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亦非妖》 楔子 ”啊啊啊!妖怪---!!” 伴着这凄厉的惨叫,雄伟的神殿猛然崩塌!庄严的神像摆着普渡众生的姿势轰然倒地!碎成了四分五裂的形状. “妖怪……妖怪!!” 两名身着道袍的男子满面血污的从神庙中连滚带爬的冲出。惊骇欲绝的眼眸中倒映出冲天的火光和遍地恐怖的尸骸。 漫天的火光中,有少女清越的歌声传出,她在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清甜,带着对心上人赤诚的爱慕之意。 “啊----”其中一名男子惨叫一声,跌在了一具被掏空了内脏的女人尸体上,正好对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眼,吓得几乎立即昏死过去,他手脚并用的向跑在他前面的那名男子爬去: “师……师兄……” 跑在前面的男子面如死灰的望了他一眼,前一刻还趁师傅不注意对自己说着情话的双唇此刻灰白的动了两下后,狠心回过头继续狂奔而去。 “师兄!!” 望着那逃窜中,丑态百出的健壮身躯,男子绝望的呼喊着。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那逃跑男子的壮硕身躯已被凌空提起。一条粗大的蛇尾紧紧扼着他的脖子。 “妖……怪……” 蛇尾猛的一收,血光四溅! 被拧下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跌倒在地的男子身旁。 温热的鲜血流了一地。 “妖怪!别……别过来!” 地上男子连连后退,吓得失禁的尿液在地上蹭出一条水路,惊慌失措的声音颤抖的语不成声:“太……太上老君,急……急急如律令!” 地上汇集而起的血泊里,倒映出一抹讥讽着翘起的唇。 “啊啊啊------------!” 惊叫过后,方圆百里,鸟兽尽散。 数百具尸体旁,一抹青色身影呆然怔立,直勾勾的盯着远处那兀自游走的白色身影。那身影是单薄卓越的少女,但下身却诡异的拖着一条青色蛇尾。 青衣少年嘴唇发颤,难以置信的看着,试探性的开口叫道:“四……四海,是你么……” 白色身影停止了游动,背脊僵硬的挺直。 青衣少年颤抖的伸出手,道:“四海,是我。过来……别怕,到这里来。” 白色身影回过头,乌黑的秀发从肩头滑落。肤色白皙,星眸如墨,竟是位容貌绝丽的少女。 那少女一脸呆气,似懵懂无知的孩童一般。她双目毫无焦距,嘴里下意识呓语,道:“师父……” 青衣少年伸出的手一僵,随即笑道:“对,是我,快……快过来!” 白衣少女转过身,青色的蛇尾渐渐化成一双纤细的脚裸。女孩儿赤脚踩在满地的鲜血之上,站在遍地的残骸中,歪头看着青衣少年,喃喃道:“师父……” 青衣少年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握起。 白衣少女满脸无辜,脚步蹒跚的往前走了两步。朝他伸出长着尖利指甲的手,指上仍沾着的鲜血顺着手掌滑到腕际。 “师父……” 白衣少女又往前走了两步后,伴着升腾而起的火龙,她身后高高耸立的神庙梁柱轰然倒下,带动着将落未落的大梁,直砸而下! “四海!----”青衣少年大喝,奈何身子被大火阻隔,无法立即过去。 熊熊烈火直烧入天,九天之上,盘旋着那清甜的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年相送,飞雪似扬花。而今年春尽,扬花似雪。 天如水,云似扫,素魂流。 不知今夕何夕兮,相对语羁愁。 犹记得当年桃花树下,那素衣男子面如清水,气质飘然宛若嫡仙。他最爱吟的那首词仿佛就在耳畔: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第一章 斜风细雨不须归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 在这斜飞的细雨中,平湖书院传出的读书声似乎更加齐整悠扬了。 书院内颇具诗意的种着几株杏花,此时花开正好,不疏不密。几棵嫩柳迎风轻舞,拂拭这融融春意。 正是应了那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绵绵雨幕中,一人手撑一把油纸伞向书院走来,近了再看,却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娃,那女童一身红衣鲜艳异常,梳着俏鬟双髻,双眼灵动,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年纪,恰恰像那画儿中走出的俏皮仙童一般。 那女童走到书院檐下,收了油纸伞,纸伞轻转之时,可以看见那伞上绘着的山水画旁,写着几个毛笔字:斜风细雨不须归。 字迹清新,自有一股风流味道,但却不够纯熟,也少了刚劲筋骨。 那女童将伞靠放在檐下,抱着一包油纸包裹进了屋,叫道:“先生!” 屋内读书声戛然而止,十数双眼睛齐齐望着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女童,窃窃私语。 “是林四海……” “哼。” 女童漆黑的双眸在屋内挨个的扫了一遍,嫣然笑道:“原来你们先生不在呀。” 说着将手中包裹仍到旁边一个靠窗坐的男孩桌上,毫不理会对方皱紧的眉头,拍拍手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回来告诉你们先生,他要的宣纸我送到了,钱我过两天再来收。” 说完,再扫一眼众人,似笑非笑的转过身。 “林四海,你站住!” `一个男孩拍案而起,指着女童的背影叫道。 “恩?” 女童回过头,望向男孩。 男孩也不知因为何事,小脸涨的通红。叫道:“你侮辱我们平湖书院,就想这么走了?” 女童眼波流转,见其余众也都一脸忿忿,不由又笑了。 要说该女童与平湖书院的梁子,还得从一首诗说起。 几天前,三个平湖书院的男娃儿们聚在一起故作风雅的吟诗作赋。 一人道:“小弟前几日做了首拙诗,还请两位兄台指点一二。” 其余二人谦虚道哪里哪里。 那人望着窗外的春雨,半晌才深沉的道:“昨夜一场春雨,” 二人点头说好。 那人又道:“声似一出好戏。” 二人拍手称赞。 “我欲长眠不醒,” 二人赞不绝口,忽听一清脆声音接口道:“你欲长眠不醒,明朝平湖出殡。” 那接口的自然就是这位小女童了,当然,若只是如此,她顶多得罪作诗的那位仁兄,但坏就坏她在接完口后,还无视他人愤怒的又作了一首诗,才算是将整个平湖书院的学生得罪光了。 她又念道: “话说平湖书院, 养了一群蠢蛋。 无事长眠不醒, 有事只知吃饭。” 有句话叫“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平湖书院的学生各个自认为高人一等的骄傲,早就见不得那个总是穿着红衣服在城西摆摊的小女童比自己更骄傲,所以,此诗一出,他们一个个都恼了。全都在琢磨着等找着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而这时小丫头送上门来,若轻易放她去了,他们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八代。 “哼,你侮辱我们平湖书院,不道歉就想走?” 众人叫嚣道。 “道歉?”女童眼珠一转,歪头笑嘻嘻的道,“对不起。” “呃……”她说得如此干脆,众人一塄,但随即大怒,这,可不是道歉的态度吧。 见众人愤愤不平,小女童又笑道:“我已道过歉了,现下可以走了吧?”说着径自转过身。 “不行,你得给咱们个交代才能走!”一人站起道。 女童眯眼一看,正是那位意欲“长眠不醒”的仁兄。嘴略扁,笑嘻嘻地鄙夷道:“昨晚的春雨可下得热闹的紧啊,怎地公子不去长眠?” 那少年被她一句话呛住,脸憋的通红。 女童“切”了一声,转身欲走,恰巧门口一人疾步而来,二人打了个照面。 女童哑然,道:“先生?” 那私塾先生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儒衣。见到女童一脸惶急,道:“你爹爹怕是不行了,你快回家看看!” 女童一愣,怔怔的往外面就走。雨水打湿了衣服也不知道。 “四海!”先生从后面追上来,将雨伞塞到她手里,拍拍她的肩道:“我陪你一起去。” 家里面围了好多的人,等四海和先生赶到时,他们告诉她,说:“你爹走的安心,你莫要太难过。” 四海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看着那个平日里只会对自己漠不关心的人,一脸平静的躺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她才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院里站了一个女子,手撑一把蓝色的纸伞,静立于一株桃树之下,也不知站了多久。 四海眨眨眼,觉得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隔着距离,隔着重重雨幕,那女子看着四海,开口道:“他死了?” 四海点点头。 那女子又道:“你姓什么?” 四海道:“我姓林。” 女子摇摇头,道:“不,你没有姓,你是我的女儿,你没有姓。” 四海不说话。 那女子道:“你叫我娘吧,你是我生的,你叫我一声娘。” 四海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女子看着她,不再开口说话。 禁烟过后落花天,无奈轻寒。 烟雨依前时候,落红一地芳菲,与谁同醉采香归。 沈水上,一叶扁舟。 青春欲暮,柳下将飞絮。 那舟上,白衣胜雪,柔软的发,用一根红色丝带系住发尾,静静垂在胸前。俊美无双的容颜好似神仙。 他的笛声空灵婉转,魂断人肠。混着雨水,道不清的惆怅。 四海背着包裹,望着那抹素白,双眼不知是因这江河烟雾,还是多日饥疲劳顿,有点看不太清楚。 水面烟波滚滚,碧波翻涌。 那舟上少年放下唇边的玉笛,略带困惑的看着四海的狼狈。 细细小雨斜飘, 霏霏润群芳。 四海舔了舔枯涩的双唇,向河边行了两步。 “我……” 眼前景物骤然一黑,话还未来得及讲出口,人已昏倒在地。 梦里,有谁在哭,一刻也不停。 那个女人带走了爹爹的尸体,她说:“四海,我是你娘。” 她说:“你叫我一声娘。” 她说:“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娘,你不叫,以后就没机会了。” 她说:“四海,娘走了。” 她说:“四海,不要喜欢上男人,尤其是好看的男人。” 她说:“四海,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她说:“四海,这都是命,你是我的女儿,就得认命。” 最后,她问:“四海,你会恨我吗?” 梦的最后,是那个女人抱着爹爹离开的身影,雨水打湿了她的身体。 四海叫住她:“喂。” 女人停了下来。 四海道:“天在下雨要不要拿件蓑衣?” 女人回过头,望着四海,道:“好。” 四海进屋拿了蓑衣出来。 女人道:“只有一件吗?” 四海点头,道:“就这件了。” 女人点点头,道:“给你爹爹穿上吧。” 四海将蓑衣盖在了爹爹已冰冷的尸体上。 女人不再说话,静静的走出门…… 耳边水声潺潺,身体微晃,似在行船之中,四海略皱了皱眉头,醒了过来。 入目,是船篷内堪称简陋的设置。 一张草席,一张矮桌,和桌上放着的水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愣了愣神后,四海从草席上爬起,掀起了船帘。 清新的雨水味道冲入鼻腔,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醒了?” 四海抬头看了一眼后,迅速的放下了帘布,心里砰砰乱跳。 那个女人说了,好看的男人都是祸水,会害人的。外面的美貌少年也是男人,说不定也会害自己。 四海心里紧张,忍不住又掀开帘布望外瞄,却发现那个害人精也在看自己,吓的赶紧将头缩回去。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四海这才放下心来。但又奇怪,外面正在下雨,害人精不进来躲雨,站在外面做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清越之中带着些微悲意,道不清的愁绪,说不明的哀伤,搀杂起来令闻者伤怀。 四海吸了吸鼻子,恨恨的想:“害人精就是害人精,我都快被弄哭了。” 再往外窥视,笛声已停,艄公穿着蓑衣在船头持桨,那素衣少年站在雨中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他身上衣物早已被雨淋湿,紧紧的贴在身上,不胜单薄,在春日中,散发着阵阵寒意。 四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俱薄雾蒙蒙。 回首乱山横,不见故人只见城。 雨势并不急,细细的从空中洒落。 再看来,却非雨,点点是,离人泪。 兴许是察觉出四海的目光,那少年转过身来,约莫十六七岁年龄。其淡雅出尘的容止,有仙人之姿。 四海抬头仰望着他,怔住了。 少年看了她片刻,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何昏倒?你爹娘呢?” 四海张了张口,道:“我……” 少年盯着她,半晌蹩了蹩眉,道:“罢了,我此去杭州,你可顺路?若不顺路,我另雇船只送你。” 四海点了点头,道:“顺路。” 少年点点头,便不再言语,静静的转过身去。 四海见他眉间一缕轻愁,心下好奇,却又不敢问,只道:“外面在下雨,你不进来避一下么?” 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船内虽不宽敞,但坐两人,却也够了,四海盘腿坐在草席上,待少年坐定,忙伸手帮他倒了一杯桌上水壶内的清水。 “谢谢。”少年轻声道。 “不客气。”四海想起自己包裹中还有干粮,便尽数取出,向那少年道,“你饿么,我这里还有几个饼,你要不要吃?” 少年摇摇头,道:“我不饿,你吃罢。” 四海见他面容清冷,语气淡漠,觉得没趣,道:“方才,谢谢你救我。” 少年似不在意又似冷漠,道:“举手之劳,无须放在心上。” 四海朝天翻了个白眼,闭上嘴不再讲话。 少年将头扭向一边,静默的看着船篷外烟波浩淼的江水,湿湿的衣服和头发将脸色冰的愈发苍白。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杭州那畔行,飘渺江上舟。 雾一重,雨一重,最是江南风景好,烟锁河岸柳。 四海一边假装欣赏窗外风景,一边偷看那少年,少年眉头轻锁,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缝,眼中蕴着一团水气。 江上,一只装潢奢华的客船,乘风破浪而来。船头站着几个富贾装扮的中年人,对着四海和那少年的坐船远远行礼。少年见状,眉头皱的愈发厉害,向外道: “船家。” 艄公闻声掀帘而进,“公子何事?” 少年道:“靠岸。” “好勒,公子。” 少年转过头,看向四海,道:“我在此处登岸,你继续从水路去杭州,我会嘱咐船家照应你的。” 四海点了点头,此时船已靠岸,少年起身下船,付了船钱向船家叮嘱了几句,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艘巨船也向岸边靠来,但因为船大,吃水太深,不得不在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船,放下小艇,载着那几名富贾靠岸。 那几个中年乡绅,见岸上白衣飘飘,少年的身影在树林里一晃,就不见了踪影,急的大叫起来:“公子!苏公子!!” 四海一怔,苏公子?那木头脸的少年么? 再看去,那几个乡绅已尽数上岸,追随少年而去。 “唉,每年皆是如此,总也不见消停。”那艄公感叹的摇了摇头,呼啸一声,船杆在岸边一点,船身晃悠悠的离岸而去。 四海眨眨眼,望着那艄公道:“每年皆是如此?” 艄公笑道:“小姑娘,你可知方才那位白衣公子是何人?” 四海自然不知。 艄公叹道:“那苏公子名叫陌玉,住在天山之巅,人称画仙。” 四海深吸一口气,眼睛瞪的溜圆:“画仙?!” 这画仙之名,四海却是听过的,听说那位画仙所绘青丹妙笔尤若神迹,其画可说是千金难求。就连当今圣上对其画亦是赞誉有加。 那个木头脸的少年……是画仙?? 画仙……不应该是长相斯文的中年老男人么? 四海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古怪的紧,“那方才的人,都是求画的?” 艄公点点头,道:“自然是了,那苏公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杭州西湖畔,拜祭他的母亲。” 四海怔了怔,低低“恩”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点茫然。 艄公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见她瘦削的小脸黄巴巴的,心下一惊,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恩?”四海抬起头,愣了一下,猝而展开笑颜道:“我没事,吓到你了吧?” 艄公松了口气,摇头道:“你这小姑娘真是顽皮,可不是吓着我了吗?” 四海笑嘻嘻的不语。 艄公又道:“小姑娘此去杭州是寻亲?” 四海点头,眼珠子骨碌碌乱转,道:“我爹病死了,我来投靠师父。” 艄公看了她一眼,叹道:“也好,日后跟着师父可得好好听话。” 四海笑而不语。 艄公又道:“你师父是做什么营生的?” 四海笑道:“和那苏公子一样,是个画画儿的,不过我师父远没他那么出名罢了。” 艄公点点头,笑道:“那倒是。” 谈笑间,雨势渐强,杭州城郭却也远远在望。 四海喜气洋洋的望着那河岸,向艄公叫道:“船家,我们现在可是在西湖之上么?” 艄公笑道:“可不是么?” 四海望着湖畔,吸一口混着雨水的空气,道:“真美。” 艄公笑道:“莫道美,这里曾经可住着妖怪。” 四海乐呵呵地拍手笑道:“我知道,是白娘娘!” 艄公摇头道:“不是,白娘娘的故事只是传说,我说的可是真妖怪。” 四海道:“真妖怪?” 艄公望着美不胜收的西湖湖畔,叹了口气,道:“那可是十年前了,那时我才刚到水上做这载人渡河的营生。” 四海眨眨眼,看着艄公陷入了回忆。 雨余翻浪,渺渺阻行舟。 艄公道:“那时是清明时节,下着细雨,我见无什生意,就想早早收了舟回去,却在这时候,岸上来了位姑娘要渡河,那姑娘长得秀美异常看去不似凡人,一身单薄的鹅黄色衣衫被雨打湿,春寒料峭的也不见冷。我乐得接了这桩生意,待那姑娘上了船,就要开船。”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 艄公摇了摇头,道:“也是命该如此,我刚刚解了船缰,岸上突然跑来一个青衣书生,手里抱了几本书,举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大叫着‘姑娘!姑娘’,我见他直朝这边跑,就知他是在叫这位船上的美貌女子。就停了下来等他。那姑娘也看到了他,愣住了。那书生气喘吁吁的在姑娘面前站定,拱手道:‘在下身为男子,淋点雨算什么,这伞还是姑娘带着吧’那姑娘摇了摇头,道:‘我家离此很近,不防事,还是公子带着的好。’书生忙推却道:‘不可,姑娘身子娇贵,这春雨清冷,怕是要淋坏了’说着将伞硬塞给那姑娘,又道,‘我家离此也很近,不用伞也无甚要紧。’说着,将那几本书揣进怀里,举袖遮雨,跳下了船。我见事已了,船竿一点,舟已离岸。那书生冒雨站在岸边,却未走。他见这姑娘立在船头,手握雨伞却不知打开遮雨,湿透的衣衫不胜单薄,急道:‘姑娘,你进船避雨啊!’那姑娘‘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看向书生呆了呆道:‘难道你就有地方避雨了?’素手一抬,那把红伞就被她丢了过去,道:‘你且拿着,他日有缘再见,你还我便是。’说完不再看那书生,径自进了船篷。” 四海眨眨眼,继续听故事。 那艄公又叹了口气,道:“第二日,雨势渐渐停了,那书生来还伞,站在湖畔等了三日,也不见姑娘再来,见着的船家都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那姑娘只怕是天上的神仙,岂是你这等凡夫可随意混想的。’书生只是不理,仍日日来湖边守侯。待到第十日,那姑娘才算再次现身,收了伞,二人言语了几句,那姑娘又匆匆离去。本以为至此便罢,谁想次日,书生仍是来湖边观望。同行们都道这二人看对了眼,心下也替二人高兴,只是那姑娘却再也不来了,只剩书生在那空等,谁劝都不听。等了月余,那书生突然大叫一声:‘我懂了!’然后喜滋滋的跑开,我们都道他突然想开了,皆唏嘘不已。到了晚上时,西湖畔边突然绽放了数十朵莲型花灯,灯罩上写着诗文,悠悠的飘在水面之上。这乍一看去着实壮观,引得众人皆去观看。华灯烟火中,那姑娘出现在西湖断桥上,仍是一身鹅黄衣裳,趁着凉风,真是人比花娇。书生从桥的一侧踏上,二人在月下凝望,水面是数十朵写满诗文的莲花花灯。这日后不久,书生和那姑娘就成了亲,几个月后,还听闻那姑娘已怀了孕,本是皆大欢喜的,但坏就坏在,那书生不该在次年端午带那姑娘出门啊!” 第二章 魂兮,归兮 四海疑惑的歪了歪小脑袋,道:“为何端午不能出门?” 艄公摇摇头,反问道:“小姑娘,你知道蛇最怕什么?” 四海点点头,道:“雄黄。”眼睛猛的一亮,“那姑娘……是蛇妖?” 艄公道:“是啊,蛇妖。蛇到了端午本就狂燥,那日书生带着那姑娘为这还在肚子里的孩子挑选将来作衣服的布料,恰巧一小贩不慎打翻的一罐雄黄酒尽数泼在了那姑娘身上,那姑娘身怀六甲,再加上时至端午妖力甚微,竟当街现出原形来,只见一条身长七八尺的青色大蟒蛇在地上挣扎蠕动,吓得一街百姓四处逃窜。书生见自己平日里娇俏可人的妻子眨眼间变做丑陋的蛇怪,骇得面如土色,整个人仿佛置噩梦之中。又见那妖蛇挣扎匍匐着向自己游来,当即大叫一声:‘妖怪,别过来!’那妖蛇闻言竟真的停止游动,在原地呆怔不动。” 四海眼神更疑惑了,道:“她为何不动,不趁机逃走?那书生会使定身法,把她定住了?” 艄公摇头,道:“不是,那蛇虽是魔物,但她却是真心与那书生相恋,如今听闻书生这话,岂不伤心?” 四海还是不懂,道:“为何伤心?难道书生说错了话,那姑娘竟不是妖怪么?” 艄公仍是摇头,道:“也不是,你年纪还小,不懂。等你大了自会明白。” 四海撇了撇嘴,心里不服气,却也不再做声。 艄公继续道:“那些个胆子大些的百姓,见妖蛇不再动弹,就都一拥而上,将那蛇拿下了。关在笼子里,等晚上用火刑烧死它。” 四海禁不住“哎哟”一声,怪叫道:“可不得了了,那书生不来救么?” 艄公苦笑道:“对方是妖,如何救得?” 四海瞪眼道:“如何救不得?难道他想眼看着那姑娘被烧死?自己的孩子也被烧死?” 艄公沉默了半晌,摇头道:“妖就是妖,就算救了回来,也还是妖怪。” 四海“切”了一声,道:“那后来呢?” 艄公道:“后来,百姓战战兢兢的架起了火架,要烧死那蛇怪,并决定由那书生动手点火,以此洗脱他迎娶妖孽的罪孽。” 四海听到这里,恶狠狠的“呸”了一声。 艄公道:“那书生别无他法,只得照做。那时被绑在木架上的蛇妖已变回姑娘的模样。她见书生拿着火把走近,惨然一笑,道:‘你真要烧死我?’那书生反问,道:‘你……果真是妖怪?’蛇妖不语,头低了下去。书生道:‘若你真是妖怪,那……我便容你不得。’蛇妖低低的笑了起来,道:‘你不是说喜欢我么?这就是你的喜欢?’书生手一抖,脸色白的可怕,唇也抿的紧紧的。蛇妖又轻声道:‘我们的孩子……你也不要了?’书生声音颤抖,道:‘我们的……孩子?’蛇妖抬起头,道:‘这样吧,你可以杀了我,但我们的孩子……你要保他周全……’书生道:‘我们的孩子……’蛇妖望着他,笑颜如花道:‘记住,要保我们的孩子周全……’蛇妖说完突然发力挣脱了缚着她的绳索,尖利的指甲一下子撕开了自己的肚子,一个血淋淋的孩子就这么被她提了出来,掷给那书生。” 四海瞪圆了眼睛,想象着当时的场景,脸上的神情有点恐惧,问:“后来呢?” 艄公道:“后来,那蛇妖就死了,书生趁乱带走了孩子,从此没了消息。” 四海小脸有点黯然,道:“死了?” 艄公想了想,道:“大概是死了吧。” “恩?” 艄公笑道:“书生抱着妖怪生的孩子,百姓岂能放他走脱?当时,蛇妖拼着最后一丝妖力引来大火,掩护书生逃走,火光肆虐,蛇妖已毫无自保能力,焉能不死在烈火之中?” 四海“哼”了一声,道:“那书生真没良心。” 艄公笑望着她气哼哼的小脸,摇头道:“他若真没良心,怎会带走那孩子?” 四海不已为然,道:“他若有良心,怎的不去救那孩子的母亲?” 艄公摇摇头,长叹一声,不再与她争辩。 不多时,船已靠岸。但见岸上著烟笼雾,蒙蒙落絮。 犹寒落雨慕春天,小小桃花三两处,得人怜。 四海拿出行李中的一把纸伞,撑开来,上面几个清秀的字:斜风细雨不须归。 字迹在雨中显得有点朦胧不清,不大真实。 向船家道了谢,四海背好行囊跳下扁舟。 西湖景致极美,乍寒凉风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春暮。 红欲断,杏开素面,一任杏花作雪飞,春色满江南。 四海甩着手一路向前,轻转着手中纸伞,雨水像箭一样直射出去。 杭州的市集本是极热闹的,但一遇到这阴雨天气,也少不了冷清。 踩着青石板路一路向前,待走到一家卖字画的店面时,略犹豫了一下,才踏了进去,张了张口道:“请问……” 掌柜的是一个病骨支离的老叟,一面声嘶力竭的咳嗽,一面用袖口掸着架上搁了一层的卷轴。听到叫声回过头来,看了看四海的小脸,道:“你是……四海?” 四海点了点头,那老叟看着四海,用衣袖拭了下眼角,将四海拉进了屋内,道:“你长得与你娘当年……来了就好,进来吧。” 四海收了伞跟老叟进屋,来回打量着店内,只见一面墙壁放着画架,其余的墙面上都挂着绘好的画作,画上画着梅兰竹菊,远山近水,小桥兰亭等等,有的笔法浑厚气势恢弘,有的清新淡雅飘逸出尘,有的欢快喜庆颜色鲜丽,有的凄清惨淡道不尽的惆怅,皆是极佳的画作。但若相比如“画仙”之流,却仍是差了相当大的距离。 老叟将四海安置在屋内坐下,然后进内室端了茶果点心出来,坐在一旁看着四海吃。 四海吃了茶点,向那老叟道:“我……我收到了信……” 老叟点点头,道:“信是我写的,我问你,你可愿学画?” 四海怔了怔,当时在舟上信口胡说,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想收自己为徒,道:“我,我……” 老叟拍拍她的肩道:“我明白了,你也莫怕,我与你爹爹是平生至交,定会安排你妥当……”说着不停的咳嗽起来。 四海见他咳的难受,忍不住帮他轻拍着。 老叟拍拍她的手,喘息道:“好孩子。” 门外轻雨,一路凉风相送。 伴着轻轻的扣门声,四海回过头,然后一愣。 老叟颤巍巍的从椅上站起,道:“陌……苏公子,你来了?” 来人掸了掸白衫上的水珠,抬头看了老叟一眼,默默点头。 虽是全身俱湿,但仍是满身的风华,占断孤高,压尽群芳。 来人不是那个天山“画仙”,还能有谁? 老叟点点头,请他入座,向四海道:“你先到里面歇着,我与苏公子有话说。” 四海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听话的去了。 待四海走进内室,老叟又是一阵咳嗽,陌玉只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老叟咳了一阵,喘道:“陌儿,我先时与你所说之事……” 陌玉别开眼睛,淡然道:“我为何要收她为徒?” 老叟突然握住陌玉的手,神情激动,颤声道:“……那孩子的娘亲,曾与我有救命之恩……我……” 陌玉皱了皱眉,将手从老叟手中抽出,道:“她与你有恩,与我何干?” 老叟颓然垂下手,喃喃道:“是,是……与你无关,你……你仍在记恨我当年为妖女所惑,抛下你们母子……” 陌玉淡然一笑,道:“怎么会?你不是说了么,那蛇精与爹爹你一清二白。” 老叟道:“是,黄姑娘那天仙一样的人物,又怎会瞧的上我?我……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我……” 陌玉瞧着那老叟,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老叟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淡淡,心下知他心意已决,无从更改,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既不答应,我也不勉强你,我……我再想办法。” 陌玉便不再说话,站起身向外走去,老叟慌忙道:“不吃过饭再走?” 陌玉淡淡的应了声“不了”,就要跨出门外。 老叟随手抓起四海放在门边的伞,塞进他手里,道:“外面下雨,带把伞吧。” 陌玉撑开伞,是一般市井上卖的普通纸伞,上面绘着远山近水,旁边却写着几个稍嫌青涩的字:斜风细雨不须归。 陌玉淡淡道:“这伞是那孩子的么?” 老叟忙道:“是,是,是她方才留下的。” 陌玉回过头,打量着那老叟。 老叟不敢再言语,默默将头扭向一边。 陌玉微微一笑,打着伞跨出门去。只留下一句话,道: “先让她留在这里,等你果真时日无多,我自会来接。” 门外,细雨依旧绵绵,深街小巷,柴门紧闭,听尽空檐雨。 恋树湿花飞不起,更跌落,杏花如雪。 四海在老叟专卖字画的店里住了下来。每日里帮老叟打点生意。这样平静的生活了四年。期间,老叟的身体越来越差,几乎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店里的生意也很差,没有人买字画,也没有人拿绘好的画来卖,后来四海干脆关了店门,两人仅仅靠着四海摆摊和卖烧饼的钱度日。 又是一年春来早。 杭州城内,飞絮漫天,飘逸若雪。 今日生意亦是惨淡,且才刚卖了十多个饼,天上竟又淅淅沥沥的飘起雨丝来,四海无篷遮雨,只得低咒一声,开始收拾东西回去。 走到半路,想起干爹身体不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拐到肉铺割了薄薄一溜猪肉,用麻绳拴着提了往回走,刚一扭头,迎面却撞上了一堵肉墙,扑鼻一股幽兰香味。 四海“哎哟”一声抬起头来,怒道:“你走路不长眼?” 但见来人静静的看着她,白衣单薄,沾湿的发温顺的俯在白皙的额头。 她愣了愣:“画……苏公子?” 陌玉点了点头,道:“你是四海?” 四海笑着点头。 陌玉又道:“你与我走罢,我带你回天山。” 四海歪了歪头:“咦?” 陌玉摸了摸她的发梢,解释道:“你干爹病故了,已将你托付与我。” 凉风不解温柔意, 天上人间一样寒。 四海大笑了起来,笑的很疯,道:“我说苏公子,开玩笑也是有个限度的,我早上出门时干爹还好好的,怎地突然就病故?” 陌玉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四海又笑了一阵,笑出了眼泪,笑得手里的肉掉在了地上都忘了捡,见陌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突然收住了笑,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跑。 时至清明,杭州西湖畔边,又添了一座新坟。 白色的纸花在细雨中飘了没多久,就落在了地上的水洼里,长幡打湿一片。 四海素缟裹身,跪在坟前,望着坟头眼神空洞。 细雨依旧在飘。 陌玉站在一边,为她撑着伞,一言不发。 四海跪了一天一夜。 陌玉站了一天一夜。 待到第二天,陌玉开口道:“你干爹后事已了,起来吧,随我回天山。” 四海过了半晌,目光古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慢吞吞的站起来。由于跪了太久,脚下一个趔趄,陌玉赶紧上前扶住。 四海低着头,奇怪的轻笑出声。 陌玉低头看了她一眼。 四海抬头看着他,笑道:“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命中带煞,会克死很多人。” 陌玉皱了皱眉,没说话。 四海又笑道:“那人算的可真准,爹爹说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你看,我刚一出生就克死了我娘,后来我爹也死了,我爹死的时候出现了个女人,她说她才是我娘,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现在,连干爹也死了……” 她说着抬起头,看着陌玉,呵呵笑道:“师父……你说你要做我师父,师父,你怕不怕?说不定哪一天,你也被我克死了。” 陌玉叹了口气,将她从地上搀起:“走罢。” 离开杭州的时候,雨势渐大,陌玉撑着天青色的竹伞,将身后背着小包裹的四海牵上船。 四海身着一身火红的衫子,异常耀眼,但手肘处却一连打了好几个补丁。 陌玉怔了怔,随即道:“待上了岸,给你做几套新衣服。” 四海低低“哦”了一声,就不再言语,默默的缩在船内一角抱住膝盖。 水面雾气厚重,混着雨水,天地变得苍茫一片。 一叶归舟,去去归休。 西湖镜平,听风听雨过清明。 陌玉见四海恹恹的,也就不再开口,只扭头望着船外。 船仍未行出西湖。 “师父……”四海怯怯的声音响起。 陌玉扭过头去,见四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便问:“怎么了?” 四海道:“四年前我来杭州时,一个船家说这西湖边上曾经住着妖怪,还爱上了一个书生。师父,是真的么?” 陌玉望着湖面,淡淡的“恩”了一声。 四海忙又问:“我听那船家说,那姑娘长得好象画儿里的神仙,是真的么?” 陌玉皱了皱眉,“哦”了一声。 四海还不死心,上前摇着他的手臂道:“那师父,师父你见过那位美人么?” 陌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也不知是因四海突然的靠近,还是因为她对妖怪冠以“美人”的称呼,沉声道:“见过。” 四海犹未发觉对方的不快,惊喜道:“真的么?她真那么好看?师父你认识她吗?跟她说过话么?” 陌玉脸色一沉,道:“人与畜牲岂有话说?妖孽既是妖孽,就算长得再好看,也难掩其丑恶本性!” 四海撇撇嘴:“没说过话就没说过话呗,凶什么啊?”嘟囔着爬回角落坐好。 船出了西湖后进入大江,又走了约莫两日水路方才靠岸,上了岸改乘马车。 马车颠簸,不比船上舒适,四海自上了车就吃不进东西,还吐了两次。陌玉在车内垫了厚厚的棉被,将震动尽量减到最小。 坐了一日一夜的马车,第二日上午,方才到达了天山脚下。 天山高逾百丈,残雪尚存。陌玉的住处便是处在这山顶之上的一栋云雾缭绕中的飞阁。 阁前一片空地,青草如茵,再远一点的地方长着几处桃花,低低的压在澄清的水面。 陌玉将四海领进阁内,快速收拾了一间房,让她先睡会儿,吃饭时叫她。 四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就爬起来在阁内四处溜达。 这阁内统共分为上下两曾,共四间房。 上面是四海并藏画室。下面是陌玉的居室和画室。 四海走进藏画室,挨个的欣赏他师父的画作。可看了半天,除了觉的画得挺好看,看着挺顺眼,肯定值钱之外,再也瞧不出别的了。 四海摸摸头,走出了藏画室。 陌玉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在桌前。 四海看到他的时候愣了半晌,直到陌玉出声呼唤才回过神来,磨蹭到桌边坐下,喃喃道: “原来你也食这人间烟火。” 陌玉见她嘴皮动了动,却没听清她说什么,也不多问,帮她装了一碗饭,道:“吃饭罢。” 四海伸手接过,扒了会儿饭,突然抬头看着陌玉,问道:“师父,你是哪里人氏?家住何处?怎么认识我干爹的?” 陌玉向来信奉“食不言,寝不语”。此时见四海在饭桌上吐沫星子乱飞的连声发问,不由皱起了眉,干脆的放下了碗筷,想了想道:“为师是杭州人氏,幼时便……与你干爹相识,怎么想起问这个?” 四海“哦”了一声,又问:“那师父年今几何?可曾娶妻?” 陌玉脸色一愣,神情颇不自然,怪异的道:“为师今年二十,尚未……尚未娶亲。” 四海长长的“哦”了一声,笑道:“我今年十四岁,师父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嘛!”说完,心情大好的重新吃饭。 陌玉摇摇头,道:“方才在山下给你买的那些衣服,为师已放进你的房里,等下你去冲个身,换件干净的。” 四海应了声。 阁后的密林里有一处温泉,四海在陌玉的指引下抱着衣服找来,但见灌木掩映下一个十尺见方的泉眼蒸蒸的冒着热气。周围一片芳草鲜美,夹杂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 泉水温温的,四海慢吞吞的洗了,然后打开包裹拿出衣服换上,衣服是上好丝绸面料,颜色依然是鲜艳如火焰的红色。四海收拾好,沿着来路回去。 阁里,陌玉已在画室铺好画纸,调好颜料,见四海进来,道:“四海,你过来。” 四海应声而来。 陌玉将画笔交到她手里,道:“你且画个物事来,我瞧瞧。” 四海握着画笔犹豫了一下,为难道:“师父,我……我不画行么?” 第三章 祸水蓝颜,画中谪仙 陌玉皱眉道:“你不画,我如何知你天分为何?” 四海苦着脸,道:“果真要画?” 陌玉点头,道:“果真要画。” 四海没法,只得提笔颤巍巍的画了。 上好雪白的宣纸上,一个简单粗陋到无法辨认的类似鸡鹅一类的生物,支棱着两条干树枝般的爪子出现在纸上。 陌玉愣了愣。 四海低下了头。 陌玉指了指纸上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何物?” 四海红了脸,嘟嘴道:“师父,你直接说我画的不好不就得了?何必讽刺我?” 陌玉摇摇头,失笑道:“为师是真不知道才问的,绝无讽刺的意思。”顿了顿又道:“为师看你字写的很好啊!怎么对这画画反而无甚天分?” 四海道:“字?什么字?” 陌玉从柜中拿出一把半新不旧的纸伞撑开来,指着上面的七个墨字,道:“这字是你添上去的吧?” 四海“咦”了一声,看那字写的是“斜风细雨不须归”,奇怪的道:“是我写的没错,但这伞怎会在师父这里呢?” 陌玉将伞收起,道:“那年去杭州时正逢阴雨,这是临走时你干爹交给我的。” 四海道:“我说怎么后来找不到了。” 陌玉道:“你的书法是何人所授?你爹爹么?” 四海怔了一下,讪讪的道:“他才不会管我呢,别人都说我爹爹学问很好,可他却从来没有教过我任何东西。那字是我和街边上摆卦算命的老头学的,我们说好的,他教我写字,我就每天请他吃两个烧饼。” 陌玉不解道:“烧饼?” 四海得意的笑道:“是啊,烧饼!我从七岁起就和街头的王大婶学做烧饼,九岁可以自己摆摊,别人都夸我做的烧饼好吃!” 陌玉皱了皱眉,摸了摸四海的头发道:“九岁就自己摆摊?那你爹爹呢?他不管你?” 四海的小脸垮了下来,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爹爹老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不喜欢我,也不想跟我说话……恩,就这样。” 陌玉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想了想,安慰道:“没关系,以后有师父在,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四海点点头,“恩”了一声。 陌玉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去歇着吧,其他事明日再说。” 陌玉想了一夜,决定还是让四海上午自行练字为主,下午传授画艺为辅。 如此过了大半月,一日四海练完字,去到外面的水缸旁洗笔。却见门外立一美貌女子,身着一件嫩绿薄衫,带着个丫鬟俏生生的站在门外空地。 那女子见了四海出来,向那丫鬟看了一眼。 小丫鬟上前一步,不客气的道:“喂,小丫头,你是何人?为何在这天山之上?画仙苏公子何在?” 四海见那丫鬟出言不逊,心里憋气,故意慢条斯理的洗笔,不去答话。那丫鬟不耐烦的又问了几次后,方笑着道:“呀,这位姐姐方才是在与我说话吗?真是失礼,方才我只顾着洗笔没有听到。” 那丫鬟“哼”了一声,道:“你是何人?苏公子呢?” 四海笑道:“我叫四海,画仙苏公子是我师父!” “师父?”丫鬟蹩了眉,喃喃道:“没听说苏公子收徒啊?” 四海看去,只见那个打扮考究的美人小姐也蹩起了眉,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便道:“这位姑娘要找我师父吗?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 那美人点了点头,软软的侬语响起,道:“也好。” 四海只觉那声音无比好听,不由呆了似的看着美人娇柔的脸。直到那小姐不悦的蹩起了眉,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那丫鬟横眉道:“混帐!我家小姐的闺名岂能随便说与你这等山野丫头知道?” 四海冷笑道:“你家小姐若不将闺名说与我这山野丫头知道,我这山野丫头如何帮你家小姐通报给我师父知道?” 那丫鬟还要说什么,却被那小姐制止了,小姐道:“就说是梦遥求见吧。” 四海丢下句“你们等着”就进了屋。陌玉正在画室作画,四海气那个丫鬟无礼,故意让她们在外面等了半天,才去和陌玉说了。 谁想,陌玉听了之后毫不理会,边继续作画,边淡淡的道:“不见。” 四海愣了愣,以为他没听清楚,就又说了一遍。 陌玉蹩起了好看的眉毛道:“不见。四海去替为师送梦遥姑娘下山吧。” 四海想起那美人小姐身着轻衫,春寒料峭的样子,不忍道:“师父,这样……不好吧?” 陌玉笔下不停,道:“要你去就去,不要多嘴多舌的。” 四海小心翼翼的看了陌玉一眼,道:“师父,要不就见一见吧,那个姐姐长的可漂亮了。” 陌玉停了笔,皱眉看着四海道:“她漂不漂亮与我何干,你送她下山后速速回来,莫要耽误了学画。” 四海没法了,只得应声出来。 那小姐依然端庄的站在原地,清瘦的身影弱不禁风。 四海上前,道:“师父正在作画没空见你们,我送你们下山吧!” 梦遥小姐闻言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那丫鬟却气呼呼的推了四海一把,道:“胡说!定是你这小蹄子使的坏!不让苏公子见我家小姐。” 四海人小力微,被那丫鬟使力一把推来,登时仰面摔倒,后脑勺撞在了身后石头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四海闷哼一声,捂住了伤口,一摸之下,触手一片粘稠,伸手一看,满手都是鲜血。 丫鬟吓得脸色一白,那小姐也吓了一跳,喝道:“莲儿!你……” 丫鬟哪里想到会伤了人,眼里泪珠直打转,颤声道:“小姐……” 正在这时,两人面前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打开。 梦遥小姐一喜,抬头喜道:“苏公子……” 陌玉脸色难看,疾步上前,用丝帕捂住了四海不住冒血的后脑勺。 四海可怜巴巴的抬头道:“师父……” 陌玉心里一软,一把将四海抱起往屋内走去,柔声道:“别怕,有为师在。” 梦遥小姐急道:“苏公子,是我家莲儿唐突了。” 陌玉顿了顿,道:“无妨,趁着天色尚早,梦遥小姐还是尽快下山吧。” 梦遥还要说什么,陌玉却“砰”的一声,将门甩上了。 四海伤口血流不止,急需处理。陌玉将她后脑伤口周围的发剪去,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又抱起她出门:“为师带你下山去看大夫。” 门一打开,梦遥小姐仍站在那里,丫鬟莲儿满脸泪痕的跪在地上,见陌玉出来,梦遥小姐道:“苏公子,是要带令徒下山看伤吗?” 陌玉“恩”了一声,抱着四海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梦遥小姐脸色一僵,咬咬牙,跟了上去,道:“梦遥家中的胡大夫医术高明,苏公子不如带令徒到我家中治伤吧。我家莲儿害苏公子高徒受伤,梦遥心里过意不去,苏公子不要拒绝才好。” 陌玉头也不回道:“不必了,小姐还是尽快下山吧,待天晚了,这山中也不安全。” 梦遥小姐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四海窝在陌玉怀里,伸头看着这位美人小姐越来越远的苍白脸色,道:“师父,她怎么不继续跟着了?” 陌玉低头道:“莫说话,省些力气。” 四海眨眨眼,道:“师父,她是不是喜欢你?你是不是要娶她回来做我师娘?” 陌玉皱眉呵斥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四海皱皱鼻子,果然不吭声了。 陌玉将四海带到了山下的一间医馆,馆里大夫一见四海伤势就熟练的拆开陌玉裹的纱布,重新清洗上药。 陌玉见伤口已不再往外渗血,这才松了一口气,摸摸她绑了一大圈绷带的脑袋道:“还疼的厉害吗?” 四海摇摇头,蹩眼看见医馆斜对门的包子铺,热腾腾的豆沙包刚刚出匣,甜腻的香味老远就飘了过来,不由的暗自吞了吞口水道:“师父,我想吃豆沙包。” 陌玉摸摸她的头,道:“好。” 天山山下的这座城,名叫全州,算的上是繁荣了。 时至春末,扬花飞絮,暖阳轻照。与似乎总是处在烟雨薄雾中的杭州,自是一番不同的景色。 四海手捧着豆沙包,边小口的咬着边跟在陌玉身后,正走着时忽然惊叫了一声,指着前方喜道:“师父,你看!” 陌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人群在一处围观,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原来是个耍猴戏的。不由笑着摇摇头,道:“去吧。” 得到首肯,四海欢呼一声,向那边奔去。 陌玉看着她欢快得又蹦又跳的背影,暗自皱眉,刚要开口提醒她小心看路,一个干哑晦涩的声音却突兀的在耳边响起: “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陌玉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更是心惊。 开口说话的是路边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头发脏污而稀松,脸上的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般裹在骨头上,异常诡异可怖。此刻,他正用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正奋力的往人群里挤的四海,表情诡异莫测。 陌玉打量了那怪异老头一眼,道:“她是在下的徒儿。” 老乞丐点点头,仍是眼眨也不眨的望着四海红衣鲜艳的背影,道:“那你可知她的来历?” 陌玉道:“是故人所托之遗孤。” 老乞丐回过头看着陌玉,双眼一眨也不眨。 陌玉被那双仿佛能透视人心的双眼盯的背脊发寒,心下不禁着恼,暗道:这老儿好生无礼。正要发作,却听老乞丐道: “我看这丫头与我颇为有缘,想将她收为弟子,参修道法。你可舍得?” 陌玉一怔,但仍立马道:“多谢先生抬爱,但此女顽劣,只怕要辜负先生一番美意了。” 老乞丐听了这话并未露出什么应该有的表情,只点了点头,转身慢吞吞的走了。 陌玉奇怪的看了老乞丐的背影几眼,扭头去找四海,刚走近了两步,突然听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叫,里面四海的声音犹为响亮! 陌玉一惊,疾步上前,奋力分开人群。 四海跌坐在地上,肩膀上的衣服被什么东西给扯烂了,红色的衫子里是白色的裘衣。那杂耍用的猴子似乎极为焦躁不安,龇牙咧嘴的暴跳,任那耍猴人如何呵斥都平静不下来。 周围的看客面面相觑。 陌玉挤进人群,一看之下大惊,叫道:“四海,你怎么了?” 四海听到叫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表情有点茫然,看着陌玉道:“师父。” 陌玉看看了她的肩头,还好只是撕破了衣衫,并未伤着皮肉,不由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板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 四海脸色古怪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陌玉眉头复有皱起,刚要开口,一边耍猴戏的老板忙栓起仍躁动不安的猴子,上前赔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都怪小的学艺不精,险些让那毛脸畜生伤了令高徒。” 四海忙在一旁点头道:“就是,就是,我只不过看它机灵得异常可爱,就想去摸一下,谁想它突然跳起来,抓了我一下!” 陌玉板着脸道:“胡闹!你好好看着就是了,为何去摸?这猴子野性难驯,也是随便摸的?” 四海撅嘴,不服气的道:“可是,他们好多人都摸了,都没事。而且这位老板也说了,这猴子不会伤人,我这才去摸的。” 那耍猴戏的老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尴尬道:“这小畜生跟着我走南闯北好几年了,从未伤过人,今日……今日不知怎的……” 陌玉见那老板为难,且四海并受未伤也不想追究,便道:“无妨,意外之事也是有的,老板不必过意不去。”说着拉起四海,在那杂耍老板的千恩万谢声中离去。 四海被陌玉拉着手走,偷眼看过去,见师父已不再生气了,就壮着胆子问:“师父,我们以后经常下山来,好吗?” 陌玉道:“为何?” 四海皱皱鼻子,道:“山上就我和师父两个人,太冷清了。” 陌玉道:“冷清有何不好?可以让你安心练字学画。” 四海撅嘴嘟囔道:“可是,那样就不好玩了。” 陌玉停下了脚步,皱眉看着四海道:“你已并非小孩子了,怎可总想着玩?如此下去,何时才有所成?” 四海道:“我又不是非得像师父一样,再说了,要练到师父的水平,那得熬多少年啊?” 陌玉眉皱的更深,道:“作画本身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事,是修身养性的极佳途径,怎的你却将它视若蠹虫猛兽?” 四海眼珠一转,笑吟吟的道:“我可不懂什么修身养性,我只知若是将画仙的画作拿去卖钱,那到时白花花的银子……” 四海刚要大谈特谈,瞥眼之下却见陌玉脸色铁青,吓得立刻噤声不语。 陌玉气的不轻,甚至有点后悔收了四海为徒。他甩开四海的手,喝道:“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来的?作画须做到心无旁骛,你如此为名利所缚,又怎会做出好画?” 四海从未见过陌玉生这么大的气,这一下着实唬的不轻,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惊慌,道:“师父,你别生气。四海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陌玉见吓着了徒弟,心里也是后悔,对方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有了错处,多教导一下也就是了,实在不应该发火。叹了口气,陌玉重新牵过四海的手道:“知错就好,以后记得莫要再说这种话。” 四海乖巧的点头“恩”了一声。 陌玉摸摸她的头发,继续往前走。 二人回到山上,已是月上梢头。 四海腰上挂着用纸包好的酥糖饼子和糖炒栗子,伏在陌玉背上睡熟了。 陌玉将她送回自己房间床上躺好,用毛巾帮她抹了脸,放好糕点。刚要出去,却看到那丫头窗前桌子上平铺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似乎是她平日的练字。 陌玉微微一笑,走过去拿过那张纸,借着灯光看了起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把个陌玉气得全身发抖,脸色发青。 只见那纸上白纸黑字写着一首诗,道: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饶是陌玉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发火了,一把将手中宣纸按在桌上,喝道:“四海,起来!” 四海正睡得迷迷糊糊,冷不防被这一声暴喝惊醒,愣愣的坐了起来。 陌玉指着桌上的诗,怒道:“为师让你练字,你却乱写些什么风月诗词?” 四海目光一接触到那张纸,立即清醒了过来,面红过耳,呐呐道:“那……那是……是徐再思的《春情》才不是……风月诗词……” 陌玉却不理她,脸色难看道:“为师且不问你这个,你说……”陌玉抖着那张纸递到四海面前,那首词的下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行小字,“这是何意?” 四海看了看纸上,撇撇嘴,不服气道:“那画画本来就不是我自己要学的,而且,像师父你画得好又有什么用,你又不准我拿去山下卖钱,堆在屋子里还不是等着它们烂掉?” 陌玉强忍着怒气,道:“画画是为了修身养性,清心寡欲,磨练耐力,若带着功利之心作画,又怎能画出好画来?” 四海想了想,笑道:“师父,不如这样吧,反正你的那许多画放着也无用,不如送与徒儿可好?” 陌玉道:“你要来做什么?” 四海笑道:“我要干吗纸上不是写着的吗?师父你既然不许卖,那徒儿就拿师父的画去山下开个品画大会,按人收取观赏费,也可赚不少钱的。” “你……”陌玉膛目结舌,瞪着那张写得无比详尽的生意方案只气的胃部隐隐发疼,半晌才缓过来,沉声道:“我不管你,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还要不要学画?” 四海眼中一亮,忙问:“还可以不学吗?” 陌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四海笑道:“那就不学吧。” 陌玉默默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道:“那你先睡吧,明天我送你回杭州。” 四海一怔,慌道:“送我回杭州?为何要送我回杭州?” 陌玉道:“你既不愿学画,自然不再是我徒弟。” 四海再没想到陌玉那一问竟是这个意思,既是惊讶又是害怕,眼圈一红,道:“师父,干爹已经死了,你要我回杭州……回杭州哪里去?” 陌玉迟疑道:“为师……我自会帮你安排。” 四海大哭道:“不,不!我不走!我就不走!师父你不要赶我走!” 陌玉皱眉道:“我何曾赶你?你不愿学画,我自然要送你下山。” 四海忙拉住陌玉衣袖,急道:“学,学!师父,我愿意学画!徒儿知错了,师父你别送我下山!” 说着跳下床,光脚跑到桌前重新铺了一张干净的纸张,歪歪扭扭的画了起来。期间脸上的泪珠不断滚落,滴在纸上打湿了一片,晕开了一团墨迹。 陌玉见她如此,就不再说话,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潭明月碧琉璃。 只可惜东风,将恨与,闲花俱谢。 房门外,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潭明月碧琉璃。 只可惜东风,将恨与,闲花俱谢。 四海练了一个晚上的画。 第二日,陌玉端了早点来到她的房间门外,透过纱窗看到她仍在执笔,小脸上遍布泪痕,一双灵动的眼睛也已红肿的不成样子了。她的手由于握笔太久而在微微的发抖,桌上放着一厚叠练习好的画作,地上扔着一大堆废弃的纸团。 陌玉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四海没有回头,似乎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第四章 天煞孤星,周身不祥 陌玉将早点放下,轻声唤道:“四海。” 四海肩膀一抖,笔也停了下来,没有吭声。 陌玉走过去,抽走了毛笔,柔声道:“别画了,先吃早点。” 四海突然扭头扑进陌玉怀里,大哭道:“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听师父的话,用功学画。师父你别撵我走!” 陌玉摸摸她的头发,道:“放心吧,师父不会撵你走的。” 四海抬起遍布泪痕的小脸,轻声问道:“当真么?” 陌玉点头,道:“当真。” 四海这才破涕为笑。 陌玉拿热毛巾帮她抹了哭得脏兮兮的脸后,拉她到桌旁坐下,道:“吃早点吧。” 四海果然乖乖坐下,端起小碗,哧溜哧溜的喝着粥,并时不时的偷瞄陌玉一眼。 陌玉微笑道:“在看什么?” 四海放下手里的碗,犹豫了心翼翼的道:“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学画,师父……师父你别生我气,别不要我……” 陌玉对上四海担忧惊惶的双眼,心下一酸,忙道:“你别怕,师父不会不要你的。” 四海对陌玉咧嘴一笑。 陌玉见她笑的牵强,知她心中疑虑未消,心里颇不是滋味,但只苦于无计可施,只能越发的责怪自己当时把话说的太绝。 接下来的几日里,四海一直都很乖。 乖乖练字,乖乖学画,乖乖吃饭。 就是因为太乖了,陌玉看在眼里,就更加难受。 今天一早,陌玉见她在练一首描写江南景物的诗时,无意间说了一句:“过几天回杭州时,记得带几张你的画作。” 一听到“回杭州”三字,吓得小丫头手一抖,狼毫落在纸上,污了一副字。 其实,陌玉所指“回杭州”,乃是拜祭其父,也就是四海干爹过世100天。想在坟前化几张四海的画,也好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心。而显然,四海并不是这么理解的。 四海颤声道:“回杭州……为何要回杭州?” 陌玉已心下了然,默默将笔摆好,微笑道:“过几日你干爹就满100日的忌辰了,你不想回杭州看看么?” 四海暗自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自然是要回去看看的。” 三天后,陌玉带着四海踏上了去杭州的路。马车上颠簸了一日后才登船走的水路。 夏天已到,天气明显的热了起来。四海穿着轻轻的单衫,却仍是热的满头大汗,不住的抬袖抹拭。偷眼望去见陌玉一身素白衣裳依旧的纤尘不染,飘逸若风,脸上更是不见半点汗珠子,不由的心生羡慕,问道:“师父,怎的你不嫌热?” 陌玉微笑道:“心静自然生凉,你不要浮躁,平心静气的,自然就不会觉得热了。” 四海按他的话试了试,却仍是觉的热的不行根本无法静心,就放弃了。 泊了两日半的船,终于在西湖畔边靠岸。 陌玉付了船钱,向船家道了谢,这才带着四海登岸。 夏季的西湖畔边与春时自然不同,往日的新绿如今已是一片青翠,郁郁葱葱的遍布湖畔。 两人沿着西湖边走,走到一处僻静处时,才看到那草地之上的一座孤坟。 才三个多月,坟上已长了青草,木牌上的字更是脱落的不成样子了。 四海眼圈一红,从背后的小包袱中拿出笔墨,将那些字重新描了一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干爹,我师父带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过的好吗?你放心吧,师父对我很好,你看,他还给我买了新衣裳……”说着扯着自己的红衫道,“很漂亮吧?我现在每天都有肉吃,你看,我都长胖了……” 四海跪在坟前一刻不停的絮絮叨叨自己的日常琐事,陌玉也不阻止,只在一旁烧着纸钱和四海的画。 直到四海已说的口干舌躁,才淡淡的道:“好了,你干爹见过你必定欢喜,我们回去吧。” 四海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师父……我,我想多陪干爹一会儿。” 陌玉想了想道:“也好,为师去湖边转转,有事你叫我。” 四海应了,陌玉才慢悠悠的踱开。 四海见他走远了,立即从小腰包里掏出那日下山陌玉给买的小吃食摆在坟头,哭丧着脸道:“干爹,我惹师父生气了,师父要赶我走,我该怎么办?干爹,我好害怕……”说着,一串泪珠就滚了下来。 自从那次陌玉一气之下,说出要送四海回杭州的话,四海就当了真,并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平日里谨言慎行,就怕有了错处惹怒了陌玉被赶下山去,自己一个小姑娘又身无分文的,下了山后又该如何生存?真真是越想越怕,越想越是后悔。 又是委屈又是凄苦的哭了一阵,四海抬起头,只见自己眼前一双浑浊灰暗的老眼正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种无所不在的感觉令人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的青蛙。 四海惊的大叫一声,一连后退了几步,看清来人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老乞丐后,颤声道:“你……你是谁?” 老乞丐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了半晌,道:“你可愿跟我走么?” 四海既疑惑又害怕,道:“走?去哪里?” 老乞丐道:“与我去白鹿山,我教你修道成仙之法。” 四海瞪眼道:“成仙?” 老乞丐点头道:“对,你根基甚好,若潜心修行,说不定可以飞升成仙。” 四海提防的看看这个神棍似的人,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我不去。” 老乞丐道:“为何?” 四海又退了两步,心虚道:“我……我舍不得我师父。” 老乞丐摇头,道:“你与他陌路疏途,终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四海又退了两步,道:“哦,是么?” 老乞丐快速往前迈了一步,道:“那你可愿与我走?” 四海见那老乞丐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回头要跑,却冷不防的撞进了一个散发着空谷幽香的怀抱。 “四海,怎么了?”头顶上有人在问。 四海白着一张脸,张张嘴,道:“我……我……” 声音一哽,说不出话来了。 师父那么讨厌我,老早就想送我走,若这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向师父讨我,师父定会欢欢喜喜的答应下来。四海心想。 陌玉见四海一张小脸阴晴不定的变幻数次,只道她被吓着了,抬头不悦的望着那老乞丐。 老乞丐上前道:“这位公子,上次我说过的事,公子可还记得?” 陌玉自然记得,道:“记得,我还记得,当时已经拒绝过阁下了。” 老乞丐摇头道:“你不懂,我虽看不出这小姑娘的来历,但她周身带着邪气,只怕不祥。” 陌玉道:“哦?莫非我这徒儿还是什么鬼魅狐仙不成。” 老乞丐道:“即使不是妖物,公子若硬要将她带在身边,也只怕不妥。” 陌玉心中有气,讽刺道:“就只怕将她交与你会更加不妥。” 说完,拉起四海就走。 老乞丐在他身后长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你执迷不悟,将来必将后悔。” 陌玉脚下顿了顿,心下恼怒,这疯老儿三番两次的向自己讨要徒儿,又说四海不祥,当真是不可理喻。 四海被他牵着走,抬头见陌玉脸色难看,张了张嘴,要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两人这日在杭州城内的一家客栈住下了,吃饭时陌玉告诉四海,第二日就带她回天山。 四海捧着小饭碗,用竹筷欢快的往嘴里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珠骨碌碌的在陌玉脸上打转。 陌玉见了,停筷皱眉,道:“你已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一个姑娘家,怎地吃相如此难看。” 四海放下饭碗,脸上满是饭粒,笑嘻嘻的道:“师父,你当时为什么不答应了那个老乞丐,让他将我带走呢?” 陌玉伸手捻去她脸上的大米粒,道:“怎么?你想去?” 四海撅嘴道:“他一个要饭的,我跟着他,还不是成了小乞丐?哪里有跟着师父学画有‘钱途’?” 陌玉笑的很是欣慰,道:“你明白最好,日后也要这么想才好。” 四海笑的很是谄媚,道:“当然,当然,作画这么有‘钱途’,徒儿当然会好好学了。” 陌玉笑着摇摇头,道:“天色不早了,你吃过饭就回房休息吧,明日还要起早赶路。” 四海立即将手举的高高的,大声的答道:“遵命!” 陌玉疑惑的看了她两眼,道:“怎的你今日……”话刚说了一半,想了想还是住嘴了。 四海眨了下眼睛道:“我今日怎的?” 陌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今日很好,记得要早早休息,明日莫误了时辰。” 四海一夜好眠。 第二日,陌玉端了早点来到四海门前,刚要敲门,却听到楼下一阵喧闹之声,四海的大嗓门也夹杂在其中。 只听四海怒道:“你这人蛮不讲理,打了人就想走?这天底下还有王法没有?” 四海此话一出,周围一片附和之声,道:“就是,就是。” “这人也太横了!” “报官把他抓起来!” 陌玉听四海说“打了人就想走”,第一个反应就是四海被人欺负了,慌得立马转身向楼下看去:楼下看热闹的人群拥挤,人群中四海如烈火般鲜艳的身影尤其好找,只见她斗鸡似的怒瞪着他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子,所幸的是身上并无损伤,陌玉当即松了一口气。 快速下得楼来,陌玉板着脸训斥道:“四海,你又在胡闹什么?” 四海听得陌玉训斥,一脸的委屈,道:“师父,没有胡闹。” 陌玉道:“没有胡闹,那你在此又是为何?” 四海素手一伸,一压一指,理直气壮的指向她面前的黑衣男子,道:“是他,他打了这个小二哥,不道歉就想走。” 陌玉转眼看去,见一旁店小二苦着张肿了一半的脸,悄扯四海的衣袖道:“算了,小的没事,算了吧客官。” 而那个打了人的黑衣男子,长得很是英俊,星目剑眉,刚挺的脸部线条犹如刀刻,此刻他正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陌玉。 陌玉被他盯得颇不自然,眉头微蹩,转开脸去。 四海见那男子直勾勾的视线一直无礼的粘在自己师父脸上,心下着恼,一个跨步挡在陌玉身前,恶狠狠道:“不许盯着我师父。” 那男子唇角一扬,果然转开了视线。 陌玉轻咳一声,向那男子道:“这位公子,纵然这个小二哥有些不是之处,但公子打人总是不对,不妨看在在下的薄面上,向这个小二哥赔个不是可好?” 男子视线回转,又盯着陌玉瞧了半晌,四海横眉怒目的又要发作,却听他道:“好。” 说完还真的向那个店小二说了抱歉,拿出一锭银元宝给他去看治。 小二再没想到挨一巴掌也能撞上大运,捧着元宝千恩万谢喜气洋洋的走了, 四海瞪眼瞧那黑衣公子,似乎不敢相信他如此轻易就妥协了。那公子却不看她,只向陌玉拱手道:“在下李惊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陌玉脸色一顿,笑道:“在下只是山野粗人一名,公子无须挂怀。徒儿顽劣,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那公子轻轻摇头,道:“无妨。” 陌玉道:“那样不打扰公子了,告辞。” 陌玉拉着四海上楼,四海回头看去,见那黑衣公子仍旧盯着陌玉的背影出神。 四海再看看自己的师父,一身白衣飘逸若雪,神情间的出尘气质更是占尽了天下间的孤高清冷,宛若画中谪仙。 四海心里不太舒服,在陌玉身后轻声的问:“师父,你说,那个人是不是看上你了?” 陌玉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楼道上,忍不住回头喝道:“你小小年纪又懂什么?再胡说八道,看为师罚不罚你。” 四海悻悻的,心里不服气:她怎么就不知道了?这就叫断袖,以前在杭州时,四海要去远点的药铺给干爹抓药,路过一片灌木丛时,听到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怪声,就忍不住进去看个究竟,没想到竟看到两个脱得精光的男人压在一起扭来扭去的打架。四海又走近了两步,想看得清楚点儿,很快认出来那两个打架的是东大街的张三和李四,张三和李四也认出了四海,慌得连忙分开,并再三告诫四海不可以将这事告诉别人,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告诉四海他们那不叫打架叫断袖。 于是四海知道了什么叫断袖。 一想到自己的师父要被那个穿黑衣服的压在身下断袖,又或者是师父将那个穿黑衣的压倒来断袖,四海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忍不住回过头来,狠狠的剜了那黑衣公子一眼。 陌玉带四海回房吃了早点,就收拾了东西退了客房回天山。 照例的三日之后回到山上。 陌玉放下手中行李,见四海脸色苍白,只道她还在晕车,就拍拍她的头道:“累了的话先回房休息吧。” 四海点点头就乖乖的回了房间。 陌玉将行李放入柜中,刚准备给四海做点清凉的饮品消消暑气,就听到楼上四海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惊悚的尖叫声和四海的喊声:“师父!师父快来呀!” 陌玉吓了一跳,忙扔了手中的东西上楼,四海的门却反锁着。陌玉急得将门拍得“啪啪”乱响:“四海,你怎么了?快开门!” 门忽然被打开,四海惊疑不定的站在门口。 陌玉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完好无损,便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怎么了?病了吗?” 四海“哇”得一声大哭着扑进陌玉怀里,道:“师父,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流了好多血。” 陌玉也是吓了一跳,忙道:“血?哪里流血了?你受伤了?” 四海抹着眼泪,扭过脖子往自己身后看,陌玉也往她身后看去。 只见四海身后的裙子上果然沾着一小团血迹。 陌玉脸色一顿,神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四海慌道:“师父,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 陌玉有些尴尬,呐呐道:“没事,不会的……” 四海从小没娘教,此时也不知原由,但见陌玉一点也不急反而神情古怪,料定他不疼自己,嘴巴一扁,眼泪落得更欢。 陌玉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安慰道:“莫哭莫哭,这不是什么病,放心吧。” 四海奇怪道:“不是病?那为什么会流血?” 陌玉为难道:“这个么……主要是因为……因为……” 四海道:“因为什么?” 陌玉顿了顿,道:“你且等一下。” 将四海扶到屋内坐下,陌玉下楼找了些干净的丝帛[注一],折叠整齐,拿上楼去,明示暗示的教四海收拾干净后。四海就又拉着陌玉的袖口,委屈道:“师父,我肚子疼。” 陌玉生平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听四海说肚子疼,忙道:“没事,师父帮你煎药去。” 匆匆下得楼来,又将那止疼补血的药煎了一大碗,端上楼来给四海喝。 四海才喝了一口就搁下了,皱眉道:“好苦。” 陌玉道:“药哪里有不苦的,你且喝着,为师去楼下拿些蜜饯。” 端了盘甜品上来后,总算哄着四海将药喝下。 照看四海睡下时,已是日影全无。 陌玉抹了把额头的汗,关上四海房门,步下楼来,这才有空吃一口早已凉透的饭菜。 山中的日子似乎总是过的飞快。 在杭州西湖一年又一年的飞花落絮中,天山也经过了数个像今天这种白雪纷飞的季节。 时至年下,千绝山上一片素白皑皑,细雪飞霜。 一汪寒潭深处,几株卧梅横斜。 天山顶那幢千绝“画仙”所居的飞檐阁外,一个身穿红色小祅的妙龄少女正踩在小凳上费力的举着手中的春联,想要将它贴到门去。门的另一边已经写好了一副联,上联是:又是一年春来早。下联为:万紫千红处处新。 少女将对联对好贴处后,就举起已被冻得肿起的小手“啪啪”的将已在背后涂好糨糊的联子拍粘到了墙上。 贴好对联,少女跳下凳子,站在门口搓着被冻僵的小手,笑得一双灵动的眼睛弯了起来,道:“等师父回来肯定要夸我。” 这少女正是四海。 一提起自己的师父,四海就又闲不住了,巴巴的来到上山的入口处,伸长了脖子往山道上看。 雪瓣轻飞,落满她的全身她也不知,眼睛只盯着上山的必经之地,就怕错过陌玉。 雪花静静的在四海肩头铺了一层,尤其是她从颈中翻出的貂皮上和头发上,更是落了厚厚一层。 也不知过了多久,陌玉的身影总算是出现在了积满白雪的山道上。 四海心中一喜,欢呼着朝他跑去,口内叫着:“师父!师父!” 陌玉手中提满了置办的年货,不及去接她,只得皱眉道:“小心,慢点!别摔着了。” 四海乐呵呵的从陌玉手中接过几个纸包裹,翻看了一下道:“师父,你都买了什么好吃的?” 陌玉笑着摇头,道:“放心,为师忘不了你的零嘴。” 四海眼珠一转,嘻嘻的笑了。 二人到了门口,陌玉抬头看了看四海已经贴好的门联,四海在旁站直了腰等着师父夸奖。 果然陌玉看后,点了点头,道:“作画虽无太大长进,但这字却是越练越有大家风骨。” 四海忙在一旁道:“是师父教导有方。” 陌玉伸手掸了掸四海发梢,拂落了上面的积雪,微笑道:“你练字为师从未教过什么,你这凭借自己的耐性和悟性,也不必过谦了。” 进了门,四海待陌玉放下手中的东西,忙将刚沏好的热茶奉上,给师父端着焐焐手。 陌玉顺手接过茶盅,冷不防瞧见四海的小手冻得又红又肿,吓了一跳,忙拉过捂在手心,道:“怎么肿了?你这手不好好保护,日后冬天习字时,可有得受了。[注二]” 四海眨眼道:“本来是戴着手套的,可是贴春联时不太方便就取了下来,贴好后又忘记再戴回去了。” 陌玉往四海小手上呵了口气,搓了搓,皱眉道:“不行,得赶紧拿热水驱一驱才好。[注三]” ----------------------------------我是解释的分割线---------------------------- 注一:不要以为古代的女子不用来例假,她们通常是用一种叫“月事带”的东西,外面是布,里面通常包的则是炉灰和棉花,因为两者的吸水性能较强。但也有人用草纸和弄软了的稻草的。“月事带”是一种可以在清洗过后反复使用的东西。……恩,是有点不太卫生吧。而在古代的富贵人家,小姐们用的则面料较为高档,外面罩的是丝稠,还带绣花的,用完了就交给丫鬟洗。……冏! 在此处的陌玉因为是个大男人,不可能有“月事带”这种东西,所以用布凑合。 还有小丫头会肚子痛这个不用解释,是女人……呃,大概都痛过。 北城我痛起来嘴唇发白脸色发青,每次都得靠吃药才挺过去。 汗~~~ 注二:长过冻疮的人都知道,第一年手被冻过之后,到了第二年的手就很轻易会被冻坏,除非你这一年冬天双手别沾凉水,在家带一层手套,出门带两层手套的焐着。所以民间也有说法是:冻过一年,以后年年冻。 注三:驱一驱,此处指驱寒。是河南地区的一种说法,(本无良籍贯是河南。)用热水驱,是指把冻过的手浸泡在热水里,让冰冻的血管开化。血管开化时,泡在水里的手会像有千万条小虫在手中钻来钻去般让人难耐的瘙痒感,也会麻麻的,那是化开的血重新开始流动的症状。 还有就是下文中四海嫌水烫,其实不用太惊讶,因为那水根本就是开水。 这些取自北城的亲身经历,小时候手冻坏了,北城亲爱的奶奶就说快来拿水驱一驱,驱一驱就好了,写字就不痛了。于是北城就乖乖的过去让她拿水驱一驱,结果奶奶她老人家一把拉着北城肿得像猪蹄的爪子摁进热水里,痛得北城嗷嗷直叫,我说奶奶这是开水吧!奶奶说是啊,刚滚开的。 不过痛过一下下之后,其实就不那么难忍了,而且泡完的手很轻松,不再干涩撕裂般的疼,而是软软的,很舒服。 奶奶说了,不开的水,泡了也没用。 嘿嘿。 这里有一点解释的是,貌似杭州属于南方不太下雪的,不过大家可以理解为:天山处于到杭州要赶一天一夜马车两天两夜水路的北方。当然,北城也并不知道以古代的交通工具而言这三天能走多远的距离。……orz!!我没坐过马车! 知道的亲们,记得提醒一下北城,如果三天三夜的距离太近,北城就改为五天五夜,十天十夜! 第五章 以后只对师父这样笑 陌玉去端了热水来,四海伸手进去试了试,立即“嘶----”了一声将手缩了回来,道:“烫。” 陌玉拿一块毛巾放进热水里浸湿,然后拧出搭在四海手上,道:“先捂着吧。” 四海听话的裹上。 陌玉从纸包中拿出两个胖胖的泥塑娃娃道:“这是为师给你买的,喜欢吗?” 四海抬眼看去,见陌玉手中拿着的正是前些日子从嘉兴等地运来的“大福”,两个娃娃憨态可掬,身上用彩料画着衣物,胖乎乎的甚是喜人,前几日四海随陌玉下山采买书画用品,在山下小儿手中见到过一次,当时就很是喜欢,只是未曾言明,没想到陌玉竟是留了神。当下笑道:“喜欢!” 说着扔了毛巾,上前从陌玉手里抓过两个娃娃,看了一会儿,忽然举起其中一个红衣娃娃道:“这是四海。”然后又举着另一个娃娃说:“这是师父!” 陌玉在旁微笑的看着不语。 四海将两个娃娃并排放到桌上坐好,又取了两个茶盅的盖子,盖子上放上干果,两个娃娃面前一边摆一个,口里道:“这是四海的,这是师父的,四海不准抢师父的哦。” 陌玉笑着摇头,走开了去收拾买来的年货。 远远的却又听到四海道:“这饭是师父做的,四海,好不好吃啊?” 说完她自己又尖着嗓子回答,道:“好吃,好吃,好吃极啦!” 又道:“那,以后四海也要做好吃的给师父吃,四海好不好?” 尖着嗓子道:“好啊,师父你想吃什么?” 她这回一本正经的咳了两声,沉着声音道:“只要是四海做的,为师都爱吃。” 陌玉在旁听得暗自发笑,但转念又想起四海被冻着的小手复又皱起了眉,喃喃道:“看来得去准备些治冻伤的药才是。” 大年三十的晚上,天山上虽只住着陌玉师徒二人,但吃饺子前四海还是拿着香,出门在阁前的空地上点了一卦小炮热闹了一番。 陌玉先敬了门神,再来叫低头在地上捡小炮的四海进屋吃饭。 吃饭时,陌玉道:“过几日,为师京中的一位故友生辰,你可愿同为师一同前往道贺?” 四海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于是年罢两人一同去往京城的决定就这么定了下来。 去京师不比杭州,路途遥远,加之又是冬天气寒,陌玉便在车内铺了厚厚的棉被,将四海包在暖和的狐裘中倒也不那么颠了。 四海对陌玉的那位“故人”甚为好奇,便一刻也不停的道:“师父的那位故人,可是像梦遥小姐那样的美人?” 陌玉想了想,道:“飘飘姑娘确是慧质兰心,为人也很是仗义,为师幼时与她相识,她曾有恩于我。” 四海忙问:“有何恩?” 陌玉淡然道:“那时为师与为师的娘亲被父亲所弃,娘亲病死,为师无钱为娘亲下葬,当时幸好有飘飘姑娘相助才得以安葬母亲。” 四海一怔,没想到自己那仿佛已超脱凡世的师父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想要再问但又怕触动师父的伤心事,就硬生生的将好奇咽下了肚。笑嘻嘻的道:“师父既然那么念念不忘那位飘飘姑娘,何不将她娶回来做我的师娘?” 陌玉听了四海的话,静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为师也想过,但飘飘姑娘却没答应。” 四海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道:“什么……” 陌玉却没发现四海脸色变化,叹了口气,道:“为师成名之后曾去向飘飘姑娘提亲,但却被飘飘姑娘拒绝了。” 四海脸色更是难看,她说要陌玉娶飘飘姑娘的话只不过是为了转移陌玉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去想起伤心的往事。和陌玉在千绝山时,四海曾亲眼所见陌玉连美貌如梦遥小姐者都不屑多瞧一眼,也就认为他肯定不会喜欢那个什么飘飘,谁知听陌玉的口气竟是向她提过亲,不由的心中一滞,心里面又气又苦,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闷闷的缩回狐裘中不再说话。 陌玉见她难得安静觉得很是奇怪,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怎么,困了?” 四海偏头躲过陌玉的手,缩在狐裘里不吭一声。 陌玉莫名的看了她两眼,心里奇怪,四海那模样,倒像是跟他赌似气的。 一路无语。 天色渐晚时,方才到了一座小镇,马车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陌玉下得马车,见外面还在不住的飘着雪花,一片一片洁白晶莹的从无边的天幕中洒下。 客栈门口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照在地上透出一片暖色。 陌玉撩开马车帘子,手伸向四海,要扶她下车。 谁知,四海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径直从他手边经过,自行跳下了车。 陌玉愣了愣,心中疑惑更甚,扭头看着四海,不明白自己这做师父的哪里惹徒弟不高兴了。 四海大模大样的走进客栈,一锭银子砸在柜台上道:“店家,要两间上房。”也不等陌玉开口,自行跟了小二往楼上走去。 陌玉呆了呆,这才想起来要跟上去。到了四海门口时,她已打发了小二,见陌玉过来了,挑了挑眉,道:“师父有事吗?徒儿累了,想休息。” 陌玉听她说累了,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道:“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明天说也无妨。” 四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紧贴着陌玉的鼻尖“呯”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陌玉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离开了。 毕竟是真正的北方,比不得天山的那点薄雪。 夜里,陌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四海天生惧寒,往年每逢冬天,她在床上昏睡的时间就明显加长,而且还是天越冷,睡的时间也就越常,怎样都叫不醒。 陌玉曾怀疑她患了某种怪疾,不断的找名医来为她看治,所得结果是四海的身体非常正常,只是单纯的怕冷而已。 窗外北风凛冽,夹杂着雪花拍打窗户的声音,令人心生烦乱。 陌玉又开始担心起四海来,叹了口气,披衣下床。 楼下掌柜的并未休息,陌玉找他多拿了床被子,进了四海的房间。 点上灯,四海缩在被中,小脸苍白。 陌玉伸手试了试她的体温,果然低得很,又叫了两声:“四海?四海?” 没有反应。 陌玉知道她肯定又睡死过去了,不再出声,将拿来的棉被也盖在了她的身上。 一灯如豆。 窗外风雪声势骇人。 陌玉摸了摸四海沁凉的头发,手指碰到额前碎发,四海在睡梦中却不安稳起来。 陌玉拍了拍她眉头紧皱的小脸,叫道:“四海?” 四海出了满额的冷汗,口中无意识的小声叫着:“师父,师父……” 陌玉料她定是在做噩梦,无奈却叫不醒她,只得抚着她的额头柔声安慰道:“四海,师父在这里,别怕。” 话讲出口,四海的呼吸果然平稳了许多,只是口中仍喃喃道:“……一出生克死了娘亲……十岁克死爹爹……十四岁克死干爹……” 陌玉手指一顿,怔住了,忽然想起四年前带四海回天山时,四海就曾说过这些话,还问自己怕不怕有朝一日自己也被她克死。 四海仍在说着梦话,道:“……我命中带煞……师父……你怕不怕……怕不怕……” 陌玉帮四海掖好被角,轻声道:“师父不怕。” 借着灯光,陌玉无比分明的看到四海眼角划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她呓语道:“师父……别娶那个飘飘姑娘……师父……别丢下我……” 陌玉心中一痛,脱口而出,道:“好,为师不娶飘飘姑娘,为师更加不会丢下你。” 四海又嘟囔了几句,眉头却渐渐打开了。 陌玉放心不下,又在她床头坐了一会儿,见她没再说梦话,这才静静离开。回到自己的房中时,被窝里早已经冰凉了。 第二日,四海醒来的时候是在行进的马车里,她裹在狐裘中,一睁眼就看到了靠着车壁打磕睡的陌玉。陌玉长长的睫毛如扇般在眼下投出点阴影,在他白璧无瑕的脸上显得尤其醒目。 四海怔了怔,她知道自己有天越冷就越是嗜睡的毛病,而且睡着了之后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每次都要师父照顾她。看师父的样子,昨晚肯定又是为了照看她没能睡好觉。 四海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把棉被往上拉了拉给陌玉盖好。 这时,马车却突然往前猛冲一下停了下来。 四海稳住身子,挑开了车帘。 外面依旧在下雪。 车夫回过头,向四海道:“客官,前面有人倒在那里。” 四海顺着车夫的指引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人影倒在雪地里,身上积了厚厚的雪。 四海向车夫道:“他死了吗?” 马夫道:“要不,小人去看看?” 四海点点头,道:“好,你去吧。” 车夫跑过去,拂开那人身上的雪看了看,又跑回来向四海道:“客官,那人受伤了,但还活着,身上还是热的呢。” 四海“啊”了声跳下马车,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把他抬过来吧,别等会儿真冻死了。” 四海跑过去瞧,见那人一身棉衣污糟不堪,面容青白发紫,却很是英俊,似乎在哪里看过。 见四海愣神,车夫小声叫道:“客官?客官?” 四海一下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啊,那个……我们赶快把他抬过去吧。” 车夫答应了,将那人扛在肩头,大步向马车走去。 四海赶在前面要撩车帘,谁知车帘却在她之前被人掀开,陌玉面容清冷的脸从帘内探出。 四海笑道:“师父,你醒了?” 陌玉点点头,下了马车,望着马夫扛着的人,道:“这人是谁?” 四海忙道:“师父,这人受了伤,快死了,我们救一救他可好?” 陌玉也不答话,看着那个晕迷中的男人,眼中满是迷惑。 四海笑嘻嘻地道:“师父,你是不是觉得他很眼熟?嘿嘿,我也这么觉得。” 听了四海的话,陌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伸手扳过那人倒垂着的头,看了看他的长相,然后松开,冷声道:“从哪里扛过来的扔到哪里去,四海,上车。以后闲事莫理。” 四海的笑容僵住了,与那车夫面面相觑,不解道:“师父,我们不救他么?” 陌玉也不管她,径自上了车,道:“不认识的人,为何要救?” 四海脑中一懵,道:“师父就不怕他就这么给冻死了?” 陌玉闭上眼,淡然道:“生死各安天命,若真是这样,也是他的命该如此。” 四海万万没想到那个平日里教导自己要有爱心,满口仁义的师父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会见死不救,又是气愤又是恼怒的瞪着陌玉,话也说不出来。 陌玉闭眼等了一会儿,不见四海说话,也不见她上车,抬眼望去,见她正在车门口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心下了然,道:“不是师父狠心,只是那人……救不得。” 四海“哼”了一声,道:“为何救不得?” 陌玉想了想,皱眉道:“这你不必知道,快上车吧,莫误了行程。” 四海怒气冲天的摔了车帘,在外面大声道:“师父不肯救,我救!若师父怕徒儿耽误了你为飘飘姑娘贺寿,不用等徒儿,自行离去便是。” 这话一说完,陌玉立马掀开了车帘,斥道:“胡闹!还不快上车?” 四海不肯退让,道:“那这人师父救是不救呢?” 陌玉皱眉道:“这人不能救,外面冷,你快上车来。” 四海气道:“我为何要上车?师父你不肯救人,徒儿也没办法,只好带着这人回天山救治,师父,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还真的去车夫那里扶那晕迷的男子,要带他回天山。 陌玉又气又急,跳下马车,拉住四海道:“你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就要救他?” 四海用力甩开陌玉的手,梗着脖子瞪陌玉,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我知道现在若是不救他,他肯定变成死人。” 陌玉一愣,没有出声。 四海也不再说话,将那男子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就要带他走。 刚歪歪扭扭的拖着那人走了两步,突然身上一轻,晕迷男子高大的身子被人从旁扶起。 四海扭过头,看到陌玉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罢了,救便救吧,只是我们不能带着他,等晚上找到落脚处,托人照看也就是了。” 四海抿起嘴来甜甜一笑,道:“就知道师父最好了。” 陌玉看着四海灿若春桃的笑魇,有片刻的失神。 四海奇怪的看着他,担忧道:“师父,你怎么了?” 陌玉一愣,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道:“四海,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记住以后莫要再对人这样笑。” 四海漆黑的眼珠一转,笑道:“好,我以后只对师父这样笑。” 陌玉笑着摇头,却不答话,只道:“你快上车,别冻着了。” 师徒二人带着那名男子上路,晚上在一家客栈歇下。 吃罢晚饭四海去看那人,只觉越看越是眼熟,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问陌玉,陌玉却又什么都不说。 到了第二日,那人仍是没醒,陌玉果真将那人留在了客栈,嘱托客栈的伙计照顾。 四海随陌玉上了车,看了看客栈的方向,不太放心,道:“师父,就这么把人扔下,不会有什么事吧?” 陌玉头也不抬,只盯着手中的书卷,随口敷衍道:“能有什么事?” 四海见陌玉漠不关心的,也就不再问,只掀了车帘,隔着重重雪幕,远远的又看了眼客栈。 陌玉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将四海拉回坐好道:“你既怕冷,就别再看了。” 四海嘻笑着扑进陌玉怀里,道:“师父,等到了京城,你可得好好陪我玩。” 陌玉点点头,道:“好。” 四海连忙又道:“不准一见到那个飘飘姑娘就忘了我。” 陌玉摸摸四海的发尾,柔声道:“好。” 四海在陌玉怀里翻了个身,仰面躺在陌玉大腿上,眼睛看着陌玉线条完美的下巴,道:“师父,这次去京城,你会将那飘飘姑娘带回来给我做师娘么?” 陌玉顿了顿,将狐裘拉过来,盖在四海身上,道:“为师与飘飘姑娘此生已是无缘。” 四海一听又高兴了,翻转起身,喜道:“真的么?为何?” 陌玉反问道:“四海不喜欢飘飘姑娘?” 四海一怔,又侧身躺在陌**上,嘟囔道:“谁不喜欢她了?又没见过。” 陌玉拍拍她,道:“此去京城,不比天山,你要乖乖听话,不可任性胡为。” 四海闷声应了。 京城的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陌玉师徒的马车在行了这许多天后,终于在京城的一处庄园外停了下来。那园内园外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陌玉扶了四海下车,递上拜帖后,随着小厮入内。 那园内之大,屋舍之美,实在是四海生平未见,不由得一路赞叹。 正厅内已有不少客人,一个个衣着华贵,举止不凡,见到陌玉与四海来时,俱是眼前一亮。 陌玉一身白衣,飘然若仙,其气质出众无人能及,身后跟着的四海娇俏可人,一双眼睛漆黑灵动,红色的小祅非但不俗,反而如火焰般明艳耀眼。 在场不少人已认出来者正是那少年成名的天山“画仙”,不由得对跟随在他身后的四海甚是好奇。 陌玉刚一入厅,人群中一个一身锦衣的女子已巧笑倩兮的迎了上来,欣喜道:“陌玉,你来了!” 但见那女子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竟是比陌玉还要大上好几岁的样子,却是风韵不减,眉目如画,身姿轻摆若春拂杨柳。 陌玉松开了牵着四海的手,上前一步,挂上有礼微笑,将寿图送上,道:“陌玉前来恭祝飘飘姑娘生辰。” 飘飘姑娘轻笑着接下画卷,也不答谢,眼波流转之时见到陌玉身后呆呆怔立的四海,讶然道:“这位小姑娘是……” 陌玉回头拉过四海的手,将她牵至身前,道:“这是我收的徒儿。四海,快和飘飘姑娘打声招呼。” 四海想叫“阿姨”,想想不妥,只道:“飘飘姐姐好。”然后自己又从身后小包袱中摸出一个卷轴,递上去道,“这是我自己给姐姐准备的礼物,祝姐姐长命百岁。” 陌玉并不知道四海居然私下里也准备了贺礼,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那飘飘姑娘惊讶的接过卷轴,向陌玉笑道:“你何时收了个这么乖巧的徒弟?” 陌玉只笑笑,并不答话,那边,飘飘姑娘已经将卷轴打开了,看了一眼,惊讶道:“居然不是画?” 陌玉心下好奇,忍不住凑上去看了一眼,见轴上洋洋洒洒,内容是王羲之的《兰亭序》,但那字,却是四海自成一派的风流韵体。字迹大气却又不失风流,清秀却又不失浑厚。实在不像是出自一个十七八岁的闺阁少女之手。 周围一片抽气之声,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四海,然后又看陌玉。飘飘姑娘收起那副字,笑道:“天山画仙果然不同凡响,连收的徒弟都是如此出色。” 陌玉尴尬道:“大家误会了,四海的字却并非在下所授。” 众人却只道陌玉谦虚,又夸了几句,方才入席。 当日一众人把盏言欢,四海与陌玉坐在一处,见周围都是不认识的生人,心下不由得怯了,难得摆出了端庄的娴静模样。 飘飘姑娘见她拘谨,隔着陌玉向她道:“四海姑娘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菜吗?我去让厨房做。” 陌玉忙道:“今日的酒席已是十分丰盛,飘飘姑娘不用麻烦了。” 飘飘抿嘴一笑,手臂似有意又似无意的蹭过陌玉,道:“陌玉你在我这儿又何需客气。” 四海本在旁静静看着,一看到这一幕立即怒火中烧,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飘飘姑娘。飘飘姑娘似有所觉,向四海望了过来,见她怒目而视,先是一愣,然后高高的挑起眉,对她绽放了一个足以羞死百花的笑容。 四海怒气更炽,“啪”的一声摔下筷子。 周围静了两秒钟。 陌玉回头看向四海,道:“怎么了?” 四海拉住陌玉袖口,道:“师父,我们何时回天山?” 陌玉皱眉道:“四海,不要胡闹。” 四海仿佛没有听见,又道:“我们何时回山?” 飘飘姑娘笑道:“四海想必是困了,我派人先送她回房休息吧。” 四海眉毛一挑,向飘飘姑娘笑道:“飘飘姐姐,我听说这红梅山庄有鬼,是真的么?” 飘飘姑娘脸色一白,目光飘忽。 陌玉却沉下了脸色,看向四海。 四海皱了皱眉,为难的问:“飘飘姑娘,我听说人死了之后,如果不放心自己在人间最挂念的人的话,就会化作鬼魅时时守在那人身旁,是真的么?” 飘飘姑娘手一抖,撞翻了茶杯,颤声道:“什……什么?” 四海笑得又是天真又是好看道:“我说鬼啊,飘飘姑娘,你有没有非常挂念你的人死去呢?” 飘飘姑娘一震,“噌”的一声从座上站起,急声道:“没有!我没有!” 四海笑了笑。陌玉见她又要开口立即出声喝止:“四海,别胡说。” 四海不愤的看了陌玉一眼,却见他望向飘飘姑娘,一脸关切,不禁又恼又怒,转眼见飘飘姑娘脸色青白,惊疑不定,四海眼珠一转,突然惊叫一声指着飘飘姑娘的方向叫道:“啊!那人是谁!一直在你身后盯着你!” 飘飘姑娘一下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却不敢回头,只发着抖连声问道:“哪里?……他在哪里?” 四海指着飘飘姑娘身后,怪叫道:“就在你背后!披着头发!一直盯着你!” 飘飘姑娘惊叫一声,跳进陌玉怀里,叫道:“别过来!你……你别过来!” 陌玉怒道:“四海你……” 原来,这位飘飘姑娘六年前曾有一未婚夫君,一日里二人相见,那公子意欲向飘飘无礼,被其失手推倒,头撞在桌角后竟立即毙命。那时飘飘姑娘六神无主,心里又害怕,只得将躺着那位公子尸体的房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对外宣称其未婚夫死于大火。个中内情却是谁也不知。 四海在路上时就已知道这位飘飘姑娘曾有过一个未婚夫,只是死于大火。此时抖了出来本没批望会吓到飘飘姑娘,只想拿这话噎她,没想到,却歪打正着,正好戳中了对方的命门。 飘飘姑娘如堕魔障,尖叫连连,眼神狂乱,状若疯颠。丫鬟上前将她扶入内室。 陌玉又气又怒的瞪着四海,四海周围也都是那些宾客又陌生又怪异的目光,不由的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我……我……我又没做错事……我……” 陌玉怒道:“这样你还没有错事?那要怎么样才算做错事?” 四海脑中一懵,怔怔望向陌玉,道:“师父,这种时候,怎地你不帮我还要骂我?” 陌玉脸色难看,道:“你做错事为师自然不会帮你,快随我去向飘飘姑娘道歉。” 四海愣了愣,道:“师父,你不是说不会娶飘飘姑娘的么?” 陌玉一怔,局促的瞟了眼从宾客,恼道:“这与此事有何关系,你莫再说,快随我入内,向飘飘姑娘道歉。” 四海看着陌玉,低敛了睫毛,道:“……我不去。” 陌玉上前拉起四海走向内室,道:“祸是你闯下的,由不得你不去。” 四海猛的甩开陌玉的手,大声道:“我就不去,师父你为何老护着外人!” “飘飘姑娘如何会是外人?” 四海静了一下,道:“怎么……她不是外人?” 陌玉皱眉道:“莫提不相干的,快进去道歉。”说着又来拉四海的手。 四海突然后退,令陌玉的手拉了个空。 “我不去。” 陌玉沉了脸色,道:“四海。” 四海一下子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一连后退了几步,大吼道:“我偏不去!”说完扭头就跑。 陌玉吃了一惊,急道:“四海,你去哪里?” 四海头也不回跑出了红梅山庄。 外面已是晚上,但大雪还在下。 四海没头没脑的一通乱跑,不一会儿就出庄园跑到了大街上。四海一边哭一边走,街上半个行人也无,积雪已到了脚裸。街道两边尽是紧闭的柴门。 师父要娶飘飘姑娘了…… 师父不要自己了。 四海心里又气又苦,又是彷徨无助,抬眼看了看四周,也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 回天山? 师父都不要自己了。 那回杭州? 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四周寒气逼人,四海只觉头眼昏昏,知道自己畏寒嗜睡的毛病又发作了,摸摸口袋里又没有钱银,一时间只觉天地茫茫竟无自己可以容身之处…… 没头没脑的走了许久。 寒气入骨。 四海的身体自动自发的蜷缩进一处避风的所在,思绪混沌,头脑不清,只有逼人的寒意在侵入全身的骨血,仿佛都可以听见血液结冰的声音。 朦朦胧胧中,有谁拿走了罩在身上的破箩筐。 一声叹息在头顶响起。 四海想要更加的蜷缩起身体,却在下一刻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幽兰香气一下子钻入鼻中,四海勉强睁开眼,恍惚中看见陌玉模糊不清的脸庞近在咫尺,不由叫道:“师父……” 第六章 东方蔷 陌玉叹了口气,用自己的披风更加裹紧四海,道:“为师不过说句气话,你又何必太在意。” 四海头脑不清,只道:“师父,我们何时回天山?” 陌玉拍拍她,道:“你既不愿在此多留,我们明日就回。” 四海喃喃道:“师父,你莫要再生我气了……师父,你别不要我……” 陌玉皱了皱眉,道:“为师怎么会不要你呢,别想太多了。” 四海迷迷糊糊的将脸埋进陌玉怀里,委屈道:“……师父,我冷……” 陌玉将四海横抱而起,道:“为师这就带你回去。” 雪花纷纷扬扬,从墨染的天幕落下,渐渐铺满归途。 四海在陌玉怀里,呼吸渐稳。 飘飘姑娘府上派出帮助陌玉找人的家丁很快与陌玉汇合了。 管事儿的看了看睡熟的四海,问:“公子,可要备辆马车?” 陌玉站住脚步,看了看怀里的睡熟的人,道:“不用。苏某在此多谢各位帮忙找寻劣徒,天寒夜冷,大家这就请回吧,还请刘管事回去帮苏某带句话给飘飘姑娘,就说苏某已决定明日回山,今日多谢她的盛情款待。” 管事儿的一怔,道:“公子你……不随小人回庄?小的主上已备好了客房给公子和公子的爱徒。” 陌玉看着四海,道:“不必了,在下的徒儿素来认生,在庄上不会习惯的,倒是客栈还好些。” 管事儿的又留了几句,见陌玉主意已定,就不再多劝,只道:“那小的这就回去禀明主上。” 陌玉点了点头,管事儿的帮忙找了家干净的客栈后,方才离开,不多时就带回了陌玉与四海的行李,也顺便带来了飘飘姑娘的话:“我家主上说公子高徒不惯见生人也勉强不得,只是千万请公子多留两日,等后天一同去梅园赏了雪再走不迟。” 飘飘姑娘的梅园雪景端得是人间美景之最,往年陌玉来为飘飘姑娘贺寿,必定要在其梅园住上几日,作得几幅瑞雪压梅图方肯罢休。 陌玉想了想,不好拒绝,道:“也好,那就麻烦你帮我谢过飘飘姑娘美意了。” 送走了管事儿的,陌玉关上房门,回到床边帮四海仔细掖了掖被角。 四海睡得倒也安稳,并没有什么会令陌玉不安的梦魇。 想起今天的事,陌玉暗自皱眉,他知道四海一向对自己身边的女子有着莫名的敌意。以往在千绝山时,也有过不少人上山提亲,却都被四海暗地里变着法儿的赶走了的,那时陌玉一来专心作画不欲理这等琐事,二来是顾及四海年岁尚幼正是贪玩的年纪,山中苦闷无甚消遣,也就由着她胡来,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如此失礼。 陌玉叹了口气,翻开四海的行李想将其放好。 小包裹一打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对胖乎乎憨太可掬的泥塑娃娃。 一个穿着红衣。 一个穿着白衣。 那是春节前,陌玉去采办年货,见山下镇上的货郎处有卖,又想起先时四海见那些小儿们手中拿得有时一脸羡慕的表情,就忍不住买了两个回去。从那以后四海对这两个泥娃娃喜欢得不得了,又专门跑下山去买了些小盆小盏,碗内盛着雪花纸屑,依次摆在两个娃娃面前,口内自言自语道:“这是师父的,这是四海的。两个人乖乖坐着吃饭……喏,就这样。今天的饭是四海做的。师父,好不好吃啊?” 然后,她又会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恩,好吃,四海的厨艺果然又有进步。” 接着必定是换上极为狗腿的表情,捏着嗓子道:“真的么?那师父有何奖赏?” 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后,道:“恩,就奖四海永远不许离开师父。” 转眼又点头如小鸡啄米,腻声道:“好啊,好啊,四海永远不离开师父!师父也永远不许离开四海,说谎的是小狗!”说完后眼珠一转,又道,“那师父以后会不要四海么?” 答:“不会。” 又道:“那师父以后会一直对四海好么?” 答:“当然。” 又道:“那以后四海做错事,师父会不会不理四海了?” 答:“不会。” 又道:“那师父,我们以后一直在天山上不分开,好吗?” 答:“好。” 又道:“师父,你我相约百年,百年后我们一起老死。” 陌玉记得那时候自己忍不住插了句嘴,道:“为师比你大,等你百年之时,为师早已死去六年了。” 四海那时笑语嫣然,道:“那就不许师父投胎,要在奈何桥上等着徒儿,等到六年之后,徒儿命归黄泉,再来与师父相认。” 陌玉将两个娃娃拿在手里看了一阵,轻轻一笑,放在了一旁。 四海包裹里的东西极为简单,除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外,就只剩下一只绣了一半的荷包。 陌玉惊奇的拿起荷包观看,那上面绣的是朵兰花,绣工虽粗糙,但针脚谨慎细密可以看得出是费了极大心血的。 陌玉面容古怪的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四海,放下手里的荷包,将包裹整理包好后,静静的掩了四海的房门,走进隔壁房。 这一夜,陌玉一夜未眠。 第二日,雪停了,久违的太阳终于露出了面容。 年关已过,店家摊贩又重新活络起来。陌玉推窗看了看街上热闹的场景,回身去叫四海起床。 陌玉到四海房前敲了敲门,半晌也不见四海应声。 陌玉有点奇怪,莫不是丫头还没睡醒么,便叫道:“四海,起来了。” 没有动静。 陌玉又唤了几声仍是不得回应,这才觉得不对,忙推门进去。 屋内空空荡荡,床铺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偏偏不见了四海的踪影。 思及昨日自己对她说过的重话,陌玉一阵心慌。 这丫头……莫不是还在与自己赌气么? 匆匆下得楼来,迎头碰上了店小二正要上楼,陌玉忙拦住道:“可曾见到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么?是昨日与我一同来的。” 店小二道:“是那个眼睛大大的,长得很俊的小姐么?她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陌玉大惊,急道:“出门?那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店小二指向门外,道:“诺,就朝那边去了。” 他手指刚一伸出,只觉身边人影一闪,再看时,陌玉已奔出门去。 店小二收回手,挠了挠头,道:“真快啊。” 陌玉沿着店小二所指方向一路找来也不见四海,不由得又急又气。转念又想若是四海就这样走了,那可如何是好?她天生畏寒,出门时也不知有没有多穿件衣服?有没有带着银两?没有自己在身边,要是迷路了可怎么办?丫头心思单纯,若是遇上坏人……越想越是担心,越想越是心惊,只要一思及自己以后极有可能会失去四海,而没有自己在身边四海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陌玉的心尖上便像被人拿刀扎了一下似的疼痛难忍,又怕又悔,全身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实在……不应该带丫头出这次远门的。 陌玉转遍了附近好几条街也未能找着四海,心已沉到了谷底,最后不得不再回客栈察看。 路上路过一家回春楼时,楼上响起了碗盏碎裂的声音,和一声清脆的惊呼:“啊!好烫。” 陌玉愣了一下后,立即转身冲进回春楼。 是四海。 陌玉愣了一下后,立即转身冲进回春楼。 是四海。 回春楼二楼靠窗位置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一件青衫,眉目清俊,模样像是个读书人。女的一身红衣,眼神灵动,耀眼的像是一团火焰。 陌玉一上楼便见那男子拉着四海的手,不知道要干什么,登时又惊又怒,叫道:“四海!你做什么?!” 四海回过身见是陌玉,忙抽将自己的手从男子手中抽回,惊讶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陌玉脸色阴沉难看,盯着四海道:“你一大早出来,招呼也不打,是在做什么?” 四海讪笑道:“那个时候师父正在睡觉,徒儿就没好打搅。”忙又拉过身边的青衣男子,道:“这位是东方公子,方才我差点被一个卖假货的奸商给坑了银子,多亏东方公子仗义相助,东方公子,这位就是我师父。” 那个被称作东方公子的青衣男子向陌玉抱拳道:“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画仙苏公子,在下东方蔷,久仰公子大名。” 陌玉回了礼,道:“公子见笑了。” 东方蔷笑了笑,刚要再说句什么,却见陌玉一把拉过四海的手,惊道:“你手怎么回事?为何红了一大片?” 四海道:“刚才不小心打破了茶杯烫的。” 陌玉正往四海手背上吹气,听了四海的话忍不住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四海眨眨眼睛,也不出声。 倒是东方蔷在旁边道:“未照看好四海姑娘,是在下的疏忽。”说完,又请陌玉入座。 陌玉在四海旁边坐了,口中仍不忘责备,道:“以后莫要再独自出门,若是遇上什么祸事那可如何是好?” 四海不屑道:“师父,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别老是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陌玉听出了四海语气中的不耐,不由一怔,随即皱眉道:“你懂得照顾自己?那为何昨日负气出走时睡在雪地里?” 四海听他提起昨日之事,脸色登时垮了,坐在那里也不吭声。 陌玉经过方才找寻不到四海的事后,再也不敢对她说半句重话,只道:“昨日……是为师说得重了。” 四海见陌玉一脸内疚,心里一阵慌乱,忙道:“师父,我说笑呢,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飘飘姑娘,我……我去向她道歉可好?” 陌玉摇摇头,道:“不用了,飘飘姑娘不是量小之人。只是日后莫要再做出此等失礼之事。” 四海听他又赞飘飘姑娘,心里不太舒服,“恩”了一声。 旁边的东方蔷静静听着师徒二人的对话,此时方道:“飘飘姑娘?可是红梅山庄的飘飘姑娘?” 四海点头道:“你认识?” 东方蔷看着她,笑道:“自然是认识的,只是昨日在下事务缠身,飘飘姑娘的生辰未能亲自道贺,实在是失礼。” 四海撇撇嘴,却不说话了。 东方蔷笑道:“四海姑娘不喜欢飘飘姑娘?” 四海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想起那位飘飘姑娘气质高雅,相貌出众,真是位大美人呢!” 东方蔷看进四海漆黑灵动的双眸,柔声道:“你也是位美人。” 四海一怔后,小脸立即飞红了,听人赞扬自己容貌,心下又是暗自欢喜。 陌玉起先见四海与这个叫东方蔷的男子形容亲密,早已沉了脸色,此时又见东方蔷言语轻佻,登时怒不可揭,冷声道:“四海!” 四海与东方蔷哑然回头,四海道:“师父。” 陌玉站起身,向四海道:“你出来许久了,随为师回去吧。” 四海一脸的不情愿,道:“可是,等一下我还要同东方公子去这附近看看呢,师父,你先回去可好?” 陌玉强按下心头的火气,道:“有何好看的?还不快与为师回去?” 东方蔷笑道:“苏公子无需担心,在下只是陪四海姑娘四下看看,买些小玩意儿,晌后定将四海姑娘安全送回。” 陌玉冷声道:“四海要看,在下自会陪同,不敢有劳东方公子挂心。” 东方蔷默然不语。 四海不满道:“师父,东方公子是我的朋友,不会有事的。” 陌玉斥道:“你懂什么?还不快起来?” 四海看了看东方蔷,没动。 东方蔷忙向四海笑道:“看来苏公子对在下不放心,若无事的话,那便一同去吧。” 第七章 为何师父的眼睛总是不看我 陌玉看了看四海,见她似乎铁了心的要与东方蔷一起,心头火气又起,但见东方蔷斯文有礼,也不好发作,只道:“那好,一同前去,即刻便回。” 东方蔷笑着应声。 三人一同下得酒楼,顺着大街一路向北。京城街道果然繁华,暖阳普照,映着残雪,显得无比耀眼。街边小贩云集,热气腾腾的蒸笼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四海与东方蔷并肩走在前头,有说有笑。陌玉跟在后面见他二人说笑,旁若无人,言语亲昵,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隐隐的不安。 东方蔷回头看了看陌玉,对四海笑道:“你师父对你真好。” 四海笑道:“算是吧。” 东方蔷叹道:“早就听闻天山画仙爱徒如宝,今日果然名不虚传。” 四海刚想张口说“他昨日还帮着别人骂我呢”,想了想,又把即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 东方蔷似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笑道:“我虽不知道你师徒昨日因何事起了争执,但苏公子为什么坦荡正直,必是你胡搅蛮缠,有错在先。” 四海扭头笑道:“东方公子,你与我师父不过才刚刚相识,相处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你怎么知道他的为人如何?” 东方蔷摇头叹道:“你不懂。有些人即使相处了一辈子,你也还是看不透他的为人。但还有一种人,只凭一眼,你就可以看出他的品性如何。” 四海道:“如何看?” “这……”东方蔷认真想了想,也不知该如何解答,只得道,“……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品性修养完全可以从外在看出,比如他说话的语气,看人的眼神,甚至行走的姿态等等。我虽与苏公子相识不久,但他出尘脱俗的气质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虽因你失了从容,但却仍挡不住他的气度。这样的人,如何会无故冲你发火?所以我料定,必是你有错在先。” 四海听东方蔷夸讲自己的师父,只觉全身上下无比受用,两耳自动忽略他的最后一句话,喜道:“果然吧,我就知道师父是全天底下最好的人。” 东方蔷听她自已夸自己的师父,忍不住有趣,笑道:“对,你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四海愈发得了意,笑得忘形之际回头瞧了眼陌玉,见他一声不吭的跟在自己和东方蔷身后,满眼担忧,就忍不住回身抱住陌玉的胳膊,笑道:“师父,徒儿知错了,师父,你原谅我可好?” 陌玉叹道:“为师如何会不原谅你?只是你出门也不打招呼,害为师担心。” 四海笑嘻嘻道:“是,是,师父。徒儿以后出门必定和师父一起。” 陌玉笑笑,也不答话。 东方蔷在前眼神古怪的看了师徒二人一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四海却没了心思闲逛,嚷着要叫陌玉带她回去。 东方蔷静静看着四海挂在陌玉身上撒赖的模样,开口道:“如此……苏公子便带四海姑娘回去吧,她出来这许久,想必累坏了。” 陌玉抱歉的看着东方蔷,道:“今天是四海给东方公子添麻烦了。” 东方蔷忙道:“不,不,令高徒很……”再看一眼四海抱着陌玉手臂的手,这话终于还是说不下去,“……很好。今日在下就此别过,改日必定去两位居处拜访。” 四海笑道:“好,东方公子可要快点来哦,不然我和师父就要回天山去啦。” 东方蔷苦笑点头,道:“一定。” 三人别过,四海与陌玉回到客栈。 一进门,四海就叫着口渴,奔到桌前翻杯倒水。陌玉在其身后掩了门,严肃道:“四海,为师有话对你说。” 四海喝干杯,又倒了一杯,道:“恩,你说。” 陌玉道:“你先把杯子放下。” 四海放下手中的白瓷杯子,撅嘴不满道:“师父有话直说就是,水都不让人喝。” 陌玉不理她的抱怨,正色道:“四海,方才的那位东方公子可是个男子?” 四海瞪眼道:“当然是男子,他长得又不像女人!” 陌玉又道:“那你可还记得师父带你下山前与你说过的男女大防?” 四海道:“自然记得,师父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陌玉沉了脸色,道:“那为何为师找到你时你与那个东方公子同坐酒楼,形容亲密?” 四海一怔,道:“怎么?” 陌玉道:“你一个姑娘家当以清名为上,何以与一个陌生男子如此?” 四海急急辩解道:“东方公子又不是陌生人,他是徒儿刚交的朋友!” “朋友?”陌玉点点头,道:“很好。但在他是朋友的前提下,他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你与他互不相识,若他心存歹意,你当如何?” 四海道:“什么歹意?” 陌玉道:“比如……他若对你……有所图谋,你……” 四海不以为然,道:“不可能,他身上银子多得是,出手阔绰着呢,又怎么瞧得上我这点儿钱?” 陌玉顿了一下,又缓缓解释道:“不是银子……若他对你本人心怀不轨,你当如何?” 四海不解道:“他为何要对我心怀不轨?” 陌玉愣了愣,见四海望着自己的眼神清澈明净,不惨一丝杂质。心中不由一暖,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道:“算了,你以后会懂的。只是以后切记莫要任性胡为了。” 四海见陌玉讲话只讲一半,心里不爽,拉住追问道:“师父还没有说东方公子为何会对我心怀不轨呢!” 陌玉道:“为师只是打个比方,你莫当真。” 四海愣愣点头,道:“哦。” 晌午,师徒二人刚吃罢午饭,飘飘姑娘邀请陌玉师徒第二日前往赏梅的帖子就送来了。 陌玉拿着红帖心里发愁,考虑着第二日要不要带四海一同前去。按理说,四海身为画仙唯一一名弟子,应当随同前去,但四海憎恶飘飘姑娘之心昨日只怕已是众所周知了,陌玉又恐她二人相见时四海又要失礼。但若不带她同去,留丫头一个人在这客栈岂不孤单?再说,自己也放心不下让她一人待着。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半个办法。 四海见陌玉出神,眼珠一转,急道:“师父,你可别抛下徒儿一个人去会那飘飘姑娘。” 陌玉回头看见四海急切的小脸,叹息道:“自然不会抛下你,明日为师带你一同前去,但你要答应为师,不可再与飘飘姑娘起冲突。” 四海忙把头点得像在捣蒜,道:“会的,徒儿会的。” 第二日,师徒二人便乘车向着红梅山庄而来。四海为此还特地打扮了一番,换下了自己的火色红衫,穿上了一件月白色的紧身小袄,下身是同样的月白色群裾。颈中翻出一块纯白的狐毛翻领,梳着流云双髻,只衬得一双眼睛更加漆黑,脸上的皮肤越见白晳,整个散发着无可比拟的艳丽之光。 陌玉看着四海越见成熟的身体和越发俏丽难言的容色,赶紧别开了眼睛,脑中只觉一阵恍惚。 第一次见这丫头时,她才十岁,整个人又瘦又小,背着个大包裹晕倒在他的行船之前。当时只是随手救下了她,谁知四年后这个小丫头竟成了自己的徒弟,还与自己一同生活了四年之久。这……是缘分吧。 四海见陌玉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笑嘻嘻的凑上去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陌玉道:“为师在想,你跟了为师四年,画艺丝毫不见长进,外人若有知晓,必定以为千绝山画仙浪得虚名。” 四海小脸一红,反驳道:“我的画与师父相比自己差距甚大,但若要相比山下那些画师,算得顶尖了。” 陌玉摇头道:“你为何总是与不如你的人相比?难怪总也不见长进。” 四海笑道:“若我只与师父相比,那还要不要活了?” 陌玉无奈苦笑,但凡与这丫头说话,道理似乎永远都是站在她那一方的。 四海抱住陌玉手臂,娇声道:“师父,你说徒儿今天的打扮好看么?” 陌玉看着四海的笑魇,恍了恍神,道:“好看。” 四海猛得松开陌玉,一脸薄怒的嗔道:“既是好看,那为何师父的眼睛老是不看我?” 陌玉一怔,道:“什么?” 四海道:“师父不是也觉得徒儿今天好看么?那为何总是不用正眼瞧我?赞我一句?难道师父不喜欢?” 陌玉听了四海的话暗自蹩眉,四海是何时开始有这少女心思的? 四海见陌玉不答,不依不饶道:“在师父眼里,就只有飘飘姑娘是美人,是不是?就只有她可以让师父你喜欢?让你去向她提亲?” 陌玉心里隐隐不快,忍不住斥道:“胡说些什么!” 四海看了陌玉一眼,转身蜷进车厢一角,抱着膝盖不出一声。 陌玉心里有点混乱,方才四海的几句话只让人觉得不安至极。 他不欲深究这些话中含义。 休相问,怕相问。 不欲深究,不愿深究,更不敢深究。 看了眼四海难过委屈的模样,陌玉强忍着不让自己心软,冷声道:“方才的话为师只当没听到,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如何…… 第八章 我是要做师父的妻子的 四海抬起了头,眼中泪光闪烁,哽声道:“否则如何?” 陌玉一愣,道:“什……什么?” 四海声音有点抖,让人听了心酸不已,她道:“否则,师父就不要我了,要赶我下山了,是么?” 陌玉抿紧了嘴,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四海低声道:“我明白啦,师父别生气,徒儿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陌玉见她伤心模样,心头莫名一酸,忍不住脱口而道:“这么些年了,你还在怪师父当初说过要送你下山?” 四海的头更低了,几乎要埋进双膝中去。 陌玉见四海不语,只觉口中一片苦涩。 四年了,这丫头跟了自己整整四年。 四年前,四海初到千绝山性子顽劣,为人又极其贪恋黄白金银,为自己所不喜,况且她又没什么学画的天分,所以陌玉确确实实是生出过送她回杭州故居将她好好安置的想法。 虽然后来并没有真的将人送走,但自那日之后,小丫头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自己不喜欢的话不说,自己不喜欢的事不做,努力练字,勤奋学画,虽然同自己相处时仍是笑嘻嘻的,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疏远和脆弱。 陌玉当时也是后悔不迭,好端端的一个丫头,却被自己一句话弄成现在的样子,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愧疚。因着这个,平日里便对四海过份宠溺了些。她想要的,只要自己有就决不会不给,每每以这丫头为先,事事以这姑娘为重,终于换来了四海的真心笑容。表面上,四海似乎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活泼机灵的无邪少女,喜欢缠着自己撒娇耍赖,喜欢坐在自己膝前让自己为她梳发。但事实上,陌玉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四海并没有忘,并没有忘记自己曾说过要赶她下山的话,这四年的时间里,她用尽了无数的方法来时刻提醒陌玉,提醒他曾经因为一句话,对她造成了伤害。 四海从腿上抬起头,小心的瞥了眼陌玉的脸色,见他表情阴晴不定,又低了头,怯生生的问:“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小气,爱记仇?” 陌玉缓缓摇头,并不答话。 四海眼圈又红了,颤声道:“师父,我……我是爱记仇的。小时候我记恨我爹爹,因为爹爹他从我记事起就没管过我,只知道一天到晚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出声,我跑到门口去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因为没人管,我那时身上老是脏兮兮的,隔壁家的小孩子见到我就拿石头砸我,骂我是小乞丐,我气不过就去找他们打架,却因为总是饿肚子的关系人长得又小又没力气,总是被他们打得哇哇大哭。” 四海看了陌玉一眼,抬手抹了把眼泪继续道:“后来,卖烧饼的王大婶见我可怜,就将我带了回去,给我擦洗干净身子,还给我衣服穿。我很感激她,可是她家里却有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孩子比我大两岁,小小年纪就已长得很标致了,她似乎总有穿不完的花衣服,老爱在我面前炫耀。嘲笑我穿她不要了的旧衣。那时候我又开始记恨我娘,如果她还活着,爹爹就不会这样,我也不会被人骂做小乞丐,而且肯定有比王大婶的女儿更好看的花衣服穿。” 四海哽咽了两声,又道:“再后来,我被干爹收养了。干爹对我很好,一起生活的四年中,虽然因为干爹病重的缘故我要一个人挣钱,但我从不抱怨什么,因为干爹对我是真的好。可是后来,我却又开始记恨干爹了。我告诉了他我命中带煞的事,他却哈哈大笑,说道:‘江湖术士的鬼话你也信?’他话虽这样说,但却暗中背着我去山上寺庙找住持探讨破解之法,事后我说:‘干爹如果怕的话,我可以走的。’他却摇头,道:‘你别担心,寺里的智光大师说了,你的命相虽奇,但却并不会累人性命。’我道:‘可我克死了我爹我娘。’干爹笑道:‘干爹命硬,死不了。’后来他就死了,那时你也在,他说过他不会死,可他却死了,所以我恨他。你告诉了我他早在月前就已知自己不久于人世,请你下山收徒的话后,我就更恨他……” 陌玉叹息了一声,伸出手去,四海顺势扑入他的怀里,大哭:“师父……我就是这么爱记仇,师父你别生我的气……” 陌玉道:“放心吧,师父不会生气的。” 四海在陌玉哭得凄惨无比,语不成声道:“师父……师父我不想离开你,你别嫌我是灾星,别赶我走……其实被我克死和自己老死病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师父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即使我们不能做一百年的师徒,但死时也是要一起的……你若被我克死我就立即自刎,阴间的奈何桥上……我们总会相遇的……” 陌玉听得又是好笑又是难过,叹道:“胡说什么?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四海忙道:“是,是,我是乌鸦嘴,师父是要长命百岁的,我们约好的,你做一百年的师父,我做一百年的徒弟,百年之后一起老死,中间要是有谁说话不算数先死了,就不许投胎,要在奈何桥等着对方来相认……说了不反悔!” 陌玉笑道:“好,说了不反悔。” 四海立即伸出一个小手指到陌玉眼前,破涕笑道:“那就拉勾。” 陌玉微微一笑,伸出白晳纤长的手指勾住,道:“拉勾。” 两指相交,轻易定下这个他日必定悔恨一生的约定后,二人相视而笑。 陌玉先收回了手,帮四海抹干净了眼泪,道:“莫再哭了,否则待会儿怎么见人?” 四海用衣袖胡乱擦了一下脸,笑道:“好,我不哭了,师父答应过徒儿的话可不要后悔。” 陌玉微微一笑,道:“为师向来说话算数的,又怎么会后悔?” 师徒二人言谈间,马车已在红梅山庄门口停了下来。陌玉在门口再三叮嘱四海不可失礼后,才在小厮的的带领下踏进庄园大门。 红梅山庄与上次飘飘姑娘宴请贵宾的地方不同,是一处极小的庄园。但四处未扫的白雪皑皑,映着横斜的老梅盘根枝错,透说一股说不出的雅意。 四海跟在陌玉身后,踏着雪花进入庄园深处,隔着陌玉的肩头,飘飘姑娘端庄优雅的身影在视线里出现。 她今日穿了件大红色的衣裙,在雪地里犹为醒目,但却看得四海直翻白眼。 这位阿姨……不会在学自己吧? 飘飘姑娘笑盈盈的迎了上来,道:“陌玉。”瞥眼瞧见陌玉身后的四海,柔声道:“四海,你也来了。” 四海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道:“我和师父一起来的。飘飘姑娘,昨日四海失礼了,还请飘飘姑娘见谅。” 飘飘姑娘听她不叫自己姐姐了,改口叫姑娘,也不以为意,执着四海的手道:“四海还是这么可爱,放心吧,姐姐不会怪你的。” 四海被她握着手,浑身不自在,想将手抽回时却看到陌玉就在旁边一脸欣慰的看着,手下一顿后,就任由飘飘姑娘那么握着,笑道:“师父说的没错,飘飘姑娘果然是很大度的人。” 飘飘姑娘闻言嗔怪的盯了陌玉一眼,对四海笑道:“别管他,姐姐这里有新出的梅花酥,四海过来尝尝吧。” 说着,牵着四海到了园内的一处凉亭里坐下,身下的石凳上裹了厚毛垫,坐上去温暖舒服之极。 飘飘姑娘拿了块梅花酥放到四海手里,对她笑笑,便起身去看陌玉。 陌玉站在一方案台前试笔,案上面还摆着上好的宣纸和各色颜料。飘飘姑娘站到他身边,笑问:“可还称手?” 陌玉道:“飘飘姑娘备下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飘飘姑娘掩嘴笑道:“当然好,那可是用雪狐腋下的毛特制的,搁平常,你就是有钱,也还买不到呢。” 陌玉微微一笑,提笔,用朱砂在宣纸上点出几朵绛梅。 飘飘姑娘凝神看他下笔,忽然长叹一声,喃喃道:“……四年了呢。” 陌玉一怔,笔顿了一下,笔尖拉在纸上,坏了一幅画。 叹了口气,陌玉放下手中狼毫,重新换过一张纸。 飘飘姑娘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低头轻声道:“四年了……离你向我提亲的那日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年了。” 陌玉铺纸的手又顿了一下。飘飘姑娘看着他按在纸边的手,轻声道:“陌玉你……还想娶我么?” 陌玉吃惊的抬起头来,诧异道:“飘飘姑娘……这……” 飘飘姑娘眼神悠远,她望着陌玉,柔声道:“我想了四年,终于想通了。陌玉,你可还愿意娶我么?” 陌玉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走出红梅山庄的了,依稀只记得那天飘飘姑娘讲了很多话,后来四海又在耳朵边上又吼又叫了半晌什么,总之等他清醒过来时,人已回到了客栈之中,四海正在房中胡乱的收拾着行李,陌玉见她又慌又忙的整理,不由出声问道:“四海,你这是做什么?” 四海也不抬头,只是用力的将手中包裹系紧,转身又去收拾。 陌玉从椅上起身,走到四海身前,拉住她不停忙活的手,道:“为师问你话,为何不答?” 四海眼圈一红,用力甩开了陌玉的手,继续收拾,口中道:“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赶紧收拾了行李与师父回咱们的千天山去。” 陌玉皱了皱眉,奇道:“那也不用这么急吧?为师还没向飘飘姑娘辞行呢。” 四海一听这话,“啪”得一声将手上包袱扔到地上,怒吼道:“你去向她辞行?你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那个飘飘姑娘成亲吧?” 陌玉脸色微变,轻斥道:“胡说什么!” 四海怒道:“我胡说?今日在红梅山庄,那个飘飘姑娘亲口对我说,说要招师父你为如意郎君,月底就要完婚,而师父也没有否认!难道我耳朵听到的全是假的??” 陌玉脸色一白,道:“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师父没听到么?听了飘飘姑娘的话,师父一定很开心是么?所以连答应过我什么也给忘了??” 陌玉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道:“这……为师当时并未……” 四海见陌玉吞吞吐吐,心里更气,道:“反正你们俩已前就好过了,她帮过你,你就以身相许!以往师父住在那梅园之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住口!”陌玉发怒道:“为师平日里纵容你,没想你竟说出这等话来……你,真是好……” 四海发疯似的大吼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师父本来就喜欢那个飘飘姑娘,如今原来她也是喜欢你的!你一定很开心,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她是不是!” 陌玉气得浑身发抖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再说!” 四海眼神混乱,激动道:“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怎么与我无关?”她口里胡乱说着,上面一把抱住陌玉,急道:“怎会与我无关?师父啊,你竟不知道么?我讨厌那个飘飘姑娘,我不要她做我师娘……因为……我……我自己将来是要嫁给师父,做师父的妻子的!” 陌玉脑中“轰”的一声炸响,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全身的怒气被震惊所替代,只剩下四海的那句话在耳边打转。怔了半天,陌玉才触电般的推开四海,一连后退了几步,直到身子撞上了桌子才停了下来,望着四海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四海也惊觉自己失了言,垂手站在一旁,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看到陌玉,想了一会儿,一咬牙,毅然道:“师父,我们不要理那个飘飘姑娘,我们现在就回天山。师父,我要嫁给你做妻子。师父……你欢不欢喜?” 陌玉脸色青白交加,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颤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是你师父啊,你何时……你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这怎么会是荒谬的想法呢?我永远都不愿离开师父。师父,我若嫁给你,你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说赶我走的话了?” 陌玉一怔,心中释然不少。但随即又怒道:“你若心中仍记恨为师,明说便是,何故说这等荒唐之语!若传扬出去,我天山……” 四海小脸一皱,道:“师父,我没记恨你,我只是怕……你一见那个飘飘姑娘,就忘了我。到时……我该怎么办……” “你又胡乱猜忌。”缓口气,陌玉转过身,不去看四海,语气平静到不可思议,道:“行李还是先不忙收拾,你先歇息吧,为师……先出去一下。” 四海见他要走,着急道:“师父,你要去哪里?” 陌玉头也不回,道:“去红梅山庄。” 四海心里又气又苦,嚷道:“你又要去找那个飘飘姑娘?” 陌玉“恩”了一声,也不去看她,转身出了房门。 四海气得怔了,高叫了几声“师父”,见陌玉不予回应,恼怒的抓起桌上的包裹朝门口掷去,包袱砸在了房门上,伴随着物品碎裂的声音散落在地。 两个“大福”被撞得粉碎,红白碎片散落一地,那些碎片里还夹杂着一个缝制了一半的香囊。 四海怔怔的看着陌玉消失在门口,喉中哽咽着溢出悲声。黑白分明的眼中光芒一闪,似有青光转瞬即逝…… 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时辰前还热闹非常的红梅苑,如今尸横遍地,几十具尸体呈现出各种令人惊悚的死亡姿态。趴着的,歪在台阶的,头颅扭断的,还有内脏被掏空的!鲜血从他们身下渗出,地上积雪被染成了赤红! 陌玉身体晃了几晃,若非一直扶墙而立,只怕早已瘫倒。 死者中男女老少皆有,陌玉认得其中几个,那是红梅山庄的下仆。 陌玉口不能言,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定了定神后,方颤抖着走向园内。 天空飘着细细的白雪,却还未能覆盖住死者新鲜的尸体。陌玉自那些尸首中很快找出了飘飘姑娘,这数十人中,数她死状最为凄惨。四肢俱被扯散,胡乱丢在地上,那白如美玉的皓腕上还带着几个翠绿的玉镯。昔日的如花娇颜如今亦被什么利器划的稀烂,剜鼻刺眼。若非那件尚未及换的红色华服,陌玉竟是难以认得出这具令人感到颤栗的恐怖尸骸是那个曾对己有恩的飘飘姑娘! 陌玉望着那具几乎已无一块好肉的尸体,心痛难当!他实在想不通,一向待人宽厚,逢贫必济的飘飘姑娘今日怎会遭此恶劫?夺命不算,死后还要糟蹋其尸体,下手如此毒辣狠绝,有什么恨?竟要做到这步田地么? 陌玉心中痛处难当,眼前只见一阵晕黑,人险些倒在地上。他扶住额头刚喘息了几口气,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师父……” 第九章 授徒成私,养女为妻 陌玉惊骇转身,只见四海站在大门口,瞪圆了眼看着园内一切,小脸上已是惨无人色。 陌玉急道:“别看了,快回去!” 四海似是被吓坏了,一动也不动,只眼珠转到了陌玉脸上,表情茫然,不解问道:“师父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我回去?” 陌玉上前道:“听话,别看这些,快回去!” 四海又看向园内。指着远处的那抹艳红,道:“师父,那个是飘飘姑娘吧?” 陌玉一脸沉痛,扭头不看,也不语。 四海回过头静静看着陌玉,嘴中忽然发出极轻极淡的“呵呵”声,眉梢眼角,似有欢喜。 四海笑道:“师父,飘飘姑娘死了对吗?那师父还要娶她吗?” 陌玉闻言一怔,随即怒得嘴唇发白,手指颤抖着指向四海,不可置信道:“你……你……” 四海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笑道:“师父,你娶不成飘飘姑娘了,师父,我们现在就回天山可好?” 陌玉瞪着四海,词措不灵,言语激愤道:“你……飘飘姑娘遭此横祸!你!……你竟在兴灾乐祸??” 四海撅嘴道:“平日里不都是师父教导徒儿要实话实说的吗?现下徒儿说了实话,怎么师父非但不高兴反而要生气呢?” 陌玉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道:“飘飘姑娘死了……四海很高兴?” 四海笑得理所当然,道:“我当然高兴,她死了,就没人跟我抢师父了!师父,碍事的人没了,你娶不成飘飘姑娘,那你何时娶我?” 陌玉怒道:“为师几时说过要娶你!” 四海一怔,道:“怎么?飘飘姑娘已死,难道你不该娶我吗?” 陌玉万万没料到那个平日里会对自己撒娇,会因为自己不愿去救一个不应该救的人而发怒的四海会说出如此凉薄无情的话来,一时只觉难以接受,道:“飘飘姑娘曾与为师有恩,你又曾受过她的照顾,如今她惨遭猝死,难道你不应该伤心?不应该难过?竟说出这等言语!你……你可还有心么?” 陌玉只觉得自从下得天山,不……应该说自从踏入京城,丫头的性格全都变了,变得焦躁,易怒,令人难以琢磨。非但说出“嫁师”这等荒谬之语,甚至面对红梅山庄被灭门的惨祸也可以面不改色到令人心头生寒! 四海道:“师父,我当然有心,我讨厌那个飘飘姑娘,她死了才好呢,就没人同我抢师父了。” 陌玉气得脸色青白不定,他嘴唇动了几动,刚要开口,一张嘴却“哇”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四海惊叫一声,上前扶住,急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陌玉抬眼看了四海一眼,随即晕了过去。 陌玉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睁开眼时,耳中听得小风渐渐,绯雨绵绵。 再抬首四顾,见周围一片清新雅致,似在天山画筑之中。 桌前一个红衣少女,手握狼豪,临窗学字。 一笔一划,写得尤其认真。 窗外细雨斜飘,乍暖还轻冷,竟是一片恼人春色。 陌玉用手支着起了身,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不由得又跌了回去。摔在床上弄出的声响惊动了四海。 四海回过头来,又惊又喜道:“师父?你终于醒了!” “恩……”陌玉扶了扶额角,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四海坐在床边,帮陌玉按摩着四肢,抱怨道:“师父真是的,一觉就睡了三个月,害得徒儿担心死了。” 陌玉一怔,三个月?心里忽然一震,脱口而出道:“飘飘姑娘……” 四海脸色僵了僵,随后笑道:“放心吧,飘飘姑娘的后事她们家的亲戚已安排妥当,师父不用担心,官府也已经在调查凶手了。” “可知是何人所为?” “尚不可知,但估计是仇家所为。” 陌玉微微点了点头,头脑混沌得无法思考,想着飘飘姑娘猝死,心下难过,刚一合上眼,不一会儿功夫竟又睡去了。 画堂人静,雨濛濛。 四海一脸担忧的望着陌玉的睡颜,心焦如焚。 陌玉这病来得古怪,自从那日京城吐血晕倒后,就一直在昏睡着,不得醒转。 期间,四海为他找遍京中最好的大夫,终不得果。倒是回到这天山之上后,陌玉脸色渐渐红润,似有好转之象。方才便是这三个月以来,陌玉的第一次醒转。 四海坐在床头细细的为陌玉掖了掖被角。以往陌玉从不让四海插手做任何习字学画之外的任何琐事。那时四海嫌生活枯燥无味,还暗自在心里抱怨陌玉,如今陌玉病重之后自己不得不持家,才真正懂得平日里陌玉对自己的万般疼爱,怔了一会儿,又回转身去窗前坐下。 初春时节,微雨濛濛,寂寥无人。 新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四海仔细的托起铺在桌上的宣纸,小心吹干。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清秀小楷,三千风流体,字字寄哀思。 自从回到天山,四海每日里除了照料陌玉之外,就是抄这些经文。 记得以前听人说过,若有人病重,将经文制成天灯,夜晚放飞,可为病中之人祈福。所以,四海一回山,就每日抄写经文,燃放天灯。只为盼着陌玉早日醒来。今日陌玉已醒,可见此法当真可行。 四海将抄好的经文晾干后,用浆糊将它粘在了天灯的框架上。等着天黑时放飞。 傍晚时,陌玉又醒了一次,却只是喝了几口汤水又昏昏睡去。 四海怕陌玉夜里醒来时床前无人,趁雨势渐小,出门放了天灯后,却也不敢去睡,搬了凳子守坐在陌玉床前。 榻上陌玉脸庞清瘦不少,但其淡雅出众仍是无人能出其右。 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四海看着陌玉,脑中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将手伸进脖子里摸索了半日后,从颈中解下一圈红绳,上面挂着个通体灵光的白玉,四海将那块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白玉系在陌玉脖子上,道:“师父,这是那年我爹爹死时,一个穿黄衣服的女人给我的,她说她是我娘,可是我不懂,我爹爹说过,我娘早在生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的,怎么会又多出一个娘呢?我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可是她却给了我这块玉……师父,你若是醒着定要说我不该要人家东西的,本来我也不想要的,我又不认识她,可她却说这玉是块宝玉,日后能救我一命呢。师父,现下我将这玉给你,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四海顿了顿,室内立时一片安静,只听见细雨打在窗上的声音。 感觉眼内湿湿的,四海抬手抹了下眼角,道:“师父,你说,那人真是我娘吗?那这么多年了,她为何不来找我和爹爹?为何不来看看我们?非要等到爹爹死了才肯出现?” 窒内寂静,无人应答。 四海又道:“师父,你知道么,那人长得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就连梦遥小姐也没她好看。师父,你说,她带走我爹爹的尸体是要干什么呢?安葬吗?那人真怪,临走前,我给她拿件蓑衣,她自己不穿,却要我盖在爹爹身上……爹爹已经死了,穿与不穿又有何分别呢?” 山雨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窗前花。 四海低下头,半晌不语,过了许久后,复又抬头,笑中带泪,道:“师父……师父你这次是要死了吧?……真好,当年那个算命的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我命中带煞,果然克死了很多人……”四海说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直掉,砸在衣襟上,湿了一片,她哽咽道:“师父,你可后悔么?都是我害死了你,你……你怨我么?师父你别怪我……我……若你死了,我也是不活的,所以师父你别怪我……我不会让你等很久……” ……卿为师,我为徒,百年相赴黄泉路。若得哪方先弃顾,奈何桥上为君住。 画楼雨声寒,东风吹罗幕。 无奈长夜人不寐,细数雨声到天明。 第二日,四海是在陌玉的轻唤声中醒来的。一睁开眼,便看到陌玉坐在床头关切的瞧着自己,看样子竟比昨日醒来时精神得多,不由高兴的道:“师父,你醒了?你……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陌玉摇头道:“不忙,你且先扶我起来。” 四海上前扶着陌玉的胳膊助他下得床来。 陌玉披件外衣走至窗前,推窗外望,喃喃道:“竟是春天了。” 春色恼人。 时节已至清明,桃杏芳香依然。小雨之后,暗香朦胧。 陌玉道:“你干爹忌辰已到吧?” 四海道:“十日后便是。” 陌玉点点头,突然掩口低声咳了起来,四海见他咳得难受,忙上前在其身后轻拍着。 陌玉摆了摆手,道:“无他,只是为师近日身体不适,去杭州前的诸多事宜,怕是要交于四海准备了。” 四海想了想,为难道:“师父,你病成这样,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陌玉摇头道:“不可。四海不必担心为师,为师不会有事,你只管准备行装就是。” 四海担心陌玉的身体,知他面前状况只怕经不得舟车劳顿,就不想他去,但若只自己前去杭州而将病重的师父一人扔在这天山之上,却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想来想去还是两人都不要去的好,就又去劝解陌玉。但陌玉态度坚决不容更改,四海最终也只得点头。 陌玉眼睛看着窗外,突然目光一凝,盯着某处,道:“那是何物?” 四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远处凉亭之内悬着无数幅字联,轻风催动,白帛乱舞。那雪白的丝帛上书写着经文,正是自己的笔记。 四海点头道:“哦,那个是这些天我放天灯的地方。” 陌玉疑惑的回头,道:“什么天灯?” 四海笑道:“为师父祈福的天灯。” 陌玉静静看了眼四海,又回过头远远的看着那挂满字绢的亭子,皱眉道:“你写这字时心态没放平,这幅字写得虽用心,但字字之间却透着股悲凉之意,失了风骨。” 四海撅嘴道:“徒儿那还不是为师父担心么!” 陌玉道:“四海以为师父要死了,醒不过来了,是不是?” 四海脸色讪讪道:“师父一睡就是三个月,徒儿…徒儿当然会那么想了……” 陌玉不去接她的话,也不看她,只自顾自道:“其实书写与作画都差不多,讲的是心境。心无旁骛,心如止水者,方能作得好画,写得好字。若你的心总能为外力所左右,那所作所画,总存着缺憾。” 四海见陌玉一起来便张口闭口的写字作画,对自己更是半句问候也无,心中不由不乐,上前扯住陌玉袖口,娇声道:“师父啊,你怎么张口闭口的字啊画啊的闷也不闷?师父,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陌玉别开脸,静静抽回自己袖口,淡淡道:“那四海过得好不好?” 四海摇头道:“不好。”又撒娇,道:“师父,好师父,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陌玉转身慢慢走开,道:“你心思全不在此,自然无聊。” 四海跟上前扶住,道:“谁说我心思全不在此?师父不是老夸我说我的字写得好吗?” 陌玉摇头,道:“依你的天份,若肯全心全意,造旨就不光如此了。” 四海笑道:“那我以后全心全意不就好了?” 陌玉看了她一眼,摇头道:“谈何容易?” 四海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听陌玉道:“四海,为师饿了,你去做饭吧。” 四海应了声,将陌玉扶到床上后方才离去。 陌玉见她离去,才暗自松了口气。稍微一动,背上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方才醒来前,陌玉做了个梦,他竟梦见自己与四海身着红色喜服,在满堂宾客面前拜堂成亲。四海身着凤冠霞衣,火红的盖头掩住了她的脸庞,只看得到盖头一角露出的雪白脖颈,令人神为之眩。周围的人哄闹着向他敬酒,他笑吟吟的拿起一杯刚要饮,却见门外冲进一人,一把甩开自己手中的杯子。洒杯落在地上“砰”得一声撞得粉碎。 陌玉愕然抬头,见来人竟是四海的干爹,自己的亲父。他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怒喝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亏我如此相信你,将恩人之女交托与你照料!她是你徒弟啊!你怎可行此等荒唐之事?