八章 心事乱(下) 才走不多久,便看到抹儿白影正在那儿拾树叶,细看,原来是姬无双。云舒笑盈盈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她,回过头来,淡淡的笑,“是云舒姑娘,往哪儿去?” 云舒不答,反笑着问道:“才人在这儿做什么呢?”莫不是和她一样,喜欢花草么? “将这些掉落了的树叶拾起,做成标本。”姬无双道,“在深宫之中实在太无事可做,藏书皆已翻遍,只好整这些东西来玩。” “才人真是雅致。”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才情,真是白白辜负了她逝去的四年青春。好在,现在终于是拨开乌云见霁日了。 姬无双嘴角擒笑,“什么雅致,不过是打日子----你和夜将军,可还好?” 云舒愣了下。迅地调整面上的惊讶,“我和夜将军素无往来,才人何以这样问?” “不必隐瞒,”姬无双笑道,“无双不是那等喜爱弄权做势之辈。不过是瞧见你们情投意合,随口问问罢了。” 云舒有些着急,仿佛急着和夜赫撇清关系,“我和夜将军真的没什么。” “夜将军可是情钟于你呢。”姬无双呵呵笑,“我认得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在醉梦中还能喊谁的名字。” 云舒的脸蓦然红起来。原来她认得夜赫。原来那她在长乐宫中!夜赫梦中叫她的名字,竟让人听见了。“想必是夜将军忽然梦到奴婢了也未可知。”她牵强地道。 姬无双素手继续捡起一片叶子扔进锦囊中,“你可需要我帮助你?”“嗯?”云舒的大眼中有着迷蒙。 “只有出了宫,你和他才能在一起呀。”姬无双美丽的眸子溢彩流光。 云舒忙摆手,“才人真的误会了。我和夜将军真不是你所想地那样----姬才人,和将军很熟吗?” “算吧。”以前他们就是世交,入宫之后偶尔还有见面。“看来是夜将军在一厢情愿了。” 云舒的脸越红了.ap,.“将军应当没有那样的心思吧,云舒不过小小宫女。他如何能看得上眼。” 姬无双嘴角轻扬,“感情若不来,你就是九天玄女,他也没兴趣。” 云舒疑惑着姬才人为什么要特意说这事儿呢?她仿佛已经认定了夜将军就是喜欢她似地,而且竟然想要帮助她出宫。真的很吃惊。姬才人地人品勿庸置疑。只是她甚觉稀罕,她是想帮夜赫么? “当是我多管了闲事了。”姬无双笑嘻嘻的,“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动了真情。” 云舒的脑袋轰然作响,脸上火辣辣的烧。她虽然猜到夜赫对她可能有某些特殊的情感,可是听着这话从姬无双嘴里说出来,却是别样地效果,叫她头晕眼花,几乎有些茫然无措了。因为她说得好严重----动了真情。 姬无双收拾起东西。“我要回宫去了。若需要我帮助,到祥瑞宫来找我。”说罢,便慢步离开。 云舒的心在扑腾扑腾地跳。想着姬无双刚刚说的话。难道夜赫表现得就那么明显吗?让外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喜欢着她? 喜欢她……莫名的让她的胸口紧窒起来。咬咬红唇。有些飘忽地往前走。抬头时突然现,她走错了方向。忙走回正路,往飞柳院而去。 冰尘正在外头散步呢,见云舒来,高兴得不得了。“哎,你这丫头,几日也不来看我,害我真是无聊透了。” 云舒嘴角飞扬,“如今在御膳房中做事,哪比得上在主子身边这样清闲呢。” 冰尘拉着她的手,“那儿辛苦罢?不如你再回到我身边来。” “主子,来尝尝我今儿新做的糕点。”云舒拉着她便走回飞柳院,对冰尘的提议置若罔闻。 冰尘笑嘻嘻地,“你和他,怎么样?” “嗯?”云舒愣了下,方才想到冰尘是在问她与魏长歌。突然觉得好尴尬,又对长歌感到有些愧疚。她仿佛成了和魏长歌与夜赫牵扯不清了。“不过在一起共事,并无其他啊。”她淡淡地。 “也是,”冰尘眸光黯黯的,“你们地身份都受到了限制。偏我在这儿又做不得主,若能够,把你指给他就是了。” 云舒的脸儿红起来,“主子说什么呢!” 冰尘咭咭笑,“还害臊呢!也该了,十六岁,也该是出嫁的年龄了。要不回头我求求皇上,让你出宫去?” 云舒抓着冰尘地手,羞道:“哎,主子再别说这样的话了。我和他不是你想地那样呢。”心中有些涩涩地疼。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对魏长歌究竟是什么样地感情了,仿佛是喜欢的,却仿佛见到了亲人般那样温暖。 冰尘拍了拍她地手,默默不语。云舒抬头看她,声音非常小声,“若是有天越国与北魏再开战,主子怎么办?” 冰尘心一惊,“为何这么问?难道你得到什么消息了么?” “没有,”云舒忙摇头,“只是随口问问。” 冰尘垂下螓,“能怎么办?难道我还能回北魏去么?”父皇能舍她来和亲,难道还会宽容地接纳她回去吗? “你想留在这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哦。”他日她果然对韩霁下毒成功,冰尘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呢?倘若不成功,她还是与她撇清干系的好!免得到时候冰尘也为她受到牵连。 再坐不久,她就起身告辞了。冰尘叹气,“你也不多陪陪我。” 云舒笑,“御膳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等我闲了就来。” 出了飞柳院,心却无比沉重。看来在她动手之前,还要好好地把这些不该被牵进来的人打理清楚。 长歌从皇宫里出来,看了看天空,竟飘起了雪花。天色倒还亮着,往前走不久,便看到路上行人匆匆,个个缩头夹肩,冻得直哆嗦。 心里在想着事情,脚下走路飞快,一不留神,竟撩翻了一个中年汉子的担子,顿时他担子里的白菜滚落了一地。 那大汉顿时眉毛飞竖起来:“你找碴儿啊?!” “对不住,兄台,”魏长歌忙道歉,“在下没留神,不小心就撞上了。” “一句不小心就行了?不赔大爷十两银子,你今儿就别想走了。” “这……”这个人怎么这样?魏长歌正欲与他说理,忽的一声娇喝劈空而来:“哇,你土霸王啊?人家只是不小心撞了你而已。” 二人的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却见一个娇滴滴的少女,指着中年汉子叫道。 那汉子听到小姑娘这样说,黝黑的脸庞先红了,粗着嗓子问道:“与你什么相干,去去去,一边去!” “本姑娘看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不就是把你的菜打翻了嘛,捡起来不就行了。”说罢蹲下身去捡白菜。 魏长歌飞快地把菜都捡起来,对那汉子道:“兄台不好意思了。” 那汉子见他们捡了菜来,又不好再讹诈,只好沉着脸道:“罢了罢了,就当大爷我今天踩到狗屎了。” “真没一句好话。” 魏长歌听到帮他捡白菜的姑娘低声咕哝,不禁笑笑。他对那姑娘点点头,“谢谢你。”说罢,转身便走。 “喂----”她追上来。 “怎么?”魏长歌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她。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生得粉妆玉琢,黑白分明的眼,含着笑意盈盈雪白的掌心上一块鸳鸯玉佩,“这是你掉的吧?” 魏长歌看了看它,摇头:“不是。” “刚刚在脚边捡到的啊。不是你的?”大眼睛里有着迷茫,“那怎么办,要还给谁?” “魏某不知,既是姑娘捡的,那不如姑娘自己斟酌斟酌。” 第三卷 第九章 窥秘密(上) 夜赫下了早朝,策马回将军府。 才进大门,小厮便上来道:“流光将军在书房等您。” 夜赫点头,大步流星地回到书房中,流光正在看《孙子兵法》,见他进来,忙站起。 夜赫边脱了厚重的外套,边问道:“情况怎么样?” “只是拉到了一个南陵王身边的随从。”流光蹙眉道,“而且是不大贴身的随从。” “有线人总比没有的好。有没有从他那儿获知什么消息?” “只说韩霄近日喜好骑射,会稽城外五十里地,圈了个十分巨大的场地做为骑射之用。” 夜赫的心忽的沉下。圈地只为骑射? “骑射圈地在哪里。” “在会稽城北边一百里外。那里荒凉无人烟,倒是许多野生动物可狩。” “知道了。今夜随我一同去观赏下吧。” “是。”流光抱拳,随后退出书房。 夜赫坐于书桌后,眸光微沉。韩霄屡次对他下手,如果不是韩霁指使,那就是他自己有所举动了。 前儿与韩霁举杯畅饮,醉到不省人事。其间仍旧国家大事畅谈,天下英雄同论,哪里有隔阂,以他多年的眼光,他相信韩霁并没有除去他的打算。至少暂时没有。就算有,也不会是这个时候。 想到韩霄,不禁眸光冷峻了几分。当年其实韩霄更有机会成为皇上,但他当时不知怎的,就没有参与皇位之争,最后韩霁当了皇帝..如今年长了。难道生了异心了?自抽屉中拿出竹简卷轴,细细地看,忽的看到上面有一丝污痕。便从怀里拿绢子出来擦拭。在绢子的另一侧,有一丝柔软的帕子。他一并取了出来。看着上面那几杆修竹,云舒地模样赫然在目。 那天晚上,自己应当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罢? 实在没有想到他喝醉了酒她会到身边来服侍。目光黯沉沉的。他知道她喜欢地是魏长歌,与他是好朋友的魏长歌。他无论如何不想与好友争夺,哪怕他真地爱上了这个让她看不透的女子。 不知道这感情是怎么来的。并没有那么多的接触,却就爱上了。嘴角勾起自嘲的微笑,他复又将绢子叠好,放入怀中。 至傍晚,流光如约而来。小厮牵来两匹骏马,二人策马往会稽城北地方向。 出了城,就显得特别僻静了。如今是隆冬,天黑得特别快,寒风扑面而来。冷咧得剜骨割肤。 约莫前行了两个多时辰,夜赫勒马而立,“就到这里罢。”他跳下马来。把马系到路边参天大树上。 流光知道他的意思,也系了马。二人步行前往。夜静得只剩他们的脚步声。但是走了一二里路。便听到前头有些嘈杂起来了。其间果然有鹿鸣虎吼。 想来圈地骑射也是真有其事。他们潜伏到圈地之外。圈地用大大的黑纱网住了,做为界线。而里面。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隐隐的仿佛从里面传出来动物的叫声,以及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出来的脚步声。 二人悄悄靠近,从最侧的角落,将那黑网用匕割破了个大洞,二人钻进去。随着二人往前地推进,脚步声越来越响亮。夜赫与流光躲在一颗颇为粗壮的树之后,看到不远处隐隐透来的火光。在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人贮立风中,身穿黑鳞甲,手握红缨枪。想是守卫了。从那两卫守地方向再看过去,现每隔十几丈,便有两名守卫。 “果然有玄机。”夜赫暗道。若只是狩猎场,就不需守卫这么森严了。回头对流光道,“小心行事。” “是。” 二人顺着火光,隐匿在大树之后。好在有这些树做为遮挡,比较不容易被人现。夜赫拍拍流光,指了指树上。流光点点头,二人一同跃起,踩在树干上。 从这里望下去,视野宽广多了。夜赫与流光看到不远处,皆露出了惊讶,随之而来的,是沉重。那儿火光隐隐,无数排无数列地站着穿着盔甲地士兵,正在那儿练操行步。数量之庞大,让夜赫惊诧。 果然韩霄想谋反么?竟偷偷地培养了这些士兵!夜赫不禁心凉如冰。 目光凝视操练场,可是并没有韩霄的身影。转念想,也是,他必是不常过来,若是常常来,倒要引起别人地侧目了。这个骑射场真是好,前面果然是骑射场的样子,谁知道里面竟蕴含玄机呢。 流光问道:“夜将军,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再看看。”夜赫的眸光,在前方那个巨大的场地流连。忽的,一张熟悉的面孔让他的眸光紧敛起来。 是薜雁。 她也穿着士兵的衣衫,混在其中练操。眉头皱起来。果然薜雁是韩霄派来的。上次的毒蛇,这次的刺客明杀,都摆明了他们是要夜赫的命。眼前霍然开朗,原来暗杀他的目的,是因为他对他们的谋反会造成最大的威胁。 原来自己一直猜着的是北魏的人来对他动手是猜错了的。 脑中忽然有阵炫晕!他连忙抓住树干,合目。流光看出他的异样:“夜兄,你怎么了?” 夜赫摆了摆手,有些懊恼。虽然说上次的毒没使他毙命,但是那位救他的姑娘说的对,就算不死,也多少会有留下些毛病。且不说这指头还不甚灵活,就是这常常冒出来的炫晕,就已经够他受的。 薄唇紧紧地抿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全愈。再次睁开眼来,一切恢复正常。他望着下面,计算着韩霄手上握有多少人马。这些会不会就是全部。 在这个操练场之外,仿佛还有无限的空间,但他们不能一一窥测,如果被现,他们就死定了。纵是两个人有天下无双的武功,也四拳难敌众掌。 二人从刚刚来时的地方悄悄撤退。然后策马回会稽。 而这时,天已快亮。流光回府休息,夜赫亦回将军府,一路上想着,这事儿,能告知韩霁吗?韩霁与韩霄感情极好,他如果贸然就去说,会不会有离间他们兄弟的嫌疑?如果不说,只怕事态将变得严重。他权衡着。假如同韩霁说了,他又会不会信?毕竟他是臣,而韩霄,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第三卷 第九章 窥秘密(中) 窝在藤椅中,黑暗的光淹没了他疲惫的脸容与身躯。他沉沉地闭上眼睛,也许醒来后再决定告不告知韩霁会比较好。 御膳房中,云舒满手粘糊糊的,左手攥着鱼羹,从虎口处挤出成圆形颗粒,然后迅将肉陷按入圆球中,右手用羹匙接住,放入清水锅中。 锅中已经有好几十颗这样圆球颗粒,润润的很有光泽,甚是可爱。魏长歌从外头进来,“呀,在做鱼丸?” 云舒笑嘻嘻的,“是呀。我看皇宫中好象都没有厨子做这道菜,今儿恰巧新进了鳗鱼,就拿了点儿来。” “嗯,这做出来味儿再鲜美不过。” 这鱼丸是先将馒鱼肉绞嫩,再和以上等的面粉,入水调匀;馅是把肉绞了,辅以香菇等食材炒熟。待要做时,先压出个圆球,将一丸子馅塞入圆球中,迅将圆球扔入清水。云舒将锅中的几十粒鱼丸煮熟了,请魏长歌尝。 “好吃!”魏长歌赞不绝口,“比外头食楼里的要好吃。你这馅料香,外皮滑爽有劲,有嚼头。” 云舒嘻嘻笑了,将剩余的分送给御膳房的大伙儿吃。大家都说好。云舒特意装了二十个,用好看的青花瓷碗装了,准备往长乐宫。 若请宫女通报,多半进不去,而且这样无事献殷勤,也难保不引起怀疑。这个时间快要用膳了,韩霁应该会从明镜殿回长乐宫。说不定能碰上? 在御膳房之中等待机会太渺茫了,像程力说的那样,或许她应该利用韩霁对她较为宽怀的态度去达到目的..提着篮子到长乐宫,等了好一会儿。几乎要让那些走动的太监宫女怀疑了。叹息,看来今天等不到韩霁,不如下次再找机会。她扭身就往回走。 “做什么呢?”忽地前头有声音传来。正是韩霁的声音。 云舒抬头,韩霁与夜赫竟并齐而来。她镇定地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平身。”韩霁看到她手上的篮子,“里头是什么?” “是新做地鱼丸。” “哦?”说到吃的韩霁就来了兴趣,“朕今儿午膳还没吃呢!正好正好。”说着大踏步走了。 云舒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跟他一起走呢,还是回御膳房。韩霁半日见她没跟上。叫道:“走啊,站在那儿当木头?”只好跟上,偷偷看眼夜赫。他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仿佛更显消瘦了几分。 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长乐宫,走进正殿。再从那道珠帘穿过去,便有宫女上来服侍韩霁,将厚重地袍子脱了,里面只穿着交领锦衣暗龙纹裾。颜色衬得韩霁的脸色当真如霁日般,明亮阳光。 “呈上来。”韩霁坐到案边。一副等待好要吃的模样。 福祥光忙忙地进来,“皇上,午膳已经预备好了。何必吃这个----” “朕今天就想吃这个。” 福祥光无法。只好把云舒手上的食篮取过,以银针试试。确认无毒了。方呈到韩霁面前。韩霁看着晶莹玉润的鱼丸子,一口吃掉一个。却被烫得对准嘴巴扇风。 福祥光急道:“老奴该死!不该未试过热烫度就让皇上这么吃。” 好不容易吞下去,韩霁叫道:“好吃好吃,虽然烫了些。来,夜赫,你也尝个。” “不敢。”夜赫淡淡地道。 “来啦,真地不错。”韩霁命福祥光拿个瓷碗来,拨了八个进碗,递到夜赫面前,让其坐下一同吃。眼睛瞧着云舒,“你做的?” “是。”云舒偷窥了眼夜赫吃鱼丸的模样。 他怎么老是面无表情的呢。笑起来多好看啊!不至于她做的鱼丸很难吃罢? “好吃,好吃。”韩霁赞不绝口,“人都要说朕这个皇帝当得太寒碜了,放着山珍海味不爱,就爱吃这样的东西。不过你做的确实好,果然名师出高徒,魏长歌把你调教得很好嘛。” 云舒嘴角轻扬,“皇上喜欢就好。” 韩霁碰了下夜赫,“别装了,一副难受地吃不下去的样子。其实心里在想朕怎么就给你八个罢?” 云舒扑嗤一声笑出来。夜赫亦难得笑了,看云舒道,“果然做得好。比在外头吃的味道不一样。” “可不是。皇宫里就有厨子会做这个,可是偏不给朕做。觉得上不得台面。”韩霁喜道,“你应当不是特意给朕做地罢----不管你要做给谁的,朕先吃了。” 云舒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韩霁也如此风趣啊。哎,一想到他,想到她的使命,笑意便逐渐隐退。韩霁边吃边问道,“那个,上次托你做地,你可开始做了?” 云舒道:“皇上未授命给奴婢去针线司领材料,奴婢手上既无布也无绣针,更没有绣架啊。” “哦,”他哪里想得到这些东西,“福祥光,拿个令牌给云舒,回头就让她去针线司领材料。喜欢多少拿多少。” “是。”福祥光给云舒令牌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眼云舒。 韩霁与夜赫把那鱼丸吃得一个不留。末了还道:“以后多做些,朕爱吃。” “是。”云舒准备收拾食篮,很快就离开了长乐宫。 韩霁道,“想必你尚未吃饱,今儿午膳还未吃,一起吧。顺便谈事。” 韩霁遣退福祥光,二人坐于大殿,望着满桌子菜肴,倒一杯酒,细细品味。韩霁道,“你今儿怎么心事重重地模样。” 夜赫一笑,“怎么近日不见南陵王爷?” 韩霁有些意外,“何以提起他来?” “只是突然想起。” “你这么一说朕倒也觉得很久不曾见到他了。想是在忙别地什么罢。他又不用上早朝,所以许久不见面也不甚觉得意外。” “臣记得,以前他可是经常和皇上在一起的。” “说地是,不过这两年差多了----”韩霁笑,“毕竟年龄渐大了,这几年国事格外繁忙,感情渐渐就淡了。” 第三卷 第九章 窥秘密(下) 夜赫道,“皇上可知,臣前阵子为何告假?” 韩霁奇异道,“知道啊,你老父你不是告诉朕身体不适,所以在家中休养了?” “其实不然。臣乃被毒蛇所咬,”夜赫望着韩霁脸上的变化,从平淡倒稍稍有些吃惊,“这几日方才查出来,原来有人蓄意对臣投蛇。” 韩霁皱眉,“竟有这样的事。是谁如此与你过不去?想是你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吧?难道抢了人家心爱的姑娘?”他玩笑道。 夜赫嘴角勾勾,算是敷地笑。“如果只是抢了人家喜爱的姑娘,也不至于要如此下杀手。不但投毒,还派了高手前来围攻。” 韩霁惊讶,“你被围攻了?” “正是。”夜赫道,“顺着这条暗杀的线索走下去,臣还现了更为严重的事态。” 韩霁不语了。他静默了坐了会儿,“你刚刚提到韩霄,莫不是这事和韩霄有什么关系?” 夜赫皱眉,“臣也希望这事与王爷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事,恐怕还得南陵王爷自己出来,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当下把他夜探骑射狩猎场的事情也与韩霁说了。他细细观察着韩霁脸上的变化。毕竟韩霄与韩霁是亲兄弟,而且感情一直相当不错,告诉他韩霄叛变,恐怕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果然,韩霁当下就摇头,“这事不大可能罢。” 夜赫便不再往下说了,既然韩霁不信,那他再说无益,徒得获得个离间他们兄弟的罪名.ap,.韩霁完全不把这事放心里。兴高采烈地说已经好久没有去狩猎,恰近来国内暂算稳定,不如去休闲休闲。 夜赫却没有他那份心情。不过转念又想。国家是韩霁的,他不急。自己急有什么用?他只需做到份内的事就好了。 又说了会儿话,便告辞了。 云舒流连在针线司的库房之内。 好多华丽上等地布料陈设在库房之中,一应设备俱全的。在外间,有几个宫女正在赶制妃嫔过年的衣衫。入了冬,过年就近在眼前了。 一个个埋在那儿穿针绣线。让云舒蓦然想起在北魏针线司时地日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人成各,今非昨,所有的记忆已经越来越糊涂了。 走到白色织锦缎地柜子前,云舒对一直跟着她的那位宫女道:“姐姐,就要这匹罢。”听韩霁说凌太妃喜素淡雅,且因为是未亡人,穿不得鲜艳的衣衫,长年的黑白素淡之色。拿了锦缎。问了太妃的尺寸,又拿了各色地绣线,及各种型号的针。再拿了个台式的绣架,命人送到聚依殿去。 聚依殿的小宫女乐呵呵地看着东西一样样往她们寝室中搬。“姐姐难道调去针线司了?” 云舒笑。“不是呢,上面吩咐下来要我帮忙绣件衣衫。” “是绣给哪位妃嫔的么?” “是凌心太妃。” 到晚间从御膳房回来。她才开始拿着凤舞图的样子往织锦上面描。之后用淡紫,素白,淡水粉红的颜色捻在一起织绣。 一直到了子时,她才绣了个凤。灯光略暗,眼睛酸涩,看同室的宫女皆熟睡了,天又冷,指尖冻得快要麻木。 此时突然想起师父师娘来……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做了越国的附属国,只怕也不自由吧?不知是否处处遭到挟制呢? 想到师父,想到韩霁,她深深地叹息。看来韩霁对于她地戒心是相当小的。原来试毒只需要用银针的么?可是有很多毒,银针可是试不出来地。 不是听说皇上吃的食物,下面会有层层把关么?有人先试吃地。难道是这次福祥光是自己疏忽了? 如果他经常疏忽,那她就有机可趁了。哎----又是沉重叹息,曾几何时,自己成了这样地人了。变得如此处心积虑,这样和蛇蝎,又有什么分别! 把绣架移到自己的床边,用干净地绫布盖上。哎,看来这阵子要夜半三更才有的睡了。 真是苦命。 次早到御膳房,几位大婶在那儿聊得多热,云舒凑过去道,“什么事儿呀,这般高 颜大嫂笑眯眯地道,“云姑娘还不知道?消息都从上头传下来了。说是皇上要去哪里狩猎呢!要出宫十天!” “哦?”云舒讶异。 “听说到时候会有很多随从一起出去。咱们御膳房的人也要派几个跟随。”颜大嫂道,“皇上那么喜欢你魏大哥,想必到时你们俩都会去了。” 云舒呵呵笑了。虽然不是太平盛世,但皇上出宫狩猎那是自古就有的事,所以倒也不稀罕。只是韩霁为什么选这大冬天去狩猎?至于出不出宫,她倒无所谓。 “哎哟,要是我也有幸能去,那可就是祖上积德了!跟着皇上出游一趟,那可是何等荣耀的事!” 云舒笑,“如果魏大哥有去,让他举荐你去哦。” “好啊好啊。”颜大嫂笑开了花。 果然才进厨房,魏长歌便跟她说了这事。果然他们被皇上指定了跟去青龙山狩猎。这青龙山是临山临水,是出了名的狩猎圣地。只是这大冬天的,猎物比夏天要少了许多。 魏长歌笑盈盈的,“这回可以痛痛快快在外头玩几天了。在外头可不比在皇宫里那么拘谨。只是这天儿忒冷了些。” “嗯。”云舒偷望他,心中有一丝恍忽。过一阵子,他们就要分离了吧。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好,都要把他送出宫去。 想到那样的时刻,就止不住有些难过。那样的话,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着面了……轻轻一声叹息,不着痕迹。 “怎么了?”魏长歌看她恍忽,问道。 “啊,没。”她笑笑。 第十章 狩猎谷(上) 夜赫与魏长歌面对而坐,二人手中执着酒杯,清亮的一声碰撞,之后一仰而尽。 “好酒。”夜赫闻着那浓郁的桂花香,“自己酿的?” “对。十年陈酿。”魏长歌又给他满上,“也就是你来做客,我才舍得将它打开。” “荣幸之至。”夜赫打量着魏长歌的院子。虽说不大,但打扫得非常干净清楚。“真难得你一个男人的屋子,也能收拾成这样。” 魏长歌苦笑,“无事可做时只能胡思乱想,还不如打扫打扫。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真是不该啊,爱上深宫里的女子,于我于她,都是劫难。你不知道那天我们回到宫里,恰巧被皇上遇到了。皇上看云舒的眼神,让我的心几乎跌落谷底。如果有一天皇上要她,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如果云舒不肯,皇上拿她无可奈何的。”那天不小心听到有两个长乐宫的小宫女偷聊云舒拒绝侍寝皇上的事。当时他不禁愕然。 真是个勇敢的女子。 “怎么会拿她无可奈何?皇上要她,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魏长歌长叹,“那一刻,我不知道多么羡慕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恨我出身这样的低微。”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起来?你一向不介怀所谓出身的。” 魏长歌不语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再多的假设也没有用,回到现实,他还只是个厨子而已。 夜赫却仿佛有些猜到了。他是介意他的御厨身份,在很多时候帮不到云舒,最关键的是.,.要不出她来吧?! “我现在白日做梦呢,”魏长歌忽尔又笑道,“老想着什么救驾有功。皇上问我要什么赏赐。” 夜赫不禁笑了,“你也会做这样的梦么?” “你不知道那种煎熬。”魏长歌心中沉下。 我何尝不知道?夜赫酒入愁肠。不着痕迹地叹气。魏长歌道:“罢了,不说这些。以后地日子还长着,指不定哪天我就真的立功了。来来来,喝酒。”一边倒酒一边道,“仿佛我与你认识这么久以来。还未曾见你醉过。你醉过么?” “自然的。就前几天还大醉了场。” “哦?我还以为你千杯不醉地。上次我们可是各吃了后劲十足的五斤白酒,我都醉倒了你还精神得很呢。” 夜赫笑,“如今酒量不行了。”说起醉酒,自然地就想起那天晚上云舒在照顾他的事。忽尔觉得有些对魏长歌不住,虽然他与云舒,其实根本什么也没生。 “上次芙箩舟上面生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嗯。” 魏长歌等了会儿见他没有往下说的样子,便笑道:“想必是国家大事了。以后夜兄出入可要小心些儿。既然他们能上芙箩舟,可就是想着处处陷害你了。好在无事----” “是啊。还拖累到你。不好意思。” “是兄弟就不要说这样的客气话,”魏长歌往他碗中夹菜,“咱就是有缘。而且偶尔经历这样地事。还挺刺激。你也是够能耐的了,一个人挡八个高手的围攻。我顶两三个残兵败将都感到吃力。” “魏兄弟过谦了。”夜赫正欲往杯往嘴边送。忽的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惯性地动了动耳朵,忽的凝眉。“有人来了。数量还不少。” “怎么?”魏长歌见他面色肃然,亦紧张起来。话音才落,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但奇异的是,竟不是朝他们而来。夜赫蹙眉,“我以为又有人来找我麻烦了。” “我都已经准备痛快打一场了。”魏长歌笑。 忽听得从隔壁传来尖叫声,魏长歌吓了跳,那是苗芸的声音!他忙站起来往外走,夜赫亦紧随在外。 到隔壁,只见十来个大汉站着,有两个牵扯着苗芸要往外走,苗芸的父母站在旁边干着急却不敢上前。苗芸尖叫着,那几个大汉道:“叫什么叫!你老爹拿不出钱来,自然就只有拿你去抵了!” 苗老汉在旁边颤着声音:“大爷,再通融几天吧,我一定把钱筹出来。” “哼!还要通融多久。你从去年就开始让我通融,今儿我不把你女儿带走抵债就不算完!”那大汉满身肥膘,力大无穷,扯着苗芸就往门外走。 魏长歌忙上前去,“这位大哥,有什么话好好说。” 那肥汉子看了眼魏长歌,“走开走开,不要多管闲事----除非你有钱,不然别在这里瞎掺和。” 魏长歌道,“有话好好说嘛!苗大爷欠了你多少银子,值得你们动这样地干戈。“他欠我三百两。” 三百两……那可是寻常人家好几年的花费。魏长歌道,“不如这样,你给我们点时间筹钱。” 那胖汉道:“没钱就不要在这里瞎嚷嚷,让开让开!”拉着苗芸要走。 苗芸早哭得跟泪人一般:“魏大哥救我!” 夜赫出手拦住那胖汉,“三百两,我给。放了这姑娘。” “真的假地。”胖汉把夜赫上上下下地打量,满脸置疑。 夜赫扔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今儿没带太多钱在身上。剩余地,到夜将军府来拿。” 那胖汉听到将军府,立刻不敢做怪了,“既然是这样,那就给你们一点时间筹钱好了。”说罢放了苗芸。 苗芸像离弦之箭似地奔到魏长歌的身边,泪眼凄凄,好不可怜。 胖汉正欲带着十来个手下离开,忽地有一人不依地道:“老大,你说了把苗芸抢来给我做媳妇,这下成不了事了,怎么办!” 说话的是个身材矮小,看似有点呆傻的陈小七。他一脸郁闷地直嚷嚷,那胖汉哄他:“回头我再给你找个比这丫头还水灵的给你。成了吧,走走走。” “不要。”那陈小七撒起泼来,扑到苗芸面前就要拉她的手。 苗芸吓得立刻退到魏长歌身后。 第十章 狩猎谷(下) 陈小七叫道:“苗丫头,你给我做媳妇嘛。给我做媳妇嘛!” 苗芸道:“怎么可能!你快跟你哥回去吧!” “我不,你不跟我去我就不走!”说着突然视线转到魏长歌身上,“你瞧着他比我好看就寻思嫁给他是不是?太可恶,老子跟你拼了。”说着朝魏长歌扑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亮出了把匕。苗芸大叫一声:“小心!”自己却挡到了魏长歌面前。 那陈小七虽是个傻子,倒是真心实意喜欢苗芸的,此时见她扑过来,忙收回匕。但那匕有一尺多长,他又不大灵活,收回来的时候刀尖却刮到了苗芸的下鄂! “啊----”苗芸一声尖叫,立刻用手捂住下巴。 魏长歌因为被苗芸挡住,来不及把那把匕拍开,眼睁睁看着她受了伤。此时见她捂着下巴的手渗出血液来,顿时慌了,苗芸的父母也呼天抢地道:“要出人命了哎,要出人命了!” 那胖汉吓得揪起陈小七就火奔出去。 夜赫也不拦他们,反正能够找得到,此时倒是先看看苗芸的伤势为好。 苗芸泪如雨下:“好疼啊----娘,我是不是毁容了?!” 苗大娘摸着她的头,也湿了眼,“快给娘看看。” 众人看了,伤口虽不深,但是必会留下疤了!苗母和苗芸搂在一起哭,魏长歌道:“我去请大夫。” 夜赫拦他,“我去罢。你在这里。” 魏长歌点点头,把苗芸扶着往屋里走。问道:“你们怎么会欠他们钱?”苗老汉叹气道:“你也知道这陈肥是我们这带出了名的恶霸。我住的房子又是他们家的,不过几个月付不上租钱,他就来抢我闺女了……哎。都怪我不中用啊。” “几个月租钱也就十来两银子,怎么会欠了他三百两?” “你不知道他们么。欠了他们房租可就是跟借了高利贷没两样。他们是土匪,他们说多少是多少啊!” “还有王法没有了!”魏长歌怒道,看着受伤哭个不止的苗芸,有点愧疚,她如果不是突然间冒出来救他。就不会受伤了。 不久后夜赫请地大夫来了,看了苗芸伤势,上了药粉,只说:“恐怕会留疤了。” 魏长歌深深叹息。苗芸虽然长得不是顶美,也是个水灵清秀的姑娘,如今留了疤,哎…… 韩霁定了日子下来,就在十二月初一到青龙山狩猎.ap,. 早早的宫内就忙开了,准备带去地东西要提前送至青龙山。定好随行的大臣、内命妇,随从以及御厨等等人员。 宫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忙活了,众人皆兴高采烈地。待到十二月初一这日早上。韩霁一声令下,众皆出宫云舒跟随在魏长歌身边。卸了宫女地打扮。穿以前在北魏时常穿的家常服装。素白的绫布对襟儒裙;头只松软地挽着个髻,长长的头垂在身后。垂直地瀑布般,惹人伸手一掬。 到当日晚上,方到达青龙山。早有太监和御林军已经在青龙山的山谷里驻扎好了,以防有人打扰和不轨之徒蓄意暗杀皇帝。 一切安顿之后,云舒去找冰尘。这是她第一次离宫出来狩猎,肯定高兴坏了!问了好些个人,都不知道冰尘在哪里,直到看到沁雪。“哎呀,总算找着你们了。” 沁雪意外地笑道,“咦,怎么姐姐也来了啊?” “我们做厨子地不跟来,皇上和你们吃什么?” 沁雪笑嘻嘻地带着她到冰尘的帐蓬中,看到云舒,既高兴又吃惊。忙拉着她的手,兴奋地说着路上的所见所闻。 云舒嘻嘻笑,有些感伤。哎,深锁幽宫的女子,只是出来玩玩便能高兴至此。二人正聊得畅快,外面一声“皇上驾到”,声音未落,韩霁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尘儿路上可劳累着了?”韩霁柔声问道冰尘行礼,“谢皇上挂念。冰尘没事。” “明天早上咱们就去骑射。你会骑马么?” 冰尘窘道,“臣妾不会。” “不碍事,明天尽情的乐一乐。朕还有事,走了。” 云舒见韩霁对冰尘如此体贴,也颇感欣慰。若是别的帝王,面对这样和亲的公主,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么温柔以待呢? 是夜,不过亥时,青龙山脚下却一片死寂了。偶有篝火出的噼拍声,和侍卫巡逻出地轻微的脚步声。 云舒因初到这个陌生环境,睡不着,躺床上眼睛又酸疼地慌,只好披了衣服起来。旁边的颜大嫂和另外三四个御膳房地宫女都已经睡熟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帐蓬外,冷风迎面扑来,她猛得打了个激灵。 不过这样的空气,却是异常清咧地,仿佛还飘着某种从未闻过地清香。她走出来,几个侍卫立在帐蓬的门口,冻得缩在一起。云舒忙去倒了热水,“大哥们喝点开水暖暖吧。” 那几个侍卫感动地不知说什么好,这暖暖地开水对他们来讲尤如雪中送炭啊!云舒收拾完了,才离开帐蓬圈,到外头来。 虽然夜已深了,四周倒不那么漆黑,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照耀着五洲大地。在他们搭建帐蓬的不远处,有条小溪,不过已经冻结成冰了。云舒走到小溪边来,童心大起,蹲下用手摸了摸那冰寒彻骨的冰块。 “不冷么?”身后忽的有声音传来,云舒不必回头,已知道是夜赫。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低沉沉,只消听几遍便能记住。她站起来。“夜将军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你又为什么不睡?” “初到这个地方来,不适应。”云舒勾唇角,“莫非将军也是?” “不是。”他辗转沙场数年。如果到新环境就不适应睡不着觉,那他可能早就因为睡眠不足。注意力分散而惨死战场了。只是今晚莫名的想要出来走走,就遇上了。他望着她。素淡地衣裳,纤细如柳;在银华的月光下,她看起来像裹着层金黄的光晕,无比地柔和美丽。 他的眼神让她有些紧张。“我还是回帐蓬去罢。” “现下回去又睡得着了?” 她抬头。目光接上他地,“夜将军莫非有什么话想跟云舒说么。” 夜赫望了她半晌,“没有。” “那云舒走了。”说罢福了福。 眼见着她就要走,夜赫几乎脱口而出:“慢。” 云舒回头疑惑地望着他,“怎么?” “一起走走吧。”他的目光移向别处。刚刚那一声慢,已经让他有些后悔了。仿佛不受控制地,就是想要与她在一起,明明知道不该与卷入这场情感旋涡,却好象又不由自主地靠近……深深地叹息。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让理智尽数散失啊。 云舒些微感到丝儿心跳。那晚他醉梦中呼喊她名字的一幕又窜进脑海中,蓦地红了脸颊。好在夜色昏暗,夜赫也看不清楚。 二人静悄悄地不言不语。走在林间的小道上。虽然天冷得刺骨。树木却绿意犹存,只是少了春夏地勃勃生机。此时打了霜似的焉在一起,垂头丧气。 “对了。”云舒问道:“夜将军,不知你是否有意向开酒楼?” 夜赫望着她,“什么酒楼?” “就是吃饭喝酒的酒楼啊!” 夜赫好看的嘴唇抿了抿,“和你一起开么?” “和魏大哥。”云舒道,“他的手艺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对吧?你们若一起开酒楼,肯定是只赚不赔的。你有人脉,他有手艺。” 夜赫饶有兴致,“为什么你突然这么想?” “不是我这么想,魏大哥的心愿就是开酒楼,”云舒嘴角浮起好看的微笑,“可是,他地家世你也是知道的。如果靠着皇宫里的奉渌,估计到他四十岁还不能够开起酒楼来。若有人一起地话,就不同了。” 夜赫黑漆漆的眼睛,倒映着她清丽地身影。心里有点酸酸地不是滋味,她为魏兄弟所考虑的,她说到他时眸光地璀灿琉璃,都让他胸口胀疼。 “好吗?”云舒望着他,“你是他的好朋友,你也希望他的日子能过得更好点,对吗?” “不如你出宫来,我们一同开。” 他不希望她在深宫中,那样太累。在御膳房的活儿不甚轻松,这段日子仿佛她比从前更消瘦了,想必是劳累的罢?她只是宫女而已,任何人都保障不了她的未来;在皇宫之中,说不定哪天一句话就可以使她葬送性命! 云舒摇摇头,“我是宫女,怎么可能出宫来。” “若我恳求皇上放你出宫呢?” 云舒仍是摇着头:“别忘了,我是北魏和亲过来的,哪里轻易就能出宫。又,如果出宫,我必要回北魏,我不想在这个异国他乡。” 突然他一句戳中了他的心脏!她是北魏的子民,而他,是他们的头号大敌。这样的身份,使两人有巨大的隔阂。原来,她从未想过未来。不曾想过与魏兄弟,不曾想过……他! “我知道了。会考虑的。”夜赫呼口气,白茫茫地飘向夜空。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移到天空。墨蓝的天空,异常清朗,稀稀疏疏地点点星光,“明天会是好天气。回去歇着罢,在被窝里暖着也好。” 云舒点了点头。二人正欲往回走,突然间从驻扎营地那里传过来几声呼叫和嘈杂混乱的声音。 夜赫与云舒互望了眼,迈腿,朝着营地奔驰而去! 卷四·风云变 第一章 入困境(上) 今天是大年初一,祝大家春节好!给各位书友拜年咯! 为祝过年,今天二更!嘻嘻。现在一更,晚上七八点一更!---- 华丽滴分隔线---- 嘈杂的声音不断传来,脚步声,呼喊声,隐隐约约听到尖细的嗓子叫着:“韩霁……杀……”忽然惨叫,声音嘎然而止。 夜赫面色凝重,云舒跑得不如他快,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内劲将她微提起,极地往前奔去。 云舒有些讶异,别过头来看他,却看到他刀凿般轮廓深刻的脸。夜将军其实生得很英俊呢,再加上惯常的不言不语,冷冷沉默的气息相当迷人。云舒不懂,何以这样一个男子,功成名就的,竟二十五还未娶妻。 转念又想那那声嘎然而止的惨叫。不知道是生了什么事? 很快就到达帐蓬区,夜赫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 二人走入人群中,只见一个小太监被两名侍卫拉着往外面走,夜赫上前问道:“生什么事?” “禀将军,这个小太监竟想刺杀皇上。结果被皇上打出来了,巡逻的侍卫循声而来,把他就地处置了。”云舒看着那太监的尸体,心惊不已。似是被一剑刺穿了心脏,尤在往外冒着汩汩鲜血。他模样清秀,年龄约莫十五六岁。不禁感叹,这么年青的生命,说没就没了。不知道是哪一司的小太监,竟大胆到刺杀皇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刺杀,不是与自杀无异么? 夜赫到韩霁的帐蓬.^网.他已不在那儿,常跟在韩霁身边地太监道:“皇上在姬才人那儿。” 夜赫点了点头。“刚才那小太监是在哪里当差的?” “御景轩。”御景轩是皇宫中管理设陈用品的地儿,平时几乎不到皇上跟前来服侍。这么个小太监。为何要刺杀皇上? 次日起个大早,才出来。现大家皆起来了,一侍卫过来道:“夜将军,皇上传您。” 夜赫洗漱了方才过来。韩霁早已穿戴齐整,脚上穿着鹿皮靴子,看到他来。喜道:“来来来,准备下,咱们打猎去。” 皇上带了四五个大臣,就往狩猎谷里去。姬无双,冰尘也随行。冰尘想着带云舒出来看看,便向韩霁求情,韩霁马上应允了。 冰尘坐在马上,有太监牵着她地马。她满面惊恐,云舒安抚她:“主子别怕。这马儿都是经过训练的,乖巧得很。” 冰尘窘道:“可是这是我第一次骑马。”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韩霁爽朗地笑声随即而来:“前面有只白鹿!天佑朕也,才出来便遇到这么好的家伙。众爱卿。不要顾着给朕面子。逐鹿去罢!”说罢策马而去。 夜赫和四五个大将亦跟在其后,每人身后皆是背着箭与箭筒。唯夜赫身上背着驽。五六匹马狂奔,那只不高的白鹿被追得四处乱撞乱逃,止不住地惊恐。忽的,一只矢以凌厉的度破空而去,准确无误地射入鹿。 白鹿颓废地挣扎几下,倒地,再也起不来。韩霁一声喝彩:“好!夜将军果然箭法不凡!” “皇上过奖了。” 立刻有随行地太监奔过去将那白鹿拉过来,众臣皆来道贺:“皇上好机缘!这白鹿可不多见,瞧皇上一出行,连白鹿都出来观摩了。” 韩霁笑道:“那真是对不住它了。把它拉下去处理了,将这皮留着给朕做双靴子,然后将鹿肉呈上来,在这里烤着吃。” 下面的人应着,忙下去处理去了。韩霁笑道:“今天运气真不错!朕也还以为这样隆冬来狩猎,没什么可猎的了,不曾想原来好货色还是有的。嘿,要是再猎几头虎豹就更好了。” “一定能够的。” 可惜他们在谷中转了好几圈,也没见着可打的大猎物。不过几只灰兔,引不了他们胃口,再过了半个时辰,韩霁道:“罢了,明日再来。现在咱们吃鹿肉去。” 御膳房跟去的人早已经把鹿肉料理干净了,切成薄片穿成串,弄了个烤架子烧将起来,旁边放着佐料。 冰尘蹙眉望云舒道,“这样也吃得?” 云舒嘻嘻笑了,“公主在宫中未曾这样吃过,舒儿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年冬天都这样烤着火吃鹿肉的。尝尝罢,味道好得很呢。” 果然尝了,赞不绝口。云舒道:“不过这样烤着十分燥热,偶尔吃点不妨,总是吃就不好了。” 韩霁坐在正中间,自己却拿着个串子烤着。福祥光拿他没办法,只好任其行事。韩霁道:“这样地日子真惬意!朕都不记得有多久未曾这样放松过了。” 底下某臣道:“皇上日理万机,当真辛苦了。” 韩霁叹口气,“若能使天下百姓过上富足生活,便是辛苦又有何妨。可惜,想要迈拓天下,总要付出代价。”问福祥光道,“昨儿那个小太监,可查出来是为何要行刺朕?” 福祥光道:“现在人死无对证,也不知具体的要行刺皇上的原因。只是听说他爹是咱们派到北魏去打战地士兵,战死沙场,他们娘儿几个又没能耐,死的死,逃地逃。他小小年纪被人骗进宫里来,净身做了太监。可能心里想不通,就来刺杀皇上了。” 韩霁叹气,“朕也知道这几年战争给百姓带来了伤害。朕也不想。可是越国太小了!想要国家强富,不拓展天下,百姓局陷在小小地空间之中,根本没有多少展机会。传令下去,把那小太监好生安葬了,别让他生前流离失所,死后暴尸荒野。” 云舒在不远处,听着韩霁这番言论,说不出来的味道在胸口氲染开来。韩霁是个明君,也是个霸主!怀忠帝与他比较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她几乎相信这样一个心怀仁慈与霸道共存地君主,总有统一天下的那天。 她的心止不住颤抖,凉沁沁地。到时若自己投毒不成功,她几乎可以想象,被侍卫拖着出去,面目苍白,全身鲜血,死状惨淡的人就是自己!说不怕,是假的。 忍不住抖了抖。 卷四·风云变 第一章 入困境(中) 冰尘握住她的手,“你很冷?过来烤烤火。” 云舒嘴角牵出抹儿笑来,“不碍事。” 韩霁很快就笑道:“既然出来玩,便愉快些。大家吃酒吃肉,来来来!” 当天把一只肥壮的鹿和半只牛羊吃得精光。福祥光又怕韩霁太过燥热,忙又让魏长歌等泡了凉茶去给他喝。 傍晚时分。一个穿侍卫服装的男子走进韩霁的帐蓬来,对韩霁行礼。韩霁扬手,“情况如何?” 那男子在韩霁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韩霁皱起了英气的浓眉,“果然如此?” “应是无误了。” 韩霁神色黯淡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那侍卫方才领命出去。韩霁英俊的脸阴霾沉沉,浓眉深皱。帐蓬中烛影摇曳,照得他明暂的脸上,有股儿失落。半晌又走出帐蓬来。 天已经稍稍有些黑了,外头火光冲天,原来是烧起篝火来了。韩霁暂把国家大事放下,走到篝火旁边,四周摆了几张桌子,已经放了食物了。 福祥光道:“皇上快用膳吧,这天儿冷,若不及时用膳,一会儿怕就凉了。韩霁笑道:“好。”叫着几个大臣,姬无双和冰尘,几个侍卫领一同坐在莆团上,开吃。酒到酣畅,望冰尘道:“许久未听尘儿抚琴了。今儿这里可有琴?” “带了的。”福祥光道,“御景轩的人搬了只桐焦琴来。” “搬上来..” 冰尘见韩霁兴致高昂,微笑道,“皇上想听什么曲儿?” “梅花三弄。这山谷里隐隐的梅花飘香,再配上这样的美乐。只怕连天都要醉了。” 众人都笑起来。 一时之间天籁流泄,冰尘坐于琴后,宛如掉入人间地天使。云舒在远处听着。嘴角擒笑。冰尘在韩霁心中,应当是占相当大地位的吧?如果哪天北魏与越国真的又开战。韩霁应该也不会迁怒于她吧? 回头,见魏长歌默默地坐在一旁,走过来柔声问道,“魏大哥,你怎么了?” “啊。”魏长歌回过神来,“没。”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地呢。” “没呢,大概天冷了,有些木纳。” “哦。”云舒点了点头,复又做事去了。 魏长歌的视线跟着她,听到自己幽幽一声叹息。昨夜见到她时,她与夜兄竟是手牵着手地。那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几乎让他听到心弦断裂的声音。 舒儿,难道与夜兄……这个念头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们之间。难道真的有别的什么吗?他不敢往下想了,怕一切都是自己地猜忌。 过了会儿,云舒拿了个烤鸡腿给他。“魏大哥吃一个。”见他接过,她在他旁边坐下来。“这几天当真的冷。皇上也真够奇思异想的,这么冷的天儿出来打猎。” “嗯。天儿冷,你有没有多带几件衣裳?” “有哦。”云舒看着他,心中有丝苦涩的疼。他们能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的机会也许不多了吧?忽的看到他的袖角有一丝凝了的血丝,她拉住道:“魏大哥受伤了么?” “不曾啊。”魏长歌盯着袖子想了半日,方想起来,“可能是苗姑娘地。”想是洗衣服时没洗干净吧。 “苗姑娘?”云舒疑惑地问道。 魏长歌有些窘迫,“是邻居家的姑娘。” 云舒点着头笑道,“哦。”魏长歌忙道:“舒儿可别误会,只是邻居姑娘而已。”随后把那晚苗芸的经历与她说了。 云舒蹙着眉,“那岂不是要留下疤了?这事情过去多久了?” “有大半个月了,”魏长歌道,“果然脸上留了疤,哎!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毁了。如果当时不是她扑过来要救我,指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她对你情深义重才会这样呢。换了别人,逃命都来不及了。” “是情深义重,可惜魏某消受不起啊。”魏长歌叹道,“现在只好到处给她找名医,希翼能够将她脸上地疤给去掉,不然我就罪孽深重了!人家还是二八年华的大姑娘,终身大事也还没有定下,若是因为这疤毁了人家一生,我可怎么是好。” 云舒嘻笑道,“那你就牺牲一点,娶了人家啊。” “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又开我玩笑。”魏长歌隐隐地心疼。她不经意地玩笑,似乎透露了她的心。她,对他无意,是么? 云舒吐吐舌,“不敢了。” 又说了会儿话,才散了。次日韩霁仍是游猎谷中,竟然叫他射到了只白虎!这可是越国境内难得地白大虫,于是底下臣子众人皆拍他马屁。都说明君能射着白虎,今儿白虎,昨日白鹿,这是越国的好兆头,明年必定丰瑞! 韩霁高兴得不得了,宴众群臣。这几日都是夜夜笙歌,大家皆玩得不亦乐乎。云舒做完晚上的料理,因觉得太吵闹,所以到外头走走。 顺着蜿延的小路,借着柔和月色,不觉就走远了。空气中有清咧的梅花香气扑鼻而来,她深深呼吸着。倏的,一阵异动自耳后传来。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跃去,一只箭矢挨着她的稍飞过,把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忽的,夜赫突然出现,那只箭矢稳稳地被他折断在两指之间。 云舒心跳不已!哪来的箭矢,是谁要置她于死地么?来不及吃惊夜赫竟能单凭二指之力接住箭矢,另好几支箭已经飞扑朝他们而来。 夜赫的手上不知从哪里变出剑来,当当当把箭矢挡下,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追他。” 说罢顺着箭矢来的方向,疾奔而去。云舒岂有站着看的理儿,若是敌人强大,有两个人怎么也相对占些优势,于是跟着夜赫的方向,大步跑去。 卷四·风云变 第一章 入困境(下) 说罢顺着箭矢来的方向,疾奔而去。云舒岂有站着看的理儿,若是敌人强大,有两个人怎么也相对占些优势,于是跟着夜赫的方向,大步跑去。 一路落下许多断掉的箭矢,却不见其人。云舒追上夜赫,他置身于汪洋般的梅树林中,警觉地望着四周。梅树的香气浓郁,夹带着黑夜中隐隐约约的诡魅。忽的,夜赫提起轻功,朝那颗最大最高的梅树上跃去。紧接着,他与条黑影一同落到地上,那黑影着地便跑,夜赫与云舒迅地追,往前不过三四步,却忽然觉得脚下一沉,两人的身体竟不自觉地往下掉去! “啊----”云舒尖叫,往下掉落的感觉和面前瞬间的黑暗让她心惊,本能地就抓住了夜赫的手。 “别怕。”夜赫搂住她,虽然他也不知道面对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兴许是陷井?运用内劲,以防他们跳下去的时候,会把腿摔断。 很快就到达地面了,黑暗中,听到云舒轻呼了声,他的神经紧绷起来,搂紧她:“怎么了?” “没,没。”她脸在燃烧,心儿怦跳。试图着挣扎,“夜将军,请松开手。”夜赫道:“尽管失礼,夜某却不能松开。这里黑暗,这样子你或许会安全些。” 云舒哦了声儿,脚下有什么软软的,她害怕地道:“我们掉到什么地方来了?不会是蛇窟吧?” 夜赫被她说得头皮一麻.ap,.若是真的掉入蛇窟之中,他们就完了!他安抚着她,“应当不是,别怕。”他抬头看了看。刚刚的一缕隐约的光,忽的消失了,紧接着有稻草般的屑子掉了下来。夜赫苦笑,“只怕我们要困在这里一阵子了。” 云舒不知道脚下踩的是什么东西,湿软滑滑的,让她止不住的心惊。彬师父曾带她去看过蛇窟,密密麻麻的蛇堆在一起,可怕至极。只要想到这里,她就顾不得矜持,往夜赫身上多挨了几分。夜赫安抚着她,“不要怕,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有些温柔。他的手臂横在她的腰上,一只手在胸前摸索着火石。可是怎么摸也寻之不着!不竟有些郁闷,究竟掉到哪里去了?他随身都有带一颗火石的,只怕是刚才跑动时弄丢了?哎。 空气静得可怕。仿佛有什么沙沙沙的声响。这里不透一丁点儿光,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就是夜赫与云舒近在咫尺,也互相看不到对方。云舒只感觉到他温润的呼吸从头顶传来,“是什么声音啊?” “我也不知。只怕是从外头传来的落叶声。”他轻声地,搂着她开始往旁边走。“我们往右边走。摸到墙再说。”“嗯。”云舒深呼吸了口气。两人挪着步子,往旁边走不远,便摸到墙了。干燥的黄土,摸着凉冰冰的。 “要先点起火来,在这黑漆漆的地方着实不好想办法怎么离开。”夜赫道,“你身上有火石子么?” “没有。”云舒蹙着眉,蹲了下来。夜赫道:“你做什么?” 云舒没有回答,手在地上摸索着。地很干燥,不同于刚刚他们所踩的地方那么湿滑。是黄土地,坚硬但是并不刺骨冰寒;忽的,摸到一个软软的长长的东西,她吓得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手往后撑,蓦地一阵刺疼袭击了她。 “怎么了?”夜赫惊问道,“你受伤了?” 云舒忍着疼,摸了摸那个让她受伤的东西,上面微微的刺,却有股木的清香传来。“是木头!” 夜赫执着地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不要紧。”云舒兴奋地道,“有木头,我们就可以钻木取火了。你的剑还在身上对吧?” “嗯。”夜赫亮出剑来,经过好漫长的时间,方才点燃了火,幽幽的火光照在他们俩身上,夜赫看到她安然无恙,方才放下了心。举着那个好不容易燃起的木,在这个狭窄的空间照了一圈。 还好不是蛇窟!他们踩到湿湿软软的东西,是青苔。上面还有几根麻绳。云舒松了口气,原来踩到的是绳子啊,还以为是蛇呢。 夜赫举着火把,先看她是否受伤了。好在只是手掌被木头擦破了些儿。心微微的疼,她却把手藏在身后。抬头看了看他们掉下来的洞口。洞口离地面相当的远,他把火把给云舒,试着用轻功攀上去,但是无果,太高了!四面又没有可以落脚的东西。 只好先找是否有什么可以生火。天气太过于寒冷,如果没有生火御寒,他们有可能冻死在这里;这是个圆形的像井底一样的地方,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用。如果是陷井的话,这井也挖得太深了些儿;在另一边的尽头,竟还有个小小的门,他们走过去,里面黑洞洞的,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夜赫胆子大,大步走进去,照了圈。门内的空间竟比外头还更大些,但也大不了多少,放眼望去,一大捆柴伙便落入他们眼中。夜赫兴奋地道,“还以为这里不会有柴火了呢!没想到!”忽的,云舒尖叫了声,迅地躲到夜赫的身后。 夜赫忙举高了火把,往里面照了照,不禁也皱起了眉。 卷四·风云变 第二章 情愫生(上) 那是一堆白骨。看样子应该是死了挺久了,骨头与柴火堆在一块儿,它的身边还有些木炭,看来也曾经在这里取过火。夜赫拉过云舒,把火把给她,“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把柴火背过来。” 虽然柴火不多,但有总好过没有。而且还有木炭,这更方便他们燃火了。在干燥的地方,夜赫抽柴火搭建成锥形,开始燃火。云舒在火上烘着冻得快要僵硬的手,看夜赫一次又一次向上跃,意图能跃到顶上。 “不要试了,夜将军,这么高,我们可能上不去。”云舒此时倒显得淡定了。 夜赫无奈地坐到她对面的地上,“你不担心么?” “担心啊,”云舒道,“可是现下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我们不如坐下来,想想办法。”她望着那个洞口,上面覆盖了些稻草。本身这里就偏瘾,再加上铺了这个稻草,就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了。 “对不住,竟连累你了。” 云舒望着他,“好象那人是征对我而来。” “怎么会?”夜赫道,“你一个宫女,谁会想要置你于死地?” “不知。”云舒垂下头。那人,像是征对她来的。至于是谁想要她死,她亦不知……皇后?刘贵妃? “兴许还是来暗杀我的。”夜赫冷峻的嘴角自嘲地往上牵了牵,漆黑的眸子,望着她的面容。“里面那个人,应该也像我们一样不小心掉下来的。他没能逃出去..” 云舒抿了抿唇,“实话说。刚刚我们从洞口掉下还在半空中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掉到什么好地方来,会有什么奇遇呢----可是这里既没有高人。也没有武林秘藉。” 夜赫漆黑地眸子闪出了些许笑意来,“难道不是恐惧掩盖了你所有的感觉么?竟还能这么想?” 云舒嘻嘻笑。“我在北魏时看过一些传记和故事,都是这么写的。可惜,我们没那么好运气。万一和那个去砍柴不小心掉下来,并且永远出不去地可怜人一样,那我们俩竟要一同共赴黄泉了。” “夜某荣幸。” 在火光中。她看到他好看的微笑地面容。他们会死在这里么?应当不会吧……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早死。而且,她一点焦燥不安也没有,隐约觉得,他们能想到办法出去。 “如果我们真的出不去,在这里最多困两三天就要去见阎王爷了。死之前,你有什么愿望么?” 云舒望着他扑嗤笑出来,“你这话问得有意思,难道你竟可以完成我的愿望么?” “不能,只是好奇。” “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天下太平。百姓富庶。云舒的心忽地一动,“你倒是胸怀宽大。” “因为那样我才能不再上战场啊。”夜赫目光灼灼,漆黑的眸子有迷人的魅力。“你呢?” “我……不知道。”云舒笑。整齐洁白的贝齿微露。 虽然烧着木柴,但是仍然很冷。尤其夜已深了。脚下的土地冻得惊人。云舒缩着身子。往火堆靠了靠。夜赫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两人挨得很近。云舒起身就欲离他远些。夜赫拉住道:“两人靠在一起能暖和些儿,你不想变成冻死鬼吧?” 云舒有些窘迫,脸颊有些微红,她拿起一支柴火拨动着火堆,仿佛这样能使她神态自若些儿。 “云知树,是个怎样的人?”夜赫忽的问道。 “你问他做什么?”云舒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来。 “他是我地强大敌人,但,我欣赏他。”夜赫眸光微敛,“如果不是各自的职责所在,也许我们可以是朋友。可是,我们的身份,国家决定了今日这样地局面。” 如果没有国仇家恨,师父与他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莫逆之交。两个军事奇才,同样威霸沙场地英姿飒爽,一样地雷厉风行----不着痕迹地叹气。如果果然她命困在这里,她的使命完成了不了,师父又会怎样呢?会因为她地离奇失踪而感到难过,还是更为她未能毒死韩霁而耿耿于怀呢? 她迎上他的眸子,“我师父在信阳受重伤,是因为你吗?” 夜赫的眸光不经意闪过丝儿紧张,“如果是呢?” 云舒的胸口莫名的沉重,“果然是你。”所以她为自己对他不厌恶感到愧疚。 “我只是反问你,如果是我,你会怎样?” “离你远点。”云舒认真地道,“我总不能和重伤我师父的人做朋友罢?虽然我对师父甚至是有些恨意的,但是他好歹抚养了我一场,我不能那么没良心。”她在他面前表现出很恨师父的样子,只为不让他怀疑是师父派她潜伏到韩霁身边。 夜赫有些许沉重。就算没有魏长歌,她也不会喜欢他罢……恐怕她还有点恨他。止不住心里刺刺的疼。解释太多也没用,他终究是与云知树战场上交过手,拼过命的。 气氛瞬间僵硬。火堆出噼啪的响声,有火星迸出来。长时间不说话,再加上天晚了,就忍不住想要睡觉。云舒的眼皮沉重,昨儿没睡好,今天又遭遇这样的事,困倦疲惫在她呆坐不久之后,开始蔓延了。 夜赫轻声道:“想睡就睡吧。” 云舒抱着膝,头埋在膝盖中,凉嗖嗖的风灌进脖颈,叫她冷得打颤。她背过身子去,解了髻,任光滑如水的长披散于肩。云舒偷看了夜赫一眼,看到他眼里的惊讶惊奇,忙说道:“我是因为太冷了……” 女子不能轻易让外人看到自己未系的模样,但此时取暖大过于一切,云舒也不想那么多了。夜赫明了地点点头。那一头柔软的如水般的长,让人想要伸手一掬。脸好小好小,仿佛只有他半个巴掌那么大。此时脸颊嫣红,不知是火烤的还是羞涩。 卷四·风云变 第二章 情愫生(中) 云舒又埋于膝间。夜赫望着她的长,几乎都够到了地上。时间慢慢流逝,他望着火光,时不时看下她。 她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轻柔。夜赫搓了搓手臂,虽然有火堆,但是寒意却仍旧扑面而来。看她,似乎也有些颤抖。他移到她身边,她没反应。估计真的睡着了。他脱下外面的棉袍子,盖到她身上,自己则望着火堆,想心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晃了晃,往旁边倾去。为了不使她摔到地上,他忙挪了过去,她不偏不倚,刚好倒在了他的怀中。 那一刹那,夜赫的心满满的,有感动在其中绕动。她睡得太熟了,根本没醒来。一股芳香直窜进鼻子,那是她身上清甜的香味。长长柔软的披在他的手臂,痒痒的如棉绒般的触感。 他低头望着她。白晰的肌肤,脸上有点点淡淡的斑点,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反倒显得有些可爱。长长密密的睫毛如弦月般弯翘,好精致小巧的脸。等夜赫清醒过来,他的手已经在抚摸她的脸了。 有些做贼般的心虚,这么神使鬼差地,几乎不受大脑支配的,手掌就已经碰上了她柔嫩的脸颊。她却浑然不觉,想必实在太困了。姆指轻轻在她的脸颊摩擦,却讶然现,她脸上的斑点,好似有点晕开了。 眼花了么? 又擦了下,颜色淡了些儿。夜赫好奇又吃惊地看着她。这些斑点是她画上去的?为什么?天下间难道还有不爱美的人么?她怎么会往自己的脸上画斑点?想不通! 可是,其实她脸上的斑点,并没有多少丑化她.网.看起来仍是那么清新可人。 她在他怀中睡得香甜,夜赫有些颤抖。不敢相信她此刻就在他怀里……点点温泉般地暖流在胸口化开,盈满胸腔。 云舒是被冻醒的。她觉得脚都快要麻木了,歪歪扭扭的睡姿使她全身酸疼。火堆还在燃烧。只是剩一点点余光了。 忽然觉得,有一双手正搂着她地手臂。她吓醒了,睡意全无地瞪着尚在梦中的夜赫。她,她怎么会缩在他怀里睡地?!粉脸通红,她快地离开他身边,动作把夜赫惊醒了。 他醒来。什么也没说,加了点儿柴火到火堆中。云舒这才现身上还披着他的袍子,那么宽大。脸越红了,心里却一惊。他把他最保暖的衣裳给他披着,他就穿这么单薄的过了这晚上么?她披着这衣服还瑟瑟抖,那他岂不是要冻坏了? 忙将衣服给他,“谢谢。” 夜赫接过来,两个人神色都显得有些不大自然。云舒背过身去,用手指梳理柔。然后松松地挽了个髻。云舒望了望上面,“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估计天亮了。”可是这下面还是黑漆漆的,上面一点光也透不下来。夜赫把火烧得旺旺地。“我想了想,或许可以这么办。上面覆盖着的稻草比较容易点燃。我拿着火把用轻功跃上去。以那个高度,再将火把扔上去。应该可以够得着,可以点燃它。我们消失必定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了,如果上面着火,引应会引他们来寻找。” 云舒想了想,“这个法子还不错。” 夜赫试了第一次,虽然火把扔上去,但是方向不大对,以比夜赫更快的度掉落到了地上。 在他去捡那个掉落下来的木枝的时候,忽的想起来,目光与云舒相对,两人突的异口同声地道:“我想到办法了!” 夜赫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这里不是有木枝么,你会不会做箭?” 夜赫微笑,“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云舒嘻嘻笑了,“那快点吧。我来做软弓。”说着拿丝帕做成了个弹弓的模样,虽然弹性不好,但是凑和可以用。 夜赫挑了个稍微笔直地木枝,将它削成箭矢,然后从怀中拿出帕子,缠在箭矢上。他接过云舒手上的锦帕弹弓试了试力度,再和以他的内内,现竟可以射三四丈之远。 二人高兴极了,将箭矢燃到火上,夜赫跃上去,然后将点燃了地箭矢射入那堆稻草。 火苗触及干燥易燃的稻草,瞬间就烧了起来。夜赫与云舒交换了个眼神,露出会心笑意。夜赫道:“一会儿只说,你是因为出来散步,谁知夜色深重,竟迷了路。我听到你地呼救闻声而来,两人正欲往回走,谁想不小心竟掉到这里来了----这样说或者对你会比较好点。” “嗯。”心中有奇异地感觉在膨胀。他考虑的,似乎要比她周全些。他们望着上面那堆稻草。有部分因为燃烯而变成灰掉落下来。还没有消息……夜赫与云舒皆有些紧张。如果上面没有人循火而来,那他们真地有可能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夜赫与云舒靠在一起。火堆的火又开始渐渐弱了,四周复又黑暗下来。上头燃烧的烟雾,有点呛鼻,但好在可以忍受。云舒的指尖冰凉,夜赫突的打了个喷嚏。 “你还好吗?”昨儿那么冷,他竟把袍子给她披上,正是容易感冒的呢! “不要紧。”夜赫侧着耳朵。好安静,没有一点脚步声从上面传来。好漫长的等待啊!第一次尝到如此被动,等人救赎的滋味。 在等待的同时,却有些浅淡的失落。离开这里,他们又会归回原位了吧? 忽的,有嘈杂的脚步声带着隐约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这里着火了……平白的怎么着起火来……” 夜赫去云舒兴奋地互望一眼,夜赫手圈在嘴边喊道:“下面有人……快来救!” 云舒手指置于唇间,出一声清亮的啸声。夜赫看了,也学着她,两清悠远的清啸,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不断回荡。 可能是声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那些稻草带着火团丢了部分下来,瞬间白光乍泄,他们重新见到了日光。云舒止不住舒了口气。 夜赫却忽地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握了下,又松开。云舒不解地看看他,他却望着天空。 卷四·风云变 第二章 情愫生(下) 上面那些侍卫得知是夜将军落入井底,立刻就搬来绳索,轻易就把他们救上去了。重新回到地上,外头的阳光和白茫茫的雪刺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来。 原来昨晚竟下雪了么?怪道那么那么地冷。不禁庆幸,稻草上覆了雪,他们还能将它点燃!或许冥冥之中有天意,他们命不该绝。 有一侍卫道:“夜将军啊,你怎么会掉到那下面去?昨晚你整夜未归,今儿早上又寻之不着,可把皇上都急坏了!命了我们全部的人都出来寻找呢!还好这里突然着火了,不然你埋在这下面,我们怎么会知道啊!” 夜赫与云舒却只是默默不语。二人一同回到帐蓬区中,韩霁迎了过来,面色凝重:“你到哪里去了?害朕好一阵担心。”又见云舒在他身边,指着他们道:“你们,喔----”拉长了尾音,有起哄的味道。 云舒面色绯然,夜赫辩白道:“皇上莫要胡言,毁了云姑娘的清白。不过是她夜间睡不着出去散步竟迷路了,臣刚好在外头听到了她的呼救声过去相助。谁知道两人竟一起掉到那陷井里去了。” “哦?”韩霁皱皱眉,“陷井?竟能困得住你么?”说罢笑笑道,“只怕是美人在旁,不肯上来罢?” 夜赫面色肃然,“陷井比皇宫的宫墙还要高深几分,所以臣用轻功也跳不上来。如果能上得来,就不用放火引你们注意才能获救了。在下面一夜,只差没把臣冻死。好在还有柴火可以取暖。” “哦。”韩霁拍拍他,“平安归来就好。朕还以为你是不是掉到深沟悬崖去了,正派了侍卫队出去寻找呢。” “谢皇上。” 韩霁命下面的人道:“去煮两大碗姜汤来给夜将军和云舒寒。”目光停留在云舒身上。“你也去歇着去罢,想必昨夜又冻又吓的。” 云舒福了福,往她住的那个帐蓬走的路上遇到了魏长歌。他地眸子里尽是关怀。“舒儿,你没事吧?” “没事啊。”云舒摇摇头,“就是太冷了。” “真是太不小心了。这半夜三更地怎么敢在外头散步呢?要知道山谷里可是有野虎猛兽的.p..”魏长歌担心道,“还好你们平安归来,不然……” 云舒笑笑,“我们这不是回来了么?” “我去做姜汤给你喝。”魏长歌千言万语。却化成这几个字。默默地望着她会儿,方才去了。 云舒歪在床榻上,有种做梦似的恍忽。好象昨天经历地一切,已经漫长而遥远,像是做梦那样不真实。她和夜赫相处了一夜,她竟然还在他怀中睡着了……面色有些绯红起来,摇了摇头。 自己从来都是睡觉很警醒的人,就算因为前儿没休息好,昨天实在太困了。怎么会睡在他怀中,自己却还没清醒过来呢?她有点慌乱,一点愧疚。夜赫怎么说都是她地敌人。他曾经重伤过师父的! 正在呆间,见颜大嫂掀着帘子进来。“哎呀。云舒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昨儿把我们都急死了。” 云舒笑笑。“谢谢颜大嫂想着,我没事呢。就是被困在井底下困了一夜。” “和夜将军?”颜大嫂道,“一个女儿家和他相处了一整晚,啊……” 云舒的脸不自觉地红起来,“夜将军是正人君子,并没有对我怎么样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知道,男人么,始终是介意的。” 云舒不解地望着她。颜大嫂笑笑道:“我是说魏兄弟啦。你昨儿没回来,他可是了疯的找。也到天亮才回来地。才刚我看到他,闷闷不乐的,多半是介意这事儿。”垂下眼睫来。他昨儿找了她一夜吗?那么冷的天儿……她与夜赫在陷井底下虽然也冷,但是好歹有火烤着。想到他翻山越岭寻找她的样子,她就忍不住鼻子酸涩。 魏大哥应当是介意的吧……看到喜欢的女子与别的男子共处了一夜,如果不介意,那才叫奇了。可是特意地去和他解释,似乎又没有必要。就这么着吧。反正他们,始终不能携手到最后的,不是么 她深深地叹息,心口紧紧的,疼痛。又有些愧疚。 颜大嫂出去不久,青鸾掀了帘子,冰尘走了进来。“舒儿,你总算回来了,”她拉着云舒地手坐到床边,“可把我都吓死了,一整夜也睡不着!” 云舒微笑,“让主子操心了。”虽然冰尘变了,但是对她的那份情义,倒还没变,仍是这样关爱着她。 “昨儿那样冷,下了雪,我们在帐蓬里都瑟瑟抖直打哆嗦,你想必冻着了吧?”冰尘蹙眉道,“怎么会掉到陷井里去?真的是不小心地吗?” “是不小心的啊。”他们掉到陷井里去确实是由于自己地疏忽大意,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个陷井。至于那个黑衣人,是不是特意引得他们去那片梅树林,让他们掉到陷井里去,就不得而知了。 “我还以为是不是有人陷害你们呢。”冰尘蹙眉道,“不过现在不管怎么样,能平安回来就好了。你和夜将 “没有什么啊。”云舒忙抢白道。 冰尘掩口而笑,“我又没问你什么,你这么急着否认干么?可见地你们倒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了。” 云舒红了脸,“哪有什么秘密。我们不过是一同患难了而已。” “说不定还能由此而引出一段情来呢。” 云舒脸上地表情有些尴尬,“他可是黑翼将军啊!公主忘了么,他是我们北魏的头号威胁。” 冰尘的笑也僵在脸上,慢慢地化成淡淡苦涩。想到北魏,她心中就痛。“嗯,你好好歇着。我稍晚再来看你。” “天儿冷,主子好好保养,不消总记挂着我。舒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云舒目送她离去,躺在床榻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魏长歌很快就拿姜汤进来给她喝,云舒端着暖暖的姜汤,“谢谢魏大哥。” 