若为天下人知晓,我看你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若为天下人知晓…… 陌玉猛然惊觉,一连后退几步,抬眼看去,周围投向自己的尽是鄙夷不屑的目光,不由得又退一步。 这时四海突然掀了盖头,上前急叫道:“师父,你要反悔?你不想娶我了?” 陌玉忙道:“不,不,不,为师……我……我……” 老爹在旁边怒道:“你什么?你想毁了她的一生吗?” 陌玉摇头道:“不,我没有。” 老爹怒吼道:“你没有?你若当真娶她过门,世人如何看她?如何看你?授徒成私,养女为妻,陌儿,你好……好得很……” 陌玉只管摇头,不知不觉中,又退了一步。 四海上前一把抱住他,急道:“师父,你别不要我,我以后会乖乖听话。师父,我做你的妻子可好?” 陌玉刚想点头说好,老爹又在旁边怒道:“陌儿,你果真要如此,你怎不看看清楚?你道她真是喜欢你么?她只是太依恋你了,陌儿你不要再犯傻了。” 陌玉疑惑低头,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四海缓缓抬起小脸,冲他一笑,道:“师父,你对我真好,我不想离开你,师父,我做你妻子可好?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想要赶我下山了。” …………………… …………………… 梦里的话依旧在继续,四海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她道:“师父,我不想离开你,师父,我做你妻子可好?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想要赶我下山了。” 陌玉用力甩甩头,想要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声音,但似乎他越是想要忘记,耳边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她说:“师父,我要嫁给你,你欢不欢喜?” 她说:“师父,你别赶我下山。” 她说:“师父,我不想离开你。” 她说:“师父,你会一直陪着我,一直对我好,对吗?” …… 陌玉简直难以置信,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醒着时想都不曾想过的念头竟会出现在梦里。 四海……梦里面,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他竟然是真的想要娶四海为妻。 老爹说的没错,他……果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陌玉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四海,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心了。 无法面对,不敢面对。 所以陌玉只有逃避。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因为任何事,而毁了自己与四海之间的师徒情谊。 …… …… 薄雾,细雨,落花,轻烟。 江南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四海撑起一把天青色的雨伞,扶着陌玉,弃船靠岸。 岸上柳细如丝绦,烟轻雨小。 隔江人在雨声中,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陌玉一路咳个不停。四海眉头紧皱,担忧道:“师父,明日才是清明,现下我们先去找间客栈歇息可好?” 陌玉喘着气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坚持道:“不,现在去。” 四海急道:“可是师父你的身体……” 陌玉扭头望向四海,脸色一沉,道:“恩?” 四海低了头,不敢再反对,小声道:“知道了,现在去就现在去。” 西湖畔边的一座孤坟,一别经年,如今上面已是长满青草,远远看去竟仿佛生机无限。 无边细雨轻洒,淋湿了四海的红衫。 陌玉看着自己头顶多出的空伞,再看看四海湿了一大半的身体,皱眉道:“把伞挪过去些,莫淋湿了。” 四海呵呵笑道:“师父,我身体壮着呢,不怕淋。倒是你,要是淋了这雨,怕是要糟糕。” 陌玉摇头道:“为师哪里就有那么金贵?” 四海拧着眉头想了想,突然道:“师父,我听说杭州城有座寺庙,灵验得很。师父,明日我们一同去拜拜可好?” 陌玉略微一顿,道:“飘飘姑娘的牌位,四海可带来了?” 四海脸色变了变,小脸上划过一丝不甘,道:“带来了,师父,你要这个做什么?” 陌玉道:“飘飘姑娘为人仗义,不想如今竟惨遭歹人毒手,师父曾受恩于她,无以回报,如今只有在此为她做场水陆法会,超渡她的亡魂早日解脱。” 四海挑了挑眉,嘟囔道:“人死都死了,还超渡什么?依我看这叫善有善果,恶有恶报。俗话说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她会死这么惨,谁知道是为了什么缺德事儿……” 四海声音虽轻,但陌玉还是听到了。待陌玉听清她的话后,脸色突然沉了下去,喝道:“四海!” 四海吓了一跳,瞪眼看着陌玉,结巴道:“师父,我……我什么都没说呀…………” 陌玉扭过头不再看她,冷声道:“以后莫要再让为师听到你说飘飘姑娘一句不是。” 四海听他这么说,忍着气“哦”了一声。 陌玉走近那座孤坟,手放在遍布雨水的石碑上,叹息一声,道:“四海,如今当着你干爹的面,为师有句话要对你说。” 四海见他走远了一点儿后,雪白的衣衫立即被打湿了一片,便赶紧跟上,将手中的伞更加往陌玉那边推了推,问:“什么话?” 陌玉回过头,面对着四海,严肃道:“四海,你可还记得你曾对为师说过的百年誓言?” 四海张大嘴“啊?”了一声,虽不明白陌玉为何突然这么说,但仍是乖乖点头,道:“记得。” 陌玉点头,道:“很好。那为师便答应你,从此以后无论你犯了什么过错为师决不重罚于你,且永远不提要你下山的话。” 四海喜道:“果真?我画儿画得不好师父也不会罚我?不会赶我下山?” 陌玉看着四海喜形于色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口中一片苦涩,道:“当然当真,但为师有一个条件。你可答应?” 四海笑道:“什么条件?师父快说,我都答应!” 陌玉看着她的笑颜,轻轻开口,道:“从今以后,不得再有‘嫁师’这种荒谬想法,否则,也不用为师多开口,你自行离去便是。” 四海唇角笑意一凝,看着陌玉怔了一怔。 陌玉摒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四海,等着她开口,心里竟不可抑制的隐含了一丝期待。 西湖上,天水茫茫。 细雨斜风声中,忽见一帆飘然而来,船上玄衣凭栏而立,顷刻间消失在烟波之上,几番回头,令人不胜怅惘。 四海收回视线,刚好听到陌玉又问了一遍,道:“四海可愿意?” 四海忙嘻笑道:“自然是愿意的。师父,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些话让你生气了。你也得记住你答应过我的哦!” 陌玉一愣,随即猛烈的咳了起来。咳嗽的声音撕心又裂肺,让听着的人极为难受。 四海吓了一跳,忙上前拍着陌玉的背,着急道:“师父,你没事吧?” 陌玉喘过气来,道:“为师没事……你愿意就好,为师以后不会再凶你了,也不会赶你下山,这下你可放心了?” 四海笑着点头,道:“放心了。师父对我真好!” 陌玉在心里苦笑一声,道:“你明白就好……也不枉费为师一片苦心。” 四海笑道:“那以后徒儿就可以永远不离开师父了?对不对?” 陌玉点头,道:“对。” 四海笑得更甜,道:“真好。” 陌玉微微一笑,别过头不再说话。 第十章 生既为妖 陌玉身体不适,走不得远路,四海去叫了顶软桥来抬。 帘外雨潺潺,雾渺渺,柳依依。花飞人远,卖花声过,零落梨花晚。 四海看到雨后清洁的街道,回头向坐在身边的陌玉道:“师父,我们明日就去那庙里好吗?” 陌玉不答,摸了摸脖颈,从颈中取下一块洁白美玉,道:“四海,这玉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为师戴不惯。” 四海不接,道:“还是师父戴着的好,自从我把这玉给师父带上之后,师父立即就醒了,说不定真是什么护身符之类的呢!” 陌玉一笑,将玉塞进四海手里,道:“若真是护身符,更要给你留着。” 四海拿着白玉皱眉想了想后,笑道:“有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崭新荷包,将那玉放进去,系紧开口,笑道:“这下不会戴不惯了。” 陌玉一眼就认出四海手里拿的,正是当日在京城中见过的那个缝了一半的荷包,便问:“这是什么?” 四海动手将新荷包系在陌玉腰间,头也不抬道:“师父看不出么,是荷包啊!” “这……是给为师的?” “是啊!”四海抬头笑道,“虽然我缝得不好看,但也是做了好久的,师父,你一定要小心点儿,别弄丢了。” 陌玉低头看着四海,怔怔的点了点头。 东风恼我,才发一襟香。 可怜落花。 不说明朝风雨,自当归。 四海扶着陌玉走进客栈。 客栈大堂的一角暗处,独坐着一个黑衣男子,陌玉和四海刚一进门,他的目光就如闪电般望了过来。 陌玉一触到那目光身体一震,剧烈的咳了起来。 四海扶住他微微打颤的身体,急道:“师父,你怎么了?别吓我呀师父。” 陌玉喘着粗气,道:“……扶我进房。” 四海立即高声唤来小二要两间上房。 那个店小二见四海扶着陌玉吃力的样子,立即伸手帮忙,笑道:“这位客官,还是让小的来扶吧。”手还没触到陌玉的衣角,一旁的四海立即恶狠狠的瞪了过来,喝道:“不准碰我师父!” 小二吓得手一哆嗦,缩了回来,怕怕的看了四海一眼。 四海瞪眼道:“你只管在前面带路就是,干吗动手动脚的?” 店小二被她噎了一下,顿了顿,苦着脸道:“客官……小的没对这位男……客官动手动脚……” 陌玉在旁听得分明,边咳嗽边喘息着向四海道:“四海,莫要胡说……扶为师上去吧。” 四海点点头道:“好。” 进了房,刚关上房门,陌玉咳得越发厉害了,四海拍着陌玉的背,见他咳得肝肠寸断,一行咳,一行气凑,仿佛难受之极,真是恨不得代他受罪。不由得眼圈一红,哽咽道:“师父,师父……都是我害了你……” 陌玉叹了口气,道:“又胡说些什么?” 四海听他语气柔和,不加责怪,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道:“师父!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我当初就不应该跟你回来,我天生就是克死人的命!我害死了爹娘和干爹,现在连师父你也要死了!” 陌玉听了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四海哭得可怜心里又是悲痛。道:“你放心吧,师父死不了,你忘了吗?我们还有一个百年之约尚未完成。” 四海抹着眼泪,点头道:“是,是,我乌鸦嘴,师父才不会死呢!” 陌玉见她嘴里虽如是说着,但眼中仍是一片凄惶绝望,不由得又要劝慰,可刚一张口话还未说,只听到门外一声冷哼响了起来。一个声音在门外悠哉道:“现下死不了,谁知道今天之后会不会死呢?” 四海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跳起来叫道:“谁?” 房门被人猛得自外面推开。 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陌玉看了眼来人,苍白了脸色,将头扭向一边。 四海盯着那个男子瞧了半晌,“啊”的一声怪叫起来,道:“我记得你,年前我和师父去京城在路上碰到过你,那时你晕倒了,还被我和师父给救了呢。” 那个黑衣男子唇角一挑,望着四海,笑了。 陌玉却脸色大变,大喝一声:“四海!你住嘴!” 四海奇怪的看向陌玉,道:“师父,怎么了?不能说吗?” 陌玉脸色铁青,道:“你过来,站到为师这里来。” 四海看了眼陌玉,眼中满是疑惑但仍是快步了过去,在四海旁边站定。 那个黑衣男子看着陌玉,挑唇笑道:“四年前你就认出我了,你当时就知道我其实不叫什么李惊羽,对么?” 陌玉低敛了眼眸,道:“公子颈中的刺青,令人一见难忘。” 四海闻言向那男子颈中看去,果然看见其衣领中若隐若现的有一块青色印迹,状若龙鳞。 那公子抿唇一笑,眉梢眼角竟有女儿之风,令人见之寒毛立起。 四海见一个长相高大英俊的男子笑起来居然如此娘娘腔,不由全身一阵恶寒,忍不住皱眉向陌玉悄声道:“师父,这人怎么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么?” 陌玉脸色一凛,急喝道:“四海!” 四海被他一吼,吓了一跳,立即站直的身体,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公子见她这般,却一脸喜色,道:“只有她会这么说我,你……你果然就是她的女儿?”话刚说完,五指成爪,立时向四海抓去。 四海一声惊呼,低头躲了过去。陌玉一急,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道:“你……你有事向我来便可……咳咳……休……休要伤我徒儿!” 四海缩进陌玉身后,探头去瞧那黑衣公子,见他已经收起攻势,笑吟吟的站在师父面前瞧着自己,仿佛立即又会伸手来抓,不由得又往里缩了缩。刚收回脑袋,却听那个公子笑道:“你别怕,你是她的女儿,我不会伤害你的。” 四海微微一惊,暗自纳罕:我是她的女儿?我是谁的女儿? 四海自出生起就没见过亲娘,爹爹更是不愿多提娘亲半句,所以到此至今,竟是连自己娘亲是高是矮,是美是丑都不知。如今听到自己娘亲被人这般提起,来人又似乎是认识自己娘亲的,心底不由的浮出一丝丝期待和好奇,探头道:“你……你认识我娘?” 那公子点头,和蔼道:“自然认识。” 四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公子静静的望了她一会儿,柔声道:“四海,你叫四海是么?你与我走,我告诉你你娘的事,好吗?” 四海一怔,道:“走?走哪里?”嘴里说着,眼睛自发自觉的向陌玉望过去。 陌玉脸色白得骇人,出了满额的冷汗。他一直在旁紧张的听着二人对话,这时见四海望过来立即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四海回过头,向那公子道:“对不起,我不去。我娘的事你不用跟我说,我不想知道啦。”说着,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那公子将她的举动看得分明,此时他冷冷的看了眼陌玉,道:“都快死的人了,还不老实。” 四海勃然大怒,道:“不许你咒我师父!” 那公子笑着摇摇头,道:“也是个和她一样的痴情种子呐。可惜呀,可惜……” 四海怒道:“可惜什么?” 那公子看着陌玉,笑道:“可惜天山之巅的画仙苏公子,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他话刚一落音,陌玉便“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带动着椅子也倒在地上。 四海吓了一跳,忙抢上前去,急叫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陌玉早已经陷入昏迷,他的身体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全身都被冷汗给浸湿了。脸色越加的青白可怖,令人遍体生寒。 黑衣公子在四海旁边蹲了下来,用两根手指捻起了陌玉衣衫的一角,啧啧有声的叹道:“药好像下重了,看这发作的真是厉害……” 四海愕然回首,随即大怒,道:“你对我师父下毒?” 黑衣公子抬头娇嗔的看了四海一眼,道:“什么下毒不下毒的这么难听,只不过是用了一点儿药而已。” 四海也顾不上觉得恶心了,一把将手伸到黑衣公子面前,喝道:“解药!” 黑衣公子挑眉道:“只不过死个普通的凡人而已,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四海怒道:“什么普通人?那可是我师父啊!” 黑衣公子冷笑一声,道:“叫的倒亲热,这等凡夫俗子有何资格做你师父?” 四海一怔,道:“什么?” 黑衣公子挑唇一笑,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你那个死鬼老爹没对你说?” “说?……说什么。” 黑衣公子凑近四海,眼中一闪而过邪肆的光,他的声音,轻而模糊,在四海耳边柔声道:“……说你是个怪物啊……说你是个妖怪生下的孩子。” 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 房间内一时静得出奇,只听得到窗外细雨绵绵的声音。 四海脑中在听到那公子的话后,“轰”的一声炸响开来,踉跄着后退一步,嘴里下意识的道:“你……你说什么……你,你胡说!” “我可没胡说,当年西湖畔边住着的妖怪就是你娘,而那个书生,就是你爹。” 四海想起那年西湖上听到那泛舟的船家讲的蛇妖与书生的故事,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但随即怒道:“你胡说!你就胡说!我娘早就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才没有一个当妖怪的娘!” “那是你爹骗你的,你还真信了?” 四海捂着耳朵,激动的大吼大叫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在胡说八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妖怪!”说完四海又怒冲冲的拿手指着那黑衣男子,道:“你说我是妖怪生的,那你有何证据?” 那黑衣男子嗤笑道:“何需证据,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说着他又贴近四海,故作神秘道,“四海,估计你还没见过真正的妖怪吧,今天要你开开眼可好?” 他话刚一落音,四海只觉眼前一花,随即腰间一紧,眼前视线颠倒,整个人被倒提了起来。四海惊叫一声手臂乱挥乱舞,耳边传来令人胆寒的蛇吐信的“咝咝”的声音,四海脸色一白,张眼望去,自己颠倒的世界中,入眼是一颗硕大无比的蛇头,一双灯笼似的蛇眼!分叉的鲜红舌头! 四海艰难的张了张嘴: “你……你……” “咚”的一声,话还没说完的四海被用力掷在地上。 躺在地上,四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约莫七八丈长的蛇怪只眨眼工夫,便化作了一个一身蓝衫的妙龄少女。 少女拍了拍手,回头看了眼怔愣的四海,挑了挑眉,道:“怎么?不认识了?” 四海灰白的双唇颤了颤,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那少女笑嘻嘻的上前道:“刚刚那个穿黑衣服的李惊羽是我变的,我本名叫百里容。” 四海眼神恍了几恍,仍是没说话。 百里容继续道:“四年前我见你师父印堂发黑,明显是被妖怪缠身的症状,就怀疑你在附近,只因为当时你身上毫无妖气,就没想到会是你。直到上次你救了我,我跟着你们师徒一路到京城,你与陌玉因为飘飘姑娘争吵,激动中引发身上妖力,我才开始怀疑你。” 百里容边说边看着四海的反应,此时见她瞪眼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不由不满的道:“喂,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跟着你们?” 四海怔了一下后,有了反应,她机械的直起身,望着百里容,道:“那你为何跟着我和师父?” 百里容得意一笑,道:“本来是来杀你的,但你既然是她的女儿,那便算了。” 四海道:“为何要杀我?” 百里容看了眼地上的陌玉,道:“因为你救了我。我变成男子时是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一生从不受人恩惠,谁要帮过我,谁就得死。四年前你师父就认出我了,所以不肯告诉我姓名,而且我晕倒那天也不让你救我。因为他知道,我一旦苏醒后知道是谁救我,那救我的人一定会死。”说着,百里容又凑近四海,道,“小丫头,你师父对你很好啊!” 四海皱眉别开了头,一脸厌恶道:“离我远点儿。” 百里容后退两步,冷笑道:“四海,你别忘了,你也是个妖怪。” 四海握紧了拳头,全身止不住的发抖,颤声道:“我……我不是,我娘早在我出生时就死了,我爹爹是个每天只会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的怪人……我,我是四海……我是师父的徒弟,我……我不是妖怪。” 百里容不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待再过些时日,你妖身苏醒,想不认都不行。” 四海的背脊一抖,僵硬的转过身,一脸怨恨的望着百里容,大吼声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般陷害我?我说了我不是妖怪就不是妖怪!” 百里容好整以暇的掏了掏被震蒙了的耳朵,道:“四海,还想不想解你师父身上的毒?” 四海脸色一白,立即噤声。 百里容笑道:“这样吧,你与我离开,我就给你师父解毒,如何?” 四海怔怔道:“离开?去哪里?不……我不去!我不会离开师父的。” 百里容冷哼道:“你不想离开他,焉知他是否也不想离开你么?若让这个凡人知道你是个妖精,只怕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四海急忙摇头道:“不!师父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他不会不要我的!” “凡人的话你也信?别忘了你娘当初是怎么被个凡人抛弃的?她就是个榜样!” “我娘早死了!!”四海怒喝一声,全身抖得像寒风中的枯叶,道,“你为何老是听不明白?我不是妖精!我娘也不是!师父他不会抛弃我的,他答应过我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他都会永远陪着我!” 百里容定定的看着四海,问:“你确定?这个凡人永远都不会抛弃你?包括知道你是妖怪?” 四海怒道:“我不是妖怪!就算我是妖怪,师父也不会不要我!” 百里容点头,道:“很好。”说着伸手到怀中取出一枚全体赤红的丸药,道:“这是解药,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四海忙道:“好,好,我答应你,快把解药给我!”说着伸手去抢。 百里容躲开四海的手,笑道:“答应的这么快?不先听听我的条件么?” 四海急道:“把药给我。” 百里容一笑,将药丸放入四海手中,看着她将药给陌玉喂进去后,才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三个月后我来接你。” 四海一怔,惊道:“你说什么?” 百里容微微一笑,道:“四海……” 四海道:“怎么?” 百里容眼中光芒一闪出手快如闪电,伸手击向四海,笑道:“看招!” 四海猝不及防被她拍中胸口,整个人突然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后掉在了地上。胸口一片火烧火燎,似有什么东西悸动着想要破体而出一般。令人觉得难受之极。 四海痛苦得在地上蜷缩了起来,小脸煞白的哀号着挣扎扭曲。 百里容看着四海狼狈的模样满意一笑,道:“你娘当年用念力封了你的妖力,如今我助你恢复原身,四海,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四海全身抽搐不止,只觉得下半身一阵痛楚难忍,仿佛自己的骨头被人揉碎了重组一般令人难以承受。 百里容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啧啧有声的伸出玉一般洁白修长的手指拭了拭四海满是冷汗的额头,道:“四海,你说,你那个美人师父要是醒来看到你变成妖怪的样子,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 四海闻言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瞪着百里容。 百里容近乎残忍的一笑,柔声道:“你师父马上就醒了,四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反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们师徒二人慢慢道别也不迟。”说完哈哈大笑着破窗而去,其蓝色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四海发髻凌乱,头发尽皆散在地上,铺散开来。她口内“嗬嗬”有声的挣扎着慢慢蠕动,周身青光隐现,双腿相交在地上乱磨乱蹭,血水隔着裙衫从身下渗了出来,慢慢汇成一片…… 门外走廊里隐隐传来人声,仔细听便可听见有人正哼着小曲走了过来,道:“我的小妹妹哟,你不疼我来疼个谁,还是疼着我……” 那声音待到了门外时方才停了下来,接着响起了敲门声,道:“客官,给您送热水来了。” 房间静寂无声,店小二怔了怔,以为自己声间不够大,便加大了声音,又一讲了一遍,道:“客官,您要的热水来了。” 还是无人回应。 店小二试探着推开房门,向里看去,并叫道:“客官……” …… …… “咣----”手中的水盆一下子咂翻在地,店小二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走廊,惊叫道:“妖……妖怪!救命啊!妖怪害死人啦!!” 店小二边跑边叫一个不留神脚下踏空,整个人从楼梯上跌着滚了下来!与此同时,一个红色身影飞快的从他身边斜掠而去。店小二一眼瞥见那个身影吓得几欲晕死过去,口齿不灵道:“妖……妖……” 那身影在空旷的大堂一掠,飞出门去。 天空阴雨不断,四周一片漆黑,四海没头没脑的一阵逃窜。混乱不堪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逃,快逃,决不能让师父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决不能让他看到! 记得四年前,师父带她回山,在那叶飘摇的归舟之上,她曾问:师父,听说这西湖边上曾经住着一个妖怪,师父,你和她说过话么? 那时师父怎么样回答来着?……对了,他说:人与畜生岂有话说? 人与畜生岂有话说? 人与畜生…… 四海心头一窒,一头从空中栽倒下来,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肩膀疼得钻心,而自己身后那条粗大的青色蛇尾在自己着地的一刹那,条件反射似的向后横扫而去,将身后那棵碗口粗的树干齐根扫断。树干带动树枝“哗拉拉”的落在地上的水坑里,溅起的污水洒在了四海的衣服上。 四海吓了一跳,不由的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条东西,但目光一接触到那布满蛇鳞的青色尾巴,立即又白着脸尖叫起来。四海惊吓的想要逃开,她的不安带动着那条蛇尾四处乱摆,蛇尾缠在了头顶的树干上,四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一味用力挣扎,那蛇尾在树上越勒越紧,最后四海一使力,竟将那棵成年人合抱粗的树连根拔起! “轰隆隆----” 滚雷伴着闪电照亮了整个山道,四海挣扎着匍匐在地,她不懂如何控制那条可怕蛇尾,只吓得趴在地上的积水中又哭又叫陌玉的名字,道:“师父……师父……” 蛇尾不安且急切的在岩石上磨蹭击打着,慢慢流出了鲜血,混着雨水,淌了一地。被岩石割烂刺破的皮肤在雨水的冲击下变得疼痛难忍。 四海嘴唇发白,颤抖着回头看那蛇尾,借着炸起的闪电,四海看清那尾巴上的伤口后,怔了一下弹跳起来。她坐起身,眼神狂乱的在地上摸索到一块削薄的石片后,愣愣的望着那石片喃喃的说:“我……我是四海,我不是妖精……我是四海……我是师父的徒儿……” 四海嘴里几乎是在无意识的说着,眼神却慢慢变得犀利起来,狠声道:“我是四海!我不是妖怪!我是师父的徒儿!” 又一道闪电炸起。 山道被照得犹如白昼。 四海道:“我是四海!我不是妖怪!我是师父的徒儿!” 她是师父的徒儿。 她不是妖精! “不能要……”这蛇尾不能要,她是师父的徒儿,这妖怪才有的东西她不能要! “不能要……师父会讨厌我的……师父会不要我的……” 嘴里说着,四海的手颤抖着拿着那尖利的石头,对准自己身下,用力的戳了下去。 石刀入肉,钝痛无比。 四海疯狂的拿着那石片,用力的割着自己下半身的蛇尾,只把那青色的蛇尾刮得血肉模糊。肉片被石片剃起,耷拉在身体一侧,鲜血从身上淌下,把她周围的雨水都染成了红色。 雨转眼间下得大了,犹如瓢泼般从天空直浇下来。 四海尖叫着扔了石片,血淋淋的蛇尾狂爆的击散了山道上的岩石,石屑纷纷滚下山道。 漆黑的雨夜中,响起了四海无比凄历绝望的叫声:“师父!----师父----” 陌玉身体一震,猛然惊醒。 ……方才昏睡之中,仿佛听见四海的叫声。 “公子,你醒了?” 床边响起的声音,令陌玉抬眼看去,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床边不知何时竟站满了人。 陌玉认出客栈的掌柜也在其中,忙起身道:“店家,您这是……” 掌柜的见陌玉突然起身,吓了一跳,忙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陌玉许久,才又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道:“公子……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何事?” 陌玉瞥眉道:“昨晚?……昨晚……”心中一惊,陌玉脸色发白,慌道,“店家,我徒儿呢?” 掌柜的脸色也不好看,看了眼一边站着的面如土色的小二,沉声道:“令高徒……她……” 陌玉急道:“她如何?” 掌柜的又看了眼小二,却不吭声。那小二两眼发直,一脸惊恐的看着陌玉,颤声道:“公……公子的徒弟,可是位身穿红衣的少女么?” 陌玉忙道:“正是!小二哥可曾见到?” “她死了!她死了!她被妖怪抓走了!妖怪要吃她,她被妖怪抓走了!!”店小二突然失去理智的大吼起来,道,“我亲眼看到的,一条青蛇精挟着一个红影从我头顶飞了过去!” 陌玉脑中“嗡”的一响,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青蛇精? 昨天,他只记得自己与四海投宿此处,却撞上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百里容。 青蛇精? 百里容是青蛇精? 是他抓走了四海? 陌玉眼前一阵眩晕,眼看就要跌到,却被掌柜的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掌柜的道:“公子,你还好吧?” 陌玉停了一会儿,颤巍巍的道:“无妨,多谢掌柜的告知。” 掌柜的不放心的看了陌玉一眼,道:“事已至此,公子还请节哀吧。” 陌玉颜色雪白,也不答话,只是怔怔的瞧着桌面。 掌柜的无法,只得长叹一声,又关照了几句,便带着人走了。 陌玉独自坐在桌前痴痴迷迷的想了一阵。站起来开始收拾行装。下得楼来,掌柜的看见他忙问:“公子哪里去?” 陌玉也只模糊听见,随口应道:“我去找我徒儿。” 掌柜的一怔,刚要开口,陌玉已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客栈。 今日烟雨依旧朦朦,身边却已无人撑伞。 陌玉一路行来,步伐比平日不知利落多少,很快便行到了西湖畔边。 只见岸边古柳长堤,寒烟薄雾。 任江南春日,水去茫茫。 陌玉在岸边来来回回的走着,衣衫俱湿。待看到一叶孤舟悠然而来时,怔怔的踏了上去。 船家持了船竿,问道:“公子想去何处?” 陌玉莫名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刚要张口说话,却见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出来。 船家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道:“公子?” 陌玉停了停,渐渐清醒过来,回头问那船家道:“船家为何还不起行?” 那船家苦着脸道:“公子,您还是别开老头玩笑了,您病成这样怎么行?还是赶紧上岸看大夫吧!” 陌玉摇摇头,道:“船家不必担心,我哪里这么容易就死了,即便是死,也不会死在你这船内。” 船家见他如此,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将陌玉扶进船蓬之后,便竹竿轻点,离了湖岸。 船篷外,万千丝雨落入湖,漾起圈圈涟漪。 断烟离绪,青山不语。 第十一章 天山之巅 陌玉自包袱内取出一支玉笛,出了船蓬。 杭州春日,天犹寒,水犹寒。 陌玉立于船头,望着细雨斜风,淡烟疏柳。 记得以前丫头爱缠着自己学笛,道:“师父师父,你教我吹笛吧,我也想像师父你一样吹得那么好听的笛声。” 自己当时怕耽误她学画练字,只是不允。 四海便道:“师父……我只是在想以后要是我们失散了,就可以凭这笛声找到对方……” 笛声可传音千里,四海,好徒儿,你可听到师父呼唤你的声音了么? 先自离歌不忍闻,又何况,春将暮。 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再忍向,笛中诉。 陌玉执笛吹了一阵,停住又是咳又是喘的成了一处。 一思及四海此刻生死未卜,只痛得心都碎了,望着湖面烟波浩淼,想着四海平日里的可人可疼,陌玉更是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她说:师父,你我相约百年,百年之后我们一起老死。 她说:师父,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你别赶我走。 她说:这个是师父的,这个是四海的,四海,不准抢师父的哦。 她说:一出生克死娘亲,十岁克死爹爹,十四岁克死干爹……师父,你怕不怕?说不定有一天,你也被我克死了。 …… …… 四海……还活着吗?那个百里容,会放过她吗? 陌玉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可去想,也不愿意去想这件事。 只要一想起以后天山之巅的画筑中很可能将不会再有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跟在自己身后转来转去。陌玉便觉得心痛如绞。 三天之后的天山之巅。 陌玉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四海坐在窗前习字的身影。 杏花如雪,飘入窗台,落在四海火色的红衫上。 陌玉大气也不敢出,只屏息凝望着那抹红色身影,生怕自己的呼吸稍重就惊醒了一个好梦似的。 那红色身影的主人背脊僵了僵,慢慢回过头,望着陌玉一笑,软声道:“师父,你回来了?” 陌玉深吸口气,颤巍巍道:“……四海?” 四海笑着放下手中狼毫,上前扯住陌玉衣袖道:“师父,你怎么老是不喜欢打伞,看,你的身上都淋湿了。” 陌玉反手握住四海的手,急道:“四海,你没事吗?那个百里容没有为难你么?” 四海脸色一白,手猛的挣脱了陌玉,勉强笑道:“徒儿我这么聪明机智,他怎么为难得了我?” 陌玉狐疑的看着四海的脸色,道:“那他为何放你回来?” 四海飞快的别过身,坐回到桌前,道:“我……我怎会知道?” 陌玉向前,站在书桌旁,看着四海脸色,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为师听闻……昨日客栈之中有一蛇精……” “啪----” 四海手一抖,指间狼毫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污了一片。 陌玉在旁瞧着四海瞬间变得苍白异常的脸色,捏紧的指关节隐隐泛白,颤声道:“你昨日当真……” “我不是!”还未待陌玉说完,四海已从椅子上反应过度的跳了起来,惊恐的慢慢退开,道,“师父,我不是!” 陌玉吓了一跳,忙安抚道:“是,你不是,你别怕,为师不问了。” 四海安静了一下后,向前疾行两步,叫道:“师父,我……”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腿上突然传来的剧痛令她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倒下时书桌角边上搁着的一沓字,也被带了下来,凌乱的散了一地。 陌玉吃了一惊,忙上前扶起,道:“怎么了?头晕么?” 四海闷哼一声,低头看去,腿上伤口已裂,只见裤子上渐渐浸湿了一大片的血。 陌玉也看见了,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嘴唇发白,道:“怎么?他……他伤了你?” 四海低着头不语,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陌玉将四海拦腰抱起,放在床上。随即又去取了剪刀伤药等物。 陌玉将四海的裤管剪开,伸手去揭那被剪断的布片。 因为腿上伤口未能及时处理,今天之前已经开始化脓,那布片和着脓血紧紧的粘在腿上,陌玉伸手一触,便即钻心的疼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陌玉手一抖,停了下来,不忍再动,看向四海见她痛得满额冷汗,不由心疼道:“四海,好徒儿……你,你受苦了。” 四海抹着眼泪摇了摇头,仍是不说话。 陌玉伸出白晳纤长的手指,拭了拭四海额头的冷汗,道:“四海你忍忍,你这伤口厉害的紧,不赶快包扎只怕不妥。” 四海低头,轻轻的点了点。 陌玉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揭那布片。 红布已与皮肉黏连,陌玉慢慢将那布片一点点撕起,连带着四海的皮肉也被揭了起来,陌玉脸色发白,感受到四海身体的强烈抽搐,手下更是慢了几分。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那片布才算是被完全撕了下来,而四海的腿也已是鲜血淋淋。 陌玉赶紧洒了药粉将四海的腿包扎了起来裹好,道:“这几日要小心看护,不可碰水。” 四海点了点头。 陌玉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一直低头不语,忍不住开口道:“四海……你……” “师父……”四海突然抬头打断,以往灵动的眼睛此刻有点失神,道:“师父,你为何那么讨厌妖怪?” “这……”陌玉一怔,但随即不可置信道,“那人……果真是个妖怪?” “师父,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四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陌玉,道:“师父,你为何那么讨厌妖怪?” 陌玉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道:“妖怪害人,为师自然讨厌。” 四海忙道:“那……若是不害人的妖怪呢?师父还讨厌她吗?” 陌玉皱眉道:“这世上又哪里会有不害人的妖怪?” 四海急道:“有,有的!师父,若是妖怪不害人,你就不讨厌她了,对吗?” 陌玉皱眉想了想,道:“若这世上真有这种妖怪,那为师……自然没理由讨厌她。” 四海一怔,忙道:“什么是‘没有理由讨厌’?” 陌玉别开脸,道:“就是不讨厌……但亦不会喜欢。” 四海怔了怔,口里喃喃道:“不讨厌……但也不会喜欢……” 陌玉看着四海皱眉道:“四海,你为何要问这个?”转念一想,脸色渐渐铁青起来,“你腿上的伤究竟从何而来?莫非那个……” “不!我没有!”四海突然慌得大叫起来,拉住陌玉衣袖道,“师父,我不是!” 陌玉怔了怔,道:“不是什么?” 四海一惊,忙松开陌玉的衣袖,别过脸不去看他,道:“没……没什么……” 陌玉看着四海苍白的脸色,心中又是惊又是痛,道:“你为何不说了?莫非……那人果真……” 四海扭过头只是不看陌玉,也不说话,缩着肩膀坐在床上,看上去无比可怜。 陌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轻声问道:“昨天为师晕过去后,那个百里容……他可是……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四海没回头,静静的想了想后,眼泪扑速速的往下直掉。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陌玉脑中一懵,脸色“刷”的就变了,只怔怔的看着四海的侧脸。 四海的眼泪越落越凶,最后忍不住回头向陌玉央求道:“师父……师父,我们以后再也不要下山了好不好?我们永远都住在这山上好不好?” 陌玉的指节捏得泛白,他颤抖着摸上四海的头发,勉强笑道:“好,就听四海的,我们以后再也不下山了,我们以后就一起住在这山上,一起在这山上老死,可好?” 四海抹着眼泪抬起头,对着陌玉一笑。 陌玉只觉口中一片苦涩。看了看四海腿上再次渗出鲜血的绷带,几乎是立即脱口而出道:“四海,为师……为师以后会对你很好!” 陌玉刚一说完,明显的感觉到手下的四海身体一僵。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低低传来,道:“会……对我很好?有多好?” 陌玉一怔,道:“什么?” 四海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道:“师父方才说以后会对我很好?那么……有多好?” 陌玉低头想了想,道:“以后,若你不喜欢学画,可以不学。为师也不会再逼你习字,如何?” 四海点点头,道:“还有呢?” 陌玉想了想又道:“你若喜欢,为师将那满室藏画赠与你也无不可,你若想拿去卖钱,为师也不会阻止。” 四海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点头道:“还有呢?” “还有?”陌玉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日后若做错事,为师决不打你骂你,也决不罚你。” 四海一听,忙道:“那……若是我有事瞒着师父,不告诉师父,师父你会生我的气,不要我吗?” 陌玉叹了口气,摸了摸四海发梢,轻声道:“不会。以后无论四海做错什么事,师父都不会怪你,更不会不要你。” 四海仍不放心,道:“若是……若是很不好很不好的事,如果告诉师父,师父就会生气的事……那,师父你会不要我吗?” 陌玉脸色又是一白,眼中满是痛惜,轻声哄道:“不会。四海的腿伤得厉害,还是先躺下来休息一下吧。” 四海静了静,望着陌玉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师父,你答应了我的,无论我瞒了你什么,你都不会怪我,也不会不要我,师父,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 陌玉苦笑一下,道:“好,师父答应你了,就决不反悔。” 四海“嗯”了一声后,闭上眼便沉沉睡去,想来这些日子她也未曾好好休息过,所以这觉睡得很死。 陌玉帮她掖好被角,看着四海因为自己一句话即使在熟睡中也是满面笑意的脸,心中说不出的酸楚难过。 百里容……那个畜生…… 陌玉暗自捏紧了拳头,却无法控制的全身发抖。 四海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陌玉端了饭菜等在桌边。见她醒来便上前在其身后垫了厚垫,四海别扭的动了动身子,道:“师父,我想下床吃。” 陌玉轻声道:“你腿伤未愈,还是这样在床上吃吧。” 四海固执道:“不,我就要下去吃。” 陌玉无法,只得抱了四海在桌边坐下。 四海坐定后,笑嘻嘻的指着自己旁边的座位道:“师父,你坐这里。” 陌玉坐了。 四海又道:“师父,我们一起吃吧。” 陌玉点头道:“好。” 四海伸筷夹了一筷子的青笋到陌玉碗里,道:“师父,这个好吃,你吃这个。” 陌玉点头,道:“好。” 四海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又夹了一筷子冬菇过去,道:“师父,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陌玉微微一笑,道:“好。” 四海一喜,又夹了一筷火腿,道:“师父,你试试这个。” 陌玉眉头轻蹩,担忧道:“四海,你……” 四海手一怔,讪讪道:“师父……我,我只是觉得平日里都是你在照顾我,所以……”咬了咬唇,四海抬头看着陌玉坚定的道,“师父,以后我也会对你好的,说了不反悔。” 陌玉一怔后,勉强笑道:“好。” 看着四海笑容灿烂的认真为自己添菜布饭,陌玉朦胧中竟有种幸福的感觉,或许……四海如果不是自己的徒弟,或许,自己会真的……娶她吧?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刚一出现便被陌玉快速扼杀了。 四海抬头看了看陌玉,道:“师父,你不吃吗?” 陌玉一怔:“啊?” 四海用筷子敲了敲陌玉已经堆得高高的饭碗,道:“这个,你不吃吗?” 陌玉微微一笑,拿起了筷子,想了想,又放下来,道:“四海,你以前说过想要学笛。现在师父愿意教你,你仍愿意学吗?” 四海点头,道:“愿意。” 陌玉微笑点头,道:“很好,那为师明日便教你。” 第二日,天山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身青衣飘逸若风,折扇轻摇,说不出的倜傥风流。 见四海怔怔的望过来,东方蔷上前收起折扇在她头上轻轻一敲,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四海摸了摸被敲的头顶,喜道:“东方公子!你怎么来了?” 东方蔷笑道:“我来了?四海不欢迎?” 四海忙道:“不,不,欢迎!欢迎!”说着请东方蔷入内,道,“当初在京城时,我师父病重,还多亏了东方公子照应。” 东方蔷微微一笑,道:“你师父如今好了吗?” 四海笑道:“好了,多谢公子挂念。” 东方蔷轻轻摇头,道:“四海,你对我,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四海立即道:“那怎么行?师父说了,做人要斯文有礼。” 东方蔷又摇头,道:“只是,如此一来,你我却生分了。” 他这句声音不大,四海没有听到,跑向画室,叫道:“师父,你看谁来了!” 陌玉被四海拖出画室,一眼瞧见立在厅中的东方蔷,讶然道:“东方……公子?” 东方蔷向他施了一礼,道:“不请自来,还请苏公子莫怪。” 陌玉忙还一礼,向四海道:“四海,还不快去给东方公子倒茶?” 四海应了声,上前沏了新茶,为东方蔷和陌玉一一奉上。 三人在桌前坐了,东方蔷笑道:“前时在京中苏公子身体多有不适,现在看来似是好些了。” 陌玉一听京城二字,脸色微变,向东方蔷道:“公子从京中来,不知飘飘姑娘家中之事……” 东方蔷神色亦是黯然,道:“飘飘姑娘为人仁义,如此被灭门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此事早已上交刑部,只是调查仍未有什么结果。” 陌玉听完,垂首默然不语。 此时,四海突然笑嘻嘻的插话道:“东方公子,此次你来天山,路上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东方蔷想了想,道:“好玩的倒没有,不过那个被朝廷悬赏通缉的江洋大盗百里容……” 四海脸色一白,笑容淡了下去。 陌玉一震,道:“他如何?” 东方蔷惊讶的看着他们师徒二人,一脸不解,缓缓道:“没什么,只是听闻他前些时日潜入皇宫,盗走了给皇上的御用夜壶……” 四海一怔,疑惑道:“夜壶?她要来做甚?” 东方蔷笑道:“他将那夜壶放进了皇后的鸾帐。” 四海厌恶的皱了皱眉,道:“无聊。” 东方蔷笑道:“是无聊,只是第二日,宫中搜查时,却在皇后宫中找到了男子的衣物,皇上下令彻查,后来就查出当今皇后与宫中一名侍卫有染。现在皇后已被打入冷宫,而那侍卫,也被凌迟处死。” 四海又是一怔,这算什么?一个夜壶引发的血案? 陌玉皱了皱眉,不欲四海听这些,便岔开话题,道:“东方公子千里而来,不如在天山多耽搁两日,也好看看这天山与京城不同的景致。” 东方蔷收起折扇“嗒”的一声敲在手心,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如此,东方蔷便成为这些年来,天山画筑中的第一个客人。 第二日,四海带东方蔷在画筑附近转了几转。期间不住的为他解释,道:“看,那边的那个正对着寒潭的石台,是我师父平日里作画的地方。” “那边的凉亭,有时候我师父就去那里,自己和自己下棋,你说奇不奇怪?” “这个水缸,是我和师父平日里洗笔的地方。” “这条路通到山下,平日里师父下山采买物品时,就是从这里下的。” “还有这池青莲……” “四海。”东方蔷皱着眉头,打断了她的话。 四海奇怪的回过头,道:“怎么?” 东方蔷摇头道:“你没发现么?你给我介绍时,时时不忘提你师父。” 四海想了想,点头道:“唔……好像是这样,那又怎么样?” 东方蔷明显被这话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笑道:“没什么,你继续。” 四海点点头,继续指着那池碧莹莹的荷叶,道:“这是我师父种的,这池莲花很神奇,一年四季都能长叶,但却从来都没有开过花。很奇怪吧?” 东方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恩,很奇怪。” 四海笑道:“我也很奇怪,就去问我师父,他说这是‘绿芙蓉’,在他还小的时候一个云游道士送给他的,说是可以消灾避祸。” 东方蔷摇着折扇,遮脸笑道:“先不说这个,四海,明日我带你下山可好?” 四海道:“为何要下山?” 东方蔷笑道:“我带你去玩好玩的东西。” 四海有点心动了,道:“好玩的东西?”话一出口,立即又摇头,道,“不,我不去,我要和师父待在山上。” 东方蔷道:“山上有何好玩的?你我速去速回,若不然,把你师父也叫上?” 四海摇头道:“还是不去了,师父也不会喜欢的。” 东方蔷怔怔的看着四海,笑道:“四海……很喜欢你师父对不对?” 四海一愣,道:“怎么?” 东方蔷却不说了,转而道:“听说山下举办了一场文客大会,邀天下文人同赴,胜者,可得一件价值连城的奖品。” 四海笑道:“有什么价值连城的比我师父的话还珍贵?” 东方蔷笑道:“你只道世间只有你师父的画是极品么?恩……这奖品中别的也无什稀奇之处,倒是有一管血玉横笛颇得妙处。” 四海一听“横笛”心中一动,道:“赢了就可以拿走了么?” 东方蔷微笑点头。 四海笑道:“那我们明日就去看看吧,不过,要速速回来,不可让我师父发现了。” 第二日,全州热闹非凡,凡文人墨客皆聚全州文客大会。 “本来按习惯,这文客大会本应在杭州举行,只因你师父名气实在太大,天山地灵,才会迁往此处。” 四海坐在座位上,喜滋滋的听完东方蔷的话,笑道:“那当然,我师父是天下最厉害的。” 东方蔷笑笑,不置可否。 四海眼珠乱动,不住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少顷,人已到齐,主办方依次排出奖品,置在大堂内最中间位置。 里面的东西,有南海明珠,有雪山灵芝,有古书画卷。 四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搁置在堂上的血色玉笛,扯了扯东方蔷的衣袖道:“你可知他们要比些什么?” 东方蔷微微摇头,道:“不知。” 四海望着那玉笛,笑道:“真好。师父说要教我吹笛,这管新的拿回去给师父,师父那管就给我。” 东方蔷见她好像已将那笛视作自家东西了,就忍不住提醒道:“你莫这般胸有成竹,此次前来的,可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 四海笑得自信满满,道:“没关系,画仙的徒弟,却也不是吃素的。” 比试开始了。 主办方上台解说道:“第一场是比对联,在坐的各位在一柱香之内接出下联,,且接得好的那个人,就可在这些奖品中任选一件。” 四海听了喜道:“看来我们只要赢了这一局,便可得那管笛。” 东方蔷笑道:“四海可擅长对对子?” 四海怔了怔,瞪眼道:“……我写过对联。” “那擅长对对联否?” 四海眼珠咕噜一转,含糊道:“……尚不可知,等下,等下看看他出什么联子就知道了……简单的就……行……” 东方蔷微微一笑,转过头来。高台上此时已放下了上联,只见上联写的是: 斑竹枝,斑竹枝, 枝上滴泪寄哀思, 思哀寄泪滴上枝。 滴上枝,滴上枝, 三行两点皆成诗。注1] 四海一看之下傻了眼,忍不住道:“这是对联?这么长的?” 东方蔷笑道:“这是长对,四海,你可有下联了?” 四海挠挠脑袋,皱眉道:“让我想想。” 这时,台上香烛已经点上,青烟袅袅。 东方蔷侧头看着四海小脸皱紧,认真思索的模样,忍不住唇角带笑,刚要开口调笑一句,却闻得坐在不远处的一桌客人已经有了下联。 只见来人是位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面容普通,却是周身的风流倜傥。他挑唇一笑,道: “斑竹枝,斑竹枝, 枝上滴泪寄哀思, 思哀寄泪滴上枝。 滴上枝,滴上枝, 三行两点皆成诗。 我所对下联就是: 九洲江,九洲江, 江中泛舟寻花香, 香花寻舟泛中江。 泛中江,泛中江, 五颜六色都芬芳。”[注2] 那公子一吟完,周围立即一片叫好之声。 主办方见那公子接出下联,且香已快要燃尽,便笑道:“公子果然才高八斗,如此,便请公子上台挑一件奖品吧。” 那公子温文一笑,斯文的踏上台去,脚刚在台中站稳,忽听身后一声大喝,道:“喂!你挑就挑,不准碰那管玉笛!” 此话一出,全场的人全都向四海那一方望了过去。一脸惊讶的看着那个一身红衣鲜艳的小姑娘。 东方蔷老脸一窘,伸手拉了拉四海衣角却被她狠狠甩开了。 四海一脸紧张的盯着台上的人,生怕他没听到似的又大声道:“反正就除了那笛,别的你挑什么都行!” 台上的公子头也不回,掏了掏自己被震懵的耳朵后,走向那一排的奖品。 他先是拿起了一柄玉如意看了看,四海刚一安心他却又放下了,接着拿起了一尊玉佛,看了看后又放下了,接着走到一棵千年老参前面,犹豫了一下后,伸手拿起了人参----旁边的----那管血玉笛。 === 注1:“斑竹枝”出自北城倾雪。 注2:“九洲江”出自书友n228d74cabktzwyg……(这名字让我很纠结) …… …… 第十二章 血玉红笛 四海倒吸一口凉气,瞪圆了眼。 那公子拿起玉笛在手中比划了一下,向主办法微笑道:“好,我就要它了。” 主办方的老先生持须笑道:“公子好眼光,这管玉笛乃是前朝之物,且是用极珍贵的血玉制成,公子此次摘得头彩,实在可喜……” “等等!”老先生话还没落音,四海已经忍不住冲上台去。 东方蔷急叫道:“四海!” 四海径自在那公子面前站稳,挺直腰杆,向那老先生道:“我也做出了下联。” 老先生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道:“哦?” 四海挺了挺腰杆,又说了一遍,道:“我也做出了下联。” “唔……”老先生持着胡须,沉吟道,“念来听听。” 四海瞟了眼那个公子手中之笛,朗声念道:“风云变,风云变, 变幻霜雾雪漫天, 天漫雪雾霜幻变。 霜幻变,霜幻变, 五湖四海山河迁。”注3] 念完,脸有得色的看着那个公子,道:“我对得比你好,笛子给我吧!”说着,手已伸出,要去取那公子手中之笛。 那公子手一躲,四海抓了个空,抬头怒道:“干吗?不认帐吗?” 老先生沉吟了一下,道:“你虽对了出来,可惜不如这位公子对得好。” 四海一怔,怒道:“我怎么没他对的好?” “意境上,那个公子比你要好,而且比起‘九州江’,‘斑竹枝’对‘风云变’有点牵强。” “为何牵强?” 老先生笑道:“斑竹枝乃树名,九洲江乃地名,你的‘风云变’……” 四海脸色一变,面色开始不善。 老先生见状忙道:“不如这样,就由老朽出题,二位再比一番,看谁胜出,如何?”最后的询问却是对着那个公子问的。 那公子一笑,向其道:“老先生出题便是,对于此等女子,本公子一向宽容的紧。” 四海闻言,恨恨的瞪了那公子一眼。 老先生清了清嗓子,想了想,道:“我出的上联是:七月七日来相会,千鹊东西南北。” 那公子微微一笑,刚要张口,却被四海在一旁瞧见,眼疾嘴快的道:“六丁六甲去捉鬼,万般魍魉-魅。” 老先生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继而皱眉道:“好是好,只是……对仗七夕,是否怪异了点儿?”扭头又向那公子问道,“公子可对出下联?” 那公子将头一点,慢悠悠道:“三离三聚春雨路,百种苦辣酸甜。” 老先生持须一笑,道:“这意境便对上了,此次仍是公子胜出。” 那公子一笑,拿起玉笛就要转身离开。 四海闪身上前,挡住那公子去路,笑嘻嘻道:“公子,我有句话想告诉公子,公子你听了可不要生气。” 那公子摇头道:“自然不会生气,若对如你等女子也要生气,那我岂不是早就被气死了。” 四海脸色一青,忍了忍,没有忍住,道:“我这等女子?我这等女子如何?” 那公子道:“很好。” “什么很好?” “你吼起来底气很足,平日里定是经常练习,你说话时眼也瞪得很圆,看起来十分的精神。”那公子点头道,“看上去很健康。” 四海为之气结,脸色变了几变,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这时东方蔷忙疾步上台,向那位公子拱手道:“家妹失礼了,还请公子莫怪。” 谁知那公子闻言竟摇头道:“你分明不是她哥哥,为何自称是其兄长?难道你认为这样一来她便会对你另眼相待么?此等女子难缠,只怕不会。” 东方蔷一句话噎在喉咙里,一时间脸皮都铁青了。 一旁的四海突然嘿嘿笑了起来,道:“这位公子相貌清奇,气质非凡。不知仙居何处?” 那公子道:“在下家住昆仑山。” 四海“哦”了一声道:“常闻道昆仑山中出仙人,今日一见公子果然那么的与众不同。” 那公子微笑道:“那却是,若庸庸如你者,本公子岂不是白活了。” 四海脸色一变,抬眼瞪着那位公子怒声道:“你说什么?” 那公子笑道:“我何曾说什么?不过是你问,我答。” 四海气得全身发抖,瞥眼看见他手中握着玉笛,手一伸,抓住笛身一端,拉了拉,那公子没松手,四海挣不脱,便道:“你本来不打算要这笛的,只不过因着我说了一句就要将这玉笛取走,何必呢?现下你将笛放下,另选一物吧。” 那公子奇道:“你怎知我本来不想要这笛?” “难道不是?” 那公子点头,道:“是。” 四海忍着气,道:“那就请公子另选一物。” 那公子摇头道:“不可。我虽不稀罕这件玉笛,但这风雅之物若落在如你等俗人之手,也太煞风景。” 四海倒吸一口凉气,全身气得发起抖来。 东方蔷见她脸色大变,忙上前劝道:“这位公子既不肯相让,我们也不能勉强。四海,我带你去转转,兴许能找到更好的。” 那位公子道:“何必如此麻烦?此等俗人,你直接送她黄金白银,她会更加欢喜。” 东方蔷忍了忍气,冷声道:“这位公子。” 那位公子道:“怎么?我竟说错了话么?” 四海狠狠瞪了那公子一眼,刚要张口,忽听耳边一声厉喝,道:“妖孽!” 四海心中一跳,回首望去,只见会场入口出,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那道士手握桃木剑,正怒目盯着自己的方向,道:“难怪最近城中妖气沉重,原来又是你这小妖在此兴风作浪。” 四海心中害怕,冷汗浸湿了衣衫,后退一步,忍不住张口道:“我没……” “咦?”身边一声惊奇的声音响起,那手握玉笛的公子回头道,“小道士,又是你。” 那道士挥着桃木剑上前指着那个公子道:“妖孽,今日有本道在此,你休得猖狂!” 四海心中稍定,忍不住悄悄后退,偷眼上下打量身旁的华服少年。 那公子微微一笑,道:“小道士,你肉眼凡胎,本公子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着,就要往台下面走。 “妖孽!”老道士上前拦住那公子道,“你这妖孽猖狂无比!今日贫道必收复于你!” 那公子认真无比的将那道士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仔细,啧啧道:“可叹!”再看两眼,又唏嘘道,“可怜!” 道士一愣,随即怒道:“什么可叹可怜?” 那位公子笑得异常神秘,道:“三月之内,卿必有血光之灾。小道士,地府的阎王和我是老相熟了,若你现在请求于我,到时你去阴司报道,我还可让他帮你安排个好去处。” 老道士一听,气得怒发冲冠,狠狠道:“呸!玉皇大帝还是我堂叔呢!你这妖孽胆大包天,还想戏弄贫道!” 那公子叹气道:“早就跟你这小道士说了,本公子不是妖怪,是仙人。你为何就是不信呢?也罢,本公子不与你等凡人计较,你现下快快求我罢,保你下辈子投个绝世好胎。” 老道士怒道:“贫道决不向尔等妖孽低头!” 那公子不解道:“听你这小道士的语气,似乎对凡间这些个修得人体的灵类甚是仇视?因为何故?” 老道士凛然道:“自古妖邪不两立,妖孽害人,贫道自幼立下重誓,一见妖魔,必诛杀之!” 那公子惊讶道:“哦,原来如此!妖孽害人,卿必诛之!那贪官害人,苛政害人,小道士也必定身先士卒,为民除害了?” 老道士脸皮涨紫,道:“那怎么一样?” 那公子道:“怎么不一样?” “所谓妖者,不过是群畜生得了些旁门左道的修行之法后,勉强得个人身,其本身就是逆天而行,我诛杀此物,乃是顺应天命!” 那位公子听完这话,静了一静,过了一会儿,又抬眼看着那老道,然后缓缓摇头,唏嘘道:“可叹----” 老道怒道:“你这妖孽又想怎地?” 那位公子道:“可叹你因今生干的缺德事儿太多,下辈子恐怕要投个倒霉胎。” 老道士道:“妖孽休得胡言!” “我可没胡言,你既不肯求我,只好按生死簿上写的来。你下一生,将会投个猪胎。” 老道士闻言怒道:“大胆妖孽!居然侮辱本道长!” 那公子道:“本公子可没侮辱谁!不过小道士大可放心,你下世虽是猪胎,全猪圈里却就数你最为英俊!” 老道士气得哇哇乱叫,操起桃木剑就要上前与那公子拼命时,门口又突然冲进来两个年轻道士,两人一边一个架起老道士,不顾老道的叫喊就将他往外拖。 “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的很,我师父脑筋一向不太明白,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其中一个小道士回过头来,不忘对那位公子讲道。 那位公子摇头叹道:“世人愚昧,本公子自然不会同他一般见识。” 小道士脸上一黑,木然别过脸,与另一个小道士架着那个仍在挣扎不已的老道出了大门。 望着已然绝尘而去的三人,那位公子又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果然愚昧。” 见事已了,在场众人见怪不怪的又回过头去,比赛继续。 那位公子扬了扬手中玉笛,就要出去。 四海见他要走,急道:“那个,请等一下!” 那公子回过头来,道:“恩?” 东方蔷莫名的看了四海一眼。四海局促的上前,过了半天,方才试探性的开口道:“你……你真是,你真是……仙人?” 那位公子凉凉的看了四海一眼,摇头道:“如你等女子----愚昧。” 说完,飘然离去。 “等等,这位公子!”四海叫着,刚要追上去,却被一旁的东方蔷拉住了。 东方蔷道:“四海,他骗人的,你别信。” 四海不解的回过头,道:“骗人?为何?” 东方蔷道:“他不过随口说说骗那个老道,你别真信了。” 四海摇摇头,怔怔的就要跟着那位公子走出去,喃喃道:“骗人?不,不,他就是仙人,我……我知道的。” 东方蔷忙拉住她,道:“四海,你去哪里?” 四海回头道:“我去找那个仙人!他……他既是仙人,必定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对不对?……这样,真是太好了。” 东方蔷皱眉道:“他真不是仙人,你随我回去吧。” 四海挣脱他,道:“你去同我师父说,我找到那个仙人就回去。”说着又要往外走。 东方蔷一怔,立即跟上,道:“你为何要找仙人?” 四海脊背一阵僵硬,停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我……” 东方蔷道:“你师父的病不是好了吗?你还找仙人做甚?” 四海突然回过头,怔怔的看着东方蔷,眼中泪水渐蓄,道:“不是我师父,是……是……” “是什么?”背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令四海一个激灵,回头惊道,“师父你……你怎么来了?” 陌玉一脸冰寒道:“你一声不吭的就跑下山,连句话都没有,若再……”声音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下半句愣是没说出来。 东方蔷上前陪笑道:“都是在下不好,是在下闻得今日城中有办这文宴,遂邀令徒前来赏玩。” 陌玉也不应声,只向四海板着脸,道:“还愣着做甚?还不快与为师回山?” 四海看看方才那个公子离去的方向,低头应了,跟在陌玉身后。 三人出了会场。一路径向天山而去。 路上行人寥寥。 四海跟在陌玉身后,一声不吭。 正走着时,四海突然被人一撞,肩上一痛。 “四海!你做什么?!” 听到陌玉的怒喝,四海方才回过神来,惊怔的看着自己的一只手不知何时,竟紧紧的扼住了一个路人的脖子,五指深深陷在肉里,那人呼吸不顺,脸被憋得通红。 陌玉上前用力掰开她的手,向那路人一连赔了好半天的不是后,才转过身来。看向四海不可置信道:“撞了你一下,赔个不是也就是了。你用手掐着他的脖子是想做甚?” ^ ^ ^ ^ 注3:出自《孽舞》作者粉笔琴 第十三章 何妨造孽 四海不自觉后退一步,看着陌玉,又看看一脸怪异惊讶的东方蔷,喃喃道:“我……” 陌玉愤然作色,道:“四海,你真是越来越让为师失望了……”还要说什么,忍了忍,拂袖向前走去。 四海心中恐慌不已,莫非……自己果真像百里容说的那样,身上流着妖精的血…… 东方蔷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拍向四海的肩膀,四海身体一震,条件反射似的挥臂将他拂开,东方蔷只觉一股大力迎面扑来,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甩在了地上。 陌玉闻声回过头来,一看之下气得脸色铁青,上前扶起东方蔷,瞪着四海冷冷道:“为师倒是不知,你竟越来越出息了。” 四海呆怔原地,全身微微的发着抖,不发一语。 陌玉也是气得全身发抖。 东方蔷见状忙笑道:“我没事,只是方才没站稳而已,不怪四海。” 陌玉沉着脸不吭声。 回到天山画筑,四海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吃饭时,东方蔷看了看楼梯口,担忧道:“要不要上去看看?” 陌玉坐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拿碗碟装了些饭菜,端上了二楼。 四海的房门紧紧的关着,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无。 陌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刚要敲门,却突然听到四海房内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中间夹杂着什么东西在地面纠缠摩擦的声音和物品落在地上的碎裂声! 陌玉吓了一跳,手一伸就要推门而入。可四海的房门却是从里面反锁着的。 陌玉急得将门拍得“啪啪”直响。叫道:“四海!四海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此话一出,四海房内的动静却一下子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儿,四海苍白的小脸从门口探出,见是陌玉,展颜一笑道:“师父。” 陌玉见她无恙,悬着的心刚放下一半,在看到她的脸色时又提了起来,忍不住道:“怎么出了一头的汗?发生什么事了?”边说边往里探望,想要进得房来。 四海眼中慌乱一闪而过,更加掩了掩房门,勉强笑道:“没,没什么。师父,徒儿困了,想先休息。” 陌玉收回目光,狐疑的看着她,道:“哦?困了?” 四海苍白着脸,点点头,笑道:“是啊,师父先与东方公子一同用饭可好?不用等徒儿了。” 陌玉将自己手中端着的饭菜往四海眼前送了送,道:“今天做的全是些你爱吃的菜,为师帮你放在房中吧。”说着就要往里去。 四海吓得脸色大变,道:“师父,不可!” 陌玉看着四海,笑道:“有何不可?” 四海心下不安,眼睛四处乱转,道:“徒儿今日胃口不佳,不想用饭。师父还是先下去陪东方公子用饭吧。” 陌玉看着四海,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道:“你房中藏着何物?” 四海闻言惊骇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藏!” 陌玉将四海表情尽收眼底,点头,道:“很好,那你让开,让为师进去。” 四海将门口堵得更严,扯着嘴角笑道:“师父,徒儿房中凌乱,师父还是不看为好。” 陌玉道:“无妨,为师看一眼就出来。”说着又要进房。 四海低头,脸色一下子白得极其吓人。 陌玉定定的盯着她看,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过了一会儿,四海脸上表情有所缓和,似是安心了一般,抬头向陌玉笑道:“既然如此,师父就请进吧。” 说完,果真让出了身,让陌玉进门。 陌玉狐疑的盯了她一眼,从她旁边走进了房门。 扫眼望去,只见四海房中一切安好,除了一个茶杯掉在地上打碎还来不及扫之外,其它一概无什异样之处。 陌玉将手中饭菜放在桌上,回头看了四海一眼。 四海笑嘻嘻的走上前,为陌玉翻杯倒茶,道:“师父,可是还在生我的气么?” 陌玉皱了皱眉,不悦道:“回山的途中,你何故如此?那些野蛮得径,你究竟是从何处学来?” 四海上前,将陌玉拉到椅子旁坐下,讨好的帮他松骨捏肩,道:“师父,徒儿已经知错了,以后徒儿再也不敢了好么?” 陌玉摇头道:“你若果真知错,自然最好。但若再有下次,为师定不会轻饶你。” 四海忙道:“不敢,不敢,决不会再有下次!” 将陌玉送出门口,四海一回过头来,立即脸色大变。匆匆将门拴上后,刚行了两步,伴随着下半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跌倒在地! 双腿很快蜕成了蛇尾,蠕动着飞快卷上了一边的床柱。 床铺撼动着摇晃起来。四海惊慌的看了眼门口,生怕这声音再次将陌玉招来。想要松开自己那紧紧缠着床柱的蛇尾,但慌乱之下,却是不知如何控制。 四海一急,上前用手用力的去掰那蛇尾,但那蛇尾却是越缠越紧。四海浑身一使力,那床竟被蛇尾缠着扯散了开去。巨大的倒塌声无比刺耳的响了起来。四海一惊,果然不出所料的听到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紧接着又听见“霹雳啪啦”的拍门声和陌玉惶急的叫声:“四海,究竟发生了何事?四海!” 四海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又听到门口传来东方蔷的声音道:“苏公子请让一下,我来将这门撞开!” 四海一闻此言,惊得几乎跳起来。立即飞身向窗口扑去! 东方蔷将门撞开与陌玉一同冲进房内,只见四海房内一片凌乱,木床更是散成了一地,却唯独不见四海踪影。 陌玉吃了一惊,骇得立即在房内四处找寻爱徒,叫道:“四海?你在哪里?四海!” “苏公子,你看这是什么?”东方蔷站在窗口,手中举着一片火红的布料。 陌玉一眼就认出那是四海衣衫上的布料,急道:“她在哪里?” 东方蔷指了指窗外,道:“在这窗口发现的,应该在外面。” 陌玉立即回头,冲下楼去。 四海的窗口正对后山,那里是一大片无边的桃树林,此时正值春日,阳光正好。暖阳轻照之下,处处一片蜂飞蝶舞。 陌玉从桃花丛中疾奔而过,带起无数飞花。 花絮落入黄土,辗作春泥。 陌玉边在林中四下找寻,边呼唤道:“四海!四海!” 找了半晌,也不见人影,东方蔷安慰道:“莫急,也不一定会出什么大事。” 此话说出来,就连东方蔷自己都不信。想想四海房中的情形,心下更是凉了半截,就怕四海遇到什么当真有个好歹。 陌玉却是有别的顾虑,只要一想起四海此番极有可能是被百里容那个恶徒挟走,心下就更是胆战。 二人找了许久,眼看天色渐暗,陌玉行至桃林深处。 那繁花深处,一角红衫飘摇不定。 陌玉既惊且喜,叫道:“四海!” 四海不安的眼睛四下乱转,手里攥着衣衫一角,强笑道:“师父……” 陌玉上前,握住四海肩膀。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担忧道:“方才发生了何事?” 四海颜色雪白,笑道:“哪里有什么事?师父想多了。” 陌玉微恼道:“没事?你房中变成那样还说没事?那你说你为何会在此处?” 四海别开脸,全身微微颤抖,道:“那,那是因为……” 陌玉盯着四海眼睛,道:“因为什么?” 四海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哽咽道:“因为……因为……” 陌玉心中痛处难当,沉声道:“他来找你了?” 四海一怔,抬头道:“谁?” “百里容。方才……你房中,可是他么?” 四海立即否认,道:“不,不是。” 陌玉认真的看着四海,道:“四海,他不行。” 四海闻言抬头,道:“什么不行?” 陌玉心里酸楚,顿了顿,道:“你若喜欢的是别人,比方说是那个东方公子,为师都不会阻拦,可是百里容……他不行。” 四海小脸立即涨得通红,道:“师父你……为何会这么说?” 陌玉脸色沉了下去,道:“那你想让为师如何说?” 四海不解道:“怎么?” 陌玉脸极缓了缓,又道:“以后若他再来找你,你直接告诉为师就是。” 四海想要解释,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陌玉看着四海脸色,犹豫了一下,道:“四海,你……可愿去京城?” 四海一怔,道:“去京城?做什么?” 陌玉顿了顿,道:“你可知东方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为?” “他来做什么?” 陌玉看着四海,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 说完牵起四海的手,道:“别担心,一切都有师父呢。” 四海被陌玉牵着手,只觉眼中一热,忍不住道:“师父,我有话对你说。” 陌玉背脊一僵,回过头道:“什么话?” 四海看着陌玉,轻声道:“师父,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变了个样子,比方说我……我变成了妖怪的样子,师父你会怎么办?” 陌玉一怔,没料到四海会这么问,不由皱眉道:“你为何会这么问?” 四海忙摇头道:“没有,只是打个比方。”又满怀期待的问道,“师父会怎么办?” 陌玉瞥了瞥眉,摇头道:“人好好的,又怎么会变成妖怪?莫说蠢话,我们快回去,东方公子还在那边找你呢!” 四海低头,低低的“哦”了一声。 回到画筑前,东方蔷果然等在那里。见到四海时方松了口气,道:“回来就好。方才我找寻四海时,见一名樵夫死在林中,现在看四海无事,也就放心了。” 四海全身一震,脸色又白了起来。 陌玉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 东方蔷摇头道:“我也不知。” 在这天山之上,由于树木众多,又无什么猛兽出没,所以时常有樵夫来此打柴,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弄出了人命的,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三人来到了树林深处。 在灌木的遮掩下,一具尸体横在那里,只露出穿着粗布裤的腿。 东方蔷上前将趴着的尸体扳正,道:“我已经看过了,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勒死的。” 陌玉上前看了看,果然看到那尸体的脖子上一片青紫。却不知是被何物所缠,陌玉脸色变了变,道:“莫非……是他……” 说着,不由自主的向四海看去。 四海远远的站在后面,被陌玉这一眼扫中,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又后退几步,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 陌玉皱眉道:“为师没说是你。” 四海静了静,僵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东方蔷抬着看向陌玉,奇道:“他?他是谁?” 陌玉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道:“百里容。” 东方蔷一惊,道:“百里容?为何?” 陌玉顿了顿,道:“我,只是猜测。” 东方蔷道:“那现在如何处理此事?” 陌玉道:“自然是送交官府。” 没有动那尸体,陌玉等人下得山来,向当地官府说明了此事。县太爷派衙役派人上山查明情况,再录完供词,天已黑透。 是夜,无云。 风休住,水清明。 东方蔷与陌玉从衙门出来,东方蔷四下顾盼,道:“咦?四海姑娘呢?” 陌玉也四下看了看,皱眉道:“方才说是去小解,怎么这半晌也不见回来?” 正说着,耳中却听得一声尖叫道:“啊!----妖怪!救命啊----” 陌玉与东方蔷一惊,向发声处望去,却见一人跌跌撞撞的从一个小巷中冲出,连滚带爬的边跑边叫:“妖怪!妖怪----” 陌玉心中一跳,脸色一白,喃喃叫了声:“四海!”就朝那小巷冲去。 巷中光线昏暗,陌玉摸黑顺着墙壁上前,隐隐听到前方黑暗之处传来男子的哀求啼哭之声:“妖……上仙饶命!上仙饶了我吧……” 陌玉心中突突直跳。冷汗浸湿了背上衣衫。 再住前走了两步,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 待看清眼前景象时,陌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后传来惊讶的呼声,却是东方蔷追了上来,道:“四海……姑娘?” 暗夜中,那紧紧掐着一个男子脖子的少女一惊,双手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僵直了背,站着一动不动,也不敢回头。 那男子逃了开去,边惊慌失措的跑着,边失去理智般的大叫:“妖怪!妖怪!!” 陌玉耳中听着那男子的惨叫声,脑中一懵,过了一会儿方才怒道:“四海,你方才……是在做甚么?” 四海全身一抖,声音低不可闻,道:“我……我……” 陌玉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怒道:“你……”才刚一个字,话已说不下去。 四海满脸泪痕,哭道:“我……我也不知道,师父,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陌玉深吸一口气,看着四海,道:“你不知道?方才你用手握着别人的脖子,你说你不知道?” 四海摇头,急切道:“不,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那样的!可是,我也不知道……师父,是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陌玉冷声道:“为师与你生活四年有余,竟不知自己的好徒儿有这等本事!令两个男子怕成那样!” 四海后退一步,道:“师父……” 陌玉不为所动,道:“百里容呢?他就在附近吧?叫他出来与为师一见!” 四海怔住了,道:“什么……百里容?” 陌玉怒道:“你到如今还想欺瞒为师么?百里容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人能从他手中逃脱?但他却偏偏不杀你,四海,你与他私下往来多久了?” 四海急道:“我,何曾与他往来?” 陌玉别过头,不再看她,只向着夜空大声道:“百里容!你若在附近就现身一见,苏某有些话,想向你讨教一二。” 没有人回应。 四海扯住陌玉衣袖,道:“师父,真没有什么百里容!” 陌玉一把甩开她,道:“你莫再替他说话!你与他……” “这里!就是这里!妖怪,她就是妖怪!”陌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四周渐渐聚拢了火把,一大群百姓拿着锄头,板斧将陌玉三人堵在了小巷之中,定睛望去,却是方才的男子逃跑之后,又叫了一大帮人前来。 四海一见众人,惊慌失措的向后退去。 陌玉看了她一眼,错身上前,挡住了她,向众人拱手道:“不知众位前来有何贵干?” 领头的一个人身材魁梧,他瞧了瞧陌玉,怔了怔,低头向身边的那个依旧处于惊吓状态的男子问道:“你确定就是她吗?” 那男子被吓得不轻,手指颤抖的指望陌玉身后的四海,尖叫道:“她!就是她!她是妖怪,方才我看到她的蛇尾!蛇!她是蛇妖!” 四海在陌玉身后微微的发着抖,更加向陌玉身后躲去,双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裳一角。 感受到她的害怕,陌玉眉头皱得更深,向那男子道:“蛇妖?这位兄台是在指在下的徒弟么?” 那男子又指着四海尖叫道:“对!是她!她是妖怪!是我亲眼看见的!” “嗤----”一直没说过话的东方蔷突然不屑的笑了起来,道,“亲眼所见?这四处黑灯瞎火的,方才你连个灯笼都没提,莫不是看花了眼吧?” 那男子摇头否认道:“不!我没有!我真的有看见,方才她的身后拖着一条青色的蛇尾!” “这天底来的妖怪?你可莫要在此信口开河!” 那男子看了看东方蔷,忽然明白过来似的指着他惊叫道:“我明白了!你和那个蛇妖是一伙的!你也是妖怪!大哥,快,他们都是妖怪!快快把他们抓起来!” 那身材魁梧的男子看了他一眼,忍了忍,没忍住,张口喝道:“放屁!天山画仙的徒弟如何会是妖怪?你再胡说看我不揍你!” 那男子回首看了看四海,道:“不,不,她真是妖怪,大哥我没骗你!她真是妖怪!” 那个被这男子称为大哥的男子看了看陌玉脸色,板着脸喝道:“天色昏黑,你眼花看错也是常有的!却哪里有红口白舌说人是妖精的!” 那男子扯着他大哥的衣袖求道:“大哥!” 他大哥却并未理他,而是叫人将他拖走后,转而向陌玉拱手陪笑道:“苏公子,在下的弟弟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苏公子莫怪。” 陌玉点头道:“无妨。” 那人又寒暄了两句后,方才带着一众人离去。 陌玉,四海,东方蔷,三个各怀心思的回到天山。 一路无话。 次日,东方蔷向陌玉辞行,道:“多谢苏公子的款此几日多有叨扰了。” 陌玉道:“东方公子何需客气,以后若有时间,还应多来坐坐才是。” 东方蔷点点头,看了眼楼梯口,道:“四海姑娘……” 陌玉苦笑道:“昨晚回来后,一直待在房中,未曾出来。” 东方蔷顿了顿,道:“我向陌玉公子所言之事,不知……” 陌玉正了正脸色,道:“多谢公子抬爱,只是我这徒儿顽劣不堪,任贵府画师之事……怕是不妥。” 东方蔷似是料到了陌玉会这么说,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道:“也是,而且想必四海姑娘也必定不愿离开苏公子。” 陌玉没有说话。 东方蔷拱手道:“那么,告辞了。” 陌玉点头,道:“我送你。” 一直将东方蔷送至下山路口,陌玉才转身回画筑。 画筑内,四海已经下得楼来,正坐在桌前吃饭。见陌玉进来,手一顿,吃东西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 陌玉上前,一言不发的在四海对面坐下,看着她吃。 四海低下头,喃道:“师父你,为何老看着我?” 陌玉看着她,道:“昨日当着东方公子的面,有许多话为师都不便说出口,昨晚细细想了想,有许多不解之处,决定还是要问问你。” 四海的头越来越低,拳头在身旁捏得死紧,轻声道:“什么话?” 陌玉的双眼从未离开过四海的脸,也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道:“昨天下午,你房中究竟发生何事?你又去了哪里?为何你离开的同时会有人死在林中?还有……为何昨晚那人会口口声声说你是妖怪?” 第十四章 四海全身一震,头垂得更低,道:“我……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说我是妖怪……我不是妖怪,我……” 陌玉抿紧了唇,看着四海,道:“四海,抬起头来说话。” 四海却只是低着头,不敢看他,道:“我不知道那人为何会死在那里……不是我,师父,不是我做的……” “啪----”陌玉重重拍了下桌子,喝道,“为师让你抬起头来说话!” 四海惊得几乎立即弹跳起来,一抬头眼泪就“簌簌”的往下直掉,哭道:“师父,真不是我!我不是妖怪!我没有杀人啊师父!” 陌玉脸色灰败,听了四海的话之后嘴唇动了几动,半晌才道:“为师几时说过那人是你杀的了?你又为何这么着急着撇清关系?” 四海一惊,语无论次,道:“我……我……” 陌玉的脸惨白得吓人,仿佛随时都会因为失血而死去般令人心惊:“你说你不是妖怪?四海,为师问你,昨日你曾问过为师,说如果有一天你变作妖怪的模样,为师该当如何……四海,你告诉师父,你说这句话是何用意?” 四海的眼睛四下乱转,惶惶不安全写在了脸上,道:“没,没什么用意,就是……就是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你随口问完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人指着你说你是妖怪,四海的话当真是正问到点子上。” “那师父认为如何?”四海望向陌玉,道,“师父你也是认为我是妖怪了,对不对?” 陌玉盯着四海双目,半晌后才一字一顿的说:“四海,为师让你亲口告诉为师,你是什么。” 四周一时寂静无声。 窗外不知何时,竟又飘起轻雨。 天在青山之外,丝雨飘落花台。不带一丝惆怅。 “我不是。”四海别过头,道,“我不是妖怪。” 陌玉道:“果真?” “果真。” 陌玉点头道:“既然你说不是,为师信你。” 门口青苔,无人眷恋无人顾。 闻声入林,寻得一枝梨花白。 陌玉道:“你先用饭吧,吃完饭,记得先去练字。” 四海默默点头。 陌玉又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不发一语的离去。 宣纸上,走笔若蛟,行云流水。 数不尽的韵味风流。 四海停墨搁笔,将手中字迹吹干。 陌玉在旁看了看她手中的字,摇头叹道:“心若不静,你的字自然是越写越不如前。” 四海喏喏称是。 陌玉看了她一眼,取走她手中的字,搁在一旁,道:“再写一篇。” 四海听话的重新铺了张纸,认真书写。 搁笔,将手中字交与陌玉查看。 陌玉扫了一眼,将字搁在一旁,道:“再写。” 四海再次提笔。 又得一副字后,交与陌玉。 陌玉将字搁下,道:“重写。” 四海提笔,陌玉在旁帮她砚了砚墨,不经意的扫了眼她下笔的手,漫不经心道:“四海,你的手为何发抖?” 四海笑得勉强,道:“可能是写字写久了的缘故。” 陌玉砚墨的手指停了下来,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道:“那便休息一会儿吧。” “是。” 陌玉不再说话,拿起搁在桌面厚厚的字,转身走了出去。 四海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犹豫了一下,又跟了上去。 陌玉在外厅,收拾着四海的练字。四海上前,想要帮忙整理。 陌玉头也不抬,边把那些纸张叠放齐整,边向四海道:“你不用插手,若累了的话,去休息便是。” 四海的手讪讪的缩了回来,看了看陌玉,道:“那,我先去休息了。” 陌玉依旧头也不抬,“恩”了一声。 四海眼圈一红,张口想说什么,忍了忍,含泪离去了。 见四海离去,陌玉握着纸稿的手猛的捏紧,修长的手指根根泛白。 断肠文章,写在三月春雨路,点点寄哀思。 画梁春尽,系舟犹有去年痕,絮絮飞花落。 黄梅雨里,水天清寒,有一人独行。 四海撑着雨伞,自后将陌玉罩入其内。陌玉回眸,见是四海,微微一怔,道:“你怎么来了?” 四海咬了咬唇,道:“师父说出来转转又不打伞,淋了雨,回头又要咳嗽了。” 陌玉看着四海,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指着寒潭边上的一株小桃,道:“四海,看见那株桃花了么?” 那桃花开得正好,枝条纤细,不浓不密,低低的压在澄清的水面上,四海点头,道:“看到了。” 陌玉的眼神有点恍惚,道:“那是你来天山时,为师亲手栽下的……现在,已过了四年了呢。” 四海抬起头,看了看陌玉。 陌玉低头,看着四海,眼神里是无比的认真,道:“四海,你在天山的这些年,过得开心么?” 四海点头道:“能与师父一起,自然是开心的。” 陌玉看着四海,略失了失神,道:“为师也很开心。” 断魂分付与,春将去。 追思君兮不可忘,飞絮落花,春色属明年。 陌玉又静站了一会儿,转身道:“回去吧。” 四海点头,与陌玉一同转身。眼角余光里,一道蓝影在树影里一掠而过。 四海一惊,手中握着的雨伞跌落在地。 倾刻间,万千雨丝飘落两人身上,沾湿了衣衫。 陌玉回头看了四海一眼,低身将伞捡起。纸伞边缘有了一处破损,陌玉伸指弹了弹,将四海罩入伞下,道:“怎么了?” 四海摇头笑道:“没什么,刚刚有只山猫经过,吓了我一跳。” 陌玉点点头,道:“没事就好,回去吧。” 小风渐渐,绯雨绵绵。 四海的脸色白的有点不自然,她向陌玉笑道:“好啊,师父,我们这就回去。” 远处的画筑,在雨水里,显得模糊不清。 四海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百里容正躺在她的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一看见四海进门,她立即从床上坐起,倚着床栏嗔道:“还真是慢啊,这么久才来。” 四海脸色白得骇人,她一进来就飞快将房门上了锁。 百里容看着她的动作,挑唇一笑。 四海定了定神,回过头看着百里容道:“你究竟想怎样?” 百里容笑了笑,道:“还用问吗,我自然是不想你与个凡人相恋,日后后悔终身。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三月之期,自然会遵守。所以这次,我不是来带你走的。” 四海脸色稍缓,道:“那你来做什么?” 百里容眉毛一挑,道:“你说呢?” 四海怒道:“我怎么知道?” 百里容嗔道:“你怎么不知道?上次你信誓旦旦的说你师父即使知道你是个妖怪也不会不理你,我可不相信,所以这些天一直在旁用妖力催你变身,还杀了个凡人引你师父上勾,没想到你运气居然这么好,你师父到现在也没能瞧见你变成妖怪的模样。” 四海头脑一懵,道:“你,你为何要这么做……那个樵夫,竟是你杀的?” 百里容撅嘴道:“不是我是谁?还有你们下山报官的那个晚上你变身时被人发现,也是我故意引人过去的。只是没想到你最后还是没杀他。”说着又笑嘻嘻的凑近四海,道:“说起来,之前那个叫飘飘的凡人的事,你打算如何谢我?” 四海后退一步,脸色越发白得可怕,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飘飘姑娘家的灭门血案……是你做的?” 百里容点点头,脸有得色道:“当然是我,不然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在你师父前脚出门的空当,就把人一家几十口杀个干干净净?” 四海灰白的嘴唇颤动了几下,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还能为何?我看你看那个飘飘极不顺眼,就帮你处理了。让你以后都不用再见到她心烦,怎么样?我做的还算漂亮吧?” 四海狠狠的瞪着百里容,道:“就因为这个,你就杀她一家几十口?” 百里容一怔,道:“怎么?你是说我不应该杀光她全家,只杀她一人就好?” 四海怒道:“我几时说过要你杀人?你滥杀无辜,就不怕遭天谴么?” 百里容斜眼看着四海,冷笑道:“莫要现在说得义正言辞,当日闻得那个凡人死讯时,你不是开心得很么?你对着她的尸体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现在却来装什么好心!” 四海一愣,话一下子就噎在了喉咙。 没错,百里容固然不是善类,但她四海就是什么好东西了么? 当日飘飘姑娘就算不死,只怕日后……也难逃她的毒手。这个念头一起,四海自己先吓了一跳,忙慌否认道:“不,我不会杀她的!” 百里容不以为然,道:“你现在当然会这么说了。但当你的魔性完全苏醒时,你能控制得了你自己么?尤其是你这种半妖,只怕到时……”百里容瞟一眼四海,恶意的一笑,道:“说不定你魔性大发时,连你的宝贝师父也要被你撕烂扯碎。” 四海勃然大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师父!” “那可不一定,”百里容眼波流转,看向四海道,“你是妖精嘛。” “我不是妖精!”四海大吼道,“我是师父的徒弟我不是妖精!” 百里容沉下了脸,道:“你是妖精。” “我不是!” 正在这时,四海房门外却传来了陌玉急促的敲门声。 陌玉在门外急道:“四海你怎么了?你在和谁说话?发生了什么事?” 四海一惊,慌乱的望向紧闭的门口。 百里容看了看房门,哼了一声,道:“来得正好,就让这个你一心向着的凡人,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妖精。我也瞧瞧,他是不是真的哪怕见了你的妖身也不会不要你这个乖徒弟。” 四海脸一白,全身发着抖道:“你……你……” 陌玉在楼下,听得四海房中似乎传来争吵之声,吃惊的前来探看,不想刚到门口声音就停了,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四海答应一声,正自着急,手一推,门却自动开了。 陌玉往屋内走了一步,道:“四海,为师……” 声音戛然而止。 地板上,一条青色的蛇尾正在蠕动,见他进来立即惊惶的卷住了桌子一角,而蛇尾的上面却是…… “……四海……” 陌玉的脸色苍白如雪,怔怔的看了地上的……“东西”许久,才喃喃的开口。 四周一时间静寂得近乎可怕。只剩下雨落屋檐的滴哒声。 陌玉全身冰凉,怔怔的看着四海……如果仍能称她为四海的话…… 四海的身子在地上发着抖,不敢抬头。 窗外,几阵轻雨,一番来去,更风轻。 陌玉静静的看了她许久,不言语,也不说话。 四海僵着身子,蛇尾慢慢收了回来。 陌玉向前走了两步,嘴角翘起弧度,似笑,却又似非笑。 斑竹一枝千滴泪,点点行行,行行相思。 桃开万朵一树香,郁郁幽幽,幽幽画意。 陌玉顿了顿,朝四海伸出纤长的手指,道:“四海……” 四海一惊,立即弹跳起来,一把挥开陌玉的手,从他身边逃一般的----飞掠而过。 掠过时带起的风吹乱了陌玉的发,他仍未回过神来怔怔的举着刚刚伸出去的手。 四海走了。 他这么想着抬起头,一时间只觉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面前,一个蓝衣女子俏然而立,见他抬头,焉然一笑,道:“凭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到底有何资格得到我等妖族如此对待?”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现狠厉之色,长着尖利指甲的手掌飞一般朝陌玉脸上抓去…… 火。 漫天的火光。 等四海再次回到天山之巅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方才,她慌乱中逃下山,却忘记了收敛自己的蛇尾,四周百姓吓得尖叫逃窜。强壮的男人们则手拿锄头木棍向她围追而来。四海不知所措的再次回到山上,却见昔日自己与师父居住的画筑如今已经快被烧成灰烬。 四海怔愣的站着。怔愣的望着眼前的火海。 身后有人声不断传来,为民除害的百姓们刚一上山,老远就看见了画筑的火光冲天。 “画筑!是天山画仙的画筑!” “该死的妖孽!竟害死了天山画仙啊!” “快!大家快杀了这妖孽!” 众人手持武器将四海团团围住,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四海的眼睛却只直勾勾的盯着燃烧着的画筑,眼中毫无焦距。过了一会儿,她的全身突然一震,飞身就往火里冲去。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尖叫。 “啊----妖怪!” “妖怪要逃走了!” “小心!” 四海飞身直朝火海扑去。在即将要冲入燃烧着的画筑时,背上突然一痛。整个人突然失力一般的摔落在地。 目眦欲裂的回过头,迎面却是一个拿着八卦的道士,四海认得他,是那天那个来文客会“捉妖”的疯道人。 那疯道士拿着八卦镜对着她,大喝一声:“呔!大胆妖孽!竟敢在此兴风作浪!我乃太上老君临凡!还不快来乖乖领死!” 四海看着他,眼中冰寒一闪而过。身子略一侧,蛇尾如电般直甩出去,可刚一缠上那老道嫌自己长得太牢的脖子,方才的刺痛感就又出现了,四海蛇尾一痛,松开了老道。 第十五章 血溅神庙 老道士还以为是自己道法厉害,得意非凡。拿着八卦镜照着四海,口中念念有词,道:“妖孽现形,妖孽现形~” 四海急切的望了一眼画筑,不再管那道士,飞身又要朝画筑扑去。 背上又是一痛,四海惊叫一声,再次从空中摔落。 百姓们一见四海落地连忙上前捉拿妖孽,迅速反绑她的双手。 眼前的画筑伴着“霹雳啪啦”声音轰然倒塌! 四海被众人按在地上,眼睛盯着横梁倒塌时溅起的火星,瞳孔渐渐收紧。 “道长,这妖怪如何处置?”一男子向那老道问。 老道士故作高深的持着胡子,冷冷宣布道:“这妖孽做恶多端,当押去贫道道观,施以火刑,以告上天。” 老道话声一落,左右百姓便一拥而上,拖起地上僵硬到没有反应的四海,将她带下山准备施火刑。 老道的所谓道观,原来却不过是个破旧不已的神庙。男人们将四海往后院柴房一扔,便去准备火架施刑。负责看守四海的,是老道的两个徒弟,那两人上上下下将四海打量了个遍,窃窃私语。一人道:“师兄,师父这次真的抓回来一个妖怪,没想到师父平时看上去疯疯颠颠的见人就说是妖怪,却是有真本事的。”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四海,向另一个男人别有深意道,“师兄,这妖怪长得真好看。” 那人的师兄一听这话,怔了一下,但立即又笑咪咪的伸手轻轻挑起他师弟的下巴,道:“她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处,哪里比得上我会疼人的小师弟?来,让师兄我亲一个。”说着,嘴唇就向他师弟凑来。 起先,做师弟的不依,瞪了师兄一眼道:“你小心点儿,我们的事若被师父瞧见,定要被他活活打死。” 师兄笑了笑,道:“师父正在道观前准备火架台呢,这儿没人。” 说着又向师弟凑来。 “唉,等等……”师弟伸出一指轻轻压上师兄的唇,看了地上没声没息的四海一眼,道,“别在这儿,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二人离去后不久,就有百姓进门将四海押出来绑上了架好的焚妖台。 四海只是呆呆地站着,毫不反抗地任由那些人处置。 将四海绑得结结实实之后。火刑,也开始了。 百姓们认为此次能抓到妖孽,全仗着老道士,所以众人对他甚是崇拜,此次火刑也就理所应当的由他主持。 老道士一脸严肃的望着被绑在木架子上的四海,过了半晌,才向众人叫道:“我等今日替天行道,诛杀此妖!乡亲们,点火!” 一男子手持火把应声上前,就要点火。老道士神气十足的望向火架上的四海,一瞥之下大吃一惊,喝道:“且慢!” 那男子吓了一跳,手一抖,火把差点儿掉在地上,不由回头向老道不解道:“道长还有何吩咐?” 老道士一脸严肃,上前上上下下的将四海打量了一遍,惊奇的“咦”了一声。 男子一直小心的看着老道的脸色,此时方道:“道长,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老道捻着胡子闭目想了想后,方道:“贫道要看得仔细些。”说着迈步踏上了火架台。 四海闭着眼,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半点反应也无。 老道心下窃喜,脸上却仍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回头向微观的群众道:“你们,都转过头去。” 百姓们不明所以,但仍听话的别过头。 老道见四下无人看见,立即飞快的伸手拔下了四海头上的白玉发簪,他动作太快又过与粗野,四海的头发一下子被他扯得披散下来,丝丝滑落肩头。老道乐颠颠的将玉簪在衣袖上擦了几擦就要收入怀中时,冷不防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他拿簪的手腕。 老道一惊,条件反射似的将簪子往怀中带,急叫道:“你待怎的?” 握住他的手依旧没松,旁边一个声音嘻嘻笑道:“师父,这等好事你要一人独享么?” 老道一怔,这才看出站在自己身边的是自己的两个徒弟,忙又笑道:“不会不会,为师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师兄弟两人相对看了一眼,脸上皆有喜色。 那个师兄又道:“让我来瞧瞧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说着转过身,但一瞧见四海一身的红衣,却又怔了一下,脸现惧色,道:“师父,怎的你要烧死她还要她穿着红衣?”[注:有传闻说死时穿红衣者,死后会化为厉鬼] 老道士一怔,道:“什么红衣?”话刚一出口却又立即明白了过来,慌忙指挥师兄弟二人道,“快!快把那衣服脱” 师兄弟二人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忙上前将四海的外裙撕扯下来,只剩里面雪白的里衣。衣物刚一褪下,放在衣服里的物品便再也藏不住,“哐啷啷”散在地上。 师徒三人眼前俱是一亮,上前哄抢着落在地上的碎银,叫道:“这是我的!你别抢!” “不,是我的,我先看见!” 个头最小的小师弟抢不过,冷不防被老道士推了一把,一下向后倒,撞在了身后被绑在木桩上的四海身上,小道士直起身刚要破口大骂,眼前却见一道青光闪过,师父的身体如同一件物品般被猛的甩出,脑袋“噗”的一声撞在道观墙壁上,脑桨迸流,立即毙命! 小道士一下子全身僵硬,可怕的发起抖来。他的对面……在他大师兄惊恐的眼睛里,无比清晰的倒映着那妖怪身着单衣,脱离捆绑后低头在看自己的身影!! “啊----!!妖怪醒过来了!快逃啊!” “妖怪!妖怪杀人……” 人群一见老道尸体,早已经没了早先上山捉妖的勇气,此时全部惊叫着四下逃窜! 小道士只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等回过神时,那妖怪已经站在人群中间!手爪蛇尾并用的在攻击……不,在屠杀人类! 小道士惊吓得滚下火架台,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冷不防带倒了插在一旁的火把,火种落在火架下的柴堆上,立即燃烧起来! “师弟!师弟咱们快走!” 小道士回过头,见大师兄追了来,颤声道:“师兄!” 火头借着风势燃烧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烧着了神庙!屋顶的瓦片在大火的烧灼下不断的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 “啊啊啊!妖怪---!!” 伴着这凄厉的惨叫,雄伟的神殿猛然崩塌!庄严的神像摆着普渡众生的姿势轰然倒地!碎成了四分五裂的形状. “妖怪……妖怪!!” 不断有人满面血污的从神庙中连滚带爬的冲出。惊骇欲绝的眼眸中倒映出冲天的火光和遍地恐怖的尸骸。 漫天燃烧的火光中,忽然有少女清越的歌声在庙顶盘旋而出,她在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清甜,带着对心上人赤诚的爱慕之意。 间或响起的尖锐笑声和时而温柔时而伤感的轻喃,夹杂着人们绝望凄厉的惨叫声,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啊----”小道士惊叫一声,跌在了一具被掏空了内脏的女人尸体上,正好对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眼,吓得几乎立即昏死过去,他手脚并用的向跑在他前面的大师兄爬去: “师……师兄……” 跑在前面的男子面如死灰的望了他一眼,前一刻还趁师傅不注意对自己说着情话的双唇此刻灰白的动了两下后,狠心回过头继续狂奔而去。 “师兄!!师兄救我!” 望着那逃窜中,丑态百出的健壮身躯,小道士绝望的呼喊着。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那逃跑男子的壮硕身躯已被凌空提起。一条粗大的蛇尾紧紧扼着他的脖子。 “妖……怪……” 蛇尾猛的一收,血光四溅! 被拧下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跌倒在地的小道士的身旁。 温热的鲜血流了一地。 “妖怪!别……别过来!” 小道士面如土色的连连后退,吓得失禁的尿液在地上蹭出一条水路,惊慌失措的声音颤抖的语不成声:“太……太上老君,急……急急如律令!” 地上汇集而起的血泊里,倒映出一抹讥讽着翘起的唇。 “啊啊啊------------!” 惊叫过后,方圆百里,鸟兽尽散。 === 数百具尸体旁,一抹青色身影呆然怔立,直勾勾的盯着远处那兀自游走的白色身影。那身影是单薄卓越的少女,但下身却诡异的拖着一条青色蛇尾。 而且……而且……那身影似乎是…… 东方蔷嘴唇发颤,难以置信的看着,试探性的开口叫道:“四……四海,是你么……” 四海的身影停止了游动,背脊僵硬的挺直。 东方蔷脑中一懵,他离去之后不久,在杭州见一碧色玉笛乃是上品,便卖了下来,带回来天山要送与四海,以补她那日被夺笛之憾,只是没想到…… 东方蔷颤抖的伸出手,道:“四海,是我。过来……别怕,到这里来。” 四海愣愣的回过头,乌黑的秀发从肩头滑落。肤色白皙,星眸如墨。 她此刻一脸呆气,似懵懂无知的孩童一般,双目毫无焦距,嘴里几乎是在下意识呓语,道:“师父……” 东方蔷想起方才看到的天山的冲天火光,伸出的手不由一僵,随即笑道:“对,是我,快……快过来!” 四海听话的转过身,青色的蛇尾渐渐化成一双纤细的脚裸。她赤脚踩在满地的鲜血之上,站在遍地的残骸中,歪头看着青衣少年,喃喃道:“师父……” 东方蔷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握起。 四海满脸无辜,脚步蹒跚的往前走了两步。朝他伸出长着尖利指甲的手,指上仍沾着的鲜血顺着手掌滑到腕际。 “师父……” 四海又往前走了两步后,伴着升腾而起的火龙,她身后高高耸立的神庙梁柱轰然倒下,带动着将落未落的大梁,直砸而下! “四海!----”东方蔷大喝,奈何身子被大火阻隔,无法立即过去。 熊熊烈火直烧入天,九天之上,盘旋着那清甜的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年相伴离山时,飞雪似扬花。而今年春尽,扬花似雪。 天如水,云似扫,素魂流。 不知今夕何夕兮,相对语羁愁。 犹记得桃花树下,那素衣男子面如清水,气质飘然宛若嫡仙。他最爱吟的词仿佛就在耳畔: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当四海醒来时,已置身在一处纯白的所在,身下是软绵绵的触感,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蓝。 四海看着那蓝得令人眩目的所在,略失了失神坐起来。 “你醒了?”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四海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却见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身着青衣,皱眉看着他。 四海很快认出这人是前些日子在天山下赢走了她的血玉笛的那人,不由吃了一惊,道:“是你?” 那人不语,只是眉头皱的更深了。 四海这时注意到自己竟身处半空,而身下却像是软绵绵的云朵,不由得又惊又喜,道:“你果真是仙人么?” 那人皱眉看着她,依然不语。 四海疾道:“你是仙人,定可以实现别人的愿望是么?我想让你帮我的忙,我不想做妖怪,我要做人,你帮我可好?” 那人的眉头几乎要锁在一起了,此时方才开口,道:“你师父已死,你做不做妖怪又有何分别?” 四海脑中一蒙,道:“什么……” 那人见她表情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开心极了,他蹲到四海面前,笑道:“我说你师父死了,所以你也不用老是在意自己是妖怪这回事。” 四海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爆炸开来,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走马灯似的在脑中经过。百里容来到天山……自己妖身被陌玉看到……天山被大火所噬……自己被绑上火刑台……最后是血……全部是刺目鲜红的血……地上的……自己身上的…… 四海脸色变得青白可怖,全身开始发起抖来。 那人注视着四海的表情,笑了笑,道:“想起来了?刚刚在那道观,你杀得可够过瘾的啊。” 四海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方才天山大火,你想都不想的一头往里直冲,若不是我出手及时,只怕你已被烧死了。” 四海的视线毫无焦距的定在那人脸上。 那人看了看她,又皱了皱眉道:“我此次来是带你回昆仑山的,你身上煞气太重,要回昆仑山加以净化。” 四海怔了怔,别过头,向云彩下方俯视而去。 只见远山大岳尽在自己身下,原本高不可极的高峰岭地,此时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处,草木人影皆不可见,只见一片青翠中,有东西在闪闪发亮,似乎是江河湖泊。只是这些如同尘埃的存在中,到底哪个才是天山呢? 那人似乎知她所想,指着天边的尽头,那与大地融为一处的地方,道:“那里,天山在那里。” 四海的身子震了震,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要飞扑而去。那人及时扯住他她,鄙夷道:“如你等小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只怕不死也去半条命。” 四海用力挣了挣,没能挣脱那人,不由怒道:“放开我!我去找我师父!” 那人摇头道:“你师父早已经被烧得骨头渣都不剩了,你要去阴间找么?” 一句话提醒了四海,四海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一爪抓向那人,趁他躲避时,一个纵身,跃下云头。 那人飞快纵云来接,在半空时将四海接住。 四海怒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摇头道:“你若当真想死,我也不愿留你,但我遵了师命来带你回山,你若就此死了,我拿什么向师父交代?不若这样,你要真想死,等我将你带回昆仑山回了师命时,你再死也不迟,到那时,我必助你一臂之力。” 四海差点岔了气,一时说不出话,翻身一跃,又跌下了云头。 那人急忙又纵云去接,只是半路又忽然停下,伸长了鼻子在空中嗅了嗅后,脸色微变,低咒一声后,任由四海的身子从空中直摔下去。自己却纵云快速离开。 四海的身体从空中直坠而下,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后来只听得“噗嗵----”一声,水从四面八方涌进口鼻,在短暂的惊慌后,四海平静了下来。也好,这样也好,说不定自己一死就真的能够见到师父了,说不定,此时此刻,师父就站在奈何桥上,等着自己前去相认。 这么想着,四海任由自己在水中渐渐下沉,意识慢慢的在水中模糊…… 就在她认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水中直蹿过卷起她的腰将她猛的甩出水底! 四海的背撞在树干上,树干应声而折,哗啦啦的倒在地上。四海身体一落地,一口鲜血就从口中直喷出来。 模模糊糊的睁开眼,但见面前波光闪灿,那潭水中,似乎站着一个人。 四海撑着手直起身来,背上疼得令人难以忍受,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湖边传来一声冷哼。 四海望过去,那人赤着上身站在水中,完美得身材仿佛雕塑一般,他的脸上冷冷的,不带一丝表情,俊挺的仿佛天神下凡却又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那人瞟了一眼四海,面无表情的走上岸,披上了搁置在岸边的衣衫。四海注意到,他的胸口,有一道白鳞,像是鱼鳞却又是逆生的。 那人毫不顾及四海的眼光,不紧不慢的穿了衣服后将一块白色玉件,挂在了腰间。 四海盯着那玉,身体一颤,道:“那玉……你从何而来?” 那人也不言语,头也不回的想要离去。 四海一急,挣扎着想要起身,道:“等等!你等等!” 那人身形一转,消失在了树后。 四海也顾不得身上疼痛,自地上爬起,追了上去。 林中怪藤横生,四海一下子就不见了那人踪影。 行得一阵,耳中忽然听得水声阵阵,面前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四海沿着这条小路走到底,面前是一面石壁,石壁被蔓藤遮掩的地方露出一道石缝,若是个彪悍男子必然过不去,但四海却刚好可以挤进去。 那道里很窄,且越行越窄,四海只好侧着身子走。又行一阵,道路又忽然变宽了。耳边水声也越来越大。 一个被废弃已久的茅草亭,以及一方寒潭。 潭内种着芙蓉,朵朵盛开。 四海向潭边走近了几步,只觉得越近,那逼人的寒气也就越重。 月光洒在水面上,在荷叶的掩映下,四海看到着那个身上长着鳞片的人此时正赤着上身坐在潭内,一动也不动。 他胸口的白鳞在月色下散着淡淡的柔光。 四海走过去,草亭上停着的麻雀立即惊得飞了起来。 那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是一双晶莹剔透的天蓝色眼眸。 四海望着那眼略怔了怔。 那人静静的看着她不语,但眼中却渐渐显露出怒气。 四海一惊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你在做什么?” 那人没理她,又静静闭上了眼。 四海道:“其实我是想问你,你方才那玉是从何处得来?” 那人眉头皱了皱,却仍是不说话。 四海道:“我……那个对我很重要,你告诉我可好?” 那人仍是不说话。 四海皱了皱眉,道:“喂!” 那人不动,也没什么反应。 四海上前,仔细地打量着他,道:“喂,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仍是没反应。 四海伸出手,拍向那人肩膀,可手还未触到他,一股大力立即将她的手吸了过去,四海的手一下子抵在那人胸口,只觉得全身的力量全都通过手臂源源不断的向那人身上汇集。 四海惊慌的想将手收回来,但身体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瞥眼瞧见那人,只见他紧皱的眉头慢慢松了下来。池里的水不再冰寒,竟灼热的冒起泡来。 四海的手酸楚难当,正不知所措,方才失去的力量竟又通过手臂慢慢的回来了,一点一点渐渐充斥着全身。 水中那人的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四海,神色间竟有些许慌乱。 四海惊讶的看着潭中水慢慢的恢复寒冷。 直到最后一丝力量被吸尽,四海的手才能够从那人身上抽回。 那人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捂着胸口后退两步,望着四海,道:“你……” 一句话尚口血却直喷出来。 四海捂着嘴惊呼一声。 那人抬头目光怪异的看了四海一眼,晕了过去。 四海害怕的连连后退,见那人一头栽进水里,忙又上前将他扶起拖出水面,拉进了草亭。 那人的衣服就在亭中摆着,四海给他套上了衣服,少倾,那人醒了过来。 “你醒了?没事了么?” 那人没答话,只眼神古怪的看着四海。 四海被他看得别扭,红了脸道:“你,你看什么?” 那人眉角抽了抽别过了头,不语。 四海犹豫着捧出了方才给他穿衣时拿到的白玉,道:“请问,这玉你是从何处……” 话还未说完,那人已经一把夺过了白玉,吓了四海一跳。 “我的东西,你少碰。” 四海忍不住说道:“这玉明明是我送给师父的!你究竟从何处得来?莫非……莫非我师父没死?你,你见过我师父?他在哪里?” 那人皱了皱眉,道:“你师父是何人?” “我师父是天山画仙,姓苏,名陌玉。” 那人不屑一笑,不置可否道:“哦?画仙?” 四海心脏一紧,道:“你,果真见过我师父?” “没见过。”那人又是满脸不屑,道,“我哪儿认识什么凡人?” “凡人?”四海一愣,“那……你是……妖怪?” 那人满脸不耐烦,道:“你管我是什么?我且问你,你是在找你师父么?” 四海忙道:“是,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找到他。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可以找到我师父?”四海又惊又喜,忙点头道,“好,只要你能找着我师父,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那人冷笑道:“莫要答应得太早,我这条件要办起来可不容易。” “没关系!只要你能找着我师父……我师父,你可知我师父现在何处?” 那人顿了顿,道:“你说你师父身上有一块与我一样的玉,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的!” “那就好办。” 那人说着,当下用手指在地上虚画一圈,将玉放在中间,向四海道:“把手给我。” “哦。”四海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将手递了出去。 那人握过四海的手,道:“闭上眼睛。” 四海听话的刚一闭眼,右手食指尖立即传来尖锐的疼痛,四海猛的睁开眼,见那人正拿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指,不由惊道:“你做什么?” 鲜血顺着指尖滴在了地面的白玉上,那块玉立即发出血红的光芒。 四海又是一惊,却听那人冷声道:“叫你闭上眼睛没听到吗?” 四海只怕惹恼了这人他就会撒手不再帮自己找师父,也不敢再问,依言闭上了眼。 侧耳听了一阵,没有任何声音。 似风吹动、又似有无形的力量带动,四海觉得周身有气流在不住乱蹿。 过了不知多久。 …… …… “我徒儿呢?” 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一响起,四海立即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间自己倍感熟悉但又相当陌生的房间。 房内布局与天山画筑毫无差别,金乌西沉,广寒初现,银辉斜斜照入窗里。晚风清凉,伴着阵阵醉人的花香。 此情此景何其风雅。师父斜靠在床沿,面色恰如一盆清水,唇角还挂着未来得及擦的血迹。 四海眼中一酸,叫了声“师父”就朝陌玉直扑过去。她朝陌玉扑去----然后----从陌玉身上横穿而过----仿佛空气般穿过! 四海一怔,回过头,看到陌玉压抑着咳了几声,口中又咳出几滴血来。他低头喘了几喘,又道:“我徒儿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笑了起来,四海猛得望过去,见一身蓝衣的百里容手里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道:“这可奇了?你这做师父的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在哪儿,反来问我这个外人?” 陌玉听了这话,本就憔悴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百里容笑吟吟的将药放到床前桌上,道:“喝药吧。” 陌玉别过了脸,道:“请姑娘让在下的徒儿来见……” 第十六章 天定之人 陌玉别过了脸,道:“请姑娘让在下的徒儿来见……” 百里容笑道:“我怎知你徒儿在哪儿?” 陌玉脸上惨白再重几分,愤然道:“姑娘昨日还说在下的徒儿就在这园中,为何今日就转了口风?” 百里容脸色一沉,冷笑道:“就算她在这园中又如何?你说要见,本姑娘就一定要让你见?” “那姑娘想怎样?” 百里容一笑,道:“我想怎样,难道你还不知么?乖乖把这药喝了,然后按我的话乖乖做我的如意郎君……我实在是想知道,你们这些个凡人,是如何让我们妖族对你们死心踏地的。” 陌玉僵着的身子颤了一下,半闭上清冷的双目,惨然一笑,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咳起来。百里容上前要扶,却被他推了个趔趄。 陌玉边咳边断断续续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受圣人教诲……怎可能屈服于尔等不知礼仪廉耻的妖孽……” 百里容挑唇一笑,道:“不知礼仪廉耻的妖孽?不知画仙公子的乖徒儿可也算做其中?” 陌玉呼吸一窒,道:“什么……” 百里容将脸凑近了陌玉,笑道:“你的好徒儿不也是妖精么?她为了让你娶她,灭了飘飘姑娘满门,那手段可厉害得紧啊。” 陌玉身子一晃,闭了眼,道:“你……莫要胡说。” “我胡说?你可知那日我带你离开天山时,你的好徒弟都在山下干了什么?” “……” 百里容伸手挑起陌玉的下巴,笑道:“她在山下时妖性大发,足足杀了一百多名无辜百姓。一百多条人命啊……当时血流成河,听说就连那座神庙附近的一条小河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的呢,她可真好本事。” 陌玉身子剧烈一颤,猛的睁开了眼,目光凄寒凛冽,道:“你别说了!” 百里容快速放开陌玉的下巴,退后璨然一笑,道:“我不打扰你了,你先休息吧,记得按时喝药。” 说完,径自出了房门。 残月当门,明日阴晴未定。 陌玉手捏着一只香囊,又是一阵咳嗽。 窗外清香阵阵,歌尽桃花。 四海走至陌玉床前,蹲下来仔细瞧着他的脸。 陌玉自上次病好后好不容易养的几两肉这下子又全瘦没了。四海的眼泪又涌到了眼眶,一连串的急声唤道:“师父,师父……” 陌玉听不见她的唤声,只是捏着那只香囊发怔。 四海道:“师父,你果然没死么?师父,我好想你,你放心,徒儿很快就来救你出去。” 陌玉静静的拿着那香囊,声音轻得仿佛一缕叹息,道:“四海……是你么……” 四海一怔,急道:“师父,是我是我,你看得到我?听得到我说话?” 陌玉失神道:“飘飘姑娘……果真是你所杀么……” 四海一顿,登时没了声息,心中一片冰凉。 陌玉又自言自语道:“四海,你可知……为师……为师从未----” 陌玉的话还未说完,四海只觉眼前景象一片混乱,再回过神,竟已经回到了凉亭。 那人挑唇道:“见着你师父了?” 四海奔到那人眼前,急切道:“为什么叫我回来?我师父就在那边,他被百里容抓走了!快,我们快去救他!” 那人不慌不忙的将地上的玉收起,淡淡道:“我虽答应过你帮你找回师父,却没说一定是在现在。” 四海一怔,慌忙道:“不是现在?那是何时!那个百里容没安好心!她把我师父抓走是想和我师父……和我师父……”下面的话却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了。 那人瞥了四海一眼,道:“我天劫将至,算出近日会有一个我命中注定之人来此帮我渡劫。那人就是你了,你若帮我平安渡过此劫,我立即帮你救回你师父。如何?” “什么天劫?” 那人皱了皱眉,扭头道:“你无须知道,你只说愿或不愿吧?” 四海想了想,问:“我若帮你,到天劫结束时,得多久?” “不定,短刚一月,长刚半年。” 四海摇头道:“不,太久了,我等不了。”后退了一步,态度坚定的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另找别人吧,我师父也不用你救,我自己会想办法。”说着,就要离去。 那人在背后冷哼道:“找别人?你就是我的天定之人我如何去找别人?……再说你能想出什么办法?你又如何想办法?你可知你师父现在何处?就算找到了,你以为你打得过那个叫百里容的蛇精?” 四海背脊一僵,忍不住回头怒道:“可你说的时间也太久了,我怎么等得了?若真依你所说,半年之后才去救我师父,只敢怕那个时候我师父就不止是……” 不止是被逼成亲,只怕连儿子都已怀上了! 那人不置可否的道:“你可以试试,离了我的帮助,你找你师父的时间可就不止半年或几个月了。说不定这辈子你们都无缘再见。” 四海脸色铁青,瞪着那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人挑唇一笑,别开脸道:“你叫什么?” 四海没应声。 那人也不生气,道:“玖兰,这是我的名字。” “我答应帮你渡天劫,”四海咬了咬唇,道,“但有个条件。” 玖兰微微一笑,道:“你说。” “你这人好没礼貌,我与你说话你为何眼睛老是不看我?”四海最终还是没忍得住气。无论何时,这个叫玖兰的人的眼睛总是飘乎躲闪,即使偶尔看过来,也立即转开,尽量避免与她对视。 玖兰一怔,随后淡淡道:“我……还不太习惯与人对视。你条件是什么,说来听听。” 四海想了想,认真的开口道:“我会帮你渡劫,但……在此之前,我要再见见我师父。” 玖兰皱了皱眉,道:“见了又能如何?徒增伤感罢了。” “不,我要见。”四海坚持道,“我要再见一次我师父,请你帮忙。” 那人静了静,过了一会儿,轻轻的点头。 …… …… 再见到陌玉时,月已中天,陌玉却仍是未睡,和衣躺在床上,只看着窗外探进的一枝杏花出神。 醉舞春风谁可共,新蕊开时,不怕朝寒重。 陌玉掩着袖口咳了几声,但却偏又咳不出声来,闷闷的声音令人听了难受之极。四海静静在床边坐下了。 陌玉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唇也发干,倒像是发烧了。四海惊了一下,立即伸手去探他额头,直到自己的手从陌玉脸上如影子般穿过时,才回过神来,怔怔的放下手臂。 陌玉又咳了一阵后,闭了闭眼,将脸歪向里侧躺着。 四海自知自己说的话陌玉听不见,也就什么都不说,只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过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玖兰将她召了回来。 “可见到了?”玖兰垂了眼帘,隐藏在睫毛下的蓝眸令人无法看出情绪。 四海点点头,却不说话。 玖兰抬起头,道:“那他现在如何?” 四海一脸的担忧,道:“我师父好像发烧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玖兰直起身,径自出了草亭,道,“帮我渡过天劫,我立即帮你救出你师父。” 四海突然冲到玖兰身前,拦住了他,急切地道:“这样好不好?你先帮我救我师父,我答应过你的事决不反悔,你救出我师父后我一定会帮你渡劫的!” 玖兰皱了皱眉,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段时间天劫随时都有可能来,所以我不想节外生枝。”说着,推开四海,往前而去。 四海犹不死心,追了两步,道:“怎么会呢?一定不会那么巧的,你先帮我救师父吧,我师父病了我好担心,你先帮我救出师父可好?” 玖兰顿住了脚步,一双清冷的蓝眸转眼间变得彻底冰寒,冷笑一声道:“有些话我实在不想再说第二遍,你若是想以后再也见不着那个什么天山画仙的话,你可以再多啰嗦两遍。” 四海心中一窒,不敢再说。只得跟了玖兰的脚步往前。 玖兰径自上前一言不发,四海看了看他的脸色,一连串的发问。 “我们这是去哪里?” “……” “你是什么妖怪?” “……” “天劫是什么?” 玖兰脚步一顿,回头道:“你跟着就是,闲话少说。” “……好。” 二人不一会儿出了密林,外面是一座城镇的模样。 玖兰顺着青石板路向前,进了一家客栈。四海随后跟上。 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拿着帐本,霹雳啪啦的算帐,店小二正在将凳子抬上桌面准备关门打烊。 玖兰走进客栈,道:“老板,可有上房?” 掌柜的立即抬头笑道:“有,有,客官,里面请。”说着又叫小二招呼客人。 店小二上前殷勤道:“两位客官,楼上刚好有两间空房,小的这就带二位上楼。” 玖兰点点头,随他迈上台阶。 四海刚要跟上,抬眼却见一女子提着一桶水从楼上走下,刚好和正要上楼的玖兰对个正着。那女子见自己挡了道显然有些惊慌,连忙躲向一旁时,手中的木桶突然一松,一涌水就这样对着玖兰直泼而下! 四海的惊呼和那女子的惊叫声几乎同时响起。玖兰却在千钧一发之即,一个侧翻跃下了楼梯,剩下的店小二被兜头淋了一身的水,气得立即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贱丫头怎么做事的,一会儿不骂你就臊得慌么?幸好这水是泼在了我的身上,要是弄脏了这位大爷的衣服瞧你赔不赔得起!” 那女子被店小二骂着却不敢做声,只低头唯唯喏喏的听着。 店小二骂了一阵,这才回过头对玖兰和一旁看呆了的四海陪笑道:“两位客官,真是对不住,这丫头是在咱们这里火房帮忙的粗使丫头,老是笨手笨脚的,方才惊吓了二位,小的在这里向二位客官陪不是了。” 玖兰也没多说什么,只皱了皱眉道:“带我们进房吧。” “是,是,小的这就带二位客官过去。”说着挥手将那女子赶到一边,向玖兰谄笑道,“客官,这边请。” 那女子低着头立在一边,一声也不吭。 四海经过她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那女子似乎已经二十好几却做一副姑娘打扮,脸上无甚出挑之处,姿色平平。似乎是感觉到四海在看她,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但目光一触到四海好奇的双眼,就又惊慌的将头埋得更低。待听到玖兰和四海的脚步走远的声音,这才舒了一口气,拿起一块抹布,跪在木梯台阶上,仔细的擦拭着上面的水渍。 玖兰进了房,只淡淡的说了句:“去睡。”便将自己的房门紧贴着四海的鼻子关得严严实实的。 四海站在门口郁闷了一下,就转身进了一边自己的房间。这房内有两扇窗,一扇对着客栈后院,一扇却对着大堂。四海将面向客栈大堂的窗户打开一点儿,刚好可以看见那个女子跪在楼梯上擦水的身影。 那女子身上的衣衫虽然破旧不堪,打着一摞又一摞的补丁,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四海看见店小二下楼时,对她喝了一声:“擦干净点儿!” 那女子低头喏喏称是。 店小二将门口灯笼取了下来,关了店门后,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大堂内只剩下了女子一人在擦地。 过了也不知多久,等四海看她擦地看得快要睡着时,突然耳中听到木门的“吱呀”一声,一个细细的声音轻轻响起:“姐姐……” 那女子一惊,立即扔下了手中抹布,道:“你怎么就来了?被人发现了没有?” “家里的灯没油了,我肚子饿。”那个声音说话的时候有点颤,有点抖,听上去无比可怜。四海的脖子伸了伸,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女孩慢吞吞的从角落走了出来。那小女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一身白衣单薄,质地却是非凡,样式也颇为考究,剪得齐齐的刘海伏伏贴贴的贴在额头,配上她干净秀气的小脸,说不出的乖巧。她走到那女子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角,道:“姐姐,我饿了。” 那个被她叫做姐姐的女子叹了口气,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从怀里掏出了两三个纸包,摆在地上一一打开来,却是半只吃剩了的馒头,两片压烂了的糕点儿,和三两个鸡爪。那女子将馒头和鸡爪塞进女孩手中,笑道:“这是姐姐给你留的,吃吧。” 小女孩点点头,蹲在地上啃起了馒头。 那女子静静的看着她吃,笑得很是欣慰,半晌才回过头去擦地。 小女孩吃完了馒头,看那女子在擦地,就也要上面去帮忙她。那女子却推开了她,道:“不用,你坐在一边陪着我就好。” 小女孩抱膝坐在一边,道:“姐姐,我背诗给你听好吗?” 那女子笑道:“好,你背。” 小女孩想了想,轻轻背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那女子笑道:“小瞳背的真好。” 第十七章 莫离的礼物 那女子笑道:“小瞳背的真好。” 那小女孩脸上却无甚笑容,一双眼睛中,黑色瞳仁占了大部分,将脸显得有些呆气,她轻轻道:“姐姐可喜欢?” 那女子微笑点头,道:“喜欢。” 小女孩又道:“那,我再背一首给你听可好?” “好。” 小女孩子又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朗朗童声念起这些句子来,却也当真好听,只是那表情木呆呆的,令四海颇为不喜。 那女子擦完了起,收拾起东西,向那小女孩道:“好了,随姐姐回家吧。” 小女孩子点点头,牵住了女子的手。 四海见她们要走,就去伸手关窗睡觉,结果手肘不小心碰上放在旁边桌上的一个杯子,杯子落在地上“哐啷”一声脆响。 大堂内的两个人吓了一跳,齐齐向窗口望来。四海见自己被发现,尴尬一笑,道:“你们好……” 那女子脸色一白,像是四海会把她们怎么样似的,将小女孩的手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惊恐的望着四海。 小女孩子神色不变,但一双无神的眼睛在看到四海时却有光亮在里面闪了闪。 四海见那女子反应激烈更是尴尬,抬手擦了下自己额头的汗,道:“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那女子见四海手一动,惊呼一声,拉起小女孩子就逃,四海听到木门“哐”的一声被关上的声音,那二人转眼间竟已出了大堂。 莫名其妙的一夜。 四海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想着那个女子莫名其妙的反应。后来,又想着陌玉现在正在受苦,想着想着怔怔的流下泪来。 晚上没睡,第二日四海起得就早。 玖兰下楼时,四海已经坐在楼下吃早点了,见他下来,打了个招呼,道:“早啊。” 玖兰没有应声,默默的在四海旁边坐下。 四海指着桌子上的一盘包子,犹豫道:“这个……此物名叫包子,是人类用来填饱肚子的,你……不知你……” 玖兰拿起一个包子,淡淡道:“恩,这我知道。” 四海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因为你是妖怪么,我还以为你没见过这东西呢。而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妖怪,什么东西才合你的胃口。” 玖兰咬了口包子,道:“很好。” 四海道:“什么很好?” 玖兰怔了怔,道:“没什么,包子很好。” “哦。”四海点点头,又道,“那,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妖怪?” 玖兰皱了皱眉,没吭声。 四海见他不答,不满的瞥起了眉,刚要发作,却听得耳边一个声音笑道:“他不过是条得了几年道行的小泥鳅,当然不好意思告诉你了。” 四海一惊,回过头去,却见自己背后站着的,正是那个在天山下抢自己玉笛,并在云朵之上说自己师父已死尸骨无存的人。 那人一见四海在瞪他,立即一脸不高兴的将脸扭向一边。 玖兰头也不抬,道:“滚。” 那人眉毛一挑,道:“你以为我高兴理你么?若不是师父坚持要我带这俗女回去,我才不来这趟。” 玖兰一声冷笑,道:“早在昨日她出现时,我就闻到了你那满身的鸡毛气,你根本就是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到底居心何为?” 那人一撩衣摆,再自然不过的在桌边的空凳上坐下,冲玖兰笑得不三不四,道:“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趁你天劫来时干掉你。” 玖兰一脚踢翻了凳子上楼,头也不回道:“那你便试试。” 那人对着他的背影,咋舌道:“这老泥鳅还是这么凶。” 四海一怔,看向玖兰,道:“老泥鳅?” 玖兰身影一顿,停了下来。 那人笑的得意非凡,道:“自然是老泥鳅,你看他现在的这层皮很嫩,就以为他是个雏么。” 四海又看看玖兰,向那人问道:“他竟是只泥鳅么?” 那人又笑得一脸的败絮尽现,道:“怎么?不像么?” 四海回过头,看向他,道:“那么,你呢?我还不知道你是人是妖还是仙呢!你叫什么?” 那人笑了笑,刚要答话,却听见玖兰远远的在楼梯上哼了一声,道:“他叫莫离,不是人更不是仙,是只山鸡。” 莫离脸色青了青,阴阳怪气的念了句:“老泥鳅的天定之人呐~~~” 玖兰脸色一变,眼睛不由自主的瞟过四海。 四海莫名的看了看莫离,道:“刚才是在叫我?” 莫离向四海笑道:“四海,你可知玖兰那只老泥鳅要渡的劫是什么吗?” 四海摇了摇头,嘴里却道:“天劫?” 莫离笑得神秘非常,凑近了四海耳边刚要讲话,却听到远处玖兰千年寒冰似的的声音响起:“你若敢说,我便杀了你。” 莫离斜眼朝他看去,道:“怎么了,泥鳅?戳中你软肋了么?” 玖兰别过脸,冷道:“她还未必能够。” 莫离“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玖兰向楼上走去。莫离“嘿嘿”笑了两声,道:“四海,我带你去玩好玩的东西可好?” 四海问:“什么好玩的东西?” 一刻钟后,四海跟着莫离站到了全城最大的一家青楼门前。 红帘幔帐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凭栏而立的女子妖娆的身形。 秦楼楚馆,处处一片笙歌艳舞。 丝竹之声伴着酒香,远远飘来。 在浓重的脂粉气中,一个老鸨一步三晃的走来,挥着手中的手帕惊叫道:“唉哟这位大爷,快快里面请,我们家翠儿就喜欢您这样模样英俊的!”说着拉住莫离的手臂就要将他往里拖,瞥眼瞧见四海在旁傻呆呆的站着,不由惊讶道:“唉呀,这位姑娘是……” 莫离回头看了眼四海,向老鸨使了个眼色,坏笑道:“一起的,一起的。” 老鸨眼珠子一转,了然的拉长了嗓门“哦----”了一声,回头又挽上四海的手臂,甩着手帕殷勤道:“妹妹一定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你只管放心,妈妈这里刚来了两个小相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人品相貌,包你满意而归!” 四海张大了嘴,道:“我……”话还未说完,人已被那老鸨拉进了楼内。 楼里一片热闹非凡,欢声笑语,男女同席坐着相互打闹**,情绪高亢得很。 那老鸨将莫离安置进一个包厢,叫了两个女孩给他做陪后,就将四海带到另一边的厢房,神秘兮兮的说有特别礼物。 四海道:“什么礼物?” 老鸨指了指屋内,道:“姑娘,就在里面,你自己看。” 四海伸了伸脖子,道:“什么?”话刚说完,冷不防身后老鸨将她猛的一推,人已经到了屋内。身后传来响亮的关门声。 四海回过头,拍门道:“喂,你做什么?喂!开门啊!” 门没开,老鸨在门外笑道:“姑娘您就别害臊了,既然来了这青楼,就要满意而归不是?这两个人可是隔壁那位大爷方才指定的人物,个个都是绝色,包姑娘满意~~” 山鸡指定的人物?是什么? 四海回过头看去,但见房内也无甚多余摆设,唯独一张大床占了大部分面积。床帐笼着,里面似乎睡着什么人。 四海靠近了两步,刚要挑起床帘去看,冷不防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拽到了一边。四海吓了一跳,用力一挣,迎面对上了一张恼怒的脸。 玖兰。 玖兰松开手,瞪了她一眼,上前一把掀开了床帘! 床内传来男子的惊呼声,四海伸头要看,玖兰却铁青着脸甩上了帘子,道:“莫离呢?” 四海老实道:“在隔壁。” 玖兰向门口走去,四海趁机伸手就要去撩床帘。 玖兰一脸冰寒的回过头,眼睛尖利如刀,道:“你想干吗?” 四海尴尬的松开手,讪讪道:“没,没干什么。” 玖兰冷声道:“那还不过来?” “哦。” 四海跟着玖兰走出了房间。隔壁莫离的房间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大爷你坏死了!欺负人家~” 莫离的声音笑道:“如此佳人,本公子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你?” 那女子听完开始娇嗲不依的打闹。 玖兰冷着脸,上前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门“哐”的一声撞开了,吓得里面那两个一直挂在莫离身上的女子猛得弹坐起来。 莫离抬眼看向玖兰,摇头叹道:“难怪你一直找不着媳妇,原来是脾气太臭!” 莫离身旁的两个女子听了,都掩嘴窃笑起来。 玖兰冷冷道:“莫离,你自己有哪些小爱好我不屑过问,但你若将那些臭毛病教给我身边的人,小心我剁碎了你的鸡骨头拿来煲汤喝!” 莫离喝了口小酒,咂舌道:“我的鸡骨头若真剁碎了倒也没什么,但就怕如此一来,毁了你的宝贝血刃!” 玖兰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右手微扬,“刷”得一声从空气中凭空抽出一把血红色的宝刀来,冷道:“那便来试试!” 第十八章 所渡情劫 莫离忙又笑道:“开个小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动怒?”说着小心将架在脖子上的宝刀推离三寸,干笑道:“这玩意儿太过危险,可以收起来了。” 玖兰哼了一声,这才收起了刀。 莫离伸长了脖子向玖兰身后看去,见四海就在后面,立即笑着朝她招招手,道:“四海,方才给你的礼物你可瞧见了?” 四海道:“什么礼物?” 莫离瞥了眼玖兰脸色嘿嘿笑道:“没,没什么。”说完翘着两指捻起面前桌上的红樱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之,心下甚悦,眯眼向玖兰道:“这凡间果然有凡间的好处,”指指身边的女子,“有体贴美人,”再指指桌上的糕点,“有可口的糕点。”点点头,“难怪那么多神仙整天想着思凡下界。” 莫离身边的女子抿嘴笑道:“大爷说话好不奇怪,说什么凡间又说什么神仙的,莫非三位竟不是凡人,而是那天上的神仙么?” 莫离看着那女子,笑得尤其败絮,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玖兰看着莫离皱了皱眉,道:“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莫离忙道:“且慢。” 玖兰回头道:“做什么?” 莫离笑道:“等等我。” 三人出了青楼,并排走在大街上。 那玖兰自是长得无比扎眼,那莫离虽长相一般,但他穿着讲究,手中又拿了一把折扇自谓风流的摇来摇去,竟也十分的扎眼。而四海一身红衣走在扎眼的二人中间就显得越发的扎眼。惹得来往行人皆频频回首。 莫离摇着折扇,来回看着街道两旁,感慨道:“唉,想我上次来凡间时还是两百多年前,想不到这些年来,凡间的变化竟如此巨大!” 四海道:“两百多年前?” 莫离忙道:“正是,上次在天山下时,我是去找你的,所以那次不算不算。” 四海点点头,道:“那我可以问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莫离认真的想了想,道:“大概……也就四千多岁了吧?” 四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惊道:“四千多岁?” 莫离道:“是,算起来,我很年轻了,那只泥鳅足足比我早生了500年!所以,他才是最老的!” 玖兰凉凉的瞟了眼莫离,没有吭声。 四海了然的点点头,恍然道:“原来,山鸡竟可以活这么久!” 莫离摇着扇子道:“否,否,我可不是山鸡,你莫要听那泥鳅胡说!” 四海好奇道:“那你是什么?” 莫离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四海撇撇嘴,道:“有何不可说的?我就是蛇精……”话一说出口,顿了一顿,又道,“你的很难说出口么?” 莫离摇头道:“非也,非也,不是难说出口,是不能说。你想,若有人要对付你,而且他还知道了你的全部底细,那他若是专挑你的弱点下手,那你不就玩蛋了么?” 四海静了静,点头道:“我知道了,比方说,要是有人要对付我,就用雄黄。” 莫离点头,笑道:“儒子可教也。” 凡间小吃多不胜数,莫离心情大悦,向四海道:“这凡间的吃食,比起两百年前,又增加了不少。” 说着,走到一小摊贩前,买了四个桂花糕,自己一个,四海一个,四海一个,自己再一个。 没有玖兰的。 四海怕玖兰面上难看,就拿了自己的要给他。他却道:“我不吃甜的,更不要那只老山鸡的东西。” 莫离听了嘿然道:“老泥鳅不吃,很好很好。这泥鳅么,本来就吃不得这地上的东西。” 玖兰道:“你若再叫我泥鳅我杀了你。” 莫离望着玖兰,一脸严肃的点头道:“是,小兰。” 玖兰脸色黑了一下,没有吭声。 巷内卖花声过,一小女童手挽花篮,当街叫卖。 莫离招手叫那女童过来,叹息道:“小小年纪就要出来讨生活,实在可怜。”说着,买下了她全部的花。 小女童兴高采烈的离去。 莫离将花篮交于四海拿着,道:“送于你了。” 那篮内杏花桃花娇艳欲滴,争奇斗丽。 四海皱眉道:“我要这些做什么?” 莫离笑道:“古人云:鲜花送美人。我肯将这篮花送于你,可见你是位美人。” 四海听了这话脸噌的红了,心下又是恼怒又是欢喜。 玖兰在旁冷声道:“你莫高兴,这老山鸡就不是什么好鸟,嘴里未必就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莫离向玖兰笑道:“小兰这话是说我在说谎?四海不是位美人?” 玖兰眉角抽了抽,道:“我可没这么说。” 莫离又向四海道:“四海莫要在意,小兰自小就爱与我抬杠。他的话,你不听也就是了。” 四海看了看两人,道:“直到现在,我还不知你们两个是何关系呢。” 莫离拿了扇子遮着自己的半边脸,笑得贼兮兮的,道:“本来是师兄弟,只是这家伙被扫地出门了而已。” 四海偷偷看了看玖兰,见他无甚反应,便向莫离小声问道:“为何被扫地出门?” 莫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凑近四海耳朵,嘿嘿道:“那家伙色胆包天,竟跑去天宫瑶池偷看众仙娥洗澡!你想想,那仙娥出浴之姿也是我等看得的么?后来事情败露,闹到了玉帝那里,玉帝老儿震怒不已,下令抽了他的泥鳅筋,扒了他的泥鳅皮,震碎了他的仙元,将他扔到凡间受苦。” 四海惊叹道:“没想到玖兰看上去如此冷漠的人,竟是个色鬼!” 莫离看了看玖兰,见他似乎没有听见,就又放心大胆的道:“可不是么?我告诉你吧,那家伙早时在天宫里有个相好,是司天下花卉的神女,那日里他犯天条被押到灵霄殿时,那仙子非但不帮他,还要求玉帝重罚,玖兰受刑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整日里不言不语,几度寻死,多亏我师父向太上老君借了九转还魂丹才救了他的性命。” 