魏长歌看着她,心里眼里,都是悲楚。莫名的心痛浮生出来,仿佛告示着,他将永远失去她那般。 苦笑了一声,从未得到过,又何谈失去呢? 傍晚又飘起了大雪,韩霁突然下令明日就回越宫去。云舒很惊讶,是因为皇上觉得这里太冷了所以要回宫么,还是有别的原因呢?他可是说过要在这里打猎十天的呢! 去冰尘的帐蓬里,冰尘却道:“回去也好,这里着实太冷了!而且生活起居也不大方便。”停顿了下道,“喝了姜汤感觉怎么样?听说夜将军倒是有些着凉了。” “哦?”云舒的心硌登一声,往下沉,“主子怎么知道?” “请了御医去看了。不过据说不是很严重。”冰尘望着她笑道,“嗯,他一个大将军,体魄竟不如你?” 云舒红了脸儿,悄声地说:“那是因为夜将军在我睡着的时候把袍子给我披了。” “哦……”冰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望着她的眼睛道,“这样对你好的男子,着实难得。不如跟皇上说说情,把你指给他?” 云舒急道:“主子说什么呢!我和他怎么可能……” “是因为他是黑翼将军,所以你放不开么?”冰尘眸光璀灿,“想想云将军,他难道喜欢杀人,喜欢鲜血?只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份职责罢了!云舒的心微微地颤。 冰尘低声地道,“我们能回北魏么?恐怕没有那么一天。私心地说,我倒希望你离开皇宫。只有那样,你才能比现在幸福。”她美丽的脸庞有丝无奈,“我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你是知道的,我那时多么想嫁了之后就可以不再呆在宫里。谁知道,竟是从北魏的皇宫,嫁来了越国的皇宫。什么也没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我从公主变成了妃嫔。” 云舒静默不语,冰尘又道:“你还有机会,若是将军喜欢你,你们成就了这段美事,岂不是很好?” 云舒摇头,“舒儿暂时还不想这些。” 冰尘沉默了片刻,“你还是喜欢那个御厨么?” 云舒面色然,“主子不要再说了,舒儿当真还不想呢……若哪天想了,自然会告诉你,让你给我做主。” 冰尘嫣笑一笑,“好。” 卷四·风云变 第三章 判谋乱(上) 露荷殿外的莲花池,只剩冰凉的假山石景,鲤鱼仿佛因为天冷,也懒惰了许多,沉在池底一动不动。池上有部分的水冻结成冰,尤自冒着冷冷白烟。 刘贵妃坐在正殿,穿着华丽的冬装,正端着碧腾腾的绿瓷青花碗喝青烟腾腾的毛尖。余烟袅袅。好一会儿,她方问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属下不力。”那人顿了顿,“望娘娘恕罪。” “什么?”刘贵妃顿时抬起眉眼来,犀利的眸光如烈焰般灼人,“不在宫中,居然也会失手么?!” “回娘娘,因为冰婕妤一直在侍卫的包围之下,从未踏出帐蓬区半步,属下近她不得。” 听他这么说,刘贵妃心想着必定还有后戏,便问:“那云舒呢?”“云舒想必是逃不掉了,”那人道,“属下把她和夜赫引一个陷井里去了。那里偏僻,属下又用稻草把陷井口掩得紧了,想必他们出不来,不在里面饿死,也会被这天儿冻死了。” “算你还算做成了件事儿。”刘贵妃傲慢地道,“等事情成了,本宫必定重重赏你。你下去吧。” “是。”那人抱拳告退。 刘贵妃嘴边升起抹儿笑。虽然冰尘除不掉,但云舒除去了,总算叫她心情好了些。想到她们,眸光喷出愤恨来。若不是云舒出来制上韩豫吃下龙须酥,她的目的早就达到了。牺牲一个素心有什么要紧,到时素心一死死无对证,皇上又能拿她怎样!可是偏偏冒出了个她来!又有个冰尘推波助澜!皇上虽嘴上不说,但已经许久不曾踏足露荷殿。想必对她也有一定的怀疑。这些,都是拜她们所赐!冷冷地哼了声儿。但凡与她过不去的,就没有人能活下来。她们也逃不出这样地命运。 红艳艳的嘴唇勾起冷冷的笑,细瘦地指尖感受着毛尖送来的暖意.ap..素玉进来道:“娘娘。听说皇上明日就回宫来。“哦?”刘贵妃讶异道,“何以这么早就回来了?”眉尖微蹙,如果夜赫与云舒皆失踪了地话,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返回呢?她知道皇上与夜赫的关系匪浅,应当不可能一日寻之不着就放弃吧? “奴婢也不知。只是听他们这么说。” 刘贵妃寻思着,姣好的脸上有丝寂寥落寞的神情。半晌叫素玉道,“把熹儿带到这里来。” “是。”素玉领命去了。 不久一个五六岁,穿着红绫小袄,嫩黄棉裙,梳着卯髻的小姑娘走到刘贵妃跟前来,福了一福:“给母妃请安。” 刘贵妃拉过她来,让她坐于自己膝上。这是她唯一地小公主,名唤韩熹。她生得粉妆玉琢。小脸圆润,五官精致,勿庸置疑。将来大了必是个美人胚子。加上她嘴甜,韩霁对她是疼爱有加。视如掌上明珠。 “功课学得怎么样了?”刘贵妃在韩熹四岁便拜请了大学士图雅授课。她冰雪聪颖,现已学到《五经》了。 韩熹稚声稚气地道:“图先生说熹儿学得好。还说要奖励我呢。” 刘贵妃微笑,“说明熹儿聪明啊。父皇有多久没来看你了?” “前几天林嬷嬷还带我去父皇那里了。”韩熹眨着大眼睛。 “哦。”林嬷嬷是韩熹的奶娘。心下有丝欣慰,皇上终究还是喜爱熹儿的。她抚摸着韩熹光滑如缎的,“父皇明天就回来了,到时你到长乐宫去给父皇请安。” “母妃带熹儿去吗?”韩熹期待地扬了扬长睫毛。 刘贵妃蓦地泪盈于睫,低头,拿绢子拭了拭。韩熹用小手帮她擦着泪水着急地也要哭了:“母妃怎么了?熹儿没有说错话啊。” “嗯,是母妃自己难受。”刘贵妃搂住她,觉得好辛酸。虽然也爱韩熹,可是她那么深切地渴望,如果她是个皇子就好了!那样她在皇宫之中,也不至于如此傍徨无助,生怕被人挤到永远见不到皇上的角落里去。 “熹儿一直都很乖,母妃别难受了。” 刘贵妃点点头,抚了抚她柔嫩的容颜,心中深深叹息。不久一个侍卫进来,面有难色地道:“娘娘,属下刚刚收到飞鸽传书……” “如何?” “云舒……没死。” 刘贵妃的瞳子猛得收紧。这群饭桶,拿来何用! 韩霁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路途积雪未化,行路甚是困难。这不刚回到宫中,又飘起更大的雪来了。天气冻得叫人颤。 韩霁一回宫便命召唤韩霄。许久派去地太监回来道:“南陵王爷并不在府上。据管事的说,是游历去了。”“哦。”韩霁眸光收紧,脸容严肃。既是去游历了,想必暂时不会回来。他到长乐宫,外头便有人传:“婉希公主到----” 婉希公主是韩熹的封号。韩霁不禁喜上眉梢,“熹儿怎么这时候来了?传。” 韩熹很快就小跑着进来,正欲扑到他地怀中,忽的想起什么,先行了个礼,方才笑眯眯地道:“请父皇安。” 韩霁拉着她地小手,“熹儿怎么这么冷还过来?” “听说父皇回来了,熹儿想念父皇,就叫嬷嬷带我来。” 韩霁弹了下她地额头,“小鬼头,你是有事情求父皇吧?” 韩熹嘻嘻笑,“没有啊。只是父皇最近怎么不去露荷殿看母妃呢?” 韩霁的脸僵了僵。好象是有一阵子没见过刘贵妃了,自从上次地龙须酥事件之后。他心知肚明,只是念在旧日情谊,熹儿尚还年幼,不忍其失去母妃;而且韩豫又平安无事,所以才没有对她进行惩处----但却是打从心底对她产生了丝儿厌恶。韩熹接着说道:“熹儿昨日看到母妃在流泪,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熹儿想肯定是父皇没去看她,所以母妃伤心了?你若不来看我,我也伤心的。” 韩霁尴尬地笑笑,心中感慨万千。 他领着韩熹看白虎皮。那日打的白虎,将白虎皮整个儿剥下来,虎头亦在,赫赫如生。虎皮清理干净,风干了,看着毛色更加深白如雪,柔软得好似婴儿的胎般。韩熹有些害怕,大眼睛里有着迷惑。“这真的是老虎么?熹儿只在画里见过。” “白虎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去摸摸。” 韩熹这才怯生生地过去摸了一把。“好软啊!”虽然老虎可怕,但她看它反正不会动是死了的,就不于怕了。接着童心大起,整个人都窝到虎皮里去,拿脸蹭着它柔软的皮毛。 韩霁在旁边不禁笑意盎然。过了会儿韩熹道:“父皇刚还没有回熹儿呢,你怎么不去看母妃呢?你去看看她好不好?” “是母妃叫你来让父皇去看她的么?” 韩熹摇了摇头,“不是的。”她的大眼圆溜溜的,“怎么了吗?” “没有,”韩霁抱着她笑道,“那父皇找一天去露荷殿吧。” “明天好不好?” 韩霁考虑半晌,“明天若有时间就去。”可是明天并没有时间。 送走韩熹之后,韩霁坐在椅中,顿了半晌,本欲叫侍卫来的,后面想想天色,罢了。这样的冷的天,明天再说吧。 卷四·风云变 第三章 判谋乱(中) 次日早早地起来早朝,完了之后回到明镜殿,外头有人报:“南陵王爷求见----” 韩霄?韩霁蹙了蹙眉。他不是去游历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笑面迎上,韩霄抱拳,爽朗笑声自喉间飘出,“参见皇上。” “多礼了,”韩霁面不改色,笑面如春,“昨儿派人去找皇兄,不是去游历了?” “巧就巧在你派来的人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回来了。”韩霄笑道,“这是咱们兄弟俩心有灵犀吧。”韩霄与韩霁长得倒有些相像,同样的伟岸身躯,面容比韩霁更冷俊些。 韩霁笑了,“你倒是说说,到哪里游历去了?” “我去游历的地方,可是关乎咱们国家的社稷安危。”他严肃下来。 韩霁见他说得严肃,不禁有些纳闷。不是他才是给国家安危制造混乱的角儿么?!面上淡淡地道,“怎么回事?” “是这样,”韩霄认真地道,“前一阵子无意间听说虞子儒酷好骑射,我爱好这一口,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某日登门去拜访的时候,门童告知他不在府上,我便到虞府不远处的一家古玩店淘宝。谁知一转头,竟看几虞子儒从家里出来了!我心想着这老头儿明明在家却拒我于不见,不是有鬼么?”见韩霁蹙眉听着,他又接着道,“我跟着他出了城,竟现他到城北边一百里左右的一个骑射场……” 韩霁的眉毛不禁跳了跳,目光不惊,脸色不变,心下却在想着。韩霄怎么会来说这个事儿? 上次夜赫说过之后。他虽然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但毕竟夜赫不会平白无故地陷害韩霄。所以他按着原来的意愿,去狩猎。然后再派人悄悄去调查骑射场。他心想他人在狩猎,如果韩霄真地有所举动的话。会不那么小心翼翼,也更有利于调查。 骑射场里果然有人练兵,韩霁派去的人回来亦说韩霄经常到那骑射场附近就消失了,心想必是他无疑了..要接受与他最亲厚地兄长叛变的事不大容易,他正准备这几日再叫夜赫去细细探查下。没想到他竟来了,而且拿这个来说事。 难道竟不是他要谋反么? 眉头微蹙。虞子儒是吏部尚书,平时作风是遭人唾伐,可是他会谋反么?韩霁且露出讶异地神情,“他去骑射场这事儿有什么怪的么?” “我去了之后,才现原来里面竟大有玄机。”接着将虞子儒私密练兵之事说予韩霁听,“这可是谋反啊!需得及时拿他来才是!” 韩霁面色大变,亦点头道是,接着命人将虞子儒拿来---- 长歌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闷闷的。窗外是阴沉沉的天,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屋顶瓦烁,银妆素裹。 手中一杯暖暖地铁观音。尤自冒着烟。今儿休息。在家中那么清冷,心里堵得慌。只好到茶楼来坐坐。 心底有一块地方,仿佛也在下雪,潮潮的,又湿又冷。原来情伤是这种滋味……他总算明白了。舒儿,和夜兄……他知道自己不是胡猜乱想,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点什么在萌生。 舒儿看他的眼神,猛得让长歌的心揪疼。 喝了口茶,忽然一抹艳红的纤细身影飘过他的眼前,又迅折了回来,然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女子。 她笑嘻嘻的,面如银霜尤白,眼如秋波流转,大眼睛笑成一弯新月:“是你!” 声音脆生生地,长歌定定看住她,“你是?”她一袭红装,身量娇小苗条,外罩着白狐狸的鹤氅,衬映着肤白胜雪,黑瞳漆黑如墨。娇艳欲滴的红唇边一抹微笑,浅浅梨涡忽隐忽现。 “哦,你不记得我了,”她好象有点失望,“没关系,我们上次一起捡过白菜----” 长歌忽然想起来。哦!她就是那个路见不平,张嘴相助地小姑娘。他微微笑,“原来是你。” “想起来了罢?”她有些兴奋。 “嗯,”长歌握着茶杯,“后来那块玉佩怎么收拾了?” “还在我这里呢,找不着失主。”她的银莲耳坠轻轻地晃,整齐厚密地流海微微漾开,露出两抹浓密地柳眉。她拿出那个鸳鸯玉佩,“回家后现竟然可以拆成两半。这样吧,见者有份,我分你一半。” 魏长歌忙摆手,“不要了,姑娘自己留着吧。” “那怎么好意思啊。”她吐舌,“虽说是捡了,但独贪了它,我总觉不安。” 呵,这姑娘还真有意思。“那你赠予别人,不必一定给我。” 她见他这么说,只好将玉佩放进了荷包。“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沐见雪。” “在下魏长歌“长歌,”见雪白晰的脸上漾着深深笑意。总算,知道他地名字了。“没想到又想遇了哦。” “京城不大,想碰上也并非难事啊。” “不介意我在这里坐会儿吧?”见雪大眼灵动地转着,“长歌等人吗?” “我只一人。若你喜欢坐这儿,便坐罢,不要紧。”魏长歌有些意外。她怎么会直呼他的名讳?就是舒儿,也从未这样直接唤他的名。 见雪招手叫来小二,要了壶儿果茶。偷偷看他看窗外的样子,深刻的轮廓,笔挺的鼻。二人不知要说什么好,陌生的气氛在空中飘荡。 仿佛是怕她尴尬,长歌开了口:“沐姑娘应该不是京城本地的吧?” “你怎知道?”她有些吃惊。“难道说话有口音吗?” “那倒不是,”长歌笑笑,“本地的姑娘绝对不敢来天茗茶楼。” “为何啊?” “这儿是京城出了名的多事之地,常有打架斗殴生,所以一般姑娘家不敢来这 “这样啊。”见雪吐吐舌,“不过有你在这里,就算有打架斗殴生,应该也会保护我吧?” 长歌笑笑,不语。她像人间的快乐精灵,应当出生在优渥的家庭,不识愁滋味,才能笑得这样甜美。正说着,突然间天上飞来一样不名物体,眼看就要打在见雪身上,魏长歌蓦地起身将她往旁边拉。 “轰”得一声,是椅子砸在桌子上的声音,紧接着打架的声音沸腾起来,见雪踮着脚尖往那边看热闹,见看不着,还欲走过去。被魏长歌拉了回来,“姑娘家在这里不合适,还是走罢。” “哦。”见雪红了脸儿,与他一起出天茗茶楼。她呵了呵手,“又下雪了哦!” “嗯,”魏长歌看着雪,心里莫名有丝疼痛。如果那天晚上与舒儿掉入陷井的人是他,会怎样呢……“在下先走了。告辞。”见雪往前走了两步,见他没有停留,也收住了脚。不急不急,既是能相遇两回,以后还能再遇上。 这时一个穿绿色薄衣的小丫环拿着伞跑了过来,“小姐,你去哪儿了?害默儿好一阵找。” 沐见雪的梨涡在荡漾,“我找着他了,默儿。” “谁啊?”默儿呆呆地看了她,忽然张嘴喔了一声,“真的是他吗?小姐怎么认得?” “他已忘了我,可是,我怎么会忘记他呢。”她的声音轻轻的,像轻轻飘落的雪花。 卷四·风云变 第三章 判谋乱(下) 云舒身边点着油灯,手扶着缎面,一下下绣着凤翼。 昨儿至傍晚方才回到宫中,想起昨儿早上见到夜赫的样子,云舒不禁征愣了下,执着绣针的手停在半空中。 好在他并无大碍,想是吃过姜汤之后风寒已经尽了。他们只在人海中匆匆交换了个眼神,那个眼神忽的让她的心莫名的颤抖! 仿佛那个眼神还在眼前,她此时的心跳亦不受控制地小鹿乱撞。低下头来,继续刺绣。她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同室的几个宫女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叫她道:“云舒,大冷天的还要额外做这个活儿,皇上给不给赏?” 云舒叹气,“哪有那样的好命啊!” 小宫女吐了吐舌,“真不厚道。” 云舒呵呵笑了。那小宫女们又开始叽喳了,“听说我们国家有人谋反!” 云舒听得意外,将绣架也挪到她们身边,笑道:“挤到你们这儿来,暖和点。那里快要冻死我了。你们刚刚聊什么呢?听到什么谋反……” “可不是,听说都给拿下了。”那小宫女道,“而且还是虞美人的亲爹,这次她肯定也要跟着糟央了。“哦?”云舒偏着头。谋反的人,自是没什么好下场了,管那个人是不是国丈大人。就是亲兄弟,也不认情面啊。 “可惜我们不在明镜殿当差,不然可就有好戏看了。”一宫女嘻嘻笑道。 云舒低声道,“快别说了,小心让人听见,咱可讨不了好处。” 那宫女吐吐舌。立刻就把话题转移到今晚丰盛的晚餐上去了。因有一色绣线用完了,所以次日早上,云舒在御膳房忙完之后。就到针线司去了。针线司就在北宫门附近。一路上遇到不少文武大臣,云舒皆是福了福方才离开。 拿了绣线出来。抬头,便看到夜赫了。他穿着藏青色袍子,披雀羽披风,面容冷俊,长翩飞地朝前走着。 云舒垂了头。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忽的,他像是也看到她了,脚步停了下来。但很快又朝她走来。云舒福一福,“夜将军。” “嗯。”夜赫望着她,“那日在陷井底下呆了一夜,未曾着凉吧?” 云舒摇摇头,“没有。倒是听说夜将军着凉了----可好了?”“并不是着凉,不过是由于冷热交替,打了几个喷嚏而已。下面的人就急急忙忙地请太医去了..你回御膳房?” “是。” “一起走罢。” 云舒走在他身边,有些紧张。她也不知道这紧张从哪里来……仿佛每次与他相对,都有这种感觉。朦朦胧胧间有些什么在她心底滋生。她却看不到,抓不着。两人正着。云舒想起昨儿他们说的造反地事情。说道:“朝里生了那样的事情,你们想必也少不了头疼吧。” 夜赫黑眸瞥她一眼。“你也听说了?” “只略听说了些,”她问道,“虞美人的父亲谋反之事,是真地吗?” “本来不是,但现在可能是了。”舒不解地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云舒不懂。” 夜赫微微笑了,“本来这事可能不关他的事,但若是别人将这事赖到他头上,那就成他地事了。” 云舒瞪大了眼睛,“呃,那他不是冤枉的吗?” “如果有人刻意陷害,精心设计,那他看起来就完全是个策划谋反的主谋了。” 云舒懂了,“能找得到陷害他的人么?” “可以,但是他太精明,没留下任何证据。”夜赫勾勾嘴角。 “哦。”云舒点点头,不再往下问。二人慢慢往前走,到了分叉路口,云舒回御膳房,夜赫则到明镜殿。他深深看一眼她,竟有些不舍。每次分别,都要过好些天儿才能再见到她。所以每次偶遇她,他都觉得庆幸。 嘴边有抹自讽的笑,叹息声儿,迈着大步,不消片刻便到了明镜殿。 韩霁传他:“怎么样?” “捉到约莫百名士兵。”夜赫道,“暂时押在会稽府衙地牢中。” 韩霁面色一黯,叫宫女给他拿披风过来,福祥光忙道:“摆驾---- 韩霁对福祥光道:“备你们出宫的马车,朕要出宫。” 福祥光忙去办了。出了宫,福祥光便去牵来两匹马,韩霁夜赫二人策马直奔会稽府衙。后面几个便衣侍卫跟着。会稽知府见皇上来临,忙不迭地行礼招待,韩霁却直奔地牢。会稽知府忙拦道:“皇上龙体,如何去得如此阴暗潮湿的地方,况近来天气冷,若是扑风着凉,可是臣的罪过了。您在堂上稍候,臣把犯人提上来给您审问。” 韩霁应允了。十来个犯人穿着囚犯的衣裳被提上堂来,跪于韩霁面前。韩霁眸子收紧,道:“你们都是从骑射场被带回牢中的,要知道谋反可是一等罪行,不但人头落地,家族也要跟着你受牵连,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若能及时知错,将所知一切尽数告知朕,朕可保你们性命无虞底下囚犯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吭声。 “谁是主使?”韩霁又问,不禁拔高了声音。 “虞子儒。”下面有弱小的回应。 韩霁不管怎么问,他们都一口咬定虞子儒就是把他们组织到骑射场进行操练的人,分别带了四五十人上来审问,皆是异口同声。问别的问题,却什么也不答。这让韩霁十分生气,恨恨地道:“若不从实招供。大刑侍候!” 那会稽知府忙忙地道:“是!” 韩霁甩袖而去,上了马,才对旁边地夜赫道:“难道真的是虞子儒?” “臣看着他不像。也没那胆量做这样地事。” 韩霁地眸孔紧敛,“你还是觉得是南陵王爷?” “嗯。”他派人调查过韩霄。所以这事儿,他有十成把握认定是韩霄所为。只是昨儿他们赶去骑射场的时候,他们曾经见过地大批部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了,不过剩下这些残兵败将,见到他们。也不逃窜,倒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地命运,在等死了地。 莫非有内奸传了消息么?那天他与韩霁地对话,好似并无旁人在场啊,怎么消息就传出去了? 夜赫蹙眉想想,或者韩霁也早就派人去调查过了吧?会不会是他派去调查的人露了马脚,让韩霄知道了? 但是韩霁又不是非常相信韩霄会叛变,想必他派去调查的人也没有亲眼目睹韩霄到骑射场里去罢?他或者还是心存侥幸的,毕竟韩霄与他地感情是众兄弟之中最好的! 夜赫带领部队到骑射场的时候。所有证据都表明虞子儒是谋反头子。那里有虞子儒平时穿的衣裳,最爱的蛟玉佩,这些都是他平时在众人眼前穿戴过的。还有一封他写给某个未属名而尚未寄出去的信。 夜赫轻叹,虞子儒只怕这次是逃不成了。韩霄既然能做得如此慎密。就是要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让虞子儒尽数接收。又或者,皇上相信这事就是韩霄所为。但他愿意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果然次日早朝,文武大臣联名上奏,说虞子儒侍机谋反,其心可诛,要凌迟处死。这虞子儒平时就张扬跋扈,行为举止让人唾泣,这次逮着机会,还不狠狠地将其往死里拉。韩霁亦无奈,又想平息谋反事件,既然所有的证据都在虞子儒身上,那就应了众臣之议,将其斩了。 抓来地百来号囚犯,被流放边疆,韩霁虽没追究韩霄,但是对他已经有了戒心了,暗中埋伏了侍卫盯稍。 夜赫心下虽感叹未能抓着韩霄,但仿佛觉得没抓着他,又是情理之中的。韩霄既有谋反的心,他就还会再有举动。 这日夜赫出了明镜殿,迎上便遇上皇后。她地眸子里迅地闪过复杂的光茫,“夜将军,听说你前阵子病了,不知可好了?” “已经好了,谢皇后关心。” “听说还遭到刺杀了?”貌似还与云舒一起被困了一夜。看来他与云舒,总是有不解地缘份啊。皇后似是叹息般地道,“希望你平安无事才好。听说你最近在查虞子儒谋反一事,那可要多多小心行事啊!朝廷处理了虞子儒,那些狐朋党羽,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罢休吧。” “臣会小心地。”夜赫冷漠地道。 皇后还欲说什么,想了想,深深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往明镜殿里去了。虽上次的事惹恼了皇帝,但她不能坐以待毙,尤其皇上与她又没什么深厚地感情,只好不时来这里探望探望皇上,名曰以表心意,其实不过是自保而已。 虞子儒因谋反而处死,虞美人竟还不知谦避,反到长乐宫中扑到韩霁身上大声嚎哭。 韩霁心中也知道谋反的主角不是虞子儒,所以对虞美人也格外宽厚,并不计较。 恰云舒来飞柳院看冰尘,冰尘叹道:“没想到皇上真的是仁义君子,这样的谋反,竟还能宽容以待云舒知道内中情况,淡淡不语。如果虞子儒当真的谋反,不知道他能放得过虞美人么?冰尘拉着云舒道,“如果有一天北魏和越国真的又打起来,我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云舒微笑着安慰,“主子别想太多了。纵有那么一天,我相信皇上也认得清是非。战争根本不关公主的事啊。”冰尘蹙眉,不言不语。话是那样说没错,可是如果真的战争挑起的话,纵是韩霁不说什么,这后宫之中又岂能容她? 云舒又说了些许安慰的话,方才离开。才回到聚依殿,陈惠儿带着几个宫女冷着脸立在她面前,在云舒还在吃惊讶异的时候,陈惠儿却一挥手,派身后的宫女上前把云舒抓起来:“把她带到柴火间去!” 卷四·风云变 第四章 厌胜者(上) 厌胜,厌同ya,第一音。 顺便求推荐票,若各位大大手上有包月推荐票又吝惜的话,请投给醉醉。谢谢你们,撒吻华丽滴分隔线---- 云舒大骸,“惠儿姐,您这是做什么?” 陈惠儿冷笑道,“能做出那样的事,难道就没想过有今天么?带下去!” 接着不由分说用麻绳把云舒的手腕捆了,押送到柴火间去。云舒飞快地在脑海里思考着,她究竟做了什么了,她们要把她捆起来?“惠儿姐,云舒当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证据俱全,你还能抵赖吗?”陈惠儿瞪她道,“没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心内竟如此恶毒。做厌胜想害死皇上,真是其心当诛云舒睁圆了眼,“什么?厌胜?”厌胜是一种巫术,用草扎成*人状,在上面写上该人的生辰八字,就可以对其下诅咒了。这是很阴毒一种术法,在皇宫中,明争暗斗的手段很多,诬人家厌胜早就被淘汰了!因为它起不到实际作用,往往皇上也不一定会相信这类东西。“我根本不会这个啊!” “在你床下找到草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惠儿道,“总之要先将你扣下,等待上面的落。” 说完带领着宫女出去,砰得一声把门给关上了。屋子里顿时黑漆漆一片,只有墙上那扇小窗户透进来几线光芒。云舒蹙起眉,淡定地坐到干燥的稻草堆上。有人陷害她对皇上施厌胜? 会是谁呢……既然是在她的床铺底下找到的,那应该可以经常出入聚依殿吧?是同寝室的宫女么?云舒不自觉地啃了下食指地关节.,.可是同屋子的宫女们和她虽说不上格外要好,但是关系交情都还不错啊。她们之中又有谁要害她,有什么理由要害她呢? 该怎么办?她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啊。 咬了咬指甲盖。尚未想出办法来自救,忽的门又开了。她心上一喜,莫非有转机了?面对她地陈惠儿却冷漠的脸,“把你交给上面地主子们落。带走。” 云舒忙道:“惠儿姐,你容我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带我走好不好?我平时是怎样的人你知道的,若是别人陷害我。因此而耽误了皇上交代我给太妃绣的凤袍,如果追究起来,是不是更严重?” 陈惠儿愣了下,半晌才道:“你要弄清楚什么?反正东西是在你床底下找到,证据确凿的,你逃不掉。” 云舒突地想起虞子儒来,心中一颤!可怜的虞子儒不是也是被人完美设计,之后命丧九泉么?!她是不是也将面对这样悲惨的命运? “我想回屋子去看看,还有你们说我厌胜。那那个草人呢?” 陈惠儿冷声道:“你果然知道厌胜的做法,必是你做的无疑了!我们从你床底下拿出草人,还不知道这是做啥用的呢!” 云舒急道:“那是我从前在书上看过的。” “草人已经交到上头去了。” “惠儿姐。可否让我回屋子里一趟。” 陈惠儿想想,便应允了她。虽然平时与云舒没有多少交集。但是她的口碑不错。宫女们也愿意和她交好。她回到屋子里,几个宫女皆神色紧张地看着她。但碍着陈惠儿在场,不好说什么,个个都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只拿眼神望着她,有焦急也有疑惑。 云舒朝她们笑笑,走到自己床铺,细细观察了下床铺上面,又看了看下面,只下面有留了几个草屑,再无别物。 她有些失望……找不到别人陷害她的证据,她可能会和虞子儒一样地下场。从床底砖出来的瞬间,忽的看到个山楂地小核,上面一道鲜红的痕迹。她忙捡起来,陈惠儿在旁边说道:“可以走了吧?” 云舒只好跟着她去,“你要把我交给哪个主子?” “问那么多做什么,到了自然知道了。”陈惠儿不耐烦地道。云舒被几个宫女押着出了聚依殿,走前面不远在御膳区遇到魏长歌,他诧异地过来,“这是怎么了?” 陈惠儿道:“她犯了欺君之罪,要交上去查办呢。” 魏长歌蓦地一惊,云舒摇头苦笑,正想说话,却被他们拉走了。魏长歌急地追过来,“惠儿姑娘,这事情查清楚了不?欺君之罪可不能乱说啊。”“我们这不是正送她去审么?”陈惠儿脚步不停,把魏长歌抛在身后。 她们把云舒带到锦绣宫,云舒暗想,她们为什么把她带到锦绣宫来?要说她欺君,也是交给皇上或是皇后处理啊……忽地,她明白了。所谓厌胜,不过是他们随便想出来对付她地引子! 正想着,只见青衣从前头走过来,着急地瞥她一眼,又像没事人般擦肩而过,出锦绣宫去了。不久她被带到殿上,华昭仪坐于位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对陈惠儿道:“人带到,你就先走吧。” 陈惠儿行了礼,带着同来的宫女散去了。 气氛有些诡异。整个大殿只有华昭仪与她一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陷害她地竟是华昭仪手下的人么?她平时与华昭仪根本毫无往来,怎么会得罪了她? 云舒还未开口,华昭仪先话了:“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下厌胜害皇上!来人啊,大刑侍候。”立刻就有宫女拿了指夹,不怀好意地朝云舒走来。 云舒心慌,“娘娘,奴婢没有!请待查明了再……” 华昭仪大力地拍了拍桌子:“大胆贱人,竟还敢还嘴,给我掌嘴二十!”云舒咬着红唇。怎么办?反抗么?反抗只会让她处于更加不利的状态,可是不反抗,二十掌嘴,她会变成猪头的! “娘娘,这事儿交给我。”突的,云舒听到一女声,循声而去,吃惊地睁大了眼。竟是她?!桂枝! 上次她与魏大哥在一起时突然跑出来抓奸那个大龄宫女。只见她笑意森森地走近她,那眼神仿佛说:“这次你总算落在我手上了。” 云舒深呼吸,她不能坐以待毙。眸光扫到桂枝红指上的蔻丹,忽的心如明镜!原来……长睫垂下,眼神忽的闪过一抹光亮。暗想到,桂枝,我也是只为保命,你别怪我。云舒把手垂下来,中指与食指在袖子的暗袋中摸出一个冰凉凉的细小的东西来。“啊!”桂枝突然间惨叫一声。 卷四·风云变 第四章 厌胜者(中) 华昭仪正在喝茶,被桂枝杀猪般的惊叫声吓了一跳,差点把茶水都泼出去了。她冷冷地看着桂枝道:“没事瞎嚷嚷什么?快掌嘴!” 桂枝的大腿疼得快要起不来,她瞪着云舒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云舒惶恐:“我何曾做了什么?姐姐和娘娘在这里,是有目共睹的啊!” “那我的腿为什么突然间像针扎了似的疼?”桂枝手按着腿,疼得呲牙咧嘴。待得疼痛缓和了些,她扑过来检查着云舒的手,可惜云舒手中什么也没有。桂枝有点想不透,怎么自己的腿突然间就疼起来了?仿佛觉得腿间有什么东西刺入,可是摸着,竟摸不着。难道已经扎入皮肉之中了?! 此时不管别的,先将云舒打二十巴掌再说!哼,竟然敢抢她喜欢的男人,眼下逮着个可以掌掴她的机会,如何不痛快。一巴掌就要落下,突的桂枝又是一声尖叫。 华昭仪怒了,“桂枝你究竟在做什么,叫你掴她,你倒像是被掴了!” 桂枝举着右手,脸扭曲地痛苦,“手疼,手疼……” “你倒是矜贵,又腿疼又手疼起来了。滚下去!小红,你来。”华昭仪命道。 “且慢。”忽的熟悉的轻柔细语的声音,飘入云舒的耳朵中。心下一喜,是冰尘! 只见冰尘披着白色鹤氅披风,穿着白貂的大衣,下面是淡紫撒花的棉裙。她进来,仿佛连连屋子也亮了几分。 华昭仪见冰尘来了,脸上讪讪地。不过还是迎笑道,“妹妹怎么来了?” 冰尘笑笑,“路上听说了些新闻。所以来姐姐这里看看。”她看了眼云舒,眼神之间不大热络的模样。“不知道她哪里惹恼了姐姐?” “她做厌胜想害死皇上!” “哦?”冰尘讶异道,“这事可通报了皇上皇后了么?”华昭仪的笑僵在脸上,正欲说话,冰尘抢白道:“依我看,不如把她交给皇后处置?皇后可是六宫之主..如果让她知道生了这事,云舒也未交给她落,我看不大好吧?” 华昭仪地嘴角牵扯了几下,冰尘接着说道:“刚刚外头有人正在议论这事儿了,这事儿迟早得传入皇后的耳朵里……” 华昭仪也是个欺下怕上的主儿,听得她这么说,也有点犹豫了。皇后毕竟还是六宫之主……漫长罗嗦地思考之后,才百般不愿地道:“好吧。” 冰尘欠了欠身,“既如此。冰尘就带她去皇后娘娘那儿罢。” “也好。”既然要交给皇后处理,那她就不必跟去凑热闹了。心下有些不安,万一刘贵妃怪罪……叹了口气。反正刘贵妃现在还不如皇后,也不能奈她何。罢了!如此想着。竟安心了。 冰尘与云舒别过华昭仪。忙走出锦绣宫来。冰尘见四周无人,大声地喘了口气。拍着胸口道:“真是吓死我了,生怕她不放人。”她看着云舒道,“若是她不放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云舒亦跟着道:“舒儿也吓死了,差点就成猪头。”她扶着冰尘的手,“你怎么来了?” 冰尘小声地道:“是青衣过来告知我地。” “哦……”云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青衣还是对她颇为感激的,从前的青衣,从来胆小怕事,哪里能够以这样的诚意待她。 冰尘皱眉道:“她说你压胜,这究竟怎么回事?” 云舒苦着脸儿道:“我也不知道----才从外头回来就被人逮起来了。只怕是哪个人看舒儿不顺眼,想一除后快吧!” 冰尘咬咬红唇:“这可怎么是好?难道真的要把你交给皇后吗?只怕交给她,也是差不多下场啊!” “落在皇后手里,总比落到刘贵妃手里强。”好歹上次皇后欠她一个人情,指不定她能念着。若是不能,拿点消息来换自己地平安,皇后应当也会觉得划算吧。 “啊?”冰尘不解地扬了扬眉。 “这事儿,必是刘贵妃嘱托华昭仪所为。”云舒叹道,“可能由于上次我们的做证,使得刘贵妃现在还在关禁闭,多半是由于这个原因让她怀恨在心,欲陷害于我吧。” 冰尘的掩着胸口,“这样说来,那她岂不是也要来对付我了?” “所以主子还是小心为妙。” 冰尘点了点头,“这样吧,我先把你送到皇后那儿,然后再去请皇上来----若有什么,皇上必能保你。” “这样好么……”还要惊动皇上,只怕这事就越闹越大了。 “不然如何是好?” “且看皇后的态度。若是实在不成了,主子再请皇上来。” 二人正说着,只见桂枝一瘸一拐地追出来,“我们主子说了,让我跟你们去。”那意思明显地很,怕冰尘不把云舒送皇后那儿,私自便了。 冰尘没说什么,与云舒先到飞柳院,备了车辇方到永惠宫去。皇后正在偏殿百般无聊地看落花,宝莲走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方才懒懒走出来。 那桂枝是个不懂事的宫女,行过礼还没待皇后问就嚷嚷开了:“这个宫女云舒,是御膳房的,竟然厌胜想害死皇帝!” 皇后讶异地看着她,“可有此事?” 云舒跪下道:“回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从外头回来,就被人按上了这个罪名!皇后娘娘,奴婢是冤枉的,求娘娘给奴婢做主啊!” 皇后冷笑了声儿。她是不是求错人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也很想置她于死地么?漆黑的眸子没有半点温度。那桂枝抢道:“明明证据确凿,哪里还能冤枉了她。” “真的不关奴婢地事,”云舒不卑不亢地道,“草人上面肯定有生辰八字与针线缝法,拿出来比对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奴婢的笔迹了!” “草人呢?” 那桂枝忙将草人拿出来,“就是她的字,错不了。” 皇后白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命侍女磨了墨来。云舒看了眼草人上地字体,果然有点像她的笔迹。也不知是出于谁手。心中暗叹,她不过一个宫女而已,却这样被人处心积虑地诬陷。 云舒左手拿毛笔地时候,皇后与桂枝都愣了。皇后道:“你惯用左手?” “是地,奴婢一直都用左手写字。所以字体往左偏一些。”因在宫中较少写字,所以并无几个人知道。云舒看着草人上的字体道,“虽然这字体有些像奴婢地,但是它很明显往右倾斜。娘娘若觉得奴婢这是临时用左手写,大可以到奴婢的箱子中翻以前所练笔的字体进行对证。” 冰尘在旁边亦说道:“云舒确实一直都是用左手写字的。” 那桂枝愣了下,说道:“不管怎么样,从她床底下拿出来的,怎么还会有假!” “可是奴婢为什么要害皇上呢?”云舒望着皇后道,“再说了,像厌胜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迷信虚有,岂能对着它扎针下咒,真的就应验成真了?” 卷四·风云变 第四章 厌胜者(下) 皇后也是不信厌胜之术的。不过厌胜从前倒是后宫之中拿来陷害诬蔑最常用的手段,因为它方便好用,往往还屡用不爽,能让诬蔑者收到好处。只是皇上不相信这个,用这个的人也慢慢地少了。 皇后道:“除了字迹之外,你又有什么能证明这个不是你做的?” “奴婢在床底下捡到了一粒山楂核。”云舒道,“我们屋中的小宫女皆不喜食山楂,山楂核必是那个将草人放我床底下的时候遗留下来的。” 说着拿眼睛去看桂枝。 那桂枝最是没底蕴的一个人,顿时就叫起来:“你看着我干什么?凭一粒山楂核就能证明是那个人陷害你,你当人家都是傻瓜吗?” 皇后见她言语粗俗,形容不雅,皱眉喝道:“不识规矩!退一边去!”目光转向云舒,“单凭一粒山楂核,确实不足以做为不是你下厌胜的证据。”她缓缓的,眼神之中有着一抹狡诈的笑。 “普通的山楂核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山楂核上有凤仙花蔻丹的痕迹。”云舒伸出纤纤十指,指盖粉嫩润泽,从未有染过蔻丹的痕迹。“奴婢从不染蔻丹,我们屋中的宫女亦无人染。皇后娘娘若不信,可以召她们来检视。而奴婢恰巧看到一名宫女,尾指的蔻丹有一丝划痕。” 那桂枝在皇后身后,看了看手指,突的面色大惊。 皇后问道:“哦?那名宫女哪里当差的?” 云舒望着惶恐的桂枝,心下叹息,但还是指了指她.. 桂枝立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娘娘。千万不要相信她----她是为了逃脱罪责才这么说的。而且娘娘您不知道,云舒这狐媚子除了厌胜想要害死皇上之外,她还和魏长歌有奸情!” 在场地另外三人都大吃了一惊。冰尘斥道:“休得胡言!魏长歌不过一个厨子。与云舒共事,你怎能这样诽谤!” “我可是亲眼目睹她与魏长歌……”突然宝莲走进来。附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云舒看到皇后的眼眸里迅闪过抹儿惊喜,紧接着说道:“传。” 脚步声响,云舒偷偷看来人,竟是夜赫!他迅地走进来,瞥了云舒一眼。方对皇后行礼。 云舒看到在夜赫看她的时候,皇后地眼里,有明显的失望。刚刚地惊喜,适才的失望,云舒蹙了蹙眉,莫非皇后…… 只听得夜赫说道:“皇后,臣以性命担保,厌胜这种事云舒不会做。请娘娘开恩,放了她吧。” 云舒震惊非常!怎么他也知道了这事儿。还是为了她特意赶来的么?偷偷看皇后的脸容,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淡淡地道:“夜将军难道和云舒很熟么?” “嗯。”夜赫道,“所以臣才敢用性命担保。” 云舒心扑通扑通地跳。原来她与夜赫竟这么熟。他竟还肯以性命担保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乱乱的缠在心头。 皇后顿了半晌,百种陈杂滋味绕上心头。去狩猎时生地事情她也有耳闻。云舒与夜赫同处一夜,今儿又这般为她说情,难道…但此时云舒在理,又有夜赫说情,她也不好怎样,只好说道:“就是夜将军不担保,本宫也会放了云舒。这事儿必不与她相干,再加上夜将军如此保她。”当下目光移到桂枝身上,命人上来:“把她押下去,好好审问。” 桂枝顿时就尖叫起来,刺耳的“饶命”声跟着她被拉出永惠宫而逐渐消弱下来。空气中仿佛还有她挣扎的味道在绵延。云舒轻轻地叹息一声,今儿这样对桂枝,也是迫于自保。 夜赫谢过皇后,将云舒带出来。冰尘微微地朝她笑,眉眼之间笑意深浓。自己则留下来与皇后拉拉常话。 云舒跟在夜赫身后,出了永惠宫,她对夜赫福道:“谢夜将军今日救命之恩。”她扬起长睫,眸中映着他俊逸的面容,“只是你如何知道……” “魏兄弟急忙忙地来找我。好在找着了。”夜赫的眸光紧锁她的脸庞,“她们不曾对你怎样吧?” 云舒苦笑着摇摇头。夜赫道:“那就好。回御膳房吧,魏兄弟刚刚都急坏了。” 云舒蓦地心中一动。那他呢?是否因为她被抓到这儿来感到焦急?云舒莫名地想要知道,可是这样的话她是万万问不出口的,只是红了脸儿,点头。 有某种温暖暧昧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游动。夜赫凝望了她半晌,眼神之间,仿佛有说不尽地话,说不出的舍不得,但最后只能化成一声叹息。“以后在宫中小心些儿,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气可以获救。” “我知道了。所以他才希望她能出宫……心里隐隐的疼,最后看她一眼。“夜某还有事,先走了。” 他们分别,云舒在转过身地那一瞬间,心中有空落在蔓延。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闷闷地回到御膳房,魏大哥等人都迎过来,关心地问她怎么样。 得知她平安无事,庆大嫂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喊菩萨,说得众人都笑了。“要是等菩萨来救她,估计云舒姑娘这会儿还不能在我们身边呢。” 云舒笑笑,目光触到魏长歌,朝他笑笑,他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厨房里去了。用过午膳之后,御膳房的人各干各地去了,云舒看魏长歌一直闷闷不乐,问道:“魏大哥怎么了?” “没。”魏长歌苦笑一声。他又怎么能让云舒知道,他此时才深刻觉得自己是多么卑微。在她有事地时候,他根本帮不到她!只能干着急。这次是夜兄救了她,下次呢?在皇宫之中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每次他都能找到夜兄么? 云舒微笑道:“舒儿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二人在一起,有僵涩的气氛在流动。云舒微妙地感觉着这样地变化。从前和他在一起很温馨,现在她却现,他最近经常沉默不语。他怎么了呢?不喜欢与她在一起么?还是…… 她哪里知道呢?这是他男性的尊严啊! 卷四·风云变 第五章 圣旨意(上) 见魏长歌闷闷不语,云舒便到飞柳院去看看冰尘。冰尘正准备午歇的,见云舒来,觉也不睡了,拉着她极是兴奋。云舒笑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什么喜事儿?” “我没喜事,有也是因为你。” 云舒疑惑,冰尘笑嘻嘻地道:“哎呀,我刚刚就看着你们俩眉来那个眼去,多好啊,可见得夜将军对你的感情是真的,竟然来向皇后要人呢。臣以性命担保……”她学着夜赫的样子,模样凝重,神情严肃。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云舒羞红了脸,按着冰尘的手笑道:“好啊,你还笑我!” 冰尘笑个不住,好半天才认真地道:“舒儿,你当真好福气。真的,求皇上将你指给他吧,他喜欢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云舒红了脸儿,“纵然他对我有不一样的感情,舒儿却不能接受他……” “你真是墨守陈规,”冰尘蹙眉道,“我看你们明明情投意合地。” 云舒摇着头:“哪有情投意合。” “你们可瞒不过我的眼睛。”冰尘笑眯眯的。“我知道,你喜欢他。” 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会是喜欢上夜赫!仿佛有些心虚地一再提醒自己没有这个可能性,却把那份从未有过的悸动,晦涩的心情紧压心底。如果她真的喜欢上夜赫,那,那不是负了魏大哥了吗……啊!好混乱..她怎么会陷入这样复杂的境地啊! 冰尘浅笑依然:“从青龙山回来那天早上,你和他交换了个眼神----不知道你有没有现,你的眼睛里满满的是担忧。甚至心疼。我仿佛看到了我看皇上的眼神……”她说着,轻轻一笑,笑意里是苦楚伤感。 云舒被她说得心惊肉跳。面色赤红。她有吗?不过那天她地心里确实好沉重,莫名的仿佛千斤的石子压在胸口。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与夜赫在一起,每每都有这种感觉。会是喜欢?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冰尘轻轻摩擦着她地手。“舒儿,我希望你幸福……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你不明白要与别地女子分享所爱的男子的痛苦。”她咬咬红唇。“所以前阵子我才那样,对不起……” 云舒听得心中一颤!也只有冰尘,才能放下公主的身份这么同她说话。“公主不必说,我知道的。”冰尘点头:“夜将军待你好,你若嫁他,会幸福地。” 云舒却只是一味摇着头,还不能接受冰尘刚刚所说的话。一直到出了飞柳院,她还是失魂落魄的,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傍徨不安。 想起夜赫刚刚看她的隐忍的眼神,心似被揪疼了般。她咬咬红唇。莫非自己真的……回到聚依殿,陈惠儿就上来跟她道:“事情查明了。果然厌胜之事不与你相干。桂枝已经被抓起来了。事情都是她干的。” 云舒点头道:“嗯,抓到人就好。”心下叹息。桂枝不过也是个替死鬼罢了。 陈惠儿笑道:“这事儿错怪了你,你也别怨我,咱们当奴婢地,可不都是听从上面的吩咐么。” 云舒亦笑着点头道:“云舒知道的,惠儿姐勿需多想。” 那日傍晚,青衣来找她,云舒笑着对她福了一福,“谢谢姐姐地救命之恩。” 青衣掩口笑道:“你不必这么文绉绉地酸我。我可什么也没做。” 二人挽手走入鸣翠坞中。“我也不知道我们主子怎么就盯上你了,”青衣摇头叹气,“以后你可要小心些儿,这次是刚巧被我知道了,才去请冰婕妤。若让我们主子知道,我的皮恐怕都都被剥掉一层。” 云舒笑着点头,“我知道地。” 又闲谈了几句,青衣方才去了。云舒自回聚依殿。过不几日,总算把凤袍绣好了,同室地宫女看了都啧啧称奇:“原来云舒姐姐刺绣这般了得啊!帮我绣个绢子吧……”诸如请求,纷至沓来。偏她又不忍拒绝,少不得硬着头皮答应。 正筹思着哪天将凤袍给韩霁,忽的上面传旨下来,让云舒做一掌江山,看看魏长歌授艺地怎么样了。云舒有些窘迫地看着魏长歌,似乎怕他介意似地。魏长歌笑道:“傻丫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呢?皇上欣赏你,我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再说,你是我徒弟,你是高徒,我不就是名师了?” 云舒被他说得笑了,果然做了一掌江山,亲自奉到长乐宫中,随行带着那件凤袍。 韩霁独自用膳,看到她甚是高兴,品了一掌江山,喜道:“看来你尽得魏长歌的真传了。” 云舒微笑道:“魏厨师倾囊相受,奴婢不敢不认真啊。”只怕皇上是想着找个正当理由使唤她,才叫她叫到跟前去的罢? 韩霁呵呵笑了,又问及那件凤袍。云舒将带来的包袱打开,里面一件素白淡雅的交领长袍,交领处淡白浅紫的撒花,一只巨大精细的凤赫立其上,长长的广袖上绣着它的羽翼,裙子是飞扬的凤尾。裙角与交领同出的淡白浅紫撒花,虽是素白的颜色,竟感觉这件衣裳异常华丽。 针线之密,手工之好,让韩霁啧啧称奇。“果然好手艺。相信太妃会喜欢的。要什么赏赐,只管告诉朕。” 云舒摇头,淡笑推拒了。出长乐宫的时候,一个宫女与她迎面而上,她讶异地叫了声儿。 卷四·风云变 第五章 圣旨意(中) 云舒奇异地看着她:“怎么了吗?” 那宫女看着她,呆呆地说不上话来。半晌才笑道:“没,没,认错人了呢。” 云舒微笑,“哦。”二人擦肩而过。天很黑,她怕路滑,慢腾腾地走着。快到膳房时,迎面走来程力,云舒笑着上前:“公公可是来找我的?” “可不是,在外头口哨吹了半晌,也无人应答。”程力道,“最近看来进展得颇为顺利啊。经常能出入皇上身边?” “也没有经常啊,”云舒拨了拨头,“不过机会比以前多多了。程公公找云舒,不知道有什么事吗?” 程力见四处无人,压低了嗓音道:“云将军函问你情况如何,另外,你师娘身体不好了,入冬以来就生病,到现在还下不得床。” 云舒的心猛得一沉,慌乱地问道:“是怎么了?” “偶感了风寒,没治愈,慢慢地就成这样了。”程力亦蹙眉道,“但愿夫人能过这一劫方好。” 云舒听他这么说,心里越难受了。如果不是师娘病得很重,程力应当不会这么说吧?大夫也是这么说的么?”大夫说能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 云舒双掌合十,默默地祈祷,鼻子却忍不住酸酸涩涩地。她点了点头,“帮我传信给师娘,说我很好,非常记挂她,让她一定养好了身子等我回来.,.” 程力嗯了声 云舒回御膳房时,失魂落魄地。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见到师娘!魏长歌见她这样。心中隐隐的疼。忙过来问道:“舒儿怎么了?” 云舒摇摇头,在门槛坐了下来。魏长歌陪在她坐下,好久她才幽幽地道:“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回北魏去呢……” 魏长歌的心一紧!她果然还是想着回北魏去呢。可惜。他莫奈何。“你想出宫的话,不如让夜将军帮忙。他与皇上交情好,应当可以把你接出宫去吧。到时你若想回北魏……”他语噎,不再往下讲。 云舒望着他的眼睛,有些觉得对不住他。她,难道真地像冰尘说的那样是喜欢夜赫的么?可是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魏大哥地啊。魏大哥温柔善良。心细如尘,和他在一起很高兴很温暖,很久不见了会想念他,难道,这还不是喜欢吗?好失败,她怎么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中…… “魏大哥,离开这里吧,”云舒黯黯说道,“正如你所看到地。皇宫是个危险的地方。在这里始终不如自己在外头独自开店来得自由自在。” “那你呢?” “我……”云舒凄凄地笑了笑,“我的未来,不知道在哪里。” 魏长歌的心猛得一疼!他凝视她的侧面。鼻翼有长睫地翦影。眸光忧郁,我见犹怜。她的话。仿佛已经昭示了他们的未来。她的未来。不知道在哪里……她的未来里面,没有他。 夜深了。云舒与魏长歌各自回去歇着。云舒躺在床铺,翻来覆去,奇异的是,夜赫的脸不断地浮在脑海中,那一声“云舒”,那一夜在陷阱底下,紧紧地抓住他温暖干燥的手,那一夜她在他怀中睡着,醒来时他还在沉稳温和地睡着。 她咬着红唇,被子蒙到脸上。她一定是疯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呢?难道真的喜欢与不喜欢,分不清楚地么?又或者,她是因为夜赫为她做的这些,悄悄悄悄地,喜欢上了他? 她从底箱里,拿出那条他曾经替她包扎过伤口的绢子来,征征地望着它。总是没机会还给他----看来以后还是放在身上,待找着机会再还给他罢。 转眼间就过年了。皇宫城外皆是热闹非常,年三十地晚上,魏长歌受邀到苗芸家里去用餐。从未感觉家里是如此凄冷,闷得他一分钟也不愿意呆着。苗芸的下巴留了一道醒目地疤迹,活泼开朗地姑娘因为那次变故,变得沉默了许多,但仍旧温柔地给他装饭夹菜。 这让魏长歌沈得十分愧疚----若不是她来救他,只怕不会生这样的悲剧吧。 晚上回家不久,夜赫竟来了。他讶异,“夜兄怎么来了?难道不用留在家里吃团圆饭么?” “在家里吃了些许。你既不肯到将军府来吃饭,我便过来赶场了----我带了菜来,热热吃罢。” 魏长歌笑笑,二人移至屋内,热菜喝酒。魏长歌酒到三巡,止不住地心酸,“夜兄,你实话对我说,是不是你也喜欢舒 夜赫地酒杯举在半空中,眼睛望着他,半晌动弹不得。 魏长歌笑道:“何必这么惊讶。舒儿是个好姑娘,就是皇上喜欢她我也不意外啊。”夜赫的停顿,已经宣布了答案了。 夜赫动了动嘴唇,始终没说出话来。 “不必这样子的眼神,你又没亏待我,”魏长歌爽朗地笑,面上却是苦涩的神情,“也许这样更好,毕竟你可以给她许多我所给不了的东西- 夜赫阻止他说道:“魏兄弟,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夜某和云舒,也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魏长歌摆摆手:“我们是在谈天呢,你当我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成?可惜,我不是她的归宿。她未来的打算里没有我。”眼神里有凄凉在繁。 夜赫漆黑的眸有黯沉的光,“她这么说的么?” “嗯。我知道她想要回北魏。”魏长歌道,“或许只有你可以帮她。我不希望她在宫里,真的,太战战兢兢了。” 卷四·风云变 第五章 圣旨意(下) “嗯,我知道了。”夜赫饮了口酒:“魏兄弟可有兴趣同我一起开个酒楼?” 魏长歌讶异:“你为何这样问?” 夜赫微笑,说不过是想做些投资罢了。二人便热火朝天地说起开酒楼的事来,之后魏长歌黯黯地道:“若真的开起来,我就要离开皇宫了。”那意味着以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云舒! 夜赫拍拍他,两人苦笑,也许他们此时的心境,却是一样的罢。 上元十五的早晨,夜赫到皇宫里去请皇帝安,才进北边的门儿往前走不久,就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好熟悉。 循声而去,却看到云舒和姬无双,正在那儿放纸鸾呢,两个大姑娘笑得孩子一般,拎着纸鸾线轴追着跑。 夜赫紧抿的嘴唇,不禁往上勾了勾。好明朗的笑。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她仰望着天空,脸上那么温暖清澈的笑。忽的,她似是感应到了般,朝他投以目光。 夜赫心虚地别过头去,再去看时,她已经向他走来了。懊恼自己上沙场杀敌过的人,如何在女人面前,竟是这样拘泥的心态,他忙也迈步向她走去,“过年了。” 云舒露出洁白贝齿,“夜将军过年好。” 姬无双闻声也过来了,手上还拿着线轴子。“夜将军。”她望着夜赫,“有一阵子没见了。” 云舒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碰面一块儿。他们之间已经很熟悉,但是话不多。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问候的话。姬无双忽的说道:“云舒,我想起来我屋子里还有卷轴没看呢,先去了..”说罢将线轴子交与云舒,同夜赫点点头。算是道别。 云舒刹那间尴尬起来。姬才人分明是想让他们俩独处呢。她尴尬地笑笑,“要玩纸鸾么?” 夜赫随手接过来,二人又走到草地上去。这儿离宫墙近。但是却相当空旷。今儿阳光很好,感觉起来便不那么冷了。夜赫看她一直望着天空。说道:“我同魏兄弟不日即将去寻找合适的地址,准备开酒楼。” 云舒呆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哦。”那么,魏大哥很快就要离开皇宫了吧……她幽幽地一声叹息。 “再问你一次,你想出宫吗?” 云舒迎上他漆黑的眸子。半日方才摇头。“云舒上次已经回过将军了。” “如果酒楼开起来,魏兄弟将不再呆在宫里,你……舍得?” 云舒地心怦怦地跳,她望着他的眼睛,仿似跌入了黑暗的海洋。他目光灼灼,云舒偏过头去,莫名地却有些生气起来。“这是云舒的事,将军就不要费心了。” 夜赫深深地呼吸,心中压抑地快要透不过气。她不要他提。那他就不提罢。“今儿过节,你们也能够好好歇着了?” “嗯,”云舒笑道。“今儿不用我们上工,轮着做事。哎----”她望着宫墙外头。不知外头过年究竟是什么样子地?好多年不曾在宫外过年了。去?”他仿佛洞穿她的心事一般。 云舒别过头。并不答他的问题。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万分吃惊。“我带你出去玩。” 云舒瞠大了眼,“这,这怎么可能啊!” “打扮成小太监,就说要带你出宫去办事这就成了。” 云舒红了脸儿,“这样不好吧。” “一句话,去不去。” 云舒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去的,可是怕引来不必要地麻烦,顿了半晌,还是摇摇头。夜赫耸耸肩,“罢了。” 云舒微笑,“谢将军的好意。其实上次能够和魏大哥出宫去,云舒已经很激动了。”毕竟很多宫女从进宫之后,唯一出去的机会,就是出宫回家了。 “嗯。”夜赫便不再说什么,走了。 云舒呆呆地望着他远去,半晌也不能回过神来。呃,他就这么走了么?还以为他会多说些什么呢。垂下头来,苦笑一声,又抬头去望天空。两个纸鸾都在天上飞着,隔得还有些远,她慢腾腾地走在草地上,心中,说不出的空落。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有些累了,正欲回屋子去歇息,却又看到夜赫风驰电掣地来。他,不是走了么? 他径直走了她面前,拉了她的手臂,“走吧。” 云舒瞪大了眼睛,“去哪里?” “出宫。” 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刚刚已经说了不去啊……”仍被他拖着往前走。 “圣旨,违抗不得。”夜赫看她诧异,从怀里取出一张明黄的绸帕来,“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命云舒随夜赫将军出宫替朕取物,子时前需得回来,钦此。” 云舒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夜赫看她呆若木鸡的模样,不禁好笑,云舒这才问道:“皇上怎么会派我跟你出宫取物件?就算他要取物件,也是派他身边的宫女太监去呀。” 夜赫淡笑不语。 云舒望进他的眸子,“是你跟皇上请求地吗?” “不是。”夜赫的眸子里隐隐透出笑意来,“是皇上自己说的,让你跟我去将军府取尚合剑。” “啊?”皇上派她去地?这怎么会呢!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么。夜赫催促道:“快走罢。” “可是……”她还没有搞清楚啊。 夜赫看穿她的疑惑:“皇上想要撮合我们俩,懂了么?” 云舒地眸子睁得又大又圆,“撮合,我们俩?”她都快要口齿不清了,“皇上怎么会有这样地想法啊?” 夜赫拉着她往北边宫门去,“可能他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自从青龙山回来之后,皇上总是似有若无地谈到云舒,想是以为他与云舒关系匪浅,若是他喜欢,皇上便将云舒赏给他,既成就了美好姻缘,又拉拢了他地心。 云舒愣愣地跟在他身后,夜赫忽的想起什么,“你去换套衣裳吧。这样出宫不方便,我在这里等你。” 卷四·风云变 第六章 情萌动(上) 云舒云里雾里地就听他的话回聚依殿了。皇上想要撮合她与夜赫?怎么会呢!她怎么也想不通,韩霁不像是会去撮合别人姻缘的人啊。虽然疑惑,但是圣旨却是无疑的了,既然皇上要她出宫去将军府拿东西,那她就去吧。还能借机看看越国国都过年是什么模样,岂不好? 换了银白色的冬装,厚重的银缎棉衣上有浅紫撒花,毛绒绒的白狐狸边,看着甚是保暖。下身是同色同质的棉裙,脚上一双红色的鹿皮小靴子,这套衣裳,是去年冰尘赏给她的,却一直没机会穿。 一挂青丝垂于身后,只绾个髻,白色缎带缠成蝴蝶结,垂落在青丝之间。夜赫的眸中有惊艳闪过。她,好美…… 到城门时,夜赫拿出圣旨,守城门的人忙忙地将他们送出来,夜赫牵了马,对云舒道:“只有一匹马,所以要麻烦你将就一下。”他先翻身上了马,然后伸手给她。 云舒犹豫了下。看了看他宽厚黝黑的大掌,好半晌才将手放手他的手心之中。他的手好温暖,轻轻收拢,用力一提,她便整个人置身于马背了,他的双手绕过她的身子,握住缰绳,轻轻一声驾”,马便往前奔驰。 云舒的脸有些红,这么近距离地在一起,让她不禁感到紧张。想起冰尘的话,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夜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你去找魏兄弟吧。” “哦。”云舒望着身边的风景一掠而过。 过年大街上倒显得清冷,只是四处结着红灯笼,昭示着喜庆气息.ap,.她飞扬的飘到他的鼻间,痒痒的,飘着轻柔地芳香。夜赫的心有什么正在胀满。暖暖的好舒适。这样近地距离,让他蓦然想起那个夜晚,她轻柔地躺在怀中。沉稳合目而睡。心怦然跳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好看的弧度。 走街穿巷。马儿在一处朱红漆门前停了下来。夜赫跳下马去,将云舒接下,叩叩门,里面却无人应答。云舒打量四周,这里她曾经来过。却印象全无了。那次来时是晚上,走时天也才刚蒙蒙亮,而且心急如焚,并不曾注意过四周地景象。 “不知此时去了哪里了。”夜赫回过头望着她,细腻洁白的容颜,漆黑柔美的眼眸。心弦,在颤动。“为什么还要往脸上画这个?”他指了指。 云舒愣了下,意识到他在说她往脸上画石黛一事。脸上的红晕晕染开来,“你怎么知道?”难道那天夜里。竟被他现了么?垂下头来,二人不语,空气中有模糊暧昧的气息。 夜赫清了清嗓音:“既是魏兄弟不在家。那我带你去别处玩儿吧。” “可是皇上不是让我去取什么剑么“不必着急,只要子时前能回去便罢。”复又上马。夜赫问她道。“你出宫最想做什么?” 云舒侧头想了想,“不知道呢。在宫中呆久了。也无欲无求了。” “喜欢骑射么?” “嗯。” “那好。”突然策马,云舒抓缰绳不及,整个人跌到他怀中去,虽然不是面对着他,却足够让她紧张地了。归位,归神,平稳气息。 在大街上疾驰时,仿佛看到个熟悉的人,好象是将军府内的丫环……一晃眼就过去了。马儿疾驰了好一阵,方才停下来,夜赫跳下马去,“在这儿等我。” 云舒看了看四周。是个商铺圈子,因为过年的关系,好几家店的门面是关着的。夜赫走到家叫“驰骋轩”的门面,不久,牵着马从另一扇门出来,身后背着两副驽与箭矢。 夜赫翻上了他牵出来的黑马,“走吧。” 云舒紧随其后,时不时看看他。他长飞舞,此时正盯望前方,硬朗的面容,雕凿似地五官。 心下叹息,怎么如做梦般,前一刻还在宫中,下一秒却与他策马奔腾。跟着他出了会稽城,也认不得东西南北,只知约莫奔了半个时辰,渐入一个雾蒙蒙,绿意盎然的山林之中。空气中有清甜的气息,云舒深深呼吸,略仰起了头。林子中树木异常高大,阳光透过密密地树叶,到达地面,只有细碎的光影。 夜赫递给她驽与箭矢,“会么?” 云舒嫣然一笑,“莫要小瞧了我。我可是将门之后。” 夜赫亦难得地笑了,“这里面小动物颇多,平时若烦了,我最爱来这里。那日青龙山有皇上在身边,无法尽兴,今儿,玩个痛快罢。” “嗯。” 双腿夹紧,驾得一声,在林中奔跑。忽地看到前头有一群飞鸟被马蹄声惊起,夜赫与云舒竟同时拉起驽,朝天空中射去!只见得一只鸟从天上坠下,夜赫道:“不知是你还是我击中了。” 待得那鸟落到地上,夜赫下马去捡时,几乎失笑。两把箭矢竟同一角度射入了飞鸟地体内。“看来我真的低估了你。” 云舒调皮地吐了吐舌,“小时候在家里,我极爱跟师父上山去狩猎。进宫之后,再也没能享受纵横驰骋地快感了。“晚上子时前回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 “嗯。”云舒巧笑嫣然。 马声踢踏,飞旋于林子上空。一圈下来,他们已经猎到了一只灰兔,一只飞鸟。夜赫笑道:“午餐有着落了。”说着拎着灰兔与飞鸟到河边,清理干净,云舒到四处捡了点柴火,二人就在溪水边搭起篝火,准备烤着吃。 夜赫忽的看到她头有一片叶子,凑近了正想帮她拈下来,她却突的回过头来,他的唇擦过了她光洁的额。 云舒被吓了一跳,但随即脸飞红起来。两个人同样的尴尬,连夜赫脸上也不自觉地烧起来,半晌才清清嗓音:“我去烤肉。” 云舒偷看他一眼,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了抹儿羞涩的微笑。原来,这样一个男子,也会害羞啊。 卷四·风云变 第六章 情萌动(中) 不久肉已烤熟,二人席地而坐,虽无佐料,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半日,云舒才漫不经心地道:“皇上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在撮合我们么?” “或许。” “你为何不拒绝呢,”云舒说得小心翼翼,抿了抿唇,道:“若皇上当真误会了我们之间,真的赐婚,那就糟了。” 夜赫的眸子收紧,“能糟成什么样?” 云舒苦笑一声,“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轻轻一句话,把夜赫刚刚的兴奋击到九霄云外。心口刺刺的疼,别过头去,“若皇上做主,谁也阻止不得。” 云舒说道:“所以还希望你在皇上面前澄清一下啊。你知道我们的身份背景……”她不语了。 夜赫默默地看着她,眸光锐利!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难道就因为他们是不同国家的人,因为她是云知树的义女,他是手刃过她国家子民的将军,他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吗?一切一切,全非他所愿,全非他的喜好啊!归根结底,只怕还是因为她的心不在他这里吧!“你是喜欢魏长歌吧?” 四周静悄悄的,蔓延着模糊苦涩的空气。云舒仰望他,他紧抿着唇,深遂的眸子望着林子深处,面上有苦楚,浓眉深深地皱着。 心抽疼。她说道:“我……” “不必说了。”夜赫阻止了她,“知道你喜欢魏长歌。什么也不必说。” 一股伤感睹在胸口,云舒也不去解释,如果他是这样认为的,那就继续这么下去吧..反正他们不能够在一起……这么想着。竟让她无比的痛苦,心阵阵地收紧,剜割般地疼。 二人就像绊嘴的孩子。倔强地不再开口,只坐于地上。食不知味地吃完烤肉。夜赫起身道:“我去打点水。” 云舒抬头,刺眼的阳光被挡在他地身子之外。他们默默交了个眼神,然后夜赫去了,留云舒征忡在原地。他,是真的喜欢她么?若不是。刚刚他就不会这个样子。从来冷酷沉稳的他,原来也有急燥浮躁地一面啊! 待他回来,云舒淡淡地道。“一会儿我领了剑就回宫吧。” “嗯。”他也淡淡的,心却不住颤了下。今天放她走,以后他们见面,会不会只有疏离二字。嘴角勾起自嘲地笑,原来得不到所爱的人,竟是这种滋味!原来他一心想要不与魏兄弟竞争她,可是思绪感受。却完全不受支配。 又坐了稍许,太阳突的褪尽,乌云渐拢过来。夜赫望天道:“快走罢。只怕是要下雪了。” 策马出去不消一会儿,突然倾盆的大雨夹带着雪花竟泼水似的下来。二人立刻又掉头回到树林。站在高大地树木之下。好在衣服未曾湿透,可是毕竟还是有些雨加雪落入了脖颈之中。让人不禁地打颤。云舒的手忽的被他捉过去,暖暖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她垂着头,想抽回手,他却执意地不肯。 云舒的心怦怦地跳着,干脆不再抗拒,任其温暖着。他的手好大好宽,非常温暖,细微地呵热着她手部的每寸肌肤。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夜赫道:“看来这场雨得下会儿。” “怎么办呢?” “就在这儿呆着呗。”夜赫似有若无地望她一眼,“我们不是在陷阱底下都呆了一夜了?” 云舒的脸蓦地红起来,一直曼延到耳根。夜赫道:“今是上元佳节。北魏可有上元佳节逛灯会的习俗?” “嗯。”“今夜,逛完灯会再回去吧。” 云舒仰望他,“那不是到很晚才能回宫中去……” “不过子时不就好了么?你难得出来一次,今儿又是上元佳节,该逛了灯会再走。” “哦。”他好霸道,竟像是早就安排好了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为这模糊不清的关系感到一丝懊恼。 “我,把你要出宫来吧?” “啊?”她抬眉望着他。 夜赫认真地看着她,“离开皇宫。如果你想回北魏,也可以。” 云舒征征地望着他,他,说要让她离宫么……可是,冒然地出宫,怎么可能呢。她能回北魏吗?从起身到越国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还有能回去的一天啊。她黯黯地,“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要出宫。” “那从今日起,不妨你考虑考虑。” 待雨雪歇了,他们策马回会稽城内,天已将黑了。城中心内,各式各样的花灯高高挂起,整个街就像是花灯地海洋,男女老少喜热融融地,看得云舒也不禁心情大好起来。城河旁边,有卖小巧新颖地可飘于水面上的小小花灯,将愿望写在花灯里地纸片中,放入河中,让其飘洋而去。 云舒笑道:“这倒是别致的很。” 夜赫过去,买了两个莲花灯,向店家拿了两支笔。云舒望着莲花灯呆了半晌,方才提笔写下圆满二字。透过花灯,看到夜赫被灯映红的脸,心中蓦然升腾起股儿感动来。这样一个男子,本是桀傲不训,最难降服的,可是,他此时好似钢铁化成绕指柔,连眉稍看着,都觉得那么温和。 悄悄地接受了冰尘对她的暗示。她或许,真的也是喜欢他的……如果她身无职责,如果她不是来自北魏,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圆满结局。可是,黛眉微拢,将他们的结局扼在一声叹息之中。 夜赫将灯接过去,背对着云舒在上面的莲花瓣扭了一点起来。然后放入水中,它飘飘荡荡地,融入更多的花灯中间。云舒见天色已晚,便道:“到将军府取皇上要的物件罢。” 到将军府的门口,云舒却无论如何不肯进去。如果进去,若夜夫人或是夜赫的丫环认出她就是救他的人来,岂不是凭生许多枝节。 夜赫奇异地看着她:“为何?里面又无猛虎野兽,怕甚?”云舒摇头:“我还是不进去了,劳驾将军把剑拿出来罢。” 卷四·风云变 第六章 情萌动(下) 夜赫无法,只好自己回府上,大步走向卧房。双秀见他回来,追在后面:“少爷,双秀今儿看见你们了啊……你果然跟一个姑娘在一起,这下夫人要乐坏了。” 夜赫什么也没说,拿了剑就往外走。他送云舒到宫门,云舒道:“将军送到这里就好了。我会把剑给皇上的。” 夜赫盯望了她半晌,万言千语,化成了一声叹息。然后,他走了。策马回府,双秀给他打水洗澡,还在噪不止,“少爷,既有中意的姑娘,为何不带回府上给夫人过目,省得夫人成天地给你找这家那家的姑娘呀。” 夜赫不语,双秀一边往木桶中加热水,一边道:“今儿那个姑娘,好象就是上次救你的那位姑娘呢。” 夜赫的心蓦地一颤。“你说什么?” “就是上次少爷被毒蛇咬了啊,是那位姑娘来救你的。虽今天你们骑着马,很快就从秀儿眼前溜走了,但双秀肯定不会认错的,只是上次她是做男儿的打扮!”双秀像是献宝似地说道。 夜赫的心跳不禁加几分。云舒,会是魏兄弟带来救他的那个姑娘么?双秀会不会看错了?虽然这样想着,仍止不住考虑双秀这话的可能性。云舒,难道真的是曾经救过他的人么?! 华昭仪在刘贵妃面前细细地说着话,刘贵妃听得眸中冒火,将那桌子重重一拍! 华昭仪忙道:“娘娘也不必这么生气。不就是个侍女么,要收拾她的机会还很多。” 刘贵妃恨只恨自己不是那东宫之主,若是。今天还需要顾忌么,随便安个罪名让一个宫女死,有什么难的!可如今按华昭仪说的..皇后的身份处处打压着她----若不是冰尘抬起皇后来,前次云舒必死在她手里无疑。 “那云舒不知是怎么搞地。桂枝还没挨到她,自己就先尖叫起来。”华昭仪道,“在处理她之前,她说云舒把针刺到她手和大腿的筋脉之中了。” “哦?”刘贵妃挑了挑眉,“把针弄到她手和大腿的筋脉之中。如何做到地?” “不知啊,”华昭仪道,“不过她人之将死,也没必要说谎吧。” 刘贵妃蹙起了眉。莫非她所顾忌的人,正是云舒么?如果云舒没有武功地话,如何能把针射入人体之内?更何况也没有几个宫女随身带着绣花针啊。若她会武功,又如此维护冰尘,那那晚将匕射入床榻的就必是她无疑了! 韩熹忽的进来,笑盈盈地道:“母妃。父皇说一会儿过来。” 刘贵妃猛得站起来,激动地无可言喻。皇上已经许久不曾踏足过露荷殿了。华昭仪识趣地先告退了,刘贵妃紧张地唤来素玉:“快点帮本宫梳妆打扮。穿哪件好呢?这件。那件?” 韩霁来的时候,她喜盈盈地迎出去。因才过完年。韩霁心里也高兴,未免把对她的责怪也减免了几分。 刘贵妃命人看茶看水。亲自服侍。想到伤心处,滴下泪来:“不知道皇上最近可好?” “嗯。”韩霁淡淡地。 “臣妾日日为皇上念佛祈祷,只求您身体安康。” 韩霁撇嘴道:“你若真的有那份心,安安分分的对朕就是最好的了。” “是。” 刘贵妃楚楚可怜模样,心里怨念却更深了几分。二人陪着韩熹玩耍了阵儿,韩霁方才回明镜殿去。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已候在外面,见到他,立刻上前:“参见皇上。” “查得怎么样?” “最近南陵王爷没什么举动。成日就是在王府中喝酒做乐,鲜少外出。” 韩霁点了点头。想必上次他派人去调查韩霄的事走露了风声,所以才有了虞子儒假谋反一案的生。他虽在众人面前并不表示出怀疑韩霄的模样,但夜赫却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地话自是引起韩霁的重大关注。心中暗自感叹,但愿韩霄从此没了那份心才好----二十多载的兄弟情谊,当年皇位之争尚能固若金汤,如今呢,竟薄如纸翼,一击就破么?还是韩霄年龄渐长,已经不满足于当个王爷了? 当年韩霄比他更有机会争夺帝位,可是他却放弃了,一心辅助着韩霁登基。排除千难万阻,他终于称帝,韩霄却始终两袖清风,做有名无权地王爷。现在,他为什么突然间想要谋反了? 韩霁心中有丝苦涩。一切若是谣传就好了,一切真的都是虞子儒所为就好了!是派人盯守南陵王爷,一有现不管什么时辰,立刻来报。” “是。” 过了年之后,这雨就不间断地,沥沥下个不止。云舒这日心里不安,早早地便到飞柳院去了。小婵迎上来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下着这么大雨地,姐姐你有心来看主子也罢了,怎么那两个也来。”最后一句,声音压得低低的。 云舒吃惊,华昭仪和明修容,竟已经来了么?这可真够早地。 冰尘也不与小婵多说,忙就走入屋中,只见冰尘正欲给明修容与华昭仪上茶,突的一个看到一小宫女伸脚与踩冰尘的裙摆,冰尘忙弹出一直握在手中的一粒小石子,那小宫女受疼叫了声儿,往后退去。 冰尘感到古怪,回头看了她眼儿,又瞥到了云舒,飞快地朝她笑笑,将茶水奉上。云舒走进来,在一旁服侍着,见明修容与华昭仪面上讪讪的,华昭仪还特意地看了云舒一眼。 云舒心下叹道,看来自己还是暴露了会武功的事实了,华昭仪多半在怀疑自己罢。她们呆不多久,便唤进来侍女,披了披风告辞而去。 冰尘待她们走了才对云舒道,“我还以为她们要做什么呢,从未往来,今儿竟特意地来看我。” 云舒苦笑一声。如果她不是用石子击疼了小宫女,也许悲剧又该重演了。那到时,她就算不死,也要在床上躺个三五个月! 二人说着家常话,华昭仪出去后,便与明修容散了,自己往露荷殿来。 刘贵妃听完华昭仪的陈述,皱眉道:“确认是她无疑么?” “是,这是婢妾亲眼看见了的。”华昭仪道。 刘贵妃拍了下桌子,“果然是这样。”她冷冷地笑,低头品香茗,眼眸却透露出缕儿冷酷锋芒。 卷四·风云变 第七章 魂已逝(上) “那么,奴婢告退了。”云舒屈膝行礼,就欲离开。半个时辰前皇帝传命让她做些宵夜送来,如今宵夜送到,她该功成身退了。 “慢。”韩霁边吃叫她道,“那个,明晚,再到长乐宫来一趟。” 云舒眼睛瞠大,“呃,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韩霁哼了声儿:“来了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做甚。” 云舒是了声,这才出长乐宫来,往御膳房去。虽说已经早春了,但早晚仍是相当寒冷,脚上穿着绣花鞋子,趾头冰凉,冻得麻木。 月光隐在云层之后,使得四周看起来更加地漆黑。虽然打着灯笼,仍能感觉黑暗朝她不断压来。云舒裹紧了衣衫,眼角突然跳了下。 这一下跳动让她的心提起来,一股没来由的紧张,迅地袭遍全身。她脚下的度更快了,四面都是墙,阴冷冷地立着。 隐约的,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她不知是否自己多虑了,幻听了,头也不回地,她迅地走。突的,前面窜出个人来,云舒的心顿时狂跳,飞快地看了那人一眼。 黑衣人。蒙着面,手上握着此时正猫步朝她走来。 云舒立刻往后退去,可是一回头,心更加惊憾,有三名黑衣男子,正从后面朝她逼来。云舒慌了。怎么办?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看他们这模样儿,想是要她的命! 前有追兵后有来者,她跑不掉!而且单凭她一人之力,如何能敌四个健硕的男子。她倒抽了口冷气,“你。你们是谁?” 那黑衣人像哑子一样,什么话不说,只朝她逼过来.^网.云舒慌道:“你们不要再过来。再地过来我喊人了!这里有侍卫巡逻的!” 有一黑衣人冷冷地道:“可惜你不走运,巡逻地侍卫刚刚走远了!” 云舒的心蓦地一凉。面色亦跟着苍白起来。她从衣袖下面抽出绣花针,分别置于指间。一黑衣人道:“莫要跟她废话,我们要赶时间!” 一声令下,四个齐向云舒扑来。云舒一声尖叫,四枚绣花针分别朝他们射去。四人轻松利落地躲过。同时朝她扑来。云舒飞跃起来,足尖踩在他们同时伸出来的双手,蓦地跳到离他们三尺远地地方,立刻拔足而奔。然而还没跑出去多久,四个鬼魅般的身影飘然而至,飞到了她地跟前。 她接招闪躲,心下急如火烧。莫非她今日要命丧他们手中么?!目不瑕接,几招下来,已觉得非常吃力。被击中好几下,疼痛异常。忽的一阵黑暗扑天盖地而来,云舒慌乱地拍着朝她的头猛罩下来的麻木袋。大声喊:“来人啊,救命----”突的后颈一股重力袭来。脑袋受疼。黑暗,袭卷了她。 一黑衣人道:“带走。” 不久后。宫门守卫见到几个太监押着辆车子欲出宫门,忙上来喝问道:“哪里地!” 一太监上前道:“官爷,我们是清理脏东西出宫呢,脏污恶臭的,恐怕玷污了你们的眼睛鼻子啊!” 那守卫知道他们是运粪便出宫,但由于职责所在,还是凑近来,但闻得一股恶臭扑来,哪里还敢掀开来看,顿时厌恶地甩甩手:“快去快去,臭死人了。” 那几个人唯唯喏喏地道:“是,是。”推着车子,顿时出宫去了。 由于云舒时而在御膳房值夜,偶有不回聚依殿睡觉的先例,所以同室的宫女也未觉不妥。待到次日晨时,魏长歌还等不到云舒,便觉有些意外了。心中隐隐不安,唯恐她会生什么事。 又等了会儿,果然不见她来,心中怅怅若有所失,更加让他惊慌的是,他觉得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顿时向御膳房的管事报告了云舒不见之事,那管事只道:“只怕是躲哪里偷懒去了罢。” 魏长歌摇头道:“不会的,云舒向来最是勤快,往往我们还未到,她就已经在御膳房中清洗等候了。” 那管事的眉一挑道:“难道一个宫女,还会丢了不成?这里可是皇宫,不是说丢就能丢得了地。” 魏长歌无语。管事的并不把这个当回事!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他越焦急了。舒儿不会无缘无故不来上工的。难道真地生了什么事吗……好不容易逮到个眼熟的宫女,忙问道:“姑娘可知道云舒今儿为何没来上 那宫女偏头想了想道:“不知啊,她竟然没来吗……你这么说,我好象觉得她昨晚也没回屋里来睡觉啊。” 魏长歌地心猛得一颤!果然是出事了么?昨晚就不曾回屋子睡觉!他忙问道:“那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宫女笑笑,忙着去了。魏长歌地心焦急不安。一定是出事了。他这么想着。可惜马上就要开始做午膳了,他不能去找夜赫。但是再心急,御膳也不能出问题,所以他认认真真的做完了十道菜,跟大厨师蒋信余和管事地太监告了假,飞快地出宫去找夜赫。 见到夜赫时,他讶异地看着魏长歌:“魏兄弟,何事?竟跑得这样满头大汗。” 魏长歌喘着气道:“云舒不见了。” 夜赫猛得一惊,“怎么会?” 魏长歌忙将宫中之事告诉他,夜赫的浓眉顿时纠结成川。二人一同走出将军府,夜赫道:“你在宫中走动不方便,我进去看看。” “嗯。”魏长歌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要确认云舒是平安无事的就好。二人策马到皇宫门口,忽的想起前日他的疑惑来。“魏兄弟,你老实告诉我,那日你带来救我的姑娘,是谁?” 魏长歌看他道:“不是前次告诉你了么?” “是实话?” 魏长歌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干笑两声。夜赫随即说道:“是云舒,是吧?” 魏长歌讶异地道:“你如何知道?”夜赫心弦颤动,“果然是她。” 魏长歌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摸头道:“舒儿不让我告诉你。”随即又把他们如何出宫,如何去救他的事情告知了。 夜赫听得心惊肉跳,“你们也太胡闹了。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要怎么办?我一个人死不要紧,若把你们俩都牵连了,那可怎么是好!” “反正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夜赫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低声道:“希望舒儿不要有事。” 卷四·风云变 第七章 魂已逝(下) 呵呵呵,今天这章很虐啦们的云舒同学要受苦了。不过大难不死会有后福滴哇,身世之谜很快就要揭晓,活活!丽滴分隔线---- 夜赫面上淡淡的,心中却是狂风暴雨。深宫之中离异失踪的女子,多半逃不了死亡的命运!云舒难道会遭遇了不幸么?想到这里,身子恍若浸入寒冰。眉头紧蹙,入了宫,直奔侍卫总领严冬那儿,人都说他被皇帝召至明镜殿了,只好也往明镜殿来。 路上遇到了姬无双,她也正是来看韩霁的。夜赫抱拳行礼,“无……才人,你在这里。” 姬无双美丽的眸子闪过惊讶,随即笑道:“我怎么成了无才人了?仍是叫我无双便罢。夜将军怎么这时来了?不是早朝已经散了么?” “嗯,”夜赫想了想,道:“你可知道云舒去哪里了?”那日他见过她们一起放纸鸾,想必感情不错罢? 姬无双被他问得一愣,半晌摇头道:“怎么了?我已几日没见着她了。”说罢抿唇笑笑,“莫不是你们吵架了,她躲着你不见?” 夜赫的心越紧张,“没有。只是听说她昨晚未曾回屋子睡觉,今儿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哦。”姬无双面上也有点忧虑起来,“那我遣人在宫里找找,你先别急。” 二人正说着话,忽见一道浅蓝的身影从远走近,正是冰尘。她笑盈盈地走过来,“姐姐和夜将军在啊。” 夜赫抱拳行了礼,姬无双道:“云舒从前是妹妹贴身的侍女。想必你们亲厚吧?不知可知道云舒哪里去了?” 冰尘被她问得一愣,顿时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这时应当在御膳房中当差啊。怎么?”疑惑地看了看夜赫,又看姬无双。 姬无双将刚才夜赫的话说了。冰尘地心顿时狂跳不已:“云舒不见了……糟了!”她突的一声惊呼,“肯定是有人要害她。”夜赫的心顿时提将上来。“为什么这么说?” 冰尘道:“将军那日把她从皇后那里带走,你觉得想要害她地人,会收手罢休么?”她咬了咬唇,“若云舒真的有事,我……”我一定不会放过害她地人! 姬无双道:“妹妹也快遣人在宫里找一找。” “嗯。”原本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宫女在宫中失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权有势的主子撑腰,时间一久大家便都忘了她了。但因云舒与冰尘关系非凡,姬无双也喜爱她,所以一时备受关注,传下去,命人在宫里找。 找了一个时辰,却完全无果.ap,.皇城虽大,但一两个时辰也够走遍了。夜赫不死心,终于把严冬找来。拜托他带领侍卫在皇宫之中找找。这严冬素日与夜赫就好,此时他有事吩咐,自是不在话下。尽心尽力地去寻找。 半个时辰之后回来,摇头道:“除了妃嫔的寝宫之外都已搜寻过了。找不着你要地人。” 夜赫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蓦地一股伤感从心底扑腾上来。直窜眼眶。因为他知道,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这么久了,或者,她早已经……严冬接下来道:“找到几枚绣花针,还有这个。” 他的手心里安静地躺着三枚针,还有一条缎带。那个缎带,让夜赫好一阵触目惊心。雪白的缎子,曾在云舒的头上,扎成蝴蝶结。他伸手去拿缎带,却止不住地颤抖。她不会真的已经……心慌意乱,紧紧握住了拿着缎带的手,眸中有哀痛的光严冬不禁看呆了。他从来没见过夜赫这样,不禁问道:“将军,这消失的宫女,与你有什么关系么?” 夜赫不答,问道:“在哪里捡到地,带我去看看。” 严冬果然带他去看了,附近并没有什么痕迹。好在这一区域内的地今儿还未打扫,不然那几枚针,那根缎带,估计都捡不到了! 夜赫随即拍严冬道,“今儿劳驾你了。”说罢去调查昨天谁最后一个见过云舒。 御膳房的颜大嫂偏头想了想道:“是我最后一个见地云舒姑娘。”她忽的点头道,“没错!昨儿个皇上叫她做了宵夜送去长乐宫,之后我就睡着了。” 夜赫立刻就去明镜殿。心下忐忑不安,难道云舒会是被皇上留宿?皱起了眉头。但是想想,又不大可能。如果是地话,那根缎带又怎么解释?难道不是云舒地么……这也不是不可能,后宫中与她用一样缎带的应当不是什么稀罕事。 很快就达到明镜殿了,韩霁还颇为吃惊,“怎么来了?不是早朝才见过么?” 夜赫行了礼,“皇上,请问,昨儿你可见过云舒……” 韩霁讶异地看着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跑了心上人,还来问朕?”见夜赫一动不动,脸若冰霜,哼道:“真是无趣。怎么问起朕来?她又不是朕地妃嫔。” 夜赫听他这么说,心就更加悬了。皇上这么说,想是昨夜并没有留寝云舒!那她的生命就更有危险了!心中慌乱地悲痛,“听说云舒昨晚送宵夜给皇上之后,就没有再回去。” 韩霁也吓了跳,“什么?!”顿了顿方回过神来,“不曾回去?别的地方找过了么?” “除了皇上和各位娘娘们的寝宫,其他地方都已经找遍了。” “哦?”韩霁眉慢慢收拢起来,其实他心底也明白,在皇宫中离奇消失的人,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他叫来福祥光,“传下去,到各妃嫔屋子里找云舒。找着有赏。” 福祥光不解地领命去了。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对云舒独独厚爱,但又不册她为妃为嫔。 夜赫抱拳道:“谢皇上。” “勿须客气。” 夜赫手里紧紧抓着云舒的缎带,心仿佛火在燃烧。难道前日那晚。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就好似要碎了。他握紧了手。眸中温度骤降!韩霁心中亦惴惴不安,拍着夜赫的肩膀道:“不必太过担心,应当没事的。” 半个时辰后,报告上来,并没有云舒下落。夜赫地心跌至谷底。韩霁亦跟着紧张起来,“找画师画她的丹青。通报全国,寻找云舒。” “可是画师未曾见过她,画出来也不像啊。”福祥光疑惑道。 夜赫在旁边说道:“我家中丫环擅画丹青,而且她见过云舒一面,估计能将她画出来。” “嗯嗯,去办。” 夜赫有一点侥幸!说不定,说不定云舒还在,说不定她什么事也没有。她安然无恙!只要一想到一起放莲花灯,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交集,他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不要有事。不要有事!他的指节,握得紧紧地。泛出些许白来。 好痛。 这是云舒醒来后地第一感觉。好黑。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好臭!她在哪里。怎么会这般恶臭啊!她忍着欲呕地感觉,思想慢慢地回来了。紧接着瞳孔顿时放大。好象不久前,她被人打晕了!摸摸后颈,这里还生生的疼!迅地,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了。 那些人不管是谁,肯定是置她于死地。可是此时她还没死,怎么办?仿佛她在移动着,从外头传来咕噜咕噜车轮扎动的声音。她是在车里?这是装什么的车啊,真臭。此时她还被捆在麻布袋中,未知地命运在等待着她。该怎么办?他们有四个人啊,现在,他们又想把她带到哪里去?!此时困在黑漆漆的车中,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外头是什么样的情况!不知是黑夜还是白天。 车子嘎然而止,她猛得撞到了某个地方,咚得一声响,摔得生疼。 外面隐约有人声传进来,但是她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毫无回音!车子突然又开始动了,而且度非常快,颠簸地很,这空间里的恶臭加上车子快地前行,使她欲呕不止。 她捂着嘴和鼻子,眼眶里有湿润的气息。她还要在这里困多久?她会不会死!说不恐惧是假的,她毕竟只是个姑娘家啊。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饿了,好饿,好渴,她在这封闭恶臭的空间熏得头晕眼花,乱冒星星。 她恍恍忽忽就睡着了,然后又被饿醒熏醒,如此煎熬着,过了不知道多久,车子又停了。云舒顿时大声叫:“放我出去----”可是她现,自己的声音好小。好象这声音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似地。看来她是饿得没力气了。 过了会儿,仿佛觉得有人在翻动车子,她获得了一线光芒,紧接着身子一空,仿佛被人提了起来。下一秒,她已经摔落在地。 “嗯!”摔得好疼,一声微弱的呻吟从嘴角逸出。她挣扎着要从麻布袋中出来。却听得有男子的声音道:“他奶奶地,薰死大爷了!这女人闷在平日这车子里这么久居然还没死,真是命大!” “不必多说,这里偏荒,将她打死了好回去复命。” 云舒大惊,身子颤抖。她拼命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喊:“放了我啊……求求你们放了我……啊!”蓦地,她的大腿被一股剧烈地疼痛袭击。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在她地大腿剜着,又拔将出来,尖锐的痛感让她几乎晕过去。她咬着嘴唇,瑟瑟抖。 她这次是真地要死了……她想。感觉有血在蔓延,一刀,又是一刀。每个感觉都很尖锐,可是她已经叫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身子在变冷,死神要来了。 嘴角擒抹儿凄楚地笑,鼻间酸涩,两行泪就落下来了。脑海中模糊地闪过小时候,师父温柔地抱着她,师娘帮她梳小辫子,冰尘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转圈圈,魏长歌拉过她的手去轻轻吹着她的伤口,夜赫握着她的手暖暖地呵护,她靠在夜赫的怀里暖暖地睡着,她与夜赫一同举驽射向飞鸟……心里好痛,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就这样要死了吗? 呜……蓦地喉咙甘甜,哇得一声,吐了大口血出来。 没想到要死了还看不到亮光。身子不断有什么东西刺来,又拔出去,剩下一地的血迹。她张着空洞的眼睛,猛得,身子一阵抽搐,她,失去了知觉。 卷四·风云变 第八章 心死灰(上) 流光站在夜赫面前,久久不言不语。他从未见过将军这样过,呆呆的,毫无生气,离了魂似的。他叹息,但仍是要说:“还是找不到云姑娘。” 他仿佛已经知道了。夜赫心如刀割,握着拳头,指节泛白。她,或许真的不在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悲痛欲绝,快要不能喘气。 云舒,云舒……全城主要地点布满了寻人告示,然而已经两天了,毫无讯息。他隐忍着,转过身去。 流光看得心中异常难受。都说情能伤人,果然!就是硬汉黑翼将军,也有这样柔弱的一面!为那个如雪花般清洌干净的女子。他深呼吸口气,“属下已经通知了邻城的兄弟们,一有消息就会告知我们,将军请先放心。你已两天未合眼了,去歇息吧。” “嗯。”夜赫嗯的一声,回屋子里去了。前日,他已经查过了,得知半夜只有四个人推脏物出宫,他几乎不必怀疑,云舒就是被装在车子里带出去的。她被人挟持,绝对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宫门! 心撕裂般阵阵地疼。他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寻找线索,可是,毫无音讯。两天没有任何讯息,他知道,她凶多吉少了! 冰尘咬着娟帕,面上已是泪痕斑斑。 突的青鸾进来,她猛得站起来,“是有云舒的消息了么?” 青鸾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跳,摇头叹道:“不是啊,主子。”见冰尘泪流满面,心里不禁有些羡慕妒忌云舒。要有个主子能为她掉眼泪,她就是赴汤蹈火也愿意了!“奴婢也去打听过了。可是没有云舒姐姐的消息。” 冰尘复又慢慢坐下,擦了擦眼泪,摇头道:“她必是死了!” 青鸾忙扶她.,.“主子快别这么说了,云舒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冰尘心里知道,她必是死了!上次若不是她及时赶到,云舒就已经落入华昭仪的手中,只怕那会儿已经死了。既然上次没死成,这次肯定还是她们做地!美丽的眸子透露出愤恨来。她幽幽地道:“备车。我要去向皇上请安。” 青鸾出去准备了。冰尘到达长乐宫的时候,韩霁正在阅读《资治通鉴》。见冰尘来了,迎过来道:“尘儿怎么来了。” 她欠了欠身:“臣妾向皇上请安。“嗯。”韩霁扶着她,冰尘上前一点,便依入他地怀中。韩霁拍着她的手,“想必为云舒地事伤神了?已经派了人去找了,应该能找着的。” 冰尘轻轻摇头,泪水滑落,“找不着了。既是找着。也不中用了……她必是死了。” 韩霁的心猛得揪起来,沉默地拍着冰尘。云舒消失,他的心里特别难受。那是股亲人离去般的悲怆。 冰尘哭着道:“皇上一定要为云舒作主啊!” “怎么?” “这件事。一定和刘贵妃脱不了干系,”冰尘说道。“皇上兴许不知。就在几天前,云舒曾经被诬陷厌胜。想诅咒皇上您。事情还未查明,她就被带去,准备大刑侍候。若不是有素日和云舒交好地宫女来通知我,只怕云舒早几日,已被那莫须有的罪名给弄死了!” 韩霁听得眉头皱起,“刘贵妃?何以云舒与刘贵妃会扯上什么关系?” 冰尘叹道:“难道皇上忘了是云舒阻止大皇子吃下龙须酥?您当时没瞧着刘贵妃的眼神,简直要吃了舒儿似的!上次厌胜事件,也是刘贵妃授命华昭仪的……”“你又怎么知道?”韩霁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后宫啊,自古以来没有销烟的战场! “华昭仪与刘贵妃素来亲厚,没事就往她那儿跑;云舒从未到华昭仪跟前去服侍,为什么被人诬赖压胜,要送到她面前去审理呢?而且还未审问就动刑,其心态动机,已经表明地很清楚了。” 韩霁深深地叹息。又是刘灵珊么?真的是她把云舒弄出宫去,害死了么? 他在犹豫着。毕竟刘灵珊是贵妃,难道他能为了云舒,就到她宫里去质问么?这样不妥当啊! 冰尘仿佛看懂了他的懊恼似的,只是轻叹着说:“只可怜云舒,那么善良地一个姑娘,竟然惨死异乡……” 冰尘的话让韩霁无比震憾。惨死异乡……云舒那么美好的女子,两天前他还见过她怯怯地笑容,而如今,真的只剩一副冰冷地尸体了么?他难过,握冰尘地手道:“朕会派人查这件事,你就放心吧。” “希望皇上能为云舒做主才好。” 韩霁点了点头---- 魏长歌怅怅如有所失,握着勺子都不禁走神。御膳太监管事过来品菜时才吃一口,便捂着嘴道:“咸,咸!我说魏长歌,你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给皇上做菜,你还不认真些儿?你可是吃皇粮的,还不尽心尽力。” “哦。”魏长歌木纳地应着,失魂落魄。 那太监管事把魏长歌教训一通,只好重做。待得晚上,他飞似地出宫去与夜赫会合,但看到夜赫地眼神,他就知道,希望又落空了。舒儿,你当真的……已经不在了么? 魏长歌才走没多久,流光便飞奔而来,“有消息了!” 夜赫心中一喜!“找着云舒了?” “不是,”流光道,“但是有人看到那天夜里,有两匹马牵着那辆,呃,不洁的车子往余姚去了。” 夜赫立刻前往,流光紧随在后。二人策马,花了一个多时辰方到余姚城内。拉住人问是否有这辆马车的消息,得到的却都是否定的消息。 天已经全黑了,他还欲寻找,流光拉他道:“夜将军,摸黑寻找也找不着,还更容易错过一些线索。不如找家客栈歇息了,待天亮了,再细细找寻。白天人也多一点,见过那马车的人说不定就更多些。” 夜赫想想他说的有理,只好去客栈投宿。这一夜何曾闭过眼,辗转难眠,心中似火烧般煎熬。天刚亮,他就出去了,挨人便问。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方才有一人说道:“你这么问着,我好象有一点印象。那车子飘着一股恶臭的味道。好象是往南边儿去了。至于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夜赫大喜过望,立刻策马就去他说的南边城郊。前头开始荒凉,一路上却没有任何线索。夜赫执着地继续往前,忽的,他看到远处有一辆车子停在那儿。 心猛得一紧!那或许,就是他们要找的! 卷四·风云变 第八章 心死灰(中) 夜赫狂似的策马疾奔,流光跟在后面,心提到了嗓子眼。接下来会看到他们,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啊! 终于近了。前方飘来股儿难闻的气味,夜赫的心猛得一酸!云舒,曾经被关在这里头吧?她还在吗,她还好吗?! 心剧烈地狂跳。真正到达那辆车前面的时候,他却心惊了。他有点不敢靠近,手脚冰冷,呼吸艰难。 流光似是看明白了似的,走向那辆车。虽然难闻,但眉头并不皱一下。揭开那车子的顶盖,往里头看了看,对夜赫摇头道:“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东西,没有人。 夜赫却一口大气也不敢喘。他好似有预感……他绕过车子。车子停在路边,路的两边,是大片的草地,之上是隐隐青山。他挪到右边的草地上,一大摊血,猛得扎进了他的眼眸,刺得生疼! 好多血……深褐色,已经凝固。他一口口倒抽着冷气,这么多血,是不是要流光了全身的血液,才能这样蔓延在草地上? 他的手颤抖。他再往前一点,看到了一个麻木袋。大步过去,那被染成了血色的麻木袋已经空空如也,夜赫激动地将它掀起,忽的一抹腥红的绢子,让他如遭雷霹,呆滞在原地。 然后,他听到了心破裂的声音。颤抖着蹲下去捡起那方帕子,那是他的帕子,她手臂受伤时他曾用这方手帕给她包扎过伤口!然而此时,却已经面木全非,唯有一小块角儿,还是它原来的颜色。 猛得收起手。将这方绢子放在胸口,嘴角有什么咸咸的。苦痛排山倒海而来,他揪着那方帕子..青筋暴涨,那是隐忍所致。 流光看得心中难受。跟着红了眼眶。看来云舒姑娘,真的不在了……若不是死亡,怎么能流这么多血!就算没有死,流了这么多血,只怕也差不多了吧!麻布袋有破损。兴许她是被野狼之类的拖走了……想想更加伤心难过了,好好一个姑娘,连死也不能留下全尸。 消息传到皇宫,冰尘与姬无双正在漫步,突闻恶耗,冰尘当即就晕了。姬无双伤感拭泪,与云舒共事过地人无不为她感到伤心难过。韩霁也闷闷的仿佛心中缺失了什么,命人将她的衣冠厚葬,由夜赫打理。将她地遗物全都带出宫去。 这也是韩霁对他的厚爱了吧。夜赫与魏长歌二人,无言对酒,喝个天昏地暗。或许。醉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不想念了。就算落泪,也不怕有人嘲笑了吧! 寂静地山里。有花草芳香,空谷幽林中,莺啼燕鸣。野花开了一坡,春天,已经完全展开了怀抱,温暖着神州大地。和风微薰,阳光晴好。 这静静的地方,风景优美,好似世外桃源般。山坡上面的茅草屋,传出“笃笃”的捣药声。 屋子很简陋,大厅一张看起来很旧的木桌,边上三四个椅子。上面一个破了点口子地茶壶。一个年约四十岁,神貌清俊的男子正临窗捣药。窗子下面一张腥红色的几子,上面铺着几味药材。 客厅后面有一张旧的麻木帘子,后头是两个房间。左边的屋子的床上躺一个素白衣衫的女子,她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了无生气。 忽的,她的长睫毛,眨动了。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原样。 过了约莫一柱香地功夫,她的睫毛又颤动了。仿佛花尽全身力气才能睁开眼一般,她张开了明眸。 天空,还在旋转。直到好一会儿,那种眩晕才消失。她吃力地眨了眨眼,转过头来,打量着四周的一切。陈旧地,陌生的。 已经投胎转世了吗? 想要转个身子,却“嗯……”得出呻吟,身子好疼。艰难地想要起身,突地帘子掀开,外头进来个中年男子,忙按住她道:“快别动。” 云舒看到这陌生地男子,呆住了,本能地就想要躲。可是身上传来的剧痛,却叫她几乎晕阙过去。那中年男子过来扶她,她想要躲。他微笑道:“姑娘别怕,徐某并无恶意。” 云舒忍着身上地疼,脑海在转动着。她会疼,难道她没死吗?怎么会?她流了好多血,被刺了无数刀啊!难道她又重生了吗? 这个男子,是谁……她张口:“这里是哪里?”声音好沙哑,好虚弱。 “这是寒舍。在这里谁也找不到你,放心罢。”男子温和地看着她道,“我叫徐应元,你可以叫我徐叔叔。”她真的好象…… 云舒打量着他。是个很干净清爽的男子,年青时应当英俊非凡,但他却过早地生了皱纹,鬓角白。看着他,莫名的就有点安心了,他扶着她躺下。她幽幽地问道:“我怎么没有死?” “哦。本来是已经死了。”徐应元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没有生命迹向了。” 云舒听得心惊,“那我现在,是鬼魂?” 徐应元笑了:“不是。我见你已经没有生命迹向,本来准备将你葬了的。谁知你竟然哇得一声吐出血来,差点把徐某的魂吓飞了。后来现你不知怎的又有鼻息了,就带回家里,叫山下的林大娘给你擦伤口换药,每日用药。还好你今日醒了!也不枉费我两个月日夜不歇地照顾。” “两个月?”云舒惊呼。天哪,她昏迷了两个月么? “是啊。”徐应元道,“你能醒来,也是个奇迹了。”他有些兴奋,“不过你虽醒了,还是暂时不能起床,好好休养个把月,应当就能复元了。” 天……她手足无措,两个月啊,不知道能生多少事情!他们好吗?不知道他们知道她消失了,会不会四处寻找?公主一定很着急,魏大哥应该也是,夜赫……心蓦地刺疼。他应该,也会为她着急心疼罢? 徐应元站起身来:“你好好歇息,想必你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些外头的消息。待你身子略舒服些了,再劳神,嗯?” “嗯。” 云舒依言,合目,竟又沉沉地睡去了。过了两日,她身子越好了,徐应元拗不过她,只得让她试着下床来。徐应元扶着她叹道:“也不知你究竟是得罪了谁,竟能对你下那样的毒手!林大娘说,你身上有二十多个口子呢,每刀皆伤及要害了。能活下来,兴许真是你命不该绝。” 云舒微微地笑,“还要谢谢徐叔叔的相救啊。若是没有你的相救,我就是再命不该绝,也早已死了。” 卷四·风云变 第八章 心死灰(下) 徐应元笑了。扶她坐到客厅的桌边,外头有阳光进来,云舒的眼被刺得微眯。这时外头一个四十几岁,面目和善,和蔼可亲,胖胖的女子走进来,看到云舒已经坐起来,忙笑道:“哟,已经醒了啊!这真是太好了。” 云舒这才知道这女子正是林大娘,两三天就会来给她换一次药。林大娘笑道:“闭着眼睛我就道你是个漂亮姑娘,醒来一看就更不得了了。瞧瞧这眼睛,这鼻子眉毛,竟是天上的仙女掉下来了。” 云舒见她说的有趣,不禁也笑了。身子的颤动扯疼了伤口,徐应元忙道:“别笑别笑。虽然已经两个多月,你的伤口却还没有好清楚。还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好。” 林大娘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姑娘不知道家住何处,我们也好通知他们来领你啊。有父母姐妹在身边照料,也更强些。” 一语击中了云舒的心坎。她的亲人,师父师娘正在遥远的北魏啊!又怎么能领她回家呢。与魏大哥,夜赫虽有交情,却始终不是亲人。 又,自己身体善未全愈,就是他们来了,她也不能被带回会稽。等过几日找着机会,再让徐叔叔帮忙去会稽传个话罢。 徐应元在旁边说道:“想是姑娘有难以开口的事,林大娘,咱就别问了----你是不是嫌我总叫你来给她换药,烦了啊?” 林大娘忙说道:“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不是看她一个姑娘家,会想家嘛。而且你想想看她已经在这里两个月了,家人找不着她,不知要多伤心呢!” 云舒幽幽地道:“对不起。我是孤儿,暂时无处可去啊……” 她的话让徐应元和林大娘都揪疼起来。徐应元道:“你先暂住这里吧,虽然简陋了些儿.ap..但是你伤势未愈,也不好去哪里。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云舒。” 三人坐下交谈。云舒方才知道是徐应元下山买米买盐的时候见着了血染地麻木袋,忙打开,里面竟一个姑娘!可惜已经死了。“还好你吐了那口血,不然你不死,如今也长埋土中了。” 云舒牵强地弯起嘴角。他们似乎都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受重伤。但是见她不欲说,便也不问。大娘给她换药,仍有些微疼,云舒看着自己身子那一个个狰狞的伤疤,不禁有些伤心。林大娘明了地道:“回头叫徐师父配一味药给你擦擦,疤应当慢慢就淡了。” 云舒点点头。林大娘道:“哎,真下得了手啊……”她一边擦药一边道,“你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吧?” 疑惑地看着她,林大娘笑笑道:“你皮肤细腻光滑。连手都这样细嫩,不是大户人家地小姐还是什么?” 云舒不想说她是宫女的事实,免得他们引来无妄之灾。那些人。应该是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才走掉地吧?而事实上。她那会儿可能也是真的死了。 想起自己所受的苦。一股炽烈的怒油然而生。她太妇人之仁,一二再再而三地忍让。换来的是要置她于死地。刘贵妃!她咬了咬唇。这个后宫最恶毒地女人啊,难道她竟没有一点点良善的地方么? 皇后虽与她一样心机叵测,城府深厚,但是云舒相信,她心底深处,总有某个柔软会唤醒她的良知。但是刘贵妃……那个貌美如罂粟的女子,却毒如蛇蝎。她不知害过多少宫女妃嫔,又有多少人将要毁于她的手中。 “云姑娘?” 林大娘的一声呼唤把云舒从沉思中拖回来,她道:“背过身去,背后的伤口也要换药。” “嗯。”云舒坐起身子,背对着林大娘。 雪白的背上,一根红肚兜的带子,四个姆指粗地伤口,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尤其狰狞。林大娘悄悄叹息,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她左耳后面地一粒梅花形状的殷红,顿时愣了下。冰尘靠在美人椅上,眼睛望着微开地窗。 两个月过去,她平静了许多,慢慢接受了云舒已经死去地讯息。那一日姬无双告诉她云舒已死时,她昏阙了过去。如今想来,好似梦一场啊。她们曾经那么友好,她曾经因为皇上对云舒的侧目而被嫉妒冲昏了头,曾经……可是已经过去了。 轻轻地叹息。皇上在知道云舒死后,也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云舒死讯传来那天,韩霁就下令彻查刘贵妃,但是华昭仪却突然在宫中上吊自杀,留下遗书说云舒系她所害,与任何人无干。 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已经无从考究了。而且她本人又在遗书中承认了她杀害云舒地事宜,在内务府看来,这乃证据确凿。所以这件事,就暂告一段落了。 可是她不能就这样让云舒死得不明不白! 美丽的眸孔,一抹危险的光一闪而过。她慢慢起身,到御花园去散散步。沁雪挽着她。 御花园的花儿尽数开放了,隐隐的透着香气。叶子绿得粉嫩,上头还滚动着圆滑露珠。在尽头有一个小宫女,不断地朝冰尘这里投来目光。 冰尘朝小婵摆摆手,走上前去,那宫女忙行了个礼,“参见娘娘。” “嗯。” 小婵远远看着她们,有些疑惑,不知主子近日为什么和这个小宫女这么亲近---- 露荷殿外,刘贵妃大步地走向明修容,笑意盈盈:“妹妹来了。” 明修容屈膝行礼,“娘娘金安。”刘贵妃微笑道:“何须多礼。请进来吧。” 刘贵妃命人上茶,明修容边喝着淡淡清茶,边问道:“不知娘娘叫婢妾来,有什么吩咐么?” “哪里有什么吩咐,不过是随便聊聊罢了。” 明修容微笑,眼神却有些闪烁。有上次华昭仪的事情做先例,她还能对刘贵妃肝胆相照吗?只怕哪天莫名其妙自杀的人,就是她了! 刘贵妃想起什么似地,高声道:“素玉,把前儿得的那一支千年人参拿来。” 明修容却打了个颤。千年人参也舍得拿出来拉拢关系么?那她岂不是……果然刘贵妃说那人参是给她的。明修容推拒着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如此名贵的人参。娘娘身子不大好,还是留着给自己补补吧“本宫还有呢。”刘贵妃笑道,“这千年的人参,最是补气养体的。妹妹素日身子也不大好,拿回去命人炖了喝汤,再补不过的。” 明修容怯怯的,正欲推拒,却见刘贵妃闭着眼,手按着太阳穴,明修容忙道:“娘娘,您不要紧吧?” 刘贵妃半着眼摆了摆手,“不要紧,”半日才睁开眼睛,“这也是老毛病了,总是眩晕。不过近日好象更厉害了几分。” “那娘娘更要好生保养啊!” “嗯。” 二人又聊了会子,明修容方才回宫去了。 卷四·风云变 第九章 何居心(上) 嘿,四年一遇的2月29号 祝大家快乐哟! 天气晴好,余晖有些刺眼。夜赫慢慢地走,不自觉地就走到护城河去了。 有什么凉凉的自心底滑过。那晚的场景,仿佛还在睡前,而伊人,已逝去二月。指尖有点冰凉。低头看曾经被毒蛇咬过的那个手指头,已经慢慢恢复了知觉。她曾经救过他的性命,然而,他无以为报。他没能救到她。 云舒,许是他永远的痛!再没有人能叩击他紧闭的心门,再没有人能够让他敞开心扉。每次走到他们曾经呆过的地方,他就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深深叹息,迈步往前走不多久,就遇上了魏长歌。 二人笑笑,半路无语。好半晌夜赫才道:“关于开酒楼的事儿,你考虑得怎样了?” “嗯,我也有打算出来了。”魏长歌叹道,“不过御膳房并不是说走就走的地方,还要上级的审批。” “也是,像你这样的人才,估计皇上就不愿意放你走。” “留在皇宫,只是徒添伤感而已。”魏长歌苦涩地笑了笑。 夜赫亦苦笑,二人同样地痛苦无奈。往前走不多久,前头忽的来了个样貌相当俊秀的年青男子,对夜赫做了个揖:“夜将军,我们主人有请。” 夜赫面无表情,“你家主人是哪位?” 那男子道:“韩霄。” 夜赫的眉不经意地往上挑了下。韩霄,在这样的情况下找他会有什么事么?“王爷可是在南陵王府中?” 那男子说道:“王爷在醉仙楼设了宴席..要与将军享用美酒,共谈天下事。” 鸿门宴么?醉仙楼,是会稽出了名的青楼。里面美人如云,是京官经常消遣的地方。夜赫唯去过一两次而已。 “王爷还请了什么人?”就将军。” 从前韩霄与他交情还不错。偶也有请他去赴宴。但独请他一人,倒是从未有过地事。夜赫淡淡地:“你先回吧,夜某稍后就到。” “王爷定的是醉仙楼的望月阁,将军直接来便是。”那人说罢便走了。 魏长歌在旁边笑道:“醉仙楼啊,夜兄去好好享用享用罢。”夜赫自嘲。“那些美人,夜某无福消受。” “又何必辜负这良辰美景。”魏长歌叹道,“去找找乐子吧,我先回家去了。” 满街地莺声燕语,没有一个让进入他的耳朵。越接近家里,他地心越是揪疼。在安静的环境里,他只会不停地想起舒儿,舒儿…… 胸口有沉甸甸的什么压着,让他不能呼吸。脚步缓慢。就连后面急而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 忽然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长歌。” 魏长歌回过头来。原来是沐见雪。她笑意盈盈。“又见面了。” “嗯。” 见雪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他……为何瘦了这么多?眼神忧郁,衣带渐宽!难道生了什么事吗?她莫名地紧张。“两个月多不见。没想到你竟瘦成这般。” “是么?”他竟未曾觉得。只知这些日子来,食不知味。 “走罢。姑娘我请你吃好吃的。” “先谢了,不过我想回去。” 见雪回头来,可怜地看着他:“我饿了,可否陪我一同用餐?” “去嘛去嘛,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酒楼很好,你瘦了这么多,应当补回来。”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前走。 魏长歌被动地让她拉到那家酒楼,幽幽静静,此时客倌不多,很快就将两碗面上上。色香味俱全,可是长歌不为所动。 “你不喜欢吃吗?”见雪有些挫败的样子。 “没有。”魏长歌只好举起筷子来,浅吃了两 见雪笑了,“多吃点多吃点。”她撑着下巴看他,“最近……生了什么事吗?” 魏长歌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从他这个动作,见雪看到了端倪。“还是生了严重的事情,对么?” 魏长歌吃了口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波澜不惊,“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不在了。” 难怪……“不管什么事,时间都会让你遗忘的。” “嗯。”那,需要多长时间,他才能将舒儿遗忘?第一次爱上的女子,只怕永远无法忘记吧,哪怕她已经长埋地底。 抬头看了下见雪,她正关怀的看着他,眼神清澈,脸上少了前几次见到她时那样明朗地笑意。“长歌……” “嗯?”目光,与她相对。 “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对吗?” 她的眼神,好忧郁。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模样,他以为她一直都是笑意盈盈地。“沐雪见,我记得你啊。” 她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哪个?”长歌感到有些莫名。“三年前的雪夜……” 魏长歌细细想了想,仍是想不起来。他疑惑地看着她,沐见雪抿着唇,“你果然不记得。三年前地一个下雪夜,我晕倒在官道上……” 经她这么一提点,蓦地有画面自脑海中窜起来。突然想起来---- 三年前地那个下雪的夜晚,他有事去余姚,在回会稽地途中忽飘大雪,他冻得急策马前行。 雪不断地飘落,热雾从他与马鼻子里喷出来。手冻得僵硬,马蹄声回响于空荡荡的雪夜。 忽然,马儿“吁”得一声抬起了前蹄,硬是不再往前。魏长歌还以为遇到了猛兽,待定睛看时,才现倒在地上的是个人儿。 他吃了一惊,急忙上前。这么冷的天,有人倒在这雪地里,还不冻死了?是个娇小的身影,趴在地上,小小的身躯完全没有温度。他忙将她翻过来,“喂,喂?”他拍着她的脸,可是毫无反应。 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现原来还有气。她的嘴里出模糊的声音,眼睛微微睁开,又闭上。 他观望了下环境。这里是官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好把她抱上马,策马而行。到了会稽附近的小村落,总算有客栈了,忙将她送入房间,好生生火暖着,又请了大夫来 卷四·风云变 第九章 何居心(中) “是你?”魏长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啊。”沐见雪灿烂的笑又重回脸上,“原来你没忘!” “你不提就当真想不起来了。”他道,“当时有事忙着赶回会稽,所以大夫说你没有大碍之后,给你留了五两银子便走了。” “嗯。”可是她永远记得,昏暗的月光下,他抱着她策马疾驰的样子。只是个小姑娘吧?十二三岁的模样。” “十四岁。”沐见雪澄清,“今年我十七了。” “哦。”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昏迷在雪地里?真是奇异。当时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毕竟事不关己,又有事务缠身,忙忙地就走了。 “我爹也一直找你呢,”她认真地说,“可是派人找,怎样也找不着。没想到只是一次偶然的街头漫步,就叫我遇上你了!可见的我们真是有缘。” 魏长歌嘴角微扬了扬,算是微笑。 呃,这丫头,对他这么热络,不会是…… 夜赫与魏长歌分开后,便往将军府而去。进了府,派家丁去请流光,自己则回屋中换衣衫。银色的劲装,往靴子内的暗袋插一支匕。双秀进来准备给他梳头,夜赫的心突的一疼,接过梳子,“我自己来罢。”她,曾经替他绾过。 双秀只好随他,不久有叩门声,她去开了门,而后对夜赫道:“少爷,是流光将 流光进来。双秀便出去了。门合上,夜赫道:“今晚随我到醉仙楼去。南陵王爷设宴请客,只怕动机不纯.ap..” 流光道:“既是如此。为什么将军还要去?倘若当真有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若是不去,怎么知道韩霄今儿请我的主要目的。” 流光点头道:“知道了。” 二人随后前往醉仙楼。这醉仙楼既然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青楼。那豪华的排场是免不了地了。大门前就铺了长长的艳红的西洋地毯,两排一溜四个琉璃灯笼,门口几个姑娘仍不能免俗地在拉客人,见夜赫和流光过来,左右各两个使劲往他们身上贴。“大爷,第一次来吗?好面生呀……” 夜赫甚不习惯地将她们推开,冷漠地道:“我自己能走。”流光跟在后面,一脸讪讪地。那四个姑娘甚是不好意思,走进醉仙楼的大厅,喧哗热闹地场面便在眼前铺展开来。不少锦衣公子穿梭其中,举杯谈欢,高谈阔论。莺莺燕燕娇语柔声,充斥在四周的空气中。夜赫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以前也甚少来。老子舞着绢子扭腰摆臀而来,“两位爷儿,有固定的相好么?”夜赫只问道:“望月阁在哪里?” “哦。爷儿是要去望月阁呀。”老子对楼上喊道,“蓉翠。下来带爷儿上去。” 不久来了个穿着大红衣衫。身量修长苗条的女子,她瞄了夜赫一眼。也不甚热络,只淡淡地道:“两位爷请随我来。” 夜赫倒喜欢这样地,不至于粘到他身上来甩之不去。仔细地瞧了瞧这醉仙楼的陈设。相当宽大的厅子,桌椅皆用上好的木制成,大厅有数张桌椅,在尽头,搭了个戏台模样的地方,上面覆着薄薄轻纱,女子抚琴的模样在帘后隐约可见,筝筝琴声,流动于嘈杂之间。 醉仙楼有三层,栏杆浅棕,上面毛笔戏画着各色花草。夜赫才看一眼,便是一杆修竹。这个修竹,未免让他征忡了几秒。原来,在哪里都逃不开记忆的追逐。他从未问过她,为什么那么喜爱竹子。 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却是冷的,直灌心扉。上了三楼,才到望月阁。棉棉轻声细语地道:“就是这里了。”望月阁的门关着,棉棉将其打开,里面铺着厚厚地毯,甫一进入便是檀木桌椅,桌上青花瓷茶壶。巡望四周,竟是清清冷冷,哪里有韩霄地影踪。 先走了?还是根本不曾来过? 夜赫疑惑着。流光低声问道:“夜兄?” 夜赫坐下道,“兴许他是出去了,既是邀我们来,就坐会儿罢。” 流光也随着坐下,棉棉给他们倒茶,问道:“两位爷儿可需要多叫几个姑娘?”“不必了。我们等人。”流光代答道。 那棉棉点点头,去了。几乎才了门,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躲到夜赫与流光身后,他们尚未搞清楚怎么回事,蓦地屋子里窜出四五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来,见棉棉躲在他们身后,其中一个男子黑着脸道:“居然敢跟大爷我抢姑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流光看那男子嚣张,未免有些生气:“管你是谁?你又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夜赫拉了下流光,“不要与他们计较。” “你们是谁?王爷还是皇帝啊?”那男子嚣张地拍桌子道,“这里谁不认识我,快点把棉棉交出来,不然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根本不认识这姑娘。”夜赫对身后地棉棉道,“姑娘你出来吧,别叫我们为难。” 那棉棉抽抽噎噎地道,“爷儿你救救我罢,若是落到他们手里,棉棉也不用活了……” 那男人大吼道:“臭娘们儿,快点儿乖乖过来!若不然,一会儿有你好受!” 那棉棉吓得全身抖,哭得梨花带泪。夜赫看了看她,这一看,心蓦地一颤!她这侧面,好似有点像云舒…… 含泪的眸子,纤长地睫。仿佛触到了他心中地痛,目光射向那几个男子:“这位姑娘得罪你们?” “她是我们用银子包养的人,现在却在这里陪你,你说是不是得罪?”那人臭着张脸道。“快快地把她交出来,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怎么不客气?”夜赫的眸子透出冷冷的光。 “他娘的,看来你是跟我们干上了是不是?”那几个年青人年青气盛,顿时动起手来。 夜赫岂有吃亏的道理,这几人只有花拳绣腿的功夫,三两下就被他与流光打出去了。那人恨恨地道:“走着瞧!”说罢灰溜溜地跑了。 棉棉对着夜赫与流光福了一福,“谢谢二位公子相救。” 夜赫不语,流光道:“姑娘客气了。夜赫道:“流光,走罢。” 卷四·风云变 第九章 何居心(下) 二人一同出得望月阁来,流光小声问道:“难道王爷不曾来?”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夜赫蹙眉道。最近线人盯着韩霄,并没有得知他有什么举动啊。今儿请他来,又不见韩霄人影,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呢。 出了望月阁,清咧的空气,顿时让人精神也好了些儿。流光说道:“也不知王爷究竟在玩什么把戏----还以为是场鸿门宴,谁知竟连人也没来。” “嗯。”夜赫也猜不透。“说不定他有什么事儿耽搁了。你最近怎么样?” 流光微笑:“还不和以前一样呢吗。” “那个暮瞳……” 流光有些窘迫:“早已不知去向。想是怨恨父母将他送给别人养罢。”夜赫点头叹息,“而且在外头,过的日子与你们的甚不相同。但是若有下一次被我抓到,只怕就不能像前次那样手下留情了。” “我知道。”流光的眸光暗暗的。 “这附近有家面摊子不错,咱吃了再回家吧。” 回到家里,静悄悄地,让夜赫的心没来由地难受。他坐到书房的藤椅里,拿出那条淡绿色的绢子,征征地,看了半晌。 次日早上去上朝,才进皇宫不久,蓦地看到昨晚挑衅的几个男子,夜赫正自吃惊。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竟是侍卫?! 他们也不见夜赫穿着二品官服,二话不说就蜂拥过来打。一行约有十来个男子,扑将过来一片厮杀。夜赫最初只是闪躲,在皇宫中打架斗殴可是要处置的。奈何后面他们打的狠了,他也顾不得许多,突的有一人哇得一声飞出去。重重地摔到地上。 众人哗然,忙去看那个飞将出去的人。他仿佛受了重创。嘴角有鲜血不断涌出,突地一阵抽蓄,眼睛一闭,死了。 那些个人大声嚷嚷起来:“打死人了。在皇宫里打死人了!” 夜赫皱着眉头,他根本就没有用内力。怎么可能这人就被他打死了?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严冬带领着人马来了,问生什么事。 昨晚带头挑衅的那人道:“他,打死了我们兄弟。” 夜赫皱眉对严冬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怎么出手,他就自己飞出去死了。” 严冬对那人道:“张扬,他是夜赫将那张扬一脸愤愤的表情:“将军怎么了?难道就可以随意草菅人命吗?” 严冬道:“这事儿我会查清楚地,倒是你们.,.不是今儿在东门那儿当差吗,来这儿做什么?” 张扬愣了下,“不过刚好路过。” “跟我回去。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正要往严冬处理公务的地方走,忽地前面一黄一白两道身影。翩然而至。正是韩霁与韩霄。后面还跟着一群太监。 韩霁看到乱糟糟的景象。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夜赫行了礼,抱拳道:“臣刚进宫门。这些人就冲过来厮杀。我还未怎么出手,这人就飞将出去,死了。” 张扬对韩霁说道:“皇上,切莫听将军的片面之辞。分明就是他寻仇,所以一见面才和我们打起来!这人也是他奋力打死的。” 夜赫皱起了眉头。难道就是因为昨晚的棉棉事件,这张扬要与他过不去么?竟如此诬篾他。 韩霁不悦地看着那些侍卫:“夜将军一向行事稳重,怎么可能在宫里与尔等斗殴?还闹出人命来!” 那张扬道:“平日夜将军可能是不会。但是昨儿个,微臣才在醉仙楼与将军结怨。今儿他要报复我们,也不是不可能!” 韩霁去看夜赫,“去醉仙楼?” 夜赫道:“是。昨晚南陵王爷命下人请臣去醉仙楼一叙。但去了之后,王爷并不在那儿。” 韩霄吃惊地模样:“这可是没有的事。莫非有人耍你夜赫不着痕迹地看了韩霄一眼,有什么从心头掠过,却又抓之不着。 韩霁皱了皱眉:“那你们昨儿,果然冲突了?” “是。但昨日今日,皆非臣先动手。” 韩霁虽信夜赫不会鲁莽至此,但毕竟出了人命,若不审理而直接对夜赫放行,只怕引起不必要的躁动。他想了想道:“既是出了人命,你们谁也脱不了干系。先送到京城府衙去,这事交于钟提刑审理,今日之内必要查清!” 韩霁看了眼夜赫,认真地道:“虽然暂时要关押,也要按程序交出令箭来。待你出来了。朕再将它还之与你。” 令箭是号令全军的权证,夜赫如今兵权在握,令箭自是由他保管。听韩霁这么说,心里还有一丝小小失落,他快拿出令箭来交于韩霁。 韩霁道:“今日必能审出案子来。不让他们委屈了你。朕还有务在身,先走了。”说罢与韩霄大步而去。 夜赫顿生无奈。但又觉得自己既然没做过,就不必担心会有无妄之灾。转头去看死去的那个侍卫,觉得莫名。刚刚自己分明不曾用力,怎么他就死了呢?难道,他想陷害他么? 严冬过来道:“夜将军,咱走罢。” 严冬留下信任的几个侍卫看守尸体,用衣物将死者盖了,等待提刑官来。夜赫与那些侍卫,全被严冬带走。 出得宫门,往会稽府衙方向走。走不多久,在皇城外面最清冷的地方,忽的脚步声起,二三十个黑衣人提着刀蜂拥过来,几人皆惊!看这些蒙面黑衣人的样子,来意不善。严冬紧张地喝道:“你们是谁?!” 黑衣人哪里理会严冬地话。拿着刀就撕拼过来。这些侍卫都不是皇上身边武功高强地人物,虽然会功夫,但哪里是这些江湖高手的对手。没两下就被打趴下了。严冬与夜赫并肩做战,他们却刀刀向着严冬去。夜赫奇道:“难道严兄得罪了谁么?” “何曾有。你也知道我左右不过是朝廷家里。并不曾去什么地方,哪里会得罪了别人?” 严冬气喘吁吁,二三十人地攻击,他挡得非常吃力。突地听到夜赫一声小心!后颈却传来抹儿剧痛,在晕过去之前。他掉头看了看那个袭击他地人。 竟然,竟然是流光将军地,只剩夜赫一人了。他警觉地盯视着二三十人。竟然,暮瞳混在其中!蒙面地面巾散落在肩,露出他酷似流光的面容。原来还是韩霄派人要追杀他! 来不及想太多,这群人已经朝他攻来了。他不是铜墙铁壁,这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此时硬拼,只能一死!他该逃。 论理逃到皇宫之内是最好不过地。可是这些人也不是傻子,往皇宫方向的路,堵了十几个人。他哪里能跑得过去,只好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几乎脚不着地。身子灵巧地往前疾奔。往闹区里跑。这些黑衣人仍是紧追不舍,追杀地场面吓得百姓大声尖叫。忽的一声马叫的吁声,传进了夜赫的耳朵。夜赫循声而去,看到一人正勒住马头,翻身下马。他飞快地朝那匹马夺去,以闪雷般的度飞快地翻身上马,在马主人的目瞪口呆中,策马而去! 那些黑衣人岂会就此罢休,继续疾追。有一两个不知从哪里弄了马来,紧追不舍。夜赫只管策马往余姚的方向。穿过闹市,上了官道,路上就渐渐安静了。夜赫回过头来,官道上除了马儿疾驰过扬起的尘土,什么也没有。忽的远方又有马蹄声来,夜赫忙又策马疾驰。看来,他暂时不能回会稽了! 看来,昨夜韩霄派人请他到醉仙楼,是早已有预谋了吧?那个棉棉,那些侍卫,想必都是韩霄安排地棋子。 还有那个他还未怎么出手就暴毙的侍卫,应该早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吧,所以他一出手,他就死了!可是韩霄,这样安排会不会太罗嗦了些儿?想要他夜赫的命,只管多派些高手围攻,必能达成目地。设计醉仙楼冲突,宫内打死侍卫,这样顶多只能让他坐牢而已!难道他的目地,是想让他交出令箭吗? 夜赫疑惑着。出了宫门之后地追杀事件,又是为什么?想置他于死地,为什么却是先处理严冬等人呢?难道…… 他皱了皱眉,不知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地。 此时还是先到余姚,找部下先行盯稍罢。虽然令箭不在手,但昔日感情深厚,必要时借调士兵,应当还是能够的。 到余姚,找到以前的部下安武右将,将大致情况说了下,让他通知流光到余姚来。他先安置夜赫的住所,夜赫道:“不必了,我自己能解决。” 右将担心道:“万一遇上先前攻击你的人怎么办。” “我不会在外面瞎晃,不成问题的。” 右将点头,方才准备到会稽去。夜赫待他走了,策着马,到城南郊。这里一如既往地僻静,心里如灌满铅,胀胀的苦涩的,走到那块曾经鲜血染满的草地,血已经消失了,绿草深碧,上面还有湿润的气息。前一阵子连下了几天的雨,把这草,这山都浇得格外葱翠。 他失神地望着地上,仿佛想从这里,看到她的痕迹似的。最后的记忆,只有透过莲花灯看到的她的脸。娇柔妩媚,万种风情。她的爽朗,她调皮地说莫要小瞧了我,好象日夜都在脑袋中不停放映!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想念一个逝去的人竟是这般痛楚的滋味,日夜不得安生,他定是前世欠了云舒的,今世要偿还。 会不会一辈子都在思念着她? 若她,还活着那该多好。他深深叹息,目光,伸至悠远的山间。 卷四·风云变 第十章 喜相逢(上) 云舒自床上爬起,伸了伸懒腰,袖子随肌肤滑落,露出大截雪白玉臂来。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她身子已经好多了,也经常出茅屋去走走,散散心。 真是世外桃源般的风景,好久不曾过这样宁静的生活,不禁让她有点乐不思蜀。徐应元待她很好,如待亲生闺女般,呵护疼爱,云舒竟未曾对他产生戒备心理。虽说徐应元有四十岁了,但是个男子,仍是应该避嫌的。可是,她对他感觉好亲切,脏污的想法,几乎从未在她脑海中升起过。她也相信,一个能把她从死神手中夺回的人,不会是个假君子。 走到外厅来,徐应元正临窗写字。见她出来,笑道:“你醒了。” “徐叔叔在写字呀。”云舒看了看,他写的是《陋室铭》,字体苍劲有力,一股气魄立在字间。 徐应元平日不爱别的,就爱写个字,作作画。云舒几乎要羡慕他的生活,如此淡如水止水,好似无欲无求!要有多霍达,才能做到这样呢? 他吃粗茶淡饭,穿粗衣布衫,住可能捱不住狂风暴雨摧残的茅草屋。他的生活应当是拮据的,可是从他身上却看不出来过得凄惨的痕迹。云舒对他的身份很好奇,但她不问,他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二人端了饭,坐在饭厅吃粥。云舒小心翼翼地说道:“徐叔叔,不知云舒是否可以问几个问题?” 徐应元问道:“问罢。我看你已经忍了好多天了。” 云舒笑了,“为什么你一个人住在山间?” 徐应元明显愣了下,半晌才道:“父母早逝,妻子女儿……”说到这里..蓦地神色黯沉了下,又温柔地看了看她,“心中无所挂念。住哪儿不是一样,这里倒清净。所以十年前就搬到这山上来住了。” “哦。”看到他提妻子女儿时黯然的神情……肯定也是早逝了吧?失去女儿,白人送黑人的心情,该是多么伤心。“那,你靠什么过活呢?打猎么?” 徐应元道:“是啊。猎点动物到山下去换点米和油盐醋。偶尔到城里给人号脉诊病。再就是写字换钱了,生活过得单薄啊。所以你在这儿,也不曾好好招待。” 云舒忙说道:“这是哪里的话。叔叔客气了。你的大恩大德,我还不知该怎么报答呢“傻孩子,报答什么?”徐应元笑道,“难得你在这里,也好和我孤家寡人做个伴儿。待你好了,真正想回去了,我再送你回。” 云舒低头不语了。该回皇宫去吗?其实,她不想回;好累。在皇宫里面,勾心斗角,日日提心吊胆。唯恐走错一步,万劫不复!而且。她还背负着毒杀韩霁地使命。可是要韩霁的命哪有那么容易!如果能够安排别的美色到韩霁身边。他们就无须想到御膳下毒这一招了。 韩霁,无疑是个好地君主。虽然是敌国的明君,可她也下不得手啊!她终究是妇人之仁! 倘若不回,她要去哪里?回北魏么? 好迷惘。 半晌才道:“我有几个朋友在会稽,不知可否劳烦徐叔叔帮我给他们传个信……” “当然可以。”徐应元笑眯眯地应允了。 吃过饭,本欲收拾碗筷,奈何徐应元不让,让她去歇息,云舒哪里还肯躺床上,便到外头来走走。 云舒缓缓地走在山间。夏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暖暖的,脚下的泥土还有些湿润。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听着心情也格外地好。四周绿意盎然,阳光落在叶子的露珠上,有晶莹地光泽闪现。 她漫步着。绕过茅屋的后面,是一大片树林。尽头是悬崖,可以看到山的下面。她走到悬崖边上,看着山底下,深深叹息。 寂寞的官道,只停着一匹马,从这里望下去,那马,却只有一半棵矮树高。怎么这里会停着一匹马? 云舒蹙了蹙眉,隐约的有所感觉。忽的,一道小小的人影,缓缓地走向马匹,背对着她,想是从山底下走过去的。 那是谁呢?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人也显得好小。他穿着黑色的衣衫,走路笔直倔强。蓦地,她地眼眶湿润了!那背影,好熟悉,是…… 是夜赫吗?好象是!云舒蓦地揪住胸口的衣服,咬紧红唇。是他!他站在下面,是来找她的吗?两个月不见了,他是否以为她死了? 她地心扑腾扑腾地跳,正欲喊的时候,突地,他回过头来,视线,与她相接在了一起。 夜赫走向马匹,准备回余姚城中地时候,忽然莫名的,仿佛什么力量在催促着他回头一般。于是,他转过了身,视线上扬。 突地,那不是太高的山上,一抹模糊纤细的身影跃入了眼中! 人影很小,他移不开眼。那个人,是谁?鬼魅么?为什么定定在站在那里不动?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清啸。从上方传来,已经隐约模糊。可是这一清啸,却让他的心突突的狂跳!是云舒! 那次在陷阱底下,她也出过这样的清啸的! 刹那间,万种滋味全在胸口荦绕,他在下面大叫:“是云舒吗?是不是云舒?” 他看不到她的回应,心跳如雷,他喊道:“你在那里等我,我上来!” 真的是云舒吗?她没有死?!一想到这个可能,他感觉一股血气往上汹涌!但愿这一切不是他的幻觉,不是一场梦。 他找到山路,往上爬。他迅地前行,不顾满头大汗。在积聚的力气用尽,行路开始艰辛的时候,突的听到了一阵急促脚步声,然后,他就看见她了。 小跑而来。穿着白色的衣衫,宛如山间的精灵。黑舞动,她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他面前。 两个人,四目相对着。一样的心跳如雷,一样的狂喜!夜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她!她真的没死!泪雾,瞬间就蒙上了眼睛。他迅别过头去,用手掌抹了抹脸,才回过头来看着她。 卷四·风云变 第十章 喜相逢(中) 天。如果她没死,为什么不来告诉他们,难道不知道,他这两个月有多煎熬么! 云舒看着夜赫,鼻间酸涩,眼泪迅地就下来了。他刚刚,是哭了么?她上前两步,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 夜赫的身子在颤抖。真实的温暖从胸口传来,她纤瘦的身子,就在他的手掌之下。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好似要揉碎她似的,抱得那般紧。 “你怎么才来。”云舒抽抽噎噎地离开他的怀抱,望着他,苍白的脸上两抹红晕。 “我们都以为你……”夜赫的大掌擦着她的眼泪,狂乱地盯着她,“你怎么会瘦成这样……到底生了什么事?” 云舒笑了笑,吸了吸哭得通红的鼻子。“对不起,失礼了。“还有什么失不失礼。”这傻丫头。夜赫从胸口拿出属于她的绢子,细细地帮她擦泪。“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我过得有多……”他隐忍地把话咽回去。语气中有着责备。“你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云舒却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你还留着它啊。” “你不是也将我的绢子放在身上么?” 云舒红了脸儿,“其实本来放在身上,是想还予你的。可是最后都没还成。”或许,是有些不舍吧。“可是我醒来之后已经找不着了。” “嗯,我到山下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染满鲜血的麻布袋,和完全被血染红的绢子。”想到那一幕,心还是止不住地疼!“我们以为你……不在了。” 云舒于是细细地告诉她这两个月生的事情。他紧紧凝视她地脸庞。“居然昏迷了两个月……谢天谢地,你醒了过来..知道是谁害你的么?” “我不知道,兴许是刘贵妃的人罢。” 夜赫点了点头。“可是华昭仪却揽了所有罪行,并且自谥了。” 云舒吃惊。“怎么会?”随即一想,肯定是刘贵妃陷害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儿。 夜赫道:“既然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也罢,你不要再回宫去了。” 云舒垂着头不说话。好难得过这种宁静的日子,真不想不去想未来。夜赫握着她地手臂。“你瘦了好多,越地骨瘦如柴了。” 云舒脸有些微红。她带着他到茅屋去,徐应元正在捣药,见她带着个英俊伟岸的男子回来,十分讶异。二人相见,徐应元望着夜赫的脸道:“你是夜将 夜赫有些意外,“你如何知道我?” “大名鼎鼎的黑翼将军,如何不知?”徐应元笑了笑。 夜赫拉着云舒的手道:“刚听云舒说是你救了她。大恩大德,不知该如何相报。” 徐应元笑。“何需相报,何况……”蓦地止住了话。 夜赫看了看徐应元,又看云舒。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蹙。徐应元欲语还休,为什么呢?仔细地看了看他。讶然地竟现。好生眼熟。 三人进屋,徐应元泡茶上来。爽朗地道:“茅屋草舍,没什么好招待你地。将就着喝罢。” “客气了。” 徐应元又跟他们聊了两句,心想他们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贴心的话要说,于是说:“我到山上去捡些柴伙,你们慢聊。” 待他出去,夜赫方道:“你觉不觉得,你长得有点像他。” “不会吧。”云舒饮了口茶。“我看不出来呢。”舒又问他这两个月生的事情,夜赫一一道来,将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一并告知。云舒蹙眉道,“那要如何是好?既然是有心暗害,只怕你一回会稽,立刻就被人拿住了。” “嗯,所以我想着可能这两天韩霄就会有所行动。已经派人去找流光了,稍晚下去与他会和。” 云舒蹙了蹙眉,“现下你到镇里去,应当也不便罢。你与流光将军情义深厚之事大家都知道,肯定会猜准你能去找他啊。” “是,所以只能小心行事。”夜赫道。 “不如我替你跑一趟。”云舒道,“我是姑娘家,他们又不大认得我。” “你身子还这样瘦弱,怎么可能大老远地跑余姚去。我小心点儿便是了。”