四海怔了怔,皱眉道:“那仙子好坏,身为神仙却做出这种事!” 莫离笑道:“你以为神仙便全是好的了?其实所谓的仙界,有时候真比凡间还要复杂险恶。”说着叹气道,“凡人愚昧,以为做了神仙长生不死,便可得永生极乐。殊不知,这人活得越久思想越复杂,其实仙也一样,活得越久,就想得越多,想得到的也越多。” 四海想了想,又道:“那玖兰要渡的劫是什么,和这有关么?” 莫离小心的观察了一番玖兰,向四海道:“他不是要渡什么天劫,他要渡的,是情劫。” 四海一怔:“情劫?什么情劫?” “当年玖兰从天庭受刑回来后,我师父见他整日里痛不欲生,便在他身上下了一道禁咒。” “什么禁咒?” “我师父告诉他,千年后会有一个他命中注定之人来帮他渡过此劫,若他能冲破情关,那他便可无碍,若是不能,便会灰飞湮灭,此生万劫不复。” 四海听了此言,呆怔片刻。 莫离伸扇在她眼前摇了摇,笑道:“怎么了?傻了?” 四海抬起头,双眼死死盯住前面的玖兰,道:“他敢诓我……” 莫离道:“什么诓你?” 四海瞪着莫离,脸色铁青的怒吼道:“你说他若渡劫失败便会灰飞湮灭!若他当真渡节失败死了,那谁还来救我师父?他明明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却骗我说渡劫只需一至数月,完了之后就去救我师父,根本就没提过渡劫有可能会失败!” 莫离一怔,望着四海的脸呆了一下。 前面的玖兰脚步猛的停了下来,背脊僵硬的挺直。 莫离看看玖兰的背影,向四海讪讪的笑了笑,阴阳怪气的道:“听到别人有可能会灰飞湮灭也无动于衷,四海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四海却仿佛听不到他的嘲讽般,径自走到玖兰面前,道:“他说你渡劫失败便会死去,可是当真?” 莫离插嘴道:“不是死,是灰飞湮灭。死只是一种形态,人若死了,魂魄还可重新投胎,但若是灰飞湮灭,那就是连魂魄都没了,又如何重新开始?” 四海却听盯着玖兰,道:“我要你说,他这话可是当真?” 玖兰盯着四海看了片刻,面无表情的别过脸道:“当真。” 四海发怒道:“那你当初为何不说?” 玖兰撇撇嘴角,道:“我不会失败的。” “万一失败了呢?”四海逼近一步,道,“万一失败了,我师父你打算如何去救?!” 玖兰脸上划过一丝不耐,沉声道:“没有万一,我一定会成功。” 四海半步不让的步步紧逼,道:“不行,我不放心,我要你先救我师父,然后我才帮你渡劫。” 玖兰脸色沉了下来,道:“不可能。先帮我渡劫,然后我才去救人。” “如果你死了呢??!!”四海大吼。 “没有如果!”玖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转身一把握住四海的肩,一双蓝眸转眼变成了愤怒的赤红,恨声道,“没有如果你听到没有?我说没有如果,我一定会成功!” 他整张脸上流露出来的可怕的狰狞杀气令四海吓了一跳,她怔怔的看着玖兰。 玖兰松开了四海的肩,转身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听着,关于这个话题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若你再敢提起,就算将来我依言救出了你师父,但在那之后也会立即动手杀了他。所以你最好别惹我。” 四海心中一凉,乖乖的闭嘴不言。 玖兰头也不回的向前。 莫离在四海身边,啧啧的摇头叹了几声之后,也向前去了。 四海在原地愣了片刻后,忍气跟上。刚行得两步,肩上一痛,被人撞了一下。 “对……对不起!”一个女子惊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十九章 与众不同 四海抬起头,却见眼前站着的一脸畏缩害怕的女子竟是昨天夜里在客栈看见的那个,便笑道:“是你,你妹妹呢?没跟你一起么?” 那女子也认出了四海,惊得几乎要脱口尖叫起来,但她很快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后退一步,脸色发白道:“是,是,她……她病了,没来……” 四海惊道:“病了?什么病?可曾看过大夫了么?” 那女子低下了头,眼睛不安的在地上乱瞟,道:“是,看过了,大夫说是风寒,不……不碍事的。” 四海点头道:“那就好。” 那女子额头渗出了汗,她抬头看看四海,勉强笑道:“姑娘,我要回去了,我……妹妹还在家等我呢。” 四海点点头道:“好。” 那女子如获大赦,转身就走。 四海忽然想起一事,又忙叫住她,道:“且等一下。” 那女子全身一僵,头也不敢回,颤声道:“姑娘……不知姑娘还有何事?” 四海笑了笑,上前拉起那女子微微发抖的手走到路边,让路边摊主给包了一大捧炒栗子和一只烧鸡,交到那女子手中,笑道:“你放心,昨日之事我不会告诉客栈掌柜的,所以你也不用怕我。” 那女子一怔,道:“什么?” 四海道:“以后你莫再偷食物给你妹妹了,那些东西虽不值几个钱,但若被人发现送交官府就糟了。” 那女子听了这话,一直僵着的身体才猛的放松下来,连连称是道谢。 四海笑道:“好了,快回去看你妹妹吧,莫让她等急了。” 那女子离去后,四海又在街上寻了片刻,却只寻到了在街边摊上喝茶的莫离。 莫离一手端着一碗大碗茶,一手摇着扇子向她拖着字眼儿道:“那泥鳅先回客栈了,今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姑娘可进蓬与在下共饮一碗否?” 于是四海进了茶蓬。 莫离飞快喝干了一大碗,又让摊主添了两大碗茶,将其中一碗双手捧到四海面前,道:“这凡间的茶虽粗鄙了些,但喝起来却是极过瘾的。” 四海“哦”了一声,捧起海瓷大碗浅浅喝了一口。 莫离看着她喝,脖子伸得拱桥一般,待她放下,立即问道:“如何?” 四海用衣袖擦了擦嘴,道:“还能如何?这凡间的东西你看啥啥稀奇,我却是在凡间长大。” 莫离汗颜一笑,道:“我却忘了。”又道,“你既是在凡间长大,那凡间的东西,你自是十分知晓的了?” 四海刚要答话时,脑筋一转,顿了顿道:“那得瞧你问的是什么了?” 莫离笑道:“放心,太私密的事,我是不问的。” “哦,”四海点头,道,“那你想问什么?” 莫离先是探头探脑的四周观察了一下,确定无人注意后,才向四海道:“四海可知这凡间哪位仙家的香火最鼎盛?” 四海想了想,道:“南海观世音。” 莫离大摇其头,道:“否,否,咱们只说道家。” “道家的话……玉皇大帝。” 莫离脸黑了一下,摇首道:“否,否,不算这老儿。” 四海又想了想,道:“那便是月老了吧?” “月老?”莫离又笑成了眯眯眼,道,“为何?” “月老司天下姻缘,这凡间的善男信女若想有个好的姻缘,自然会去求月老。” “哦,”莫离点点头,道,“原来月老竟是在凡间香火最鼎盛的仙家。”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心情看似甚是舒畅。 四海奇怪的看着他,道:“你为何发笑?” 莫离正了脸色道:“没什么。” 说着又喝干了茶,要老板续水。 四海道:“这凡间除了这茶,还有很多别的好吃的,好喝的,你可要去看看?” 莫离眼睛亮了亮,道:“哦,我正有此意。” 说着拉着四海站起,道:“你在这凡间待得久些,你来带我去。” 四海点头道:“好。” 街道两边的摊上冒着阵阵扑鼻的香气,四海带着莫离将这些摊面一个挨一个的吃了一遍,试过了豆浆油条,葱花卷等凡间食物后,莫离坐在第三家吃一匣小笼包时,突然感慨道:“其实做个凡人也无甚不好,有这些美味可吃,哪像天宫里的那些神仙,不屑食这凡间烟火,日日里餐风饮露,哪里会懂这个中滋味!” 四海道:“听你口气,你与那些仙人很熟么?” 莫离摇头道:“不熟。” “……” 莫离又笑着解释,道:“那些个仙家一见了我就想把我捉去圈养起来,我见了他们逃跑还来不及,又怎会和他们相熟?” 四海一怔,道:“为何要捉你来养?” 莫离道:“还不是为了面子么?那些神仙活得久了,无聊得紧,就学会了攀比,谁还不想弄两只稀罕的仙兽来养养,让别的仙家看着眼红?” 四海这下可不懂了,奇道:“原来山鸡在天庭里竟是很稀罕的仙兽么?” 莫离眉角抽了抽,道:“早和你说过了我不是山鸡,那老泥鳅的鬼话你也信么?”说着又鄙夷道,“那泥鳅还不是和我一样,当初躲那些仙家躲得厉害,谁知躲着躲着竟看上了那个来捉他的花神。我当初就劝过他说那些仙家又怎会看上我们这等仙不是仙,妖不是妖的兽类?那家伙却偏偏不听,结果辛苦修来的千年道行被毁不说,还落得个被抽筋剥皮的下场。” “……泥鳅在天庭也是顶稀罕么?”四海皱了皱眉,道,“你说的那个花神,可是百花仙子么?” 莫离摇着扇子道:“非也,非也,百花仙子虽管凡间百花,但那花神却是司天下花事,却又是凌架在她之上了。” 四海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就像开店的虽然有掌柜可做主拿主意,但说到底,这店,还是店老板的。” 莫离笑道:“儒子可教。” 四海笑了笑,复又担忧,道:“你说这天庭的神仙这么喜欢捉妖怪来养,那我岂不是很危险?他们也会来捉我么?”想了想,那些仙家连泥鳅山鸡都会觉得稀罕,那自己这半生半妖的半吊子妖怪岂不是更稀罕了么,若自己真被捉走了,那谁还来救师父呢?真是越想越怕,吓得脸色立即就变了。 莫离看四海一脸杞人忧天,没忍住,“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四海怒道:“你笑什么?” 莫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忒也可笑,试问这天界的仙家竟这么没品,要在自家仙府里养一条蛇么?我听过养老虎的,养狮子的,就是没听过有哪位仙家在自己院里养条蛇的!” 四海这下可不高兴了,道:“你说的,他们连泥鳅都觉得稀罕,何以见得就不会养蛇?” 莫离笑够了,摇着扇子道:“玖兰这条泥鳅和别的泥鳅不大一样,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四海道:“哪里不一样?” 莫离用扇子遮着自己半边脸,笑得阴险,道:“他这条泥鳅个儿大,且色儿也和别的泥鳅不一样?是白色的。” 四海皱眉道:“白色的大泥鳅么?这……倒是顶稀罕的。” 莫离笑得像是偷了鸡的狐狸,道:“可不是么,他这条泥鳅不一样,自然不能和你这小蛇精相提并论。” 四海撇撇嘴,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道:“那你可知他何时渡劫?” 莫离想了想道:“也就这几天了,当初我师父叫我去找你本就是为了玖兰,现在又派我下山跟着他,就是为了在他渡劫之时能助他一臂之力。” 四海点点头,不再言语。 莫离吃完了小笼包,满足的伸了个懒腰,道:“出来了这大半天,咱们也该回去了。” 二人起身回客栈。 玖兰回来后已在房中歇下,二人也不便打扰,莫离向四海道:“你也累了,早些歇息。” 四海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刚喝了一杯水,就又响起敲门之声。四海放下杯子,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昨晚见到的女子正手里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 四海惊讶道:“哦,是你,你妹妹的病好些了么?” 那女子羞怯一笑,道:“好多了,谢谢客官关心。” 四海笑了笑,让开门口道:“请进吧。” 那女子进屋将水放在盆架上,回头向四海道:“我方才回家时,妹妹给了我一个东西,要我交给姑娘。”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缝得粗糙的荷包,放于四海手中,道,“这里面是我妹妹昨日求得的灵符,她说姑娘不久会有一劫,此符可保姑娘无恙。” 四海惊奇的接过那荷包,打开来看,里面果真有一个灵符,当既笑道:“你妹妹竟会使道家法术么?” 那女子神情有点尴尬,道:“只……只是会一点儿皮毛罢了。” 四海笑了笑,将那荷包郑重的放进怀中,道:“那我就收下了,你代我谢谢你妹妹。” 那女子一笑,道:“好。”想了想,复又皱眉,“我有一事,想请姑娘帮忙。” 四海笑道:“好啊!是何事?” 那女子为难道:“我那妹妹……姑娘能否不要将见过我妹妹的事告诉别人?” 四海一怔,脱口道:“为什么?” 那女子似乎有难言之隐,踌躇道:“我妹妹……天生有些隐疾,自小不……不为外人所接受,后来一次意外,他们都以为我妹妹已经死去了,我干脆就此不让我妹妹再见人,将她藏于家中。” 四海奇道:“隐疾?什么隐疾?” 那女人吞吞吐吐道:“就……就是很不好的病,别人都拿她当怪物,要是让别人知道她还活着,那……那……” 四海还是不甚明白,但这女子不说,她也不好逼近,便笑着拍拍自己胸口,笑道:“你放心,我保证不说出去!” 那女子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那丽娘谢过姑娘了。” 第二十章 天生鬼眼 那女子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那丽娘谢过姑娘了。” 四海笑道:“你叫丽娘么?” 丽娘点点头,道:“正是,姑娘今后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丽娘就是。” 四海笑道:“那便麻烦你了。” 丽娘摇摇头,道:“不麻烦。”回头看了眼门口方向,道:“我要下去做事了,姑娘有事叫我。” 四海点点头,道:“好,你去忙吧。” 丽娘向四海微微一福,低头走了出去。 四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到了晚饭时间才下楼吃饭。 楼下大堂内,玖兰与莫离已经坐在那里了。莫离抬头看见四海,笑着冲她摇了摇手中折扇。玖兰却好似没看到她一般,专心的低头夹菜。 四海上前,在一旁的空位坐下,小二马上加了副碗筷。 四海看了看玖兰,忍不住道:“我们难道要一直在这里住着么?” 玖兰的筷子顿了顿,道:“明日离开。” “离开去哪里?” “黑水涧。” “那是何处?” 玖兰皱了皱眉,还未说话,一旁的莫离已经抢先说道:“这还用问么?自然是这泥鳅的老巢了。” “哦,”四海点点头,道,“就在那里渡劫么?” “是。” 四海点点头,刚要开口,冷不丁身后一阵混乱响声,夹杂着女人响亮的怒骂传了过来:“你个小贱人敢偷老娘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吧?” 四海皱了皱眉,回头去看,刚好看到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肥婆揪着丽娘的头发,一边用手用力的在她身上拧着,一边怒喝道:“小贱人,还不快把老娘的项链还来?!” 丽娘被她掐得直哭,道:“夫人,我真的没有拿你的项链!” 那肥婆怒道:“没拿?我的房间就你进去过,不是你还是谁?” 四海看得心头火气,刚要拍案而起,莫离却在一旁扯住了她,笑道:“凡间的闲事,你莫要理会,他们自会解决。你瞧,那掌柜的不是过去了么?” 四海看过去,果然见客栈掌柜挤进一群看热闹的人群,向那夫人赔笑道:“夫人,您有什么事,跟小的说说看好么?” 那肥婆横眉怒眼,道:“你就是掌柜?好得很,你们店里的人进我房间偷我项链,你打算怎么处理?” 丽娘哭道:“我没有偷她项链!我只是将热水拿进房间,没有拿她项链,掌柜的你要相信我!” 肥婆气得狠狠一揪丽娘的头发,道:“小贱人是说老娘是在冤枉你了?” 掌柜的为难道:“夫人,您先消消气,您的项链兴许是掉在哪里也说不定呢。” “放屁!老娘的东西老娘会不知道么?你这掌柜不是想推托吧?我告诉你!衙门里的县太爷就是我妹夫,你今日里是不给我个交代,老娘就带人封了你们这家黑店。” 掌柜的脸色一沉,向丽娘喝道:“丽娘!你说,果真没拿这夫人的项链么?” 丽娘哭道:“没有!我真没拿!她们方才已经搜过我的身了,我真的没有拿呀!” 掌柜犹豫了一下,向那肥婆道:“夫人,您看这……” 那肥婆听了这话更气,道:“这贱人偷了东西又怎会傻得把脏物放在身上?说不定早就被她藏起来了!干脆老娘带人去她家里找,肯定能把项链找回来!” 丽娘闻言脸色一白,急促道:“不,你们不能去我家里!” 肥婆小眼一眯,看着丽娘冷笑起来。 丽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脸色更是惨白,嘴唇哆嗦道:“我,我是说,夫人的项链是方才丢的,我就是再快,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它藏到我家呢?” 那肥婆却不答话,向她身后的一个小丫环,道:“你去,带上两个人到这贱人家里搜。” 丽娘一惊,立即拽住那小丫环的衣服,道:“别,别去!” 肥婆一把将丽娘拖过,伸手使劲的拧着她胳膊上的肉,抽打她的耳光,恨道:“你还敢倔强!等下找到了项链老娘立即将你送交官府,看你还敢不敢再偷老娘的东西!” 客栈内全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此时只听得人群中丽娘的尖叫声,却无一个上前阻拦的。 四海再也忍不住,一把甩开莫离的手,把凳子一踹,“嘣----”的一声响令不少人同时望了过来。 四海上前,一把将丽娘从那肥婆手中扯过,道:“东西都还没找着,你就这么确定是她偷的?在这里对她动手?” 那肥婆将四海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屑道:“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四海冷笑道:“你莫管我,我只问你,在没有确定东西是她偷的之前,你就对她大打出手,该是不该?再说,就算东西是她拿了,自然又有官府出面,用得着你在这里动手教训么?” 那肥婆下巴一抬,道:“县太爷是我妹夫,老娘在这里爱打谁打谁,你这小丫头再来啰嗦,小心老娘叫我妹夫把你抓起来赏你五十大板尝尝!” 四海双眼一瞪刚要讲话,莫离却已不知何时挤进了人群,拉着她皱眉道:“早说过要你别管这凡间闲事你却为何不听?如今玖兰渡劫在即,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四海气道:“什么叫节外生枝?我爱管不管又碍着他什么事?总之我不敢劳烦二位的大驾就是!” 莫离眉毛一挑,不再说话。 正在此时,那个被派去丽娘家的小丫环,脸色苍白,一路尖叫着跑了回来。那肥婆现她进门时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不由斥道:“叫你去一趟,回来路都不会走了么?” 那丫环一头直扑进来,拽着那肥婆的衣衫,嘴唇发青,手指颤抖的指着门口方向,一脸的惊骇欲绝,哆嗦得语不成声道:“鬼……鬼眼……鬼眼……” 周围的人听了这丫环的话,竟集体惊叫了一声,连那肥婆也是立即面如土色,颤声道:“你……你胡说什么?” 那丫头全身抖得仿佛糠粝一般:“我没胡说……鬼眼……那鬼眼女孩儿就在那里……我亲眼看到的!就在她家里!”说着,伸手直指四海身后的丽娘。 丽娘全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后退。 四海一怔,回头向丽娘道:“什么是……鬼眼女孩?” 丽娘脸色铁青,她惊慌的看了一眼四海后,忽然扭头就跑,这次人群却没有在围观,有人立即就抓住了她。 丽娘惊叫一声,被人惯倒在地! “说,为何鬼眼会在你家!” “你想为我们全镇招来灾祸吗?” “你想害死我们吗?” 原本冷眼旁观的人们此时全都惊慌恐惧起来。 “怎么办?这个女人怎么办?” “处死她吧!和鬼眼一样处死!” 周围的人群开始不断的叫着“处死”,四海不明所以的看着,怒从心起,刚要上前,莫离又拉住了她,低声道:“别急,先瞧瞧情况再说。” 这时,人们开始回家取了木棍,锄头等物,押着丽娘,浩浩荡荡的向丽娘家里而去。 四海茫然的跟着人群,不时的伸头瞧一眼前头被人押着的丽娘,看她是否安好。 丽娘神情委顿,仿佛认命了一般低着头,凌乱的发丝掩住了她的脸,令人看不清表情。 丽娘家简陋到摇摇欲坠的房子很快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四海远远的看到丽娘的妹妹----那个叫小瞳的小女孩,身着单薄的白衣,静静的立在门前,静静的等待着走来的人群。而她那毫无焦急可言的眼睛,却自始至终只向被人五花大绑的丽娘的方向望着,轻轻道:“姐姐?” 丽娘全身一颤,头却没有抬起,只传来她低低的啜泣声:“对不起,小瞳,姐姐没有保护好你……” 小瞳苍白的小脸上忽然绽放了一个笑容,绚烂无比。 她忽然看向四海,用她那轻到几乎飘乎不定的声音问道:“你会救我们么?” 四海一愣,没能反应过来,道:“什么?” 小瞳轻轻上前一步,仍是盯着四海,道:“你会救我们么?我们就要被人杀死了,你们救我们么?” 四海张了张口道:“我……” “你会救我们吧?”小瞳的眼睛突然之间显得无比幽深,浓黑得仿佛化不开的夜色。“你会救的吧?我知道你师父在哪里哦。” 四海全身一震,猛得冲到小瞳身前,急道:“什么?你知道?那我师父在哪里?” 小瞳抬起头,看着四海,道:“我若是说了,你会救我们么?” 四海扫了一眼周围拿着锄头等乱七八糟武器的百姓,目光不屑,道:“放心,我会救你们,他们不可能拦得住我。” “我不是说他们。” 四海一怔,望向小瞳,道:“那是谁。” 小瞳的双眼一转,望向人群之外:“我是说他----玖兰,我若告诉了你你师父的所在,他必定不会放过我,”她回过头再次看向四海,道,“那么,你会救我们么?你能救我们么?” 四海随着小瞳的目光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了玖兰正站在那里,他的盯着小瞳,全身散发着煞人的杀气。 四海犹豫了一下,道:“你若告诉我师父的所在,我先去救了师父后,还是会助他渡过天劫的,他又为何要杀你?” 小瞳的眼睛再次看向玖兰,当她的目光与玖兰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时,嘴角突然挑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道:“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帮你去救你师父,即使你帮他渡过了天劫,他也不会去帮你找师父。” 四海全身一震,脱口道:“为何?” 小瞳回头看着四海,道:“你若是说了,他就要杀我了,在他手里我活不了,你会救我么?” 四海立即道:“好,我救你!你快告诉我他为何……不,你快告诉我我师父在哪里!” 小瞳张了张嘴,道:“你师父……” 四海紧张的盯着她开合的小嘴,急道:“在哪里?” 在小瞳话还未出口之时,突然一股大力从身旁猛冲过来,“呯----”的一声后,四海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瞳的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般飞起,然后从空中重重的跌落。耳边传来丽娘的嘶声呐喊:“小瞳----” 瘦弱的丽娘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挣断了捆绑她的绳索,从人群里直扑过来,连滚带爬的冲到地上几乎已经不能动弹的小瞳身边,抱起她瘦小的身体,哭道:“小瞳……” 四海怒得两眼发红,回过头,果然看见玖兰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下毒手?” 玖兰唇角一挑,反问道:“你说呢?” 四海后退一步,喃喃道:“你,你果真不会去救我师父,对么?” 玖兰微微一笑,毫不隐瞒,道:“对。” “那你当初为何又要答应我会去救我师父?” 玖兰不再笑了,他向四海逼近一步,眼睛望进四海眼底深处,道:“我若是不这么说,你会答应帮我渡劫?” 四海瞪着他,怒道:“若你肯救我师父,我自然会帮你!” 玖兰眼中冷光一闪,道:“我不能去救你师父。” “为什么?” “他该死。” 第二十一章 龙龙龙,凤凤凤! 四海一口气岔在喉咙里,怒道:“你才该死!你不愿去救我师父,我也不能逼你去,现在我们两个分道扬镖,我去救我师父,至于你的天劫,自己想办法吧!”四海说着就向小瞳走去。 玖兰身形一晃,拦在了四海身前,道:“你不能走。” 四海也不答话,抬手便向玖兰击去,叫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 玖兰皱了皱眉,闪身避过她的攻击,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冷声道:“你可想好了,你帮我渡劫我虽不会去救他,但也不会杀他,但你若坚持如此,就别怪我对你那个画仙师父出手!” 四海怒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恨不得立即就取玖兰性命,手爪一伸,指甲暴长,陡然间蛇尾也现了出来,四周一片惊骇之声,方才还嚷着要诛杀妖女的百姓们一见四海的模样,立即吓得丢了锄头四处逃窜,大叫道:“妖怪!救命啊!妖怪!!” 丽娘也吓得不轻,抱着小瞳,身子连连后退。 玖兰伸手一格,四海甩过来的蛇尾顺势缠了上去。 玖兰眉头紧皱,道:“你莫要逼我出手。” “有本事你就试试!” 玖兰盯着四海,突然冷笑一声,道:“好,很好,看来这个什么天山画仙当真留不得!” 四海一惊,出手更辣,招招毙命毫不留情! 玖兰起初还着意躲闪,但久了之后也不禁恼怒,伸手向四海拍落,道:“你够了没有?!” 正说话间,忽然天色陡然全黑!方才还是晴天白日,转眼之间竟仿佛成了夜间一般! “不好!天劫来了!”黑暗之中,只听到莫离突然传出的声音。 空中一道天闪直劈而下,借着电光,玖兰看到了四海嘴角滑过的一丝诡异的笑容后,不禁怒气更胜,伸手便向四海抓去。耳中听得衣襟扯裂之声,玖兰收回手,却只得一片碎布。四海竟趁着夜色逃脱了。 四海躲开玖兰之后,抹黑便向小瞳寻去。四周漆黑一片,四海正不知如何找寻,耳中却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小声的道:“……我在这里。” 四海向那里摸去,却摸到了一只长满了厚茧的手,那手一抖,四海急忙放下,心中已知必是丽娘,便安慰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没有听到丽娘的回话声,却听小瞳断断续续道:“就……现在就带我们走么?” 四海点头道:“我带你们走,但你要先告诉我我师父在哪里。”说完后怕小瞳不放心,又道:“我说过的放肯定算数,你放心。” 小瞳喘着气道:“我若不信你,也不会找你来救我了。” 四海不欲与她讨论这些,急道:“那你快告诉我,我师父现在哪里?” 暗黑之中,只得得小瞳急促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我……别人都叫我鬼眼,其实不假,我生下来就能看见鬼怪,能知未来之事……但有些事说得,有些事却又说不得,于你师父,我只能说……你不必费心去找,他自会前来找你,只是……只是……”说着又咳嗽起来。 四海急道:“只是什么?” 小瞳的声音飘乎不定,道:“只是……会有那么一点不同罢了。” 四海一怔:“不同?什么不同?” “前世种下的音,今世收到的果,因果循环,才有此生劫难……” “……” “你与你师父是前世种下的孽缘,今世若能解开心结,定能重归圆满……若然不能……只怕……只怕到时三界之内皆有大变……” 四海听得糊涂,不解道:“前世?我与师父的前世么?那又与三界有何关系?” 小瞳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急促,道:“先别说这个……快,你快看你身后!” 四海转过头去,就在那一瞬间,天地之间的一片混沌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只见那白光缓缓褪尽之后,一条白色的巨龙清啸着向天空直冲而去。一时间,天地之间灵光大胜,黑幕尽褪,天空复又明朗,但那巨龙却依然在天空挣扎扭动,似乎颇为痛苦。 四海一时之间看呆了眼。 身后小瞳道:“那就是玖兰,你快去……他的痛苦因你而起,自然由你结束。” 四海怔怔的回过头:“因我而起?” 身后的小瞳脸色雪白,闭了闭眼,道:“此事玖兰应该尚不可知,我也不能泄露天机,你快去,助他渡劫!” 那白龙在天空中痛苦的来回疾冲,四海上前跑了两步,抬头看着天空,却见天空云朵之外又是一声清鸣,一只全身散着金光的凤凰向她俯冲过来。那凤凰一到四海跟前金光一敛变作年轻男子模样。 四海一见那人,声音哆嗦道:“你……你……你们……” 莫离上前一把抓住四海的胳膊,怒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去?”说着一把将四海甩到了半空中。 四海的身子在空中时,脑子还转不过来,不由难以置信的想道:这就是泥鳅?山鸡??? 苍天呐! 四海的身体开始往下掉时,莫离又化作一只金凤飞上来接住了她,四海跌落到莫离长着柔软羽毛的背上后,立即爬起来坐好,双手抓住了他背上的毛,道:“我该怎么做呢?” 莫离向燥动不已的玖兰追去,道:“先想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冷静?”四海道,“如何冷静?” “我怎么知道?” 四海一口气岔在喉咙里,不吭声了。 莫离靠近了玖兰,四海在他背上,看到玖兰全身雪白的龙鳞上笼着一层紫色光芒,他的整个龙身不安且痛苦的在空中胡乱冲击。 四海看着玖兰,惊讶道:“莫非玖兰是龙宫的人么?” 莫离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问这些!快,快想办法让他静下来!” 四海皱眉道:“我想不出办法,不如你靠近他设法先把他制住再说吧!” 莫离道:“我此时若能近得了他的身还要你做甚?”说到此处,莫离的翅膀稍一靠近玖兰便似被雷打着了一般,电光闪了一下后,羽毛纷纷脱落,翅膀尖上焦黑一片。 莫离连忙后退,尴尬道:“瞧见了没?再近可就成烤凤凰了。” 四海道:“我可以靠近他,是不是?” “是,你跳过去,想办法让他静下来,等他一停下来我就封了他的灵力,此劫就算过了。” 四海站起来,往莫离身下一瞧,只见此时已经是离地千丈有余,地面的物事皆已看不清楚,不由心下骇然,揪紧了手里的凤凰毛,颤声道:“我……我跳不过去,太……太远了。” 莫离叹了口气,道:“四海,好歹你也是只妖怪,可别告诉我你不会飞?” 四海道:“我……是不会。” 之前是飞过那么一两次,那时自己心里就想着不能让师父看见自己的妖身,要快快逃跑,人就飞了起来,那时心里着急,也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飞起来的。 莫离的声音顿住了,半天不说话。 这时,玖兰的龙身突然向下俯冲而去,地面是一条宽广的河流。 玖兰一头扎进了水里,“呯----”的一声濺起了无比巨大的水花。 莫离连忙扇动翅膀,躲开了濺起的水花,担忧道:“完了,我等羽族不善水性,四海,你快下去。” 四海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水面,有点发晕,揪紧了莫离的羽毛,道:“我,我一个人?” 莫离道:“我进不了水,你自己下去。” 四海还在犹豫,莫离却已经发怒了,道:“你平日里胆子不是挺大的么?”说着变出了人身,一把抓起四海将她从半空中丢了下去,“快点去!” 四海一头扎进水里,慌得一连喝了好几口的水,等适应过来之后,竟发现自己在水里也仿佛在地面上一般自由的呼吸,自己原本不会游泳,此时竟也能自行游泳了。 四海怔了一怔,回过头,看到自己身后那条在水中摆动的青色蛇尾。 水里清澈而透明,抬起头,还可以看见从水面洒下的随着水流波动的破碎的阳光。四海身边不断有鱼群经过。一只老龟慢吞吞的游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四海,半晌后,那只老龟突然说话了:“你是何人?来这黑水涧做什么?” 四海见乌龟竟能口吐人言吓了一跳,游开了一步,道:“你……你会说话?你是妖怪?” 那老龟点着头,发出“嘿嘿”的声音,大概是在笑:“我是这黑水涧的水神,你是何方的小妖?来此做甚?” 四海又退一步,咽了口唾沫,道:“我来找人的,他以前也住在这黑水涧,是条白龙。” 老龟惊讶道:“哦,是玖兰么?方才他从空中跌落到水里,全身紫光缠绕,想必是天劫到了,莫非你就是那个来帮他渡劫的人?” 四海点点头,道:“是,他在哪里?” 老龟沉吟了一下,道:“你随我来。” 老龟带着四海到了一处水中颇为隐蔽的所在,只见水草蔓延中,一个苍白的人脸隐隐露了出来。 老龟道:“这就是玖兰了,你去吧。” 四海犹豫了一下,道:“他怎么了?晕了么?” 老龟道:“是,晕了。我们都近不了他的身,你过去,封了他的灵力,天劫也就渡过了。” 四海道:“可是……我,怎么封?” 老龟怔了一下,道:“什么?” 四海道:“我不知道如何封他的灵力,你教我可好?” 老龟不说话了,半天才慢吞吞道:“一时半刻也教不会你,你先过去,看看他情况如何?” “好。”四海听话上前,刚一进入那团水草,立即感到水里电流四溢,刺得皮肤隐隐作痛。 四海上前拍了拍玖兰的脸,道:“玖兰,玖兰醒醒!” 没有反应。 四海回过头,向那老龟道:“没动静。” 那老龟在水草外游了一圈,小心察看了一眼四海的脸色,沉思道:“得想法封住他的灵力,不然到时反噬的话……你不会封他灵力,那试试吸干的灵力看行不行?” 第二十二章 平安渡劫 四海吓了一跳,道:“吸干?怎么吸?” 老龟的脸纠结的相当难看:“……不会的话,试试把手放在他的胸口。” 四海依言而行,将手探到玖兰胸口。玖兰脸色苍白透明,四海的手刚一触到他的胸口,便惊觉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顺着手掌传了过来。玖兰的眼睛猛的睁开,瞪着四海,神情又是愤怒,又是凄惶,又是惊慌,又是难以置信,他的嘴唇灰白的颤抖道:“你……你是……你……” 四海吓了一跳,想要抽回手,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自己的手掌仿佛粘在了他身上一样,怎么样的抽不回,四海惊得用另一只手指着水草外的老龟,叫道:“不,不是我,是那个老乌龟要我这么干的!你……你别这么瞪着我!” 老龟闻言脸黑了一下,本就长得甚是扭曲的脸此时更加的扭曲了。 玖兰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凝望着四海,仿佛一汪秋水似的双眸,说不清是喜还是忧:“我……你……你……” 四海道:“我……我怎么了?” 玖兰道:“你……你……”话还未说话,四海只觉自己手掌一松,离开了玖兰的胸口,而玖兰,也成功的再次昏迷。 四海惊慌失措的站起来,道:“这,这这这……” 老龟此时慢吞吞的游了过来,变成了一个驼背的老头儿。他上前将玖兰扶起,向四海恭敬但冷漠的道:“好了,天劫已过,玖兰已无大碍,就请您离去吧。” 四海奇怪的看着老龟突然转变的态度,道:“可是,我……” 老龟也不答话,腰一弯,对四海略施了个礼,就又变做一只大龟,驮着玖兰远去了。 四海站在原地有点莫名其妙,想起莫离还在外面等着,就离开了水底,浮出水面。 莫离已经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一见四海冒头,立即盘旋着上前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渡了劫了?玖兰还好么?” 四海泡在水里抬头望着莫离,道:“你其实不那么讨厌玖兰,对么?” 莫离愣了一下后,佯怒道:“谁说我不讨厌他,你不说就算了,那只老泥鳅要渡不过天劫才好呢!” 四海爬上岸,慢吞吞道:“你放心吧,天劫已经渡过了!” 莫离飞到岸上,金光一闪,已变作人形,道:“哼,算他走运。” 四海边拧着衣服上的水,边抬头道:“你为何一定要与玖兰----” 后半段话硬生生的噎在了喉咙里。 莫离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傻妞,傻了么?” 四海手指颤抖的指着莫离,哆嗦道:“你,你你你……你的脸!” 莫离皱了皱眉,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笑道:“哦,我都忘记了,以前那个模样是我变的,这才是我本来相貌,怎么?吓着你了?” 四海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竟连师父和玖兰都比他不过,一肌一理,皆尽美态,那双俊目更似饱含了无限深情似的令人望去魂为之夺。 莫离一连问了几遍,四海才愣愣摇头,道:“没……没有。对了,这是你本来相貌,那你为何先前要变作那个样子?” 莫离道:“只是因为以前到凡间时,但凡我以此面目示人,总会引来无数人围观,所以我这次下来,就变了个模样,果然没人再看我了。”说着,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望着四海,道:“你莫不是也像那些个凡间女子一样,要对着我流口水吧?” 四海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怎么可能!” 莫离一笑,道:“那感情好,若你果真像那等凡间女人一样,我也不屑与你走在一处。” 四海撇嘴道:“你老说‘如你等女子’‘如你等凡人’倒好象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莫离嘿嘿一笑,却没说话。 四海道:“如今玖兰天劫已过,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莫离点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你要去往何处?” 四海道:“我要去找我师父。” 莫离撇嘴道:“你那个师父,性子迂腐,行事呆板,我不喜此人。” 四海听完他的话后,心中不悦,皱眉道:“本就没让你喜欢。” 莫离笑道:“怎么?生气了么?” 四海摇头,道:“没有,我的师父我自己知道,无所谓别人说什么。”顿了顿又道,“我想回天山看看,你呢?你去哪里?” “老泥鳅已没事了,我自然要回昆仑山去。” 四海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就此别过了。” “要我送你一程么?”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四海说着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向莫离道:“那么我就走了,后会有期。”话刚一落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道:“等等!” 四海刚一回过头,却见一个人影猛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后,却又全身一抖猛得放开,道:“我……我与你一同去。” 四海惊讶的看着来人:“玖兰?你好了?” 玖兰闻言别过脸,神情慌乱,低声道:“好……好了,全好了,谢谢上……谢谢四海搭救。” 四海奇怪的看着玖兰,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客气起来?” 莫离一张俊脸笑得变了形,道:“可别是发烧了吧?”说着将手伸向玖兰额头。 玖兰一惊,一脸嫌恶的想要躲开,却又在半路猛的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硬生生的忍住没躲,让莫离抹了抹他的额头。 莫离似乎是没料到玖兰会让他伸手触碰他,手指刚一触到玖兰额角,立即抽筋似的收了回来。 四海却没发现二人的异样,她看了看玖兰,说道:“不用了,我知道你不想帮我救师父,我也不想勉强你去帮我,如今你天劫已过,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玖兰脸色一白,道:“就……此别过?” 四海点点头,道:“是啊,谢谢二位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我要走了,我们有缘再见!”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不要!”玖兰惊叫一声,立即伸手拉住了四海的衣袖,待四海回过头来,又急忙放开,“我……我……” 四海奇怪的看着玖兰的反应,只觉得他与天劫前后简直是判若两人,不由出声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天劫有何不妥么?” 玖兰抬头看了一眼四海,见她正盯着自己看,立即将脸别到一边,道:“你……你不记得了么?” “记得什么?” 玖兰低下了头,道:“在昆仑山时……我师父曾对我说,若我渡劫成功……便可……便可再见到那个人……” 莫离幻化出一把折扇在自己手心里“嗒”的一敲,斜眼向四海瞟去。 四海被莫离看得背上发毛,后退了一步,道:“见到哪个人?” 玖兰的脸红了红,道:“没……没什么……” 莫离见四海退后,似乎觉得很是有趣,凑上前道:“甚好,甚好,如此一来,四海我们又可以同行了。” 说着,手向四海肩上搭去。 “啪”的一声,玖兰将莫离的手甩开。 莫离看了看玖兰,没说什么。 四海皱眉道:“与我一起?我要去找我师父,你们也要一起么?” 玖兰闻言,脸上迅速的划过一丝不甘,他抬眼看了一眼四海,又迅速的低下头,道:“是。” 四海眉头皱得更是厉害,道:“可是……” 莫离忙笑道:“哪有什么好可是的?有我们帮忙,你救你师父不是更加容易么?” 四海看了眼玖兰,犹豫道:“话虽这样说……可是,玖兰他不是不愿意救我师父么?” 玖兰闻言身子一颤,低头不语。 莫离笑道:“无妨,他不愿救,我可以救,区区一只蛇精又有什么难对付的?” 四海抬眼看了看笑得一脸阴险的莫离,心里老觉得不太靠谱,想起之前小瞳说过的师父自会来找自己的话,犹豫道:“不用了,谢谢你们,我自己去就行了。” 玖兰抬头惊恐的看了眼四海,慌道:“你,不愿我与你同往?” 四海道:“若你答应救我师父,就行。” 玖兰垂敛了眉目,低头不语。 四海转身要走,身后玖兰突然惊叫一声猛扑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四海,慌道:“不,不----上……四海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去救他!你别离开我!” 四海被玖兰猛得抱住了腰,惊得花容失色,当即大叫一声,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玖兰你这个臭淫贼!” 玖兰一怔,忙放开了四海。 四海回头,气怒交加的一巴掌干脆利落的扇到玖兰脸上,怒道:“你想做什么?” 玖兰的身子在风中僵立,他低头站着,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一句。 莫离“噗哧----”的一声喷笑出声。 四海心慌的看着他二人,悄悄后退了一步后,忽然扭头狂奔起来! 玖兰一惊,抬头叫道:“上……四海!” 四海头也不回,一路狂奔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自己身上的力气都用完了,才停了下来,捂着胸口呼呼的喘气。 那个玖兰果然是个色鬼。怪不得会因为偷看仙子洗澡而被抽筋剥皮呢。 四海这么想着,抬起头,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四周树木掩映,古柳长堤,桥下的一方池塘内,长着数株才露尖角的小荷。 茅屋房舍俱无,唯柳色夹道,依依可怜。 四海踏上石桥,迎面走来一牵着黄牛的小儿。 借问牧童酒家何处?遥指林中,道杏花村处,那里人家有。 四海询着指点过去石桥,过了桥下的一片柳树林,便见着了几户人家,再往前行半晌,依稀可见城镇的模样。 街道两旁,货郎村妇忙着买卖货物。路摊油锅里泛起的香气阵阵飘来。 四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才想起自己许久没吃东西,早已饿了。 街边的摊位上,一个卖包子的铺子新出了一匣包子,腾腾的冒着热气,四海走上前。摊主是个略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见四海过来,忙招呼的殷切,笑道:“姑娘,刚蒸好的包子,热乎着呢,您要几个?” 四海道:“两个。” 第二十三章 百里容的恐慌 “好勒。”那摊主答应着,伸手就要去抓匣内的包子。四海见他方才刚低头整过炉内的火,手上不干不净的也不洗一下就要伸手拿包,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道: “慢着。” 那摊主不解的抬头,道:“姑娘?” 四海看着他,顿了顿,道:“不用你,我自己来就好。” 那摊主这才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缩回手,双手下意识的在自己的脏围裙上蹭了两下,道:“是,是,那姑娘自己来吧。” 四海也不答话,伸手拿了两个包子,用纸包了起来,扭头就走。 那摊主怔了怔,忙叫道:“哎,姑娘,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四海一愣,回过头来,道:“哦,对不起,我倒忘了。”说着伸手到腰间荷包取钱,可一摸之下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离山之时本就没带钱,这几日里的吃喝用度全是玖兰在卖单,当下不由一头冷汗,尴尬道:“那个……我忘记带钱包了……” 那摊主闻言眉毛一挑,声音也不自主的拔高了几分,道:“没钱你吃什么包子啊?来来来,包子还我!赶紧的。” 四海皱紧了眉头,但又无话可说,只得依言放下手中的包子,转身离开。 街边酒楼林立,阵阵肉香酒香随风飘散。回头重重烟柳,淡云暮烟。 四海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与师父一同在天山的日子。那时自己从来都不用为任何生活琐事烦心,师父总会将自己的一切打理得妥妥当当,一起上街时,但凡有什么东西自己多瞧了两眼的,那么第二日,这样东西一定会出现在自己窗前的画台上,哪里像现在一样因着两个包子挨人冷眼的呢? 四海眼中发酸,抬起头,见路旁的楼栏上,卧着两只白鸟,相依相偎。 屏山半掩余韵袅,初夏时节,微风之拂轻尘,小荷之扇幽香。 伊人一去,天山万里,音容阻隔。绵绵相思,何时能已? 揉了揉眼睛,四海加快了脚步。刚行了两步,冷不防从空中掉下一物刚好砸中头顶。 四海摸摸脑袋,瞧了瞧地上不觉大怒,那方才从空中丢下的,却刚好是一块被啃得一干二净的桃核。四海抬头看了看头顶,那里窗子紧闭,是一家酒楼的二楼靠窗位置。 四海想着要早日找着师父,不欲招惹麻烦,忍了忍,继续往前时,头顶却又“噗”的飞来一物。 四海这次有了防备,那东西一来,立即一个转身躲了开来,顺手将那物捞在了手里,一看之下又是气得青筋暴跳,却是一块烂香蕉皮。 四海狠狠的将手中的东西丢在地上,抬头去看时,那扇窗户立即“啪”的一声关上了。 四海铁青着脸色往楼里便冲,店小二见有人进来,忙上前招呼,道:“客官,您是住店还是打尖……哎?客官?客官!!” 四海不理会身后的呼唤声,径自冲上了二楼,果然看见了那张笑得很是欠揍的脸。一旁的玖兰看见四海上楼立即站了起来,紧张的道:“四海,你,你来了。” 四海没有理他,沉着脸看着莫离,莫离笑着将手边的点心盘子往外推了推,道:“方才点的,是你最喜欢的桂花糕,不尝尝么?” 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咽了回去。四海看了看盘子里装摆得整整齐齐的糕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默默的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莫离拿起一块糕递过去,笑得阴险,道:“跟着我,保你吃得好穿得好。” 四海眉毛抽了抽,没吭声。 玖兰也在位子上坐下,看了看四海,一脸的欲言又止。莫离瞧了他一眼,推开了一旁的窗子。 窗外,初夏的风带着股荷叶的清香飘进窗内,莫离皱了皱眉,复又将窗关上了。 四海塞了一嘴的糕点,含糊问道:“为何要关窗?打开不是挺好的么?” 莫离道:“没什么?只是看到恶心的东西罢了。” 四海奇道:“什么恶心的东西?” 说着推开窗子向外探视。 山外烟村一两家,小桥之下,芙蓉出水等多时。 四海回过头,道:“没什么恶心的东西呀?” 莫离笑得鄙夷,道:“你那双眼睛自是瞧不见的。” 四海道:“那是何物?” 莫离拿扇子指着楼下不远处的一片荷塘,此时夏日刚至,小荷初露,荷塘内飞着几只蜻蜓。 莫离道:“那里,瞧见了么?” 四海道:“瞧见了,不是荷花么?” 莫离道:“对,就是荷花。” 四海皱眉道:“荷花?那有什么好恶心的?” 莫离笑着凑近四海的耳朵,道:“荷花不恶心,那水里的东西可恶心着呢!” 莫离说完忽然手指屈伸,一道天闪转眼在荷塘内炸开,同时引来了一声尖叫! “啊----” 四海听那声音无比的耳熟,却一时之间想不出在哪里听过。 莫离笑道:“小妖精忒大胆,本公子非给她点苦头吃吃不可。” 说着又要动天闪,劈那荷塘。荷塘内一声惊呼,道:“四海!不要!快救我呀四海!” 四海全身一震,猛得站了起来,撞翻了椅子也不自知,她望着那荷塘,颤声道:“是她……” 说着也不顾莫离诧异的眼神,玖兰的阻拦,直冲下楼,向那荷塘奔去。 跑近那荷塘,更闻得幽香阵阵,耳中听得蜜蜂喧。荷叶尖上,蜻蜓悄立。 四海着急的在荷叶之间观看寻找着,叫道:“喂,你在哪里?出来。” 荷塘内静寂无声。 四海道:“你若不出来,等我找着你,定要你好看!” 话刚一落音,一只手猛得从水里伸出,抓住了四海脚裸,那人也从水中冒出头来,惊叫道:“别,不要,四海,我出来了!” 四海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道:“你怎么成这样子了?”想了想又上前瞪着那人,道,“我不管你如何,我师父呢?他在哪里?” 百里容一脸的惨白,嘴唇青紫,双眼惊吓过度般瞪得很大,她伸手拉着四海的群角,语无论次道:“四海,你要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看在我与你娘交好的份儿上,你救救我!” 四海摇摇头,道:“这些慢慢说不迟,你先告诉我,我师父呢?我知道他是被你带走了,你别想骗我!” “你师父?”百里容的表情有点茫然,“你师父?什么你师父?” 四海怒道:“你还想骗我么?你将我师父抓走!想让他与你拜堂成亲!你当我不知道么?” 百里容的双眼慢慢的出现了焦距,脸上渐渐出现了慌乱了和惊骇的表情,她狂乱的摇着头,道:“不,不!他不是你师父!他要杀我!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四海你要救我!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四海,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四海!” 四海听得一头雾水,模糊道:“我……我师父要杀你?怎么可能?” 师父一介文弱书生,而面前的百里容却是个有着千年道行的妖精,师父要杀她?要杀一只千年蛇精? 百里容双手紧紧的攥着四海的衣角道:“是真的!我是关了他几天没错,起先他不吃不喝,我没有办法,就骗他说你已经死了,想让他死心,可谁知道……谁知道……” 四海一把抓住百里容的衣襟,喝道:“知道什么?!” 百里容刚要说什么,望了望四海身后,下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四海回过头,见莫离和玖兰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 莫离看了看百里容,然后看向玖兰。 玖兰看了看四海,将脸别到了一边,低声道:“要不,先把她带回去再问吧,在这里太惹眼了。” 四海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三人带着百里容回酒楼要了一间房,百里容换了干净衣服后,才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那时,他又不肯喝药,而且因为我的推托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在我那里。我强行喂他喝药,可刚给他灌进去,他就又全吐了出来。我没有办法,他老是不死心,我就……就……”说到这里百里容心虚的偷偷看了四海一眼,停下不说了。 四海压着自己心头的火气,沉声问:“你就什么?” 百里容顿了顿,道:“我就告诉他,你已经被天山下的老道士杀死,尸骨被他们练成了丹药。” 四海脸色难看,瞪着百里容。 百里容慌道:“我也不知道他听了之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当时他整个人都变了,周身的气场令人觉得不寒而立!当时整个天空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我……我好害怕……就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空当逃走了!”说着,又上前拉住了四海的衣衫,道,“四海,你一定要救我,这几天我一路逃来,老是觉得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跟着我,肯定是他!他不会放过我的!四海,你去跟他说,你没有死!要他放过我吧四海!” 四海一把甩开百里容的手,怒道:“你胡说八道!我师父好好的,怎么会变成你说的那样?定是你不想要我找着我师父故意编故事骗我!” 百里容摇着头,急切道:“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想摆脱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怕你找到他?四海,你一定要救我!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救我呀四海!” 四海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还是忧。 喜的是师父平安无事。 忧的是依着百里容的说法,师父……可师父怎么会变成那样呢?竟让这个千年的老妖精怕成这样? 可能么? 四海看着百里容,道:“我不知你的话是真还是假,我要你跟着我去找师父,若我师父当真没事,我自会帮你向他求情。” 百里容惊恐道:“不,我不能见他!” 第二十四章 你违约了 谢谢红河金字塔的打赏! 以下是今日的更新!筒子们,新封面好看么么?自己弄得哦~ 四海冷声道:“那好得很,你现在就离去,但你所说的事就别指望我会帮你了。” 百里容想了想,犹豫道:“若我跟着你,你果真会向你师父求情么?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好,那我便答应你,跟你去找你师父。” 四海点点头刚要说话,她身后一直没吭过声的玖兰犹豫着上前,道:“四海,你果真……” “四海决定了的事肯定是没得改了,是吧?四海?”莫离摇着扇子打断了玖兰。 四海看着他,点了点头。 玖兰眼神一黯,不再开口。 四海看了看玖兰,只觉得这人变得奇怪透顶,若是以前,他要是有什么与自己不相同的意见,最后一定是要自己听他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即使是恐吓威逼他也再所不辞。而他像这样的莫名其妙的听话,似乎是从天劫之后才开始的。 莫离看四海望着玖兰发呆,嘿嘿一笑,用扇子遮着半边脸,笑道:“四海眼睛瞪得铜铃一般,是看玖兰俊俏得很么?” 玖兰闻言一怔,抬头见四海果然盯着自己,赶紧撇开了头,脸上已经红了一大片。 四海又急又气,红着脸向莫离道:“你胡说什么?他俊不俊俏干我何事?” 莫离笑容一收,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是,是不关你的事,爱美之心人人皆有,你只不过多看了他两眼,不妨事的。” 四海脸憋得通红,待要说话,又恐莫离趁机又来取笑,便转过头,向百里容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跟着我找到师父,我自会帮你。” “好,我答应你。”百里容连忙点头,道,“四海你一定要救我。” 四海点点头。 当日,四人在酒楼里住了下来。 “瞧那小蛇精的样子倒真不像是说谎,看来,你师父果然已经不在她那里了。”莫离摇着扇子,话虽是对着四海说的,但他目光却一直盯着玖兰。 玖兰站在四海身后,面有忧色。 莫离微微一笑,收回了视线,看向四海,道:“四海,你可想知道你师父现在何处?” 四海心中一喜,道:“我当然想,莫非你知道我师父的下落?” 莫离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玖兰身子一晃,目光凛冽的向莫离看去。 四海忙道:“何人?那个小瞳么?” 莫离无视玖兰的足已杀人的目光,笑眯眯道:“非也,非也,你上次是如何知道你师父在百里容手中的?你可还记得么?” 四海一怔,随后欢喜道:“是啊!可以让玖兰帮忙找的!”说着回过头,向玖兰道,“玖兰,你可愿帮我么?” 玖兰脸色一白,紧紧的抿了抿青白的嘴唇后,小声道:“我,当然是愿意的。” 四海位于玖兰下方,自是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但她却选择了视若无睹,笑道:“谢谢你,玖兰。” 莫离眉毛一挑,望向四海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轻鄙,但那神情瞬间便被笑意取代:“那四海,你现在就请玖兰替你看看你师父在哪里可好?” 玖兰猛的抬头恨恨的瞪着莫离,莫离笑眯眯的回视回去。 四海急道:“对,对,玖兰请你帮忙,现在就看看我师父在何处可好?” 玖兰收回了视线,低头道:“是。” 他伸手入怀取出白玉,手指在房中空地上虚画一圈,四海见状,立即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玖兰手指顿了顿,低声道:“要以至亲之人的血,方可找到要寻之人。” 四海点点头,迫不及待的催促道:“我知道了,你快快割吧。” 玖兰眼中一黯,垂敛了眉目,道:“是。” 鲜血,顺着指尖滴在洁白的玉面上。 四海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不住滚动的气流。过了一会儿,鼻尖忽然闻到一股荷叶的清香。四海睁开眼,只见自己正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荷花之中,花叶之间蜂飞蝶舞,间或听到一两声蛙鸣。 四海动了动,脚下一阵摇晃,原来自己却是在一只扁舟之中。 烟波回首天涯远,我自浮舟入梦乡。 四海向周围望了望,却并未见到陌玉身影,别说陌玉,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日暮湖山人独立,夏风清至惜红衣。 四海漾起扁舟,在轻风花径中穿过,明知陌玉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却仍是叫道:“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师父!” 四周除了蛙声,一片静寂。 没有人回应,更没有人声。 游遍芳丛,回首惊夏幕。 偏是芙蓉水澄明,来往无人香暗生,我欲将船衣胜雪,相逢恐是不相迎。 遍布的荷花丛中,一座建在这水面之上的小亭慢慢显露了出来。四海慢慢划船靠近。 琴落倚门闻客声,燕飞出亭擦水迎。 四海被那只贴面飞过的燕子吓了一跳。再回过神时,那原本只摆着一座古琴的亭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人。 那人衣白如雪,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被一根发带系住发梢,静静垂在胸前。他在摆了琴的桌子上放上了笔墨纸砚,那古琴在桌上占地颇大,那人皱了皱眉,忽然执起那琴随手掷进了湖里。 琴身入水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四海的衣裙后,静静的沉入了清可见底的湖水。 四海看着那人心中“呯呯”直跳,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人,口中喃喃道:“师父……是师父……” 流水自潺潺,幽人独未还。 但看闲花静水,谁是此间赏莲人? 四海静静的看着陌玉铺开画纸,提笔作画,这本已看了好几年的场景此时再次回到眼前,眼睛竟不由自主的湿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陌玉作了会儿画后,提笔静站在桌前,只盯着桌上画纸出神。 一阵凉风乍起,卷着陌玉面前的画作盘旋到了半空。那画纸在风中铺展开来,但见纸上红衣似火,如花的女孩俏丽难言,她脸上的笑容,美好得好像不曾沾染这凡尘俗气。 此岸看彼岸,波上烟痕淡。 四海用力的捂住了嘴,险些溢出悲声。 那张画在风中轻轻飘了一会儿后,突然燃烧了起来,由画纸的一角,慢慢燃至全副画,只见无数朵胜开的芙蓉上方,那张纸慢慢的燃烧,冉冉升起,最后带着仍未燃尽的碎屑,静静落进了水中,跌落到四海船前。 四海心下吃了一惊,抬头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亭上的陌玉。 陌玉果然像上次那样看不见她,他只低着头,看着落在水中的画儿暗自出神,脸色有些苍白。 花已飞,鸟已飞,夕阳落尽,亭中游人独未归。 四海将船划近了些,这样就可以在不甚明朗的光线下更加看清陌玉的表情。 花坞歇流莺,听月莲亭边。 陌玉仍然在亭中出神,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紧锁。 四海想再近一点时,眼前的场景忽然交错,人已回到了客栈房中。 玖兰将她从地上扶起,垂首道:“……见着你师父了么?” 四海点点头,想起那张无火自燃的画纸,犹豫了一下,道:“见是见着了,只是……有点奇怪。” 玖兰立即道:“什么奇怪?” 四海一眼扫了过去,玖兰复又低头,道:“对不起。” 四海皱了皱眉,道:“也没什么的,你为何道歉?” 玖兰刚要说什么,莫离在旁不耐烦的打断,道:“好啦,好啦,四海,可知你师父现在何处么?” 四海怔了一下,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是在一个长着很多莲花的地方。我却看不出是哪里。” 莫离挑眉道:“长着很多莲花的地方?现在夏季已至,长着很多莲花的地方比比皆是。” 四海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 玖兰看了看窗外,回身将房中床铺好,回头向四海道:“四海,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着,明日再想办法吧。” 莫离斜眼看着玖兰,折扇子一点指向他,笑道:“睡前这句,说得当真亲切。” 四海脸皮一抖,就要反驳,可莫离像是有感应似的立即站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我也困了,回房睡觉。”说完便逃了回去。 四海看了看身边的玖兰,开口道:“天色已晚,玖兰你也回房休息吧。” 玖兰点头道:“好。”身体却没动。 四海皱眉头道:“可还有事么?” 玖兰猛的抬起头,看着四海,眼中暗流涌动,道:“你说的,若我能找到你,你就随我走的,如今我找到了你,你却将此事忘了么?” 四海一愣,道:“我忘了何事?” 玖兰的头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将自己胸前的衣襟猛的扯开。四海吓得后退一步,惊叫道:“玖兰你又想干什么?” 玖兰上前一步,四海惊叫着想逃,却被他轻易扣住了手腕, 玖兰将她的手硬按在自己胸膛,那里有一道白色的龙鳞,光滑且冰凉。 “这是你给我的。忘了么?” 四海想抽回手,但玖兰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不由怒道:“放开我!” 玖兰没动,他看着四海,眼中满是令人惊悚的情意,道:“若我放开,你便跟我走么?” 四海挣扎着,道:“跟你走?去往何处?去找我师父么?” 玖兰眼中一冷,手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几分,道:“你为何要提他?” 四海趁着他力气放小,用力挣脱了束缚,后退两步,道:“我本就是为了找到师父才和你一起的,你说我为何提起他?” 玖兰脸色一白,喃喃道:“你……还是一样那么残忍。” “她一遇到她那个画仙师父的事就会变得毫无人性,玖兰你难道此刻方知么?”房中四海二人闻声齐齐回过头,见莫离正倚在门口,见到他们回头,微微一笑,一张可倾天下的俊颜在月色中散发着无可比拟的艳光。他眼波微转,看向玖兰,轻声道:“玖兰,你违约了。” 玖兰身子一僵,道:“是你一直教唆四海去找她师父在先,怪不得我!” 莫离微微一笑,很是倾城,道:“我又怎会怪你?” 玖兰立即转过身,挡在四海身前,道:“你想怎样?” 莫离这次却不再笑了,他右手微动,原本的折扇在手中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散着的金光的光束,道:“你猜猜看,我想怎么样样?” 第二十五章 莫离 这时,莫离的衣服突然无风自舞,长长的头发在风中纠结,他冷冷的看着玖兰,道:“闪开。” 玖兰道:“莫离,你敢。” 莫离的脸上绽放了一个诡异的笑,道:“若是以前,我或许会有些顾忌,但你现在天劫刚过,灵力消耗得那么严重,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玖兰脸色铁青,道:“若你敢动她,他日我必定不会放过你!” 莫离冷哼一声,怪声怪气道:“那就等到那日再说吧!”话一说完立即一掌推出! 玖兰抓起四海的手躲闪开来,莫离一招未中,顿了一顿,却不再出手,回头望着四海道:“你跟我走吧,你放心好了,玖兰永远都不会帮你找到你师父。你跟我走,我帮你找你师父,找着以后,就永远待再他身边,然后找一个没人找得到你们师徒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再也不要出现。” 四海看着莫离,有点动摇了,道:“你知道我师父在哪里?” 莫离道:“世上无难世,只怕有心人,你跟我走,我保你找到你师父就是。” 四海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但玖兰的手将她握得死紧,四海抽了抽手,没动,不由皱眉道:“你放开我。” 玖兰脸色白的可怕,道:“我放开你,你还会回来?” “你不愿帮我,我为何要回来?” 玖兰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道:“你为何只想着找你师父?” “我本就为找师父而来,这些你我不是心知肚明么?” 玖兰一怔,望向四海的眼神开始涣散。手劲儿也松了些,四海趁机一抽手跑到莫离身前,道:“我们现在就走么?” 莫离看了四海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玖兰。 玖兰怔了半晌,抬头看向四海的目光开始变得冷而犀利:“若你执意要走,我便杀了苏陌玉。” 四海一听,惊怒交加的望向玖兰。 玖兰被她用那种目光一看,眼中受伤的表情一晃即逝,他双眼一转望向别处,不去看四海,却仍固执的道:“若你非要离开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师父的。”迟了迟,又强调性的加了一句,“绝对不会。” 莫离不屑一笑,道:“你敢么?那时候你没胆子做,现在就敢了?” 玖兰身子一僵,一字一顿的道:“就是因为那时没这么做,所以现在我才会这么后悔。” 莫离看了眼四海,道:“你果真做了,她可是会永远记恨于你的。” 玖兰看向四海,刚好见她正一脸愤恨的望过来,心中一颤,道:“被她记恨着,好过她心中没我。” 四海气得上前一步,直问到脸上:“玖兰,我与你宿无仇怨,如今你天劫已过,却为何要这样对我?” 玖兰猛的回过头,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为难,只是……你要离开我,我没有办法,我……” 莫离打断了玖兰,道:“四海你是要跟我去找师父,还是留下来?” 四海看着玖兰犹豫了一下,也只一下就立即转过身走向莫离,道:“我们走,若他当真伤害师父,我也是不活的。” 莫离闻言眉毛一挑,看向玖兰。 玖兰颜色雪白,身形一晃差点摔倒。莫离摇着扇子笑道:“哎哟,老泥鳅天劫刚过,这身体可得好好保重。” 玖兰抬头目光狠厉的望了他一眼,莫离眉角一抽,下面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四海率先开门走了出去,莫离看了眼面如死灰的玖兰,摇着扇子跟了上去。 四海一口气直冲到大待上,一直到客栈都已看不见了,才回过头向莫离道:“我们现下去……啊----!!” 四海惊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身后的莫离颤声道:“你……你……” “啊!对不起对不起!”莫离一边道歉,一边把刚才从眼眶中猛的弹出来的两颗眼珠子重新安回去,道,“这玩意儿不听话,吓着你了。” 四海嘴唇直哆嗦,道:“那……那是……” 莫离怔了一下,道:“哦,原来你不知道啊?”说着将罩在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道,“这是白天的时候我街边买的,怎么样?有趣吧?” 四海看了看递到眼前的面具,原来是一副路边货摊上摆卖的给小孩子的普通鬼脸面具,面具倒没啥吓人之处,只是那两颗眼珠子在触动某个机关之后,会突然之间弹出来吓人一跳。 四海脸皮僵了僵,道:“嘿嘿……有趣。” 莫离看了看身后,拿把折扇遮着脸道:“四海,我们得快点了,不然等会儿那老泥鳅发完呆追来,可麻烦的紧。” 四海一咕噜从地上爬起,道:“那我们快走吧。” 莫离一张好看到极致的脸笑得奸诈无比,道:“好。” 四海见他笑得阴险,刚要开口说话,冷不防脚下一空,人已被莫离挟到了空中。 夜晚的空中,繁星无数,清风吹得发丝胡乱拂到脸上,四海从空中向下望去,只见月光下的地面,看去一片朦朦胧胧,间或闪着一两家灯火的微光。 牵星揽月,御风而翔。 四海向莫离看去,刚好莫离也回过头来看她,他的眼睛在星光下尤其的闪耀,好像天边最亮的那颗星。 莫离笑道:“好玩吗?” 四海因那笑容呆了呆,“哦”了一声。 莫离轻声道:“四海,放过玖兰吧。” 四海没有听清,道:“什么?” 莫离笑了笑,道:“没什么。” 六月的风,间或六月的雨。 雨点打到四海脸上时,她抬头看了眼莫离,道:“下雨了。” 莫离点点头,看准了云头之下依稀是城镇模样,便带着四海飞落而下。 脚一触地,雨就下得更大了,四海用袖子遮在头顶跑到路边屋檐下避雨。 回过头,莫离仍站在原地不动,便向他招手道:“不过来躲一下么?” 莫离收回望向半空若有所思的表情,笑道:“好。” 这雨来得又急又快,两个无法再走,只得在这城中客栈之内住了一夜。 次日,四海一觉醒来却找不着莫离,慌忙跑下来问,客栈的小二却道从未见他走出过房门,四海正在无措,却见莫离摇着折扇从大门外跨了进来,神态甚是潇洒。 四海上前怒道:“大清早的你去了何处?” 莫离笑道:“睡醒之后无事可做,方才出去转了转。” 四海皱眉道:“好歹也该留个话,省得别人担心。” 莫离凑近四海,轻声道:“担心我独自跑了,没人帮你找师父?” 四海瞥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莫离一笑,在大堂内一角落的空位上坐下,向四海招手道:“我方才出去半晌,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你来帮我看看,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四海也上前坐了,叫了小二要了豆浆,包子等早点。 四海看莫离面色不太好,便道:“怎么?你昨晚没睡好么?” 莫离瞟了眼四海,笑得不三不四,道:“有如花美人住在隔壁,叫我如何安心睡觉?” 四海瞪了他一眼,也不好再问,只说:“我们去何处找我师父?” “还未想好,且看看吧。” 二人正说话时,小二已经将早点上齐,离开时手肘一不小心撞了一下莫离的肩膀。 莫离脸色一白,豆大的汗滴顺着额角滑了下来。 四海刚咬了一口的包子,就这么顿在了那里,看着莫离惊讶道:“你怎么啦?” 莫离勉强一笑道:“想来昨夜你太重了,将我累得过了头,加上又没睡好,所以至此。” 四海白了他一眼,伸手探他的额头,道:“别是昨天淋了雨,发烧了吧?” 摸了摸,又缩回手道:“不烧啊。” 莫离笑道:“你别管我了,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 四海道:“那究竟要去何处?” “先回天山看看吧,杭州的西湖,此刻只怕也已经满是莲花了。” 四海点点头,道:“对,我怎么没想到?师父说不定就在那里等着我呢。” 莫离一笑,不再说什么。 第二十六章 清风明月 二人用完早点出发去杭州,下过雨的道路满是泥泞,四海的一双红绣鞋上全是泥点子,不由抱怨道:“你为何不像昨晚那样带我飞去呢?这样的话得走多久啊!”正说着话,脚下突然一歪,人已滑倒在了泥地里,鲜艳的红衫在泥水里被染成了一片,头发上也满是黄泥。 四海愣了愣,沉着脸从泥水里爬起。莫离上前扶了她一把,道:“路滑,小心些。” 四海一把甩开他的手,用尚算干净的袖面擦了擦脸。一言不发的继续赶路。 莫离挑着眉毛“哼”了一声,道:“你这女子难缠的紧,真不知你那个师父和玖兰两人如何会看上你的。” 四海憋着气,道:“这你就要问他们了,如我这等女子,又怎会知道他们心中是如何想的?” 莫离笑道:“这主意好,若能找着你师父,我定要向他好好讨教讨教。” 四海忍着气不吭声,只管向前走。 莫离边走边调侃四海,间或时不时的向天空望上两眼,神色间满是戒备和不安。 四海奇怪的往天空看了一眼,道:“你老探头探脑的往天上瞅什么?”想了一想,不由惊道:“莫非玖兰赶来了么?” 莫离摇摇头,道:“我看今日天气明朗,应该无雨。” 四海撇撇嘴,道:“你不说算了,很稀罕么?” 莫离笑道:“就是不稀罕,在下才不敢污染姑娘圣聪。” 二人走了整整一天,天黑前没能找到可以投宿的地方,只得在一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庙内歇息。 那庙似乎荒废已久,四周遍布厚厚的蜘蛛网,地上积着层层的灰尘。 莫离一把将庙门推开的瞬间,飞荡而起的灰尘立即将二人呛得咳了起来。 四海一手扇风一手捏鼻的走了进来,道:“这地方也太脏了,咱们还是换个像样点儿的地儿吧。” 莫离被呛得咳嗽了半天,方道:“甚好,甚好,那就请四海离去另寻像样的栖息之所,将这不像样的破庙留给在下一人吧。” 四海瞪了莫离一眼,不再说话了。 莫离在庙内正中的空地上生了堆火,又用庙内堆着的稻草铺了张床,让四海先睡,自己在火堆的对面坐下了。 四海在草堆上躺了一会儿,想着师父,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扭头看见莫离也没睡。莫离抱膝靠着庙内柱子坐着,若有所思的望着庙门外暗沉的夜空,火光映在他那无可挑剔的完美俊颜上,泛起一层红光。 四海隔着不住蹿动的火苗,怔怔的看着莫离的脸。那是一张足以颠倒红尘的脸,这样的男人,任何一个女人应该都会为他心动吧?而此刻,这男人的眉头却紧紧的皱着,似乎有什么难题正在令他为难。 四海望着莫离,不自觉出了神,过了许久,莫离才察觉出四海的视线,转眼望去,正好对上了四海的双眼。四海一惊,又是羞恼,又是尴尬,忙闭了眼睛装睡。感觉到莫离的双眼在自己脸上停留了许久才转离,四海才暗自松了口气。 就这样两人一夜无话,到快天亮时,四海才小睡了一会儿,但她却立即又被莫离拍醒。 四海揉着眼睛坐起来,模糊道:“你干吗?” 莫离抓了三两把沙土掩灭了火堆,一把拖起四海道:“快走,有人来了!” 四海被他扯得脚步不稳,嘴里胡乱道:“有人来?那又怎样?你为何如此害怕?” 莫离不语,拉着四海躲在了庙内破败的观音像后,紧张的看着门口方向。四海又要说话,却被莫离捂住了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股凉风灌了进来,带着夏日特有的蝉鸣。 “噗!这里还真是有够脏的啊!”一男子声音在庙内响了起来,夹带着拍打衣服的声音。 “这里荒郊野外你就别抱怨了,总比露宿在外的好。”另一个略为低沉的声音道。 “啊,这里有铺好的草床……嘿嘿。”起先的声音惊喜的一叫,躺到了草堆上,道,“唉,你说,我们这次真能找得到宫主么?” 另一个声音沉吟了半晌,方道:“若无意外,宫主应该就在那里。” “其实,谁知道宫主是不是还真的活着呢?说不定早在那时候被……” “清风!你少胡说!”那个较为低沉的声音突然喝了一声,道:“按宫规说这种话可是死罪,你忘了么?” 那个叫清风的没有再吭声,半晌才冷笑道:“是,你伟大!我自从入了宫从未见过宫主面容,宫里的长老们说宫主在闭关修炼,哼,真当我是傻子么?苍央宫根本就是一座空殿,哪里有什么狗屁宫主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四海觉得在听到“苍央宫”这三字时,身边的莫离身体明显一怔。 那个低沉的声音怒道:“清风,你竟不遵圣谕,私入禁宫!” 清风“嘿嘿”一笑,道:“可我那也是听了传闻之后,忍不住想要去瞻仰一下咱们宫主三界第一的风采嘛!”后又“啧啧”叹道,“哪里知道,原来所谓的宫主闭关,只不过是个幌子,而那个在所有人眼中神秘非常的苍央宫,也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宫殿而已。” “清风你闭嘴!亵渎圣殿,这事若是传到旁的人耳中,看你能有几条命够长老们发落!” 清风的声音突然冷了八度,阴恻恻道:“既然出来了,你以为我还打算要回去吗?” 另一个声音怒道:“你想做什么?” 清风语音带笑,道:“明月,我们出宫时,飞鸟大护法召你前去,可是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明月一惊,道:“你想做什么?” 清风笑道:“我知道,那是昔日太上老君留给宫主可增长法力的仙丹,对么?” “不!”明月的声音里明显有点惊慌,道,“飞鸟大护法叫我前去,只是交待一定要找回宫主,并未有什么东西!” “哦?是么?”清风道,“那你便将你那个每日像宝贝似的藏在怀中的瓶子,拿出来给我瞧瞧。” 明月矢口否认,道:“哪里有什么瓶子?你看错了!” 清风道:“明月,你入宫时日不短,可曾见过宫主?” 明月道:“未曾见过。” 清风笑道:“那就是了,我曾私底下问过,但凡我们这种宫人,几乎都没见过宫主出现过,所谓的宫主,说不定是长老们杜撰出来蛊惑人心的。” 明月道:“胡说!宫主是确有其人,此事还能做假?” 清风不以为然,道:“那可不一定。明月,不如你将那仙丹拿出来,我们二人平分了,有这仙丹助力,你我二人必可早日飞升成仙!” 四海听了他们的谈话暗暗吃惊,原来这两人,竟不是凡人。四海从观音像后,悄悄探头来看,借着星光,只见破庙之内,站着两个白衣人,衣饰装扮,别无二致。虽看不清脸面,但光看身影便可猜出二个皆长得清秀俊俏。 明月惊得后退两步,似乎愤怒之极,道:“清风,长老们待你不薄,你竟包藏祸心!” 清风璨然一笑,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清风,你想想,若我们如此在宫中清修,也不知何日才能成仙,但若你我二人有了仙丹,那进境,自不可同日而语。” 明月冷声道:“以你这般奸险小人,只怕到时天界未必肯收你!” 清风顿住,声音开始变得阴狠,道:“如此说来,明月你是不肯交出仙丹了?” 明月“哼”了一声,道:“仙丹是飞鸟护法交与我的,那是宫主之物,你也配要么?” 清风表情不定,过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明月哥哥,我知错了,我原是和你说笑的,你可别在意。” 明月站在一旁没动,只看着清风。 清风道:“如你说的,长老们待我不薄,那年我在长白山中险些被一只黑熊精撕碎,还是蝴蝶护法将我救回,我又怎么会忘恩负意,窥视仙丹呢?” 明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就好,也不枉了咱们的情份。” 清风笑道:“是。” 明月点点头,道:“那便休息吧,你我明日还要赶路。” 清风应了声,便在草铺上躺下了。明月坐在火堆的另一边,抱剑而眠。 四海见已无甚好看的,便将头缩了回来。一旁的莫离看了看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过了也不知多久,四海坐在观音像后就要睡着时,庙内突然响起利器入肉的声音和明月的惨叫:“啊……清风你……” 四海吓了一跳,刚要伸头去看,却被莫离拉了回来,四海向莫离瞪去,莫离向她轻轻摇头,脸色白得可怕,额上满是冷汗。 四海一惊,忙伸手去探,莫离的额头温度惊人! 四海缩回手,望向莫离,用嘴型向他道:你发烧了? 莫离看了她一眼,摆摆手,没有吭声。 与他们二人隔了一座观音像的清风在庙内笑得异常变态,道:“明月,我本想留你一条性命,让你与我一同成仙,可你不愿,那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又是一声利器刺入皮肤的声音和明月痛苦的闷哼。 第二十七章 情动 “清风你……你这奸险小人,若被四位长老护法得知……你必活不过三日。” 清风笑道:“所以就要委屈明月你来背这个夹带仙丹私自己潜逃的罪名了。” 明月颤抖的声音里说不出的愤怒,道:“清风……你,你敢毁我名誉,我……” 清风道:“都已经要死的人了,还要这清白做甚?反正你死了,什么都已不知道了,不是么?” 又是利器刺入皮肤的声音。 清风道:“明月,你安心的去吧。” 四海听得明月又挣扎了几下,但他似乎被人捂住了口鼻,连发出的声音都说不出的沉闷。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衣襟发出的“簌簌”声,四海偷偷看去,见清风从明月的尸体上摸出一个白玉瓷瓶,他将那瓶收入怀中后,又将明月的尸体从庙中拖出,到庙外空地上掩埋。做好这一切后,他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并无人发现,就快速的离去了。 四海看得心惊肉跳,道:“这个清风好狠,竟下如此毒手!” 一旁的莫离虚弱道:“在这方面……有时候你与他不相上下。” 四海又气又怒的回过头,刚好看见莫离的身体直直的向下倒去。 四海一惊,连忙伸手去扶道:“怎么了?烧得很厉害?”手刚一碰到莫离肩膀,他的身体立即一颤,闷哼一声,脸更白了几分。四海吓了一跳,忙又松开手,莫离“呯”的一声,撞在地上,肩膀的衣服上有红色的血液开始蔓延开来。 四海乍着两只手站着,慌道:“这……不怪我,我只是碰了一下它就那样了……不是我弄的。” 莫离被四海这么一摔,似乎生气了,就着倒下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趴着。四海连着叫了两声他都没反应。四海估计这个平时臭屁得不得了的老凤凰这次气得不轻。 她上前将莫离扶了起来,从破露的屋顶泻下来的星光太过微弱,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四海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想了想,将莫离从观音像后拖了出来,平放到草铺上,道:“我将我的位置让给你睡,你别气了。” 莫离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四海将火堆重新点燃,借着火光,可以看见莫离双目紧闭,竟是昏了过去。 四海吓了一跳,再摸摸莫离额头,触手一片黏腻烫手。想了想,就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一方手帕,倒了些水囊里的水湿了湿,盖在了他的额头。 莫离肩膀上的血一直往外渗,很是吓人,四海将莫离衣服扒下来些,发现他肩膀上竟不知何时受了伤,那伤口细且深还分成几条纹路,不像刀剑留下的,倒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似的。 那伤口看似上过药,只是被血给冲淡了,四海撕了一件自己的衣服,帮他把肩膀上的伤重新裹上了。 莫离昏迷中,一直喃喃的叫水,四海拿了水囊去喂,却是无论如何都灌不进去。要不理他,但他叫得实在心烦,又不能把他的嘴堵住,而且莫离嘴唇干裂,是缺水之状。 四海想起,那时在天山之上,师父缠绵病榻之时,也是喝不进药,还是自己捧着药碗,喝一口,再渡到他嘴里…… 四海看了看莫离,立即摇了摇头,那次是师父,这次别人,不一样的。 耳中又听得莫离迷糊不清的在叫水,四海忍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水囊,把心一横,自己喝了一口,将唇凑到他的嘴边,渡他喝水。 口口相接,莫离的唇有点凉,但却很软。四海乍一触到,心里有些发虚,莫离如此被她亲一口,也不知是她吃亏,还是莫离吃亏。 莫离喝了水,神智有些清明,睫毛动了几动后,缓缓睁开了眼,那时四海喂水正喂到一半,莫离一睁眼发现四海竟用这种方式让他喝水,显然受到了惊吓,全身一阵哆嗦后,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四海万万也没想到莫离竟在此时睁开了眼,也是吓了一跳,又是羞又是臊的将他的脑袋推开。跑到了火堆的另一边远远的坐着。 一夜无语。 次日清晨,莫离才缓缓苏醒了过来。一看到远坐在破庙另一端的四海,表情有些古怪。 四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二个尴尬了半晌。四海才道:“我们现在就走吗?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莫离伸手试了试额上的温度,道:“还是不要了,现在就启程吧。” 四海点点头,道:“好。”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包袱,二人又继续上路。 莫离脸色仍有些苍白,人看上去也是无比的虚弱,道:“等到了前面的城镇,还是叫辆马车吧!” 四海道:“好。” 二人行了半晌,到快要中午时,才见到一个山坳处有几户人家。 四海见莫离走得很是疲惫,加之囊中已无甚干粮可吃。便建议莫离停下歇息。莫离精神有点恍惚,点了点头。 四海扶着莫离敲响了一家农户的大门。自称是兄妹二人,到杭州探亲,兄长不甚染病,想借地方休息一下。 那户农家夫妇很是好客,立即将二人迎了进去。还将家中唯一的一张床让给莫离这个伤员住。 四海将莫离扶到床上后,莫离头一歪,倒在床上就又不醒人世了。四海向那对夫妇讨来了治伤的药膏,拆开莫离肩上的绷带,帮他厚厚的涂了一层。 莫离这一睡,就是两天,那位大娘见他病得厉害,就将那床专门给他用,自己与丈夫借住到别家去了。 四海对此很是感慨,一再诚恳的向二人道谢。 这小山村不过是三五户人家,一家来了客人家家都稀奇,再加上四海与莫离衣饰品貌非同寻常,引得那些村民不时的在院门外偷看,啧啧称奇,暗自猜测二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于是更加的恭敬,并免费送来了食物和清水,四海从莫离怀中摸出一锭白银要给他们充当饭钱和住宿费,那些人却仿佛没见过银子似的,惊呼一声,揉着眼睛大呼小叫道:“银元宝!我看到银元宝啦!”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接神仙给的东西,但对四海二人却是更加的热心。 四海无法,只得收起银子。 好在莫离的伤这两日恢复得很好,那些村民上山采来的草药还是很有效的。到了第三日,已经逐渐清醒了过来。 莫离醒来的时候四海正在屋外搭建的简易厨房里用那对夫妇给的火刀火镰打火做饭,却无论如何都打不着。正在焦急时,冷不防灶里的火“呼----”的一下自己烧了起来。四海吓了一跳,回过头,见莫离已经一脸鄙夷的开始打量着厨房内的简陋设置。 四海放下手中的火刀火镰,惊喜道:“你醒了?” 莫离看了看四海眼窝下这几日来留下有青色阴影,有些过意不去,道:“这两日,辛苦你了。” 四海一笑,复又回过头去摆弄灶中的火,嘴里道:“你先等等,饭马上就可以吃了。” 莫离不语,站在一边看她将腊肉切得细细碎碎,再加入两把粟米,熬得香香浓浓。不由心中一动,道:“没想到如你这般……”顿了顿,道:“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四海斜眼瞪了莫离一眼,道:“如我这般女子若再不会做饭,将来可怎么找婆家呢。” 莫离愣了一下,道:“婆家?” 四海边拿勺子搅着锅里的腊肉粥边随口恩了一声,道:“我又不想当老姑娘,当然要找婆家。”说着舀起半勺粥,闻了闻香味,回头向莫离笑道:“差不多了,你刚刚醒来,脾胃虚弱,还是吃粥最好。” 莫离望着四海有点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四海盛了一碗粥到一个海口大碗里,打算递给莫离时,半路上却又缩回了手,道:“你身子还未复原,还是我来拿吧。” 说着又盛一碗,端着出了厨房。莫离仍在发呆,四海回过头,皱眉道:“喂,你做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莫离回过神来,与四海一同回到屋内。四海将两碗粥摆到桌上,笑道:“好了,快吃吧。吃完后我再帮你换药。”说完,又皱着眉道:“你肩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呢?伤得好厉害,伤口也好深!” 莫离轻轻摇头,道:“也没什么,自己不小心罢了。” 四海点点头,知他不愿说,也就不再过问此事,只道:“你快吃吧,吃好了伤才能好的更快。” 莫离颇有些意外道:“我还以为你见我一醒就要催着我去找你师父呢。” 四海看了看莫离,略有些犹豫,迟了迟才道:“还是过两日吧,你身体要紧。” 莫离闻言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四海两眼。 四海被他一看,突然想起了破庙中自己以口渡他喝水的事,就怕他开口质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脸一红,眼睛瞟向一边,结巴道:“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莫离别开眼睛,淡淡道:“没什么。” 四海见他什么也没问,暗自己松了一口气。 两人就又在这小村中多耽搁了几日,这几天来,莫离整个人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不像以往那样动不动说些让人暴跳如雷的话,也不再那么的惹人讨厌了。但这样一来,却让已经习惯了他的聒噪的四海开始变得不习惯了。再过了两日,不知为何,莫离开始渐渐的躲着她,晚上的时候总是不回来睡觉,四海出去找,发现他就躺在门外的枯树的树杈上。 一轮皎白硕大的圆月,挂在光秃秃的树梢上,夜风吹过,白衣轻轻飘荡。那绝美的男人凭风半躺在一棵枯树之上,美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白皙纤长的手臂静静的垂在他的身旁,发丝飘动。白衣轻舞飞扬。 莹火虫陆续的聚集而来,分散在他的四周,不愿离去。 美得惊心动魄。 四海站在树下,怔怔的望着这令人窒息的画面。 莫离眉头微皱,缓缓睁开了眼睛。 飞扬的发丝中,他的眼神纯净的如同无害的小兽,在望向四海一瞬间的怔愣后,恢复了冷淡,道:“有事么?” 四海回过了神,道:“没,见你没回去,就出来看看。” 莫离皱了皱眉,道:“你回去睡吧,我就睡这里。” 第二十八章 仙人 这两天本书会出现在网页上方的推荐处第二本就是],大家可以直接点那里看,方便。 == 四海急道:“那怎么行?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万一再受了寒的话……” 莫离突然打断她,道:“你方才,把我当成了你师父?” 四海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顿了半晌,佯怒道:“以后不准你穿白色的衣服!” 莫离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后,慢慢的合上了眼睛,疲惫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四海看着莫离的睡脸,那超尘脱俗的美丽是令人转不开眼睛的动人心魄,四海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一句,道:“你生气了吗?” 莫离睁开眼睛,道:“我为何生气。” 四海半晌说不出话来。抬头见莫离正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胆怯,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心里又止不住的委屈,道:“你这两日为何老躲着我,不愿与我讲话?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莫离愣了愣,道:“什么?” 四海道:“若我做错了什么,你明说就是,这么样又是何必呢?” 莫离的眼中一片混沌不明,犹豫道:“你并未做错什么,别多想了。” 四海站在树下看了莫离许久,半晌冷声道:“我不知自己有何过错,你既不肯言明,我也没有办法,只是还请你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四海说完这句扭过头刚要走,身后的莫离突然道:“这个你别担心,我的伤已经全好了,我们明日启程吧。” 四海顿了顿,没有吭声,转身回房了。 第二日,二人耽搁了多日之后,重新踏上了去杭州的路。 莫离果然没有再穿白色的衣服,只是随意穿了件青绿色的轻衫。四海看了看,没说什么。 走了半晌后,二人终于看到了一辆马车从对面驶来,莫离拦下来问了问,后又谈妥了价钱。便回头示意四海上车。 四海进了马车之内,帮着掀开车帘,莫离站在车外犹豫了车夫旁边坐了下来,道:“不必了,我坐这里便好。” 四海愣了愣,气得一把摔了帘子回身在车内坐好。 莫离见她发火,也不出声,只吩咐马夫起行。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四海在车内生闷气,莫离莫名其妙的疏远,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马车行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后,突然猛的停了下来。四海被惯性的甩出向前扑去撞在马车内壁上。 车门被猛的打开了。四海抬起头,莫离一把将她从车内拉出来,叫道:“她追来了,快走!” 四海一惊,道:“玖兰追来了么?” 莫离也来不及过多的解释,刚将四海拖下马车,只见天边一片五彩霞光,渲染着在天空晕开。随后天地之间仙气大胜。 任四海再怎么蠢,此刻也明白过来了,道:“不是玖兰?莫非是……神,神仙?” 莫离脸白了两分,松开手将四海一推,道:“你先走,去杭州等我。” 四海一惊,道:“你不走?他是来抓你的。” 莫离道:“你先走,我甩开她之后,自会去寻你。” 四海犹豫了一下。 莫离看着她,喝道:“还不快走?” 四海瞪着莫离,一咬牙,扭头狂奔起来,可刚跑了两步,身后突然一股大力向她冲来,随后一只手将她猛的扯到了一边。 “轰----”的一声,一道天闪在原先四海站立的地方劈落。 四海脸色苍白的回过头,莫离的脸色也同样好看不到哪里去。安慰她道:“别怕。” 四海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轻轻摇了摇,道:“我没怕。” 莫离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也往下看去,当看到自己正紧紧的抓着四海的手时,立即触电般的将手缩回。 四海没吭声,向天上看去。 满天的彩霞和强烈的仙气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的的仙人御风而来。飘逸的长发在风中舞出惊人美丽的弧度。 四海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神仙,不由的呆了,连莫离在她耳边说话都听不到。 莫离在她手臂上用力一扭,四海痛得脸都扭曲了,瞪眼怒道:“你想干吗?” 莫离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这时,那仙人在离他二人最近的地方停住不前。一双眼睛疑惑的看向四海,道:“是你么?” 莫离闻言全身一紧。 四海不解道:“什么是我?” 那仙人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四海一遍,眼中疑惑稍褪,颔首道:“果然是你。” 四海更是不解,道:“你是神仙对不对?你认识我么?我可不认识你。” 那仙人道:“我当然认识我,只是你忘了罢了。” 四海疑惑道:“是吗?” 那仙人看了看莫离,又看了看四海,道:“既然这只凤灵自愿跟了你,我也无话可说,但在上次你就抢了我的白龙,这次又抢走凤灵,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四海看了看莫离,莫离立即别开了眼,不与她对视。四海道:“你要何说法?” 那仙人一笑,道:“简单的很。”说完衣袖一拂,莫离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般飞向一边的悬崖。四海一声惊呼,飞身而上,在莫离即将摔落崖底的时候胡乱抓住了他的手,与他一同跳了下去。 也不知那仙人是何用意,二人在空中下掉了好一阵,突然一条藤蔓像是活的一样,从崖顶蹿下,紧紧缠住了四海的腰,卸了下坠的力道。 四海就着蔓藤被吊在了半空中,手中还抓着莫离的手。 莫离肩膀上还未痊愈的伤口一下子裂开了,鲜血透过衣衫,染红了半个身子。 四海往下一看,只见二人身处半空,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深渊,只吓得胆都要破了,不再向下看,抬头看着摇摇欲坠的细藤,大叫道:“喂,莫离,你没事吧?” 莫离半晌没有动静,四海心中不安,又叫了两声,才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声音,道:“放心,我没事……” 四海的心刚放下一半,冷不防“嚓----”的一声,缠着四海的细藤竟断了一半。 四海吓得全身冷汗直冒,连气都不敢出了。 莫离抬头看着四海,道:“你放手吧,我的灵力被他封了,此时已与凡人无异。” 四海往下看了莫离一眼,但立即又转回头来,道:“我若放了你,你不是死定了么?” 莫离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一个都活不了,你放手吧,我有办法上去。” 四海怒道:“你有办法去投胎!我腰上栓了条绳子都没办法上去,你有办法!” 莫离半晌没有动静,过了好久才冷笑道:“你对待玖兰时不是心肠挺硬的么,现在又来装什么好心?我若死了,你一样可以找到你师父,再说了,我现在能力全无,对于找你师父,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了的,你又何必带着我这个累赘!” 四海听他语气不善,道:“你在怪我对玖兰太狠,对么?” 莫离不语。 四海急道:“可是你难道不知么?我是要嫁给我师父的,他那样对我,你想叫我如何呢?” 莫离道:“那你就该利用他对你的感情,让他帮你找师父了?你明知他喜欢你,却还要这么做,不会太残忍了么?” 四海被他噎得无话可说,想了想,自己的确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便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我省省力气,想想怎么爬上去才是正经。” 莫离没有说话。四海又叫了几声,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四海握住他的手越来越沉重,针扎似的发麻,突然手上一个打滑,莫离的身体猛得往下坠了一下。 四海吓得连忙将他抓紧,与此同时,藤条又断了一股。 推荐海棠新书:《步步错》 作者:月清草 书号:1245527一个穿越女的斗争史 第二十九章 倦鸟离花 莫离低低的道:“放开我吧,我不想拖累你。” 四海很怕自己会支持不住再次松开莫离,所以就也不说话。 莫离肩膀上的伤口越拉越大,鲜血直流。 四海眼睛在悬崖壁上四处察看,希望能找到突出的石头什么的可以让两人攀登时,手背上却突然似来一阵刺痛! 四海低下头,看到莫离竟用自己的白玉发簪刺穿了自己拉着他的整只手背! 四海手中又是一滑,连忙抓紧了之后,忍不住怒道:“你做什么?” 莫离的衣衫在风中华丽的铺展开来,他轻轻的抬起头,看着四海,眼神如同那晚在枯树之上时纯洁无害。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睛明亮如星。 “谢谢你救我,四海。”他说着,“和你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很开心。谢谢你!” 莫离伸出手,不顾四海的大声叫喊,将拉住他手臂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四海手背被刺使不出力气。轻易的就被他掰开。掰到最后一根时,莫离抬头看向四海,轻笑如雪。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其实我……” 最后几个字已经无法再听清了,四海手上猛的一轻,莫离的身体如同一只断翅的蝴蝶般疾速的向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坠落。 “莫离!”四海大叫一声,扯断了藤条向莫离卷去。与此同时,四海无藤条绑缚,也跟着向崖底而去。 那藤像是得了命令似的突然之间长得很长向下猛蹿卷住了莫离,四海用力一拉,将莫离卷到身边用手接住。 耳边,一片藤叶飘落而下,四海伸出两指快速夹住后往风中一扔,那叶片在风中陡然增大,飘到四海脚下载着两人,徐徐上升。 到了崖顶,已经没了那仙人的半点影子,四海将已经陷入昏迷的莫离平放到地上,全身一松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后,方才回过神来。 ……刚刚干了什么?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四海回过头,方才还大得很的藤叶此刻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形状和大小。而藤条也已经不会像刚才那样子灵活了。 四海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抖着手指捡起地上的叶片,闭了闭眼,咬着牙往空中一扔! ----叶子晃悠悠的落到地上,还是原来的样子,半分变化也无。 四海不禁奇怪了,莫非一定要在风中才行么。 于是站起身来,找了处风大的地方又试了试,还是没有变化。 四海看了看自己的手,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明白。好在她想的比较开,也就不再多做研究。 莫离失血过多,又晕了过去,先前的马车早已没了影子。四海四下看了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有不远处的一片林地里,有一个山洞。 四海费力的将莫离背到山洞里,然后从怀中拿出临行前那位大娘为莫离备的伤药。小心的拆开了他肩膀上的绷带,将药重新涂上。 莫离在晕迷之中似乎极为不安,眉头一直紧紧的皱着。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什么。 四海将头俯在他的口边,却什么也听不清楚。过了一会儿,四海又渴又饿,却又不敢丢了莫离独自去找吃的,就这样一直守着直到月上梢头,倦鸟归林,莫离才渐渐醒了过来。 澄清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落在四海的脸上。 四海凑上前,笑道:“你醒了?” 月光洒在洞口,烙下满地的银白。轻风拂过的林中,透着树木的清香。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此情此景何其风雅。 莫离看着四海,眼中有异样的亮光划过。但也只就那么一瞬,他马上就又有气无力的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脸嫌恶的张嘴就道:“脏死了,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 四海的眼睛瞪得老大,都快要脱窗而出了,她似乎没料到莫离一醒来竟会这么说。愣了好久后才有了正常反映。她一把推开莫离,站起身怒道:“你还嫌脏,你知道我为了把你背来这里吃了多少苦吗?” 四海那一把似乎刚好推在莫离的肩膀上,他捂着肩膀,痛得脸色发白,苦着脸道:“小的知罪,姑娘就宽恕在下的无心之过吧。” 四海见他额上冷汗直冒,似乎当真疼的厉害。复又蹲下身,声音也软了下来,道:“很疼么?让我看看,说不定伤口又裂开了。”说着手掌向莫离衣襟伸去。 莫离吓得双臂环胸忙不跌的后退,羞涩道:“男女受授不亲,这荒郊野岭的也不合礼数,姑娘还是放过在下吧。” 四海的手一顿,倒吸了一口冷气后,眼睛又是瞪得老大。 莫离见状又忍不住说了几句调侃的话,但对于之前二人落崖及那位仙人的事,却是只字不提。他不提,四海也不问,二人之间,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轻松。莫离整个人也变回原来的样子,不再像上次在那小村时一样对四海疏远了。 莫离身体虚弱且又行动不便,四海便让他在洞内休息,自己出去找些吃的和干柴。 莫离道:“你小心些。” 四海点点头,出了山洞。 月下花眠,墨染芳魂有绝香。 四海在林中转了一圈,只胡乱扯了些树枝树藤,这三更半夜的却是什么吃的都找不到。 天空星光璀璨,无半丝云影遮掩。 四海抱着枯树枝回去,莫离正担心的等在洞口,见她回来,似乎松了口气。 四海道:“对不起,我没找到吃的。” 莫离笑道:“早就知道不能指望你。”说着将一直背在背后的手举到四海眼前,却是一只野兔。 四海看到兔子愣了愣,疑惑道:“你不是法力全失么?怎么抓到的?” 莫离听了这话显然很不高兴,道:“我法力全失便连一只兔子都抓不到了么?你也太小看我了。”说着拎着兔子往山洞里走。 四海连忙跟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你别在意。” 莫离脚下一停,回头看向四海,挑眉道:“若我非要在意呢?” 四海怔道:“什么?” 莫离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四海生好了火时,莫离已经将野兔收拾干净串在一根树枝上,四海将兔子架到火堆上去烤。过了一会儿,滋滋的油声和着醉人的香气便飘了过来。 四海闻着这香气,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叫得越发的厉害。不由吞了吞口水道:“好香。” 莫离笑了笑,伸手撕下一只兔子腿,看了一看,递给四海道:“可以了,你吃吧!” 四海欢喜的接过来,刚咬了一口后,立即想起莫离是伤员,他还没吃,自己倒先动口了,不由有点不好意思,也连忙动手撕下一只兔子腿,递给莫离,含糊道:“你受了伤,多吃点儿!” 莫离伸手接过兔子腿,盛满笑意的眼睛更弯更亮了。 这日,二人便在这山洞内过夜。天气虽已到初夏,但是山中之夜寒凉,想起莫离身受重伤,四海半夜睁眼,趁着火光,见莫离已经睡死过去,便轻手轻脚的起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轻轻的盖在他的身上后,才放心的躺回火堆的另一侧翻身睡了,丝毫没有看清莫离火堆的另一侧,莫离唇角露出的那抹倾城之笑。 第二日,四海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她刚一直起身,盖在身上的红衣便随之落在了地上。四海拿着衣服怔了一怔。 洞口外响起了莫离的声音,道:“小丫头还不醒,是不是不想找你师父了?” 四海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洞外暖阳轻照,渲染花香。 莫离正一脸惬意的头枕双手仰躺在洞门外的一块光滑平整的大石上,他身边铺着的树叶上,放着几个野果和半只烤鸡。 四海一言不发的上前抓起烤鸡就吃。莫离斜了她一眼,唇角却逸出笑意,道:“你倒不客气。” 四海将野果收进怀中,口中咬着鸡肉,含糊不清道:“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莫离从大石上跳下,伸手掸了掸被弄皱了的衣服,道:“好。” 二人重新上路。 莫离却似心情极好,一路走来有说有笑,只是,行的却慢了。 四海不满的皱眉道:“你就不能走的快点儿么?” 莫离立即用手捂住肩膀,做十分痛苦状,道:“在下旧伤未愈,耽搁了行程,实在是抱歉。不过姑娘放心,在下就是拼着伤口再次裂开,也会加紧赶路的。” 被他这么一说,四海当然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陪着他继续散心似的往西湖而去。 这天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在一片娇莺啼唱中,见到了两三家烟村茅舍。二人再往前行了约摸一两里地,便看见了一座城门。 莫离不知从何处摸出自己那把已经破烂不堪的折扇,自谓风流的摇来摇去,口中叹道:“哎,行了这许多时日,终于让我见着个像样的地方了。” 二人入城后,莫离径自往一家装修得无比豪华的酒楼而去。 四海在后面一把拉住他,急道:“我们的行李早就丢在了那辆马车上,哪里还有钱住在这里?” 莫离冲她轻轻一笑,异常神秘道:“你跟着来就是。别的莫要担心。” 四海看莫离胸有成竹,只好跟着进了酒楼。 楼内店小二见莫离与四海二人衣衫破旧,满脸的土灰,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早就带了三分鄙夷,道:“不知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推荐海棠作品:《龙宝宝们的极品保姆》 作者:颜筱 书号:1243305异世再就业,保姆也逍遥。 第三十章 花茶 莫离大大方方的在一张空桌上坐下,向小二道:“先打尖再住店。你们酒楼可有什么好吃的?” 店小二嘴一撇,怪声怪气道:“咱们酒楼好吃的自然多,但就怕二位吃不起。” 四海与陌玉相处的那几年里,自己无论与师父走到哪里,哪个不是人人敬仰?如今在这一家小小酒楼内遭一个店小二如此奚落,只气得脸色发红,沉着脸站起来就往外走。 莫离上前一把拉住,道:“怎么了?” 四海道:“狗眼看人低,我不在这里就是。” 陌玉了然一笑,道:“你也道是狗眼看人低,却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说着将四海重新拉回到位置上,向小二道:“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统统端上来。本公子自有赏赐。”说着,一锭元宝已被搁置到桌面上。 店小二这才知道遇到了财神爷,喜不自胜的将那元宝收入怀中,点头哈腰,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二位客官请稍等片刻。” 说着一溜烟跑进里间厨房,大声的报着菜名,折回来后,又端来一壶上好的龙井,帮二人斟上,笑道:“两位客官必是远道而来,刚才小的多有得罪,还请客官见谅。” 莫离微微一笑,看向四海。 四海脸色依旧难看,静了半晌,才道:“罢了。” 莫离又是一笑,向小二手中放了一锭银子,道:“去帮我们准备两件换洗的衣物,另外再要两间上房。” 小二点头如捣蒜,道:“是,是,是,二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 四海看小二走远了,才皱眉向莫离道:“你哪儿来的钱?” 莫离正在喝茶,闻言不由一怔,道:“什么?” 四海道:“银子啊,包袱全都丢了,你哪里来的银子。” 莫离轻轻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哦,是我身上带的,就没丢。” 四海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四海与莫离吃了饭后,就各自回房沐浴更衣。 那小二不知四海喜好,买来的是件黄色的轻衫。四海皱了皱眉后,还是穿上了。 刚梳洗罢,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四海打开房门,见莫离的站在门口。便问:“何事?” 莫离微微一笑,将一个翠青的玉瓶放到四海手里,道:“这是我方才托小二买的,听说用来除疤效果很好,你拿去用吧。” 四海看了看自己绑着绷带的手背,接过了玉瓶,道:“好,谢谢你。” 莫离也不说话,只看着四海微微的笑着,也不说离开。 四海捏着瓶子犹豫了一下,道:“你……可是还有什么事么?” 莫离摇摇头,道:“没有。” 四海点点头,道:“哦,那你就回房休息吧,我也累了。” 莫离道:“好。”脚下却不动。 四海又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是不走,只好道:“要不,进来喝杯茶吧。” 莫离眼睛笑得弯了起来,点头道:“好。”话刚说完,人已闪进了房里。 四海愣了愣,关上门后,转身为莫离翻杯倒茶。 莫离用手支着下巴,看着四海的动作,表情专注极了。 四海倒了茶,将手中杯子递给莫离,莫离连忙接过,闻了闻,叹道:“好香。” 四海在桌子另一边坐下。 风开云浪千重幕,梦隔清虚一点灯。 窗外月华如水,含羞云影,都聚柳梢头。 莫离细细的品了茶,抬头笑道:“四海的茶甚是清香,似乎不是这楼中之物。” 四海点了点头,道:“这是我随身带的,却并非是茶,乃是天山之巅的梅花晒干所制。我在天山时,师父最喜欢喝这个。” 莫离怔了怔,笑道:“难怪有如此绝香。” 四海摇摇头,道:“若用每年花瓣上积下的雪来烹了,香味更浓。以往每年我都会将梅上的雪一点一点的收集起来,存入罐中密封后埋入地下,好等到冬天过去了,也能有雪水来为师父烹茶。这楼中没有这样的水,烹出的茶,香味自然淡了。” 莫离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雪水么,要找的话自然是有的,可要是我找着了,四海可愿为我烹一回?” 四海点头道:“好。” 莫离又是一笑,眼睛明亮如星,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日,莫离果真找来了雪水,四海依诺帮他将茶烹了。莫离捧着茶杯笑道:“果然要香的多。” 四海看了看莫离,帮他加了茶水,不经意道:“昨晚你去了何处?” 莫离一怔,道:“什么?” 四海帮他加满茶水,道:“昨晚你将扇子忘在我房里,我给你送回去时你并不在房中,也不在客栈,你是去了哪里?” 莫离轻轻饮了一口茶,道:“昨晚夜色很好,我出去赏月了。” 四海道:“赏到天亮时方回?” 莫离眉毛一挑,道:“怎么?难道你还以为我去喝花酒了么?” 四海看了莫离许久,半晌方点头道:“想必那楼里的姑娘很是厉害,竟令你负伤而回。” 莫离脸色一白,再不说话。 四海“啪----”的一声放下手中茶壶,道:“你早就恢复了法力是么?” 莫离皱了皱眉,道:“只是一点点。” 四海道:“那你究竟得罪了何人?这次可不是那神仙了吧?” 莫离道:“这你无需知晓。” 四海一下子顿住了,半晌方道:“好,你的事我不问,我只问你,你何时才帮我找到师父?” “我这几日不是一直都在帮你吗?” “你还真以为我是傻子么?你帮我找师父是假,拿我做渡河的筏子才是真!” “……” “难怪你会有钱,还有你肩膀上的伤是你自己弄的吧?伤的位置可找得真好,既不会很严重看上去却又吓人得很,让我不得不在你失去法力的时候照顾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对头是谁,但他很显然不想与我碰面,所以在我照顾你的期间,他才一直没有露面,事实上,他一直在跟着我们吧?” 莫离别过脸,道:“那你现在是想如何?” 四海望着他,道:“我要见我师父,现在就要!” “我又不是玖兰,又没那玉,如何让你见?” “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我要见师父,一定要见。” 莫离脸上闪过一丝怒气,道:“别傻了!你以为你师父是什么好东西么?他……”莫离看着四海,下面的话硬生生的顿住。 四海脸色铁青,道:“为何不说了?我师父如何?” 莫离别过头,转开话题,道:“我可以告诉你,你师父不在杭州,你去了也白去。” 四海后退一步,心里又是气又是苦,想起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这人会帮自己找师父,最后却是被狠狠涮了一把,心中不禁又是恼怒,道:“那你当初为何又说会帮我找到师父?” 莫离矢口否认,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会帮你找而已,至于能否找得到,我可不敢保证。” 一股被愚弄的感觉涌上心头,四海怒不可揭的瞪着莫离。 莫离别开眼,不去看她,声音出现了一丝犹豫,道:“其实……你不见他也是好事,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见了也只会生出祸端。” 四海怒道:“是!我是妖精,自然和我师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莫离闻言冷笑一声,道:“你们谁是妖精还说不定呢。” 四海一怔,莫离已经转身离开了。 四海不言不发,转身就打包东西,收拾到一半,想起这些东西都是在这间客栈时莫离给买的,就又将东西掷下,连带身上穿着的裙衫一并脱了扔在床上,换上了自己已经有不少破损的红衣后,下了楼往门外就走。 莫离从房内出来,见状忙追下楼,道:“你这是何意?” 四海一把甩开他的手,道:“难道你还看不出么?你既然不愿帮我找师父,大家自然就要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 莫离的手一松,看着四海不发一言。 四海冷哼一声,瞪了莫离一眼,拍了拍衣服扭头走了。 一路走来,四海不住的回头向后观望,发现莫离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跟来。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失望。 走到日落西沉,已经远远的离了那座城,四周荒草连天,无半点人烟。 四海腹中饥饿,忍着又走了一阵,偏偏就是找不到一点儿可以吃的东西,连颗酸野果子什么的都没有。 四海越走越饿得厉害,越走火气越大,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先是骂老天爷不长眼。后来又嘀嘀咕咕的骂起了莫离。骂了一阵,除了落得口干舌躁外,自己的处境毫无半点改善。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四海隐隐见着前方似乎有火光,还有食物的香味随风飘来,不由得精神大震,直向那火光而去。 等到走近了,那一堆篝火旁竟无人影,只有一只烤得焦黄里嫩的野鸡正被木棍串着,架在火堆之上。 四海仔细看了看周围,果真没有半个人影。坐在火堆旁等了好一阵,也不见人回来。这时四海再也忍不住了,口中边小声的说着“罪过,罪过。得罪,得罪。”手边向野鸡伸去。 又向周围看了看,确定真的没人后,才放心大胆的撕下一只鸡腿肉,大口吃起来。 一只鸡腿三两口便被吃得精光,四海舔着还留着香味的手指,忍了忍后,手又不自己觉的伸向剩下的另一只鸡腿…… 推荐海棠作品:《爱走失在成都北京》 书号:1279181 作者:碧玺石头两座城市,几段情缘。过去与现在,她何去何从 第三十一 血玉横笛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整只鸡已被她拆吃入腹。 羞愧的坐在火边,四海等着鸡的主人前来向她理论,可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也不见人过来。四海盯着火光,终于撑不住上下打架的眼皮,磕眼睡了。 次日清晨醒来时,只见火堆已熄。旁边散着一地的鸡骨头。 四海揉揉眼睛站起身。 看来鸡的主人一整晚都没回来。 四海抬眼四下看去。但见千山烂漫,轻风绿野拂清香。孤芳自赏,扑花艳蝶惹我何。 四海对着火堆道了声“叨扰”,就潇洒离去了。 江南梅雨落纷纷,淅沥如歌旧梦温。 万里行来人廖杳,他乡胜地不如书。 四海厌恶的看着漫天飘落的雨滴,忍不住低咒一声。 江南多烟雨,此时更胜三分,四海站在雨中,四处一片青色草地,无处可以躲雨。刚把袖子遮在头顶挡一下,想了想又干脆放下来。四海走了几步,忽然看见雨中一只彩色蝴蝶毫无惧意的在雨帘里飞舞。看似惬意无比。 四海疑惑的上前,却见那彩蝶一个激灵,快快的飞走了。四海的目光随着那飞走的蝴蝶而去。却见那蝴蝶飞处一片的草长莺飞,蜂鸣蝶舞,毫无半点雨像。再看看别的地方,也是一样。好像下雨的,只有自己站着的地方似的。 四海看着地面,果然就只有自己站着的地方雨水四流,其它的地方都是干的。 四海对这奇怪的现像惊疑不已,试着往旁边走了走。谁知那雨就像认人似的,只要四海走到哪里,那雨就下到哪里。 四海抬起头,看到自己头顶上,不知何时飘了块不大不小的乌云,刚好够把自己罩进雨里。 眼睛的余光不自觉的向天空一瞟,却见一道金光快速的隐进了云层之中。 四海一见那金光,怔了一下之后,立即气得全身直哆嗦!忍不住对着天空破口大骂起来:“莫离你个小人!你不愿帮我也就算了,居然还用这种阴招害我!” 头顶的云朵被四海吼得一抖,飘远了些。雨也停了。 四海拧了拧还在滴水的头发,气呼呼的抬头瞪着天空,空中一声清亮的凤鸣,一时间金光闪耀,一只金色的凤凰盘旋着飞下,却不落地,只在四海头顶不远的地方停住,扑着翅膀上下打量着四海。 四海怒道:“你看什么?” 凤凰歪了歪头,从空中飞下,灼灼的金光中,收翅敛尾,化作人形。 莫离化出人形,看着四海的狼狈模样,抽搐着嘴角别过了脸,憋笑去了。 四海怒道:“你笑什么?” 莫离严肃了神色,一本正经的道:“姑娘你如此厉害,在下哪儿敢笑你?” 四海不欲和他多言,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扭了两把就打算离去了。 莫离把折扇“啪”的一合,伸手拦住道:“不换件衣服么?” 四海推开他的手,道:“要你管么?” 刚走了两步,冷不防头顶一件杏黄衣衫落下来罩在头上,四海将衣衫从头顶上拿下来,却是自己在客栈时,莫离托小二买的那件衣服。 莫离转过身,道:“先换上吧。等下着凉了就不好了。” 四海道:“就算我着凉,那又干你何事?”说着将衣服扔还给他,可刚一转身,忽然身边一阵白光闪过,自己身上那件已经湿透的红衣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干干爽爽的杏黄轻衫。 莫离摸着下巴,审视着四海,满意的道:“果然还是黄色的衣服比较适合你。” 四海上下看了看自己,向莫离伸手道为:“还我。” 莫离笑道:“还你什么?” 四海道:“还我衣服!” 莫离手中化出一团白光,白光褪后,一件破旧的红衣出现在他手上,道:“这个?” 四海伸手就要去取,莫离闪身避开,道:“这衣服已经破了,还留来做什么?等会儿到了城镇,我买更好看的衣服给你。”说着手上又是一阵白光一闪而逝,衣服已经消失了。 四海大怒道:“谁稀罕你的东西?你还不快还----”下面的话戛然而止,四海面前,一管血色的玉笛,颜色鲜艳,触手生温,端的是上等的好玉。 莫离笑着将玉笛递到四海面前,道:“我将这笛送你,你就穿我送你的衣服,好么?” 四海伸手接过笛子,婆娑了几下那艳红的笛身,抬头看着莫离,怔怔的点了点头。 乱无字牌的老宅。 门口横着的大石上,卧着一只乌鸦。周围是杂而乱的草丛。 屋檐上满是蜘蛛网,若认真的看,还可以看见全身五花斑斓的毒蜘蛛从网上缓缓爬过的影子。 四海走近那荒宅,冷不防门上的一块木板“呯----”的一声落在地上,吓得门口的那只乌鸦“呱呱”叫着扑梭梭的飞走了。 四海忍不住后退一步,吓得话都说不好了,道:“这这这……今晚咱们就住这里?” 莫离听她说“咱们”,心情立即像是吃了王母娘娘的仙桃般,全身上下无不舒畅,对四海温暖一笑道:“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借宿的了,四海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四海缩了缩脖子,向后退去,向莫离道:“那,那你先进去。” 莫离道:“为了四海,上刀山下油锅又有何妨,更何况是区区一荒宅乎?” 说着果然上前一把推开破旧不堪的院门,那门板被莫离一推,“呯----”的一声倒在地上,飞起了无数细尘。 莫离率先走进院内,一看院内斑驳的青石板地上,立即回头用衣袖遮住四海脸面,道:“浊物!浊物!莫看!” 四海扒下莫离的袖子,伸长了脖子看去,却见那长着杂草的石板地面上,一只已死去多日的野兔正烂在地上,尸体上长着蛆虫,苍蝇乱飞,扑鼻一阵腐臭。四海不由得一阵恶心。 莫离忙指尖一点,一阵金光闪过,那腐烂的兔子已经不见了。 院里面有一间大屋。虽然经历过不少风吹雨打之后,已经有许多地方露得不成样子。但还好算是个可以避风过夜,遮挡野兽的所在。 四海走了一天的路累得厉害,一屁股就要往地上坐去时,莫离突然伸出折扇一挡,道:“且慢。” 四海只好重新站好。 这屋内有不少稻草。莫离先用稻草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然后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铺在稻草上面,拍了拍,道:“好了,坐罢。” 四海看了眼莫离,很是受用,道:“谢谢。” 稻草铺得厚了,倒也软得很。待莫离在将火堆生好,架上火开始烤那只方才二人在路上捉到的野鸡时,四海拍了拍自己旁边空出的一大片空地方,道:“你也坐吧。” 莫离一脸的感动,道:“多谢姑娘。”说完,便在四海旁边坐下了。 晚上二人吃了烤鸡,便在这破屋内歇下。夜晚,四海躺在草铺上,隔着火光看着对面的莫离,眼睛瞪得大大的,却睡不着。 莫离睁开眼,看向四海,道:“怎么了?” 四海道:“我……我老觉得这院子里不干净,睡不着。” 莫离皱了皱眉头,起身四下看了看,安慰道:“没有的事,睡吧。” 四海缩了缩身子,声音也小了许多,颤声道:“可是,我老觉得像是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似的。” 莫离坐起了身,道:“有我在这里守着,你别怕,睡吧。” 四海“恩”了一声,不再说话。可眼睛依旧不闭上,警惕的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火光外黑暗中不可预知的一切。 莫离叹了气道:“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再这里,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的。” 四海张了张嘴,犹豫了半晌,方道:“要……要不……要不你睡到我旁边来吧。” 推荐好书! 书名:《宸后》 书号:1247416 作者:赵灵惜 广告词:又是谁说,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且看一代冷宫之弃妃怎样颠覆乾坤成为一代宸后 第三十二章 泥塑娃娃 莫离一下子愣住了,道:“什么?” 四海话一出口自己也顿住了。脸一红,别过头不再吭声了。 莫离回过神后,生怕四海下一刻就会反悔似的,立即道:“好!”说完马上快步走到四海旁边,紧挨着她躺了下来。 四海皱了皱眉,身体不自觉的往外挪了挪。 莫离别过头,看着她,一脸不满的道:“怎么了?是你让我过来的啊。” 四海一下子被噎住了,顿了半晌,方道:“我……你别离我太近了。” 莫离道:“好。” 说完果真规规矩矩的在旁边一动不动的躺好。 四海躺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莫离,你与玖兰为何都不愿帮我找我师父?” 莫离没吭声,四海又问了一遍,方才答道:“你们若当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四海翻过身,看着莫离近在咫尺的俊颜,道:“为何?为何我与师父不会有好结果?” 莫离顿了半晌,方道:“造化弄人,哪里又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还记得那个小瞳么?她对我说,我与师父是前世种下的孽缘?前世……前世……原来我与师父前世便已认识了么?莫离你说,我师父前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莫离低敛了睫毛,沉声道:“你师父我不知道。你的前世,却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人。” 四海怔了怔,道:“你认识我?不,你认识前世的我?你见过?” 莫离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也没见过。” 四海不满道:“那你怎知我不讨人喜欢?” 莫离微微一笑道:“我猜的。” 四海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转了话题,道:“你既不愿帮我找师父,却为何要跟着我呢?” 莫离的眼中划过一丝落寞,道:“四海不喜欢我跟着你?” 四海皱眉想了想,道:“不是不喜欢……只是……只是会有种不安的感觉……老觉得会出什么事一样。” 莫离如水的双眸中出现了淡淡的波纹,道:“能出什么事?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师父?” 四海不语,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莫离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静静的别开脸,道:“就算我想,你以为你师父就是什么省油的灯么?” 四海闻声抬眼望着莫离的侧脸,道:“你果真想对付我师父么?” 莫离闭目不语。 四海微微有些发怒道:“我师父不过是个凡人,又与你们从未结怨,为何你们都要对付我师父呢?” 莫离睁开眼,道:“你怎知他是凡人?” 四海一怔,道:“什么意思?” 莫离冷笑道:“他可真有办法,只给你看到他善的一面。若有一日,你见到完整的他。你就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四海不解,道:“什么意思?” 莫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顿了顿,停住了话头,道:“没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从没想过要对付你师父,也没本事对付你师父就行了。” 随后,闭目而睡。无论四海再怎么问,却再也不开口说话了。 四海躺着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过了一会儿,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二人继续赶路。到了下午,终于看到了水天茫茫的钱塘江。 四海想要雇一只小船,但莫离却坚持要坐大船。无奈,只得与其一同登上了一艘停靠在岸边的巨船。 晚钟寺远声声慢,淡淡荷风淡淡香。 烟雨江南。渺渺茫茫天接水 四海立在船头,看着钱塘的景钱塘的物,心里一阵激动难耐,拉着莫离指点着四周景象,道:“看见那边的船蓬了么?那年我与师父同回天山时,它就有了,还有那边,岸边的旧凉亭,我曾与师父在那里歇息过,还有那个……” “四海。”莫离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四海不解的抬起头。莫离对她温柔一笑,道:“我不想听这些。” 四海怔了怔,泄气的收回指着岸边的手。勉强一笑,道:“好,我不说就是。” 莫离看着她,默默点头,不再吭声。 十里杭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 等二人上了岸,满城的翠柳中,隐隐透出衣着鲜亮的姑娘们的欢声笑语。 莫离摇着折扇走在这街道上,引得姑娘们频频窥视,窃窃私语。 莫离回首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四海,皱了皱眉,道:“大热天的,你在自己脸上围块面纱,不热么?” 四海模样颇为鬼鬼祟祟的向四周扫了一眼,道:“我怕别人认出我,万一再把我抓去可怎么办?” 莫离“嗤----”的一笑,道:“别人虽然都知道不久前有蛇妖大闹神庙,但知道画仙弟子就是那蛇精的人,却不是早就被你杀光了么?” 四海眼神一黯,垂首不语。 莫离见她难过,心下暗恼自己口无遮拦,在心里暗骂一句,忙又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他们死后,想必到了阴司,阎王见他们全在你手里死得不明不白,说不定心下一软,就帮他们安排了个好胎去投。” 四海抬头目光古怪的看了莫离一眼,莫离仔细一回味自己的话,脸也跟着黑了一下,又忙道:“我是说啊,这凡人的命数皆在阴司的生死薄上写得清清楚楚,就算你不杀他们,他们还是会死的,所以你用不着难过。” 四海隐在面纱之下的脸色讪讪的,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的。” 时至初夏,连风中都飘着淡淡的花香。 一个货郎担着货担在路边停下,支起木架,张口吆喝道:“上好的胭脂水粉,白玉发簪,物美价廉,走过路过的莫要错过好东西喽~” 四海被这叫卖声吸引过去,扭头一看,刚好看到那货摊上放着的几朵女子头花旁,摆着几个泥塑娃娃。 憨态可鞠的泥娃娃身上画着颜色鲜艳的衣服,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四海脚下的一顿,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变得有点模糊,也有点遥远的声音,道:“四海,这是为师给你买的,喜欢吗?” 随后又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叫道:“喜欢!” 又道:“这是四海的,这是师父的,四海不准抢师父的哦。” 声音仿佛隔着时空,隔着千山万水,显得那么的模糊不清:“这饭是师父做的,四海,好不好吃啊?” “好吃,好吃,好吃极啦!” 又道:“那,以后四海也要做好吃的给师父吃,四海好不好?” “好啊,师父你想吃什么?” 那少女清脆的声音,假装咳了两声,故意沉着嗓子道:“只要是四海做的,为师都爱吃。” 四海自顾自想着,冷不防耳中突然钻入一个声音道:“四海!” 四海吓了一跳,立即回过神来,看向莫离道:“怎么了?” 莫离的表情有点疑惑,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我叫你这么多声你都没听到?” 四海摇了摇头,顿了一会儿,忽然指着路边摊上那几个泥娃娃,道:“我想要那个,你买给我好吗?” 莫离看看那摊子,再看看四海,微笑着点了点头。 抱着两个娃娃,四海静静的往前走。 莫离跟在后面,表情阴晴不定。 四海怀里的娃娃,一个穿着红衣,一个穿着白衣,傻子都知道她在想做什么。 莫离脸色有点难看,心里也很不爽,忍不住道:“你要这个干什么?睹物思人么?” 四海的背影顿了顿,没吭声,继续抱着泥娃娃往前走。莫离跟在她屁股后头,看着她黄衫飘飞,心神不属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冒出了一股子酸味,道:“那对泥娃做工粗劣,难看得紧。” 四海依旧没有反应。 莫离忽然觉得自己此举实在无聊而且有够幼稚的,看四海不说话,自己也就不吭声。 四海魂不守舍的走了许久后,才回过神来,那时天色已黑,她领着莫离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处斑驳的旧巷中。 四海惊讶的看着四周,道:“这是何处?” 莫离嘴角抽了抽,道:“我怎知道?” 四海皱眉道:“我们怎会走到这里的?” 莫离道:“我怎知道?” 四海向走出小巷,见巷外也是一样的颓败,道:“这附近可有客栈?” “我怎知道?” 四海奇怪的看了眼莫离,道:“你怎么了?” 莫离两眼一翻,扭开头,道:“没什么。” 都说新封面不好看,等会儿再换回去! 第三十三章 淡淡荷风 四海也不去管他,径自沿着街边往回走,不多时,眼前出现了客栈酒楼等在夜晚中挑起的灯笼。 四海走进客栈,小二忙迎了上来。四海回过头,竟没看见莫离,不由吓了一跳,忙望着街的另一边,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莫离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四海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莫离。 莫离却不看她,叫了两间上房,就要上楼睡觉了。 四海跟着莫离进了他的房间,道:“你在生气?为什么?” 莫离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本公子要睡觉了,瓜田李下的,姑娘还是请回吧。” 四海皱了皱眉,道:“我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生气?你不说,我如何知道呢?” 莫离往床上一躺,道:“或者姑娘不想回房?那本公子就吃点亏让你睡在我我旁边吧,反正这床大得很。”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床,对着四海一眨眼,道:“来吧。” 四海脸一红,立即扭头走出了莫离的房间。 月色甚好。铅华如洗。 扑萤松石侧,听月竹桥边。 无奈夜长人不寐,谁人共我一倾杯。 第二日四海醒来时,下楼便见莫离坐在楼下吃早点,但眼睛上却挂着两个大大的黑圈。四海吓了一跳,忍住笑,道:“怎么?没睡好吗?” 莫离却似已经气消了,掰开手里的包子递给四海,长叹了一声,念道:“不堪扑面蚊雷动,偏有追身矢雨来。昨夜蚊虫甚多,扰人清梦矣。” 四海咬了口包子,道:“是么?我睡得很熟,却没发现有什么蚊子。” 莫离看了四海一眼,眼角抽了一下,道:“兴许我的血对那蚊子来说要香甜些。” 四海道:“要不买今晚买点驱蚊的香料点点吧。兴许会少些。” 莫离点了点头,道:“等一下可是要去西湖?” 四海点点头,道:“先去西湖,若是没有,就去天山。” 莫离摇头道:“天山已然烧成一片灰烬,你去也是徒增感慨罢了。” 四海面色不善,道:“从你嘴里就听不出什么好话是么?你这人一向奸狡,又不愿我找着师父,你说不必去的地方我却偏要去看看!” 四海这话一说完,莫离脸色立即黑如锅底,抽搐着眉角,憋着气半天不敢吭一声。 四海骂了莫离,称心如意,吃完早点后,立即往西湖出发。 西湖的夏天,满池荷花莲叶,香风阵阵。 恋香恋风恋花色,万蜻万蝶万对飞。 烟柳古堤,长亭平波,都昭示着夏天的来临。 四海忍不住道:“往日里我与师父来这西湖,都是在清明节来为我干爹上坟时,没想到这西湖的夏季,也是一样的美丽。我师父曾对我说过,说这西湖……” 四海正说着,突然止住了话头,扭头不经意的瞟了莫离一眼。 莫离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心里不由的有一阵异样的感情划过。道:“没关系,你说吧。我听着呢。” 四海尴尬的摇摇头,道:“算了吧,反正你也不喜欢听我师父的事。” 莫离看着四海微微随风飘着的发梢和面纱,有点出神,忍不住出声道:“四海?” 四海抬起头,道:“什么?” 莫离怔了怔,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 四海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率先跳上了一叶小舟,向莫离招手道:“快上来吧。” 莫离随后登上小舟。 掌船的是个看去颇有些年纪的老公,他看了看四海与莫离,笑道:“二位是游湖么?” 四海点点头,道:“是,烦请船家载我们到这湖中各处看一看。” 船家应了声,清啸着竹竿一点,船已离岸而去。穿梭在一片荷花莲叶之中。 四海站起身,紧张的看着湖面的其它游船和岸边的行人,希望能找着陌玉的影子。 船家撑着船,望着水面碧波盈盈,突然唱起歌来,略带点沧桑的声音嘹亮的划过水面,在整个西湖缓缓升起。 四海找了半晌,也未见到陌玉的影子。只好丧气的坐回船内,看着满湖的莲花发呆。 轻舟飘过,船影犹在,来往欢声笑语,水面采芙蓉。 莫离摇着折扇看着四海,道:“早就和你说过这西湖并没有你师父,你偏不信。” 四海皱眉道:“那你说我师父会在何处呢?”刚说完这句后,四海眉头皱得更加厉害,摇头道:“算了,反正我问了你也不会说的。” 莫离心中不太舒服,道:“你都没问,却如何知道我不会说?” 四海听了立即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莫离,喜道:“你会说么?那你快告诉我我师父究竟在何处?” 莫离一见她表情便知道了方才是四海故意使计诱骗自己。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仍是笑咪咪的,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迎,若你与你师父当真有缘,还怕不能相见么?” 四海听了他的话,怔了好久,半晌过后才慢吞吞的点头,竟然果真不再追问,只静静的坐着,看着满湖的莲花。 莫离不放心,出声叫道:“四海?” 四海回过头,看向莫离笑道:“小瞳曾说我与我师父是前世的缘才结今世的果,我虽不知这因果为何,但由此可见,我与我师父是有缘的,我肯定能再见着我师父。”说着,脸上的笑容绚烂如花。 莫离皱眉,道:“你与你师父前世有段孽缘,如若今世你仍看不透的话,只怕到时会有很大的祸事。” 四海道:“我看透什么?又是什么很大的祸事呢?” 莫离道:“你不能再找你师父了,不如我带你回昆仑山,从此往后你便潜心修道,他日必成正果。” 四海对这修仙的话题却不如何感兴趣,只追着莫离问:“我与师父前世是何孽缘?我嫁给师父了?做师父的妻子了么?” 莫离眼神有些黯然,摇头道:“并未,只是……你们若是相恋,天理不容罢了。” “天理不容?”四海的眼神疑惑不解,道,“难道我前世也是妖怪么?人妖相恋天理不容?” 莫离道:“不是。四海你别问了,我只问你,你愿与我回昆仑吗?” 四海却似乎未听进这一句,口中只喃喃道:“我与师父相恋便是孽缘?我不能与师父在一起么?” 莫离又道:“四海,回头是岸,与我回昆仑吧!” 四海眼神疑惑,看着莫离道:“我想我与师父既然有今世之果,想必也是当初不肯回头的缘故,对么?” 莫离不置可否。 四海看着他,笑了笑,道:“既然我在前世便不肯回头,那今日又何需再说什么回头不回头的话!” 莫离一时间无言以对,怔怔的看了四海很久之后,才别过头去。只是关于一同回昆仑的话,却是自此不提。 一叶舟轻,双浆鸿惊,水天青,影湛波平。 那轻舟缓缓靠近,舟上两个侍女打扮的丫鬟松开手中船浆,向已向这里望了过来的四海和莫离盈盈拜下,道:“我家姑娘请两位到画舫一见。” 四海向四处一望,果然见不远处的水面停了一艘装潢豪华诗画舫,回过头,刚好又瞧见莫离望着自己征询意见,便对那两名侍女一笑,道:“好,那我们就去瞧瞧。” 渐渐靠近那画舫,耳中闻得一阵恍若天籁的琴弦之音,途中,那两名持浆少女不断的停下来,采摘水面的芙蓉,四海见她二人如此,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无名之火,忍不住向二人道:“这莲花本是清雅之物,不与桃李同梦,如今却被你们如此折在手中玩弄,岂不是煞风景么?” 那两个侍女听了四海指责的话语,略有些惊讶之意,只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便将手中莲花放入水流,让它随水而去,起身对四海微行一礼,道:“婢子知错,还请姑娘勿怪。” 四海见自己一句无心的话,也能让二人如此,吓了一跳,忙摇着手道:“别别别,我只是随口一说,不是故意的。” 四海说着,回头看了莫离一眼。莫离本在看着四海发呆,见四海目光一望过来,立即对她展开了一个笑容。 四海看见他的笑容,不由红着脸怔了怔。 第三十四章 龙儿 秦楼楚馆,繁华至极。 西湖畔边已不知淘尽了多少才子的情,名妓的怨,歌女的痴,谱写了多少曲令人魂为之销的悲歌佳话。 四海与莫离登上画舫后,两名侍女立即将二人恭请到了一间四面皆可看到湖面景致的房间里。 房间瓶内插着牡丹月季等花卉。从湖面吹来淡淡荷风,却又透着股清凉。 四海伸着头四下看了看,只瞧见天晴风暖烟淡。山泼黛,水映兰,翠相搀。 湖内芙蓉,宛宛亭亭,娇若好女。 四海皱着眉,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莫离见状忙放下手中茶杯,道:“怎么?不舒服么?” 四海捂住胸口,道:“不知道,心突然跳得好快。” 莫离眉头皱起,伸手摸了摸四海额头,道:“可是在外面太阳下晒得太久,中了暑气?” 四海脸色有点苍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莫离起身扶起四海,道:“要不我们先回客栈吧?我去找大夫帮你看看。” 四海犹豫道:“这……这不大好吧?” 莫离道:“可你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再待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房间的门帘被掀开了,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走进屋,道:“兴许是中了暑气,贱妾这里有一清热解暑的饮品,姑娘可愿尝尝?” 四海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美貌女子款款向她二人走来。