夜赫看了看天色,“流光兴许也差不多到了,我去与他会面,之后再来。” “若天黑了就不必来。山路险阻,还是小心为好。” “嗯。”夜赫俊逸的眼里,有着不舍。两个月多不见,此时真想与她多呆一会,哪怕一刻也好!可是现在,他有事情必须要去做。握握她的手,真实的存在让他的唇角微扬。你不必出来,外头起风了。” 云舒微笑:“不要紧。”脸颊微红,执拗地送他出茅屋来。 徐应元迎面走来,见夜赫要走,问道:“不多坐会 “夜某还要下山处理公务,云舒还要劳驾您照顾。”说着抱了抱拳。 徐应元微笑:“何须这般客气。” 云舒担忧地看着夜赫道:“若万一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呢?” 徐应元问道:“怎么?” 夜赫将要阻止,云舒却简略地说了下夜赫的处境,只说他被人陷害,现在处境比较危险。徐应元皱眉道:“如此下去确实不安全。不如徐某代你走这一趟。” “这……这太麻烦你了。”夜赫还有些犹疑。 徐应元看穿一切似地笑笑:“不麻烦。只要你信得过徐某就成。”嗯。”夜赫点头道,“那就劳驾你了。若方便,将流光将军带到这儿来。”接着说了个地址,让徐应元去找流光。 云舒叮嘱徐应元道:“徐叔叔山路湿滑,要小心些。” “知道了。”徐应元说罢去了。“让大家担心了,”云舒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黯然,“那公主好吗?” 夜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冰婕妤?嗯,听说她病了一场,现在已经好了。” “嗯。”云舒望着含翠远山,有些失神。以后,真的不回宫去吗?那她该去哪里,她地未来在哪里,好迷惘。 偏头看了看夜赫,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起不久前他紧紧地拥抱着她,莫名复杂地情绪又油然升起。他们可以在一起吗?可是他是敌国地将军啊,哪一天,说不定他还要重赴战场,到时候…… 二人各怀心事,却心照不宣。夜赫此时尚不能承诺什么,因他此时还自身难保! 卷四·风云变 第十章 喜相逢(gh ) 啊,琉璃一时手快,居然把(下)直接打成g了,而且章节名还修不了,真是,真是糊涂啊……对不住大家了,。 推荐一下蓝惜月mm正在pk的新书: 桃叶到书法名家卫夫人的私塾里打杂,遇到了四位爱捉弄人的贵公子和几个极具特色的教书先生……请看古代校园《砚压群芳》,作者蓝惜月,书号18华丽分割线 到快天黑时,徐应元将流光带来了。乍见到云舒,眼睛蓦地瞪大:“云姑娘,不是……” 云舒微笑:“我死而复生了。”她望着徐应元,“谢谢徐叔叔,走了这么久的路累了罢。快去喝点茶润润喉。” 夜赫知道她是有意避开,好让他们谈谈话。夜赫忙问流光道:“情况怎么样?” “混乱极了,”流光皱眉道,“想是这次的事情,暮瞳亦参和在里面?我才刚知道有人说我劫狱,安武右将就来找我了。我们出城门的时候,四处已经开始张贴你的画像。” “通缉?” “是啊。”流光叹道,“这次你真是被人害得不浅。” “以逃狱的罪名么?” “是。” 看来,他所猜测的都不错!韩霄是想制造他夜赫畏罪而逃的假象!所以那些黑衣人,最先攻击的是侍卫和严冬!而且还故意只打伤他们,尤其是,让严冬看到暮瞳混在其中。严冬不知道流光有这么个同胞弟弟,乍一见。肯定会以为是流光得知他要被关押,所以赶来救援的! 真是处心积虑!想必韩霄马上要有所动作了,所以才将他逼出来。暂不能回会稽之中。“这样说来,你的处境和我一样了?” 流光苦笑:“恐怕是这样。不过好在。我到余姚已经吩咐了安武派人去盯稍南陵王爷。若有消息,飞鸽传书过来。虽然安武手下人不是太多,但是一二万还是有地.,.” 夜赫点了点头,冷峻的脸上,有着凝重。未来会生什么。他不可想象。 在韩霁刚刚登基时,国内也生过判乱,东翼王借越国在拓伐疆土之时动内战,意欲夺取皇位。可是还未近得韩霁身边,东翼王就已经人头落地了。这么多年的平静之后,韩霄坐不住了。轻轻叹息。这一次,兴许是山雨欲来?! 流光微笑了:“没想到云姑娘竟没死,真是老天有眼。” 夜赫亦笑,“应是天不负我。” “这几天。你准备就住在这里么?” “去余姚也可。就是怕引起不必要地麻烦。” 流光点头道:“那我每天上来与你送消息吧。”“你在余姚方便么?你不是也因为我而背上了黑锅。” “这事不怪你。”流光道,想到暮瞳,眸光黯了黯。深深地叹了口气。虽与他是兄弟,但是这么多年。想必他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对他们,也格外地冷漠愤恨。 “如果我没估计错。韩霄应该在这一两天就会动手。”夜赫深深担忧,“既然韩霄如此处心积虑,指不定城墙上的士兵都被收买贻尽了。届时他要入城门,那就轻而易举!” “当年东翼王亦收买了城墙士兵啊,还收买了大部分的侍卫,照样不是被皇上洞悉了么。”流光道,“皇上应当对南陵王也是有所盯梢的。” “但愿如此才好。”夜赫蹙眉。不知道这次事情,他爹娘会不会受牵连。虽然他是被人陷害逃狱,但后续展,他也猜之不透,摸之不着。 二人又小谈了些许,方才散了。云舒出来请他们进屋吃饭,流光笑道:“就不叨扰了。我下山去。” 夜赫道:“你住哪儿?” “安武给我安排了个秘密住所。放心罢。我不是他们的头号目标。”说罢与徐应元告辞。 见挽留不了,徐应元给他打了盏油灯让他照着山路下去。 三人围桌吃饭,有新鲜地狍子肉,云舒不过吃几口,便吃不下了。徐应元给她夹菜,“多吃点,才能把身子养胖起来。” 夜赫看看他,又看云舒。真的越看越像呢。尤其是眉眼之间那股倔强气息,尤为相似。他淡淡的,“徐先生不知在这儿住多久了?” “十年。” “一个人在山间住十年之久?”暗叹。 “对我来讲,十年和十日,仿佛没有什么差别。”徐应元笑了,眼眸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深重的寂寞。 云舒拉了拉夜赫,摇摇头。徐应元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笑道:“舒儿可别当我想不开,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已经看透了。” 晚饭之后,云舒告诉夜赫,徐应元的妻子女儿都不在了。夜赫沉吟:“他有女 “是啊。”云舒叹息,“好可怜,妻女都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夜赫忽尔笑了:“那你给他做义女不就好了。” “这个主义不错呢。”云舒嘻嘻笑了。 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云舒又别开头去,脸上微微地烧。夜赫执起她的素手,至唇边,轻轻地吻了下。 云舒的身子一颤,仿佛有阵热流淌过全身。夜赫闭着眼睛,“庆幸今日来山脚下,庆幸时间刚好,还能够遇到你。” 云舒地手停在他的脸颊。他也瘦了很多……想必这两个月,她也害得他不能安生罢。深深叹息。二人目光交融,一切尽在不言中。 忽尔外头传来声响,有徐应元的声音和另一个女音。而且声音很压抑,平时徐叔叔说话很大声,不知道今日是谁上门呢? 云舒有些好奇,和夜赫一起准备掀着帘子走到厅堂,才掀起来,便看到徐应元拉着林大娘往外走去,低声地说着什么。 只听得林大娘堵气道:“还不告诉她,准备什么时候说?!” 夜赫看了看云舒,“是他地新任妻子么?” 云舒笑笑,“不是啦,是住在山脚下的林大娘,在我昏迷地时候,多亏她给我擦洗换药。” 夜赫地心蓦地痛楚,“肯定受了多处的伤吧?” “嗯。”云舒咬咬唇,那些伤口好狰狞。原本洁白无瑕地身躯!女儿家,谁不爱美呢,所以说不心酸,是假的。 夜赫低头,恰巧看到她左耳后面,有一个梅花形状的殷红。“你有个胎记呢。” “哦,”她摸了摸左耳,羞涩地笑了,“打小就有的。” 忽听得林大娘的声音又尖锐起来,他们忙将视线移出去:“怎么还有假,我看她跟你挺像!你不要再缩手缩脚,都等了十六年了,还等什么?” 云舒越不解了。徐叔叔与林大娘,都在聊什么呢?听不懂……虽然躲在这里偷听他们的谈话有点肖小的嫌疑,但是仍是止不住好奇啊。 徐应元低声地道:“小声点儿,别让他们听到。” 夜赫的眸子微敛了下,“他们在谈的事情不想让我们听到呢。” “嗯。”会是什么事? “听到又怎么了?这事儿难道不应该让她知道?”林大娘喊道,“云舒可是你闺女啊,你准备什么时候认她?” 林大娘的声音清亮无比,每一句话都准确无误地传入云舒的耳中。云舒可是你闺女啊!这一句,顿时让云舒如遭雷霹,脑海中一片空白!蓦地一阵眩晕袭来,若不是夜赫在身边,她几乎要栽倒在地! 卷五·身世之卷 第一章 如置梦中(上) 夜赫忙抱住她,惊道:“舒儿,你不要紧罢?” 云舒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她盯着他,“你刚刚,也有听到吗?” 夜赫点头,“嗯。” 云舒思绪有些模糊。徐叔叔,是她父亲?这怎么可能呢?! 他近在咫尺,只要出去,她就可以问到,该去吗----她颤抖,不安。正在犹疑的时候,徐应元和林大娘的视线却一齐扫了过来。 云舒忙尴尬地挤出抹儿笑,一股偷窥被人现的尴尬和迷惘自心底升起。她手指有些冰凉,夜赫握住她,“出去罢。” 二人出来,徐应元见他们已经听到,也走过来,他望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云舒盯视着他,才开口,却现自己的声音无比颤抖:刚刚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林大娘道:“那还有假!你左耳后面有个胎记,梅花形状的,你若不是宝儿,哪有那么恰巧的事。” 云舒的心怦怦地跳。宝儿?这会是,她的小名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林大娘叹道:“或许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补偿你爹一点!” 爹……对她来讲好陌生好陌生的字眼。云舒看着徐应元。不久之前,夜赫跟她说:你长得有点像他。会像吗?这个温柔温和的男子,真的会是她爹吗? “可是单凭一个胎记,怎么就能判定她就是你女儿?”夜赫见云舒不知所措,便代她问道。 “又有几个人,左耳后面.ap..能有这样的胎记?就算有,会那么巧,刚好十七岁么?”徐应元温和地望着云舒。深遂的眸子有伤感,“更何况。她长得和她娘亲,一模一样啊……在山底下把她从麻木袋里找出来地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婉盈回到了我身边……” 云舒心跳地更加厉害了。她长得很像娘亲吗?难道他真的是她爹?她愣愣地看着他,极不真实的感觉。他长得很俊。仿佛还可以看到年青时地模样;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会是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地生父的模样么? 心在颤抖。 可是,如果真是爹,为什么他不早说呢?如果不是林大娘说出来,他是不是一辈子也不准备告诉她?当年他们抛弃她,难道现在,也不愿意相认吗?! 徐应元的目光锁定着她,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般:“我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是啊,她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呢?在这十七年里,她想过无数次和父母重逢的场面。但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啊。而且,她仍然有极不真实地感觉。他真的会是她爹吗? 徐应元叹息着道:“本来想过一阵子,待你身子好些了。再慢慢告诉你。现在你既然知道了……” 云舒摇着头,“可是我究竟是不是你要找的宝儿。还不是很确定啊。” “我很确定。”徐应元认真地道,“再没有一个人能长得与婉盈如此之像。你若不信。我们滴血认亲!” 云舒的心一颤!徐应元的提议夜赫点头认可,“还是这样比较保险些。”当指尖的血滴到碗中,与徐应元的渐渐融合,云舒的心悬到了半空之中。他真的是她爹! 她看着他,眼眶里有泪花在闪动。“爹……” 夜赫因她悲伤地语气而胸口抽疼。悄声无息地握住她冷得彻骨的手。如果可以,多希望她永远不要有这样伤心的神情,永远眼眶里不要出现眼泪! 云舒望着徐应元,迫切地想知道:“我娘呢?” 徐应元对着她地眸子,苦笑一声,“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云舒瞠大了眼睛,“娘不是已经不在了?” “或许是,但是没有见过她的坟,没有见过她地尸体,我就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徐应元地眸中,有湿润的气息。 云舒看着他,好想一下子,获得从小到大缺失地记忆。 徐应元叹口气,拉着她坐下,“先坐着吧,身子才好,别太累着。你想要知道的,爹会慢慢全部告诉你。” “我现在就想知道。”云舒倔强地道。“至少先让我知道几个问题。” “你问吧。” “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止不住地心酸难过。夜赫望着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如此悲伤,大眼中有深深的忧愁。 “不是不要你,”徐应元伤痛地道,“而是,你是被强迫分离我们身边的……” “什么?”云舒瞪大了眼睛,“谁能把我从你们身边抢走?” “哎,”徐应元一声叹息,往日的一幕幕,又开始在脑海转动起来---- 十九年前,年有二十的徐应元离开玉安堂,到京城著名的世家候府做大夫,专给府上的老爷太太公子哥们看病。这候府出了个贵妃,其家中富贵不可言喻,但候老爷候夫人,皆是小器之辈,徐应元在候府中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候府最小的小姐候婉盈,候夫人三十五岁上下才生的她,所以格外宠溺。这候婉盈长得非常柔美,是京城中最美的女子之一。原是想十四岁的时候就送她进宫的,但父母念她年纪小,不甚舍得那么早嫁入深宫,想养到十六七岁再说。 候婉盈一次在家中爬树摔下来扭了脚,徐应元恰好经过,便将其救起,第一次见面,却已经告示着终身的悲剧。 候府自然不允许将要成为妃子的女儿与家中大夫私会,所以,他们就义无反顾地私奔了。 候婉盈虽然是大府千金,从小娇生惯养,但是跟了他,餐风露宿,居无定所,却从来不抱怨,二人没有煤灼之言,没有大红花轿,拜天地为父母,撮两根香,系两朵红花,就结成了姻缘。 两年后,候婉盈怀了身孕,于是在余姚定居下来。她知道家中父母思想腐朽且脾气倔强,就是她有身孕,也不可能接受他们,所以纵是余姚与会稽相隔如此之近,他们也未曾回去过。在婉盈怀孕七个月时,他们在余姚街头漫步时遇到了候老爷。 卷五·身世之卷 第一章 如置梦中(中) 云舒听得心惊,“他把你们抓回去了么?” 徐应元苦涩地笑:“那倒没有。他倒是很热心地问我们的状况,想把我们接回候府去。” “然后呢?” “你娘没有答应,”徐应元道,“但是候夫人后来亲自来了一趟余姚,你娘亲就动摇了。说毕竟候府的条件好些,将来适合你的成长。我虽不肯,但看你娘亲确实想家了,只好答应回去小住些时候。这一住,就住到了你出生那天。” 云舒从他的描述中,几乎可以看到那时的情景。她紧张地望着他,等待他往下继续。 “你是腊八那天出生的,”徐应元道,“你娘疼了十几个时辰,才把你生下来。候老爷和夫人欢喜地不得了,我和你娘抱着你,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了。七天之后,候老爷叫派我到姑苏办点事儿,我想着他们如此爱你和你娘,便宽心地去了,谁知道----” 云舒的心提到嗓子眼,“回来就见不到我们了吗?” “候府的家丁不让我进门,无论如何也不肯。后来我还是偷溜进去,看到你娘以泪洗面----说你被他们抱走了!我疯地寻找,找候老爷对峙,可是他什么也不透露,还命家丁把我赶了出来。后来我几次偷跑进候府,都找不到你娘,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她是生还是死。” 云舒听得泪流满面。夜赫握紧了她的手,将绢子递给她。他害怕看她哭的样子,他的心会疼。 “怎么会有这样的姥爷姥姥!自那以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我娘了吗?” 徐应元地眼眶里满满的眼泪..“嗯。我去告状,但候老爷是国丈大人,谁敢得罪。告状之事只好不了了之。我天天守在候府。就盼望着哪天能遇到你娘,或者哪天候老爷能够告诉我你和你娘的下落。可是。我一直也没等到。我落魄地等了七年,等地是毫无结果。后来你娘亲以前的丫环终于告诉我,你娘已经自尽了。至于你被抱到哪里去,下人根本不知道。” 眼泪爬满了脸颊。“娘真地自尽了吗?” “我不相信。你娘不是那样的女子,”徐应元大掌抹了把脸。“我相信她会活着,没有找到你和我,她不可能会去寻死的。” “那她会在哪里呢?”云舒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的脆弱。她的娘亲,曾经经历过什么啊!她怎么会有这样地身世?! “我不知道。”徐应元摇着头,“虽然住在山上十年,我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你们母女。但是年复一年,得到的只有失望,无止境的失望!” “爹……”好陌生的称谓,父女俩对视无语。唯泪千行。林大娘在旁边用袖角拭泪,“好了好了,父女好不容易重逢了。别总是哭。这可是喜事儿!亏不枉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二人这才笑了。徐应元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着。“前几天问你身世。你总是闪烁其辞。现在可以说了?” 云舒笑笑,将在北魏长大。后入皇宫,并来陪公主来和亲的事情,一并都告诉他。 徐应元叹道:“还好你在一个好人家里长大。既是他们都当你死了,你以后不要再回皇宫去罢……那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嗯。” 父女俩对着半夜,说了无数的贴心话。至半夜,方回屋去歇息。夜赫与徐应元同屋。云舒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生的一切,如置梦中一般。见到了好久不曾见过地夜赫,那一瞬间,满满的思念涌出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地想他…… 然后,徐叔叔竟成了她的父亲!世上,真地有这样巧合的事么。好不可思议。她好像还有些接受不了,所以睁着眼,这么久了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现在有爹了……原来徐叔叔是她地爹,难怪见到他,会有好亲切地感觉。也许,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召唤吧? 好可怜,这十几年来,他孤单地一人寻找娘亲和她。要有怎样地坚韧才能忍受巨大的寂寞和思念的侵蚀啊!云舒想着刚刚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她的眼睛也不禁湿润了。 从门传来细微的声响。云舒坐起来,小声问:“谁吱呀一声,门开了。高大的黑影走进来,轻声地道:“是我。” 是夜赫。云舒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得严实,“呃,半夜三更地,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夜赫到她床榻边坐下,凝视着她。“我想你兴许也睡不着,所以过来聊聊。” “嗯。”云舒欲爬起来,“我去点灯罢。” “不用了。”夜赫按住她的手,云舒的脸蓦地烧,轻轻地挣开,收回去。他在黑夜里望着她的脸,“我们,成亲吧。” “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成亲。”他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遍,“待到手上的事情结了,就成亲。” 云舒征征地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成亲……她从来没有幻想过成亲这两个字啊。可是,和他,能在一起吗? 他们毕竟是两个国家的人,毕竟……他突然打断了她的沉思:“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如果可以……我以后将永不赴战场。” 云舒的心蓦地一颤。对于一个将领,一个将军而言,不再上战场,要下多大的决心,她,何德何能啊。怯怯地伸过手去,握住他温暖干燥的大掌。“我不知道……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亲。” “我给你时间考虑。”夜赫轻轻地摩擦着她的手,“你今天收到的震惊也许太多了。” “嗯。”云舒望着他,“徐……我爹,他提到的候府,你知道吗?” “知道。”夜赫蹙着眉道,“候老爷,也就是你的姥爷,是会稽出了名的恶霸。仗着女儿成了贵妃,他的外孙儿又当了皇上,他就更加猖狂起来了。” “什么?”云舒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是他的外孙儿?”那她,岂不是和韩霁有亲戚关系……天! “是,你是皇上的表妹。”夜赫淡淡地道,“刚听到徐伯父说到这一段的时候,我和你一样震惊。候老爷的大女儿,也就是你的亲姨,是皇上的母妃。” 云舒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天,没想到她与韩霁,竟还有这样的关系!他是她表兄……天啊!这是什么样的关系啊,师父要她对他投毒,可是他却是她表哥!这样一来,所有计划都成空了! 卷五·身世之卷 第一章 如置梦中(下) 这么久的处心积虑,这么久的隐藏埋伏,原来是这样好笑的结果。如果师父师娘知道了,又会怎样呢? 她久久都不能平息,“可是我娘呢?你听说过她么?” 夜赫摇头,“不曾听说。” “夜夫人听说过么?”云舒蓦地想起夜赫的母亲来,她是个有身份的外命妇,而候氏家族又在京城中豪门望族,说不定他娘会认识或是听说她娘亲过也不一定。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夜赫道,“等见了面,我替你问问。或是,咱们直接上候府去问。” 云舒点了点头。她娘亲,还在吗?十七年……原来娘与爹,还有她被强迫分开了十七年!怎么会有这样的姥姥姥爷?!就算他们私奔有违常理,但是米已成炊,木已成舟,为什么还要拆散他们?难道看着自己的女儿与至亲骨肉分离,他竟还能安心过着十几年吗? 云舒不理解这素未蒙面的姥姥姥爷究竟是如何想的。心阵阵的紧窒,娘亲啊……如果娘亲还在,她想必过得也很辛苦吧?好希望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好希望还能有机会见到她! 夜赫忽然轻轻地问道:“为什么你救了我,却不告诉我?” “什么?”云舒的目光迎向他的视线,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他指的是毒蛇事件,“你怎么知道的?” “魏兄弟都告诉我了。”夜赫抿了抿唇,黑夜中眸子竟是那样清亮。“你们竟那么冒险,为了我出宫。” “人命关天啊。” “那时我以为我死了对你绝对有大好处。”云舒的眼睫垂了下来,“如果我没有认识你,那是自然的。” “可是现在你知道你是越国人了。” “不。我是北魏人,”云舒认真地看着他,“我是在北魏长大的.^网.师父师娘永远都是我最亲地人。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比生父生母还要深厚!” “嗯。你还想回北魏去吗?”“如果可以。” “那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云舒睁大眼睛看他。“什么怎么办?” “你不是该对我负责么?”刚刚他还说想跟她成亲呢,她这么快就抛之脑后了?竟然还想回北魏去。 云舒不禁失笑。从来都严肃冷酷的他,怎么会说出这么有趣地话来?“我需要对你负什么责?”“你不知道你死去的两个月,我吃不好睡不着,瘦了十数斤。难道这还不该为我负责吗?” 他说得煞有介事,云舒目瞪口呆,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回他。半晌她忽地笑了,“好吧,那自明日开始,我日日煮肥肉与你吃,直到你把那十数斤肉补回来,如何?” 夜赫亦笑,在黑暗中。他将她拉入怀中。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子一僵。他轻拍着她的背,闻着从她的头和身体传来地阵阵幽香。多么真实的感觉,但愿这样的感觉。永远也不要消失。但愿这两个月的日子,再也不要重头来过! “我想你一辈子都给我煮肥肉。就算吃成圆肚将军。也无所谓。” 他的声音很轻,云舒几乎都要听不清。黑暗中。她咬着唇轻轻地叹息。可以吗?他们会有未来吗?未来会有怎样的变数,他们都还不知道啊。 次日一早,流光上山来。夜赫忙问道:“可有什么动静?” 流光摇头道:“早上刚收到飞鸽传书,南陵王爷并没有动静。” 夜赫蹙眉道:“怎么会?我以为他会在昨晚就动手。难道不是该趁着我不在会稽中立刻就动手,以免夜长梦多么?” “属下倒觉得,他可能会过几日。将军乍不在城中,皇上说不定更为警觉。待过几日,皇上的心松懈了,他就可趁机而动了。” “你说的有理。”夜赫点头,“看来我们得偷潜回会稽,若是万一有异动,我们在余姚只怕赶不及。傍晚我到余姚来与你会和。” “是。” 云舒才泡茶出来,现流光走了,讶异道:“流光将军哪里去?” “先下去了。”夜赫于是告诉今晚与流光准备偷偷潜回会稽城中。 云舒蹙起了眉尖,“要怎么回去?不是说四处在通缉你们么?” “是,但是非去不可。”夜赫道,“城门守卫的关系,以前地属下会去打通的,我们只消稍稍乔装便好。” “我也去。”云舒脱口而出。 “嗯?”夜赫看着她,半晌摇头道,“不,你和我们在一起有危险。” “那我不与你在一起。” 他眯起眼来:“不与我在一起,去会稽做甚?” “我要去候府打听我娘的消息啊。”“哦,”他忽尔一笑。 云舒奇异地看着他,怎么他一副松了口气地样子?“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急着去会稽做什么呢?” 夜赫笑笑,不语,却有些心虚。“可是你身子才好,不如找你娘亲的事,缓一缓再进行。” “不,”她摇头,“我一定要去。身子已经没问题了。” 夜赫无奈,心里亦不想几天见不着她,所以就同意了。云舒走到屋子里去,徐应元正在收拾,她忙上前帮忙。 徐应元拦着笑道:“你去玩罢,哪里还要你动手。” 云舒地心暖暖地。她一边帮他擦桌子,一边说道:“爹爹,舒儿要去会稽一趟。” 徐应元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什么时候?” “傍晚就走。” “怎么这么急,”徐应元蹙了蹙眉,“你身子才刚好,不能长途跋涉啊。” 云舒微笑:“从这里去会稽,路途也不算遥远啊。” “可是对于大病初愈地人来讲,不敢是骑马还是马车,都太颠簸了。” “不碍事的。”云舒嘴角轻扬,“爹爹要一同去么?” 徐应元思考了半日,忽尔笑了:“若爹爹同去,会不会影响了你与夜将军。” 云舒的脸蓦地红起来,“爹爹说什么呢。” 徐应元刮了下她的鼻子,呵呵呵地笑了。这么温馨的场面,他渴盼了多久啊!目光停留在云舒的身上,思绪却不觉走远了。哎,如果婉盈还在,一家三口在一起团团圆圆的,那该多好。云舒知他是在想娘亲了,忙笑道:“爹爹勿用想太多,舒儿一定可以把娘亲找回来的。就算----就算娘亲已经不在了,也至少让我们能到她的坟上去祭拜。” 徐应元点了点头。半晌才对她道:“既是如此,爹爹同你一起去罢。夜将军现在只怕不便,我跟在身边,兴许还能帮到你们一点,也可以照顾你。”“好。”云舒望着爹爹,心中满满的温暖。虽然以前师父也疼爱她,可是他是含蓄严肃的人,不似爹爹这般温情脉脉。 好幸福啊……没想到这次大难不死,竟然让她找到了她的爹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从未见过,生死未卜的娘亲,她轻轻地一声叹息。 这次去会稽,真的能够找到娘亲吗? 卷五·身世之卷 第二章 打探消息(上) 魏长歌才刚到家门口,便现有些异样。 门虚掩着。 上工之前分明已经关了门儿,难道家里来小偷了? 飞快地推门进去,庭院里一抹淡蓝的身影,蓦然窜进眼中,让他如遭雷劈般,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她…… 熟悉的身影,却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啊!正想迈步前去问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她突的回过身来,彻底地,把他定在了原地,征征愣愣地看着她! 舒儿?! 天……她不是,不是已经……魏长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的女子,心想着自己多半是太想她了,所以出现了幻觉。征征地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来,微微的笑:“魏大哥,你回来了。” 真实的声音,不是做梦!魏长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眶蓦地湿润,伸手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云舒感觉到他身子的颤抖,轻轻地拍他的背,过了一小会儿方才将二人的距离拉开。魏长歌的眼眶红红的,看得云舒鼻子亦酸楚至极。 “不是做梦吗?”魏长歌不确定地问。 “不是梦,”云舒微微地笑,将绢子递给他。心里涩涩地疼。她何得何能,竟让两个大男子为她落泪。“舒儿真的没死。” 魏长歌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云舒真的没死的事实。当听到云舒说夜赫找到她的时候,他的眸中闪过深切地痛苦,然而,转瞬即逝了。 “我和我爹爹到会稽来,夜赫大哥说住客栈不干净也不安全..所以不跟你打声招呼就跑这儿来了。” 魏长歌笑了笑,将那蔓的酸楚压置心底。“也是应该的,你一个姑娘家。住客栈万一引来流氓匪徒可就不好了。”他凝望着她,心疼如撕。“你瘦了好多。” “这一次地遭遇。让我遇到了爹爹,也算是大难不死有后福了。”云舒抿了抿唇,“兴许要在这里叨扰魏大哥一阵子。” “哪里的话,只是我这里屋子小,还怕你们住不惯呢。”魏长歌问道。“不知夜兄现在在哪里?现全会稽都贴了通缉告示,只怕处境不大好罢?” “我也不知道,他将我们安置在这儿便走了。” “你爹爹呢?”刚一进门就忙着与她说话,似乎没看到有别人。“出外买菜去了。”云舒不好意思地说,“二人要这里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勿需客气,只消把这里当成自己地屋子便好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外头有女子的声音传来:“魏大哥回家了么?”边说着,边推了门进来。 魏长歌与云舒。同一时间转头向门口。只见苗芸走进来,见到云舒,明显地愣了下。看看她。又看魏长歌:“魏大哥,她是……” “是我的朋友。”魏长歌淡淡地道。“苗芸妹子来有什么事么?” “哦。”苗芸讪讪的,“爹娘差我过来看看大哥回来了没有。请你过去吃饭呢。” “家中有客人,就不过去打扰了。” “是。”苗芸又看了云舒几眼,方才离去。 待她走了,云舒才问道:“是魏大哥说过的那个苗芸妹妹?长得真好,可惜了脸上地一道疤,哎……” 魏长歌的神色黯淡下来。很快又笑道,“今儿久别重逢,一定要好好地给你做几道菜。” 云舒微笑,“好。” 不久徐应元回来,云舒带领着他见过,魏长歌忙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直说破费了。然后到厨房里忙去了。 云舒要帮忙,被他推出来:“我自己一人来做便好。” 待得要用餐时,突然间一个黑影翩然而至,悄声无息的。夜赫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三人都愣了下。 魏长歌站起来道:“夜兄,你这几日怎样?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没把我急坏了。” “时间太紧急,没来得及通知你,”夜赫抱歉地道,“不过我不是带了个大惊喜回来么?”他看了看云舒。 云舒亦看了看他,四目相接,微微地笑了。 魏长歌看到他们眼里的暖意,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酸涩来。他们之间……兴许,该是他落幕的时候了。 脸上仍是淡淡笑意,取了碗筷来,不大自然地道:“快来吃罢,想必饿了。” “嗯,出去谈了点儿事。”夜赫道,“我将他们塞至这里来,你不介意吧?如今我通缉在逃,不能将他们带到将军府去- “我都知道。”魏长歌笑笑。 四人吃饭,不提。完了之后夜赫要走,云舒问他道:“你晚上在哪里过夜“在以前一个部属家。”夜赫漆黑的目光在黑夜中格外的亮,仿佛读懂了她般,轻声地道,“不必担心,他不会出卖我们。” “哦。”云舒踮起脚尖来,拨了下他有些凌乱地黑,“无论如何,要小心些 “嗯。”深深地看了她几眼,仿佛想将她装进眼里带走似的。好半晌才转身大步离去。 云舒想起什么,追上前去,“夜将……赫,能否把你将军府的名贴给我一个。” 夜赫疑惑,“你拿这个做什么?”看她扭扭捏捏将说未说,忽地明白了,他道,“现今拿夜府的名贴去不论做什么都不太方便,这样罢,我这里有一张齐府地名贴。齐府是皇后娘家,其家族显赫,不管去哪里,这都是个通行证。” 她点了点头。夜赫这才离去了。 云舒回过身来,恰巧见到魏长歌。他地脸上眼中,有明显的失落。云舒便升起股儿内疚来,“魏大哥……” 他牵牵嘴角,“和夜兄甚好。他会好好待你。” “我……”云舒望着他,愧疚说不出话来。她,终究是负了他,虽然并没有对他许过将来。可是,她让他伤心难过了。 “夜深了,去歇着罢。这次重创之后,可得好生保养着。”他温和地看着她,仍和以往一样。 “嗯。谢谢魏大哥。” 卷五·身世之卷 第二章 打探消息(中1) “夜深了,去歇着罢。这次重创之后,可得好生保养着。”他温和地看着她,仍和以往一样。 “嗯。谢谢魏大哥。” 次日一早,云舒便起来了,魏长歌还要去皇宫上工,不好意思地道:“难得你能在宫外,却没有空陪你。” “去罢,正事要紧。” 魏长歌点点头,满腹心事地到皇宫里去了。徐应元问云舒道:“你今儿要去哪里?” “想去候府看看。” “傻丫头,”徐应元叹道,“他们哪里能肯让你得候府大门啊。” “不去试试怎知道不行呢?” “爹是怕你希望而去,失望而归。” “不怕。”云舒走自徐应元面前,“爹爹还是不去了罢?只怕到那里,只会勾起你的伤心事。” “如今宝儿找到,已经感到很欣慰了。”仍是改变不了心中对女儿的称呼,他苦涩地道:“还是不要去了罢,万一让他们知道你是宝儿,还不定会对你怎么样呢。” 云舒微微笑:“不怕的,不泄露身份就好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到了那儿见机行事。” “爹爹与你同去罢。” “还是不要了,”云舒道,“他们多半已经认识爹爹,你一同前往反而不好.ap,.你去街上逛逛罢,或者在家中也好。” 徐应元听她这么说,只好点头应允。“你大病初愈,若是不舒服了,要赶紧回来。知道么?” “是。”云舒问清了候府的方向,接着出门去了。 走出巷子,便是繁华大街了。马车飞来疾往。街上游人如织。云舒牵了昨儿进城时夜赫留在这里的马,往城东而去。心里却在想着。该找什么借口进候府呢?那样一个豪门,并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啊。 忽然,一个想法窜进了她的脑海中。苍白地嘴唇微微上扬,嗯,就这么办吧! 远远地。就看到候府大门了。大红的高大的门,巨大地府第宅门,可见家财雄厚。四面青色的墙围起来地空间,连绵不断,云舒一眼望不到头。这个候府,怎么会这么大呀!怪不得是会稽的名门世家呢。这候老爷----她的姥爷,不知在朝廷中是什么位份。 在远处停了马,拴好,再绕到朱红的大门前去。心里有些不安。 能进得去么?曾经。她的爹和娘都住在这里。她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被人抛弃,让人硬生生地拆离父母身边。她称为外祖父母地男女。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忍心将外孙女抛弃的人,恐怕面目也不善良罢? 深深吸了口气。她走到大门口。门外站着两门僮,云舒上前去福了一福:“这位大哥。麻烦通报下,我是齐府夫人派来送针织与你们夫人的。” 那门僮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本来不欲理她,听她说是齐夫人派来的,忙柔和了脸色:“可有名贴?” 云舒将夜赫给她的名贴奉上了。 那门僮去了不久回来,笑盈盈地弓着身子:“我们夫人请您进去云舒心中暗喜。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就进去了,接着又感到些沉重:不知道见了面,又会是什么样子,得到的是什么消息! 那门僮引着她走过穿山走廊,到了一处内堂,穿过内堂的小门,才是正厅。门僮将她交给一个丫环。那丫环不甚热络,只领着她到椅子坐下,“姑娘就坐会儿,夫人稍候就来了。说罢上茶。 云舒有些激动地打量着屋子。没有华丽地陈设,但是一应物品,却都是最上乘的质量。檀木的桌椅,青花茶瓷,丫环端来一杯香茶,她起身接过。 这时一阵凌杂地脚步声,似是有好几个人的样子。她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头已经银白地夫人在三四个丫环婆子地簇拥下笑盈盈地走来。 她的视线停在云舒身上时,蓦地一个踉跄,几欲没摔倒。 而后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舒。 云舒朝着她盈盈一拜,“见过夫人。” “不须多礼。”声音有些颤抖,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神态,细细地打量着云舒,脸上写着惊愕,她扬了扬手,叫丫头们道:“你们都下去吧。“是。” 待丫环们走了之后,候夫人便看着她,神态有些激动,“你是……宝 “你还记得我么?”她看着她,眸光里有复杂地神色。这是她外祖母么?当年把她扔给别人的女人?! “果然是你,”候夫人叹了口气,有些失神,“没想到十七年过去了,你还能找回这里。”“莫以为我找你们是贪图你们的富贵,”云舒有些生气,“我是来打听娘的消息。” “还打听做什么,已经过去了。” “什么叫已经过去了?”云舒蹙眉,仿佛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玄外之音,“我娘还在不在?” “不在了。”她叹气,“你被抱走的那年,她就上吊死了。” 云舒的心在颤抖,“骗人罢?” “骗你做甚?”候夫人紧盯着她,“倒是你,为何要冒充齐府的人?又从哪里来的齐府名贴?” 云舒不答,“当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爹娘拆散,把我抱走?米都已成炊,为什么却不肯放过我们?” 候夫人突的,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走吧,不要再问了。” “我今天来,不问个明白,怎么会走,”云舒上前一步,“外祖母。”生涩地叫出这个称谓,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厌恶。 卷五·身世之卷 第二章 打探消息(中2) 候夫人的身子颤了一颤,仿佛目光与脸色都柔和了些儿。“孩子,别怪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你娘已经死了,不要再追问了。好好的过你们的日子去罢。” “就算死了,也请你告知我娘她葬在哪里。” “在城外东里坡的桃花林。” 云舒见她对答如流,几乎相信。难道娘真的,已经死了吗?神情黯黯的,因为没从未见过娘亲,所以倒不觉得太过悲切,只是心里仍是隐隐的难过。这位她称为外祖母的人,对她没有亲热,云舒倒觉得她也有些无奈。 身为娘亲的人,应当不会那么残忍吧?是因为姥爷的关系,所以她对那么对娘亲的吗? 她慢腾腾地走出候府,不知道自己所探究的是真是假。假如,假如娘亲还在世的话,会是去哪里了呢?现在还在候府中。这个可能性应当不大吧?不可能被软禁十七年都不见天日罢。或许,她是被逼改嫁了? 或者,她真的死了。 慢腾腾地走出候府,心里却想着,今天真是一无所获。走到系马的地方,正欲上马,突的听到一个人鬼鬼崇崇的声音:“宝儿?云舒蓦地心头一动。是谁喊她宝儿?必是认识她爹娘的人罢?回过头来,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正远远地看着她,目光不大真切,待得看清了她,才笑起来,眼眶擒着泪.. 云舒疑惑地看着她。 她是谁? 她走上前来,小声地说:“我去隔壁街的晚香茶楼等你。”她说罢就先离开了。云舒疑惑,不过还是赴约了。晚香茶楼二楼的一个屋子里,刚刚见过的中年女子,见到她便站起来,微笑着点头。 云舒疑惑地看着她,“您是?” “你可以叫我琴姑姑。”她笑笑,“以前是你娘亲的贴身侍女。” 云舒的心弦一颤!娘亲的贴身侍女……有些激动地按住她的手,“那你知道我娘在哪里么?” 琴姑姑轻轻拍着她的手,“别着急,孩子。慢慢听我说。” 云舒这才坐好了,琴姑姑倒了杯铁观音给她,袅袅清烟,透着淡淡香气。她打量个这琴姑姑。三十五岁上下,尚还年青,身量也仍未走样,穿着绫罗,虽是丫环,举手投足却有着大家闺秀的贵气。 “今天乍见你,我还以为是小姐回来了呢。”琴姑姑笑了笑,“不过,小姐哪里还有这么年青呢。如果还在的话,想是跟我一样了。我与小姐年龄相差只一岁。” 云舒听得心惊。她说如果还在的话,这样说来,岂不是琴姑姑也不知道娘的生死?静静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那天我把你交给夫人……真是后悔啊,早知道就应该把你留住。可是我也不知道夫人怎么会舍得把你丢弃。到那天晚上还不见你,你娘就急疯了,见不到你,又见不到你爹,她天天哭闹着要出去。连我也被软禁在屋子里。” 原来娘当真的被软禁了。云舒的心颤抖不止,“后来呢?” “后来你娘寻死,几次都被家丁现并救下来,把屋子里所有可以拿来自谥的东西都拿走了----其实她也不是真心要死,她哪里会舍得你们呢!只要有一线机会,她就不放弃。这样过了一年。她才死心了,知道老爷太太是真的要把你们拆散。”说罢,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云舒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有些泛白。 琴姑姑接着说道:“一年之后的某一天,老爷太太把你娘接出去,我只隐约听到他们说带她进宫去看贵妃娘娘,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 云舒的心怦怦直跳,“你是说,我娘进宫去了?” “是,这点勿庸置疑,我从夫人那里得到过确认。”琴姑姑叹息着,“只是究竟进宫去做什么,现在是否还活着,就已经无从知道了。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云舒的喉咙好似有火在烧。娘亲,会在皇宫里吗?她在皇宫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以娘亲的年龄身份,宫女显然已经不大可能,难道是女官? 说不定,娘就在与她近在咫尺的地方,说不定她们还曾经擦肩而过,可是彼此不认识!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琴姑姑温和地看着她,“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打听你的消息,可惜毫无结果。没想到今日竟还有机会能够遇到……” 云舒简略地告知琴姑姑她的身世,二人约了以后常出来见面,方散了。 云舒闷闷如有所失。娘,还在不在,真的还在皇宫里吗? 或许她应该去找一找罢?只要有机会,她就应该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爹,如果娘也能一起就好了。那样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策马回去,现夜赫竟回来了,与爹爹正在下棋。徐应元忙问道:“可有消息了?” 云舒知告他们今日遇到琴姑姑一事。徐应元征愣地道:“是瑞琴。原来她还在候府。”抬头看着云舒,“她说的应当不假。莫非你娘真的在皇宫里?” “不知道呢,”她转头向夜赫,“可惜你现在回家不得,不然问问夜夫人,说不定会有些消息。” “嗯。” 卷五·身世之卷 第二章 打探消息(下) 徐应元与夜赫没了下棋的心情,他默默地回屋子里去,云舒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隐隐的疼。这么多年,爹想到娘的心情,应该还是很悲痛吧。 她看了看夜赫。 四目相对,无语凝眸。云舒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取消对你的通缉?” “只怕还得偷偷摸摸几天。”夜赫道,“不过应当也就在这几天了。我在余姚四处留下线索,让他们以为我人还在余姚。” 云舒微微惊讶,“为什么?” 夜赫嘴角轻扬,“秘密。” 云舒点了点头。这些机密他既不说,她就不该问。二人于是坐在院子里接着下棋,时不时抬起头来互望一眼,甜蜜温馨在空气中飘扬。 她蓦地想起魏长歌来。受伤的表情,受伤的眼神----轻轻地叹息。夜赫的手握住她的,一如既往的温暖,直透到心扉。 “我带你出去玩儿。”夜赫玩心大起。 云舒摇着头:“不行不行,你还在被通缉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放心罢,对会稽兵马和巡逻的分布,我了如指掌。”可是这么夜了,要带我去哪里玩呢?” “去了不就知道?”他拉着云舒,也不跟告知长歌与徐应元,便出门去了。 夜赫先上马,将她圈在怀中,马儿踢踏,大步地朝前方奔去。夜里会稽城除了风月场所尤还热闹腾腾之外,别处都颇为安静。偶有行人匆匆从身边走过,远远地便被马抛在身后。 马在护城河停了下来..城河两边,是树林子。 云舒的心忽的一动。他带她来这儿……来这儿做什么?还记得桔红的莲花灯映着他柔的目光。那一刻,她心动。他钢铁化为绕指柔。 今晚他带她来,有什么意思么? 这里没有人迹,不似上元节有花灯放与卖。前面黑漆漆地,淡淡的月光照耀着地面。他温暖的手拉着她地,面上莫名的就烧起来。“来这儿做什么?” 他尤自走着,“两个月,我来过这里无数次。也许一辈子来这里地次数也没有这两个月多。” 心扑通扑通地跳,热意延绵至耳后,她垂着头,随着他一同往前走去。 终于到了尽头,这里有一株很大的树,夜赫停留在树底下,云舒见他蹲下去。在那里刨弄什么。 不久之后,他捧着个木盒子起来,云舒失笑:“你在这里埋了宝藏吗?” “嗯。”夜赫承认,“是我的宝藏。” 云舒的不禁咯咯笑。“怎么不找个深山老林来埋宝藏。埋这里,岂不是容易被人现?”好奇。这个木盒子里会装着什么?夜赫将盒子打开,借着月光,云舒的眼睛瞪大了起来。“这个----”这不是上元节地时候他们放掉的莲花灯吗?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想知道你的愿望,所以送你走之后,我到护城河将它找了回来。” “……那么多的花灯,你怎么找?”一想到他那股疯狂劲儿,云舒便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他,竟也有这般热血冲动的一面…… 夜赫的唇上扬了个好看的弧度,“因为我早就在莲花灯上做了记号啊。” 云舒只觉得不可思议。想象着他在护城河寻找他们俩的花灯的样子……她伸手将那两个灯掬起,她地上面写着圆满。而他的,写着爱情。 脸刹那间像燃起了熊熊大火,连捧着花灯的手,都有些颤抖。虽然知道他地心意,但是看着花灯上的那两个字,还是莫名地颤抖,不可抑制地心潮澎湃。 “你地圆满里面,可有我?” 云舒抬起头来迎上他的视线。目光碰在一起,却跌入了他眸子地汪洋。她呼吸急促,看着他同样呼吸沉重地低下头来,她没有闪躲。睁着眼睛,看他一点点靠近,忽尔不安地闭上了眼。 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触了上来,灼热烫。只是蝶翅般扫过,忽的天空出“轰”得一声响,把两人吓了一跳,忙将视线移到半空。 原来是有人放焰火。大朵大朵的花在天空绽放,璀灿琉璃。 夜赫与云舒互望了一眼,却都有些羞囊。云舒咬着唇,“呃,夜深了,我们回去罢。嗯。” 复又将那盒子埋入树底,二人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上了马,直至到魏长歌家门口,夜赫才飞快地亲了下她的脸颊,然后若无其事地先走回屋子里去了。 云舒有些好笑。这样的他,好似孩子般。原来他,还会害羞啊。 是夜,夜赫在魏长歌家过夜。云舒歇着去了,魏长歌与夜赫坐在院子里,点一盏油灯,借着月色,品酒谈天。 “终究还是你有心,竟能让你找着舒儿。”魏长歌已有三分酒意,字里行间,止不住地透出些许酸楚来。 “或许冥冥之中有天意。” “你一定得对她好,否则……” 夜赫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虽然并非横刀夺爱,但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有炫耀的嫌疑,所以,他保持缄默。 魏长歌苦笑。正欲说话,忽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四下拍门,两下叩门。夜赫警觉起来,那是流光的暗号。 飞快地开门,果然是流光站在外面。 云舒只看到他们交耳说了几句什么,夜赫立刻就出门,她跑出来,“生什么事了么?”夜赫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呆在家里等着。”接着就出门了。 看着他迅地消失在深夜的巷子,云舒隐约觉得有点不安的感觉。今天,会有什么事生么? 回过头来,魏长歌正在看着她。月光下,他眼神凄迷,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她。 云舒莫名的鼻子就酸涩了,魏长歌笑笑,低了低头,“我没事,舒儿,别那样看着我。” “你醉了么。”云舒扶他坐下。 魏长歌摆摆手,呆坐了会儿,才回屋子里去了。云舒看着他,心里有沉重的叹息。将院子里他们吃过的碗筷收拾了,看看爹和魏长歌都已经睡着,便开了门,借着月色,往外面走去。 卷五·身世之卷 第三章 韶华易逝(上) 韩霁就寝前还在想,莫非真是的他想太多了? 好多天了,京城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夜赫也消失地无影无踪。看来一切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会在夜赫消失的那天晚上,他们就动手。 冰尘躺在身边,已经睡熟了。一丝困意来袭,韩霁躺下来,不久也进入了梦乡。 睡意正酣,隐隐约约间,听得一阵刀刃相接的声音。蓦地惊醒,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冰尘因他的动作而醒来,“皇上,您怎么了?” 四周静静的,好象没有声音。 韩霁侧着耳朵听了会儿,忽的真实的一阵乒乓声传入耳中,他飞快地起身。冰尘也听到了响声,“外面生了什么事?” 突然福祥光的声音从外面慌慌张张地传来:“皇上,不好了!他们杀进来了!” 韩霁沉稳地问,“多少人?” “好象有很多,”福祥光扭扭捏捏的声音,“快随奴才离开这里罢,待将军领了士兵来再说!” 韩霁问道:“侍卫和那些反贼逆子打起来了?” “打得不可开交,”福祥光道,“但是皇上安置在城安门随时候命的士兵,现在还没有赶到。那些逆贼只怕此时已经杀到长乐宫来了。快快撤罢!” 韩霁这才蹙起眉来。反叛的头目,真的是韩霄么?眼下是他带领众兵,杀将进来?他们怎么过的宫门?! 如果士兵不及时赶到,他一双空拳,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到时韩霄若用剑指着他的脑袋逼他易主江山,易如反掌!既然后援未到。只能撤退。迅换成侍卫的衣裳,长乐宫前二十来个侍卫,护送韩霁往飞柳院去.. 反贼既然能破门而入。四个城门都不是安全之地,此时唯有到妃子们地宫院去。方能拖延些许时间。只要等救兵来了便好。 韩霁边走边思索着。冰尘在旁边忐忑不安,这是什么样的阵仗,她从未见识过。没来由的紧张,撰紧了手 脚步急促地赶到飞柳院,上下皆醒。都知道有反贼冲进宫来了。当下整个皇宫都在沸腾,厮杀声响,连绵不止。 韩霁在屋中负着手踱来踱去。不知他安置地三万士兵几时能到,又不知反逆那方有多少人马! 外头的情形看不到,唯看得远处火光冲天,有呐喊打鼓地声音。冰尘心中慌乱,端来绿茶一杯给韩霁,“皇上先喝口茶罢,勿需担心。想必援兵很快就会到了。” 韩霁嗯了声儿。却不接茶,满面的忧愁之色。若是此时带兵赶到,他也好出去痛快一战。此时像缩头龟似地屈在这里,真叫他纳闷! 声音。由远而近了。 冰尘的心渐渐上悬。韩霁亦然。莫非,救兵还未赶到?还是…… 突然之间万千人马呐喊的声音像澎湃的潮水。从远而近涌了过来。韩霁大惊,他知道,是他们近了! 难道所有士兵,竟不敌这些逆反么?还是那些士兵也被收买了? 为什么他们直接朝着飞柳院来,莫非是有人出卖了他么?难道四面楚歌了?!韩霁混在侍卫群中,准备迅转移。 可惜才出飞柳院不久,追兵就已经达至了。奔腾地脚步声,为的那个,却正是韩霄。 因为韩霁易了容混在侍卫中的关系,并不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来,但是他们此时已杀红了眼,逢人便杀,哪里管你是谁。 几阵刀枪下来,侍卫已经死了几个。韩霁有些心慌。多年不动兵器,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矫健身手。纵然有,也敌不过眼前的万马千军。 韩霄坐于马上,一股傲立群雄之姿态。他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描了一眼,忽然就看到了韩霁。 他跳下马来,拿着剑,朝韩霁走去。 韩霁猛得走出来,肃然道:“韩霄!你想谋反么?!” 韩霄微微笑,果然是你。这不是明摆了的事情么,何须再问?” “为什么?”韩霁怒问。 韩霄依然笑意盎然,“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如今你是在劫难逃了,送死罢。” “想朕死没那么容易。”他拔出佩剑来,剑出壳清脆的声音,仿佛昭示着曾经亲密无亲的兄弟之情地破碎。 身后士兵欲群扑而上,韩霄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眼神冷冷地看着韩霁,“就让你死在我的手里,让你心服口服。” 话音落,二人手中剑起,顿时铿铿声响,两只剑击在一起地声音出了些微火光。眼神,同样凌厉。 韩霁不知道韩霄为什么突然要谋反,他百思不得其解。眼下没有救兵,他只能拼命一搏。也亏得韩霄想要与他单独交战,否则后面的人马冲将上来,他转眼就会尸异处。与他独战,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心中默念,救兵能够赶到。 几回合下来,韩霁与韩霁身上都挂了彩。韩霁地手臂火辣辣地疼,继而行动开始艰难。每一个格挡地动作都让他的右手被剜割一般。 忽地,一支箭射进了他的左臂! 剧痛袭击了他。他眼神冷咧,对韩霄道:“放暗箭,算什么?!” 韩霁对身后士兵道,“这是本王与他的较量,你们不必动手。” 两个人的战争,仍在继续着。韩霁持续落于下风,几声铿响,长剑置在了他的喉尖之上。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面色开始苍白,额上冷汗直冒。九五至尊的身躯,何曾受过这样的苦痛!就算死,也还是骄傲的,他冷冷地看着他。“要朕死,至少告诉朕哪里得罪了你,哪里亏待了你,你为何要对朕如此!” 韩霄冷冷地,“也罢。就告诉你罢。”他眸光紧紧盯着韩霁,“天下间最吸引男人的是什么?权利,女人!” “那你当年又为什么帮朕登上皇位!”韩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他曾经齐力断金,排除万难的皇兄吗?不,太陌生了……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不认得他。 韩霄嘴角勾起冷笑,“男人对于权利的**,只会越来越膨胀。当年是年青不懂事,太顾念兄弟之情。如今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韩霄了。本该属于我的皇位,就该双手奉还!” 说罢一剑就刺下来。 韩霁举起手来,抓箭的右手却已经软弱无力。他扬了扬手,忽得触到了什么人的衣服,有人正飞地朝他奔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紧接着,听到一声闷哼,有重量落在他的身上,随着那身子迟缓地降落,他猛得睁大了眼睛。 冰尘! 卷五·身世之卷 第三章 韶华易逝(中) 她什么时候穿成了侍卫的样子,混在人迹之中?天,她居然还为他挡了这一剑!左胸有鲜血喷出来,韩霁抱住她,“尘儿,你,你怎么这么傻?!” 韩霄在旁边冷冷地笑:“你也算好福气了,还有美人陪你上路。”说罢一剑又要上来。 忽的一声异动,凌咧的气势从远而近,他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两支一模一样的箭矢却以同样的迅不同的角度,射穿了他的胸腔。 韩霄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来看着那两只箭矢。然后,疼痛才迅地染遍全身,他瞪着眼睛,带着差点就到手的江山之遗憾崩然倒塌。 夜赫带着三万人马撕杀过去,顿时哀号满宫,血洗皇城。 云舒蓦地出现在冰尘身边,眼泪如大雨滂沱。“公主,公主。”她轻轻摇晃着嘴角流出鲜血的冰尘。 冰尘的身子疼痛,眼前却还清晰得很。看到云舒,眼睛猛得瞪大了,“舒儿,怎,怎么……会……”声音急促而虚弱。 “我没死,”云舒哭得声撕力竭。不要啊,她才刚刚回到宫里而已,公主千万不要死! 韩霁也意外地看着云舒,但是此时,冰尘的生死更加紧要。他大喊:“快传太医!” 此时战争的声音已经压过了一切,哪里还有人在旁边侍候着?云舒摸着冰尘惨白的脸:“主子你忍一下,我去叫太医。” 正欲跑,却听得冰尘虚弱地叫她的名字。她忙又跑回来,擦着眼泪,“主子有什么吩咐?” 冰尘的嘴角绽放着凄楚的微笑。她地鲜血染红了整件衣衫,“舒……儿活……着太……太好……了……”手突的扬了下,却蓦地垂落。紧接着,眼睛闭了起来。 云舒大哭。“公主,公主!” 天哪,她才刚回宫中,为什么公主就死了?他们若是早点到就好了!云舒号啕大哭,几乎喘不过气来.. 韩霁在旁边。亦眼眶湿润。好半晌,他才劝云舒道:“莫要哭了,人已死,再哭也没用。” 云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主子怎么会死!黑暗之中,她分明看到韩霁伸手一拂,冰尘便摔倒了他的身前为他挡下了那一箭!他是拿公主来做挡箭牌!都是他都是他! 真想抽起旁边地剑刺进他的心脏,那样什么仇恨也没有了!那样她地使命就完成了! 剑已在手。 就在准备动手的时候,蓦然一个想法窜进了她的脑海中:他是她表哥啊! 是她血浓于水的亲表哥!握着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战场就在旁边,厮杀声不绝于耳。来了一大队士兵,不由分说就把他们迁挪到旁边。流光出现在韩霁身边,“属下护驾来迟。韩霁摇头。“总算赶上了。” 流光来了。她握着剑也没用了。云舒抱着冰尘渐渐冷却地身体,眼泪一滴一滴。染湿冰尘的衣裳。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能像冰尘那样对她娇嗔,跟她说心事,表现吃醋的小女儿姿态。 她们一起来越国,她以为她们会一起到老的。就算年龄老迈了,就算各有归属了,还可以与她一同晒太阳讲年小时的故事。 可是……一切已经成冰冷的回忆。她泪流满面。 将韩霄余党消灭殆尽之后,夜赫才去找云舒。 云舒坐在飞柳院,冰尘的遗体已经转挪到她的床榻上,美丽的脸上,血迹已经擦干。云舒呆呆坐在床畔,好似木偶。 夜赫看得心疼。他过去握着她地肩膀,“你怎么会来?” “不知道,”她失魂落魄地回答,“觉得会生什么事,就跟着来了,混在你们的队伍里到了皇宫。你看我来得对----如果没来,她的最后一面也来不及见到。” 她地语气里是浓浓的悲伤。夜赫地心揪紧,一下下抚着她地丝。“你也才大病初愈,快别这么伤心了。生死有命,她能见到你活着,想必也安心了。” 云舒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转过头来,拽紧着他的衣服。 哭声让夜赫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搂着她地脑袋,一下下拍着。“别哭了,料理后事要紧。”冰尘一死,不知道与北魏的战争会不会爆啊! 一想到有可能要上战场,夜赫眼里的温度,就更加冷咧了。 云舒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沁雪和小婵等婢女在外面皆悄悄拭泪。将冰尘托于她们照看,夜赫带着她往长乐宫去。 满宫疮痍,惨不忍睹。 云舒看着他:“王爷为什么要谋反?难道当王爷还不够风光么?” “权利啊,男人对权利的**是没有止境的。“你呢?”他难道也是吗? “我?”夜赫冷冷地勾起嘴角,“我但愿自己只是一介山民野夫,就不必混在国家与政治的斗争之间。” 还好他是这么想的。云舒默默,心里有无数沉甸甸的东西在心头萦绕。公主,死了;她的未来,又在哪里?抑头看看身边这个黑衣,桀傲不训的男子,却不知道他是否就是她的良人。 还有她的娘亲……会在这里吗? 长乐宫中,灯火通明。韩霁受伤的关系,已经去请太医了。可是太医们受到刚刚的惊吓,分散在四方,一时之间也叫不齐。好在韩霁所受的不过是皮外之伤,并无伤到内脏,没有性命之虞。 夜赫到韩霁面前去请安。韩霁这才知道原来夜赫这几天被全国通缉,所谓争风吃醋而打死侍卫事件,也是韩霄一手打造。 “真是处心积虑。”韩霁叹道,“朕虽然也有想到他们将你调离朕身边的目的,但始终不敢确认。再加上他们在你离开的那两天并无动作,所以渐渐就放松了。哎!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安城门那里安置了几万兵马,今儿总算渡过此劫。他们收买了城门守卫?” “不但如此,侍卫中被收买的估计也不在少数。”夜赫道,“恐怕这次要大换血了。” 韩霁苦笑,“这次还是多亏了你。” “护驾是微臣的职责。” 韩霁的目光这才转向云舒,带着不可思议。“何以你没死?究竟去了哪里了?让我们好找。” 云舒却倔强地不回答。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冰尘才不会死!现在她满心里对韩霁只有恨意! 夜赫只简略地说了些云舒的情况。关于她的身世,在没有她的同意之前,他不敢擅自告诉韩霁。 “没想到还有这等际遇。”韩霁叹着气,福祥光进来道:“皇上受了伤,还是快躺下休息吧,以免龙体受损。”夜赫闻言,与云舒一同退出来。 夜色如水。空气中有些清凉,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在弥漫。已有侍卫在整理,流光负责指挥去了。 把韩霄的党羽,一并拉回去审问。死的死伤的伤,竟还有几千人之众。皇宫里好似从未这般热闹过。 夜赫拉着她,“你从哪里来的驽?”“路上捡的。”云舒道,“只是没有想到会和你同一时间不同的角度将王爷射死了。” “我们有默契。”想起那次射飞鸟事件,夜赫微微的笑了。 云舒却笑不起来。夜赫握住她软如无骨的小手,“我送你回去吧。” “嗯。”送她回去之后,还有事情需要回来处理。二人并肩走着。人往人来,根本没人去理会他们。城门的守卫已经换了人,站得严严实实,夜赫出示令牌,与云舒一同走出宫去。 夜赫抱她上马,奔策而走。 卷五·身世之卷 第三章 韶华易逝(下) 云舒靠在他宽大的怀里,幽幽地道:“夜……赫。我也许要回皇宫一段时间。” 声音虽小,夜赫却听到了。他“吁”得一声勒马,马蹄微扬,他安抚地拍拍马头,待得马儿安静了,才低头看云舒道:“为什么?” “我要进宫找我娘的消息。”她别过头来。 月光下,她的侧影柔和地像一弧清泉。“想要寻找你娘亲有很多方式,不一定要进宫啊。” “可是不进宫,兴许找不着她。” “就算进了宫也不一定能找到不是么?”夜赫目光灼灼,“我不希望你再进宫,若是再生那样的事情怎么办?这一次,谁能保证你不死,谁能保证你还能被我找到?!” 声音中有强烈的愤怒。云舒从未见过他脾气。兴许他是真的害怕同样的事情再生一次,才会这样的罢?她的心隐隐的抽疼,“可是我想找到我娘亲。” “我帮你问。”夜赫道,“我问皇上。或是后宫之中有名册可以查,我托人去查便好。你不必亲自进宫。” “我要亲自进宫。”这件事她没有参与,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而且,冰尘虽死,遗体却还在皇宫之内。不论怎样,她都应该陪冰尘走完最后一程。 夜赫的面目阴冷下来,几乎是咆哮:“我说不许!” 云舒咬着嘴唇,“我就要。” 蓦地身子被他扳过来,两片火热的唇压了下来,直窜入她的口腔之中,柔软却强烈地索取激吻。 云舒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要抗拒,他却越地强硬,她几乎动弹不得。慢慢地激吻成了缓如清泉的流水。陌生的感觉让她颤粟,好久好久。他才抵着她地额,空气中模糊暧昧和**的气息在飘动。 他低低地:“还进不进宫?” 她咬着嘴唇满脸委屈,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你欺负我。”心揪紧。“如果你再敢进宫,我……”他猛得吸了口气。 “怎样?”视线迎上他的。 夜赫别过头去,面上有着隐忍。随后又一声驾。马儿疾驰,夜风拂面而来,缓解了刚刚地气氛。云舒的脸还在火辣辣地烧,胸口的起伏还未趋于平静。 把她送到魏长歌家门口,他抱她下来,久久不愿放手。他拥她在怀里,几乎是哀求的:“不要再进宫。” 云舒几乎动摇。她静静地靠在他怀中,什么也不说。 “我害怕,”他的声音轻轻的。“不想再经历那样胆战心惊地日子。所以,拜托。” 云舒揪着他的衣角。 好久,他才吻了吻她的稍。“去休息吧。这一夜,你经历得太多了。” “嗯。”云舒抬头来看他。眸子在黑暗中有隐约的晶亮。“你还要去宫里么?” “是。有事情需要我处理。进去罢。”他指了指门。 “好。”云舒转身。 那一瞬间,他又拉入了她的手腕。云舒回过头来看着他。“还有事么?” 夜赫深深地看着她。这眼神让云舒心痛。那是不舍罢? 或许只有经历过两个月前的生死离别,才能体会失去的苦痛。她知道他害怕。可是,她的身世,只靠他一人兴许挖掘不出来。他是个沉默不擅打探的人啊。 云舒回他一个安心地笑意,夜赫这才松手,走了。 次日一早,云舒起来做早饭与魏长歌和徐应元吃,末了她说道:“我准备回宫。” 徐应元愣愣地看着她,“不许去!” “我去找娘亲啊。”她温和地道。 “不许,”徐应元的态度和夜赫一样决绝,“若是找不着你娘亲,我还要赔上个女儿。你不许去。” 云舒安抚着他:“爹,不会的。我只是进去找娘亲。顺利地话很快就可以找到了。” “不行。”徐应元无论如何也不肯。 魏长歌也不同意。 云舒最后生起气来:“我不过是同你们说说,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我已经打定了主意。” 徐应元深深叹气:“你的脾气,怎么与你娘一模一样呢?” 哀求魏长歌带她进宫,魏长歌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不要妄想,我不会再让你回去送死。”目光哀求地看着她,“好舒儿,你就放弃这个念头罢----你也不想我……我们再担心,是不是?” 云舒咬着红唇,“我要找我娘啊。” “拜托你以前地主子帮你找不好吗?” 一句话又刺痛了她地心!公主……已经魂断异乡了。魏长歌看到她脸上那么悲痛的神情,心仿佛碎了。“怎么了?”他还不知道昨晚生地事情。 “她死了。主仆一场,我无论如何也要送她最后一程的,魏大哥,你帮我。” 魏长歌凝望着她削瘦苍白的脸,怎么能忍得下心来。她只要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他投降。“答应我后事处理好之后就回来。再也不要到那个黑暗的地方去。” “嗯。” 魏长歌于是准备带她到皇宫,到御膳房管事那里禀明了情况再来领她进宫。在大街上并肩而行的时候,突然一个蹦蹦跳跳的人影跳到魏长歌跟前,细看时,才现是见雪。 又是她……魏长歌心里轻轻地叹息。看来他的猜想没有错,这丫头对她有企图,或说,她想报恩,以终身相许的方式。 见雪看了看他,又看云舒,大眼里有着疑惑,“长歌有妹妹啊?” 魏长歌正欲说不是,云舒却微笑着点头:“是啊。” 云舒的笑意让魏长歌的心隐隐的疼。虽然已经知道她和夜兄生感情,虽然知道她不能情钟于自己,可是见她承认是自己的妹妹,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哦。”见雪突然眉飞色舞了,“细看看,你们俩还有点像呢。原来长歌妹妹的,可是都不告诉我。” 云舒看看魏长歌:“我们这会儿有事,回头再来家里找我们,可好?” “好啊。” 直至见雪走远,云舒方道:“她,喜欢魏大哥呢。” 魏长歌愣了下,“……你怎知道?” “她刚看到我们并肩而行时,眼睛透露了她的心思。”云舒淡淡地,“看起来是个好姑娘。” 魏长歌不言不语。纵是好姑娘,他还能再爱别人么? 眸光扫过她的脸庞。应该不会有哪个姑娘,能让他像待她那样去用心了吧……到皇宫门口,原想叫御膳房管事的太监出来领认云舒的,谁知竟遇上了福祥光,见是云舒,便命带进宫去了,省了不少的麻烦事。 这一次进来,她的心有太多太多复杂。公主死了,她的使命因为韩霁成了她的表兄而动摇。 她不知道在身世与师父之间要怎么选择。她好矛盾,好累!她知道回到皇宫之中,那些她得罪过的权贵绝对不会放过她。她也很可能再次遭遇不幸,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她显得那样渺小。所以她要尽快地找到娘亲。 偌大的皇宫啊,她的娘亲真的在这里吗? 卷五·身世之卷 第四章 再进皇宫(上) 韩霁因为受伤的关系,躺在床榻上,听大臣们轮翻进来报告昨儿的情况。 “主谋韩霄,当场被夜将军击毙。另有一些侍卫不知所踪,只怕是同党,跟着一起跑了。” 韩霁的眉头挑了挑,“这些人等,按国法处置!韩霄府上可还有人?” “南陵王爷想是谋反前就已经把妻妾分批转移了。到他府上时,没有主子在家,唯有那些下人,根本不知生何事。” 韩霄,当真只是为一个女人而谋反吗?“昨儿死伤一共多少人?” “韩霄带来约莫两万兵马,死伤过半。余党有一些逃走,大部分被捕。” “仔细审问。”韩霄头疼地闭了闭眼。 福祥光忙上来道:“皇上若觉得倦了,休息下再问国事罢?” “不必了,”韩霁说道,“继续吧。” “后宫之中丢失物品尚在点查,目前知道有一两个宫女失踪,三个妃嫔昨夜死去。” 韩霁想起冰尘,蓦地悲伤。昨晚还香消温软的她,如今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除了冰婕妤之外。还有哪两个妃嫔?” “梅嫔和茹嫔。”韩霁侧了侧头。这两个人,他好象已有年余未曾见到了。“好好厚葬她们罢。皇子和公主可都安好?” “尽皆安好,皇上放心。” 韩霁这才点了点头。这时人报夜赫晋见,韩霁忙道:“宣。” 夜赫大步进来,韩霁问道:“可曾从韩霄家中找到了什么消息么?” “从收押的那些犯人嘴里得知,王爷近年贪恋美色.ap,.又吸食了五石散,这样状态下耳根子极软,结交的都是些狐朋匪类。在耳边鼓吹让他谋反。”夜赫漠然地道。 “就因为有人鼓动,所以就真反了?”捕的随从是这么说的。但是事实与否,不得而知。” 韩霁点了点头,心中悲叹。本来好好一个王爷,不甘于平静就这样断送了自己地性命,值得么?! 有内务府官员回道:“冰婕妤遗体不宜久留。不知该入葬皇陵,还是另寻宝地……” “既是朕的妃子,就算是从北魏来,也该入葬皇陵。”韩霁的神色黯然。可怜了一个大好青春地她,还未享受过够青葱年华,却昙花般消逝了。“追封为贤妃,以皇后之礼厚葬。” “是。”那官员也知道冰尘是为皇帝挡剑而死,虽死却立了大功,纵是身份不合皇后之葬的规矩。也不能多说什么,忙下去料理了。 夜赫因忙了一晚,此时暂时无事。便先出宫了。这么久未曾归家,夜父夜母难免拉着他说了许多话。他洗漱之后才到魏长歌那儿去。只留得徐应元在家中。见到他。无奈得道:“云舒进宫找她娘亲去了。我拗不过她啊。” 夜赫地神色蓦地一黯,她。果然还是不听话地进宫去了? 可恶。与徐应元道别,方才回皇宫中。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呆在那个地方! 御厨房的所有人再见到云舒,皆是先惊,后才围过来仔细询问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人人都传她死了,忽然又回来了呢。 几个和她要好的宫女和大娘都在那儿悄悄拭泪,直说回来就好。 云舒先来跟她们问过好,才到飞柳院去。飞柳院上下,已经系了黑白带子,合宫肃穆,显得极为萧条。小安子见云舒过来,叹气道:“姐姐来了。” 一夜之间飞柳院如此巨变,这些做下人的,如何不难过。云舒忍不住四肢冰冷,一同走过数年春秋的冰尘此时躺在床上,惨白地脸,没有血色的唇,安稳闭目,却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云舒只消看着,眼泪就下来了。小婵说内务府已经派人过来,马上就要停灵了,明日就葬入皇陵。 云舒想着,不知道北魏那边知道公主是因为皇上死去的消息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开战呢? 怀忠帝一向懦弱,这次会不会因为最爱的女儿的逝去而爆一次呢?如果,如果真的开战的话……天。师父,夜赫…… 她简直都不敢往下想。正在呆之际,小婵的声音自外头响起:“参见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云舒猜疑着,是哪位贵妃,冰主子好似和几位贵妃的走动都不甚亲密啊。会是谁呢? 走将出来,却看到刘贵妃与平日不大见面地萍贵妃。云舒忙行了礼。抬起眼,看到刘贵妃的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甚至是一丝恐惧。 云舒微微笑着直视她。她害怕吧?早知道半夜化身成鬼去吓吓她也好----她几次三番地忍让,换来的却是差点命丧刀下。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会反击,如果刘贵妃还不准备放过她地话! “传言你被华贵人买凶送出宫去杀死了,如何没死,竟又回来了?”刘贵妃语气温柔。 “谢娘娘关心,”云舒嘴角擒笑,“只是奴婢福大命大,虽已暴之荒野,几乎丧命,却终究被医技高的山人所救。今儿在外头逛时恰巧遇到了福公公,他就将奴婢带回来了。”她撒了个谎。 “福公公?”刘贵妃声音婉转,目光停落在她地身上,眼眸中不透露一丁点地讯息。“福祥光?” “正是。” “他倒是有心。”浅浅的笑,“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他日你地福份在哪里。”说罢往屋子里来,看了一眼冰尘又迅出来了。嘴里对萍贵妃叹道:“这样一个美人儿,竟然这么年青就香消玉陨了,咱们这些做姐姐的,看着也心疼啊。” “可不是。”萍贵妃拿绢子拭了拭眼角。 云舒心中冷笑。兔死狐悲。将她们送走,姬无双带着两三个宫女来了。乍见云舒,也是吃了一惊,接着忙过来,抓着她的手道:“你怎么……?” 姬无双先去看了冰尘,忍不住潸然泪下。末了云舒与她走出飞柳院来,姬无双问及她的遭遇,她方才简略地说了些儿。 姬无双叹道:“没想到会这个样子。既然出去,为何又要回来呢,在宫外头,岂不比在这儿过得自在。” “若不回来,就不能陪我们主子走最后一程了。”想到冰尘,眼眶就会湿润。 卷五·身世之卷 第四章 再进皇宫(中) 二人半肩走着。姬无双默默拭泪,云舒忽尔问道:“才人,不知你是否知道宫里有候姓的太妃?” “姓候?”姬无双疑惑道,“就端孝皇后是候姓,皇上的母妃。可是已经不在了的。” “哦。”看来娘亲不可能是太妃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问问,”不是太妃,那娘亲到了宫里会做什么呢?“那有女官是候姓的么?” “这个不知,”姬无双清澈的眸子里有不解,“你在找候姓的什么人么?” “嗯,先前不是说被人所救么?这位大叔的妻子听说进了宫之后再也没有消息,所以托我若能够进来,帮他打听打听。”这样的谎话,也算真实的罢。 “哦。”她点点头,“你这么找,肯定不是办法的。只可惜我也不认得内务府的女官,她们手上必有名册的。” 轻轻一声叹息,“嗯。”娘亲,究竟在哪里呢?真的现在还在皇宫吗?那,会不会进宫后易名了呢? 她是皇上母妃的亲妹妹,如果没有易名,如果还在宫中的话,应当不难找到才是。无双在宫中呆了四五年之久,虽然之前直未受到皇上青睐,但是也应该知道皇上的亲姨吧。可是她说未曾听说…… 怎么会这样呢? 云舒有些担忧。难道娘真的不在宫里,或是曾经来过宫里,出了意外,或是又再度出宫去了? 如此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娘亲啊.. 又与无双闲聊了几句。方才散了。云舒满心踌蹰,往回走时,碰见了程力。也不知他是闻声而来的。还是恰好经过。 云舒看到他眼眸里没有惊讶,那么。他就是特意来找她的了。 见四处无人,走到树底下,程力道:“姑娘受苦了,想必这两个月生了意外吧?” 云舒点了点头,眸光黯淡。见到他。她就会想起师父,师娘,想起北魏,想起她混入御膳房的目地。 这两个多月过的平静的日子一去不回,她上负担地东西,重新回来。使她的心顿时沉重。 “你失踪地消息我一直没有告诉将军……夫人的身体非常弱,怕这个消息要是传到那里,非得要了她的命不可,”程力叹道。“既然你回到御膳房了,就早些下手罢。然后我立刻安排你出宫回北魏。” 云舒心弦一颤! 真的还是要对韩霁下手吗? 就算他是她的表兄……周围安静极了,好象只剩自己极快地心跳声。程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云舒再抬起头来,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她默默地走回飞柳院。现在对于韩霁。心内矛盾重重。他是她的表哥。可是也是害死公主的人啊! 一想到这里,她就怒不可竭!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会厚待冰尘,没想到,竟也是如此薄情!枉她还以为公主至少是嫁给了有血性有胸怀的皇帝,却原来…… 想到公主竟爱着的男子,临了竟将她拉上垫背,就替她不值与扼腕! 以前,她也曾经觉得韩霁为人谦和,是个不可多得的皇帝,又对她斯文有礼,几次三番被她推拒,却也没有怪罪。可是昨天的那一幕,完全撕毁了他在她心目中地形象。 就算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她对他,也怀满愤怒! 到御膳区时,看到前方飞而来的一抹影子,她有些忐忑。他来了……知道她进宫来,他肯定生气了吧! 果然,夜赫面色沉沉,漆黑地眸紧锁着她的脸庞,一走近便握住她地手腕往回走,“跟我回去。” 云舒被他牵着走,“夜赫,别这样----” “那你希望我怎样?”夜赫蓦然回头来,瞪视着她,“你希望我继续过那样提心吊胆地日子么?!” “不是的,我只是进来找我娘亲,找到了我就会走。” “万一找不到呢?” “给我一个期限,找不到我就死心回去。” “不行。”夜赫斩钉截铁,“谁知道未来会生什么事情?若是上次地事情重演,谁能保证这次你不死,谁来对我的以后负责!” 最后那句话,猛得抓紧了她的心。她看到他眼里的难过,安抚着他紧皱的眉:“上次的事情风声还没过,她不会这么快对我下手的。”“若是万一呢?” “没有万一。”她性格里倔强的一面开始滋长。 夜赫的眸子里有火光。她一定要这样吗?难道不知道她在宫中,他会不安?!尤其是生了两个月前的那件事,叫他如何还能放心地让她留在宫里啊! 他转身就走。 云舒的鼻子蓦地酸楚起来。他,生气了?徒然地追了两步,又停下来。罢了,此时也不能因为他生气就出宫啊,否则她怎么能找着她娘亲…… 她望着他的身影,渐渐行远。咬着红唇,鼻子酸酸的。她知道他在乎她所以生气,可是……就算这次她错,那就错下去罢,给她一个月期限,若这一个月当真不能找到娘亲,那么她会出宫。 正欲往回走,忽的听到一阵脚步声急而来,她转过身,却被来者一把搂住,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他埋在她的肩窝,云舒的心蓦然热起来,听到他恨恨的声音:“只有一个月。不管你找不找得着,必须跟我出宫!” “嗯。”云舒的脸儿飞红起来。这里也不知有没有别人,若是让人看见,就不好了----微微地推开他,他却不让她挣开半分。心里想着,罢了,随他去罢。靠在他宽阔的胸,听着规律有力的心跳声,脸颊微红。 魏长歌远远地就看到了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 心口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痕,火辣辣地疼。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原来可以如厮心疼。也许,他的梦该醒了。 只要她幸福……夜兄的为人他了解,他们,会幸福的。 卷五·身世之卷 第四章 再进皇宫(下) 落寞地出宫,走在大街上,明亮的阳光刺得他快要睁不开眼。漫无目的,不知要去哪里,心空落落地,像是被挖去了最满的回忆。 飘荡了好一会儿,回到家中,现徐应元与沐见雪正在对奕。长歌意外,“见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事可做,就来了。恰巧遇到徐叔叔,见他一个人下棋,便上来与他玩一盘。”沐见雪笑眯眯的。 “哦,那你们继续玩吧。” 徐应元站起来笑道:“不了。长歌,正等你回来说个事呢----既是舒儿要进宫去找她娘,一时半会儿只怕也不肯出来,我还是回余姚去。” 长歌道,“为何不住在这里?离舒儿也近些,若有机会出来,还能见个面。”不必了,”徐应元道,“在这里叨扰你也不便。待得真的能寻得她娘亲出来----”幽幽地叹息一声。 魏长歌猜想着,他心里多半也忐忑不安吧?好端端被分开了十七年,那该是什么滋味。如今,说不定她就在皇宫里,说不定她指日可待;可是他却心慌了,就好似“近乡情怯”,又或是怕希望太大,终将失望太多。既是他这么说,那么他便不再挽留。 徐应元笑道:“你们年青人玩罢,我去收拾收拾。” “你准备就走么?” “嗯,反正天色尚早。”徐应元说道,“若有什么事情的话,来余姚找我便是。” “好。” 徐应元很快就收拾了东西出来,魏长歌给他雇了辆马车。与沐见雪起送他出城来.ap,.临了,徐应元挥手道:“去吧----不必再送。” 忽的扔了一个卷轴过来,笑道:“徐某不才。写了几个字赠予你。”声音随着马车的前进,渐渐淡了。 魏长歌打开那个卷轴。浅紫黯纹的底。上面苍劲地柳体:须惜眼前人。 心蓦地一颤。他看了沐见雪一眼,她探过头来想看,他却迅地收起来,往袖袋藏去。沐见雪嗤道:“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让我看看不行吗?” “走罢。” “哦。”好吧。既然他不给,她也不勉强。“云舒姑娘,不是你的妹妹罢?” 魏长歌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嗯了声。沐见雪幽幽地道,“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你妹妹。可是我愿意相信她其实就是你妹----” 魏长歌的心猛得上升。呃,她在说什么?仿佛怕她后面还要说出来地事,她忙说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就是她吗?”她看到长歌地身子僵了僵。所以,她知道她猜中了。胸口似乎有什么堵着,快要喘不过气来。“你不是说她死了吗?” “本来以为死了。现在回来了。”魏长歌说得云淡风清,心里却无比的难受。他的内心。已经鲜血淋漓。谁能做到那么霍达。虽然明知从此要对她淡了那份心,否则。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一抹冰凉与柔软,塞进了他蜷握的拳。他讶异地低头,看到她白嫩地手正拉着他的。眼眸里有着惊讶,“你……” “我脚有点痛,你牵着我走罢。”她笑,梨涡浅浅。 脚有点痛,与牵着她走有什么相干?魏长歌轻轻地想挣开她的手,她却握得更紧了,眼睛里有哀求,“就牵着我走一段,好不好。” 她的眼神蓦地让他的心口窜疼。好忧郁的眼神,仿佛看见自己曾经望着舒儿的眼。他忙别过头去,“丫头,你别傻。” “我就想这么傻。”她低喃。 “你想要的,只是报恩,对么?” “不对。”她很认真地看着他,“诚然有报恩的想法,可是我……”她不语了,咬着红唇,垂下了眸子。 欲说还休,魏长歌却完全明白了她地心意。他声音柔软,“你知道我喜欢舒儿么?” “知道。”看到他们在一起的那瞬间,她就知道了。所以她心疼,但并不退却。 “那你……” “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她笑,眸子溢彩流光,“反正也已经等了三年了。” 魏长歌沉默了。言语上的拒绝,会伤害了这个单纯活泼地女子。这样一个姑娘,想必在家中倍受恩宠呵护,所以她才如此大胆地流露出对他的倾慕来。不如还是慢慢地远了她…… 刘贵妃慢步走在花园之中,长裙曳地,身后跟着三四个宫女。她扬扬手,身后地宫女便止住了脚步,唯有素明跟在身边,走入花荫之中。 “奴婢今儿见着云舒了。”素明说道。 “嗯。”她为了证实云舒是不是还活着,也特意以悼念冰尘地名义去飞柳院见过了。真是命大,如何那样被捅了数十刀,也不能置她于死地?难道她有九条命么? 还是现在根本就是个鬼?! 看她苍白瘦弱,若是夜里披头散地忽然出现,只怕会把人魂儿都吓飞了。 “怎么竟是这般命大,”素明叹息道,“该怎么办?此人留之不得啊……” 刘贵妃从架上摘一朵初开的紫薇花来,一片片将花瓣摘下。云舒手上握着她地把柄,所以确实留她不得。而且度还要快才行。 走着走着,蓦然又是一阵眩晕突然袭来,眼前一黑,几欲晕倒在地。 素明忙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 刘贵妃按了按额头。“晕眩。想是气血不足的缘故。” “据奴婢看,娘娘操的心也太多了。几次三番地云舒留有余地,所以她才有今天。你操心劳神地,如何身子会不变弱呢。不如再找高手,将她打昏了扔到城河里……难道还怕淹不死她么?” 刘贵妃却淡淡地不言不语。她也知道要早些对云舒动手,但眼下这个情况,再动手又怕对自己不利。若是被查出来,虽说死一个宫女不是大事,但若因为她而使自己限入困境,就不大好了。 看皇上那个模样,对云舒竟是另有用心的,所以上次云舒失踪,才能下令那样严查。但是云舒不死,若是将她欲害韩豫的事抖漏出来,那…… 忽然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紧接着,她的唇边浮起了抹儿微笑。 卷五·身世之卷 第五章 毫无讯息(1) 云舒与夜赫,并肩走到北宫门。 “你走罢。” 夜赫目光有柔光,“晚上时间无论如何不许出寝宫。就算有主子们使唤,也不准去。” 云舒笑了,晶莹的眼眸笑意盎然,“我竟是进宫享福了来了?” “这么多年建立的战场功勋,我没要过几样赏赐,若我提这个要求,皇上必不会拒绝我云舒红了脸儿。想起韩霁,不免就有些惆怅。他曾经还想召她侍寝,而后又想撮合她与夜赫。想必是因为知道了夜赫的心事,所以刚好以撮合的名义来讨好与笼络他吧? 只有对他待以恩泽,他才会涌泉相报啊。 可是这样一个男子,竟是害死了冰尘的凶手。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抬眸看他,目光相对,他仿佛已经读懂了她。“不管怎么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伤心太过了----知道么?” “嗯。”流海轻轻被风吹起,沐在他的目光下,她就觉得安心。 夜赫离开之后,她才迅地回御膳房去。毕竟隶属于这里,不能总是呆在飞柳院中。晚上回到聚依殿,那些宫女们个个都围过来问她生的事情。她只是云淡风清地带过,并不深谈.ap.. 同室的宫女玉薇是她们当中年龄最大的,此时大家都散去,各做各的,玉薇歪坐在床铺上坐针线,她便过去,看了看她绣的戏水鸳鸯图。“姐姐绣得真好。” 玉薇微微地笑,“哪里及得上你。就是皇上对你的刺绣,也格外青睐。”哪儿的话,姐姐的绣功比我细腻多了。”主罢二人说起小时候学刺绣的趣事来。这不禁让云舒想起师娘……师娘现在身体薄弱,也不知她还能否见上她一面。心内柔肠百转,止不住地思念。 沉默了半晌,云舒问道:“姐姐可知道宫里有哪些候姓的宫女,女官或是太妃娘娘?” 玉薇抬起头来,疑惑地道:“怎么问这个?” “这次出宫在外,有人托我在皇宫里找一位亲戚来的。说是进宫之后就再有消息。心想着姐姐在宫里有几年了,或许知道些儿。” 玉薇点点头,细想了想道:“候姓的女官,我倒是知道一位。不过应当不是你要找的人罢。” “她几岁呢?”云舒满怀激动。 “约莫二十六、七。” “哦。”看来不是她要找的人。“没有别人姓候了么?” “我所知道的没有了。”玉薇抱歉地笑笑。 云舒道了谢,回到床铺上。难道娘进了宫,改名换姓了? 琴姑姑应该不会骗她吧,她与娘的感情那么好,应该也会希望她们母女相遇的,对吗? 只有一个月时间……夜赫只会给她一个月,她知道他说到做到,到时候就算她不想走,也会让他以任何名义弄出宫去。 想起他,笑意已经不自觉地攀上了嘴角。虽然霸道,却是为她着想的,这次,也是依了她的任性。她也知道皇宫不宜久留,谁都可能临了给她一刀,正如公主最后的遭遇一样…… 轻轻地一声叹息。皇宫说大也不大,可是人却不少,要去哪里找她的娘亲啊。 接连数日,都没有一点点线索。冰尘已经下葬了,虽说她是冰尘从北魏带来的侍女,但葬入皇陵,她也不能陪同,只能在御膳房中洒泪告别。 曾经一起出前往越国,她从来没有想过面对公主的,竟是这样的结局。如果两国不战争,公主会找一个合适的驸马嫁了,或是挑个自己的喜欢的人----然后,一切都是徒然,战争在锋火连天的时候,她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她不敢想象二国是不是还会有开战的一天。如果真的开战,她要怎么抉择?一边是师父,一边是夜赫! 可是他曾答应过她,永远不再上战场……这,可能吗? 魏长歌的一声呼唤把她从思索中唤醒回来。她努力笑笑,心想,不去想那些还未生的事情了!说不定战争不会开始,不要想那么多。 “你还好么?” 云舒看了看魏长歌,“嗯。” “仍是没有消息?” “是啊。”云舒叹气,“如果这样下去,只怕一个月内也不会找得着了。” “那可怎么是好。”魏长歌蹙了蹙眉。 云舒摇摇头,也不知该怎么办。此时是午后,没什么事可做,二人同坐于门槛,像从前一样。只是不同的,是他们的心境。二人坐着,竟是好一阵沉默。 魏长歌看她的侧脸,白晰的脸容,干净毫无杂质,嘴唇显得很苍白,似乎因为清瘦的关系,鼻子看起来更挺了。翘密的睫规律地眨,这双眼睛这个人,却已经离他很远。 卷五·身世之卷 第五章 毫无讯息(2) “魏大哥,”云舒别过头来,“你怨舒儿吗?” “不怨。”他怎么会怨,怎么舍得怨! 云舒的嘴角有笑意,“对不起。” 魏长歌的视线拉向远处,“并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未曾许我未来。” 云舒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了。她听得魏长歌道:“我已向上面提出因为身体的缘由,要准备离开皇宫。”只有说身体出了问题,离开皇宫的手续才会简单许多。 “同夜将军一起开酒楼么?” “嗯。” “这样也好,”云舒点着头,“创一番事业,再娶个美娇娘。过一两年再生个胖嘟嘟的宝宝,生活便圆满了。” 魏长歌笑了,笑里有着苦涩。脑海中窜过见雪说要等他时眸子的晶亮。她若是真的喜欢他,便能体会他现在对于云舒的这份无奈和痛楚。 “倘若找不着你娘亲,怎么办?” “那就出宫去。”不能失了与夜赫的约定啊。她再坚强,只是个女子而已,身上背负的东西,已经让她不能呼吸,她不想再卷进政治与阴谋,哪怕负了师父对她的期待…… 那晚程力又来御膳房找她一次,一再吩咐她要快些对韩霁下手。云舒却无论如何狠不下心来,“公公……” 程力压低了声音叹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肯定会犹豫..可是如果你不下手,这些日子来调到御膳房的埋伏与准备都白费了吗?你想想,公主是怎么死的,还不是为了韩霁!” 云舒知道他是在激她,只是咬着唇不说话程力半晌摇头:“哎。依靠你,北魏真的没指望了。” 刹那间,云舒好想说。为什么要将北魏压在她的肩头?!她又不是为了北魏地使命而生的,难道不可以有自己的命运么。仍是隐忍着什么也不说。半晌才问他道:“公主之死,你有通知那边吗?” “不用我通知,也会有别人通传地云舒点了点头。也是,北魏安排进来的线人,又怎会只有一个程力。“公公。你说会打仗么?” 程力地眼眸黯了下。“我不知道。” 是啊,他又怎么会知道未来会生什么事。回御膳房去,夜已漆黑,一个熟悉的小宫女过来道:“云舒你在啊,麻烦你把这个送露荷殿去罢。”说着递过一盒子茶来。 云舒并不接过,“不好意思,这不是云舒份内之事,所以还是麻烦妹妹自己去罢。” 那小宫女被拒,脸上有些下不来。皱着眉道:“我赶着去上如厕,所以才麻烦你的。露荷殿又急着要,好姐姐。你帮帮我罢!” 云舒只好接过来,那小宫女高兴地道:“一定要送到露荷殿哦。要是上头怪罪下来就不好了。谢谢姐姐。”转头一溜烟就跑了。 云舒回到御膳房之内。此时见无人,飞快地把那盒上好的乌龙茶取出来。在鼻间细细闻了闻。清淡的茶香中一股儿浓郁地香味,在油灯下细看,在茶饼的一角混了点淡黑色的,已经被炒,并捻地像茶叶的断肠草。 是想趁着她送到露荷殿去的时候,嫁祸给她,说她欲对刘贵妃下毒罢?真是阴毒! 将断肠草挑去藏起,,才将乌龙茶的一角磨平掩饰好,眼前突然的出现了六七个人,在她还在惊愕的时候,就欲将她拿下。 那个为的内务府长官,正是从前怀疑冰尘对肖灵儿下毒,想要抓住冰尘那位。此时冷冷地看着云舒道:“接到线报,说你鬼鬼祟祟地在御膳房中,想在茶饼中投毒对贵妃不利。来啊,快去搜!” 云舒蓦地面色一变。 一个女官上前来,就欲对云舒搜身。云舒地面色紧了又舒,忽然张开了双臂,随女官去搜。 女官搜了半天,里外检查了个遍,才对那内务府长官说:“什么也没有。” 那长官不大相信的样子,“搜仔细了么?” “搜仔细了。” “那必是藏在这里了,将这里仔细找找。”长官指挥道。 跟来的一群人忙去搜寻去了,将茶饼翻来覆去地研究,将每个角落都翻遍。那长官拿眼瞄着云舒,仿佛怕她腾空消失了似的。云舒地心扑通扑通地跳----要是让他们找着那些断肠草,她就死定了! “报告长官,什么也没找到。”有人汇报。 长官十分不信地样子:“必是你藏了哪里去了,快说!” 云舒回道:“大人,御膳房就这么大,你们找也找过,这位女官大人也已经搜过我的身,云舒确实没有什么毒药,能藏到哪里去?大人可要查清了再说啊。” 一众人从云舒身上和御膳房都没有查到线索,只能悻悻地走了。云舒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在他们来之前她跳上房梁将断肠草放了上去。这东西又黑又不显眼,他们估计一时也没想着她会将东西放房梁上,所以没找着,竟走了。 心里想着,刘贵妃果然还是不死心,想着法子想让她死。上次动真格地把她弄出宫去想是已经下了不少功夫了,怎么想得到她竟没死成。再以同样的方式来一次只怕不可能,所以只好栽脏陷害了。 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不足以让她一二再,再而三的宽容。 卷五·身世之卷 第五章 毫无讯息(3) 皇后倚在窗边,绣着一个明黄色的荷包。宝菊走进来,“娘娘,这事儿真古怪。” “怎么?”她微抬了抬头。 “在正殿的窗上竟有封信。还是用匕钉着的。” “哦?”皇后讶异,接过宝菊递过来的信,迅看完,面色微变。紧接着又笑起来。 宝菊虽好奇,却不敢问。只听得皇后道:“准备辇车,去长乐宫。” “是。”宝菊忙下去吩咐人准备去了。 到长乐宫时,韩霁还在床上休息。侍女正准备给他喂药,皇后忙上前去将药端来,亲自喂。 韩霁见她来,不咸不淡的,“皇后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皇上。”她微笑,一勺一勺喂他喝药。“这几日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韩霁抬了抬手,虽然还不大使得上力,但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次还好夜将军,否则……”她轻轻地叹。 “嗯。”喝完了药,他欲坐起来,皇后拿了个枕子枕在他的身后,“皇后有话要说?看你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后点头道:“今儿侍女宝菊在永惠宫的正殿里捡到了封信----也不知该不该交给皇上。” “哦?”永惠宫中有匿名信?“那想必皇后看过了?” “是,所以才不知该不该交给皇上啊..” “拿来朕看看。”韩霁淡淡地道。看了皇后递过来的信,面色顿时变了。就算这次有心包庇,但因皇后也知道了这件事,只怕拖不得了。 只好命人:“传关太医。” 关太医果然来了。带来一个学徒,帮他背着箱子。此时要进得皇上的寝宫,便自己背了箱子进来。见皇后也在,请了安才问道:“皇上身体不适么?” 韩霁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信摔在了他的面前。“你自己看。” 关太医见皇上这等样子,心已凉了半截,急忙跪下来,一目十行看了那封信,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韩霁严厉道。“想害大皇子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怕?” 关太医立刻匍匐在地,不停地磕头:“臣知错,臣有罪!” “哼!”韩霁恨恨地道,“明知有罪还甘愿去犯!你也是办事办老的了,朕打小儿起你就替朕看病,看你平日忠厚老实,何以年迈了要犯这样的错事!你可知谋害皇子要诛九族?!” 关太医不停地磕头,“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韩霁生气地道:“将事情始末一一地告诉朕,兴许还能饶你一命!若是敢隐瞒半分,立刻让你人头落地!” “是……”关太医颤着身子。遂将刘贵妃如何找到他。他又如何给皇子韩豫下药一事毫无隐瞒地说出来,罢了整个匍匐在地上说着:“臣不敢有半点隐瞒。请皇上开恩啊!” “你怎么会于贵妃合谋地?”韩霁微眯起了眼睛。 关太医跪在地上。好半晌,才说:“臣有罪……” “朕知道你有罪。罪可致死!”韩霁怒道,“现在朕问的是为何贵妃会与你合谋欲害皇子!” 关太医地老眼里盛了泪:“罪臣该死。”接着述说刘贵妃请他到露荷殿去诊脉,在偏厅等候着,有宫女给他上茶。 谁知喝了茶之后竟昏迷过去了,醒来身边一个叫做素玉的宫女裸着身子啜泣,说是他将她强暴了。 慌慌张张地出来大殿,刘贵妃却在气定神闲的喝茶。关太医叹道:“都怪罪臣一时糊涂……” “于是刘贵妃就以这个来危胁你?”韩霁的心越凉了。与灵珊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直至现在才知道她原来是那般恶毒! “是。”关太医泣道,“秽乱宫廷罪名不小,臣家中又有父母幼子要抚养,所以……” “所以她让你害大皇子,你就真的动手了。”“臣是留了余地地……”关太医泪道。 “就算留了余地,你也对皇子下手了!”韩霁怒道,“就算你被人所害玷污了宫女,也不该一错再错去害皇子。现今拉下去,待得贵妃审查清了,再办你的罪。” 关太医哭道:“请皇上念在老臣照料皇上十几年的份上,对老臣重轻落……” 韩霁什么也没说,福祥光在外头看得明白,叫来几个侍卫,先将关太医给拉走了。随即命人去传刘贵妃来。 那刘贵妃的眼线早就通报她关太医被传来的事情,心下早已不安,为今只能将韩熹带来,脸上笑盈盈地朝皇帝请安,又见皇后也在,笑着道:“姐姐原来也在。” 皇后脸上淡淡的,不怎么理会她。 刘贵妃心里有些惶恐,这次可不比上次,可以随便就搪塞过去。脸上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皇上召臣妾来,不知有何要事商议么?” “关太医已经招了全部事实,你还有话好说么?”韩霁冷冷地看她。 刘贵妃心中打鼓,脸上疑惑道:“臣妾不明白皇上说的话。关太医招了什么事实,与臣妾可有关系?”“不必再装了,”韩霁冷冷地道,“上次龙须酥事件,朕已经是警告过你的。那时朕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会不让熹儿没有母妃。可是看起来你并没有意愿要悔改,一次又一次地做出让朕寒心地事来。” 刘贵妃慌了,忙跪下道:“臣妾并没有……” “行了,朕都已经清清楚楚,不必多狡辩!”韩霁道,“谋害皇子乃是一等罪行。皇后,要如何处置?” 皇后缓缓地道:“按后宫律法,凡是谋害皇族,当族九族。” 卷五·身世之卷 第五章 毫无讯息(4) 刘贵妃彻底地害怕了,哭将起来:“皇上饶命----求皇上看在臣妾这么多年服侍的份上,饶了臣妾的一时贪念。想是糊涂油蒙了心,被鬼上了身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开恩,皇上饶命啊!” 韩霁心中虽不忍,但这次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纵容包庇了。回头对皇后道:“虽刘贵妃有大错,但好在皇子无碍。不如就贬为宫娥,从此不得走进朕的视线半步。熹儿交给无双抚育---- 皇后淡淡的,心内却是不满:“皇上太仁慈了。” 刘贵妃顿时泪流满泪:“皇上,熹儿不能给别人抚育,熹儿是臣妾的……” “难道你想把熹儿教得和你一样狠毒吗?” 刘贵妃抽噎不止:“可是……” “没有可是,朕没有赐你死,没有追究你家族的错已经是开恩了!来人----” 刘贵妃大声哀求,可是韩霁心意已决,顿时叫人拉下去,分配到洗衣间去做个普通宫娥。从小养尊处优过惯了好日子,被贬为宫娥的日子可想而知,再加上她平日里做人阴狠,得罪了不少人,那些顿时成了位份比她高的宫女哪里肯轻易放过她。 韩熹果然交与无双抚育。无双知书达礼,满腹经论,再加上为人谦和,所以将熹儿交与她抚养,韩霁十分满意。 一时之间刘贵妃被贬宫娥的事情传进宰相刘卓的耳朵里,少不得来求情。韩霁却冷着脸无论如何不答应,并且完全隔断了让他们派人来照料刘贵妃的可能。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那么狠。”云舒知道刘贵妃下场之后,还是止不住叹息。她虽然不能理解刘贵妃。但却不是不同情的。 但凡是嫁给皇帝地女人,在她看来命运都很悲切。再繁华风光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年华老去,还要处心积虑地去讨好皇帝?如果可以.网.她但愿只是个不用背负任何东西,与她的良人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良人……夜赫,会不会是她的良人?在她背负地这么多东西之下,在他们不同的身份背景之上? 风声停了之后,她从房梁上拿来那些断肠草,碾碎了再掺以粘粘地厨房佐料扔入垃圾堆中。这些东西最终要运出宫外。 夜赫隔三差五便来看她。“还是没有消息罢?”他问。 二人在城门附近。随意走着。这里人来人往,倒也没人觉得他们不妥贴。云舒摇头,“还是没有。” “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夜赫叹道,“只怕想要找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你放心,”她望进他的眼睛,“我会听你的话,尽我的努力在这一个月之中找。若真地找不着,我会出宫……一切。再想办法罢。” “嗯。”他凝望她,“在宫里吃的不好罢?大病之后,也没有好好调理就急匆匆地进宫来了。哎----你啊!” 无数的关怀。尽数化成一声“你啊”。云舒心里暖暖的,“你们是不是已经选好地址了?魏大哥不日就要出宫了吧?” “是。酒楼地址已经选好。”夜赫道,“待得魏兄弟出来。再商量些细节,便可以开始整顿了。” “嗯。”云舒只要想起未来,就茫然。在身体复元,相隔两个月再见到他的时候,她确实忘记了所有因素,忘了她在北魏长大忘了师父师娘,她知道的只是,夜赫现在在她身边。 但是回到宫来,一切现实又残酷地逼着她往前看了。她喜欢夜赫,可是,她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与敌国的将领,与伤过师父的人----尽管她现在地身份告知她是越国人,可是她在北魏长大,吃北魏的水和米,与她最亲的人,都是来自于北魏。她真地可以抛弃他们,罔顾良心的责备和他在一起吗? 心里隐隐地慌。 夜赫此时却浑然不知她地心情。“我隔几日便去余姚看伯父,他很惦念你。” “哦,”云舒点点头,“爹肯定更想知道娘的下落----可是怕得到地又是失望,所以才回余姚去的罢。” “我问过我娘,她所知道的内命妇中仅有几个候姓女子,但年龄都不与你母亲相符合。” “我知道……我都已经亲眼去见过了。”心里空落落的。 “若在宫中,总有一天能找到的。”夜赫安抚着她,其实心里与她一样没底。 “最近北魏有什么消息吗?”她一直想知道冰尘公主的死,会不会给二国带来战争。 “你怕打战,是么?”夜赫的眸子紧锁着她的脸庞。 云舒好半晌才点了点头。她听到夜赫幽幽地说:“我也一样。” 四目相接,一般的苦痛。云舒心想,如果真的要打战,他再上战场的心情,毕必不能与当日一样,他与她的心情是同样的。 夜赫深吸了口气,“放心罢,不会那么轻易再打起来的----两国都属于疲弱状态,能不打则不打。” 云舒的心却悬着。真的打起来要怎么办?叫她情何以堪啊! 此时好怨念她可恶的外祖父母,如果当日没有被人抛弃,没有被师父捡回家,她会在父母身边,就算生活过得清苦,她也不必进宫来,不必面对这么多的痛苦尴尬。换言之,就算在师父师娘身边,不要进宫,不要来北魏,就不会遇到夜赫,不会爱上他,不会像现在这般难以抉择。 夜赫握着她的手。“不管多困难,我想与你一起。” 云舒的身子与心,皆颤动。会不会有人像他们,爱得这样苦痛。分开之后,她回御膳房,该晚程力来找。他们一同到春风拂面的未然湖。 程力开口便道:“刚刚收到外头线报的消息----”他的声音略压了压,听起来格外的沉重。 “怎么?”云舒的心莫名一惊。 “你师父……”程力的目光看向天空,仿佛眸中有湿润闪动,“二天前去了。” 云舒的心像是被石子砸中,猛得往下沉。“什么?去哪里?” 程力苦笑,“还能去哪里?他走了。 云舒听到自己极的心跳声,不敢置信,眼眶却已经热了起来,“你是说师父他……他,他去逝了?” “嗯。”程力悲痛地道,“是被人暗杀的。” “云舒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坠落,心里万支针扎般地痛!“怎么会?是谁干的?!” “你说有谁?”程力微眯起了眼睛。 云舒的心猛得一颤。会是夜赫吗?会吗?她的声音颤抖,“是夜……赫?” “不是,”程力道,“韩霁派人去做的。那个刺客杀了将军之后被逮住了,对他严刑逼供,几乎将他打死他才说是韩霁亲自派去的。” 是他,又是他,他害死了公主,现在还害死了她的师父!云舒漆黑的眸子里射出恨的光芒来。 程力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很悲伤,虽然不能送将军一程,但在远处有这个心意就好了。节哀啊----”说完,慢慢地走了。 云舒仿佛离了魂似的,走路也轻飘飘的。师父死了----这对她来讲无疑是晴天霹雳!师父就好比她的父亲一般,虽然他现使她现在如此尴尬,可是他终究是抚养她长大,悉心培养了她啊! 坐在御膳房的门槛,她咬着嘴唇,目光流离。 卷五·身世之卷 第六章 乍见太妃(1) 魏长歌刚回到家里,苗芸就过来,请他过去吃饭。 长歌道:“不必了,我在家中随便吃吃甚好。你们费心了。” “哦。”苗芸讪讪地又回去。待他吃了晚餐准备收拾的时候,苗老爹拿着个烟杆子就过来了。 长歌招呼他坐,并给苗老爹倒了茶。 “长歌,别忙啊,”苗老爹招手让他坐下,“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苗老爹有什么事么?” “上次那些钱啊,我们过一阵子还给你。” “不用了,”魏长歌道,“而且那也不是我的钱,是夜将军的,他说了不必还,就可以不用还。” “哎,不还怎么说得过去。”苗老爹叹道,“你也知道,芸儿这孩子,自从脸上受了伤之后,越地显得沉闷了,以前是多活泼一个姑娘啊。” 魏长歌的眸子黯了下来。苗芸的改变,他也亲眼看到了。“都怪我----哎!” “这事原也怨不得你,是这孩子自愿的。”苗老爹道,“这丫头的心意,想是你都知道的,若不是喜欢你,怎么会为你挡那一刀.ap..那可随时可能要了她的命啊。魏长歌默默不语,心却突突的跳,仿佛觉得苗老爹就要说出让他难以推拒的话来。苗老爹安静了会儿,说道:“你看芸儿也不小了,本来该找婆家,但是现在人家看她脸上的疤,哪里还有人来问津呢。媒婆来了又走,一个好人也挑不上她啊。” 长歌的心更加沉重,他仿佛已经猜到苗老爹要说什么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你看这可怎么是好----我们家芸儿虽说脸上有了一小道疤,但性格人品,你都是知根知底的。她也中意于你,本来前阵子就想叫媒人说说看这事成不成的,现在----” 半掩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真可惜长歌已经有了未婚妻了。” 长歌与苗老爹皆吓了一跳,趁着月色走进来一个身姿绰约的姑娘,长歌十分意外地看着她。见雪! 她刚刚说什么?长歌已经有了未婚妻,他何曾有…… 见雪走到长歌身边,那苗老爹睁大了眼睛,“这位姑娘是?” 长歌正欲回答,见雪却抢白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苗老爹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可能?我们认识他几年,何曾听说他有未婚妻?”他看着长歌,“这事是真的吗?” 长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见雪却挽着长歌的手臂道:“那还有假么?难道我一个姑娘家,这么喜欢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 苗老爹的话咽在喉咙中。良久,才叹了口气,对魏长歌道:“那没事,我先回了。” “您慢走。” 直到苗老爹走,魏长歌才折回身来:“见雪,你刚才胡说什么?” “如果不那样说,他会把他女儿硬塞给你的。” “……”魏长歌语塞,“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说啊?那岂不是坏了你的清誉不说,我也……” 沐见雪笑眯眯的,“见雪并不在意。” “可是我……”我在意。这句话他却半路收回了,毕竟这句话太重,怕伤了她一个姑娘家的心。“天晚了,你怎么会来?” “去附近的茶庄收帐,所以来了。” 长歌有些讶异。收帐?虽然与见雪有些渊缘,但是她的家底身世,却是一应不知的。二人正说着话,苗芸突然从外头闯进来,眼泪涟涟地看看她又看看长歌,“魏大哥,我爹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魏长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虽说苗芸是为了他而受伤,但是若是真要娶她,他也不愿意啊。又不能明说,只能伤了她的心,此时骑虎难下,只好点点头道:“是。” 苗芸看了见雪半晌,方才掩面泣道:“我以为芸儿的心事魏大哥都知道啊。” 魏长歌十分尴尬,不知要怎么办好,沐见雪拉着苗芸到一边,温柔地给她拭泪:“姑娘快别哭了,姻缘这事儿,真是讲缘份的……” 苗芸只一味地流泪,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呆了没一会儿,见魏长歌果然没有那份心,边哭着跑了。魏长歌追了两步,沐见雪拉住他道:“你若想不想让她误会,就不要追。” “可是这样跑出去,不会做傻事吧?”“如果她会做傻事,你是不是就要背负她一辈子?” 魏长歌愣了下。最后还是听她的话,并不追。天色有些黯了,魏长歌看沐见雪正揉着胳膊,见他一回头,立刻将手放下,朝他笑。 卷五·身世之卷 第六章 乍见太妃(2) 长歌蹙眉道,“怎么?” “没。”她呵呵笑。 魏长歌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来,袖子很宽,稍微上扬就露出一截玉臂,上面一圈淤青。“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刚被人不小心抓住了。”沐见雪有些脸红。他,是在关心她么? “去收帐的时候?” “嗯。”“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跑去收帐?”虽然不关己事,但魏长歌还是问道。 “因为哥哥嘱托我这事儿今天要完成。” 沐见雪是余姚一家商人的女儿,家里颇为殷实,做茶叶和绸缎的生意,家里就两个兄妹,感情很好。见雪很早就开始学着做生意了,那年见雪会晕倒在雪地里,就是因为赶着去会稽,但天太冷加上风寒,就晕倒了。 长歌有些不可置信。他还以为她这样的大小姐,不必做事呢。 约夜赫见面的那天早上,竟沂沥下起了细雨。昨晚一夜未眠,早上起来眼睛有些酸涩。再加上因为骤然得知师父去逝的消息,少不得流了眼泪,使眼睛看起来有些微肿。 一整个晚上,她翻来覆去,师父的去逝,摆在眼前的抉择,都在撕扯她的心。就当是完成师父的遗愿罢----她深深地叹息。 一想到要和夜赫分离了,心里就止不住地疼。可是,他们始终拥有不能跨越的鸿沟,假如两国开战,他们情何以堪?虽然想要忽略这些客观因素,可是它们始终是存在的……就算不想。有一天也必须去面对.,.既然有那样痛苦的一天,不如,不如…… 分离的念头像一双无形地手。紧掐着她的喉咙,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 夜赫风驰电掣地来。身上有密密的雨珠。头也是湿濡地。 云舒的心越疼了,用绢子擦了擦,“怎么也不打伞?” “出门之后方下雨地。”夜赫为她的举动而心中暖暖。看到她眼里的血丝,“昨晚没睡好么?” “嗯。”她垂下头,怕多看他一会儿。绝望会化成泪水汹涌而出。努力眨去眼里泛起来的热意,抬手来整了整他的衣衫,“今天有些凉,要多穿些衣衫。” “我不冷,倒是你。手还是这样手。”柔软冰冷地直透到他骨子里去。 红唇微扬,“我已经穿了好几件了呢。只是这天儿不好,下了雨又凉了。”她细细地看着他,从未这么大胆地凝望。 夜赫反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怎么?” “没有。”她这才垂下头来。“这个,给你。” 夜赫地手心倘着个浅紫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两杆修竹。云舒轻声道:“虽然宫中私相传递是违禁的。但是----” 夜赫手一收。放进怀中,“本身就是我的。何来私相传递之说。” 云舒莞尔。偷偷凝望他的身影。明天之后,他们……也许再也不能见面了。“夜赫。”她轻轻唤他。 夜赫低头看她。“你今天有点奇怪。” 心颤了颤,“哪有奇怪。”她微微笑,将苦涩悄悄淹埋。 夜赫看了下天色,“可惜我还有事,不然真想多陪你一会儿。” 云舒的脸微微红起来,“去罢,做正事要紧。” “嗯。”夜赫凝望了她半晌,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异常,却又说不出异常在哪里。正欲离去,她拉了他一下,刚回头,一个轻如薄翼的吻便落在他的脸颊上。 刹那间有血气汹涌,二人皆红了脸,云舒垂头,“我也走了。” “哦。”夜赫的眸中有欣喜。若不是喜欢,她断不会这样大胆吧?虽说这附近没人,若是让人看见----微笑了下。“我先走了,明天来找你。” 云舒却不作声。二人同声转身走了,她心里沉甸甸地,回头来看他一眼,却是已经模糊了的背影。 这样也好----几滴泪不经意滑落。既要离去,这样结局也很好。次日一早云舒做鲜辣鱼汤。 犹疑了半晌,还是将那些绿色的汁墨倒进了鲜辣鱼汤中。 心中不安,不知道如果不成功,面对她地会是什么……心针扎般密密地疼。昨儿与夜赫,在她心里已经当是抉别了。今天之后,应该不会再见到他罢?他会有他的人生,而她,未来不知何方。 程力听说她地计划显得很兴奋,鼓励她只要将东西给韩霁吃了,待离开之后立刻就带她出宫。 魏大哥今儿已经不来上工了,想是不会连累到他。带着食篮,她往长乐宫地方向去。 在长乐宫门口意外见到夜赫,他行色匆匆,见到她,微笑:“正想找你。” 怎么,又会见到他?!云舒有点惊异。她以为,昨天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此时看到他,又心慌激动,又有些心虚。“有什么事吗?”想起来我娘曾经跟我说过,”夜赫道,“你和凌心太妃很相像,不知会不会她就是你要找的人?”云舒地心咯噔一声。太妃会是她要找的人吗?夜赫轻轻地在耳边道:“希望她就是你要找的人,这样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二人正说话,身后传来韩霁的声音:“你们也太不成体统,在后宫之中这样窃窃私语成什么样?”虽然话儿挺严肃,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末了还补充一句:“就不会找一个角落么?”一番话说得云舒脸红。偷看夜赫,古胴的肌肤上也有些许红晕。韩霁见到她的食篮,知道又有好东西吃了,不由分说便道:“跟朕来。” 云舒心里像荡秋千似的,忽上忽下,恍忽间却已经随着韩霁与夜赫走长乐宫里来了。怎么办,该把这东西给他吃吗?那位太妃,会不会真的是她的母亲?如果此时韩霁吃了鲜辣鱼汤,那她立刻就要出宫去,怎么还能去找太妃? 眼见着福祥光开始用银针试毒,再端了凉好,准备给韩霁吃。 云舒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已经下了决心对他下药,可是到关键时刻,她又退却了----韩霁虽说害死了师父和公主,可是究竟还是她的表兄啊,她不该…… 卷五·身世之卷 第六章 乍见太妃(3) 正在福祥光要给尝一尝够不够味道时那一瞬间,云舒突的冲过去:“突然想起似乎没放盐,我试试。”也不管福祥光的诧异,将那碗夺了起来,又装作脚下一拐,整个人几乎摔倒,碗里的东西自然全都都飞将出去,碗也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哎呀,你是怎么搞的?”福祥光不禁出声呵责。 夜赫却问道:你没事吧?” 云舒触到他的眼神,莫名的心虚,摇头:“没事。” 韩霁在旁边笑:“是朕没口福。” 云舒正欲下跪,韩霁拉她道:“不碍事,下次再做便是了。”说着命人将东西收拾了,扔掉。 云舒却执意要将东西自己收拾了,再将摔碎的碗收拾妥当,突的听到外头有人传:“凌心太妃到----” 云舒蓦地一惊。凌心太妃?就是夜赫刚刚说的那位?!这事儿也太巧了…… 却听得韩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咦,太妃来了,正好正好。好几次都想将云舒引见于太妃来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也老没想起来。” 云舒不知道他的意思,看了他眼,韩霁补充道:“一会儿见了面,你肯定要惊讶,你长得与太妃相当像。” 云舒的心突突的跳。将东西都收拾妥当,又放回自己提来的食篮中,然后紧张地等待着这位太妃的到来.. 她……会是娘亲吗? 不多久,一位风姿卓越的中年女子翩翩走来,身后跟着三五个宫女,她约莫三十五六岁上下,眸如星辰。璀灿生光;一张小小的鹅蛋脸儿,皮肤白晰,只在眼角。有了点儿岁月的痕迹。她穿着白色地宽大衣衫,正是云舒之前赶着绣的那件。朴素之中唯觉沁人脾肺的淡雅。 云舒地心几乎要裂胸而出!她好美,身量还相当苗条,脸容也没有饱经岁月风霜。最要紧的是,她好眼熟,仿佛就是铜镜中自己地模样…… 难道她真的就是娘亲?四处仿佛死寂了。她只听到她的心沉重而快地咚咚咚跳。 韩霁上前扶她,“太妃。” 云舒在原地福了一福。凌太妃扶着韩霁,回过身来,便看到云舒在行礼,便点点头。待得云舒抬起头来,刹那间她仿佛被震住一般,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云舒,半晌都动弹不得。 云舒从她的眼眸里看出了端倪:她很震惊! 如果不是娘亲,看到一个和她颇像的宫女。应当不会这般吃惊吧? 韩霁笑道,“太妃是否觉得这名小宫女有些眼熟?” “嗯。”凌太妃收了脸上地诧异,细细打量起云舒来。心下犹疑不止。“这小宫女生得好样貌,不知今年几岁了?” 云舒柔声回道:“今年十七岁了。”凌太妃点了点头。韩霁扶着凌太妃笑道。“孩儿第一次见到她,还以为是您年青了二十岁呢!” 云舒经他这么一提点。方才想到:难怪韩霁原来总爱盯着她看,原来不是因为她生得好模样,也不是她特别吸引他,而是因为她长得像太妃!怪道他上次说她你长得像一个人…… 凌太妃只是笑笑,目光回到韩霁身上,拨了拨他的衣领,“前日给皇帝做了件衣裳,今儿带过来试穿下罢。” “宫里针线司的人有的是,太妃何必亲自动手。若为孩儿劳累着了,可就不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太妃一个眼神,一个宫女上来,将一件黄色锦缎的袍子展开,太妃服侍着韩霁穿上。 云舒在一旁,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太妃。真是越看越像……可是会是娘亲吗?如果娘亲真的进了宫来,又怎么会成了太妃呢?她狐疑,心内狂跳。 今日先是准备对韩霁下毒,已经够她紧张的了,现在又见到了一位长得与自己颇像,知是否是娘亲的凌心太妃! 韩霁突的说道,“太妃身上这件衣衫,就是她刺绣与裁剪地。”他指了指云舒。 太妃的目光朝她转来,云舒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手艺,真是不一般。”太妃点头叹道。“哀家素日喜爱在宫内做手工针线活儿,正愁没伴呢,这小丫头如此伶俐,不如调至流翠宫。” “太妃若喜欢,又有何不可。”韩霁不由分说地便道。云舒虽知道一旦离开御膳房,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对韩霁下毒,但是眼下又怎么可能拒绝这位有可能是她母亲地太妃呢? 心里对北魏,对师父无比的愧疚!埋伏了这么久,终究成了一场空,师父若在天有灵,想必会对她感到失望吧?还有程公公,他还在等着她呢……如果等不到,想必也会觉得她成不了事,万分没用罢? 不着痕迹地叹息,却尽数落入了夜赫地耳里。他看了她一眼,对她刚刚撞翻鲜辣鱼汤,之后又紧张的模样,已经猜出了几分原由了。 太妃与韩霁呆了不久,对云舒道:“既调到流翠宫,不如一同前往?” 云舒慌了慌,“奴婢地一应用品还在聚依殿,待得整理妥当,便到流翠宫向太妃娘娘请安。” 太妃点了点头,去了。 韩霁送她出长乐宫,云舒则呆在屋子之内,心里慌乱极了。凌心太妃,会是娘吗?会不会是?! 卷五·身世之卷 第六章 乍见太妃(4) 她抬起头来,四处看了下。皇帝的寝室,她还从未来过呢!虽然说不稀罕成为妃嫔,但毕竟还是好奇的;所铺陈设,皆为极品,华贵典雅;那珠帘,由一颗颗晶莹的各色的珠子串成,长长的宽宽的一大串,水光荡荡,醉影琉璃。 夜赫在旁边道:“真的很像。” “嗯。”心跳快得快要承受不住,“你说……有可能吗?” “有可能。太妃看到你的时候是震惊的。” 他也看到了……那么,真的有可能是她的娘?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仿佛全身都沸腾起来了,无数的疑问,只能等她到流翠宫去揭开答案。 身后响动,原来韩霁回来了。韩霁淡淡笑问,“如何,长得像么?” 云舒蹙眉回道,“太妃长得庸容华贵,又岂是云舒这样平凡姿色可以比拟。” 韩霁不作声,对夜赫道:“那调去流翠宫,你可有意见?” “臣怎敢干涉后宫之事。” 韩霁笑,“哦?原来不稀罕。朕本欲将云舒指给你呢。” 夜赫与云舒的心皆颤了一颤,脸不由地红了起来。夜赫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抱拳道:“等过一阵子,皇上再替我们做主罢。” 云舒的脸越红了。夜赫这么说,分明就是在皇帝面前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啊!倘若真的指婚…… 她可以接受吗?她能逃得过心里的谴责,能背弃她生长的国家吗? 心里还是慌得很,她不由摇了摇头,想抛开这一切束缚。为什么她会这么累呢?如果只是单单纯纯的一个女子,那该多好啊!不必面对这样国仇家恨。不必面对这样复杂却又欲罢不能地爱情! 夜赫送云舒出来,“舒儿,我知道你想什么----你陷入的环境太复杂了..” 云舒摇着头。“我但愿自己从来没有被抛弃,不要在国仇家恨之中选择。” 夜赫的眼眸里有心疼。他隐忍地嗯了一声。他也知道。他们之间只有爱情是永远不够地,她如此不安,只因他们的身份背景,隔了一个北魏与越国,隔了云知树将军! 夜赫与她并肩走了一段。“待得到流翠宫中。说不定你地身世就解开了。” 云舒点了点头。走到没人的地段,一把被他拉入了怀中,只是抱着,什么话也没有。云舒贴在他的胸口,真希望什么也不要想,只要有这个怀抱便好。 “不管怎样,记住我们的约定。”夜赫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嗯。”找到娘亲之后,与娘一同出宫去! 在皇宫之中,他们也不能怎样。纵有十分不舍,夜赫只能多望她几眼,方才慢慢离去。 云舒整顿好之后。方才到流翠宫去。出了御膳房,就告别了她这几个月来处心积虑的准备。虽然她是真正热爱厨艺。在这里与魏大哥。还有许多同仁过了许多个快乐地日子,但是终究还是要离开的----虽然没有完成使命。虽然她也唾泣自己。可是,或许一开始师父就将重担错负给了她。 她并不是那等坚定残忍的人。她始终妇人之仁,在她看来,毕竟还是感情胜于一切的。如果真正对韩霁下毒的话,在未来的每一天,她一定会后悔。就算在她心里韩霁已经面目全非,是害死公主害死师父的人。可是纠根到底,他仍是她的表兄啊,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 凌太妃地双手有些颤抖。 绞着锦帕,全身冰冷。星沙从外头走进来,“娘娘?” “嗯。”过了好会儿,凌太妃方才回过神来,“叫小明子去叫钟太医。” “娘娘不舒服么?”星沙紧张地问。 “老毛病了,不碍事。”凌太妃打她,“去吧。” 星沙不敢耽待,太妃虽然还年青,但是身子一直不大好,连忙地就到外间叫小明子去请太医来,自己则又回到太妃身边来服侍。凌太妃微笑着,“你去罢,我想静静,不消再跟前服侍。” 星沙看她当真不要自己服侍,只好先退了出去。“娘娘有什么事情就叫星沙。” 凌太妃点了点头。她坐到床边,拿起床单下的一个小小的红肚兜。肚兜已经有些年岁了,显得陈旧;上面诱着地鸳鸯倒还挺鲜艳,仿佛是新绣上去的般。 心内涌起剧烈地苦楚,凌太妃将那肚兜紧紧地拽在怀里,泪已成河。宝儿,宝儿……刚刚见过地那个宫女,会是宝儿吗?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找宝儿啊!可是她人在深宫之中,奈何出不去,只得托人在外头寻找。这么多年,仍然音讯全无! 她抚摸着那个肚兜,仿佛抚摸自己那可怜的孩子。出生在她身边呆不到七天,便被抱走了。她连她地样子都已经不记得……心揪得仿佛被人凌迟!这些年没有娘亲在身边,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想起娘亲,就恨娘亲将她抛弃?! 哭了好久,方听到外头有小宫女的声音,“娘娘,钟太医来了。” 凌太妃忙拿起绢子拭泪,紧接着是珠帘浮动和脚步声。待得擦干脸上泪痕,钟太医已到跟前了。行了礼,眸子锁着凌太妃的脸庞。“娘娘,您这是……” 凌太妃嘴角牵出凄楚的笑,“可能找到她了。” 钟太医愣了下,面目突然舒展开了。“真的?在哪里?” “就在后宫之中。” 钟太医满脸的诧异。兜兜转转,原来还是会团聚在一起。这钟太医,与她原是世交,但后来长大了便不得见,直到十年前,她一次生病太医院派了他来诊脉,这才重逢。这些年来,他一直帮她寻找着宝儿,可惜,杳无音讯。如今听得她说兴许找到了,真是为她高兴。 “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她,不敢确定,”凌太妃激动地拽紧帕子,“长得倒是跟我很像。怎么办?要怎么才能证明她就是我的宝儿呢?” “不是说她的耳后有个胎志么?若是有,又跟你长这么像,那就无疑了。” “是否需要滴血认亲什么的?”太妃的泪水仍是不停地滑落下来。 “若是冒然就让她滴血,只怕她还觉得奇怪呢。先观察观察,如何?” 太妃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颗心。钟太医很快就离开了,她临窗而坐,想着云舒什么时候会来。 云舒,多好的名字。如果她真的是宝儿,不知道怎么会进宫来,怎么会沦为做宫女……她一直向外看着,怎么还不来呢?她应当不至于不来吧? 好似过了百年那么漫长,终于听到星沙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娘娘,云舒来了。”“快请她进来。”太妃的有些颤抖。 云舒已在她的屋内,那个叫星沙的宫女她曾经在长乐宫见过,当时看着云舒呆愣了半天,现在想来,应该是觉得她与太妃相像的关系吧。云舒立身于太妃面前,福了一福。 太妃忙上前扶起她来,“不必多礼。” 云舒抬起头来,直视着她。太妃的眼里也有着激动。 卷五·身世之卷 第七章 血浓于水(上) 太妃拉着她的手到椅子边坐下,细细地问道:“真是生得好模样儿。老家是哪里的?” “我爹娘是会稽人士,我应当也是罢。” “哦,”太妃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几时养的?” “我爹说我是上元节生的。”云舒在她面前,并不自称奴婢。 太妃的心猛得一震!宝儿也是上元节生的啊……脸上却装出平静的模样,“家中有爹娘,为何要进宫来做宫女呢?” “我和爹爹是新近才相认的,”云舒的视线捕捉着太妃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变化,“我娘……瑞琴姑姑说她在宫里,但是我找不着她。” 瑞琴这个名字,仿佛闪电一般霹进太妃的耳朵。她颤着声音,“瑞琴?”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云舒蓦然觉得,她就是她的娘亲了!“你认识她,对么?” 太妃的泪浮上了眼眶。这孩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不自称奴婢,甚至看着她的目光,也不畏惧。若是一般宫女,断然不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是宝儿吗?她点着头,“对,我认识她。瑞琴,是你的姑姑么?” 云舒心跳如雷!她认识琴姑姑!那她肯定就是娘亲啊。云舒感到脸颊上有什么湿湿的,“她是我娘的婢女啊。” 太妃的身子晃了晃,几乎摔倒。猛得拉住她的手,“你……是宝 听到她唤她的乳名,云舒的眼泪瞬间如倾盆大雨一般下来.ap,.她真的是娘亲啊!她十七年从未见过地娘亲,却是越宫里身份权贵的象征,是太妃娘娘!太妃一把搂住她。隐忍得不哭出声来。朝思暮想了十七年的宝儿啊,没想到会在越国地皇宫中让她找到! 云舒抽抽噎噎,“你真的是娘亲吗?是候婉盈吗?”是……”太妃哭泣。 “可是为什么是叫凌心太妃?”为什么进了宫。易了名呢?“我四处打听皇宫里地候姓女官,太妃。可是找了一个月,完全没有结果。” 凌心太妃拿绢子拭泪,又帮她擦了擦。可是两人的眼泪却好象擦不完似的,拭去又有新的出来。她拉着云舒在旁边坐下,仔细地看着云舒的脸。摸着她地脸蛋,真实的触感才让太妃破涕而笑:“真的找到宝儿了。都这么大了。”摸着她的脑袋,仿佛看不够似的。接着又搂到怀里去,“宝儿,知不知道娘一直都在找你啊……找得有多苦你知道吗?” 云舒心酸极了。缓缓地告诉太妃她从小生长在北魏的将军家里,后来陪着公主和亲到了越国。凌心太妃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可怜的孩子,竟与娘一样的命运,到了这见不得天日地地方来- 云舒告诉她两个月前自己几乎死去,后来被父亲所救。凌心太妃听得心惊肉跳。听她提到徐应元,越悲怆了,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云舒握着她的手:“爹他一直在等你!” “傻子……”哭了半晌。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云舒用手背抹泪,“他为我们等待了十七年!娘。为什么你会进宫来。为什么变成了凌心太妃?” 凌心太妃慢慢平静心态,凝望着云舒。“你被他们抱走之后,”提到爹娘,她的眼里满满地是绝望。“我以死相逼,可是几次都没死成----我也不是真的想死,找不到你,见不到你爹,我怎么会想要死呢!他们把我关起来,把瑞琴和贴身地丫环都从我身边调走。我一日一日地等待,就希望他们将宝儿还给我。可是,一年过去,我真地绝望了。想真正死了算了。那天,他们骗我你的亲姨,皇上地母妃得了重病,让我到皇宫里去看看她。丫环帮我细致打扮一番送进宫来,没想到没见到姐姐,却让皇上给看上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拭泪。 接下来生的事情她不必说,云舒也能猜得着。娘生得好看,虽说生了孩子,身材也与少女无异,先帝喜欢并宠幸她,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再说她只是一个女子,让皇帝看上,想反抗又软弱无力…… “先帝未曾怀疑我养育过,只是有些讶异为何我不是处子。当时我就想着,若他能因为我不是处子而将我逐出宫去,那该多好!可是他不曾这么做。但是他看起来并不介怀,之后立刻就册封我为才人。不知什么缘故,后宫三千,他却独爱我与他作伴。他一直管我叫凌心,”太妃道,“后来我才知道,姐姐他们早就安排好的,姐姐身体不好,怕哪天一命呜呼了家族里受到影响,再加上霁儿尚还年幼,所以要安排一个女子进宫来,以获皇上欢心并且假以时日能够照料霁儿。候婉盈的事情,皇上是听说过的,他们不好将一个生过孩子的女子送给皇上。但是他没见过我----虽然我的身份有瑕,不是处子,但他们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冒险一试。他们偷天换日,把我的身份天衣无缝地完全改造,成了从小没了父母寄居在候府的表亲凌心。他们成功了。” 原来是这个样子!云舒只叹不可思议,“后来呢?” “后来,”太妃冷笑了一声,“后来我欲自尽,姐姐威胁说,如果我死得不明不白,会连累整个家族。几百条性命都在我手上,我不敢造次。所以就这么委曲求全地以凌心的身份在皇宫里住了下来。 直到几年后才见到钟太医,并且拜托他找你和你爹,从来未曾间断!这么多年,却毫无所获。那时我只以为,你爹他必是知道我进宫,恨透了我;老皇帝死后不久,年青的妃嫔大部分出家的出家,有生育皇子公主的留下来成了太妃,按说我应该出家的,可是姐姐极力挽留,说霁儿太小,她的病又极重了,随时都会死去----想到霁儿在皇宫之中无依无靠,若是姐姐当真去了,面对的命运还不知将是怎样。又想我就算出去,也只能出家,不可能再回候府,那时无权无钱,又上哪里去找你爹和你!” 卷五·身世之卷 第七章 血浓于水(中) “娘,我都明白了。”云舒用绢子替她擦眼泪,“皇上登基之后,他肯定又挽留你不让你出宫,对吧?” “对。”太妃拨了拨她黑亮的头,眼里有无尽的宠爱,“他是你表兄。知道么?” “知道。” “好孩子,”太妃抚摸着她,动情地道:“娘这些年都不在你身边,真是对不住。”“娘别这么说,”云舒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的苦并不亚于我们。” “你知道就好了。”太妃拍拍她的手道,“娘安排你出宫去罢。在这里终不是长久之计。” “那娘呢?”云舒握住她柔软的手,“娘跟我一起出宫吧,爹还在等着你呢。” 太妃的眼泪复又落了下来:“娘如今这样,还怎么能与你爹再续前缘啊。是我不贞,改嫁给了老皇帝!” 云舒摇着头,揽着她的肩头:“娘不要这么说,你是出于无奈,爹也能理解。爹每天都在想你呢,看着围棋就呆。” 太妃的心蓦地痛楚起来。以前闲来无事,他们最爱搏奕了。可是真的还可以在一起吗?现在韩霁已大,势力已巩固,也不再需要她了,若想出宫是可以的。可是……她太妃的身份,又岂能再回到他身边,又,就算能回到她身边,这样的她,他会接受吗?! 云舒把头靠在太妃的怀里,暖暖的感觉好温馨。她小时候也爱这么靠在师娘的怀里,有时候可以就这样睡着。想起师娘师父,又想起爹和娘,心里好生悲凉。一次又一次地想。如果不是这样跨国度的身世,如果是一个平凡人家地孩子,那该多好啊! 半晌她才问道:“那么在宫里.ap,.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你姓候?” “除了皇上之外。”太妃叹道,“我也不曾想过。姐姐究竟是怎么做的,竟能将我的身份堵得密不透风。没有人怀疑我是候婉盈,因为我和你姨一点也不像。”“皇上知道?” “是。后宫之中,也只有他和钟太医知道罢。但是他唯一知道地,也只是我是他母妃的亲妹妹而已。他不知道你地存在。也不知道我的过去。兴许是为了保护我,所以一直不肯让我出宫去。” “哦。”没想到害死了公主与师父的韩霁,对娘亲却是极好的。深深地叹息,说不尽的矛盾又在心底滋长。“娘,我们出宫罢!和爹爹地事情,出宫后再做商量,好么?” 候婉盈考虑了半晌,方才点头:“好。稍晚我同霁儿说。” 母女两个初相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太妃一下下抚着云舒的头和脸颊。像是要弥补这十七年的空白似的。 她们形影不离,流翠宫中的宫女太监都甚感奇异。太妃性格冷淡,怎么唯独对这个新调来的宫女这般好感?莫非是因为长得比较相像的关系?众人都在暗暗猜测着。 云舒在太妃的屋子过了一夜。她们就越感到稀奇了。一早就奔到城门那里等夜赫,她知道他每天早朝归来。会从北宫门离开。 果然等不多久便遇上他了。他地眼神热切。从云舒欢喜的模样,已经看出结果来了。“她果然是你娘吗?” 云舒不断地点头。夜赫因她的笑意,暖到心里去。“恭喜。” “你能不能写封信给我爹,告诉他我找到娘亲了?” “何不亲自出去给他个惊喜呢?”夜赫提议。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云舒蹙了蹙眉,压低声音:“怎么说她地身份是太妃,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出宫来----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我同她地关系。” 