一身粉色衣衫衬得她的肌肤无比的白皙无瑕,她笑起来,仿佛房内的一切顷刻间都失了颜色般,媚惑,美丽。 但这笑容,却令一旁的莫离浑身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四海奇怪的看了莫离一眼。 那女子笑着看向四海,道:“我叫龙儿。” 四海惊讶道:“你……你就是那个……” 江南花魁龙儿姑娘的大名四海即使是在天山也有所听闻,这时见了真人,真的有种闻名不如见面的感觉。不由自主的脱口道:“你……你长得真好看。” 龙儿笑道:“是么?” 四海点点头道:“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龙儿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莫离,道:“四海的小嘴真甜。” 四海道:“你认识我?” 龙儿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冷,道:“让他甘心追随的人,我能不知道吗?” 四海一怔,刚要说话,却见龙儿的手指微动,立即,一片银光扑面而来。 莫离衣袖一挥,挡了下来,一大片银镖“霹雳啪啦”的落到地上。 龙儿瞪着莫离:“你敢阻拦我!” 莫离也不答话,却将四海护在了身后。 龙儿见状更是恼怒,狠声道:“好,很好!就让我瞧瞧你有多大的本事敢挡在她前面!” 足下不动已然欺身到莫离身侧,一掌拍下。四海被她掌风扫中,只觉周身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呼吸难受。 莫离法力不弱,但在这叫龙儿的女子掌下却似不堪一击。不多时已然败下阵来。 那女子制住莫离,眼睛却瞪着四海,道:“就是她令你改变主意的吗?哼,莫离啊莫离,你可真是颗情种。” 莫离一挣未能挣脱,道:“你先放开我。” 龙儿冷笑道:“放开你让你有机会带她逃走么?” 莫离道:“事情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就是这么回事,你另找别人吧。” 龙儿回过头,看向莫离,道:“前几日的宴会上,所有的宾客都已到齐了,包括太上老君和广虚元君这些天界上仙,甚至连那个神秘消失了几千年的苍央宫宫主也到了,所有人都等着参加我的婚礼。但等了又等却唯独不见新郎出现,我不断的用念力催促你快来,你却告诉我说你反悔了和我之间的交易,你知道吗莫离?那个时候我真的恨不得立即就取了你的性命!”龙儿说着手上使劲,四海立即听到了莫离骨节发出的“喀嚓”声。 四海忍不住道:“喂,你下手轻点儿!” 龙儿目光如电,身形一闪,松开莫离,双手如电般向四海抓去。 四海吓得连忙后退一步,与此同时,龙儿竟在半途惨叫一声,跌落在地,全身软软的似乎使不出一丝力气。 莫离趁机拉起四海就要跳船离去。 龙儿抬头喝道:“莫离!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想成仙吗?” 莫离的身影顿了顿,道:“现在不想了。” 说完,抱起四海破窗而出。 “我不会放过你的!”身后,传来龙儿的怒吼声。 西湖之上游人甚多,莫离抱着四海踏莲而过,惹起一片惊呼之声。 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来到一处山谷之中,那谷中鸟声寂寂,幽兰芬芳。山壁之下有一汪清得可以见底的碧潭。 莫离将四海放到潭边,喘着粗气道:“幸好那老妖婆刚好撞到自己妖力反噬之时,否则你我二人必要横尸当场。” 四海沉吟了一下,道:“听她口气,似是与你有过婚约?后来你又悔婚?那是为何?” 莫离躺在大石上,累得半死,闭着眼睛,道:“那老妖婆信口胡说,理她做甚?” 四海想了想,道:“现在该怎么办?” 莫离道:“还能怎么办?先躲着吧,等过了这一阵再去找你师父不迟。” 四海有点犹豫,道:“可是……” 莫离睁开眼,道:“可是什么?你算是被我连累了个彻底,老妖婆同样不会放过你的,与其这样去找你师父,不如先避一避,等老妖婆气消了,再去找你师父也不迟。” 四海急道:“可是……说不定与此同时,我师父也正在四处找我呢!” 莫离挑眉道:“那好啊,你去找,最好在找着你师父之后撞上那老妖婆,好教她连你师父也一起杀了。” 四海一下子被噎得无话可说,想了想,最终让步,道:“好,可是,不要等太久了,我不想让师父担心。” 莫离似乎很是开心,笑道:“放心吧,那是自然的。” 幽谷之中风景独好,而且隐蔽。莫离在空谷入口布了道迷障,从外面看来,好似一重又一重的烟雾,极易让人迷失其中。 “这雾虽然瞒不过那老妖婆,但对于一般凡人而言,进去之后,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的,也省得我们藏在这里的消息走露出去。” 做好这一切之后,莫离又在山谷中衣袖一挥,一座阁楼便出现在了一片繁花之中,看得四海目瞪口呆,回过神之后又忍不住微恼道:“你有这本事,当初在找不到地方投宿时,为何不使出来?” 莫离摇着折扇笑道:“指天为被,画地为床,也别有一番味,不是么?” 四海无话可说。 二人在此山中住了下来,日子倒也惬意,白日看枝头蜜蜂喧闹,夜晚有满天繁星相伴。只是,这种日子也只维持了两日而已,到了第三天,四海已经受不了,开始不停的追问莫离什么时候离开。而莫离,却永远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仰面躺在椅子上,道:“稍安勿躁,等时机一到,自然会离开的。” 四海又忍着过了几天后,忍不住又去催促莫离,莫离耐不住她软磨硬泡,答应三天后成行,可谁知就在出行当天,莫离在半夜爬上屋顶看星星时就摔断了腿。 四海对此很是怀疑,但见莫离的腿是真的断了,又红又肿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能再等些时日,待莫离腿伤痊愈后立即就出发离开。 这天四海伺候完莫离,终于可以回房睡觉了。 帘外月色甚好,四海刚要躺下,冷不防一个人影破窗而入。直奔床边,四海吓了一跳,刚要呼救,一双手已经捂上了她的嘴…… 莫离磨蹭了约摸半个月后,伤全好了,终于不情不愿的走出了山谷。去往天山。 他走得很慢,四海总在不停的催促。 “你快一点儿,照此下去我们何年何月方能找着我师父?” 莫离摇着折扇,道:“路上风景甚好,若错过了,岂不可惜?” 四海气得厉害,道:“你果真想看风景就不要与我同行,自己去看个够便是!” 莫离见她发怒忙陪笑道:“好,好,我走快点就是。” 走了一天,傍晚二人方在离杭州城郭不远的一座小镇上歇下了。 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也不知那老凤凰是装得还是怎么样,一定要让四海帮他按摩,四海本不情愿,被他催得紧了,便道:“你不是很厉害的么?若你肯带我飞到天山,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你又不愿,却在这里嚎个什么?” 莫离苦笑道:“我若胡乱动用法力,那老妖婆闻着味追来,可不是要糟糕么?” 四海顿了顿,才慢吞吞的走过去帮他捶肩。 莫离极其享受的半眯着眼睛,忽然道:“四海,若我要你与我永远住在那山谷之中不再出来,你可愿意?” 四海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半晌才硬着声音,道:“不愿。” 莫离看似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胡说的,你别在意。” 四海怔了怔,半晌后才点了点头,继续帮他捶肩。 莫离又道:“四海,若你找着你师父后,发现他已经变得与以往完全不同,你会如何?” 四海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但无论他变得怎样,永远都还是我师父。” 莫离低敛了睫毛,笑得清清淡淡,道:“哦。” 四海皱眉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尽说些奇怪的话?” 莫离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 四海在莫离身后看着他顺着脖颈垂落的发丝,静静的点点头。 当天晚上,等莫离睡熟以后,四海收拾了包袱,独自一人悄悄的离开了客栈。 那时天色还不甚亮。四周只闻得一片虫鸣之声。四海背着小包袱走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间或会看到一两只仍在四处觅食的流浪狗。 第三十五章 再见陌玉 不虐不成魔!不虐不成活!莫离同学对不住了…… 四海不多时已走出了城镇,独自一人往天山的方向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太阳在与天相接的地方羞涩的露出了红透了半边的脸庞,悄悄的窥视着人间。 四海停下来,在路边的一条小溪边用早晨清凉的溪水浸湿了手帕,再捞出来抹脸上满脸的汗水。 四海擦了脸,刚要将手帕放进水中清洗,冷不防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那手帕夺去,道:“你不告而别,走了这许久,可还过瘾么?” 四海回过头刚好对上莫离一双含笑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一时之间也不知是悲是喜,只道:“你……你怎么来了?” 莫离转着手中的帕子,悠然道:“早在你出了客栈我就一直跟着了,说吧,为什么要一个人溜走?” 四海的眼睛四处乱瞟,勉强笑道:“还能为什么呢?当然是不想要你这个累赘了。” 莫离皱着眉,刚要说什么,却被四海打断,道:“既然你追上来了,那我是甩不掉你了,我们便一同走吧。” 莫离笑道:“当然,我这样的,你想赶还赶不走呢。” 四海刚要答话,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指着莫离身后,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那是什么?” 莫离疑惑的转过头望去----身后空空如也。 莫离怔了怔,刚回过头来,胸口立即一片冰凉,低下头来却看到了血玉横笛。 鲜红的半截玉身上,挂着嫩黄色的穗子,一阵轻风吹来,那穗子和风中轻轻飘荡。握着玉柄的,是一只嫩白纤细的手,那手莫离曾偷偷握过,那手上肌肤滑腻,只是指间却长有长间握笔磨出的薄茧。 四海的声音冷得出奇,道:“我本不想害你,但是你硬要跟来,却怪不得我。” 横笛之内藏有利刃,这是莫离早已知道的,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笛中之剑会有一日被这个人拿来用到自己身上。 莫离看着四海,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有一行血从嘴角细细的流了下来。 四海抽出利刃,将莫离平放到地上,道:“剑上我下了麻药,你暂时动不了。” “你想干什么?”莫离怔怔的看着四海,满脸期待的等着她的回答。 四海别开脸,不与他对视,淡淡道:“她抓了我师父。她来找我,说只要我刺你一剑,她就放了他。” 莫离呆呆的盯着四海,道:“你要拿我……来换你师父?” 四海没有说话,却缓缓的点了点头。 莫离眼中仍含着一丝希翼,道:“她不会放过我。你知道么?” 四海别开头,道:“她答应过不会伤你。” “你相信她说的?” “我必须相信。”四海回过头,看着莫离,道,“我师父在她手上,我只能相信她。” 莫离从来没有想到,夏天的风,竟可以冷到如此程度。他呆呆的盯着四海看了好久,眼中的期待渐渐转冷。事以至此,说什么话都已没有了意义。 四海回过头,看着莫离,静静的道:“对不起。” 莫离唇角一挑,艰难的扬起了一个弧度,道:“没什么……活该么……” 四海别过脸,想了想,将血玉笛上的血擦干净放到莫离身边,道:“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说着站起了身。莫离冷眼看着她的举动,耳中又听到她道:“我要走了,等一下她会来,你……莫要倔强了,若好好听她的话,她自然不会伤你。” 莫离听了这话,眼中除了恨,好像还有别的东西在涌动,道:“她不过是想借我内丹修练,那时她会忌惮我师父,不敢对我出手,但现下我令她颜面尽失,她还会放过我?必定是直接杀了我,将内丹取走了事。” 四海的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半晌,才道:“我走了,你好自为知。” 莫离想对她笑一下,却发现嘴唇只剩下了哆嗦的力气,只道:“好……” 四海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远,中间头也没有回一次。 莫离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的神采慢慢的暗淡下去,最后,终于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晕迷。 花落,烟薄。 四海将手放在门框上,犹豫着不敢打开。 心脏如雷鼓般不安跳动。 若是里面没有人怎么办?若是师父不在里面该怎么办?? 昔日天山被大火所焚的一切,如今全都恢复了原状,美好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许在这道门的背后,师父正在等着自己回去。 也许只要推开门,一切就真的会回到当初。 四海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画筑大门。 对门湖面有若明镜,照花前镜后,花面相交映。 南楼不恨吹横笛,恨晓风,天山万里。 那白色的人影立于窗边,单薄得仿佛拂面而过的清风稍一用力就能把人吹跑了似的。 那人回过头,对着僵立在门口的四海一笑,暖声道:“四海,你回来了。” 四海怔怔的看着,往前走了两步,像是害怕打破一个美丽的梦境一般轻声道:“师父?” 古佛拈花方一笑,痴人说梦已三生。 陌玉的衣衫在风中缓缓飘起。似云,如烟。 窗外青山如画。 四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满腹的委屈和心伤,一头扑进陌玉怀里,哭道:“师父……师父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陌玉的手掌轻轻抚上四海的秀发,道:“哭什么,为师不是在这里吗?” 四海哭道:“师父你到哪里去了?徒儿好想你……” 陌玉迟了迟,道:“为师……为师也很想念四海。” 四海抬起脸,看着陌玉。陌玉比之在天山之时,已然清瘦了许多,四海伸手摸摸他的脸,手感不是很好,道:“师父你又瘦了好多。” 陌玉笑了笑,道:“四海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师父,你饿不饿?” “有没有人为难你?” “你脸色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四海。”陌玉笑得云淡风清,道,“为师很好,你莫担心。” 看到水如云,斜归云似扫。 陌玉白色的轻衫上,渐渐的渗出一抹猩红来。 四海吓了一跳,急道:“师父你受伤了?”刚一说到“你”字,眼圈就又红了。 陌玉看了看自己渗出鲜血的胸口,目光有点疑惑,却没有吭声。 四海将陌玉按到椅子上,伸手去解他的衣带。然后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瓷瓶,手指刚一触到那瓶子,四海却立即想起那药是前些时候莫离受伤时,二人住在一农户家中,那大娘送的。不由的手指一抖,抬头不安的看了陌玉一眼。 陌玉本来在看着四海出神,一见四海望了过来,立即扬起一个笑容。 四海犹豫道:“师父……我……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做了很多错事,师父你……你会原谅我么?” 陌玉怔了怔,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强笑道:“为师自然不会怪你。” 四海的心静了下来,却仍是不放心的问道:“果真么?” 陌玉轻笑着点点头。 四海也笑笑,低头为陌玉裹伤,只是指尖微微有点发抖。 陌玉不解的望着四海。 四海尴尬一笑,道:“我见师父回来,太激动了。” 陌玉的手指刚犹豫着轻轻触了触四海的发梢后,立即就又缩回了手,只看着四海微微的笑,半晌方道:“为师以后再也不离开了,好么?” 四海点点头,道:“好。”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 只愿在这天山之上,不因名利累,守着一方净土,忙人也是闲人。 四海想到一事,犹豫道:“师父,我们今后就在这天山之上么?山下的人都道你已经死了,而且他们也都知道了我是……”顿了顿,又道,“这样不会不妥么?” 陌玉点点头,道:“确实不妥。那依四海之意呢?” “我与师父去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好么?” 陌玉的眼中渐渐出现了一抹奇异的光芒,喃喃道:“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四海点头,攥紧了手中的小小药瓶,道:“是,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陌玉看向四海,眼睛有点失神,道:“那四海可愿随为师去么?” “我愿意,师父想去哪里?” 陌玉的眼睛望向窗外,但见云山鸟影飞来处,远看青山似少年。 陌玉眉头微皱,道:“这天地之间,可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处么?” 四海一愣,道:“师父,你说什么?” 陌玉一怔,随即轻轻一笑,道:“为师想去看遍三山五岳,四海可愿同往?” 四海点头道:“我自然听师父的。” 陌玉点点头,轻轻的笑了。 三日后的轻舟,顺水而下,阅尽两岸花红柳色。 第三十六章 轻舟万里 抱歉,更新的晚了。今天下午起点抽得厉害,怎么登都登不上 另:rongmoka同学抱歉啊,可能最近是有点虐过头了,身为后妈我会尽量控制住自己滴!唉,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今天被人在评价区拍了砖头! 只是天山之巅的草丛中,却遗落了一对憨态可鞠的泥娃娃。 那是出发前四海收拾行李时,从自己包袱中找到的。一看到那一红一白两个娃娃。耳边隐隐响起一个泛着股酸味的声音,道:“那对泥娃做工粗劣,难看得紧。” 四海的手立即像触电般缩了回来。然后快速抓起两个娃娃随手掷出了窗外。 江上晚来堪画处,钓者一蓑归去。 天上云来雾去,不知今日阴晴。 四海打开船内的小窗,让风可以进来,吹散舱内闷气,道:“师父,今天好像要下雨。” 陌玉在案上正为几株芙蓉着色,闻言抬头看了眼船外,道:“或许是的。” 四海走到桌前看着陌玉画,笑道:“师父,你何时为我画张像,好么?” 陌玉笔尖微顿,抬头看着四海,点头道:“好。” 天晚时,船渐渐靠岸。 岸边,是热闹繁华的江南名城。 四海拉着陌玉弃船登岸,白衣飘仙,红衣鲜艳,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四海笑声如铃,旁若无人的拉着陌玉从人群中穿过,拂过的衣裙在频频回首的人群中留下一阵余香。 “师父,师父!这里有荷叶糕卖!”四海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做什么,往前一看,却是新出炉的热糕。于是便无视他人愤怒的硬拉着陌玉挤进最前面,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向那老板道:“我要两个。” 热乎乎的糕点捧在手里,四海觉得无比的幸福。 陌玉轻轻咬了一口糕,道:“我不太吃甜的,我尝个尖,剩下的你吃好吗?” 四海皱眉道:“不行,师父你瘦了好多,一定要吃完才可以。” 陌玉笑了笑,不再说话,却果真把手里的甜糕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夜市里比起白天更加热闹。四海拉着陌玉只管往前挤,少时,便看到前面有人在水边燃放花灯。 传言,在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让它顺水而流,此愿望便可实现。 杭州也有花灯,只是四海却从未放过。此时一见,便向陌玉道:“师父,我们也来放,好么?” 陌玉笑着点头。 水面澄清,波光粼粼,月色被渐渐渲染开来。 馨香暗涌晚来风,十里波光摇动。 初弦天外无人拨,灯花却把雨烟收。 只可怜一池碧水,演绎几多春梦。 陌玉买来两盏水灯,又借来笔墨,与四海一同在灯上写下了几行字。 四海在灯上写道:愿此时,天长地久。 写完又去看陌玉,问道:“师父写了什么?” 陌玉张口刚要答,四海忙又摇头道:“别,别告诉我,说了就不灵验了。” 陌玉微微一笑,与四海一同将灯盏放在水里。 四海将手伸进水里,不断的用手拨着水面,好让灯可以飘得更远些,抬头笑向陌玉道:“完成。” 陌玉将四海拉起,用手帕擦干了她溅到脸上的水花,道:“可还要玩么?” 四海点点头,道:“我还要吃核桃。” 说着又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而去。 此时,人群中却出现了骚动。 远处一顶软轿缓缓而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在前面开路。 四海拉着陌玉从路边走过时,刚好瞟见微微掀起的轿帘内一双熟悉的细长眼。 四海一愣,忍不住回头向那轿望去。与此同时,那轿竟也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从轿内跃出,瞪大了眼睛看着四海,又看看四海旁边的陌玉,道:“四海……苏,苏公子?” 四海也有点惊讶,道:“东方蔷?” 东方蔷脸色一时有点复杂难言,看着二人喃喃道:“你们……你们……” 路边的酒楼上,三人靠窗而坐。 东方蔷看了看四海,脸色有点青白不定。 当初自己的确曾对四海抱有某种好感,也曾一度的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迎娶她过门,只是……只是那日天山脚下那血腥恐怖的一幕,他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漫天的大火,遍地的尸骸,以及那诡异的歌声……那,那时站在尸体堆中一身是血的白衣女子还可以称之为“人”吗…… 东方蔷望向四海,脸色发白。 只是,他不明白,天山好好的,为何会出现如此变故?还有四海……自己在江南各地找寻了这些时日,只是想弄清楚……四海……四海她究竟是什么呢?…… 四海的心情也同样复杂。那日天山之下发生了那样的惨祸,自己当时虽然脑子不太清醒,但事后却清楚得记得那些村民的确是死于自己之手,还有东方蔷,他可是亲眼看到的…… 三人之中,倒数陌玉较为安之泰然,向东方蔷一笑,道:“东方公子,好久不见了。” 东方蔷勉强一笑,道:“是,好久不见。” 陌玉又道:“那日天山一别,已有数月,东方公子别来无恙罢。” 听到“天山”二字,东方蔷脸色更是白了两分,忍不住看了四海两眼,道:“还好。” 四海低头不发一语。 窗外人声鼎沸,一片叫好喝彩之声。似乎是有人猜对了灯谜。四海别过头向下看去,刚好看到办灯谜会的老板苦着脸将一锭银子双手奉给一位布衣打扮的书生,嘴里还要笑着道:“公子好才华,我这灯谜挂了数月都无人能解,公子看了一眼便知答案,实在厉害!” 那公子笑着点头,道:“如这般灯谜也可称之为难题,实在是笑话!” 四海听了这话心中一跳,脑中立即浮起一张熟悉的脸来。四海的手渐渐捏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紧盯着那书生的背影。那书生似乎是感觉到了四海的目光,竟回头向楼上窗口望了过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同样也是陌生的眼神。四海心中稍定,对那书生一笑。 那书生一怔,脸渐渐红了起来,也对四海回以一笑。 四海收回目光,刚好听到东方蔷试探性的开口:“先时天山失火时,不知苏公子与四海去往何处了呢?” 四海心中一跳,头更加低了下去。 陌玉拿起茶杯,浅饮了一口,道:“那时我与四海刚好去往杭州为她干爹上坟,并未在山上,幸而躲过一劫。” 四海心中不知为何,一阵不安。想到师父已然知晓自己是个妖怪却仍然愿与自己一同生活,心中却又是无尽的欢喜。 东方蔷脸色却不道:“是么?那时天山失火,在下碰巧在天山脚下看到四海……那时,我……”东方蔷顿了顿,下面的话却停住不说了。 四海脸色白了白,看向陌玉。 陌玉笑道:“那时你怎么了?” 东方蔷看了眼四海,迟了迟,却是摇头道:“没,没什么。” 四海心中一松,不由得松了口气。 陌玉看了看东方蔷,没说什么。 当晚,东方蔷邀请陌玉师徒二人在自己府上居住。 四海进了他家大门,不由惊奇道:“东方公子不是京城人氏么?在此处置办这么大的房产,是想以后在此定居么?” 东方蔷却不能说我是为了找你才留下的。只得含糊应了一声,便吩咐管家为二人安排客房。 当天晚上四海睡得并不安稳。半夜的时候,有人在门外敲门。 四海起身道:“谁?” 门外并无声响。四海打开门,却见月色之下,东方蔷衣衫整齐的站在月色之中,似乎一直没睡。 四海愣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道:“你,还没睡?” 东方蔷看着四海,欲言又止。 四海垂下了眼帘,让开了一点儿,道:“有话进来说吧。” 满地花阴风弄影,适逢花落可听琴。 四海请东方蔷就座,翻杯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边。 东方蔷犹豫再三,最后终于决定问个明白。哪知一张嘴却道:“这间房你可还满意么?若住着不习惯,我让人帮你重新换过。” 四海本已想好了要如何答他的话,这时听他如此问,不由愣了愣,道:“什么?” 东方蔷也怔了怔,半晌才笑道:“我……看来我是糊涂了,不该在这种时候打扰你……那,你便好好休息吧,我不烦你了。” 说着,便急急的起身,想要离去。 四海见他要走,忙出声叫住,道:“你不是有话要问我么?” 东方蔷的背脊僵了僵,道:“我来就是想看看你住得惯不惯,你住得习惯就行,这样我就放心了,天色很晚了,你早点儿睡吧。” 说着走至门边,伸手就要开门。 四海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道:“你没看错,我就是妖怪。” 东方蔷伸出拉门的手指一抖,忍不住出声道:“什么?” 四海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的说:“那时在天山脚下,你没有看错,我就是个妖怪,是个蛇精,那些人也都是我杀的。” 东方蔷猛得回过头,道:“为什么?” 四海抬眼看着他,道:“你是问我为什么杀人?还是问我为什么是蛇精?” 东方蔷抿紧了唇,不语。 四海道:“若是问我为什么杀人,我无法回答你,因为等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那些人已经死光了。”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想做妖怪,我也不想杀人,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待在师父身边。你懂么?” 东方蔷半晌无语,望向四海的眼神复杂难言,过了许久,他才道:“这事,苏公子知道么?” 四海迟了迟,点头道:“知道。” 东方蔷的眼中划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道:“他知道还……”看了看四海,下面的话硬生生的忍住不说,又道,“那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四海道:“我不知道,师父说想去游遍三山五岳,我陪他同去罢了。” 东方蔷沉默了半晌,道:“若无事,在我这里多待几日可好?” 四海想了想,道:“怕是得问我师父。” ps:visa雪你好,关于四海有情还是无情这一方面,额……我只能说,在那种情况之下,以女主自私的性格也只会做出那种决定了。如果要她做出“我欠了莫离太多,我不能伤害他”这样的决定的话,她就不是,是妖,亦非妖的四海了。 完美的女主(或男主)本书没有。书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自私的。四海对莫离的无情,正是对陌玉的深情。相对的,正是因为对陌玉的深情,才有了对待他人的冷酷和残忍。 也就是说:深情既是无情,无情既为深情。深情与无情,事实上只有一线之隔。 最后,还有一句话想啰嗦,就是本人是个起名白痴,除了书中的主要人物的名字之外,其它的全是在群里,或者在书评区随手抓的(比如百里容,比如龙儿。)所以,若以后还有新人物登场的话,可能也会在这两个地方抽名字,若是有哪位大大不幸被我抓个正着,却又不想在本书客串演出的话,只要留个帖就行了,北城立即更改! ----------------此致敬礼!感谢各位筒子捧场。 北城倾雪于09年7月30日晚8点 第三十七章 蝴蝶飞鸟 张廉新书《狐颜乱欲》8月pk!亲们有粉红票的千万要记得到时候拿票砸她! 东方蔷点了点头,道:“好。”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四海,道,“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 四海点点头,送东方蔷到门口。道:“你也早些休息。” 东方蔷点了点头,离去了。 四海掩上门,重新躺回床上,这一夜,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起来,东方蔷又将挽留的话对陌玉说了一遍,陌玉看了看四海,点了点头。 东方蔷的府内有一池莲花,轻风吹来,荷香阵阵。 陌玉站在湖边,心神不属。 四海走过去,担心的叫了声:“师父?” 陌玉一惊,回过头来,看见来人是四海后,对她绽开一个笑容。 四海皱眉道:“师父可是有何心事么?” 陌玉摇摇头,道:“我累了,四海扶为师回房可好?” 四海点头,道:“好。” 陌玉房中有一面镜子,照出来的东西份外的清晰。四海扶着陌玉走进去时,陌玉一瞧见那镜子里映出的人影,竟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 扶着他手臂的四海吓了一跳,道:“师父……” 陌玉脸色发白,缓了缓,向四海勉强笑道:“四海,帮为师把那镜子遮起来可好?” 四海惊疑不定的看着陌玉,点头道:“好。”说着,寻了块布,果真将那镜子遮了起来。 陌玉看似松了口气,脸色也渐渐有所缓和。 四海连忙帮他倒了杯茶,担心道:“师父你……可还好么?” 陌玉接过茶杯,对四海一笑道:“为师很好,你莫担心。” 四海犹豫道:“可是,方才……” 陌玉顿了顿,道:“兴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四海闻言松了口气,道:“是这样么?那师父你要不要再歇息一下?” 陌玉想了想后,点头道:“好。” 四海帮他把外袍脱去,道:“师父,你睡吧,我就在门外,有事可以叫我。” 见陌玉闭上眼,轻轻点头,四海这才掩了门走了出去。 听到耳边传来的关门声,陌玉慢慢把眼睛睁开,暗室之中,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睛,变成了诡异魅惑的紫色眼眸, 陌玉轻轻将放在棉被之下的手掌抽出,玉一般透明纤长的手指上,根根尖利的长指甲如同匕首一般吹毛立断。将手掌微微一翻,长指甲又集体“刷”的一声缩了回去。 陌玉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又来了……” 又来了…… 仿佛那个永恒不变的噩梦。 梦里面,那个一身飘渺白衣的女子在一座金壁辉煌的大殿内用手直指着他。清丽但不容置疑的声音仿佛利剑,狠狠的贯穿了他的心脏,她道:“是他,是他引诱我的。”陌玉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份锥心的痛苦。 那女子用手直指他,口中毫不留情的道:“请玉帝降下法旨,我愿与这妖人,一同遭受天罚。”…… 然后场景变幻。 看不清是哪里,只看得到无边的桃花飘零。 那女子的身影如同断翼的蝴蝶,从眼前直坠而下,他慌忙伸手去扯,却只抓到了从她身上撕裂的衣衫一角。 那袭白色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风托起她的衣摆,拂动得如同最绝美的舞步。 她的声音伴着清风和飞逝的桃花缓缓传来:“我许你一个来世。若你我还有来生,只愿做一个普通的凡人,一生一世,不敢相负……” 宛若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 那抹雪白的身影,向着无尽黑暗,直坠而下。纠缠了数千年的痴恋,也仿佛那脆弱的白衫,被黑暗尽数吞噬。 只是,那女子的声音却仿佛仍在耳边,轻柔低缓的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莲……” 陌玉一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耳中听得鸟鸣之声,自己那颗不住跳动的心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屋内桌子上放着一碗煮得香稠的白粥,和一叠小菜。陌玉起身见了,心知必是四海为自己准备的,微微一笑,在桌边坐下来,刚拿起勺羹时,房内的窗户却突然被一阵疾风吹开了。 陌玉皱了皱眉,起身关了窗,转回身时,却发现自己房内不知何时竟跪了两个小女孩,不由吓了一跳,道:“你们……” 那两个女孩一身侍女打扮,此时皆恭敬的跪在地上,向陌玉齐声道:“璇矶宫护法飞鸟,蝴蝶,恭迎宫主回宫。” 陌玉的眼光渐渐冷了下来。他静静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人许久,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宫主。” 两个女孩皆没出声,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陌玉皱眉道:“我说了,我不是你们的宫主。你们认错人了,请回吧。” 叫蝴蝶的女孩颈中一只蝴蝶纹身,她闻言静了静,道:“宫主可还有何事未完成么?若是如此,我二人可以代劳。” 陌玉道:“不敢劳烦大驾,请回。” 飞鸟一身劲装打扮,眉间一颗朱砂,她抬头看了一眼门外,接口道:“花神的转世就在宫主身边,宫主何不趁机杀了她,如此一来,宫主大仇得报了。” 陌玉一惊,警惕的望着二人,道:“你们胡说什么?” 蝴蝶道:“宫主想必也已经查觉了吧?自己不同与常人,您的眼睛是黑色的,而且有极为尖利的手刃。另外,宫主这些日子是不是经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呢?” 陌玉脸色不太好看,越听越是心惊,道:“你怎么知道?” 飞鸟接口道:“宫主难道当真忘记那个花神带给您的耻辱了么?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宫主不趁机动时?” 陌玉一怔,眼前煞时间一片红光。 残阳如血。染透了天地。 地上遍布着的恐怖尸骸中,一单薄的人影呆呆的跪在地上。 苍白的脸上,失神的眼睛毫无焦距可言。 陌玉看见自己渐渐向那身影走了过去,雪白干净的衣衫从那些尸体上划过,不染纤尘。 从容的神情,优雅如青莲。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僵了僵。 天地之间,尽被一片红光笼罩。 陌玉听到自己在轻笑着和那身影说话,道:“苍央,我遵守诺言,来接你了。” 一阵风经过,就连带出的气息都掺着血腥的味道。 那单薄的身影跌跌撞撞的从死尸堆中站起,蹒跚着向陌玉走来。 背后是被血染红的夕阳,陌玉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但却仍是对她绽开微笑。 清澈透明的笑容,不掺一丝杂质。清雅如莲。 陌玉的白衫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就这么站在一片血泊残骸之中,仿佛遗世孤立。静静的等待着那女子向他走来。 他的容貌依旧是那么的倾国倾城。 身姿依旧是风华绝代。 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占断孤高,压尽群芳。 那女子脚步不稳的走向陌玉,脚下一个趔趄,已经跌进了他的怀中。 陌玉的笑容绽放开来,热烈且欣喜。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呕,墙角里,一株被折断的桃树枝上,不断的在往下滴血。 “莲,我喜欢你。”那女子的头紧紧的贴在陌玉怀里,令她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浓重的鼻音。“……真的喜欢你。” 陌玉的眼睛渐渐弯了起来,又亮又好看。道:“苍央,跟我走好么?你答应过我,会跟我走。” “是,我答应过你。我会跟你走的。” 怀中的女子抬起头,瞳孔骤然紧缩。 抓着陌玉双臂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在你死之后,我会跟着你去的!” 陌玉睁大了双眼。一时间只觉得胸口仿佛灌进了冰雪,寒得彻骨。 传说中的噬魂刀。被它所斩的无论是仙家还是妖魔,皆无法重生。 陌玉的手一震,松开了怀里的人。 暮色凄凉。 伴着阵阵腥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地上的尸体死不瞑目的双眼,呆滞的看着这一切。 那女子又猛的将刀抽出,喷洒而出的滚烫鲜血,溅到了她绝美的脸上。 血液染红了陌玉的雪白衣衫。 血滴顺着灰暗的刀身滑落。 夕阳染透天地。一只乌鸦在干枯的树枝上不安的跳动,“呱呱”叫着飞上了天际。 那女子握刀的手在不住的发抖,狠声叫道:“魔头!----去死吧!!” 紧握的紧刀再次狠狠的扎入陌玉体内! “师父?师父你醒了么?” 窗外传来四海的叫门声,陌玉一惊,方回过神来。 地上,蝴蝶飞鸟仍静静的跪着。 “宫主可是想起了什么?” 陌玉下意识的摇摇头,口中却道:“苍央是谁?” 飞鸟嘴角一勾,道:“就是当初害得宫主险些魂飞魄散的天界仙子----花神苍央。” 陌玉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道:“你说花神的转世就在我身边,这是何意?” 飞鸟道:“若属下没有猜错,宫主做凡人时的徒弟四海,就是当年的苍央。” 陌玉身形一震,忍不住道:“什么?” 飞鸟低头道:“据属下这几日来的观察,那四海虽是半妖之身,却可令百花臣服,所经之处,草木花精尽皆躲避。必是花神无疑。” 陌玉有点怔愣,迟疑道:“四海……是花神?” 飞鸟道:“是,宫主。”说完抬头看了陌玉一眼,复又快速低下头来,沉声道,“宫主若不便亲自动手,属下可以代劳。” 陌玉脸色一沉,冷声道:“在下姓苏名陌玉,并非是两位的什么宫主。再说了,四海既是我徒儿,我自然宠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加害与她?二位莫要多说了,这就请回吧。” 第三十八章 被抓的百里 蝴蝶飞鸟闻言相互看了一眼。 飞鸟脸色有些不忿。蝴蝶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向陌玉恭敬道:“宫主既然还不愿回宫,我二人也不便勉强。不过请宫主放心,璇矶宫上下事务皆有我与飞鸟打点,必不负宫主重托。属下二人回宫之后,立即派遣白衣红衣前来随侍宫主。” 陌玉正色道:“我并非你们宫主,你们不必派任何人来。” 蝴蝶并没有答话,扯着依旧一脸不甘的飞鸟后退一步,向陌玉行了一礼后,衣袖一挥,顷刻间又是一阵异风刮过,二人已然不见了身影。 陌玉走至窗前,见二人果真不见了身影,这才定下神来。 这时,四海在门外的叫门声越发的大了,声音里还掺了丝惶急,道:“师父?师父你没事吧?师父你怎么了?” 陌玉忙掸着衣角,走进去帮她开门。 门一开,四海一见陌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师父,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陌玉道:“方才睡得死了些,未曾听到。” 四海点点头,喜道:“师父,方才我听东方公子说,今天晚上翠香楼请了台好戏,师父,今晚我们去看好么?” 陌玉点点头道:“好。” 江南的名城在夜晚时,都是无比繁华的。此时华灯初上,路人来来往往穿梭在街道之中。风中飘荡着食物的浓香,空气中隐隐传来酒楼中歌女软软的吴音侬语,在低低的诉说着负心人的薄情寡性。 四海一手拿着一包预先买来打牙祭的糖炒栗子,一边手拉着陌玉跟着东方蔷进了戏院。 到了楼内雅间,东方蔷回头请陌玉上座时,不经意间看见二人握紧的手,也只是微微一笑,便既回过了头。 此时正头戏还未开场,台上一个粉饰旦角正咿咿呀呀的唱着《点绛唇》,只听她道: “蹴罢秋千, 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t”q;f;w$w/i 家客人来,袜孱金钗溜. 和羞走. 倚门回首,+^‘u,u- 却把青梅嗅.” 四海不懂戏,也听不懂她在唱些什么,只想看些热闹的,便向东方蔷问道:“你可知今天唱什么戏么?” 东方蔷帮四海加满了茶后,向她一笑,道:“翠香楼只说今日有名角前来,戏目却对外保密。” 四海不满的撇嘴道:“搞得倒神秘,若然不好看,我倒瞧他们怎么说。” 这时,那小旦下去,又上来两人演了出武松打虎,热闹非凡,只看得四海欢喜不已,不住的鼓掌叫好。 这一出也演完之后,重头戏这才上场。 四海一看戏名不由得一怔。连陌玉与东方蔷都不由得心中一跳,竟是出《白蛇传》。 舞台的帘幕被拉了起来,伴着丝竹之声,一身青衫的许仙撑着纸伞,缓缓走上台来。 东方蔷抱歉的看了眼四海,见她正盯着台上,便悄声向陌玉道:“苏公子,在下并不知今日演的竟是这出戏,要不……要不我们回去,改天再听就是了。” 陌玉扭头看了看四海,见她正专注的看着台上,便出声问道:“四海,要不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四海被陌玉一问方才回过头,指着台上的白娘子与许仙,一头雾水的道:“师父,他们唱的是什么?你说给我听好么?” 陌玉似乎没有料到四海会这么问,不由得一怔,回眸向戏台上望去。 这时戏刚好唱到《游湖》一折,白娘子初识许仙,只听许仙拖着长长的戏腔,唱道:“雨住了!” 小青又唱道:“小姐,雨过天晴,西湖更美了。” 许仙道:“原来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白素真上前,向许仙唱道:“问君子家在哪里?改日登门叩谢伊。” 许仙心中暗喜,上前一步,唱道:“寒家住在清波门外,钱王祠畔小桥西。此小事不足介意,怎么敢劳玉趾访寒微?” 白素真欣喜道:“这君子老诚令人喜,有答无问把头低,谢君子,思义广,殷勤送我到钱塘,我家就在红楼上,还望公子早降光。” 陌玉见四海脸上并无异色,心下释然,解说道:“这场唱得是许仙与白娘子在西湖初次相识,以伞为介,白娘子邀许仙他日到家中造访。” 四海点点头,“哦”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看戏。 陌玉回过头,向东方蔷微微摇了摇头,东方蔷已知其意,点点头,也认真的看起戏来。 不多时,法海已然出场,要降服白素真。 西湖断桥之上,白素真身怀六甲,脸色憔悴,发丝凌乱的哭唱道: “哭啼啼把官人急忙搀起, 把为妻的屈情事细听来由, 悔不该你听信那法海禽兽, 逼为妻饮雄黄将恩作仇! 奴官人吓死在罗帷帐口, 丢不掉咱的恩爱情一日三秋! 为救你盗灵芝我蓬莱山走, 白鹤童他档去路我把剑抽。 眼看看战不过我败到山口。 多亏了南极星站立在云头, 我把咱恩爱情说明前后, 他赐我灵芝草转回故州。 治好病你不念咱情深意厚。 谁叫你上金山那! 又把贼投! 自从你背为妻暗暗出走, 那一夜我不等你到月上高楼! 对明月思官人我空帷独守! 为官人常使我泪湿衫袖, 我把咱恩爱情想前想后, 怎不叫我女流辈愁上加愁! 一愁你出门去遭贼毒手, 二愁咱的夫妻情那恩爱难丢, 三愁你茶和饭未必可口, 四愁你的衣服烂哪无人补修。 与青儿驾小舟把你找就, 贼法海他与咱那作下了对头! 与法海打一仗我腹痛难忍受! 杀出了金山寺汗如雨流。 有为妻为救你我才肯的舍命拚斗! 奴官人你绝情义我的官人哪啊! 恩爱全丢! 至如今怀胎着许门之后! 一无亲咱二无有故呀! 呐里奔投? 奴官人拍胸膛你想前想后! 谁的是谁的非这天在上头!” 长长的戏文,被吊长了嗓子唱出来,四海是半句也听不懂,但瞧那扮白娘子的戏子泪流满面的悲痛神情和她长长的哭喊,竟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同样在阴雨天中以伞结缘的爹娘双亲,一时间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陌玉叹了口气,道:“四海,要不我们别看了,回去好么?” 四海掏出手帕醒了醒鼻子,固执的摇了摇头。 三人一直坐到翠香楼散场方才回去。 那时月已中天,路上行人寥寥。 翠香楼离东方蔷的府宅并不远,所以来时东方蔷也就没有差人备轿,只是此时自己干巴巴的夹在二人中间,却是有点尴尬,于是便借故闪人。 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 陌玉与四海走在路上,迎面吹来晚风习习。 四海抬头向陌玉问道:“师父,你说我娘现在还活着吗?” 陌玉顿了顿,道:“为师不知。” 四海停下了脚步,又道:“那师父仍是讨厌我娘吗?” 陌玉也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却并未说话。 四海忙笑道:“没关系,师父讨厌她便讨厌好了。她虽是我娘亲,却从未养过我,于我而言,也只不过是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罢了。” 陌玉看着四海笑,虽是笑着,表情之中却带了些酸楚。便道:“我不讨厌她。” 四海一怔,随即又笑道:“我知道了。” 二人继续往前,一时间有点无言以对。 四海忽然停下脚步,道:“师父,我想干爹了,我们何时去看他?” 陌玉回过头,白衣轻扬。 皑如山上春雪,皎如云中明月。 “明日便去,可好?”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 村舍外,古道旁,携手徐步转斜阳。 再次踏上杭州的街道,已是不一样的心境。 物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陌玉戴着斗笠和面纱,与四海走在这青石板路上。 迎面清风拂过,雪白面纱之下的俊美容颜若隐若现。诱惑着路人的视线。 四海见来往行人尽皆往陌玉身上投去,心下颇为着恼。却又无可奈何。二个正走着,忽然前面一阵喧哗吵闹之声。四海心下好奇,拉着陌玉往人堆里挤去。 刚一挤进去,瞧清了那群人在看什么之后,四海直觉就想扭头走人。 只见一群路人围着的正中央,放着一只巨大的竹篓。那篓内寂寞的蜷着一只全身黑色的大蟒蛇,很是哀伤的样子。 四海认出了它来。 ……百里容,你怎么被抓了? 似乎是感觉到四海灼热的视线。那蟒蛇抬起头来,看见四海先是一喜,望见陌玉复又一惊,然后急急的低下头去。 四周围观的人们惊叹不已,道:“这么大一条蛇,都能成精了,王五你小子真走运!哪儿捡的?” 那个叫王五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看着挺吓人,事实上人却极懒惰且没什么本事,空有一身的蛮力。此人素日里不务正业,整日却只知喝酒赌钱,没钱使时便去山中捉些山猪野鸡拿下来或卖,或换酒喝。 今日,他依着旧例,去往山中打猎,刚走进林里,却见地沟之中滚着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蛇,当时只吓得他魂飞魄散,刚要逃走时,却见那蛇奄奄的,似乎没什么力气,便大着胆子拿石头树枝等物试探,那蛇对此举显然很是着恼,却不起来反抗。 王五大喜,壮着胆子上前,见那蛇果然不动。就动手把蛇拖了回来,装在篓子里拿到街前显摆。并添油加醋的说自己如何神勇的制服大蟒蛇的。他素日里吹牛吹惯了,此时大伙自然不信,就只说这蛇是他捡来的。 百里同学想让北城将莫离许配给她,最近正在想怎么把二人凑成一对,……先紧着这两天还是先帮百里容加点戏份再说吧~ 第三十九章 救蛇 王五一张脸憋得通红,哼道:“你们不信就算了,这蛇厉害得紧,一张口就能吞下一只小羊,若不是我把它抓了回来,指不住什么时候它还要吃人呢!” 众人尽皆嘘声一片。 王五脸色越发难看,他踢了篓筐一脚然后上前一把揪起百里容的尾巴,向众人道:“算了算了,这蛇今日我也不卖了,拖回家去剥了皮,还是自己吃的清静。” 百里容被那凡夫提在手上,很是不忿,一双腥红的蛇眼目光凄凉的望着四海。 四海被她瞅得揪心,悄悄扯了扯陌玉衣袖,道:“师父……” 陌玉转过脸,望向四海,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合,眼眸更是漆黑如夜,道:“何事?” 四海犹豫的看着陌玉的脸色,道:“要不……要不我们救她一救吧?” 陌玉怔了怔,随即点头,道:“好。” 百里容眼中刹时间冒出了希望的火花,目光炯炯的望向四海,再悄悄瞪向陌玉。 四海得了陌玉的首肯,立即排众而出,指着被王五倒提在手的百里容,道:“你这蛇多少钱?我买了。” 王五正在气头上,见人来问蛇价,当既手一挥,不耐烦道:“说了不卖!走开走开!” 四海见他赶鸡似的对自己乱挥手,心下有气,当下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往他眼前一晃,道:“这样你可卖得?” 那王五眼角瞥见一道银光一闪即逝,耳中又听到众人的惊叹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姑娘脸上蒙着面纱,手里拿着一锭银灿灿的元宝。却正是方才问自己蛇价的姑娘。当下忙不迭的将元宝接下笼进袖中,陪笑道:“姑娘这说哪里话,卖得!当然卖得!” 说着将百里容放进篓内卷好,又笑向四海道:“姑娘,这蛇重,要不我帮您扛回去?” 四海点点头,见身后刚好一家酒楼,便道:“你帮我扛到里面就是。” 王五忙答应了,将装着百里容的篓子扛到肩上,向四海陪笑道:“姑娘买下这蛇,可吃好些天的红烧蛇段了。” 百里容从篓内探出头,目光凄寒的看了王五一眼。 四海看了看王五,笑道:“我师父更喜欢吃蛇羹。” 百里容看了一眼白衣飘仙的陌玉,打了个寒战,将头缩进了篓中。 到酒楼内要了一间上房后,四海让王五将蛇篓搬进了房中。 四海等王五一走,立即插了房门,将百里容从篓里倒了出来。 百里容费力的在地上一滚,化作人形,却是一副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模样,看上去要命得很。 四海一惊,立即回头捂住陌玉双眼,红着脸怒道:“果然是妖精,真不要脸!” 陌玉事实上并未留意百里容,这时被四海突然捂住眼睛,先是呆了一呆,随后又听见她的骂声立即明白了过来,忍不住轻笑出声,并未反抗,眼睛也由着四海捂着。 百里容听到四海的骂声气红了脸,却碍着陌玉在场不敢发作,只得咬牙忍了,伸手将衣衫头发弄好。 四海这才松开了捂着陌玉双眼的手,向她问道:“你怎么会被人抓起来的?” 百里容道:“你那时和那个叫莫离的跑了,只留下我和那条叫玖兰的蚯蚓在客栈。我气不过骂了你两句,那家伙就和我翻脸,后来动起手来,我不是他对手,被他打出原形后,跑到了一片山里,刚好被那凡夫捡了现成便宜。”说到玖兰,百里容似乎很是恼火的样子,将牙齿磨的“咯咯”直响。 四海听她提起莫离,心中一慌,忙急着将话岔开道:“那就是了,我说你这么阴险狡猾,怎么会被抓呢!” 这当然不是夸奖,所以百里容听了之后脸色有点难看,讪讪道:“蒙你看得起。” 心中慌乱。 四海的眼神这时突然和陌玉碰到一块去了。 没有感情的眼神,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没有笑意,亦没有一丝怨恨,只是却让四海觉得有点冷。 看见四海望向自己的神色起了变化,陌玉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道:“莫离,玖兰又是何人?” 四海见陌玉神色温和,突然觉得方才自己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误的幻觉,笑道:“是徒儿寻找师父时认识的人。” 陌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四海大了,有自己的朋友也是应该的。” 四海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之后,只觉得像是将自己脸皮生生剥下来一般刺心。勉强一笑,道:“是。”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后,店小二在门口“呯呯”的敲着门板,道:“二位客官,午饭已好了,客官请下楼用饭吧。” 百里容一听“用饭”二字,眼中立即燃起了熊熊饿火,“噌”的一声将门打开,向小二道:“饭在哪儿?” 小二乍一见到百里容,呆了一呆,道:“这位客官你是……” 百里容望着小二皱了皱眉,瞪眼又问了一遍,道:“饭在何处?” 小二被她瞪得怕了,缩了缩脖子,指着楼下,道:“在下面。” 百里容闻言立即跑下楼。 四海和陌玉已在百里容与小二对话时重新蒙上了面纱斗笠,此时也走了门,向小二道:“走吧。” 店小二挠了挠脑袋,道:“二位客官,方才那位是……” 四海笑道:“她是我表姐,方才来找我时还是小二哥你给带的路,怎么,不记得了么?” 小二摸不着头脑,道:“没呀,我没见过她呀,方才二位客官进来时,除了一个大竹篓……” 四海不等他说完,已在他手中塞进一块银子,笑道:“就在方才呀,她来找我,就是你带她上来的。” 小二也是个极上道的,不动声色的将银子笼进袖中,恍然大悟,道:“对呀,方才就是这位姑娘说是要找客官您么,您说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四海一笑道:“领我们去用饭可好?” 小二忙道:“好好,小的这就领二位客官过去。” 楼下大堂之内,百里容已经开吃了。见四海与陌玉过来,方不好意思的将筷停了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陌玉。 四海见她竟如此惧怕自己师父,心下暗暗好笑。 百里容见她笑,脸上颇有怒容,只是不敢发作。 陌玉在桌边坐下,四海看了看满桌子已经被百里容扒扒拉拉的几乎吃光的菜,眉角抽了一抽,向陌玉道:“师父,你想吃什么?” 陌玉于吃上向来不挑,此时仍道:“随便罢。” 四海点了点头,唤来小二重新上了几样精致小菜,帮陌玉夹进碗里,道:“师父,你多吃点。” 百里容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阵肉麻,忍不住咧开嘴,浑身一个哆嗦。 四海抬头怒道:“你龇牙咧嘴的做什么?” 百里容两眼一瞪,道:“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四海瞪了她一眼,忍着气,又帮陌玉夹了一筷子菜。 三人正吃着时,突然临桌的客人“呯----”的一声将桌子掀翻在地,指着隔壁一张桌子的客人叫骂道:“老子就是看不惯你那骚样!有本事你叫你的人全都把行李亮出来,索性大家搜一搜!倒是个证明清白的好法子。” 说话的是个佩剑的男子,身上一袭白衣,他桌上坐着的几个人也是一般无二的装扮。 四海看着那群人晃眼的打扮,只觉得无比眼熟,就像在哪里见过。 被他们骂的隔壁桌子上的客人,是一群年轻的姑娘,衣饰较之他们显得随便得多了。其中一个为首的女子,身着淡粉色钗裙,一张脸生得端是美丽之极。 粉红衣衫的女子听了那白衣男子的话,冷笑一声,道:“我的人当然个个都是些贼!我就是那个为首的贼头。也不必麻烦着全体搜查了,她们偷来的东西全都交给我收着呢!” 说着,从自己身旁拿出一个碎花布包着的包袱“呯”的扔到桌面上,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在桌子上抖了个干净,刹时间包袱中的衣物被倾倒在桌子上,钱银等物也“骨碌碌”的滚落到地上。那女子将手中包袱皮甩手一扔,道:“脏物全在这里,请查吧!” 北宣绫同学出场…… 第四十章 北宣绫 白衣男子的眼睛快速的在桌子上的上堆衣物中掠了一遍,抬眼瞥向粉红衣衫女子的身后,道:“她们呢?” 粉红衣衫女子的眼神不屑且鄙夷,道:“你倒想捞个丰足,连我的东西都已翻过了,却又打起她们的主意。我却问你,这女人的东西,也是你随便看得的么?” 白衣男人沉下脸色,道:“北宣绫,你别耍花样!我们是奉了圣谕来此的,若你胆敢反抗,就是公然反叛!” 北宣绫听了这话,笑得越发阴冷,道:“你们奉了圣谕?谁的圣谕?蝴蝶?还是飞鸟?” 白衣男子哼了一声,道:“自然是飞鸟大护法。” 北宣绫听了这话,眼神凛冽,一字一顿的道:“你是飞鸟派来的,我还是宫主指派来的呢!她飞鸟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我指手划脚!” 白衣男子胀紫了脸,冷声道:“北宣绫,你还当自己是三大护法之首吗?当初飞鸟大护法留你一条命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语未完,只听“啪”的一声,那白衣男子已经隔空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耳光。 北宣绫缓缓收回手,手指轻轻在衣角上蹭了蹭。目光如电,直向那白衣男子射去。她静静的盯了他许久后,笑了,道:“我倒想瞧瞧,飞鸟这些年来,究竟调教出了一群什么垃圾!” 话一说完,那女子出指直取那白衣男子双目!那男子本就对北宣绫心存惧意,之前之所以会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自己得大护法宠信,又谅着北宣绫不敢背叛璇矶宫。此时一见她来势凶恨非常,不由慌了手脚,立即想都不用想的就往一边闪身避过。 北宣绫见他闪避,手腕一转,“啪”的一声清脆嘹亮的巴掌声再次落在了那白衣男子的脸上,完后手掌又是一翻,一只手已经捏住了他细长的脖子。 那白衣男子呼吸困难,只觉得自己颈间的手指,仿佛是死神的枷锁,将自己牢牢困住。 与这白衣男子一起而来的,统共有五六个人。到了此时,竟皆齐齐后退一步,却无一敢人上前相救的。 北宣绫掐着他的脖子,冷道:“给你长个记性,若以后再敢在我面前撒野,我便要你的命!” 说着松了那男子的手,喝道:“快滚!” 白衣男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回头见自己身后一众人全都冷眼瞅着,一时之间下不来台。他自恃是飞鸟的心腹,况如今整个璇矶可以说是二位护法说了算。蝴蝶为人软弱又没甚主见,但凡有事皆听飞鸟的,又可以说,飞鸟如今已说得上是璇矶的统率之人。而眼前这个北宣绫,素日里虽闻她的名,知她曾为璇矶宫三大护法之首位,但早在数千年前因惹怒了宫主早已被贬为普通宫众飞鸟接掌璇矶宫后一直被打压着翻不了身,地位可说是连普通宫人都不如,凭她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她敢把自己如何?谅她也没胆量担下这反叛的罪名。 想到这节,白衣男子又挺起了腰,上前冷笑道:“你这婆娘好大的脾气!你不让搜,莫不是做贼心虚?依我看那宝物必是你盗去了无异!” 北宣绫见这白衣男子竟还有胆量站在自己面前冷言冷语,倒是颇为诧异的扬起了眉毛,道:“你果然乖觉。连我的东西都翻了个遍还敢说没搜?” “你让你身后的人把包裹都打开给我瞧瞧!” 北宣绫冷笑道:“从璇矶宫一路追到这里,飞鸟那贱人无非就是想栽个罪名给我罢了!也不用装腔作势的搜查了,咱们做贼的人向来敢作敢为,东西就是我拿了,你待如何?” 白衣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北宣绫会这么说,怔了一下后,怒道:“北宣绫你好大的胆子敢诬蔑大护法!” 北宣绫眼神冰寒,道:“何需诬蔑?那贱人的心思天下有谁人不知么?” 白衣男子涨紫了脸,道:“我不与你在此逞这口舌之争,回宫后我自会去禀明二位护法,请求圣裁!” 北宣绫点头,道:“果然是条忠心的好狗。” 那白衣男子将手指捏得“咯咯”直响,若不是忌惮北宣绫手段厉害自己不是对手,只怕此时早已冲了上去。 北宣绫颇为有趣的看着白衣男铁青的脸色,道:“好狗,此番你可要细细的查,若是查不出你们飞鸟大护法丢的东西,回去可难交差。” 白衣男子再也暗耐不住,“噌”的一声拔出剑来,跳上桌子,手中的剑刷刷连番刺下。 北宣绫举剑挡住了最猛烈的一击后,脸上出现了丝恼怒的神色,众人只见眼前一道白光快速划过,随后一股温热的鲜血直喷到酒楼墙壁上,白衣男子惨叫着,一条手臂应声飞出,直直的摔落在四海与陌玉他们的饭桌上。 百里容看着那只菜盘子上的断手,抽了抽眉毛,有趣的笑了。 四海吃了一惊,忙拉起没有什么反应的陌玉退到一边。 酒楼其它那些原本在看热闹的客人见状吓得脸色发白,边大嚷大叫着“杀人啦”“快逃命罢”,边争先恐后的冲出酒楼。 北宣绫一脚将白衣男踹出,那男子身体撞穿了墙壁,伴着碎掉的木屑砖块,重重的摔在酒楼前的大街上,惊乱了一路的行人。 北宣绫与众女子提剑跃出,白衣男子倒在地上吐了一滩血后,被他随后赶来的同伴搀了起来,道:“清风师兄,你没事吧?” 四海远远的站在客栈门口,听见众人的叫声,不由恍然,道:“原来是他。” 难怪如此眼熟。 那日在破庙之内未能看清此人长相,此刻瞧来,竟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只是被北宣绫一踹后,脸色惨白的可怕。 四海心里觉得奇怪。 那日在破庙,那清风手段狠毒,为人阴险,远非眼前这男子所能相比。但若说他们是同名的两个人的话,听这声音又明明和那晚上的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北宣绫看着清风的脸色,冷笑道:“怎么样?还要搜么?若没有搜明白,不妨再翻一遍。” 清风只剩下了发抖的力气,嘴唇只哆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同伴忙道:“既然已经看过,就不必再搜了。绫师姐,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北宣绫冷哼一声,却不答话。 众人道了声“打扰”,就要扶着清风离去时。却听百里容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道:“钉鞋踩烂泥,反剥石榴皮。好一个娇贵无比的清风少爷!” 清风的眼睛在百里容的声音响起时,立即快速的划过一丝厉色。 也只是一瞬。 清风虚弱的回过头,看到了笑嘻嘻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百里容,艰难的张了张嘴,道:“这位姑娘……不知有何见教?” 百里容笑道:“见教不敢当,只是你欠本姑娘的赌债,不知打算何日归还?” 清风别过头,喘了几口气,道:“在下从未……从未见过姑娘,何来赌债一说?” 百里容惊讶道:“你忘了?那日在吉祥赌坊,你赌得连裤子都输掉了,就来向我借钱翻本儿,当时你还说……” 清风的眼中闪过一道凄寒狠毒的神情,低声打断百里容,道:“在下……在下现在身边并未带得钱银之物,姑娘可否先让在下回去取钱,完了立即为姑娘送来。” 百里容笑道:“不必了,若你现在应我一件事,我们之间的帐一笔勾销,我今后再也不提借钱之事。” 清风低头道:“请问姑娘想让在下答应的是何事呢?” 百里容闻言不怀好意的一笑,道:“我要你在地上爬三圈,然后再叫我三声姑奶奶,那么我们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 清风没有吭声。他身边的同伴却个个面露怒色的瞪着百里容,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 就连北宣绫此时亦是眼光冰寒,冷声道:“想让璇矶宫的人给你下跪?只怕你这辈子都受不起!” 百里容听了这话也只一笑,接着向清风问道:“那么,你是跪,还是不跪呢?” 清风抬眼怒瞪了百里容一眼,目光狠毒。 百里容微微一笑,道:“怎么?不愿意?” 清风不安的瞟了眼身边同样怒视着百里容的同伴,又看了看百里容身后的北宣绫。 北宣绫右手缓缓搭上剑柄。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清风眼中神色一转,一把挣开扶着自己的手臂,后退一步,指着百里容激动的怒声道:“我……我怎么可能向杀害明月的凶手下跪?!” 一语激起千层浪。 四海惊诧的瞪大了双眼。 百里容亦惊讶的看着清风,然后严肃的点头,道:“你真行。” 清风看着百里容,嘴角几乎看不见得向上微微一挑。 北宣绫“刷”的一声将手中宝剑抽出,指着百里容道:“说,你想怎么死。” 百里容道:“这位大姐真有意思,我活得好好的,为何要死?” 很难办,原先设定的男主陌玉人气大跌,玖兰反而出人意料的一路飚升,莫离人气也开始升温。弄得我挺迷茫的。也不知道该选谁当男主了。好在现在距离文结束还早得很,就先三个一起暧昧着,再等一段时间,看哪个更适合好了。 第四十一章 璇矶宫主 北宣绫满脸冰寒,道:“我璇矶宫的人纵使犯了错,自然有宫规处置,用不着你这外人插手。” 百里容把手一摊,一脸的无辜,道:“我没杀他。” 北宣绫的剑尖猛得往百里容脸前送上两寸,喝道:“那是谁杀的?” “是清风!”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道,“凶手是清风。明月是被他杀死的,这是我亲眼所见。” 四海边说边走进人群中,露在面纱之外的双眸直看向已经神色巨变的清风,道:“据说是为了一颗仙丹。为了可以尽早成仙,他先是怂恿明月与他一起将仙丹盗走,明月不肯,他便起了杀心,趁对方熟睡之际将其杀死,随后将仙丹据为已有。” 北宣绫剑尖并未改变方向,眼睛却无比凛冽的射向了清风。 清风一惊,不自主的后退两步,摇头狡辩道:“不,明月不是我杀的!我与他情同手足,自小一起长大,又怎会杀他?”说着又怒视四海,道:“这两个人定是一伙的,串通好了来陷害于我!” 北宣绫望着清风冷哼一声,眼睛转向四海道:“你是何人----” 下面的话戛然而止。 四海道:“我叫海思。那日清风加害明月之时,我就躲在庙中神像背后。” 这时的百里容望着四海,意有所指的笑了一下。 四海被她看得心中一跳,想起那日与某人躲在庙中神像背后的情形,眼角悄悄瞟向陌玉,不知为何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北宣绫看着四海,手中的剑微微在发抖。 四海莫名的看着她,却发现她的眼睛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注视着自己的身后。 四海微微侧头,陌玉的脸隐在纱面之内,让人看不清楚,但四海却觉得他在对着自己微笑。 想到隔着面纱之后的那张脸会有的表情,四海的脸一下子红了。 面纱被风轻轻荡起,露出陌玉线条几近完美的下巴。 北宣绫一声低呼,登时跪在了地上,手中的剑“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抬头望着陌玉,声音有点结结巴巴,道:“宫……宫主……” 跟着北宣绫的众女子,以及除了清风之外的所有白衣男子尽皆难以至信的看着陌玉,反应过来之后,立即随着北宣绫“霹雳啪啦”的全部跪在了地上。 四海一怔,回头望向陌玉。 清风脸色大变,惨白的一张脸已经毫无人色。他愣愣的看着陌玉,又看看自己身边跪了一地的宫众,表情有点茫然。 北宣绫眼神如刀,凛冽的射来,低声喝道:“还不跪下!” 清风猛得惊醒,惶恐的看着陌玉,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百里容脸上也是一片苍白,她看着陌玉,恐惧的后退了一步后又停住,想立即撒腿就跑却又不敢。想了想,悄悄绕到一边,紧张得扯住了四海的衣角。 四海被百里容一拉衣角,醒了过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百里容眼带求恳的望着自己。 四海又怔了怔,看了看地上跪了一地的人,回头又看向陌玉,不解道:“师父,他们怎么了?谁是宫主?” 陌玉没有回答,迟了迟,语音带笑道:“四海,你不是说要拜祭你干爹么?我们现在就去可好?” 四海看了看低头跪在自己面前的北宣绫等人,犹豫道:“可是……他们……” 陌玉道:“他们认错人了,别理他们,我们走。” 说着,牵起四海的手,便要离去。 北宣绫赶紧膝行了两步,求道:“宫主,璇矶宫如今内乱成祸,北宣绫恳请宫主回宫主持大局!” 陌玉脚步停了下来,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姑娘,在下并非是什么宫主,你认错人了。” 北宣绫跪俯在地,道:“宫主若还在责怪属下,属下愿遭受任何刑罚!只是璇矶宫内再不可没有宫主,还请宫主三思。” 陌玉没有说话,拉起四海,径自离去了。 北宣绫见陌玉又要走,急忙就要起身,后又硬生生的忍住没能起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陌玉走远,叫道:“宫主,宫主请三思!宫主!宫主……” 四海听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忍不住道:“师父,她为何要管你叫宫主呢?” 陌玉略侧过头,面纱后的声音轻柔且动听,道:“她错将为认做他人,四海莫要在意。” 四海点点头,又皱眉看着一直拉着自己衣角不松手的百里容,道:“你方才就一直拉着我的衣服,是做什么?” 百里容赶忙松了手,也不敢言语,只看着陌玉连连向四海使眼色。 四海奇怪道:“怎么了?”想了又道,“……莫非你有眼疾?” 百里容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险些被气死。 西湖畔边,一缕孤烟细。 深荷密柳风吹少,千古风流,不觉晓烟青。 花间曲径,若人行画里,烟柳已成行。 四海干爹的坟渐渐出现在了眼中,经年的累积,坟前的杂草更胜,还开着不知名的野花。两三只黄莺落在坟前草丛,啼叫个不休。 二人来的匆忙,并未带什么东西。 四海跪在坟前,刚磕了两个头,并在心中暗暗埋怨自己时,忽然眼前一花,干爹坟前已经燃上了几柱香。四海吓了一跳,回过头,刚好百里容递了烧纸过来。四海心中感激,刚要说几句话,却见百里已经满脸讨好的看向了陌玉。 陌玉此时已经取下了斗笠,向着百里容微微一点头,道:“多谢了。” 百里容连忙摇头,谄媚道:“不不,应该的。” 四海一顿,道谢的话被自己暗暗咽下肚去。 陌玉没有说话,扭过头望向四海。 四海将烧纸在干爹坟前焚了,又郑重的拜了几拜。 此时已是金乌西沉,广寒初现。 西湖断桥隐在荷层深处,令人看得不大真切。 空气中暗香涌动,沉醉清风。 四海直起身,向陌玉道:“好了,师父我们回去吧。” 陌玉点点头,道:“好。” 对长亭,千里清波。念念去,上下是新月。 快到酒楼时,四海远远的就看见依然跪在酒楼门口的人影,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酒楼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凡人。 地上跪着的璇矶宫众人中,唯有清风失血过多已经晕了过去。他们一见陌玉三人走近,忙恭敬道:“宫主。” 陌玉皱了皱眉,道:“你们这是做甚?” 北宣绫低头,恭敬道:“宫主未曾叫我等起身,我等不敢擅自做主。” 陌玉怔了怔,道:“我虽非你们宫主,但这样跪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先起来再说。” 众人忙恭手谢恩,道:“多谢宫主体恤。” 说完,全都从地上站了起来。 四海在旁边看着,发现除了北宣绫之外,其他人的腿大都哆哆嗦嗦的站不稳,应该是跪了太久的原故。 北宣绫上前,看了一眼百里容,道:“宫主,此女子来历不明,且与明月被杀之事有莫大的关系,不知宫主想如何处置?” 百里容忙道:“那人不是我杀的!那小子冤枉我。” 北宣绫目光登时转向百里容,冷笑道:“他为何冤枉你?” 百里容“哼”一声,道:“明月是他杀的,他被我发现了秘密,可又没本事将我灭口,估计也就只有借某些脑子缺筋的家伙算计我了。” 北宣绫望着百里容的目光转冷。 四海见状忙道:“她说的是真的,明月的确是被清风所害,这是我亲眼所见。” 北宣绫的目光掠过四海后,别开眼睛望向陌玉,道:“就算她于明月被害之事无关,但她从清风手中夺走宫主的仙丹,光这一条就已经罪不可赦!” “我没夺仙丹。”百里容见北宣绫三番四次的给自己定罪,脸色也难看起来,道,“当初我虽然是被仙丹吸引过去的,但我追到清风之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丹药,谁知道是不是被他自己藏起来了。” 北宣绫冷笑道:“又有谁知道是不是被你给藏起来了?” 百里容脸色一下子铁青起来,盯着北宣绫半晌无语。 北宣绫却只望向陌玉。 陌玉叹了口气,向北宣绫道:“这位姑娘,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本不想过问姑娘的事情。只是这位百里姑娘既然说了没有见到过什么丹药,想必是真的,姑娘何不就信她一次呢?” 百里容似乎没有料到陌玉竟会为自己说话,先是呆了呆,随后又望向北宣绫,脸有得色。 北宣绫脸色阴沉,却又不敢违抗陌玉,只低下头来,恭敬道:“是。” 陌玉点点头,挟了四海,走进酒楼内。 百里容随后入内,探头看陌玉的脸色,见他表情似乎无甚不妥,便笑道:“方才多谢莲……多谢苏公子为我说话。” 陌玉的背僵了僵,四海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陌玉略回过头,状似不经意的道:“在下只是随口说说,百里姑娘不用挂在心上。再说,你与我徒儿,也是旧识……”说着,脚步却停了下来。“不过……百里姑娘总不能一直这样跟随我师徒二人吧?若姑娘还有事,可先行一步亦无妨。” 同学们,淡定~淡定~ 只是可能会换,也没说一定会换啊,看情形吧,北城会选最适合的那一个做为男主滴! ps:为了挽回陌玉的人气,最近陌玉会做为主打出场,不过喜欢玖兰和莫离的同学们也不用着急,大家都有露脸的机会,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本书中的某一男主,可以到书页处为他投票!投票时请不要忘记点击一下下方的紫色小按钮,来为本书投张推荐票或者是收藏本书! 北城在此鞠躬谢过~~~ 第四十二章 慕情 四海愣了愣,看向陌玉。 赶人的话听到耳中,百里容一面是如释重负的暗暗松了口气,一面脸色颇有点尴尬的勉强笑道:“是,是,是,莲……苏公子说的极是,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冲四海笑了一下,身形一转,化作一缕轻烟,围着刚刚迈进酒楼的北宣绫示威般的一转悠,飘然远去。 北宣绫回头看着百里容消失在夜色苍茫之中,脸上面无表情。 四海回头看向陌玉,讶然笑道:“原来师父也会说这种赶人走的‘无礼话’。以前却总还骂我胡闹来着。” 陌玉顿了顿,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起来,眼底也是冰凉一片。 四海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忙道:“师父你怎么了?” 陌玉摇摇头,脸一没有一丝表情,道:“我们回去。” 四海道:“回去?回去哪里?” 拉住四海的手顿住了,道:“回……回哪去……去哪里……” 声音微微沙哑。 眼神也越发的冰寒。 四海缩了缩脖子,道:“师父……你别这样……我,我害怕……” 陌玉一愣,眨了眨眼睛,立即笑得颠倒众生。 “走吧,天色晚了,为师送你回房休息。” 这变化也太快了。 四海从没见过陌玉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有点适应不良,喏喏道:“好……好……” 夜里,二人便在这酒楼住下。 快要入睡时,四海从自己包袱里翻出一条玉带,想着是陌玉之物,便拿着来到陌玉房前,想要还给他。 陌玉的房门并没有锁,四海直接推门而入,道:“师父,你……” 房内陌玉正要解衣沐浴,这时四海突然闯进,慌得忙将自己半褪的衣衫拉好,四海眼尖的看见陌玉光滑柔美的背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像是纹身。 陌玉拢好衣衫,侧过脸微恼道:“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月色之下,陌玉的侧脸,柔软的发顺着脸颊倾斜而下,漫过肩头,落在手臂。 四海红了脸,低头道:“可是……师父的房门并没有锁……我并不知道……” 陌玉叹了口气,道:“你这么晚来,可是有事么?” 四海将陌玉的腰带放在桌上,道:“也没有什么事,师父的腰带在我那里,我就帮着拿过来了。” 陌玉点点头,道:“好。” 夜风轻拂,四周静匿。 明明此处并无荷塘莲池,但四海却不知为何在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荷花清香。 陌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道:“四海还有事?” 四海喏喏了两声,忽然上前笑道:“师父,你要沐浴,那我帮你擦背可好?” 陌玉脸色微变,拉了拉自己的领口,淡淡的笑,道:“不必,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四海只管卷起袖管上前,笑道:“徒儿不累。师父,我帮你宽衣。” 陌玉略带惊慌的连忙起身,脸上的淡笑已有些勉强,道:“为师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 四海伸手去解陌玉的衣襟,道:“以往在天山徒儿也曾服侍师父沐浴的,怎么这次却客气起来?” 陌玉轻轻拂开四海伸来的手,道:“为师现在不太习惯沐浴时有旁人在场,四海还是回房休息吧。” 四海却不管,只伸手一扯,陌玉身上的衣结便自己散落开来,衣衫缓缓下滑,笑道:“徒儿又不是外人。” 陌玉一把抓住险些滑下肩头的衣物,神色之间已经带了丝丝怒气,道:“那你是何人?” 此言一出,不光四海,连陌玉自己都怔住了。 四海愣愣的看着陌玉,喃喃道:“师父……” 陌玉眼中划过一丝后悔,顿了顿,向四海解释道:“为师并非那个意思,只是……只是为师……为师……” “我知道的,”四海自觉后退一步,勉强牵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嘴角笑道,“师父不愿见到徒儿,徒儿立即走就是,师父莫要生气了。” 说完作势要走。 陌玉连忙拉住四海,道:“四海……” 四海摔手道:“徒儿这就走,决不敢再碍师父的眼……”话未说完,人已经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馥郁的荷花香气瞬间将四海包围,伴着幽谷般的淡雅清香,仿佛可以看见在一片薄烟幕雨之中,芙蓉水面初放的情形。 令人甘心沉醉其中。 陌玉的衣衫凌乱的滑到了手肘处,光洁的皮肤滑嫩如玉,在这夜色之中,微微的透着股凉意。 四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陌玉光裸的手臂,可手指刚一触到那微凉的皮肤,立即触电般的将手缩了回来。 陌玉将四海抱得很紧,四海被他箍在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前,可以很清晰的听到陌玉胸腔里发出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空气中花气更甚。 清香袭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 四海听到陌玉在自己耳畔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脸颊被轻轻抬了起来。 陌玉的眼神有点朦胧不清,星光之下含着迷离。 四海张张嘴,轻声叫道:“师父……” 近在咫尺的俊颜缓缓靠近,软且温润的双唇骤然触压下来。 四海心中猛得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陌玉,一时之间,只觉得那双唇如潭水,让人沉溺其中。四海眼睛缓缓闭了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抚上了陌玉的肩背。 被她手指一触,陌玉仿佛惊醒般将四海猛的推出。手忙脚乱的拢上凌乱的衣衫。 四海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站稳之后方又是恼怒又是委屈的看向陌玉,道:“怎么了?” 陌玉慌忙系着衣带的手指一顿,略侧过头看向四海,犹豫道:“为师……为师困了……你回去吧。” 四海脸色一沉,后又一红,犹豫道:“就……就这么回去了?……” 陌玉神情一僵,月色之下的神情有点令人捉摸不定。 四周一时之间静寂的有点可怕。 四海抬起头,月光之下,她的双眼明亮如星,道:“师父……我……我……徒儿也大了……师父……难道师父你,就……就不想成亲么?” 越是后面的话,四海的声音就越低,到了最后,已经是轻不可闻了。然而这些话的每一字,每一句,陌玉都无比清晰的听在耳中。 月色醉人,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见一块乌云悄悄飘来。遮住了漫天的光华。 房内暗了下来。 唯有一灯如豆。 灯光之下,四海的双颊有着两团少女醉人的陀红,令人见之神为之夺。 陌玉在灯光之下的神情有点闪烁不定,目光躲闪,道:“为师……还未有此打算。” 四海脸色更红,用略带点埋怨的眼神向陌玉瞪去,复又低头道:“可是,徒儿并不想等成老姑娘啊……” 寒风乍起,窗外夏风带着丝意外的凉意摇曳着树木,“哗哗”作响。 从窗口吹进来的凉风卷走了房中的沉闷暑气,带来了凉爽。 四海的衣带在风中轻舞,她抬起头看着陌玉,嘴角噙着羞涩笑意,眼中含着期待。 陌玉的眼睛,强迫性的从四海身上抽离,唇角略勾,一脸平淡的道:“四海可是有了意中人?想要出嫁了么?” 四海脸色更是红得仿佛要滴出血一般,抬眼看了陌玉一眼,复又低头轻声道:“恩,是有了。” 陌玉看似不经意的询问道:“是何人?” 四海微微发恼的抬头瞪着陌玉,脸上余热未褪,道:“师父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陌玉望向四海,发了会儿怔,别开脸后,道:“为师并不知晓。” 四海又瞪了陌玉一眼,疾步上前想要拉住陌玉衣袖,这动作平日里她本是作惯了的,此时不知为何,竟起了羞耻之心,硬是不敢再上前一步,只站在尚离陌玉一尺有余的地方看着他,红着脸大声宣布道:“我喜欢的就是师父,我要嫁的人也是师父。你这下知道了么?” 窗外狂风大作,猛烈的刮过之后,让人觉得这房子在风吹之下变得摇摇欲坠。 陌玉静静的看着四海,神情不变。 四海低头等他答话,并不时抬头扫视着陌玉脸上的表情。 陌玉收回视线,轻轻的将自己衣衫上的最后一个衣结系好,道:“是么?” 四海羞得脖子根都红了,又懈而不舍的问了一遍,道:“师父,我们何时成亲?” 果然出镜率是很关键的东西,陌玉重新上场后人气果然回温。 ps:感谢何处可聆风的书评! 另外,关于风同学提出的问题,北城也是赞同的,我也觉得百里容和莫离两人没有什么可以连在一起的地方,所以就去找了百里同学商量。百里同学很识大体,她表示不能在一起也没关系,她要为爱而死!她要为了莫离而壮烈的翘辫子,好让对方可以永远的记住她! …………这个建议我基本赞同。 百里容果然很有前途!! 下面的是何处可聆风的原创作品: 斑竹枝,斑竹枝,枝上滴泪寄相思,思相寄泪滴上枝,枝痕尤为千篇诗。 东流水,东流水,水中怀月托离愁,愁离托月怀中水,水迹便是万般情。 七夕夜,夜七夕,满目柔情两依依。只恨又别离。 三伏天,天三伏,盈眶不舍泪清清。唯爱重相依。 哇哈哈~~来看北城书的人果然都是才女!北城好自豪的说。大家如果也有什么好诗好词好句的话也不防贴上来,对联贴已经沉了下去,大家随便找个地方挂吧,碰到好的我会收起个汇总。 第四十三章 馥郁花香 陌玉回转过身,站在桌边微微侧着头看向四海,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四海红着脸点点头,道:“自然是实话。” 陌玉点点头,道:“很好。” 四海心中甚喜,抬起头,刚好看见陌玉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忍不住又道:“师父,那我们----” 话还未说完,陌玉出手如电,猛的掐住了四海的脖子,将她剩下的话亦死死的卡在了喉咙里。 “轰----”的一声响雷过后,豆大的雨点霹雳啪啦的砸在窗户上。打湿了一地的涟漪。 六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顷刻之间说变就变。 又一道闪电划过,借着电光,四海看见陌玉原本漆黑透亮的眼眸此时竟成了魅惑的紫色。 那紫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被憋得通红的脸。 四海用力的拍打着陌玉的手,断断续续的道:“师……师父……师,师父……” 一个霹雳的炸开,紧接着又是一个。 狂风呼啸,暴雨如注。 酒楼下院内的一架小小的马车,在这暴雨之中就好比是一江风波浪上的飘摇扁舟,被浸在这无边的风雨中。 陌玉的紫色眼眸孤寒清冷,透着绝决。 “苍央,我早就告诉过你。若爱上我,你就死在我手里!” 他说。 四海的眼睛慢慢的睁大,被陌玉紧紧卡在喉咙里的声音在空气中细细抖动,道:“师……师父……” 陌玉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太清楚,一道闪电打下,趁着电光,四海可以无比清晰的看到那张已经被自己深深刻入脑海的眼眸中,早已温情不复,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 窗外是漫天的暴雨。 陌玉望向四海的目光越来越冷冽。 四海惊慌失措的挣扎着扭动,喉咙快要被扭断的痛楚和失去空气所带来的窒息感令人感到恐惧,然而她最害怕的,却是面前的陌玉。 她从未想到陌玉会如此可怕过!一直以来疼自己,爱自己的师父如今正面无表情的握着自己的脖子…… 她想要掰开陌玉的手,却无能为力。 四海张了张嘴,已经发不出声来,只有口型还可以让人分辩得出她叫的是“师父”。 陌玉的手在微微发抖。 窗外的雨丝倾斜着泼进屋内,浇湿了大片的木质地板。 白茫茫的雨丝自暗沉沉的天空洒落。风雨飘摇得让人惊心。 “咚----”的一声,四海跌在地上,乍一被松开,空气入肺,便死命的咳嗽起来。 灯烛摇曳。 陌玉的脸色在灯光之下尤其的雪白。一双眼眸,不知在何时已恢复成了黑色。 陌玉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四海的脸,道:“四海……” 手指乍一触到皮肤,四海的身子受惊般往后急缩,全身不住发抖。 陌玉一怔,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空气里,微微的颤抖。 室内满是令人沉醉的莲花香气,但在此时,四海却只觉得惊悚,她又向后躲了躲,想要逃开被这香气锁定的范围。 陌玉脸色白得骇人,他看着四海一连后退了几步,道:“你别怕……我不碰你就是……” 一道闪电劈落下来,四海惊骇的眼中写满了惶恐。陌玉见了,难受的别开了头。 室内没有任何动静,只余窗外“哗哗”的雨声。 陌玉在屋内站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讲不出。 灯火在风中猛的摇曳了几下,险些熄灭。 陌玉打开房门,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名少女。 两人容貌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红衣。除此之外别无二致。 两位少女见了陌玉,齐齐下拜,道:“婢子白衣(红衣)遵飞鸟大护法之命,前来服侍宫主。” 陌玉静静的看着两人,并无话说。 身后目光灼灼,陌玉知道,四海正在看着。 两位少女跪了许久都不见陌玉动静,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同样瞟向屋内。 被风不住扇动的门内,四海已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静静的向此处看来,不发一语。 这时,北宣绫的身影出现在了长廊的尽头,她向跪在地上的白衣红衣道:“宫主已知道了,你二人先下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伺候。” 白衣红衣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北宣绫,跪着没动。 北宣绫有些着恼,道:“没听到我的话么?还愣着做什么?” 白衣没有反应。 红衣的眼中却明显带着不屑,道:“我二人是近身服侍宫主的侍婢,没有宫主和大护法的吩咐,自然是一刻也不能远离。绫师姐在宫中待了这许久,竟连这个规矩也不懂么?” 北宣绫一听这话,勃然怒道:“你说什么?” 红衣却也不惧怕她,当下语带嘲讽的道:“莫非绫师姐还当自己是原来的绫大护法么?可惜时过境迁,你我地位相差无几,又何必老端这么大的架子?不嫌累得慌么?” 北宣绫脸色铁青,看着红衣白衣,冷笑道:“你二人仗着宫主宠信,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可见飞鸟是如何执掌璇矶宫的。” 红衣道:“绫师姐手段高端,飞鸟护法自然不如师姐。” 北宣绫听她语言含针,句句带刺,一声声全扎在自己心窝上,恨恨的瞪了红衣一眼,又见白衣面有得色,想必是方才红衣的话也趁了她的意,心下更是恼怒,若非碍着陌玉,此二人又甚是得宠,只怕红衣白衣此时已是横尸当场。 对于三人之间的暗火,陌玉似乎无所察觉,只看着檐外的大雨出神。 过了好久,陌玉目光闪烁,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宫中一切可好?” 北宣绫等三人听见陌玉主动开口询问宫中之事,一时间又惊又喜。 北宣绫屈膝跪下,道:“属下恳请宫主回宫主持大局。” 白衣红衣亦开口请求。 陌玉的眼神有点迷茫,张了张口,却又迟疑着没有发出声音。 北宣绫瞟了眼四海被大风关上的房门一眼,道:“宫主可是舍不得房内的这位姑娘么?依属下之见,宫主不若将她带回宫去,收为宠妃,也无甚不可。” 陌玉背脊一僵,不发一语。 红衣闻言一双眼睛立即向北宣绫凌厉的射来,道:“绫师姐不做护法倒比护法管得还宽些,连宫主纳妃的事也要过问,这片赤诚之心,当真令我等感动不已。” 北宣绫冷笑道:“宫主喜欢,带回去又有何不可?你说这话,是要阻挠宫主之意,对么?” 红衣怒视着北宣绫,冷声道:“里面的人是谁,你难道会不知么?你说这话,可是故意的?” 北宣绫“嗤----”的一笑,回头看着红衣双眼,一字一句的沉声道:“你总算聪明了一回----我就是故意的。” 红衣盯着北宣绫看了许久后,才别开眼睛,道:“飞鸟大护法不会放过你的。” 北宣绫眼神一冷,挑着唇道:“她不放过我,难道我就会放过她么?” 红衣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哐----”的一声响,房门被大门吹开了。 陌玉全身一震,立即回过头去。 四海脸色发白的站在了门口,她望向陌玉,迟疑了一下,道:“师……苏公子,你就是他们的宫主?” 陌玉骤然抬起头。 这一声“苏公子”叫出口,陌玉只觉像是一盆雪水兜头浇下一般,全身上下寒得彻骨,他的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摔倒。白衣红衣见状,立即上前扶住。 陌玉深吸一口气,伸手拂开白衣红衣伸来的手臂,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四海见他如此,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但嘴里,却不知为何仍是说着伤人的话,似乎只要看到陌玉伤心难过,自己的心里就能变得平衡一些似的,道:“是么?苏公子?” 陌玉的嘴唇失去了全部的血色,他望着四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四海不屑一笑,道:“苏公子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陌玉的脸色苍白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因失血而死去。他静静上前,拉住四海的手,道:“四海……” 陌玉刚一走近,那股莲花特有的馥郁花气便跟着向四海笼罩而来,四海一颤,几乎的是下意识的从陌玉手里猛得抽出手,并快速的后退了一步。 帘外雨势渐小。 陌玉眼神一黯,僵硬的收回手,将头埋了下去,道:“你……在怪为师么?” 四海听他这么一说,颈中立即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喉咙也有窒息的感觉,她声音微微有些打颤,道:“苏公子这么说,是觉得我应该感激你才对,是么?” 陌玉道:“为师并非有意伤你……为师,为师当时……” 下面的话却说不出来。 大伙看得爽的话,不要忘记投票哦~北城在这里谢过~~ 第四十四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四海本在静静的听着,此刻见他忽然低头不语,心中一阵冰凉,不由寒了脸色,忍不住大声道:“你当时如何!” “放肆!”红衣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向四海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宫主讲话!” 四海被红衣一声呵斥弄得后退两步,她看着陌玉,又看看站在他身边的白衣,红衣和北宣绫。这四人并肩站在一处,倒像是他们才是一国的,而自己却只是个外人。 四海看着陌玉,失神的点了点头,道:“好,很好。” 说完,扭头就往楼下冲去。 陌玉连忙上前拉住,道:“你去哪里?” 四海摔手冷笑道:“我自去我该去的地方!苏公子管好自己就是,问我做什么?” 陌玉呆愣的看着四海。 四海恨恨的瞪着陌玉,然后扭头又要离开。 陌玉再次上前拉住,惊慌道:“你要离开为师?” 四海心中一片冰凉,道:“不离开又能怎样?等着被苏公子活活掐死么?我这命虽不值钱,自己却宝贝得紧。” 陌玉听她如此说,脸色不由一白,双手将四海抓得更紧,道:“我……我当时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为师伤了你也很是后悔……好四海,你莫要生气……为师,为师向你道歉,成么?” 四海面沉似水,看着陌玉。 陌玉见她不语,只不住声的问:“好吗?” 四海忽然对着陌玉微微一笑,刹那间仿佛天地百花尽皆齐齐绽放一般,绚烂得令人转不开眼。 四海向陌玉轻轻点头,道:“好啊,但师父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陌玉脸上写满欣喜,道:“何事?为师一定答应!” 四海笑吟吟的看着陌玉,道:“就是----”说着眼光一闪,出把抓住了陌玉的前襟用力一撕,冷声道:“给我看看你背上的是什么!” 伴着锦帛被撕裂的声音,一道鲜红的血丝从空中缓缓飘下,落在地上,绽开数朵红梅。 “四海!”陌玉惊叫一声,立即用手捂住了四海不住冒血的手腕。 四海冷着脸推开陌玉,抬头刚好看见白衣悄悄将什么东西笼入袖中。 红衣看了看陌玉被四海撕破了的衣服前襟。厉声向四海喝道:“你敢对宫主对手,不想活了是吗?” “宫主都没发话,你又乱讲些什么?”北宣绫立即出声道。 陌玉脸色煞白,向四海道:“你的手……没事么?” 四海喘了几口气,眼神闪烁不定。 陌玉心痛难当,手指轻轻抚向四海的脸颊,却在半路顿住。 四海看了他一眼,起身回房。 陌玉跟在身后,道:“为师帮你上药……” 话未说完,四海的房门已“嘭”的一声,紧擦着陌玉的鼻子被关上了。 陌玉在门口怔怔的站了许久,终不闻房内的任何动静,心中不安,便拍着房门道:“四海,你开开门,为师有话要同你说。” 一连叫了几声,四海都不肯应。 陌玉却只呆呆的站在门外。看着四海窗上映出的人影出神。 红衣见状不忿,冷哼道:“这人忒不知好歹了,事到如今,她还当自己是天界上仙么?” 陌玉闻言身子一僵,却不言语。 红衣又道:“当初她害得宫主险些丧命,宫主还如此顾忌她做什么?依我看,不如让奴婢进去结果了她,此事从此一了百了。”说着就要冲进房去,却被白衣制止。 陌玉面如寒冰,斜睨向红衣,冷声道:“本宫的事,何时需要你来指手划脚了?” 四周一片静寂,唯有雨声。 红衣只觉陌玉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剑,直向自己射来,令人背后一阵发寒。这种熟悉的恐怖感让她不由得一惊,后退了两步,喃喃道:“宫主你……你又好了?……”说完惶恐的跪在地上,道,“奴婢知罪!奴婢不该多嘴!求宫主饶恕奴婢!” 陌玉看着跪地求饶的红衣,眼中迷茫一片。 北宣绫察言观色,见状忙向红衣道:“知道就好,以后记得莫要再多话,起来吧。” 红衣瞪了北宣绫一眼,然后看向陌玉,低头恭敬道:“是。” 北宣绫看了看陌玉脸色,道:“宫主要不要先回房休息一下?这里属下自会派人看守。绝不会让四海姑娘有丝毫闪失。” 陌玉动也不动,只摇了摇头,道:“不用。”说完又看着窗上四海的影子。 北宣绫无法,只得陪他站着。白衣,红衣亦垂首站在其后。 陌玉怔了怔,回过头道:“你们回去就是,不用管我。” 北宣绫拱手道:“是。” 白衣,红衣互看一眼,向陌玉一福。三人一同退去。 她们走后,陌玉叹了口气,向房内轻轻道:“这下已没有外人,你开开门,让为师进去可好?” 他话音刚落,门立即便开了。 四海站在门内,盯着陌玉不语。 陌玉上前一步,喜道:“四海……” 四海闪身入内,道:“进来吧。” 陌玉跟着进房,将门关上,顿了顿,道:“为师知你不喜欢她们,明日我便打发她们离去。日后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四海,你莫要再与为师赌气了,好么?” 四海冷笑道:“我哪里敢与苏公子赌气?那不是明摆着不要命了么?” 陌玉脸色苍白,道:“你为何一定要这么说话?为师……为师……” 四海猛得回过头来看着陌玉,眼圈有点发红,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是么?” 陌玉身体一震,脸色白得更甚,却还要强撑着笑脸,道:“四海是为师的徒儿,为师自然喜欢……” 四海突然失去控制般大吼一声,道:“谁愿意做你徒弟?!” 四周静得可怕。 空气中淡淡荷花清香。 窗外夜雨已歇,只闻得雨点从屋檐滴落的“嗒嗒”声。 陌玉的笑容僵死在了脸上,道:“四海……不愿做为师的徒弟?” 四海别过头,硬声道:“不愿。” 清香荷风,清淡夜色。 陌玉脸上的淡然神情终于维持不住。 他脸色变了几变,苦笑道:“是么?为师竟不知……想来在天山这几年,倒是委屈你了……” 四海听了,背对着陌玉怔了半晌,冷笑道:“你又开始装了,你便装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到几时!”正在说着,眼中泪水便直流下来,回身躺到床上,衣衫不解,鞋子也不脱的就那么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陌玉在床前静静的站着,看着四海一动也不动。 夜风灌入,带着丝丝凉意。 陌玉回身将窗户关好。走到床前,犹豫了一下,又弯腰将四海的鞋子脱了,帮她将棉被裹好。 四海只是闭眼不动。 陌玉知她没睡,叹了口气,道:“四海,你可知……我是你师父。” 四海缓缓睁开眼,道:“那又如何?” 陌玉脸上复又惨白,眼中透着孤寂,道:“如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是你师父,如何还能与你……此事若为天下人知晓,别人该如何看我?你叫为师今后还有何颜面面对世人?” 四海从床上翻身坐起,道:“为何要面对世人?师父只要面对我不就好了么?我们找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安静的活一辈子,不好吗?” 陌玉别开脸,道:“谈何容易?” 四海从床上跳了下来,道:“只要师父愿意,这有何难!” 第四十五章 不再是我师父 陌玉眼神闪烁不定,他望着四海后退一步,笑道:“此事……日后再说,天色已晚,四海早些休息吧。” 四海怔怔的看着陌玉,点点头,再点点头,道:“是,苏公子说得很是,天色已晚,苏公子也早些歇息。” 说着也不看陌玉的神情,转身躺回床上,用棉被将自己头脸罩得严严实实。 房内一片静寂。 四海的脸埋在棉被之下,听到陌玉的脚步声先是往床边急走了两步,后又硬生生的止住。犹豫了半晌后,方叹了一声,开门离去。 四海躲在被窝里怔怔的流下泪来。哭了大半夜,人混混沌沌的,到天快亮时,才睡了过去。 次日里醒来,四海在镜前梳妆时,才发现双眼肿得像桃核。当下恼怒的将手中梳子往铜镜上“啪”的一摔。起身一把拉开房门。 陌玉手上端着早点,呆呆的站在门口。 四海脸皮动了动,却没吭声。 陌玉见她双眼红肿,脸上闪过一抹心疼的神色,将手中托盘往四海眼前送了送,笑道:“我拿了早点,四海可用些?” 四海努力扯起脸皮,皮笑肉不笑道:“不敢劳烦苏公子大驾,我自行下去吃就是。” 说着,只当没看见陌玉端着早点微微发抖的双手,径自从陌玉身边经过。 四海刚一下楼,便看见楼下堂内白衣,红衣,北宣绫及璇矶宫宫众尽皆跪在地上,一旁的掌柜愁眉苦脸的看着,却不敢上前多说什么。 四海怔了怔。 地上的众人抬头刚看了她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去。 四海回过头,刚好对上陌玉一脸温和的笑,心中隔夜的火苗立即熄灭了不少。问道:“这是怎么了?” 陌玉为难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道:“我要他们自行离去,他们不肯,就跪在了地上。” 四海又向楼下看去,却见红衣正悄悄的抬起头来瞪着自己。不由得冷笑一声,道:“那就让她们跪着好了。横竖死不了人。” 陌玉闻言略皱了皱眉,四海以为他又要来教训自己言语不妥,却听陌玉叹了口气,道:“那便跪着吧。” 四海怔了怔,忍不住多看了陌玉一眼,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陌玉向她笑了笑,道:“我们下去用餐吧。” 四海点点头,与陌玉一同走下楼梯。 在堂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店小二立即跑了过来,他见璇矶宫众人如此阵仗,料定陌玉来头不小,所以态度很是殷勤,哈腰道:“不知二位客官要点些什么?” 陌玉闻言看向四海。 四海随便点了两样。皆是平日里陌玉爱吃的。 陌玉在旁看着也不说话,眼睛却渐渐弯了起来。唇角也勾出浅浅的笑意。 四海见他笑,立即胀紫了脸,怒道:“你笑什么?” 陌玉一怔,忙道:“为师只是……”顿了顿,苦笑道,“没什么,听闻近日西湖畔举办花会,心中欣喜,故此发笑。” 四海半晌才慢吞吞的道:“若苏公子不嫌弃,四海愿陪同公子前往。” 陌玉脸色复杂,半日反不言语,过了许久,方无奈道:“你一定要如此对为师说话么?” 四海停了一会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道:“你不是说因为你是我师父,所以你我二人注定不能有结果么?”四海看着陌玉,脸上是无比的认真,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做我师父了,我也不做你徒弟,自此以后,你我已再无师徒的名份。” 陌玉凝目看着四海。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四海继续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开口叫你一声师父,你也不用再当我是徒弟。” 陌玉瞅着四海看了半天,才慢慢的别开脸去。一言不发。 四海等了半天也不见陌玉开口,心下先自凉了半截。口中却呆呆的道:“你放心。” 陌玉眼中波光微动,道:“放心什么?” 四海别过脸,顿声道:“我是女子,有些话说过一次,已是极为羞耻,难道你非要逼我将这些话再讲一次才好?” 陌玉不语。 四海又道:“我话既已说得如此明白。接下来就看苏公子如何决断了。” 四海说着站起身来,离座回房。经过那些跪在地上的璇矶宫人时,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陌玉,道:“我不管你究竟是谁,也不在乎你有何秘密瞒我,你在我里的地位……从来,也不会改变。” 四海说完,就上楼去了。 红衣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白衣低头不语。 北宣绫面无表情。 陌玉看着四海背影,暗自出神。 杭州西湖景致雅致至极。 花红绿柳色,扑面荷花香。 湖畔的不远处,一片的热闹非凡。 四海与陌玉穿梭在一片繁花似锦中,身后不远处,跟着北宣绫与白衣红衣三个。 来往不住攒动的人群挤得红衣站立不稳,她恼怒的一把推开一个撞着她的男人后,瞪着前面四海的背影,怒道:“这种到处都是凡人汗臭味的乱七八糟的地方也是来得的吗?宫主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全是苍央这个贱人教唆的!” 北宣绫怡然自得的将鼻子凑到一朵白色的蔷薇花上闻了闻,道:“你本事不到家,闻到的自然都是些汗味,宫主又岂能与你一概而论?” 红衣微眯双目,斜睨着北宣绫,冷笑道:“绫师姐这话说得倒真好笑,像你一样本事再大又如何?当初还不是被宫主像丢垃圾一样的扔进了刑房吗?” 北宣绫闻言手中一紧,一朵花已被她捏得稀烂。北宣绫看向红衣,突然笑道:“那又如何?宫主那种性子,保不准下一个收拾的就会是你。” 红衣脸色铁青,刚要开口反驳,白衣却见北宣绫眼神危险。在一旁连忙制止了她,道:“算了。” 北宣绫将目光转向白衣,道:“你倒乖觉。” 白衣低了低头,并不答话。 北宣绫看着她冷哼一声,推开红衣,跟随陌玉脚步去了。 红衣见北宣绫走开,向白衣怒道:“为何拦着我?” 白衣犹豫的看着前面的陌玉,轻声道:“宫主个性让人难以捉摸,当初气愤之下才会将北宣绫投入刑室,此事已隔了几千年,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再者北宣绫为人行事亦狠辣非常,甚得宫主信任。以前她无法翻身是见不到宫主,如今宫主就在眼前,保不准日后又有她得势的一天。你我二人,还是小心为上。” 红衣听了,犹疑的看着前方陌玉的身影,道:“白衣……我总觉得,经过那时候的……那件事之后,宫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白衣脸色大变,向红衣道:“别胡说!这种事岂是你我能够随意乱猜的么?” 红衣也吓了一跳,忙将嘴巴紧紧的闭上。 第四十六章 扯诞扯诞 欺世盗名杜鹃鸟,飘香吐艳牡丹花。 西湖畔边,澄澄水如蓝,灼灼花如绣。 再不见烟村四五家,青山寂静,细水东流。 四海与陌玉并肩走在这花市之上,沾染了满袖满身的的花气。 一路无语。 二人之间的气氛尴尬非常。 何处飘来清远的荷香,在这一片香花烂漫中,似乎一点也不为其它香味所惑,显得尤其不同。 四海扭过头,看了眼陌玉。 陌玉见状,立即回了她一个微笑。 四海一怔,只觉得连空气中的荷香都平添了两分温柔。不由笑道:“师……苏公子,你可有喜欢的花么?” 陌玉轻轻摇了摇头,道:“四海,你如此称呼为师……为师不惯。不若还像以前那样叫我师父好么?” 四海脸色沉了下来,半晌才吐出一个字,道:“不。” 说完,快步向前走了起来。 花丛掩映中,一个声音在大声的向围在一起的众人宣布道:“……那条蛇足足有碗口那么粗呐!我当时吓得差点尿裤子上,心想这下可玩完了,本想着到山里打些野味儿换钱喝酒,这下子不但酒喝不成,还得搭条命进去。” 四海听那声音有点耳熟,倒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好奇,忍不住挤进了人群。 人群中一个袖子高高卷起的大汉,正敞着胸膛连说带比划的道:“我当时见那条蛇厉害,就先藏在了树后,想趁它不注意时,给那畜生来个当头棒喝。那蛇也果真凶猛!只见它那嘴巴一张,一只肥丢丢的小羊就被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那大汉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那蛇的血盆大口,道:“它嘴一张开就这么大!”想了想,不太满意,就又将手拉得更开一点儿,道,“不对,这么大!” 四海见状,不由得好笑。 此人竟是当初捡了百里容的凡人,大号叫王五的。 王五边比划,边洋洋得意,道:“当时我一见这蛇竟如此厉害,心里也是有点害怕的,但一想到若我此时不诛了此蛇,他日,它必要伤到别的人。我就觉得我有责任为了咱们杭州的老百姓,与这大蛇好好的缠斗一番。” 四周看热闹的一听,立即“嘘”声一片。 一男子笑道:“谁不知道你王五平日里杀只鸡都全身直哆嗦,见了这么厉害的畜生,你没撒腿就跑已经是稀奇了,居然还会生出这般心肠,实在是难能可贵。” 那王五虽爱吹牛,却也不傻,还不至于听不出这男子话中带刺的意思,当即胀红了脸,嘴里却嚷嚷道:“老子可没胡说!那天老子把蛇捉住之后就拖到集市上卖了,足足卖了五两银子,你怕我说谎骗人,难道那银子也会说谎不成?” 说着手往怀里一掏,摸出一只银锭子往众人眼前一晃,随即快速收回怀里,道:“看见了没?这就是那日里我卖蛇的银子。” 见众人不再言语,王五得意洋洋。 四海正看着,鼻中闻得一阵清香,陌玉也已经挤进了人群。看了看四周尽是些撩袖赤膊的男子,四海一个年轻少女插在其中很是不妥,不由皱了皱眉,向四海道:“四海,这里拥挤,你若想看热闹,为师带你去茶楼听书如何?” 四海本是要走的,听了陌玉这话后却不知为何,偏偏立即挺直了腰秆,道:“我就爱听这个,师父若嫌这里拥挤,自行离去便是。” 陌玉还要讲什么,这时听了这话,顿了顿,看着四海不语。 四海竖着耳朵等了半晌也不见陌玉再开口,心中忍不住气闷非常,又刚好听到王五说“那蛇一尾巴甩过来,一棵海碗口那么大的树就被它给劈倒了,我拿着斧子跳到一旁,照它脑袋上就是一下子,那蛇立即晕了过去。” 四海冷着脸看着王五唾沫横飞的样顿的道:“扯你祖爷爷的诞。” 声音不是很大,却刚好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 包括陌玉。 陌玉听四海竟口出秽语,先是呆了呆,然后有点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四周的人见说这话的是个打扮得光鲜亮丽有头有脸的小姑娘,不由得集体呆了呆。 四海见这一群的人个个面露惊诧,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说起来,四海自小便没有爹娘教导,没有几岁年纪就开始讨生活的她,市井俚语还怕听得少了?那些街痞小流氓,悍娘泼妇,什么脏话不敢说?什么恶毒言语不敢骂?耳渲目染之下,四海的耳朵早已被灌得满满的。但她却极有眼色,自从被陌玉带回天山,四海料定像陌玉这种神仙般的人物必定听不得这些,于是就硬生生的将这套收了起来。 ……扯你祖爷爷的诞。 这还是相比之下较为斯文的骂人话儿了。 在天山上憋了四年,这时骂了出来,四海只觉得畅快无比。故意偷看了一眼陌玉的表情,见他果然面带愠色。 难得有机会与陌玉分享这些,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四海接下来,竟毫不保留的指着王五破口大骂,道:“老娘掘你祖宗十八代的祖坟!”当下也不藏私,种种恶毒妙绝的骂词如滔滔江水,滚滚惊雷,倾泻而出! 又如猛虎归林,蛟龙出水,其声势之骇人,端是令闻者变色。 陌玉看着四海像个泼妇一般指着王五的鼻子大骂一通,渐渐铁青了脸,他却从来不知原来骂人还有这诸多高深的学问,刚开始的“贼乌龟臭王八”还好理解些,可是四海越骂到后来,他就越是听不懂,也越是难以理解,他又不屑追问这骂词的含义,明知这是四海故意做给自己看骂给自己听得,少不得忍着气听着,等她骂完。 四海见陌玉只是听她骂着,也不出声制止,自己也觉没意思,就停口不再骂了。 王五这倒霉催的,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吹个小牛也能招来这位姑奶奶不带重复的将自己骂上半个时辰。当下有点发蒙,待四海停口不再骂时方醒了过来,向四海道:“姑娘,咱们没仇吧?” 四海哼了一声,别过头,道:“本姑娘见不得别人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推荐海棠8月pk作品: 《无双珏玉》 作者:冽羽 衣袂如霞,黑发如墨。尘埃落定之时,珏玉横空一现,掩不尽的流光如虹。 有粉红票的亲,记得投票哦~北城替冽羽在此谢过! 第四十七章 大不出 天地良心,不是我不愿意更新。实在是因为码字就像拉屎,硬是大不出来,俺也没办法…… 囧~明天写文时买两斤巴豆试试,看能不能通畅些…… 王五的脸臊得通红,急着争辩,道:“我可没胡说啊,那日里在酒楼外面,好多人可是亲眼瞧见的,那蛇还被一个姑娘买走了……”说着,犹豫着打量起四海,道,“不过……说起来,这位姑娘的身量和那日买蛇的姑娘倒是挺像。” 这日里四海与陌玉未曾蒙面,王五自是认不出来。 王五身后的一个男子却只道他另有目的,不由得嘿嘿一笑道:“得了吧,王五,说这话之前,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此话一出,围在一起的男人们全都哈哈笑了起来。 王五的脸憋得紫胀,结巴道:“当着人姑娘的面!你们别,别胡说!” 四海恶狠狠的瞪了那说话的男子一眼。 那男子原是个杀猪的,长得五大三粗,偏偏又三十好几了连房媳妇都没有,他见四海长得貌美,就忍不住要轻薄两句,这时瞧四海瞪来,更是笑得称心无比,道:“小姑娘瞪着我做什么?想当杀猪婆么?” 四海怒道:“你不要脸!” 那杀猪的嘿嘿笑道:“见着你这么美貌的小姑娘,我还要脸作甚!”说着,一只肥手竟朝四海的小脸伸来。 周围的众男子只道此人不过嘴上讨些便宜,此时见他竟动起手脚来,都忍不住齐齐倒抽了口冷气。 王五急道:“猪肉张!你想干吗!”说着要走上前去拉他。 可刚行了两步,冷不防天空竟突然降下一道闪电直直劈落下来!脚下的地面裂开了几条又深又细的裂缝! 那杀猪男的手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天空扭曲着,而他整个人也如提线木偶般,毫无反抗余地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到半空。 眼神呆滞且恐惧。 王五一惊,不由得后退一步,抬头望着天空,语带惊恐道:“晴天白日……晴天……怎么会有闪电……鬼!有鬼!” 此话一出,四周人群尽皆惊叫着四处奔逃。 王五慌慌张张的跑了两步,回过头时,却见四海脸色苍白的巡视着云端,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眼睛里的惊惶让人看了心里发酸。 王五待要再逃,最终还是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回头冲到四海身边拉起她的手,道:“姑娘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命吧!” 四海的手冰得让人觉得心惊,她被王五一拉,立即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瞪着王五,然后将他的手用力一甩,回头一把拉起了身后不远处的陌玉。 陌玉收回望着半空的视线,看着四海向自己奔来,有点失神。 四海一把拉起陌玉,连解释都来不及,只道:“师父,我们快逃!” 陌玉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四海扯着狂奔起来。 四海一路慌慌张张的拉着陌玉只顾头也不回的逃跑。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手抓住了陌玉手腕的那一刻,被吊在半空中的杀猪男仿佛失去了某种力量的支撑般,狠狠的跌在地上! 四海直拉着陌玉逃到了西湖不远处的一片竹林之中。 四海的身体如糠粝般抖个不停,似乎被吓得不轻。 陌玉看着她怔了怔,手轻轻抚上她的秀发,道:“四海……” 四海全身一个机灵,抬起头看着陌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颤抖着声音道:“天……天闪……师,师父……你说,你说会不会是他来了?” 陌玉略皱了皱眉,道:“谁?” 四海看着陌玉,嘴唇不停的颤抖,眼里渐渐的蓄满了泪水,道:“是……是莫离……” 陌玉眼神有点飘乎,淡淡的道:“哦?” 四海抬头看着陌玉,突然哭着扑到陌玉怀里,道,“师父----我杀了人了!我害死了他!他对我那么好,一路照顾我……我却害死了他!师父----” 竹林中一片青翠,含着轻烟,让人误认为到了南海仙境。 一阵清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陌玉的手轻轻拂过四海的发丝,只是不语。 四海的眼泪将陌玉的前襟打湿了一片。 “我也不想要害他!……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师父就会有危险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师父……” 陌玉停在四海发丝上的指尖不由的一顿。 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就行了,只要不去想,只要一心想着师父,这件事情就会被自己渐渐淡忘。就像那日天山之下的血腥一样。慢慢的淡出自己的记忆。 可是,四海却不知,天山脚下时她神智不清,即使明白的知道自己做造下了多大的杀戮,可是没有切身的体会,潜意识里也是拒绝承认的。 可是如今,她一闭上眼,眼前就是血玉横笛上鲜血滑落的样子。 一片青翠的竹林。 一管血红的玉笛。 那人不正经的言语还在耳边,俊美的容颜犹在眼前。 只是,如今莫离的音容还清晰的刻在脑中,只怕他的人却已化做尘土,碾作春泥----不复存在了。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仓皇悲凉。 那只本该翱翔在九天之上的凤凰就这么生生的折在了自己的手里。 愧疚吗? 后悔吗? 懊恼吗? 都不是。 四海心里比谁都更加清楚,即使时光可以倒转,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陌玉,背弃莫离。那令人心寒彻骨的一剑,她还是会没有丝毫迟疑的刺下去。 只因为……龙儿用来要挟她的……是师父啊…… 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失去的师父。 一想到这里,四海的心就尖锐的痛了起来。 她凭什么在这里哭呢? 做下决定的就是她自己,她还有资格哭吗? 人就是她害死的,不是吗? 竹林里的风,潮湿的带着闷气。 过了一会儿,凉风飒飒。 陌玉的衣摆被风轻轻的挑起,在风中静静的飘荡。 江南的雨,总是来得这么的适时,却又缓和无比,就好像情人在耳畔的软语温存。 漫天雨丝从空中飘洒,散落在单薄的竹叶上。 空旷的竹林,只闻雨声。 陌玉的手轻轻抚上四海的发,声音依旧清淡。叹了口气,道:“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就糟了。” 四海抽抽搭搭的抬起头。 细细的雨点落在她的衣衫上,原本的艳红色泽就变得厚重起来。 竹林中被笼罩了一层浓重的雾气。 四海怔愣的看着陌玉,道:“师父……你,你的眼睛……” 陌玉表情有点迷茫不解,道:“怎么?”只是,此话一出,原本细腻的仿佛陶瓷般的皮肤立即变得苍白无比。 陌玉惊慌的推开四海,别过了头,不让四海看见他的脸。 四海有点愣愣的,道:“师父,你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是紫色的?” 书荒的同学看这里: 书名:《纯纯欲动》 作者:漩沐l 简介:白无常?死了我? 喂,拜托,生死簿上我的阳寿明明还有很多,你是不是勾错了啊。 要息事宁人?可以啊,那世界我选择,法宝拿来,运气一定要好,还有,要美男绕身,还要很富有,还要很……喂喂喂,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啊,等我回来你一定死的很惨! 可是,郁闷,这是什么啊,是她选的世界吗?妖怪神仙满天飞,很帅,是没错,问题是?她要的起吗? 请问:你被预定了吗?没有,好,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啦,啊,你不想也别打我啊,你会后悔的。 喂,别走啊……哼,那就别怪我抢了哦!跟你说过你会后悔的嘛,还不信? ++++封面由北城倾雪出品^-^ 第四十八章 你养牛,俺发财! 《妖亦非妖》剧组招募演员!报名帖子在书评区。亲们想客串的话快快去报名吧~~ 今天出场的是:汐月。 陌玉退开两步,雪白的轻衫在雨丝中单薄微凉。 紫眸如同最华美的水晶,剔透,晶莹,且不染纤尘。 陌玉脸色惨白,他背对着四海僵立了一会儿后,突然就这么转身离去。 “师父,你去哪里?”四海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跟上陌玉的脚步,却在半路上被泥泞的道路滑倒。 细雨纷纷。 竹林如诗。 四海从地上爬起时,眼前已没了陌玉的身影。 “师父!师父!”她叫了几声,声音回荡在竹林深处。 没有人应答。 “师父!” 薄雾缥缈。 四海询着陌玉离去的方向一路找去。一直找回了西湖畔边。 方才平白的一道天闪之后,人们早已惊慌的逃离,半个时辰之前还热闹非凡的花会上,只余下地上的几点残红。 雨中的西湖,丽景幽情。少了气闷炎热,多了一份清新淡雅。 风摆荷叶,影动芙蓉,烟雨渺渺,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师父……” 四海站住脚,不敢上前。 莲池之上的凉亭内,白衣欲飘仙。 陌玉有点局促的回过头,乌黑的眼眸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四海愣了愣,有些怔忡的看着陌玉的脸。 “四海。”陌玉的笑有点勉强,道,“为师不太舒服,不若我们先回去可好?” 四海犹豫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师父……“ 陌玉立即将脸扭向别处,脸色略微发白。 “何……何事?” 四海转而笑了笑,道:“没事,只是方才师父不打招呼就走,吓了徒儿一跳。” 陌玉似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是,是为师的不对。” 四海只一笑,不再说什么。 二人顺着来路反回。 此时雨势已停,云雾未散,风吹依然微凉。 北宣绫三人远远堕在后面。不上前,亦不会落下很远。 行了一会儿,荷风渐淡,眼前密柳疏桐。 杏花村外,茅舍俨然,隐隐有哭声传来。 四海皱了皱眉,刚要上前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陌玉。 陌玉轻笑着点点头。 四海走近那村子,只见村头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人群里面一个老妇坐在地上,拼命捶着自己的腿,声音嘶哑的号啕大哭道:“我的牛啊----那个散尽天良的畜生!这可叫人怎么活啊----我的牛----” 她旁边一个老汉伸着枯干的手掌婆娑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老脸,顺着一边的树桩子缓缓蹲在了地上,昏黄的老眼中满是对生活的绝望。 四海皱眉听着那老妇的哭号,却不甚明白,便向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人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人嘿嘿一笑,摇头叹道:“还能怎么样?老张家老两口子养了头牛,平日里就指望着它耕地种田,却在半夜里被人偷走了,喏,这都哭了一个早上了。” 这人在说这个话时表情虽然是在叹息无奈,但语气中,却流露出一丝丝兴灾乐祸的味道来。 四海看了看回话的那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人却尤未发觉,抬手指着那老妇身后斑驳的门板,道:“更缺德的还有呢,你看看,那门上写的什么?” 四海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怒,道:“这偷牛的未免也忒阴损!” 只见老妇身后那面摇摇欲坠的破木板上,用刀子刻着几行大字,上道: 你养牛, 俺发财。 下次养牛,俺还来! 四海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恶毒的人物!偷了别人赖以人存的牛不说,还留下这样的话来刺激对方! 那老妇依然捶胸大哭不止,花白的头发在空中微微的飘动。老汉蹲在一边,不住的用自己粗糙干裂如老树般的手掌,揉着自己的眼睛。 四周的人却只看着,无一上前劝解的。 四海心里发酸,她见自己身边方才为她解释的那个村民依旧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心中不禁气恼,道:“你在高兴些什么?” 那村民本就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如今被四海如此冤枉,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姑娘你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这老张家两口子一向刻毒,你看见他们隔壁家的刘寡妇了吗?因为和老张家住的相近,可没少遭他们的欺负。” 四海顺着指点看过去,刚好看见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女子一脸胆怯的站在人群之外,两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孩子一边一个的抱着她的腿,一脸懵懂的望着这里。 那老妇本在哭着,这时眼尖的看见了那女子的身影,当下也不哭了,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抹着眼泪叫骂道:“下作的小娼妇!你巴不得老婆子没活路你才安心!你克死了你汉子不够,还要来祸害我们老张家!这下我们家的牛丢了你就开心了!横竖是个死,老婆子我大不了不要这条老命了也要和你拼个明白!” 说着就要上前揪打那女子。 那女子下意识的摇摇头,护着两个孩子惊慌的后退了一步,两个小孩也吓得不轻,直往他娘亲的身后躲。其中一个见那老妇样子凶狠,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清亮的童声一下子传了好远。 四海愣了愣,怔怔的看着那些村民们一边假装劝慰那老妇,一边用身体有意无意的将她和那女子隔开。 方才站在四海身边的村民也上去劝慰,笑道:“大婶别生气,今天早上我上山去抓了只野鸡,叫我们家那位赶着收拾了,现在炖得香香烂烂的正打算去请大婶您呢!快走到我们吃肉去,别浪费了好东西!” 那老妇被半劝半推的拉走了,走时嘴里还嘟嘟囔囔,抹着眼泪道:“索性我也豁出这老脸了!也要和这娼妇拼个死活!下作的小贱人,倒骑到我头上来了。” 一行人连哄带劝的将那老妇连同老汉一起带走,才算静了下来。 一旁的刘家寡妇见事已了,不由的松了口气,弯下腰轻轻的拍了拍被吓着的两个孩子,刚打算转身回屋,却在眼睛不由自主的瞟见了四海后,整个人如遭电击般的呆立,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四海怔了怔,感到身后熟悉的清香飘来。 回过头,陌玉正站在身后,见她回头,立即向她绽开一个迷人的微笑。 四海也向陌玉笑了笑。 刘氏脸色煞白,惊慌的就要躲回自家院中,可手刚一触到门板,伴着尖锐物体呼啸着破空而至的声响,“咚”的一声轻响,一个黑色的物体紧擦着她的脸颊,瞬间被钉在了她的手背旁边的空位。 刘氏惊叫一声,跌在了地上。 薄且破旧的门板上,一支黑色的袖箭正在随着门板的晃动而微微的摇晃着。 四海听到叫声回过头时,北宣绫,红衣,白衣三人已不知何时到了眼前。 白衣静静的将手收回袖内,规矩的站着。 红衣上前向陌玉微微行了一礼,道:“宫主。” 四海注意到,刘氏的身体在听到“宫主”这个次时,很明显的一阵颤抖。 红衣眼角一瞥地上的刘氏,脸上得意之色一闪即逝,道:“汐月,见到宫主还不下跪,你好大的胆子!” 汐月全身一僵,惨白着脸色在地上跪好,眼中一片死寂绝望。 北宣绫脸色铁青,垂头静站不语。 红衣唇角一挑,斜眼看向北宣绫,然后转过身走到汐月身边,挑起了她的下巴看了半晌后,突然将手指伸到她的发际,“刷----”的一声,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已被撕了下来。 “汐月师姐,别来无恙否?” 发丝飞扬。 清风中的露水静静的撒在那张清丽如水的芙蓉面上。 四海惊诧的瞪大了眼。 只见发丝掩映下,那个原来面目普通容颜憔悴的寡妇刘氏,竟是一个如花似玉,貌可倾城的二八少女。 北宣绫脸色暗沉。 红衣将手中薄薄的面具往风中一扔,任由它被风卷走。 白衣垂首不语。 汐月跪在地上,全身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她身边的两个孩子害怕的蹭到了她的身边,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红衣。 汐月被这两个孩子一碰,全身在一僵之后,抖得更加的厉害,眼神也越发的绝望。 红衣看着汐月,满意一笑,回过头来见陌玉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便道:“启禀宫主,此人是我璇矶宫首席大弟子汐月,她趁宫主离宫期间私动凡心,叛教出宫,如今已被拿下,还请宫主发落。” 广告时间: 《穿越之浅语翩跹》 书号:1232771 作者:青琉落尘 简介:爱与被爱,伤与被伤,利用与被利用,绚烂之后,谁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第四十九章 采花大盗 陌玉看了看汐月,犹豫着开口道:“我说过我并非是你们的宫主,你们的事,不用来问我。” 红衣愣了愣,似乎没料到陌玉会这么说。 北宣绫松了口气,看向汐月,脸色稍缓。 红衣恨恨的瞪了北宣绫一眼,忽然眼睛一转,笑道:“绫师姐曾是我宫中掌座,不知依这宫规,汐月师姐犯下的事,该怎么处置呢?” 北宣绫眼神凌厉的射向红衣,但在陌玉面前却又不得不说。 “当处火焚之刑……不过,对于汐月的事,宫主好像并未有何表示。” 红衣笑得又甜美又好看,道:“宫主方才说了,此事不必宫主亲审,全权交由我们审理,而我们这几个之中,也就只有绫师姐你最有资格处理此事,绫师姐,你可要秉公办理才好呀。” 北宣绫别开眼,冷笑道:“我如今不过是普通宫人,而你与白衣也只是侍女的身份,即使如今汐月犯了过错,但宫主没有开口前,她就仍是璇矶宫的首席弟子,你我是什么东西敢来审问她的事!” 红衣脸憋的通红,道:“是这样最好,怕就怕绫师姐和汐月师姐姐妹情深,从而故意包庇!” “混帐!”北宣绫向红衣怒喝,道,“在宫主面前,这话也是由得你乱说的吗?” 红衣偷偷看了眼陌玉,见他没有开口表态,就壮着胆子向北宣绫道:“那时汐月叛离璇矶宫时,正是绫师姐当值,敢问绫师姐,凭你的能耐,宫里除了宫主之外,还有谁能瞒过你的眼睛擅自离开么?” “所以你就认为是我故意放汐月离开的,”北宣绫看着红衣的眼神阴寒可怕,道,“是么?” 红衣见她目光狠毒可怖,仿佛随时都会动手杀人一般,想起她往日的作风来,不由得脸色大变,一连后退几步,道:“宫主面前你别胡来!” 北宣绫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璨然一笑,道:“宫主面前,我自然不会胡来。” 这“自然”二字咬得极重。 红衣惊慌的又退一步。 这时,从未开过口的白衣几乎是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了看红衣,向北宣绫道:“汐月师姐身份不同与其他宫人,我等自是不能随便逾越了位次,还请绫师姐将汐月师姐暂且收押,与清风一样,等宫主回宫时再做定夺。” 北宣绫望了白衣半晌,轻轻一笑,道:“与红衣比起来,你果然是不同的。” 白衣面色不动,低头道:“不敢。” 陌玉似乎不愿多留,向四海道:“已没事了,我们走吧。” 四海看着陌玉,眼底有波光流动,怔怔的点头。 回到客栈时,时间尚早。 楼下大堂内人声鼎沸,人们全都在议论着花会上的天闪,和杭州城内新近出现的采花大盗----迁飞花。 相对于天闪的说法,似乎“采花贼”的话题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话说这采花贼上个月劫了程家大小姐**将人扔回了程家,还附了一张书信,上曰:小婿迁飞花向老丈人叩首,因小婿近日事务繁忙,烦请老丈人照看一下我家娘子,他日若未能忘记娘子恩情,必前来领取,归期不定。 据说程老爷子看完这信以后,气得全身发抖,大笑三声后,当场吐了一口血,从此一病不起。 话说这采花贼能飞檐走壁,守卫再森严的地方,他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继程家大小姐之后,此淫贼又勾搭上了龙威镖局陈总教头的小妾,两个狗男女郎情妾意的私混了几日,被陈总教头发现后,迁飞花拍拍屁股走了人,留下那小娘皮被爆怒的陈总教头浸了猪笼。 话说城西棺材铺的陈老板,人老是老了点,长得也是难看了点儿,但人好歹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诸葛。不然一个若女子能独自经营一家这么大的棺材铺吗?当了二十多年的女光棍,陈老板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个满腹诗书的落魄秀才不计陈老板的长相与年纪,愿意娶她为妻。陈老板感动不已,打算以云英之身下嫁时,迁飞花这恶贼却趁着月色将陈老板打晕,扒光了她的衣服将人扔进了棺材里,另外赋诗一首,道:“夜叉面容,平板身材,若得此女,我命休矣。”一向要强的陈老板醒来后一见此诗,当既号啕痛哭起来。那秀才在旁安慰,并表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并决定要立即迎取陈老板。第二日敲锣打鼓的办喜事时,却见酒宴之上,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噌”的一声,钉在了堂中大红的“喜”字上。箭上挂了一封信。那新郎官秀才打开一看,立即脸色铁青的嚷着要悔婚,说完,也不理在场的众人,将身上喜服一脱,阴沉着脸色离去。陈老板含着两泡热泪将信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张借据。 迁飞花写给陈老板的借据。 迁飞花这缺了八辈子德的,趁着二人张罗亲事的空当,搬光了陈老板的所有积蓄,然后立了个“归还无期”的借据后,扬长而去。 原来那秀才竟是为了钱才娶的陈老板。 陈老板看完这借据后,两眼一翻,呜呼哀哉!从此看破红尘,削去三千烦恼丝,到山中尼庵,皈依佛门去了。 四海与陌玉也坐在楼下吃饭,这些话自是全都听在了耳中。 陌玉眉头微蹩,不欲让四海听这些,就想让小二把饭菜端去房中。 四海却是越往下听越是觉得有趣,不由暗自猜想,莫非方才回来路上碰到的偷牛的事,也是这个迁飞花干得不成? 陌玉无法,只得叹息一声,道:“那你吃快些。” 四海竖起耳朵听得正起劲儿,闻言只“哦”了一声,一边口中啃着一只鸡腿,一边耳中又听一人讲到迁飞花的相貌,说他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四海想起方才与陌玉回客栈时,路边贴着的悬赏缉拿采花大盗的告示,当下再也憋不住,“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讲话那人正为自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而高兴,一听这笑声,不由又气又恼,喝道:“谁笑得跟放屁似的?” 四海的脾气又岂是好惹的么?她一听这话当既就收了笑,将手中鸡腿往桌上一扔,拍案而起,道:“你姑奶奶笑的!你当如何?” 那男的见接话的竟是个身着红衣,活泼娇俏的小姑娘,先着一呆,转眼看见陌玉气质非凡,飘然若仙,复又一惊,最后回过四海话里的味儿来,又是一怒,道:“小姑娘欠家教,”想着也不能太和小孩子计较,便将手挥得像风车似的,“快走快走,回家跟你娘学绣花去吧。” 四海小时无人照料,是以衣服上总是脏兮兮的令人见了很是不喜,但凡她走到哪里,大人们总会一脸厌恶的挥着手臂像是赶鸡赶鸭赶狗赶流浪猫似的将自已轰得远远的,那时她年纪虽幼,但那种屈辱的感觉却是记得明明白白,所以,她这辈子最见不得别人像这样一脸不耐烦的对她挥手。 仿佛她就是条令人生厌的毛虫。 令人恶心的乞丐。 耳中又听得那人说“要她回家跟娘学绣花”,当下心中一酸,怒火更炽,红着眼圈对那人大吼一声,道:“我娘早死了!” 那人一愣,道:“你娘死了也怪我啊?你娘死了,难不成你爹也死了么?回家跟你爹说,让他再娶一房媳妇吧。” 四海眼圈更红,瞪着那人一言不发。 《妖亦非妖》剧组招募演员~~~想来的报名! 本次出场的是:迁飞花 推荐:《毒后》 书号:1114167 作者名:横波 简介:魔女成大侠,真猪吃老虎 第五十章 竹殇 陌玉叹了口气,眼睛向坐在不远处的红衣,白衣及北宣绫不经意的一瞥。 红衣嘴巴一嘟,气哼哼的没有动。 北宣绫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碍事的凳子,明晃晃的剑尖直指着那人的鼻子。 “敢对我家小姐不敬,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原本看热闹的客人们一见这阵仗,立即起身躲在一旁,怕被央及。 那人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被北宣绫如此一吓,脸色刷的就变了,颤声道:“干,干什么?光,光天化日之下,你可不要胡来。” 北宣绫冷笑一声,道:“我自然不会胡来。” 那人一听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北宣绫接着道:“但我家小姐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罪的起的么?我要留下你的一条胳膊,让在场的都长个记性,今后说起话来,也好先惦惦自己的份量。” 说着,手起剑落,麻利的向那人手臂削去。 “住手----” 伴着这一声清喝,北宣绫的剑堪堪停在了那人的胳膊上,已是割裂了衣衫,若在差得半分,此人手臂怕是难保。 北宣绫扭头看向四海。 四海看了看吓得面如土色的男子一眼,道:“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是算了吧。” 北宣绫没有说话,只看着四海身后。 四海回过头,陌玉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道:“你没事就好,我们回房吧。” 四海看了看北宣绫,又看看陌玉,脸色忽然有点发白,却听话的点头。 陌玉微微一笑,牵着四海向楼上走去。 周围的客人见识过北宣绫的厉害,见他二人上前,慌的立即起身躲避。 陌玉拉着四海从众人让开的道上从容走过。 白衣红衣随后跟着。 四海从楼梯上向下看去,见北宣绫已撤了剑,将那男子一脚踹开,喝道:“还不快滚!” 那男子吓得不轻,也不敢回嘴,从地上爬起后,慌慌张张的跑了。 四海脸色变了变,回头向陌玉笑道:“师父,那个叫北宣绫的姐姐很听你的话啊。” 四海明显的感觉到陌玉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牵着自己的手掌有片刻的僵硬,脚步也微有懈滞。 陌玉回过脸向四海轻轻一笑,道:“是么?为师倒没觉的。” 四海心里有些发凉,强笑道:“可能是她把师父当做她们宫主的缘故吧。” 陌玉点点头,道:“或许是吧。” 四海一笑,没有现开口。 当天晚上,月满倾城。 千里江山秀色远,芙蓉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那笛声悠远沉寂,似丝丝缕缕柔情羁绊,在耳畔缠绵不去。 四海躺在床上,闭目倾听着这断魂的笛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跳得又急又快,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束缚般让人觉得焦躁不安。 四海翻了个身,用力堵上耳朵,不想去听这似乎带着魔力的笛声。 笛声清淡悠远,婉转空灵,却又让人觉得无论如何都难以躲避。平淡的笛音听在四海耳中,却像是被触动了心底的某种悸动一般,心情时而大喜,时而大悲,时而温暖,时而怨毒,转眼间,所有情绪尽皆消散,剩下的,竟是无边的绝望。 四海心情翻腾得难以自置,她苍白着脸色下床,跑到洗脸架边弯起腰开始剧烈的干呕起来。 却又吐不出什么东西。 身后有寒气逼近,冷不防脸上被人一摸,一个磁性的男音在耳边轻叹道: “真可怜。” 四海吓得汗毛直竖,飞快的回过头来。 身后空无一人。 唯有如洗的月色从窗子斜斜的洒进屋内。 四海心里发毛,连着后退了几步,眼睛快速的巡视着四周,道:“是谁?不要装神弄鬼!” 话音一落,耳边一口气缓缓吹进耳中,方才那个声音低低一笑,道:“好香。你来猜猜看,我是谁呢?” 四海反手飞快的向后一抓,却还是慢了。 那个声音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另一边,轻声哄道:“那么凶做什么?你那个相好的美人师父早就跑到别的姑娘房里风流快活了,我这不是怕你伤心才来陪你的么?” 四海一怔,随即一巴掌向后挥去,怒道:“放屁!” 眼前人影一晃,那个声音如同鬼魅般,纠缠在自己耳边,道:“你不信?那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四海刚要说话,肩头和颈间却被连着“啪啪”一点。身子已是半点也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 四海的身体被人挟起,从窗口跃出,在屋顶上连翻跳跃后,轻飘飘的落在了一个小院内。 四海认得这里。 这是璇矶宫众人居住的地方,除了北宣绫,白衣,红衣三人陪同陌玉一起住在客栈外,其它的人全都住在此处。 包括伤重的清风和汐月。 院内花香馥郁,月光皎洁。 空气中流动着那虽清淡悠远却令人无法自拔的诱惑笛音。 四海心中呯呯乱跳,呼吸一下子乱了起来。 耳边那声音冷哼一声,掰开了四海的嘴巴丢了颗药丸进来。 那药药气极重,入口一阵苦涩难忍。 身后那人用手捏着四海下巴,不让她把药吐出来。轻声哄道:“乖,把药吃了。这笛声最是听不得,你莫要再留神听了。” 四海被半强迫的吞下了那药,果然神志稍稍清明。 那人挟着四海悄悄靠近院内一间亮着灯的窗子,越是走近,那笛声越是清晰,对人的冲击力也越大。 四海的呼吸又有些乱了。 也就在此时,那笛声却停了。 四海身后的人,伸出手指戳破了窗上的花纸,四海注意到,那人的手指,竟是不输给陌玉的白皙纤长。 窗纸破损,那人将四海略向前推了推,透过破洞,屋内灯光缓缓漏出,四海眼睛向洞内望去,不由心下一沉。 陌玉衣白如雪,坐在软榻上,发丝如水般淌过身侧,紫色的眸,在笛音停下时,向汐月望去。 “为何停了?” 汐月静静在陌玉面前跪下,双手将手中碧色的竹笛奉到陌玉面前,苦笑道:“宫主明知故问,教属下如何说呢?” 青翠的竹笛,古朴简单。 笛身上还带着一道年代久远的划痕。 陌玉看着汐月怔了怔,道:“那两个孩子又不是你亲生的,死便死了,又于你有何相干?” 汐月捧着竹笛的手微微发抖,道:“可是……那……是他的孩子啊……” 陌玉伸手拿过竹笛,眼神痴迷的轻轻抚摸,动作小心的就像在爱抚最心爱的情人。 “……我在天界时,她总是用这竹殇吹曲子给我听。她以为我喜欢这笛声,其实不是。只因为每次听到这笛声,我就知道是她来了,就会觉得很开心。” 汐月脸色白了白,道:“宫主若要罚我,属下绝无怨言,只是孩子是无辜的,宫主何必下此狠手?” 陌玉划过笛身伤痕的指尖一顿,眼神也幽深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挑起了汐月的下巴,嗤笑道:“放眼整个璇矶宫,能将竹殇演绎得与她如此神似者,唯你一人而已。你明知本宫不舍得杀你,所以故意说出这种话来惹怒本宫么?” 汐月嘴唇微颤,道:“属下不敢。” 陌玉一笑,松开了汐月的下巴,将手指在她肩膀衣衫上轻拭了几下后,才重新握起竹殇。 紫色的眼眸不经意的向四海站立的窗外一瞟,悠然道:“阁下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进来喝杯茶可好?” 汐月一惊,回过神后立即五指如钩的向窗口袭去。 四海从未想过看似柔弱的汐月竟有如此神速。 方才耳边留下的那句“我要逃啦,美人我们改天见”还未能完全传到大脑。汐月的手已穿破窗户,一把握住了四海的脖子,然后在一片木板飞散,纸屑飞扬中,将四海扯进房内,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撞破的窗口外,是一片深沉的夜色。 汐月看着被她甩在地上的四海,脸色微变。 推荐好书:《逢魔时刻遇上你》 《绝色宠妃》 《陌云绣》 第五十一章 你是谁 呵……逃的还真快啊。 四海全身无法动弹,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想道。 肩膀上被撞到的地方疼得钻心,后脑勺也疼,脑子被撞得发蒙。 四海眨了眨眼睛。立即有水气凝结在了睫毛上。 眼前,烛光突然变暗了。 陌玉出在了四海的视线里,刚好把灯光挡住。 紫色的眸中,闪着谁也看不懂的光。 “四海……” 四海全身不能动,只能愣愣的看着。 