夜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余姚一趟地。” “那要麻烦你了。”云舒仍是忍不住的欢心雀跃。前天地见面,她还以为会是抉别,怎么想到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呢?娘亲已经找到,至于毒杀计划----她要离开皇宫,这事自然也不能实现的了。 虽然不能为师父报仇……所有的一切,化成长长一声叹息。一边是师父,一边是表兄,对立的国家,却是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谁会拥有像她这样复杂的身世。夜赫心里暗暗欢喜,找到凌心太妃,意味着她就要出宫来了。他不必成天担心她在宫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也不必为着他们在宫中见面不方便而烦恼了。 四目相对,眼里是满满的欣喜。 不管以后能不能在一起----至少她应该珍惜现在的美好。夜赫忽的说:“找到你娘亲,我就放心了。” 云舒睁着大眼,不解地凝望他。 “那天,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傻事呢。”夜赫望进她的眸子里去。 云舒虚地垂下头来。“哪有什么傻事可做。” “是就好。”夜赫握紧了她的手,“想必是我多虑了。” 云舒嘴角牵扯出抹儿笑来。多么敏锐捷思的夜赫啊。她的举动,又怎么逃过他的火眼金睛。爱情真是有趣的东西,刚开始,夜赫不是对她诸多怀疑么,却悄声无息地爱上了她----想必喜欢上她,他也有许多矛盾罢? “那么,我静候佳音了。”待她出宫去,永远脱离这个地方,他要好好庆祝!忽的他说道,“真看不出来冰尘公主会那样为皇上牺牲。看她飞身挡在剑下,我那才明白,什么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以身相许。” 云舒的心颤了颤。他这么说,难道公主不是被皇上拉过去当挡箭牌的吗? 云舒特意到花草司找程力,等了好一会儿他方才从里头出来。见到云舒,脸上有着犹疑不定,两人到树底下,“怎么事情没成?” “生了一点变故。” “哦。”程力缓慢地点头,叹息深远,“那只能下次再侍机行动了。” 云舒摇头,“只怕我再也不能够了。真是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师父----就当,是你们找错了人罢。” 程力吃惊地道,“怎么?姑娘生了什么事?”他自言自语道,“莫非你与皇上……” 云舒笑了笑:“若是那样,我今天怎么还会在这里跟你说话,怎么还是宫女的打扮?” “姑娘说的是,是我糊涂了。”程力松了口气。“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找到了我的亲娘,不日即将出宫去。”云舒只得简略地说了下。只说皇帝成了她的远亲,她无论如何下不了手了。 程力一声叹息,云舒默默地道:“对不起,让计划成了一场空。” 卷五·身世之卷 第七章 血浓于水(下) 程力牵强地笑:“不要紧,谁又能想到你有这样的际遇呢?说得也是,如果让你去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想必未来的几十年,你的日子都没法儿过得安稳。也罢----你早点摆脱这样的环境,对你来讲也是种福份。” “谢公公理解。”云舒黯然,“师娘……我若能够,会回北魏去看望的。师父的后事,也不知料理地怎样了。” 程力的眼中闪过异动,很快又恢复平静。不过敷衍了几句,二人便散了。 几日之后,刘贵妃突然暴毙。 上头查下来,只说是遭遇变故,心力焦悴至死。至于为什么体内已毒侵肺腑,太医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忽略隐瞒过去了。刘卓虽心有不甘,找皇上控诉过几次,但终究是臣子,皇上已经对他们家隐忍许久,若再在这关头轻举妄动,难保不会再扯出别的事情来。所以也就只好罢了。 是夜,一个小宫女将一包白色粉末洒进了似罗湖,眼暗中可见眸中泪光点点,正是与冰尘曾在御花园见过面那位。 如今公主已死,刘贵妃也有了应有的报应,她的使命就算完了。那么这包白色粉末,就该永远从这后宫中消失- “太妃,当真的不考虑考虑吗?”韩霁跟在凌心太妃身后。 “是。” “孩儿舍不得你。”这么多年,太妃好似他的母亲一般在背后支持呵护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妃这次坚决要出宫到净心寺长住,但是太妃态度如此坚硬,他也不敢多加挽留。“皇上都已经这么大了,”太妃微笑。“而我,也该出宫去过过清净的生活了。” “如果太妃愿意出宫,到外头建个别苑就好。何必要住到净心寺去?” “在外头建个别苑,与在皇宫里面有什么区别?皇帝就别操心了.p..让我去罢。” 韩霁这才不语了。 凌心太妃道:“我要把云舒带出宫去服侍我。” “太妃喜欢,又有何不可。”韩霁道,“只是云舒与夜赫一向情投意合,朕正有意撮合他们呢。” “哦?”太妃的眸中闪过一丝光彩,“不要紧。若真是如此,到时我替他们做主便是了。” “是。”韩霁道,“太妃何必明天就要走?不如多留一些日子,待你出宫去,朕多久也见不着一面了!” “有什么紧要,”太妃微笑,“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难道还找不到你想看地么?” 韩霁也笑了,“但是对朕来说太妃却是独一无二的。” 太妃拍拍他的手。淡笑道:“好了,别耍嘴皮子了。还有国事要处理,忙去罢----明日也不必相送。我带几个宫女出去便是了。” 次日一早,韩霁下了朝仍是赶来相送。一辆浅紫地琉璃香辇。太妃已坐在其中。听说皇帝来了,掀起帘子来。 韩霁跪下拜别。太妃忙扶起来道:“皇帝快别这样。”鼻尖却是有些酸酸的。 “太妃走好。” 一路送到东宫门来,一行人护送着太妃,渐出了城,往余姚去。那净心寺,正是在余姚附近,离徐应元住地那座山头不远。 出了宫,应该就不再是太妃了吧,十六年了,能恢复候婉盈之名了? 云舒陪在身边,一样的复杂思绪。娘虽然出了宫,但是还是要住到净心寺去,这和爹怎么团聚呢? 她也没法儿与韩霁言明她此番出去是与夫君子女团聚,而且尊重云舒的想法,她并不将云舒是她女儿的事情告诉韩霁。 或者,待得非说不可的时候再说罢。 香车渐行渐远,云舒时不时回头看一看这个远去地皇宫,有许多愁绪生。带着复杂的心情混入御膳房,悲痛地看着主子逝去,在这里遇到夜赫,魏大哥…… 终于离开这里了,可是却高兴不起来。离开这里,不代表她的身份背景从此就简洁明了了,她与北魏始终有牵扯不清,永远无法抹灭的关系。 好不容易到了净心寺,一切安顿之后,大家把太妃供得跟个佛似的,环境清雅,虽然简朴,但很合她的心意。她吩咐下人只说从此以后只呼她为夫人,谁也不能再叫她太妃。 云舒以她婢女名义跟随而来,住持安排与她住隔壁厢房,以便服侍。安顿好之后,候婉盈将云舒叫到跟前来,一下下抚着她的头,“舒儿今年十七了,也到考虑终身大事的年龄了。” 云舒的脸儿微红,低下头来弄裙带。 候婉盈微笑道:“听闻你与夜将军颇有些渊源,既是二人都有这个意思,不如就把大事给办了。” 云舒摇头,将她地身份,混入御膳房的目的,通通小声地告知与母亲听。候婉盈听得面色忽惊忽诈,听她道前几日差点就要毒害韩霁成功,不觉心紧了又松,“好在未成筑成大错!纵然你生长在北魏,他们也待你好,可是你若是为他们而杀了自己地亲人,你岂不后悔终身。哎,可怜的孩子,心里还要背负这么多东西,将来你与夜将军,只怕也……”云舒地眸光随之一黯。娘所说地,正是她担心的啊。候婉盈拍着她地手,“不过夜将军也非自己所愿啊,我看着他人品也很好,不如就成就了你们的婚事,求皇上允他一份文职,不再与北魏开战便好。” 云舒幽幽一声叹息,想起夜赫答应她的,若是二人在一起,将永远不再赴战场,心内就柔肠纠结。次日夜赫来了。 他不方便进净心寺来,托了候婉盈的一个侍女进来把云舒叫出去。 夜赫远远看着素装打扮的云舒慢步而来,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了笑意。脱去宫衫,解去双丫髻,她看起来如此灵动,素白的单绕曲裾,一头瀑柔顺地垂在身后。只绾个髻,什么饰也无,淡雅地就像山间的雏菊,散着幽幽清香。 “你怎么来了?”她微笑。 “来看看你,”夜赫道,“你认生床,是不是昨夜又没睡好?” “嗯。”云舒不禁感动。只跟他提过一次她认生床,原来他就记住了。 二人并肩走在野花烂漫的山头。远远的传来画眉鸟清脆的鸣音,阳光从天空泄下,,乍走出来,却觉得有些刺眼。待得适应了,只觉得满目都是柔和的春的气息,佳木葱笼,绿蔓青藤,在阳光下肆意地伸展。 “你们准备在这儿呆多久?”夜赫问道。 “我也不知道,”云舒拂了拂头,“得爹和娘见了面再说。明后日我带娘出来散步,到时让爹爹到前面山头去等候。你能帮我安排下么?” “嗯。”夜赫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她苍白的面容,“看你瘦的。待得离开这里,得派个人好好服侍服侍你,修养一阵。” “怎么说得我如此娇贵起来了。”云舒笑。 “你本就是金枝玉叶啊。” 夜赫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覆住她的手,雪白瘦小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指尖却是圆润饱满的。夜赫端详着,忍不住道:“怪不得《诗经-卫风-硕人》里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说的应当就是你了。” 卷五·身世之卷 第八章 掌上明珠(上) 云舒红了脸儿,抽回手来:“云舒相貌平凡,又岂敢跟齐候之子,东宫之妹相齐。” “她们是怎样我不知道,但是你,在我心里无人能及。” 如此直白地表达,让云舒的脸更加烧起来,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夜赫复又将她的手拉过来,就这么紧紧握着,二人走在弥漫着泥土香草气息的山间,如此惬意,几乎叫人不想再去想那些复杂而现实的问题来。 他们停在一簇红艳艳的野蔷薇前面。夜赫看那花儿开得漂亮,不觉就伸手摘了一朵,“这样别在鬓角应当会很好看。面色显得红润些。” 云舒接过来,笑笑却只是拈在指间。 “觉得戴花太俗?”夜赫笑。 “不是,它很美,”云舒低头来看蔷薇,硕大鲜艳的重瓣,上面还有点点露珠。“只是舒儿在戴孝,不能戴这么红艳的花儿。” “戴孝?”黑眸中闪地惊异,“你父母健在,如何----” “师父。”云舒垂下头来,幽幽地,“为师父戴孝。” 夜赫的心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你是说云知树?” “是啊。”“怎么可能,”夜赫道,“每隔几天都会有探子飞鸽传书报告北魏的动向,怎么可能云将军逝世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没有得知消息?!” 云舒惊奇地睁大眼睛,“你不知道?” “是.p..”夜赫望着她,“如果我知道,怎么可能在你面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云舒的心狂跳。莫非,师父真的未曾去逝?难道是程公公骗她……眸中闪过流光。这也不是不可能的。程公公想要激她对韩霁下毒。所以才说了师父被皇上派去地刺客杀死了吧? “是谁告诉你云将军去逝了?” 云舒只是摇头,“听说的。” 夜赫便不再问。宫中肯定会有北魏密探,这是必然的。就好比越国之中也安排了线人一般云舒坐到草地上。微眯起眼睛看着天空。夜赫亦坐下来,二人眺望远山。各怀心事。云舒地声音轻轻的,“等爹娘地事情解决了之后,我想回北魏一趟。” 夜赫的眸子沉了下。“去多久?” “不知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去呢,”云舒叹息一声,“师娘身子不大好。也没能去看看----” “现在出了宫了,想去自然是可以的,”夜赫道,“只是要离开越国去北魏,没有官文只怕不好走。” “是啊。”云舒蹙起了眉。 “不碍事,若是到时真要走,我帮你开路便好。” 云舒讶异地看着他,“要怎么做?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夜赫微笑,“欢迎么?”云舒红了脸儿。“不方便罢?你有公职在身,如何能够与我同往?” “以视察边疆的名义,又有何不可。”夜赫的视线拉向远处。“况且国内动乱刚过,想必短时间内必不会有人再敢雀起。有韩霄地先例在前头。” “哦。” “嗯。就这么决定,”夜赫眸光晶亮。“到时陪你一同去,路上也更方便些。若是你一人出,我还要担心呢。” “担心什么?”云舒笑了。 “你生得这般美貌,难保不让人起异心。上次大劫过后,身子又这样弱,你一人上路,我怎么可能安 云舒微垂着头,心里却是百种滋味。他待她的好勿庸置疑,只是他越好,她心内就越纠结,越不舍!明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他们之间早就该被正视的问题,但是,她却没有勇气---- “没想到这里的风景也挺好的。”夜赫忽然道。 云舒顺着他的视线眺望前方,只见满目含翠,轻烟缭绕,阳光笼罩在上面,看起来柔和飘渺;白云仿佛坠入凡间,与山峦连成一片,就越显得朦胧了。 “我们过去瞧瞧。走。”夜赫拉着她起来。 二人走入山间深处,满木葱翠,只是露重,太阳透不过密密的叶丛,所以显得有些阴冷。夜赫道:“这个地方你不宜久呆,咱们回去罢。” “这里漂亮得很,再多呆会儿。”云舒提着裙摆,往前走去。前方有阳光飞泄而下,在一大段绿丛中,竟有蛮石横生,不禁勾起了她的兴趣。夜赫鲜少看到她这么活泼的模样,不禁由着她拉着他往那儿奔去。 果然石子后面大有文章,竟是一波汩汩生烟地温泉!隐约有热气冒上来,水面波光粼粼的,闪着耀眼的光。 “啊,”云舒惊叹,“是温泉呢!” 夜赫微笑,“温泉怎么了?”看她竟脱去鞋子,更加惊骸,“这是做什么?” “下去玩啊。”云舒笑得灿烂。 夜赫拦她道:“还不知水地深浅呢,就这样冒然下去。” “我识水性,不怕。”云舒看着湖面,“这水看着就不深呀,都看看到下面的石子。” “……”这样调皮任性地她,倒是头一回见。看她雪白地双足没入水中,然后回头来朝他笑,“水不深耶!很温暖很舒适,你也来玩罢?” 她沐在阳光下的笑容看起来让他格外心动,不禁也脱了鞋子下去,暖暖地水从趾尖蔓遍全身,云舒的裙角缠在腰上,里面是素白的裤子,裤管挽到膝盖上,半截雪白的小腿在水中,隐约可见。 云舒回过头便看到夜赫在看着她,忙羞涩地别过头去,一下下在水中走着。这湖不大,约莫三四丈宽,她朝着湖的那一边走去,忽的脚下一空,在整个人滑下去之前被夜赫一把拉住。 夜赫惊道:“没事罢?” 卷五·身世之卷 第八章 掌上明珠(中) “没事,”云舒拍胸口,“没想到这里的水竟是不一样的深浅。” “还好及时拉住,不然你的衣服就得泡汤了。” 但他这一把拉住她,水花四溅,二人的衣服也免不了湿了些。走回浅区来,云舒还有些郁闷,“若是能下去探探究竟就好了。” “一会儿衣服湿了怎么办?” “风吹一吹就干了啊。反正衣服也湿了,”她的眼睛忽闪忽闪,“不如下去游一游?” 拉着夜赫往深的那边,一头就扎进水中。 睁着眼睛,下面黑乎乎的,看不甚清楚,屏着呼吸,往下潜去,隐隐约约看到一颗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光,不由得就继续下潜,正欲够到时,被一股力量迅拉了回去,极往上游去。好容易终于冒出了水面,云舒大口大口呼吸,听到夜赫道:“丫头,不知道潜到下面去很危险么?” 云舒的胸口起伏着,“不怕的,我以前潜过比这个更深的呢……刚刚你有没有看到底下有一个很亮的东西?” “我拉你上来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能去看别的东西?”看她那么久不上来,夜赫都有些慌了。 “这样,我们一起潜下去看看,”云舒俏皮地眨了眨眼,“若是珍宝被我们错过了,岂不可惜?” 夜赫不禁失笑,“在这个温泉湖泊里,哪会有什么宝贝?你以为亮的就是深海夜明珠么?” 云舒吐舌,“说不定就是呢。” 夜赫看她坚持,只好道:“好吧.,.少不得要舍命陪君子了。若有意外,立刻就上来。好么?”以前怎么未曾现她是如此开朗呢?是因为出宫的关系,还是他对她的了解还太少? 云舒欣然应允。二人又潜入水中,没想到这个温泉湖泊竟有十来丈深。越往下潜,就越黑,所以那抹光亮,就显得格外耀眼。夜赫紧紧拉着云舒的手,时不时看她。 虽然黑暗。但隐约还是可以看到她地神情,睁着大眼,神态自若,想是还不觉得要喘气。接近那个隐约的光体,云舒要伸手时,却被他拦了回来,并且摇了摇头。 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若她冒然去拿,受了伤就不好了。他迅地去抓那亮的东西。摸到地却是怪峋石壁。那光,想必是陷在石壁之中。摸索了半天,方才找到一个圆圆的沉甸甸地东西。正在他手中冒着浅绿的光。 夜赫与云舒互望了一眼,迅回到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云舒迫不及待。“是什么?拿来看看。” 夜赫也低头去看他掌心的物件,看时。不由得呆住了。那是个通透碧绿的圆珠,在阳光下格外光亮,光晕柔和,色泽鲜艳,却是从来没见过的玩意。云舒却道:“好漂亮。你看,捡到宝贝了吧?” 夜赫笑,“你怎知这是宝贝?” “看它地样子就像价值不扉。”云舒接过来细细把玩,“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在这个湖里----兴许是别人掉在这里的。” “知道这个温泉的人只怕也不多。” 云舒对着光看那珠子,忍不住露齿而笑,夜赫看她如孩子般的笑脸,心中一动,又见她头湿答答地贴于面颊,衣服也尽数贴在身上,将美好的曲线一一勾勒,平添了一股妩媚姿态,不由得面上作烧,莫名的燥动在体内涌动。 见她在推他,忙又对上她的视线,“怎么了?” “在想什么呢?”云舒看着他。 “没有,”他竟有些不好意思了,指了指他们身上湿湿的衣服,“这可怎么是好?难道一直要泡在这里么?” “穿在身上,过会儿不就干了么?” 她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夜赫不禁摇了摇头,眸含笑意。这就该是她的模样,笑得如此开心,仿佛不知人间哀愁。真庆幸她脱离了宫廷地生活,若能早点出来,几个月前,她就不会受那样的苦了。又玩了会儿,方才起身。虽说是春天,但毕竟风还是带一点凉意的,才上来云舒就打了个喷嚏。夜赫迅搂住她,“看,是不是受凉了?” “不要紧,衣裳湿透捡来这个宝物,也算是划算啊。” “你啊。”伸手刮了下她秀气地鼻子。 亲昵的举动迅让云舒心儿小鹿乱撞,低垂着头。感觉他在靠近,伸手勾起她地下巴。她脸红如烧,心跳如雷,虽然前次他吻过她,但是今次却是完全不同地,烈火般炽热的唇覆盖下来,她本能地想躲,却被他捉在胸前,不甚熟悉地感觉在体内窜动,只觉得他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呼吸急促沉重。 好半晌,他才抵着她的额,“我们成亲罢。”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成亲。云舒的心顿时从刚刚的迷惘变得清晰起来,说到成亲,就不得不面对摆在他们眼前的现实,不得不让她心内的纠缠汹涌而出。 迅地背过身去,夜赫一征,“怎么?” 云舒咬着唇,摇摇头,“咱们,还是回去罢。” “怎么了?”夜赫让她面对着他,“不愿意和我成亲么?” 云舒深呼吸一口气,“谈到成亲,不是就该面对很多问题了么?这些问题一直存在,只是我们没有正面谈过----” 这么久以来不曾与他正面谈过未来,是因为她迷惘,更害怕的是他们终将不能够在一起,她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事实…… 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却原来也是只刺猬。今天既然已经谈到,那么,不如好好谈谈。“你还是介意我是敌对国的将军,是么?” “是。”云舒咬着略显苍白的唇,无力地道:“师父对我而言,就好比父亲一样。你们在战场上拼死厮杀过,你也曾一箭将他射得重伤,几乎丢了性命不是吗?不管是不是在战场上出于无奈你们才要动手,可是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我该怎么去面对师父?我不可能将他从我的记忆中抹灭,也不可能当做不知道你们的对立。”胸口好疼,仿佛有刀片在割划,“还有,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将来二国开战,又该怎么办?你说不上战场,就算做到了,你这辈子会心安吗?假如越国大败,你到时会自责,会埋怨。若是到时真我们果然成了亲,你面对我,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卷五·身世之卷 第八章 掌上明珠(下) 推荐《明日佳期》,书号 顺便讨要pk票票,谢谢大家啊。飞吻无数个分隔线啊分隔线- 夜赫深深地陷在她这一番言论里。原来和他在一起,她是这样痛苦。她想得那么多,却从来不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他一心就想和她在一起,并未曾想过那么多的如果。但是他能体会她的压力,她的恐惧。甚至在她这么说之后,他也有些恐惧了。她分析得那样在理……可是,他怎么能失去她,几个月前的痛苦,他不想再重蹈覆辙!“总能解决的。” 云舒摇着头,“该怎么解决呢?我想不出来一个能让我安心的方法。” 夜赫狠狠将她圈入怀中,却什么话也没说。 他不说,云舒也知道他甚至有些惊恐。一想到他们未来不能在一起,她也迷惘苦痛啊。 身上的湿泉的热度渐渐退去,他们开始觉得有些冷了。夜赫想了想,“这里反正无人,不如你到温泉里泡着,将衣裳脱了,我帮你烤烤火,等干了再穿。” 云舒蓦然红了脸,“这怎么可以!夜赫认真地道,“夜某乃正人君子,不会偷窥你沐浴。” 云舒的脸越红了,娇嗔道:“你还说!” 夜赫看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云舒捶了他几下,他大掌握住她小小的拳头,仍是笑个不住。云舒跺脚。“我回去了。”几句话,却把刚刚的沉重气氛迅冲散了。“这样子走回去,要着凉的..”夜赫认真地道。“你当真去泉水里泡着,好歹里面暖和。我在这里生火。把你衣服烤干再穿。” 云舒始终摇头。就算她心仪夜赫,他在湖边上,她怎么可能,可能**地泡在温泉之中----想到这里,脸就狠狠地烧。夜赫无奈。“那,你先去水里泡着。我去给你弄衣服来。” “去哪里弄?” “去净心寺拿啊。”夜赫认真地道。 云舒嗔道:“傻子!要是你去净心寺给我拿衣裳,那些人要怎么想?她们难道还能不把我们误会?” “就是误会又怎样,”夜赫地黑眸里笑意盎然,“我们是迟早要成亲的。” 看他说得那么决断,云舒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呀!怎么这样霸道。 “就这样回去罢。”她就要走。 夜赫却突然把她拉一下,跳入水中。看着他坏坏的笑,云舒鼓起脸道:“做什么呢?” “你这一走。又有好几天不能见。”夜赫双手圈着她地腰,把下巴顶在她的肩膀“不如在这里多玩一会。也更暖和点儿云舒不语,却也不再挣扎着要走。如此亲昵地姿态。只让她更加心跳如雷。他们这样,是不是太逾越了?他再稍靠近点。她就全身紧绷。夜赫不禁好笑,看她白晰的耳后。一抹梅花形状的鲜红。 “这个胎记很好看。”指覆轻轻地摩擦了下,云舒猛得一颤,连忙要逃,“我要回去了。”他们这样……太暧昧了。 她转过身,几乎不敢看他,“我真的要回去了。” “别走。” 对上他的眸子,竟是有些哀求地。云舒的身子在颤抖,她只到他的声音轻轻的:“别走。” “过几天还可以见面啊。” “几个时辰都觉漫长,还几天呢。”夜赫凝视着她,眸子有着坚定,“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逃避。总有可以解决的方法,给我一点时间----就算我们有很多障碍,我会一个个去清除,直到你安心,愿意嫁给我为止。” “嗯。”她靠在他的胸口,轻轻一声嗯,却让夜赫的心放了下来。 他搂着她,望着远处,眸子里却有无数复杂。她所说的所考虑地,都完全正确。如果要让她安心地与他在一起,他们都要放弃很多东西。 真的,不会后悔么? 云舒看着掌中的那一颗珠子,“这个该怎么办?” “给我。”夜赫不由分说便抢过来。 云舒嘟着嘴,“我捡地。” “那送与我,如何?” “你将军府那么多珍宝,还希翼这个么?” “反正给我。” “像土匪一样。” 夜赫只是笑。云舒还以为他闹着玩,没想到真把那颗珠子拿走了。心想算了,反正自己拿着并无作用,他既喜欢,就给他罢。 又玩了会儿,他们才回去。云舒一路小跑回净心寺,湿答答的衣服自然引来无数目光。夜赫因也是浑身湿透,怕与她并行惹来不必要地麻烦,便从另外地路下山去了。 她娘意外地看着云舒,“掉到水里去了?” 云舒呵呵笑,“原来山那边有个温泉呢。娘,下回咱们一起去。” 候婉盈拿个棉布来帮她擦头,“快把衣服换了,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是和夜将军一起去地罢?”“是。”云舒微笑。她拿来衣服,自屏风后面换上。 候婉盈似是要说什么,但考虑了半晌,始终没说。 云舒看她道:“娘,做好见爹的准备了么?” 候婉盈有些失神。云舒轻声道:“有点怯意,是么?” 半晌,她忽的笑了,“我想,不见也罢。” “这怎么可以,”云舒急道,“爹可是等了你十七年啊!” “可是娘该怎么去面对他?”候婉盈的眸中有盈盈泪光,“他孑身一人十七年,我却成了皇帝的妃子。” “爹不会介意的。” “就算他不介意,可是娘心里始终有介蒂。” “那你准备让爹等一辈子吗?”云舒蹙眉,“那样的话爹太苦了。”一番话说得候婉盈垂头拭泪,默默不语。云舒轻声地唤,“娘……我想爹更在乎的是你,而不是贞节。” 卷五·身世之卷 第九章 开业大吉(上) 三天之后,夜赫将徐应元带到净心寺附近那个山头,云舒则以带太妃出去散步为由赴约。 徐应元与候婉盈这对十七年未曾相见的夫妻,再见先是愣,而后抱头痛哭,云舒看得鼻间酸,夜赫只将她拉远,“让他们好好呆一会 待得走远了,云舒方道:“不知道娘愿不愿意与爹再在一起。”“只怕有点难。”夜赫叹道。 “是啊,她如今是太妃的身份,”云舒蹙着眉头,“虽说出宫来,但是想私自离开净心寺,再回到爹身边,真是不容易。” “恐怕这事还得皇上做主才好。” “可是要怎么说,难道全盘告诉皇上吗?”云舒摇头,“这样不好罢?” “皇上是个明白人,我想他会晾解的。” 云舒只觉无奈。就算韩霁是明白人,可是太妃要改嫁,只怕对朝中众人也说不过去啊。 “不管怎样说,事情总是可以解决的。” 云舒微微笑了,“你呢?”抬头对上他的眸子,“和魏大哥开酒楼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你不说,还差点忘了。”他从怀中拿出个红色的柬子来,“已经选好址,不日就要开业了。” “真的?”云舒兴奋,“祝贺你们!”她接过请柬来,“三月十九。岂不是就在大后天?那我到时一定到会稽去。” “好。” 在净心寺,要出去比在要出宫容易多了!云舒不禁想起魏长歌来,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怎么样……“魏大哥好吗?” “外面看着挺好.p..”心里想必是痛的。他能理解。 云舒于是噤声了。好半晌才笑,“你见过见雪姑娘吗?” “嗯?”夜赫疑惑,“见雪姑娘?谁?” “你没见过啊?”看来魏大哥和沐姑娘还没有什么进展。她心里有负了魏长歌的疚愧。所以格外地希望他能够尽快找到幸福。 “她是谁?” “一个姑娘。”云舒看他。“一个喜欢魏大哥的姑娘。” “哦。” “但愿他们能成好事。”云舒浅浅笑了。看向爹娘他们,爹拿着绢子替她拭泪。二人说着什么。云舒长叹,为着他们终能重逢。 虽然生离,却尤如死别一般过了十七年啊!好在这十七年终于过去了。他们总算能团聚在一起……希望皇上能体恤,给他们一个圆满结局。 夜赫与她走到一棵大树底下,夜赫说:“闭上眼睛。” “为何?”不解。 “闭上先。” 云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过了好漫长的时光,才听到他说:“好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地却是一抹晶亮的碧绿。泪滴的形状,竟削薄成各个不同地面。系在一根银制项链上。惊奇地看他,“这是我们那日捡到的珠子么?” “是啊。”夜赫一边说一边走到她身后,“我帮你戴起来。” “好……” 一抹儿冰凉,围在她地脖颈之间。伸手触那滴泪珠,心里不禁暗笑。还以为他是硬要拿珠子做什么呢,原来这般有心。将它雕琢成了坠子赠予她。 夜赫道:“我拿到坊间去想要加工时,才知道原来它是极稀有的猫烟绿。是夜明珠的一种。其实不过是一种夜间会光晕的矿石,只是数量极少。就显得珍贵了。让他连日赶制,终于制成这个泪滴链坠。剩下的脚料。拿来做成了这个。” 也是一个链坠。用脚料拼在一起,是一个戒指地模样。只是戒圈上下方各有一个伸出来的脚,夜赫说道:“那颗泪滴,刚好可以固定在这个戒圈上。” 其中的深意,自是不必说了。云舒默默不语,唯觉体内热血沸腾,偷看他一眼,他正眼眸含笑地看着她。见她羞涩,爽朗地道:“大后天一早我来接你罢。” “几时开业?” “午时。” “好。” 待得回到净心寺,云舒方扶着候婉盈问道:“娘,怎么样?” “原来这十七年,他过得那么苦。”候婉盈一想起来就流泪。 云舒心中亦往下沉,“是啊。”虽说一家三口不得已分开,但是娘亲成了太妃,高高在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云舒生长在将军府,却是大府千金,虽进了宫,但又是冰尘的贴身侍女,小户人家的小姐也没有她那么养尊处优;唯有徐应元,为四处寻找妻子儿女,散尽家财,过得相当贫困窘迫。 “他既是不嫌我,我又怎么能让他再等下去。”候婉盈叹道,“待我回明皇上,许我离开这里,随意到哪里去。” “大后天我要回会稽,”云舒道,“不如你写封信,我让夜赫带去呈给皇上?” “这……”候婉盈思索半晌,“也好。”娘。”她拉住她的袖子。 “怎么了,孩子。”娘温和地摸索着她的手。“皇上会应允吗?” “应当会罢。”霁儿这孩子的心性她是知道的。若是将全盘事实告诉他,他必不会为难了她。 三日后,夜赫一早便来了,云舒穿浅蓝地广袖流仙裙,宽大的袖子,雪白皓腕上的银镯子亮眼夺目,脖间一颗翠绿地泪滴坠子,在初晨的阳光下闪着光芒。 夜赫地眼里有惊艳。她真是生得好样貌,若是再细细打扮,定能艳压群芳。身上透出淡淡雅致地气息,仿佛早春清晨的空气,凉沁沁地,直灌入他的心扉来。 “做什么这样看我。”云舒不好意思地道。 “今儿这样穿着,越标致了。”他呵呵笑。 云舒垂着头,翻身上马,“咱们走罢。” 卷五·身世之卷 第九章 开业大吉(中) 夜赫也上了马背,二人策马疾驰。云舒真是个让他感叹的女子,女性的柔弱温婉,倔强英气,在她身上全部俱备,却又是那么完美地融合到她的性格里,一点也不显突兀生涩。 路途中,他们偶尔相视一笑,又继续策马前行。路上停下来歇息会儿,夜赫将水囊递给她,“喝点解解渴。” “对了,我娘了封信给皇上,不知该怎么交予他?”她望着他。 “我送进宫一趟便是。” “那劳驾你了。” “你我之间,又何需这般客气。” 云舒浅浅的笑。复又前行到到会稽,夜赫看时间尚早,便先将信送到皇宫去。云舒则先去夜赫与魏长歌的“咏和园”。 走进虚掩的大门,有小二迎上来:“姑娘,我们还未开业----”蓦地语声刹住。 云舒看着他,“怎么?” “没,没,”那小二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见到她,不禁红了脸,“姑娘要用膳么?” “我找魏大哥。” “哦,你是说我们东家?”那少年道,“他在厨房里忙活呢,我去叫他出来?” “不必了,我进去找他罢。”云舒微微笑。 “姑娘这边请。” 云舒到时,魏长歌正在飞快地切菜,对旁边的小厮道:“拿鲽鱼来。”视线余光,扫到了抹儿淡蓝的影子,颇有预感地心一惊,别过头来,果然就看见了那张让他朝思暮想。却又悲楚心疼的脸。 “魏大哥。” 他听到她轻柔的声音,却早已忘了哀愁,笑道:“你来了----你看我这会儿忙着.^网.这儿又脏。还是出去等罢?” “不要紧,我在这儿还能帮到些许呢。”云舒说着就挽起袖子来,“好歹你是我师父呢。” 魏长歌笑了,心里浅浅的疼痛,“听说你到净心寺去了,这阵子刚好忙。也没能去看望。” “不碍事。长歌见她要动手切鱼,便说:“别把手弄脏了。还是我来罢。” “哪里就这么娇贵起来了?好久不曾下厨,我还有些想念呢。” 长歌征忡了下。她想念地,只是下厨……并不是他这个人。苦笑一声。见她果然已经开始切鱼片,便着手准备下一个材料,忽闻得一声娇滴滴的声音:“长……”声音嘎然而止,循声望去,只见见雪站在外面,脸上的笑意还未退去。只是那么明显地僵在脸上。 云舒也看到了,看看她,又看长歌。忙笑道:“是你呀。快进来。” “你也在呀。”沐见雪有一丝儿不自然。 “对啊,今儿开业。所以我与夜将军一起来了。”云舒特意地提起夜赫来。只怕她会误解了自己与长歌地关系。 虽然早就知道她与夜兄一起来,可是听她这么说。显得格外的感伤。魏长歌面无表情,“见雪也来了。有事么?”她虽然一直追逐,也表明了对他地态度,但是他却始终不能接受她。也许这一辈子,他真的没办法像爱云舒那样去爱任何一个女子了……“也没什么事,就是今日开业,我提早些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沐见雪笑嘻嘻地道。 “也没什么要帮的,不如到前厅去坐着吧。”魏长歌道。 “哦。”沐见雪应着,垂下头的那一瞬间,云舒看到她脸上地失落。 她看魏长歌说:“既然姑娘有心来帮忙,不如就不要客气了?反正你一人也忙不过来呢。” 沐见雪也说道:“是啊,反正我无事可做。这儿还有菜没洗呢,我来罢。” 莫名的气氛在这间厨房中飘荡,云舒在这儿显得格外不自在。所以切完鱼之后,找了个理由就先走出来了。 “什么?”韩霁放下信之后,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封出自太妃的信,竟然告诉他,她在进宫之前原来是有丈夫,有女儿的!而这个女儿,竟然还是云舒,他一度以为自己爱上了云舒!转眼成了他的表妹,她分明知道的,却绝口不提。 真是有些可笑。他冷冷地,看着夜赫,“你知道事情始末?” “是。” “你也不和朕说。” “她们母女没有授权,夜赫不方便告知皇上这件事。” 韩霁想想,他其实说的也对。“依你看,朕应当怎么办?” “这是皇上的家事,臣不好参与讨论。”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韩霁想了半天,叹息道:“就依太妃……不,就依她罢。在深宫十几载,现在既然认回家人,朕也不能再像当初地他们一样,去逼迫她们妻离子散。” 夜赫欣慰。韩霁一直在他看来就是个明君,不但明义,而且通情打理,更有一颗该仁慈的时候就仁慈的心。若论常理,成了先帝女人地人,就算再怎么值得人同情,再回到她的家人身边,是显得那么遥不可及地。可是他成全了候婉盈。 “她怎么样?”他一边吩咐下去拟圣旨,一边问夜赫道。 夜赫知道他说地是云舒,“她很好。” “几时成亲?” “尚未到时间。” “怎么未到时间?莫非你要三十岁才成亲么?” “那倒也不是,”夜赫脸上浮现笑意,“今年之内一定可以。” “那,好好待她。” 夜赫的承诺并不放在嘴边。皇上对云舒一直有点模糊地感情存在,他知道的。待拿了圣旨出宫,也差不多近午时了。拐个弯子才到“咏和园”,远远的便看到那抹儿浅蓝,在一个铺子前面,拿着一面镜子正在那儿思忖着。 系了马上前去,见她密密的睫毛低垂着,手中的是雕花双菱镜,“喜欢这个?” 云舒闻声抬起头来,见是他,笑了。“事情怎么样?” “皇上传了圣旨。” “允了么?” “允了。”夜赫微笑,“恭喜你们,从此自由了。” 云舒亦笑了,露出洁白贝齿来。夜赫朝掌柜道,“掌柜的,将这个包起来。” 云舒睁大眼:“包起来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么?” “只是随便看看啊。”云舒小声地说,忙拉着他走出店门。 卷五·身世之卷 第九章 开业大吉(下) 咏和园外面,下人已经准备好了东西,大门开敞,大红灯笼高挂,前头摆着几个花篮子。 魏长歌恰巧从里面出来,眼眸有什么一闪而过,继而笑道:“夜兄来了。正等你呢。” 夜赫笑道:“何必等我。这里你是掌柜的。” 魏长歌笑笑,吩咐下去,开始放鞭炮。震天响的鞭炮声,听起来那样喜气,红色的纸片随即炸得四处都是。从外头请来的人开始舞狮,锣鼓敲得锃锃锃。 这鞭炮声和舞龙舞狮的场面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继而走进园中,再加上夜赫一些同仁,纷纷来庆贺,所以显得格外的热闹。 云舒将一份贺礼递给他,“祝贺魏大哥,终于圆了你的梦。” “多谢。”可惜他的梦,却缺失了一个角。 夜赫与魏长歌是主人,免不了去招待,云舒看到沐见雪百般无聊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本想走过去与她解解闷,又想着自己好象不大方便。看她尴尬的模样,想必知道魏长歌是喜欢过她的,所以……还是罢了。 魏大哥看这样子好象对沐姑娘并没有多少意思。哎……深深叹息,若不是自己,兴许他也不会这样。可是感情这种事,又如何能够理得清楚呢。 咏和园开业第一盛宴,便是高朋满座,云舒只愿以后日日如此便好,也能让魏大哥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不经意触到夜赫的眼神,她回以一笑,又迅别过头去。可能是见她一人坐着无聊,魏长歌走过来道。“饿了么?不如先去用膳吧。” “不要紧。”她微笑,“我还不饿呢。” 他在她身边坐下,“跑来跑去。也不知忙了什么。” 云舒坐在他旁边,淡淡地道:“魏大哥。须惜眼前人啊。” 又是这一句,与徐应元一模一样的话。魏长歌心内一股热血涌起,“在我眼前的,不一直都是你吗?”云舒地心蓦地一惊。他……虽然她知道他喜欢自己,除了曾经那一句我等你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表以他胸怀的言语。可是这么直接的表白,不禁让她心跳如雷,甚至有些慌乱。 魏长歌却苦涩地笑了,“可是你地眼里看不到我。” “对不起……” “哪儿的话,”魏长歌倒茶水给她,“只要你幸福,一切都是好地。” 云舒只能说,她有幸,能遇到魏大哥这样待她好的男子。如果没有夜赫的出现。会是怎样的呢?她会与他在一起吗? 也许,可能也还是不能在一起罢。没有夜赫,有很多事情就改变不了。或许她早已死了。 因为魏长歌的那一句话,云舒整日都浮浮沉沉。感到特别地揪心难受。夜赫看她道。“不如你今晚就留在这儿罢?天色暗了,要赶路太累了。” 云舒摇头。“还是回去罢。” 出咏和园来,却现飘起了蒙蒙细雨。夜赫竟有些高兴,“瞧,下雨了。” 云舒抿抿唇,“好似每次与你出来,总要下雨。” 夜赫笑,“那是老天都在给我机会。” 云舒不禁失笑。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滑舌的?在她印象中,以前的他从来不这样啊。从前的他是不苟言笑,冷面冷漠的。可是现在,为什么他看起来这样柔和呢。 恰巧魏长歌去外头拿东西回来,见他们出园子,问道:“要走么?下雨了。” 夜赫道,“是啊,这里就交给你了。” “哪里的话,这也是应该的。你们往哪里去?” “回将军府。”夜赫道,“连日赶路只怕云舒累了,让她在将军府休息一夜,明日再回余姚去。” “好。”魏长歌看着她,云淡风清的,“那舒儿多多保重。我就,不送了。” 云舒轻轻点头。她在魏长歌眼里看不到任何的讯息,也许是刻意掩饰。但愿,他真地早点把她忘了才好。魏长歌拿了把伞给他们,二人慢慢地往将军府走。 “是累了么。”见她闷闷的,夜赫问道。 “没有。” 夜赫知道她多半是因为魏长歌,所以什么也不说,只是靠近了一些。雨下得有些急了,夹带着一股儿冷意扑面而来。 云舒到将军府门口,竟莫名的紧张。第一次进将军是与魏大哥一起,这一次…… “害怕?” 云舒只是垂着头。 “里面又没有猛虎野兽。”夜赫说完这句,忽地明了过来,嘴角弯起一抹飞扬的弧度,“丑媳妇终要见公婆----何况你如此好样貌。” 云舒地脸刷得红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夜赫笑着推她前进,“走罢。有我在。” 云舒这才随着他进了将军府,家丁自然是好奇将军为什么又带了个女子回来,前次带回来地姑娘可是把少爷害得差点连命也没了。 双秀却是无比兴奋的,她认得云舒。躲在角落里一边拿绢子捂着嘴笑,一边打量云舒。云舒被她笑得非常不好意思,夜赫煞有介事地领着她去见爹娘。夜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瞧儿子这样儿,也知道他与这姑娘关系不浅了。 云舒向二老问过安,夜夫人看着云舒就乐,“我记得你,你救过赫 云舒窘迫,“当时无奈扮作男装,真是失礼了。” “哪里地话,我们谢你都要谢不过来了。” 夜不语倒是没什么表情,夜赫活脱脱就是他的再版。他只淡淡地点头,不言不语的,却让云舒有些慌。 夜夫人少不得拉着云舒问长问短,云舒一一做答,心里越觉得慌。假如有一天他们知道云舒是云知树的义女,他们又会做何感想? 夜老将军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人,如果知道了她与云知树的关系,还不跳起来么? 晚餐的时候,夜不语果然问了:“听闻云知树,是你的义父?” 一句话好似平地惊雷,把云舒炸地粉碎。“是。”她仿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夜赫道:“不管云知树是谁,她是越国人。爹娘都是。” 夜不语什么也没说,夜夫人虽然不知道谁是云知树,但看着气氛有些僵硬,忙招呼说:“吃菜,吃菜。” 好不容易捱完了晚餐,云舒迅地回他们为她安排的客房去。夜赫陪她回房,“我爹只是随口问问,你别多心了。” “嗯。”她的心好似还在荡秋千,上上下下晃个不停。 “相信我,能够为你铺平前面的路。” 云舒抬头看他,这样俊逸的男子,这样近在眼前,此时为什么却觉得他好遥远呢?她牵出抹儿笑来,“我知道了。赶了一早上的路,真有些累了呢。”说罢转过身去伸了伸懒腰。 “嗯。那你好好歇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丫环来找我。” 夜赫停顿了会儿,见她始终不回过身来,只好转身走了。云舒转头的时候,看到他迈着大步走出房外,心里蓦地一痛!觉得好象他从此走出了自己的视线一样。 她太贪心了,与他在一起的贪念战胜了她想要去面对现实的勇气。可是就算缩起头来,那些围墙,始终是存在的啊! 尤其现在在夜府中,就更加心凉如水了。瞧这势头,就算二国不开战,夜不语也不可能让他们在一起!虽然他什么也不说,但是什么都不说,却比说了做了更强悍更让她慌乱。 再者,若是真的开战,他们要面对的问题就更加复杂了! 她沿着床榻坐下来,失魂落魄。兴许她真的是太贪心了----这不是她触手就可以碰到的幸福啊!与夜赫在一起,不管是她还是他,始终都会觉得步履艰难! 手不自觉地抚上泪滴坠子,喉咙好象被人勒住一般要窒息。她深深地呼吸,却逼迫自己不得不去看清,或者与夜赫,是该结束了!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一章 远避他乡(上) 夜赫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去找云舒,又怕她累了,打扰了她。今晚爹的态度,想是对他与舒儿的事儿有些意见。她又是极敏感的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多想…… 忽闻得几声叩门声,接着夜不语低沉的声音传来,“夜赫,睡了么?” 夜赫拿衣服披上,一边开门一边想着,爹这个时候来,只怕要有事要谈。果然夜不语负着手,开门见山地道:“你和那云舒,怎么回事?” “既带她回来见爹和娘,自是有意要娶他。”夜赫淡淡地道。 夜不语漆黑的眼睛里喷出火光来,“她是云知树的义女,你却要娶她----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这一点也不像你的个性!” 夜赫打断他道:“我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遇到情投意合的姑娘想娶她,如此而已。” “你是情投意合了,她呢?”夜不语大声道,“你又怎么知道她接近你是不是有目的的?” “她不曾接近我。”夜赫冷漠地,“是我去追求人家的。” “糊涂!”夜不语喝道,“这样的身份背景,且不论是不是与我们夜府门当户对,换个角度来说,你与她义父上战场拼杀这样一个前景,你们以后会有好日子过么?当真的不介意么?” 夜赫语噎。云舒前几日还曾经说过这个问题。他也知道问题是存在的,可是,他想要娶她的心太急了……失策,早知今日不该带她回来,应当要先做好了娘那儿的工作。让她慢慢说服爹…… 可是现在,什么也晚了.,.“我相信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法,”夜赫说道。 “你地解决方法就是不要与她往来。更不能娶她为妻!”夜不语大声说完,便甩袖而去。 夜赫面色冷峻。眸子里的温度迅下降。爹如此反对,却是他从未料过的事----这次地事情,他真是太欠考虑。 过了会儿夜夫人来了,叹着气说:“你爹说了我才知道原来云姑娘是北魏将军家里出身的啊……这样地向世确实不好,若是她要害你怎么办?” “娘。她救过孩儿。” “我知道,可是她日后若是起了什么异心怎么办?”夜夫人满脸无奈,“虽然为娘希望你早些娶妻生子,可是不该是她啊!” 夜赫冷冷地道:“如果错过云舒,孩儿将终生不娶。” 夜夫人愣住了。夜赫说得如此绝决,是她见过的要下大决心时候的模样。心里不禁慌乱,如果他真的终生不娶,那她还怎么抱孙子! “为什么非是她不可啊,”夜夫人急了就想哭。“娶一个普通姑娘不就好了么?” 夜赫苦笑一声,如果可以断了这份情,他早在感情萌芽的时候就掐灭了。可是。他忘不掉,戒不掉。 夜夫人默默无语地去了。房间中空空荡荡。尤如夜赫地心境。他思索了会儿。大步到云舒住的客房去。 外头黑漆漆的,飘着雨丝。天儿显得有些凉。他叩了叩门,无人回应。 心想着,或许她是睡沉了。今儿也累了,就让她好好歇息下罢雨渐渐大了,豆子般打在身上,云舒忍不住哆嗦。 由于在马上,更加显得寒冷刺骨。她握着缰绳的手已经冻得麻木。本想跟夜赫说一声再走的,没想到才到他房门口,便听到夜不语如钟般洪亮的声音----她与夜赫之间本来就有相当多无法抹灭的距离,现在再加一个夜不语……他们之间,障碍就更加丰富了! 她当下到马房牵了马就走。倒不是赌气,而是……既然总有那么一天,她为什么现在还要在这里呢?不如,不如就这么断了罢! 脸上是雨是泪,她已分不清。外在的寒冷和心如死灰,让她逐渐麻木。策马在黑漆漆的官道上,衣服湿答答地粘在身上,雨水顺着头不停地流进脖颈之间。 一边手摸了摸那个泪滴坠子,心却是一阵绞痛! 咬咬红唇,她,是该当机立断了。 因下雨路滑,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方才回到了净心寺。寺中一片死寂,唯有几个小尼子正在那儿守夜,见她回来,不禁讶异道:“哎呀,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洗洗。” 还好未曾惊动了娘。 泡在暖暖地木桶之中,云舒莫名的号啕大哭。直哭到肝肠寸断,仿佛这辈子的眼泪,要在这一刻流尽了! 她抽抽噎噎,握着那颗泪滴坠子,咬着红唇,几乎滴出血来。 门叩叩响了,之后推进来。云舒知道这样走进来地,只有她的娘亲,于是赶紧把脸埋入水中洗了一把,再浮起来,假装咳嗽。 候婉盈果然一进来就听到她地咳嗽声,忙进来道:“怎么了?咳成这样。” 咳着咳着,好象真是呛到了,她咳得胸口排山倒海,眼泪也一并下来。候婉盈忙拍着她地背,“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就是呛到了。”云舒忍着哭,对娘亲笑道。 “你哭了?!”候婉盈看到她眼里的血红,慌忙问道。 “没有啦,是咳嗽咳地。”云舒抹了把眼泪,“咳得太难受,连眼泪也出来了。” 候婉盈看得心疼,“你别骗娘了……和夜将军怎么了么?” 云舒见娘亲问,便呆呆地泡在水中,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半晌摇头,扯出抹儿笑来,“娘,反正这一天迟早要来,不如就这样断了。” “吵架了?” “没有,只是今晚去将军府……夜老将军原来一早就知道我是师父的义女。” 候婉盈什么也不说了。她知道,夜不语肯定会反对的。最不幸的事情,莫过于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本来他们的阻碍就多,如今…… “也许早点断了也好,”候婉盈叹道,“婚姻不被双方的长辈祝福,一辈子都会显得吃力。” “娘,”云舒看着她,“若是再让你活一次,你还会跟爹走,还会生下我吗?” 候婉盈愣住了。她久久久久都不能回答云舒这个问题。云舒却叹着气说:“你不会再选择爹了,是吗?”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一章 远避他乡(中) 好半晌她才道:“也许是罢。如果当年没有感情的滋长,也许就不会有这十七年的不幸。至少他的日子不会过得这么惨淡……”目光又回到云舒身上来,“可怜的孩子,也许忍过去,以后一切都会好。但是如果忍不过去的话,你和他的以后,谁也说不清是不是会幸福。” 云舒又开始掉眼泪。好象以前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爱哭啊,可是现在,为什么眼泪就跟外头的雨一样,沂沂沥沥没完没了呢? 好半晌,她才说道:“皇上有圣旨,明儿一早宣读之后,娘就可以走了。” “真的么?”候婉盈淡如止水,“霁儿还是应允了。” “嗯。过会儿我便帮您收拾东西,想必你想见爹爹的心也紧得很了……只是,”云舒说道,“爹爹那儿环境还不如这 “傻孩子,”候婉盈笑道,“你以为娘是过不得那种苦日子的人么?” 不论如何,爹与娘能在一起,便是好的。爹和娘的事情准备好了,她也该回北魏一趟,去看看师父师娘----也借着这个旅程,把夜赫……忘掉。再回来的时候,她就和爹娘一起,过平淡却幸福的生活。次日早早的她就念了圣旨,大意是说太妃在宫中十几年恪尽己任,从未出过差错,而且对皇上抚育有功,故赏她黄金万两,圆她年青时之梦想,降为庶民,可任游于山水之间。 众人虽然对皇上的圣旨惊愕万分,甚至候婉盈也是意外的。不过转念想想。只有降为庶民,她才能够摆脱太妃这个称号,才能再回到徐应元那里罢。 赏赐已折成钱票。附在圣旨之中。候婉盈的东西都已收拾好,星沙欲跟她走。她却点头道:“跟我走也好----待得离了净心寺,你就回家乡去罢.网.以后我不是太妃,不需服侍了。” 星沙急得哭了,“娘娘是不是嫌星沙不好……” “不是,傻孩子。”候婉盈温柔地给她拭泪,“只是我要去的地方,你不方便。我许你银两,回乡去吧。年纪逐渐大了,找个男子嫁了,平平稳稳过一生,总比再回宫强。” 候婉盈从宫里带来地宫女愿意回宫的再分配回宫去,不愿意的就许她们银钱,让她们回乡去。 自己行礼简单。则与云舒一起,往徐应元那里去了。 徐应元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来了,激动地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同时又有些忐忑,自己这破屋子。她十七年尊贵太妃地身份。又怎么能住得惯。 候婉盈却笑道:“如此甚好。” 云舒替他们高兴,心内却是空落落的。一家人坐在一起。云舒淡淡地道:“爹,娘,舒儿准备去北魏一趟看望师父师娘徐应元吃惊,“你身子还不大好,还是等休养一阵,爹娘陪你一同去。他们养育了你十几年,我们也应该要上门去道谢地。” 云舒摇头道:“娘身子也不大好,这么长途跋涉的,她如何受得了?虽说舒儿前了子受了伤,但是原先底子好,不妨事的。” “……”候婉盈考虑了下,知道她去看望师父师娘只怕还是次要目的,更重要的,是要躲赫,以断了这份感情罢。“那好罢,找个随从与你同往,如何?” “不要了,”云舒笑笑,“娘不必担心我一个姑娘家上路不方便。一点防身地功夫,舒儿还是有的。又或是改了男装上路,也很容易。” 徐应元仍是担心,见候婉盈这样说,不禁急道:“夫人难道不怕她在路上出事么?” 候婉盈笑,“舒儿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善于应变,不需太担 “是啊,爹爹就别担心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就走。”夜赫只怕不见了她,立刻就会来追的罢。若是再见面,只能牵扯不清。不管他怎么解释,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都非得去面对不可,既然如此,不如,不见。 “这么急做什么?也让爹爹去准备准备你路上需得用的物品啊。” “不必了,沿路都有的卖。”云舒叹道,“只是有一阵子不能见到爹和娘了。你们要保重!舒儿去北魏见了师父师娘就会回来。” 徐应元虽然很讶异为什么云舒这么着急就要走,但是看夫人一脸了然的样子,心想着母女俩定是相约好的,便不再追问,只交待:“那无论如何路途要小心。若有什么事,及时寄信回来,或是直接回来。” “舒儿知道了。” 云舒看着娘亲,“若是夜赫……来找,就说舒儿不在家,不想见面便是了。” 徐应元更加诧异了,看看夫人又看云舒,始终没问出来。云舒的包袱盘缠都已准备好,拿了就可以上路了。 “舒儿走了。” “路途一定要小心。”爹娘再三叮嘱。 云舒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去。她不想去想,夜赫若现她不见了,会是什么样地反应。他的反应,还能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他们缘尽于此!夜赫因一夜辗转难翻,四更方才睡着,这一觉睡下去竟无比香甜,醒来已是巳时末。双秀过来侍候他洗漱了,夜赫道:“如何不叫我?” “少爷往日若没事也会睡到这般迟,奴婢以为……” 夜赫打断道:“云舒可醒了?” 双秀道,“一早双秀去她屋子里叫她吃早餐,就不见人呢。” 夜赫的心突地悬起来,毫无预警地,“一直没找着?” “是啊,”双秀眨眨眼,“还以为她是不是在少爷屋子里呢。” “休得胡言,”夜赫蹙眉,大步离开屋子往云舒的客房而去。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甚至根本没有人睡过地样子。 心中猛得一惊!难道云舒昨晚就离开了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未曾现她留下地只言片语。 心强烈地跳,猜想着她会去哪里了?她不是那种会不告而别的人。那是为什么?莫非昨天父亲地话,她捡到心里去了,一时想不开就走掉了么?还是爹娘找她说了什么? 立刻去找母亲,夜夫人正在房里,见他来,忙站起来道:“云舒姑娘走了。” 夜赫盯着她,“是不是你们同她说了什么?” “我们哪能与她说什么,”夜夫人看他的态度,有些失望和生气。“难道在你眼里,爹和娘就是这么的不通情达理?就算云舒的家境与我们不合,我们也不会这样当着面儿说呀!” “那她怎么会走了?”夜赫急得昏头了。 “这为娘的又怎么知道。”夜夫人道,“许是她自己想通了,所以走的罢。”他自小就特别沉稳冷静,她何曾见过他这样?所以乍见他如此着急,心里倒有些慌乱。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一章 远避他乡(下) 夜赫二话不说立刻就到马房,果然昨天她骑来的那匹马已经不在了,他立刻牵了马,小厮在后面叫道:“将军,哪里去?” 夜赫哪里有心情回答,立刻策马就去净心寺,恨不得立刻就到那儿。可是越是着急,就越觉得路好漫长,他心急如焚。 太害怕……失去她! 好不容易到净心寺,却被告知连太妃都已经离开净心寺的消息。他顿时如遭雷霹!就算太妃再怎么想着与夫君相会,也不会这么急着就走了啊! 不过好在,他知道徐应元住的地方,立刻前往。 他一边前行一边想着,看来云舒是有意避开他了!她真的能狠下心来离开他?! 见到徐应元与候婉盈,他急忙问道:“二位,请问云舒在么?”徐应元正欲回答,候婉盈慢悠悠地答道:“夜将军想必一路辛苦了。进来喝杯茶罢。” 夜赫虽急,但奈何他们慢腾腾的,他也不能怎样,只得跟着进了屋子,接过候婉盈给他倒的茶。 “舒儿去附近的山间散步了,”候婉盈淡淡地道,“她昨儿冒着雨回来,虽说具体的你们之间生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是粗略也能猜到一些----既然她已经想通,那不如,就此算了罢。” 夜赫听得这番话从候婉盈口中说出来,顿时觉得血气自身体涌上来,面色涨红,快要窒息,“是云舒。这么同你说的么?” “她虽然也有不舍,但是想清楚了,还是要放下。”候婉盈道。“你希望你们以后不幸,还是把这不幸斩断在现在?”心在滴血.^网.“我坚信有办法可以解决。” “那不如夜将军想到解决办法时,再来找舒儿,”候婉盈叹着气,“不然,你叫她怎么办呢?她太沉重了。” 夜赫握紧了手。薄唇几动,却始终没说出口来。 他闷闷地一脸受伤地坐在一旁,却让候婉盈也不禁心疼起来,“你这样待她好,只是我们舒儿没这福份……夜将军也不必太伤感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夜赫什么也听不进去,喉间有什么在翻滚。他给不了云舒父母承诺,又凭什么去向他们要云舒的去向呢? 在这附近散步是么? 好!那他一个个山头找过去! “对不住,”夜赫望着徐氏夫妇。“让你们为难了。夜赫告辞。他迅地在这附近山头找起来。一个又一个地方,他找得满头大汗,可是。没有。 荒凉地像他的心一样,毫无人烟。是不是。他们骗她?不想他找到云舒。所以找的借口罢? 可是又怕他们说地是实话,于是接着找。直至天黑,他方才死了心。复又回到徐氏夫妻住的山头,透过窗子看进去,却只有他们二人。 云舒!他的心似被割裂地疼,她究竟去了哪里?!难道会是回北魏了吗?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刚相认不久地父母去北魏啊! 他先回余姚去,吩咐原先的部下找一找,然后摸着黑又到徐应元地家里来。 次日一早,候婉盈还未起身,徐应元出门时就看到夜赫站在门口,吃了一惊。“夜将军。” 夜赫忙回过身来,“伯父。” “你不会是在这里等了一夜罢?” 夜赫不语。 徐应元叹了一声:“纵然你有这份心,我们做父母的,又怎么能够明知道你们未来在一起太艰难,还要成全你们呢?还是死了心罢!” “死不了心,所以才等在这里。” 一句话,让徐应元动容。当年他守在候府外头的时候,那种孤单寂寥的心情,蓦地又窜进脑海之中。他怜悯他。“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呢?在你们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就算找着了她,你又能怎么样?难道就这样拖下去不成?” 夜赫语噎。 徐应元拍拍他地肩,“去罢。我只能说她去北魏,已经上路了。找不找得着,若是找着后你要怎么处理,好好想想罢。”说完他又回屋子里去了。 她果然去北魏了! 身子还弱着,就这么急着去北魏么?前一阵子还说他要陪她去呢,现在…… 他立刻就回会稽去收拾东西。和云舒一起,他真的就得放弃许多东西。那一些,曾经是他视为最重要的东西,他能放得下吗? 正如她自己所说,如果他真的为她放弃了这些东西,将来,不会后悔吗? 就算他爱她到如此地步,他始终是个男人,该以国为重的将军!为儿女私情不顾一切,不仅会让父母失望透顶,也不是他的初衷---- 心百般纠结!无比疼痛。 可是不去找她,他心里会更加不安!她身子又刚刚好,自己一人上路,他如何能安心……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魏长歌。“这么风风火火的,哪里去?” “找云舒。” “她?不是昨儿还与你在一起吗?”魏长歌惊异。 “没时间说那么多了,”夜赫匆忙地道,“我要准备东西去北魏。” “……”魏长歌指了指天色,“去北魏是要坐船转6路,都这样晚了,港口已经没有船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夜赫,“怎么,你欺负她了?!” “何曾有,”他苦笑,“只是她始终觉得我们之间有太多障碍,所以……” “所以她逃避了,是么?” “是。” 魏长歌看着他,好半晌才狠狠叹了口气。“我也猜到你们之间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你如何打算?” 夜赫如灌了铅般沉重,“我不知道。” “那你为何去追她?” “至少要确认她是安全的,我才安心。” “……”魏长歌地眼里闪过苦涩。他也多想去追----可是,他有什么什么立场?他于舒儿来讲,什么也不是。“奉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未来。” “我会的。” 已经不能,没有办法再拖了。 卷六-韶华之叹 第二章 午夜梦回(上) 推荐《异族皇后》书号:书号:188215 她,善良纯真,才貌双全,却父母双亡! 看她一个从自由和平国度的柔弱女子。如何用自已的智慧征服天下 如何用自已身上的中华五千年去改变这个古老而落后的王国 这是怎样的穿越,又是怎样的一场爱恨纠葛!----华丽滴分隔---- 即将步入梅雨季节,天气开始变得潮湿,连绵不止的阴雨,下得叫人心里徒生寒意,越感荒凉。 云舒站于船头,眺望远山,白晰的脸上是疏离淡漠,眸光如漆,定定地望着前方。 已经出第三天了,明天应当就要转走6路,然后要将近月余,方能到北魏。 想起夜赫来,轻轻的叹息。不知道他知道她走了,会是什么反应呢?他会寻她而来吗? 再一次叹息。似乎不管他会不会寻她而来,结果并不会改变丝毫。与其如此,那他还不如不要追来,就当那一晚的背影,就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 呼吸好苦涩,越近北方,天气就越显得凉了。 “公子,”好心的船家在旁边道,“外头冷,还是回舱里去罢。” 云舒回过神来,朝他点点头。为方便行路,她作男儿打扮,也省去不少麻烦。至少这船舱之中,女人就另外两名妇女,她虽为男儿打扮,几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还犹盯着不放。若换成女装,引起骚动可想而知。 是夜到子时,正是船上人家睡得正沉稳的时候。突的她的船舱一阵异响。她警觉地就爬起来,抽出枕头底下一把匕。 一个黑乎乎地人影摸索着过来。黑暗之中听到急促的呼吸声,云舒喝一声:“谁?”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醒着的,吓了一跳,不过不但没往回跑,反而嘿嘿一笑:“小姑娘.p..莫要装了。” 他知道她是男装打扮!心内并没有半点慌乱,“半夜三更地,你进我船舱做什么?快快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别呀,”那人嬉皮赖脸地,“反正长夜寂寞,不如你我做个伴----”说着就扑将上来。 云舒一闪而过,“再不出去我叫人了,到时可别怪我!” “你叫啊!难道我怕你叫不成?”那人又扑过来。仿佛算准了云舒不会叫似地。黑暗之中,那人突然出一声闷痛,紧接着喘着气问道:“***。你对本大爷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七个时辰之内全身酸软无力而已。”云舒嗤笑。拖着毫无反抗能力地他扔出船舱外面。又将那几枚扎过他穴道的绣花针一并扔了出去。 黑暗之中。这个人长啥模样她都没看清,不禁点了盏灯。又到外头去看。却是个长相端正的中年男子。她恨恨地,看似斯文,却原来内里如此胺脏不堪。 被他扰下,本身认床的她一夜无眠,次日早上未免觉得有些犯困头晕。好在立刻就要换6路前行了。船在澄湖镇靠岸,云舒先去找了个客栈住下,补补眠。 若是没有精神,只怕策马赶路会体力透支。她虽安慰父母以前底子好,不怕赶路,但是她知道的很,那次重伤对自己损伤很大,她再没有以前那种精力充沛地感觉,时常会感到心慌乏力,气血不足。 到一家叫天福客栈的地儿,找掌柜要了一间上房,才刚上准备进去,突然后面一股力量袭来,云舒警觉地就往旁边闪去。 那人似乎是被云舒吓了一跳的样子,“公子,我只是想问一下----” “问什么?”云舒戒备地看他。 “你是不是夜将军的朋友?” 云舒这才细细打量着他。中等的个子,黝黑的面庞,还相当年青。见她疑惑,他呵呵笑道,“我是夜将军的部属。果然那日与夜将军在一起的人是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云舒淡淡的,“来游玩。” “呵呵,是去北魏吧?”那人咧嘴笑了,满口白牙,看起来格外亲切,“我叫耿西。” “哦,”云舒点点头,算是招呼,“若没什么事地话,我进屋子歇息了。” “好----我就住你隔壁房,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只管喊我。” 云舒点点头。 困意袭卷而来,才闭上眼,就沉沉睡去。恍忽之间,浪潮般汹涌的呐喊声自前方传来,此起彼伏。 云舒慌张地看着前方,她此时不知站在哪里,仿佛高高在山地俯瞰着下面被鲜血映红了地沙场,两军冲向彼此,那震天的呐喊声,就是从那里来。 她慌乱极了!目光搜寻着师父和夜赫地身影。 可是,没有。人群占据了她所有目光。 怎么会,怎么会打起仗来了?天哪!虽然听过师父说战场地事,但是亲眼目睹,却是第一次。 她咬着唇,急得快要哭出来。如果师父和夜赫打起来,那该怎么办?她四处搜寻着,终于,看见了! 夜赫的黑在风中飘扬,他高大地身子立于马上,手上一把红缨枪,另一匹马正冲向他,刀剑相接,砰得一声擦出火光! 那是师父! 云舒的心悬在半空,呐喊着:“不要打,不要打!”可是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被撕杀声掩盖了。 他们打得正酣,夜赫与云知树杀红了眼,云舒在边上声音快要撕裂了,可是他们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腾飞来一支剑,毫无预警地,冷冰冰地,刺穿了夜赫的胸! 云舒的心跳也停止了。她看着他朝她瞥来一眼,漆黑的眸子里,有着哀凉感伤。她的心猛得揪疼起来,大叫了一声:“夜赫!” 云舒猛得睁开眼睛,黑暗之中,她弹坐而起,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原来是梦。”她自言自语,可是心脏却跳得那么快,这个梦的伤感好象黑夜里的藤蔓,把她紧紧捆绑。 夜赫受伤了----他会死! 她揪着胸口,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了? 她立刻跳下床,可是才到门口,她就后悔了。刚刚的,只是个梦而已。多半是因为她最近想得太多,对二国开战有所恐惧,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可是,在梦里,夜赫死了----她的心紧紧的揪疼,她死死抓着被子,不让眼泪流下来。她最近太没用了,总是动不动就掉眼泪。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只是梦到他离开,就这么这么悲伤! 只是梦而已,只是梦……她自我说服。就算现在回会稽去,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决定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不是吗? 琉璃会在这个月中旬上传新书,下个月参加pk:)笑眯眯,希望大家能支持琉璃。摸摸大家的脑袋,财亲一口,哇哈哈哈哈…… 太嚣张了,逃遁 卷六-韶华之叹 第二章 午夜梦回(中)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在澄湖镇上买了匹马,便走6路了。宽阔安静的宽道上,马蹄声声,显得格外清晰。忽闻得一阵马嘶,还有男子的“驾”声。 不多久,一个人影便与她并齐,正是昨日那个耿西。 二人不言不语,但也算是做伴了,前行不久,细细的雨便开始绵延起来,那耿西忙下马来,“云姑娘,穿梭衣罢,我买了两套来。” 虽穿了雨梭,云舒仍止不住觉得寒冷。不知是怎的了。到了下午,人开始昏昏沉沉,自己摸着额,竟是滚烫的。 好容易熬到天黑,恰路边有一个小小的客栈,忙进去要了两间屋子,耿西也看出她的不对劲,“云姑娘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云舒扯出抹儿笑来,“多谢关心。我回屋子里去了。” 小二送来的饭菜也没吃,只觉得浑身口干燥热,倒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迷糊之中,仿佛觉得有人悄悄地推门进来,想要起身,却觉得这样吃力。 刚开始还以为是小二,可是见那人一声不吭地,屋内没有点灯,又黑得很,她忙支撑起身子问道:“谁?” 那人仍是不语,只是迅地朝她逼近来,云舒慌了下,这人肯定来意不善!正欲叫时,突然间那人箭步一样过来,一把捂住了云舒的嘴。 她奋力挣扎,奈何正在烧,昏昏沉沉,使不上半点力气。心想着,这次完了! 那人浑身酒气。捂着她的嘴,一只手就欲往她身上摸去。云舒咬着牙抬起腿来,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那人淫笑道:“哎呀----力气居然还不小.ap,.老老实实地跟大爷我玩玩。保证不伤你性命!” “呸!无耻!”一股血气上涌,云舒立刻尖叫道。“救命啊- 那男的听她嘶喊,顿时一巴掌打过来,云舒忍着炫晕闪过去,黑暗中却被脚榻给绊了下,摔到床上。 那人趁势就要压上来。云舒手脚乱踢,心里是无边地慌乱。她大声喊救命,可是怎么还没有人来救啊?难道这是黑店么? 突然听到一声“轰”响,云舒只感觉那人被一把提了起来,往地上摔去,云舒惊疑不定地听那人喊道:“爷爷的,哪个王八蛋坏大爷的好事?” “好事?你这个无耻之徒!”说着扇了他两个耳光。 云舒地心顿时放松了下来。是他!他始终还是来了!