陌玉伸手将四海轻轻扶坐起来,待手摸到四海脑后时,四海突然全身抽搐了一下,她无法发出声音,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脸也有些发白。 陌玉怔了怔,将手从四海脑后伸了出来。 摇曳的烛光下,连那腥红的液体,也变得暗沉起来。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陌玉脸色冰寒的看向汐月。 汐月被他盯得喉头发紧,心悸的刚要后退,却听“啪----”的一声响,自己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把汐月打得半晌偏不过脸来,耳中嗡嗡之声不断,嘴角一行血细细的流下。 四海的眼睛猛的睁的很大,看着陌玉,却苦于说不出一句话来。 陌玉回头看着四海一笑,紫色的眼中,清澈干净得不染凡尘,却又带着丝丝缕缕令人费解的东西。 陌玉将四海轻轻放到里间卧房的床榻上。亲手为她处理了头部的伤口。 眼神依旧温和,动作依旧轻柔。 只是,四海却清楚的感觉到,他与她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从刚才听到他与汐月谈话的时候? 还是从她看到他紫色眼眸的时候? 不,或许是从他被百里容劫走,二人在天山被迫分离的时候…… 也可能更早……在她发现自己是妖怪的时候……或者说,在她说要嫁他为妻的时候…… 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不一样了。 又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吧? “……四海,你在想什么?” 陌玉的一缕头发轻轻的自肩头滑落,静静的垂落胸前,他的指尖如流水般划过四海的额头,鼻尖,最后停在了唇上。 少女莹白的皮肤在空气中散发着阵阵馨香,光滑细腻。四海眼睛剔透晶莹,黑与白的界限格外的分明,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仿佛蝴蝶扇动翅膀。嘴唇是润泽的粉色,泛着神秘的水光。 陌玉看得怔住了,静静的瞧着四海。 四周静的有些诡异,空气中浮动着自陌玉身上散发出的荷花清香。 陌玉的呼吸有些急促。 明月一池水,清风万卷书。 熟悉的容颜越来越近,四海的心呯呯跳得无比迅速。 柔软的唇带着温度和陌玉身上清香,轻轻的压了上来。 坠落,沉沦。 没有人与妖的区分。 没有师徒间的名份。 不用顾虑世俗的眼光。 不用在意人伦与纲常。 原来,放任一切感情之后的感觉是----天崩地裂。 四海几乎忘了呼吸。 只是一个吻,竟令人感到即便是瞬间天地尽毁,也是此生无憾了。 陌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道:“为师想通了,为师这就带你回宫,从今以后,我与四海再不分开。” “师父……” 再不分开……? ……再不分开。 云雾缠绕,水气缥缈。 散落着星光的湖面上架着一桥飞桥,映着水下月色,星华灿烂。仿佛七夕的鹊桥相会。 无波的水面上,有白衣女子手执宫灯踏水而来,翻飞的裙裾,窈窕的身姿,让人误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 “恭迎宫主回宫。” 一路走来,路旁的掌灯女子皆微微欠身行礼,搞的四海好不自在。 陌玉见状微微一笑,对身旁的北宣绫吩咐道:“叫她们全都下去罢。” 北宣绫点点头,向众人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全都下去吧。” 话音刚一落,却见两个身影缓缓出现在了石桥的尽头。 一个颈中一只蝴蝶纹身。 一个额心一点朱砂红痣。 蝴蝶。 飞鸟。 北宣绫挑唇一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蝴蝶飞鸟望见北宣绫后也是微微色变。 飞鸟低敛着眉目,恭敬的向陌玉拜下,与蝴蝶齐声道:“璇矶宫掌教护法飞鸟(蝴蝶),恭迎宫主回宫。” 陌玉点点头,道:“免了。” “谢宫主。” 二人起身,飞鸟看了眼四海,凑近陌玉耳侧,低声说了句什么。 陌玉眉头微皱,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飞鸟,这些时日本宫不在,确实辛苦你了,既然现在本宫已经回宫,以后璇矶宫的掌教之职,还是交由绫吧。” 站在陌玉身后的白衣红衣听了这话齐齐色变。 红衣看了北宣绫一眼,微微发抖着向白衣靠近了一点。 北宣绫看着飞鸟璀璨一笑,忙跪下谢恩,道:“多谢宫主信任。” 飞鸟眼中寒光一过,脸色陡然惨白,却还要强撑着笑脸,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利,宫主责罚的很是。” 陌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脸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四海,道:“怎么?累了吗?” 四海精神有点恍惚,见陌玉望了过来,赶忙笑道:“没有,只是见到很多不认识的人,有点惊奇罢了。” 陌玉摸摸四海的发梢,道:“没关系,慢慢就熟了。” 四海点点头,刚迈开了一步,突然胸中一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陌玉忙伸手扶住,眼神关切,道:“怎么了?不舒服?” 四海抚着胸口怔了怔,摇头道:“没有,只是不小心绊了下。” 陌玉点点头,道:“我让人帮你收拾一间房间,你先歇息一下。” 四海点点头,道:“好。” 璇矶宫的月似乎比其它地方的更为明亮。 四海头脑里又热又胀,神志有些迷糊不清。 朦胧中,她仿佛听到有声音在呼唤她,道:“苍央……苍央……醒来吧,快睁开眼看看……看看这污秽的世界……” 四海一惊,直觉性的发问,道:“谁?谁在说话?你是谁?谁是苍央?” 黑暗中,一张苍白的脸自一片混沌中缓缓浮起。 凌乱的发丝,苍白的唇,长长的头发在风中纠结在一起。 眼前雾霭散去,她的面容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容色若李,风华绝代。 那女子缓缓的睁开眼,轻轻开启的唇瓣娇艳如露珠。 她在对着她笑,但四海却觉得她是在哭。 “你是四海……” 她道。 “你是谁?”四海道,“你认识我吗?” 那女子看着她,唇角的笑如涟漪般徐徐绽放,她冰凉纤长的手指划过四海的眼眸,道:“我是苍央。” 四海心中一震,盯着面前的女子,后退一步,喃喃的道:“你是……苍央……?” 苍央……??! 苍央。 苍央的笑容,透着无处刻画的苍惶与悲凉。 她的眼神里,是沉寂了千百年的孤寂与沧桑。 “四海,你要拯救他……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她的声音轻得仿佛呓语,道,“去拯救他……快去阻止他……四海……四海……” 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而苍央的泪水,也像她的面容一样,蒸发,挥散。 黑色的雾,丝丝缕缕的缠上四海的手臂,脖颈。如同厚茧一般困得她透不过气来。 四海感到窒息,感到恐惧,她本能的想要挣脱束缚,但无论如何也逃不开这无形的枷锁。 耳边,苍央的声音如同吟唱般又飘了回来,渐渐的近在耳畔,道: “苍央……四海……你是谁?你为什么哭?你在寻找什么?你的心里还有什么?告诉我……你是谁?你是苍央吗?你是四海吗?我又是谁?你又是谁……” 那声音化作无边的符咒,在耳边来来回回喋喋不休,而四海却只觉得恐惧。 她是谁? 她又是谁? 她是四海吗? 她是苍央吗? 苍央……四海……苍央……四海……苍央……四海……苍央……四海……苍央……四海……苍央……四海……苍央……四海……四海……四海……四海……四海……苍央…… “啊----”四海惊叫着猛然坐起身子,全身都是冷汗。 余惊未定,猛的又瞧见床前坐着一个黑影,又给吓了个结实,叫道:“妈呀有鬼----” 话未说话,一只手已伸了过来捂住了四海的嘴巴,一个听上去无比耳熟的声音在脸侧暧昧的响起:“嘘----小声点儿,你那美人师父刚走,你这么大声的叫,要是把他招来了,这不是要害死我吗?” 四海听见这个声音全身不由一僵。 推荐:《来生孩子吧》《异世之逆天妖女》 另:终于到璇矶宫了。抱怨莫离人气太低的筒子千万不要担心!莫离马上又要登场了,在下面的章节里将重点写与陌玉上演情敌戏码!他的再次出场将会颠覆他原来的形象,惊艳全场!放心,北城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塑造性的男主或男配,也有信心,莫离的此番再现,一定会取得人气上的压倒性优势。 ps:采花大盗迁飞花究竟是什么人?苍央和四海之间究竟又是什么关系?苍央就是四海吗?苍央不是四海吗?莫离将会以什么方式登场?敬请期待《妖亦非妖》明日的更新! 第五十二章 人皮宫灯 四海听见这个声音全身不由一僵。 那人又道:“我松开手,你不许叫。” 见四海没再出声,那人果然松开了手。 四海静了静心神,说出了来者的名讳:“迁飞花。” 迁飞花眉毛一挑,笑道:“美人儿,你也不笨啊,我还没自报家门,你就已经猜出了本大爷的名字了。” 四海冷着脸道:“哼,会三更半夜摸进女子闺房的,除了名震杭州城的采花大盗,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名。” 迁飞花却仿佛听不出四海话中讽刺之意似的,笑道:“哦?原来本大爷已经如此出名了么?” 四海却不愿和他啰嗦,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迁飞花挑起四海的一缕发丝轻轻嗅了嗅,道:“你猜。” 四海一把夺过头发,警惕的向后躲了躲,狠狠的威胁道:“你要是敢乱来,我师父肯定不会放过你!” 迁飞花凑近四海,恶意的将嘴唇贴近她的面颊,呵着气道:“他何止不会放过我?为了泄愤,说不定他还会抽出我的整张人皮,制成宫灯挂在门口呢!” 四海闻言只觉遍体一阵恶寒,苍白着脸色向迁飞花怒道:“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迁飞花盯着四海,手指轻轻在她光滑的手背皮肤上滑过,道:“那你可知,这整个璇矶内的灯盏,全是以人皮制成么?” 四周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带着灯油爆破的声音,烛光闪了一下。 屋角处一架华丽的灯台,上面雕着精工花鸟,外面雪白的灯纸上,绘着簪花仕女。 四海难以置信的望向迁飞花。 迁飞花好整以暇的掏了掏耳朵,道:“别这么瞪着我行么?这在璇矶宫上下早已是众所周知,你这么吃惊做什么?” 四海胸口微微有点起伏,脸色惨白的殊不正常,她瞪着迁飞花,嘴唇微微开合了一样,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迁飞花看着她,鄙夷道:“光是这样就如此惊讶,那要是到了苍央宫,却又当如何?” 四海全身一震,脱口问道:“什么苍央宫?” 迁飞花看着四海,眼底光芒暗闪,道:“你去了自然知晓。” “我若不去呢?” 迁飞花直起身,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你若不去便不去吧,我怎知道会如何?”说着站起来,道,“我可得走了,再待下去要是被你那个师父看到,恐怕我小命难保。” 四海沉着脸色看着迁飞花,直到他转过了身即将离去,才突然开口道:“你究竟是何人?” 迁飞花正要抬起的脚步闻言略有停顿,随后一脸贱笑的回过头来,道:“在下迁飞花,莫不是姑娘舍不得在下离去么?其实若是姑娘开口挽留,在下今夜留宿在此也无不可。” 四海猛的憋红了脸,她怒力的平复了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道:“迁飞花?若你当真只是那个普通的采花淫贼,又如何知道璇矶宫的事?据我所知,璇矶宫的人个个法力高强,你一介凡人,如何能够遮过他们的耳目潜到我的房中?” 迁飞花笑得暧昧,向四海轻声道:“我与这宫内的一位姐姐是老相好了,为了方便与我幽会,她时常带我来此,对这宫中地形,我是再熟不过的了,故此未能被人发觉。” 四海的脸红的更加厉害,道:“若真如此,你又为何知道璇矶的这些事?又为何怂恿我去苍央宫?” 迁飞花一脸无辜天真,道:“床第之间,耳鬓厮磨,自然是什么话都讲得出的。那位姐姐很喜欢我,见我好奇,当然全都告诉了我,半点也不会隐瞒的。而且我也未曾怂恿你什么,只是整个璇矶宫人数众多,唯有苍央宫那里还算清静。我那位相好的姐姐说下次我俩幽会时便到那里去才保险。我叫你去看,只是想看看那里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样是个偷情圣地。唉,我也不甚明白,美人,你可知道有什么幽会的好去处没有?”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四海听了这段话,臊得脖子都红了,憋足了气,对着迁飞花中气十足的大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 迁飞花掏了掏被震蒙的耳朵,不怕死的又问了一句道:“那你平日里与人偷情都是在哪里解决的?” 四海气的脸色铁青,全身发抖,颤声道:“我……我几时与人……与人偷情……” 迁飞花故作惊诧,道:“哦,难道我记错了么?前些天与我们家门口那个卖烧饼王老二躲在马棚里亲嘴儿的不是你么?” 四海怒火攻心,一个嘴巴朝他抽了过去,怒吼道:“你去死吧!” 迁飞花矮身躲过,趁四海用力过猛身形不稳的当口,飞身跳过窗口,道:“我这就去死,美人你莫要太伤心啊……” 这个“啊”字还未说完,人影早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夜晚的风自窗口灌入,吹得室内的烛光晃了几晃。 四海刚要伸去关窗子的手微微一僵,全身的肌肉都紧繃了起来,她回头略带惊悚的看了眼屋内的那盏绘着簪花仕女图的雪白宫灯,只觉得那灯发出的光凄历清冷,而那画中丰腴女子望过来的妩媚眼神也渐渐变得无比狠毒起来。 想起迁飞花的话,四海惊恐的后退了一步,腰眼撞在了窗子上,大开的窗户不停的有风灌进来,竟也带着阴惨惨的味道,四海吓的又连退几步,背靠在了墙上后方才觉得保险了点儿。 风吹动屋内的纱帐,窗外是浓黑的夜色。 宫盏上的女子眼神仿佛无处不在,无论四海退到哪里,都躲不开她怨恨的凝视。 四海的心慌的没有着落,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叫了起来:“师父----师父----师父救我----” 门外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房门被猛的推开。 陌玉率先冲了进来,也赶走了满室的阴寒,身后跟着的北宣绫和蝴蝶飞鸟,以及贴身伺候陌玉的白衣红衣也陆续进来。 四海一直悬着的心安然落地,一头扑进陌玉怀中,道:“师父,我害怕……” 陌玉安慰道:“别怕,有为师在此呢。” 四海抬起头,指着身后的灯盏道:“师父,我不喜欢那个东西,你叫人把它拿走吧。” 陌玉看了看四海身后的灯盏,眼神一寒,头也不回的向北宣绫道:“这房谁准备的?” 北宣绫唇角略扬,上前恭敬道:“四海姑娘身份贵重,属下斗胆请飞鸟护法亲手收拾的房间。” 飞鸟脸色铁青,将手指捏得“啪啪”直响,单膝跪地,也不看北宣绫,只向陌玉道:“回禀宫主,这房间确实为属下亲手所置。” 陌玉道:“为何将那灯盏拿到此处?” 飞鸟垂下的睫毛微敛,道:“属下愚钝,不知宫主此话何意?” “原来一直以来聪慧无比的飞鸟护法是愚钝的啊……”陌玉轻轻拍着四海,道,“如此甚好,你便去刑房领50鞭子,看能不能让你聪明些。” 北宣绫扭脸看向地上跪着的飞鸟,挑着唇角,轻轻的笑了,道:“属下遵命。” 汗呐~汗呐~~ 原本说好的上架期限又要延后了,鄙视起点老是抽抽~(一起上架的无数,倒霉的就我一个t-t) 偶家小桃子说要俺先码着,努力存稿,所以最近的更新可能不太固定,大家先随便看看吧……t-t 有机会的话一定多更…… 第五十三章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飞鸟脸色煞白,她抬头看了看那静静光的灯盏,抿了抿唇,挺着的背脊和倔强的神情,让她整张脸看上去如俊美男子般透着一股子英气:“属下不知身犯何罪?璇矶宫内所有宫灯所制材料毫无分别,这盏灯也是宫主早先在宫中时常用的,属下此时拿来四海姑娘房中有何不妥之处么?” 在听到“所有宫灯所制材料毫无分别”这句时,四海全身不由一个激令,双手紧紧攥紧了陌玉的衣袖。 陌玉感受到她的颤抖后,眼中寒光更甚,看向飞鸟的紫色眼眸也越的凛冽,悠悠道:“飞鸟,本宫是不是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飞鸟全身一僵,指尖不由自主的微微抖。 白衣脸色一变,红衣望着北宣绫悄悄后退了一步。 蝴蝶望望眼神越来越阴霾的陌玉,再看看飞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北宣绫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窗外暗沉的夜,没有星光。 空气中轻风吹动,伴着荷花的清香。 四海自陌玉怀里抬起头,笑道:“师父真是的,吓唬四海。” 陌玉微微一怔,眼神转柔,道:“为师怎会吓你?” 四海皱眉道:“还说没有么?你看。你把大家都吓成什么样了?” 陌玉果真扭头看了看四周地人。愣了一下。道:“为师不是故意地。为师向你道歉行么?” 四海点头笑道:“好。可是。你以后再也不能吓我了。” “那是自然。” 四海又指着地上地飞鸟。道:“这位姐姐也没犯什么错。师父却这么凶地和她说话。她一定吓坏了。”说着上前扶起飞鸟。“师父莫再生她地气了好么?” 陌玉微微点头。道:“好。” 飞鸟被四海拉着手臂从地上拽起时,突然抬头眼神凄寒的看了四海一眼。 四海被那怨毒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松了手。 飞鸟却又低下了头,道:“谢谢四海姑娘。” 四海笑得勉强,道:“不用。” 命人将置于墙脚的华丽灯盏拿走后,陌玉又吩咐人点了烛台过来。 四海看着陌玉的侧脸怔怔地出神。 陌玉一笑,道:“怎么了,四海?” 四海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我与师父同住天山的时候了。” 陌玉愣了一下后。挥手摒退了屋里的人。 四周静寂。 灯影下,唯有陌玉与四海矣。 紫色的眼眸在烛光下越的深邃,陌玉看了四海半晌,别过头道:“你有话。便问吧。” 四海摇摇头,走到桌前拿起一根簪子挑着灯芯。 “我没什么话要问,师父,你答应过要为徒儿画像的,可有动笔么?” 陌玉迟了迟,有些无奈,道:“你不问为师为何是璇矶宫宫主么?” 四海挑完灯芯将簪子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回头看着陌玉。笑道:“我不问。是觉的若师父想要我知道的话,自然会说地。但若师父不说的话,就一定是认为我不应该知道。想来是在为我着想,对么?” 陌玉看着四海。眼睛渐渐弯成好看地弧度,轻轻的点头道:“对。” 四海也点头,道:“那么,师父是想让我知道,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呢?” 云层渐渐散开,月光倾斜着洒在窗上。 清风拂面而过,混着陌玉身上散出的清淡荷香,令人沉醉。 长廊转折,堪画处,醉里花眠。 月下冷岩横卧,思春暮,薄了青苔。 陌玉想了想,刚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一阵喧哗之声。 “……放开我,我要见宫主!放开我!” 四海认出这个最为响亮的,似乎是汐月地声音。 然后又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谁挨了一记耳光。 “放肆!你身为璇矶大弟子,怎的如此不知分寸!”北宣绫的声音虽然听上去极为恼怒,却刻意的压低着,所以听去有些模糊不清,“你们几个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们师姐回去?!” 几个人唯唯喏喏的上前劝阻,却听门外一阵混乱的惊叫声和兵刃相接的声音响起,北宣绫又惊又怒:“汐月你不要命了吗?等下惊动了宫主,看还有谁救地了你!” 四海眼睛不由自主地向陌玉看去。 陌玉正皱眉听着,一见四海望了过来,马上又笑了起来。 “师父你……不出去看看么?” 陌玉依然笑着,微微的摇头,道:“不用,她们会处理好地。” 门外的打斗声不断,宫女们混乱地脚步声掺杂着“师姐”的惊叫声,乱成一团。 四海正凝神听着,不防备下,连陌玉走到身侧也是不知。 陌玉有些冰凉地手指轻轻触了触四海的唇瓣。 四海一惊,回过头来。 陌玉如水的长自肩头滑落,泛着神秘水光的唇正缓缓的凑近。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醉眼对花偏弄影,又何况,更风清。 四海脸一红,张了张口,道:“师父……” 夜色清淡如水。 月色清淡如水。 陌玉身上散出的清雅幽香,仿佛蛊惑人心的毒药,令人闻之迷醉其中。 四海咽了口唾沫,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眼睛刚一合上,只听见门口“”的一声剧响,房门已经被人踹倒在了地上。 四海惊的猛的睁开了眼。 陌玉皱了皱眉,抬起头向门口望去。 汐月眼神痴狂,头散乱的提剑从门口冲入,衣衫上溅着的斑斑血迹也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她一见陌玉。一头就向里冲,叫道:“宫主” 话音还未落,只见她身后一条黑带子倏地蹿出,缠上了她的脖子。然后带子一紧,汐月的身子就被猛的拉回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黑带的尽头。 是飞鸟。 飞鸟面无表情的收回带子。 北宣绫也已冲进了房间,她看了看地上的汐月,狠狠地瞪了飞鸟一眼后。向陌玉跪下,道:“宫主。汐月冲撞了宫主,实属一时激愤所至,还请宫主开恩。” 陌玉看了看正挣扎着爬起的汐月一眼,皱了皱眉。将目光重新转到了四海身上,没有说话。 汐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握着剑柄瑟瑟抖地手腕上,不住的有鲜血顺着剑身滴落。 四海注意到汐月腰间挂着的一个精巧木牌上,上面刻着的字迹,居然是断开地。 像是长年累月后的龟裂纹,但木牌却是完好,牌端吊着的青玉坠子上。掺了一道道血色的玉质。看上去无比的刺眼。 汐月握剑的手紧了紧,她眼神凄寒的望着陌玉。带着无比的怨恨。 陌玉目光回转,看着汐月。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 汐月手中地剑直挥而出,带着凛冽的风声。直向陌玉而去。 眼前黑影闪过,汐月地握剑的手臂被绷成一条地黑带子贯穿而过。 汐月惨叫一声,手中的剑“咣啷”一声,落在地上。 黑带子又“刷”地一声从肉里猛的抽出! 被带出的血珠一颗颗的滚落到地上。 汐月捂住受伤的手臂,踉跄着后退,鲜血漫过她的指缝,沿着胳膊,直流到地上,绽放成一朵朵鲜艳的杜鹃花。 空气中满是浓重的血腥味 汐月脸色苍白,满脸的汗水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儿。她眼神怨恨的望着陌玉,脚步蹒跚着又要上前,冷不防腿上一痛,人已跌落在地。 飞鸟收回擅暗器的手指,看了陌玉一眼后,低头不语。 北宣绫眯眼盯了飞鸟一眼,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尚未站起的汐月,脸色白了一白,转身沉声吩咐身后的众宫女,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汐月带下去,等候宫主落!” 宫女们应声上前。 汐月疯似的挣扎起来,嘶哑着喉咙大叫道:“放开我!让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北宣绫倒吸一口气,紧张的瞟了眼陌玉,向宫女们怒道:“还等什么?快把她带下去!” 宫女们忙听命的上前制住汐月,将她向外拖去。 被夺去利剑的十根手指用力的抓着地面,她却仍然被硬拖出去。 地面上,留下了十道触目心惊的血红色指痕。 汐月的声音听上去嘶哑干涩,她的表情癫狂骇人,她用无比怨毒的眼神看着陌玉,尖叫道:“映莲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映莲你这个言而无信的魔头!你是魔鬼” 四海惊恐的看着疯狂的汐月,又看看陌玉。 陌玉静静的看着汐月被拖走,静静的听着她出的怨毒诅咒,面无表情。 屋内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无际无边的血色。 但她的声音还在继续:“你是个可怜虫映莲你想要的注定了永远都得不到!永远都得不到!!” “像你这种东西还奢望得到爱情吗你不配她不会回来永远都不会!!” 汐月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北宣绫看了看脸色难以捉摸的陌玉一眼,神色紧张,道:“宫主……汐月……” 陌玉回过神来,看向北宣绫,皱起了眉头,道:“什么?” 北宣绫看着陌玉略有些茫然的神情,不由一怔,小心翼翼道:“汐月罪不可赦,属下不敢求宫主免她死罪,只想恳切宫主看在她这些年服侍宫主的份儿上,让她走的痛快些。” 第五十四章 蝴蝶恋少年 陌玉愣了愣,不置可否,只道:“哦。” 北宣绫却似已明白了话中含义,脸色一黯,低敛了眉目,拱手沉声道:“是,属下告退。” 窗外有花枝压,余杭城外,行人未归家。 四海万万也没想到,汐月这一去,就果真再也没有回来。 她死了。 那个能把竹殇演绎的勾魂夺魄的女子,被投进了蛇渊。 尸骨无存。 只剩下一个看上去已年代久远的断字木牌。 牌子上挂着掺了红丝的青玉。 当北宣绫双手强忍着颤抖,脊背挺直的将木牌奉到陌玉面前时,陌玉却只淡淡看了一眼,随即将头别开,紫色的眼眸中一划而过的厌恶,被四海看了个彻彻底底。 北宣绫的声音是一贯的平静和冰冷,只是多了一丝僵硬,道:“启禀宫主,席大弟子汐月以下犯上,罪不可赦,现以行惯例将其投入蛇渊。另外,明月之死也已经水落石出,确为清风所为,属下也已遵循宫规将其处死。” 陌玉地目光游弋着转到四海脸上。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北宣绫又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偌大地宫殿内只剩下陌玉与四海两人。 陌玉看着四海。道:“四海可是有话要说么?” 四海想了想。道:“我……我听说汐月姑娘地事了。” “哦。”陌玉点点头。道。“然后呢?” 四海猛的回过头,看着陌玉,道:“我要出去,我要去那个紫棠山庄。” 陌玉看着四海,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紫棠山庄。 碧水之上。漂着片片浮萍。 袅情丝吹来闲庭院,摇曳春如线。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恰似这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到园林。怎知这春色如许?枝头杏花开遍,飘如雪,可怜这寂寞秀色谁人怨。 这一霎天留人便,彩蝶花丛现。更觅得,少年花下眠。 身旁散落四书两三卷。月貌花容为谁研?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面前一羽彩蝶飞过。 陌玉叹了一声,手轻轻扶上了四海的肩头。 “四海……” 四海脸色一寒,头也不回的甩开了陌玉的手臂。往前急走了两步。 陌玉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翻脸,不由的瞪大了眼睛,深紫色的眼眸中写满了惊讶:“四海?” 四海的身子僵了僵,没有出声。 此时微风习习。空中花香浮动。 只是,那曾经在杏花树下偷窥熟睡中少年面容的人儿已经不在了。 春色恼人。尚笑我多情。 若有来生,汐月啊汐月。你可还愿做一只穿梭在花丛之中地蝴蝶吗? 轻风中的彩蝶翩翩飞舞,划过水面。仿佛稍有人不加留意,它便会趁机化身为一位美丽的少女。身姿轻盈,衣袂飘飘,脚尖轻点着水面的浮萍跃上岸来,躲在深深花叶之中,偷偷观察着杏花树下看书看累后,疲倦睡着地俊秀少年。 那少年,也许是这家人家的富贵公子。 也许是进京赶考,借住在此的清白书生。 又或,他是此家请来的教书秀才? 生命苦短。 谨只数十年地光景。 人能存活于世的时间总是有限的,曾经在杏花树下春困的少年,会老,会病,会死,也会遗忘。 然而,已经窥得修道门径的蝶儿却能长生。 她日复一日地守侯着少年,生生世世的不离不弃。 即使在少年的心目中,前世的情,前世地帐,不过是自己脑海深处一个奇特而又绮丽的梦境罢了。 她毫不厌烦地点醒着少年,不怕麻烦的照料好少年地每一世生活。 即使,他已成为了别人的夫。 涓涓一水隐芙蓉,春已去,人已逝。 身后那一袭白衣,素素地,淡淡的,却已胜过这世间一切地繁华。 花间彩蝶依旧,只是,独独少了轻舞飞扬,踏萍而过的那一只。 清风和煦。 暖阳和丽。 陌玉上前两步,审视着四海的表情,道:“四海,你有话,便说吧。” 四海摇了摇头,迟了迟,终是忍不住道:“我只是没想到,师父会当真将那位汐月姑娘处死。” 陌玉怔了怔,犹豫道:“你……不开心么?若你不想她死,当初为何不开口阻止为师呢?你若开口,为师一定答应。” 四海突然转过身来,神情激动道:“我为何要阻止?你是璇矶宫的宫主!你想做什么决定难道还要问过我么?这宫里这么多厉害的人全都要听你的!说起来,我又算老几呢?” 这话刚一落音,四海自己就先怔住了。 陌玉静静的看着四海,却不开口说话。 四海不安的上前两步,却在走到陌玉身前时顿住,犹豫道:“师父……我,我,徒儿不是故意的。” 陌玉淡然一笑,道:“无妨,是为师欠考虑了。” 四海摇摇头,道:“不,不是的……是……是……” “是什么?”陌玉道。 四海静了静,突然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这宫里的事,原本就与我无关的。” 四海说着,走到杏花树下,从怀里掏出断字木牌,将它挂在枝头。 曾经繁茂的杏花,如今已成为一树的青翠,一颗颗脆绿的青涩果实,隐在繁叶之下。 木牌为千年桃木,用于定情。 情人命绝则字断。魂殇则青石红丝绕身。 也许汐月就是看到这些才知晓那曾经眠于花下的少年。已经人魂俱无。 四海不想去问陌玉,问他汐月为何会了疯似的想要杀他,也不想去问汐月是不是也像那少年一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 紫棠山庄的芭蕉很绿。樱桃很红,蝴蝶徘徊在花叶之中,像是丢失了什么似地,不停的寻寻觅觅。 枝头残红。将坠还将未坠,只恐夜深花欲睡,闲风吹得春满楼,怕罡风,拂得了花凌乱。唤醒了牡丹杜鹃重开,秀色连天。 断字木牌挂在杏树枝头,在半空悠悠的荡了两圈。 四海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陌玉地身影也渐渐模糊。只是脑海里,却又慢慢的浮现出另一番景致。 眼前落花。流水,烟淡。风清。 空气中飘动着动人的笛声。 极致的委婉,极致地凄缓。掺杂着极致的诱惑,令人心弦为之一颤。 是竹殇。 却又不是四海听到过的汐月演绎出来的竹殇。 较之汐月少了哀思。多了婉转,但那令人无法逃脱的魔音诱惑,却似远远凌驾在汐月之上。 在动人地笛声中,一片纷繁的落花中。 一个身姿卓越的少女,衣袂翻飞,以风为翼,轻飘飘的落在一座小桥之上。 眼前地景象虽然含烟带雾似的看不清晰,但四海却仍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子。 苍央。 桥下水溪潺潺,苍央踏过小桥,转过石廊,来到了一处水池边上。 那池子由怪石堆砌而成,池内之水清澈澄碧,自山间引下。水池干净通透,池内一角,却生着一簇青莲,长在碧水之中。 苍央俯身倚在池边地岩石上,华丽的衣摆在她身后如同盛放地花朵般铺展开来。 她伸出纤白如玉的手指轻轻触了触碧盈盈地叶盘上托着的青色花骨朵。绝美地脸上,慢慢的漾出了笑意。 那朵青莲亭亭玉立的身姿在风中摇了摇,荡起的波纹,碎了一池的月光。 “还不愿开花么?”苍央的眉头微微皱起,道,“我已为你散尽了百花,将这扶桑苑单单与你一个,你却还不满意么?” 清风拂过,青莲又摆了摆它盈盈的绿叶。 苍央的脸上划过一丝宠溺的笑,道:“你还真是贪心。” 脸上凉风吹过,拂起了脸旁的青丝。 四海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四海?” 四海一怔,回过神来,看着陌玉正狐疑的望过来,不由的干笑两声,道:“没什么,师父我们回去吧。” 说着率先转身,不让陌玉看见自已的脸色。 陌玉点点头,信步走在她后面。 脑中,那个如同梦呓般的声音挥之不去的在耳边纠缠: “苍央……四海……你是谁?你为什么哭?你在寻找什么?你的心里还有什么?告诉我……你是谁?你是苍央吗?你是四海吗?我又是谁?你又是谁……” 我是谁? 你是谁? 苍央是谁? 四海又是谁? 耳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是谁?你是谁?我又是谁?谁又是谁?你就是我吗?我就是你吗?是吗?你是我吧?你不是我吧?若你不是我,我又到哪里去了呢?” 四海脑中一片嗡嗡作响,脚下越走越快,连身后陌玉的叫声也听不到。 苍央原本白皙纤细的手指渐渐变的干枯可怖,她绝美的面容如同凋谢的花朵般憔悴苍白。 她向她伸出了枯干如老枝般的手指,眼神里不变的孤寂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千年枯井。 长长的头纠结在风里,扭动成诡美的弧度。 她的嘴唇开开合合,不停的对着四海重复。 “你是苍央吗?你是四海吗?你是谁?我又是谁?你在等什么?我又在等什么?我为何在此?为何在此?为何在此……” 四海脚下一绊,猛的扑倒在地。 在出镜率不高的情况下,北宣绫同学光荣的挂了……tt 第五十五章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 四海跌下时,手指不妨从路旁的牡丹花枝上一拂而过,那胜开着的娇艳牡丹立即像是活了一般,顺着四海的手臂,无比乖巧的贴了上来,直将自己艳丽的花朵送到四海的面旁。 鼻端,一股馥郁的花香传来。 四海一惊,尖叫着一把挥开那俯贴上来的牡丹花。一时间,只见眼前花叶纷飞,路边那簇原本最为惹眼,也最为娇贵的花朵瞬间被一掌打散! 四海的身体在一片纷飞的花叶中向后急退,脚尖离地,踏过了紫棠山庄的院墙,直飞入天。 山庄之外,是繁华的大街。 人们惊讶的望着天外飞来的少女。 一位头花白的老,全身颤抖着跪倒在地,虔诚的望着天空,喜极而泣,道:“仙女……仙女下凡,是要为我等赐啊……” 世人愚昧。 妖仙不分。 听完此言,在场众人皆惊叫着跪伏在地,磕头叩,请求赐。 那白老磕完头,再次抬头望天时,却见空中一片寂静。 清风相伴。 白云相依。 偶尔有飞鸟划过。 四海御风而翔。飞了一阵后。忽然听到耳边有笛声绵绵。 似倾诉。 似低喃。 又似故人召唤。 四海眼神一敛,踏着无数飞花,轻飘飘的落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之上。 那一袭白衣缓缓地回过身来。放下了唇边的玉笛。 翠相搀暮里花叶深,林外杏花村。 待明年清明二月春,又见雨纷纷。 陌玉看着四海,皱了皱眉,道:“四海……” 这一句刚一出口,只见眼前白光一闪! 太快了。 快到陌玉只来得及看清四海冰冷的眼神而已。 熟悉到刻骨的眼神。 魂里,梦里,缠绕了千万年的眼神。 也只这一个眼神。 使得陌玉的全身几乎立即僵硬的无法动弹。 陌玉看着四海。眼神热烈的怪异,他张了张口,一道细细地血沿着唇角滑落下来。 闭上眼,陌玉仿佛又看见一片如血一般壮烈的夕阳中。那人绝决而又残忍的一剑。 鲜血,一滴滴的落在青色地草尖上。 摇摇欲坠。 陌玉被贯穿的身体也摇摇欲坠。 血的颜色,使得四海原本阴寒的眼神慢慢和缓。 陌玉眼睁睁的看着四海眼中那无比熟悉地,带着恨意的,绝情的神情慢慢褪去。变得有点迷惘。 阿妹寻来荷花香,采下赠阿郎。 耳边,传来孩童们欢笑嘻戏的声音。 四海迷茫的看着陌玉苍白失血的脸色,感觉到自己手掌心处,那令人晕厥的搏动。 ……她地手,正握着他的心脏。 阿郎捻来黄泥土,捏成妹模样。 陌玉地脸色白得令人心惊。 而他的眼神却亮得可怕。 四海怔了怔。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直插入陌玉胸口的手臂。 带动着血肉模糊地声音…… 血涌如柱。 捏一个是你,这一个是我。 轻风拂过丝。连空气中都带着腥甜的血气。 陌玉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定定地看着四海。眼中有易碎的感情在流动。 陌玉张了张嘴唇,看着四海。慢慢的竟露出了笑容。 ……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笑容。 我俩定下白头约,新郎新房新嫁娘! 清脆悦耳的童音从身后的林中传出。一个小女孩儿大哭着从林中跑过,他身后的一群顽皮书童不依不饶的跟在身后,拍着手,嘻嘻哈哈的将方才的几句话又念了一遍。 陌玉如同飘零的花叶般倒在地上,束的丝带在他倒下时,轻轻的落在了草丛之间。 他却没有晕倒。 陌玉望向四海,带血的手指费力的抬起。 隔着距离。 他的手无法到达四海的身边,却对她绽开了一个笑容。 清雅如莲花的笑容。 “你回来了……”陌玉看着四海,眼神专注的仿佛她下一刻就会不见。四海看着他艰难的想要站起身,却又徒劳的倒下,陌玉的眼神渐渐变得焦急起来,他看着四海,嘴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苍央……” 四海肩膀一抖,却没有动。 茕茕白兔, 东奔西顾。 衣不如新, 人不如故。 夏天的风竟也清冷至此。 那群孩子嬉闹着走远了,清脆的童声依旧念念有词,直把那个小女孩儿再次逼的大哭。 嫩嫩的童声哭叫起来,嘹亮,却也甚是好听。 陌玉的眼神有点混乱不清,他看着四海,喃喃的叫着别人的名字:“苍央……苍央……” 四海脸色苍白,她看了看倒在血泊之中的陌玉,再看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摇着头后退了两步,全身如同糠粝般剧烈的起抖来。 陌玉的手艰难的伸向四海,他依然在叫那个可以令人疯的名字:“苍央……苍央……” 四海突然上前两步,却又惊慌的马上后退,她的嗓音抖的可怕,那干涩的声音也仿佛不是自己的:“师父……我不是……我不是……” 只是,陌玉却已听不进去了。 他看着四海,紫色的眸,脆弱的像是一颗水晶。 一碰即碎。 他的眼里,心里,似乎只剩下了两个字。 苍央。 ……没有。也从不曾是四海。 北宣绫一行很快便赶到了。 红衣一见陌玉的样子,当既怒吼道:“苍央!你竟敢加害宫主!” 飞鸟看着四海,眼神锐利如剑,手中的黑色缎带更是没有丝毫迟疑的迅速甩出,如一只毒蛇般直取四海颈项。 北宣绫眼神一凝,拔剑出鞘。 黑色的缎带,瞬间缠上了北宣绫锋利的剑身。 飞鸟盯着北宣绫,声音冰寒,道:“滚。” 北宣绫冷笑一声,道:“你就这么急着把她灭口?” 飞鸟神色不变,冷声道:“她胆敢伤害宫主,理当处死。” 北宣绫看着飞鸟,脸色同样冰寒,慢吞吞道:“哦?竟不是飞鸟护法你借机拔除肉中之刺么?” 飞鸟的表情立即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似的,难看无比,眼睛几乎是略带惊惶的下意识瞟了眼地上已经彻底晕过去的陌玉。 北宣绫见状冷哼一声,用力甩开了飞鸟,上前推开站在陌玉身边呆怔的四海,将陌玉扶起。 白衣红衣忙上前帮忙。 从陌玉倒地前后。 四海却只怔怔的站着。 怔怔的看着。 没更新是因为我病了……tt 第五十六章 所谓苍央宫 直到红衣白衣二个架起陌玉时方才有了反应,急急的两步上前想要扶他,北宣绫的剑鞘毫不留情的用力挥开四海伸过来的手。 四海的手腕被她用剑鞘敲得生疼,不由的怒道:“你做什么?” 北宣绫也不看她,只将脸别向一边,冷声道:“我等不敢有劳苍央仙子的大架。” 四海脸色陡然惨白,她看了看晕迷中的陌玉,又看了看北宣绫,退后两步,声音颤抖且慌乱,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伤害师父。” 四海说这话时,眼神中满是对自己话语不敢确定的恐慌,脸上是不知所措的可怜。 若她的说话对象换成是陌玉,那么对方即使明知她所言必不可信,却也不会忍心再说什么重话。 但北宣绫不是陌玉。 北宣绫冷笑一声,道:“这些话还是留到我们宫主醒来时,你再慢慢对他说吧。” 四海急道:“那师父他……师父他何时会醒?” “你那一爪子下去,心脏都要被戳穿了,你说他何时会醒?” 四海脸上复又变色,她一把扯住北宣绫的袖子,道:“你……这话何意?你是说……你是说……” 北宣绫被四海拉住了衣服后。立即一脸厌恶地将其用力甩开。四海被她大力一甩。立即脚步不稳地跌在地上。 北宣绫盯着四海。一字一顿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留着你。不过是给宫主留个念想。你还当自己是司天下百花地花神么?别说现在了。即使是在你还是苍央地时候。若非宫主大意。当初又岂会伤在你手里?” 四海跌在地上。望着北宣绫。嘴唇灰白地翕动了两下后。立即矢口否认道:“你胡说什么?我是四海。我是师父地徒弟。不是什么苍央!” 北宣绫冷哼一声转过身。径自离去了。 “我也希望你不是。”身边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四海惊得立即回头。 飞鸟正站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 四海跌在地上,以这个角度向后望去,刚好看见飞鸟流畅的身材线条和近乎完美的下巴。 清冷的眸寒如霜。 眉心的痣明如火。 飞鸟看着四海,眼神凛冽的如同酷冬寒风。 但她很快又将脸别了开去。面无表情地跟着北宣绫而去。 “苍央……苍央……”四海嘴里下意识的念着这几个字,目光中毫无焦距可言。缓缓的从地上爬起。 脑中混沌一片,有点看不太清楚。四海只知道跟着北宣绫一行人的脚步。 渐渐的,有风吹动树叶,还有哗哗地流水声。 一个小小的凉亭,还有荷花池。 无边的莲叶,蔓延着不知有多远。令人看不到尽头。 那凉亭置身于荷塘深处,玉立亭亭。四海却觉的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此处便是苍央宫。”飞鸟的声音冷冷的从前面传来。 四海惊讶的望了过去。却只看得见她在风中飞扬的丝。 所谓的苍央宫,竟是一片无边地荷花么? 一阵熏人的暖风拂过,吹得人思绪翩迁。四海再抬起头时。却见这湖边早已没了北宣绫及飞鸟地人影,只剩下自己独留在湖畔。 四海一下子慌了。急得在湖畔四下找寻,道:“师父!师 艳阳之下。荷影濯濯,却无一个应声作答。 “师父你在哪里?师父!” 声音传得甚远。再远远的飘荡而回。 寂静无人。 “我不是故意伤你地!师父,不是我。师父……呜呜……”叫着叫着。声音渐小,喉咙里仿佛有千金沉重,竟蹲在地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手上血迹未干,残忍的提醒着四海自己方才干下地好事。忘也忘不了。 一阵模糊不清。像是到了仙境,眼前笼罩着的一片淡淡地雾蔼。 非云,非雾,非花,非树。 在一片光华缭绕中,一个女子的到来,使得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清晰起来。 苍央。 苍央走在一片繁华锦绣中,身后跟着数位容色非凡的花仙,观赏着周围的花卉,像是传说中的百花朝会。 雍容的牡丹。 泣血的杜鹃。 海棠春睡,歌尽桃花。 苍央观赏着这些花朵,满意一笑,道:“今届花开甚好,可见汝等花仙很是用心。” 其身后的数位仙子微行一礼,道:“仙子言重,我等理应如此。” 苍央闻言一笑,回头向众人道:“我说好,自然是好的,你们又何必谦虚。” 众花仙又行一礼,道:“不敢。” 苍央复又转身,却在见到一枝梨花时,惊奇的“咦”了一声。 她奇的却非梨花如雪,而是梨树之后的假山角处,不知何时,却长了一株碧盈盈的绣色芙蓉。 那芙蓉扎根于土,无花无蕾,却倔强的捧着几片莲叶,令人一望之下不禁笑。 苍央望着那莲,微微一笑,道:“何时此处竟有莲花?” 一位仙子上前解释道:“这花却是前几日自行长出来的,无缘无故的平地而出,我等也很是奇怪。” 苍央点头道:“生与天宫,必是仙根了,稍后莲花仙子将其带回。好好养着便是。” 莲花仙子上前领命。 苍央等众飘然而去,却见一阵轻风中,那生在土中的莲叶突然迎风舞动起来。青碧的叶,自有一段风流。 四海一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入目是华丽地绣花床帐。 帐外站着一人。 四海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叫道:“师父” 声音却在看清那人样貌时戛然而止。 飞鸟看了眼四海,皱了皱眉。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四海讪讪的道。 “你晕倒了,我便送你来此。” “啊,那谢谢你了。” “不必谢,”飞鸟别过了头。道,“我自然不会违抗宫主的命令。” 四海一听这话,连忙道:“我师父醒了吗?他在哪里?” “宫主吩咐要你好好休息。” “我师父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躺下睡觉,限一柱香时间。” 飞鸟说着离开了房间。 四海坐在床上怔了怔,想了半天之后,还是忍不住要下床。 脚刚一落地,身后却一紧,衣服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四海皱着眉头刚一别过头。一张脸已经皮笑肉不笑地逼了上来。 “我又来了……” “啊”四海被吓了个结实。尖叫声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从口中冲出。 “嘘”迁飞花忙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四海小声。 四海稳了稳心跳,怒视着迁飞花。道:“你又来做什么?” 迁飞花极其欠扁的摆出一副弃男的脸,可怜兮兮道:“美人儿。上次走时还好好的,怎的这次刚一见面就翻脸了?” 四海却不愿和他嗦。道:“你又来做什么?” 迁飞花眨眨眼,道:“你猜。” 四海二话不说。扭头就要走出房门。 “哎等等,我告诉你还不行么?” 四海停下脚步,道:“说。” 迁飞花走到四海面前,看着她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四海奇怪地抬起头,道:“哪里?” “你跟我来,自然就知道了。” 月下青池,荷香水碧鱼纹浅。 四海看了看四周景色,向迁飞花皱眉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吗?” “你知道这是何处?” “自然知道,这里是苍央宫。” 迁飞花点点头,道:“说的好,我要带你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四海刚要开口说话,迁飞花却突然挟起她,踏着月色与片片相接的莲叶,轻飘飘的落在了小亭之中。 脚一落地,迁飞花便在小亭内置地石转之下摸索了起来。 四海奇怪的看着他,道:“你做什么?” 迁飞花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气,向四海道,“你过来。” 四海依言走了过去。 迁飞花突然一把握住了四海的小手。 四海又惊又怒,立既就要甩开他,却被他硬拉着往下面探去。 四海憋的通红的脸瞬间雪白,怒道:“迁飞花你这淫贼败类王八蛋,姑奶奶要阉了你!” 迁飞花脸一黑,顿了一下后,毅然决然道:“你阉吧。” 说完毫不犹豫的又将四海的手往下摁。 四海尖叫挣扎着要推开他,却仍是被迁飞花强迫着摁到他的……恩,他在石桌子下找到地一个圆形机关上。 一股强大的电流从手臂上传来。 四海刚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间脚下一空,她与迁飞花已经往下直跌入一个深渊之中。 耳边是簌簌地风声,四海尖叫着往下直直坠入,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风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托着四海,卸去了她下坠的力道。 随后脚下一实。已经着地了。 四周火炬在四海落地地一刹那,火苗一下子蹿起,熊熊燃烧了起来。 四海被突然烧起来的火盆吓了一跳,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身后同样刚刚落地的迁飞花。 眼前是空旷地大殿,除了燃烧着的火盆外,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迁飞花推开身前的四海,又开始用手在大殿四周的墙壁上来回摸索,敲打。像是又在找什么机关。 码了这一章,困死了,tt……明天莫离再次出场。 第五十七章 可怕的真相与莫离的再现 “”的一声响,大殿一边的墙壁上突然打开了一个大洞。 洞内漆黑一片,且仅容一个通过。迁飞花点了火把,亮光照在洞口,可以看见洞内是蜿蜒而下的台阶,火光照不见的地方一片黑暗,像是极深。 迁飞花举着火把头也不回的疾步进了那洞内。四海在洞口叫了他两声,却听不见他的回应,只得也摸索着下了下了洞内。 二人一前一后行了许久。这石道两边皆是墙壁,过道极窄,有时还需要侧身而行。 火光能照出的地方很是有限,四海在并不光亮的光照下摸索着前行,并不时的向前面的迁飞花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为何知晓苍央宫的机关?” “你到底是谁?” “你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迁飞花对于她的问题却只是不答。只一味的向前。 四海见他不答也不再多问,只是心中却在暗暗戒备。 二人又行得一阵,耳中渐渐听得水声滴落,似乎前方有水流。 迁飞花脚下加快。带累地四海一路上跌跌撞撞。 前方道路渐渐加宽。似有光芒射出。 又走了一阵。光亮更甚。一时间豁然开朗。那长梯地尽头。竟是一间又一间地石室。那石室内泛着一股子腐臭味道。令人闻之几欲作呕。 迁飞花脚刚从台阶上迈下。突然响亮地“吱”地一声 老鼠惨叫。一时间地上老鼠惊慌地逃窜。灰扑扑地身体在地面上四处乱撞地场景极其壮观。吓得四海一声惊呼! 迁飞花也吓了一跳。那一声响亮地鼠叫声响起后。他立即跳了起来。用力甩了甩自己地脚那只被他踩到半截身子地老鼠正死咬着他地鞋子。这时被他猛地甩了出去。撞到墙壁之后。吱吱叫着挣扎跳起。蹿到一间石室不见了。 四海见地上老鼠已经散尽,这下松开了紧贴着的墙壁,心惊胆战的踏下台阶。 迁飞花继续上前,越往里走。空气中的腐烂臭味就越轻,地上的老鼠蟑螂就越少,只是那一间间石室里的场景就越恐怖。 石室一间挨一间地走过去。开头几间,满地都是些零星的腐烂碎肉,看去像是人的肢体,只是被老鼠给咬得稀烂,已经看不出原本地形貌了。 接着往后面几间。地上尸体的腐烂程度越来越深,到最后时,干脆就成了零落一地的白骨。看上去,似乎年代久远。 四海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脸色越是惨白。她嘴唇颤抖着,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道:“这……这……” 迁飞花瞟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是说不出地讽刺:“还有更加让你吃惊的呢。” 他说着,手摸到了最后一间石室墙壁上一块突起的石块。然后用力一扭,石壁“轰隆隆”地慢慢打开,扑面一阵阴冷寒气。 四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迁飞花却已经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冰室。 罩着白雾也似的寒气。 冰室内光亮充足,迁飞花熄了火把。 四海冷得抱着手臂“咝咝”的倒抽着冷气,刚走得两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拌,险些摔倒。 四海回过头来,只见冰室内一角,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已经被冻成冰雕般的尸体。 四海吓地一连后退几步,脚下一趔,却又踩到了某物。回过头,一个同样僵硬的尸体就靠着墙壁躺在自己身后! 那尸体,像是个普通地凡人,是个长得很是壮实的汉子。虽然他地脸上被冷气冻上了一层白霜,但四海却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王五!” 那人,竟是那个杭州城内整日爱吹牛皮,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却运气好的捡了化为蛇形的百里容的憨厚汉子王五! 王五的身上被冻上了一层冰花,像是已经死去了好些时日,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睑,眼珠上同样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花,失神的对冰室的屋顶。 迁飞花在四海身后冷笑一声,说话的声音和冰室内的空气一样冰冷:“在这里的所有人,全都是在凡间时可你有过接触的,你那个嫉妒心重到令人恐怖的美人师父将他们抓之后就丢在这里活活的冻死了。” 四海早已白得恐怖的脸这下更是变得几乎透明了。她难以置信的回头望着迁飞花,嘴唇抖动了几下,道:“什么,你说什么……” 见她的模样,迁飞花又冷笑了两声,道:“难道不是么?你看看这里躺着的人,有一个是你不认识的么?” 四海下意识的随着他的话四下看了看,果然,在这间冰室内的,全都些极其眼熟的人,有和陌玉一起住店时,多偷看了她两眼的年轻店小二,也有色咪咪的中年富商,甚在一个角落里,四海看见了一个单薄的书生身影。 那是她与陌玉相逢不久,在一家茶楼上与偶遇的东方蔷喝茶时,从楼上看到的在街上猜灯谜的少年书生。 四海还记得,自己当时因为他的谈吐与一人极其相似而对他多看了几眼,当时这书生正好与灯火阑珊之处抬起头来,遥遥的看见了二楼窗口处的四海,二为目光相对,少年人的脸上,还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只是,如今此情此景尤在,那个会因她多看了两眼而红着脸落慌而逃的少年,如今竟已成了一具僵硬且冰冷的尸体!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竟是她当时看了他! 因为她多看了他两眼,所以他才会死去! 四海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冰室里面还有一间。 四海如同失了魂一样蹒跚着一头撞了进去。 里面同样寒气逼人。 在如雾霭般朦胧的寒气中,摆放着一张极大的白玉大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青色地衣衫在玉床上铺散开来。乌黑的头已经和玉面冻住了,冰冻的青白光裸的一只脚腕上,被用粗大的铁链锁在床头。 ……东方蔷。 已经死去的东方蔷。 较之与方才的几具尸体,东方蔷的身上多了很多伤口,似乎在被扔到此处之前,已经零零星星的受了不少的折磨。 他原本清秀地脸隐在丝之下,但那几缕青丝却掩不住他脸侧上留下的两道深深的,蔓延到修长脖颈地恐怖刀痕。 四海指尖一阵抽搐,胸口又沉又痛的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了。双膝不由得一软,在四海就要跌倒在地的时候。迁飞花突然伸出手将她往前扯了几步,道:“要晕也不是现在。” 四海脑中“嗡嗡”作响,已经不能思考。她只听见耳边又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身上一暖,似乎已经出了那冰室。 又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四海臂上一痛,人已经被迁飞花用力地甩在了地上。 四海跌在地上时猛的一撞。人已经清醒了过来。抬起头,眼前竟又是令人晕厥的一幕! 只见莫离人世不醒地被铁链锁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岩石的周围,长满了蔷薇花。 花藤缠绕着卷到了莫离地腿上。腰上,手臂上…… 它们花枝上尖利的花刺戳破了莫离地皮肤,鲜血渗了出来。浸透了衣衫缓缓滑了下来,蔓延着流下。落进蔷薇花的根部,灌溉着这些残忍地花朵。令它们开出如血一般腥红的蔷薇! 莫离隐在花下地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黑色丝衫,他苍白的脚腕露在外面。鲜血蜿蜒着顺着光裸的脚滑了下来。 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浅浅的阴影。 开在一侧的蔷薇在鲜血的滋润下,显得越的红艳。相比之下,莫离失血的脸色也显得越的苍白骇人。 四海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无论如何也不出声音,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莫离。迁飞花疾步上前探了探莫离的鼻息,松了一口气后,立即挥剑要斩开锁着莫离的铁链。 “咣”的一声,剑身与铁链相击,一时间火星四射。 迁飞花手中的剑被迸出几个缺口来,但莫离身上的锁链却纹丝不动。 迁飞花怔了怔后,立即转身将手中的剑交到了四海的手中,并将她从地上拉起,道:“快,你来砍。” 四海脸色苍白,握着剑的手在不停的着抖,她回头茫然的望着迁飞花道:“什么?” 迁飞花将她往前推了一把,怒道:“你还在犹豫什么?他落得如此下场,还不都是你害的么?” 四海的脸色更是茫然,她微微皱眉望着迁飞花,道:“我害的?为何是我害的?他是谁?你,你是谁?” 迁飞花急欲救出莫离,不愿与四海多费口舌,只把她再往前推了一下,道:“别说这些,快先把这链子弄断。” 四海头脑混乱,脚下更加不稳,被迁飞花一推之下竟一头扑倒在蔷薇丛中,跌在了莫离身上。 鼻中一阵花气闯入,身下莫离的身子柔韧微凉。 四海抬起头,嘴唇堪堪滑过莫离微凉却光滑的脸颊。 四海怔了怔,头脑稍稍清醒后,立即挣扎着要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她过于慌乱以至于压到了莫离身上的某处伤口,总之莫离一声闷哼,醒了过来。 明白了真相后的四海会如何选择?是继续留在陌玉身边?还是带着莫离逃走?请继续关注《妖亦非妖》明日的更新。 第五十八章 一世哀伤 漆黑如星的眼眸,缓缓的对上了四海的眼睛。 四海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全身不由的一僵,脑海中辗转着的画面,尽是自己将血玉笛中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入陌离胸口的画面。 蔷薇花气味芬芳,掺杂着血腥的气息。 莫离看着四海,略动了动。似乎是想伸手去抚摸四海的脸,却被铁链阻止。 他看着四海,眼神专注却呆滞,过了许久,莫离才缓缓的张开了他娇艳如蔷薇花瓣的嘴唇,费力的吐出两个轻得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飘走的名字:“四,四海……” 声音干涩低哑。 四海听了,却有一股强烈的流泪的冲动。 “你是四海……”莫离看着四海,开启嘴唇轻轻的重复了这个词,清丽的脸上迷惑不解的表情看上去近乎痴呆,另外还带着一股懵懂无知的天真,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表情。 “别磨蹭了!”迁飞花将四海掉在地上的剑捡起塞回到她的手里,道,“快,你快把这些铁链斩开!” 四海的脸色惨白,握剑的手在不住的瑟瑟抖,道:“斩,斩开?” 迁飞花早已等不及,当既沉了脸色喝道:“快!” 四海被他突然一吼。全身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举起手中地剑便往莫离手上地铁链砍去。 由于用力过猛又失了准头。那剑几乎是准确无误地对着莫离藏于黑袍下地苍白手臂直削了下去!迁飞花一惊。想都没想地举手抓住了直劈而落地剑身。 鲜红地血顺着手臂淌了下来。 迁飞花冷冷地看着四海。脸上满是鄙夷:“就没见过你这么蠢地女人。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一点儿。” 四海像是被那血吓着了。颤抖着嘴唇后退了一步。 迁飞花凉凉地看着她。扔了手中地残剑。上前查看莫离地伤势。他刚一走近。那丛蔷薇花突然像是活了一般。直蹿而起。扑向他受伤地手臂。血色地蔷薇。狰狞地艳红。刺目地盛开。 ……像是急于吃掉猎物的猛兽。 迁飞花一惊,连忙后退。 那蔷薇花枝动作甚快,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腕,花刺迅速地刺破皮肤,几乎在同一时间,迁飞花的脚上已凭空出现了一条脚镣。与缠在莫离身上的一模一样。 迁飞花惊讶地脸色都变了,趁他怔神的当口,那些花枝飞速上长。席卷迁飞花全身,如一张网般将他罩入其中。 花刺刺入皮肤又痒又痛地令人难以忍受。迁飞花又惊又怒。瞥眼看见四海仍旧呆呆的坐在地上,当下再也忍不住。胸中翻涌地怒气眼看就要化成暴风雨般的咒骂时,却见四海嘴唇轻轻开启。用极轻地声音说了一个字:“停。” ……生了奇迹。 原本那用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缠在莫离身上疯长的蔷薇像是听到了圣令般,立即听话的停止了生长。 迁飞花惊疑不定的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蔷薇花慢慢的褪尽了血色,渐渐枯萎,最后竟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黑墨汁,如丝般渲染开来,变淡,然后溶入这淡淡的月色。 他直起身,现莫离身上的枷锁也已经消失了,黑色的丝袍在灰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肆意的铺展,露出苍白的脚裸。 乌黑的的头在在脸旁散落着。他的脸也是一样的惨白,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四海脸色白得不像活人,夜风缓缓吹来时,她才动了动呆滞的眼珠,然后现,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竟是一处断崖。 断崖的尽头,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立在风中,眼神孤寒。他的丝被风吹动的上下飘飞,极尽所能的舞出绝美的弧度。 那人看着四海,紫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千年寒潭。 “四海,为师那么喜欢你,你的回报就是如此么?” 四海初时的欣喜,在听到这话时,立即荡然无存。她有些慌乱的看着陌玉,脸上硬扯出来的笑容难看且生硬。 “师父你……你好了?” 陌玉看着四海,长长的头被拖进风中上下摆动。 在他的身后,是一轮巨大无比圆月。 四海被那清冷的眼神盯的后退两步,勉强笑道:“师父为何这么看着徒儿……” 陌玉面无表情的看着四海,一动也不动。眼底深处,是彻头彻尾的冰冷。 “我一开始就错了么,苍央?”他终于开口。 四海怔了怔,眼底有哀伤一划而过:“师父,我是四海……我不叫苍央。” 陌玉嘴角轻挑,轻声道:“是,你不叫苍央,你是四海,是我的好徒儿……” 四海心中一喜,上前道:“师父,你也这么想的么?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对么,师父!” 陌玉看着四海,眼底光芒流转:“对。” 四海欣喜的上前,扯住了陌玉的袖子,道:“师父,我” 声音戛然而止。 月凉如水,寒得令人惊 耳边闻得流水潺潺,却听不到不远处迁飞花呼喊她的声音和飞鸟破空而至的鞭声,以及随后响起的打斗声。 空中花气袭人,露着淡淡的荷香。 陌玉唇角含笑,道:“你如何?” 四海张了张嘴,却没能出声音。 眼前一片朦胧。 耳边有稚嫩的童音在念诗,声音清甜,一字一句。念的极其认真: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那是年少时地自己。颇识得几个字后,见一个纨绔公子的扇面上题着这几行字,虽不解其意,却也暗暗地记了下来,然后拿到教自己识字的算命老头儿那里卖弄。大声地将这诗给读了出来。四海还记得自己当时被那算命的狠狠斥责了一顿后,心中不忿,却又怕顶撞了老儿他一气之下不愿教自己认字,便拿那纨绔公子作题,逞一时口舌,撇嘴道:“看那人那样定然不会写字。他扇上的字也甚是俗气,瞧着倒像是药铺王掌柜的手笔,定是他去药铺抓药时。请王掌柜代写的!”又想起那公子扇子上地几枝杏花画的甚有意境,就又厚着面皮大摇其头。叹道,“那花儿画的也不好。太也难看,色儿不够艳。枝儿不够直,不知的人,只道是三岁小儿信手所涂。” 当时算命的老儿一听之后,笑得几乎岔气,道:“天山画仙若听闻此言,定要活活气死。” 四海也是那时才知晓陌玉的名头。 只是那时也只是听听,谁又想到,数年后,自己会成为那个冒雨立在船头,吹奏一支玉笛地清冷少年的徒弟呢? 与陌玉的初次相识,在江南杭州地西湖湖畔。 魂里梦里的西湖。 诗里画里地江南。 看青烟袅袅,看雨打芭蕉,看飞燕擦水,看落红纷 自古女子以绣为美,蜀绣,锦绣,十字绣,但凡女儿家,不论贫贱,无一不会女红针织,好在将来出阁之时,能亲手为心上的人儿哪怕绣一个小小地香囊,制一双精致的布鞋。 而四海却不会女红。 别人家地女孩儿,在窗前绣牡丹花开,绣落雁平沙。她则手握狼毫,以笔为针,以墨为线,在平铺的雪白宣纸上,绘出二月春花,描出三秋明月。 人的心思总是这么难心捉摸。不知何时起,原本单纯的师徒情感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样了。 喜欢看他的笑。 喜欢听他不厌其烦的唠 喜欢他在自己稍稍离开时,那担心的眼神。 不论寒暑,她一遍又一遍的挥笔铺纸,研墨作画,只为了得到他的肯定,得到他的称赞,让他不会后悔收下自己,让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要送她下山的话。 送她下山。 送她下山…… 若当真离开了他…… 她会怎么样呢? 先……会哭的吧? 会不舍得吧? 会怀念吧? 也会……会很难过,会觉的难以承受,活不下去。 因为没有他的日子,心里总是空荡荡的。 空空荡荡…… 什么都空空荡荡。 没有了你,空空荡荡的我该到哪里去呢? 那些没有了你的空空荡荡的日子,我又该怎么办呢…… 陌上桃花枝压,余杭城外,行人未归家。 江南烟雨。 十里荷风。 潮湿的石侧总是长着薄薄青苔。四海想起了自己初到天山时,曾与陌玉亲手种下的桃花。 那桃花如今不知开的如何? 或许已经死了吧…… 死在那场大火里。 记得曾听人说过:若两个人合种一株桃花,待两人死后,将尸骨埋于树下的话,那么来生,这两个人一定会相爱。 四海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自从听了这话后,她就开始天天的盼着小桃快快生长,等自己与师父百年归老后,将尸骨埋于树下,那么来生,他们一定会相爱。 相爱呵。 还有那奈何桥上的誓约,不知师父还记得吗? 若有一日,自己提前死了,那么她在奈何桥上等他的时候,会不会因为桥上的鬼魂太多而错过他呢? 师父呢?他会不会看见她在那里等呢?若他刚好也没有看见她,那他会不会以为自己违约了呢?他会生气吗?会伤心吗? 提问:四海是苍央吗?四海不是苍央吗? v答案明天揭晓……正版阅 第五十九章 苦命的孤女 若两人当真在奈何桥上相见,那么,他会叫她什么呢? 是四海? 徒儿? 还是……苍央?? 苍央。 苍央是谁?? 是她吗?是四海吗? 不,不是的。 苍央不是她…… 她是四海。 她是师父的徒儿。 苍央不是四海。 那么。如果不是。那苍央又会是谁呢? 她为何在此? 她为何在哭? 她怎么了? 她受伤了! 谁伤了她? 谁?…… 谁又在呼唤? 在叫谁? 叫四海吗? 叫苍央吗? 耳边的水声越来越大…… 伴着缠绕不去的笛声…… 越过河流,拨开云雾,是师父的脸…… 师父在呼唤她 在呼唤 四海缓缓的睁开眼,鼻尖闻到淡淡的荷香。 陌玉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面容清淡,带着柔柔的笑意,就像是三月里和煦的春 他的头黑亮如瀑,顺着肩头直垂下来。 四海想张开嘴,却现自己的嗓子干哑难听得近乎恐怖:“师父……” 听到自己的声音,四海先是怔了怔,在确定这声音真的己口中出的后,惊讶的现自己的全身不能动弹半分,竟像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受控制。 耳边传来缓缓的水声,和刺鼻的草药地气息。 四海怔怔的看着陌玉。看见他的身后,白衣的宫女们不断的捧着玉罐进进出出,将罐内的清水轻轻倒在自己所呆着的……水池内。 四海的全身浸泡在冰凉的水池之中。 陌玉正动作轻柔地往水里倾倒着不知名的液体。 月华如洗,道不尽的繁华与沧凉。 四海眼睛紧紧盯着陌玉。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可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了似的无法动她只能徒劳的停止了挣扎,只静静的看着陌 “师父……” 陌玉冰凉的手指滑过四海的额头,紫色地眸中,是一片浓的化不开的温柔。他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温和如初,脸上带着不知是真是假的不舍之意。 “你终于醒了……” “师父……你,你做什么……” 四海紧紧的盯着陌玉,眼中是令人难以忽略的期待和一丝丝对未知的恐惧。 陌玉擅长作画的纤长白皙地手指。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惑人的魔力。他轻轻的划过四海的眼睛,将指尖落到她的面颊。你马上就会回去了,回去之后,你就不会再叫我师父了,其实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就像以前一样……”陌玉看着四海,笑了笑,道。“就像以前一样,你叫我莲,我叫你苍央。” 四海的眼睛瞬间就睁的很大,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陌玉,突然剧烈的挣扎了两下,道:“师父……师父……” 陌玉轻轻一笑,将她徒劳地挣扎按下,冰凉的水,带着刺鼻的药味。水面上漂着几片花瓣。 “不要怕,你不是说过么?你说我俩若有来生,必不相负苍央,我来找你实现你地承诺了。” 四海听了这话,呆呆的看了陌玉许久。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长长的丝浸泡在药水中,四散着在身下铺开,药地作用使她的话也说地不太利索,嘴巴费力的张了很久才从嘴里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我……不是……我,不是苍……苍央……师父……” 陌玉满脸爱怜的看着四海。声音轻的像是催眠:“睡吧,醒了之后,你就什么都会想起来了……就像当初的我。” 四海失神的仰面朝天躺在寒冷的水池中。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脑中慢慢的混沌。 她仿佛又看到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城墙外。小桥着天青色的雨伞立在雨中。 陌玉白色的身影干净的不染纤尘。仿佛他本就不是这凡世之人一般绝世而。 斜风细雨,一阵轻寒。 可能因为阶下花静。也可能因为湖面风清。 何处飘来淡淡杏花香,混着雨水,清新无比。 枝头杏花含羞带怯,不愿露出全面。 此情此景何其风雅,但乍一看去竟是带着无比的哀婉与动人。 只是,静站在陌玉身边的女子,却不是她。 六十四股纸伞轻转之时,抖落的雨水如同断线珍珠,看上去煞是好看。 那隐在伞下的绝美面容,也渐渐显露出来。 四海认出她来。 是苍央。 苍央撑着油纸伞,静静的望着烟波渺渺的湖面,一脸轻愁。 人间景致虽不及天宫华丽大气,但却自有一股风流雅致。 令人流连。 湖岸行人寥寥,显得静寂且凄冷。 陌玉站在伞外,全身俱已被雨淋湿。 他的脸色被雨水冰得微微白,却仍是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望着那伞下女子,道:“苍央……” 四海全身一震,几乎立即就要扑过去!她挣扎着此刻出奇沉重的身体向前艰难的伸出:“师父!师父……” 指尖刚一伸出。 眼前陌玉与苍央相对立在石桥上的身影如同被碰乱了的涟漪,荡漾着扩散开来,慢慢的晕开,消散,溶入四周的景致。 失去重心的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一头载倒在地。 四海倒了了泥泞地路边。树顶头,梨花被雨打得凌乱。 地上水坑里的积水浸湿了她的衣裳。 手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像是方才她跌到时擦伤了手。 四海底下头,想要检查自己的手掌。却无比惊恐的现,她原本纤长得手不知所时竟变得又小又短,倒像是五,六岁时的模样。 再看看自己身上,原来质地不菲的红衫竟也变得又脏又旧,膝盖和手皱处原已打了不知几遍的补丁在经年累月之下再次被磨破了,露出里面瘦黄地肌肤。 在四海还在怔愣的时候,身后却传出一阵小孩子叫嚷着追来的声音。 还未来得及回过头,背上和头上突然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又一下,被打到的地方生生的疼。 黑色的泥巴从头上落下来,掉到水坑里,四海怔怔了,很快听到身后孩童们嘻嘻笑声,叫好声,喝彩声,吆喝声,像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相顾看着,齐齐拍手唱“小泥猴儿,蒜鼻头儿,烂泥地里滚皮球,踢一脚,溜三溜,花丢布上洒酱油!” 雨渐渐的大了起来。 雨水迷得人眼睛睁都睁不开,四海揉了揉被浸得酸地眼睛,咳嗽着。慢吞吞的用那双原本属于五岁时自己的小手撑着地,缓缓的爬了起来。 四海刚从地上爬起,还未能站直脚,冷不防一个小男孩突然悄悄跑到了她的身后,趁她刚站起立足未稳,脚下一个拌子,四海现今已变得幼小的身体便又重的跌到了地上。 下巴磕到地面突起的石块上,蹭破了一大块皮肉。鲜血沿着下巴往下直流,鲜红鲜红的刺人眼睛。 四海摸了摸下巴上地伤口,刺痛无比。大概是进了沙石。不由得想皱皱眉毛,哪知还未容她将这些想好,她的大脑已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应。 四海感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咧开了嘴。捂着不住往外冒血的下巴,突然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爬在泥地里哭了起来。 嘹亮的哭声即使在雨中。仍是传得很远。 那使坏的小孩儿一看四海混着雨水流了一地的血,吓坏了。他看了看仍一动不动趴在水坑中的四海,转身与后面那些也同样被吓住了地孩子一起头也不回的逃走了。的雨幕中。唯有四海地哭声依旧嘹亮。 四海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趴在水中,本就旧破不堪地衣服被泥水一泡后越的不成样子,如同街头小乞丐一般,看上去令人觉得无比地扎眼。 头上被丢的泥巴被雨一淋,黄色地泥浆水顺着脸颊与脖子直流进衣服里,肮脏不堪。 身后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四海哽咽着回过头,先是看见一双洁净到纤尘不染的粗布鞋子,再往上是灰褐色的布衫,再往上,一顶灰黑色的油伞之下,是一张慈祥无比的脸。长长的鬓花白,下颚亦掺着银丝,看去道岸貌然竟有吕仙之风。 四海还记得他。 那是在城西边摆摊算命的人,别人都叫他昆半仙。 就是他在自己五岁的时候,说要教自己认字。 昆半仙略弯下了腰,手中大大的油布伞刚好将四海罩入其内,微微笑道:“你叫四海是么?” 四海轻轻的点了点头。 昆半仙又道:“我见你很是机灵,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么?” 四海想了想,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愿,我还要照顾我爹爹。” 昆半仙只一笑,又道:“你不愿?我教你修仙之法,悟道之术,说不定有一天,你雨声稀稀沥沥的下着,令昆半仙的话听上去不那么真切。 记忆之中,四海并不记得五岁那年,昆半仙具体都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昆半仙要收自己为徒,自己没答应。 但在此时,虽有雨声阻碍,但在四海肯定的摇了摇头之后,昆半仙明显略带失望的叹了口气,道:“你此生若想平平静静的度过,今后便不许见个玉字。今后相识之中人,若有人的名字里带这个字,你需远远的躲着他方好,否则,他便会成为你命中的劫数。” 七夕节那天……我学会了绣花v ……是真滴,巧克立里面附带的赠品。我绣了两只小狗…… 话说,还真找到了古人的感觉捏…… 第六十章 苍央复活 芙蓉十里荷风浓,水溶溶。共棹兰舟湖上荡清风。朝露润,彩霞衬,正花红。更堪那风雨,断肠烟色似当初。 眼前场景摇晃。 枝头桃花纷飞。 在一片蒙蒙落絮之中,那个一身鹅黄衣衫的美貌女子怀抱着爹爹的尸体向前走了两步后,却又停了下来。 她背对着四海而立,四海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她着轻衫的身体在雨淋之下轻轻的着抖。 桃花花瓣纷纷被雨摇落,轻轻跌入地面慢慢积起的坑洼中。 花落流水。 那女子的声音倒是一如记忆里般清晰明朗。 她说她是她娘。 爹爹的身体早已冰凉了,那女子抱着他的手臂在微微的抖。 以前每每想起这个,四海总是以为爹爹太重了,以至于让这女子抱不动。 但现在想想。其实对她来讲。重地。其实不光是爹爹地尸体吧。 那女子地声音清丽。就像是林中啼叫地小鸟般动听。 也许是春雨太过清冷。以致于她地脸色如雪般惨白。 她怀抱着爹爹地身体。背对着四海。一字一句说得甚是明白。 她说:“四海。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她还说:“四海。我是你娘。你能叫我一声娘么?你不叫。日后就没机会了。” 她又说:“四海,不要喜欢上男人,尤其是好看的男人。” 尤其是……好看的……男人……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四周一片混沌,唯有笛声哀切。 烟波浩淼的江上,少年手握一声白玉横笛立在船头冒雨的身姿早已是刻在心中难以磨灭的印记。 笛声婉转。似在呼唤故人归来。 只是,四海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这“故人”如今却早已不是自己。 头痛得几乎要立即炸开!四海挣扎着,猛地睁开了双在桥廊处。 幻想尽皆褪去,面前是陌玉依旧清雅出尘的脸。 ……就好比……一朵涿水而出的芙蓉。 月如水。花也恼相思。相思怕。 陌玉看着四海,眼中含着温暖的光芒,轻声道:“苍央。”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你会记起我的。”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 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 陌玉的手指带着点冰凉缓缓的滑过四海地脸,但他地眼神却是热烈的。令四海想起了一个人。 玖兰。 那人话虽不多,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和此刻的陌玉有着惊人的相似。 ……原来,他一直都只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而样的,现在连她一直以来都那么喜欢着的师父也是这样的。 他们每个人心心念念惦记地,永远都只是那个曾经活在九天之上的神女苍央。从来都不是她,从来都不是她这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那么。她是什么呢? 她究竟是谁呢?她又为何会来到这个世上? 从头到尾,她原来都只是个陪衬地角色。或许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证明男女主角的爱情有多么的缠绵! 没有人喜欢她,从小就没有。 她是多余地。她是不受众人欢迎的存在。 ……还有她那不受欢迎地人生。 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在意过她。爹爹不喜欢她,一次也没有对她笑过。还有后来出现的那个神仙一样地娘亲也不喜欢她,只带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就连最后说几句话也是背对着她地,似乎多看她一眼都是多余的。 那么师父呢?陌玉呢?他也是么?一切都是假的?他的温柔,他的容忍,全部都是因为透过她而看到了另一个灵魂么? 她不甘心。 该怎么办? 四海瞪大了眼睛看着陌玉,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眼泪静静的顺着眼角滑落,直流到耳边。张着嘴努力了半天,四海才艰难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我不是她……” 陌玉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的在她额头印上冰冷的一吻。 令人寒心彻骨的一吻,带着某着绝决的味道,深深的烙进四海的心里。 “你会想起来的,从今以后,我们再不分开。” 四海闭上眼睛,滚烫的眼泪落得更凶,几乎要灼伤了她的面颊。 那日花开,细雨飘轻舟,船头人影。 如今繁华落尽,一地苍凉。更哪堪冷雨,无奈清风不系春。 “回来吧……”额上,柔软的唇渐渐离开,伴着陌玉轻柔的声音,光芒自四海胸口炸开,一瞬间万道金光在空气中直射而出! 绚丽的光华中,一个人影缓缓从四海僵直的身体上分离,升起。 笼罩在一片五彩霞光中的人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浮在半空中,长长的秀在风中狂舞着铺散开来。 水池里,四海的眼眸呆滞的望着半空,眼神的焦距在慢慢的扩散。 那五彩流光中的人影渐渐清晰,光芒也逐渐的淡去。 陌玉的眼睛瞬间也未曾离开过那人影,眼中的欣喜与热烈强到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声音听上去带着颤抖:“苍央……” 刺眼的光芒敛去。在陌玉激动到难以复加的视线中,一双纤秀光裸的脚轻轻地着地。 周身笼罩着的风瞬间散去,华丽的衣衫轻飘飘的落了下来,遮住了修长光滑的小 苍央长长的头散落下来,从肩头缓缓滑下,遮住了她的半边脸以至于令人看不清表情。陌玉只看得见她下巴线条接近完美地侧脸。 他怔怔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激动过后不确定的不安向前走了两步,道:“苍央……?” 苍央略动了动,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出声。 陌玉直直的盯着她,他只觉得她的此刻的身体单薄的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心中不由一慌,却又怕惊醒一个美丽的梦境般。迟缓着不敢上前。轻轻地又叫,道:“苍央……” 一阵轻风吹过,苍央长长的青丝被风吹得上下舞动。她有些踉跄的朝着陌玉迈开了一脚。 陌玉见状,脸上是难以抑制地激动,他欣喜的看着苍央,静静的等待着她向自己走来。 苍央朝着陌玉又迈一步,突然脚下一软,身子如同断翼的蝴蝶般。狠狠地跌在地 鲜血,刺眼的从她地身下,快速的浸透了她散在地上地长。 陌玉脸色剧变。疾步上前:“苍央!”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霹雳突然在窗外炸开,仿佛连屋顶也要被震塌似地可怕。 风撕扯着殿内的轻薄如纱的幔帐,伴着道道闪电。显得情境凄历可怖。 狂风呼啸,暴雨已至。 雨水泄愤般的狠命冲刷着殿前的大理石台阶。偌大的宫殿似浸在这无边无际的风雨中。飘摇着像是大海上的一叶孤舟。 陌玉倒在地上,捂着手臂上不住往外渗血的伤口。眼神迟疑不定。 一道闪电豁然雪亮,在天空猛然划落。一串炸雷连番的响起。 借着电光,苍央原来堪称完美的脸颊上,一道深深的伤疤豁然在目!她目光怨恨的瞪着陌玉,缓缓的自地上站起身。 窗外电光闪烁。 苍央双眼死死的盯着陌玉,捂着肩膀,脚下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鲜血漫过指缝,顺着手臂往下直淌,沿着她往前的脚步滴成了一条线。 水池里,四海脸色惨白如雪。她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眼,静静的像是睡着了。 苍央长长的头凌乱的散着,却无法遮盖她脸上那道刺目狰狞的伤痕。她蹒跚的向陌玉走去,突然脚下一顿,闷哼了一声再次跌在地上,那原本被她用指捂着的肩膀突然像是裂开的玻璃一般,缝裂慢慢的往边上延伸,那早已被血染透的衣衫在空气中出“嗤”的声音自行裂开。 衣衫破裂,隐隐可以看见那裂缝蔓延到锁骨时方才停了下来。鲜血顿时从绽开的皮肉中迫不及待的涌出。苍央的半边身子很快被血染透,看上去无比的恐怖。 苍央的身后,是空旷无比的宫殿。 她略带了些凉意的头落在伤口上,划过肩头,最后散落到地上,窗外不时亮起的闪电令这画面看上去无比的凄美与残忍。 陌玉看着她,脸上是无比的惊诧与怜惜:“苍央……” 地上的苍央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全身突然一僵,然后身体开始缓缓的抖动,慢慢的,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她竟是低低的笑出了声,那低沉的凄凉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来回响着,听上去无比的诡异恐怖。 陌玉脸色苍白,他看着苍央,轻声道:“不要再笑 苍央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笑声越来越大,身体也随着笑声抖的越来越厉害。 陌玉突然上前握住了苍央的肩膀,愤恨的看着她:“我叫你不要再笑了!” 苍央被陌玉弄痛了伤口忍不住闷吭了一声,笑声也戛然而止。陌玉一惊,连忙松开了抓在她肩头的手,但手腕却立即一紧,苍央冰冷的手指紧紧的攥住了陌玉的手掌,她看着他,眼神冰寒:“你为何这样对我?” 陌玉脸色灰败:“……什么?” 苍央脸白如雪,她猛的甩开陌玉,蹒跚着站起正 第六十一章 苍央复活(二) 凄冷的风,从四面八方涌入,吹乱了苍央及膝的,长长的头在风中上下浮动,妖娆翩迁。 “苍央……” 苍央踉踉跄跄的站好,眼中凌厉的怨恨仿佛一把利刃般折磨着陌玉。她捂着肩上血流如注的伤口,惨白脸色看上去极其吓人。 “魔鬼……” 苍央说着,带血的手指缓缓的抬起,破碎星光在她指尖快速的聚集起来并变得异常浓郁,咆哮着翻滚成巨大的旋涡。令大殿内的气流跟着搅成一团。 苍央的衣衫被这强大气流托了起来,头被卷进气层,纠结在风中。 大殿内的一切摆设开始摇摇欲坠,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着一般被卷进苍央手中那越来越强大的旋涡中! 陌玉的衣衫被风卷得不住飘动,他的脸色苍白如雪。 苍央神情冷得令人悚,她染血的丝凌乱的在空中飞舞:“一起下地狱吧,映莲!” “”的一声巨声,大殿内的一根大理石柱子猛然倒下!带动着屋顶也开始纷纷落落下石屑及梁木! 整个大殿开始剧烈的摇晃。不住从屋顶驳落下来的碎屑一块接一块的不断掉落在水池里。 苍央神情诡美得近乎颠狂。从她手中不断射出地月华越来越大。那力量仿佛能在顷刻间毁天灭地般恐怖! 陌玉脸色白得接近透明。他静静地望着眼前地苍央。任殿上大梁及巨大地岩石紧擦着自己地身体砸落! “轰”殿外地霹雳也仿佛受到了这股力量地影响般连串地劈落。 大殿内地地面上瞬间裂开一道又长又宽地裂缝。将偌大地宫殿分割成了两半! 被切开地宫殿一边倾斜着开始往地下缓缓地下沉。水池里地水不断地往外蔓延时。躺在水里地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脚下地地面深陷。在四海快要伴着这半边宫殿沉下去地时候。突然一只手从半路伸出紧紧地抓住了她地胳膊。 脚下的宫殿深陷下去,直直的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在一片黑暗地影映下。莫离华丽的黑色丝衣同样浓黑的快要溶入周围的夜色中去。 如丝般光滑柔亮的秀自上垂下,沿着手臂在风中被吹得一根根地的散开。 四海被扯着手臂吊在半空,睫毛缓缓的颤动了几下后,光洁的额头突然一道白光溢出,绕着她转了两圈后,自她额头轻轻地拉出了一只浑身着白光的雪白蝴蝶。 那蝴蝶绕着四海飞了两圈后突然碎成无数颗细小光地球体,在空中散开后。开始慢慢的往苍央汇集而去。 一直纠缠着自己地梦被抽出后。四海很快就醒了过来,她怔了怔后,抬起头看见了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地四海。 莫离略带微凉的丝在空气中轻轻浮动,漆黑如黑的眼眸灿烂若星。 见四海望了过来,他立即对她绽开了一个微笑。 四海看着莫离,原本愣怔的眼神在看到他身后的景象时惊恐的瞪圆。叫了声:“师父” “轰隆隆” 剧烈的震动和爆破令莫离手下一滑,四海的身体失去控制的往她身下那无边的黑渊坠去。 在下坠之前,她只来得及看见苍央五指如钩的袭向陌玉的咽喉,而就在她快要得手时,大殿猛然间崩塌!只在一秒种便将他二人兜头掩埋其中! 四海远远的住下坠去。再也无法看清那上面的大殿里到底情况如何。黑暗之中,一双手轻轻的将她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莫离近在在咫尺的眼神清澈的仿佛一只无害的小兽,两人的头凌乱的纠缠在一起,四海惊叹于一个男子竟有一双如此美丽的眼睛。 她试着张了张嘴。想要对他说一句话,可嘴唇刚一张开。一个词却不受控制的自行跑了出来。 一片黑暗之中,这一声轻的仿佛呓语。 “师父……” 耳边是静静的风吹树叶的声音。 还有鸟儿欢快的鸣唱。 有什么东西轻轻的落在了脸上…… 四海缓缓的睁开眼。眨了眨睫毛,方才落在她脸上的花瓣立即轻飘飘的滑落下去。 江边柳。落落写成行。 四海怔怔的直起身,扫视了一圈周围后转脸向蹲坐在她身边瞅着她呆莫离:“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师……”顿了顿,硬生生将话锋一转,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莫离略有些无辜的看着她,眨了两下眼睛却没吭声。 看样子他也不知道。 四海目光怪异的看了一眼莫离,见他望了过来,立即不自然的别开了脸。 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四海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道:“看样子我们是落了难了,只是不知这里是何处。” 莫离见她站了起来,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她跟着望着她。 四海尴尬的退后了两步,嘿笑道:“如此看来,咱们是不在璇矶宫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那里也没什么好待的。” 说着抬起头看着莫离笑道:“要不我们俩结伴而行吧。你想去往何处?” 莫离神情有些懵懂的看着四海,眼神微微有些困扰,眉头轻轻的皱着像是在想什么东 四海眼神黯然了一下,低头道:“哦。要是你不喜欢我跟着,我不跟就是。”说着又笑容满面抬起头,“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大家有缘再见。” 说着,转身要走。 莫离有些慌乱的上前一把拉住四海的手,脱口道:“师父……” 听到这个词,四海全身一僵,脸色瞬间苍白如雪。肩膀也微微有些抖。 莫离忙松开了她的手,不解的看着她,轻声道:“师父你……怎么了?” 四海闻言无比奇怪的转过身,看着莫离,道:“你叫我什么?” 莫离微微歪着头看四海,声音又轻又小,道:“师父……” 四海的眉头渐渐皱起。道:“为何要叫我师父?” 莫离清澈的眼神带着困惑。道:“为何……不能叫?” 四海脑中一蒙,只觉脚都有些站不太稳了,她看着莫离,急道:“你叫我师父?叫我师父,你可知我是谁么?” 这下,莫离却笑了起来。眼神干净明亮,眼睛弯弯的显得他无比开心。 “我知道,你是四海。” 四海出不说话来地呆呆看了陌玉半晌,道:“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叫我师父?” 莫离不解道:“那我我该叫你什么?” “名字啊。我有名字,你叫我名字不就行了?” “四海?” 莫离轻轻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四海。” “四海。” “恩。” “四海。” 四海有些无语的看着莫离,莫离见她不应。也不叫了,又开始用他那人畜无害的澄清目光看她。 四海却最怕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忙别开脸,道:“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叫什么……”莫离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不解。他看着四海,如花瓣般的嘴唇轻轻地又重复道:“名字。叫什么?” 四海心里虽惊诧不已,道:“莫离,你叫莫离,你还记得么?” “我不记得。”莫离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近乎纯真,他听了四海的话后,认真的将这两个字反复在口中念了两遍,点头道:“莫离,莫离,我记住了。” 四海忙道:“你不记得自己名字,那你为何会知道我叫四海?” 莫离看着四海,轻轻一笑,道:“我就是记得。”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带着稍微的得意和无比地欣喜,仿佛这是一件极为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等着四海去赞他。 四海看着莫离的笑脸,心下不由一酸的同时,想起自己之前对他的所作所为心下竟不由自主地暗自松了口气。 “那不要忘了。” 莫离笑着对她点点头,一脸的欣喜。四海望着那灿烂无比的笑容,脸上像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地。 此时,两人身处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森林。四海拉着莫离在路边溪水里洗了脸后,两人就开始上路。 莫离忘记了以前地所有事情,只记得一个四海。他甚至连法力都不知道怎么使了。而四海,自从璇矶宫中出来之后,那些能使花木听命于她的本事也全没了。而她本身就又是个没有什么真本领地半妖,法力更加是半点也不会。所以,靠着两个人四条腿走路一直走到天黑时,也才走了没多远。 所幸的时,两人半路上捉了一只兔子,此时正将其洗剥干净了架在火堆上烤兔子肉吃。 四海翻了翻被架在火堆上地烤肉,让它不至于因为受热不均而被烤焦了。 烤肉被火烤着,着滋滋的声音。 莫离抱着膝盖往四海的身边挪了挪,认真的看着她用不知名但很柔韧的草,指下飞快的编着一双鞋子。 因为出璇矶宫时莫离是光脚的,虽然他很幸运的没能踩到可以把他脚底板戳破的尖锐物,但走了一天的路,此刻他的脚底也早已磨了好几个血泡。当然,这也是四海刚刚烤兔子时,莫离坐在她身边后她才现的。 令四海吃惊的是这家伙一路上竟是吭都不吭一声,像是不知道疼似的。 草鞋很快编好了,四海让莫离试了试,刚好合脚。 莫离穿着草鞋惊奇的看着四海。 唉,终于可以先甩开陌玉一阵了,接下来没有陌玉的日子,会很轻松哦 第六十二章 恐怖的山寨之歌 本次出场:夜下月,燕暮遥 四海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胡乱将剩下的草从身上拍了下来 ,道:“天色不早了,第二天还要赶路呢,快睡 说着率先翻身背对着莫离闭眼睡了。 耳边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莫离挨着四海也躺了下来。 四周一片静寂。 过了许久,直到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四海才松了一口气,将眼睛睁了开来。 莫离为何会被锁在苍央宫,他为何会变成这样,还有那些人同样死在那里的原因就在唇边呼之欲出。但四海却不愿多想,她望着天空中稀稀拉拉的星光,只希望这夜晚快点结束。 翻了个身,四海的眼睛刚好对上莫离的目光。 莫离看着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竟也没有瞅着。 四海怔了怔,道:“莫离,你怎么不睡。” 莫离地嘴唇轻轻开启。道:“四海又为什么不睡?” 四海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又问:“你真地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记得什么?” “你以前地事。” 莫离地表情又开始困惑起来。道:“以前地……什么事?” 四海皱起了眉头。她失神地看着莫离此刻出奇清流地眼睛许久后。才轻轻地道:“莫离我……我会对你很好地。” 莫离不解的看着她。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地日子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你……你会原谅我么?” 莫离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他看着四海。轻轻的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没有出声。 四海看着他,轻声道:“你现在什么都忘记了,想来是没有地方可以去。而我也是无家可归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俩搭个伴吧,如果以后有人来接你了。我自然会让你走的。在此之前。就让我好好照顾你,行么?” 莫离静静地望着四海地脸,过了许久,才迟疑的点了点头。 月白风清晓夜阑,不必香生花叶间。 四海看着莫离,眼睛里亮亮的。 “谢谢你,莫离。”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四海睁开眼时莫离已经醒了。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她睡。他身边垫着的几片叶子上摆着几个青涩的果子。 四海见了顺手捞了一个放进嘴里咬着,到一边的小溪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又上路了。 话说这日里风和日里,正是出游地好时光。四海带着失去记忆的莫离直往前走。想要穿过这片树林。找到一两户居住在附近的人家。 林中地道路并不好走,二都走得很是艰辛。 四周静寂的诡异。他们却一丝一毫都没有现。 四海边走边抬袖抹着额上的汗珠子,正想回头叫跟在她身后的莫离一起坐下来歇歇时,却见林中猛地一阵阴风刮过。几个黑影在一声呼啸之下,不约而出的从树后纵了出来。 四海一惊。扭头一把抓住了莫离地手要逃走,刚跑了两步。周围“刷”“刷”的几声拔刀声,几个彪形大汗拿着大刀。明晃晃地刀尖指着两人的鼻子。 “不许动!打劫!” “站住!” “值钱地东西全交出来!” “把手举起来!” “敢动砍了你!” 那几个汉子齐声嚷着。 四海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们是……山贼?” 四海话声刚落,只听见自己头顶响起了一阵无比悦耳无比嚣张同时也无比刺耳的笑声,道:“不错!” 那声音话音刚落,只见两个……恩,不错。是两身影从天而降,轻飘飘的落在了地 “老娘劫的就是你们,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四海很无语。 这个世界太疯狂。 只见那两个从天而降的,竟是两个相貌娇美的二八少女,穿着精炼,一副练家子的打扮。 其中一个女子眼睛很大,看上去带着股男子的英气,她嘴里叼着一根草,一双眼睛在看见四海身后的莫离时立即瞪圆了,“呸”的一声,狠狠将嘴里的草吐出后,指身边的一个大汉道:“你,去把那小子给老娘绑起来!” 那大汉而命上前。 莫离见他靠近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更加的捏紧了四海的手。四海见状赶紧挡在他前面,道:“我们把身上的东西给你就是,别过来!” 那女子一见四海敢有意见顿时气坏了,一双大眼睛瞪起来的模样颇为骇人,她手持大刀在四海面前“刷刷”的舞了两下子,道:“怎么?你有意见!信不信老娘把你相好的衣服扒干净了扔到小倌馆里去?!” 四海听了她的话,脸猛的一红,憋足了一口气微恼道:“他不是我相好的!” “不是正好!老娘这辈子最看不起躲在女人背后的小白脸,老娘早在三年前就过誓,像这种男人,老娘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见那汉子又要上前,四海忙道:“不是!他是我哥哥,从小痴呆!也不是故意要躲的!” 那个一直自称老娘的女子一听此言不禁脸色一沉,道:“痴呆?” 得到四海的肯定后,那女子又仔细看了看莫离,见他果然一脸懵懂无知状,那模样真是比那些被她打劫过的呆书生还要呆上十分的重痴痴呆,当下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同情来,叹了一声。道:“看他生得有鼻子有眼睛的竟得这种病,真是可怜的娃呐” 四海听完此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周围地人听完这女子的话后,将莫离上下打量了个遍,脸上也露出了无比同情的神色来。 那女子感叹了一番后,挥手让身后的兄弟们让开了一条路,道:“算了,看你们也挺可怜了。老娘就放了你们这一次。小丫头快带上你哥哥下山逃命去吧。” 四海心里一喜,难以置信道:“真的么?” “假的。” 那喜欢自称老娘的女子刚要答话,却见她身后那个一直没有刚口说过话地女子缓缓地走了上来,上下来回的打量着四海,将她从头到脚趾的来回看了个遍后,道:“子曰:二人行,必有奸情。” 四海脸上不由一黑。 那喜欢自称老娘的女山贼奇怪的道:“暮遥军师,这话什么意思?” 那个叫暮遥的山贼军师闻言一脸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道:“月老大,早叫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连孔子曰过这么有名的一句话你都不知?真是有够无牙地。” 月老大闻言抓了住脑袋。不解道:“无牙?无牙是什么?” “就是无知。” “哦,原来如此,暮遥军师真是再世的华佗啊!连孔子活过来都不一定有军师你一半的博学。” 那暮遥军师得意非凡,道:“那是。那华佗能编著《资治通鉴》,换成本军师。照样也能!” 两人说完相对着“嘿嘿”笑了起来。 四海凉凉地看着这俩女山贼,听完她们的对话后。四海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那俩山贼笑完后,月老大指着四海与莫离二人道:“那军师。这俩人怎么处置?” 暮遥军师看了看四海,再看了看一脸懵懂的莫离,道:“咱们山寨不是缺打杂地么?将这两人扣了,留着扫扫院子也好。” 四海一听急了,道:“刚刚不是说好要放我们走的么?怎么又反悔了?” 月老大看着四海,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道:“话虽这么说,不过留在我们山寨也不错的,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还有我们寨里地大夫给你哥哥免费看病,这待遇不错吧?” 四海却只是摇头,道:“谢谢姑娘好意,可我只想与我哥哥下山,姑娘还是让我们走吧。” 月老大道:“你那傻哥哥下山也是被人拐外到窑子里的命,倒不如待在咱们山寨安全。” 四海却仍是不依,一个劲地摇头,那月老大又劝了两句,见四海仍是不听,登时气红了眼,对着四海挥着手中的大刀道:“再敢摇头?再敢摇头老娘现在就把你这傻子哥哥的衣服扒了扔到狼窝里去,你信是不信?!” 四海默然…… 一边“博学多闻”的暮遥军师闻言满意一笑,挥手叫着身后的山贼们,道:“快带这两位新入伙的弟兄回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押着四海和莫离高唱着凯歌回山。 一路上,鬼哭狼嚎般的恐怖歌声也不知吓跑了树林里多少的飞禽走兽。 其中,数那位“老娘”月老大的声音最为洪亮: “金子天上掉下来喽黄灿灿呀哦,我拿起盆儿抄起锅,忙捡钱,忙数钱,大个儿的元宝何其多呀咿哦 四海木着一张脸,听着这优美得令常人无法欣赏的黑水寨寨歌。只觉得自己的心呀,瓦凉瓦凉滴! 唱完后,那月老大还得意非凡的向四海炫耀道:“这歌是咱们军师写的,如何?好听 四海扯了扯僵硬的面皮,嘿嘿笑了两声,道:“好听。” 那月老大立即道:“下面还有一段呢!我接着唱给你听!” 说完,也不顾四海的反对,扯着嗓子又嚎道:“金子天上掉下来喽黄灿灿呀哦,我拿起盆儿抄起锅,忙捡钱,忙数钱,大个儿的元宝何其多呀咿哦又有银子落下来喽白花花呀哦,我捡完西边捡东边,一直捡,不停捡,山寨的弟兄要财呀咿哦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睡觉前千万别喝咖啡啊同志们。 ps:码完之后才现这章和自己的文风很不搭……额,大家看着可乐 第六十三章 新的开始 一行人回到黑水寨,月老大指着黑水寨门上的三个斗大的字,得意非凡的告诉四海说这是他们军师的手笔,末了还问:“怎么样?写得好吧?” 四海看着那门牌上歪歪扭扭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架的字,扯了扯面皮道:“好。” 暮遥军师一听甚是得意,拍了拍四海的肩膀道:“你有眼光。放心,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四海嘿嘿干笑了两声。 暮遥军师挥手让人叫来了山寨里的管事儿的,道:“这寨中哪里还缺人手?” 那管事的是个相貌清俊的男子,他一眼瞟见了四海身边站着的莫离,见他只是往那里那么一站,立即把自己给比了下去,当下两眼一翻,道:“缺个倒夜香的!” “放屁!”暮遥一听这话立即一脚就踹了过去,道:“你个老小子不要命了?我妹妹像是会给你倒夜香的人么?” 那管事儿的挨一脚了一脸的委屈,捂着屁股道:“厨房里缺个洗碗的,后院里缺个洗衣服晾被的。”说着又看了莫离一眼,不甘心的又道,“这小子身强力壮的,拔到柴房劈柴正好。” 暮遥想了想,道:“还是到后院去吧,等会你给他们兄妹俩安排个地方住了,从此咱们也是一家人了。” 那管事儿地忙又道:“那这小子呢?” 暮遥军师柳眉高高的挑起。道:“什么小子不小子地?这位小兄弟是我妹妹的哥哥,从今天起也是咱们山寨的人。他身体自小体弱,你们不许欺负他。” 那管事儿地斜着眼睛看了莫离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吊着嗓子道:“知道啦知道啦。他体弱多病。咱们谁也不准找事给他做。” 暮遥一脚给他踹了过去。骂道:“还不快去?” 那管事儿地叫宫之慕。是个书生。四海听月老大说他是二年前进京赶考时被抓上山地: “这小子刚上山那会儿要死要活地。气得暮遥军师当晚就冲进他地房里将他给#¥%……¥#%……¥%。结果第二天他就乖乖地听话了。从此赖在山上赶都赶不走。事实上咱们不过想请他在山上住几天。然后给他老爹老娘捎个信儿让他们带好了赎金来赎人。谁让这小子不知好歹?他以为咱们把他劫上山是看上他了。要抓他做个压寨夫郎。一时激动下还拿了把刀子把脸都划花了。那叫一个血腥啊” 四海还记得那月老大在说这话时眼睛都在噌噌地放光。果然女人天生就喜欢八卦啊。 只是此时四海看着那宫之慕。实在是很难想象得出他放弃大好前程选择留在这山寨当个山贼地原因。 宫之慕将四海与莫离带到后院里地一个小破院里说:“以后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了。”然后就扭头走了。 这里的房间已经很旧了,桌面积了一层的灰,墙壁上尽是些斑驳的痕迹,角落里还挂着蜘蛛网。 莫离一脸懵懂的看着周围的东西。并时不时地用手去摸摸这里,碰碰那里。 四海急忙扯住他的手。抬起一看,他的手上果然全是沾上的灰尘。四海将莫离推到院中。开始卷起袖子打扫房内地卫生。 莫离好奇的看着四海拿着四海抹布进进出出,不由地也要上前却被四海推了回来。道:“你站着就好,不用过来。” 莫离不再动了,果然老老实实的站在院内,却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四海走进走出。 大概忙了两个多时辰,四海总算是满头大汗的将这间屋子收拾出来了。只是这时天色也已经很晚了,她抹了把脸上地汗后,四海一回头,立即看见了依然呆站在院内的莫离。 淡淡的星光下,莫离的眼神明这如星。 四海笑着冲他招招手,道:“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呀。都收拾好了。” 莫离依言走过来,坐在已经擦的干净的桌子前。四海把已经洗好的茶杯翻开,刚帮莫离倒了一杯水,现在已经属于他们二人的小破院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四海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开门,回来时手里已经端着做好的饭菜。 莫离看着四海不语,脸上的表情很是纯真。 四海将饭菜放到桌子上摆好,笑道:“其实现在你我无处可去,在这里当山贼也是挺好么。” 莫离怔怔的看着四海的笑脸,点了点头。 四海帮莫离的碗里夹满了菜,道:“快吃吧,等下我去烧水,这么些天没梳洗过,这下得好好洗洗了。” 莫离看看四海,再看看堆得满满的饭碗,静静的点了点头。 四海也不管他,自顾的快速扒完了碗里的饭后,就跑到小院的一角小厨房里开始升火烧水。 厨房内堆着的柴还是湿的,烧起来格外的费力,滚滚的浓烟更是呛得人难受得直流眼泪。 四海一边咳嗽着一边将灶底的柴抽出来些,让它不至于被塞的那么满。 四海一边往自己脸旁扇着风,一边被烟熏得眼泪直流。正在咳的起劲儿时,冷不防脸庞微微一凉,四海惊得猛的扭头,看见莫离愣愣的看着她,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上还挂着她晶莹的泪珠。 四海不自然的将脸向一边躲了一下,避开莫离的手指,道:“你怎么来了?你不用管我,快回去吃饭吧。” 莫离望着四海地眼神清澈且懵懂。看去无比的乖巧,不如以往地毒舌狡诈。竟是出奇的宁静。 他向四海点了点头,道:“好。”然后就乖乖的走了出去。 四海见他离开,这下放松下来。 烧好了热水,四海开始一桶一桶的往莫离房间里提,因为有四海的吩咐。莫离也不敢帮忙,只能站在一边束手看着。也不说话。 四海将水倒进浴桶,又兑了凉水,用手试了试温度后过道:“好了,你洗吧。我去收碗。” 莫离听完话后,脸上露出一丝迷惘。却是站着没动,直到四海收了碗筷,他仍是呆呆地站着。 四海自屏风后探出头,道:“怎么了?你怎么不洗?” 莫离慢吞吞的转过身,看着四海的眼神迷惘且茫然,迟疑道:“洗……洗?……” 四海傻眼了,犹豫道:“呃……就是洗澡。你,你不会?” 莫离看着四海,眼神纯净且无辜。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四海只觉眼神一阵发黑,呐呐道:“哦。哦……” 这可不止是失去了记忆那么简单了,似乎连应有的常识也一同遗忘了。 四海不敢去深究莫离会弄成这样的原因。只用毛巾擦了擦手,上前已经拉住了莫离地衣结。 “我帮你吧。” 手扯住衣带轻轻一拉。那丝质的衣结便轻轻的散开,四海拉着那衣服轻轻一扯。莫离的黑色丝衣便已经脱身而去。 光洁如玉的皮肤曝露在空气里,乌黑如墨的青丝缓缓的滑落,令这夜色也染上了梦幻地色彩。 窗外月色朦胧,在夜的渲染下,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 何处传来丝竹之声,幽幽的筝,和着迷乱的琵琶。 终究是逃脱不了地宿命。 门外木石斑驳,青石台阶。 墙角里不起眼的角落里,开着不知名地小花。 月色温柔如水。 莫离眼神清澈干净的不染凡尘。他黑亮地发丝从肩头滑过,锁骨下方的地方,一道狰狞地伤口在那白皙的胸膛上看去无比的碍眼。 四海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手指轻轻的抚上那道伤疤,道:“还疼么?” 莫离望向四海的眼神幽黑却又清澈见底。 四海问完之后,自己倒先笑了,道:“我都忘了,你这伤早就好了,当然不疼。” 莫离看着四海,眼神迷惑,他张了张嘴道:“我……”本来想要说句什么的,可眼睛刚一对上四海,就又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了。 四海看着莫离,道:“你不打算我问问我么?其实我一直都在等着你来问我。” “问……什么?” 四海看着莫离的眼神幽静,她的声音轻的仿佛呓语,道:“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啊,问我那么做了之后有没有后悔,问我如果从头再来一次的话,我会不会还是那么做?” 莫离的眼神不解的看着四海,道:“如何对我?那么做,是怎么做?” 四海看着莫离,怔了怔。 月下花静,帘外风软。 终不能忘,白衣若雪,对月独唱。 终不能忘,薄命如凋花,生死两茫茫。 你在山的那头,对着月影摇摇欲坠。 而我,妆容尽毁。 与其说在回答莫离,倒不如说是四海在自言自语:“你是不是很恨我?我也很恨我自己。其实,如果那天的事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选我师父的……” 莫离的眼神清澈得像是初生的婴孩儿。他看着四海微微的皱了皱眉,却没有吭声。 “所以你应该恨我的。我伤害了你,我师父却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我,这就是报应么?” 四海看着莫离突然笑了笑,道:“如果你是清醒的,那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开心……对么?” 第六十四章 一夫一妻 莫离看着她眉头皱得深深的,似乎颇为不赞同她的话一般。 四海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道:“所以你还是不要醒过来了,你就一直这样,这样很好。”看着莫离通透的眼神,四海又愣了愣,半晌才一字一顿,道:“我也一直这样,没有师父……我也可以活的很好。” 房中的烛火,发着幽暗的光,绕灯的飞蛾突然扇动着翅膀扑火而去。毅然决然。头也不回。 “莫离,我以后决不会再伤害你。” 莫离看着四海,怔怔的出神。他身后装满热水的浴桶内不断的升腾着热气。 像是决绝一般,四海的声音带着某种斩钉截铁的东西。 “我会忘记师父的……我会忘了他。” 红尘百戏,说不尽的喧嚣,却忘记,一曲终了,已是缘尽。 君啊,何故我才刚刚入戏,你竟已离我而去?毫无余地。 窗外镰月细如钩,夜色朦胧,花气幽幽。 屏风之内渐渐响起水声。 四海将莫离地头发拨到胸前。拿着毛巾帮他擦背。 莫离全身浸在桶内。老老实实地待水里。任四海将他地手臂从水里捞出来用力地搓。 沾了水地莹白皮肤此时看上去无比地晶莹剔透。莫离地发丝略湿。紧紧地贴在脸颊在水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四海。每当四海抬头看过去时。便立即对她露出笑容。 四海抬眼看了看他。道:“干什么?老看着我。” 莫离眨了眨眼睛。秀美地脸上表情纯真。道:“你也看我了。” 四海地脸一下子涨红了。她恼怒地瞪着莫离。忽然将手中地毛巾往桶里一扔。道:“你自己洗。” 莫离眼睁睁的看着四海走了出去,急忙叫道:“四海……四海……师父!” 刚要踏出房门地脚一僵,四海立即冲回到浴桶旁,看着桶内俊美得仿佛九天嫡仙般的男子怒道:“不是说了不要叫师父了吗?为什么还要叫?” 莫离看着四海生气,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四海瞪了他一眼又重新拿起毛巾。道:“以后不要乱叫了。我不是你师父。” 莫离看着四海,没有吭声。 澡很快就洗完了。四海找了件山寨里送来的青布衣衫让莫离穿上后,就将洗澡的水倒掉了,然后将这唯一的一只浴桶移到自己房中,重新注满水来泡澡。 多日劳顿的身体一泡进水里,四海舒坦地直想叹气。 抹了把脸,四海刚想伸手拿桶边搭着的毛巾。冷不防身后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自己光溜溜的背。 四海吓得脸色煞白,回过头,刚好看见莫离站在桶边,手中还拿着一条毛巾。 四海忙用手护在胸前交脖子以下的身体全浸在水中。紧张的望着莫离道:“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莫离扬了扬手中的毛巾,道:“我来帮你搓背。”说着就要上前。帮四海搓背。 四海吓得将身体紧紧的贴在桶边,慌忙摇头道:“不。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自己来!” 莫离往桶边更加走近了两步,逼得四海都快钻到水底了。他奇怪地问:“为什么?” “没什么!我自己可以你先回去吧。” 莫离在桶边蹲下身,向四海好奇的道:“可是,刚刚你帮我擦了。我也应该帮你擦。” 四海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体沉到水里,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我不太喜欢自己洗澡地时候有旁人在,你先回去场?” 四海一听这话当时就要怒了,为什么不喜欢旁人在场?她个大姑娘洗个澡难不成还得叫上一大群人来围观么? 四海刚要发火,可转身一对上莫离那纯净得仿佛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火气立即降了下去。 莫离地眼睛黝黑但却清澈见底,他整个人仿佛是一个刚降生的婴儿般,脸上充满了对未知事物地好奇。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四海。 用他那接近无邪地眼神。 四海被他看得突然心虚了起来。想了半天,才呐呐道:“那不一样,我……我是个女子……怎可,怎可被你看到洗澡的样子?” 莫离歪了歪头,道:“为何不可以被我看到?” 四海脸一黑,但一想到莫离是真的不懂,也只好忍了。她抬眼看了看莫离,轻声道:“你把脸转过去,我就告诉你。” 莫离听到她的话后怔了怔,果然听话的转过了脸去。 四海暗自松了口气,道:“因为我是个女子,你可知么?身为女子,是不可以被丈夫以外的人看到身体的。” 莫离听到四海的话后轻轻的皱了皱眉,他直觉的就要回过头去,可一想到四海的话却又将转身的动作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不可以被丈夫以外的人看到?丈夫?丈夫是什么?” “就是与这女子相伴一生的人,”四海想了想,道,“如果两个人成亲了,男的就是这女子的丈夫,而女的就是这位男子的妻子。两人成了亲,就结成了夫妻,今后不论富贵贫贱,都是要相伴一生,不离不弃,白头偕老的人。” 窗外有风徐徐吹入,莫离地发丝缓缓的飘动起来。他地眼中渐渐有异样的光彩在流动。 “相伴一生……不离不弃……?”如浸着露珠的花瓣般娇艳的嘴唇轻轻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是,”四海点了点头。道,“除了自己地丈夫外,女子是不可以让别的男子看到自己的身体的,否则就是有失妇德,为人所不耻。” 莫离的眼神又开始变得不解。道:“为何?若她不是自愿的,也会为人所不耻么?” 四海摇了摇头,道:“不管她是不是自愿地,只要她被看了或碰了,就是不贞,就是对不起她的丈夫。” “这样啊……”莫离这时却突然回过了头。他看着四海,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有波光微微浮动。“那我看了你,也碰了你,你也会为人所不耻么?” 四海一呆:“什么?” “你被我看了,也会对不起你的丈夫么?” 四海的脸又慢慢的热了起来,她瞪着莫离,一时间也不知是羞是恼。憋了半天方大吼了一声:“我没丈夫!” 莫离被她吼的一下子站起身,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四海恼怒的捞起一块湿毛巾狠狠的砸向莫离,道:“给我出去!” 莫离被那毛巾一下子砸中额头,水花溅了一脸。连擦也顾不上擦一下,急忙跑了出去。 四海见他果真出去了。也不敢再洗,胡乱搓了两下就出来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四海在山寨的任务就来了一大堆又脏又臭地男人衣服。 那个宫之慕像是和她有仇似的,专门叫人一担又一担地挑了过来。堆在地上。足足有一人那么高。四海当时一见直想晕倒。 “天黑前记得洗完。”丢下这句话,宫之慕瞟了一眼刚刚睡醒仍是一脸迷糊状的莫离,极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之后,昂着高贵的头走开了。 “看来这山寨也不好混啊,倒不如带着你回杭州卖字画儿为生呢。”四海抚额叹了一声后,就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开始洗衣服。 那堆衣服布料极为粗糙,搓起来很不容易。 莫离上前蹲到四海旁边,道:“我来帮你吧。” 四海忙将他推开两步,道:“不用不用,你歇着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一天洗两三件衣服其实不怎么累,但如果一天洗上两三百件衣服,却不是什么轻松活了。总之,当四海洗完这些衣服后,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累得她腰酸背痛。 莫离要帮她捶背,她先时不肯,但实在受不了腰上那股酸痛,以至于在莫离再次开口提出这个请求地时候,她就没再吭声了。 莫离就当她是默许了,事实上她也确实是默许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四海一洗完那成堆的衣服,莫离就会自动自觉的上前来帮她揉肩捶背。 四海的心里一直难以释怀。她很奇怪为什么山寨里每天都会有这么多的衣服要洗,每次宫之慕带来的衣服总是够她一动不动的洗上整整一天的。 按理说,这山寨虽然不少,但却决对也超不过二百人的吧。奇怪的是就这么多的人口每天却有近三百件的衣服要洗! 这里的山贼就那么讲究?衣服二天三换? 四海把这件事憋在心里两天后,终于忍不住了,那日里专门起了个大清早,在宫之慕还没将衣服送过来之前,她自己先溜出小院打探情况。 顺着路一直摸到了宫之慕的房门外,大老远的,四海就听到一段让她极为恼火的对话: 某人a可怜兮兮的声音:“慕总管,这是我们队里弟兄的衣服。就这么多了,再多就真找不着了。” (悉悉嗦嗦的翻衣服声音。) 宫之慕傲慢的嗓门儿:“怎么才这么几件?不是说了每队里最少交五十件衣服吗?你这老小子当老子说的话是放是折扇敲在人脑袋上的声音。 北城叩谢各位大大的打赏 第六十五章 山寨里的喜事 某人a更加可怜的声音:“可……可是慕总管,很多弟兄的衣服都还在绳儿上晾着没干呢!好不容易才找着了这么几件衣服,还是干净的!喏,这件,还有这件,这两件衣服是狗子他娘亲手缝的,狗子一直舍不得穿,他娘临终前嘱咐他在他成亲的时候把这衣服穿上,这都叫小的给扒拉来了,这小子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哭呢!还有这件,这件本是二牛留着逢年过节穿的,一直收得齐齐整整的在柜子里搁着呢!也被小的搜出来了,现在这小子都没衣裳可穿,一天到晚的光着在被窝里猫着呢!所以老大,不是小的不找,是实在没有了,您总不能看着全寨兄弟们全都光屁股不穿衣裳是不?” “说你们笨就是笨,那在绳子上晾着的衣服都不会收回来两件充数么?管它干没干拿到地上蹭两下全当脏衣服交上来不就行了?” 某人得了这个建议高兴的心花怒放,声音也高亢了不少:“还是慕管家聪明!小的这就去办!” 四海连忙躲到角落里,看到一个男子“噌”的拉开房门冲了出去,估计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个某某人。 四海心下着恼,当时就要冲进宫之慕的房门去和他理论,但转念一想,却又忍了下来。气呼呼的回到了自己和莫离暂时居住的小破院。 “宫之慕个混帐东西亏他是个读书人,简直有辱斯文!”四海一进院里就开始骂骂咧咧。 这时莫离也已经醒了来,正蹲在院内一角看着一只爬在树叶上的蜗牛发呆,这时见四海气冲冲的进门,连忙怔怔的站起身。 四海还要再骂,转眼却对上了莫离清亮的眼神。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什么是……混帐东 他学的倒快! 四海有些愧疚地看着莫离。现在地莫离就好像一张白纸,对什么都不懂。他日后若何,就看自己在这白纸上画些什么了。嗯……前提是二人没有分开的情况下。 “没什么。我随口说说。你不用在意。” 莫离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四海料定必是宫之慕那斯来送衣服。只冷冷地瞥了门口一眼。然后径自回房。 莫离看看四海地背影直响着地门口。脸上露出疑惑地神情。 “不准开门!” 四海地声音从屋里扔出。制住了莫离要去开门地手。 莫离闻言果真听话的点了点头,他站在门后,任身边的门板被敲得震天响也不动一个手指头。 再说那宫之慕来送衣服,敲了半天地门也不见人来开,心下不禁奇怪了,不过他也没堆在了院门口外,就潇洒的扬长而去了。 待他离去没多久,四海就从院内出来,将堆在门口的衣服拖进了院中。然后叫上莫离,两人动手在院内挖了个坑将那一大堆的衣服给整个埋了。然后在翻新的土上铺了层草皮。任谁一眼也看不出来。 到了傍晚,有人来收四海洗好的衣服时,四海故作惊讶的道:“衣服?我不知道啊?今天不是没送衣服来吗?” 来人立即将这事儿报给了宫之慕,当天晚上宫之慕就亲自过来了,但他在四海房内转了一圈后也没什么发现。只好派人去查山寨内有没有谁把衣服拿了去。 四海话里有话,道:“听说山寨这几日在慕管家的倡导下要勤换衣服。莫不是哪位弟兄的衣服不够穿了顺手顺了去吧?慕管家,这事儿可马虎不得。定要好好查查。” 宫之慕脸一一红,他先是看了看四海。又瞪了眼莫离,方道:“我自有分寸。你们就不用多费心了。”说着一拂袖子,悻悻的离去了。 四海也哼了一声,扭身回房间。 莫离跟在她身后,道:“要我帮你揉肩么?” 四海甩了甩手臂,道:“不用了,今天又没干什么活。” 莫离也不说话了。四海觉,却又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地声音。 四海去开门,开人是个小丫头,说是月老大和暮遥军师刚刚在山下劫了两个肥羊上山,正在前厅设晚宴庆祝,要她和莫离过去。 ……话说这俩女大王怎么老是喜欢劫人? 先是劫了个书生当管事儿,后来又劫了她和莫离当洗衣工,现在劫了这两个干吗?总不会是个压寨相公吧? 事实上,当四海与莫离真的赶到时,刚好证明了她地猜想,真的是压寨相公。 只见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公子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扔在大厅正中,他死命的瞪着坐在堂中喜得一脸红光满面地月老大和含羞带怯的暮遥军师,被塞了抹布地口中唔唔有声。 他的身边,躺着同样被绑个结实地小书童。 月老大一见四海,忙向她招手喜道:“今天我与暮遥军师在山下埋伏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抓到了这俩小子,你看那小相公俊吧?难怪咱们军师一见他就像失了魂儿似的” 燕暮遥羞得抬不起头来,只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拧在月老大胳膊上的一丁点儿肉上,疼得她眼泪差点没迸出来。 这时,门口突然“咣”的一声响,四海望过去,看见宫之慕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他身后的大门可怜的在风中颤抖。猛。 宫之慕黑着脸走了进来,一句话也不说,一屁股坐在四海手边的空位上开始制造冷气。 四海看他脸色阴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不自觉的感到碜得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坐在她另一边的莫离回过头,莫名的看着她。 四海对莫离僵硬的笑了笑。 慕遥军师害了一会儿的羞后,忍不住抬眼看了眼地上的少年一眼,然后悄声对月老大说了句什么。 月老大听完忙挥手叫人给那少年松绑,道:“你们这群小子也忒没规矩!以后这人就是咱黑水寨的女婿了,老这么绑着怎么成!快,快去松绑!” 立即有人上前为那少年松绑,谁知刚一扯开那少年嘴里的破布,那少年立即破口大骂起来:“你们两个老淫妇!若不是本大爷受了伤不是你们对手,一定要活剥了你们!”声音清脆,倒是蛮好听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讨人喜欢。 月老大看了看燕慕遥,慌忙又让人将他嘴给堵上了。 慕遥军师原本红扑扑的脸蛋在听到这句话时,立即黑了下来。 宫之慕看着地上被抹布塞了嘴却仍旧挣扎着唔唔有声的少年,再看看铁青着脸的燕慕遥,不由得脸上眉梢全是掩都掩不住的喜气。的少年,向月老大喝道:“堵他嘴做什么?不准堵!有什么话叫他骂好了!让他骂!”说着指着一旁的小丫头的道,“你!去把他嘴里的布取出来,我倒要看看他都能骂些什么!” 小丫头忙领命上前将那少年嘴里塞着的破布扯了出来,那少年也不含糊,嘴一得了空,立即瞪着燕慕遥道:“你个不要脸的老女人敢把你祖爷爷抓上山!小心祖爷爷恢复过来掀翻了你这整个山头儿,将你这贼窝夷为平地!到时候你哭爹喊娘的求本大爷饶命时就有的看了!” 燕慕遥看着那少年冷笑道:“哦?看不出来你个小书生还有这等本事,倒是我小觑你了。” “那当然!”地上的少年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道,“大爷我的本事大着呢,你要是识相就快点放了本大爷,否则大爷发起火来,保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燕暮遥冷哼一声,道:“我还倒真想见试一下你是如何要我吃不了兜着走的!”“啪”的一声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废话少说吧!小月,你吩咐下去布置喜堂,我现在就要和这小子拜堂成亲!看他能奈我何?” “现在?!”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月老大满脸惊讶。宫之慕脸色铁青。 “那个……军师,会不会太急了点儿?”月老大干笑着“急什么?老娘迫不急待的现在就想洞房呢!” >< 地上的少年一听立即慌了,嘴上却仍是不肯服软,道:“老女人!我劝你不要这么干,不然叫你后悔一辈 燕暮遥皮笑肉不笑,道:“老娘这辈子从来都不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的,这次开开眼也好。”说完,又向周围的人喝道:“还不快去准备喜堂?愣着干什么?” “”的一声!却是宫之慕踹翻了椅子,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燕暮遥气得跳脚:“姓宫那小子你什么意思?!” 宫之慕身体僵了僵,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燕暮遥气得不轻,指着月老大道:“看见了吧?看见了吧?扣钱!扣他月钱!这老小子越来越猖狂了!” “呃……”月老大看看宫之慕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暴怒中的燕暮遥,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却又没敢出声。 地上的少年已经被人架着拖到进房间换衣服了,他整个人被捆得结实无法动弹,只扯着个嗓子干嚎道:“哇啊啊啊救命啊!老淫妇强奸良家民男啦” 第六十六章 喵喵喵与汪汪汪 00……呃…… 莫离看到这样场景的表情。 看着莫离目光奇异的转向自己,四海不好意思的将脸扭向了一边。 老实说,她觉得这暮遥军师办事儿实在欠妥。哪里有……强迫男子成亲的道理? 山寨里的山贼们动作都异常的速度,不一会儿工夫,喜堂就被布置好了。 新郎官的喜服也已经换好了,依然被绑成个粽子被几个彪形大汉抓着拖了出来,所幸的是这次嘴被堵上了,不然大喜的日子里骂声震天可不好 燕暮遥换上了大红的礼服,迈着高傲的步子走了出来。 被扎成了粽子的新郎硬着脖子死命瞪着她,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新娘子燕暮遥得意一笑,伸手挑起新郎的脸,道:“我说相公,今儿拜了这堂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你老摆个臭脸干什么?” 那新郎官一听燕暮遥的话一愣,瞪着她的眼睛越发的睁的大了,挣扎着“唔唔”了两声。 燕暮遥冷笑道:“还没过门呢就敢给老娘摆脸子。等拜了这堂,你就是我们燕家的人了,没点家教可不行!”说着一脚朝那新郎腿上一踹,喝道,“跪下!” 那新郎被她一脚踹中腿弯儿。登时“咚”地一声跪倒在地。禁不住脖子一缩。倒是莫离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神情纯真。又像是完全搞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似地懵懂。 那新郎官一下跪在地上。气得立即就要跳起来和燕暮遥拼命。却被身边地两个大汉摁在地上动弹不得。气得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但那骂上也全被堵在他口中地破布变成了谁也听不懂地“呜呜”声。 燕暮遥看着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后。也跪了下来。 司仪开始拖长了嗓门儿高声念道:“新郎新娘拜天地啦” “一拜天地” 新郎官被硬按着脖子磕下头去。 身为新娘地燕暮遥向众人盈盈一笑,也慢慢地拜了下去,就在这时: “住手!!” 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像所有书中写的那样……正主儿出场了! 只见屋内一阵阴风刮过,一道白影从门口快速蹿了进来,飞身扑到了新郎官的身上,然后用嘴……> 第六十七章 狗崽子欺负猫 此人正是那个两年前被捉上山现在在山寨里当管家的宫之慕。 孙小柒见着他手里的大刀,喵的一声逃到了茂茂的身后,抱着他的狗腿瑟瑟发抖,颤声道:“喵喵呀个喵喵的……喵喵要被被宰了喵?喵还没遇着心目中滴公猫喵 茂茂瞪着宫之慕,弓着腰,嘴里发出虚张声势的低吼声。 “呜……汪汪!……呜……汪汪汪!!” 焉知宫之慕却比他们更加紧张,一身清爽的衣衫都快被汗水浸透了,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颊直往下滴:“快……快放了暮遥!我就让你们走……否则,否则我……否则我……” 茂茂耳朵一竖,孙小柒却已经先行一步“喵”的一声叫着如风一般从宫之慕腿下蹿出:“茂茂喵!快放人喵!逃命喵喵喵” 宫之慕只瞧见那妖精快如闪电的向自己扑来,当既吓得手一抖,刀子“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茂茂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仍在晕睡中的燕暮遥,汪汪叫着追随孙小柒而去。 宫之慕在两只妖怪消失了好久后才回过神来,忙将仍在晕迷中的燕暮遥扶了起来,轻拍着她的脸道:“暮遥?暮遥?” 趁着他没有发现,四海忙向莫离使劲的使眼色,二人悄悄的贴着墙壁溜出门。如今怪,上下一片人心惶惶,四海与莫离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的逃了出来。 话说另一边,孙小柒与茂茂逃离山寨之后,两只道行低微的小妖精一头扎进树丛里头也不回的一路向南疾奔,唯恐自己跑的慢一点就会有人手提大刀从身后追来。 猫妖孙小柒一边跑一边喵喵有声地破口大骂犬妖茂茂:“都是你不好喵!本事不到家还要去惹那些人喵!老娘被你害惨喵!回去有你好看喵!!” 茂茂心中憋了一口气。他地一双秀气无比地狗眼极为不屑地瞅了眼茂茂后突然发力往前直奔。将孙小柒甩到了身后。 孙小柒地四条小腿儿自然没有狗腿子长。她见状不由怒道:“等等老娘喵!别跑太快喵!他们没有追来喵!你赶着去投胎喵!!” 茂茂却是不理她。闷头直往前跑。 被无视地孙小柒愤怒地“喵”了一声。发力跳上了茂茂地背。用爪子紧紧地揪住茂茂地颈毛。威风凛凛地骑到了他地脖子身。并大叫道:“驾!驾喵快跑喵驾喵” 气得茂茂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孙小柒忙揪紧他地颈毛配合的道:“吁喵……” 茂茂就地一个打滚变成了人形,就是方才被燕暮遥抓去拜堂的俊美少年模样,他怒气将孙小柒抓下,揪着她的颈毛在手中抡了两圈抡圆了后。“咻”的一声将它用力掷到了前方的一片树丛中去怒道:“我叫你再说!” “喵!!!喵了个咪”孙小柒凄惨的叫着,“噗嗵”一声,她还是原形的猫身已经掉进了树丛中。 已经化成人形的茂茂说起人话来倒是流利了不少,只见他冷笑一声,上前拨开了树丛,蹲下身拨了拨双眼已经摔成螺旋状地孙小柒,道:“你有胆就再向本大爷嗦两句。” 孙小柒被他摔得口吐白沫,五脏六腑都快从嘴里流出来了,她挣扎着“喵”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可怜。 茂茂哼了一声。将她小小的身体抓起来,抱在怀里。 大概是被他粗手粗脚地碰到了痛处。孙小柒挣扎了一下,叫道:“痛喵!狗崽子欺负猫” 茂茂气得拍了她的猫头一下,道:“叫你再说!” “喵!!” 孙小柒又挣扎了一下就哼哼着窝在茂茂的怀里不动了。 犬妖茂茂支楞着两条后腿走……呃,应该是已经化成翩翩美少年的茂茂迈着两条腿走了许久很后,脚步猛的顿住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颇为苦恼地用抱着孙小柒外。空出来的前爪……额,。颇为苦恼的挠了挠头,转身又往回走。 孙小柒在他怀里躺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地声音。 茂茂往回又走了一段路后,再次停了下来,他站着不动,又想了半天后,转而向自己左手边进发。 可走了才不到两步,他却又停了下来。抓耳挠腮的一脸为难相。 孙小柒闭着眼被他抱着,喉咙里“咕噜咕噜”之声不绝。 茂茂听了心里烦躁,忍不住开口道:“你能不能不要发出声音啊?吵死了!” 孙小柒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下茂茂,鄙夷道:“老娘在念经喵老娘信佛喵你不知道喵? 茂茂皮笑肉不笑:“哦,可悟出什么心德?” 孙小柒咧嘴一笑,一双猫眼眯得快看不见了,她嘴边露出两颗尖尖地獠牙,道:“佛曰:不可说喵可说喵 “恩,现下咱们迷路了,佛可有什么指点给你没?” “狗鼻子不是最灵喵?你闻不出来喵?” “我闻不出哪里是回去的路,你去问问你的佛祖。” “不可说喵不可说喵 茂茂哼了一声,站着想了一阵,又转身回到原地,这回向右边走去。 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条路是就一定是对的,但却还是一直,没有再回头。 待到天快黑时,二人来到……二妖终于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一座城里。 街旁酒楼林立。楼内饭菜喷香扑鼻。 茂茂抱着孙小柒傻呆呆的站在酒楼门口,看着里面的客人们觥筹交错,吃肉喝酒不亦乐乎。 茂茂眼睛发直的盯着其中一个汉子,那人一脸的红光满面,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甩开了膀子一边用力的撕扯着手中的鸭肉,一边大口的嚼着嘴里的鸡肉,吃得大汗淋漓,痛快无比。 茂茂愣愣的盯着那人手中的鸡鸭,还有他塞满了肉的正在大嚼特嚼的嘴巴,忍不住喉咙里传出“咕咚”的一声响亮的咽口水声。 猫妖孙小柒慢吞吞的从他怀里爬起,耷拉着耳朵道:“我快饿死了喵……” 她话音刚一落下,二个妖的肚子里几乎同时发出“咕噜噜……”的鸣叫声。 “不行喵老娘也要吃喵”孙小柒说着跳下了茂茂的怀抱,一下子蹿到了酒楼里。 茂茂只来得叫了一声:“喂!”孙小柒已经颠颠的跑到了一张桌子底下,那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位客人。 孙小柒先是在桌子下打着转绕了两圈,然后走出桌底蹲在了一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那女客人,酝酿了一下“喵” 这一声叫得真可谓是楚楚动人,声音脆脆的又带着一种胆怯的可怜,雷得茂茂冒了一身的鸡皮。 那女客人很快注意到了她,不由得惊讶道:“啊,哪里来的小猫?” 孙小柒看着那女客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她看了那女客人一会儿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小小的爪子歪着头,轻轻挠了下那女客人的裙角。 那女客人喜道:“啊,好可爱!”说着伸手将孙小柒抱到自己腿上。 孙小柒眼睛带着惊惶不安一下子睁得很大,眼角却得意的瞟向仍呆站在酒楼门口的茂茂,嘴里发出怯怯的叫声:“喵……” 那女客人安抚的拍了拍孙小柒的小脑袋,道:“小猫不要怕,这里有鱼给你吃。”说着用筷子夹了桌上盘子里装着的鱼干,放到孙小柒的面前。 孙小柒先是装做吃惊的缩了缩身子,待那女客人又将她往桌前抱了抱后,才小心的将鼻子凑了过去,嗅了嗅那小鱼 她抬头看着那女客人呜呜叫了两声后,慢慢的将脑袋凑过去,开始吃那鱼干了。 那女客人见她吃的可爱,忍不住又拿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孙小柒一动不动任她摸了两下后,呜呜又叫了两声,主动拿头顶噌了噌那女客人的那女子笑道:“哎哟!这小猫真有趣。” 说着,又夹了鱼干去喂孙小柒。 孙小柒边吃看向门口的茂茂。 茂茂看到这种情形,又气又妒,突然他眼珠一转,转身跑到墙脚的阴暗处现了原形,也颠颠的跑酒楼内,自以为可爱的一到那里对着那女客人张口就是:“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啊!!!”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道:“好大的狗!吓死人了!救命 那女子的叫声引来了酒楼内所有人的注目,也招来了掌柜的和店小二。 茂茂呆了呆。 孙小柒坐在那女子怀里,对着茂茂露出个奸笑。 “嘿嘿,活该。” 那小二抄起一根木棍就冲了上来道:“哪里来的野狗,跑到这里捣乱??”说着就要做势一棍子打下。 茂茂立即转身逃开,撒腿跑出了酒楼。 那店小二没能用棍子打到他,倒像是挺遗憾似的,叉着腰站拿着木棍站在酒楼门口,恶狠狠的道:“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把你抓来做狗肉汤喝。” 第六十八章 大爷赏的不是月,是寂寞! 小二边骂边悻悻的甩着肩膀上的抹布走回了酒楼内。 茂茂从巷子口探出脑袋来瞅了一眼,见小二走回去了,狗鼻子里一痒,“啊啾”的一声打了个喷嚏。 “谁骂本大爷汪~~”茂茂舔着鼻子四下看了看,只见夜色暗沉。路上行人廖廖。 他抖了抖身上的金毛,回头看了眼酒楼。 只见灯火通明处,孙小窝在那女的怀里被她喂着吃鱼,时不时的抬起头冲她甜甜的叫一声:“喵~~~~” 孙小那猫脸上的幸福性儿更加显出茂茂狗脸上的的悲凉来。 事实上,茂茂挺纠结的,想他也是一只人见人爱风流不凡的妖兽啊,如今被一只小猫崽子骑在头上,能不气么! 那猫崽子会啥?不就会撒个娇扮个乖么?胆子又小,只会欺负他这只老实妖,一遇到危险,那猫腿还不是蹿得和兔子腿一样快? 可这些凡人还就专吃这一套。茂茂颇为凄凉着想着,他转过了身,不再看被人轻柔的抱在怀里的孙小,扭头顺着大街走开了。 城墙上空,是一轮无比美丽的圆月。 月光洒下,茂茂的影子在地上被拉的很长。那静悄悄的月色,更加渲染得他犹如末路的英雄,乌江边上的楚霸王。 ……他突然觉得很寂寞! 空气中。飘来一阵忧伤地胡琴声。 茂茂停下了脚步。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只听得眼泪哗哗滴! 世人不懂我。我也不理世人。 茂茂地一双无比美丽无比哀伤地狗眼里。倒映着月亮皎洁地影子。 繁星不懂月地心事。乱糟糟地在天空闪成一片。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和这月亮一样,永远那么的孤独!永远那么的没有人理解!!同时却又永远那么的洁白无暇!!! 茂茂叹了口气,走到城墙边,吭哧吭哧的开始扒拉着四只爪子爬墙。 在摔了无数个跟头之后,他终于成功了。 他爬上了一家人家的院墙。 茂茂沿着墙走到人家的屋顶上,脚下不小心登掉了一片瓦,“哐啷”一声,瓦片落在地上惹来了院里人的一声咒骂:“谁家的野猫又爬上房顶了!” 茂茂忙俯下了身子,屏息等了一会儿后不见有人出来察看,就又放心的直起身,往前又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从屋顶看去,四周的一切尽收眼底。 夜风有点凉。吹动了他身上那看去无比金贵的金黄色的狗毛。(筒子们,茂茂的设定是只黄金猎犬,大家请百度搜图) 抖了抖耳朵,茂茂寂寞的卧在了屋顶上,对着月亮独自叹息: “汪……” 这一声,仿佛积压了千百年的孤寂,令闻者生悲。 月光下,那金黄色的猎犬,全身沐浴在一片月华之中,看上去是那么的神秘!那么的高贵!!那么的与众不同!!! 他的身姿优雅的延伸,每一处紧绷的肌肉都仿佛蕴藏着无比巨大的力量! 他是强大的! 但他又是孤独的! 没有人理解他。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才会有的寂寞么?? 空气中,是无处刻画的悲凉。 茂茂寂寞的抬头望着月亮,他突然很想狼嚎。 茂茂站起身,站在屋顶上,他的身后,是一轮无比巨大的圆月。 茂茂学足了狼族的架势,微微仰着头,嚎道:“汪~~~~~汪~~~~~~” >00< 不!!!!是如同猫屎!!!! 猫的屎才是最臭的!!!! 无视着茂茂愤恨的表情。孙小满意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道:“我已经吃饱喵~~~~找个地方困觉喵~~~明天还要赶路喵~~~~~” 她话踩着正宗的猫步,沿着屋顶往下走去。 茂茂在她身后怒道:“大爷还饿着汪!!” 孙小停下猫步,回头道:“鱼没有喵~~~你吃耗子喵~~~我去帮你抓喵~~~~” 茂茂愤怒道:“不吃!” “那没办法喵~~你饿一天喵~~~死不了狗喵~~~~” 孙小说着,轻巧的跳下了屋顶。 这天,茂茂与孙小一猫一狗两只妖怪,在路边装垃圾的竹筐中,落魄的龟缩了一夜。 第二天两妖上路。 “鱼干天上掉下来喵~~~~要多多滴呀 ~拿起盆儿抄起锅喵~~~忙捡鱼,忙数鱼,大鱼小7咿喵~~~~~又有鱼干落下来喵~~~~有好多滴呀喵~~喵捡完西边捡东边~~一直捡,不停捡~~喵喵的鱼干吃不完呀喵喵~~~~~~” 孙小雄纠纠气昂昂的在前面开道,口中大唱着改良版的黑水寨寨歌,那天她与茂茂一起被抓时,听到山贼们唱后,她就记住了。 茂茂饿了一天,早就没了力气,垂头丧气的跟在后头。 二人走了一阵后,茂茂的鼻尖一动,都说狗鼻子灵,他果然远远的就闻到一股烤肉味儿!再嗅嗅,哇!是烤鸡!还是已经烤熟了的那种! 茂茂精神一震,眼里的光彩立即就不一样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注:此为茂茂牌狗用语,译成人话是:哦!烤鸡!烤鸡!!我来啦!)”他欢呼着朝前跑去。 “喵~喵喵~~喵喵喵~~~(孙小牌猫用语,译成人话为:嘿,等等!一起去!)”孙小叫着,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渐渐的,那香味越来越近了。 又跑了一会儿,茂茂就看到了树丛那边在冒烟儿,那香味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 茂茂从树丛里探出头来,只看了一眼后,立即吓得将脑袋缩了回去。 孙小挤到他的旁边,连声道:“有喵烤鸡” 茂茂吓得立即用狗爪捂住了孙小的猫嘴,道:“小心点儿汪!你不要命汪!” 孙小抖抖耳朵,歪头看向茂茂,不解道:“喵?” 茂茂小心翼翼的用爪子将面前的树丛拨开了点儿,孙小探头过来瞧:“喵?……呃喵!” 茂茂爪子一抖,又要去捂孙小的嘴时,孙小却已经先他一步抱住他的爪子,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耳朵道:“他们追来喵~~~你要保护我喵~~~” 从树丛的缝隙中看过去,可以看见在离树丛很近的地方正在烤鸡肉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正是两只妖怪在山寨里看到过的人。 莫离,还有四海。 听到身后的动静,莫离奇怪的往身后瞧了瞧,刚好看见一白一黄两张毛茸茸的脸快速的藏到了树后。 莫离看的怔了怔。 四海却没有察觉,她用手捅了捅一旁发呆的莫离,道:“烤好了!” 莫离回过头,眼神清澈,他点头道:“恩。” 四海将烤鸡从火堆上拿下来,鸡身上的表皮被烤的焦黄焦黄的。馋得人口水直流。 四海用手扯着一只鸡腿想撕下来,可刚撕了一半,就已经受不了烫的刚手指缩了回来,嘶嘶有声的甩了两下。 被撕了一半的鸡腿露出里面的肉来,嫩嫩的,香气扑鼻。 “咕噜噜噜……” 四海隐隐的听到这样的闷声,不由的愣了愣。 一旁的莫离对上她的眼睛,眨了眨眼没有吭声。 四海忙将一只鸡腿撕下来递给他:“饿了吧,这个给你。” 莫离听话的接过鸡腿,眼睛瞟见身后的树丛突然焦急的动了动。 四海注意到他的眼神,不由的也向身后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的道:“你看什么?” 莫离的眼中写满困惑,道:“我……”像是不似的,他只说了一个字就犹豫着顿住了。 “咕噜噜噜……”又是一阵响声。 四海看向莫离。莫离捧着鸡腿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四海道:“饿的话就吃吧。” 莫离看了看那树丛,然后看向四海,点头道:“好。” 四海笑了笑,转过身将剩下的鸡肉重新架到火堆上烤。 莫离双手拿着鸡腿送到嘴边刚要咬时,突然眼前一花,手中的鸡腿竟然不翼而飞,只留下满手的油腻。 莫离吓了一跳,眼神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一边犹自晃动不已的矮树丛。 四海刚好这时回过头:“咦?吃完了么?” 莫离的手依然僵硬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道:“我……我……” 四海笑了笑,又撕下另一只鸡腿塞进他手中,道:“没关系,吃完还有呢。” 莫离拿着那只鸡腿,看着四海回过头去,忍不住道:“我……” 莫离话还未落音,眼前又是一花,他手中的鸡腿再次被一阵风似的“咻”的一声卷走了。 四海回过头,道:“怎么了?” 莫离看看空空的手,再看看四海,眼睛瞪的大大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四海看着莫离的手愣了愣,道:“你……吃这么快啊?” = 泪,本书正在向不伦不类发展……n 第六十九章 夹风带雨 离闻言忙摇了摇头,然后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眼身后t 四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莫离身后的矮树丛不住的轻轻抖动着,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似的。 四海拿了块石头丢了过去。 那树丛猛的一动,就静了下来。 四海到底不是正经的妖怪,这荒郊野岭的心里难免有点发毛,忙收拾起东西,拉起莫离道:“咱,咱们还是走吧,怪碜人的。” 莫离自然不会反对,被四海拉着手走了。 一路上,莫离频频回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但当四海也跟着看过去时,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你……你看到什么了?”四海脸色转白,抖着嗓子问莫离。 莫离嘴唇轻轻开启,刚要回答。四海却立即又捂着耳朵大叫道:“不要!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 莫离闻言立即将嘴巴闭的紧紧的。 在二人身后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颇为鬼樂的从一旁的树木后探出头来。 茂茂一双狗眼瞪得溜圆。道:“那女地怎么了?汪!” 孙小用长满倒刺地舌头“噌噌”有声地舔了舔爪子。然后扒拉了两下自己地耳朵。道:“喵被你吓着喵~~~你身上地狗气太重喵~~~~” 茂茂龇着牙回过头瞪着孙小。道:“汪汪汪!汪汪汪!!” 四海心里害怕。拉着莫离走得飞快。 林萌道上。一阵马车从对面驶来。扬起漫天地尘土。四海心中一喜。忙松开莫离地手。向那车上地人招手道:“老伯!请等” 此时天色虽不算晚。却未见太阳。天空阴沉沉地。偶尔一两声鸟鸣。 那赶车的大老远的看见路上有人,心里早就惴惴,这时靠近了方见四海与莫离都是一副清丽出尘的形容,心里更是发毛,又见四海伸手拦车,当下只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鞭子条件反射似的往赶车的马匹身上挥得越发用力。 马车飞快的与二人擦肩而过,扬起的漫天尘土撒了四海一头一脸。 “咳咳~~~~咳咳~~~~” 四海被呛的咳了起来。飞进了灰尘的眼睛被揉的通红并流下了眼泪。 “你没事吧?” 四海勉强睁开被迷住的眼睛刚好对上莫离有些懵懂的表情,脸上有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莫离看着顺着四海脸颊流下的晶莹泪水,先是怔了怔,然后慢慢的伸出手指。 “你做什么?”莫离的手指刚触到面颊,把四海吓了一跳,脚下反射性的后退。 莫离满脸无害,他像是被四海的反应吓住了一般,伸出去的手指就那么停在半空,清澈的眼睛里透着丝茫然,他犹豫着开口:“我……我想看看……这个,这个是什么……我……你,你怎么了……?” 四海听了心里一阵愧疚,却又暗自恼恨自己方才神经过敏,说起来,莫离会变成这样对什么都一无所知,何偿又不是自己的责任呢? 想到这里,四海赶紧用衣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向莫离笑道:“没什么,刚刚被沙子迷住了眼睛,所以才会流眼泪。” 莫离接近完美的脸上浮现出茫然无知的神情,他看着四海,轻轻的重复道:“眼泪?” 四海点点头:“恩。” 莫离的表情仍然懵懂,他仍然没有收回来的纤长手指此时微微向前,又触上了四海光洁的面颊。 四海的身体僵了僵,却没有动。 莫离用指尖沾了一滴仍挂在她眼角的泪水,看了看,脸上的表情仍旧懵懂:“眼泪?这不是水吗?” 四海干笑了两声,道:“是水,但也不是。水是无味的,但眼泪却是咸的。” 莫离看着自己指尖挂着的泪珠,突然轻轻的将手指送到唇边,尝了尝,然后他的脸上渐渐的出现了然的神情,唇角带笑,道:“果然是咸的。” 四海的脸“噌”的一下烧了起来,滚烫滚烫的,四海觉得如果现在往自己脸上泼一瓢水,都能听到“滋滋”的声音,还能冒出白烟儿来。 但如今对什么都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的莫离显然是没有这种顾虑的。 他看着四海笑了笑,那明艳如春花的笑容仿佛连这阴霾天气也跟着明亮起来。 “为何泪水是咸的?”他问。 四海仿佛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由的愣了愣,道:“什么?” “为什么泪水会是咸的呢?” “这个么……”这是个问题,就像有人问你夏天为什么不下雪?为什么是女人生孩子男人怎么不生?一样的不好回答。 四海嘿嘿干笑了 道:“这个说起来……那个……有点儿……” 莫离看着四海的眼睛漆黑如星,他认真的道:“有点儿什么?” 四海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皮,然后干脆的转过身来,老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莫离静静的看着四海,过了一会儿,点头道:“哦。” 二人又走了一阵,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待到傍晚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来。 雨开始很小,后来慢慢的大了,等到四海与莫离找到一家可以避雨的土地庙时,全身都已经被雨淋透了。 好在小庙里堆了不少的干柴,四海怀里的火刀火石还有火棉等物也都用油纸包着,没能淋湿。 两个生了火堆,四海叫莫离将外面的衣服脱了,架到火堆旁的木架上烤干,而自己虽坐在火堆旁边,却因为不好意思在莫离面前宽衣解带而被湿衣冰得不停的打喷嚏。 火光之下,莫离的脸上被染上了一层红光:“你为何不把衣衫脱下来烤烤?” 四海揉着被基本上已经不通气的鼻子,嗡声嗡气的道:“我没关系,你把衣服烘干后就穿上吧,不然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莫离看了看四海,突然起身坐到了她的旁边,并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近到连四海隔着湿衣的冰冷皮肤都能感觉到莫离身上温度的程度。 四海不太自然的扭头看了看他,道:“你干吗?” “不是冷吗?”莫离道,“挤挤就不冷了。” 四海本能的就想要起身躲开他,但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僵着身子坐回去,嘴里轻轻应了声:“哦。” 脸上如同火烧。 野外的破旧土地庙,夜色深沉的雨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一切都似乎在酝酿着一个不错的故事开端。 四海与莫离如此近距离的坐在一起,却只觉得全身如坐针毡般的难受。 土地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微响,四海的脑中混乱不堪,没能注意。倒是莫离一扭头,立即看到一白一黄,一大一小两个同样湿透了的身影飞快的蹿进庙门,钻到了一堆木柴的后面没了动静。 莫离怔了怔,他看向四海,四海正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莫离伸手摸了摸烤着的衣服,见已经干了,就收下来往四海身上披。此时四海身上衣物也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就伸手挡住,道:“我不冷,你穿吧。” 莫离看着她静了静,然后轻轻的点头,将衣服穿上了。 庙门已经损坏了,夜风挡不住的往里灌进来,虽是夏季,但这风在这雨夜之中却还是很冷的。 莫离在地上用干草铺了两个床铺,四海躺在上面,冷得微微发抖,她刚想要再往火堆边凑凑,却又担心等下自己睡着了火堆里木柴溅起来的火星子把自己睡着的草铺给点着了。 一边的莫离一双俊目微闭,呼吸均匀,应该已经睡着了。 四海心中松了一口气,望着正燃着的火堆出神。 火堆里的木柴不断的发出“霹啪”的爆破声。过了一会儿,四海竟也渐渐的睡去了。 半梦半醒间,四海感到自己蜷缩成一团的身上一暖,像是一条暖被盖了下来。 温热却又带着股轻微香气的味道冲进鼻腔,那熟悉的温柔令人在睡梦中也是不由得心头一酸。 四海的身体自动自发的往那温暖的所在里钻了钻,嘴角噙着笑,不清不楚的呓了声:“师父,你回来了……” 下面似乎还含糊着说了句什么,只可惜,庙外的夜雨渐急,雨落声渐打,已经让人听不清了。 庙内火光灼灼,发着柔和的光,一堆乱柴的背后,是被柴火掩去了一半的斑驳土地像。 门外冷气习习,夹风带雨,不断的吹着破旧的山庙。却吹不走,那一室的温暖。 四海仿佛做了个美丽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如诗画般让人魂牵梦绕的西湖畔边。 梦里同样下着雨。她打着纸伞走在西湖边,那伞上绘着远山近水,画旁一行清丽小字:斜风细雨不须归。 时至春时,花开正好,无处不芬芳。 梦里的雨,就像记忆中的江南烟雨一样,缠绵且多情。 西湖自古已来,又是折倒了多少名人骚客,这一波碧水之中,也不知葬尽了多少人痴情与幽怨。 四海撑着纸伞行在西湖畔边之上,看细雨落在湖面漾起的细细涟漪。看雨打蕉,看杏花跌落芳菲n 第七十章 有女芷夏 上烟波淼淼,不多时,有清远的笛声传来,那笛声空魂断人肠。天上地下,如泣悲音。 四海回过头,手中纸伞轻转之处,雨珠儿被成串的甩了出去,晶莹透明,煞是好看。 水面上。 一叶扁舟。 那舟上男子的清丽容颜仿佛隔了千百万年的孤寂。 隔着雨帘,隔着重重的雨幕。 也隔着这湖面泛起的江河烟雾。 四海听到自己的嘴里发出的轻的仿佛听不见的声音。 “师父……”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已经是苍海桑田,铭心刻骨。 舟上的男子,全身俱已被雨淋湿,在这春日之中,散发着微微的寒意。 他地笛声已停了。 四海手中地伞不由自主地跌落在地。她看着那人。声音颤抖且喜悦:“师……师父你。你回来了?” 陌玉微微一笑。他看着四海。轻声道:“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简单地四个字。却能令人肝肠寸断。 四周景物慢慢淡去,四海哭着醒了过来,睁开眼,却刚好对上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莫离胸前的衣物已经湿透了,他看着四海,眼睛黝黑:“你怎么了?又被迷了眼睛么?” 四海想起了自己被迷了眼睛流泪时告诉他的话,刚想要和他解释时,却又猛然发现两人此时的情景,不由的惊呼一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莫离眨了眨眼睛,道:“我看你一直发抖,怕你冷,就睡过来了。我们两个挤一挤,你就不会冷了。” 四海对此无话可说,她慌忙直起身,掀开莫离盖在两人身上的莫离的衣衫,道:“我不怕冷,我们还是分开睡吧。”说着,走到原先给莫离的草铺上,又躺了下来。 乍一离开莫离温暖的怀抱,四海立即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莫离自草铺上坐起身,他的眼睛被火苗照得亮亮的:“为什么要分开?你不是冷么?” 四海忙摇摇头道:“不,不,我不冷。” 莫离眼神困惑,看着四海道:“不冷?” “恩。”四海翻个身背对着莫离,“不冷。” 莫离看看四海背对着自己被冻的微微发抖的身体,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衣服,脸上的表情迷惘极了。 四海抱着臂在地上冻了一会儿后,忍不住悄悄回过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莫离仍在那里呆呆的坐着,二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四海愣了愣,却也不好意思再转过身去,只好道:“呃……你怎么不睡?” 莫离迷惑不解,反问道:“你不是也没睡么……” 他话音还未落,只闻得庙外混乱的雨声中,响起一阵脚步杂乱之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庙里。 四海赶忙从草铺上直起身。 来者是个妙龄少女,观其形也不过十六七八,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只见她全身衣衫尽湿,发丝狼狈的粘在脸侧,她被雨淋得发白的嘴唇微微哆嗦着,一张芙蓉面却是出奇的清丽,天然去雕饰般的纯净,不染凡尘。 这少女慌慌张张冲进庙里,她的一双美丽水杏双眸乍一看见四海与莫离,先是吓了一跳,几乎立即就要转身离去,却又硬生生的忍住,惊疑不定的低头想了想后,仿佛下定了决心般毅然抬头望向莫离,向他颤声哀求道:“公子……公子救命!公子救我!!” 莫离闻言看着这少女没有反应。 四海却忍不住惊呼一声! 结合着今天这一路走来自己与莫离身后没有断过的奇怪动静,一旁的四海看着这少女,却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荒郊野外,雨夜,破庙,躲雨的年轻男子遇到长相美丽的女子前来求救…… …… 妖怪两个字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四海看着那一身狼狈的美丽少女,脸色有点发白。 虽同样身为妖怪,但四海一向习惯把自己当“人”看。非但没有身为妖怪的自觉性,且对妖怪,四海心里还会觉得有些碜得慌的。 面前的少女很美,虽不是苍央那种令人一看就惊为天人的美艳绝轮,但却也令人转不开眼。 那少女见莫离坐着没有吭声,也没有什么其它的表情或反应,慌乱的又向庙外望了一眼,急急的就上前两步,扑倒在莫离脚边,扯着他衣袖,樱唇轻启,道:“公子我……我是这附近好人家的女儿,遭歹人追击,望公子可怜容小女子在此躲避,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莫离轻轻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四海望来。 四海白 那少女,见陌玉望了过来,连忙一脸紧张的对他摇摇 “可是,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帮你什么。”莫离说完这句后,顿了顿又道,“你找别人吧,我帮不了你。” 那女子闻言猛的抬起头,眼中泪珠儿摇摇欲坠,哀声道:“公子……公子你如此狠心,眼看着芷夏遭歹人所害也无动于衷么?” 原来这少女叫芷夏。 莫离奇怪的看着她,道:“你遭歹人所害于我何干呢?你我又不认识,我也不理你,你走吧。” 四海听到这里怔了怔,不由的多看了莫离两眼。 那少女一脸凄惶绝望的看着莫离,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又仿佛从庙门外的大雨声中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脸上陡然间变得毫无人色,她什么也不及说就又跌跌撞撞的起身冲出庙门,快速的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夜里。 门外灌进的冷风带走了那少女残留在庙内的最后一丝气息,滚滚的雷声中,好像除了雨打在屋顶的声音,和哗啦哗啦的声音,也再无其它动静。 四海怔了怔,老实说,她从没想过妖怪这么好打发。 像她以前遇到过的妖怪里,像百里容,兰,也包括身边的这位凤凰鸟,当然了,兰和莫离也不能算是妖怪,便最起码,身为百分之百纯种妖怪的百里容就很难缠。 说起来,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百里容了。 四海看了看莫离,刚好也碰到莫离望过来的视线。 莫离看着四海,表情依旧纯洁无害,只是眉梢眼角却有一股飞扬的情绪:“她走了。” 就像是做了什么自认为了不起的事后等待夸奖的孩子。 四海笑了笑,道:“干的好。” 门外小山着轻寒,岩上青苔,点点行行。 第二天清晨,破旧的土地庙里,四海面色严肃的坐在草铺上,她的旁边坐着莫离。而两人对面,却蹲着一黄一白两只动物。 孙小哀伤的伏在一边,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但却无比可怜的一声:“喵……”仿佛她是某件辜的受害者一般,耷拉着耳朵。 茂茂一脸阴郁的蹲在一旁,他尾巴尖儿上的毛秃了一块。这令他看上去有点可笑。 昨天晚上,他本来和孙小商量的好好的,趁着莫离和四海两人睡着之际去把他们藏在行李里的干粮袋偷出来就逃走。可是孙小太也没有志气了,大家都是长毛的,难道就她一个人怕雨淋吗?这家伙死活不肯走,就怕那雨再把她的毛淋湿一次!那孙小还一真念个不停,说是自己的毛一定要干的才好看,又跑到火堆边上去烤火。茂茂虽然一直理智的认为他们应该先逃走,但孙小太可恶了,她烤毛就烤毛吧,却还要摆出一脸幸福状的样子眯着眼念经,害得他也忍不住到火边去烤一烤自己淋湿了的毛。 结果毛烤干了,他却也睡着了,然后梦里一个翻身,尾巴落到火碳堆里,烧着了一片,他当既痛得“嗷”的一声叫唤着醒过来,爪子一阵乱扑腾才灭了火,可这一番折腾也吵醒了正睡着的莫离和四海。这下倒好,自己尾巴被烧事小,可第一次当贼就被抓了个正着,他茂茂身为妖兽的尊严让他觉得很丢脸。 都怪孙小! 茂茂边想着边悄悄抬起头来,他先是瞧了瞧一边的莫离,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四海身上,然后试着开口道:“事已至此汪!我们吃完了你们的东西汪!理应偿还汪!!可汪汪大爷没有钱!大爷给你们当回随从抵帐汪汪汪汪!” 四海听了茂茂的特殊语言后先是呆了呆,最后想了想,肯定的道:“听不懂你说什么。” 茂茂怒了,他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一爪子指向四海的脸,道:“大爷顶天立地汪汪汪!大爷绝对不会偷你东西汪汪汪!大爷只是暂时借来充饥汪汪汪!!大爷从没想过不还汪汪汪汪汪汪!” 四海看着茂茂毛茸茸的脸,迟疑的道:“你……是说你要给我当随从来偿还那么被你们吃掉的东西?” 茂茂放下爪子,特牛气的将头撇向一边,道:“大爷心情好汪汪汪!大爷吃你们的东西是你的荣幸汪汪汪!!” 这句四海算是听懂了,她笑了笑,道:“不用还啦,本来也就没什么,吃了就吃了吧。” 谁知她话音还没落,茂茂已经激动的将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红着眼睛冲四海吠道:“你看不起大爷汪汪汪!!!大爷从不欠人情滴汪汪汪!别想拿这个和大爷套近乎汪汪汪!汪!汪汪!” 第七十一章 干净得令人恐慌 海干笑了两声:“不是套近乎,是真的不用还了秀爷还是不要太客气了。” 茂茂怒得牙都龇了出来,冲着四海道:“你不要再说汪汪汪!大爷决定的事决不更改汪汪汪汪!!!从今天起跟着你汪汪汪汪!” 四海为难的摸摸鼻子:“那随便你。” 就这么一句话,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四海有了个随从了,还是只妖怪。 这个世界真玄妙。 这件事定下来以后,茂茂就果真跟着四海和莫离一起上路了,走的时候,他还顺口叼起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脸不情愿的孙小。 “偷来的东西你也吃汪!你也要一起汪!”这会儿他倒是承认自己的行为是“偷”了。 孙小被茂茂叼着颈毛,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喵才吃了一口喵~~~剩下的全是你吃的喵~~~你一顿饭够喵吃几天喵~~~~” “那也要一起汪汪!” “喵……喵了个咪……” 下了一夜地雨。到了现在。天自然是晴了地。四海与莫离带着两只妖怪上路。孙小走了一会儿就叫着:“走不动了喵~~~” 然后自动自地爬到茂茂地背上趴着。 茂茂用力地摆着身子将孙小甩了下来。孙小“噗”地一声跌在地面上。一场夜雨刚过地地面满是泥泞。孙小浑身雪白地猫毛被弄地脏不啦唧。 “喵呜!!” 孙小一个翻身跳起。炸开了全身地毛。冲茂茂露出白森森地牙齿。 四海见状忙在她向茂茂挥爪前将她从地上抱起。擦干净了身上地泥巴后将她抱在怀里。 孙小被四海抱着,悻悻的看着茂茂,并从喉咙里出低沉的“喵呜”的声音,倒像是还在生气呢。 四人妖行了半日后,只见前方树林尽处一片白水,浩浩荡荡的颇为壮观。 这河很是宽广,岸边也有渡口,只是四海看了半晌,竟是不见一个摆渡之人,心下很是奇怪。 河对岸远远的瞧见几缕炊烟袅袅,隔江升起。 四海抱着孙小走到岸边,只见这河中之水清得出奇,一眼可见水深处的鱼儿在游动,再往深处瞧时,却非光线所能及,只看得见一片深邃,竟似不可见底般,令人心里无端的生起一股子寒意。 四海背上隐隐凉,脚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喵~~~喵……” 怀里的孙小也仿佛感染到了她的恐惧般,突然睁开了假寐的双眼,一脸不安的瞅着河水哀哀叫了两声,直往四海怀里缩。 四海忙后退了几步,微微变色的回到了莫离身边。 莫离与茂茂等在一旁,见她回来齐齐抬头瞧她。 “这河……好像不太寻常。”四海摇摇头,想极力的忽略心里那莫明其妙的怯意。 “呜汪汪汪!!呜汪汪汪!!!”茂茂虽未一同跟去河边,但竟也一脸露怯的望着河水不安且焦躁的吠了起来,刚叫了两声,又像是在忌惮什么似的不敢再叫,哀鸣一声,躲到了莫离身后。 莫离奇怪的看看茂茂,再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四海。 四海也很奇怪,道:“莫离你……你不怕么?” 莫离眼神迷惘:“怕什么?” 四海怔了怔,也不知该怎么说了。难道问:你不怕这河水么? 四海挠了挠头皮,还是算了吧,说不定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眼下要渡河才是正经的。 可是……怎么渡呢?四海望着河岸开始愁了。 这里河边干净的连条小船也没啊。 正犯难时,只听得自己身后的林中有人的呼啸之声:“嘿岸边的老乡!是要渡河么?” 四海回过头,见树林中突然转出来十几个中年汉子,都穿着布衣,一副普通村民的打扮,只是这群人仿佛赶了很久的路似的,一身的泥泞,后面的两个人还合力抬着一个大布袋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为的汉子长着络腮胡子,五官看上去倒是挺忠厚的,他的身子虽长得很壮实,但此时看上去却是无比的疲惫,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手里拄着一跟粗树枝一脚脚的朝四海他们走来,口中呵呵笑道:“要渡河吧?咱们这里没有梢公,全是自己来的,刚好大伙昨天有事要过河一趟,两位老乡稍等一会儿,等下咱们收拾好了,就带两位老乡渡河!” 四海只当他们是出来打猎的村夫,所谓的收拾,大概是要清点下他们身后那两人抬着的大袋子里装着的猎物什么的,当下便笑道:“好的,有劳大驾了。” 见四海笑,竟是看得呆住了,一时脚步顿住忘了反应 四海被他看得尴尬无比,心下不禁着恼。 那大汉身后随即跟上来的人见状忙用手肘撞了撞他,那人方才回过神来,一张脸憋得黑红黑红的,忙将自己的手向四海摆得飞快,结巴道:“不,不不不不……姑娘你别误会,我我我我不是有意冒犯姑娘……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我我……” 四海心里虽还有气,却也不好作了,只笑了笑道:“无妨。” 那汉子见她如此说顿时松了口气,道:“姑娘别怪我,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精巧话,只是姑娘生得这般好看,却只是命不好,没有生在咱们镇上,要是姑娘你生在咱们镇上那……” 下面的话硬生生的顿住,那汉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拿眼睛瞅着莫离。 莫离没有吭声,他看着那汉子的目光却越的幽深。 汉子额上冷汗直冒,他在莫离的注视下再也站不住脚了,赶忙向二人胡乱一招呼,扭头叫上两三个看上去要个头大些的男子一起进了一旁的树林。 莫离见他人走远了,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四海身上。 四海却只盯着那么男子。 她见剩下的没有与那汉子一起进树林的男子,全停在路边,或扯下树叶,或用地上的小树枝,小心的刮着鞋上的沾到的泥,擦着鞋面上的泥点子。有的还将自己散落的头重新梳理好,甚至有些看上去衣服上不太干净的人还脱下外衣,从背上包附中取出新衣换上,那副仔细的惟恐自己哪里没有弄整洁的样子倒像是要参加什么意义非凡的宴会之类的。 不多时,那带着人一起进树林的汉子出来了,只是他们几人手中却从林中抬出了一艘小船。 等在那里的几个男子见们将船抬出,忙上前接手,并小心着不让船底靠地,然后,接手的那几个男子就无比小心无比谨慎的将那船抬到河岸,轻轻放入水中。 接着,先时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与和他一起将船从树林中抬出的三名男子,也像方才的那些人一样,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收拾了一遍。 在四海惊奇的目光中,那络腮胡子的汉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里面装着一些水,他将水围着四海与莫离……呃,还有茂茂与孙小,将水绕着他们倒了一圈。 莫离看着他绕着自己倒水的动作,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茂茂蹲在莫离脚边,当胳腮胡子将水倒到他身边时,他忙伸出鼻子去嗅那水,结果用力太过,那水被他一下子吸进鼻孔中,令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络腮胡子瓶子里的水刚好够倒一圈,倒完后,那汉子嘿嘿笑着向四海道:“好了,两位老乡可以等船了……”他说到“两位老乡”时眼睛已经瞧到莫离那里了。 莫离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吭声,也没什么表情。 络腮胡子打了个哆嗦,低着头灰溜溜的带路。 船儿太小,一次顶多可容五人。 络腮胡子让四海与莫离先上了船。 四海道了声谢,一手抱着孙小,一手拉着莫离登了船。 茂茂在他二人上船前,早已经眼力见儿极好的蹿了上来,蹲在小船里等着。 莫离与四海上了船后,络腮胡子与另一个男子也上了船,两人一起持桨,船身晃晃悠悠的,行得倒也轻快。 茂茂将脑袋从船沿上探出往水下看去,那澄清得稀奇得水却照不出他的影儿来,茂茂“呜”的一声低吼,急急的往莫离身边挤了过去,紧贴着莫离坐下之后,又有恃无恐的将脑袋往船外伸。 四海怀里的孙小“喵呜”着叫了一声,从她怀里挣脱,也跳到莫离身上安心的窝着。 四海从小船上往下看去,只见船下水仍是清得碜人,干净得令人见了全身毛,但却已不如先时那么令人胆寒了。 四海看了看卧在莫离腿边的茂茂和他怀里的孙小,没有吭声。 莫离伸出洁白纤长的手指,摸了摸孙小的脑袋。孙小在他指下舒服的“喵呜……”了一声,主动拿头蹭了蹭他的手心。 对面在持桨的络腮胡子没话找话说,向莫离嘿嘿笑道:“公子身边这两只小畜生倒生得有趣得紧,可有名字么?” 莫离点了点头,道:“有,黄狗叫黄茂茂,小猫叫孙小。” 一边的四海怔了怔。 码字码字再码字,有钱有汉有儿 第七十二章 清水镇的神仙 狗……黄茂茂?恩,果真……果真好名 “汪!汪汪!呜……”茂茂听了莫离的话有些不满的抬起头冲他抗议似的吠了两声后别开脸去。 孙小闻言开心的“喵”了一声,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指尖。 络腮胡子见莫离这次没拿眼睛瞪自己,便又大着胆子问:“这狗是狼狗吧?尾巴怎么秃了?” 茂茂听人提起自己的尾巴,抖了抖耳朵别过脸,身子有些起伏。 也不知莫离懂不懂什么叫狼狗,总之他看着茂茂怔了一下之后,犹豫着开口道:“他耳朵着耷着的……杂狗吧。” 茂茂恨恨的回头盯了莫离一眼。 四海脸上抽筋似的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不多时,船靠岸了,四海与莫离等下了船后,四海回身向络腮胡子道谢。 络腮胡子嘿嘿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姑娘还是与公子进城要紧,两位来得凑巧了,刚好赶上我们给清水神娶亲,今晚就在镇上住一夜,明天还可以看个热闹。” 四海奇道:“给清水神娶亲?” “正是。咱们清水镇代代兴旺。可全靠了这位神仙呐耽误两位时间了。咱们还等着接弟兄们过河呢!” 四海点点头。道:“好。今日有劳大哥了。多谢。” “不不。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那汉子不好意思地挥着大掌。与船上地另外一名男子将船又划了回去。去接仍留在对岸地人渡河。 四海见二人已经划远。便回头向莫离道:“咱们走吧。” 二人离了河岸后一路向前。不多时便已经远远地瞧见了城镇地模样。 倒像是为了印证那络腮胡子的话似的,四海与莫离一入城门,便见城内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城内百姓人人穿红着绿,小贩们声音洪亮的吆喝叫卖,一眼看去好不热闹! 莫离身为凤凰一族,天生就长得一副好模样,此时走在这凡间的大街上,就好比他是一只丹顶仙鹤,而别人全是一群鸡鸭鹅般扎眼。 绝对扎眼。 四海模样娇俏,一身红衣如火陪同在他身边,显得趁的扎眼。 街上的无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全闪在路边,偷眼看着莫离。 四海叹了口气,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初见莫离时,他会将原本的容貌掩去了。 路边几家乐坊勾栏,轻薄纱帘之下有娇艳佳人凭栏而立。四海相信此时若是莫离只有一把折扇在手,信心便能拈得一段风流,惹一地相思。 只可惜,自己现在大刺刺的跟着他身边,还要加上茂茂和孙小这两个拖油瓶。 孙小此时正被莫离抱在怀中,眯眼睡了。 而茂茂自从入了城就没得空闲,跑前跑后的一会儿嗅嗅这个,一会儿闻闻那个,四海眼见他又跑到一个卖胡椒面儿的摊上,还来不及出声喝止,茂茂就已伸长了鼻子对着胡椒粉一阵乱嗅,那胡椒粉一下子被他吸进鼻子里。 “啊啾!!!”只见他对着胡椒粉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喷嚏。口中打喷嚏呼出来的气一下子将那些胡椒粉吹得四处飘飞了起来。 “哎哟乖乖咧!我的胡椒面儿啊~~~~”卖胡椒粉的货郎拍着大腿哀嚎起来。 茂茂自知闯了祸,伸长舌头舔了舔鼻子后扭头撒腿就跑。 那货郎看状又惊又怒,大喝道:“站住!哪里来的野狗毁了我的胡椒面儿!看小爷抓到你剥了你的皮!” 四海忙上前掏出银子道:“对不住!那是我的狗,给小哥添麻烦了。” 那货郎见四海是个女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收了银子,嘴里嘟囔了句:“以后看好点儿……” 四海赶忙称是。那货郎就又扭头收拾摊子去了。 莫离怀抱着孙小,歪头看向四海,道:“方才你给他的是什么?何以他一看到就不再骂了?” “那是银子,就是钱,老百姓日常就是用这个东西交换自己日常生活所需。”四海说着,就又将钱的使用方法和用途给莫离讲了一遍。 莫离听她讲着,眼神却仍是有点困惑,也不知他懂了多少。 二人在一家客栈住下,当天晚上在楼下堂内吃饭时,只听得周围的客人全都是在谈论清水神娶亲的事,四海在一旁默默听着,然后又向小二打探了一下,才总算是明白了一点儿。 原来清水镇这个地名儿的来历全是出自于来时四海见到过的那条河。 那条河叫清水河,水质奇清无比。于是,由着这个,这条座落在清水河畔的无名小城镇就得了个 名儿。 据说,这清水河是由河边上的一座山上流下来的,原本水质却也非这般清澈,只是后来那山上来了一位神仙,代代庇佑着清水镇,使清水镇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五谷丰登,清水镇的百姓为了表达对神仙的敬意,便尊称这位神仙一声清水神,且自此以后再也不上那座神仙住着的山上砍柴守猎,以示尊重。据言那位神仙十分爱洁,百姓们就顺着他,每次要渡河之时,便要整理自己的仪容,若是外地人要过河的话,则要为其洒上清水河的水,洗去他们身上的污浊之气,以免触怒神灵,招来灾祸。 但是,这个神仙庇护他们却有一个要求,就是每当镇上那棵老梅开花之时,镇上就要选出一个最美貌的女子献祭,嫁他为妻,否则,他就不再保佑清水镇,并会大水,降天灾,瘟疫,来惩戒他们。 四海听到这里时,不由的皱了皱眉,道:“那还是神仙么?” “嘘!”那原本正侃侃而谈的小二闻得此言脸色顿时大变,几乎要冲过来捂住四海的嘴,他苍白着脸色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无人现后,才小声向四海道,“客官,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若被人听到,那可是亵渎神灵的大罪!” 四海没好气道:“你怕什么?那个什么清水神若果真是个神仙,就该有神仙的气度,若连这样一句话都听不得,那这冒牌神仙还做个甚!” 店小二苦笑道:“谁都知道他不是真的神仙,可一来没人敢说,二来他也确实在保佑着我们。这给神仙娶亲的事儿原本只要三五年一次,有时十年八年的镇上的老铁梅树也不见开一次花儿,可今年这事儿,却已有三次了。” 四海奇道:“今年这老梅树,竟开了三次花儿么?” “可不是么?加上这次,刚好三次……那谢老儿家的三个女孩子就是因为生得好看,才这般薄命。”说到这里,那店小二望着四海叹了口气,道,“姑娘生得这般貌美,幸亏不是这镇上的人,否责也要被送了去……唉……” 四海突然想起先时那络腮胡子称赞自己美貌时的表情来,就忍不住道:“听你如此说,被选中的女孩子很是倒霉么?可我来时听别人说话,倒像是讨了个大便宜似的。” “便宜?哼。”店小二刚冷笑着哼了一声,又猛的意识到不对,吓得捂着自己的嘴四下望了一圈后才向四海悄声道,“便宜什么?原先时,大伙想着能嫁给神仙当然是好,可就在清水神第二次取亲的第二天,谢老儿想着以后二女儿日后跟着仙人,必是像他先时同嫁过去的大女儿一样,再也不得见了,便叫上我陪同他到那清水神的山脚下给她二女儿放上些日常的衣物用品,若她女儿能够看见,也好取了去。可我与谢老儿将东西放好往回走时,却见空中飘着一方丝帕,缓缓的落到了我俩前头,我捡起来一看,只见那帕上全是用血写成的字,满满的一帕全是一句话:‘爹爹,救我!’谢老儿吓得紧,当时就往山上去了,我虽然害怕,却也跟着一同去了。我俩刚一上到山上,就瞧见山顶的水池里飘着一具女尸,双眼圆睁,脸上满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划出来的刀疤,可仔细一看,那人模样不是谢家的二女儿还会有谁!谢老儿大哭大叫着就往前冲,要将他女儿捞上来,可我俩刚一上前,那水池就像雾似的突然消失了,再后来我与谢老儿再如何转,也找不到那池子了,山上也是一片空荡荡的,除了树,什么都没有。那谢老儿从山上下来之后就一病不起,可没过多久,老梅树就又开花了。这清水镇上,谢家三个女儿的美貌是出了名儿的,这下嫁完了前两个,自然轮到最小的了。”店小二说着叹了口气,道,“谢老儿已叫他小女儿逃了,但愿没有被抓回来。” 四海听得怔住了,道:“这……这可是清水神只怕不是神反而还是个妖怪,你们没有将这事告诉百姓吗?为何他们还在为那妖怪娶亲?” 店小二苦笑道:“就算他是妖怪,可又如何能说?就算百姓们全都知道了他是妖怪,可又能怎么样?就算他是妖怪,也是他这个妖怪在世世代代的保佑我们清水镇,万一惹火了他,到时他起怒来,真的为我们镇上招来灾难,我们清水镇上上下下近万口人命,可还有得救么?” 回亲亲芷夏的话:不是妖怪哦 第七十三章 神仙还是妖怪? 海呆了呆,道:“所以就该让那些无辜的姑娘们去送)l 店小二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也没用,百姓们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葬送整个清水镇的,谢老儿也是知道的,所以才让他女儿逃走” 四海皱眉道:“他女儿逃走了,那这亲事不是还会落在别人家女儿头上吗?这有何区别?” 店小二捏了捏鼻子:“世人不都这样么?歹事别碰到自己就好……谁还管别人死活么?” 店小二原本只是一说,可四海心里有病,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只觉得这小二的话无比刺耳无比讽刺。 四海的脸色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耳光似的青白不定的变了一会儿后,方讪讪的道:“是啊,只顾自己,哪里还管他人死活呢!” 说着,眼睛不安的瞟向一旁的莫离。 莫离低着头,专心的抚摸着孙小身上的毛,似乎没有听到两人谈话似的。 店小二在四海这边说闲话已耽误了很多工夫,那厢边掌柜的早已不满的往这边瞧了许多次,那小二不敢再留,忙向四海道:“二位慢用,小的先去忙了。” 四海道:“耽误了你不少功夫,不好意思的很。” 店小二忙笑道:“姑娘太客气了。” 店小二走后。四海往莫离碗里夹了两筷子地菜。道:“我们且在此多留几日。我倒想瞧瞧那个清水神是何种货色。” 莫离地眼神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两人在用餐。忽然听到大街上传来一片喧哗之声。隐隐有女子地哭叫之声传来。 四海好奇地向外看去。却刚好瞧见那个送自己和莫离渡河地络腮胡子一脸怒色。他脸上地两条血印子倒是新鲜得很。 “汪汪汪!!” 茂茂一见有热闹可看立即吐掉嘴里的水晶肘子从桌子底下蹿出,奔到外面去了。 “喵~~~”孙小见茂茂跑了出去,也忙从莫离腿上跳下,跟了过去。 四海向莫离道:“我们去看看。” 客栈外早已聚了不少人,围成一个圆圈对站在圈内的几个指指点点。 四海从人群外惦着脚往内看,瞧见里面站着的几个男子刚好就是方才一起渡河的几个。他们几人个个面带怒色,落边落着一个被撕裂的空布袋,四海一看便想起来那袋子是她来时瞧见这些人抬着的那个。 那几个男子手中抓着一个少女,那少女衣衫不整,口中不停惊恐的尖叫着,凌乱的丝掩住了她的容貌,令人看不真切。 络腮胡子明显被气得不轻:“我说芷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泛糊涂了,嫁给清水神有何不好的?那可是几世修都修不到的福气!你这般倔强反抗,是想为咱们镇上招来灾祸吗?” 原来是抓到了谢家老儿已经逃走的小女儿了。 芷夏?四海怔了怔,似乎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他不是神明!我早说过了他不是神明!”那女子突然失去控制般抬头尖叫出声,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四海吃了一惊,这个店小二口中倒霉的谢家小女儿,竟是昨晚在破庙里向莫离求救的少女!“他是妖怪!你们放开我!他是妖怪!他杀了我两位姐姐!!你们放开我!!!” 那少女边叫边疯狂的挣扎着对着抓着她手臂的男子又咬又踢,其形其状如坠魔障。 络腮胡子又气又急,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亵渎神灵是什么罪名你担得起么?” 那少女忽然不再挣扎,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疯狂的大笑起来。她在撕扯中被划伤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络腮胡子的脸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哈哈……神明??神明!!你们看过真正的神仙是什么样的么?枉你们还自以为得了神的庇佑!事实上却只不过是有眼无珠的养了一个魔鬼!早晚有一天,你们这群凡人会为你们的愚昧付出代价!愚昧的世人,全部都是些被假象蒙蔽了双眼的蠢货!你们会付出代价的!你们会后悔!” “你快快住嘴别胡说了!不过就是会画两张符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半仙了么?” 四海听了这话怔了怔,不解的向身边的一个看热闹的道:“怎么?这位芷夏姑娘会道法?” 谁知那人听了之后“嗤”的一声笑了,道:“会什么道法?不过是小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了位仙姑教了她一些法术,醒来之后就不得了了,趴在桌子前画了些谁都看不懂的符出来,还整天嚷嚷着要斩妖除魔,谁家要是丢了个阿猫阿狗的或是出了点什么小乱子,她肯定过去拿张符贴人门上,说是避邪的,你说可不可笑 四海惊讶道:“斩妖除魔啊,这志气倒……”话一出口,四海就意识到了不对之处,嘴角一抽就没了声音,并悄悄拉着莫离的衣角,与茂茂,孙小一起后退了一步。 正在此时,人群中一阵骚动。 “晏姑娘来了!” “快 “是晏姑娘!” 人群几乎是主动让出了一条道来,四海被人流带动着不由自主的往后边退去,脚下一个不留神,已经跌到了一个散着熟悉的香味的怀抱里。 四海抬起头,刚好对上莫离明亮的双眼。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狗叫,四海低头一看,只见茂茂在人堆儿里正缩着一只前爪对那个采到他爪子的人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吓得那人脸都泛青了。 那个叫晏姑娘的身着一身庄重的黑衣,她寒着脸从人群让出的道里走出,站到了芷夏的面前。 芷夏原来的激动愤懑在看到这个晏姑娘时立即消失无踪,她也停止了挣扎,只余一双眼睛眼含着毫不掩示的厌恶情绪瞪着对方。 那个晏姑娘幽幽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后才向一边的人面无表情的道:“既然抓到了还不带回去等着明日的祭典,都站在这样做什么?” 四海看着那个晏姑娘,这个女子长得也很是艳丽,只是相较芷夏,却还是差了些。而且,看这女子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这些百姓心中颇具份量的样子。看着那女子,四海心里突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人。 飞鸟。 这两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冷冰冰的。只是不同之处在于,这个晏姑娘让人觉得沉重,是块冰冷的岩石。而飞鸟却仿佛是把利刃,让人想到了雪山顶上最坚硬的千年寒冰。 想到飞鸟,四海很快就又想到了那个人,想起他温柔的在耳边叫着别人的名字,想起他微笑着将那个在自己脑中一直纠缠着的声音抽离!四海不由苦笑,原来刻意的遗忘并不能淡化那些曾经已刻入骨血的东西啊。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痛,几乎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四海的身形刚刚不稳的一晃,莫离的手臂立即扶了上来,道:“你怎么了?” 肩膀处传来的温暖令四海回过神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事。” 莫离的眼睛直盯着四海双眼,道:“我们现在回去吗?” “我……”四海刚张了张嘴,冷不防一声无比响亮的巴掌声响了传了过来。 四海回过头。 胳腮胡子望着晏姑娘,瞠目结舌:“这……晏姑娘。” 隔着人群望过来,那个晏姑娘正缓缓的收回手掌,她的眼中带着一抹怒色道:“清水神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污蔑的,懂么?” 芷夏白嫩的小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显得无比的突兀与碍眼。一行血丝顺着她破的嘴角流了下来,因为挨了一耳光的原因,她的眼神有些散,只捂脸喃喃道:“你真可怜……” 那个晏姑娘盯着她,没有开口。 “你以为……你那次病得快死的时候,真的是清水神显灵才把你治好的?”芷夏喃喃的道,“大夫不肯治你,是我二姐得了方子后连夜上山采药喂你喝了下去你才会好,那时她上山摔断了脚,怕你知道了难过,才骗你说是清水神显灵……” 晏姑娘眼中波光一闪既逝,她看着芷夏,眼神不定。 芷夏嘴角渐渐挑起,轻声道:“晏姐姐之前很喜欢到我家找我二姐玩的,后来怎么不去了呢?” 晏姑娘目光蓦然转寒,她冷冷的看着仍旧看着她笑的芷夏,道:“把她带回去!” 芷夏被人推搡着带走时,依旧在笑,笑得众人莫明其妙。待他们走后,四周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四海竖起了耳朵听着,隐隐听到了什么“大祭司”“清水神”“晏姑娘……”“谢老儿家的二女儿”“地窖”什么的。 四海正听得出神时被莫离轻轻推了一下。 “明天要看别人取亲么?”莫离突然出声问。 四海怔了怔:“什么?” 莫离一脸迷惑的道:“不是你说的吗?要留下来看别人成亲。” 敢情莫离自始至终都没有弄明白过是怎么一回事儿,一路走来,他耳朵里好像就只听进去清水神“取亲”这句话,还只是后两个字。 四海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刚要告诉他时,一撞见他那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神,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是。” 莫离闻言脸色有点古怪,道:“就像……就像山寨里的军师那样成亲么?” 第七十四章 来成亲吧! 海想起来燕暮遥要强嫁变作美少年的茂茂时又是喊打的场景,不由笑道:“当然不是,成亲,就是一对男女要结为夫妻时举行的仪式,要请客喝喜酒,要拜天地,还要……咳咳……”四海说着说着,话头突然一顿,脸红了红,不肯再说下去脚下快速的走入了客栈然后回房。 莫离一路跟来,茂茂和孙小不知跑去了哪里,一时见不到影子。 “还要什么?你还没说呢!”莫离跟在四海身后进了房间后轻轻的问。 四海脸在莫离的追问下更加的红了。 拜天地之后还能干什么?但她一个大姑娘如何开口对一个男子说:“你傻啊!当然是入洞房啦!” 入洞房之后要干些什么,四海虽不甚明了,但她长了这么大,心里却也猜着了那必是些令人难以言说的羞耻之事。 四海想到这里脸更是红得厉害,不禁向莫离恼怒道:“我如何知道还要干什么?” 莫离眼睛亮亮的,道:“你上次说,如果两个人成亲了,男的就是这女子的丈夫,而女的就是这个男子的妻子。两人成了亲,就结成了夫妻,今后不论富贵贫贱,都是要相伴一生,不离不弃,白头偕老的人。” “恩……” 窗外月色明媚如水。 莫离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明亮,他无比理所应当的向四海问道:“那我们等明天看完了热闹,就马上成亲么?” “噗!” 四海刚刚灌进嘴里地一口水在听到这话之后毫无保留地全喷了出来。她被水呛得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莫离地眼中是未经世事般地清澈纯净。他看着四海有点不解地道:“你怎么了?” ……被你吓得。 四海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目光不由得有点虚。道:“莫离你……为何会这么说?” “不可以这么说么?”莫离不解地道。 “没有,”四海尴尬道,“只是想问问你。” 莫离点点头,微笑着回答道:“我想以后都和你在一起,你不是也说了吗?以后也会陪着我,这不就是你所说的夫妻么?那我们何时成亲?” 四海的话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道:“这如何一样?你我二人又怎么可能结成夫妻?” 莫离怔了怔,他不解的看着四海,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了:“为何我们不能成为夫妻?” 月华温柔似水,东风缠绵。 窗前夜色微凉,屋内隐隐透着茶香。 灯光之下,莫离的皮肤被染上了层朦胧的色彩,一双漆黑如星的眸,长长的睫毛,他挺直的鼻梁下是一抹水色的嘴唇。一眼望去,他整个人散着一种雌雄难辨的惊艳之感。 莫离静静的看着四海,等着她的回答。 四海回望着莫离,却觉得有些话,也是时候向他挑明了。 “莫离,你可知道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么?” 莫离困惑道:“什么样子?” “就是……就是你变得像现在一样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不是说我现在这样很好,不记得也没关系的吗?” “这是两码事!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会不记得以前的东西?” “哦……这倒没有想过……” 四海气结,道:“那你为什么不想?你就不想记起以前的东西么?你就不想记起你是谁?” “我知道啊,我是莫离,你是四海。”莫离说着笑了笑,那纯粹的笑容让人觉得如三月春风拂面。“你说过不希望我想起以前的东西,肯定是因为以前的我惹的你不高兴了,你不喜欢以前的我所以才会这么说,对么?” 四海看着莫离,怔怔的摇头:“不,你说的不对。” 莫离也怔了怔:“哦,竟不是么?” 四海点点头,道:“是,事实上不是这样子的。” “你之所以会失去记忆全是我害的,我不但害了你,还拿着你送我的血玉中利认捅了你一剑。” “我用你来和那个叫龙儿的女子交换我师父,我虽然不知道我师父为何会在她手上,但她威胁我说如果不照她的话做就要杀了我师父。” “我不能让师父有事,我只能答应她。” “我明知道你那一去必定凶多吉少,但我还是害了你,即使你一再的帮我,一再的救我。” 四海眼睛红红的瞪着莫离,道:“你明白了吗?我之所以说不希望你想起以前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些,因为我是个凶手,我做贼心虚!你若想起以前我对你做的事,必定是要对付我的,我害怕,所以我才不希望你想起来。” “你要是想起以前的事 会放过我么?就算不杀我,你还能对着我这张脸说你亲么?” “你现在傻不楞登的才好呢,又好使唤又好欺负,我还不用再担心你来找我报仇!……我当然要说不希望你想起以前的事来啦!” 莫离怔怔的听完四海的一长通话,却过了好久都没吭声。 四海一口气将话说完,看了看莫离,眼睛却红得更加厉害:“反正你也是个傻子。我说再多你也听不懂,算了。” 四海说着回过头出了莫离的房间,直到进了自己的房门回身要关门时才猛的现莫离竟跟着她走了过来。 四海吓了一跳:“你怎么在人身后不吭不响的?想吓人么?”说着不再理他,转身进里面去了。 莫离跟了过去,皱着眉看着四海道:“你方才为何说我是傻子?” 四海抬眼道:“什么?” “你方才说我是傻子了。” 四海怒道:“我说了又怎样?你还跑来兴师问罪么?” “没有……”莫离低着头想了想,道,“其实,我……我并不是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只是,我的心里不知为何老觉得以往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回忆的。而且我们现在过得很开心不是么?你既然也说了以往的事我若想起来肯定会不开心,那就不要想好了,说不定比起以前我更加喜欢现在。” “不想就不想,”四海有些气恼的翻身倒在床上,“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那我们几时成亲?” “谁说要和你成亲了?”四海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起,怒道,“我说那么多你听不懂么?你现在就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莫离不满的看着四海,将脸扭向一边,道:“我不出去。” “好。”四海麻利的翻身下床,“那我出去。” “等等!”莫离拉住四海衣角,皱眉道,“你方才只说若我记起以前的事会记恨你,可没说不能成亲。” 四海一把甩开被莫离拉住的衣袖:“我方才不是说了吗?” “我没听到,”莫离困惑道,“你几时说的?”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们俩不可能成亲。” “为什么?” 四海憋得脸色铁青,她忍无可忍的冲莫离大吼一声:“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吼完之后四海就飞快的从房间里冲出来,进到隔壁原来属于莫离的房间,“呯”的一声将门甩上了。 四海躺在床上,望着床帐顶子呆,不一会儿工夫门外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四海头也不回的怒道:“不是说了不想见你吗?还来做什么?” 门外登时静了一静,然后隔着门板儿,传来店小二可怜兮兮的声音:“店官,小的给您送热水来了。” 四海忙起身开门。 店小二提着热水侯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抬眼瞧着四海的脸色。却不是四海先是在大堂时认识的那个。 “客官……你的热水……” 四海不好意思的笑笑,侧身让开门道:“拿进来吧。” 店小二答应了提了水进去,将屋内屏风里洗澡用的木桶用冷热水兑好后退了出去。 四海在他走后关了门,伸手到水里试了试水温刚要解衣沐浴时,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四海被唬了一跳,忙将衣衫胡乱掩好,回头怒道:“你怎么进来的?” 莫离一脸无辜,站在那里歪头看她,道:“我见你没关房门就进来了。而且,这里是我的房间不是么?”说着他又瞧见了已经准备好的洗澡水,就上前用手往里面搅了搅。 四海道:“那好,我回房了。你洗了就赶紧睡吧。” 莫离连忙伸手拉住:“你不帮我洗么?” 四海忍着气,道:“你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洗么?”说完恶狠狠的甩开莫离,回到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等四海回房洗完澡躺在被窝里都快睡着的时候。隔壁房间里传来了莫离的叫声:“四海……四海……” 四海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将头蒙在被子里没有出声。 莫离又连着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后,停了一停,突然又叫道:“四海……师父!……师父!” 四海怒得一把掀开被子,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莫离房里空无一人,四海怔了怔,听到屏风后传来的隐隐水声,不由得又气道:“你洗个澡洗了这么久都还没洗完么?” 雪倾城北 第七十五章 三年之约 风内的水声又响了起来,伴着莫离有些委屈的声音:|3换洗的衣服了……” 四海朝天翻了个白眼,四下里看了看刚好瞧见一边的椅子上放着一套叠放得整齐的雪白裘衣,就用双手捧着走了进去 莫离全身浸在木桶里,被水打湿的头粘在脸颊上,并顺着脖子探到光洁的背部和胸口。 他的身材很是均匀,看似清瘦却不过份,身上有肌肉但不纠结。那男子的柔美线条在他身上体现充分但却又充满了力量。 四海的脸一下子红了,佯怒的瞪了莫离一眼,将衣服随手放到了桶边就要离去。 “我……”莫离的手刚伸出去抓住了四海的手臂就被她用力甩开了。 眼看着四海转身走出了屏风之外,莫离赶紧擦干了身上的水穿好衣服出来。 四海正在屏风外的桌子前拿了一块干毛巾等着。见莫离出来了,就将他按到了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拿毛巾擦着他不住往下滴水的头。 “以后沐浴的时候,可以先将自己的头绾起来,这样就不会打湿了。” 桌子上搁着一面铜镜,镜面模模糊糊的可以映出莫离的脸。莫离见了忙伸手调整镜面,让它可以照到四海。 四海见他坐着也不老实,气得用梳子使劲儿敲了下他不安份的手。 莫离手一抖。缩了回来。却也带歪了镜子。镜子面对着窗户。映出一轮明月。 莫离叹了口气。四海却轻轻挑起了唇角。 四海将莫离地擦得半干后。用梳子静静地梳着。向莫离道:“莫离。明日启程我就带你回杭州我原先地老家去。你说好么?” “好。”莫离沐浴之后地唇色越地红润剔透。娇艳如两便蔷薇花瓣。“那我们不看成亲了么?” 四海梳着莫离乌黑丝地手顿了顿。过了会儿才道:“还是不看了吧?虽说那个清水神极有可能是个害人地妖精。但此地百姓却也靠他保佑着生活才能如此富足。那个叫芷夏地姑娘虽然可怜。但其实那个店小二说得很对。就算他是个妖精。百姓们也不会为了一两名女子而得罪他。再。就目前来说。就算你我留下来也什么都做不了。还不是眼睁睁得看着人家姑娘送命么?” 莫离闻言也不多作他想。点头道:“好。” 镜中月色朦胧,花影缠绵。 室内静寂。 四海手握着一把青丝,停了一会儿,在莫离身后轻声道:“你我到了杭州……若是……若是三年之后,你没有后悔今日所言之语又没有新的意中人的话……我,我便应了你与你成亲,如何?” 莫离闻言先是欣喜,后又迟疑,道:“为何是三年?我们到了杭州就成亲不好么?” 四海皱眉道:“你只说成或不成,你若说成的话,你我便依此而行,若是不成,你我今日之后,就永远只能做朋友,永远都不要想着会结为夫妻了。” 莫离忙不迭的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你说三年就三年!” 四海微微一笑,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仿佛有什么纠缠了很久的东西,在今日终于放下了一般,心底涌出一股不知是酸楚还是苦涩的感觉, 四海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自以为刻骨铭心的东西,事实上当真正要放开手的时候……也不是那么的难过。 真正难的,其实是当自己要做出放手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而已。 四海这么想着,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准确无比的对上了那双躲藏在窗角处的那双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睛。 “啊” 美好的月夜,这一声尖叫显得无比的惊悚与嘹亮。 雪&8226倾&8226城&8226北 客栈各个房间的灯光逐渐的亮了起来,当客栈掌柜在店小二的带领边往楼上奔,边向被惊醒而探头出房门观望的客人们连连拱手赔笑着道:“对不住,对不住,打扰了大家休息实在是对不起!还请各位客官多多包涵。” 掌柜的很快来到了尖叫声出的房间外,那里也早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掌柜的边擦着额上的冷汗边往里拼命的挤:“嘿嘿,各位客官借个光,让小的过去一下。” 这时,从人群里挤出个店小二,急得向掌柜的道:“掌柜的,方才住在这房间里的那位女客官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吓着了!” 周围顿时一片嗡嗡之声。 掌柜的气得拍了那小二的脑袋一下,怒 胡说!咱们客栈自开店以来一直好好的,哪里有什么东西?!” 那小二捂着被打的脑袋,不服气道:“她那样子明明是被吓着了!刚刚大夫也是这么说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掌柜的惊疑不定,忙挤进人群,方才被打的店小二推开未曾关上的房门,带着这掌柜进了房内,道:“客官,我们掌柜的来了。” 未听到有人应答的声音。 那掌柜的往里走了两步,瞧见屏风之后,一个红衣少女一脸苍白的倚在床头,全身不住的瑟瑟抖。他的旁边,坐着一名样貌出奇俊美的男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少女,清澈的眼眸中露出忧色。 正是莫离与四海。 大夫已经就疹完毕了,正坐在一张圆桌旁开药方。 掌柜的看看莫离与四海二人,再看看那大夫,径直走了过去,道:“大夫,这……” 那大夫低头写着药方子,头也不抬的道:“方才这位姑娘说看见床外有男童头颅飞过,兴许是近日里太过劳累导致的幻觉,老夫开了两副安神的药,这位姑娘喝了之后多做休息就会没事的,掌柜的不用担心。” 掌柜的闻言刚将一颗心放下,却听得四海回头怒道:“不是幻觉!我是真的看到了!” 四海说着的一把掀开了床上的被子,走到那大夫跟前,一脸急色的道:“为何你总是不信呢?我真的看到一颗小孩儿的头在空中漂着,它的脑袋下面还连着肠肚呢!” 那大夫自顾的将写好的药方拿在手中吹干后,递给四海,道:“姑娘有难结的心结积郁在心,只要按老夫的药方抓药,并保证适当的休息,包你以后不会再看到什么会飞的头颅。” 四海气得瞪眼,道:“你什么意思?” “唉~姑娘年纪轻轻,究竟是何事令姑娘受了如此之大的打击呢?”大夫叹了口气,回头向四海道,“姑娘你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又或是为情所困?从姑娘脉相来看,姑娘胸中积郁极深,难以疏解,从而导致的脉相紊乱,或许你所看到的幻象,正是由此而。” “我没有看到幻象,是真的有!方才就在那里……”四海说着伸手指向窗口一角,可目光刚一看到窗外那深沉的夜色,却忍不住全身抖了一抖。“就……就在那里!我一叫,它就飘走了!” “这……这……”掌柜的一脸苦相,道,“姑娘,小店自开业以来从未生过此种怪事,不说我们这里了,就算是整个清水镇,因为有清水神的庇佑,这么多年来,咱们也是过得开开心心,安居乐业,哪里……哪里有您说的那种东西在?” 四海当既就要忍不住说:你们的清水神就是个妖怪,有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想着自己明日就要与莫离离开此处,也不愿多说什么。只得忍气道:“你们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话也说了,信不信在你们!” 等到那大夫离去,众人散去。 四海忙让莫离去把门窗掩得严严实实,自己则将屋内所有的灯全都点上,然后又小心的检查了一下床底和衣柜后,才松了一口气。 莫离看着四海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 四海微微怒道:“连你也不相信我看到了吗?” 莫离张了张口,却没敢吭声。 四海气道:“不信算了,反正我是真的看到了!” 四海说着走到床边,将自己的包袱打包了一遍,道:“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这里的人居然把个妖精当神仙似的贡着,那这种地方还能干净的了么?我……” 四海想起自己也是个妖精,话头不由得一下子顿住了,想了想,又强调似的道:“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莫离看着四海一通忙活,不由得走近了两步:“方才那个人说你有事结郁在胸,是什么?” 四海正在床前弯腰收拾行李,一听这话身子登时有些僵,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继续收拾行李,嘴里边问:“……什么?” “什么叫结郁在胸?”莫离的眼神很是困惑,道:“是指你不开心么?你为何不开心?” 四海手下不停,反问道:“我几时不开心?” “那为何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还总是流眼泪?”说到这里,莫离的眼神更加迷惘了,“眼泪不是在沙了被吹进了眼睛里的时候才会流的吗?你睡觉的时候沙子也能飞进你眼睛里么?” 第七十六章 美色当前,非礼勿视 海在收拾东西的手指有点哆嗦的一把抓起刚包好的包t”的一声甩到了地上! 包袱里衣物全部散落出来,几颗银锭从里面掉出,咕噜噜的滚到莫离的脚边。 “你管我皱不皱眉头流不流眼泪?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废话怎么那么多?!”四海瞪着莫离怒道,“以后我的事你少问!” 莫离看看散在地上的衣服,又抬眼看看四海,然后蹲下身将地上的东西收好。 四海完火后心里颇为后悔,刚要过去帮手时却见莫离手中拿着两个已经摔烂了的泥娃娃。 一红一白两个憨态可鞠的泥娃,看去很是喜人。 那是数月前莫离陪同四海到处寻找陌玉时,在街上卖的,本来被四海丢弃在了天山的草丛中的,可还未下山,她却又转了回去将两个娃娃重新捡起。 莫离看着手中一对已经摔烂了的泥娃,怔怔的呆。不多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角红影。 莫离抬起头,瞧见四海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帮忙捡着地上的东西。 莫离手拿泥娃看着四海刚要开口,却又想起她说的话来,立即将嘴巴紧紧的闭上了。 四海却留意到了他的神情,忙道:“这个是用泥巴塑的,叫大福。在杭州有很多,这一对还是以前你买给我的。” 莫离看着四海。一脸茫然与困惑。 四海拿手接过泥娃。她见两个娃娃身上皆有破损。心下更是愧疚。低声道:“我……我方才不是故意地。” 莫离眼中有微光浮动:“哦。” 四海更加低了头。从怀中拿出手帕将地上地娃娃碎片小心地捡了起来。将它包好。道:“弄坏了你送地东西。真是对不起。改天我就想办法把它粘好。” 莫离看着她点点头。道:“恩。” 四海拿着收拾好地行李站了起来。莫离也跟着站起。 屋内烛火通明,二人相对无语。 四海被方才自己见着的不干净东西一吓,再也不敢自己独处,便将莫离留了下来,两人在桌子前大眼瞪小眼的空坐许久后,四海才尴尬的开口,道:“要不……要不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吧。” 事实上房间内只有一床被子,四海却不敢让莫离打开房门去叫掌柜的再送一床来。 好像……就好像只要一打开门,刚刚看到的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趁机跑进来等躲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然后趁二人不注意时会突然冒出来害她似的。 莫离闻言坐着没动,却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愿意。 “要不……我睡床,你睡地?”四海又试着说。 莫离还是没有动,脸上有点不情愿。 四海因着方才对他无故火的事自知理亏,见莫离不吭声也就不再问,两人就这么枯坐着,看着烛花,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多日来赶路的劳累使得四海终于抗不住阵阵袭来的睡意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了。 莫离见四海睡着了,就将她轻轻的抱起,放到了床上。 四海睡得很沉,并未被惊醒。 莫离见她睡着时,眉头仍然微微的皱着,于是本能的伸出手指抚在四海双眉之中,像是要将她双间的那缕轻愁摸去一般。 莫离乌黑亮的青丝自肩头滑下落在四海的脸上,四海不满的用手臂揉了下脸,嘴里喃喃有声的说了句什么并没有醒来。 莫离却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僵着身子在床边坐了很久后,才意识到自己也是要睡觉的,于是身子一歪,整个人和衣躺到四海的身边。 莫离侧身向里理直气壮的躺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四海的睡脸,耳朵听着她出的细细的呼吸声。 反正她也没有说不可以睡在一起。 莫离心想。 她只是说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床下,没说不可以睡一起。 就这么想着,莫离也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天,二人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呯!呯!呯!”的敲门声。 “客官!醒醒!客官您醒了吗?”有人在门外叫道。 四海皱了皱眉,一个翻身,手伸在了一边的什么东西上。 那东西散着温热,摸上去就连最上乘的璞玉都无法比拟其细腻光滑。 四海闭着眼睛,手又在那片东西上摸了摸,然后再摸摸…… 手感真好啊…… “唔……”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低吟,随即四海手下的那块手感特好的东西竟然动了动。 四海不满的又在那片东西上粗鲁的婆娑了两下,然后两指一弯朝那上面用力一拧。 “啊……” 耳边传来一声轻呼。 四海怔了怔,随即猛的睁开了眼! 莫离被四海那样一拧,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 糊的拿手揉着眼睛。 四海脸色铁青,嘴唇抖道:“你……你……你你你你你……” 莫离回过头来,见四海已经醒了,便对她露出笑容,道:“你醒了?” 莫离衣衫凌乱,领口处是裸露的锁骨。他乌黑的丝自脸颊边垂落,沿着修长优美的脖颈直从他凌乱的衣领处流入衣服里。 莫离丝探入的地方,隐隐可见小片胸膛。 四海面如土色的看着莫离,脸上抽筋似的将自己不知何时伸进人家衣服里的手颤巍巍的收了回来。 “呯!呯|: “客官!您醒了么?”似乎是先时四海在客栈大堂认识的店小二的声音。 “客官!客官!醒醒!” 似乎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四海苍白着脸,看着一脸懵懂的莫离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后,向门外应道:“来了!请等一下。” 四海双腿哆嗦着从莫离身上爬过,跑去开门时腿一下子磕到了椅子角上。 “小心!”莫离在她身后一声惊呼,“你没事吧?” 四海头也不敢回,忙道:“没……没事,没事。你睡吧。” 四海一脸苍白的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果然就是昨天认识的那个店小二。 那店小二一见四海的脸色,惊道:“姑娘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四海欢呼着说,“小二哥这么早找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那店小二脸色一变,道:“可不是出大事儿了么?刚刚柳子胡同那里……” 下面的话戛然而止。 店小二看看四海,再看看四海身后,尴尬的咳了一声,那样子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四海奇怪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不说了?柳子胡同怎么了?” “是啊,怎么不说了?”身后一个声音轻轻的重复着。 四海心里猛得一跳,回过头时果然看见莫离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后,正歪着头看着门外的店小二。 他的衣衫依旧是凌乱不堪,似乎直接从被窝里出来后连随手拉一下都没有似的就这么出来了。莫离被扯松了的衣领处,露出诱惑的锁骨和锁骨下的小片如玉肌肤,看上去无比的要命。 莫离见四海正望着他,忙向她笑了笑,那张绝美的脸也因为这个笑而变得更加的魅惑起来。 四海看得心里“呯呯”直跳,吓得忙回过头来闭上了眼睛。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啊!!! 店小二一脸打断别人好事的尴尬,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手无论放在那里都不对味儿似的难堪。他咳嗽了两声,道:“我……我不知道你们在……咳,其实就是为了昨天的事儿,我……我话说完了先下去了。姑……姑娘你,你与这位公,公子还请梳洗一下,大伙儿都在大堂里等着呢!” 四海当他说的是一起去看清水神取亲的事儿,瞪了莫离一眼,涨红着脸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那小的就先告辞了,姑……夫人与这位相公先进去,一会儿小的就为两位准备洗漱的物品。” 那店小二低着头嗑嗑吧吧的把话一说话,扭头就跑。 四海见他误会,红着脸刚争辩了两句:“不!你误会了!我和他是……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四海话还未说完,却见那小二已经飞一般的跑下楼梯,瞬间消失。 莫离听了那小二的话,似乎很是高兴,向四海笑道:“他叫你为夫人,叫我为相公,是不是就是说我二人是夫妻的意思呢?” 四海脸色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她扭头一把将莫离推进房,怒瞪着莫离道:“他只是误会了而已!不过说起来,为什么你会在我床上的?而且,而且还……”想了一想,似乎对于下面的措辞有些难以启齿似的,道,“难道是你半夜趁我睡着时爬上床的么?你……你这个……” 莫离想了想昨天的事,自己的确是趁她睡着的时候爬上床的没错,就点了点头。 四海又惊又怒,道:“你……你竟然!你……你这个……这个……你……” 你这个%………………&……!! 四海几乎要忍不住像上次对陌玉似的指着莫离的鼻子,用自己儿时积攒下的市井俚语拿出来滔滔不绝的招待莫离了,可“你你你”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骂不出。 雪倾城北 bh:不要以为自己脑子里有坨屎就能写书了,最起码你要有一个粪坑!orz~~~ 第七十七章 巫女晏楠 ioo的! 果然她的骨子里还是斯文人一个啊!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得如此“蛋腚”。 所以说嘛,做人就得有才,没才的,永远都不可能会有这种平和的心态。 四海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的压下了自己心头的火气。 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 不多时,待四海与莫离洗漱完毕下楼时,大堂内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围在一起面带惧色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了二人时,突然全体噤了声。 四海从楼梯上下来,奇怪的说:“不知出了何事?为何大家全都看着我?” 那群人中有人推了掌柜的一把,那掌柜不得不上前,向四海笑道:“二位客官昨晚休息的可好?” 这掌柜这么问一句纯属个开场白,但四海心中有鬼,听他这么一说立即讪笑了两声,尴尬的避开他的话头,道:“不知掌柜的这么急找我二人,可是有什么事么?” 这大堂上的人,个个面色凝重。四海当然不会再认为这掌柜的叫小二前来将自己叫醒,是为了看那清水神取亲。 掌柜地听了这话。不停地搓着手。嘿嘿笑道:“姑娘真是聪明人。大伙一大清早地打扰姑娘睡眠实在不好意思。可……可现下……现下这事儿……这……” 四海见他吞吞吐吐地似不太敢说地样子。便挑高了眉头。道:“怎么了?莫不是现今天日那镇上地老梅树又开花了。那清水神想让你们送两个姑娘过去么?” “不不不不!不是!不……不全这样……唉。不对。是那梅花树地确出了毛病。且于昨天夜里。那梅树下还生了件惨事……” 四海奇道:“什么惨事?” 掌柜地不答反问。道:“姑娘昨晚说见到过一个……恩。不干净地东西。可还记得是什么样子么?” 四海本来已忘得差不多了。这时经这掌柜地提起一下子又想了起来。脸色当既就变了。道:“我自然记得。怎么?莫非……莫非你也见着了?” 那掌柜与周围的人们闻言脸色一下子也全都变了,那掌柜面如土色,全身微微的在颤抖:“姑……姑娘昨日所见之物,可是这个么?” 掌柜的一说完。围在一起的众人自动散开,在他们原来围着的圈里,一个下面连着肠肚的男童人头豁然在目!只是此刻那男童头颅上的一双眼目紧闭,看上去虽然恶心,却是不如昨晚那般恐怖,让人吓得几欲晕撅。那颗男童头颅脸上的灰败皮肤里呈现出一片片难看的尸斑,看上去就像是死了许久了一样。 四海刚看了一眼,几乎就要立即尖叫起来!她惊呼着后退一步,颤声道:“这……这……你,你们从哪里找来的?昨晚我看到的,就是这个!” 掌柜的忙道:“果真?” 四海紧张的咽了口唾沫,道:“怎么不真?我看得清楚,就是这颗头。” 那掌柜的脸色惨白,道:“祸事……祸事啊!”喃喃自语了几句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忙回头向一边的小二道:“快!快去看看晏姑娘为何还没来?” 四海知道这位晏姑娘就是昨天那个刮了芷夏一耳光的女子,看来她在这镇中百姓心目中份量颇重,当下好奇的道:“这个晏姑娘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请她来?” “晏姑娘是我们清水镇的巫女,平日里我们镇上的祭祀,拜神,祈福等事宜全是她操管的。包括清水神取亲,也是由晏姑娘监管。” “哦。”四海点点头,难怪了,在这个盲目迷信神明信仰神明的小镇上,巫女,无疑是很权威的存在。 只是,四海比较好奇的是:不知道这位晏姑娘除了给人看病和主持祭祀等事外,还有何本事? 正想着时,客栈门口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大伙让一下,快让一下!晏姑娘来了!” 四海从楼梯上望了过去,只见那个晏姑娘依旧穿着昨日的黑衣,面无表情的从众人让开的一条道中走了过来。 掌柜的忙上前指着地上的人头,向她解释了一遍。 那晏姑娘听了,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只道:“这是从何处得来?” “从柳子胡同的张二狗家的院墙上看到的,二狗家垒院墙的时候为了防贼,特地在墙上砌进了削尖了的树枝,今早二狗一起来,就瞧见这东西被勾住了肠子,挂在墙头上。忙就叫了左邻右舍的来把这东西弄了下来。”掌柜的说着用手指了指站在楼梯上的四海,道,“喏,这位女客官昨晚可也是看见的,她看见的时候这东西还是活的,还会飞呢!” 掌柜的说着,脸上露出惊恐 ,担忧道:“晏姑娘,莫不是咱这镇上来了什么不干吧?” 那晏姑娘顺着掌柜的一指望过来后,目光就未从四海与莫离身上离开过片刻。她望着他二人的目光黝黑深邃,就仿佛是无底的深潭。 四海紧张得额上直冒汗,她觉得这巫女像是已经认出她和莫离是妖怪了,不知道等一下她会不会出手降妖? 那晏姑娘一直盯着二人看了很久,过了半晌才唇角一勾,撇开了头去。 “没什么好怕的,我们镇上有清水神保佑着,自然不会出什么鬼怪邪魔,这尸体,想必是人死后处理不当导致死阴魂不散才会留下的恶果。”晏姑娘一边淡淡的解释着,一边向掌柜道,“帮我拿杯清水。” “是,是,是。”掌柜的忙吩咐店小二去倒水,店小二倒过来后,那掌柜的便接过,双手捧着送到晏姑娘的面前。 那晏姑娘随手从桌子上的竹筒内抽了两根筷子,相交成一个十字形,闭眼低低的念了句什么后,拿那相交成十字的筷子平放到了那头颅上,然后接过掌柜的手中的水杯,将其中的清水绕着那颗头倒了一圈。 “好了,阴魂以除,你将这头颅交与镇长,让他在镇上张贴榜文,看看哪家丢了死去亲人的尸体,让他们前来认领。若无人前来的话,就麻烦转告镇长一声,让他着人把这头颅好好的安葬了吧。” “是,是,是。” 那掌柜的听了晏姑娘的话,忙点头连连称是。 晏姑娘微微一笑,扭头望向莫离与四海,眼神幽深。道:“不知二位从何处而来?来此清水镇所谓何事?” 莫离自然不会回答她的问话。于是四海干笑了两声,道:“我们只是路过贵宝地,不会耽搁,今日便走的。” “哦?”晏姑娘脸上仍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悲喜,她看着四海道,“那不知二位仙乡何处?” 四海额上冷汗冒得更加厉害,她现在觉得这晏姑娘小小年纪就能担当这清水镇的大祭祀之职,并能受到全镇百姓的尊重,果然是有真材实料的:“我与哥哥住在杭州湖畔。” 四海将这句话说得特别小心,仿佛只要自己一个不小心,这晏姑娘立即就要毫不手软的将自己打回原形似的。 一旁的莫离没有什么表情,只皱眉看着晏姑娘不语。 那晏姑娘听了四海的话后,又将二人重新打量了一番,点头道:“杭州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难怪能出像二位这样标致的人物。” 四海干笑两声:“姑娘说笑了。” 晏姑娘微微一笑,道:“姑娘与公子若无要紧之事,不妨在这镇上多留两日吧。等三日后为清水神取亲时,也好趁机看个热闹。” “三日后?”四海怔了怔,“不是说今日就要取的么?” “今日镇上的老梅半夜时跌落了不少,以往老梅花瓣落时全是在取亲结束后。此等情况还是第一次,大概是受昨晚这头颅的影响,才会如此。为避不祥之兆,这取亲之事,就改为三日后了。” 四海听了点点头,道:“哦,原来……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谢谢晏姑娘提醒,我和哥哥会留下来观礼的。” “如此甚好,晏楠在此预祝两位玩的开心。”那晏姑娘说着抬眼瞟了仍旧面无表情的莫离一眼。 “谢谢晏姑娘。”四海不敢有所怠慢,连忙礼貌性的回道。 晏楠闻言微微一笑,然后径自转身离去了。 客栈的掌柜的,在晏楠离去后,连忙与叫了几个人将地上的头颅收拾了包好,给镇长送了过去。周围的人也慢慢的散了。 四海看着晏楠消失的背影,喃喃道:“她……她会不会认出我们是妖精呢?她该不会是想要收了我们吧?” 四海担心的回过头,看着莫离道:“你说呢?” 莫离慢慢的收回仍旧望着晏楠消失的地方的目光,茫然的看着四海:“说什么?” 四海见了莫离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的某个角落顿时一股无名火起,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莫离,恶声恶气道:“你在看什么?” 莫离摇摇头,道:“并没有看什么。” 四海怒道:“怎么没看?方才那位晏楠姑娘在讲话的时候你的眼睛不就眨也没眨的一直盯着人家看么?现在人都走的没影儿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看怎么不追上去看?那样子看着也过瘾!” 莫离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几时盯着……” 第七十八章 灵犬 海冷笑一声,道:“你盯没盯着自己心中自然是有数t我多说?” “我没盯。”莫离摇头道。 四海推开莫离径自回房,道:“你若喜欢只管盯着,事实上与我何干呢?” 四海心里矛盾之极,她觉得自己火全无道理,但却不知为何在看到莫离看别的女子时会感到心里不舒服。 就好象……专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人夺走了一样。 莫离见四海回房,自己也连忙跟了上去。走进房里,四海才觉出了不对。 “茂茂和小呢?”四海突然想起自昨日到了清水镇后,孙小和茂茂就不见了,她回头向莫离道,“昨晚他们没有回来对吧?” 莫离点点头。 四海皱眉道:“莫不是迷路了?” 可茂茂不是只狗吗?还是只成了精的狗。清水镇这么个小地方,会让它迷路? 还有孙小呢,据四海所知,这只猫妖认路的本领比狗还高明。 难道……他们后悔跟着她和莫离。一起逃跑了? 可自己好像当初就不太愿意让他们跟。还是茂茂坚持要来才勉强同意地。就算他们要走。也用不着偷偷地吧?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啊! 又或他们在某处正玩地乐不思蜀? 想起这清水镇上不太干净。被百姓们奉为神明地又是个妖精。四海就又开始担心起来。 难道不是玩地乐不思蜀……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想到这一点,四海就有点坐不住了,她忙拉着莫离一起出门,到清水镇的大街上,四海下寻找茂茂和孙小。 走街蹿巷的找了许久后,四海也没能找着他们的影儿。别说影儿了,事实上,连茂茂的腿毛她都没找着一根! >000< 四海强行将莫离的手掰开,将他手中拿着的茶叶蛋拿出来,重新放进碗里。然后将碗一推,高声道:“老板,麻烦你将这茶叶蛋换成包子。” 老板应了一声,将茶叶蛋拿走了。 莫离眼巴巴的看着他将碗端走,不由奇怪的向四海道:“怎么了?你方才不是说可以吃么?” tt 方才忘记了你是鸟中的头头儿…… 四海干笑两声,道:“其实那个也没什么好吃的,我们现在吃包子,这个才好吃。” 这个时辰,本已过了早点时间,所幸的是这老板早上的包子未曾卖完,刚收进了篮子里准备带回完去自食,这时听了四海之言,忙喜滋 开篮子拿包子,装盘后端到了四海与莫离的面前。 “二位客官请慢用。” 莫离新奇的看着自己面前盘里的白生生的几个包子,小心翼翼的拿筷子尖儿戳了戳它的表皮儿,道:“这就是包子?可以吃的?” 那包子虽是早上未卖完的,但因为保存的好,此时还带着微微的温热,皮儿也是软呼呼的,筷子一戳便陷了下去,将筷子拿来时,面皮儿则又恢复了原状。 “对,这就是包子。可以吃。”四海笑眯眯的道。 莫离疑惑的看看包子,再看看四海,然后转过头,又拿筷子戳了戳包子的皮儿,然后小心的将筷子收回来,放进嘴里尝了尝,皱眉道:“没什么味儿。” “噗!!”四海忍不住喷笑出来,然后用手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是这样吃的,你试试。” 莫离了然的点点头,然后伸手拿了个包子,学着四海的样子咬了一口,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啃着。 四海看着他吃,道:“如何?好吃么?” 莫离点点头,眼睛弯弯的盛满笑意,道:“好吃。” 四海嘿嘿笑了两声,道:“是吧,好吃吧?其实我还是挺关心你的吧?有时候那个……吃……吃了你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其实我也挺过意不去的……但事实这也不是我故意的,你看现在有了好吃的我还不是先想着你么?原先我让你吃了你们族中……我让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你不会怪我的对么?” “恩。”莫离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四海,无比认真的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四海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顿感全身轻了不少,“你吃呀,多吃点儿,老看着我干什么?” 莫离脸上一红,忙又低下头去啃包子。 四海面他脸红,心里暗自纳罕这老凤凰自从失忆之后,倒是变“嫩”了不少。 ……事实上,当自己当真所有的记忆全都消失之后,没有太多顾虑,没有太多的往事羁绊,也没有那么许多不开心的回忆。这个时候所能体现出来的自己,往往是最真实也最贴近本来面目的不是么? 原来那个精得像狐狸似的老凤凰,本质上竟这么单纯简单么? 四海多少有点无语。 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妙了。 当四海正在呆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大喝:“哪里来得野狗敢偷老子东西?!!” 狗??茂茂! 四海一个得瑟站了起来。望过去之后,却不由得大失所望。 只见茶摊老板原来装包子的竹篮正倒在地上,里面装得好好的包子全滚到了地上,白面皮儿上沾满灰,这下子是再也卖不得了。 那老板勃然大怒,转身就要打那只试图将篮子叼走却笨爪笨嘴的将篮子打翻在地的狗。 呃……狗,不是茂茂。 它也没有茂茂那身金黄色的皮毛。 四海见那茶摊的老板将手中的木棍高高的举起作势要砸下时,那狗突然全身伏到地上,望着那老板手中的木棍,口中哀哀的悲嚎起来:“嗷嗷嗷!!~~” 那声音听去无比的悲凉,配着它那凄绝的眼神,令人一见之下心中不由一颤。 四海望着那狗,刚要出声阻止那茶摊的老板时,却见那老板叹了口气,摇着头将手中的木棍放下后,将散落到地上的包子挨个的捡到竹篮里,然后往篮子里面又塞了两截猪蹄后,将篮子往那狗面前重重一放,恶狠狠的骂道:“滚吧,再来一次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那狗见状忙从地上站起,冲着那老板叫了一声后,叼着篮子走了。 那篮子个头不小,里面又装满了东西,那狗用嘴叼着走得很是吃力。它走得很慢,几乎是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歇一歇,然后再叼起篮子再走,走不了多远就要再歇一歇。 那茶摊老板看着那狗一走一停的样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后,继续低头数钱。 四海心里憋不住话,向那老板笑道:“这狗倒有意思,明明饿得厉害了,却又不吃里面的包子。他叼了这么多包子回去想必是作存粮吧?你若说它聪明吧,却又有些傻气,它又为何不先吃几个垫垫底?这样叼起篮子来也有力气。” 茶摊老板闻言嘿嘿笑了两声,道:“哪里是笨得不知道吃?再蠢的畜生难道还不懂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么?它那是不舍得吃,因为它这包子,只要带回去给别人吃的。” 第七十九章 这狗是掌柜 海怔了怔,不可置信道:“给别人?这狗出来偷东西别人么?” 那老板闻言摇了摇头,叹息道:“姑娘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这狗是谢老儿家养来看店的。谢老儿本在我们镇上开了个药铺子,本来生活也富裕。可自从他家大女儿被选中送到清水神那里之后,他因思念女儿就将自个儿的身体搞出了毛病,日常这药铺自然疏于打理,他家二女儿有时还能帮着照看一下店面,只是这生意却越的冷清了,后来他家二女儿又被清水神选中,他那日去山脚,说是给他女儿放些衣物,可回来之后不知为何,这人就一病不起了。大家都说兴许是撞了邪,要叫晏姑娘过去瞧瞧,可他三女儿咬牙切齿的死活不肯。只让大夫开方子医治。只是他这病毫无根源,只是一下子身体就垮了,大夫也不只能开些保身延年的金贵补药罢了。他家三女儿为给他爹爹买那些个好药,几乎用光了谢老儿开店赚来得所有积蓄,后来还借了一笔钱。再过得一段时日,那镇上的老铁梅树又开花了,只是这次却是选中了谢老儿家的三女儿。他家三女儿大概是放不下她爹爹,死活不肯嫁给清水神,后来还逃了一次,不过却被抓了回来,还被晏姑娘关了起来。只可怜了这谢老儿,家里的钱早在看病时用完了,因为还欠了别人不少钱,他女儿又不在,他一个病得快死的孤身老头子自然没人理会的。不过也是这老头儿运气,家里穷得半颗米子儿也没有了,他家这狗就出来偷东西回去给他,一次两次的,别人看他们可怜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时间一长,除了那些心肠比较软的,谁还愿意让这狗白拿自己东西呢?到了后来,这狗再偷时,不少人就打了。喏,瞧见没?这狗前天到李拐子那里偷了半只烧鸡,被他用凳子砸得腿到现在还是瘸的呢!” 四海听了,扭头向那狗望去。见它的一只前爪果然是有点瘸的,不太敢用力样的样子。 “它……它现在可是要去找那个谢老伯么?” 这谢老儿家的事儿,四海早已在客栈时就已听那店小二说过了的,也已经知道他们的两个女儿不是嫁给了神仙,而是遭了妖怪的毒手。现在想想,其实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如果那日谢老头儿没有去山上,也没有看见他二女儿横死的话,想必现在也还以为自己的女儿们嫁给了神仙。即使会偶尔想念,但相信,他的心里也还是开心的吧。 但现实就是这么惨酷。谢老头儿亲眼看见了自己的女儿惨死,他明知凶手是谁,却又什么都不能说。 这才是最最悲哀的吧? 四海再也没心情陪着莫离在这里坐下去了。她看了看那小狗叼着绣篮消失的方向,拉了拉莫离的衣袖:“走吧,我们去瞧瞧。” 汇了钞,四海与莫离悄悄的跟在那只狗的背后,眼瞧着它叼着竹篮进了一间铺子。四海抬头看了看那铺子的额匾,上书四个大字:同仁药铺。 在那店门口徘徊了许久后,四海最后还是决定进去了。 那药铺子的门虚掩着,里面光线不足,有些阴森森的。 四海用手推开那门。沉重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上地灰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四海咳了两声。拍了拍落了灰尘地衣裳。 “有人吗?” 门开了之后。阳光照了进来。屋内光线也亮堂了不少。 这药铺显然是许久没人打理了。柜台上和柜台后地药匣货架子上。落了一层厚厚地灰。阳光从门照过来。可以看清空气中浮起地尘埃。 “有人吗?”四海又叫了两声。 莫离眼睛在药铺内四处乱瞟着,手搭在柜台之上一摸一手的灰。 药铺较为里边的一个花帘子后,有了点动静。四海看过去时,刚好瞧见方才那只叼着竹篮的小狗从帘布后探出头来。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怔怔的看了四海许久,一动也不动。 00…… 四海与那狗大眼睛瞪小眼的互看了很久后,那小狗突然从帘布后欢快的摇着尾巴跑了出来。 “汪!……汪汪!!” 那小狗摇着尾巴抬头看着四海,样子看上去很是高兴。 “嘿……嘿嘿……”四海干笑了两声,虽然对方是只狗,但到了别人的地盘,四海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orz!!但是对它说什么呢? 说你吃了么?>00< 真是只神狗啊! 四海突然开始羡慕起谢老头儿了,有这么一只精得像鬼似的极品狗! 呃……当然,或许毛色差了点儿…… 但也正说明了,看上去好看的未必就是好货,皮相不咋滴的往往很实用! 四海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想个法子把这极品给弄过来。这样自己和莫离回到杭州重操旧业时,自己就可以安心的烙烧饼。莫离是指望不上了,到时候这狗还可以帮自己看看铺子,收收钱什么的。 tt多好的设想啊…… 四海心里想着,向那极品狗看过去的目光就显得无比的热烈。那狗被四海用这种目光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四海,低头“呜呜”的低吼了起来。 四海无良的“嘿嘿”一笑,惦了惦手里的药材,回头向莫离道:“走吧。咱们回去。” 咱们。 咱们。 莫离低头默默的念叨了两遍这个词后,心情莫名的大好。虽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却觉得很开心。所以他看向四海的眼神也与平常很是不同。 那眼神……呃!就像……就像……就像小鸟爹爹瞧见小鸟娘亲的眼神一样。tt 雪倾城北 抹泪……因为这是北城第一次写书,在人物塑造和故事的掌控上真的很不熟练,所以本书中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很多的败笔,甚至有时候还会有制止不了局面和故事展的情况,真的是一团浆糊。在此北城呼吁各位看客多多提宝贵意见!偶相信文笔是越练越好的东西。咱这本纯当练手,估计第二本就顺畅得多了 第八十章 意外 海手里拎着包药材直往回走,完全忘记了要去找茂茂t事儿。 莫离低眉顺眼的跟在她屁股后头,就像是跟着相公回家探亲的小媳妇。 街上热闹非凡。街边老板手拿着蒲扇扇着自已面前刚烤好挂上去的新鲜烧鸡,让它的香味可以飘得更远些。 “烧鸡咧新出炉的烧鸡咧” 自从方才四海与莫离一起在那家茶摊见识了茶叶蛋,四海就不敢再在莫离面前提个“鸡”字,此时一听这老板的叫卖声,差点忍不住要将莫离的耳朵给堵上。 莫离尤未知觉,四海侧头看了看他,突然之前很想看看莫离变回凤凰的样子。 事实上,莫离他凤凰的原身四海是看过一次的,那次兰刚好撞上了天劫,他就曾变回过凤凰。 只可惜,当时太过混乱,四海连他尾巴上有几根毛都没瞧清。只记得那万丈金光了。 莫离见四海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眼神不由得困惑起来。 此时已是午时将至,大街上人群往返归家不在少数。 四海笑了笑:“莫离,你何时变回原形给我瞧瞧?” 莫离一怔。不解地皱了皱眉。道:“什么原形?” “呃……”四海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这才想起来莫离地记忆全失。“没什么。我随口说说。” 莫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哦。” 此时阳光普照。街上一片繁荣。 四海拉着莫离在路边卖了些核桃酥。打算回家再吃。那卖酥地老伯方才把酥包好。却听得离这摊子不远地秦楼之内传来一阵呼喝打骂之声。 先是一个妇人拉长了嗓门儿大哭大骂:“你这不成气的东西!你非要气死我!平日里吃酒赌钱我只由着你!如今越的胡闹起来!” 四海听了有趣,忙伸长了脖子越过人群去看。 却见那花楼门口一个衣着打扮皆颇有讲究的妇人,撕扯着一个青年男子的衣袖,大哭大嚎,她的旁边两个年岁看着尚小的丫头怯生生的站在一旁,想要上前将两人劝开却又不敢的样子。 周围有不少人在围观,除却青楼门口倚着的几个窑姐儿,剩下的几乎全都是和四海一样的凑热闹的人了。 那妇人依旧哭得掏干掏肺的:“你这个混帐东西!把你媳妇气成那样你连看也不看,问也不问就往这下流地方来!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嗤” 那妇人话刚一说完,那倚在门口瞧热闹的几个青楼女子立即满脸不屑的笑了起来。 那青年男子模样长得还挺周正的,他初时听这妇人说话,不免心中有愧,但在下一刻,这一声嗤笑传入他耳中后,他有色立即又变了,再瞧瞧周围尽是些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当下他又沉着脸摔开那妇人的手,道:“她气个什么?这瓜田李下的,她若当真清白难道还怕我冤枉她了不成?若依儿子之见,不若一封休书请了她走,我再娶十个八个的娘们儿回来,保证个顶个的比她会伺候人。”说着,意有所指的瞧了瞧并排站在台阶上的几个窑姐儿。 那几个女人见他望了过来,忙又手帕捂着嘴巴相互推着笑了起来。 那妇人气得全身抖:“那窑子里的货不干不净得你也要得?你若当真敢抬这些个妖精进家门自有家法伺候!” 此话一出,那一边站着的几个窑姐儿中就有一人不依了。她将捂着嘴巴手帕子缓缓放下,瞅着那妇人冷笑一声,道:“这位夫人好大的脾气!别说咱们断不会进你家的门,就算你们家这位爷肯拿八抬大轿来接,也得先问问姐妹们是不是乐意呢!” 那妇人一听,登时脸都气黄了,她怒得上前一巴掌就甩到那说话的女子脸上,骂道:“你算个什么下贱东西?敢来我这里如此说话?!” 这一巴掌力道不弱,那女子一下子被打蒙了。 她又是个有些心性儿的,等反应该过来时,立即就甩开了手脚指着那妇人的鼻子一通乱骂:“你又算什么东西?这镇上的泼妇悍妇我早见得多了!倒就是没见过你这么一位有本事的奶奶!!” 那妇人见她竟将自己等同于泼妇之流,顿时气得手脚都在抖,道:“反了,反了,这还了得?这小娼妇倒还欺到我的头上来了!”说着喝命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头上前掌嘴。 那两个丫头年纪太小,又见那女人一副彪悍无比的模样,心中害怕着不敢上前。那妇人见她两个如些,气得回头就是两个耳刮子甩了开去。 “没用的东西?要你们干什么的!” 莫离皱眉看了一阵,原来清澈 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扭头向杀道:“我们回去吧。 四海正看到精彩处,哪里肯走?她一边点头一边兴奋道:“再等等,快打起来了,再等等。” 莫离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那青楼女子见那妇人拿两个不相干的丫头撒气,当下冷笑道:“拿着不相干的人煞性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们比划比划!”说着就要撸袖子上前干架。 那妇人见她这样子反而怯了,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硬撑着声音道:“你做什么?” 那青楼女子冷笑道:“陪夫人练练拳脚。” 那妇人气得脸色青,恰在此时一个小厮自人群中挤出,高叫道:“夫人 那妇人一惊,道:“如何就撑不住了?” 那小厮一脸惊慌,道:“小的不知,府上让您赶紧回去一趟。” 那青年男子在这妇人与那青楼女子争吵时一直未出声,此时才冷哼道:“那娘快回去看看吧,别真死了还连最后的面儿都见不上。” 那妇人心中着急,此时也不与这男子计较这些了,匆匆的领了丫头并小厮一道离去。 那青年男子见她走远了,这才又冷哼一声搂了方才与那妇人争吵的女子:“走 一众人又走进了青楼里。 围观的人群陆续散去。 四海有些遗憾:“这就完了啊?” 莫离扭头看了看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动了动嘴皮子之后却又什么都不说。 偏四海又瞧见了,道:“怎么了?” 莫离犹豫着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感觉怪怪的。好像要生什么事儿似的。” 四海怔了怔,过会儿又笑道:“出事便出事吧。反正你我看完清水神取亲的祭奠就走。” 莫离点点头,道:“恩。” 四海笑道:“那我们回客栈吧……” 话音还未曾落。 “小心!” 四海只觉迎面一具身体撞来,自己已经被人狠狠的推开,跌在了地上,手臂和腿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四周尖叫声脚步声响成一片:“啊!!杀人啦!!啊” 四海听到这叫声,怔了一下后猛得从地上翻身坐起。 身后的地面上,绽开了一大片红艳艳的血迹。 只是不是莫离的。 “好疼……”莫离推开砸到自己身上的尸体,揉着自己被砸得依旧晕的脑袋和快断掉的脖子,懵懵懂懂的坐了起来。 四海脸色白的忙扑了过去,道:“莫离你……你没事吧?” “脖子好疼……”莫离说着扭过头,似乎想瞧瞧砸中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方才还挺热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惊叫着奔逃,就怕那地上那血会沾染自己一点半点儿似的。 而莫离身后的血泊里倒着的不是别人,就是方才的那个青年公子。 雪倾城北 等到四海与莫离终于回到客栈时,已是金乌西沉,广寒初现了。 那青年男子的尸体被送到了衙门,那家青楼也被查封了,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没什么结果。据那些青楼的姑娘们说那公子正在喝酒时,喝着喝着突然大叫一声就从栏杆处歪下了楼去,然后便死了。午作的验尸结果更加奇怪,说是:突然暴毙。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是一连换了好几个午作都查不出。若说他是摔死的,但据悉距他落下之地才不过是二楼,没可能一下子就把人摔断气的。 一切就是这么突然。 作为刚好被尸体砸中的倒霉群众,四海陪着莫离一直到录完口供才得已回到客栈之中。 四海扶着莫离进屋。莫离脑袋上被砸了一下,倒下时脑袋磕在地上肿了很大的一个包,手肘上的衣服也蹭破了。 四海将莫离划破的外衫脱了下来,然后又拿出方才在楼下时,在掌柜的处讨来的药酒,要往他脑门儿上涂,四海手指刚一触到莫离肿得老高的地方,他立即疼得身体缩了一下。 四海犹豫了下,手下轻了些,道:“我也没办法了,你要是疼的话也就忍忍吧,这个包得搓开了才好。” 莫离看着四海,眼神漆黑明亮:“好。” 四海又用手沾了些药酒抹到莫离额头上的包上,并用手指轻轻的揉了起来。 像是很疼,莫离的眉头一直微微的皱着,但一现四海瞧了过来就立即又笑了起 第八十一章 我家表妹万中无一 海脸红了红,气道:“要疼的话你就说,不用强忍着 莫离摇头头,道:“不疼。” 四海也不理他,但手下却到底还是放轻了力道。 眼看着莫离头上的大包已经被慢慢的揉搓开了,四海就将那药酒收好,起身洗手。 刚将两只手探进水中,四海就听到身后的莫离含糊道:“你……你所说的原形……是指这个么?” 四海闻言回过头,却听见原来莫离坐着的床上。一只全身散着金光的凤凰正歪头打量着自己浑身的羽毛。 四海脚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小脸有些发白:“你……你都记起来了?” 莫离的一张鸟脸上神情颇为困惑,他歪了歪头,道:“记起什么 四海心中稍定,笑了笑道:“没什么……那个你……你是如何会变成这个模样的?” 莫离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心里想着,就成这样了。” “哦,原来是这样。”四海点点头退到门边,道,“那个……你,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回房了。” 莫离一听立即从床上跳下来。恢复了人体。道:“为什么要回房?昨天我们不就睡在一起了么?” 四海一听这话。脸上“噌”地一下就起火了。刚想要发飚。却又忍了忍道:“你别胡说!你我男女有别。当然要分开睡。” 莫离脸上地表情有点呆:“你生气了?你为何生气?” 四海哼了一声。打开了房门。道:“今天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说着就离开。转身走向隔壁空房。也不管莫离是不是在发呆。 回房梳洗完就寝后。四海独自躺在床上。觉得这床很是宽敞。没了昨夜地拥挤真是甚好甚好。 恩,是很好,至少可以随便的翻身还可以伸手伸脚却不用担心手里突然摸到人。v 这么迷迷糊糊的想着,四海的眼睛就慢慢的合上了,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四海被一阵异动从浅眠中惊醒。 被窝里有团隆起来的全身温热的东西,贴在她的手臂处,微微的打着。 四海一下子被惊得睡意全无,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全身的冷汗已经被激得出了一层。 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后,突然伸手将被子掀开。 变成了凤凰原身的莫离正两腿伸直的在床铺上挺尸,知道的是他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和四海有仇,往她床上塞只死鸡咒她呢! 莫离全身的毛在被窝里被揉得乱蓬蓬的。 这时候他方动了一动,缓缓的睁开眼睛,醒了。 四海见他睁眼,当下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羽毛乱糟糟的凤凰全身光华一闪,豁然变成莫离的模样,莫离凑近了四海,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特有清香瞬间将四海笼罩其间。乌黑的发自肩头滑落,散乱的衣衫可清楚的看见他莹白如玉的肌肤。 四海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想要别开脸去非礼勿视,但自己的脖子却仿佛僵掉了一般就是无法动弹。 tt还有眼珠子也是一样的不听使唤。 莫离凑了过来,近着看,他的皮肤显得更加的细腻无瑕疵,如同娇嫩蔷薇花瓣般的唇泛着神秘的水光。 tt看上去无比的要命啊…… 莫离看着四海,迟疑道:“……方才你说男女不可同房,我就化成原形罢了。” 四海红着脸一把将莫离推开,急道:“那我可有说过变成凤凰就可同房了?” 莫离怔了怔,实话实说:“可是……你也没说不行啊。” 四海怒得又推了他一把,道:“那我现在就说,变成凤凰也不行,你快快滚下去!” 莫离愣了愣,反问道:“那变成什么才可以?变成孙小那样?还是茂茂!” 四海用力的踹了莫离一脚,恨道:“谁都不是!还不快滚?” 四海说着,气呼呼的又躺了下来,屋里安静了下来。四海以为莫离已经走了,就安下心来睡觉。可过了没一会儿,被子角突然一掀,有什么东西一拱一拱的钻了进来。 四海额角青筋暴跳之际,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已经在被子里寻着了四海的手臂,然后轻轻的蹭了蹭,贴着她躺了下来。 四海黑着脸反手一抓,将那小东西捞到了手中后将她揪出了被窝。 这次莫离却不是现凤凰原身了,而是变作了一只毛色花白的小猫。那小猫被四海双湿噜噜的眼睛怯怯的瞧着她,毛茸茸的爪子扒住了四海卡在他腋下的手掌,唯恐被她怒极了后随手丢了出去。 “喵……喵呜……” 莫离倒是挺会装可怜的,那小猫可怜兮兮的模样被四海看了心里忍不住一软。 “喵~~呜” 四海叹了口气,将莫离扔到被子上,道:“随便你。” “喵呜~~~~”小猫抬抬爪子,欢快的钻进四海的被中,在四海正愕然之时爬到了她的怀抱,还在那胸口蹭了一蹭,声音还颇为困惑的叫了一声:“喵~~?” “啊” 四海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了莫离身上的毛将他从被子里揪出来,但莫离的头从被窝里一冒出来后却是人形,四海的手正抓着他的头发。 “好疼……” 莫离皱了皱眉,漆黑的眼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散发着无可比拟的艳光。 莫离的手伸到头上握住了四海依旧紧揪着他发丝的手。 四海的手被他一握,浑身立即精神抖擞的打了个哆嗦,手中紧扯着的发丝也不由的松了下来。 莫离自上而下的望着四海,秀发缓缓的垂落,与四海散在枕头上的发丝纠察在一起。 莫离的眼睛在四海的脸上缓慢的游移着,最后目光定格在了四海的嘴唇上。 莫离静静的看着那抹水色的唇,眼神透着困惑,透着懵懂,透着迷离,最后,他试探性的将脸凑近了四海,嘴唇缓缓的亲了上去。 四海一惊,立即清醒了过来,激烈的挣扎了起来。 莫离不满的皱起了眉头,道:“别动。” 四海又惊又怒,气得浑身发抖:“别动什么?你给我滚!”说着发狠似的使出吃奶的劲儿将莫离推开后,直起身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叫你耍流氓!” “啪”的一声无比清脆的巴掌声,莫离脸上印了个华丽丽的五指印后,被四海兜屁股一脚踹下了床。 “给我滚!!”四海的怒吼声惊动了整座客栈。 然后等客栈的住房的客人和值班的店小二全探出头来往楼道里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时,才知道原来是那两个外地来的小两口子在吵架,那长相俊美得不正常的公子衣衫不整的被他家娘子丢出了门来,脸上还留着个鲜红的巴掌印。 >< 店小二缩缩脖子,心想:难怪当初这俩人那么有先见之明的要订两间客房,原来是为了……咳咳…… 第二日莫离起床后,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了,开门后那个送水进来让他洗漱的店小二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莫离扫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只叫他把水放进去就行。 店小二放了水之后却不离去。 莫离忍不住回头盯了他一眼。 那店小二脸色严肃的道:“公子……其实夫妻吵架虽是常事,但您家里的那位实在是……不若这样吧,我家有一位远房的表妹,今年刚满十七,若公子有意,小的愿为公子牵线搭桥。” 莫离呆了一呆,看了那店小二身后一眼,却没敢说话。 那店小二嘿嘿一笑,又道:“公子,说真的,您家的那位虽说美则美矣,但咱们娶老婆可是要居家过日子的,说句不恭敬的话,您家那位凶得跟夜叉似的,那性子是会好好过日子的人么?”那小二说得起劲儿,屁股一沉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顺手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又从怀里摸了把瓜子嗑了起来,十足八婆的道,“再说了,咱们大老爷们儿的,被个小娘皮训得跟孙子似的,要咱们这脸面往哪里搁啊?您家那位昨晚上可是连半点脸面都没给你留吧?啧啧,瞧瞧那架势摆得。啧啧~~~所以说啊,这取老婆么,最重要的听要取个听话的,温顺的,不是我自夸啊,我家那表妹可真的是个万中无一的人材啊,镇上多少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向她提亲啊。可我表妹愣是一个都没看上,你知道为什么?” 店小二边说边向莫离问道。 莫离没有吭声,却是那店小二身后的一个声音接口道:“不知道,你说是为什么?” “这还用问么?”店小二一边回话一边不耐烦的回过头,“我家表妹那等人才,又岂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 下面的话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店小二脸色青黑的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四海。 四海向他轻轻一笑,笑容如春风拂面般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那店小二猛的全身一寒,却只觉得即使阎王老子也笑不出如四海这般恐怖。 四海向店小二道:“你家表妹万中无一,的确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不知小二哥何时得空?也好介绍介绍你表妹给我们认识认识,这样的人物,我倒想结交结交。” 时常暧昧正版阅读!) 第八十二章 莫离生气了 我……小的……小的……嘿,嘿嘿……嘿嘿嘿……”)3得尴尬无比,搓着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夫人这话说的,不是折煞了小的么……” 四海挑了挑眉往前走了两步,那小二忙伺候殷勤的帮着拉凳子。 四海老实不客气的上前坐了。 那小二陪着笑,道:“其实,话又说回来,我那妹子虽好,可若真和夫人你比起来,那可真是差远了,瞧夫人一脸贵气,就知是大富大贵的命,我那妹子福薄,自是不可与夫人同日而语。” 四海听这店小二口没遮拦一口一个“夫人”的,也不知是该气恼还是该干吗了。怔了半天之后,竟是笑了出来,道:“怎么会呢!刚才听小二哥儿的话,想必你那位表妹一定是位天仙般的姑娘才对。” “那哪儿能啊。”店小二在肚子里暗骂自己没脑子,脸上却还要笑着,道,“我妹子再好又哪里比得上夫人贤淑端庄?夫人您又说笑了不是?” 四海闻言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那小二额上冒着冷汗,神情更是尴尬,立即趁着四海还没开口时,赶紧借口掌柜的还有事交代就脚底抹油了。 那小二一跑,四海的脸色马上阴了下来。 莫离在旁看着她的脸色,神色有点紧张,腰杆儿也不由的挺直了,眼珠子不住的乱瞟着。 四海皱着眉道:“上前摔烂了的两个泥娃娃我拿去修好后就放在包袱里,你可看过么?怎么少了一个?” 前天夜里四海发火时将包袱摔在地上后。原来一红一白两个娃娃就被弄坏了。四海拿去修补。补好后就随手又放在包袱里。但今天早上却发现里面那个白色地娃娃不见了。不知道是自己随手放在哪里忘记拿了。还是被莫离拿去玩了。 “我没看过。我不知道。”莫离支唔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完整地话来。 四海狐疑地看着他。道:“真没看到?” “我……我怎么知道?那不是你地东西么?却来问我。”莫离脸上明摆着写了“心虚”两个字。却硬要死鸭子嘴硬。“我没看到过。我不知道。你别来问我!” 四海沉了脸色道:“你怎么不知道?昨天晚上睡觉前还在地。但我一觉醒来却没有了。这段时间就你进过我房里。你怎么会不知道?” 莫离却别过了头。道:“我不知道。” 四海都忍不住好笑了,道:“你不知道么?那你说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四海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根又长又亮堂的黄灿灿的凤凰毛,道:“今天早上我找不到娃娃,却在包袱里瞧见了这个,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莫离回头瞟了一眼那凤凰毛,道:“昨天我在你那里待过,掉根毛有什么稀奇的?我怎知这毛不是你瞧见后就自己放进包袱里的呢?” 四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掉个毛当然后不稀奇。稀奇的是你浑身上下的毛都不掉还专掉尾巴上的,要搁这么着,你屁股上不早就秃了么?” 莫离气恼的瞪了四海一眼,回过头道:“我怎么知道它为什么专掉尾巴上的?反正这毛是自己掉的,不是我拔的,也不是我放你包袱里的。” >0<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四海眉毛一挑嘿嘿笑了。 莫离听见她不怀好意的笑声,再一回味自己话,顿时又羞又恼,大声道:“你丢了个娃娃也赖我!你怎么就知道那娃娃就一定是我偷的?一定是我拿去扔了的?” 莫离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拿去扔了?扔哪里了?”四海皱眉道,“你为什么要拿去扔?” 莫离把头一扭,道:“扔了就是扔了哪里有为什么?我不是把凤凰毛赔给你了么?” “先别说这个,你扔哪里了?”四海急忙打断他。 “我不说。” 四海脸色沉了沉,道:“那是我的东西你为什么随便拿去仍了?你扔之前也不和我打声招呼么?” 莫离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他的语气听上去则更像在赌气,道:“我告诉你的话你还会给扔么?到时候你肯定会把它像宝贝似的藏起来,你当我不知道?” 四海怒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扔?它招你了?” 莫离气道:“那个红衣的是你,那么那个白衣服的娃娃是谁?你还骗我说那是我送给你的,我要送也只会送我自己,送别人做什么?” 四海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好,是我不对,不应该骗你,那么你把娃娃扔哪里了?” “我告诉你,然后你就去把它捡回来睹物思人?你当我是傻子么?” 四海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下自己心头 ,然后向莫离冷笑了两声后,道:“很好,那你就一要说罢!” 说着摔门而去。 莫离追了两步,在她身后道:“你不是说要与我成亲的么?那就当留着我的东西才是,放着别人的东西算什么?” 四海闻言脚下停了停,头也不回的道:“我只是说三年之后你没有心爱之人又仍不后悔的话就成亲,并不是说现在。” 身后的莫离静了一静,没有吭声,四海却已走了出去。 今日的大街之上出奇的冷清,很多摊贩都没有出来摆摊。四海寻了半天,才在一家买馄炖面的摊子上坐了下来。店老板是个面色可善的老头儿,忙上前问四海:“姑娘来碗馄炖面么?” 四海点点头,道:“恩。” 那老头儿应了一声就去做面了。 四海坐在摊前,瞧着路上过往的行人也似乎比往常少了,心下更是奇怪。 正在此时,路边一个买胭脂水粉的货郎突然大叫了一声之后倒在自家的摊子上,那摊子被他撞翻在地,喷香的脂粉和瓶瓶罐罐的胭脂膏子散了一地。 四海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周围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阿弥托佛……阿弥托佛……”那卖馄炖的老头儿口中连连告着佛,一边手忙脚乱的收着摊子。 “姑娘,这生意咱不做了,您还是去别家吃吧。” 四海皱着眉头看看这条街上剩下的摊贩,发现他们也全都像这老头儿似的在快速的收着东西。 唯有方才倒地不起的货郎依旧倒在一地的狼藉之中,无一人敢上前察看。 四海刚要上前两步,想要看看那货郎如何的时候,那卖馄炖面的老头慌忙拉住了她,急道:“姑娘你干吗去?” “我看看这小哥儿如何了,兴许是得了什么病发病了也未可知。” “死了……”老头的手有些抖,道,“自从昨个儿张府的公子在青楼里突然暴毙之后,昨夜到现在已有不少人如他那般死去……想是清水神发怒啊……清水神……” 四海闻言吓了一跳,道:“很多人都死了?” 那老儿全身都在发抖:“恩,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想来您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快快离了这个镇,免得清水神迁怒于你啊。” 四海听他提起清水神,心里无端的闪过一丝厌恶,道:“你说的清水神发怒是指什么?” 那老头儿闻言神色紧张的四下看了看,方小声的向四海道:“昨儿夜里镇上的老铁梅树上的花全谢了,接下来就不断的有人在夜里暴死,姑娘你赶紧离了这镇吧,怕是这镇上将要不太平了。……那尸体你也莫管,等下自有官府来收。” 两人正说着,街上果然出现了两衙役,他们见了那货郎的尸体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仿佛像是见多了似的,直接将这尸体装在了四海身后的板车上。 那板车上除了这货郎外,另有两具已经死去的尸体,一个是名衣着普通的妇人,而另一个,却是名看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 “这……这……”四海震惊的简直不才是好,想了一下,向那老儿道,“这事你们没有告诉那位晏姑娘吗?她怎么说?” 那老头儿忙道:“怎么没说?昨天一出事晏姑娘就已知道了,她说是谢三姑娘逃婚惹怒了清水神,明日午时,会在镇上的老铁梅树下用谢三姑娘血祭,以免此灾祸。” 四海吓了一跳:“血祭?” 血祭,顾名思义就是要人命的祭祀了。 呵,清水神……清水神……要是现在谁敢告诉她清水神不是妖怪,她一定会忍不住拿个棒子把对方敲晕。 胡思乱想间,那老头儿已收好了东西,匆匆的向四海告别后就用独轮车推着自己的东西慌忙的离去了。 明明阳光就很明媚,但这个只在一会儿的时间内就变得冷清得大街,看上去是无比的萧条。 四海面色凝重的回到了客栈。 那个四海初来此地时认识的店小二正在门口张望,见她回来,不由的松了一口气,道:“幸好姑娘你回来了。刚刚公子听说了这镇上发生的事,正在担心姑娘呢。” 四海点点头,道:“恩……对了,我还不知如何称呼你呢。” 那店小二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头上的店小二标准布帽,道:“小的叫小六子。” 四海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下,笑道:“我叫四海。” 人品爆发,史无前例的加更啊tt~~正版阅读!) 第八十三章 异变突生 嘿嘿……”店小二不好意思的又抓抓自己的帽子,道不要先上楼看看?公子很是担心你呢。” “好。”四海点点头。 四海上楼,走到自己房门口后,犹豫了又转身走到了一旁莫离的房间,将门一把推开。 房间莫离匆忙的将什么东西藏到了自己背后,脸涨得通红道:“你……你回来了?” 四海皱眉道:“你背后是什么东西?” 莫离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道:“没有,哪有什么东西?” “没有?”四海狐疑的看着他,见他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架势,也就不问了,道:“最近镇上不太平,你没事的话不要到处乱跑。” 莫离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到这上面去,一双眼睛咕噜噜的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口内应付道,“哦” 这时房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四海上前去开门,门刚一打开,就听见一个声音迫不急待的道:“公子,趁着你夫人不在我跟你说啊,我家表妹她那人……” 四海挑了挑眉毛,看着今早上的那个店小二在瞧见她之后,脸色慢慢变成了猪肝色。 “嘿嘿……夫人您这么早就回来了?”那店小二干笑着搓起了手,道,“您看,您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瞧这弄得多尴尬啊……” ……这倒还怪起她来了。 四海皮笑肉不笑。道:“小二哥儿说地是。看来下次回来之前。我应该找人先来和小二哥招呼一声。也好让您有个心理准备。是么?” 那小二嘿嘿笑了两声。道:“既然夫人回来了。小地主不打扰了两位了。小地告退。” 说完。一阵风似地溜了。 四海哼了一声关门回房。扭头向莫离道:“我告诉你……闪开!!” 四海惊叫一声。上前一把拉开坐在床上一脸懵懂地莫离。 “啪” 一团毒蛇在莫离被拉开的同时从帐顶落上了床铺上,扭动着爬下了床的同时又有许多色彩斑斓的蜘蛛等毒物从帐顶落下,不一会儿,原来干净整洁的床上全都爬满了狰狞恐怖的毒物。 四海看得心里直泛恶心。 与此同时,门外其它房间里的客人也是尖叫声不绝,不一会儿,整座客栈全都沸腾了起来。 四海拉着莫离从房间里跑出来,见到客栈内的客人也全都慌慌张张的从自己房间里奔逃出来了,客栈大厅里一片混乱,不断有毒蛇蜘蛛等从房间里爬出。 掌柜的也慌了神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四海与莫离跟着众人一起从客栈逃出来。 与此同时…… “天……天狗食日啦!!!” 众人闻言惊悚的抬头望天,只见天空之中散发着巨大强光的太阳正被一个黑暗慢慢的吞噬! 天狗食日! 神明动怒了!! 自古信奉神明的清水镇的百姓们一见这情形,早已全身颤抖不已的跪在了地上哀哭不止。 “天神息怒!清水神息怒!天神饶命啊!” 愚昧的百姓们集体跪伏在地哀哀哭泣。 老铁梅树的花朵一夜凋零,清水镇百姓相继暴死,那是清水神在降罪。 谢家三女儿的逃婚使得清水神动了雷霆之怒! 太阳慢慢的被完全吞噬,众人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得耳边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人群中开始有人尖叫起来,像是被那群爬出来的毒物给咬了。 黑暗中目不见物,四海听着耳边的惨叫声,不由得全身发毛,身边没了莫离的声息,她急得叫了起来:“莫离!莫离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人群中一片焦乱之声,百姓们拥挤着四下逃窜,可四下里又都是毒蛇发出的“咝咝”的吐信声和人们的尖叫和惨叫声。 四海在黑暗中被挤得几乎要跌倒在地,身边都是不住惊叫着到处逃蹿的人群,四海被夹在中间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 她的手不断的在人群里摸索着伸出,急得高声叫道:“莫离!你在哪里?莫离!” “我在这里!”手上蓦的一紧,四海已经被一股大力拉到了身边,接着腰间一紧,自己的身体竟轻飘飘的飞到了空中,感到风在耳边的声音后,四海然后脚下一实,似是踩到实物了。 略动一下,耳边传来瓦砾之声,似乎是在房顶上。 “你小心,会掉下去的。”耳畔传来莫离清丽的嗓声。 “你会飞?”四海心里一紧,立即道。 他会飞?他想起来了?! 身边的人静了一静后,方慢吞吞的道:“我也不知道,刚刚想着满地都是毒虫子,要是能飞就好了,然后谁知就真的会飞了。” 四海没有吭声。 离语气有些急了,道:“我没有骗你,我是说真的。 “恩。”四海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此时无论是房顶还是地面,全都是一片漆黑,不多时,只见街头几点火光飘了过来,隐隐的照亮了路面,四海定睛去看,却见来人竟是晏姑娘。 百姓们一见她来了,全都激动起来:“晏姑娘!杀了她!用她的血来洗清罪孽吧!” “违抗清水神的人就该死!” “是她害得我爹爹横死!”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在原本死亡的威胁下,众人的口号竟出奇的一致了起来。 四海在屋顶,将这些听得分明,心想这次那个芷若姑娘怕是在劫难逃了。 那晏姑娘神色凝重,她伸出手示意众人将声音压低,大声道:“大家暂且稍安勿躁听我一言!今日之事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清水神是我们清水镇的守护神,也是我们的守护神!明日一早我便开坛血祭!清水神一定会谅解我们!我们敬爱伟大的清水神一定会继续保佑我们清水镇不受天灾所苦,不为所逼!” 百姓们闻言齐齐欢呼:“清水神!” “清水神!” “清水神!” “清水神!” 晏姑娘满意的挑挑唇边,示意众人噤声,道:“在此,我要求在场的诸位明日全部都来观礼,用罪恶的鲜血,洗净污浊的心灵,用我们的诚意,感动清水神!!!” 慷慨激昂的讲完后,百姓们一片叫好之声。 四海挑了挑眉,道:“没想到像晏姑娘这样的人也会将那个妖怪奉为神灵。” 莫离不语,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下面的晏楠,眼神漆黑幽深。 “你猜,如果这些人见到了那个清水神的真面目,会怎么样?”四海边问边回过头来,刚好瞧见莫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下面的晏楠,那专注的样子别提有多碍眼了。 四海心里有气,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晏姑娘吩咐人将自己给的药粉洒到地上,驱散了毒蛇毒虫。并每人分发一颗药丸随身配着,说是可以避毒物毒虫。 做完这一切后,那些被毒蛇咬伤的百姓也被她带走治伤了,留下一地的人感激涕零。 此时天色已明,那挡住太阳的黑影慢慢的消失不见了。阳光再次洒满天地之间,一片明媚。 黑暗褪尽,天狗食日已经过去。 四海看了看房下面,见地上的毒蛇毒虫果然死的死,跑得跑,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走到房子边上,想攀着屋檐落到墙上,再从墙上下去到地面。 莫离见她径直往边上走,踩得瓦片咯咯直响,不由吓了一跳,忙拉住道:“你做什么?” 四海被莫离拉住了手,再往前行不得半步,她抬起头面色古怪的看了莫离一眼,冷冷的甩开了他的手:“你管我呢?” 莫离呆了呆,手上却听话的放开了。 四海扒着屋檐滑了下去,竟没能摔着她。 莫离一直看着她往下爬,就怕她一个不小心真掉了下去。一直到四海平安着陆,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自己往下一跃,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四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莫离一眼,一声不吭的进了客栈。 掌柜的正指使着小二往楼内各处洒着从晏楠那里讨来的药粉,并带着几个工匠修理方才众人逃命时被撞坏的桌椅。 那些花粉微几天有些发黄,闻上去很是刺鼻,还带着股药味。 四海刚要进房间时,立即想起那些毒蛇和蜘蛛成团成队的在自己床上乱爬得情形,不由得全身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忙又回头叫了掌柜的过来,嘱咐他派人着重打扫自己的房间。 掌柜的应了后,四海才安心的坐到一大堂的一角发呆。 莫离跟了过去,挨着四海坐了,并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 四海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莫离低声下气道:“你还在气我扔了你的娃娃么?我不是赔了羽毛给你了么?你别和我怄气了。” 四海挑了挑眉毛,道:“现在倒还知道怄气了?谁教你的?” 莫离笑道:“就是那个店小二,老是叫你夫人的那个,他说的,我们夫妻两个总是怄气。” 四海皱了皱眉,粗声道:“以后别理他。” “恩。”莫离点点头,一双眼睛笑得又弯又好看,道,“原来我们已经成为夫妻了?可是我们还没有拜堂,恩……就像……就像山贼和茂茂那样?我们回杭州就拜堂么?”正版阅读!)。返回目录 第八十四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海听他这几天来,张口闭口就是“拜堂拜堂”“成亲不由的一阵厌烦,皱了皱眉道:“到时再说吧。” 莫离怔了怔,没有出声。 夜色深深,寒风料峭。 到了晚上的时候,四海虽然说起来算半个蛇妖,但一句话戳穿了,她到底还是没胆去睡那张被毒虫毒蛇爬了个遍的床,于是就费力的爬到屋顶上蹲着。 今晚天空中乌云沉沉,什么也看不见。 四海躺在瓦片上,身下颇为硌得慌。 想起来,四海倒是很后悔那天一时冲动说出的要与莫离成亲的话。且不说那只有仇必报的老凤凰若是恢复了记忆会如何对她,光是本身的原因,四海就觉得很难说服自己去嫁给除陌玉之外的人。 当然,或许相处久了,她也许会忘记陌玉呢? 会吗?会忘记吗? ……她想也许会的吧? 会吧?……也许会。 ……不知道。 想起以后地漫漫人生。再无那个人地陪伴。四海心中只觉一片悲凉。 翻了个身。耳边传来脚踩在瓦片上出地细碎声音。 四海回过头。莫离正在站在她身后。低头看她。 四海直起身:“你怎么出来了?” 莫离微微一笑。莹白地皮肤在夜色中透着朦胧地光。 “我睡不着,就出来看看你。” 看过毒蛇毒虫满床乱爬的样子后四海觉得自己心里都有阴影了,但莫离却能够做到在将床上的铺盖换过之后照睡不误,这点真的让四海非常的佩服。 不得不说,这只老鸟的心理素质就是高啊。 四海往一边挪了挪了身子,道:“坐吧。” 莫离坐了,但估计觉得坐在起伏不平的瓦片上很不舒服,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就又站起来了。 四海见他皱起了好看的眉毛,道:“你躺这上面……不硌得慌么?” 四海闻言没有出声,半天才慢吞吞的道:“硌的慌啊。” 莫离闻言又是一怔。 天空的阴云正在慢慢的散去,久违的月亮终于含羞带怯的露出脸儿来。 夜空之上点缀着几点疏星,凉风拂面而过,带着几缕多情。 屋下院中的花朵开得正好,幽香阵阵飘来。 此情此景真是甚好甚好,往往可以引些令人遐想连篇的妙事,花前月下的风流韵事古今不知传了多少。但到了四海身上,却似没什么用处。 四海闭目不语,假寐去了。 莫离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风雅的气氛登时变得尴尬无比,辜负了明月与廊下不眠的百花。 四海寐得着,莫离可寐不着了。 老实说,那老是来推销自家表妹的店小二虽然不着调,但是他趁着四海不在的时候,可是和莫离说了不少东西的。 拜他所赐,莫离知道了什么叫“夫妻”,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什么叫“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那店小二说了:“但凡是人家清白大姑娘的身体被人看了,小手被人摸了,那这人就要负责任了。” 莫离当时就问:“什么叫负责任?” 那店小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把个白眼翻到了天上,道:“你傻啊,就是和这姑娘成亲呗。” 莫离把这话前前后后仔细的想了一遍。他想到自己看到过四海洗澡,而他自己,也被四海该看的看了,该搂的搂了,将抱的抱了,该摸的摸了,该亲的亲了,甚至该睡的……也被四海睡过了。 所以他认为比起自己对四海,四海更应该对他负起责任,她应该主动提出要拜堂的,而不是要他不断的开口来说。 他问过那店小二,如果没有拜过堂,但这俩人什么都做过了,那他们也是夫妻么? 那店小二当时吐了口瓜子壳,道:“当然是夫妻,不过是对假夫妻,没有拜堂没有八抬大轿抬着进门的,就不是明正言顺的,还不玩过之后随手就丢了?哪儿来的什么长久?” 于是莫离就急了,他想要正式的被四海用八抬大轿抬进门,他可不想和她只做对假夫妻,被她吃干抹净之后就随手丢了。 莫离看着四海睡得一脸平静,就凑了过去瞧她,想着怎么开口的好。 那店小二说,要想要原本不愿意娶你的人娶你,女人无非就是用了三个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那店小二说完,还颇为感慨的说:自己当年就是被他妻子用这三宝搞定的。 莫离仔细的问了什么叫“一哭二闹三上吊”后,就郁闷了。 老实说叫他“哭”他是决计哭不出来的。如何“闹”他也不知道。“上吊”的话……恩,或许可以找时间试试。 这厢边莫离正在琢磨着找个什么恰当的时机上吊,那边四海却突 了眼。 四海从屋顶翻身坐起,指着远处的宽阔街面上,急道:“那两个不是茂茂和孙小么?!那在空中飘着的是什么东西??” 莫离只顾想着上吊了,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随口“恩” 了一声。 四海从房顶上爬起,拉了莫离的手,道:“我们去看看。” 莫离被她一拉手,脸上“轰”的一声就炸红了,他憋了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你……你这样拉我……可……可是要负责的……” 四海没有听清,只催促他道:“好好好,赶快吧,快送我过去!” 莫离愣愣的,道:“你答应了?” 四海急道:“你倒是快啊!” 莫离大喜,道:“好。” 说着,用手托起四海的腰,飞了过去。 莫离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工夫就落了地了。 茂茂正龇着牙口中“呜呜”低吼着对着面前的敌人,孙小吓得全身瑟瑟抖的躲在他身后,抱着他的狗腿。此时见了二人,孙小“喵呜”了一声就往莫离身上蹿。 茂茂也“汪汪”叫着跑了过来。 四海抬眼一看围在他们几个周围的东西后,暗暗吃惊。 