刹那间心中说不出是悲是喜,几下收拾了那家伙,他迅移到云舒身边来。“你有事么?” 云舒轻轻摇了摇头。黑暗中,夜赫的手碰到她地脸,顿时大掌覆上她的额头。“烧了?” “好象有点。”她小声地道。“什么有点!烧得这样滚烫。”夜赫低声呵斥。 这时有人拿着灯从外头进来,问道:“生了什么事?”执灯的人却是耿西。看到夜赫在这里。眼睛都瞪大了。“将军----参见将军,您怎么来了?” “嗯。有点事情要到前线去。”夜赫淡淡地道,这时店里的掌柜也来,见那躺在地上的人,慌忙地道,“对不住,在小店里生了这样地事。来啊,把他捆起来,送衙门里去。” 云舒借着光看了那无耻之徒一眼,竟是那日在船上想非礼她被她教训了一顿的家伙!没想到居然还色心不改! 夜赫问掌柜道,“附近有大夫没有?” “没有啊,这荒村野岭的,哪里有大夫愿意呆这儿呢。得跑十来里外头去叫大夫来。” 云舒摇头,“我没事不要紧,不必请大夫那么麻烦。” 夜赫却道:“去请大夫来罢。”说着递过去一锭银子。 接着一行人退了出去,耿西将烛灯留于屋内,风吹着火苗东摇西晃,看起来有些恍忽的味道。云舒经过刚刚的紧张,此时猛得放松,不觉跌坐在椅子上。又再一次见到夜赫,百感交集,呆呆坐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夜赫又试了试她的额,“实在烫手。淋雨了是么?” “穿了梭衣的。”她软弱地说。“还好耿前锋有带了两套梭衣。” “你啊----”夜赫长长一声叹息。见到桌子上的饭菜,“晚餐还没吃么?” “嗯,”云舒疲倦地抬起眼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 “高烧思睡,”夜赫扶起她来,觉得她的衣服还有些湿濡,“换身衣裳,躺床上去罢。我叫掌柜地下碗热热的面来吃了,捂着被子睡一觉,等大夫来开了药,吃下药就好了。” “哦。” 夜赫出门去,她的衣裳复又进来。夜赫走近来,摸了摸头,竟也还是湿地。 夜赫自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干净地布来,解了她地,“竟然就这样湿漉漉得就去睡了么?” 云舒靠在椅子上,随他帮她擦头,只觉得无比的困倦。夜赫看她这样子,真是满心愧疚和心疼,若不是他,她也不必这么背景离乡地逃避了罢?就算她想去北魏,至少也可以等身体再强壮一点,等这梅雨季节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云舒想起来便问道。 “哪里是知道,”夜赫道,“一路追赶,只是天黑了落脚在这里。恰我地房间就在隔壁,听到有动静就过来了。也没想过是你----也不枉我这几天日夜不歇地赶。” 云舒的心揪疼起来。又何必要追来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他一下下帮她擦着头,看着乌亮的头,一点点松软干燥起来。因为被他弄得乱蓬蓬的,衬着她烧得红的脸颊,倒显得有趣。 夜赫推她到床边,“去躺着罢,一会儿面来了,我叫你吃。” 夜赫帮她掖了掖被子。目不转睛看她合目安稳躺着,生怕眨眼她又消失了。这一路行来,他想了许多,或许他的决定会让父亲勃然大怒,让韩霁失望至极,但是,前半生已经在为别人活着,后半生,难道不可以为自己考虑下么? 虽说男儿若是以感情为由抛弃国家大事,显得没志气没魄力,但是,战争与云舒之间,他还是要选云舒。越国并不是没有他不行,骁勇善战的将士大有人在,况且,虽说这几年他立下不少汉马功劳,但他个人并不喜欢那些无辜士兵的鲜血,那只是他身为将军的职责。就算没有云舒,他也曾经生过隐退之意,何况现在有了她。 唯一要说服的,是她。她心里有介蒂,只怕不是轻易可以打消。 卷六-韶华之叹 第二章 午夜梦回(下) 兴许是因为他在身边的关系,云舒竟沉沉睡去了,待得小二将热腾腾的香菇鸡腿面送来,夜赫方才唤醒她,只觉得她身全体更加热烫了几分,不由地问小二道:“大夫什么时候来?” “已经差人去请了,客倌请稍等些时候。”小二看夜赫挺急的模样,又补充道,“路上不耽搁的话,丑时末应当能到了。” 夜赫道了谢,那小二拿着盘子出去,夜赫低头来看云舒,睡得极沉,他探她的体温,小二进来,她竟没有醒来一下。推了推她,半晌才幽幽醒来,越觉得头重脚轻了。她舔了舔嘴唇,“好渴。” 仰尽夜赫倒来的白水,体内的热度好象减轻了些许。她靠在枕上,又要睡。 “吃了面再睡罢。”“不饿啊。” “听话。”他柔声,拿筷子挑起面来递到她嘴边,“吃罢。” 云舒抬起头来看他,脑海里突然想起来昨日做的梦,酸涩涌上鼻尖。忙低下头来吃了一口面,将那酸涩眨去。原来,还是舍不得放下啊! 可是不放弃,又该怎么办呢?想到这个问题,好象头更加痛了。就吃了几口面,就推到一边,“吃饱了。” “再多吃点罢。乖些。”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像在哄孩子似的,云舒再没胃口也只得又吃了几口。“真的吃不下了。” 夜赫拿来水给她漱口,“那躺着罢,我在这里陪你。待大夫来了再说。” 可是躺下去,倒睡不着了。云舒睁着眼睛,时不时看看他。夜赫握着滚烫的手。“是我不好,让你这样流离失所。” “……哪有的事,”他是这样想的么?“只是刚好要回去看师父师娘。” “别瞒我。”夜赫地眼眸紧紧凝望她,“我都知道..” 云舒于是垂头。半晌才道:“既是知道,为何还要追来。” “若不追来,我如何能安得下心!”夜赫认真道,“再说,你没有说一声就走。该是觉得怎样委屈,我怎么能放任不管。” 云舒的心怦然跳动。“你明知道……” “先不要说这些,”夜赫打断她,“你还在病中,别劳心劳神了。待你好了,我们再细细地谈。” 云舒只好躺着,烧让她显得格外疲惫,所以不多久又沉沉睡着。大夫来时才醒,医生诊了脉。说是感染了风寒,开了几服药,命人煎服。 云舒见夜赫一直坐在身边。便道:“去歇着罢,连日赶路。你也该累了。” “我在这里看着你。” “累着怎么办?” “这样罢。”夜赫道,“你躺进去。我躺外面。云舒惊得瞠大了眼睛,“……说什么呢。” “你正生着病,我怎能走开。若你当成想让我歇着,就这么办罢。”脸上有一抹使坏的神色。 云舒嘟起嘴来,“不去歇着就算了。”说着自己躺下,背对着他。见他果然在身边一直守着,又是羞涩,又是心疼。这一路行来,该是多么疲惫她是知道地,要不也不会病下。 悄悄回过头来,见夜赫困顿的模样,看她转过头来又强打精神,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回屋子去歇着罢,我吃了药好多了。再一身汗,明天就该好了----而且保证不再溜。去歇罢。” “不了,在这里甚好。” 这人真是地,怎么就这么倔呢。复又转过身去不理他,又过了会儿,竟听得他浅淡均匀的呼吸声,心想是睡着了。哎----坐在这里睡着,那该是多累?偏又不回屋子里去睡。她只好往里面挪了挪,“上来睡罢。” 他竟然一骨碌就翻上来了,云舒真是诧异,也不知他究竟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身上本来就烧,这下脸就更烫了,她紧紧贴着里头的墙壁,下也不敢动弹。他拉过被子盖上,有暖意从他身上传来,她却紧张地揪着被子。 他每一下翻身,她的心都悬在半空中。 夜赫也是心跳如雷,空气中都可以听到他沉重急促地呼吸和心跳。她想必和他一样紧张罢? 与异性同床,两个人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她的背紧紧僵着,他不禁好笑,“这么紧张,还要不要睡了?” 云舒哼道:“那你回自己屋子去睡。” “既然已经躺这里了,再回去岂不麻烦。”他赖到底了。 “……”原来他也如此无赖。她闭上眼,却怎么也放松不了。感觉他移过来,就更加紧张了。 他拍着她的背,“别这么紧张,若是这样睡下去,醒来后背会疼。” 云舒哪里还会说得出话来,她紧张到快不能呼吸了。 夜赫心里虽紧张,但到底比她从容地多,心中的念欲像星星之火,隐隐燃烧起来。他深呼吸,闭上眼睛,以平静心情。 这样僵持了好久,两人方才睡着。云舒醒来时,夜赫仍在沉睡,眉有些纠结在一起,很好的皮肤,浓密的长睫。他在做什么梦么?不然眉怎么纠结在一起?连睡觉都这样不放松,他真累。 毫无预警的,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云舒吓一跳,一股偷窥的心虚油然而升。继而干笑。 夜赫也不禁笑了,她这个样子真有趣。伸手摸了下她的额,仍有些微烫。“你感觉怎么样?” 云舒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问地是她的身体情况,“我没事了。”说着坐起来,昨日高烧过后,今天脑袋格外地疼。 “那就好,”夜赫也一骨碌起来,两人身上都只穿着单衣,红晕在二人脸上蔓。夜赫率先下了床,“你梳洗罢,我出去。” 窘迫地看着他离开,云舒下床穿好衣服,还觉得恍忽。虽然昨夜什么事也没生,但是二人同床共枕,就是这一点,就已经叫人面红耳赤了。 生病过后脚步还是有些虚浮,正欲下楼吃早餐,夜赫拿着个托盘进来,“好好休息罢,别到处乱走。” “已经好了,难道还躺床上么?” “你还有点烧,再吃两贴子药,等好完全了再上路。”看着他,“你呢?”“什么我呢?”夜赫边把早餐端到桌子上边问。 “你是不是先走?” 夜赫的眸子箭一样射过来,“我当然等你一起走!” “哦。”这么凶做什么。哼,云舒却不好意思地垂了头,食不知味地吃着馒头,半晌看他,“如果,这一路你找不到我,会怎样?” “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个叫嘉风楼云舒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岔了问题,摇摇头,听得夜赫继续道:“这是一个情报组织,想要找一个人,只要付给他们银两,就算这人躲在天上,也会被揪出来。” 云舒这才明白他话里地意思。她默默地啃馒头,这时有人敲门,夜赫开了门,却是耿西。“将军,”他抱拳道,“云姑娘身体不适,你们多留几日罢。属下先到前线去了。” “嗯。”夜赫点头,“一路小 云舒朝他点头,“保重。”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三章 近乡情怯(上) 耿西走之后,云舒道:“我们出去走走罢?” “外头还有些雨呢,你身子又还没好。” “出去走走嘛,”她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这屋子里闷得慌,一股什么味儿闻得人难受。” 夜赫听她这么说,只好一起出去。这荒村野岭的客栈,都是路人夜里借宿的地儿,天一亮,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四处空空荡荡,出了门,便是官道和连绵不绝的山峦,蒙蒙细雨沥沥不断,清新的空气却顿时扑面而来,云舒身上的热也减轻了许多。 深呼吸了几口,云舒方对夜赫道:“你们为何要到前线去?难道……” “没有,”夜赫迅地打断她的猜测,“两国现在状态善还平稳,未有要开战的迹向。” 云舒这才松了气。若是面对二国的交战,他们的境地,可想而知! “你明知道我离开的目的,也知道我们之间要在一起阻拦太多,为什么还追来?” “我已经决定了,”夜赫望着她的眼睛,“待我们回去,便辞了官职。” 云舒瞪大眼来,“你……为何要这么做,为我放弃大好事业,不值得。” “值得,”夜赫握着她的手,“我怕的只是你,心里一直有介蒂。” 云舒垂下头来。 夜赫叹道:“我们归隐到山间,再不问世事----管北魏与越国是否开战,我们统统置之不理罢..” “怎么可能做得到不理呢,”云舒摇着头,“这样子不过是自欺其人罢了。” “那要怎么办?”夜赫目光晶亮。“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我做不到!”见她不语,他又接着说道,“你最最介意的是我与云将军拼死撕杀过。是么?” “也不单是这样……”云舒摇着头,“我们之间有太多问题了。新的问题就是。夜老将军反对。” 夜赫倒吸了口冷气,“那夜,果然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是么?” 云舒心虚地点了点头,“是的。本来是想去向你辞行地----不过我也猜到夜老将军不会赞成我们。与其那样,不如我自己走,早点断了好了事。” “你走得轻松,把我害得那么苦!”夜赫责备地道。 “此时不离开,以后会把你害得更惨。”云舒认真地望着他英俊的面容,“反正已经这样,不如我们……”呼吸好苦涩,“不如我们,就算了罢。” “如果决定放手。我就不会这么千里迢迢地跑来找你,”他这辈子,也许只对感情认真这么一回。“这一路行来,我都在思考我们之间的问题。就算父亲不同意。是我要娶你。是你跟我过日子。” 云舒只是摇头,夜赫地手放在她的肩膀:“听我地罢。”望着他的眼睛。“我们在一起后归隐山间,那夜老将军,夜夫人怎么办?他们膝下只有你一个!” “以前常年在战场,我在不在他们身边,没有半点区别。更何况,我们又不是与他们断了联系。隔一阵子去看看他们,这样也挺好。” “这样在他们看来,该是多么不孝,”云舒有些头疼,“我不想背负上离间你们家人感情这样的罪名。” “不会有人这么说的,”执着她的手,“有很多东西不如我们所想象地那样复杂,就算有再多的艰难,我们一起去面对,别逃避,成么?” 他的眼神近乎哀求。这个眼神让云舒的心顿时紧窒起来。他从前,何曾有过这样的神情?他是一个威慑战场,让任何敌国闻风丧胆的将军啊。 她没有言语,夜赫只当她是默认了。云舒身子还未大好,夜赫怕她在外头吹了风,只一会儿回客栈去了。 歇息了两日,云舒大好了,他们方才动身。天气也逐渐好起来,一路走走停停,倒不累。 渐渐近了阳,云舒开始忐忑起来。夜赫笑道:“近乡情怯了?” 云舒看着远方的雾气蒙蒙,“好象有些 “你在那儿要停留多久?” “不知,”云舒道,“一个月想必是要的。” “这么久?”夜赫的脸微变了变。 云舒看他地模样,不禁笑起来,“放心罢,、不会在那儿呆很久的。爹和娘都在等着我早些回去呢。” 夜赫这才放心点点头。到傍晚时分到了信阳,夜赫道:“在这儿过夜罢,待明天早上我送你出阳去。现今没有官文是出不去的。” “好。” 慢慢进了阳。这是个安静平和地小城,民风朴素,干净的石子路并不宽敞,路地两旁也没有人叫卖小玩意儿。临街地店面开着,生意却颇是黯淡的模样。 云舒是第一次来这儿,未免觉得有些怪异。见云舒一脸好奇,夜赫眸光一沉:“都是战争惹地祸。” 这里原是梁国的国土,几年前韩霁开始野心勃勃地开拓疆土,不多久便将梁国灭了,现如今归属于越国。 夜赫道:“战争使这里的原驻民都转移了,或是往都城去,或是隐到山野间,所以这里的经济就下来了。”云舒一声叹息。“战争想必是这里的人民生活艰难了。” “这点倒是不必太过担心,皇上每年都有拨银两下来重建这儿,”夜赫观望着四周,“你看这儿建筑完好,虽说平静略显萧条,但是至少未曾路有冻死骨。” 云舒抬眼看他,墨般的眉,黑漆漆的深海一般的眸子。“你们的军队,驻扎在哪里?“在城郊。” “你今儿要去么?” “不去,”夜赫道,“那儿离这里还有些距离。”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三章 近乡情怯(中1) 云舒便问道:“那出了阳到信阳还有多远?” “不远,不过六七里路。”夜赫望着她,“只是过了信阳到洛阳,还得有一阵子的路。到时我不能陪伴你,可怎么办?” “那有什么要紧?” “万一再生什么事情怎么办。”夜赫皱着眉,想了会儿方道,“不如我与你同往吧。” “那怎么使得,”云舒道,“你是越国的将军,若是让他们现了,少不了多生枝节。” “易了容不就好了么?”夜赫忽然咧嘴一笑,“好,就这么决定了。” 云舒还是有些慌,“这样不大好吧?若是让北魏的士兵让出来……” “待我易了容,你再决定,如何?”夜赫笑笑。当年他也曾易容跑到北魏去过的,只是是为好玩,并不为查探军情。 云舒无奈,只得依他。二人在阳客栈停置下来,要了两间房,云舒说从未来过阳,想在附近走走。夜赫于是陪同。 小城的空气清凉。虽说是春天了,但这儿地处北魏交界,早晚温差相当大,潮湿露重,穿着单薄的衣裳,还觉得有些冷呢。云舒打量着这儿,灰色的砖墙,青色的石子路,略显凹凸不平,穿着绣花鞋踩在上面还显得生疼。 夜赫领着她到阳最中心的地带,比别的地方稍稍热闹一些.网.临街的店面多了许多,各色珍玩,美食小吃,风月场所,都少不了。云舒见一家店里卖的珍玩有意思。便走进去瞧瞧,有西洋来的怀表,灰扑扑地上面还沾了土的所谓古董云舒低声道:“也不知是膺品还是真的?” 夜赫道。“真玩意儿只怕不多。” 女孩子家就爱那些饰,云舒见一金步摇相当别致。便拿起来仔细瞧着。那店家忙过来笑道:“姑娘有眼光,这金步摇可是有一百多年地历史了,看着还是这样锃亮如新。而且又是从前的饰锦轩打造地,你可曾听说过么?那是从前最著名的做坊,专门给皇家定制金银饰的。可精致着呢。” 云舒只是淡笑不语。这金步摇确实漂亮,做工精致,上面竟刻着一池的莲花,岸上竟还有几撇竹。她笑了笑,夜赫也看到了那杆修竹,问店家道:“多少钱?” “不贵,卖二百两银子。” 云舒不缓不慢地放下来,“太贵了。” “怎么会贵呢,这可是先朝的古董。”店家生怕他们跑了,继续说道:“而且这东西从前是浣沙公主戴过地,就这身份。也值钱,是不?而且金步摇金子多。本身就重。现在金价又这般贵,光是金子就够去二百两了。工艺都不算你钱的。” 云舒拉着他走,低声道:“太贵了,走罢。” 这时恰巧走进来一个人,却是耿西。他抱拳道,“将军。”说着朝他使了个眼色。 云舒也知道多半是有正事要谈,便去看别的东西去了,他们俩到门口谈话,那店家一直鼓吹让她买那个金步摇,她却挂念着他们在说些什么。 心里一直担心着,如果二国开战,那该怎么办?兴许是她想太多,可是她多么,害怕战争! 不久夜赫进来,说有些事要出去,让她先逛逛或是先回客栈去。云舒担忧地问他:“是……要开战么?” 夜赫征愣了下,哑然摇头:“你太过担心了。不是的,是原先部下出了点儿事,得帮忙料理下。” “哦,”云舒这才露出笑来,“那你去罢。”夜赫直至确认她知道怎样回客栈之后方才离开。等回来时,已是傍晚了,云舒正坐在屋子中,拿着针线在那儿刺绣。好在包袱中带了针线与竹弓绷子,倒还可以打一些时间。 “绣竹子?”他拿起来看了看,“还未曾问你,为什么那么爱竹子呢?” “不知道,”云舒微笑,“家里打小就有种的,看着成习惯了“原来是思念故乡。”夜赫从怀里拿出他曾经捡到的那方绢子来。 云舒笑着要抢,夜赫迅地避过,她笑道:“好呀,真是厚颜,堂堂将军捡我的东西竟不还么?” 夜赫也笑,“就是不还,又怎样?” 云舒第一次见识到他这样无赖的模样,不禁好笑,转过身去,“算了,就当是赏给你了夜赫笑笑,“我回屋子换身衣裳。” “嗯。” 他去不久,有人敲门,心想着应该是夜赫,开了门,外头站着一个陌生男人,她疑惑地看着他,“你是?” 突然看到他嘴角隐隐的笑意,再看他她地眼睛,讶然现,他就是夜赫!北魏男子流行戴冠,他也弄了个白玉冠戴上,穿着素白长衫,这样一装束,好象整个人都变了,一股儒生气质油然而生。最好笑的是,他居然贴起了胡子! 禁不住笑起来,“这抹胡子破坏了你的美感。” 夜赫笑,“看得出来是我么?” “乍一看是看不出来。”云舒掩嘴笑着点头,“若是熟悉你地人,细看还是认得的。” “这样装束了去北魏,你觉得成么?” “你真地要和我一同去?” “当然。” “……好吧。”难为他有这份心。云舒背过身去,忽地感觉一个什么东西嵌入了她后面的,讶异地回过头来,夜赫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云舒莫名,边伸手去摸头上地东西,边问:“什么?”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三章 近乡情怯(中2) 指尖触到冰凉凉的东西,垂垂的坠子,细致的纹路。欲摘下来,他却道:“别拿下来。”说着拿出面镜子,照着后面让她看。云舒愣了下,“这面镜子……” 不是当日她在会稽时在店里看到的么,怎么……他买下了?夜赫淡笑不语,用镜子照着那个饰,看到是不久前在珍玩店中见过的金步摇,又是惊又是喜,“这么贵你怎么买了?” “只要你喜欢,又有什么要紧。” 云舒的脸微微红了,“那也不应该这么破费才是。” “我一个大男人,拿那么多银钱何用,自然是要买点东西来讨喜欢的人欢心。” 云舒听他说得认真有趣,不禁笑了。夜赫自后面轻轻环住她的腰,她的背一僵。夜赫下巴顶在她的肩膀,“以后若能每日这样该多好。” 云舒脸火辣辣地烧,心怦怦直跳。她回过身来看着他,“若是我们出身在普通人家里就好了。” 夜赫抚摸着她的头,“就算是现在的身份,也没关系。只要有信 云舒只是垂着头。他慢慢将她拉入怀中,钢铁般的手臂紧紧地将她拥抱。云舒不着痕迹地叹息,手却拽着他的衣服。 次日一早,用过早餐之后便准备离开阳。阳的守卫只拿白眼扫着他们俩,“去去去,别烦碍大爷做事..” 夜赫闷声不吭地拿出令牌来,他看了半晌,忽然就换上了笑脸:“原来是位将军。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夜赫与云舒策马而去,只叹这些人的逢迎势力。夜赫道,“一会儿进信阳城,就得靠你了。不行我再叫李瑞年去想办法。” “嗯。” 阳与信阳只隔几里路,很快便到了信阳城下。夜赫看着这里,不禁有些恍忽。如果当时就拿下边城,当时就让北魏成为越国的一部分,那样的话,他与云舒会不会更从容些呢? 等夜赫回过神来的时候,云舒已经在跟守卫说话了,“这位大哥,麻烦你,我是云知树将军的义女,这位是我义兄,我们想进城去。” 那守卫一脸置疑的神色,“从未听过云将军有义女。” “有的,”云舒认真地道,“不知连青城将军有没有在信阳?” 那守卫听她唤连将军的名讳,不觉有些疑惑。半晌才道,“你认得连将 “是,”云舒道,“连将军看着我长大的。”连青城和云知树,通常轮流驻守信阳,按往日时间来算,现在城中的应当就是连青城。 那人迟疑了下,道:“没有文书我们是不让进出的。既然你说认识连将军,这样也好,将军就在前面不远处喝茶,我叫他来认一认你便是了。”云舒点头道,“好的,麻烦你。”她看了看夜赫,“等下只说你是我的义兄。” 夜赫没有言语。过了会儿连青城果然来了,见到云舒,又是喜又是惊讶,“小丫头,你怎么来了?”说着不忘看了看夜赫。“这位是?” “我是他的义兄云赫,请多指教。”夜赫斯文有礼地道。 云舒紧张地看着连青城,生怕他会认出夜赫来。 但连青城只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云舒身上,一边拉着她进城一边问道,“怎么回来了?有没有通知你师父师娘?” 云舒摇头道,“在越国生了许多事情,也来不及告诉师父师娘就回来了。” “哎,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连青城叹道,“不过一载不见,就瘦得这般。你师娘看了又要怨你师父了。” 云舒又说了些问候的话。连青城时不时与夜赫说上几句,但是夜赫都非常简短地回答,云舒笑道:“义兄为人沉默,不喜言语。” 连青城偷偷地道:“是义兄?还是相公?” 云舒刹那红了脸,“连叔叔笑人家。” 连青城爽朗地哈哈笑了。听得他们是要去都城,也不挽留,“你这回应当会留在师父师娘身边了罢?” “我也不知。”云舒道,“到时再说罢。” 又说了会子久别重逢的话,方才离开了。云舒与夜赫出了信阳城,直往都城而去。云舒在马上笑道,“云赫。呵呵。” 夜赫微笑,“在战场上与他交锋过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好在他也未曾现是我。” 云舒点头道:“是啊,把我一阵紧张。万一认出来是你,那可就了不得了。”如果他们打起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想起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来,不禁打仗了个激灵。还好,那只是梦,只是梦! 仅仅是梦而已就叫她那样心碎揪心,如果是真的----她立刻收住了思想,夜赫看她神情古怪,问道:“怎么?是不是累了?” 云舒摇头,“才出来不久呢,哪里会累。只是在想,从这里去都城,就不远了。很快就可以看到师父师娘了。”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也想到云将军去。” “有何不可?” “这怎么可以。”云舒咬着唇,“让你们见面,我疯了么?我在旁边会紧张死。”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三章 近乡情怯(下) “我易了容,他未必认得。就算认得,他会在府中暗杀我么?” 云舒认真地点了下头,“会。师父是个国家重于一切的人。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义兄,只要你是夜赫,他必杀你无疑。” “是么?”夜赫的眸光微沉,“或许你对你的师父不够了解呢?或许他也有些欣赏我。再者,他不一定会认出我来“不要不要,”云舒坚决地说,“若你当成要跟我回云将军府,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夜赫好笑地看着刀子耍赖地模样,笑道:“我逗你玩呢。我怎么可能乐意到他跟前去?我和你一样会紧张。毕竟他是你的义父,将来也是我义父。” 云舒的面颊瞬间红了,“你又轻薄我。”夜赫笑了,“好罢。我说正经的。我不会去见云知树,不会让你紧张尴尬和难过。” 云舒这才舒了口气。她望着夜赫,“如果有一天,你和师父又争锋相对,我求你,不要伤害他。” 夜赫什么也没说。如果云知树要他的命呢?他是不是也不能反击?云舒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层,看她单纯干净的眼睛,夜赫叹了口气..见他点头,云舒方才笑了,“不过我最希望的,还是永远不要再有那一天。” 行了几天路,他们在离都城最近的城经罗落脚,云舒道:“明儿就要到都城了。” “紧张?” “那倒不是,”云舒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惆怅。” “些许是觉得有负云将军对你的期望罢。” 也许他分析的都对。这一晚在客栈中,半夜云舒来敲夜赫的门,“睡了么?” “没呢。”他让开身子让她进来,“怎么,又认生床睡不着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么大半夜地来,难道她…… “也不是,只是闷得慌,过来走走。” 他的大掌覆住她的手,“还在惆怅?” “你嫌我烦么?”云舒娇嗔。 “哪里,”夜赫道,“半夜有佳人来访,哪里还敢说烦字。” 云舒扑嗤一声笑了,“我到将军府,那你去哪里?” “总有客栈可以落脚罢?” “有。有个叫风来客栈的,很好很干净,你可以住那儿。”云舒道,“在那儿也不要四处乱走,要是让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是。我知道了。”夜赫的语气很谦卑。 云舒不禁又笑起来,“那就没有别的了。我有空时,就会去找你。” “你过来就这些事?再没了?” “怎么?”见他说得严肃,云舒也觉得有些愧疚了,“打扰你歇息了?” “我还以为有美人投怀送抱呢。” 云舒捶他的胸,脸上两抹红云狠狠地烧,他也不躲,过了会儿她拧他的脸:“你最近越油嘴滑舌了。” 夜赫顺势搂住她,“那也只对你而已。谁不知道我夜赫从来惜字如金?” “独独在我面前话多。” 二人一下子没了语言,云舒还被他搂在怀里,气氛显得格外暧昧。云舒可以听到他如雷心跳,他吻她,她本能地躲着。看他的眼睛,是陌生的,有什么在燃烧,面上却是隐忍的。 他抵着她的额,“早些成亲该多好。” 云舒突然明白过来,那是**的眼神,他的声音,也是隐忍的。脸刹那间红透,她推开他,夜赫倒也不强求,她说一声:“我想睡了。”便急匆匆离去,看得他不禁笑了。 次日一早,二人没事人一般,进了都城,云舒的心格外复杂起来。感觉好久好久未曾回来这里了,在这个她成长的地方,连空气都显得格外清甜。 云舒先领他去了风来客栈。再次叮嘱:“不要太经常出去,嗯?” “知道了。”她成了小小管家婆了。 “我先走了。稍晚一些来看你。” “去吧。” 云舒这才离了风来客栈,往将军府去。她走的每一步,都觉得沉重。仿佛好久好久不曾踏过归家的路了,也不知师父师娘看到她回来,会有什么感受呢? 卷六-韶华之叹 第四章 尴尬相遇(上) 魏长歌的手指轻叩着那个模样可爱,笑眯眯的小猪。 不知舒儿为何会送这只小猪来做开业的贺礼,但是这只小猪却是极招人喜欢的,放在柜台上,往来客人都要摸它一把。 今儿客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开业至现在,凭着他们店里的招牌菜色和温馨的环境,客人川流不息,满座高朋。 叩着小猪,一下下的,仿佛叩到心坎里去。夜兄出也已经二十来天了,不知道他追没追上舒儿? 若不是店刚开业,走不开身,只怕他也去了。夜兄与她好,他几乎从来没有去争取过。一来他不能给她什么,二来,他看到舒儿喜欢夜兄,所以才没有去争取。可是此时,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去追。 可是他不能去,只能在这里失魂落魄地。更多的他知道,他就就追上云舒,结果和现在是一样的。 “当家的,”一个小二跑过来,“今儿人差不多了。” “哦,”魏长歌回过神来,“那打烊罢。” “对了,”那小二道,“这东西是沐姑娘的,她今儿忘了带走。明天你交给她罢?” 魏长歌看小二手上的东西,却是一支玉箫。他有些征忡。她也会吹箫么? 想起以前在皇宫时,舒儿站在他身后看他奏箫的模样,心蓦地划过一丝疼痛。玉箫有冰冷的触感,尤如这突变的天。 这几日突然寒冷起来,昨天竟还下了场小雪,不知这突变的天气,是否召示着什么呢? 想起见雪.ap..魏长歌就忍不住要叹息。这丫头很来劲,他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他与她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完全没有听进去。置若罔闻。 该怎么办?她几乎每日都来,人家也都以为她与他有不同一般地关系。他是不要紧。可她是个姑娘家,这样传出去对她的声誉该有多坏的影响! 打烊之后他回屋子里去,自从上次沐见雪和苗老爹说是他地未婚妻之后,苗家的人就很少在他跟前出现了,尤其是苗芸。他有愧疚。但是要他娶她,那是万万不能地。这日回到家里,看到苗家张灯结彩起来,好奇地走过去,苗老爹正在外头贴红绸子,“苗老伯,家里有什么喜事么?” 苗老爹看到他,脸上变得不大自然起来,嘴里仍然说道:“哦。明天芸儿要出嫁了。竟然忘了贴子让你来吃酒。来来来,到屋子里来坐罢。” 魏长歌有些吃惊,但是仍长长地舒了口气。抱拳笑道:“这样天大的喜事,真是恭喜你们了。” 苗老爹笑着点头。魏长歌回屋子里去封了一封大红包给他。“明儿店中还有事,就不来喝酒了。” “这般客气……”魏长歌将那两条十两的银砖塞到他手中。便回屋子里去。次日早上才到咏和园,便看到沐见雪。 她笑盈盈地过来,“魏大哥。”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形容淡淡地道。 “刚刚去隔壁的新罗绸庄。”沐见雪笑眯眯的,“想过来吃个早餐,见小二地门才开。” 魏长歌点点头先走进咏和园里去了。 沐见雪跟在他后面,心情不是不失落的。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了,他仍然一点动心的意思也没有呢? 是不是云舒姐姐在他心里,就那么重要…… 心里丝丝地疼,她蹙着眉,在他回过身的那一刹那,又是阳光般的笑容。他问,“要吃什么?” “榨菜肉丝面便好。”魏长歌点头吩咐下面的人做去了。沐见雪坐到一张桌子上,怕打扰了他。一碗面下肚,顿觉温暖许多,见他在柜台之后,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里蓦然又疼痛起来。 他这个神情,永远不会是为了她! 忽的,他的目光朝她投来,芳心顿时混乱,急忙低下头来喝汤。再抬头来,魏长歌已经向她走来了,他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面好吃么?”生涩地开场白。 “嗯。” 魏长歌点头,“那就好----虽然我这样说你可能会有点伤心,但是我不想辜负了你地青春。” 见雪的心怦怦直跳,手拽着裙角,紧张地咬着唇。忽然抬起头来,大眼里有着倔强:“就让我在你身边不行么?” 魏长歌欣赏她的勇气,但,那不是爱。“这样又是何必?你花一样地年华,何必在我身上浪费了?我此生,再不能像对舒儿那样对任何一个女子。” 见雪虽然早就知道他是爱着云舒的,可是听着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地刺耳和让她钻心地疼!有酸涩涌上鼻尖,“我知道。我不介意也不行吗?” 魏长歌柔软下来,“你别傻,你该去找一个爱你地人,那样你会比较幸福。” 见雪倔强地道:“你以后会不会成亲?” 魏长歌一愣,“这如何知道。” “人总是逃不过这样的人生大事,”见雪认真地道,“云舒姑娘想必和夜将军是能成佳偶地了,既然你要成亲,还不如娶我。” 魏长歌几乎失笑。这丫头说的话还真有意思,而且,她仿佛完全不觉得说这些话有什么不妥。他叹气道,“若我终身不娶呢?” 沐见雪倔强地咬着唇:“那我终身不嫁。” “……”魏长歌叹气,“你这样,不是强加压力给我?若你终身不嫁,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只要是我愿意的,你又有什么罪孽可言?” 魏长歌站起来,“虽然是你愿意,但是你是否也要考虑下我的感受才好?那样我该有多重的负累。我们只当普通朋友,这样不好么?” 沐见雪的眼眶里迅盛满了泪水。原来她让他如此沉重,是他的负累!她倒吸了口冷气,不言不语。虽然知道要征服他是个漫长艰难的过程,可是打小倔强的性格却让她不想轻易服输!魏长歌故意忽略她的眼泪,二人冷了场,他只好背过身去,回到柜台之后。沐见雪在桌子上留了些铜钱就走了。长歌看她离去,心里有深深抱歉。或许他这样,太伤了她的心罢。 卷六-韶华之叹 第四章 尴尬相遇(中) 云舒抚摸着有些沉旧了床帐,被褥。 已经好久不曾回到这个原来属于她的房间了…… 昨日她到将军府门口时,老家丁差点没认出来,呆望了半晌,忽然欢天喜地道:“哎呀,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云将军不在家,云夫人一边叫着:“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小姐远在越国皇宫,怎么可能回来?”话音才落便看到云舒了,她吃惊地看着云舒,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半晌才扑过来,“真是舒儿啊?” 娘儿两人难免抱一起痛哭。云舒先止了泪,拿绢子替她擦拭,“师娘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你怎么回来了?”她摸索着云舒的脸,“让我好好看看你。怎么瘦得这样!” 久别重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云舒交待了出宫始末,云夫人听她说到冰尘死去,也叹息道:“这个我也听你师父说了。哎,好好一个人……还好你没事,不然师娘也别活了。” 一直到天黑,云知树方才回来,一进门家丁就说云舒回来了,他大步疾风地回到屋子里,见到娘俩正在说话。云舒看到许久未见的师父,格外纠结。云知树握着她的肩膀,“你可回来了。” 云舒叹气道,“对不住师父,未完成你们交托的任务。” “傻孩子,”他拍着她的肩膀,“这事也怪不得你。本来让你做这个就委屈你,我也知道你的性格----若不是实在没有靠近韩霁的线人在宫中,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都过去了..以后就好好在家里罢----”想了想跟夫人笑道,“不对啊,舒儿大了是要出嫁的。呵呵呵。” 云舒地脸儿红起来。不自觉地就想起夜赫。但是想到他与师父身份的差异,神色不禁复杂起来。 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饭。饭中到旬,云舒说出她在越国找到亲生父母一事,云知树和云夫人大骸,细细询问了认亲的过程。云知树叹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咳,那让你去毒杀韩霁一事。就更加让你为难了。” 云夫人所担心地却是:“虽然找到亲生父母甚好,但----你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在我们身边了?” “舒儿实在难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亲生父母生离十七年,舒儿也实在不忍心离开他们……”她垂头,继而笑道。“以后舒儿会经常来看你们地。半年这里,半年我的父母那儿。” “傻丫头,”云夫人道,“那你夫家怎么办?” 云舒的笑意僵在脸上,低下头去挑菜。若是师父知道她与夜赫关系不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不过。她并不准备告诉。她也不知道和夜赫最后能不能走到那一步,所以她现在什么也不说。 这一夜云夫人自然是拉着她说长说短,直到云知树道:“舒儿千里迢迢回来。旅途劳累,你有多少话。明天说不得?” “是是是。”云夫人站起身来。“见到舒儿回来我都乐疯了。好了,你好好歇着罢。反正你在这儿的日子还长着呢。”晚了云舒躺在曾经的床铺上,竟然睡不着。这里,或许已经太久不属于她了。她想着夜赫在客栈中不知怎么样,这里地食物吃不吃得习惯。 转念又脸红起来,他吃不吃得习惯,这也要操心,她似乎想太多了。况且他是个长年驻扎在营地的人,应当也是吃得苦的。 幽幽地一声叹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不果断,不绝决是对还是错。其实说到底,她还是不舍得断了这份感情,不舍得----他。 可是最后的结果,是不是自讨苦吃,她也不知道…… 金步摇卸下来,放在枕头边上。她拿起来,细细把玩着。还以为他是个粗心的男子,未曾想也有如此细腻的感情。见她喜欢,还特意去买了回来。倒不是这金步摇有多值钱,难得的是他这颗心。 辗转了好一会儿,方才睡着。次日早上,云舒以出去走走为由,去了风来客栈。夜赫没有出去,在屋中看书。 她笑:“竟当起儒生来了?还看《诗经》呢。” 夜赫也笑,“你别看我长这模样,其实我还是有些诗人情怀的。”哦?”云舒止不住掩嘴笑。越接触越觉得,他褪去冷漠地面容,竟是如此可爱。“昨儿睡得可好,吃得可好?” “很好。”她在关心他,这滋味真不错。“你呢?” “也挺好的。”好在,在师父面前竟没有特别的愧疚感。 夜赫微笑,云舒接着道:“我想给父母报个信儿,但是走前匆忙,就是飞鸽传书,也要有信鸽识路……” “哦,昨儿傍晚我已经了传书回去了。” “咦?”云舒讶异道,“这里不是你地地头,你怎么……” “正如你们在会稽安排了不少线人一样,我们的线人也不少。”夜赫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这些,很快就要离我们远去了。” “怎么说?”待我们游玩山野间,过惬意地日子,不就可以不用理会这些了?” 看来,他是认真地。“这事儿,还是以后再商议罢。” “回会稽之后我就会辞官。” 云舒被他说得复又紧张起来,“我真不想去想这些……就算你辞了官,很多事情也没有办法解决啊。” “会有办法的,”夜赫道,“回去之后我会先试着说服爹和娘。若实在不行,还有私奔这条路。” 云舒牵强地笑了笑,“对了,你在这儿准备呆半个月。你难道也准备在这儿呆着?” “对啊。”夜赫道,“难得清闲。若你也有空,不如带我四处走走?” “好。” 他们步行,细细品味着异国都城地风情。云舒带他去卖小吃的地方,烤的肉串子,一人抓了一大把边走边啃。 夜赫笑她,“看你斯文的样子,真不像会这样拿着肉串吃的人。” 云舒吐舌,“难道我还要拿着绢子捂着嘴吃?” 夜赫大笑,“你吃给我看看。” “好坏。”她娇嗔道。 卷六-韶华之叹 第四章 尴尬相遇(下) ---- 插播广告---- 琉璃新书:公主驾到 欢迎大家收藏!嘻嘻。 这样的气氛,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能这样简单轻松地在一起,真好。一路走一路吃,待到玉山脚下的时候,二人的肚子都吃得圆滚滚的了。看着几乎垂成直线的山路,夜赫道:“去山上做什么?” “去拜访我的师父。” “云将军?” “不是,”云舒微笑,“我的另一个师父啊。” “哦,”夜赫忽然想起来,“当日我被毒蛇咬伤,是你救了我。原来你是专门拜师学过艺的。” “聪明。”多好的夜赫啊。和他在一起,抛弃那些背负的思想时,感觉很轻松。 “一个女孩子家学这些,真是够古怪的。” “我还不是被逼的么。” 夜赫看着她,“难得你身负异凛,在皇宫之中还能那样干净单纯。” 云舒呵呵笑了,“舒儿并不喜欢那些斗争,除非不得已,才对人出手。而且公主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学了这些的。”原来是这样。” 他们顺着山路往上爬,半至一半,云舒就体力不支了。叹气道:“以前体力多好,现在竟然半截路就这样气喘吁吁。” “你是受过重伤的人,这体力,许永远都恢复不了。”夜赫先她一步,蹲下来,“上来罢。” 云舒拍了下他的背。“稀罕你背我?才不要。”“来吧。”夜赫坚持,“看你累的。” 她犹豫了下,夜赫却很不客气地将她背起来了。吓得她差点跌下去。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尖叫道:“差点掉下去。” “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地。”夜赫背着她,气不喘脸不红地往上走去。背部传来她的体温,暖暖的倘遍全身。云舒脸儿通红,小时候师父这样背过她,现在大了。却是他。“放我下来罢。” “我背得动。” “你自己也说,受过重伤地人体力可能永远恢复不了。你忘了你也受过重伤么?” “你是刀伤,与我的毒伤是不同地。” 夜赫不由分说把她背到了山上,自己却是满头大汗..云舒帮他擦拭,然后牵着他去玉彬师父那里。再往山里走了约莫五里,方才看到了一处茅屋。 夜赫笑:“这样隐居在这里,倒显得惬意。将来我们也去找这样一方净土。” 云舒领着他走到那个院子里去,“师父----” 夜赫打量着这里。木制的小屋子,约莫两间的模样。前面是小小的院子,还有栅栏与苗圃,种着些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听得木门吱呀一声。夜赫寻声望去,呆住了。 云舒也呆在当场。 门开了。是玉彬师父。还有----云知树! 云舒地面色瞬间变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夜赫。好在,他在征忡了几秒之后迅恢复了神色,云舒只好装作自然地朝玉彬师父行礼,“师父,好久不见。” “的确的确,长成大姑娘了。”他拍她的肩膀,问跟来的是谁。 夜赫又以云赫之名字自呼之。云知树的眼睛锐利地在夜赫身上上上下下地扫描,云舒笑看云知师道:“师父,你怎么也在这儿?” “恰巧来找你玉师父说些话儿。”云知树看着云赫道,“原来是义兄。这样说来,是越国人了?” “是。”云舒有些慌乱地答道。 夜赫倒是淡定从容,“因不放心她一人独自上路回北魏来,所以就护送她一程。云将军应当不会介意罢?” “当然,这一路多谢你照顾小女了。”云知树抱拳道, “哪里,这也是我的职责。” 云舒在旁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差点跳出来了。好在,师父还有事在身,很快便离开了。临走之前道,“带你的义兄回来吃饭。” “哦。”云舒嘴上应着,心里却想。到时直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 直至云知树离开,她才松口气,玉彬师父与夜赫倒是相当有话题,二人饮着茶,天南海北地聊。午后,玉师父便不留他们了,“过了中午这儿便阴冷了,你们早些下山罢。” 辞别之后,云舒才对夜赫道,“也不知我的师父有没有认出你来。” “云将军?”夜赫道,“我猜他没有。虽说当对手这么多年,我们却从来没有打过照面。” “万一认出来怎么办?” “你呀,”夜赫扶着她地肩膀,“就是思虑太多。” 云舒这才笑道,“也是。” 他们下山,夜赫笑道:“真不请我去将军府吃饭么?” 云舒拍了他一下,“你最近怎么越坏了!” 夜赫点一下她的鼻子,“跟你闹着玩的。云将军看起来为人严肃。” “你以为别人看你有多亲切?”云舒吐舌,“第一次见面,还以为你是雕像呢。” “这是什么话,”夜赫从来不知原来他在她心里还曾经是雕像。“我就那么木纳面无表情?” “对啊,冷冷地,跟冷面罗煞似的。”云舒说完自己也笑了。 夜赫亦笑,云舒要送他去风来客栈,他道:“不必了。你回去歇着罢,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跑。” “你识得回去地路哦?” “自然。”对于路势地形,夜赫有极高地敏感度。 云舒这才与他分开,自回将军府去。云夫人迎面便问道,“你那义兄怎么不带回家里来吃饭?” 云舒只道:“他还有事呢,以后再来。” 云夫人笑道:“只怕不是义兄罢?” 云舒目光闪烁,“就是义兄啊。”云知树倒笑道,“那个人看起来英俊轩昂,配你恰好。” 云舒的心怦怦直跳。师父果然没认出夜赫来,不然断然不会说这样地话。只听得他继续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找婆家的时候了。” 云舒嗔道,“人家才回来,师父就说这个。” “就是就是。”云夫人道,“我还巴不得舒儿能多陪我几年呢,”说着惆怅起来,“她现在又找到了亲生父母,以后呆在身边的时间就更加少了。” 云知树也征忡了下,接着笑道:“吃饭吃饭。”席间又问不少关于云赫的事,云舒答得小心翼翼,生怕在师父面前不小心讲出夜赫这个名来。 云舒在北魏呆不多久便想父亲母亲了,在半个月后终于决定返回会稽。云氏夫妇见她要走,自然是百般舍不得。 他们送到都城外面来,云夫人拉着云舒的手,红了眼眶:“这一去,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云舒亦垂着头,伤感地道:“舒儿不孝,不能总侍奉你们左右。” “傻孩子,”云知树道,“既是找到了生父生父,自然要回去他们身边的。“待过一阵子,我再来看你们。”云舒道。 “那么长途劳顿的,你现在的身体哪里吃得消。”云夫人心疼地看着她,继而转头向夜赫道,“一路上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 “我会的。” 见夜赫与云知树站在一起,云舒已经显得不那么忐忑了。师父应当没认出夜赫来。又说了许多话,他们才出城来。回头看看,师父师娘的身影已经逐渐消失,云舒开始有些难过起来。心沉甸甸的。正如云夫人所说,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隔得这般久,就是路途就要二十天,总是往返也不大可能。 夜赫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叹道:“也是难为你。一边是亲生父母,一边是养父母。” 她的感受原来他都明白。云舒不禁有些欣慰。二人一路缓慢前行,近来天气骤变,竟有初冬那样寒冷,偶尔还有小雪飘落。 夜赫看着天色道,“天气这样不好,路上只怕要耽搁了。” “你急着赶回会稽去么?” “那倒没有,只是这样冷的天,怕你着凉。”舒轻声道:“我哪里就这样体弱了?” 马儿奔驰在官道上,轻土飞扬。几日之后顺利出了信阳,在阳呆了一晚,云舒见夜赫闷闷地,便问道:“怎么了?” “没有。” 可是他的眼睛却泄露了他的忧郁。云舒知道,他多半是舍不得他的战场。轻声叹气,“我并没有拉着你让你放弃你的将军之位啊夜赫看着她:“在想什么呢?我并不是觉得放弃了将军这一职位可惜。” “那就是忧郁战场上没了你不行。” 夜赫笑了,“你也忒瞧得起我。战争是团体活儿,那么多功勋,并不是属于我夜赫一人。” “可是你带领的好,不是么。” 夜赫不语了。往日这些东西,都与他没有相干了。 卷六-韶华之叹 第五章 一触即发(上) 这日傍晚,夜赫与云舒落脚在江澄。这儿距离阳已有近百里。 天将黑,他们牵着马,走在青石的路子上。唯觉得不详的气氛笼罩在城中,路人行路匆匆,一副逃亡景象。 夜赫与云舒交了个眼神,二人心中都有恐惧的预感。还是云舒嚅嚅地开了口,“他们这样惊慌,难道是要打战?” 夜赫浓眉深锁,“应当不会。”其实心里已经有底,这儿没有天灾,值得这些百姓这样慌乱逃命的,只有战争。 心里隐隐的不安起来。他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竟要开战了?!云知树一点了没有表露出来,而且一路上也没有异样。 云舒默默不语,时不时看看他。她比他更加惊慌恐惧。夜赫很快就回过神来,朝她微笑,“别担心。应当不会打战的。” 云舒牵强地笑笑。去投宿客栈,掌柜的正要关门,见他们道:“哎,不收客人了----要打战了!你们还是赶紧往南边走吧!” 夜赫与云舒的心情顿时如遭冰泼。夜赫问他道,“掌柜的怎么知道要打战了?” “阳那里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打起来了!不然我们这么匆忙做什么呢。”掌柜说着把店门关了起来。 云舒如置冰窖之中,浑身冰冷。果然这一天,还是会来! 不知是哪一方先开战的呢?师父并没有表露出来要打战的意思,那么,是因为突情况,所以引了战争吗? 夜赫握紧她的手,“走罢。我们往前边一点。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落脚..” 云舒站在原地不走,半晌才道:“你不去阳吗?” “不去。”夜赫果断地道,“咱们走。” 他虽然不去。但云舒看得出来,他仍是担心的。前线地状况。二人都无比关心。云舒却又不能劝他去!她也但愿他不要上战场。更不希望他与师父,或是连叔叔在战场上决一生死。 他们之间的气氛格外僵硬起来。夜赫笑着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云舒看他,“你这个笑,好比苦瓜了。”那么牵强。 夜赫目光移向远方,“既然已经决定。我就不会再赴战场。反倒是你,难道还催着我上战场么?” 云舒摇着头,“只是害怕你会后悔。”他握住她的手,头一次觉得他地指尖,也是冰凉的。云舒便不语了。就算他为她下定了决心,他地心里,对战场仍是念念不忘的。他是一个将军,如果真的将国家大事抛诸脑后,完全不关心的话。那这样的人,还值得她去爱吗? 可是她又不能劝着他去赴战场,心里格外难受。二人默默往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客栈。定了两间房。客栈中几乎没人。下了两碗面回屋中。夜赫见她一直默默不语,安抚她道:“快别这样了。战争爆没爆还不知道呢,你就这样急。等回了会稽再说。” 用过晚餐之后,二人各自去歇息,可是云舒却格外难过,生怕他真地要去战场。躺在陌生的床上,那不大洁静的被褥让她更加睡意全无,只好将被褥扔一边去,拿自己的衣服来盖。 可是如此一来就格外地冷,思绪又混乱,最后干脆坐起来,点了盏灯,坐在那儿呆。突然之间那天晚上做的梦窜进脑海中---- 那一箭穿过夜赫的胸膛,她看着他伟岸的身躯砰然倒地,心猛得就揪了起来。如果他上战场,万一,万一有那样的时刻所以,自私一点,还是不要让他上战场了! 云舒奔到他所在的房间,夜赫也没睡,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开了门,云舒一头就扎进他地怀里,他还以为生了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又有人欺负你?” “不是,”她紧紧地抱着他,“你……不要上战场好不好?”好。”她不说,他也已经决定好了的。 云舒望着他的眼睛,半晌才说:“对不起。”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对不起地。” “也许是我太自私,”云舒道,“但是,我真的不愿意你上战场。多危险!” “嗯。”他微笑,复又将她搂入怀中。漆黑地眸中,却有一丝复杂一闪而过。 云舒好半晌才离开他地怀抱,“好好歇着罢。我回屋子去了。” “若是又认床睡不着,不妨过来。” 云舒逃也似的走了。那晚烧同床共枕不过是迫这个无赖没有法子。回到屋中,正欲上床歇息,突然间身后一股异动,云舒还以为是夜赫。身手如此敏捷,正欲回头来,后脖子突然着了一掌,疼痛袭来,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夜赫敲了敲云舒的门,见里面没动静,还以为她睡懒觉呢。但是随即又想,这些日子来一路随行,她的作息时间向来准时,应当这个时辰已经醒了才是。 推门进去,却是空空荡荡的,不由心里先是一惊。 先想到的是她是不是因为两国开战,所以又逃避去了?没有立马下论断,在屋中转了一圈,忽然桌子上一个信封吸引了他的注意。 “想救云舒,到阳来。” 夜赫这一惊非同小可!云舒被绑架了!怎么一点没有声响?他太失职了,他的屋子就在她隔壁,怎么一点声响也没听到?会是谁绑了她? 而且还指明了要他到阳去!难道是他以前的部属干的吗? 可是这个可能性很小啊,他们无端端地绑架云舒做什么?难道知道他决意隐退沙场,所以以此来逼他吗? 也不来及想太多,立刻收拾了东西就前往阳。心里想着,他们应当不会伤害云舒罢? 快马加鞭,不顾春雨沥沥,顶着寒冷一路前行。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阳,一进城便看见了流光,流光抱拳道:“将 夜赫劈头便问:“云舒呢?” “属下不知,”流光迷惑地看着他,“你不是追云舒姑娘而来了么?” “她不曾在阳?”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他与流光素日就好,流光必不会骗他。这样看来并不是流光所为了。那会是谁?!不会是连青城或是云知树派人做的吧? 卷六-韶华之叹 第五章 一触即发(中) 夜赫将事情简略地告诉他,流光皱了皱眉:“难道是李瑞年将军做的么?” “怎么想到他头上去?” “只是那么一感觉,”流光微笑,“以他的性格,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流光看着夜赫,“军中有些谣传将军为了云舒姑娘以后将不再涉战场,这不是真的罢?” “是真的。”“将军,这……”流光看了他半晌,突的幽长叹息,不语了。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将军的私事,他没有什么可以去左右的。 夜赫不肯停留半分,便到越军营帐去。远方还有销烟弥漫,这一派苍茫肃穆,让夜赫的心跟着紧起来。 飞来到李瑞年帐中,李瑞年正在看地形图,看到夜赫来,忙乐得迎过来。“夜兄,你来了。” 夜赫开门见山,“云舒是你劫来的罢?” “哎,怎么一见面就说这个。”李瑞年呵呵地笑,“来来来,你一路赶来,想必累了。坐下休息罢。” 夜赫不吃他这一套,“你把云舒劫来,这个举动未免太过份。” 李瑞年正色道:“你为女人弃国家大事于不顾,难道就不过份了?” “那是夜某的私事。” “是私事没错,”李瑞年看着他,“论理我也是没有什么资格说你。但是敌在当前,你怎么能够视若无睹!你也知道军中少了你,好像老虎瘸了条腿!要是北魏真把我们给灭了,你这辈子心里会舒服?女人哪里没有?可是国家,只有一个!” 他声如洪钟.p..夜赫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直响。他沉默不语,为和云舒在一起,他知道必然要承受军中将领同仁的指责。在他来讲。这是两难。一边是云舒,一边是国家。不管选哪一边,都让他痛心疾。 李瑞年又软下心来:“感情嘛,这咱也可以理解。但是,如果有一天越国真被北魏灭了,你们俩过得心安?我看也不心安。就算没灭。你看着我们在战场冲锋献阵,这心里能舒服?” 夜赫只是沉默不语。李瑞年摇头叹气:“没用,真是没用!还枉全军都指待着你回沙场来指挥。罢了罢了,云舒姑娘在你的帐子里好生供着,一根头也没掉。” 夜赫停顿了会儿,方才调头往自己的军帐去。离李瑞年地帐不太远,藏青色的圆形蓬布。掀了帘子进去,只见云舒迅从床上弹起来,见是他。又惊又喜,“你来了。” 夜赫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他们没有怎么样你吧?” 她摇头。“那倒是没有。” “真是对不住。居然在我眼皮底下让人把你劫走了。”于是问她怎么回事。 云舒大略地同他说了,幽幽一声叹息。夜赫心里不好受。所以显得格外沉默。云舒也明白。二人只是默默坐着,什么也不说。半晌夜赫才道。“我们走罢。” “哪里去?”她扬了扬睫。 “回会稽。” 云舒垂下头,“你还走得了吗?” “走得了。”为云舒,霍出去了。尽管里这样的矛盾。 云舒看了他半晌,咬牙与他一起离开帐蓬。知道不让他上战场是煎熬,但是那个梦……太清晰了!她害怕有一天梦会成真! 二人正欲策马离去,前方突然响起号角声。云舒从未离战场这般近过,心不免悬了起来。她看到夜赫有片刻地征忡。停了一小会儿,方才重新抬起脚来。云舒的心蓦地沉重起来。他地步履,如此沉重艰辛,让她好难受。如果没有她,他就不必承受这么多的压力,他仍然可以威慑沙场,征战八方!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沿途有士兵投来惊讶的目光。夜赫与云舒策马出了军营,云舒道:“就在这里留一个晚上罢。” “不必了,直接走罢。”他怕留在这里,徒生许多枝节。 云舒也不会反对,二人正欲出城,突然有个士兵跌跌撞撞地跑来:“夜将军,不好了!” 夜赫眸光一敛,“怎么了?” 那士兵道:“李将军重创!” “怎么会!”夜将军道,“我前脚刚走,他后脚怎么就重创了?” “因为韩将军……”那士兵止不住流下泪来,“韩将军不知为何竟一剑刺穿了李将军的胸口,此时李将军也不知是死是活。属下顾不得许多,赶紧来请您,就怕内乱!” 夜赫心扑腾扑腾地跳,他看了云舒一眼,道:“舒儿,我得赶回去处理一下。你和我一起罢!” “你去吧,我就在城里找个客栈。” “……”夜赫紧张地看着她,害怕她以这个原由,从此就离开自己身边。“还是一起去罢。现在兵荒马乱地,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云舒知道他担心,只好随往。才到帐中,便看到一地的狼藉,夜赫大惊,心知不好了。前方传来铿锵剑声,繁杂地声音让云舒的不安迅涌现。 终于近了,看到流光与韩志忠刀剑相接,喝道:“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流光一边招架一边道:“此人重伤李将军,行为鬼祟,触犯军纪还不束手投降!” 夜将军对韩志忠喝道:“韩将军,快住手!再不住手,立刻军法处置!” 韩志忠这才收了手,跳出一尺开外,他看了看天色,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众人被他笑得诡异,夜赫喝问:“志忠,你做什么!到军帐来给我个解释。” 韩志忠冷哼道:“还要什么解释,再过一会儿城门就要破了,你还有空坐在这儿说闲话!” 卷六-韶华之叹 第五章 一触即发(下) 众人皆惊。流光问道:“你说什么?!”城门将破,难道…… 夜赫迅派增派人手到城门,命人将韩志忠关押。来不及审问韩志忠具体是怎么回事,但观其情况以及其言论来看,指不定是他背叛了越国,引敌军入境! 云舒在旁边看着他,提心吊胆。如果北魏真的打进来,夜赫无论如何不可能全身而退,他只能上战场。心里又复杂又害怕,只觉得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抬起头来,夜赫的眸子如同黑夜的星,灿烂明亮。“对不起,舒儿。” 他胸口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答应过她不再上战场,可是他现在要违背了!李将军重伤,军内混乱,如果他此时还不出面,如果越国真的破国,那他将无法原谅自己!之前给自己设定的种种理由,都因为现在的局面而破灭了。 云舒如置冰窖,因为他的一声对不起,意味着他们,也许永远再也走不到一块儿。她深呼吸,每一下呼吸都像刀在挖刻着她的心。她一直让嘴角上扬,露出笑容来,可是她知道,这样的笑那么僵硬!她听到他说:“现在,你先去我的军帐里呆着。我很快就会回来。”他望着她,几乎是恳求的,“不要走。不要轻易离开军帐。” 他的眼神让云舒神伤,她的神伤,让夜赫心碎。他把云舒送到军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突然捧过她的脸,狠狠地对着她的唇吻下去,一番汹涌澎湃。云舒睁开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一股莫名的心痛袭遍了全身! “我很快回来。”夜赫迅离去。头也不回。 云舒追了两步,停下来。不管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也不知究竟生了什么事情。阳城门会破吗? 师父.ap,.连叔叔,会再一次与夜赫决战沙场吗? 夜赫策马前往阳城门,只见北魏已经兵临城下,城墙上面,已经挂着一些士兵地尸体。弓箭手们一次次弯弓,“嗖嗖”的声音,外头兵箭交接,震耳欲聋的撕杀,号角声,不绝于耳! 夜赫心惊!怎么才一会儿功夫,他们已到城下了?韩志忠勾结北魏,欲陷越国于不义吗?! 想到这里,一股凉意自背脊传来。上城墙看了下情况。好在,敌军离这里还有约莫三四里路。目测过去,两军交战情况相当。北魏并没有占多少优势。 夜赫这才稍放松了些,立刻指挥调度。观望着了如指望地地形。然后召来流光。细细地吩咐,尔后流光迅按照夜赫的吩咐去行事。 夜赫看着远处弥漫地销烟。呼喊嘶叫的声音,刹那间心里苍凉无比,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他就不必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又或者如果他不是出身在将门之家…… 云舒所有的顾虑都是对的,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战争锋起他而身处泰然。在沙场上,他又不得不面对云知树,不得不面对连青城了。这些都是云舒地亲人,而他,现在要与她的亲人决战。 心丝线地抽疼。他们的缘份,会不会因为战争而走到尽头? 因为做战方略的改变,越国暂时有些势头了,把北魏逼退到信阳城门口,两军遥遥相望着,暂时歇息。 夜赫一夜不眠,研究地形,分派任务,忙碌让他根本来不及去想别的事情。 天将亮,望着薄薄的晨雾,仿佛还在沉睡中的大地。夜赫心惊如水。 “将军。”流光突然出现在身后。 夜赫看他一眼,眼中有着疲惫。“怎么样?” “大队的人马都已经到了,”流光道,“埋伏在十里坡准备伏击。” “嗯。” 不知道云舒在营中怎么样了…… 流光似是明白他的心思似地,“云舒姑娘还在营中,将军切莫太担心了。有人照应她的。” 夜赫点了点头。她没走,就好了。 等到局势明朗一点,再做打算。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可是……所有思绪,化为一声沉重的长叹。 直到这日下午,夜赫方才有时间可以回到营中,进帐时云舒正托着腮坐在床榻边,神情空洞地让他揪 见到他进来,她立刻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嗯。”夜赫看着她,“在这里,还呆得习惯么?” “嗯。”云舒不正面回答,“情况,怎么样?”她望着他,看到他眼中地疲惫。想必他也一夜未眠吧。 “暂时歇了战。”夜赫道,“只是既然是北魏挑起的战争,想必不战到两国破败不罢休。” 云舒神色黯然,“在北魏呆了那么多天,师父都没有提到过要战争地事情。“兴许是怕你担心,而且这是军事机密,就是你是他地亲生女儿,他也不会轻易泄露与你。” 云舒垂着头,半晌,她才靠入他的怀中。沉稳地心跳听起来格外让她迷恋,这里,以后还有机会依靠吗? 夜赫他拥着她,“对不起。我背弃了诺言。” 云舒摇头,“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也不想----谁都不想战争。” 夜赫望着她,他最害怕的就是战争爆,她要随之离开自己身边。果然她接下来就说,“战争只怕一日两日停不下来,不如我先回会稽去。” 夜赫的心悬了起来,她这一走,将来必不会见他。“你一人上路,我不放心。” “没有什么要紧的,”云舒道,“若你实在的不放心,安排个不管事的士兵陪我一同走就好了。” 夜赫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道:“还是等情况稳一些,再做打算。”虽然自私,他却不舍得不愿意,就此放手! 谁能体会她现在的迷惘,甚至他自己都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纠结。 云舒却仿佛读懂了他,“你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吧。” 夜赫点点头,出外吩咐士兵将伙食送到帐子里来。夜赫回头对云舒道:“在营中不比外头,虽然将军的伙食有特别例菜,但是和外头仍是没法儿比。你吃得惯么?” “嗯。” “让你一个纤纤女流跟我过这样的苦日子,对不住。” 云舒望着他的眼睛,“我们谁也不愿意这样夜赫眼里是她,思绪却不觉飘远了。这一战打起来,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当时北魏紧急要求和亲,是因为国力衰竭,再也无力再打。而越国,同样的兵消马陨,再没心思恋战。将近一年的时间,能够让他们实力再起吗? 他们这次打战的目的又是为什么,想灭了北魏,还是因为听说冰尘公主的去逝而大动干弋。这一次,只怕一方不败,不罢休。 卷六-韶华之叹 第六章 命悬一线(上) 云舒强作欢笑,装碗饭给他,“吃吧,想必你昨儿也没吃好。” 二人默默无误,好久云舒才问:“你见过连叔叔了吗?还有我师 “没有。”夜赫道,“我还未到战场上去。” “哦。”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苦涩,“无论怎样,要小心……” “我会的。” 吃过饭,夜赫又要到前面去。担心云舒无聊,想带她走,可是又怕她时刻关注着二国战事,心情更加紧张。 倒是云舒自己提出来想随他一起去看看。夜赫只好带她随行。天气不大好,雾气蒙蒙的,云舒观望着四周,一派萧条的景象。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战争给他们带来了恐慌,有一大半的百姓都往别的地方去了,想是怕战火波及了他们。 云舒看夜赫,他的脸格外的凝重,眉头深蹙在一起。想起来曾经在皇宫里,他说过他那么厌恶战争,可是却没有办法,那是他的职责。 云舒跟着他上城墙,看着外头一派死寂,心里七上八下,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她从来没有上过城墙,尤其还是对于她来讲是敌国的城墙。哦,也不能算是敌国吧,她的爹和娘,可都是切切实实实越国人啊! 所以她站在这里,目光迷离,心好象死沉的海,漫无边际,空空荡荡。 回头看一眼夜赫,他望着远方,微眯着眼,笔挺的鼻子,上端是浓眉的纠结。近在身在咫尺.p..可是此时感觉,他,离她好遥远。 这一天竟一点事情也没生。但越是如此,他们越不能离开。夜赫怕云舒无聊。让一个士兵陪着她去附近逛逛。她却不肯,夜赫只好安排她去他在附近扎的营。城墙附近扎了几个营地,保证士兵能够有地方可以休息和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云舒坐在帐中,百般无聊,心凉丝丝地。她今儿和夜赫提过想要回会稽去。可是夜赫不肯。害怕她一个人上路,她知道他更害怕的是他们从此,陌路天涯。 外面安静得像深夜里的山谷。云舒从来没有想到过在离战场如此近地地方,能这样安静。但是这份宁静,却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静谥。她心慌,刺绣地时候总是扎到自己的指尖。 直至夜深夜赫才回帐子里来,一日相安无事。云舒看到他肩上的雪珠子,“竟然下雪了么?” “是啊,变天了。这样的春天居然下起小雪来。” “早春下雪在北方也是时有的事。”她拍了拍他身上地雪花。“你吃过了么?” “嗯,你呢?” 她点了点头,“去歇着罢。一日没睡了。” 夜赫漆黑的眸子紧锁着她的脸。眸中有笑意。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还是行军床。狭窄得只能挤下他一个人的身躯。云舒被他的目光盯得脸颊烫。“我打地铺睡。” 夜赫笑了,“当然是我打地铺。” 虽说有过一次同床共枕的经历。但是那时她在生病,意识没有此时这么清晰。她帮忙夜赫将地铺打好,看也不敢看他,直接翻身上床,面朝着里边。 夜赫不禁好笑,他躺下来,“你冷么?” “不冷。”云舒有些紧张地道。 “嗯,那睡罢。” 夜赫望着她僵硬的身躯,嘴角勾起笑意来,好久不曾躺在床上,脑袋搁于枕上,没有胡思乱想,睡意袭卷而来。 云舒亦是不曾歇好,四处静悄悄的,回转过身来,只有夜赫均匀的呼吸声。帐子里黑暗极了,她根本看不清夜赫地面容。只是模糊可以看到他的轮廓,沉睡时那么柔软。 时间不觉流逝,眼皮开始沉重,恍忽间,她看到一个女子,雨中跪在一个潮湿的坟头,哀凄凄地哭着,云舒打着伞想过去,却现原来自己不曾打伞。 她冒着雨奔过去,瞥了眼坟头,却分明写着:夜赫之墓! 她顿时如遭雷霹,惊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再去看那女子,如此眼熟,那眉那眼,不是自己,又是谁…… 云舒地泪跟着那女子莫名的下来,眼睛火辣辣地疼,正想冲上前去问个究竟,突然远处一声惊雷---- “啊。”一声惊雷,把云舒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揪着被子,喘息不定。 夜赫火起身,握着她地肩,“你怎么了?做恶梦?” 梦境一点点回归,巨大地恐惧袭卷了她。她猛得扑到夜赫的怀中,眼泪扑朔扑朔地流。她紧紧地抱着他,夜赫亲吻她地额,“做什么梦了?” 她摇着头。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已经是第二次梦到他……她抬头望着他,黑暗中只看到他的眸子紧锁着自己,面容担忧。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的梦境里,却躺在湿冷的泥土中。