原来,自己远远看见的在空中浮着的不明物体,竟是来此镇居住的第一天,自己在窗子外面见到过的脖子下面连着肚肠的男童的头颅! 孙小钻到莫离怀中,全身哆嗦个不停:“他们要吸喵的血喵~~~喵被他们追了好久喵~~~喵了个咪~~” 四海脸色有些白,见着这些东西将他们围在了圈内,心里又是恶心又是害怕的。 那些连着肚肠的男童的头颅,面上的五官看上去与普通的凡人孩子无异,但两只眼睛却直勾勾的,毫无神采可言,却又阴森恐怖。 四海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和头全部都要炸起来了,背上更是出了一层冷汗。 “……是妖怪么?”还是僵尸作乱?但若是僵尸却为何没有头 正时茂茂却从一边跳了出来,吠道:“这都不知道汪汪汪!是降头汪汪汪!这镇上自称叫清水镇汪汪汪!却什么脏东西都给他爬上来了汪汪汪汪汪汪!” “降头?” 四海吓了一跳,这降头她还是听说过的。 降头术,是传说中的一种巫术,是药盅来制服或杀害被下降的人。 但是修炼这种巫术极具风险,因为一旦降术被破,那么下降的降头师则会被自己的巫术反噬,当然,这只是对巫术不成功的降头师而言。若是有了一定的修为的降头师,则可如眼前这般,炼制可供自己驱使的“人头附肚童神”又叫丝罗瓶。 “人头附肚童神”的炼制需害死一名男童,勾破肠肚后,用降头术使这名男童的灵魂为自己所驱使。 但这种术法的风险所在,就在于若是自己的术法被破,那么下降的降头师,便以身殉。 ……只是,四海却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同时操控这么多的“人头附肚童神”的。 四海的心里很快就将这两日清水镇百姓的暴死和今天的毒物联系在了一起。 莫非竟不是什么清水神降罪,而是人为?有人对清水镇内的百姓下了降头? 死了这么多的人还不够么? 他想干什么? 他想做什么! 那些飘浮在空中的“人头附肚童神”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般,又集体向前逼近了一点。 四海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呜……呜……”茂茂又压低了自己的身子,对着空中飘着的人头出低吼。 那些“人头附肚童神”围着四海等人,集体向前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四海紧张的手心里直冒冷汗。 那些浮在空气中的人头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后,突然高高的升起,竟全部朝北飞去了。 四海看着它们飞远,心里呯呯乱跳,就怕它们又突然回过头来。 看来那个躲藏在背后的人,并不想伤害他们。 想到这里。四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转念却又想到了清水镇如今的况状。 如今清水镇上的所有百姓甚至包括那位德高望众的晏姑娘,几乎全都认定了这是所谓的清水神的降罪,还要在明日开坛拿那个芷夏姑娘血祭。 四海自认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但一想到那位谢老爹一把年纪,痛失两个爱女后,竟连最小的三女儿也要被人押到祭坛上像待宰的牲口般拿去祭天,心里就莫名的难受。 也许……也许那位晏姑娘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四海突然想起了清水镇上那位看似很有本事的巫女晏楠 第八十五章 巫女的背后 到此处,四海就待不住了,径直带着众人回到客栈后见那个老爱找莫离说三道四的店小二正在值夜,就逼着他带路去晏姑娘了。 晏楠的家住在城东,店小二一边嘴里不服气似的念念有词,一边忿忿的回头瞪着四海。 不多时,众人已站在了晏姑娘家门外。 晏姑娘的家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简陋。门口院里光秃秃的,别说花草了,连棵小树苗都没重。 四海让那店小二上前敲门。 那店小二嘟囓道:“你不会自己敲么?” 四海闻言朝脚边的茂茂一瞧,茂茂立即龇着牙目光凶恶的瞪着店小二,喉咙里出“呜呜”的低吼声。 那店小二脖子一缩忙上前敲门,道:“晏姑娘!晏姑娘你在么?” 隔着木板门的空隙,四海见到院中的窗户上有灯光亮起。并有脚步声慢慢而来。 随后是门栓被打开的声音和“吱呀”一声木门声。 木门打开了。 借着淡淡地月光。晏楠地脸上是难掩地倦意地苍白无神。 她看清来人后。并没有多大吃惊地样子。点头道:“原来是两位贵客。” 莫离看着她没说话。 四海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这么晚还来打扰姑娘。真是对不住了。” 晏姑娘点头道:“无妨。几位进来说话吧。” “那谢谢姑娘了。” 四海道了谢谢,便扯了扯莫离的衣袖,走进了院子里。 这晏姑娘的院子和她的门口一样,也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但却收拾的异常干净,连根杂草都没长。 四海等众人被请进了堂屋,晏楠挑亮了屋里的灯光后,为众人奉上了茶点。 那店小二见晏楠端了碟子过来,忙上前接过,陪笑道:“怎么敢劳烦晏姑娘,还是我来吧。” 晏楠也不推辞,便将那碟子给那小二端着。 店小二将果点摆在桌子上,晏楠低敛了眉目,道:“不知几位要来,也没备下什么东西,大家就将就用些吧。” 那店小二将碟子在桌子上摆好,习惯性的随手抓了几个核桃酥,谄笑道:“不将就,不将就,姑娘你也太客气了。” 四海不好意思的笑笑:“倒是让姑娘破费了。” “也没什么,”晏楠在桌子边上坐下,道:“不知几位前来,是为何事?” “我……”四海正思量着这件事要怎么开口才好。 直接告诉她清水镇这几天生的事不是清水神降罪而人为么?可若是她不相信的话,又当如何? “其实我是想和姑娘说说今天所生的事……”四海边想边抬头,刚好看见晏楠的脸,然后怔住了。 晏楠透着倦容的脸色在灯光的照射下被染上了点点朦胧的色彩,她的眼睛却仍是漆黑无比,幽深且透着冷光。 “今天的事?”晏楠挑了挑眉毛,看着四海,道,“不知姑娘有何见教么?” 四海被她目光一扫登时回过了神,脸色略变,不自然的将自己的眼睛瞥向一边,尴尬的道:“我……呵呵,不瞒姑娘,我这个人自小比较怕见到那些个毒蛇毒虫的,虽说现在那些东西已经清干净了,可我这心里只要一想起就会毛毛的……难,难免害怕,所以……所以今晚来找姑娘是……” 晏楠了然的点点头,从自己身上的锦囊中取出两颗带着刺鼻香味的药丸,递给四海道:“将这个随身配带着,保管你三丈之内的毒物全部退避开来。” 那药丸通身赤红,似乎和四海记得的她给其它百姓分的不太一样。 “多谢晏姑娘。”四海面带欢喜的接了过来。 晏姑娘勉强一笑,满脸的疲态难掩,道:“不用。” 四海见状忙站了起来,道:“姑娘累了的话就请早些休息吧,我们也要告辞了。” “天晚了,我送你们回客栈吧。” “不不不不,不用了。我有他陪着就好,”四海说着一把拉起莫离,向晏楠道:“若要姑娘相送,等下姑娘孤身一人回家岂不危险?再说了,还有这位小二哥儿陪着我们,不会有事的。” 那店小二正在吃酥,听到自己被四海点名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晏楠听了也不勉强,道:“我送你们到门口吧。” 四海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点头,道:“那多谢姑娘了。” 晏楠果然送了他们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远后才退了回去。 四海远远的看见晏楠关上了大门,才在心里大出了一口气,心里嘭澎乱跳得不像话,摸摸额头,竟出了一头冷汗。 那店小二提着灯笼歪头瞧着四海,撇了撇嘴道:“夫人,我们晏姑 虽然冷了点儿,可你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我……我那不是怕她不答应给驱除毒物的药,所以太紧张了么?”随口说完,四海脸色苍白的看看莫离,见他和他怀里的孙小及脚边的茂茂,全都用一脸不解的神情的望着自己,便小声的向他们道:“回去再跟你们说。” 那店小二听了,语气极为不屑,道:“夫人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咱们清水镇的人就算再小气,也不会说连颗药丸子都不舍得给别人吧?” 四海敷衍的点了点头。 等回到客栈的房间里,四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头锁门然后关窗。 茂茂早就沉不住气了,他就地一滚变成了人形,冲四海吼道:“你干吗不和那女人说那些人头的事?本大爷被那些鬼东西缠了两天就这么算了么???” 四海被他一吼也怒了,道:“谁让你变成人形的?给我变回去!” 茂茂鼻子里哼了一声,牛气冲天的将脑袋一撇:“本大爷乐意,就不变。” 四海为之气结。莫离这时上前推开了茂茂,向四海不解的道:“为何不告诉她?” 四海脸色复又变得惨白,道:“你们知道方才我看见了什么?” 莫离看着四海,道:“看到了什么?” 四海脸色越白得可怕,她激动的道:“那个晏姑娘的眼睛里没影子!我坐在她对面看过去的时候现她在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没有我的影子!不光是这样,她在看任何东西的时候眼睛里都没有影子!人的影人,桌子的影子,甚至是蜡烛的影子她的眼睛全都没有!!” 孙小闻言从莫离的怀里抬起了头,耳朵尖儿动了动,道:“什么叫没有影子喵~~~她是瞎子喵~~看不见东西喵~~?” “不是,”四海摇摇头,道,“她的眼睛看得见任何东西,之所以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东西的影子,是因为……是因为晏姑娘她她就那个在背后操纵那些人头的人!她就是那个降头师!” 莫离闻言怀了怔,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被茂茂一掌挥到了一边,茂茂愤青似的捏紧了拳头,怒道:“好个婆娘竟敢暗算本大爷,大爷我现在就要她好看!!” 说着就要往门外冲,四海赶紧拦住他,道:“你想干吗?” “那婆娘暗算本大爷,大爷我要去报仇。”茂茂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报仇?”四海冷笑道,“她无意取你性命时,你都能被她的那些人头缠上两天无法脱身,还提什么报仇?但凡是能炼成‘人头附肚神童’的降头师都是有了一定的修为。而这位晏姑娘一口气竟能驱使这么多。你以为她会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么?而且这位晏姑娘年纪轻轻的竟能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依我看,说不定和那个什么清水神有关!你这个除了变身就什么都不会的半吊子妖怪拿什么报仇?” 茂茂被四海一通话气得七窍生烟,乱嚷嚷道:“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会?你看到了?” 四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这还用得着看么?” 很明显么!当初刚见到他时,他和孙小两个竟被月老大和燕暮遥两个不着调的土匪头子绑回去当压寨相公,拜堂时,这只笨狗连将条普通的绳子弄开的法术都不会,后来孙小现了原形去救他时,竟然还是张嘴把那绳子咬断的。 tt……这不都明摆着的么?这两个妖精不学无术,除了会变个人身之外,什么本事都木有。 ……不过说起来,四海倒开始想念月老大了,还有燕暮遥也不知道和那个臭书生如何了。 ……呃,还有黑水寨那极品寨歌,四海也甚是想念。 莫离被茂茂一掌挥倒在了椅子上,这时才慢吞吞的爬了起来,道:“真的是那位晏姑娘做了那些事么?那些毒虫还有百姓无故暴毙,都是晏姑娘做的?” 四海听莫离竟主动提起晏姑娘来,心里无端的感到不舒服。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是或不是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我方才只是猜测罢了。” 说完这话,四海心里一阵后悔,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方才说话的调子有点儿不阴不阳的。 莫离怔了怔。 茂茂看了看四海,再看看莫离,突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竟笑得如此夸张,那声音足以掀翻屋顶了。 雪倾城北 今天的加更送到 第八十六章 我们风华绝代的老大 海怪声怪气的道:“小心别岔了气。友情提示:喜欢到” 茂茂突然收住了笑声,一个白眼翻到了天上:“你管本大爷!” 四海哼笑一声,道:“我自然管不了你,不过将来自有你犯到我手里的时候。” 茂茂眼底突然寒光一闪,道:“那我现在就除了你!”说着一爪子就朝四海袭来。 四海见他动起手来吃了一惊,仗着自己身体灵活矮身躲过了这一劫。 茂茂虽法力不济,但身手还是很敏捷的,在四海堪堪躲过这一击之后,手腕一翻又是一爪朝着四海抓落。 四海躲闪不及,眼看着茂茂尖利的爪子就要落到了自己的头顶时,莫离的手突然从旁快速伸出,拿住了茂茂的手腕。 如同水银泄地的银色长飞散而落,茂茂……不,面前的人一身黑衣,眼神邪气且魅惑。 那男子望着莫离唇角一挑,道:“想造反么?” 莫离一怔,眼神略有迟疑,但更多的则是茫然。 那男子趁他出神之际出手快如闪电,伸手直取四海咽喉。 四海惊恐地刚要后退。突然腰上一紧。人已经被莫离扯到了一边。 “我看你真地是活腻味了!”茂茂一击不中。脸上地神色立即就变了。 “狗崽子功力退步喵~~~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喵~~主人要生气喵~~”孙小蹲在桌子上观战。见茂茂连翻被阻。拦抖了抖耳朵开始落井下石。 茂茂头也不回:“闭嘴。” 趁着二人说话地空当。莫离已一脚踢开了窗子。抱着四海跃出了屋子。 脚尖落地。面前站着地人。是一身黑衣晏楠。 她的身后,悬浮着无数的“人头附肚神童”,它们的肠肚全都滴溜在那颗头颅的下面,一眼望去全是淋漓在空气中的肠子和挂在上面的心肝脾胃。看上去无比的恶心。 那么人头上一双双凄历恐怖的目光,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莫离,与被他抱在怀中的四海。 四海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果然是她。 晏楠就是那个降头师。 身后有轻不可闻的落地声。 四海回过头,看到茂茂一脸惬意的走了过来,孙小趴在他的肩头,无聊的舔着爪子。 “乖乖投降的话,还可以少吃点儿苦头。”他说。 四海心中怦怦乱跳,她抬头看了看莫离,没有出声。 莫离看着茂茂,一句话也没说。 茂茂笑了笑,声音就像是在哄小孩儿:“莫离听话,把她交出来。乖!恩?” 四海感到莫离的身体一僵,心脏立即提到了喉咙眼儿。 莫离看了看茂茂,又低头看看怀中脸色苍白的四海:“不……” 茂茂看着莫离,脸上的笑容越的深了:“很好。”说着眼神凌厉的越过莫离看向他身后的晏楠:“杀了他们。” 晏楠闻言低头手指快速的在胸前做着手势。她身后的“人头附肚神童”顿时如恶狼扑食般争抢而上,露出口中白森森的牙齿直往莫离和四海的身上扑。 扑鼻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之气。 莫离脚下如风,一连踢飞了好几个人头,但源源不断的数量却是从不间断的涌来,为了护住四海可以不受其害,莫离的身上已经被那些没有思想的傀儡用尖利的牙齿撕咬了好几处伤口。 血的腥味刺激得它们更加的疯狂了,前赴后继的涌上来。 四海尽是那些挂着肠肚的头颅口中所出的尖利怪声。一颗人头撞了上来,张口就朝四海肩膀上咬下去。四海脸色白的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感到预想中的疼痛,只听到莫离的一声闷哼和温热的液体滴到脸上的感觉。 四海睁开眼,透过层层的缝隙刚好看到了静站在夜色之中的晏楠。 “别理它们,你直接对晏姑娘出手就是!” 晏楠的听到这句话时,身体分明的一抖,被四海看得一清二楚。 “你打倒了晏姑娘,这术法就算破了。” 四海话音刚落,莫离已经抱着她飞身冲出了那人头阵,随后一个漂亮的侧身飞踢。 “呯”的一声,晏姑娘被他一脚猛力惯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黑血。 那原本被晏楠用念力催动的极为疯狂的“人头附肚神童”一个个失去了支撑,全部都掉落在了地上。 莫离抱着四海往前急奔。 “想跑?” 四海只听到身后茂茂一声冷哼,随后便是一股无形的大力推来! 莫离快速转身将四海放到地上,双掌向后推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呯!”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混着强大的气压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四海被那气流冲得双脚离地 双手抓住了身边的一跟树枝才没有被刮走。 “噼……啪……!” 树枝在四海惊恐的目光中断为两截。四海甚至还没来得及尖叫一声,就已经被股排山倒海的强大力量直抛到空中。 “啊啊啊啊啊!!!” 她最终还是叫了出来。 莫离听到她的叫声,条件反射的就要追过去。他刚一转过身,面前白光一闪,肩膀上立即着火般的痛了起来。 “咱们的帐还没算完呢,你急什么?” 茂茂尖利的指甲如同最坚硬的匕,在莫离的肩上划下了深可见骨的印记。 鲜血染红了衣衫后,开始顺着手臂往下滴。 莫离抬起头看着茂茂,澄清的脸上一片漠然。 “比起她来,我更感兴趣的是你啊莫离。”的长上洒满月的光辉,“不对,应该说……是你内丹。” 四周是一片冰冷,耳中隐隐听到滴水的声音。 四海勉强睁开了眼睛,随既一声尖叫传入了耳中:“啊!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 “闭嘴!你说一遍大伙不就知道了么?”一个粗嘎的声音斥责道。 “是,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 四海愣愣的瞧着面前的这两个人……恩,妖。 tt…… 个子小一点儿的,也就是一张嘴喜欢重复许多遍的那个身穿一件黑漆漆的衣服,一双眼睛却咕噜咕噜直转,显得颇为贼头鼠脑。 不知道是老鼠还是乌鸦…… 而那个声音粗嘎的,则穿着一身黑黄相间的衣服,看上去像怒目的张飞,黑面的钟馗,虎背熊腰的模样甚是骇人。 这一只是老虎精。 四海脸色白了白,双手撑起了身子,道:“你们是……” 那个贼眉鼠眼的上前搓着手嘿嘿着笑得无比猥琐,道:“小姑娘你醒了?” 四海脸色更白了两分,往后退了退道:“你……你想做什么……” 那老虎精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拎起那只不知道是耗子还是乌鸦的妖精,将它重重丢在了一边,破口骂道:“滚你爷爷的蛋!瞧瞧你那做贼的样儿!还不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那老虎精说完,又回过头,非要将一张长得跟阎王似的脸笑成朵春花,两片厚嘴唇就这么上下一碰,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嘻嘻嘻~~>不哥哥们给你介绍一个吧?!” 那老虎精越说越激动,一张老虎脸也向四海越凑越近,整个人……不,整只妖红光满面的,就只差没直接将四海扑倒大吼一声:“姑娘你嫁给我吧!” 四海脸色苍白如纸,全身又往里缩了缩,戒备的看着那只老虎精,没敢吭声。 那老虎精见她没吭声,怔了怔后,恍然大悟的拍着自己的脑门儿道:“瞧我蠢的!姑娘晕过去了三天,一定是饿了吧?小三儿,快给姑娘找吃的去!” 三天?! 四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那……那莫离呢?他如何了?他逃脱茂茂的毒手了么? “哦,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那叫小三儿的贼眉鼠眼的妖精边念叨着边抓着脑袋走了出去。 老虎精回过头又朝四海笑成了一朵小花儿,道:“姑娘别着急,我们老大马上就回来,他见着姑娘醒了一定很开心。不是黄老二吹啊!就我们老大那妖品!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多少妖女哭天喊地的要嫁给我们老大我们老大都不甩啊。所以姑娘,这次我们老大能看上你,实在是你十世修来的福份啊,姑娘你别担心,我们老大刚刚出去了,等他回来见你醒了一定会马上就要拜天地成亲的,姑娘您先休息一会儿,您别着急啊!” 我……%……%……&%……&的! 谁着急了啊??! 四海心里憋着气,可是目前的情况是敌我力量对比悬殊,所以即使有气,面上却还是要硬撑着,所以四海故作平静的道:“你们老大是谁?是他要与我成亲?我……我……我又不认识他!” 老虎精嘿嘿笑道:“这有什么不认识的?我们的老大绝代风华在这一块是出了名儿的!等我们老大回来给您一瞧,您不就认识了吗?” “……” 第八十七章 成亲 说着,那个出去给四海找吃食儿的小三儿手里提了只)|7了。亲爱的友:喜欢到阅读 “我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兔子递到四海脸上:“兔子给你,吃吧吃吧吃吧吃吧吃吧吃吧吃吧吃吧……” : 那雪白的兔子被小三儿提着耳朵递到四海面前,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受到了巨大惊吓的恐惧。 四海看着那兔子,咽了口唾沫,道: “我……我不饿。” 黄老二嘿嘿笑道:“等会儿你就饿了……” ……呃!这人的话配着他那表情……听起来咋就这么诡异呢? 四海身上像突然长了臭虫一样,浑身不自在起来。 黄老二看她脸上抽筋儿似的,惊道:“大嫂莫非身体不适?” 四海一口血差点没喷出去!“谁是你大嫂?” 黄老二“嘿嘿”笑着搓手。道:“大嫂何必害羞呢。反正过了今晚。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谁和你们是一家人。”四海冷着一张脸说着就要翻身下床。可脚下刚一着地。双腿就好像软棉花地似地使不上一点儿力气。身子直往下倒。 黄老二眼明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四海。道:“大嫂你看你都被我们下了麻药了还干吗要下床啊。要是摔着了我们老大还不得剥我们一层皮?” 四海又惊又怒:“下了麻药?” 黄老二一怔。这才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说漏嘴了。就连忙低头将自己地嘴巴紧紧地关上。任四海再怎么问都坚决不开口了。 四海恼怒交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你们放开我快放我出去!……” 一连一大串子的话听得黄老二直翻白眼,他本来就是话多的人,这时不让他说话已经很是委屈了,他听了四海的话后脸更是憋得通红,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却又硬咽了下去。 四海一刻也不停的问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答自己半句,等问得口干舌躁了,才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儿。 那黄老二见她终于不再问了,顿时松了口气,向四海笑道:“姑娘您先歇着,我去看看我们老大回来了没有。” 说完也不等四海说话,脚底板儿摸油的溜之大吉。 想是他半天没说话憋得久了,四海在里面就听到他用他的大嗓门儿在呼喝着小三儿:“出去摘点儿野花!大嫂已经醒了,老大肯定一回来就要和她拜堂成亲的!还有%……%……&%@e………以下省略801个字。” 四海全身无力的坐在石床之上,小心的打量着自己目前所待的地方。 看样子像是个传说中的妖精洞府,但没有四海想象中的血腥恐怖,这里收拾的很是干净齐整,甚至透着股雅意。地板之上铺着光滑干燥的青石,石洞内拐角处种着奇怪的植物,石壁上吊着清幽白兰。 ……这种地方实在是很难令四海将其与方才那两个妖精之间划上等号。 不过见识过方才那两只妖精的德行和自己被下麻药的事情后,四海也就没对那位“老大”抱什么希望了。本来还在想对方如果是个颇有本事的……呃,妖的话,说不定还能和他讲讲道理,并求他帮着自己找到莫离。 但目前来看,别说是帮忙了,这妖怪会不会放过自己恐怕还是个未知之数。 不知道这个变态老大为何会找上自己的,不过…… 四海暗自握拳,走一步算一步吧。 大概是麻药的效果,四海的脑袋一直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就又倒在床上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被一阵喧哗和吵闹声惊醒的。 “快快快!老大等得着急了,快给大嫂换衣服……” 四海睁开眼睛,立即就看见黄老三和小三儿正拿着一件大红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不由得又惊又怒:“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混蛋!” 黄老二一边“嘿嘿”笑着,一边硬拉住四海的手臂将衣服给她胡乱套在身上,道:“我说大嫂,您就别反抗了,我们老大已经在外面等着和您拜堂了,您还是省省力气留着洞房吧。” 四海气得几乎要晕过去:“谁说我要和他成亲的?你放开我!我已经嫁过人了,我有丈夫的!” 谁知黄老二听了这话反而嘻笑道:“没关系,成了亲才好呢,这样将来你和我们老大分开各走各的时候,才不至于太过伤心么。” 四海一怔,呆住了。 黄老二却没能听出自己的话中有何 处,他见四海突然不动了,赶紧趁机将绣着鸳鸯戏水t在了四海的头上后,就将她推了出去 四海被带到了大堂之上,她脸上蒙着红盖头,只瞧得见自己脚下的一小块地。 那黄老二将她带到一个人的面前后就快速走到了一边。 四海面前出现了一件同样火红的衣衫一角,和一双同色的靴子。 “新娘子来了!”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又清脆又好听而且笑吟吟的,只是说话时语气轻佻至极,却无论如何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四海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将自己想好的话说出来时,下巴却突然被人一捏,隔着盖头,脸上都能感觉到那突然贴过来的热气。 “……要不是没得选我才不会娶你这种丑八怪,便宜你了小妞。” 四海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她忍不住就要火,可想想自己有求于他,却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四海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自己心底的怒火平熄了下来,并用手使劲儿的拧着自个儿大腿,才能将话说得平稳,道:“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方才听那位黄……二哥的意思,说你与我成亲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过后就会立即将我给休了是么?” 一阵沉默,堂上一时静得出奇。 四海看不见眼前的情形,只听见耳中传来黄老二的一声痛呼:“老大我什么都没说!真的!老大!我只是要她看开点儿,将来你们分开的时候……哎哟!” 黄老二惨叫连连。 四海看见黄老二他们家老大,也就是现在这个自己要嫁的人的红衫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这人的声音在头顶鄙夷又不屑的道:“就算是休了你那又怎么样?” 那语气! 虽说四海并不在乎他会不会休了自己,但一听这人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当下心里又窝了一团子火无处泄。 四海更加用力的拧着自己的大腿,尽所能的平静道:“不怎么样,只是你这种做法与我而言极不公平,所以我要你对我有所补偿。” 嫁过人却又被休的女子,就算只是今天嫁明天休,甚至说是两人并未有夫妻之实,今天嫁今天休,但只要这女子嫁过人,那她这一生就算有了污点,今后很难再抬起头来做人,四海顿了顿,好久才又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我有一个失散了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迟了迟又强调似的补充道:“你若能帮我找到他,我就与你成亲。” 黄老二的老大闻言哼笑了一声,道:“别人一听说要与我成亲,早开心的忘了形儿了,你倒敢来跟我谈条件?” 四海冷笑道:“不见得吧?方才老大您不也说了吗?你说‘要不是没得选才不会选我’,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这这这这这……大嫂……” 黄老二他们一听这话有点被人一指头戳错谎言似的无措与尴尬,倒是他们老大冷笑道:“你敢威胁我?” “威胁也好不威胁也罢,总之你若想要与我成亲,就要帮我找到我的朋友。不过……”四海在盖头底下哼了一声,道,“不要妄想强迫我来拜堂,不然我若是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听你那语气短期内再也找不来第二个成亲的对象,对吧?” 对方没有吭声,像是默认了四海的说辞。 四海径自转过了身将头顶的盖手掀了下来,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找了我的朋友,我自会答应与你拜堂成亲。” “……” 也没等身后的人再说什么话,四海就寻着路走了出去。 四海一出那个布置好了的殿堂就后悔了。 虽然说她从指望着能逃出去,可这也有点儿太夸张了吧? 这个妖精洞府内部的构造四通八达,四海原以为出来转两圈儿就能找到回去的路。可她自那堂内出来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她在洞内转了许久也没能找回原来她睡着的那间屋里。 这座地下洞府造得颇为壮观,里面有大大小小多不胜数的石屋不说,当四海走得两条细腿儿都快累断时,居然还让她看见了亭台楼阁,雕栏玉砌。一片如梦似幻的桃花林后,竟是一个占地不小的内湖。 湖内的水澄清无比,不知从哪里透出来的光芒照在水面之上,因湖底礁石的深浅不一,竟使得那水也变成不同的晶莹剔透的颜色,有的地方是青色的,有的地方是蓝色的,有的地方却又是紫色的……让人一望之下,有种如临仙境般的感觉 第八十八章 情债 海正自感叹,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唏嗦之声,四海惊得t道:“谁?!” “我”那声音说着,四海就瞧见从那桃林纷飞之处转出一个年轻公子,那人一身红色喜服还未换去,乌黑的直垂到腰际,脸上的五官仿佛璞玉雕琢而成似的光彩照人,媚眼如波,他的周身浮动着一股无比妖冶的气息。 ……狐狸。 四海脑袋里就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那公子的神情很是傲慢,他踱到四海面前后,一言不的绕着她转了两圈,挑剔的眼光像把刀子似的将四海从上到下剜了个遍。 那目光之放肆,眼神之刻薄。饶是脸皮再厚脾气再好的人都忍不住要翻脸了,更何况是四海。 四海怒视那人,不,怒视那妖,语气不善,道:“你看什么?” 那只长得像狐狸的妖怪转到了四海面前,饶有兴趣的捏着下巴,问了四海一个足以让人气得吐血的问题:“生过几个孩子了?” 四海倒吸一口凉气,破口骂道:“你这混蛋胡说什么?我至今仍未出阁……我几时生过孩子?!” 那只一脸狐狸相的妖精闻言笑得花枝乱颤,道:“至今仍未出阁?你不是说你已成过亲了么?” 四海一时语塞,口中已经准备好的骂人话儿一下子就堵在了那里,再也出不来了。 那公子见四海说不出话。看向她地眼神变得颇为不屑。道:“你又何必编那种谎话来诓老子?老子和你拜堂那是看得起你。反正等我出了这……”话刚一说到此。那公子顿了顿。笑道。“反正成了亲之后老子还是要休了你。到时候你别哭天抹泪地缠着老子就成。至于你说地那个要我找地人。老子可以向你保证:等成了亲。老子一定帮你把人找着。你说可好?” “张口闭口地‘老子’。没真本事。还不是要被人扁成孙子?”四海冷笑道。“想成亲当然可以。等你找着了我所说地人。到时候我们马上就拜堂也无不可。” 那个人听四海说话。刚听了前半句时登时柳眉倒竖。一张狐狸脸立即拉得比驴脸都长。听到后半句声。脸色已经黑了。硬声道:“那不成。得先成亲。要不然我帮你找着人后你跑了怎么办?” 四海道:“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跑。” “那谁知道?”那红衣公子不以为然地两眼一翻。撇嘴道。“人心隔肚皮。除非你答应先与我成亲。” 四海怒道:“你也知道人心隔肚皮!你只说成了亲后自会帮我找人。可若是成了亲之后你跑了。或反悔了。我又当如何?我可没本事降服你这只妖怪。” 那公子本来还在一脸痞气的听着,可转耳听见四海说“妖怪”两个字,立即像屁股着了火似的跳了起来瞪着四海,恶声恶气道:“妖怪怎么了?你以为你自己不是个妖怪么?你有什么立场指责别人是妖怪?老子就是高兴自己是妖怪!你吃饱了撑得嗝屁了?你管得着么?” 四海被骂得莫名其妙,道:“你本来不就是妖怪么?难道我竟说错了话,你不是妖怪还是个凡人么?”想了想,又禁不住笑了,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红衣公子微微点头,道,“是,是,我说错了话,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可不就是个人么?” 四海将这话说完,又用眼睛打量了他几眼后,眼神意味不明的回过头去。 那红衣公子见了四海的表情,又听她怪声怪气得说话,脸色更黑,怒道:“我就是妖怪,怎么样?!” 四海笑笑,道:“不怎么样,就是无聊,随口问问。” 那公子眼神瞬也不瞬的瞧着四海趁了心的得意表情,突然笑了起来。 四海莫名的看着他。 那公子笑道:“你又何必说我?你不也是个妖精么?怎么?如今你师父倒不在意你是个妖精了?他得了那个仙子的魂魄后,可曾找过你?恩?” 四海一听这话,脸色瞬间煞白。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面前笑得一脸邪气的人,声音有点拦抖:“你……你如何知道?” 那公子……不,那妖精微微一笑,上前挑起四海耳边的一缕青丝轻轻的嗅了嗅,完了将手指在自己衣摆上蹭了蹭,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要找的这个人是百鸟之王的凤灵。” 四海一听这话全身一震,急道:“那你也知道他在哪里了?” 英挺的眉毛倨傲的挑起,面前这个有着一张狐狸脸的妖精回答的理所应当:“那是当然。” 四海激动的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连声问道:“那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吗?你什么时候帮我找到他?” 放开!”被四海一把扯住的男子用力的甩开了她的手57的将被四海扯过的一截衣袖“嘶啦”的一声撕了下来,随手掷在地上。 四海见状怔了怔,随后抬头看向面前这红衣男子的目光变得几欲喷火! 他这什么意思?嫌她脏? 被恶狠狠瞪着的当事人,可没有一点身为罪人的自觉性,仍旧用他那一惯的刻薄鄙夷的语气道:“早和你说过了,要先成亲我才帮你找人。只要你答应我,我决不食言。不然的话,咱们就这么耗着吧,反正我也已经等了几千年了,也不在乎这点儿时间。” 几千年! 四海全身如坠冰窟。 他等得了,但四海和莫离可等不了啊! 别说莫离现在可能身处险境等不得,就是自己,怕是不用几十年的时间就已经魂归阴司了。 意识到这点儿后,四海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她现在的心情。 毕竟是有求于人。 冷静的理顺了自己的思路,四海开口道:“成亲自然是要成亲的。只是,还请这位公子务必要信守承诺才是。” 面前那红衣男子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如星双眸中满是妖冶:“你这算是认同我的话了?” 四海点头,道:“是。” 红衣男子笑意更深,眼中闪过恶意的光,道:“可是我却不愿意了,我又不想娶你了,你说该怎么办?” 四海胸中的怒火一烧冲天,她猛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 红衣男子看着四海,嘴角渐渐的挑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好像现在四海的模样有多好玩儿似的。 四海又忍了忍,低声道:“方才是我冒犯了公子,失礼之处还请公子原谅。” “我若不原谅,你待如何?” “公子大人有大谅,想必是不会同小女子一般见识的。” “可老子就是喜欢与你一般见识。” 四海的手暗暗的握成拳头,却又慢慢松开,陪笑道:“四海方才惹恼公子确是不该,公子若是心中仍是气恼,四海任凭公子处置就是。” “哦?”那红衣男子感兴趣的挑起眉,道,“果真么?” 四海见他如此反应,表情顿时僵了僵笑道:“果真。” 那红衣公子将四海的面部变化尽收于眼底,他貌似认真的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要你求老子娶你。省得将来抱怨,说老子逼你成亲。” 四海暗自松了口气,道:“好,我求你,求你娶我为妻。” 谁知那红衣公子听了竟不满的大摇其头,道:“这算什么啊?一点诚意也无。” “那依公子的意思是……” 那红衣公子看着四海,不怀好意的一笑,道:“我叫你跪下来求我,求我娶你。什么时候老子听得满意了,看着顺眼了,你才可以起来。” 四海听了这话忍不住又想怒了,这辈子她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跪过谁! 没跪过天,没跪过地,也没跪过爹娘双亲。甚至连……连师父她都没有跪过。 如今这个长得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公母不分的家伙竟叫他下跪求他娶她? 四海的表情阴晴不定,斗鸡似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居然长得比女人还美的怪物。 那红衣怪物见状啧啧有声的叹道:“说起来,这天底下的笨蛋里也就只有那个凤凰是个中极品了,啧啧,现在想想,当初那一刀捅得可够深的啊……” “咚”的一声,膝盖磕在地板上的轻响。 那红衣男子没有回头,唇角却挑起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微笑来。 四海挫败的跪在了地板之上,身前身后是缤纷的桃花。 “求求您……求求您了……” 四海跪在地上的背影看去有点萧条,声音透着疲惫。 “哦。”洁白修长的手指随手拈起随风飘飞到眼前的桃花花瓣,道,“求我什么?不说出来我如何知道?” 四海闭了闭眼睛,缓声道:“求您娶我,求您去救我的朋友。” 破罐子破摔似的。 等到四海真的跪到地上,以一个云英少女的身份去乞求一个陌生男子来娶自己时,四海心里竟没有感到多少的愤怒与羞耻了。 恩,心里平静近乎诡异。 甚至还有些令人难堪的轻松。 ……今日这一跪,令她与莫离之间的羁绊变得轻了不少,四海微微苦笑,她欠下的债,终于有了个可以归还的时候 第八十九章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四海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t华衫,不那么出众的容貌使得他看上去并不起眼,但这人却有一张能令人气到吐血的嘴 事实上,若认真想起来的话,他也没说过什么,只不过说了实话而已。世人最怕实话,所以有时候即使自己明白的知道,却也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每个人都是如此虚伪的活着。 那时候自己还和师父待到一起,因为仗着师父的宠爱就无所顾及的到处惹事生非……直到师父没有了。 直到剩下了她一个人……空空荡荡的一个人…… 没有了师父,是不是代表了此生就结束了呢?她不知道。 后来,她终于看到了他的长相。 他是一只盘旋于九天之上的金色凤凰。 他很美。 是一种令天地都为之震撼的美。 那一刹那,天地间光华一片,自他身上散出的金光几乎要灼伤了她的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地气氛就变了。 她极力地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地轻松。可她又不是缺心眼儿。相反。她地心眼儿比一般人都要多地多了。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路程照赶。师父照找。只不过。两人谈话再也没有以前自然也就是了。 再到后来。师父找着了。只不过一切都变了。 那个女子找到她。只说了几句话而已。却令她无法反抗。也不想反抗。 她说:你师父再我这里。 她说:放了莫离,要他对你彻底死心。 她说:我会放了你师父。 她说:我不会伤了莫离的性命。 就只是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她就听话的照着这个女子的意思去做了。 起初良心不安,她天未亮就独自一人悄悄离去。只是他却追来了她知道他会追来。也知道从自已前脚出门这人后脚就跟来了。 于是她就趁他不备时拿出自己早已藏好的利刃毫不犹豫的刺了上去。 他当时没有反抗挨了这么一刀他本来可以躲开的,但他却硬挺着挨了这一下。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吧?知道了却还不躲,这是他自找的。 她为自己找了个可以让自己稍微安心点儿的理由。 再见到他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但他却在见到自己第一眼的声音轻轻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唯一被有被他忘记的东西。 他叫她:四海。 雪倾城北 四海低下头,长长的头垂到地面上。 “求您……救救他吧……” 没有眼泪,没有心酸,甚至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一丝丝的伤心之意。 但不知为何,这听似干巴巴的一句话,却能令人听得若有所思。 四海低头跪在地上,等着眼前的红衣男子话,可是过了半天都还没有动静。 四海还以为他仍嫌作践她没作践够,就又忍不住开口:“求公子娶我,我愿嫁公子为妻。” 面前的红衣男子面色古怪的看了四海许久,才冷不丁的哼了一声,竟然就这么扭身走了。 四海见他就这么走了,一阵愕然,回头看着那人慢慢走远,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道:“你不就是要找到那个秃了毛的山鸡么?早在把你捞起来的第二天,我们就又从水里救了它上来,本想着在老子成亲喜宴上宰了它来吃酒的,全被你给扫了兴致。” 四海听得愣了愣,道:“什么秃毛山鸡?” “山鸡”这两个字方一出口,四海就觉得必是莫离无疑,心下不禁又是惊又是喜,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道:“莫离?你们找到莫离了?他在哪里?” 那红衣男子悻悻的翻了个白眼,道:“问我做什么?自己不会去找吗?”说着,一拂袖走了。 “喂!等等!”四海不认得路,想叫住了他问清楚,可那人的身形却如同鬼魅,只见那抹红衣在花后一闪,竟已瞧不见他人影了。 四海追着他的脚步过去,只见一路繁花,并不见半个人影。 四海一路乱闯乱撞,又走了一会儿,竟听到花枝掩映之后有人声不断传来。 “老大这下可是真的要成亲了,那咱们不是很快就能从这鬼地方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了吗?” “那是,好不容易有了出去的机会,咱们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恩,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 是黄老儿和小三儿。 四海忙转出花后,向那两个蹲在地上的人道:“黄老二,你们家老大 “啊!”那两个人像是受了惊似的叫了起来。 四海皱着眉,看见黄老二一把将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而小三儿更夸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瞪圆了眼睛就是不起来。 四海见小三儿的屁股下面露出的玩意儿,心中怒火大炽,气得浑身抖。 黄老二和小三儿见了她那表情,一脸的心虚,眼珠子不停的四下乱瞟。 四海强压着无法克制的怒意,将手径直伸出黄老二鼻子下面去。 “给我!” 黄老二厚着一张傻了吧唧的脸皮子充楞,道:“给你什么?” 四海气得胃都要炸开了,但想着自己不是两人对手,只好强自忍耐,沉声道:“把你藏在身后的东西给我。” 黄老二和小三儿对看了一眼,坚决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身后没有东西。” 四海怒得上前一把揪住了黄老二的衣服,尖叫道:“把他给我!” 黄老二苦着脸惨叫道:“嫂子唉,你别别别,男女授受不亲,被我们老大知道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四海却听不得他诸多借口,瞪大了眼睛道:“你给是不给?” 黄老二苦着一张刚要再多说句什么话儿,,见四海两眼快要喷火似的恐怖连忙改口道:“给给给!我给,我给,我给 说着将东西往四海手里一塞,与小三儿脚底抹油飞也似的跑了。 ……tt莫离的毛快被拔光了。 方才小三儿一屁股坐下去的地方,一地黄灿灿的全是凤凰毛。 想起黄老二临逃跑前的那句:“是我们老大说的,要拿他的毛做只鸡毛掸子,咱们只是奉命行事,大嫂你可别怪我们啊!” 四海恨得牙根儿痒。那妖精对着她时一副大方无比的模样,听那语气像是他是她和莫离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似的。可一转眼却又因为她的顶撞而心怀怨恨的去寻莫离的晦气,真是小人一个! 四海想起他说的话,他说:“你不就是想找那只秃毛山鸡么?” 当时听到这句话,她还以为莫离出了什么事所以毛才秃了呢! 四海将自己的喜服脱了下来,包到莫离光秃秃的原身上,然后就在地上坐了下来。 莫离似乎在晕迷之中,一张小鸟脸上的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一点儿动静也无。四海不放心的将耳朵贴到他的身体上,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后,才算放下心来。 一边的凤凰毛也被四海收拾了拿帕子包着。 老实说现在莫离的样子挺丑的,原来即使是凤凰,在一身金光闪闪的毛被人拔干净之后的模样也和只鸡差不多。 呃……还是有点差别的。至少个头儿要大上许多。 >o< 四海坐在地上,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找那个老大的时候,却又瞧见黄老二和小三儿在不远处的树后探头探脑。 四海恼恨他们拔光了莫离一身威风无比的凤凰毛,此时见着这两个人鬼头鬼脑的,当场就没好气的道:“有话就说,鬼鬼樂樂的做什么?” 黄老二看了四海一眼,摸了摸鼻子,讪讪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四海沉着一张脸,道:“来做什么?” 黄老二眼睛偷偷扫了下被四海包了起来放到一边的凤凰毛,道:“嫂子,我们老大要见你,说是要谈谈成亲的事。” 四海脸色不大好看,道:“我问你,莫离为何晕迷不醒?可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黄老二吓了一跳,慌忙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们把他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 说完见四海一脸不信的神色,连忙举手誓道:“若我黄老二所言有半点虚假,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那一定就是被茂茂伤着了。 四海点点头,想了想道:“你们老大为何要娶我?你们知道么?” 黄老二和小三儿对看了一眼,心道:因为你是个女人。 但这话却是千万不可说出来的,黄老二笑得假惺惺,一张威武的老虎脸挤在一起都快变菊花了:“当然是因为大嫂你外惠中,我们老大对大嫂您一见钟情。” 四海可不是个缺心眼儿,自然不会做梦的认为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家伙说要成亲就是看上自己了,她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所以听了这话四海只一笑,料定有些话是套不出来的,不过好在与自己关系并不大,知不知道也没什么打紧的,便道:“哦,那你回去告诉你们老大一声,就说我答应成亲。但是在此之前想请他帮我治好莫离的伤势。” 第八十九章 凤凰毛做的羽扇 老二一听,笑得更欢了,道:“是,大嫂大嫂的tt当然会听,但我们老大也要我们转告大嫂说:若是想要他帮忙给山鸡治伤的话,就要大嫂用方才我和小三儿拔下来的鸡毛做把羽扇,我们老大好拿出来扇扇风,赶赶蚊子什么的。” 四海先是一怔,一怔后怒道:“你说什么?” 黄老二吓了一跳,立即出卖他家老大:“是我们老大叫我这么说的!我们老大还说了,这山鸡被人伤得不轻,若是你不答应拿他的毛做扇子送给我们老大做人情,我们老大就不帮他治伤,叫他慢慢木着等死!” 四海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是忍不住怒道:“做扇子也不用我去做吧?东西在这里你自己拿去做!”说着抓起放在自己身边的包着莫离羽毛的帕子用力掷给黄老二:“拿着东西滚吧!你们自己做去不要来烦我!” 黄老二脸上的表情更苦了,道:“大嫂,我们老大说了,只有是大嫂你亲自做的他才要,别人做的他都不收,更不会帮这山鸡治伤。” 四海脸色铁青的坐了许久后,才道:“知道了。” 黄老二偷偷窥视着四海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大嫂,我们老大还在等着您一起用饭呢!” 被他这么一说,四海还真是饿了。 生气归生气,这饭还是要吃的。 四海抱着莫离站起来,道:“走吧。” 黄老二兴高采烈的道:“好!大嫂这边请。” 莫离地凤凰原身个头不知比山鸡地个头儿大了多少倍。自然也就重得多。小三儿在一旁见四海抱着他颇为吃力地样子。便上前热心地道:“大嫂。这山鸡太重了。还是我来吧我来吧我来吧我来吧我来吧我来吧……” 四海抱着莫离。回过头来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只从鼻子里一声不屑地冷哼。连话碴儿都没接。 小三儿得了这冷冰冰地一瞥。顿觉未椎上一股子寒气冒了上来。他缩缩脖子。再也不敢逞能卖乖了。 三人……不。三妖外搭一只被拔干净了毛儿地凤凰穿廊越花地来到了一间屋子前在。这处地方地一排房子倒不像其它屋子一样是石头做地。只见红窗之上一枝杏花开得正艳。正门之外两盏红灯挂地甚好。 恩。倒是颇具江南地方地特色了。 四海随着黄老二及小三儿进门儿时。这两人地老大。也就是先时那个穿红衣地男子。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 桌子上摆了四五碟精致小菜,一旁却放着一只脸盆那么大的一锅羊肉。看上去很是不搭。 四海刚跨进门槛还未入座,就见黄老二和小三儿欢呼一声扑到饭桌前争抢着抓起盆中的羊肉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其吃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见四海站着不前,那老大话了:“傻站着干吗?快过来坐啊!还等着老子请你不成?” 四海看了他一眼,上前道:“扇子我帮你做,你要守信帮莫离治伤。” 老大鄙夷的瞧了四海怀中的莫离,哼笑道:“那得看大爷的心情好何了。不过一只傻鸟而已,死便死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四海知道的骂人话儿里有一句叫:狗娘养的。 若非还要依仗着他给莫离治伤,四海真想当场指着这丫鼻子骂出来。 四海在心里憋足了一口气,深吸了一下后,向那狗娘养的老大道:“你方才说了若我帮你做扇子你就帮莫离治病,怎么现下就改口了?” 狗娘养的老大道:“老子高兴就治不高兴就不治,你管得着么?”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四海再也没想到这长得像模像样的人说话竟犹如放屁。 她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脾气,道:“那你如何才肯治?” 老大眉毛一挑,面色古怪却没吭声。 四海见他不语脸色变了变,声音也带了些气恼,道:“请问如何才肯帮我朋友医治?” 那老大冷笑一声,斜睨着四海,悠然道:“我这狗娘养的无耻之徒说话犹如放屁,就算今日说了什么时候帮他治,难保到时又不会反悔,你问了有什么意思?我又何必要说?” 四海脸色白了白,先时他一张嘴就道破自己的秘密也知道自己的来历就已经很让人惊诧了,而如今这人又如此轻轻松松的就将自己心里所想之语说出,怎么能不让人恐惧? 他是什么人? 他竟然会读心术么? 四海看着他后退了一步,那人看见她后退脸上竟划过一丝怒意,他冷笑道:“你退什么?还怕我会吃了你么?老子山鸡肉兴许还会吃上两口,半吊子的蛇肉我可从来都没什么兴趣品尝。”这人说着,一双狐狸眼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被四海抱在怀中的莫离。 四海又惊又怕。这人看上去倒像是真有本事,莫离现在晕迷不醒,自己又不可能和别人对抗,难保他不会真的动手把莫离洗剥干净了炖成一锅十全大补汤。 想通了这点后,四海脸色更是难看,但因为害怕将他惹恼害了莫离,所以脚下听话的不敢再退了。 老大见了甚是受用,一双狐狸眼笑得弯了起来,他伸手点了点自己一边的空位,很有派的道:“坐下吧。” 四海道了声谢,忐忑不安的坐下了。 两人仅有一臂之隔,那位老大正用手托着下巴斜着眼睛看四海。 直到四海被他看得头皮麻,才道:“你叫什么?” 四海张口刚要做答,却听这人又道:“算了,你不用回答,知道你叫四海。” 四海忍不住想翻白眼:知道你还问? 却听到旁边哼了一声。 四海一惊,立即想起这人有读人心思的本事,当下再也不敢在心里腹诽此人。 兴许是明白了四海的心思,老大笑得很是满意,道:“这就是了,你若肯乖乖听话,我自然会帮他治伤。” 四海点头点得很规矩,道:“是。” 那老大又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四海实话实说,道:“不知。” “不知为何不问?”听这语气,这是在指责了。 四海深吸了一口气,不可腹诽他啊不可腹诽! “我怕直接相问对公子不礼貌。” 老大不屑的“嗤”笑一声,看着四海阴阳怪气的点了点头道:“果然很守礼。恩,甚好,甚好。” 四海低着头,也听不出这话是贬是褒,但抬起头后她光只看此人的表情也知道必是在说反话无异了。 见她并不吭声,这人像是恼了,泛着怒火的一双狐狸眼直盯着四海道:“老子姓胡,叫胡老大,你记住了么?” “……”四海强忍着不断抽搐的嘴角,低头道,“记住了……恩,记住了哈!” 胡老大见她偷笑怒火更炽,他狠狠的瞪了四海半天,突然冷笑了一声就这么走了。 四海见他甩袖离去,不由得愣了愣。 就这么走了? 他不会生气了吧? tt生气的话,不会一怒之下不给人治伤了吧? 四海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立即就坐不住了,她连忙站起身想要追过去道歉。 “大嫂不用理他,我们老大这人就这么个样,过一会儿他自己就不气了。您甭管他先吃饭吧。”黄老二见四海想要追上去,连忙咽下了堵在喉咙里的还未嚼烂的肉说道。 小三儿抓着一只羊腿,啃得正起劲儿,见状也连忙附合道:“对对对,大嫂先吃饭先吃饭先吃饭先吃饭先吃饭……” 就这么个样儿? 原来这人爱生气加小心眼的毛病由来已久啊? 四海很无语,只好老老实实的坐下。 黄老二连忙捧上一只羊腿,谄媚道:“大嫂,您尝尝?” 四海皱着眉头看着黄老二用他只不知几百年没洗过的脏手徒手抓在羊肉上递了过来,再抬头看看黄老二笑得挤在一起的菊花脸,立即有点倒胃口。 四海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不过我不太喜欢吃羊肉,您还是自个儿留着享用吧。” 话虽说得客气,但四海一点儿都没收敛的嫌弃眼神还是刺伤了黄老二的自尊心,他讪讪的收回了手,脸上颇不自在。 四海也不管他,自顾自的从桌上挑了些自己爱的吃了。 这洞府之内似乎就只住了胡老大,黄老二,和小三儿三个人,呃,三个妖。 吃完饭后,黄老二神色的命令着小三儿收拾碗筷,自己却带着四海到了旁边的一处厢房。 那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四海很满意。 黄老二谄媚的用袖子拂了拂房内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向四海笑道:“大嫂,您累了一天了,还是坐下来歇歇吧。” 四海看了看黄老二,突然笑道:“黄二哥,这洞府这么大,却只住了你们三人,平日里这些打扫洗衣做饭的活计都是你们三人分工做的么?” 黄老二果然上当,他见一直对自己不甚待见的大嫂突然对自己这么和言悦色的,心情有点儿激动的道:“那哪儿能啊?我们老大怎么会做这些事情?平常都是我和小三儿做的。” 雪倾城北 推荐好:三界收容所 作:绿柳 广告:本灵异也言情,点点推理。人和神的爱情,鬼和人的故事,神和鬼的仇恨,且看女主怎么一一解开 第九十章 狐狸的情史 哦,”四海点点头,眼珠子乱瞟,道,“这……这也么?你们为何不出这洞府寻几个丫鬟小厮?总好过自己做这些粗活儿么?” “要是我们能出这洞府当然去找啦!”黄老二傻不愣登的啥话都说,“那年我们老大被人压到这山下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洞口也被那臭娘们儿给封了,我和我们老大在此待了几千年,你和那山鸡是第一个能进得这洞来的。” 四海一惊,道:“封了?如何封了?那你们以后不就都出不去了么?” 黄老二四海一脸惶急,还道她在担心自己和胡老大三人,不由的感动道:“大嫂,我们老大果然没看错你,娶你真是娶对了!” 四海尴尬的嘿嘿一笑,道:“我……恩,我只是比较奇怪,你说洞口被人封了,但我为何却能进来?这……呵呵,这不是很奇怪么?” 黄老二也嘿嘿一笑,道:“我也奇怪,所以我去问我们老大,我们老大说了,是因为你与那山鸡虽是妖类,但身上却带仙气。你非人非神非妖,不为三界所管,不在五行之中,而那山鸡又是上古神兽,亦不在此结界所拦之列,所以你们能进得洞来。” 妖气四海懂得,但这仙气么……大概指的是曾经住在她体内的苍央。 四海似懂而非懂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问出了重点:“这么说来,我和莫离若是……我们若是想走的话,也是可以出去的?” 黄老二笑嘻嘻的刚要点头称是,却听到身后一声冷笑,道:“那也得等我点了头才行。” 黄老二被一声一惊之后全身的毛都快炸了起来,脑子也很快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儿了。 “老大!”黄老二一下子跳起来,扑向胡老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老大!我对不起你!是嫂子诓我说的!” 胡老大厌恶地一脚将他踹到一边去:“滚。” 黄老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着跑开了。 胡老大见黄老二跑远了。这才将脸扭过来瞧着四海。皮笑肉不笑道:“有什么话你直接问我就好了!我们都快成亲了。难道我有什么事还能瞒着你么?” 四海见自己套黄老二地话被他撞破了。表情略有点挂不住。道:“也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胡老大看着她冷哼了一声。鄙夷道:“明明想知道地不得了。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你不累么?” 四海将莫离放到了床上。没哼声。 胡老大被人无视了之后,声音略带气恼的道:“我告诉你!你别想着能逃跑,别说我决对不会放你离开了,就算我能不加阻拦的让你离开,你以为就凭你,走得出这洞府吗?” 这洞府与其说是住人的,倒不如说是个大迷宫。这个是四海早就知道了的。先是若不是自己追着他离开的地方一直走,后来又碰上了黄老二他们,想必就要这样一直在外面到处转着了。 四海叹了口气,回头道:“先时你说要成亲,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想必成了亲你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吧?我答应过要和你成亲自然不会反悔,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你帮我治好莫离的伤,这个并不过份吧?” 胡老大眉毛一挑没出声。 四海皱眉道:“可是你却出尔反尔,你先时说要是我用莫离的……凤凰的毛给你做把羽扇你就答应帮他治伤,可后来你又反悔了,你连自己所承诺过的话都能当成玩笑似的说算了就算了,如此不守信,可叫我如何能够信你呢?” 胡老二不屑一顾的道:“谁哭着求着让你信了么?” 四海听他如此说,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她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也不要再妄想娶我了,我走不出这洞府,你也别想出去,我们永远住在这里罢了。”说着,她又斜睨着胡老大轻轻的笑了,道:“我就不信,以后还能有一个超离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人掉在河里漂到你们这洞口来让你娶,你也不要想着强逼我嫁你或拿莫离的命来威胁我,到时候大不了就是一死么,反正也是我欠下的。” 听了四海这猛言,胡老大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眼神古怪的看了看四海,再一次转身离去。 “傻妞一个。” 轻飘飘的四个字传到耳朵里,听得四海勃然大怒,道:“你说什么?” 胡老大却已经走远了。 四海追到门口看时,早已没了他的人影。一肚子的怒气没地方,对着门外的花丛就是一声大叫:“我告诉你你别想逼我!大不了大家都别出去了!反正管饭!” 说完这最后一句四海就后悔了:万一那个缺心眼儿的胡老大听到这话后,突然就不给她饭吃了怎么办呢? 是给对方出了个整治自己的好点子吗? 四海后悔万分的关门回房。不过说起来,他们这三个人无法从这里出去,可是怎么找的材料做的饭吃呢?今天的伙食四海算是见识了,有肉有青菜有白米饭,而且菜里面各种调味料都不缺。他们说自己无法出去,可是这些东西打哪儿来的呢?他们自己生产? ……改天找黄老二问问。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事实证明是四海多想了。 胡老大并没有黑心到不给四海饭吃的地步。 饭菜是黄老二送来的,四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良机。 刚开始的时候,黄老二还是防着四海怕她套自己话的,所以如果有需要的话他是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说话。可是四海毫不气馁,从开头的没话找话,到后来的家常唠磕。在四海的引诱下,黄老二终于一步一步的走上了不归路,总之是把什么话都告诉四海了,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tt现在四海连胡老大夜里踢几次被子,起几次夜,说几回梦话都知道了。 原来这座困住了胡老大他们的山就是清水镇旁的那位座,也就是据说清水河的水是从这座山上流开的那座。 听到“清水河”这三个字四海全身时四海全身一震,直接性的认为胡老大就是那个全镇人口中的清水神,就连忙向黄老二询问。可黄老二闻言却一脸的茫然,道:“什么清水神?我不知道啊!清水河边上有村子么?我和老大小三儿一起被压到这山下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就有一片荒地。” 四海怔了怔道:“您继续说。” 听黄老二的意思,胡老大他们据说被压在这山下六千多年了,那么很可能那个时候清水镇根本还不存在,也还没有人住。而这六千多年来,胡老大他们一直被困在山底下,根本不知外界这些年都生了何事,更不可能出去,也就不会是什么清水神。 四海放下心来,又问了问胡老大被困在此的原因。然后,四海在黄老二悲凉的叹息声中,听到了一个凄美无比因爱生恨的爱情故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妖界出了个俊美无比的狐妖果然是狐狸。他长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引得无数妖女为他疯狂黄老二的原话,对此四海持怀疑态度。但这狐妖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后来的某一天晚上,这位美丽的狐妖在路过一条清澈无比的河流时此河即为清水河,不小心瞧见一个美丽的少女在河里洗澡。那少女长得很是奇怪,上身为人,下身却是一条鱼尾。美丽的狐妖就“不小心”多看了两眼。那鲛女恼羞成怒,当既跃出水面,幻化出双腿与狐妖打了起来,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爱。这一场打斗下来,狐狸道行不够打不过这女子,就败下阵来,还受了重伤晕了过去。 那鲛女心中有愧,就将这狐狸带回了水底,细心治伤。 日久生情,鲛女竟对这狐狸起了淫心……咳,起了爱慕之意。又想着自己的身子被这狐狸看过了,按凡间的说法,这狐狸可是要负责的。 于是,等狐狸醒来之后,鲛女就向这狐狸开口说成亲。 狐狸吓了一跳,一句话都不吭的当场就推开鲛女逃出了水底。 那鲛女追到了岸上,质问他为何逃跑。 狐狸开口便道说不能娶这鲛女。 那鲛女立即问道:“为何?我配不上你么?” 狐狸先时说他怕水,不能待在水底。 鲛女说没关系,我陪你到地上去。 狐狸又说他讨厌鱼腥味儿,闻见就想吐。 鲛女就说好,以后我不吃鱼,我改吃草。 狐狸说我喜欢男人。 鲛女说好,我帮你找样貌清的少年,只要你答应与我成亲。 狐狸就怒道了,狐狸暴跳如雷,叫道:“老子早就有相好的了!老子的头不知比你美上多少倍!你想做老子的媳妇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凭你那尊容也想进老子的门!” 听见心上人说自己长得丑鲛女也怒了!她一怒,清水河的水也跟着怒了! 滔天的巨浪中,鲛女尖叫道:“我不配?那谁配?你倒是把你相好的找来咱们比比!看谁配得上谁?” 今天是pk的最后一天,我们滴茂茂的仍在pk中,大家有粉红票的请投吧~ 粉可爱的《猫猫球减肥日志》期待你的支持! 广告:白马王子拒载?只因马驮不动胖妞:,上宝马 第九十一章 成亲在即 狸根本就没相好的,鲛女一再的说要见他姘头一面,t3话堵她,道:“哼,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家娘子岂是你这种人说见就见的么?” 鲛女火气冲天,她一掌将狐狸打落到水里后,又从旁移来一座大山将狐狸和将来营救狐狸的黄老虎精和乌鸦精黄老二,小三儿一起压到了山底下,临了还在山上下了道封印,留下了面镜子,说是什么时候狐狸带了拜过堂的过门儿妻子或是愿意娶她了,就对着镜子叫她,到时候她就放他出去 可是镜子一到狐狸的手里,就被恼羞成怒的狐狸扔到粪坑里去了。 后来还是黄老二命令小三儿下到粪杭里将镜子捞了出来。洗干净之后,黄老二就对着镜子管那鲛女要些日常用品和吃的喝的。 鲛女就把他们要的东西通过这面从粪坑中打捞上来的镜子传递过来。 六千多年从不间断。 狐狸从未想过要向鲛女低头。 而鲛女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两人就这么死僵着,直到六千年后四海出现。 黄老二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激动,一双虎目眼泪哗哗滴的看着四海,那眼神儿跟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的虔诚,就差上前膜拜了。 四海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立即把眼泪汪汪的黄老二打走了。 房间内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安静。 刚关上房门。四海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微地呻吟声。 四海怔了一下。回过头。却见现了原身地莫离正动也不动地被她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只小鸟头。 就像刚刚地声音是四海地错觉一样。 四海又凑近了床边去看。见莫离地嘴……恩。喙。轻轻地开启了。出了一个模糊不清地声音。 四海没听清。又凑近了一点儿想听听莫离在说什么。 “%……” 还是没听清。 “你说什么?你醒了么?莫离?”四海推了推小鸟的身子,想问问他想干吗。 小鸟眼皮下的眼珠在微微的滚动,但眼睛却始终睁不开。 四海专注的盯着他的尖尖的嘴巴,把耳朵贴上去:“你想说什么?” 莫离身上残留的毛有点微凉。 四海把耳朵贴在他的脸上,终于听到了他想说的话,莫离艰难的吞出的字是:“水……” 恩,水水水水…… 四海忙着跑到桌子边上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将莫离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可这水该怎么喝却成了个问题。莫离的嘴巴是尖尖的,要往里灌水又全漏到了外面,把他长长的喙凑近浸到杯子里,他晕迷之中却又不会喝。 tt总不能像上次一样嘴对嘴喂? 可是,那次他是人形,现在可是只鸟 >0< 四海正在犯愁之际,突然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揪住莫离的脖子,将他夺了过去。 四海没想到自己屋子里还有别人,登时吓了一跳,回过头却见胡老子一只手提着莫离的脖子扭头就走,也不知道要干吗。 这人总不会是心怀怨恨又不好向自己火,就拿莫离出气吧? 想起之前胡老大说的要拿莫离煲汤喝的话,四海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把他还给我!” 四海着急着向胡老大扑去,要抢回莫离。 胡大老见她扑来,一个轻巧的侧身就躲了过去。四海扑了个空,回过头时刚好看见胡老大提着莫离的脖子将他的脑袋一把摁到了洗脸架上尚装着半盆水的木盆里。 “咕嘟咕嘟……” 隔着水面,四海瞧见不断有小气泡从莫离口中冒出,立即吓得面色灰败。 胡老大这奸乍小人!果然要对莫离下毒手! “你放开他!”四海又惊又怒的将胡老大一把推开。 胡老大不曾防备之下被她推得一个趔趄,不禁恼怒的回头瞪着她道:“不识好人心。” 四海慌张的将莫离从盆子里捞出,拍了拍他的身子见还有气儿,才将一颗吊到嗓子眼儿的心放了下来。 四海狠狠的瞪了胡老大一眼,从鼻子里冷嗖嗖的哼了一声,就用干布将莫离裹着抱到床上,擦干净了他身上水之后,又重新塞回了被窝。 胡老大心里有气,他看了四海如此当下就冷笑的嘲讽道:“现下知道心疼了?当初你那扎心窝子的一刀下去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么?” 四海听他说话不留余地,脸色当场就变了,她瞪着胡老大道:“我爽不爽快与你何干?你既然不愿出手救人我也不敢勉强。只是这天也不早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的就请公子速速离去吧。” 下逐客令了。 胡老大眉毛一挑,鄙夷的看看床上的莫离,再看看四海,道:“你怎知我没事?我来不就是给这山鸡治伤的么?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想他好了 四海一听这话喜出望外,道:“真的么?” 胡老大看着四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但那表情别摆着就是在说:大爷还会诓你不成? 四海连忙起身让座,将胡老大请到莫离床前,陪笑道:“胡老大!胡大哥您看莫离这伤势……” 胡老大冷笑一声,手一扬,一张纸就甩到了四海的脸上。 “要我给他治伤容易的很,你先在这上面签字画押。” 这是什么?卖身契? 四海接过那张纸,只见那上面满满一页写的是: 小女子四海愿在莫离山鸡伤好之后嫁给胡老大为妻,特立此为证,今后起小女子便是胡家之人,若今后夫君胡老大有意休妻,小女子决无二话,定当遵命。 四海抬头看看胡老大,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并示意自己签字画押。 “好,我签。”四海回过头在房内寻了笔墨,刚要在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却犹豫了一下,她抬头向胡老大道,“我先说好,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别想着……别想着我会对你尽什么妻子的义务!” 四海的脸都憋红了。 莫离当然是要救的,可万一到时候这胡老大要求自己与他行那……行那……行那夫妻之礼,这可好何是好?想到这个可能,四海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申明一下。 “嗤”极为不屑的一声笑后,胡老大鄙夷的目光随既而来,“这话得是我来说才对吧?我告诉你,等治好了他之后咱们立即就成亲,待出了这府洞老子要休你之时,你也别给我拖拖拉拉死缠烂打。” 四海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白眼往天上翻,连忙答应道:“是是是是,一切听您吩咐就是。” “那就好。”胡老大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颗小小的药丸来。 四海眨了眨眼睛。眼看着胡老大将莫离的嘴掰开,然后将药丸塞了进去后又提起莫离的脖子,然后用另一只手粗鲁的在他修长的颈子上撸了两把,将那药丸彻底的送到了他的胃里。 四海看得连连皱眉,道:“你轻一点儿!轻点儿!” “哼……”药进了莫离的肚子里之后,胡老大随手就又将莫离扔到了床铺上。像是嫌脏似的将自己摸过莫离的手指在袖口上仔细拭了拭。 四海见了他这动作心底立即涌起一股子怒气,但想想目前莫离的状况,这必竟不是个可以让自己火的好时候,所以她就强自将这怒意压下了,向胡老大问:“这样就好了么?你说他伤势很重,只吃这个就行?” 胡老大面上的表情有点古怪,他看着四海道:“他只是迷药吃多了醒不过来,我给他吃了解药还不行么?那你待怎样?” 这话问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但不管有理没理,四海就是傻眼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待怎样。” 胡老大满意的从鼻子了哼了一声,丢下句:他一会儿就醒,你也准备一下,明天就要成亲。 说完就走人了。 四海一个人坐在莫离床头傻。 他们不是说莫离是受了很重的伤才昏迷不醒的么?为什么现在又是说中了迷药呢?谁下的迷药?茂茂?茂茂这只满身王八之气的妖怪出来跟人打架还喜欢随身带着三教九流的迷药? 四海越想越是怒不可揭。 这只狐狸不但诓了她,还敢拿莫离来说事儿骗她成亲!忒无耻了! “……四海……” 正在四海气得怒火滔天的时候,床上的莫离突然出一声呻吟,四海连忙凑过去瞧他。 莫离一张小鸟脸上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依旧漆黑无比的眼珠费力的转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莫离,你醒了?”四海主动将脸凑到他的眼前,欢喜的叫着。 莫离的眼睛在瞧见四海后终于出了亮亮的光采。 “四海……?” “恩恩儿了没?” 莫离小鸟的脸上表情呆呆的,他挣扎着要起来,可扑腾了半天之后才现自己现了原形,并望着自己身上已经被人拔的所剩无几的几根杂毛呆。 “恩……那个……那个么……”四海有点担心的瞧着莫离,想着自己该找什么样的说法比较合适。 莫离看着四海,眼睛带了些困惑,不过他却没问什么,四海只见眼前金光一闪,莫离已经恢复了人身。 北城倾雪 推荐:《灵灵灵》 作:墨菲思特 广告:刚得到个公主的头衔,就要和亲,呜呜人! 注:墨菲的将在本月pk,有票的亲亲记得去顶一下哦 第九十二章 看似两个 离的睫毛很长,这是四海早就知道的因为长期的t|莫离脸色略有些苍白,乌黑亮滑的头与他的脸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看上去犹如画中之人。 房外风景怡人,清风和着夜的凉气吹进窗内,形容娇美的杏花在不属于它的季节渗透着淡淡幽香。 因为心境的不同,一切的景致在莫离的苏醒下都变得美好起来。 四海先时的火气全被冲淡了,她忙上前在莫离身后垫了两个厚厚的枕头,然后又将被子帮他围好,殷勤的道:“你饿吗?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莫离看着四海愣了一下,随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四海又连着问了好几声,他才怔怔的点了点头。 四海听了忙打开房门,想出去寻点吃的。 莫离见她开门,焦急道:“你……你去哪里?” 四海回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帮你找点儿吃的。” 莫离一听她要走,忙摇头道:“我不饿了,也不想吃东西。你快快回来吧。” 四海还以为他是担心茂茂他们,就安慰道:“没关系,这里很安全,我去去就回。” 说着也不待四海莫离出声反对,直接拉开了房门。 呃…… 房门外站了个人端着饭食四海没觉得有什么稀罕地。可若那个端着饭食地人是胡老大地话。这也就忒稀罕了。 四海仍记恨着胡老大诓她成亲之事。此时见了他就这么杵在外面。当既就没给什么好脸色。不客气地道:“你过来干吗?” 胡老大眉毛一挑。道:“你有眼疾?”说着侧身从四海身边挤了进去。将手中食盒放到桌子上。 四海脸色难看。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啊。 四海赶紧上前站到了莫离床边。一脸防备地看着胡老大。 胡老大此时倒显得斯文,温文的长相配着款款的作派,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 莫离从四海身后探头看了看胡老大,好奇的问四海道:“他是谁?” 四海嘴角一撇,吐出俩字儿道:“混蛋呗。” 恩……这是三个字儿。 莫离也不知听懂了没,闻言怔怔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胡老大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自在一边坐下了,手中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打开了,一边优哉游哉的摇着,一边拿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莫离。 那模样竟让四海想起了之前莫离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 灯光之下,莫离的皮肤显得出奇的好,细腻得仿佛最上乘的白瓷。 胡老大斯无忌惮的看着莫离,莫离也偷偷的拿眼睛不住的瞧着胡老大。 ……气氛的点古怪。 四海在一边有点儿站不住了脚了,怎么……怎么她觉得她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似的? 那两人相互看着看着,居然同时冷笑了一下,听得四海头皮麻。 “喂!你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么?”四海终于还是沉不住气的开口向胡老大问了。 “哦,”胡老大眼睛依旧留在莫离的身上,淡淡的应了一声,“没事。” 四海一口气哽在喉里,怒道:“没事那你跑来干什么?” “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胡老大面色古怪的瞧着四海,道:“明日就成亲了,我来瞧瞧都不行么?” 他不提成亲也还罢了,一听他提起成亲之事,四海就禁不住勃然大怒刚要开口时,却听一边的莫离惊讶道:“成亲?恩……成亲么?成亲成亲……” 莫离嘴里小声的说着,头渐渐的低了下去,面上一片通红。 四海心里一惊,立即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莫离说将来要与其成亲的话,一时间脸上不禁一片青白不定,嘴唇张了张待要向他解释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离头低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的小声问道:“就……就成亲么?明日……恩,明日……明日也……也好……” 胡老大见状“嗤”的一声笑了,道:“又不是你成亲,你有什么好不好的?” 这狐狸!四海刀子一样的眼神飞快向胡老大扎去。 莫离怔了怔,抬头眼神迷惑的看着胡老大,道:“什么?” 狐狸笑得很是惬意:“明日她要成亲的对象是本大爷,看在你与我娘子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你若想去讨杯喜酒喝,本大爷自然不会拦你。” 莫离的脸色开始白,他怔怔的瞧着胡老大,说不出话来。 四海怒视着胡老大,道:“只不过是一场戏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等出了这洞府你我各走各的,从此后两不相干!” 胡老大冷哼一声:“稀罕么?本大爷巴不得以后都不用再见着你这丑女。” “如此甚好,那就请胡老大速 吧,小女子可不敢碍着您的法眼。” “走就走。”胡老大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回过头向四海一笑,那笑容真真是羞煞百花,气死嫦娥,四海因他这笑容一恍神儿,连他接下来说的什么话都没听清楚,像是在说什么“……这么来……盒子……这小子……你答应过我……扇子……” 等四海回过神时,胡老大已经走出去了。 莫离双眼漆黑,深不见底。 四海心中惶然,指指门口道:“恩……他走了。” 莫离双眼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没吭声。 四海干脆厚颜笑了笑,道:“嘿嘿,你饿了吧?我拿东西给你吃。” 四海说着走到桌前一把打开了胡老子拎过来的食盒儿。盒盖一打开,没有扑鼻的饭香,却见盒子里塞了满满的横灿灿刺眼的金色凤凰毛,那颜色瞧着真是晃眼无比。 四海铁青着脸“哐”的一声将盒盖重重的盖上了。 回过头来,莫离仍在瞧着她。 四海干笑一声,道:“饭菜凉了,我去帮你热热去。” 说着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你……你不是说要与我成亲的么?” 四海刚迈出的脚只得硬生生的顿住。 来了来了来了,果然还是问了。 她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四海回过头。莫离雪白的面颊上一双眼睛幽黑明亮,他长长的头自肩头滑落,最后垂在胸前。 “你说将来我们要一起回杭州的……你说我们……我们是要成亲的……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你忘了么?你没忘的是吧?” 此时莫离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四海,满脸期待的等着她的回答。 “恩……”四海被他看得有点抬不起头来。“没忘……” “果真么?”莫离闻言欣喜道:“那,我们现在就回杭州吧!我们现在就回去成亲。”莫离说风便是雨的掀被下床,扯着四海要走。 四海连忙劝住,道:“不急不急,现在天色晚了,我们先歇息一宿再说吧。” 莫离急道:“可是刚刚那人不是说要你明天与他成亲么?” “额,这个么……”四海抓抓头,正想着要怎么向莫离开口时,莫离的脸色却又慢慢的变了。 “你要与他成亲?”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恩……我已经答应他了……”不但答应还签字画押了呢。 莫离看着四海,脸上刚刚泛起的血色再次慢慢褪尽。 “为什么答应?你不是先答应我的么?” 是先答应的你没错,可……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四海想了想,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遮遮掩掩的,就把胡老大和那鲛女之间的恩恩怨怨向莫离全盘托出了。 莫离听了四海的话后,脸色明显好了很多,可仍是不愿意四海与别的男子成亲,道:“你不是说两个人成了亲就要白头偕老相守一生么?那又怎么可以随便和什么人说成亲就成亲?” 四海叹气道:“可我已经答应了他,如今你我在他手里,如何能够不听从他的呢?而且他还说了,只是形式上的成亲,一出了洞府我们和他就各走各的,从此互不相干。” 莫离仍是不愿,只要一想起和四海将要拜堂的是别人,心里就莫名的生气:“他出不了洞府是他是事,与我们何干?他要出去,又要成亲,就直接去找那鲛女不也是一样的么?这样不也一样离了洞府?大不了就如他所言,成了亲之后再将那鲛女休了不就好了?” “那怎么可能?他若休了那鲛女,那女子动怒,就不会再将他压回到山下么?” “那你又怎知那鲛女再看到他娶了你之后不会动怒呢?说不定她一气之后连你也牵连进去。如此我们算是帮别人还是害自己?” 这……这四海倒是不曾想到过。 听黄老二的说法,当初那鲛女将胡老大压到山下,说是除非他肯娶自己或是带他的妻子来给她瞧瞧才会放人。可是想想看,她将胡老大压在山底,又在山上布了层结界,不光胡老大他们无法从里面出来,就连外面的人想进都没办法进来,试问胡老大在这种情况之下又如何去找个如花似玉的妻子来给她呢? 所以,所谓的“娶她过门或带妻子来给她才能出来”看似有两个选择,事实上她却只给了胡老大一条路走,那就是:娶她。 我码这章的时候……大脑基本上处于睡眠状态……眼睛也睁不开了…… 两天加起来睡了不到8时,真的好累,这章大家凑合着看看吧先……汗,我实在挺不住了tt…… 第九十三章 死了才好 到这里,四海觉得这鲛女做的真是绝啊:啧啧,有才 太有才了~ 所以说嘛,这做人就得有才,有才的人即便是只青蛙扔到蛤蟆堆,那也决对是浑身绿光闪闪不容忽视,估计腮帮子也要比旁的蛤蟆鼓的大些反正,那就好比是三分田里长了七根萝卜,给它再大的挥空间它也开不出石榴花儿来。 莫离眼睛瞬也不瞬的瞧着四海,道:“如何?要不……咱们逃了吧?” 四海眼睛一亮:“怎么逃?你知道路?” 莫离摇摇头:“不知。” 那他瞎叫唤个什么劲儿? “可是咱们总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办法,不若偷偷出去转转,兴许能找着回去的路。” 四海想想也是,方才虽说自己在园内转了半天也摸不着门路,不过,或许莫离能找着呢?与其留在这里等着与那骚包狐狸成亲,不如出去碰碰运气,兴许老天爷天眼就让她给找着出去的路了呢? 想到这里,四海点了点头。 莫离见四海答应,看上去很是高兴,他急急的牵了四海的手就往外跑。 门外很是静寂。莫离拉着四海穿花越柳。动作有条不紊到有点奇怪。 他轻巧地避开园内花枝。尽量不出声响地躲开头顶掠过地蝴蝶。原本没有路地地方他一兜一转就又有新地出口。原来看似堵死地地方转过一座假山或一棵花树竟又是一个新天地。 四海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再上前。她惊疑不定地瞧着莫离。道:“莫离你……你来过这里?” 莫离地目光有点闪烁。他笑道:“怎么会?我也是第一次来……” 下面地话已经不用再说下去了。 四海已经抢先一步。上前一把用力扯开了他地衣领。 平滑光洁的胸膛,只不过……没有疤痕。 本来就静极了的四周这时安静的更加恐怖了。 四海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莫离在头顶轻轻的笑了笑,道:“四海……你做什么?” 四海苍白着脸瞧着他的胸膛,勉强笑道:“没什么……只不过……呃,你衣服有点乱了……” 四海说着,若无其事的将莫离的衣服整整好。 “哦。”莫离点点头,眼睛却只盯着四海帮他拢衣领时颤抖的手指,嘴角略勾,道,“四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 “我……没有,我很好……没,没有不舒服。” 莫离笑笑:“怎么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四海心里怦怦乱跳,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抬起的眼睛,却在看到莫离身后的东西时惊恐的猛然睁大:“你……你后面!” 莫离飞快的转过身,只是身后空无一物。 他略微一怔,身后已经传出四海的惊呼声了。 趁机欲逃的四海刚一转身,一身黑衣的晏楠如同鬼魅般的直接闯入她的眼球,吓得她几乎大叫起来。 晏楠的脸上面无表情,漆黑的眸中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倒影,唯有一身黑衣,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她身后的半空中,悬浮着好几个“人头附肚神童”。呆滞阴寒的双眼,淋漓而出的肠子上还挂着心脏脾胃,看去真是无比的恶心,无比的恐怖。 四海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后退了两步后,猛的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一人,立即硬生生的煞住了脚步。 变化成莫离模样的茂茂已经恢复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他瞧着四海微微一笑:“看你还往哪儿逃。”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茂茂的胸口探出,抓着他的梢探出头来。 “闷死我喵~~我要出来透气喵~~狗崽子欺负猫喵~~~~”孙小一边奋力的抓捞着茂茂更多的头,一边喵喵有声的叫道。 茂茂闻言低咒一声,捏着孙小的脖子将她从自己怀里提出来放到肩头。 想来这次自己是逃不掉了,四海索性不再逃跑,而是开口问道:“莫离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她问的对象是茂茂。 茂茂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样?死了。” 四海脸色白得可怕,她愣愣的望着茂茂:“你……你们杀了他?你……你们……” 茂茂脸色忽然一沉,似乎懒得和她废话,冷冷道:“等你们见了面你自然知道。”说着瞟了眼晏楠,“把她带回去!” “是。”晏楠领命上前,她一走动,跟在她身后的人头附肚神童也跟着上前,那越来越重的血腥气和尸体腐臭之气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喵呜”孙小一头扎进了茂茂怀里再也不出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中,茂茂的鼻子是最灵的,他早就受不了晏楠身后那群东西的臭味儿,但却死爱 第九十四章 看上去很有慧根 气中静了一静,过了一会儿,四海就又听到茂茂颇有)v的声音:“你不说小爷又如何明白?你这老狐狸快快滚开,若是误了小爷的正事儿,小爷到时候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胡老大轻轻一笑:“哦?不知道你带了人到我这里来所为的是什么正事?” 茂茂冷哼一声:“明知故问你赶紧闪开,挡了本小爷的道儿,小爷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胡老大的声音也登时冷了八度:“我倒想瞧瞧你是如何不客气的。” 胡老大话音刚落,四海身处黑暗之中的身体立即被一股强大的惯性甩到了一边同样软绵绵的墙壁上。 四海惊叫一声,顺着墙壁跌到了地上,黑暗之中,四海的身体又被一股力量推着不受控制的跟着滚到了一边,虽不疼痛,但颠簸的甚是厉害。 耳边一片打斗呼喝之声。 四海被颠得几乎要呕吐了出来。她用力的抓紧了手下软绵绵的不知是布还是革的东西,勉强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左滚右撞的太过厉害。 耳中嗡嗡作响,四海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几次张口欲呕。空气中刀剑互相撞出的声音和尖利的不知是什么声音汇集在耳边撞击得人头皮麻。 “呕”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可是完全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有喉咙里越来越恶心的感觉逐渐强烈。 心跳得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东西急着挣脱她逃出来一般。 四海出了一身地冷汗。她惊恐地感觉到下半身传来地熟悉地撕裂般地痛楚。 ……那种痛法她太熟悉了。就像当初知道自己是妖怪时地噩梦。仿佛自己地骨头被人生生地捏碎了重组一般令人难以承受地痛苦瞬间席卷全身。四海扭曲在地。不住蠕动地双腿间不断有鲜血从磨破地皮肤上涌出。 “轰隆隆”地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了一般令人心惊。排山倒海地爆破声和倒塌地声音伴着茂茂愤怒地吼声和黄老二小三儿等人地惊叫声。四海眼前竟渐渐可以看见了东西。虽然不甚明亮地光线令四海难以看出自己身处何处。但那条破风而过重重甩在地上地血淋淋地青色蛇尾她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又来了。 “呼”地一声。伴着横扫而过地虎虎风声。那根蛇尾险险地扫过四海地头顶。最后摔在了一边。 四海头一侧间,堪堪躲过了那条尾巴。只是那青色蛇尾上的鲜血却在一挥间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还是不会控制这东西。 明明是她自己身上长出来的尾巴,她却偏偏会在看见这东西的时候感到害怕,以至于到现在仍是不知如何用力如何摆动。 四海面色惊恐的看着眼前仍沾着自己鲜血的蛇尾。 这……这是妖怪的东西啊…… 可……可她不就是妖怪么?……呵呵……她差点就忘记了……长成这样的,可不就是妖怪么? 四海靠着柔软的墙壁喘息了一阵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打量着自己周围的一切。 自己的四周身下还有头顶,全是淡淡的白色,有光不断的透过上下左右照进来。 四海愣了愣,看这样子倒像是……布袋么? 事实上四海想到的是道家中所讲的袖里乾坤。 正在这个时候,布袋的一边震了震,有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喂,你没事吧?” 是胡老大。 四海想站起来,可努力的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变成蛇尾的双腿直立起来走路,所以只好回了一声:“……唔,没事。” 胡老大闻言笑了笑,声音里带着此微的得意:“这下好了,有了那蠢狗的帮忙,老子不用娶你也能出得那山洞。” 四海怔了怔,然后淡淡的应了声:“哦。” 大概是得了这不咸不淡的回答觉得没意思吧,胡老大就没有再吭声了。 四海感觉到面上有风透过。也许是胡老大在赶路吧,她想,或许他正驾着云彩来来去去。可一想到胡老大妖精的身份,她立即又否认了这一说法。 说不定他驾的是滚滚的黑雾。 过了许久后,四海待在布袋里,竟闻到了人间熟悉的烟火气息,随后,耳朵中灌满了路边小贩们的叫卖声和喧哗的人声。 热腾腾的包子,上好的茶叶蛋,香甜的桂花糕等等。 四海呆呆的听着,突然头顶上一片亮光射下,一块掰开的甜饼被从上面扔了下来“噗”的一声刚好落在四海面前。 “你饿了吧?先垫垫肚子吧。”胡老大说。 “……”四海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然后伸手拿起了面前的饼,“你 回一趟清水镇么?”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四海可能肯定胡老大一定听得见:“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是,我想回一趟清水镇,你能带我去么?” 胡老大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四海听到一个声音殷勤的招呼道:“哟,这位客官里面请,请问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桌椅挪动的声音。 “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胡老大向方才那人问道。 “这位客官,咱们店里有上好的花雕美酒,烧鸡美鸭,新鲜的海货,客官您看您要来点儿什么?”此人声音越的热络。 “恩……”胡老大沉吟了半晌,方小心翼翼的道,“来一碗羊汤面吧。” “一碗羊汤面……”这个估计是店小二的人怔了一下后咳嗽了一声,试探性的又问,“那客官还要点什么?要不要切两个拼盘儿?” 胡老大拒绝的很爽快:“不用了,能吃饱就行,你快去做吧,要大碗的。” “……是,一碗大碗的羊汤面~客官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您上去。”这小二的态度立即变得很快,故意把自个儿音调儿拖得老长,声音听上去阴阳怪气儿的。 “有劳小二哥儿了。” 瞧不出来这狐狸休养倒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原先在那山洞里时,四海就觉得这人明明长相俊美厮文,举止还算得上得体有风度,当然除了一张脸上的表情太过傲慢之外,却也还算是个翩翩佳公子了。但此人却老是张口闭口的“老子”长“老子”短,非但与他整个人不搭,且让人听上去也极不舒服。 四海又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呯”的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声音后,胡老大终于开口了,不过说的却是:“有劳小二哥。” “客官您且慢用呐。”店小二的声音听上去阴阳怪气依旧。 四海皱了皱眉头。 然后就是“唏哩胡噜”的吃面的声音。 他是真没听到?还是故意的? 四海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耐着性子等着胡老大吃完面后,忍不住又说了一遍:“我想回清水镇一趟,你能送我去么?” 胡老大唤来店小二汇钞。 “总共是三文钱呐客官。”这店小二的声音竟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四海忍不住奇怪了,凭着胡老大的品貌及衣着打扮,就算吃的只是碗面条,可但凡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他不是普通人吧?听这店小二的说话语气变化之快及那股子机灵劲儿,四海不难猜出此人定是阅人无数的老手了,这样的人还会看错人么?正想着的时候,突然那店小二也不知是得了赏钱还是什么的,惊喜的连连称谢道:“谢谢!谢谢这位客官不不!谢谢这位道爷!小的祝道爷爷道法日进万里,早日成仙!” 四海听了这不着调的话先是一怔,然后猛的醒悟过来极有可能是胡老大怕路上招摇,故此变成了道士的模样。这店小二得了好处么,自然是翻脸比翻还快的。 胡老大听了小二这话仿佛极为受用,四海听到他满意的一笑,道:“唔……谢小二哥儿吉言罢,贫道也祝你早日成仙。” 恩……这成仙么,对于修道之人,自然是最向往的事,故此世人在向道士或修真们表达谢意或是祝福时,通常会说:“祝道长仙法有成,早日升仙”之类的话。 但这也仅仅指修道之人,若你本白无故的对个不谐修仙练道为何物的人说:“我祝你早日成仙!”那这可就不是美好的祝福,而是个大大的骂人话儿了。 故此这店小二听了胡老大的话后肚内暗骂,但明着已收了人家的赏钱又不好怎么着,只得干干的笑了两声,道:“道长您真是……太客气了。” 四海听到胡老大“恩”了一声后真诚的道:“小二哥儿,贫道见你甚有慧根,倒是个修道的材料,不若贫道就此收你为徒吧。加以时日,以小二哥儿的悟性,说不定真是个成仙的好苗子。” 店小二的笑声更干了:“道长说笑了,小的何德何能能做道长的弟子?再说了,小的家里尚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孝敬,断断是不能随您出家而去的。” 胡老大听似很惋惜的叹了一声,道:“唉,小二哥儿不愿,贫道自是不能强迫小二哥出家,只可叹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修道的人才罢了。” 作品:《仙侣缘》 作:情心儿 简介:在天我们是仙,在凡我们是侣,一切皆是缘 第九十五章 没有姻缘,只有孽缘 店小二听闻胡老大不再说让自己出家的话后,暗自舒道:“大师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天下有悟性的多的是,只是大家都没有发现罢了。” “唔……”胡老大沉吟道,“小二哥儿这话说得很是,果然很有悟性,若你后悔未拜贫道为师的话……贫道倒是不介意……” 话到这里,四海突然听到一边的客人唤小二的声音。那小二趁此机会,忙不跌的应了一声就跑了。 胡老大仍在故作惋惜的叹道:“唉,如此慧根,可惜啊可惜……” 四海在袋子里,感觉到袋身微动,似乎是胡老大起身要走了。 “那边那位道长,我家公子想请道长过去帮忙看个相,不知道长可否赏脸?”胡老大刚一转身,立即就被这个声音给叫住了。 四海一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不由的一震,脸色苍白的开始发起抖来。 “哦?”感到胡老大回过了身,道,“你家公子是哪位?” “我家公子的姓名不大方便告知道长,不过我家公子已在楼上等着了,可否请道长移步楼上一坐?” “当然可以,请姑娘带路,咱们这就去瞧瞧吧。” “好,道长这边请。” “贫道不敢当。还是姑娘行在前面带路地好。”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几乎要从胸膛中跃出了! 四海捂着胸口。一时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脑中里热哄哄乱哄哄闹哄哄地只有三个字: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说话地女子应了一声后。上楼地脚步声就前前后后地响起来了。 脚步声最终停了下来。四海泛青地手指几乎要将手中地一角衣衫捏得可以滴出水来!一边地红袖也被她拧得稀烂! “啌!啌!啌!”先时说话地女子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恭敬道。“公子。那位道长奴婢已经将他带来了。” 里面没有声音,四海感觉到仿佛过了一百年般漫长的时间之后,才听到一个熟悉到骨子里几乎已经被自己揉进骨血的声音道:“进来吧。” 师父…… 四海猛得站了起来,却又踉跄着摔倒,她激动得无以复加,几乎要忍不住用自己手上的利爪撕破布袋然后冲出去了! 师父……是师父……那是师父的声音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是胡老和先时那个女子进门的脚步声……如果四海没有记错的话,先时的女子声音就是陌玉身边伺候的红衣。 红衣带着胡老大走了进去,四海闻到满屋里飘荡着的淡淡荷香。然后就听到红衣道:“回禀公子,人已经带来了。” “恩,”四海听到陌玉淡淡的道,“绫,给道长看座。” “是。”北宣绫应了一声,然后是桌椅挪动的声音和胡老大故作谦虚假客套的推辞声。 推辞了一番推辞不下,胡老大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道:“如此……贫道我就不客气了。” 然后四海就感到胡老大力道很重的一股屁坐到了椅子上。 “道长仙风道骨,果然是有道之士,不知仙乡何处啊?”陌玉的声音听上去清越之中又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这位施主谬赞了。贫道一生云游,祖居浙江杭州。” “哦?”陌玉的声音仍旧淡淡的没什么波澜,“杭州?倒是个好地方,在下常闻道杭州西湖美景令人留连,也听过白蛇被压雷锋塔,水漫金山的故事,想来该有许多妙处罢。” 四海听着陌玉若无其事的谈着二人以往的故居,心里一阵酸楚难受。 胡老大道:“不敢不敢,世人谬赞而已。” “道长不必过谦。道长法力高深,不知可否为在下算上一卦?” “不敢不敢,不知公子要问什么?” “刷”的一声,像是折扇被展开的声音,陌玉道:“在下问姻缘。” 四海听在耳中,心里猛的一跳。 “哦。”胡老大道,“不知公子要如何算法?” 陌玉失笑道:“竟有这许多讲究么?那不知道长都有何算法?” 胡老大道:“看面相为一算,看手相为一算,发课卜卦是一算,测字又是一算,四法皆有不同,故卦钱也不一样。” “哦。”陌玉道,“那便测个字吧。” 胡老大道:“甚好。” 四海听到北宣绫出门吩咐了小二到掌柜处借了纸笔等物,四海听到轻轻的砚墨的声音和纸张的轻响,不多时,就听到陌玉轻轻的道:“写好了,道长请过目。” “唔……”胡老大故作高深的沉吟半晌,方道,“ 写下的是个‘双’字,这双字一拆为二,则是个‘又t反复轮回之意,一个“又”字从着另一个‘又’字,两个“又”字便为“双”,这“双”又称为“二”,公子既然问的是姻缘,请恕贫道冒昧,公子心中,可是有两个惦念的人么?” 四海心中“呯呯”乱跳,心乱了。 “大胆!”红衣恼怒的突然喝住了胡老大的话头儿,“你这老儿莫要信口胡言!我家公子又岂是此等朝三暮四之人!” 胡老大闻言立即噤声不语。 “红衣你闭嘴。”一个声音冷冷的道。 飞鸟。 “……是,飞鸟护法。”红衣声音仍有点悻悻的,但却听话的闭嘴了。 “让道长见笑了,”陌玉的声音并未听出有什么着恼的痕迹,他淡淡的道,“道长不妨继续说下去,在下听着呢。” 胡老大叹道:“唉,这位姑娘脾气如此暴躁,且又红鸾星暗淡无光,看你年岁也已经不小了,若再如此下去,将来可如何是好啊。”说着又增强效果似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似乎在替红衣极有可能嫁不出去而苦恼一般。 四海隐隐的听到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似乎是红衣在强忍着满肚子的怒火。 “咳……”有人轻轻的咳嗽了一下,一直未开过口的白衣便静静的道,“这位道长,我们家公子还在等着道长的解说呢。还请道长继续才好。” “唔……”胡老大道,“你这女娃娃倒甚是有礼。” 白衣的声音不咸不淡的恰到好处:“谢道长夸交奖。” “不敢当,贫道只是实话实说。” “呵……”陌玉轻轻的笑了笑,道,“方才听到道长所言,倒有些意思,不想在下随手一字竟也能看出如此多的玄妙来,果然是让人佩服的有道之士。” “不敢不敢,”胡老大客气道,“只不过是随口胡侃混口饭吃,公子不恼也就是了。” 陌玉的声音温和好听,自带着一股惑人的魅力。“不恼,还请道长继续说下去吧。” “是。”胡老大应了一声后,便又开始接着讲方才陌玉随手所写的“双”字,道,“贫道方才说过,被一拆为二的‘又’字,有反复轮回之意,贫道抖胆请问公子,可是最近有故人归来么?” 这下子算是彻彻底底的静了一静,不光陌玉等人,就连四海也都屏住了呼吸。 过了也不知多久,四海才听到陌玉淡淡的“恩”了一声,像是对胡老大所言的认可,道,“也……恩,也可这么说罢。” “这便是了,”胡老大道,“公子本已忘却前缘,无奈故人的归来,却使得一切尽皆改变,想必公子之迷惘也系于此了。” 陌玉不置可否。 胡老大老神在在的又道:“这姻缘么,讲究的不就是个‘缘’字?但凡有缘无份,或有份无缘者,皆非良配。公子若明白了这一点儿,也就不会再找贫道开卦测字了。” 陌玉似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道:“道长这话何解?若世人全都明白了,皆不来找道长发课算命看风水,那像道长这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胡老大叹道:“正是如此!所以贫道才会有如此之多的烦恼啊。” 陌玉淡淡道:“恩,很是。” 胡老大慢吞吞的作欲言又止状,道:“公子,贫道方才的卦只说了一半儿,公子命犯桃花,此生注定要受这情之一字的煎熬,而且……” 胡老大说到此处就住口了,在最适当的时机掐断了话头儿,做足了吊人胃口的神棍状。 陌玉果然开口道:“道长有话不妨直说。” 胡老大犹豫着开口,叹道:“公子你命中带着煞气,这一生注定是个要克累他人之命,你虽面带桃花,但却不是普通人所见的命里风流多情,竟是一片风拂桃花乱啊,公子身上煞气太重,这一生注定了没有美好的姻缘,有的,只是前世今生所欠所累的孽缘。” “臭道士!”胡老大话音一落,红衣已经再一次的忍不住出口怒喝了。 “公子还未发话,红衣你给我退下。”飞鸟的声音听上去更冷了。 听到飞鸟竟第二次当着自己的面越权斥责门人,北宣绫的声音听上去也带了丝恼意,她冷笑一声,道:“哼,飞鸟护法果然很明白事理。” 书名:《末月销寒》 作者:叹轻寒 书号:一三四九四二 魔宫宫主夫人,皇后之位,升仙,她 第九十六章 天理不容,禽兽不如 鸟听了北宣绫讥刺的话并未作何反应 四海听得胡老大的话,脸色变得惨白,身体也跟着微微一颤。 陌玉的声音依旧淡淡的,道:“哦?那道长可有何破解的法门么?” 胡老大叹道:“公子非这红尘中人,不妨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兴许可以化解此劫。” 屋内静了半晌。过了许久,方听见陌玉缓缓的道:“多谢道长提点。不知道长此行是意欲何往?” 胡老大道:“贫道一向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此次乃是突然感念故人,故此回乡一探。” “哦?要回杭州么?那不知道长所系故人是谁?在下幼时曾在杭州住过一段时间,兴许认识呢。” 胡老大叹道:“贫道所言之故人是个小女娃儿,名唤四海,数年前贫道曾于此小友结下些许的渊源。贫道在他处听闻她已拜入天山画仙门下,本也为她甚是欣喜,无奈前些日子天山突然被一场大火焚尽,天山画仙师徒自此不知所踪。想来贫道这小友在大火这中必是已经凶多吉少,故此前去探望。” 屋内一时静得令人觉得有点压抑。陌玉没有说话,任谁也不敢再插嘴。 四海的心呯呯乱跳。呼吸也乱了。 看不见陌玉的表情,只听见他过了许久方道:“哦,原来如此。大火无情,道长也不要太过悲伤了。” 陌玉地声音。清淡之中却又透着一股子优雅。令四海听得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自己记忆之中那个有着温暖声音地师父离自己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胡老大叹息道:“贫道一生无所求。唯此小友令贫道甚是挂心。她此逢遭难。想必也是命里地劫数了。贫道也无他可帮衬小友。唯有前去探视一番。为他师徒做个法会超渡一番。也就是了。” 明明自己活着却被人说成死了。还听人说要做法超渡自己。四海心里说不出地别扭。 “恩。”陌玉淡淡地应道。“道长果然有心。” 胡老大干干一笑。道:“贫道也只能略尽些绵力。让她下辈子可投个好点儿地胎。不过……唉。贫道听闻她那位画仙师父……恩……” 陌玉奇道:“她师父如何?” 四海也竖起了耳朵。 胡老大故意压低了嗓门儿,悄声道:“贫道听闻那位天山画仙与我那小友之间有芶且之事,令在下甚感唏嘘。” “……”陌玉很无语,四海一时间并没听到他有何话说。 倒是红衣一听这话,当既就要爆,怒道:“你这道士好不知礼!我家公子与你无怨无仇,你怎敢造谣……” “红衣!” “咳……” 飞鸟的呵斥和白衣的轻咳声几乎同时出现,制止了红衣接下来就要揭穿陌玉老底儿的话。 屋内静了一静,只听见北宣绫的一声冷笑。 胡老大的声音听上去茫然不知所措,他道:“这……贫道可是说错了什么话?” 陌玉道:“不用管她们。道长方才说道这天山画仙竟与他徒弟有私,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啊?” 胡老大叹息道:“贫道也只是道听途说,作不得准。贫道听闻,那天山画仙收了贫道那位小友为徒之后,日复一日,竟对贫道那小友起了淫心,他见贫道那小友随着时日渐长,长得越的俏丽,竟引诱贫道那位小友做下了败坏人伦的恶事,可叹啊,贫道小友年岁竟小,不谐世事,竟被他如此轻易的就诓了去,实在可怜啊!” “恩。确实可怜。”陌玉道,“这画仙行事,确实是有欠妥当。” 胡老大忙道:“何止是欠妥?听闻原本京城的一位贵公子原本对贫道那小友有意,欲娶她过门,可这画仙恋徒成狂,竟是不允。贫道听闻那位东方公子最后一次登门提亲时,贫道那位小友大着肚子出门迎接,原来他师徒二人竟连娃娃都有了!唉!可叹~可叹呐~~”胡老大一边说着,一边还重重的锤了下桌子,顿足激动得只差直接说天恢恢疏而不漏那画仙人面兽心诱奸女徒天理不容禽兽不如有朝一日必遭天谴了。 四海心中“呯呯”乱跳,只竖起耳朵等陌玉的回话。 只听陌玉不愠不火的道:“恩,确实可怜可叹。在下听说过这画仙的名头,却不知其为人这般猥琐。” 胡老大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大有画仙不倒贫道不成仙的架势,悲愤道:“可怜世人皆受这恶徒蒙蔽,不知他此等真面目,竟还在他被烧死后于西湖湖畔修建庙宇,并将他泥像塑于贫道小友旁边。唉,世人愚昧,何时才是个。” 修建庙宇?有这等事? 四海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可惜陌玉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事有何奇处,仿佛早就知晓了一般淡定。 他道:“恩,的确,这画仙为人这般险恶,世人竟还以仿他画迹为荣,的确愚昧。” 胡老大恨恨的道:“贫道决不受他蒙蔽,任他如何,贫道也决不于他干休。等贫道到了杭州之后,必定要将他做过之事宣之于众,让世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陌玉没有说话。 四海却有点怒了。 这胡老大未免有点儿过了吧?且不说他所造之谣完全颠倒事实,不分黑白。 退一万步,就算他所言之语是事实,但一千句话说到底,别人家师徒如何如何是别人的事,他现在是一出家之人,出家人六根清静四大皆空,而他却连人家生儿子不生儿子,死后受不受得世人烟火拜祭也要管,这就未免太酸葡萄心理了。 四海不知陌玉现在是如何想的,但她却知道自己若是陌玉,肯定会认定胡老大这道士定是在嫉妒别人死后可以有自己的庙宇,还有凡人烟火贡奉,而他自己死了的话,别人却连他叫啥啥长啥样都不知道。 陌玉半晌才“唔”了一声,不置可否的转移了话题,道:“在下也欲去往杭州,只可惜幼年记忆渐退,许多杭州的事宜都已忘得差不多了。道长若不嫌弃,可愿与在下同往么?一来在下也可向道长请教些杭州的风土人情,二来,道长也算有个伴,路上不至于太过寂寥。” 胡老大喜道:“如此甚好,贫道可正有此意愿。” 四海听到陌玉笑了笑后,就没有吭声了,然后是白衣静静的声音:“有劳道长了,此为我家公子之卦资。” 桌上轻轻的一声响,似乎是一个银锭子被放到桌上的声音。 胡老大的声音听上去谦逊,事实上跃跃欲试,四海听他干笑着推辞,道:“公子太客气了。大家既可一路同去杭州,亦是缘分,这卦资就不必算了。” 陌玉淡淡一笑,道:“卦卜资,此乃天经地义的道理,道长就不用推辞了。” 胡老大再干笑两声,道:“如此……贫道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四海听到桌上一声轻响,似乎是胡老大快速的将银子抓起时出地声响。 陌玉道:“道长哪里话,在下得道长一席良言,顿觉茅塞顿开。应是下在感谢道长才是。” 胡老大道:“公子客气。” 陌玉“唔”了一声,道:“不知道长现居何处?如今既要同行,不妨今晚就留宿在此间客栈,明日一早启程,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胡老大为难道:“这……好是好,只是这房钱……恩,贫道记得城外有个关帝庙,离此约有三里路,也不算远,依贫道这老腿,走上个把的时辰也就到了。那里虽说破了些,可也能遮风避雨,算是个好去处。公子不用担心,贫道这就去那庙里歇息,明日一早再来叨扰。” 四海听他说完这句话后,脸立即就红了。 这狐狸忒无耻了,你不愿出房钱就不出吧,说这话是嘛意思?再,人家既然开口留你,难道还会要你自己出钱不成? 四海果然听到陌玉开口挽留,道:“道长说哪里话,既然要劳烦道长一路与在下做伴而行,这房钱么?自然是由在下出的了。”陌玉说着,吩咐红衣道,“红衣,你且带道长前去寻间上房,道长一路颠簸辛苦,要好好的招呼着。” “是。” 也不知是不是四海听错了,总觉得红衣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的……兴奋? 胡老大的声音明明听上去很欣喜,却硬要装作为难的道:“这……又要公子破费,这不大好吧?” 陌玉道:“无妨,在下稍时还要向道长请教,照应些道长的起居,也是应当的。” 胡老大顿足道:“唉……如此,贫道就厚着这张老脸,再次多谢公子了。” 陌玉淡淡一笑,温言道:“不妨事,明日一早还要赶路,红衣你带道长回房好好休息吧。” “是。”红衣恭敬的答应完,四海就听到她话音一转,拖着字眼儿道,“道长,请吧?” 胡老大道:“那贫道就不打扰了,天色不早,公子也请早些歇息。” 陌玉客气:“多谢道长关心。” 然后是开门声,关门声。 鼻尖的荷花香气越来越远,四海感到陌玉离自己也越来越远 第九十八章 杀机 你想去见他?”胡老大眉毛一挑,道,“去见他做什)死?” 四海一怔,道:“什么?” 胡老大鄙夷的看着四海,哼笑一声,道:“你当他还是你以前的那个师父么?还会把你当宝贝似的疼着你护着你?” 四海喃喃的道:“你都知道了……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胡老大别开了脸,没吭声 他什么都知道,那么黄老二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胡老大被鲛女压在山下几千年都出不来,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都是骗她的?骗她做什么?为了娶她?可是娶她做什么呢?她是谁呢?她又能当自己谁呢?难不成她还会天真的认为胡老大娶她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么? 还有茂茂,他要杀死自己 那又是为了什么? 在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么? 当然了,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可是,今天胡老大竟然说师父也要对付她!!! 四海全身湿透的站在碗里,她身上的蛇尾竟然已经渐渐的消失了四海脸色苍白的瞪着胡老大,冷笑道:“当初你说什么被压在山下,要成了亲才能被放出去,不也是骗人的么?可见你这人嘴里就没几句实话,我又凭什么要信你说的!我师父要杀我?要杀我么?要杀他的徒弟?” 胡老大也跟着冷笑一声道:“徒弟?他是苏陌玉地时候当然当你是徒弟不但如此他还把你当宝贝似地时时拴在身边就怕一刻见不着你你就被顺手牵走了但如今风水已转人家现在是璇矶宫地映莲宫主你这个什么本事都没有地半吊子妖精凭什么还要当人家地徒弟?” 四海抿了抿唇倔强地硬声道:“谁说我没什么本事?我……我写地字可好了当初师父还夸过我说再加以时日我地字能自成一派成一代宗师!” 胡老大不置可否地挑挑眉道:“哦” 四海气道:“你不信么?要不你现在拿支笔过来我写给你看!” 胡老大叹息一声将一张硕大地脸凑到四海面前 四海吓了一跳只觉得胡老大地一只眼睛就赶得上一面鼓那么大了长长地睫毛让她觉得即使现在放张凳子上去那睫毛都不会弯一下他叹一声呼出地气就是一股子强风四海要很努力地站直才不至于被吹倒 胡老大看着四海,颇为唏嘘的摇头道:“说你傻我都觉得那是对天底下傻瓜的一种侮辱,我问你,映莲如今作为一方魔宫之主,他要一个会写字儿的人干什么?卖字画么?办诗会么?还是考状元?” 四海道:“可是,我……” 胡老大哼了一声直起身来,从眼皮了底下看了看四海,道:“你早点儿死了那条心,他现在正四处找你,要是真叫他找着你,你的小命儿可就不保了” 四海脸色白了白,她恨恨的看着胡老大,怒道:“你老说我师父要杀我,可是为什么要杀我?难道说,就因为我没用,我没本事做他徒弟,他就要杀了我?” 胡老大似笑非笑道:“你果真要知道?” 四海怒道:“你那不是废话么?我若不想知道,还问你做甚!” “哦,”胡老大边打量着四海的表情边淡淡的道,“因为花神苍央” 四海的身体一下子僵了,脸色白得更加厉害 胡老大有趣的看着她,撇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四海眼睛看着胡老大,但胡老大却觉得她正透过自己看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有清风入房,荡起她薄薄的衣衫,似乎要将她吹倒 四海开合着两片同样苍白的嘴唇,喃喃的道:“因为……因为苍央?……因为苍央……我,可是我碍着她什么了么?……我不是走了么?我又碍着他们什么……” 语气何其苦涩 胡老大斜眼瞧着四海,却只撇了撇嘴:“怎么无关?据传闻花神早已在数千年前灰飞湮灭,但如今却复活了,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四海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道:“这是……这是为什么?” 胡老大哼笑一声,道:“当然是因为你的好师父他拼着一身道行被打散的危险,也要保下苍央的一缕精魂那魂魄残缺不全,要将这被天闪打散的一缕精魂养好,就要投入凡间轮回之道一世一世的将它修补完整只可惜,苍央的那丝魂魄毁得太彻底,别说是转世身了,就算是最低等的草木她都不能够” “……那怎么办?” 胡老大冷笑道:“那就要问你的好师父了自从知道苍央无法转世,他就突然从三界内消失了直到后来变成你师父,谁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将这一星半点儿的魂给保留下来,到最后,还塞到了你的体内你既非人又非妖,身上却又因苍央而沾染了些许的仙气,是真正的不属五行之列,不在三界之中,苍央身为上仙,若非投胎,一般的妖身或者人身还真是养不 精魂,所以,超脱三界之外的你,可不就是最好的用t魂魄的器皿么?” “……” 四海发白的脸色和身上的红衣相比之下,简直有点恐怖了她眼光凄寒凌厉的盯了胡老大一眼,嘴边逸出一丝苦笑 器皿器皿器皿…… 谁能给她解释一下,器皿是什么? 胡老大被她盯得无比忧郁,无比凄凉,叹息道:“我知道你觉得难受,你不痛快,记恨正主儿才是,怎么就恨上我了呢?你在心里恨我恨得牙痒痒,难道别人就不当你是个用来养魂的工具了?你自己就痛快了?唉……我何其无辜,被你用那么毒辣的话在心里偷偷的骂” 四海想起他有窥视人心的本事,也就没有出声反驳 胡老大见她不语,似是良心发现,上前安慰了两句,道:“这俗话说得好,三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可这二条腿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啊这负心汉既然如此对你,你又何必执迷不悟非要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呢?这天涯何处还愁没有芳草呢?” 四海泡在碗里,神色木然的动也不动 胡老大叹了一声,又伸出两根手指头将四海从碗里拎了出来,来回找不着毛巾,就用自己的衣袖将她擦干净了 四海依旧是没什么动静胡老大拎着她,又将她放到了方才一直装着她的香囊中,道:“你且睡吧,这香囊也算半件宝物,可以遮去你身上的妖气虽说泡了个药澡你身上的妖气已经淡了不少,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胡老大特地用了个“咱们”的词儿,不由得有点洋洋得意,心想这下子四海定是感动得不行,却等了半晌也等不到她开口 胡老大摇摇头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四海爬出了香囊,道:“你话还未说完呢” 胡老大回过头,四海的双眸凄清如星,她开口道:“你还未说完呢如今既然苍央已经复活,我师父为何还要杀我?” 胡老大没奈何的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你不知道也好,好好的睡吧别想了” 四海怔了一下,然后就真的爬回了袋子里缩着,倒让胡老大觉得很是惊讶恩,既惊讶又诡异 胡老大夜里睡来总要朝袋子里瞧瞧,确定四海真的待在里面之后,才又磕眼睡了 第二天醒来,胡老大又朝香囊里瞧瞧,见四海缩在囊底却也不动,估计是闹心了一夜没睡,到了天快亮方磕了两眼到这份儿上得场好眠也不容易,所以胡老大就没吵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自去法漱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胡老大忙掩去本来容貌,变成一蓬头垢面不修边副的道士模样前去开门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娇俏傲慢的女子,正是红衣 胡老大忙双手合了揖,道:“女施主有礼,不知女施主清晨到访,有何贵干?” 红衣冷哼了一声,道:“道长可洗漱过了么?我家公子请道长楼下用早膳” 胡老大施了一礼:“有劳女施主了,贫道这就去了” 红衣又哼了一声,略带了些嫌恶的上下打量着胡老大道:“那你快点儿” 胡老大又施一礼,一身灰扑扑看上去不知几百年未曾洗过的道士袍在晨风中抖了一抖,道:“贫道知晓了,有劳女施主” 红衣鄙夷的看了胡老大一眼就转身走了 胡老大看她离开,忙回身进屋,将四海待着的香囊揣到身上,就走了出去 到了楼下,陌玉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陌玉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气质高华,在一众美貌女子的簇拥之下,想不惹人注意都很难胡老大远远的只瞧见陌玉的白衫在清晨轻风的吹拂下,微微的飘动了两下,当下心里却只觉得心酸 这就叫人才呐…… 胡老大颇为唏嘘的想道然后又在心中猜想着,若自己生作女子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胡老大走下楼,上前合揖行了一礼,道:“贫道有礼了,不知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尚可”陌玉淡淡一笑,手指向旁边一点,道,“道长请坐” ps:昨天北城认识的朋友,也就是《陌云绣》的作者鸣花去世了,北城去参加她的追悼会,结果回来的时候把更新更重复了都不知道,还是后来朋友发短信过来才发现的,大家见谅现在前一章的内容已经改了过来,但章名却是无法修改的了,北城只好顶着这个大虫子 注:重复的第96章,事实上是第97的内容 还有,关于鸣花的《陌云绣》,北城书页下有直通车,希望大家有机会的话都去看看她书的简介里到现在还挂着我的名字,但人居然已经不在了,现在想想都像做梦似的……n正版阅读!) 第九十九章 牛逼闪闪 老大合揖,道:“多谢公” 桌子上的菜看上去甚是精美,荤素搭配得当。 道士与和尚不同。虽然同是出家之人,但道士可成亲,也可食荤腥,但若是做了和尚,不但要打光棍,还连点沾了些腥气儿的菜也吃不得。 所以胡老大在看到一桌子的好菜时,感动的热泪盈眶,道:“公子真是太客气了,贫道多谢多谢。” 陌玉淡淡一笑,道:“应当的,道长若有什么爱吃的菜,尽管点就是了。” 狐狸爱吃鸡么。 胡老大叹了一声道:“公子盛情实在令贫道感动。想当初,贫道在江北一带云游之时,曾见过一道当地的好菜,名为‘乾坤八宝鸡’,当时瞧着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只可惜那时贫道身无分文,无福享受此等佳肴,如今想起来,实在是人生的一大憾事啊。” 陌玉微微一笑,向身边的北宣绫吩咐了几声,让她交待厨房去做。 胡老大在旁听见,忙推辞道:“岂敢再让公子破费?这‘八宝鸡’卖相虽好,但想来又怎比得上京城翠云楼的‘蜜汁焖鸡’?唉,公子还是不要破费的好,贫道见了心里也甚过意不去。” 陌玉愣了一下,随后又道:“无妨,既然道长喜欢,当然是要上的。这京城翠云楼的焖鸡想来咱们今日是无福消受了,不过来试试此处的焖鸡,也无甚不可。”说着,又吩咐北宣绫通知厨房加一道焖鸡。 胡老大顿足道:“唉,唉~让公子如此破费,贫道这张老脸可要往哪儿搁啊。这八宝鸡,焖鸡也还罢了,若要公子知晓贫道最爱的其实还是叫花鸡,那还如何得了……”胡老大边说边装作后知后觉的样子瞪大了眼。 仿佛刚才只不过是自己不小心说溜了嘴似地。 陌玉微微笑着点头。道:“叫花鸡。地确是道美味。咱们今日便也借道长地光。尝尝味道罢。” 说着。又叫北宣绫去加了道叫花鸡。 胡老大变化后地面色微黑。如同残败菊花地老脸现今终于可以瞧见了些假惺惺地涩然神情。道:“公子这……贫道……唔……” 陌玉淡淡一笑。道:“无妨。只是在下突然想吃了。想邀道长一起品尝美味而已。” 胡老大用手持着自己下巴上地一把油汪汪地胡子。沉吟道:“唔……这鸡么……贫道平日却是不怎么爱吃它地。不过既然公子有雅兴。贫道当然奉陪。” 陌玉微微笑着朝胡老大道:“多谢道长赏脸,若不嫌弃,还请道长与在下共饮满此杯。” 一边伺候的白衣上前,一双白玉般纤细的手轻轻执起酒杯,帮胡老大斟了满满的一杯酒。 胡老大推辞道:“贫道从不饮酒,还请公子勿怪。” “只是杯素酒,道长但饮无妨。” 胡老大推辞不过,只得举杯,道:“那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率先将杯中的酒饮尽了。 陌玉看着他将杯中之酒饮得一滴不剩,微微一笑,道:“道长果然爽快。” 说着也将自己杯中之酒饮尽了。 胡老大嘿嘿干笑两声,道:“大清早的饮酒总是不好,咱们还是吃菜吧,吃菜。” 陌玉微笑着轻轻点头,道:“正是这话。” 二人边吃,边闲谈些地方的风土人情。 胡老大道:杭州西湖十景,其实没什么好看,一不太大也不太小的湖外加一年久失修快要倒了的破雷锋塔。 陌玉叹息道:天下欺世盗名甚多,想必此番也不例外吧。 胡老大又道:杭州盗贼猖狂,晴天白日拦路打劫的都有,小姑娘们天天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被地痞恶棍调戏,告到衙门,县太爷都不理。 陌玉道唏嘘道:仕风日下,苦得还是百姓。 胡老大又道:其实白蛇传的故事是确有其事,不过却和人家流传的不一样,事实是:白蛇是个美貌的女子,小青是男的,他们俩本来是一对儿,不过后来又来了个男人看上了白娘子,要棒打鸳鸯硬逼着她与自己成亲,这个男的叫许仙。小青恼怒许仙拆散自己与爱人,就叫了一伙人趁许仙外出之际将他堵在一个山头儿上殴打了一顿,打完了之后,小青还嫌不解气,叫人将许仙捆了起来吊到河面上,拿水淋他,还扒光了他的衣服来羞辱他。许仙被人吊到河面的树上时,因为吓得尿了裤子,刚好当时离他所吊之地不远处有块试金石,是上山砍柴的樵夫用来磨刀的,许仙被吓漏的尿全淋到那石上。小青下山后就将这 肆的宣扬,还给这档子事儿起了个名儿叫:尿漫金石这名儿叫着不顺口,就改为水漫金山。许仙后来被路过的人救了下来,羞愤之下剃了个光头出家当了和尚。他出家的那寺,刚好就叫金山寺,因为许仙出家时寺里刚好排到了“法”字辈。 大弟子叫法悟。二弟子叫法能,三弟子叫法静,四弟子叫法龙……排到许仙这个新入门的小弟子身上,就落了个听上去无比响亮的好名儿:法海。法海入门后一直很用心的参修佛理,不吃肉,不喝酒,不近女色,走路一定要小心,决不踩到蚂蚁以免犯杀戒,后来终于成为了这寺里最出色的一名和尚,当了住持。 陌玉摇了摇头,道:世人总喜欢美丽的故事,总是略带忽略了故事背后的真像。 胡老大持着一把油腻腻的胡子,无视红衣等人愤怒目光的也跟着摇了摇头叹道:还有那位天山画仙苏公子原本是个断袖,还与杭州城富丁员外家的公子有一腿,唉,只是可怜了贫道那位小友,竟与这变态一同生活了数年之久。 红衣几乎按奈不住自己,要上前一脚踹死这满口胡言的老道士。 陌玉闻言却慢吞吞的点点头,道:天下竟有此等奇事,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胡老大以前总觉得自己很是牛逼闪闪,但他现在却认为陌玉比他更加的牛逼闪闪。 胡老大目光呆滞无比辛酸的瞧了陌玉一眼,然后慢吞吞的将脑袋又掰回来,脸皮抽动了两下,终于不再吭声。 等到焖鸡叫花宝鸡端上来后,胡老大这一顿饭也算吃得欢畅无比。等用完了饭,也该启程了,胡老大顺手摸了块点心拢到袖子里,向陌玉告了退回房收拾行装。 回房后,胡老大本道四海必定又要叫嚷,奈何等了半晌,香囊内竟是半点动静也无。 胡老大将顺过来的点心掰碎了放到桌子上,从怀中取出香囊放到桌子上,然后合掌作了一揖,道:“施主要愿出来用些甜点?” 香囊仍是没有动静。 胡老大心里暗自惊奇,上前打了了囊口。 四海窝在香囊底下,动也不动一下。 胡老大心中一跳,伸出手指往她额头一试,触手一片滚烫,胡老估摸着此刻若是往她额上打个生鸡蛋,立即就能给摊熟喽。 想起昨日夜里四海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水澡,完了自个儿将她提拎出来后,只用袖子给她一抹,就丢进了香囊,想来任谁裹着湿衣睡上一晚,若是不病,那倒是一桩怪事了。 不过胡老大可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昨天他一时没想着,但那湿衣是穿在四海身上的,难道她也不知么?唔,所以,这还是四海自己的问题。 想到这里,胡老大觉得舒坦多了,四海现在只得一点点的大小,胡老大将她放到床上,信手拈了个诀。四海立即就变为了正常人的大小躺在床上。 随身取出枚药丸,倒了半碗水化开后,端到了床头。 昏睡中的四海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药灌不进。胡老大叹了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听闻得“喀嚓”一声,那药就被顺利的灌进了肚子里。 喂完药后,四海又被搁回到了枕头上,仍是没什么动静。 胡老大让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估摸着快要启程赶路时,方才将她收回,拢进了怀中的香囊。 陌玉一行人已准备好了马车等在外面,见胡老大出来。陌玉上前道:“在下已备好了马车,道长若不嫌弃,可愿与在下同车?路上多个可以闲谈之人,也不会显得寂寥无趣。” 好是好,可是对着陌玉一来头痛,二来胡老大也觉得两个大男人窝在一处挺别扭,于是忙合掌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贫道却只怕打扰了公子,再,贫道一个方外之人,还是喜欢清静些的所在。” 陌玉也不勉强,道:“如此,在下也不敢打扰了道长仙修。” “贫道惶恐。” 于是,胡老大便独自一人占了个马车。 赶车的是个年约二十出头儿的小伙儿。胡老大对他略施一礼:“有劳小哥儿了。” 赶车的小伙子慌忙从车上跳下来回了一礼,然后让胡老大扶着他上车。 上了车,只见车内果然如自己所料想的一样宽敞,且设施齐全,连果品点心,茶水等物都准备的有,对此,胡老大很是满意 第100章 天生恶人相 是车马就上路了 胡老大在车厢内从怀中将装着四海的香囊掏了出来,然后在车厢中准备的箱子中翻出一条毯子,略折了折,给四海做了个窝,然后就将她从香囊中挪到了那个小窝里。 四海睡得很沉,不过烧却是退了。 胡老大颇感欣慰。 走了半天的行程,中午时,胡老大揣了四海下车与陌玉等人在驿道边的小餐馆里吃了午饭,又略作了休整,众人就又出了。 行到傍晚时,车队突然停了下来,却原来是前些日子一场大雨使得山上巨石滚落截断了官断,没奈何,一众人只得改走小道而行。只不过如此一来,却赶不上天黑时到原想预订的客栈投宿了。 胡老大对此心有不满,此等小事不消说他与陌玉了,就算是陌玉身边随便一个小丫头吹口气的功夫,那阻路的石头也就没了。不过,既然苏大公子喜欢不动声色的绕路走,那他也只好得作无可奈何状。 不得不说陌玉此次出行挑人挑得极好,恩,他一个年轻公子外出,除了雇来的几个车夫外,就是北宣绫,红衣,白衣,飞鸟四名美貌的婢女及一直待在车厢内未曾露过面的女子。蝴蝶此次倒是没能跟来。 一众人男的潇洒女的靓丽一路行来极为碍眼。 胡老大颇为感叹的摇了摇头。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片树林之外。白衣红衣捡来了树枝。在一边生起了篝火。 火光闪闪。胡老大看着火头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陌玉扯着些无关紧要地话。吃着些随车带来地干粮。 北宣绫站在一边巡视着四周。 飞鸟靠在马车身上望着地面若有所思。 几个车夫聚在一起昏昏欲睡。 烧着地火堆霹雳啪啦地响。 夜风静寂,顺带飘来些似有若无的花香。 胡老大对着火苗打了个哈欠,觉得实在是困得很。 陌玉见状微微一笑,道:“道长若是累了,先去休息无妨。” 胡老大忙从地上爬起,合掌道:“如此,贫道失陪了,明日还要启程赶路,望公子也早些休息才是。” “多谢道长关心。” “贫道告退。” 胡老大慢吞吞的爬到马车上后,忙把香囊从怀中掏出。 方才香囊中有些动静,倒像是四海已醒。 此时天色已晚,马车内一片昏暗。胡老大从袖口中摸出一棵明珠,借着它微弱地光,瞧见四海在自己的掌心动了一动,然后静静的睁开了眼。 四海茫然的眼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胡老大的脸上。 此刻胡老大未恢复真身,四海只瞧见一个长着一脸花白胡子的脏兮兮的老头儿在明珠的微弱亮光里,双眼炯炯有神地直盯着自己,当既吓得全身一震:“你……” 兴许是说得急了,一个字刚出四海就死命的咳了起来。 “嘘……”胡老大忙伸了一根手指头,示意他噤声,道,“你病了一回,连脑袋都烧坏了?不认得老子了?” 四海听出是胡老大的声音,一边咳一边惊奇的上下打量胡老大,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后,才喘着气,断断续续道:“你……你怎么会……怎会这副模样?” 胡老大持着面上胡须,嘿嘿笑道:“可有吕仙之风范否?” 四海不屑的“嘘”了一声,止住了咳嗽,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了?” 胡老大道:“这里是马车车厢内,至于你么,自然是病了。” 四海奇道:“马车?可是我记得……我记得……” “记得什么?” 四海脸色白了白,顿了一会儿,道:“我师父呢?” 胡老大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在外面。” 四海身子一颤就要往窗边爬。胡老大忙拎着她地衣领将他提了回来,冷着脸道:“你想什么?” 四海也不挣扎,只任他将自己提着,道:“你放心,我只远远的瞧一眼。” 胡老大龇牙一笑,道:“若偏偏就在这一眼时要他瞧见了你,那倒霉的可不光是你一个了。” 四海低着头没吭声。 胡老大将她放到车厢内地矮桌上时,突然听她开口道:“我能问问你,你为何要跟着我师父么?” 胡老大抖了抖胡子,半晌吐出两个字:“不能。” 四海抬起头,一双眼睛在明珠之下闪闪光:“为何不能。” 胡老大从车厢内拖出铺盖,铺好之后无比舒服的躺了上去,道:“不能就是不能,那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四海道:“你来历不明,如此跟着我师父,只怕不安好心。” 胡老大从鼻子里吭了一声,怪声 :“我是不安好心,难道你师父就安了什么好心了么问我,在打何主意?难道你就安了好心了么?” 四海又不吭声了。 胡老大伸手将她拎下放进香囊,然后将香囊置于自己枕边,道:“睡吧,方才陪那男人闲扯了半天没用的东西,真是困死老子了。” 四海从香囊里露出头来,站到胡老大枕头上,望着他那张在她眼中看来硕大无比的脸,道:“我要谢谢你先时救了我,我虽不知你究竟有何用意,但是我……我能不能请你不要伤我师父性命?你与我师父有何渊源我是不知,但看你地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之类,那么,我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呢?” 胡老大听了这话像是觉得很好笑,嘴里不屑的嗤笑一声,竟是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他不动,四海也不动。 四海又在他枕头上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又道:“你虽不说为何要跟着我师父,但我却知道决不是什么好事。我不知你们生过何时也无法劝你,只是……恩,只是这么一说,你若是……你若觉得不可的话,那……那便算了吧。” 四海说着就要转过身爬进香里去。 胡老大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道:“且不说我有没有能奈可以伤得了映莲的事了。我比较奇怪你却如何会认为我没安好心?” 四海怔了一下,回头道:“什么?” 胡老大瞧着四海的眼神无比幽怨无比心酸,道:“难道我天生长了一张恶人的脸?我地脑门儿上就写着几个字儿,标明了:此~人~没~安~好~心?” 四海却没想到胡老大会这么问,一时有点儿怔住了。“呃……这个……这倒没有……我只是胡乱猜想。” “你胡乱猜想就一口咬定了我没安好心?”胡老大咄咄逼人道,“你没证据就说光凭猜测就觉得我不是好人?那要是我告诉你我跟着你师父其实是想帮他呢?” 四海怔了一下,喜道:“果然么?你来是要帮我师父?你来要帮我师父什么?” 胡老大瞅着四海,嘴角笑得诡异,道:“帮他杀人,帮他放火,帮他再多做几件伤天害理的事儿。” 四海怔了怔,怒道:“我师父几时做过伤天害理地事情?” 胡老大鄙夷的笑道:“他有没有做过你心里不是比谁都清楚么?又何必问我?” 四海不语。 胡老大哼了一声不再理她,翻了个身道:“天底下又有几个安了好心地?这次虽说是我设计一路跟着他,但你以为他对我就一无所知么?我的确没安什么好心,但你以为他就是那么好相与地么?他要我随他同行,不也是为了算计我么?说来说去都是在算计,这还指不定到时候谁会放过谁呢!”胡老大边说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含糊道,“困死了,老子要睡觉,你要往自己心里添堵就自己堵着,别再叫醒我。” 四海本来还待要说什么,见状却也不好再开口,只轻轻道:“我只随便一说,你……你别介意。” 胡老大静静的没反应,他的呼吸均长,倒像是已经睡着了。 四海愣了愣,不再多说什么,径自钻进了香囊中。 晕了这么久,四海此时却是睡不着了,缩在香囊之中一双有点儿茫然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夜很静寂。 四海睁着眼睛许久后,竟也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几乎要睡着了。 四海睡得不稳,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一声尖叫,随后就是有点混乱的声音。 “……怎么回事?” “保护公子!” “……我去瞧瞧!” …… “这里有个女子……” 一阵脚步声和女子的惊慌尖叫声越来越近,甚至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男子苦苦哀求的声音:“各位女大王饶命!女大王饶!……公子!公子饶!公子饶我性命!” “……公子……怎么办?