那个场面,那个在坟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子,让她的心好似碎了一样疼。她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紧揪着他的衣服。 夜赫被她哭得心慌,“究竟是怎么了?” “你不要去打战,”云舒抽抽噎噎地,“会死的。夜赫的心突的一惊,紧紧地将她抱住:“梦见……我死了?” 她只是哭,不说话。哭得那么绝望,连夜赫都不禁有些迷惘起来。他拍着她瘦弱的背,“别哭。” 云舒却忘不了前一次的梦境和这一次的。这一次的这么绝望,让她醒来仿佛还在梦中一般感到失落。 好半晌才止了哭,夜赫道:“只是做梦,不必太介怀。” 云舒摇着头,酸音浑厚:“太真实了,我害怕。” 夜赫拥着她,“我不是还在你身边么。不怕。” 云舒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是这样依恋他,他挪开一点她也不愿意,紧紧抓着他。生怕这一分手,就是天人两隔。 卷六-韶华之叹 第六章 命悬一线(中) 夜赫有些哭笑不得她的孩子气,“我不会走,你放 云舒一直握着他的手,只要闭上眼,梦境就在眼前浮现。她开始害怕。连着两次都做这次的梦,是不是预示着,这样的事情将要生? 她使劲甩着头,要把那强烈的不安痛楚甩出去。如果真有那样一天,她该怎么办?!她没办法想象……夜赫吻着她的际。她梦到他的死亡表现得如此慌乱,他却有一丝窃喜。至少这样能说明,她是爱他的。 唇温暖灼热,落在她冰凉的脸颊,唇瓣。她听到他沉重的喘息,云舒红了脸,想推开他,手却那么无力。 莜地,他背过身去,大口的喘气。“对不起。” 云舒的脸红透,咬着唇,为他们刚刚的逾越。夜赫转过身来,“这样对你不公平……我想等到我们成亲。”他更怕的是,万一他真的在沙场上出什么意外,他这样做,岂不是毁了她。 他的声音粗呷压抑,听得云舒的脸越烧起来。她躺下面对着墙,“嗯,那,那我睡了。” 夜赫的手放在她瘦弱的肩,“好。不要怕,有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嗯。” 直到过了好久,夜赫才听到云舒均匀的呼吸声。确认她睡着他方才躺下。如果没有战争,他多想顺着刚刚的事水到渠成,这样她就非他不能嫁了,也不必考虑那么多的无奈,可是现在,他是要上战场的。 哎……他轻声叹息。 不久。夜赫听到帐外有声音传来,夜赫紧张地看了下云舒,未曾醒来。他迅地披了衣服,流光正在外面..东张西望。 “怎么?”夜赫问道 流光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夜赫的脸微变,旋即点头。紧接着,一股号角声起,云舒猛得从床上起来,眼中还有刚睡醒地迷茫。“怎么了?” 夜赫在换戎装。云舒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扮相。冷俊的气质,浑身英气和锐气不可忽视。夜赫安抚她,“去歇着吧,不会有事地。” “又开战了吗?”她的声音颤抖。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应当不会有事地。”夜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虽然黑暗,但是不用光明,他也能看清她的脸。大掌抚上她柔嫩的容颜,“在这里等着我。” 云舒的心凉沁沁地慌。“你不要去可不可以?” 黑暗中,她听到他的叹息。她知道,他不能地。她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她扑入他的怀里。“如果非去不可,那么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夜赫拍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拖近来,在她的额上重重一吻。“不必太担心。我走了。” 他没有回头。云舒向前追了两步,停留在帐中。追了又有什么用呢?明知道他不会为她停留的。或者,在国家与她面前,他始终还是责任大过于一切。 默默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师父和连叔叔,也都能平平安安! 远方已是撕杀成一片。烽火四起,火把将黑夜点燃。 刀剑相接的锵锵声,马蹄踢踏声,吁声,蔓延在空气中。夜赫站在远处,看着两军撕杀。他冷冷地看着眼前景象,流光走上前,将驽给他。 夜赫走出山坡,带领着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士冲出去。两军如同潮水一样互涌向彼此。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忽然,数十只箭朝他喷射而来。夜赫的巨剑当当当挡下箭矢,顺着箭矢来地方向看去,却是云知树! 夜赫没有反击,而是策着马往旁边而去。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作战,毫不留情地朝云知树放箭。 他的箭矢所射之处,敌国士兵刷刷倒地。众士兵呐喊着一**往前冲。流光长剑飞舞,迎战在最前方。 撕杀到近天亮,夜赫才一声令下他让他们暂时撤退。这样恋战下去,讨不了好处,只会让双方损耗士兵。 士兵们休息约一个时辰之后,他又再度追击,给北魏来个措手不及,将他们逼回了信阳的驻地。这一战小胜,全军上下士气高昂。 夜赫在帐中指着地形,一一分派了将军前锋带领人马悄悄地去埋伏。直到这日晌午,他才得以坐下休息。心中挂念云舒不知怎样了。 默默自嘲,还好自己未曾早日成家,不然征战沙场地日子老是有牵挂,那还怎么安心打战。 夜里战火又再点燃,夜赫领着部队冲锋前行。两国交战正酣,大地一片苍茫。夜赫坐于马上,忽然之间马儿腿上中箭,他翻下马来,警觉地守望着。 四处都是我军敌军,混乱至极。突然之间看到耿西,已经受伤,一手掩着鲜血淋漓的手臂艰难抵对两名北魏将领。夜赫忙上前去帮忙。 周围有箭四处扫射,夜赫用剑将箭矢一一打落。他靠近耿西,“你受伤了,去包扎一下!” 耿西咬牙道:“没事儿,我还挡得住。“别逞强。”夜赫命令道。 耿西无法,只好服从命令去了。 脚下叠着无数尸体,夜赫挥剑挎驽,所向披靡。夜赫一直追着北魏一名颇有名望地将军,名为赵渠地,见他策马回转,他也忙从属下那儿先牵了匹马来,疾奔而去。他在马上挽起驽,朝他飞射。就在这时,又一波箭朝他汹涌而来,夜赫挥之不及,一只箭从他的肩上擦过。 他呼了口气,有惊无险!他在箭雨中傲然前行,巨箭挥及之处,四处都是断掉地箭矢。流光在旁边说道:“将军,还是到后头一点。再往前去太危险。” 夜赫点了点头,正欲离去,转身之间突然看到一个身材不甚高大的穿着越国士兵戎装的男子,正举着弓夜赫正欲问,那弓里却突然射出数十支箭来!夜赫大惊,因为离得太近,虽然剑身拦下了二三十支箭矢,但是,有两支箭,却硬生生地穿过了夜赫的胸膛! 时间停驻了。 夜赫听到流光大叫:“夜大哥!” 旁边的一切开始沸腾起来,那个暗算自己的越国士兵被人迅地包围,流光飞到他的身边,“夜兄!你怎么样?”他一边问一边朝旁边吼道,“快点拿担架!快!” 夜赫却丝毫也不觉得疼,好讶异。甚至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在流光回头吩咐的那一瞬间,他的世界开始颠倒,他重重地摔后摔去。 然后,一股尖锐的刺疼从脑后传来!闭上眼前,他听到的是云舒撕心裂肺的叫声。“夜----赫----” 卷六-韶华之叹 第六章 命悬一线(下) 云舒坐在帐子里,左右都不是。 她心慌意乱,从昨天开始。他晚上没有回来,出去问那些士兵,他们都对她客气至极,守口如瓶。 前线究竟怎么样了?他究竟怎么样了? 没有人一个人来告诉她任何讯息。她坐在帐中等得快要疯掉。这天黄昏趁着他们不注意,偷了匹马,往前线而去。马儿疾奔,扬起她的衣襟。 她的心莫名的急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生。她暗暗说服自己:一切都是梦而已。因为做过的梦,所以才如此不安。嗯,一定是这样。 终于到了临时驻扎的营地了。看起来战势已经稍退,她奔上前去,却让士兵推出来,“走吧,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云舒着急地道,“夜赫在吗?” “夜将军,”那士兵疑惑地看着这个女子。能直呼将军名讳的,应当与将军关系匪浅吧。“你是将军的亲属?” 云舒红了脸儿,“我是他……的未婚妻。” “哦。”士兵点了点头,“早有耳闻。哎---- 士兵的一声叹息让云舒的心悬了地起来,“怎么了?” “想必你还不知道,”士兵看着她说道,“将军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也不知是死是活,军医已经派了好几个过来了,也没见结果。不过将军帐里我们进不去,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啊。” 云舒的脸刷得惨白!他受伤了!脑海里闪电一样闪过她梦到过的画面,顿时心如刀绞,忍着泪。问他道:“让我进去看看他好么?” 那士兵看她这么伤心,又不忍拒绝,但又不能坏了规矩。只好叫她等一下,她去向上级请示。 云舒在外头。恰巧看到流光低着头走过,忙叫道:“流光大哥。” 流光见是她,有些吃惊,但随即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云舒焦急万分。“刚刚听说夜赫受伤了?”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差点没哭出来。“他现在怎么样了啊?” 流光没有言语,只是一声叹息。 云舒顿时如置冰窖。他这一声叹息,比说了什么更让人难过心碎!“请你带我去看看他。” 流光没有迟疑,“走吧。” 云舒跟在他身后,忐忑不安,紧紧地拽着裙角。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地,对吗? 如果有事……她心痛地几乎不能呼吸。如果有事。她该怎么办呢?!她想过离开他,可是没有想过如果这世界上将不会有他的存在会是什么样子! 很快就到达夜赫的军帐了。云舒站在门口,深深地呼吸。不敢进去。万一他…流光见她这样,叹气道:“进来吧。或许这是他最后地日子了。” 流光的话让她顿时崩溃了。她全身颤抖。指尖凉透。最后地日子……怎么可能。怎么会!不要这样……不要……樱唇被咬得出了血,她顺着流光掀起的帘子步入帐中。 帐中不大。夜赫躺在行军床上,盖着被褥,脸色灰白。 只消看见他这副模样,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扑到他的床边,忍住号啕大哭的冲动,捂着嘴,哭得呜呜咽咽。 流光被她哭得心里难受,心里想着,这样一对佳偶,竟是几次三番地受阻隔,也不知这次夜将军能不能再捡回命来…… 云舒伸手抚着他温度极微的面孔,这样安静,这样柔和。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抬起眼来,满目的泪水,红红的叫人心疼。她看着流光,“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伤到了心肺,而且伤口很深,”流光神色黯然,“可能生还的可能……”很小。重重的叹息取代了他最后那句话。 云舒的心弦断裂了! 她扑到他的怀里,眼泪好象洪水,汹涌无歇。上次被小青龙咬伤,中了那样地剧毒他尤能醒过来,这次一定也可以化险为夷的! 云舒向来不信神佛,此时也不禁双手合十,默默流泪祈祷。 “如果他能醒来,我愿意用性命来交换。” 流光在旁边听得有些震惊!她竟能为夜将军到这样程度……但愿夜兄真能醒来,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上天总是眷顾夜兄的,他每次逢凶都能化吉,但愿这次也不例外。 他默默地走出去,留云舒在帐中。泪已干,她麻木空洞地看着他。她不是大夫,这次他重伤,她什么也帮不上! 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云舒只要一想到那天梦里她看到自己在夜赫地坟前哭,就觉得心都被掏空了。她俯下头去吻着他没什么血色的唇,“你要醒来。如果醒来,我们就成亲。不要管什么北魏什么越国了,也不要管你和师父是不是上过战场决过战。我只要我们在一起,真地……我不再总想着离开你了。只要你醒过来。你一定要醒来。” 她把头靠在他地胸口。曾经那么强烈的心跳声,此时却显得如此微弱。她一直喃喃自语,空神空荡荡地,心里也空荡荡的。 次日一早,夜赫突然动了,云舒一阵欢喜,还以为他醒了! 谁知他嘤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出来。云舒一时慌了神,六神无主,心疼地看着双目紧闭的他,泪流满面地出帐子叫大夫。 军医很快就来了,为夜赫把脉,然后,长长的叹息。 云舒紧张地看着他的神色,看到他叹息之后,她整个人一软,几乎栽倒在地。还好流光及时地扶住了他。大夫抹着泪道:“准备后事吧。” “不----”云舒狂地扑到前面去,一边流泪一边揪着他的衣襟,“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快点醒,你给我快点醒过来啊!” 流光看得眼泪酸,过去拉她道:“云舒姑娘,别这样……云舒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捂着面泪流成河。准备后事……大夫的话尤在耳边。原来她做的梦是真的,原来,她是个预言者。 如果当时死死抱着他不让他上战场,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吧?就算以后他怨她恨她,至少他还活着!现在……她悔啊,肠子都悔得纠结。突然间喉咙一股腥甜,“哇”得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流光在旁边看呆了。忙忙地出帐子去叫刚走不久的大夫,那大夫见云舒这样,也是摇头,忙替她号了脉。 她呆呆的如木偶一般,眼神也不看夜赫,心如死灰。 大夫对流光道:“想是伤心过度,气血上涌。不妨事。不过这位姑娘气血弱,现在又遭遇这样打击,要好好休养才是。我开几贴子药煎了来吃,以助活血化淤。” 说罢大夫就去了。流光站在云舒身后,她这样子连他看了都不禁心疼。“云姑娘,别这样。要是将军醒来看到你这样子,还不知心疼得怎么样了。你还是快快地高兴起来,指不定还有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像三年前,大夫也说叫准备后事了,可是他最后还是醒了过来。这次有你在这儿,他肯定也会醒来的。” 三年夜赫也曾重伤,只是伤得不像这次这样重。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一关,他是否能过得去。 云舒呆呆的。流光又不敢走,生怕她做什么傻事。 过了一两个时辰,云舒方才缓过劲来。“我要带他回会稽。”什么?”流光讶异地问道。 “你没有听错。”云舒目光空洞,“反正都已经是这样了。假如他真的……不在了,他也会希望回到父母身边。我带他回会稽,如果他到会稽还活着的话,京城御医多,兴许还能有法子。” “……”流光心想,这或许就是拿死马当活马医了。也罢!“好。我即刻准备。但是全程只能走水路。” “好。派个大夫和士兵跟着我们。” 流光点点头,去了。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七章 缺失记忆(上) 十天后。 云舒望着昏迷中的夜赫。他们已在船上船上行了九天之久。夜赫没有死去,但也不曾醒来。大夫每天熬了药,云舒就以嘴对着嘴,一口口喂他吃。每天替他擦身,换药,早已忘了男女之嫌。 可是就是这样细心的呵护,他仍然不醒来。云舒渐渐却觉得有了希望,因为他不死,就证明他的病情没有大夫想象的那么严重。如果能坚持到会稽,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她坚信。 走水路不似6路那么颠簸,所以一路都很平顺。在途中听到战况,原来流光屡立战功,北魏渐渐趋于劣势。 云舒虽然担心师父师娘和连叔叔,但是那份心,却慢慢淡了。眼下,夜赫才最重要。她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以前的枷锁已经让她太沉重了。 魏长歌望着由远而近的船,心里无比的沉重。 船上载着他生死未卜的兄弟,载着他心心念想的人儿。不知道看着夜兄弟如此煎熬,她又是什么光景。 终于近了。 身边有个人在靠近,魏长歌看时,却是见雪。 “我也听说了。”她淡淡地望着江面。 “哦。” “希望夜将军不要有事。”她真诚地说。 船靠近了来,魏长歌抢先上去。才进船舱便看到一袭白衣的云舒,那么纤瘦,好似只剩了一把骨头。削瘦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显得格外明亮有神.. “魏大哥。”她轻轻的叫,嘴角有着淡淡笑意。“一路辛苦了。”难为她对着他,还能笑。 魏长歌去看夜赫。心中蓦地一痛!离去前还是好生生的人,现在……他上前和一同回来地士兵一起抬起担架,才到岸上。将军府也派了人来,要将夜赫接走。 云舒。魏长歌陪着前往。魏长歌看着云舒道,“在外头日子不好过么?瘦得这样。“没有啊。过得挺好的。”她淡淡的笑。只是这一路行来,她茶饭不思,难免清瘦了些。 “别撑,我知道你心里难过。”魏长歌忍不住心疼。 云舒于是不言语了。半晌才扬起长睫毛来。“他一定会没事地。你看这么多天,他都撑过来了。所以他一定会没事。魏长歌点着头。 云舒回头看了看,“咦,我刚才好象有见到沐姑娘。” “哦,兴许是先走了。” “她是个好姑娘,你怎么不好好把握呢?” 魏长歌苦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到了将军府,夜不语和夜夫人迎接出来,见到夜赫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夜夫人就哭起来。夜不语冷着脸,眸子里有着心痛。“送到他房间里去。家福。去请几名御医来。” 直到安置好了,夜不语和夜夫人才注意到云舒。夜不语面色不善。倒是夜夫人。客气地说:“多谢云姑娘一路送他回来。” “不须多礼,这是云舒该做的。” “是内疚吧?”夜不语突然道。“你地师父重伤了赫儿,是不是因为内疚,所以才送他回来的?” 云舒刹时如遭雷霹。原来,原来夜赫受重伤是因为师父?! 她一个踉跄,几乎没摔倒。夜夫人拉着夜不语,摇了摇头。云舒咬着唇,“云舒并不知道……” 夜不语袖子一挥,长叹一声,大步离去了。 夜夫人道:“他这个人脾气就是这样,你别太往心里去。一路行来也累了,去歇着吧。往后还得你照顾照顾赫儿。”夜夫人心里明白的很,赫儿那么爱云舒,如果没有她,说不定他也坚持不到现在。 云舒只是行了礼,“对不起。” 夜夫人摆了摆手,“这事怪不得你。” 云舒与魏长歌一同进入夜赫的房间之内,他被下人小心翼翼搬到他的床上,夜夫人握着他地手,默默拭泪。念叨着神灵保佑她唯一的儿子。 魏长歌劝道:“夫人别伤心了,夜兄会好起来的。” “但愿承你吉言。” 不久御医来了,他们一干人等出去,由着七八位御医联合会诊,然后开了单子,口服外用的,开了一堆。才出来,夜夫人便迎上去问道:“各位,怎么样?” “夫人放心吧,”其中一名御医道,“伤势虽险,但好在没有恶化。而且伤口料理得很好,再养一阵子,应当可以醒来的。” 云舒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闭起眼来。 魏长歌摇头叹道:“你也信起神佛来了。” “只是……”御医的一句话,让他们的心复又悬起来。 “只是什么?”夜夫人问道,“你快些说吧,真让我们着急。” “只是将军伤了脑袋,得要醒来之后才知道脑伤有没有对他带来影响。” “影响,什么影响?”夜夫人道,“难道会变成傻子不成?” 御医只是叹了口气:“要醒来才知道啊。”一番话说得云舒又开始担心了。御医离去之后,夜夫人对着云舒道:“这一路还是多亏了你啊!你又救了赫儿一命。不管他醒来是什么光景,能活着便是好的。” 云舒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夫人这说地是哪里的话。我哪里有做什么呢。” “那名大夫都跟我说了,”夜夫人道,“难为你一个女孩子家……” 云舒不觉红了脸。魏长歌不知其中详情,看她的模样,也能略知一二了。这一两个月来,他地心思淡定许多。也知道自己与云舒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也不再去强求。 只要她过得好,他便满足。 眼见着夜赫暂时无碍了,云舒也高兴许多。洗了澡,看夜赫有夜夫人在照料着,便到咏和园去。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七章 缺失记忆(中1) 魏长歌给她做了几碗好菜,二人坐在角落里吃着。云舒看着店内宾客如云,“生意不错呢。” “托福,还不错。” 云舒道:“不知道爹和娘怎么样了,可是我一时半会儿又走不开。” “我派个人帮你去给他们传个口讯如何?” “好啊,”云舒欣喜地看着他,“又得麻烦你。真是太谢谢了。” “不麻烦,反正是吩咐店里的小二去。现下我也忙得走不开身。” “如此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太客气了。” 两人又说一些分开这段时间的新鲜事。魏长歌道:“没想到战争又爆了。还以为不会再燃战火。” “可不是么。”云舒垂头叹息,“也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了。” “听说北魏屡战屡败。” 云舒的心突突地跳。“真的么?”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要开战?北魏并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对付越国啊! 是因为公主,所以怀忠帝决定放手一拼,还是满朝文武不甘于现状,想要翻身?可是这样换来的,会不会是北魏彻底亡国呢?师父师娘,不知道怎么样了。 师娘看到师父上战场,肯定也是特别担心吧。哎,若是永远和平,那该多好。 魏长歌沉重地道:“是啊。” 云舒拿着筷子,食不知味地往嘴中送着魏长歌为她精心而做的食物..魏长歌看着她,忍不住叹息。如果能照顾她的人是他,那该多好。 饭罢云舒要回将军府去,魏长歌送她。二人默默走在路上。 云舒看他。“魏大哥可曾为以后想过?” “现在这样挺好,酒楼生意平稳,生活安定。也别无所求了。” “能过得快乐,就好了。”云舒知道劝他也无用。而且。还要他喜欢沐见雪,这事儿才能成。奉劝他早日成婚这样的话由她说出来,在他听来,只怕会觉得莫大的伤悲。 一直送他到将军府门口,魏长歌道:“回头伯父伯母来了会稽。我会安排他们在我那儿住下。再命人来传信与你。” “好。那多谢你了。” “你我之言,何需言谢。”魏长歌挥了挥手,“进去吧。” 云舒于是进将军府来。那些下人丫环见到到她都十分客气,仿佛恐怖薄了她似地。双秀迎过来道,“云姑娘你到哪里去了?我们夫人还怕你就此走了呢。” 云舒脸红地道,“夜赫未曾醒来,我怎么会走。”就是醒了,她也不会再轻易离开他。 “那倒是,”双秀呵呵地笑。“少爷有你这位红颜知己,真是太有福气了。” 云舒微微笑,回到夜赫的房中。双秀识趣地并不跟进来。夜赫床边有两个小丫环呆着。也许是因为太无聊的缘故,坐在那儿几乎睡着。云舒便说道:“你们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她们仿佛得了赦令似地。飞一样就出去了。 云舒的目光落在床榻上地夜赫身上。灰白的面容,如此没有血色。如果不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还有脉搏,谁都要以为,他已经仙逝了。 云舒每每看到他这样,就伤心心酸不已。她执着他那么宽大的掌。上面有薄薄的茧,那是他长年握剑磨出来地。她用他的手摩擦着自己的脸,辛酸地喃喃自语:“夜赫,你怎么还不醒呢?都这么久了,快醒来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宁静。云舒玩着他每一根指头。非常修长,劲瘦。上面分布着一些不大显眼的疤。想必已经是陈年旧伤了。云舒这段日子来给他擦身换药,才知道他的身子上有好多的伤痕。这些想必是战争留给他的印记吧! 云舒轻轻地说:“你醒来,我煮肥肉给你吃。不是说要吃成圆肚将军么?可不能反悔啊。” 好想他能回她一句:变成大胖子,你也不嫌弃我么? 可是,没有。眼眶酸酸涩涩地,可是她却没有眼泪了。也许所有的眼泪,都在前一阵子流干了。她在他的手心吻一下,突然觉得,他握紧了她地手。 这个认知让她欣喜若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可是,他的神色毫无变化,他刚刚握着她地手已经变得松软。 云舒地欣喜刹那退去。难道刚刚,是她的幻觉吗?低头看着他地手,哪里有动过的痕迹。她于是开始怀疑,或许真的是她幻觉了,是因为她太想他醒来,所以产生的幻想。 次日一早徐应元夫妇就到会稽来了。云舒去魏长歌的家中,久别重逢,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关怀。 候婉盈拉着她的手,说着些贴心话。问到夜赫的情况,云舒只是摇头。候婉盈忽然看向徐应元,“不如让你爹爹去给他看看,说不定会有收效。” 云舒的眼睛亮了起来。当时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也是爹爹把她从鬼门关中救回来的么? 徐应元也道:“是啊,怎么说也要尽点力,眼睁睁看着他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 候婉盈拉着云舒到一边,“看来宝儿已经想通了?” 云舒知道娘问的是她与夜赫的事,她点了点头,“不想再背负那样沉重的负担----可是现在,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吉人自有天相,他肯定会醒的。” 当下云舒就带着徐应元去将军府,夜不语不在家,夜夫人忙出来见了。听闻徐应元是个大夫,也忙请到屋子里去。 徐应元诊过脉之后,看了御医的药方,又加了几味草药,说道:“虽然脉象弱了些,但还算平和。应当再过不久就能醒来了。” 夜夫人听了大喜:“如果真承先生吉言,那就太感谢了。” 云舒目光停留在夜赫的脸上。若他能早日醒来,那该多好。云舒送徐应元出将军府来,不好意思地道:“爹爹,舒儿要留在这儿照顾夜赫。等他醒来……”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七章 缺失记忆(中2) “爹明白。”徐应元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脸颊,“爹和娘就暂住在你魏大哥府上了。我们也会时常来看看你,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过来就是了。” “好。” 徐应元正欲走时,云舒又叫他留步。徐应元回头看她道,“还有什么事?” 云舒笑意盈盈,“不知道你和娘亲怎么样?” 徐应元倒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云舒接着说道:“你会介意娘亲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妃么?” 徐应元摇着头,“傻孩子。你们只要能回到我身边,我就满足了。” 云舒明了地点点头。 目送徐应元走了,方才回到夜赫的屋子里来。夜夫人正在和夜赫喃喃自语说些什么,见云舒进来,忙拿绢子拭了拭眼角。 “原来你父亲还会医术。” 云舒笑笑,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夜赫的脸上。夜夫人叹息道:“能早些醒来就好了。哎!” “会醒的。”云舒信心满满地说。 每日云舒不去哪里时,就在夜赫屋子里守候着他。这日早上突然想起来,便把针线活拿出来。那是昨儿刚刚裁的大红的绫罗,准备给夜赫做一身衣裳。 不知不觉红了脸。不知会不会有人像她一样,给准新郎缝制成婚的衣裳?可是她却是极认真地一针一线开始缝起来.,. 时不时地看看夜赫,再摸摸他的额头。 正想收回手来,突然觉得他的头朝她的手心靠近。害怕又是自己的幻觉,她盯着他,心扑腾扑腾地跳。 他真地在动!他把头靠在她的手心。然后舒服地又躺着不动了。 云舒欣喜若狂,手上的活儿也丢到了一边。“夜赫,你醒了吗?”她推了推他。“你醒醒啊。” 她盯着他,感觉他地睫毛开始眨动。她心跳如雷!他真的快要醒了吗? 他慢悠悠地睁开了眼。那如星般闪亮地眼睛。却是她期盼了一个多月的!她喜极而泣,握着他的手,“你终于醒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醒来的关系,还有些不适应,聚焦了好一会儿。方才看清楚云舒。他浅浅的露出笑,“娘子。” 一股电流窜遍全身,云舒地脸火辣辣烧起来。他怎么管她叫娘子?他们还没成亲呢!羞涩地握着他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头和身子有些痛。” 云舒蓦地想起御医说的话来,又想他刚才叫她娘子,不禁有些担心。“你认得我是谁吗?” 夜赫呵呵笑开了,“舒儿。” 云舒这才露出了笑,拉过他的手来紧紧交握着。“你醒了,真好。真好。”嘴角有什么咸咸的。他抬起手来,却又无力地垂下去。“你别哭啊。”他望着她,恳求道。 “嗯。嗯。”她用手背抹去眼泪,“你醒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去通知夜老将军和夫人你醒了。” 夜赫正欲叫住她。可是她却溜跑到门口去了。刚好一个丫环经过。她便叫那丫环去请夫人来。丫环急忙去了。 云舒又回到夜赫身边来,二人四目相对。云舒又是喜又是悲。“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是多么害怕。还好你醒过来了……不然……” “对不起。”夜赫看到枕边放着的红色绫罗,“这是要做什么用的?” 云舒红了脸,垂着头不说话。 夜赫却忍不住笑道:“原来你偷偷做起嫁衣来了。” 云舒嗔着拍了下他的手,“不愿意?好吧,我把它扔了就是。” “别呀。”夜赫笑起来,身子和脑袋乱痛,只好躺好,望着她,听她说话。原来,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仿佛一直听到耳边有她的叮咛,想醒来,却睁不开眼睛。 云舒只是看着他,仿佛看不够似地。夜不语和夜夫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含情脉脉互望彼此地画面。夜不语面无表情地咳了一声,云舒这才惊觉,松开夜赫的手,站起回身看着他们。 夜夫人欣喜地扑到夜赫身边,“赫儿,你总算醒了。” 夜赫看着他们,却是一脸地迷惘。他看看他们,又看云舒,惊人地说出一句:“他们是谁?” 浅淡地一句话,让大家惊骸得仿佛被定身了。云舒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慌乱地道:“他们是你的爹和娘啊!你怎么了?”他明明认得她地,怎么可能不认得他的爹和娘?! 夜夫人也上前道:“我是娘啊。你怎么不认得了?” 夜赫只是看着她,又看夜不语。之后摇了摇头。 夜不语立在旁边不说话,夜夫人却哭了起来:“完了,御医说他脑袋受重伤,他会不会变成傻子了啊。造孽啊- 云舒被夜夫人哭得心慌意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看着夜赫,“我是谁?” 夜赫又笑了,“你怎么又问?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你认得我,怎么会不认得你的爹和娘呢。”云舒着急地道。 夜不语看着云舒,“他认得你?” “是啊,刚刚问他我是谁,她说出了我的名字的。”云舒叹道。 “舒儿,”夜赫唤她,“我想喝点水。” “我去给你拿。” 云舒倒水去了,夜不语和夜夫人关怀地看着夜赫,夜夫人想要摸摸他的脸,他却闪到一边去了。 卷六-韶华之叹 第七章 缺失记忆(下) 夜夫人心里难受,流泪对夜不语道:“怎么办?他不记得我们了。是不是变成个傻子了。” “我看他人清醒得很,”夜不语道,“只怕是得了和福忠一样了。” 云舒疑惑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所谓福忠究竟是谁。夜不语对夜赫道:“你好好休养吧,过一两日我们再来看你。”说着拉着夜夫人就走。 夜赫刚刚醒来,夜夫人还没看够,哪里肯走。夜不语硬拉着她走了,出门前对云舒道:“赫儿睡着之后,到我书房来一下。” “是。”云舒心乱如麻。不知道夜赫究竟是怎么了,连父母也不记得了;二来也不知道夜老将军找自己想要做什么……是不是想让她离开夜赫呢? 回过身来,看到夜赫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想扶他起来喝水,他却起不来。云舒只好喝了一口,哺喂给他。 她没现,当她的唇覆上他的时候,他的嘴边有深深的笑意。 “还要喝么?”云舒问他。 夜赫点着头,坏笑着看她。云舒这才觉得好似被他耍了,将杯子复又放到桌子上。“你记得我的,为什么会不记得你爹和娘?” “我也不知道。” “那你记得我们是怎么相遇的吗?” 夜赫仔细地想了会儿,摇头道:“不记得了。” 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云舒难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把这些记忆都抹灭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原来他都已经忘记了。可是他却独独记得她。夜赫握着她的手,“可是我记得你,这样就可以了。” 云舒的嘴唇微微上扬。“没关系,我想你一定是刚刚醒来。慢慢的就会想起来了。” “我是怎么受伤地?”他问道。 云舒前些日子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心里却凉沁沁地慌,怎么会不记得这些了呢。真的是因为脑袋受了重创吗? 他看起来仍和以前一样精明。一点也不像失去记忆地人啊。 “原来是这样。”夜赫喃喃自语,当听到流光屡立战功之后。面上有笑容一闪而过。也许,他真的该退出江湖了。 所有地事情,他都记得。在睁开眼的前几个时辰,他已经有意识,并且已经做好了打算。他就这么忘记了所有事情罢。那样他将不必再上战场,反正现在战况良好。失忆也可以让云舒的心里没那么多的介蒂。因为云知树伤了他,因为他失去了记忆,所以,她应该不会再想着闹着离开自己了。 尤其刚刚醒来,看到她竟在缝制嫁衣,心里涌现出暖暖的甜蜜。他地决定会是正确的,那么多年东奔西走的沙场生活,他也已经过够了。 云舒将他脸上的碎拨到一边去。柔声道:“你饿么?” “不饿。” “我去煮些清淡的粥来,稍晚你就可以吃了。” 云舒起身就走,夜赫猛得坐起来。抓住了她的手。云舒倒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就起来了----感觉怎么样?”“没什么不适。”夜赫动了动身子。“躺了那么久。怪不得连身子都僵硬了。” 云舒笑笑,“我不是还昏迷过两个月呢。” “咱俩真是天生一对。这样多灾多难。”夜赫道,“娘子,咱们成亲吧。” 云舒笑着用食指戳了下他的额,“还没成亲就管我叫娘子。装蒜呢?”夜赫也笑了。 “我去了。”云舒走两步又回头,“我让双秀进来,有什么事的话也好照应。”说着去了。到厨房,见有现成的材料,就用小地陶锅用细火慢熬鲑鱼粥。 想起夜不语说的话,便去他书房一趟。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道他做自己要说些什么呢?原就不喜欢她,想必因师父伤了夜赫的关系,他更不喜欢她了吧? 哎…… 轻声地叹息,脚下却已经不觉走到他地书房处了。外头有下人守着,“没有老爷吩咐,不准进入书房。” 云舒道:“是夜老将军让我来的。” “哦。那请稍等。”他进去请示了一下方才出来,“进去吧。” 云舒走到夜不语地书房,他正低头看书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夜赫与他长得真地非常相似!两人都有着这样冷漠的性格。又或者,这样冰冷地性格,只有在自己喜欢,或是熟悉的人面前,才能稍稍融化吧。 “夜伯父。”云舒思忖了半天,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只好这么叫道。 “你来了。”夜不语抬起头来,脸上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冰冷的神情,“坐。” 云舒什么也不说,等着他说找她来的目的。果然他开门见山,“以前的事,还希望你别介意。” 云舒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原来他……是要说这个。她不安地道:“夜伯父何出此言……” “赫儿现在这样,只怕还得你留在这儿能够帮我们照料照料他。”夜不语叹气道,“只怕他是由于脑袋重创,得了失忆症了。以前我一个属下也是这样,到现在都没能把以前的事情记起来。但是赫儿既然记得你,还得你去慢慢地帮他找回记忆。” “是。” “没别的事了,劳驾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事。”云舒说着福了一福,方才离去。 出得门去,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会让她离开夜赫呢。没想到态度有了如此大的转变。看来他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无情的人啊。就像夜赫……表面看起来冷漠的样子,其实内心却是无比火热的。 卷六-韶华之叹 第八章 两情相悦(上) 云舒远远地看着夜赫。 前几日他就已经四处走了,这一场劫难让他消瘦许多,看上去越挺拔了。他似乎除了她之外,把别的东西都通通忘光。但好在,他不曾变成个傻子。 不知道他为什么只记得她一个人……是爱她太深,还是最后与他在一起的人是她?总而言之,他不曾忘了她,便是好的。征忡间,他已经向自己走来。“看我看得这么出神。” 云舒被他逗笑,“谁看你了。” “哦,难道还有人比我的魅力更大么?”夜赫拉过她的手来,“对了,现在我身子好了,找一天去拜访徐伯伯,伯母罢。” 云舒道:“你还没大好呢,四处奔波做什么?”这几天云舒不停地和他和她以前的事。关于他少年与童年的部分,就由夜夫人来引导。 夜赫不禁好笑,原来装失忆这么痛苦,至少天天被念叨着那些他滚瓜烂熟的记忆,他都觉得耳子快要长茧了。 “在家里呆不住了。出去走走罢。” 云舒正欲答,忽然见到夜夫人朝这儿走来,夜赫于是说道:“舒儿,你帮我去屋子拿件衣服好么?” “好。” 云舒知道他许是有话想和夜夫人说,她不方便在场所以就把她支走了。 夜赫大步地迎向夜夫人,然后扶着她的手,“娘。” “你终于肯叫我娘了。”夜夫人感动地看着他。这些天以来,他见了面也是什么话都不说,那么生分.^网.让她的心都揪疼了。看着自己生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一刹那间不认识她了,那种滋味,好似要挖了她的心似地。 “我会慢慢把记忆找回来的。”夜赫望着她。“娘,我想娶云舒为妻。” 夜夫人愣了半晌。“哎,你还是有这个念头---- “怎么,娘不肯吗?” “不是,”夜夫人摇头道,“只是你们真的能走出那个结吗?”忽然想起来。“哦,你失忆了,也许暂时想不起来。这样也罢……娘不管你了,只要你快点生个孙子给我抱抱,什么都随你。” 夜赫不禁笑了。“那爹呢?” “你爹表面上虽然那样,但是对于云舒这阵子对你地照料,仍是感激的。他没有出声反对,就是同意了。” 夜赫点头,脸上绽开了迷人地笑容:“那我就择日上门提亲了。” 夜夫人拍了他一下:“傻小子!要成亲就乐得这样。娘以前催你娶媳妇。跟要你命似的。” 夜赫只是笑。云舒拿了披风来,给他披上。夜夫人在旁边看着点了点头,说还有事。便走了。 夜赫拉着云舒的手,“咱们走吧。”“哪里去?” “去逛逛。”夜赫拉着她便往外头去了。 到咏和园逛了圈儿。云舒便现不见了夜赫。有些担心地四处找。魏长歌拦她道:“放心吧,这么大个人。不会跑丢的。” “可是他现在不认得路啊……” “他只是缺失了一些记忆而已,方向感不会缺失的。云舒听他这么说,方才放心了。魏长歌心里隐约有酸酸地滋味,“夜兄,真是令人羡慕。” 云舒先是一征,尔后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与魏长歌又说了些话,便道:“我去看看爹和娘。” 徐应元父母因住在魏长歌家里感到不方便,所以在会稽一家叫福源的客栈住了下来。离咏和园不远。她慢步过去,心里思索着夜赫会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像魏大哥说的那样,她确实不该担心那么多----他不过失忆而已,哪里就把他的智慧一并忘了呢。 徐应元开了门,见夜赫在外头,云舒却不见身影,便有些诧异。又见他身上跟着几个人,挑着担子,上头结着红色的丝绸,就知道他的来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先请他进来,然后朝里面向候婉盈使了个眼色。候婉盈微笑道:“是夜将军。” 夜赫抱拳行礼,“这阵子生病在家,未曾来向二位请安。真是对不住。” “说得哪里的话,”徐应元道,“你生病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曾大愈了?” “好些了。”夜赫点头,看着徐应元和候婉盈道,“今天夜赫来,是想提亲来着----”他这么说地时候,声音不自觉小了下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候婉盈看着不禁有趣。徐应元开口道:“提亲啊----这事儿宝儿知不知道呢。婚姻大事,虽说该父母做主,但是,还是经她同意会比较好。” “她愿意的。”夜赫说,她已在缝嫁衣了,只是害羞不肯说。” “这样啊。”徐应元与候婉盈面面相觑。 候婉盈道,“来,坐下吧----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么?你现在暂时失去地记忆,是不是连你们之间真实存在的矛盾也忘记了?” 夜赫却认真地道:“其实我没失忆。一切,不过是因为舒儿心里有介蒂,我才装出这个假象来地。请你们也替我保密。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不用再上战场,这么多年地军旅生涯,我也累了。想过宁静的生活,与舒儿一起。” 徐应元与候婉盈非常讶异地看着他,“是装出来地失忆?原来是这样。”说罢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也好。你以后不再上战场,我们才能把舒儿许配给你。”夜赫大喜,“是。今儿这些先下了定,具体的,等家父家母过来同你们商量。” 徐应元与候婉盈这才笑了。门突然叩叩响起,徐应元去开了门,云舒站在外头,甜甜喊他一声:“爹。” 再有几章,《云舒赋》就要完结鸟。活,没想到这本书也写了四个月这么久。汗颜一下。各位亲们的支持下,所以才能一路走到现在,虽然有的书友并不是很习惯评论,但是知道你们在默默支持琉璃,心里真是感激不尽。 销烟弥漫的五月快要来临了,在这里向各位大大预约一下手中的pk票票,希望能支持一下琉璃的新书《公主驾到》,书号:oo7295。请多多的收藏,投票,感谢你们。送上香吻无数。祝各位大大心情愉快 卷六-韶华之叹 第八章 两情相悦(中) 云舒探头进来看看,先是看到一地系红绸的箱子,正自疑惑,又看到夜赫笑眯眯的望着她,顿时吃惊,“夜赫?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地的东西,不会……不会是他提亲来了吧?果然夜赫说道:“我提亲来了。” “什么?”云舒的眼睛差点夺眶而出。他,他怎么不曾与她说一下,就上门提亲来了?看了看父母,父亲脸上有笑意,娘亲却只是看着她。 想必,娘还在担心他们以后会不会因为立场不同而产生矛盾而感到担心吧? 徐应元道,“反正舒儿年龄也差不多,夜赫人品合适,不如就这么定了吧。” “爹云舒娇嗔着跺了跺脚。 徐应元看她这副模样,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倒把云舒的脸羞得更红了,扭身就走。候婉盈随后跟出来,“你们聊着吧,我和宝儿去买些针线。” 娘俩到了街上,候婉盈方道:“夜赫既来提亲了,少不得我们也要做主的。你同意么?你若不同意,我们便不允。” 云舒的脸颊红扑扑的,“嗯。” “想清楚了?” “是,”云舒的目光放向远处,像以前那样想太多,太累了。” 候婉盈点了点头,拉起云舒的手来拍了拍,“不过看他对你是真心的,也答应了我们永远不再上战场,娘也放心了----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爹和娘就无所求了。” 云舒默默地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这样,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么?云舒忽然有些惆怅不安起来.网.拉着娘亲的手,不禁想起师父和师娘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隔得这样远。也不知多久才能去看望一次。 候婉盈道:“现在又打起仗来了,等到时平稳了,我们一起去北魏看看你的养父母。好歹对咱们有大恩。” 云舒点头。“前几天寄了封信传到北魏去了。报平安的。希望他们能收到。二人又略逛了会儿,方才回客栈去。夜赫与徐应元正在聊天。见他们回来,道:“对了,宝儿,有件事还未同你说呢。我和你娘在余姚买了个独门独院的屋子,以后就定居在那儿了。在会稽究竟不便----若让人知道你娘她从前地身份。就不好了。” 云舒点头,“我知道了。反正余姚离这儿不远,夜赫身子也大好了,过几日我便同你们一起回余姚去吧。” 夜赫从容地点头道,“那好,待过几日,再请媒人郑重些到余姚去提亲,然后将日子给定了。” 云舒看也不敢看他,脸烧得飞红。 直到回到大街。微风吹着脸颊方觉得好些。云舒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爹娘住在这里?“问了魏兄弟的。”夜赫抿着嘴唇说。 “总觉得你不像失忆了的人,”云舒打量他。“那么精明,哪里像脑子受过重创呢?” “我只是忘却了部分记忆。并不是成了傻瓜啊。”他揉了揉她地乌。“明儿我会到皇宫里去辞官。” “哦。” 夜赫迟疑了下,本想问她要不要一同进宫去见韩霁一面。尔后想想。还是罢了。二人慢腾腾地回咏和园去,魏长歌笑看他们:“在哪里找着的他?” “在客栈。”云舒想到他刚刚地提亲,脸不自觉就红了。 夜赫揽着魏长歌的肩膀,哥俩往旁边说别的事情去了。看他们时不时回头来看自己一眼,云舒越不好意思了。不知道他们聊什么呢?有没有说到婚事……不知道魏大哥对于他们,是不是还那样介怀? 也许他对她的心,已经淡了些些了吧?又或者,他把自己隐藏得更深了。但是不管怎样,在未来的某一天,魏大哥肯定可以收获他自己地幸福。 好久夜赫才回来,对她道:“咱们回去吧。” “你和魏大哥说什么呢?” “谈了下关于咏和园。”夜赫微笑,“以后不当将军了,改当商人罢。” 云舒亦微微笑了。二人手拉手,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那么美好,那么惬意。云舒时不时看看他,四目相对,暖意从心底开始向四肢蔓溢。 以后,称谓就要变了吧?夫君?相公? 云舒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夜赫睨她,“笑什么呢?” “没有。”她仍是笑,像稠稠的蜜糖,甜到心尖。 “傻丫头。”他捏了下她的手。 夜静,云舒去歇息时,夜赫方到父母的屋子里去。当夜不语和夫人听说他已经去提亲时,十分诧异。从来沉稳的他,怎么变得这样毛燥起来? 夜夫人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等着我们请媒人去提亲。这么急匆匆地去,做什么?” 夜不语什么也没说。夜赫看他道,“爹?” 夜不语背过身去,“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罢。” “爹不反对罢?” “你要成亲,我有什么可反对的?”虽然他并不是十分中意云舒,仍然介怀她的身世,但是儿子大难不死,也让他们切深体会到只要他在身边,他活着,便是最重要地。 “谢谢爹。” 于是商量找个吉日请媒人正式上门去提亲。夜赫回到屋子,现云舒站在他门口走来走去,忙上前,“舒儿,怎么了?” “睡不着。” 他拉着她进屋,点了盏灯。幽幽烛光照着他们的脸,翦影晃动,一抹光亮在云舒的脸上游移。夜赫慢慢地靠近来,低头望着她地眼睛。 云舒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嗯……等我们成亲,我们住这儿吗?你若辞了官,还能住将军府吗?” 夜赫笑了,“将军府是咱们爹的。”听他说咱爹,云舒地脸于是更红了。“前几年我在离这儿不远置办了座房子,一直空着,只是隔几天便差下人去那儿打扫打扫。成亲了,咱们就住那 夜赫轻轻环住她地腰,温柔地亲吻她的面颊。滚烫地唇最终落在她略显苍白的唇,细细地辗转,意乱情迷之间,却见她羞红了脸,将他轻轻推开。 夜赫喘着气,吻她光洁的额。“舒儿。舒儿。”他低低地呢喃。 “嗯?”“我爱你。” 那一刹那,有暖流在云舒体内窜动。她依在他的胸前,什么话也没说。此时,他们已不需言语。 卷六-韶华之叹 第八章 两情相悦(下) “辞官?”韩霁诧异地看着夜赫。 “是。”夜赫抱拳道,“臣早先头部受重创,许多记忆都已经不记得。这样的状态下实在不敢再赴战场。现下战况良好,流光将军屡立战功,必能皇上一统天下。臣已是废人一下,不敢再领国家食粮,遂辞官回去,当个平民。” 韩霁的眸子里有复杂的神色。他从龙椅站起来。他与夜赫,并不是单纯的君臣,他们之间还有深厚的友情。一朝他这样,韩霁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来。再者,夜赫出宫之后,他日必不能再见了…… “望皇上能恩准。” 韩霁不舍地道,“何必这样急于一时。指不定过一阵子记忆恢复,一切就好了呢?” “不瞒皇上,臣前次遭蛇毒重创,身体已大不如前,又有这次的重伤,体力实在透支,再赴战场只怕会打击了现在的士气。再者,多年的戎马生涯,臣也疲累了,望皇上恩准,让臣辞去罢。” 韩霁久久不能言语。夜赫都这样说了,他又岂能强留! 半晌方才笑道,“好罢。只是你闲了,仍要进宫来看看朕。”“一定。” “云舒她……可还好?” 夜赫点了点头,“臣与她,即将成亲。” “真的。”韩霁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嘴里说着可喜可贺,心中却有些酸溜溜的。仿佛从始至终,他对云舒都有些别样的情感。是否爱情,未可知。现在她又是他的表妹,这份情怀。就更加复杂了。“届时朕一定准备一份厚礼奉上。” “多谢皇上。” 这日二人相处至晚方散,临别韩霁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朕也知你这一出宫。必定很久不能再回宫来..多多保重。” “皇上亦然。” 没有太多言语,夜赫告别。一路策马回了家。路上却有些沉重地。十来年的军旅生涯,今朝终于结束了。那么多的功勋,现在成了一片灰。 嘴角弯起一丝弧度。纵然如此,又有什么关系呢?富贵如浮云,以后。与舒儿过得平平淡淡便好。 想起云舒他就不禁微笑。终于能够在一起了。从小到大,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过,恨不得成亲那一天,就是今日。那样不会再有变故,幸福唾手可得。 云舒与魏长歌静静走在湖边上。 杨柳已经长出了新枝芽,微风荡起湖面地涟漪,一圈一圈。 “你明日要回余姚?”魏长歌问道。 “是呀。”云舒脸蛋微红,“爹和娘让我一同回去。” “也是,”魏长歌笑。“在家中待嫁罢。”云舒微微笑了。魏长歌停了好一会儿,方道:“祝福你,舒儿。” “谢谢。”云舒扬起睫来。“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听到你的好消息呢?” 魏长歌只是别过头去。深刻地轮廓。一抹孤单和寂寞。云舒悠然叹气。魏长歌忽尔道:“其实有时觉得见雪也很不错。” “对吧。”云舒喜笑颜开,“其实我早就觉得她不错的。” 魏长歌笑了。这样说,或者她会安心些吧?看到她的笑,他的心又酸又乐。如果这样能让她安心些,那他如此说说又何妨。 在湖边逛了好几圈,魏长歌方道:“回去吧,起风了。下一次见,可就是你做新嫁娘时了。” 云舒红了脸颊,默默无言。 送云舒回客栈之后,离开她身边,魏长歌方觉得那么沉重的失落。转过身去,竟意外地看到见雪站在前方,目光迷离地看着他。 那一瞬魏长歌有些动容。嘴角微微勾起,随即又沉下去。 见雪走近来,“长歌。”看着客栈地方向,浅笑,“送云舒姐姐回去啊?” “嗯。”魏长歌轻轻的,“过几日他们便要成亲了。” “哦。”见雪大眼中有欣喜流动。“她能和夜将军终身眷属,真好!” 魏长歌也跟着说:“真好。”心内也不知是哪种滋味。看一眼见雪,这个姑娘,比他第一次见她时仿佛消瘦了许多。“我回咏和园。你呢?” “去咏和园吃点心。”什么时候她才能有云舒姐姐那样的待遇,能让他为她亲自下厨呢?想他为云舒那样勤奋愉快地钻进厨房,笑意甜甜地捧出数道菜来,她远远看着,眼眶就湿了。 “哦。”于是一同走。默默的,相顾无言。 沐见雪时不时看他。好看的侧面,却是疏离的面孔。嘴边有苦笑,“长歌,过几天我要到湘西去。” “哦?”有些小小意外。 “哥哥要去那儿做生意,让我过去帮忙。” “那很好。” 他一点,不,一丁点儿也没有感到不舍。见雪不禁难过起来,鼻子酸酸涩涩的,“有可能走了就不回来。” “哦。”魏长歌这才看她。他看到了她眼底里那份期待,还有痛苦。他听到自己轻声的叹息,“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转身,想先走了。忽然一股力量扑来,她自后面紧紧地将他抱住。魏长歌僵在那儿,不知要怎么好。他听到她嘤嘤的哭泣,回身过来,想拉开一点距离,她却扑入了他地怀中,伤心哭泣。 魏长歌叹气,只得轻轻拍她的背。“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你的眼里仍是看不到我呢?” 他苦笑,“见雪,不要傻。你知道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见雪离开他地怀抱,抬头望着他,大眼里盛满晶莹的泪珠,看起来格外清亮,“云舒姐姐要成亲了,你和她没有指望地。那你还准备这样下去吗?你一辈子也不成亲吗?” “这叫我怎么回答,”魏长歌地目光朝远方延伸,“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那么我们做个约定,好吗?” “什么约定?” 她定定地看着他,“假如你五年之内还没有中意地人,那我们……五年后成亲罢。” 魏长歌非常吃惊地看着她。这样的话出自一个大姑娘之口,着实的叫他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她说得这样真诚,这样伤感,倒叫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他听到她近乎绝望的声音,“这样,还是不可以吗?” 好久好久,魏长歌想说“这事以后再说”时,她却转过身去,挥了挥手。他想她兴许是在擦眼泪。过了好久她方才说道,“我先走了。” 她没有去咏和园,魏长歌自然不能挽留。五年……谁又知道五年会生什么呢?或者她可以遇到别的男子,而他,人生也许会有新的方向。 最新消息,p从明天中午开始位亲爱的大人们,请支持新书《公主驾到》,将宝贵的pk票砸过来哦。谢谢谢谢! 终章 佳偶天成(上) 家里一如既往地寂静。 这个不大的独门独院的屋子,四处张结了红绸彩带。候婉盈和徐应元穿着新裁的衣裳,在外头忙来忙去,虽然没有多少亲人,但是喜庆的气息却随处可见。 候婉盈进屋子里来,带了个喜娘与新来她们家的丫环春碧,秋兰。彼时云舒刚刚起床,脸上还带慵懒睡意。见到喜娘,不觉脸颊红透,这才有真实感觉,今儿自己当真要做新嫁娘了。 昨晚还以为会一夜无眠,未想第一次或者也是最后一次睡在娘亲身边,竟是那样的酣沉。 喜娘给她梳理头,嘴里说些吉利话。云舒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粉面含春,青丝绾起,插着夜赫送给她的金步摇。大红的喜庆衣裙,针针线线都是娘与她亲手缝制。 大红映着她的脸色显得格外好,候婉盈看着不禁点头,眼眶却湿润了。宝儿才回自己身边不久,现在却要出嫁了。 云舒坐在床头,觉得有些紧张。再过不久,迎亲的队伍便到了罢。候婉盈拍着她的手,“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 “嗯。”她抬眼看望着候婉盈,“娘……出宫这些日子,您习惯吗?” “虽然不如以前那样锦衣玉食,事事有人服侍,却是娘这辈子过得最惬意舒适的日子了。而且出宫来,没人认得我是曾经的太妃,这种感觉别提有多好了。” “那就好呢。”云舒靠在她的肩上,“要是我能在家多留些日子就好了。” “傻丫头,反正你们离得也不是很远,经常往来不就好了么?”候婉盈笑了。 徐应元忽然急匆匆进来。“来了来了,远远地都听到鼓乐声了。” “瞧你爹急的。”候婉盈笑了,回头看看云舒。帮她把红盖头罩了上去,“我们出去料理去了.,.” 云舒点了点头。 远远的有乐声传来。她却只觉得恍忽,甚至隐隐地有些伤感。陪着冰尘公主和亲来越国,仿佛还在眼前的场景,可是冰尘却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的话,这样大喜地日子里。公主能与她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句淡淡的祝福,那该多好呢? 想起她与夜赫地第一次见面,在悄声无息中喜欢上他;那个下着雪的夜晚被困在陷井下面,过场似的,在脑海中放映。听得热腾腾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她揪紧了裙角,感觉紧张。手心微微湿濡,偏偏脑袋上罩着盖头。闷热得很,快喘不过气来似的。 喜娘高声笑着,将迎亲队伍挡在门外。讨吉利红包。云舒顿觉有趣,不禁摘了盖头跑到窗口偷看。 窗口不正对着大门。只好又跑到房门口去。偷开了点缝来看。可惜迎亲地人太多,她踮着脚尖半晌也见不着夜赫。只好闷闷地回到床上,心里想着,若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少不得要被取笑赶着出嫁呢。 想到这里自己不禁笑了。她坐回床上,安静得听外面嘈杂的声音,带着那样欢快的喜庆,敲敲打打的声音,鞭炮声。尔后,喜娘终于进来了,云舒扭着衣角,紧张地快要不能呼吸。 他,也进来了吗? 隔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看自己的鼻尖。喜娘的声音吃了蜜似的甜,说了许多吉利话,云舒却一个字也没收进耳朵,只感觉有厚重的脚步声传来。 她的心突突地跳,那是,夜赫么? 真想看看他此时的神情。他偶尔才露出笑脸的脸上,此时该是什么神情?她听到他地声音,轻轻的,“我来了。” 好傻地三个字,却让云舒地脸红透,直烧到耳根。一根红丝带子,塞到她的手中,候婉盈地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来:“起身吧,要出门了。” 云舒刹那间有些许不舍起来。捏紧娘亲的手,候婉盈轻轻地拍了拍她。 在鼓乐声中,她出门了。听着喜娘的指挥上了花轿,坐进轿子之后,她一把将盖头掀了起来,从轿子的软帘看到爹与娘洋溢着喜庆与不舍并存的脸,鼻子便酸酸涩涩的。再去偷看夜赫,他恰好也从帘子里看进来,见她掀了盖头,不禁好笑地看着她。 云舒忙放下帘子来,双手置于膝上。 一路前行,费了好些时候才到夜府,喜乐吹得哒哒响,拜过堂,她方被引到屋子里去。陪嫁的几个小丫头在屋子里候着云舒。 云舒好紧张。肚子有些饿,却只有等夜赫来了才可以吃东西。心里一面又想早些见着他,一面又羞涩。 夜赫流连于宾客之间,难得的脸上满面春风。 前方战报连捷,连办喜事也高兴许多。身上大红的喜服,还是云舒亲手给他缝的,此刻穿在身上,显得格外温暖。 原来真的可以走到今日。 今日的他,仿佛连头都在笑。好在宾客也不挽留他,夜不语接着招呼,他便悄悄溜回洞房去了。 云舒怕夜夫人他们不高兴他们将新房设在外头的房子,所以新房仍设在将军府内。红通通的烛光自屋子里透出来,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听到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几个丫环笑意盈盈的,“姑爷来了。” 夜赫扬扬手示意她们出去,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床上,红盖头有些歪的云舒。嘴角不禁浮起笑意,他走过去,伸手就要去掀盖头。 这时外头传来喜娘的声音,但紧接着她的声音又渐渐远去,想是被那几个丫头给架走了。夜赫看了看,床帐旁边放着个挑盖头的如意,他懒得用,直接用手,轻轻的掀了开来。 心跳如雷。 云舒低垂着头,面颊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妩媚。半晌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好抬起头来。目光与他的碰在一起,她不禁又垂下头来,嘴角是甜蜜的笑意。他这样子,可真憨。从来没想过这个字,能用于他身上的。 夜赫拉起她来,“肚子饿坏了吧?” “没有。” 夜赫刮了下她的鼻子,“偷吃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她扬起长睫。 “你的盖头都没遮好。” 云舒的脸于是更红了,“谁叫你总不来,我都饿坏了。” 夜赫笑了,“我不是叫人送了饭菜来与你吃?” “喜娘说你不来,我不能吃。于是想着法子把她引出去,才偷吃了几块糕点。” 夜赫笑了。他细细凝望着她,艳红的衣裳映衬着她,更显得肤白如雪。眉间一点火红花黄,看起来那样妖娆妩媚,与她平时的清纯相比,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夜赫轻轻环住她,“我们终于成亲了。” 云舒嗯地一声,却避着他热烈的眸子。仍是紧张地拽着裙角,他的手抚上来,轻轻地摸着她的脸颊。“今天的你,好美。” 《公主驾到》今天中午开始pk,请各位大人们12点左右帮忙投下pk票,让偶冲榜,好吗,谢谢你们啊……星星眼《终章下》 那素真正滴大结局,还有一些同学们心心念想的不纯洁情节。哈哈!不过……琉璃写xxoo的情节比较弱,大家可以将就,将就,哇咔咔咔 好了,让pk票来得更猛烈些吧!偶爱你们!!!! 终章 佳偶天成(下) hoho,这就是大结局鸟舒赋终于完结了,感谢各位亲们这一路陪我走来,写这段的时候,莫名的就感伤起来了,泪眼朦胧……不管怎么说,真的还是谢谢谢谢! 琉璃写h情节的功力不够,所以大家……呵呵,将就着看哟!今天的他,又何尝不是呢?很少看到他穿艳色的衣裳,大红的喜服,穿在他身上如此样合身,肩膀宽阔,绣着细碎浅竹的胸膛,今后将是她的港湾。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 夜赫斟来酒,“你会喝么?” “会。”云舒微笑,“而且很能喝。” “哦?”夜赫有些微微诧异。继而与她轻轻碰杯,“娘子。” 轻声细语的,那样暧昧,让云舒身子一颤,耳朵火辣辣地烫。一饮而尽手中的烧酒,二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心底都有羞涩,所以显得格外别扭,闷坐着。 “我……” “你……” 二人竟同时开口,互看一眼,不由笑出声来。外面的声音逐渐淡了,二人面对着一桌子佳肴,静悄悄地吃。夜赫只是看她。 云舒嗔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像在做梦,”他拉过她的手来,“好在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站起来,轻轻牵扯,她便跌入他的怀中。 紧紧地相拥着。“好多个夜晚,我都在担心受怕哪一天你忽然就不在我身边了。又或许,我们永远走不到今天;可是。今天我真高兴,这辈子也没这样傻乐过----终于娶到你了。” 云舒的眼有些湿濡。那一个月,她多么害怕他永远不醒来。她从来没有敢去想象没有他会是怎样。只知道他一定要醒来……只要醒来。就不再去管那些所谓的国仇家恨,不想再背负那么沉重地东西与他成亲。只要。他活着便好。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来。云舒的长睫晃动着,胸口剧烈起伏。在他地唇快要碰上来的时候,她忽然说,“啊,那.ap..那个……我要洗漱一下。” “哦。”他轻含笑意。 于是急忙忙地便去卸装了。夜赫站在她地身后,帮她把繁重的饰取下来,一瀑头便垂下来。静静地披散在脑后。夜赫的手指穿过她透着隐隐清香的,轻轻掬起。“那一夜,我不知多想摸一摸这头。只是不敢造次。” “哪一夜?” “陷阱底下那一夜。” “哦。”丫环倒来温水,她将脸洗净,可脸上的红晕却洗不去似地,两朵挂在脸颊上,看起来格外有趣。 夜赫从铜镜里望着她。含情脉脉。云舒起身就往床榻走去,“我,我睡了。” “哦。” 他熄了灯。走到床榻。便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不禁好笑,穿着贴身的衣裳躺入大床。好在被子里未曾被洒了花生红枣桂圆之类的东西。她紧紧地贴着墙。背对着他。背僵直着。 夜赫贴上去,云舒便更僵硬了。紧张地似有什么堵在喉咙里。他将她轻轻地扳过来,他温热的鼻息在她的额上飘荡。 “舒儿。”他低喃,大手抚着她的脸颊。灼烫的唇贴近来,轻轻地吻着。 云舒的心剧烈地跳动,随着他地每一步探索。她没有闪躲,只是迷离紧张地承接着。心在他的手下乱颤。什么时候衣裳褪尽,她似乎毫无感觉,一味顾着紧张了。只觉得他的脸近在眼前,他沉重地躯体压着自己,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摸到她背上的疤,轻轻地摩着。这样地伤口,真是破坏了她光滑如缎的身躯。当时那些剑刺进她身体地时候,她该是多么绝望。 云舒颤粟着。他会在意她身上的疤么?她望着他的眼睛。 房间虽然黑,但还不至于不见五指。外头有隐约的光传来。他的眸子里是心疼,“以后,再不让你受一丝伤害。” 她的嘴角浮起满足的笑来。他覆上她的身躯,她本能地抱住了他紧实的背。那上面,也有些深深浅浅的伤痕,那是战争给他带来的痕迹。 她出第一声浅叫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伏着一动不动。他气息如柱,隐忍着不爆。 云舒咬着唇,不知道原来夫妻之间的第一次是这样疼痛。他吻着她的脸颊,樱唇,“忍一忍就过了。嗯?” “哦。”在他冲进她体内那一刹,她轻声地叫出声来。他望着她的眼睛,轻柔地律动。 这对他们而言都是陌生的体验,云舒羞得埋于他的胸前,疼痛忍忍就过了,听着他满足的隐约的呻吟,竟觉得有些幸福和莫名的快感攀升。 平静之后,她伏在他的怀中。锦被只遮住腰部以下,雪白的身躯半遮掩着,显得分外妖娆。瀑垂在他的胸膛,一股痒痒的感受。 夜赫轻轻摸着她的背,心内是无比的满足。“舒儿。” “嗯?” “你爱我么?” 云舒在他胸口戳了下,“这还须问么?” “你未曾说过。”他低头来看她。 “我羞于启 “这有什么好羞的?”夜赫刮下她的鼻子,“那你说吧,是不是在我把你从刺客手上救回来的时候,你就对我情愫暗生了?” “才没有。”她想背过去,又被他扯回来,紧紧拥着。 “那是什么时候?” 云舒细细地想。“我也不知道……也许感情是在不知不觉产生的罢。” 他吻下她的脸颊,“可是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却总是想起你。真好,如今是我娘子了,跑不掉咯。” 云舒轻轻笑了,依在他怀里。这一夜,二人叽叽咕咕到半夜,又被他吃干抹尽一回,方才沉沉睡去。 他们在丫环的叩门声中醒来。云舒尚还有些迷糊,但很快就想起来,她是新媳妇,新婚的早晨是要侍奉公婆的。 夜赫比她先起身,光溜溜地去穿衣服。云舒不禁红了脸,“哎呀,你怎么……” “难道在你面前还需遮掩么?”看她躲在绛红的被子里,衬着那弯裸露的肩膀,格外香艳。 夜赫迅无比的穿好衣裳,便把她从被子里托起来。云舒躲着,“干什么呀?” “帮你穿衣裳。”取来肚兜,贴身的衣裤,真的细细的给她穿好。云舒的耳根子早就红透了,恰他又在耳后一吻,身子忍不住打了个颤。他一把将她抱起来,高举过肩云舒吓得惊叫,“快放我下来……你才好没多久呢,我很重的。”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还重。”他抱着她轻轻晃圈。 云舒觉得炫晕,心里却甜蜜蜜的。夜赫宠溺地抱着她到门口,丫环将水端进来,又识趣地出去了。 云舒帮他束。他不禁想起醉酒那一次。那时他因她不知多少心碎神伤。细密地拢起他乌黑的,以冠束之。“真俊。”她赞叹。 “不俊,何以收获美人心。”夜赫轻点她的鼻子,“走吧,娘子。” “是。”云舒嘻嘻笑,露出贝齿来,第一次唤出对她而言那么陌生的称谓:“相公。” 《公主驾到》火热pk中!请有票的大人们支持一下! 感激不尽! 不喜欢现代文的亲们,下一本琉璃还会写古代文的。大家来个火热的拥抱支持偶吧,哈哈哈哈 还有,明天是琉璃家小正太的周岁生日,大家来点pk票砸他妈妈,祝他生日快乐,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