依属下之见……此等凡人之事我等……还是赶路……” “……杀……”这个像是陌玉的声音。 随即是一个男子的惨叫声。 四海一下子被惊醒了,她坐起身来,瞧见胡老大也已经直起了身。四海看着他刚要开口,却被胡老大一把拎起丢进了香囊,然后他将香囊揣进了怀里,揉了揉脸做出一副惊讶慌乱的神情跳下车,惊慌的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回事?有山贼打劫么?” 红衣极为鄙夷不屑的剜了他两眼,狠狠的别过了头不理他 第101 被救起的女子 的刀尖上正往下滴着血 飞鸟看了北宣绫一眼,松开了已经握向软鞭的手。 北宣绫收回了剑。她的面前,横着一具尸体,男子的眼睛还在惊恐的张着,只是脖子上被切开的伤口却已带走了他的生命。 不远处跌在地上的一个女子这时突然爬了起来,披头散衣衫不整的一步步走过来。 胡老大瞧她看去,只见这女子原本白净的脸上竟划着一道新鲜且狰狞的口子,鲜血从绽开的皮肉里流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滴,平白毁了一副清雅如莲的好相貌, 那女子双眼呆滞,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一把抢过北宣绫手中的剑握起剑柄就朝地上横着的男子尸体砍去!胡老大目瞪口呆的瞧着这身姿单薄的女子起狠来如坠魔障般疯颠恐怖!她握剑的手法全然不对,两手抱紧剑柄一阵没头没脑的疯砍乱剁!地上男子的尸体被她拿剑砍得血肉横飞。被剑甩起的碎肉落到了地上,鲜血溅了她一脸她却仿佛不知。 胡老大心中一阵恶心,咳嗽了一下别过了脸。 在一旁瞧着的陌玉也蹩了眉头,朝北宣绫看了一眼。 北宣绫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女子握剑的手,然后硬将那剑从她手中夺了下来。 那女子冷不防之下被北宣绫夺剑的动作甩倒在地。 胡老瞧过去。只见火光掩映之下。那女子从裙底露出地光裸地腿上也被人用利器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得触目惊心。 那女子倒在地上。一头乌黑顺滑地长散下来。遮住了因为衣服被扯烂而裸露出来地肌肤。 胡老大觉得自己也该露露脸了。于是长叹了一声。道:“这位女施主落难于此。贫道瞧着实在可怜呐。”说着除下了自己下车时随手披在身上地灰扑扑地脏道袍。要给那女子披到身上。可谁知他地衣服还没能搭到人家肩膀上。那女子却突然快速转过身一爪子抓到了胡老大地脸上。 胡老大待要后退却已来不及了。那女子出手又重又猛。胡老大一张老脸上瞬间就被留下了三条血淋淋地爪痕。连带胡子都被长指甲刮掉了一撮。 “噗”地一声。却是红衣见状憋不住地笑了。 胡老大黑着一张脸快速起身。一言不站到了一边。 陌玉看了白衣一眼,道:“去瞧瞧她如何了?” 白衣低头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轻轻的朝那女子走了过去。 那女子一双眼睛既恐惧又戒备又狠毒地瞧着向自己走来的白衣,她见白衣越走越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身子向后缩了缩。 白衣走到她跟前时停了下来,然后仔细的打量了那女子几眼,回头向陌玉道:“回公子话,这位姑娘只是收了些皮外伤,被吓坏了而已。” 陌玉点点头,道:“问问她是哪里人氏,为何会在此处?” “是。”白衣向陌玉微微行了一礼,回头向那姑娘道,“我家公子问你,你是哪里人氏?为何会在此处?” 那姑娘眼睛死死盯着白衣,又瞧陌玉,却是一言也不。 白衣温声道:“你莫要害怕,我家公子是好人,你若说了,我这公子也好送你回家。” 那姑娘仍是盯着她,一言也不。 胡老大闻言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陌玉叹了口气,道:“罢了,想来今日也问不出什么了,你先将她安置到车内休息一晚,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无妨。” 白衣恭敬地行礼:“是,公子。” 陌玉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皱眉道:“此人虽非善类,我却也不能让他曝尸于此,等会儿你们把他葬了吧。” “是。” 陌玉回过头来,向胡老大微微一笑,道:“是在下思虑不周,不知可有惊到道长么?” 胡老大脸用手触了触了脸上血淋淋的伤口,龇牙一笑道:“贫道不才,但却也曾经抓到过不少鬼怪邪魔,这种小场面又怎么会惊道贫道?” 陌玉点点头,道:“确实是的,方才那汉子对那位姑娘心怀恶意,想要折辱于她,却被这姑娘反手刺死,我等虽想竭力阻拦,却也未能拦住。想来也是他命中当有此劫,既然天命如此,道长也不必太过自责。” 胡老大自然知道陌玉地言外之意是什么,于是他长叹一声,双手合掌道:“实乃天命不可违也,人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必经之劫,这位施主既然先贫道一步仙去了,那贫道也只能改日为这位施主做场法会,超渡超渡他的亡灵,令他早日得脱苦海。” 陌玉微微一笑,道:“道长果然慈悲为怀。” 胡老大忙道了声惭愧:“公子谬赞了,贫道惶恐” 陌玉点了点头,道:“天色已晚,既已无事,那道长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胡老大合掌,道:“贫道这便要去了,公子也早些歇息。” 陌玉道:“多谢道长关心。” 胡老大转身回车,瞥眼瞧见方才那个疯颠的女子正被白衣扶入离自己不远处的马车内。 回到车厢,却是睡不着了。 四海从香囊内爬了出来,怔怔的坐着呆,一言也不。 胡老大躺着翻了个身,哼道:“如何?方才偷看得过瘾了?” 四海却没出声。 胡老大回头望她,四海的表情在一片昏黑中令人瞧得不是很清楚。她地声音有点怪异:“那个……方才……方才的那个女孩子我认识……”四海犹犹豫豫地道。 胡老大一怔:“认识什么?” 四海声音有点儿怔怔的道:“那个……那个女孩子我之前见过。” “在哪里见过?” “清水镇!我在清水镇见过她,她叫芷夏。”四海地声音听上去带了点儿兴奋,道,“那个红衣不是说清水镇的人全都死光了么?但现在芷夏却还活着,说不定……说不定……” 说定莫离也没死。 说定……他就在那里等着她去找他。 四海一下子跳了起来,爬到胡老大地耳朵边上,道:“要不,你先带我去清水镇瞧瞧吧,说不定莫离就在那里,我求你了,你带我去看看好么?” 胡老大掏了掏耳朵,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他若在真的在清水镇,那叫必死无疑,那狗崽子会放过他么?我带你去寻一条死尸?相反的,若他不在,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四海想了想,终是不放心,道:“可是……说不定……你带我去瞧瞧吧,我只瞧一眼就回来。” 胡老大又掏了掏耳朵,翻了个身背对着四海,从口里吐出两字儿道:“不去。” 四海愣了愣,皱眉道:“你帮帮我又没什么损失,为何不愿帮我?” “哼……”胡老大含含糊糊的道,“没损失……也没好处……” 四海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胡老大呼吸渐渐变得均长,像是睡着了。 四海顺着他的枕头爬过去瞧了瞧,确定他的确实是睡着了之后,就跳下枕头往车厢门口走去。 四海刚刚费力的爬过胡老大堆在一边的道士外袍,就听见身后一声冷吭,随既听到胡老大道:“你要去哪里?” 四海顿住了脚步,回过头见胡老大已经翻身坐起来了。他现在仍是变化出来的道士模样,下巴上的胡子睡得乱遭遭的。 他又问了一遍,道:“你要去哪里?” 四海皱了皱眉头,道:“你难道不知么?” 胡老大摇摇头,道:“不知。” 四海撇了撇嘴,道:“我要去清水镇。” 胡老大认真打量了一下四海如今的两条小短腿儿,犹豫道:“唔……你不是要走过去吧?” 四海没有说话。 胡老大叹息了一声,将四海又拎了回来,道:“你就这么出去,我先不说会不会被守在外面的那些你师父手下现的话了,我且问你,你要走到何时去?若是路上被人不小心踩上一脚,你不就扁了么?就算没人踩你,若是你半路碰到些山猫狐狸的,一口把你呼了下去,你待如何?” 四海斜眼瞟了下胡老大的衣角,仍是没有说话。 胡老大又长叹道:“由此地到清水镇虽说路途不远,但若做马车去,好歹也要两天方才能到。你就凭这两条腿,要走到何时方到?再说这路上有山有河,你翻得过么?平时一脚跨过的水洼,如今搁你面前,你渡得过么?” 四海抬头道:“那你便送我去啊。” 胡老大胡子动了动,道:“不送。” 四海哼了一声,道:“你既不帮我,又为何要管我?” 胡老大奇道:“我几时管你?我叫你回来只是想明白的告诉你你现在处境。但若你执意想去,我也不拦你。唔……你去吧。” 四海恨恨的抬头盯了胡老大一眼,道:“你说完了那些话,我还如何去得?” 胡老大道:“如何去不得?我又没拉着你,也没说不让你去。” 四海气道:“就算你说得有理好啦!你既然不愿意帮我我也没办法勉强你帮。反正现在就凭我也是到不了的,你称心了。” 胡老大面上有些不满,道:“这话从何说起?倒像是我故意难为你似的。” 第102章 他的名字 海哼了一声没有出声。 胡老大也哼了一声,道:“睡你的觉吧,净想些没用的。” 四海心头突然一股子无名火起,待要发火时,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下了。 她冷哼了一声,道:“我不求你。我总会想到法子的。” 胡老大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没有出声。 二人一夜无话。 第二日起来,胡老大怀揣着四海,到树林旁边的小溪上洗了把脸。 唔……这一洗不得了,却从脖子上和耳根后搓下几撮泥丸子来。 位于胡老大下游的红衣低咒一声,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后,绕到上游去了。 胡老大将手中的泥疙瘩逐个的弹出,那泥丸子“噗”的一声轻响就落入了水中。 四海从胡老大怀中探出了头。见状立即又一脸厌恶地将头缩了回去:“你这个脏老头儿……” 胡老大听了此言。心里咯登一下。脸色有点阴郁。道:“贫道看上去很老么?” 四海在他怀里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你在说什么?可是在骂贫道么?” “我是说你要装道士能不能做个干净点儿地?”四海探出了头。满脸地鄙夷道。“你这副样子你当很好看么?” 胡老大眉毛一挑。用手抚着自己地胡须。道:“贫道乃是方外之人。顾及这些个做甚?” 四海看着胡老大搓了搓鼻子,一言不发的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乖乖呀…… 胡老大洗搓干净之后,就又回到了马车旁。 陌玉在白衣的伺候下已洗漱完毕,正衣衫齐整的站在车旁等候,那模样让胡老大想起了传说中的玉树临风。于是胡老大的心里便觉得很是心酸。 陌玉向胡老大道:“道长昨夜也休息得还好么?” 胡老大扯着面皮干笑两声,昨晚那接二连三的闹腾,是猪才会睡得好。 “贫道睡得甚好,不知施主歇息的如何?” 陌玉手中一支玉笛在指间轻轻地转了两转,淡淡一笑,道:“尚可。” 此时白衣上前,双腿微屈向陌玉及胡老大恭敬的行了一个奴婢的礼。胡老大见她腰刚略微弯了些,立即向边上一闪,不受她这一礼。 “昨晚那位姑娘如何了?”陌玉问。 白衣再行一浅礼。 “那位姑娘昨夜高烧不退,到现在仍是晕迷未醒。” 陌玉点点头,道:“好生伺候着。” “是。” 陌玉回首向胡老大笑道:“那位姑娘遭此横祸也是可怜,在下意欲到这姑娘一同上路,等到了杭州再做安排。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胡老大身为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之人,当然得同意了。于是他欣然点头,合掌道:“甚好,甚好。公子此番结下善缘,他日必得善果。” 陌玉客气道:“托道长吉言。” “公子客气。贫道甚是惶恐。”说着双手合掌行了一礼, 陌玉微微一笑,道:“在下至此还未请教道长仙号?” “贫道虚号元真子。他人皆唤贫道一声糊涂道人罢了。”胡老大看似无比谦虚。 陌玉笑道:“糊涂道人?这却有趣,不知缘自何故?” 胡老大又合一掌,道:“世人有云:难得糊涂。贫道实为东施效耳。” “道长过谦了,道长仙风道骨,一看便是修炼有成之人。” “贫道甚是惶恐。” 二人又相互客套了几句,一行人方才又上路。 林荫小道上,四五辆马车并列而行。 胡老大从车厢内翻出干粮和水袋,自己食了些,然后又将点心等掰开,让四海吃。 四海啃了两口点心渣子就腻味了。 马车在行进之中,胡老大自然也怕四海被陌玉等人瞧见,就将马车的窗子打开好通通风。 窗子外面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色,轻风缓缓吹入,拂动耳边的发丝。 四海爬胡老大的手上,吸了吸鼻子,道:“天气慢慢变凉了。” 胡老大唔了一声:“快到秋天了么?” 四海跳了跳,想看到更远地地方,胡老大瞧了她一眼,将手掌更往窗边递了递。 四海吹了风心情不由得大好,刚想回头说点儿什么,可一瞧见胡老大一张老脸和脏兮兮油腻腻的一把胡子,心里不由得像有蟑螂爬过般不舒服。 “你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四海皱眉道,“你这模样我瞧着太难受了。” 胡老斜了她一眼,然后四海只觉和眼前光华一闪,胡老大已恢复了原来俊美之极的脸。 任谁对着美人都会心中愉悦。四海觉得自己方才被胡老大的邋遢道士形象狠狠虐待过地眼睛又重新恢复了光彩。 “就是要这样,这样才好看呢。” 胡老大嘘了一声,道:“你又懂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四海大人大量的不与他一般见识,道:“你不叫胡老大吧?你本名叫什么?” 胡老大怔了怔,道:“什么本名?” 四海笑道:“就是你叫胡老大之前叫什么?你是在遇到黄老二他们之后才改叫胡老大的吧?你原来地名字是什么?” 胡老大脸色一顿,飞快的摇头道:“……不记得了。” 四海惊讶道:“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忘了自己的名字?” 胡老大脸色有点不郁:“活得久了自然就忘,这有什么好奇怪地?” “恩,你活了多久?” “……”顿了顿,胡老大方慢吞吞的道,“记不清楚,反正活了很久。” 四海看着胡老大的脸,认真的想了半天,方笑道:“不如我帮你取个名字吧!恩……我叫四海,你就叫九江吧。” 胡老大干笑两声:“你若吃撑了就睡去吧,别蹦哒了。” 四海不服气,道:“怎么了?你嫌我起的名字不好听?” “不敢,你起的名字很好听,有才得很。” 四海哼道:“别人要我取我还不乐意呢,我肯帮你取名字是你地福气。” “……” 四海眼睛又转了转,认真无比的想了半晌后,方道:“那……那叫……恩……叫家旺吧。” 胡老大哼了一声,凉凉地道:“幸好不叫旺财。” 四海没听清他说什么,就问道:“你说什么?” 胡老大一脸的似笑非笑,望着四海道:“我叫旺财,你叫牛春花如何?这名字雅致地紧。” 牛春花? 四海想了想,摇头道:“不,我又不姓牛。” 胡老大歪头凉凉的瞧了四海一眼,然后僵硬着将脖子扭转回去。 “那我就不叫旺财。” 四海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道:“那你要叫什么?” “胡老大不好么?” “不好。”四海蹩眉道。“听着像是强盗的名字。” 胡老大顿了顿,慢吞吞道:“其实……我有一个名字。” 四海忙道:“叫什么?” “……不告诉你。” 四海傻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她不由得勃然大怒道:“不告诉我那还说什么?” 胡老大瞅着四海愤怒的脸,道:“我先时本来想说的。” “那又为何不说?” 胡老大哼笑一声,上下地将四海打量了个遍,似笑非笑道:“现在我却又不想说了。” 四海很无语。 胡老大又鄙夷的瞧了四海一眼,俊美的脸上嘲笑味儿十足:“春花怎么不说话了?” 春花? 恩,幸好幸好不是翠花儿。 四海抬眼看了胡老大一下,道:“我现在不高兴说话了旺财。” 胡老大正笑着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 现在轮倒四海似笑而非笑了。 马车轻巧地穿过密林,步入官道,待到天黑之时,就行至江边。 当天一众人在江边上的客栈内歇息,想等到第二日再乘船去往杭州。 四海与胡老大揣怀里,听他与陌玉再客气一番之后,终于进了房门。 四海从他怀中爬出,嘟囓道:“奇怪了,你们明明都会法术,为何一定要像凡人一样坐马车赶路呢?念个诀飞过去不就行了么?” 胡老大幻化出自己的原身,将四海放天桌子上后,就倒了杯桌上小二沏地来喝。 四海瞧了瞧他,道:“现下也没人了,你把我变回来吧,我这样做什么都不大方便。” 胡老大衣袖一挥,四海突然就变作了原来的个头儿和大小。 她欣喜的摸摸自己的头顶,从地上爬起:“还是这样好,我用刚刚地个头儿去看你时,你就像个怪物。” 胡老大眉毛抽了抽,瞧着四海道:“我全当称赞听了。” 四海扬了扬眉毛,转眼看见铺得整齐的床后,欢呼一声就朝床上扑去。 “床啊~~我好久都没睡床了……”说着,四海起身看着胡老大道,“要不……今晚我睡床,你睡地?” 胡老大笑得可亲:“要么你睡地,要么一起睡。” 四海收起笑容哼了一声。 胡老大放下手中的杯子,道:“明日就要改为做船,可能要放你出来的时间不多,你可能我觉得闷吧。” 四海没出声。 事实上她也没觉得闷。在马车上时,因为胡老大自己地独立的一个车厢,所以在马车赶路时,四海就可以从香囊里出来透透气,和胡老大聊聊天什么的,也不会闷。 其实……若是在船上时,四海能够一直听着陌玉地声音在和胡老大说话。那么其实也……其实也不会闷idianm 第103章 必不可少的相逢 的心突然跳得有些 胡老大冷眼瞧着四海的表情变化,手指突然快速的掐算起来。算完了之后,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似的冷哼了一声。 四海恼羞成怒道:“有那本事不如去算算自己的三灾六难,老是用来窥视别人的心思,都不觉得羞耻么?” 胡老大慢吞吞的将自己的手指放下,道,“你有那心气儿骂我,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打算。” 四海不语了。 今后的打算……今后的打算么…… 胡老大哼道:“怎么不说话了?” 有什么好说的。 胡老大又哼了一声,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道:“过来。” 四海老老实实的走过去。 “谁让你坐了?站起来。”胡老大道。 四海瞧了眼胡老大。表情似笑非笑。且颇为不屑。 胡老大也笑了。道:“四海你不想找莫离了?” 四海憋着气。道:“你不是说不带我去么?” “我是说不带你去清水镇。可没说不带你去找莫离。” 四海闻言“噌”地一声无比稳健地跳了起来。拉着胡老大地袖子。喜道:“你要带我去找莫离?果真么?” 胡老大皱着眉毛一把拂开四海伸过来的手,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四海也不和他计较,道:“那你何时带我去找?” 胡老大笑了笑,却道:“四海,我渴了。” 四海一怔后,立即醒悟过来,忙帮胡老大翻杯倒茶,伺候得很是殷切:“您喝茶。” 于是现在的情形就是胡老大坐着四海站着,胡老大喝着四海看着。 于是胡老大喝了一口茶。 四海看着他喝,小心翼翼的又道:“那我们几时去找?” 胡老大笑道:“等我什么时候高兴了,就什么时候去。” 四海谦虚的请教,道:“那请问您什么时候高兴?” “这却不知,看情形而为。” 四海干笑两声:“如此说来,您一辈子不高兴,我一辈子都别指望着你带我去找人了?” “那却不会。”胡老大冷笑道,“你怕什么?我现在只是有事脱不开身,等到事情处理完后,自然会带你去。” “你要处理什么事四海警觉的感觉到胡老大口中的事和陌玉有关,“是和我师父有关的事么?” “你知道了又如何?”胡老大道。 的确,自己知道了也不能如何。于是四海不再问了,只道:“哦。” 第二日登船而行。 装潢华丽的客船令四海感到有些些的失神。 ……师父以前,却不会坐如此气派地船。他只喜欢荡一叶轻舟,飘流千里。 船上地日子果然无聊了许多许多。四海一天之中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胡老大怀中的香囊。 即便是如此,该生的事也还是生了。 那日里,入夜之后四海因为晚饭并未吃多少,就趁胡老大熟睡之际偷偷跑进厨房偷食儿吃,等啃了两个大包之后肚子吃撑了。 当晚月色明时,东风正好。 也知是不是自已吃多了包子,被皮馅儿堵了喉咙晕了脑子。还是自己的本心在做樂。 四海竟鬼使神差的摸到了陌玉地门口。 隔着门板,都能闻到里面淡淡的莲香。 夜晚,江上的浪花轻轻的拍打着船身,出哗哗的水流声。 四海举着手在门前犹豫了很久后,最终还是没能敲门的静静转过了身。 月光之下,眼前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陌玉的脸上挂着四海在天山数年来一直见惯了的笑容。 月华如洗。浩瀚的江上映着地月光被跃出水面的鱼儿轻轻敲碎了。 也许是风中的凉意带来了秋的哀伤,也可能是远处江边的渔火灯光令人望而生悲。 四海的眼睛如一汪秋水。 陌玉的神情却恰似初绽的青莲。 他瞧着四海,欣然一笑,就像是那年春节大雪纷飞中送客而归:“四海,你回来了?” 四海怔了怔,没出声。 陌玉转身开了房门。 “你这么些天一直在为师身边,却为何不来相见?”陌玉回过头,也许是月色腻人,他的神情竟是带了两分幽怨,两分自责,更有两分令人心悸的绵绵情意,“生为师地气了么?” 这话的语气拿捏得极好,四海一瞬间几乎以为这是在天山之上,自己因被陌玉训斥而堵气时,陌玉前来相劝。 四海瞧着陌玉,后退了一步。 陌玉看着她往后退,目光一凝,转而进房挑亮了烛光。 “进来坐坐可好?” 四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进了房门。 里依旧是陌玉一惯的简单却不失精致的布置 的青花瓷中,插着一枝早已枯干地桃枝。 四海突然想起了天山之上时,自己与陌玉种下的那棵小桃。 陌玉请四海在桌边落了坐,然后翻杯倒茶。 四海一言不地静静的瞧着。陌玉地一肌一不可谓不美,只是灯光之下,总免不了添上些朦胧的色彩。 茶,是上好地西湖雨前龙井。 清香缕缕,青碧的茶色衬着白玉的茶碗,说不出的好看。 陌玉将倒好的茶轻轻放置到四海面前,道:“这些日子为师不在你身边,过得可还好么?” 四海只瞧着手边的杯子,瞧着杯中碧青的茶色,说不出半句话来。 陌玉瞧着四海,眼神温润:“你若有话,不妨与为师直言。” 四海握着杯子,低着头一言不。 “为师……为师知你心中有许多话要问,你若想问的话,便问吧。” 桌上的烛光跳动了两下。四海局促的慢慢收回手:“没……没什么话要问的……啊!……”因为收手的动作太急,四海竟带翻了茶杯,一杯子被陌玉用内力重新煮沸的茶水就这么尽数泼在了她的腿上!四海忙用手提起了裙子,但同样被滚烫茶水渗湿了里裘裤就这么烫乎乎的贴着皮肉,四海觉得那块被烫着的皮都快熟了。 四海痛得厉害,刚想要跑回房间把衣服脱了,却冷不防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陌玉横抱在怀里绕过了屏风往里走去。 四海瞧着陌玉清俊地侧脸,一时心跳如鼓脸憋得通红,竟连腿痛都忘记了。 屏风后是一张被帐幔遮起地床,陌玉抱着四海向床边走去。 “咳咳……咳咳咳……”幔帐之内同时竟有女人的咳嗽声响起。 ……苍……苍央?! 四海瞬间脸色就变得煞白,全身僵硬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陌玉的侧脸。 陌玉却直接朝向张床走了过去。 四海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很快就想起了之前胡老大说过地话。 他说:你师父要杀了你…… 他说:为了苍央。 四海闭了闭眼,苦笑一声,将头倚在了陌玉的肩膀上。 陌玉的脚步在床前停了下来。 床上的帐子被一双有些颤巍巍的手掀开了,一张憔悴无比的脸从帐后露了出来。 那女子头散乱,衣衫不整的从床上滑下:“拜见宫主。” 四海惊讶的看着地上那个如今瘦削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人,腊黄的面色,凹陷地双颊,就连脖子上的纹身亦是黯然无光。 ……竟是蝴蝶么? 蝴蝶恭敬的跪在地上,却又忍不住咳了了起来,从她口中迸出的鲜血溅到了袖口,唇角还挂着细细的血丝。 陌玉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你今日不必留下,出去吧。” “……是,宫主。”蝴蝶又无比恭敬的对陌玉行了一礼,这才从地上起身,慢慢的往外走去。 四海见她如今瘦得连穿衣都是空荡荡的,脚下更是虚浮得令人看了心里慌。 陌玉将四海放到床上,那被子还残留着蝴蝶的体温。 四海地脸色一时有些青白不定。 “吱……”是门被打开复又被轻轻关起的声音。 陌玉低头将四海腿上的裤子轻轻的扯开了个口子,露出里四海被开水烫得起了水泡的皮肤来。 “痛么?”陌玉抬头看了一眼四海,问道。 四海刚想摇摇头,却又马上硬生生地忍住了,抿着嘴没有出声。 陌玉起身,在床边不远处的桌子上拿了一只白玉地盒子过来,盒子打开后,里面是绿色的药膏。陌玉用手指往里抠了些,然后轻轻地涂在四海红了一大片且起了水泡的腿上。那药效果倒也甚好,四海那块被烫地皮肤原本针扎似的疼痛,现下被涂了药感觉凉凉的,也不那么痛了。 “好些了么?”陌玉道。 四海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头。 “那就好,”陌玉说着伸手摸了摸四海的头,道,“你还和以前一样毛躁,总是让为师放心不下。” 这话说得令人很是伤怀,四海听了却只觉得讽刺无比,她抬眼瞧了瞧陌玉,道:“哦?师父如何放心不放?” 陌玉略带嗔怪的看着四海,道:“你一走就是这许久,难道为师会不挂心么?” 四海眼神一闪,不去看他,别过脸道:“既然挂念,那徒儿走了这许久,师父可曾来找过徒儿么?” 陌玉微微一笑,道:“为师这不是已来了么?四海果然是在怪为师么?” 推荐大家去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第104章 白衣红衣 儿不敢责怪师父。(”四海低头道。 陌玉看着四海的样子轻轻的笑了:“还说不怪么?” 四海看着陌玉的笑突然觉得很恼怒,她伸手推开了陌玉,起身下了床,冷声道:“天色也早了,徒儿……我不敢打扰苏公子休息,告辞了。” 四海这一声“苏公子”叫出,很分明的瞧见陌玉的身体僵了一僵。 陌玉点头道:“好。” 四海心里一阵失望,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身后的陌玉突然道。 四海心中一喜,却没有回头,佯怒道:“苏公子还有何吩咐么?” 身后的陌玉顿了顿,道:“男女有别,你与那道长住在一处多有不便,今晚就睡着此处吧。” 四海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凶了,却仍然冷漠道:“苏公子也知男女有别,那我睡在这里,还不是一样的么?” 陌玉道:“……隔壁有间空房。我自然是住到那里去地。” 四海没有哼声了。 陌玉轻声道:“你好好休息。”然后就走了出去。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了。 四海瞧着紧关地房门有些微地失神。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然后转身朝屏风里走去。 身后的房门却又响起。 四海心中高兴,嘴上却道:“不是已去了么?还回来做甚?” 转过头来,来人并非陌玉。 胡老大瞧着四海,挑了挑眉毛:“谁去了又回来?你当我是谁?” 四海脸上一阵烧,道:“没……没什么。”转而又问,“你怎么来了?” 胡老大哼了一声,大大方方地在桌子前坐了,然后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自儿动手倒了杯茶,道:“能不来么?”端起茶杯轻饮一口,道:“见着你师父了?他怎么说?” 四海听他如此问不由得一愣,道:“说什么?” 胡老大轻轻一笑,这笑不可谓不美,嘴里说的话也不可谓不毒,他道:“说何时拿你的命来换苍央的命。” 四海沉下了脸,道:“你先时说我师父要杀我,现下又如此说,究竟是何道理?苍央地命?……苍央的命又与我何干呢?” 胡老大放下手中的茶杯,哼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估计这两日也就到杭州了,你师父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既如此,我也不必再费心隐瞒,我只问你,你先时说过的要我带你去找莫离,现在可还是这么想么?” 四海一愣,迟疑道:“这么想是……怎么样?” 胡老大道:“到了杭州,我的事办成之后,你还愿意带让我带你去找莫离么?你可想好了,你若仍愿意,我就带你去。你若是想跟着你师父,我也不阻拦。” 四海顿了顿,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胡老大轻轻一笑,道:“也不急在这一刻,你这两天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也无妨。”胡老大边说边放下杯子,道:“我先回去了,你睡吧。” “等等!” 胡老大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四海的叫声。 他回过头,四海有点不安的看着他。 胡老大皱了皱眉:“何事?” “……那个……莫离现在还好么?” 胡老大嗤笑一声,不答反问道:“何谓好?何谓不好?” “……”四海说不上来。 胡老大看了她一眼,道:“你若不想去,不去便是,又何必问他好是不好,他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四海反驳道:“我没有不想去。” 胡老大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道:“你休息吧。我回房了。” 四海看着胡老大出去,心里一团乱麻。 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早,四海顶着两个熊猫圈醒来地时候,门外刚好醒起了敲门声。 ……一点儿也不温柔的敲门声。 四海应了一声,胡乱穿上了衣服就去开门。房门被吱呀一声从里打开,白衣手中捧着洗面用的水和毛巾等物,恭敬的站在门外,红衣手中拿着一件红色地新衣,面色不怎么好看的上下瞧着四海。 四海见状先是一怔,随既立即明白过来必是陌玉着她们过来地,于是她让开了一点儿让她们过来,道:“两位姐姐进来吧。” 白衣双腿略弯向四海微行一礼,红衣却已进了房门,她将红衣往桌上一放,瞧着四海,眼神鄙夷不屑,一言不的踱到一边去了。 白衣放下手中木盆等物,又向四海行了盈盈一礼,道:“婢子白衣,奉我家宫主之命前来伺候姑娘梳洗。” 四海忙伸手将白衣扶起,道:“姐姐何必多礼,我实在是不敢当。” 一旁的红衣冷哼一声,道:“自然是不必多礼,不过是个野丫头,也配受我们的礼的么?” 说话说得可真是不留余地。四海的脸色当既就变了。 白衣见状回身向红衣斥道:“红衣,不可对姑娘无礼。” 红衣挑眉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以前她是苍央地时候,宫主自然多看她两眼,我们对她客气些也是应该的。可是如今苍央已不在了,可偏偏有人没有自知之明,还要前来纠缠宫主,可笑地是在这之前她也不先看看她自己是什么身份!” 四海脸色略有些苍白。 白衣看了眼四海,向红衣道:“宫主是叫我们来服侍姑娘的,不是叫你来气她。红衣,你还不快向姑娘道歉?” 红衣一脸倨傲地瞧着四海,见她不敢吭声,心下更是快意,道:“道歉?我为何要道歉?难道我说错话了么?” 白衣叹道:“红衣,姑娘脾气好却不代表我们都可以欺她,你现下不道歉,难不成是想等着宫主来了再道歉么?” 红衣猛地转过身瞧着白衣,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平时也不见你有多仗义,这次却来充什么路见不平地好汉?” 白衣叹了一声,瞧了眼四海,道:“婢子先伺候姑娘净面。” 四海得她出言相帮,心下存了感激,刚要开口说话,那边红衣却已气红了眼,猛的上前一把捏住了白衣纤若无骨的手腕,冷笑道:“为什么不敢说话了? 是么?” 白衣轻轻挣脱了红衣禁锢的手,淡然道:“我不欲与你争辩,这也有错么?” 红衣地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她绕成白衣上下瞧了两圈,悠然道:“你心转着什么念头当我不知么?你不就等着蝴蝶护法丧命之后好坐上那个位子么?不过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对每个人都逢迎讨好便行了,到时候只要宫主一句话,你该得到的,还是得到!”话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了。 白衣的表情仍是淡淡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是你不想懂!”红衣的眼睛看着白衣瞬也不瞬,“我告诉你白衣,当年你我二人一同出世,一同修炼,一同拜入宫主门下!这近万年来,你的心思变化我早摸得一清二楚了!你最想得到什么最想要的是什么你以为我还会不知道么?!你有本事瞒过天下人!可是你有本是瞒过我么?!” “哦?”白衣原来淡定的脸色有些古怪,她轻轻的道,“那你倒说说,我想要地是什么?” 红衣飞快的瞟了四海一眼,然后对着白衣冷哼一声,道:“我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别想到手!我不会允许那种事生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红衣说完,又回头瞪了四海一眼,从鼻子里冷冰冰地哼了一声,然后扭头走了出去。 白衣又向四海略行一礼,四海连忙伸手扶住,道:“白衣姐姐你不用多礼,我受之有愧。” 白衣道:“方才红衣之言纯属无心,还请姑娘勿怪。” 四海怔了怔,随即笑道:“不会的。” 白衣轻轻一笑,姣地面容上说出的动人,道:“那让白衣服侍姑娘净面。” 四海点点头道:“那有劳姐姐了。” 梳洗完毕之后,白衣到了四海到船外的甲板上,那里已摆开了一桌饭菜,陌玉已等在了桌边。 清晨的江风拂面而过,令人感到无比的舒心。 陌玉的白衣在风中微微地飘动,他在看到四海向这里过来时微微一笑,端得是俊逸非凡:“四海快来!今日为师专门叫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饭食。你且来尝尝他们做地合不合胃口。” 红衣站在陌玉的一侧,见到白衣与四海向此而来,撇了撇嘴,将脸别向了一边。 北宣绫与飞鸟也站在一边,仍是未见蝴蝶。 飞鸟自四海过来便一直底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北宣绫见四海过来,便顺手帮她拉开了椅子。 四海连忙道谢道:“多谢绫护法。” 北宣绫点了点头,便站到一边去了。 呃……真有派头。 四海微汗地转过脸上,陌玉正笑吟吟的瞧着她,修长白皙地手指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道:“昨晚睡得不好么?脸色这么差。” 四海僵着脖子含糊其辞道:“唔……没,挺好的。” 陌玉点点头,收回了手。四海心底暗自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时,胡老大也来了。 胡老大此刻也不用故意变成那个全身脏兮兮的脏道士了,就用自己的原身这么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北宣绫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眼中带着戒备和疑惑,似乎想不通这位年轻俊美的公子是何时登的船。 飞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着警惕。表情和北宣绫一般无二。 白衣只听从陌玉的吩咐静静站在四海身边伺候,对其空诸事不闻不问。 红衣的的脸看着胡老大,眼中带着惊艳。 陌玉回头看了看,忙起身道:“公子已醒了么?刚好可与在下一同用餐。” 胡老大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四海旁边的一张空椅上,皱眉扭着自己的脖子,道:“今早一觉醒来,不知为何脖子实在酸得难受……” 陌玉道:“莫不是落枕了么?” 胡老大叹道:“这倒不知,不过若是有个温柔的美人儿愿意帮在下捏上一捏,兴许会好得快些。”说着意有所指的瞧了眼在陌玉旁边侍手而立的红衣。 红衣俏脸微红,嗔怒的瞪了胡老大一眼。 陌玉听了胡老大的话,会意的点了点头,向立在身边的红衣道:“如此,红衣,你去帮这位公子拿捏拿捏,也让公子不至于这么难受。” 红衣咬着唇看了胡老大一眼,乖巧的向陌玉行了一礼,道:“是,公子。” 胡老大挑眉一笑,待到红衣红着脸走过来时,便拉着小手放到自己肩膀上,趁机在其手上一摸并暧昧的冲对方一笑,道:“有劳美人儿了,但求美人儿手下可轻着点儿。” 红衣被他在手上偷摸一把,脸色红得更是厉害。 白衣在旁遥遥的看着,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陌玉帮四海夹了些她平素爱吃的菜进碗里,轻轻道:“可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四海扫了一眼桌子上,只见只摆着个辣子鸡,除此外还有一盅鸡汤,想来是把她喜欢的菜布了一桌子,胡老大的鸡自然就少了。便道:“要不做只烧鸡来吧,把这个冷盘先撤了也好。” 陌玉眼神闪了一闪,笑道:“好,为师听你的。” 胡老大眯着眼睛享受着美人儿的按摩,听到四海的话后睁眼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陌玉的脸色,转而满意的一笑,一脸的受用模样。 陌玉果然吩咐厨房又添了道烧鸡。 胡老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道:“可惜了,若是有杭州十里铺的陈年花雕,那才叫个圆满啊……” 四海怔了怔,看向陌玉。 陌玉瞧了眼四海微微一笑,道:“这又有何难?”说着向一边的北宣绫瞧了一眼。 北宣绫会意的一点头,竟一跃而起,踏波飞入了苍茫的水天一色。 四海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陌玉,陌玉见她望过来,立即对她一笑。 胡老大靠在椅背上,感叹的啧啧摇头道:“映莲宫主待客果然热忱。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 陌玉微微一笑,道:“公子是在下徒儿的朋友,在下理应细心招待才是。” 第105章 拜师的芷夏 老大一笑,不置可否,只伸手在红衣手背上拍了拍用力点儿” 不一会儿,北宣绫踏波而至,四海只见远处碧波之上有一人影飘渺而来,还未来得及看清时,北宣绫就已经落到了甲板上,速度之快令人匝舌。 北宣绫手中提着一坛子酒,她向陌玉行了一礼后便将酒放到桌上,然后站到了一边。 胡老大瞧了眼北宣绫,笑道:“莲宫主的手下果然厉害得紧。” 北宣绫没有反应。 陌玉笑道:“雕虫小技,倒叫公子看了笑话了。” 胡老大眼瞧着北宣绫,笑吟吟的道:“在下岂敢?莲宫主的手下不光厉害,还都是些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真是叫在下倾慕不已。” 北宣绫眸光冷冷的转向胡老大,眼中突然泛出杀气。 胡老大微微一笑,像是没瞧见般对着她笑得很是欠揍。 四海奇怪的看着胡老大,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陌玉道:“公子说笑了。”然后又转头向北宣绫吩咐道。“去看看那日救下地姑娘如何了?还有蝴蝶那边。也要盯着点儿。” “是。”北宣绫领命而去。临行时却阴森地盯了胡老大一眼。 胡老大稳稳地接住这刀子馅儿地汤圆。笑得又阴险又好看。 见北宣绫离去。胡老大道:“莲公主这么急着支开她。可是怕我调戏你地手下么?” 陌玉笑道:“在下岂敢?只是有些许地杂事要等她去处理。不过若是公子对她有何吩咐地。我这就叫她回来。” 胡老大笑道:“吩咐是没有。所以也就不用叫她回来了。” 白衣在一边开了酒封,然后倒进酒壶,再帮胡老大陌玉等人一一斟满,到四海时,陌玉的手突然一拦,道:“她不喝酒,就不必倒了。” 白衣依命而行。 胡老大笑道:“那就让在下与莲宫主不醉不归。” 陌玉举杯道:“自当奉陪。” 呃……大清早的喝酒……总有点那个啥。若是以前在天山的时候,四海定然是要将陌玉的酒杯夺下的。可惜现在这里不是天山,陌玉也已经不是那个唯她是命的陌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在天山时,陌玉也从不饮酒。 四海就这么想着,转眼胡老大与陌玉已经四,五杯酒下肚子了。两人同样白皙俊美的脸都染上了红晕。 胡老大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迎着江风道:“人们一说起西湖,就是杨柳风斜,荷花满池,还要有三两个人在雨中撑着折伞。只是这天若无雨,地上无伞,若是有一日西湖边上不在下雨,你们倒猜猜,这西湖还会这么诗意么?” 陌玉微微一笑,道:“想要下雨又有何难?” 胡老大回过头望着陌玉,道:“哦?” 陌玉往杯中加满了酒,道:“对于你我而言,这雨,难倒不是说来就来么?”陌玉说着,手中酒杯轻扬,那杯中之酒便如散了的珍珠般在空中落下。 只顷刻间,雨落如丝。 江面上烟波滚滚,雨水打在水面激起万朵涟漪。 江上有轻舟飘摇。 岸上有书生无处避雨。 天若无雨,地上无伞,思念西湖边杨柳岸,飞雪堆成烟, 却不知,这一场雨中,又会有几个以伞结缘? 甲板之上撑起了一把大伞将所有雨丝皆数挡在了外面。 空气中有点点的湿意,鼻尖亦可闻到雨水地清新味道。 陌玉与胡老大且谈且饮,尽是说些风土人情等无关紧要的话。 四海在旁偶尔插上一两句。 船栏上,落下一只浑身淋得湿透的麻雀,它蹦跳着叫了两声后就拍拍翅膀向岸边飞去。 这时,船内走出一个女子,不顾北宣绫的劝阻冲进雨里,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雨水瞬间打湿了她地衣衫,她长长的头绞成一股滑落到地上地雨水中。 四海朝那女子瞧过去,但见身形单薄,纤腰楚楚,只是那张如芙蓉般清丽的脸上却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是芷夏。 芷夏完全被雨水浸透了的衣裳湿嗒嗒的往下不住滴水。她抠在船板上的手指在雨水地冲击下根根泛白:“请公子收我为徒。”芷夏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不清但却和她地眼神一样的坚定无比:“芷夏谢过公子救命大恩,只是清水镇二千八百四十一口地血海深仇却不可不报,所以求公子收收我为徒!我要为镇上的百姓报仇!我要我爹和我姐姐们报仇!公子大恩大德芷夏无以回报,只求来世为公子做牛做马!求公子收我为徒!求公子成全!”她一边说一边往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她地额头不断的磕在船板之上,“”的声音很是 四海忙冲进雨中扶起了她,道:“芷夏姑娘不可如此!姑娘快快请起!” 芷夏却仿佛腿扎根船板上一般,在四海的拉扯下竟能纹丝不动。 “公子不答应,芷夏愿长跪不起。” 雨水浇在身上很是寒冷,陌玉看着四海站在雨中,不由得皱眉道:“四海,你先回来。” 四海回头道:“师父,你答应她吧!她还在病着呢!淋不得雨。” 陌玉瞧瞧芷夏,回头又见四海的全身竟已湿透了,眉头不由的皱得更紧了,道:“你先回来再说。” 四海“哦”了一声回到撑在甲板上的巨伞之下。白衣拿了毛巾帮她擦干了脸上的水。 四海向陌玉道:“师父,你可愿收她为徒么?” 陌玉道:“你先加房换件衣服,这事等会儿再说。” 四海愕然道:“为何要等下说?她还在雨里淋着呢。” “无妨,”陌玉道,“你且先去换衣服,为师自有打算。” 四海喜道:“这么说,师父你是答应收她为徒了么?” 陌玉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四海被雨淋湿的头,道:“自然要等下再说,为师已有你一个徒弟,难道还要再收么?” 四海皱眉道:“为何不能再收?你这么厉害就收她为徒吧,等她学会了厉害的功夫,不就可以为清水镇上死去的那些人报仇了么?” 陌玉摇头道:“那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陌玉看着四海,叹了口气,向飞鸟道:“你先去将她扶起,就说本宫答应她入我宫门,但拜师之事休再提起。” 飞鸟点头去了。 四海看着飞鸟走进雨中后,凑到芷夏耳边说了句什么,芷夏便满脸感激的向陌玉又磕了个头,然后就随飞鸟入船舱里去了。 陌玉向四海道:“现下可愿去换衣服了么?” 四海一笑,便转身入了船内自己住着的小房。可是进去之后,才想起自己没有带替换的衣服,就连昨天刚脱下来的,还是衣服上有破洞的。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四海上前将门打开,却见白衣捧着一整套干净的衣服进来,道:“宫主让我来服侍四海姑娘更衣。” 四海忙将衣服接过,见这一套衣服里不光上衣裙子,就连里面替换的里衣和袜子都准备的有,便笑道:“多谢白衣姐姐了。白衣姐姐若有事的话先去忙吧,衣服我自己换就好了。” 白衣也不强求,道:“那婢子就先告退了。” “有劳了。” 关上门,四海快速换了衣服擦干头后,就又走出了房门,想再到甲板上去。 刚走了两步,四海突然想到了前一天晚上见到的蝴蝶的模样。 她是得了什么病么? 四海心中好奇,脚上不由得就停了下来。刚好她停着的房间内,正有咳嗽声不断的从屋内飘出来。 那咳嗽声时断时续,听上去还闷闷的,倒像是有人在强自忍耐着不让咳嗽声逸出口一般。 四海想起前一天晚上蝴蝶咳了一袖的鲜血,心中暗道:莫非是肺痨么? 刚想着要离开时,突然屋里传出一个声音道:“你可还有什么未达成的心愿么?” 四海的脚步硬生生的收了回来:这不是飞鸟么? 门内的咳嗽声又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一阵后就停了一小会儿,四海听那动静,暗自揣摩是不是蝴蝶又咳血了。 屋内蝴蝶喘息不止,半晌方艰难的道:“活了这么久,也总算是个头儿了……我也没什么想要你去帮我做的,只是认识一场……有些话……却还是想劝劝你……咳咳……”话刚一说到这儿,四海就又听到她边咳嗽边喘成了一处儿,道,“我……我知你的心思……你……咳咳!咳咳咳!……咳,你心中所想无非是……咳咳无非……无非事……想……”说到这里,像是有什么顾及似的中间的话跳过不说,只道:“只是……你也不想想我们的身份……只是偷偷的想着也还罢了,可若是你去犯傻……那……就算是我们为宫主办事再尽心尽力……咳咳……他又岂会……又岂会放过……放过我们么?……” “我从未有过什么念头。”飞鸟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日一样的冷酷无情。 “你……你没有?”蝴蝶悠悠的笑了,道,“你骗得了别人,你还骗得了我么?以前宫主尚未回宫之时……你……你咳咳……咳……不就对她出了好几次手么?后来若不是……若不是宫主……” 第106章 救你出火坑 够了!”飞鸟一声厉喝,蝴蝶咳嗽的更加厉害了,那把心肝脾肺也一起咳出来似的。 蝴蝶一行咳,一行气凑,喘息道:“我今日之言,只是想……想在临死前劝住你罢了……你若不听……你若不听我亦没有办法……只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她……她必竟是宫主……” “你闭嘴。”飞鸟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冷冽,“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来教训我!” 四海用指沾了口水在窗纸上划开一道缝,忍不住凑近向房内望去。屋内蝴蝶形容枯槁的靠在床上,而飞鸟的一双眼睛却刚好此时转了过来,与偷窥的四海目光撞在一起,只是刹那间的事,四海只来得及退后一步,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飞鸟揪进了房内“”的一声摔在地上! 四海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她刚从地上爬起,飞鸟手中的黑色带子已经缠到了脖子上,呼吸不由为之一窒。 蝴蝶挣扎着想要下床:“飞鸟,不可乱来。” 飞鸟丝毫不为所动,她一动也不动的瞧着四海,声音冷得仿佛千年寒铁:“你怎么在这里?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飞鸟的缎带不知是何材料所制,四海无论怎么用力都挣不开,最后只得停下了徒劳的动作。 “都听到了什么?嗯?”飞鸟说着手中用力一紧,眼神明显泛着杀意。 “呃”四海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活活勒死,浑身的血液哗啦啦的往头顶直冲,喉咙里更是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蝴蝶蜡黄地脸色见状更是添了几分晦色:“飞鸟你……你快放手!若是被宫主知道你……” “被我知道如何?”便着这一声。房门“哐”地一声被人推开了。 北宣绫率先进入。然后恭敬地将陌玉请进房门。 四海只觉得脖子里猛地一松。新鲜地空气立即涌进肺中。呛得她不断地咳嗽起来。 蝴蝶惊慌地从床上跌下来。跪到地上全身不住地发着抖。 陌玉眼睛向她一扫。静静地望向了站在一边飞鸟。 飞鸟脸色惨白,她颤栗着看了一眼陌玉,然后在北宣绫高挑的唇角中,无声的跪了下来。 白衣已将四海扶了起来,在一边地椅子上坐下。四海咳了一阵,感到略好了些,然后才不安的向看飞鸟蝴蝶,然后又望向陌玉,眼中出现担忧的神色。 陌玉瞧见四海地眼神微微一笑,向她道:“这里为师自会处理的,你别担心。先让白衣送你回房吧。” 四海看看地上跪着的蝴蝶飞鸟,迟疑道:“可是……” “四海。”陌玉双眼定定地瞧着她,道,“先回房,听话。” 四海被陌玉盯着,浑身不由的打了个冷战,脚下也后退了两步。 陌玉见她脸也惨白了,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向她柔声道:“听为师的话,先回房吧。等会儿为师自会去看你。” 明明是温和的声音,但四海却觉得不寒而栗。 陌玉地声音令她不寒而栗,陌玉宽慰的表情更着令她感到害怕。 四海沉下了脸色,突然扭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陌玉的身后叫了两声,四海脚下顿了顿,然后又加快了脚步离去。 那个还是师父么? 不知道。 那个曾经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唯自己是命的陌玉似乎突然就这么不见了。 如今的师父不是师父……可是,如果不是师父,那他是谁呢?是高高在上地映莲宫主?不在是苏陌玉?不在是天山画仙? 那师父呢?师父到哪里去了呢? 四海有点迷茫。怔怔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正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四海冷不防一头摔在地上,再抬起头时,目光透过船头甲板,冲天的巨浪如一面墙壁般直冲而下。四海刚要发出地尖叫声立即被随即灌进来的江水没头没脑地堵了回去。 水。 到处都是水。 水从四面八方灌进嘴里,耳朵,鼻子。眼前是巨大的由水组成的旋涡。四海在水中惊慌着无处着力,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儿后,四海才慢慢的安定了下来,因为她发现了她在水中也可自由的呼吸。与在地面无异。 四海定了定神,抬眼只透过清碧的水波瞧见一尾如刀剪般的巨大鱼尾。好容易从水面冒出头来,却瞧见那艘巨船正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悍动一般,已沉没了一半。 “轰”的又一声巨响,那船算是彻底的垮了,船身快速的被拖进水,无数的木板碎屑在水面漂浮。 四海一下子就慌了,不由得出声叫道:“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师父?” 船沉了,水面变得静悄 只余下成块的木板还在漂动,自始至终,却未见一人 四海爬到一块巨大的木断上,举目四望,但见四周烟水茫茫,却不见半个人影。 正在这时,身下的木板却开始颤动起来。仿佛水底有什么力量蕴在水里正要一触即发! 四海惊不定的将手探入水里,立即感觉到水中不平常的激流旋涡! 莫非是师父么?四海心中一喜,刚要钻入水底时,却见水面波纹渐起,一圈圈的荡到好远好远。 “”的一声炸响,丈余高的浪花溅了四海一头一脸,白花花的水柱冲天而起也带翻了四海身下的木板。 四海被掀翻进水里,再从水中冒出头来时,却见水面之上遥遥的站了两个人,一个是陌玉,另一个是一身银白的女子。 那女子面如三月拂春之花,手持双剑,盯着陌玉的神情一脸冰寒。 随后,飞鸟北宣绫各自挟着蝴蝶芷夏,相继从水中跃出。 那一身银白的女子眼睛却只瞧着陌玉的,狠声道:“魔头,今日你的死期到了!”话刚一落音,手中双剑便脱手直向陌玉刺去! 四海的看着那女子势如破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想要游过去时却被什么东西在水中一下子抓住了脚腕。 四海吓得面如土色刚惊叫一声,却又有一只手从水中伸出捂住她的嘴将她猛的拉进了水中。 眼前发丝在水中浮动,隔着水波四海看清那人正是胡老大。 “你做什么……”刚一张嘴,就有气泡从胡老大指间漏出,一串串的冒出水面。 胡老大的声音在水中令人听得不大真切:“嘘,你小声点儿。我想要的东西弄到手了,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趁你师父遇到麻烦咱们快跑,我带你去找莫离……” 四海听了这话张嘴一口咬到胡老大手掌声,结果胡老大手没松开反而被他的骨头硌得门牙生疼。 “啧,你还会咬人了……” 四海被胡老大钳制在怀里,发丝随着水波散了来了,一缕缕的荡在眼神令她看不清东西。 胡老大又哼了一声,四海随即感到下颚一痛自己的嘴巴被胡老大生生掰开,立即一个凉冰冰且活蹦乱跳的东西被硬塞过了嘴里。 四海惊得头皮发麻,只觉得那东西在嘴里乱蹿乱撞,吓得她一不留神“咕咚”一声,竟将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给一口咽了下去。 四海几乎都能感觉到那东西顺着自己的喉咙到了胃里后它仍在扑腾着。 这是什么东西?? 是胡老大的古怪暗器? 毒虫蛊药? 四海从头到尾凉个彻底。 胡老大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在耳朵边阴恻恻的笑了两声,道:“这江中之鱼味道如何?” ==! 鱼,原来是鱼…… 幸好只是鱼。 四海暗自松了一口气,刚要张口时,冷不防脖子上被人一点后立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胡老大的声音就在耳边:“我送你去找莫离,你找着他之后就永远别回来了,知道么?” 四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开口表时自己的态度时脖子上被人又是一点,然后两眼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人却已经不在水里了。 眼前景物颠倒。世界仿佛是倒置的。 眼前一个人影,也是倒着的。 四海晕了半天之后才发现自己被拦腰横放在马背上,眼前的人影自然就是胡老大。 四海想抬起头和他说句话,可脖子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声音也发不出。 胡老大一边用绳子将四海在马背上捆好,一边唉声叹气道:“天下像我这么好心的人都快绝种了,你我虽然没什么交情,可我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把自己给毁了,我现下可是冒着被映莲追杀的危险救你呐。你放心,此去之后他不会再那么轻易的找着你。你找着那凤凰之后快快与他成亲吧,到时候米已成炊,看映莲还能如何!” 四海将这话听在耳中急在心里,无奈口不能言,只能一双眼睛用力的瞪着胡老大。 胡老大凑近了四海的脸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乖乖呀,把你救出火坑想你去送死你还不乐意了跟我扇了你一巴掌似的。你到今天还是什么都瞧不明白么?” 北 风舞紫雪新书: 书名:《重生不嫁有钱人》 书号:1399018 广告词:重生后,她风风火火的做起了一个三无女人 第107章 草原有狗 老大凑近四海的耳朵,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楚:“你仙师父,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那只不过是映莲的一个影子,懂了么?” 四海恶狠狠的瞪着胡老大。 胡老大将她在马背上捆好,道:“话就说到这里,祝你一路好走。” 说完,马辫用力抽到马后。 驮着四海的马嘶鸣了一声后,狂奔而去。 四海在马背上头朝下被颠得头晕眼花,她觉得自己现在只要张一下嘴,那只被生吞进肚的小鱼就要从嘴里被颠出来。 马儿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去。耳边有呼呼的风声,那骏马穿过山坡,钻进林子,跃过溪流。这样无休无止的竟跑了两天两夜。 四海俯在马背上一动也不知动,全身的骨头却像是已经散了架似的又酸又痛。 四海饿了两日,头晕眼花。那马却能跑累了停下来喝水吃草。歇好了再跑。 经过这两日,四海原本熊熊的怒火被生生磨成了无奈和苦笑。待到了第三日时,那马突然人立而起长声嘶鸣。 经过这么久地颠簸。马身那用来捆绑四海地绳索已经松掉了。四海“”地一声摔在地上。那马感觉到背上轻了。很是欢快。立即又踢踏着步子跑远了。 四海被摔在草丛里。 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那该死地马已经没影儿了。该死地胡老大说要送自己来找莫离。就是要将她送来这里么? 四海晕了半天之后。转着眼睛看着自己周围半人高地草丛。 草原寂静。四海只瞧得见眼前被风吹得不住摇晃地草和蓝蓝地天空。 鼻尖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臭味。 四海转转眼睛,很悲哀的现离自己手边不远处豁然摆着一泡瞧着还挺鲜的狗屎。 衰到家了……== 转脸瞧着天上。 天很蓝。 风很轻。 此刻万赖俱静。只有周围的草在随风轻舞。 莫离在哪儿? 师父在哪里? 四海很想爬起来,但全身却没有半点儿力气可用。脑子里被颠了两天之后现在是一团的浆糊。四海闭上眼睛小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正对上凑到眼前地一张放大的脸。 如果能出声音的话,四海一定会被吓得尖叫出来。 眼前的脸的主人瞧见四海没有任何征兆的就猛的将眼睛睁开,也吓了一跳,毛茸茸的脸立即向后缩了缩。 恩……是毛茸茸的脸。 眼前那只土狗瞧着甚是瞧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起码刚才那泡屎一定是它拉的。四海心中无比地肯定。 那狗往一边跑开了两步,蹲在一边歪头观察着四海,它见四海躺着一动也动一下之后,胆子又大了。它又将自己的脸向四海脸上凑过来。近距离的和她大眼瞪小眼,四海感到它湿漉漉的鼻子不断的在自己脸上嗅着,还时不时的打上两个喷嚏。 四海闭上眼睛抿紧嘴巴任这狗在自己脸上嗅来嗅去也不敢动一下,只想让它快点嗅完然后早点滚蛋。可谁知这该死的狗嗅完了之后就又开始伸舌头舔了起来,口水糊了她一脸。 四海脸色铁青,就在刚才,她想过自己可能会在这地方饿死,被野兽咬死,但她现在却觉得在此之前,自己极有可能会先被这只狗折腾死。 远处隐隐传来了呼唤声,方才还在四海脸上舔得不亦乐乎地狗一听这声音立即从地上蹿起,摇着尾巴钻入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听见有人声,四海的眼睛陡然瞪得很大,想要开口呼救,可嘴张了半天都无法出声音来。 “……又死到哪里去了?一天到晚的乱蹿小心被狼群叼了去。” 是一个很粗犷的男子嗓音。间或听到一两声那狗撒欢的嗷嗷声。 四海急得浑身直冒冷汗,可动又动不了,叫又叫不得的处境却令她气得几欲吐血。 那男人又大声的呵斥了两声那狗,然后,一人一狗的动静就渐渐的去远了。 那该死地狗! 四海咬牙切齿。 那该死的狗怎么也不再转回来一趟??! 动静渐渐的没有了。四周又安静下来。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生过似的平静。 天依旧很蓝。 风也依旧很轻。 四海激动过后心里却反而平和了。 不是饿死就是到了夜晚被野兽咬死。 四海预想着自己既将要面临的结局。 该死的胡老大……那个该死的胡老大本来说是要送自己来找莫离地。 四海闷闷的想着。 看着四周高高的草丛之上的天空,四海突然想起自己与陌玉初时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去杭州投靠 爹爹故交好友地干爹。师父在一叶小舟上,吹着一笛。那时的雨仿佛显得特别地温柔,连洒落到他身上都显得如此轻柔。 小桥头上,细雨跌落芳菲。天山之上,飞雪迎客而归。 到天山之后,师父的教导与照料无微不至。后来到了京城,飘飘姑娘地死,再到后来的百里容地出现。现是自己是个妖精。与师父分散,到如今的师徒形同陌路,再到苍央…… 眼角有液体溢出,眼前的景物被泪水模糊了。 若是与师父从未见过就好了…… 若是没有苍央就好了…… 四海瞪着天空,也知过了多久后。一旁的草丛又传来稀稀索索的声音。 那只狗居然又钻出来了。从草丛中探出一只傻乎乎的毛茸茸的脑袋瞧着四海。 四海也瞧着它。 然后,那只一脸蠢相的狗对她龇牙一笑……呃!狗不会笑,总之那只狗对着四海露出一个堪称阴险的表情后就钻出草丛,跑到四海身边对着她的裙子就抬起了一只后腿。 四海感到小腿上猛的一阵热流,虽然瞧不见但却立即就明白过来生了什么事。 “……” @e……ytt>e>@>%…>%%…%%……hg%……!!!! 四海誓如果自己现在能动的话,一定会跳起来亲自动手扒了这狗崽子的一张狗皮! 那狗尿完了之后,撒着尾巴无比欢乐的又钻进了草丛里。 世界又安静了。 四海鼻子里却只闻得见一阵骚味,外加自己手边一泡狗屎还在不住的散着臭味儿令人几乎忍无可忍。 啊啊啊啊!!!! 那只狗是故意的!!胡老大也一定是故意的!! 四海气得直翻白眼时,脸孔上方却出现了一张俊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的面庞。 ……原来臭狐狸是说真的。 莫离看上去无比的欣喜,立即就扑了上来:“四海!真的是你?” 四海也是心中一喜,嘴巴动了动没能出声音来。 其实她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就是莫离一时激动没看脚下,不小心踩了那条让四海觉得差不多几乎快要成精的狗体内的排泄物而已。 四海被莫离顺利的带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那条在自己身上撒尿的狗。因为莫离说是那条狗带他过去才找到她的。 莫离说这话时,四海已经从硬邦邦的地上挪到了同样硬邦邦的床上。 那条狗就蹲在床边摇着尾巴。四海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它时,才恍然现这狗居然是清水镇上那个帮芷夏的爹爹偷食儿吃的狗崽! 难怪这么眼熟。 莫离又说清水镇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不光是人,就连墓地里的坟墓亦被人掘开盗走了尸体。当时莫离甩开茂茂再回去找四海时,镇上一片空旷,就只有这只狗还守在药铺前头不肯离开,莫离叫它也不应,喂它东西吃也不动。 一人一狗在镇上守了三天。 莫离没等到四海。这狗也没等到主人再回来。 三天后镇上来了个人,说要莫离到这里来等,到时候四海自然会来找他。 这个人不用问莫离,四海都能立即断定是胡老大。 听了胡老大的话,于是莫离就来了。 带着这条狗。 莫离离开的时候要带这狗走,可它却不肯,莫离将它抱在怀里要强行带它走时,它就挣扎着跳到地上,再趴回来药铺门口守着。 于是四海就问:“那它怎么现在又跟你走了呢?” 莫离道:“我也不知道,当时药铺已经被毁坏了一半,一扇烂了的门上面掉着一只铜铃,我随手拿着一摇。这狗就跳起来盯着我老半天。最后我要走时,它就跟着我了。” 莫离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铃铛来。那铃上系着环,看上去像是经年的旧物了。 四海伸手接过这铃时,铃铛撞击着出声响。 清脆得铃声令地上小狗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抬起头瞧着四海直摇尾巴,一双黑黑的眼睛亮亮的。 四海翻看是铃身,见那上面不知用什么东西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谢”字。 四海估计这是以前芷夏的爹爹谢老头儿刻上去的。而且这应该是他经常带在身上的东西,不然这小狗也不会记的这么清楚了。四海想着,不由抬头瞧了眼床头地上正伸长了舌头冲着她摇尾巴的狗一眼。 这狗……倒是蛮可怜的。 = 推荐某茶小说:《弃妃》 ia 第108章 艰苦的成亲日子(一) 的表情也蛮可怜的。 四海自从睁开眼就被他双眼眨也不眨的盯了半晌,任是再厚的脸皮此时也不禁有点臊了。 四海望着陌玉,微微恼怒道:“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莫离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四海,笑道:“三天后咱们就要成亲了,村里的人说成亲之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所以我想现在多看看你。” “噗!!”四海刚灌进喉咙的水立即一点儿不剩的全喷了出来。 四海被呛得咳了半晌方又是急又是怒的道:“谁说要成亲的?!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成亲了?” 莫离怔了怔,道:“那送信儿的人和我说了,说你说找到我之后就要和我成亲,要我先来准备好东西,现在婚礼的一切都收拾好了,就等你来。” 该死的胡老大! 该死的胡老大居然陷害她! 四海气得全身抖。 莫离探头瞧了瞧四海脸色。脸微微红了一下。小声道:“他还说了。他说这村子被他下了结界。除非你我有了……有了小娃娃。否则就无法出去。” “……” “哐”地一声巨声。一只小狗惊慌地从一间民房中逃了出来。站在院里朝房门口“汪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屋内传来乱七八遭地掀桌子声和怒骂声:“臭狐狸!你有种就出来!!” 胡老大当然没有出来。却招来了不少村民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 等到四海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出门后。守在门口地百姓们便炸开锅了似地对着她一通地唾沫横飞。 “恭喜恭喜!恭喜姑娘找得如意郎君!”一位不认识地大叔黝黑地脸笑成了一朵黝黑地菊花。 “姑娘大婚在既,大吉大利!大富大贵!”一个看去年龄不小的大妈脸上抹得惨白,说话的时候还会往下“簌簌”的直掉粉。 “将来生个龙凤胎!儿孙满堂!”这位有口臭!>o 第109章 艰苦的成亲日子(二) 你吃吧,我饱了。”四海说着将鸡蛋夹到莫离碗里 莫离甚感动,立即又把鸡蛋夹了回去,道:“不,不,不,还是娘子吃吧。” 四海嘴角抽了抽,又将鸡蛋夹给莫离道:“不,我饱了,还是给你。” 两人一来二往的将鸡蛋夹来夹去,到最后四海一个没夹稳,鸡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谁也没吃着,倒白白便宜了早就守在桌子底下虎视眈眈的狗。 莫离脸上讪讪的的,收了空碗拿出去洗。 四海呆坐在桌前,屋外夜色已经深,唯有桌上的一盏要灭不灭的煤油灯发着微弱的光。房中一股子烟火味儿。 方才莫离出去洗碗时,那只狗崽子追着出去了,如今这屋内静悄悄的,四海扭头打量着这房子。这屋一进门就是饭堂同时也是客堂,左边一进是卧室,右边是空置的用来堆放杂物的。 卧室中有一张土炕,上面铺着两床半新不旧的棉被。 莫离洗好碗进来时,四海刚好在盯着这床发呆。 “莫离,你说这村子出不去可是真的么?”四海回头问道。 莫离怔了一下。随既点头道:“恩。我去试过。这村子前面是草原。后面靠山。我前后都试过。可是绕来绕去总是在原地打转。走不出去。” “我想试试。”四海道。“我想去试一次。你可愿陪我一起么?” “现在?”莫离皱了皱眉头。道。“晚上不安全。这附近有狼出没。可能会遇到危险。不如明天去吧。” 四海奇道:“有狼怕什么?不是有你在么?”此话一出。四海眼睛一亮。又道。“对呀。不是有你在么?你那么厉害。胡老大地阵法未必困得住你。你像以前一样带我从这里飞出去不就成了?那样我们不就不用成亲也能出去了么?” 莫离顿了顿。没有出声。过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烛影下地四海沉了脸色。道:“你摇头做什么?你不愿意带我出去?你不愿意帮我?” 莫离又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想帮,可是帮不了。” 四海奇道:“为什么?莫非你的法术在这里用不了?” 莫离又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为何要出去?这里不好么?” 四海听了这话不由的失笑,道:“难道这里很好?” 莫离看了看周遭,脸红了红,尴尬道:“以后……以后会好的。我不会让你吃苦。” 四海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道:“我现在就回去,我不信你没有办法离开,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莫离摇了摇头。 四海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看着莫离冷笑了一声,道:“哼,不帮就不帮,很稀罕么?” 四海说着径自朝门外走去。 莫离连忙拉住道:“你去哪里?” 四海猛的一把将他的手甩开道:“你既然不肯帮忙,还问我去哪里做什么?” 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前直走。 莫离急忙跟了出去,道:“天黑了你别出去!” 四海哼了一声一直出了院门。 今夜没有月光,连星星也瞧不见几颗,门外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 夜风彻骨,四海顺着小路走到村外时,莫离才提着灯笼追了来,他跑到四海跟前喘着粗气道:“别去了,要去的话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前些天村里张大哥去山上砍柴时回来晚了就被狼袭击过,幸好他逃得快躲到了树上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村里人全都去找时才回来。” 四海冷笑道:“凭你的本事你会怕一只狼么?就是这狼成了精怪,神通无比,你也未必就会将它看在眼里不是么?” 莫离垂了头,道:“我……我……” “我知道,肯定是因为那只臭狐狸地阵法太厉害了,连一向自持英勇无敌的羽族之王都不是对手,是不是?”四海盯着莫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勉强莫公子为我涉险,莫公子这就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莫离的脸色白了一白,颤声道:“你……你怎么这么讲话?我……我是……是……因为……” “我如何讲话?”四海的声音听上去阴阳怪气,道,“本来么,你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帮我。其实我要是出不去才好呢,这样一来,估计在不久的以后,我就会为了能够从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出去而跟你成亲,这不是刚好遂了你的心愿么?” “遂了你的心愿么”这几字尾音高高挑起,听上去无比的嘲讽。 莫离的脸色再白两分,在这黑夜中看上去有点骇人。 “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四海怒道,“ 事从茂茂手中逃出来,难道就没本事找着我么?隔了通过死狐狸将我弄到这里来,哼,说不定这事就是你和他一早策划好地!搞不好,你所说的结界,也根本就是你一手布下的。” 这话忒狠了。 莫离听完这番话后就怔怔的说不出半句话来。四海也不理他,径自越过他朝前走去。 “你所说的全是猜测罢了。”莫离在她身后道。“不过我倒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四海停下了脚步回头道:“问我什么?” 莫离走到四海面前,盯着她眼睛道:“你这么急着离开,是为了什么?” 四海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道:“这里连正经吃顿饭不能,你说我为了什么要离开?” “居然不是为了那个莲宫主么?”莫离盯着四海,道,“原来这么急着离开是因为这里太穷了你待不惯,不是因为他?” 四海听了莫离的话心底立即生出一丝恼意,冷声道:“是又如何?我就是因为在这里见不着我师父所以才着急离开的,怎么?不行么?” 夜风凛冽,带着无比的寒意。 莫离看着四海,眼中带着持久不变的孤寂凄凉和一丝不甘:“可是!……可是你说以前不是说过么?你说你会对我很好,还说要与我成亲。本来还好好的……可为什么你一见了那个人就全变了呢?你为什么对我发火?以前也不曾有过,可为什么见过他之后就要对我发火?” 四海一时语塞。 “你还说你要忘了他,那为什么还要去找他?”莫离摇摇头,道,“你不能去找他,你说要与我成亲地,你不能再去找他。” 四海想了想,莫离刚刚所讲的话自己的确是说过。可是……关键是,关键是见了陌玉一面之后,自己却又想要反悔了…… “不,”四海想了想,道,“我是说三年之内若是你我双方都没有找着心爱之人就成亲,如今三年未到,那些话是不算数的。” 也只能这么说了。 莫离呆了呆。 “……心爱之人?” “恩。”四海别过脸不去看他。 莫离怔怔的道:“你地心爱之人……不是我吗?” “当然不是。” “那就是那个宫主?” 四海不语,全当默认了。 莫离失神的看着四海,一言不发。 四海被他看得站不住脚,冷着脸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现在话也说开了,你以后也别再叫我娘子。” 莫离瞧着四海,不吭声。 四海皱眉道:“事已至此你生气也没用……你,你到底帮不帮我?” 莫离冷笑一声,道:“我帮你去找他?送你去见别地男人?你当我是傻子么?” 四海不耐烦道:“那你想怎么样?事到如今你还想如何?” 莫离沉默了半天,道:“我想如何?我也不知我想如何,我倒想问你,事到如今,你想让我如何?” 四海听了这话,脸慢慢的烧了起来。 本来这事就不怪莫离,当初是自己主动招惹地他,甚至还给了承诺。如今先反悔变心的也是自己,那自己可不就成了戏文常演地负心薄情之人了么? 想到这里,四海的心中满是愧疚。 “算了,反正天色也不早了,不去就不去吧。”四海说着伸手去拉莫离的衣袖,道,“我们回去吧。” 莫离冷笑道甩开四海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自重。” 四海怔了怔,瞧着莫离的侧脸出神,欲言又止。 莫离看见四海的表情先是一愣,转而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率先往回走。 四海在原地呆了半晌方才缓缓的跟了上来。 回到屋里,两人隔着一盏烛光相对沉默了许久后,莫离才搬了床被子在地上打了地铺然后躺了进去。 虽说现在不是冬天,但夜里却着实冷的厉害。 四海也躺进了被窝儿,这棉被挺薄的,盖在身上都能感觉到被子外面的寒意。 不过,地上莫离的那床棉被更薄。四海方才伸手摸了一下,那被子似乎是春夏时节盖的,摸上去只有薄薄的一层棉花。 吹了灯后,眼前一团黑,室内伸手不见五指。 四海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黑暗的空气。 地上的莫离翻来覆去,似乎也没睡熟。 犹豫了很久后,四海才开口唤道:“莫离……” 地上的动静立即无比警惕的停了下来,一时之间安静的诡异。() 第110 恢复记忆 海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没睡着,别装了我有句你。” “……问什么?”半天后,才有声音传过来。 “……若在以往,不管我会不会答允,你都会要求与我同床的。现在为何不问我了?” “……” “方才你跟我说的,男女授受不亲,是谁教你的?” “……” “你……你都记起来了……对么?” “……” 四海在一片黑暗中从床上直起身来:“你何时记起来的?还是……还是其实一直什么都没忘?” 一起想有这个可能性,四海心中一片冰凉。 “你一直什么都没有忘记。一直都是你在假装失去记忆骗我地。对么?” 黑暗中没有半点回应。 四海全人仿佛被人泼了雪水般。全身冷得厉害。寒得厉害。 “你……你为何骗我?我……” “我没骗你。” 一团漆黑之中。有衣衫地悉索之声传来。像是莫离直起了身。 “以前我的确是失去了记忆,只是最近想起来罢了。” 莫离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意,不复以往的清越。 四海咬着唇低头半晌,方道:“你还在记恨我,你在记恨我刺你那一刀。” 又静了半晌。 黑暗中,莫离的手指轻轻颤动,声音听上去却是无比的平静:“难道我不应该记恨你?你刺伤我,置我性命于不顾,难道我还应该欢天喜地不成?” 明知莫离看不见,四海却仍是摇了摇头,着急地辩解道:“不是地。若非我师父在她手中,哪怕她是拿我的命来胁迫我,我又怎会害你?只不过是……只不过……” “只不过若是你不刺我这一刀,死的人就会是你师父!” “与其叫你师父去送死,那么不如死掉的人是我。” “再说了,我本事这么大,就算真的落到龙儿那婆娘手里,也未必会真的送命。” “你刺我一刀,其实你心里也很不舒服,但是为了你师父你却不得不这么做。” 莫离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出,最后微微深呼一口气,声音中竟还带了些温和笑意:“我说的对么。” 四海静了一会儿后,点头道:“对。” “所以就没什么好说地了。”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再起,莫离重新躺了下来,“睡觉吧,我困了。” 说完竟真的躺了下来,不再出任何声音。 夜风呼啦啦的吹动着窗户纸,院内地树木摇动着枝干出无比夸张的声音。 “轰隆隆” 一道滚雷从天空传来,那声音捍动得屋顶都跟着震了震。 睡着外间墙角地小狗被雷声吓醒,惊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汪汪汪”的叫个不停,声音凄凉。 大雨瞬间倾盆而至。滚雷一个接一个的在房顶上劈落。震撼人心。 哗哗的雨声砸在门窗之上,声势骇人,狂风呼啸,房屋飘摇的像是江中风浪上地一叶小舟。 小狗在外间呜咽着,“嗷嗷”叫的无比凄惨可怜。 四海刚想起身查看时,却见屋内亮光一闪,莫离已经点亮了一边桌子上地煤油灯。 这卧房与外面堂间没有门,原本应该装门的地方挂着半截布帘,四海扭头望过去,刚好瞧见那小狗正一边凄婉地叫着,一边四肢俯在地上,匍匐着朝莫离爬过来。 莫离上前将那小狗抱在怀中,掏出铃铛挂在它脖子上,它这才镇静了些,呜咽着将脑袋在缩到莫离怀中,全身不住的抖。 四海惊奇地看着,想要开口问却又怕被莫离抢白上两句自讨没趣。 莫离一边轻轻的拍着小狗,一边看了四海一眼,道:“那次清水镇上出事时也是打雷又下雨的,雨停了之后,清水镇上下所有的人就全都不见了。从那以后只要听见雷声雨声,它就会变成这样子。” 哦。 四海点点头。 莫离看了她一眼,将小狗放到地上。那狗呜咽着出哭音,又是四支腿儿都直不起来似的匍匐着扒上莫离的脚面,生怕他会消失似的将头搁到他脚上就静止不动了。 灯光之下,莫离的眉头微微的皱着,脸上被罩了层朦胧的光环,令人看去不太真实。 屋子漏雨。 四海瞧了瞧四周后,终于明白了莫离为什么会皱眉头了。房顶并不结实,如何受得住如些激烈的暴雨侵袭?早已有两处地下开始滴滴嗒的开始往下滴水了。 一处是莫离打地铺的地方,而另一处则是靠近右墙脚的地方。两处漏雨的位置本来没什么特色,但如今加在一起效果就很妙了。莫离抱着铺盖卷儿,愣是在地上再找不着一块囫囵地方可睡 外堂雨水漏得更是厉害。 四海心里别扭,但也只好将自己的被窝往里挪了挪,空出地方来,道:“要不你就上来睡吧。” 二人同床而眠其实并非是第一次,但以往的时候,一则四海因苍央之事对陌玉心冷,故意为之。二则那时的莫离心智与幼童无差,与他同眠却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但如今莫离记忆已经恢复,自然不能与那时一概而论。 莫离听了四海的话,没动。 四海面色有点古怪,向莫离道:“没关系,你上来就是了,总不能一个晚上都这么站着。” 莫离站着想了半晌,方才抱着铺盖向床边走来。 四海眼角余光觑见他向床边走来,心中立即紧张起来。 莫离在床头站定,然后将手中棉被放在床上,竟转身向外面走去。 四海惊讶道:“你去哪里?” 莫离没有回头,却停下了脚步,道:“我在这里想必你也不能安心睡觉……我去隔壁李三思家借住一晚。你先睡吧。” 一道闪电贴着门外大树直溜下来,劈在地面之上,出无比巨大的声响。 四海的脸色陡然惨白,颤声道:“为何你在这里我就不能安心睡觉了? 你说这话……莫非是担心我还会趁你睡着了再刺上一刀么?” 莫离顿了顿,道:“我并非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思?” 莫离回过头来,表情似笑非笑:“孤男寡女同宿一张床上,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见四海听了他的话怔愣了片刻,莫离便挑眉上前,悠悠道:“既然你叫我留下来,可别后悔。” 说着便向四海凑了过来。 莫离的眼部线条流丽,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是动人,肤色白皙,鼻梁挺直,嘴唇是润泽的粉色,上面泛着神秘的水光。 四海见他的脸朝自己趁凑趁近,立即回过神来,条件反射似的快速伸手狠推了莫离一把。 莫离促不及防,竟被她一把推得后退数步,直到撞上了桌子才停了下来。 莫离一声闷哼,手腕狠狠撞在桌子角儿上青紫了一片。 看上去很是吓人。 四海想不到自己这一推莫离竟躲不开,见他伤了手腕心下便开始后悔,掀被下床道:“怎么样?很痛么?” 莫离拉了拉袖子将手腕遮住了,道:“也没什么。活该么。” 烛光在空气中迅速的跳了几跳。 四海脸色微白的抬眼瞧着莫离,道:“你不用拿话噎我,你若真的在心里记恨着,干脆也拿刀捅我好了,只要你开心,尽管动手就是。” 莫离怔了怔,轻声一笑,道:“你这么说不也是存心想要噎我么?你难道不知我对着你决计下不去手?” 四海顿了顿,道:“我不知道。” “哦?”莫离又是一笑,道,“那我如今告诉你了,你还是不知么?” “不知。” 莫离脸色渐渐白了起来,嘴角的笑容亦无法勉强其再撑下去。 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哦。”转而又笑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四海没有说话。 莫离道:“那我走了,你先睡。” 说着又要朝门口走去。 “我既然说过你可以与我同睡你便不用走。”四海出声叫住莫离,道,“你我清清白白,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难听的。……我师父亦不会怪我。” “你师父亦不会怪你?”莫离的声音听上去带着讥讽,“他自然不会怪你,若今日之事换作是苍央,你说他会不会怪她呢?” 四海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 莫离回身瞧着四海,眼中带着挑衅。 两人隔着桌子上烛光遥遥相望。 四海瞧着莫离,突然脸上绽开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嗔道:“算了,不和你说了。你老是喜欢气我。” 莫离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四海就已经重新爬上了床,翻身朝里躺着,道:“好了好了,我让出半张床来给你,你就不用大半夜的再去麻烦别人啦快过来睡吧。” 莫离见她动作利索的将被子整理好,然后卷到身上,再一卷一卷的就成了个被筒。四海将脑袋缩在被子,就不动了。 莫离走到床边看着,四海将脸埋在被子里没有动静,只有一头乌黑长仍留在被外。 莫离伸手摸了摸,那头带着说不出的凉意。 也许是感觉到莫离的动作,被窝里的四海微微一缩,然后就不动了,任凭莫离抓着她的头也没动静 第111章 蛇(一) 离又站了一会儿,一言不的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的雨声很大,门刚一打开就有雨水瓢泼似的斜斜的刮进来,打湿了一片地面。 莫离拿走立在门后的一把灰色的大伞,开门走了出去。那只被雷声吓破了胆的小狗在莫离门之前忙急急的匍匐到他脚边,然后被莫离一手揽着抱起,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 房内黑漆漆的。 只有一盏要灭不灭的煤油灯在散着微弱的光。 屋内静寂,只闻雨声。 四海一动不动的缩在被子里,过了半天,房内有轻轻的饮泣声响起。 刚开始声音很小,混着夜雨的哗哗声,让人听得不是很清楚。 过了一会儿,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夹杂着不清不楚的呜咽道:“师父……呜呜……师父……” 突然了疯似地想见那个人。 哭了一阵。四海突然翻身下床。哭花地脸连擦都不擦一下地就直冲到门口。然后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雨水没头没脑地从头顶直泼下来。凄寒得令人全身抖。 院中站了一个人。 莫离举着伞。怀中抱了一个不知装了些什么地包裹。静静地站在雨中。仿佛刚刚从外面回来。 他朴素地衣装与出尘地容止。在这深黑夜色中显得尤其地绝世与独立。 四海的脚步戛然而止。 雨水顺着丝真淌下来,冰得人头皮麻。 莫离没有吭声,只静静的瞧着她。 四海抬头看了看他,一咬牙,径直从莫离身边冲了过去,火红的身影瞬间溶进了这夜色之中。 莫离怔怔的站在原地。仿佛失神。 雨中道路泥泞,四海滑倒跌倒了无数次,全身上下早已脏污不堪,却仍是固执的往前跑着。 “啊”四海脚下一滑,惊叫着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那坡又陡又斜,四海在山坡上滚了好几圈后,后腰猛的撞上了坡下的岩石才停了下来。 四海闷吭一声,全身瞬间缩成一团。她只觉得腰上一阵椎心般地痛楚,仿佛腰骨被撞裂……不,被撞断了似地。 雨依旧很大,仿佛要将全世界都淹没一般的恐怖。脸上泥水混着雨头,湿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四海痛得脸色越的惨白。在地上挣扎了半天后,才咬着嘴唇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刚一站起,四海却恨不得立即晕死过去才好。 山坡之下有些许的乱石横呈,乱之后是一片小树林,此刻那树林中,正有一双在黑夜之中闪着绿油油地光的眼睛正盯着她。 狼! 下雨天居然碰到狼了! 此时已经离了村子很远了,高算高呼也无用处。四海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可脚后却因为踩到一块小石头而惊叫着跌坐在了地上,几乎与此同时,那藏在树后地野狼突然暴起朝四海猛扑过来。 四海吓得面无人色,见那狼猛的扑了过来就没头没脑的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这只狼的一击。 那狼一扑不中,四肢着地后立即变转了方向,龇牙怒吼着再次恶狠狠地朝四海扑了过去,白森森的尖牙直取四海的咽喉!四海想要再就地滚开时那狼的爪子已经扑到了肩膀着,往下滋啦啦直滴着黏稠涎液的嘴巴朝着四海的脖子直咬下来!四海伸出手硬生生地抵住了狼头。那狼力气大得吓人,它像是饿得极厉害了,也不管四海的手抵在何处,只硬着脖子将自己地森森白牙往四海颈间送去,迫不急待的想要一口咬断猎物地脖子。 狼的眼睛里燃着凶戾地光芒,从它嘴里流出的口水吧嗒吧嗒的滴到四海脸上,呼呼的野兽喘息声对着脸吹下来,扑鼻一股腥臭之气。 四海撑着狼头的手臂越来越酸,眼看那狼又要目露凶光的一口咬下时,却见那狼身后一根木棍带着呼呼的风声,一棍击在狼头上。狼被打了一记闷棍哀嚎着滚到泥地上,早已经被雨水浸透了的皮毛被地上的泥水一泡,越的难看肮脏。 那狼在地上一滚之后快速的翻身跃起,转而朝四海的另一边扑去。那里一个欣长的身影反应不及,四海惊恐的看到莫离居然像个普通凡人似的很轻易的就被它扑倒在地,直到那狼张口朝他喉咙咬去,四海才反应过来面如土色的惊叫一声:“莫离” “嗷呜” 狼从莫离身上滚落,扑腾着在泥水里翻滚,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伤害一般。 四海朝莫离扑过去,见他手中一把匕,一边的肩膀已经被撕裂了,鲜血被雨水冲开,染红了一大片衣衫。 看去无比的恐怖。 四海白着脸刚伸手捂住了他的伤口,却被莫离猛的一把推到了水坑之中。 狼却是趁机又扑了过来!身上带起的泥水狠狠的甩了好远。莫离翻身闪过,反手又将手中的刀刺了出去! 那狼却学聪明了,见莫离躲开它的攻击后,它立即也跟着就地打滚,然后飞速扑到莫离身上,张口咬住了他的一只胳膊!那只狼一双灰色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盯着莫离的脸死活不撒口,喉咙中出危险的低吼。 莫离手中的刀立即握不住掉了下来,那狼眼中凶光大胜,立即松口冲着莫离的喉咙张口咬下! 一个霹雳突然在天空炸开! “轰隆隆”的一声无比巨大的滚雷后,紧跟着一道闪电几乎将天空都要震塌了一般恐怖。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天地间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显得飘摇无依。 “嗷” 那只狼惨叫着被一条硕大的青色蛇尾拦腰高高的卷到了半空,越收越紧的蛇尾几乎将它的肠子肝脏尽数从肚子里挤出来。 野狼痛苦的开始用四只爪子在那蛇身上到处乱踢乱刨,喉咙里挤出嘶哑难听的嚎叫声。 那蛇尾仿佛是铁铸的般,在狼的撕咬之下没有半点畏缩,反而在越收越紧间,更是出东西勒得过紧出的“咯咯”声。 一道闪电自天空劈落,照得天地见一片通明。 四海看着被卷到半空的狼的凄惨模样,突然用力一甩尾巴! “噗”的一声,那狼被用力掷到了一边的石头上,脑袋撞破了的地方,有脑浆缓缓的流了出来。 雨水冲刷着天地。 下半身已经变成蛇的四海扭头看了看一边的莫离。 莫离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正艰难的从地上坐起。 四海倚在一块石头之上,轻轻的甩动着自己在水坑中的蛇尾。 莫离坐起身后,瞧了瞧四海现今的模样,轻轻一笑,道:“这便是你原本的模样么?倒也……恩……”下半句话还没出口,就已经痛得紧紧皱起了眉。 四海瞧着莫离,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你怎么了?你不是本事挺大的么?怎么现在像个凡人似的?” 莫离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四海道:“之前生什么事了么?” 莫离摸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处,似乎是因为疼痛,眉头一直皱的紧紧的,苦笑道:“若有话还是回去再问行么?我怕再过会你就得背我回去了。” 四海一怔,自己倒真是忘记了他还在流血。于是道:“是,那就回去吧。”说着蛇身立起,朝莫离缓缓游了过来,要去扶他。 莫离脸色雪白,他捂着伤口的手指间,不断有血水渗出,转眼见四海这样一副姿态“游”过来,忍不住失笑,道:“你还不变回凡人的模样,这样回去是想吓死村民么?” 四海怔了怔,然后实话实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变回去。” 莫离倒吸了口气,道:“那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四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心里着急的时候,或是极度害怕的时候,我就会变成这样子,可是我却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变的,反正等我脑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而变回去的时候,也通常和变成蛇的时候差不多,在不知不觉中也就变回去了。” 莫离无奈摇头道:“那没办法了,就先这样吧。大不了这两日你先躲着不见人就是。” 四海点点头,伸手去扶莫离。可手刚碰到他的手,莫离就已经惊呼一声躲了开去。 四海惊讶的看着他,道:“怎么了?你手上也受伤了么?” 莫离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受伤的?”说着,主动伸手搭上四海肩膀,“走吧。” 先时四海一通狂跑,早已经远离了原本村庄的方向。如今莫离又受了伤,两人脚程就慢,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才走到了原先四海到过的一大片草原。 草原之上因为有大量的草皮,所以所积之水看上去要比原先的地方干净许多。 四海看见那积在草根处的浅浅积水和天空中尤自不停的大雨,心中居然生出了要将莫离扔到一边,然后扑倒在草丛中之中玩水的冲动。 蛇尾巴尖不安且焦躁的甩着,拍在垫了层草皮的积水中,四海心里一阵畅快。 莫离斜着眼睛瞧了一眼四海,挑眉道:“你……总不会是想把我扔在路上自己跑去玩吧?” 第112章 蛇(二) 海老脸一红,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伤成这样,我此不知轻重?” 莫离的表情似笑非笑,显然不信她的话。 四海心中有点恼怒。这人以前失忆的时候傻呼呼的挺好骗,如今一旦恢复了记忆,就精得跟狐狸似的。 两人再回到村庄上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四海将莫防扶到床上,将他肩膀上的衣服撕开清理。没有药,四海干脆在他伤口处糊了层面粉好用于止血,然后再在外面绷了层厚厚的绷带。 莫离面色惨白,疼得连连吸气。 四海皱眉毛,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凤凰么?怎么连只野狼都斗不过。” 莫离低头轻轻咳了两声,然后扬起下巴将脸抬得高高的看着四海,道:“那又怎么样?还不都是你害得么?” 四海怔了一下,然后就反应过来莫离是指胡老大对这村庄所施的结界与阵法。 “你真的斗不过胡老大?”四海看向莫离都变了味儿,道,“你不是凤凰么还在仙界待过,连只野狐狸都打不过?” 莫离看到她眼中地鄙视。没好气道:“谁说我打不过了。想当年……”再看了一眼四海后。声音戛然而止。闷闷道:“这又有什么。打不过不是很正常么?” 四海叹了一声。 莫离道:“你叹气怎地?” 四海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原先想着胡老大那种斤两定然不是你地对手。不过方才看你险些命丧狼口。却原来不是我所想地那样。” 莫离看着四海冷笑一声。道:“你激我也没用。该出不去还是出不去。” 四海皱了皱眉毛,没有吭声。 窗外雨声渐微,屋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莫离强自忍耐的咳嗽声。 四海倒了碗水给莫离,莫离伸手接了道:“你把脸别过去吧,我可不喜欢喝水的时候还有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四海一怔,然后冷笑了两声,将碗往他手中一塞,果然将脸扭向了一边。 猛然间,四海回过头来一把打掉了莫离手中地碗,碗被甩落在被子上,浸透了本就不厚实的破棉被。 莫离苦笑一声,被四海强行掰开了手。 四海将他的手一掰开,就有黄色的土沫儿似的东西,从莫离手心漏了出来。 “这是什么?”四海用手捻了放到鼻下嗅了嗅,却闻不出什么味儿来。“这是什么东西?你吃这个干什么?” 莫离慢吞吞地将碗从棉被上捡起,回答得不情不愿:“是药。我身体不太舒服,这是村上郎中给开的药。” “药?”土渣子做的药??四海又不是缺心眼儿,当然不会相信。“有人拿土沫子做药么?” “那不是土。” “不是土,那是什么?” “说了是药啊!”莫离笑了笑,道,“四海,你还记得那条河么?” 四海见他突然扯到什么河上,心道莫非与他吃土这种事有什么关联么,于是道:“哪条河?” 莫离的眼光闪了闪,轻笑如雪:“就是你刺我一刀,然后将我丢下的那条河。” 四海“噌”的一下从床上站起,瞪着眼看着莫离,全身不住地瑟瑟着抖。 “你……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报复我是么?你记恨我那一刀所以在报复我?” 莫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他看着四海眼神有些黯然,垂下了眼帘,道:“我没有记恨……我……我也没什么意思……” 说到最后这话又是搁了半截,然后撂倒。 “没有意思???没有意思……”四海说着声音又尖锐了起来,道,“那你吃那玩意干什么?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吃那东西,故意让我看见,故意让我难受!” 莫离唇角微微扬起,轻声道:“你因为我而生气,我很欢喜。” 四海吼了一通得不到莫离的激烈回应后,气也消了大半,皱起眉头道:“那东西别再吃了。你就算恨我,也用不着糟蹋自己。” 莫离却轻轻的摇了摇头,道:“那可不成。” 四海恼怒道:“怎么?不让你吃那玩意儿你还不愿意了,真嫌自己命太长了是不是?” 莫离叹息道:“你为何不信?那真是治病地良药。” 四海气到极处反而笑了,道:“哦?吃土也可治病么?这又哪个庸医开的药方?” 莫离笑道:“村东头儿的胡大夫医术高明,这里人尽皆知。” 四海鄙夷道:“那你也不瞧瞧这村里才多少人?有个能治些头疼脑热的郎中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说他的医术高明,我却觉得他是个胡乱抓药草饯人命的笨蛋!” 莫离道:“他医人的法子虽然古怪,可效果却十分地显著。” 四海转身望着莫离,道:“你得的什么病?” 莫离的眼睛闪了两闪,将手握拳放到嘴边咳了两声,道:“也没什么,不过总是咳嗽罢了。” 四海点了点头,怔怔道:“果然,你在这里就和个凡人无异。” 很难得莫离能在记忆未失的情况下点头同意四海的话:“地确。” 害得四海多瞧了他两眼。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第二天四海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变回人形,因为害怕等下会被村民瞧见她如今地模样,四海很是郁闷。 可是令她更加郁闷的是莫离,那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却长着一张水灵嫩皮地老凤凰大清早的一醒来就吐血了。 莫离当时咳着咳着就吐了满袖地血,颜色鲜红鲜红,还往四海身上溅了几滴。 四海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说着赶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莫离头靠在四海肩膀上,苦苦笑道:“没事儿,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四海怒道:“肯定是被那庸医医的了!那混蛋的家住在哪儿?” 莫离见她一副准备打上门去的模样,朝天翻了个白眼,道:“你省省吧。” 四海怒道:“为什么?那庸医给你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都吃出毛病了,我倒瞧瞧他怎么说!” 莫离静静地靠在四海肩膀上,却不出声。 四海将脸上 擦了干净,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可不是凡人你原先那么厉害,我不信你会像凡人一样动不动就头疼脑热感冒烧。” 莫离“恩”了一声,表示赞同,道:“的确,我不像凡人一样头疼脑热感冒烧,我只是会咳嗽而已。” 四海怒道:“我可不是跟你说这些的!你到底如何了?是……是不是茂茂……他把你打伤地?” 莫离将脑埋进四海的脖子,动也不动。 四海推了推他也没反应,刚要怒,莫离却立即直起了身来,道:“有人来了,你先躲躲。” 门外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门外小狗的叫声。 四海听话的躲到床后。 莫离下了床,然后将房门打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头扎进莫离地怀里,拉着他的衣摆,叫道:“小叔叔!恭喜恭喜,快快给我们糖吃!” 却是原来是昨天的几个小毛孩子得了糖后,谗虫大起。心想说句好话就有糖吃这事儿真划算那以后干脆天天说,那天天就都有糖吃了。于是他们几个约好了,一大清早起来,饭也顾不上吃就跑到莫离这里说吉祥话儿讨糖吃来了。 莫离微微一笑,果然转身进房,从桌上的匣子里取出几颗冰糖来。 那几个小毛孩子一瞧见他手中托着的糖块,立即欢呼着扑上来一抢而空,然后揣着糖一轰而散。 晨露稀时,东风正好。 莫离站在风中,边咳边带笑看着那几个小孩子跑远。 “别站着了,吹了凉风等下又咳得厉害了。” 莫离回过头,见四海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又笑了笑,眼睛亮亮地。 四海奇道:“你笑什么?” 莫离道:“没什么。”却仍是看着她笑。 有毛病。 四海摇摇头,道:“看来你果真是吃土吃坏了脑子。” 莫离也不解释,道:“你别站在门口,等下被人看到还不吓死了他们。” 四海瞥了眼此刻正望着她的蛇尾四腿软,浑身抖的小狗,道:“岂止是会吓到人……只怕也会吓到狗。” 缩着脖子不住颤抖的小狗被四海的目光一扫,立即惊恐的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嗷”地一声逃出门去,眨眼间就钻进了院中种着的一片菜地里再也不肯露头。 莫离将门重新关上,四海扫眼瞧又瞧见他的手腕,立即又惊叫道:“你手上又是怎么了?” 莫离一惊,刚要用袖子将手腕盖住时,却被四海握住手腕轻而易举的一把将人拉了过去。 四海刚好握到他的手腕上,莫离痛呼一声,好看地眉毛立即皱成了一团。 四海看到莫离的手腕上一片青紫肿胀,刚好就是昨天被她一把推倒时,在桌子上撞出来地地方。 不过比起昨天,今天这伤似乎害的多得多。昨天撞着时,也不过是青了一块。又没破皮什么地。但今天莫离的手腕上却是紫胀,还隐隐有黑地趋势。 四海脸色有些白,用手指轻轻触了下那高高肿起的伤处,莫离立即疼得惊呼起来,脸色也越的惨白,额上出了层细密的汗珠。 那又红又紫的伤处触手一片烧热,四海的指尖轻轻一触之间,仿佛连自己也跟着感觉到了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难怪端水给他喝时,他不用方便的右手,却用左手来端碗。 四海抬头看了看莫离。 莫离将手从四海手中轻轻抽出,笑了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昨天夜里睡觉得时候压着了,相必过两天也就消了。” “压肿了?”四海不信,道,“你到底怎么了?原先我还以为你只是被困在这阵法中,变得与凡人无异,如今看来,你竟然是变得连凡人都不如了。即便是凡人,磕着碰着也决无如此厉害的道理。你……你到底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胡老大要将你困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咳血?为什么你要吃那些土渣子?还有你的法力呢?” 莫离看看四海,道:“你一口气问这许多,倒叫我如何回答?”说着又看了她一眼,径直向里屋走去。 四海跟在他的后面,道:“你又不告诉我,我也知你生了何事。现今你变成这样,倒叫人如何是好?” 莫离的身影一下子顿住了,过了一会儿又接着向前,道:“还能如何是好?且过一天便算一天吧。说不定以后一切都好了。” “我只怕你没命活到那时候!”四海快速的移动到莫离面前,道:“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好逼你说,只是你要听好了命是你自己的,于别人无关,你要好自为之才是。” 莫离看着四海,眼中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哦。” 四海盯着莫离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你受了伤,还是到床上多糖一会儿吧。我去烧水帮你热敷一下手腕。” 说着就朝门外游去。 莫离吓了一大跳,道:“别,万一被人瞧见的话。” “现在不是没人么?”四海也不理他,直摆动着蛇尾游到了厨房。 莫离提心吊胆的跟了过去,却被她赶了出去。 “你赶紧去躺着吧。 没了法力连胆子都变得这么小。” 莫离那里躺得了,四海不许他进厨房,他就站在门外面,巴巴的朝厨房里看,还时不时警惕的看一下大门口,以防有人突然过来登门。 果然像是四海说得那样,没了法力,连胆子都跟着变小了。 莫离忍不住又苦笑了两声,若是以前,别说是四海被人看到妖身了,就算是有一大群人手持菜刀追着他与四海砍,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只因为那个时候他有能力保四海平安。 可如今呢。连个凡人都不如,若被这些村民现四海是个妖怪,他们会放过他们么?四海又将是个什么下场?他有能力阻止那些村民并救下四海么? ……没有。 他没有丝毫的能力去保护四海不受伤害。 所以他才会如此害怕四海妖怪的样子被人看了去 第113章 你相公喊你回家吃饭 一会儿,四海的水烧好了,装在木盆子里端了进来。盆边上,盆里腾腾的冒着热气。 四海挽起衣袖,用热水将毛巾浸湿了,然后扭干,小心翼翼将它搭在莫离看上去无比吓人的手腕上。 热毛巾刚一覆上去,莫离立即全身一颤,痛得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四海抬眼看了他一下,见莫离脸都白了,便皱眉道:“你就这么娇气,这点痛都受不了?” 莫离一怔,看了四海一眼却不出声。 毛巾有些凉了,四海就把它收起来,再放进盆中浸了下热水,扭干后又盖上了莫离的伤处。 “等下再用药酒搓一搓就好了。有药酒么?”四海问。 莫离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什么都没有?”四海皱着眉嘀咕了一声。 莫离笑了笑道:“这么点伤不要紧的。” 四海不置可否。 门外有人叫门。四海忙起身躲进了里屋。 莫离去开门。却又是方才地几个小子在探头探脑。想是糖已经吃完了。所以又来讨要。 带头地小孩子一双眼滴溜溜地转。一副精得跟猴儿似地表情。缺了两颗守门牙地嘴巴此刻正撇得大大地向莫离谄媚地笑。他身后跟着三个小孩子。全都将食指伸到嘴巴里。歪着脑袋。流着哈拉子傻呆呆地瞧着莫离。 “叔叔新婚大喜!叔叔快快发喜糖给我们吃吧。”那个精得跟猴儿似地小子将手伸到莫离眼前。笑得喜庆之极。 他身后地三个小孩子见状。也有样学样地将手伸了过来要糖吃。 莫离微微一笑,道:“好,我去拿糖,你们等着。” 小孩子们欢声一片。 莫离进屋,又从匣子里抓了一大把糖块出来分了。那几个小孩儿这才跑远了。 关门回屋,四海从里间出来摇了摇头道:“这几个小孩子以后要是天天来此,我这副样子早晚都要被瞧了去。” 莫离没说话,却问了句:“你要吃糖么?这里有。”说着将匣子推到了四海面前。 四海摇摇头,道:“不爱吃这个。” 莫离也不多说,将匣子又顺手放回了原处。 四海瞧着那糖果盒子,想起莫离所说的三日后的婚礼和不成亲就出不去的话,心里又是一阵烦闷。 难道真要与他成亲? 四海摇摇头,这个她是不愿意的。 明明心里想地是别人,却要与莫离成亲,那别说对莫离不公平,就是她自己也很难说服自己去嫁给非陌玉之外地任何人。 想到这样,四海又暗自悔恨自己当初头脑发热而对莫离说过的话。 还有莫离。 他到底怎么了呢?对凡人来说都很轻微的伤害放到他的身上仿佛就成了了不得地大伤。他还咳血。他又为什么吃那些东西呢?那真是土么?还是别的什么? 四海可不信他说的什么郎中看病开地药方的说法。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三日之后的成亲之说自然是被四海全部无视。村里地百姓们当时卯足了劲要好好的吃顿喜酒,有的更是前一天晚上的晚饭都没吃,饿了两顿就为了第二天的酒席,结果莫离却出来解释说婚礼取消了,搞得村中人大为不满,尤其是村里的小孩子,没能吃着好菜好肉,他们全都觉得自己吃了天大地亏,所以就天天往莫离这里跑,要糖果的时候都是要得理直气壮地,腰板挺得倍儿直! 四海自然是仍是住在莫离这里的,她地蛇尾在第二天的时候就没了。 在村中之人看来,虽然没有酒席,但在他们眼中四海却是不折不扣地莫离的妻子,只不过山里人不讲究,不办酒席就不办酒席了,到夫家炕上一躺,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所以他们见了四海,虽然知道她的名儿,却仍是叫她:莫家小子的媳妇儿。 那几个天天来讨糖吃的小子却很怕四海。 原因为是有一次二狗子,也就是那个精得跟猴儿似的每天带头来要糖吃的小子有一次去找莫离讨糖吃。恰巧原先莫离准备成亲时用的糖早就被他们每天来要的给要光光了。那小子一听说没糖就不依了,立即往地上一躺,打着滚又哭又踢又叫的道:“莫叔叔欺负人!莫叔叔不给糖吃!呜哇哇~~~~~不给糖吃~~” 别看莫离这老凤凰平日里精得像狐狸,但若一对上小孩儿却最是没撤,忙信手拿了杂面窝头来哄他说明天立即就去给他买糖吃。那小孩子却仍是不依,抓住那个窝头就给丢得远远的。这可便宜了早就守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小狗,这狗原先守在一边两只眼珠子就只随着莫离手中的 打转,这时见这小孩子将窝头远远的丢了出去,立即窝头叼起,三下两除二的给吞个干净,省得那小孩儿又后悔了来找。 当时四海站在一边眼瞧着莫离被那小孩子闹得手忙脚乱也不说话。等到这小子将莫离一大清早就起床做的窝头跟丢垃圾似的随手扔了,立即气得用两只眼睛瞪着那小子,然后冷冷的很有气势的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冷笑了一声。 那小子听到冷笑声不由得向四海望去,他只瞧见那个原本说要摆酒席,结果害他饿了两顿也没捞着好东西吃的新媳妇就站在一边瞪着自己,二狗子那一刻吓得眉毛鼻毛眼睫毛都要倒竖了起来。他觉得即便是阎王老子,大概也笑不出这么恐怖。 自此以后,在二狗子的宣扬下,村里的小孩子见了四海全都是大气也不敢出。有的甚至远远的瞧见她过来了立即撒丫子跑开或者绕着走。 四海为此很是郁闷。 此时已是冬天,小小村庄内全被白雪覆盖。 四海突然想起那年的天山之上,陌玉出去采办年货时,也是这样的大雪纷飞。 那时的日子过得真是简单啊。简单却幸福。 在那个时候,她与师父相依为命。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彼此。 四海不止一次的在想:若是那年他师徒二人不去京城的话,那生活是不是依然像以往一样,仍然是平平静静的渡过? 又或者,现在她只是在做梦。梦醒了,她依旧是在天山,窗前也依旧有道欣长的白色身影临窗做画。 四海的手被冻得冰凉。她呵了一口气,看着那团气吹跑了几片从空中缓缓而落的雪花,然后如白雾般在空气中消失。 冻得冰冷的手被包进了一个温暖的手掌中。 四海回过头,莫离的面容被四海的白雪一衬,显得越发的出尘拔俗,雪花在他周围纷纷而落,就像是雪山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 四海看着他,心中微微的叹息: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四海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尽量不去看莫离一瞬间的黯然神情。道:“你怎么来了?” 莫离微微一笑,道:“喊你回家吃饭。” 四海老脸一红。 这几天,那些个天天来讨糖吃的小兔崽子们天天见着四海,虽然仍是害怕,但见她也没干出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怖事来,渐渐的胆子也大发了,竟然敢在四海出去的时候躲在墙脚里对她丢小石子。四海对于这些自然是不屑理会的。可那帮小子胆子越来越大,见丢了石子之后这传说只的可怕人物也没反应,就又开始缩在墙角落里伸出半个脑袋对着四海挤眉弄眼。见四海仍是不理后,竟就有小子敢跳出来在四海背后假传圣旨,他们一见四海动不动就跑到村头儿去对着雪地发呆,就会立即跳出来冲着她大喊大叫:“莫家媳妇儿!你相公喊你回家吃饭!!!” 村里的小孩子,经常会被大人们抓着传话,比如说二狗子他娘要找二狗子但找不着的时候,瞧见三墩儿就在旁边,就会说:“三墩儿啊,等会儿瞧见我们家二狗儿叫他回家吃饭。” 于是三墩儿去叫二狗子,见了二狗子大老远就吼上一嗓子:“二狗子哥,你娘喊你回家吃饭!” 二狗子就中气十足的应一声:“得了勒!~~~这就回。” 这时这群小娃子只是试探性的瞧瞧四海的反应,也决计想不到四海听了这话会恼羞成怒。 起初四海又羞又恼,追着这几个小混帐在村子里绕了好几个圈。那帮小崽子次瞧见她追来时吓得魂飞魄散,好像看见大魔王发怒似的害怕。可后来又被四海在后边追了两次后,胆子就大了。他们见四海再怎么追可就是追不上他们,她又傻呼呼的不知道去向大人告状,就都有持无恐起来。 知道“你相公喊你回家吃饭”这句话会惹怒四海后,他们一见着她就立即拍着手嘻嘻笑道:“莫家媳妇儿,你相公喊你回家吃饭!”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即就撒丫子跑路。反正四海又追不上他们。 这些莫离本是不知的,只随口一说,谁想却犯了四海的忌讳。 四海以为他是故意的,有点恼怒的道:“我要吃就去吃了,不用你来叫!” 四海刚打这句话说完。墙脚里立即蹿出两个小小的身影拍手笑道:“哦哦~~~~你相公来喊你回家吃饭喽~~~~” == 今天有点晚,抱歉啦~~() 第114章 不像莫离的莫离 海两只眼睛一瞪,那两个小孩儿立即嘻嘻哈哈的扭头 莫离在旁边瞧着,见状不由的笑了笑。 四海羞怒道:“你笑什么?” 莫离摇摇头道:“没什么。” 四海瞪着莫离,哼了一声才率先离去。 年关将至,餐桌上的饭食也渐渐丰富了起来。秋时晒干的野菜菌类干货腊味等也都储蓄了不少。 比如今天这顿就很丰盛。 两只煮红薯,两碗粟米粥搭着一碟咸菜和半个咸蛋。 四海很感动。 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于是吃得很开心。 莫离见四海吃得开心自己也开心。末了见四海吃干抹净了一碗粥半个咸蛋和一只红薯后仍然意犹未尽地样子。便将自己地红薯献上。道:“还要么?这个给你。” 四海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吃过了。你吃吧。” 莫离将红薯放到她地手中。道:“我吃不下这许多。你吃吧。” 四海想到莫离一直以来地确吃得很少。想是凤凰皆是如此吧。这才伸手接了过来道:“谢谢你。” “不用和我客气。” 四海一边啃着红薯。一边道:“等下我和二丫约好了去后山抓野兔。” 莫离看了看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劝道:“雪下得大了,还是别去了吧。” 四海不满的一瞪眼,道:“我就去。” 莫离摇摇头,道:“雪停了再去吧。” 四海皱起了眉毛,道:“雪停了天也差不多黑了。那更去不了。” 莫离道:“那就别去。” “不行。”四海坚决的摇摇头,道,“天天吃腊肉,我想吃新鲜的烤全兔。” 莫离看了四海一眼,突然不出声了。 四海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莫离看着四海,眼中渐渐露出笑意来:“没什么,你要去便去吧。我不拦你了。” 四海更是奇怪:“那你笑什么?” 莫离只看着四海,微笑不语。 四海也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明白过来。 这……他们这样子,倒像是和师父在天山时似的。 四海的脸先是一红,再是一白。最后匆匆的吃完了手中的东西,拍拍手就站起来,拿了小铁铲和一只长竿就逃出了屋去。 莫离看着四海渐渐起远,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咳……咳咳……”几声压抑地咳嗽从指缝中漏出。莫离扶着桌子站起身,刚想要转身回到里间时,喉咙突然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血水染上了衣衫。莫离皱了皱眉毛,拿毛巾轻轻的擦拭着,无奈却擦不干净,于是干脆进去卧房将衣服换了下来,然后揉成一团塞到了床底。 等将这血衣藏 莫离才喘了口气胡乱伸手抹了下额上地冷汗。 等那只抹完汗的手缩回来时,莫离怔住了。 原本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此刻竟裂开了一道口子。 如同最上等的瓷器般裂开一道缝,里面无血无肉,空空 黑黑 看上去就像这只手臂真的只件不小心被损坏地瓷器一般。 莫离的神情是面无表情,看上去平静的很诡异。他盯着手腕上的裂缝出了半天的神后,才转身走进里房。 卧室里的床头的墙壁与外面的围墙颇为不同。围墙和院中地小厨房都是混了稻草的泥土堆成,唯有正屋才是用砖建立。 床头的那面墙上从下面数第七排第三砖块处有块突起。莫离伸手在那上面扭了扭。那砖头略动了动,伪造的砖面被收起,砖内竟是一个 暗格。 莫离将暗阁内藏着地东西拿出来。却是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包袱。 将包袱打开,里面全是装得满满地黄色的灰土似地东西。 莫离从中取了一些放在碗内用手调合,然后就将那东西全糊在了自己出现了裂缝的手腕处,过了一会儿再用清水将它洗去,那原本有着诡异伤口地手腕竟变得完完整整光滑如初。 莫离将挽起的衣袖放了下来,然后在原地半个转身,将自己的身形隐到了半空,朝四海消失的方向而去。 四海并不是去和二丫抓兔子。 她到了后山,找到了自己上次做 标记后,就又开始循着雪山绕了起来。 此处地方她已经到处试探了好久,自从莫离告诉她不能帮她逃出去之后,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借口出砍柴或捡蘑菇等等出来摸索这迷阵的出口。每天都是如此。好在她的运气够 每次等将要回去时,她都会捡到受伤的兔子,或是大片的蘑菇木耳等。也因为如此,莫离竟一直不曾起。 风 忌惮的刮到脸上。四海一边拄着长杆一边用铁铲将积雪尽可能的拨开些。 走了老半天,四海最终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自己上次所做的标记。记号是用铁铲留到上面 上次天气也很冷,树皮都被冻得僵死了,所以铁铲留在上面的痕迹很浅。为此,四海特地在那个被铁铲弄的树皮伤口上系了圈绳子。这次四海轻易的就找到了。 拨开绳子上的雪,确认了地方之后,四海将长杆往地上一扎,系紧了腰带裤腿后,就又开始顺着这树朝西北的方向往前走。每走一段距离,她就要停下来做个简单的记号,再把附近几棵树上的积雪拂有没有以前留下来的记号。 如此走走停停,等到天上的太阳隐隐有西坠之势时,她才停了下来,夜晚的山中有狼出没。四海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就再也不敢晚上出门了,而且还是早早的就赶回去。她现在又在身边的一棵树上做一个完全不同与其它的记号 第二天来找。 手提着杆子铲子下山。刚走到山坡底下时,四海果然又瞧见一只兔子惊慌失摸的从一个雪洞中蹿了出来,它跑得甚急,以至于来不及转弯就一脑袋扎进雪堆中拔不出来了。 四海又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捡了兔子提在手上,四海心里才轻松了些,这样回去对莫离才算有了交待。 山路崎岖,道上雪又厚。一个不小心就能跌到在雪堆里。 四海趟在雪中,感觉棉裤都已经被雪水浸透了,刺骨冰寒。 一眼望去,原野中白雪皑皑,仿佛无边。远处点缀着几点灰色砖瓦的村庄。 村庄之上偶然飘着几缕炊烟,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四海快到村口的时候,看见莫离远远的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她过来,便笑道:“你一个人么?二丫呢?” “哦……”四海低头道,“她今天不舒服,我就一人个去了。” 说着笑将手中的雪兔递过去,道:“今天有新鲜兔子肉吃了,红烧。” 莫离伸手接过,摸了摸四海冰凉刺骨的手,道:“回去烤烤吧,你都要冻坏了。” 四海点点头,跟着莫离回家。 进了门,到里间卧房里将身上半湿的棉衣脱下换上温暖干燥的衣服。莫离将碳火炉子挪到床边,将她脱下的棉衣棉裤撑在火炉边烤着。 四海手捧着热茶坐在床上,看着莫离一通忙活。 莫离略低着头,火光将他的皮肤罩上了一层粉色。看到过像是透明的暖玉。 四海看得呆了,忍不住叫道:“莫离。” “恩?”莫离抬起头,见四海呆呆的望着他,不由也是一愣。 四海一叫之后才现自己没什么话和他 便揉了揉鼻子没话找话道:“你下午都干吗了?” “也没干什么。” “就一直待在屋里么?” “恩。” “怎么不出去走走?” “太冷了不喜欢。” “今天晚上就吃那兔子。” “好。” “我喜欢红烧的。” “恩。” “……” “……” 这种对话没有意思之极,可除此之外四海也想不出什么。 若以前莫离从未失忆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话那是最多 那时候莫离说话极尽刻薄 不上两句话就要吵嘴。后来莫离失忆后,性情大变,话也少了,什么都不懂也不会,什么都要四海去教。那个时候两人也是有话 相处也很自然。可现在,四海面对着莫离的时候,却总会觉得很尴尬。总会想起自己害过他,总会心虚,而莫离他也肯定像自己似的记得很清楚,如此一来二去 两人就好像没什么共同语言了。 但莫离倒似很安于现状。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自从他记忆恢复之后,他性子就又变了,不像失忆时的懵懂。却也没有了两人相识时的刻薄和那股子潇洒性。 好像前后两种气质在他身上磨合了似的。偶尔会有那种似笑非笑的欠扁神情,但却再也不说那些会让四海暴跳如雷的话了。也不像失忆的时候那般寸步不离的黏着。四海要是出去的话,那回来时,他一定在她回来的路上等着。脾气也变得好了,就算四海说再过份的话他也不会生气……当然,四海也不会再说什么过份的话。 他这样子倒不像是莫离了,倒像是……老妈子。 四海心里多少是有些遗憾 有时候还挺怀念刚认识时莫离手中拿着柄折扇意气风的样子。 第115章 一切都是幻觉(一) 天夜里,雪依旧在下,四海探头出被,借着窗外朦胧见地上的莫离已经睡熟了,就悄悄的摸下床来。拿出自己事先塞到床底下的东西,然后轻手轻脚的越过地上的莫离,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开门的声音虽然很轻,但睡在门边的小狗还是被惊醒了。它从莫离给他做的小窝中抬起头,一脸惊奇的看着四海。 门外的雪依旧在飘。 刚从被窝儿里出来却并不觉得很冷。 四海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狗的头顶,小狗从喉咙里“呜”了一声,害怕的想要后退,却忍着没动让她摸了。 四海看了看被帘子挡住的里屋,用极轻的声音道:“我要走了,你以后就好陪着莫离,知道么?” 小狗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眼中含着对四海一贯的害怕,那眼神看上去有点可怜。 明白到自己的亲近对它来说是种恐怖的事后,四海就停下了动作。又看了那小狗一眼后,四海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打开门轻轻的走出去,四海看着院中皑皑的白雪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轻轻将门带上。 四海将手中的包裹简单的整理背到背上向院门外走去。 村子地出口她早就现了。那次上山探路地时候无意中现了后面地樟树林有一道似有莫无地屏障。若四海不去留心地话根本不会现。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凡人。但事实上她却并非凡人。 她轻易地就现了这个秘密。但却装作没看到似地。 因为她很清楚。莫离就跟在她地身后。即使他隐了身。但她却还是知道。 每次都能好运气捡到地刚好受伤地兔子山鸡。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地惊险遭遇。 她还猜不出来? 那个地方四海自从现之后就没有再去过了。她仍旧每天照样的呆在这个村子里。 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啊。 四海叹了口气。陪了莫离几个月,现下也是时候离开了。 伸手拉在院门,身后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 “三更半夜的,四海是打算去哪里呢?” 四海一惊,回过头来,瞧见莫离只着一身单薄地睡衣,莹莹站在一片纷飞地白雪之中。 雪花落在他的上,滑过眉际,最后飘落到身前。 四海错愕之后明白过来。他既然法力未失,知道自己要走也是应该的。 四海也不隐瞒,道:“我在这里待的太久了,想到外面去。” “哦。”莫离点点头,道,“那你想去何处?” 四海看着他,道:“我想到杭州去。” 莫离的脸上平静无波,看着她,缓缓地点头那我就让你去杭州。” 四海一怔,随即惊喜道:“真的。” “真地。” 四海立即就要撒腿往外跑,可想了想,终归是不好意思,回过头向莫离道:“那个,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莫离笑了笑,却不出声。 四海见他不说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推开了院门。 院门打开,门外原本的平原雪岭,竟变成了宽广的道路,街两边满是商铺店家,屋顶全积了厚厚的白雪。 四海又惊又怒。回头瞪着莫离。 莫离身后原本破烂的小屋如今也成了精致地庭院。结实精美的房屋,屋前还种着苍翠地青柏。 被莫离捡回的那只连名字都没有地小狗睡眼朦胧的从一间屋子朱红地房门后探出头来,它脑袋上的毛有些乱,呆头呆脑的瞧着门外的一切。 “你这是做什么?”四海怒道。 莫离笑了笑,道:“你说你想去杭州,如今这里已与杭州无异。你也不用奔波了。” 四海怒道:“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是你用法力幻化出来的,和真正的杭州能一样么?” 莫离微微一笑,道:“那不如你有哪里不一样了?” “杭州有西湖有雷锋塔,这里有么?” 莫离点点头 说着衣袖一挥,四周景物又变,他二人正站在西湖断桥之上。湖面平如镜,岸边白雪堆烟。 四海脸色变了变,后退了一步。 “还有什么不同么?” 四海咬咬牙,道:“环境一样了又如何?我最喜欢吃城西翠云楼的红烧鲤鱼了,那里的味道天下一绝,别的地方绝对做不来!” 莫离点点头 四周境物再变。 只眨眼的功夫,四海与莫离已经做到了翠云楼的二楼靠窗位置。 窗外可看到杭州西城的夜色,积满白雪的房屋,偶尔亮着一两盏灯火。 楼内食客三三两两,并不如何多。 红烧鲤鱼一份~客官,您的菜。” 四海瞪大的眼睛看着那个自己见过好几次的店小二将鲤鱼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四海惊道:“小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那店小二搓了搓自己红的鼻头,看了看四海,道:“这位客官……你认识我?” 四海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住在天山,五年间也就只在清明的时候跟随陌玉来杭州为干爹扫墓时来过这翠云楼几次而已。自己虽认识别人,别人却不一定也认得自己。 四海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莫离一眼,道:“不认识。” 店小二又搓了搓鼻子,“哦”了一声就走了。 四海脸色阴沉。 莫离伸筷子,剔去鱼刺后,将鱼肉放到四海碗中,微笑道:“你不是喜欢么,快尝尝吧。” 四海坐了一会儿,才拿起筷子试了试那鱼。 鱼肉鲜美,透着浇汁的浓香,说出的好吃。 四海的心却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这鱼的味道,却与当初自己吃过的一模一样。 莫离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四海面色渐渐变了,便道:“怎么?不合胃口么?” 四海放下筷子,沉默了半晌,方道:“你想怎么样?这总归不是真的杭州,也不是真的翠云楼。” 莫离不答反问道:“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同么?” “当然不同!地方不同,感觉不同!”四海怒道,“这还有什么可问的么?” 莫离轻轻摇头,道:“依我看是人心不同,明明是同样的地方,却独独你觉得出这么多的不同之处来。如若今天在此的是映莲,那你还会觉得有什么不同么?” 四海沉着脸不答话。 莫离又笑了笑,道:“你想见你师父,这又有何难?” 四海心中猛的一跳,道:“什么?” 莫离抬眼看了看她,幽幽道:“你不就是想再见苏陌玉么?这又有何难?” 莫离话声刚落,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四海一下子坐座位上站起,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楼梯处。 莫离变出一把折扇拿在手中,轻轻的摇着。 楼梯处,那个人影渐渐出现了。 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飘飘欲仙。那张四海无论如何都难以忘记的脸略带了些怒气的向四海而来。 四海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张口叫道:“师父……” 陌玉脸色难看,沉声道:“四海,为师叫你在房中习字,你却为何偷偷跑了出来?” 四海张口结舌我……” 陌玉沉着脸,道:“我什么?如今天色已晚,你还不回客栈,是想如何?” 四海惊不定的看着陌玉,犹豫道:“师父,你……你真是师父?” 陌玉皱着眉,道:“这话何意?” 四海看着陌玉欲言又止我……” 一边的莫离突然冷笑着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起。 四海心中一跳,这才想起这面前的“师父”也必定是莫离用术法幻化出来的幻觉。可是……可是却……如此真实。 陌玉沉着脸:“还不快与为师回去?” 四海看了看莫离再看看陌玉,想跟去却又犹豫不决。 陌玉皱着眉拉起四海,向楼下走去。 陌玉的手掌温暖干燥,真实的令人想哭。 四海边被陌玉拉着往前走,边回过头去看莫离,却见他“刷”的一声又将折扇打开,从位子上站起身,跟在二人后面也下了楼。 楼下停了辆马车,马车夫一见陌玉下来,立即将一个小凳放到了雪地上。 陌玉回身身,扶着四海的手臂让她先上了车,然后自己才踩着凳子也到了车内。 车厢里铺着暖暖的厚毯,很是暖和。 莫离也在车里。 四海并没有看见他上车,但他的确就在一瞬间出现在了马车内,而陌玉却像完全看不见他似的。 莫离仿佛知道四海在想些什么似的轻轻一笑,道:“他的确看不见我。” 四海没说话。 陌玉见四海的手指被冻得通红,眉毛皱得越厉害,连忙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手掌中间搓了几搓,呵了口气道:“你又是如此,不知好好保护自己的手,若是冻伤了,日后写字有的你受的。” 四海嘿嘿笑了两声,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莫离望去。 莫离眼看着陌玉帮四海暖着小手,只不停的摇着扇子却不出声。 莫离就坐在四海身边。天气严寒,他扇子带起的冷风不时的扇到四海身上。四海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小声道:“你……你别再扇了。” 第116章 一切都是幻觉(二) 离闻言脸色讪讪的,“啪”的一声将折扇收起,然后了。 陌玉转眼看四海所望的马车角落望过,但却什么都看不到,便奇怪的问四海:“四海,你同谁说话?” 四海摇摇头,道:“师父,我们回天山么?” 陌玉摸了摸四海的头我们回天山。” 四海看了看莫离,然后又看看陌玉,认真的点点头。 马车颠簸,车轮滚滚向前。 莫离只坐在车厢内一角,从袖中摸出一本书来看着。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只是陌玉却看不到。 四海扭头又看了两眼“陌玉”。 虽说这人是用法术幻化出来的假人,但他给四海的感觉却特别的真实。就连赶路也是一样的真实。四海曾撩起窗帘向外看去,她看见了江边昏暗的灯火。湖边泊着的渔船和几个自己还记得模样的船翁仍未归家。守着小船,等待有客渡江。 陌玉牵着四海下了车。到渡口叫道:“船家。” 一个披着蓑衣遮雪地船夫立即从江边站了起来。提着手中昏暗地煤油灯。向陌玉招呼道:“公子。是要渡江么?” 陌玉点点头。道:“敢问船家。到对岸。船钱几何?” 那船夫是个中年汉子。闻言殷勤地向陌玉道:“不敢不敢。等到了地方。请公子随意打赏就是。” 陌玉点了点头。转身扶着四海。让她先上船。然后自己才踏了过去。 莫离自然而然地跟在其后。 船舱内点着一盏灯。桌上放着个小手炉子。 莫离将手炉拿过来,递给四海,叫她拿着暖手。然后又翻杯倒了两杯子热水。 四海忙道:“不敢麻烦师父,我自己来就行了。” 陌玉点点头,果然放开手了。 莫离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夜晚地江上,偶尔有地一两点渔火也因为空中飞舞的雪花变得模糊不清。 这晚上果真冷得厉害。 四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陌玉见状便道:“冷的话,喝点热水吧。” 四海点点头,手指刚要伸向桌子上的茶杯时,一边的莫离又开始压抑着咳嗽起来。那声音听上去撕心裂肺的令人很是不忍。 四海忍不住回头望了望他。 莫离靠坐在舱口,从那未关严的舱门处吹进来地寒风将他的单薄衣衫吹得微动。 莫离的神色很是憔悴,神情看上去有点勉强。 四海端着手中的杯子,思考着该如何不被人现地将这热茶递过去给他暖暖身子。 ……虽说面前的陌玉只是“幻象”,即使当着他面把水递过去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但……四海却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地。 四海回头瞧着陌玉,见他转过身正重新收拾着随身的包裹。于是又再转身,飞快的将手中的装着热水的杯子向莫离递去。 杯子递到面前,莫离却只瞧了一眼,然后不为所动的将她地手推开。 杯子里的热水被他如此一推,立即溅出数滴,烫得四海惊叫了一声。 陌玉立即转过身,见她手背也红了,便责备地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嘴里如此说着,却立即将四海手中的杯子接过放了下来,然后拉着她地手吹了吹,道:“还疼么?” 四海喏喏的道:“不,不疼了。” 一边地莫离又冷笑了一声。 四海皱了皱眉。 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船身晃悠悠。船浆吱忸忸。 等到对岸的灯花越来越明亮时,这船也靠岸了。 陌玉带着四海弃船登岸。在附近的客栈住了下来。第二日还有两天的车程方能到达天山。 到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然后洗刷完毕后,坐了一会儿,四海开始卷起袖子重新铺床。 料想着此刻陌玉已经歇下。四海便开了房门,想出去寻寻莫离。 门刚一打开,身后屋内便传来清越的嗓音。 “……是要去找我么?” 四海回过头,莫离就坐在灯光之下。 “何必去找,此处不过是我所布下的幻境,我自己还能丢了不成。”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四海看着他咳,过了半晌,才关上了房门坐到了莫离的面前。 “……你说这是你布下的?是真的么?” “还能有假?” “可是,之前你连只野狼都没办法摆平。” “狼也是我变出来的,我会被它所伤也是我装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说呢?” 四海不出声了,只呆呆的瞧着莫离。 莫离半闭上清冷的双目,突然复又大咳起来,口中迸出的鲜血都溅到了四海的袖子上,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坐不稳。 四海吓得连忙去扶他, 突然力推了个趔趄,后退了数步站稳后,莫离别过间显现出优美的弧度,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有气无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起问了吧。” 四海苦笑一声:“我便是问了,你难道就会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么?” 莫离闭了闭眼:“那就要看你想问的是什么了。” 四海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是什么病?倒像是越来越严重了。” 莫离笑得意味不明:“我还以为你必然是要问我你师父的事,要么就是说要离开的话。” 四海脸上有些烧热,喃喃道:“这个么……这个倒不急。” 莫离哼笑了一声。 ……他最近总是特别喜欢笑,做什么都要笑,鄙夷也要笑,不屑一顾也要笑,开心也要笑,讥讽也要笑,难过要笑,生气也要笑。 四海却是越来越见不得他的笑容了,总是觉地他地笑容扎眼无比。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笑什么?” “我不能笑么?” “当然不是了。”四海摇摇头,道,“是因为我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在你看来仿佛都是很幼稚很傻似的先阴阳怪气的笑上两笑。我说话就有这么好笑么?” “把个影子当师父,照样能处得其乐融融,这还不够好笑么?”莫离的目光悠悠的转到四海脸上,“你是真的喜欢你师父?还是只想找个能够陪伴一生地人?” 四海心中猛的一跳,望着莫离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你……你说什么?” 灯光之后的莫离脸上被染上了病态地红晕。 “如果只是想找个伴儿的话,我也可以啊……”他悠悠地说。 “谁说我不喜欢师父了?”四海怒道,“我一直都喜欢的是我师父!” “哦?”莫离瞧着四海,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苏陌玉还是映莲?” 四海一呆:“有何不同么?” “自然不同。”莫离又喘着咳嗽了两声,道:“日后……你定然知晓。”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无能为力?” 莫离说着站了起来:“你睡吧,我走了。” 四海叫住他,道:“你去哪里?” 莫离脚步顿了顿,强压住了已蔓到喉咙的强烈的咳意,哑声道:“自然是去歇息了。” 那你好好睡。” “恩。” 四海关上了门,合衣睡了。躺了一会儿,心里老是不踏实。三番两次的起来跑到陌玉门口敲门。 陌玉开了门,见是四海,表情有点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四海怔怔瞧着陌玉,勉强笑了笑我来看师父睡了没。” 陌玉嗔怪地瞧着四海:“三更半夜的,小心着了凉,快去睡吧。” 四海乖乖点头,笑了笑:“好。”说着,果真转身回房了。 陌玉亦转身歇下。 过了一会儿,静悄悄地走道里又响起了敲门声。 四海的声音有点急:“师父,你还在么?师父?” 本来紧闭地房门应声而来,陌玉披着单衣站在门里,皱眉道:“怎么?出了何事?” 四海见了陌玉,才慢慢平静了下来,笑道:“没什么,我看看师父还在不在。” 陌玉奇怪的看着四海:“为师不在这里,又能去到何处?” 四海尴尬道:“恩……方才做梦,梦到师父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师父,你不会再丢下我了吧?” 陌玉叹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四海地头,道:“别乱想了,快回房睡吧。为师又怎会丢下你。” 四海瞧着陌玉怔怔的点头,然后笑了笑,就回房去了。 这天夜里,四海生怕这一切又消失了,接连爬起了两次去敲陌玉的门。可陌玉将门打开后,她却又说不上什么了。 莫离大概就住在四海隔壁。四海从房间里出来时,总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压抑着的咳嗽声。 他是不是又吐血了? 四海有点担心,可又不想进去看他,心里很矛盾。 站在莫离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那房门口竟然自动开了。 莫离脸色有点苍白,站在门里面显得很点虚弱:“要进来就进来,老在门前走来走去是什么意思?” 四海干笑了两声。走进了房去。 四海犹豫着刚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冷不防背上却跌进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莫离热得烫的呼吸就在耳畔,吓得四海手慌脚乱的推他。 只顾着偷菜,忘记更新了,现在补上! 第117章 臭和尚来挡道 莫离,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小声点儿,他就在隔壁。” 明白莫离所说的“他”不过是个影子,但四海却也不愿被他听到了。立即安静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快快放开我。” “我想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我就放开你。” 四海心中稍定,皱眉道:“你要问什么?” 身后半天没有声音,四海多次催促,莫离才道:“若我说,以后都是这个样子。有苏陌玉陪着你,每天都这样,你就不要离开了,好么?” 四海一怔,身体也随之僵硬起来。 “如何?” 四海喃喃的道,有点茫然。 莫离地手指抚上了四海鬓边地丝。声音带着蛊惑:“这样有何不好呢?反正你所在乎地师父。本来也就是一个影子罢了。如今地映莲。不是你能招惹地。” 四海身体一震。忙道:“你们都说我师父只是一个影子。是什么意思?” 莫离地手指轻轻拂过四海地面颊。道:“苏陌玉……只不过是映莲地一个影子……” 四海不懂。摇头道:“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四海更迷糊了:“哪个意思?” 莫离笑了笑,刚要开口说话时,却忍不住脸色大变,一头虚汗津津而下,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地上倒去。 “”的一声,一边的椅子被撞倒在地。 “莫离!你怎么了?” 四海吓了一跳,忙上前将莫离扶起。 莫离脸色惨白,渐渐有转黄的趋势。 “咳……咳咳……有人设坛作法……”短短地一句话时间,就已咳了四海两袖子淤血。 “设坛作法?”四海心里又是着急,又是难掩的兴奋之意。 设坛作法是师父么? 莫离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强忍着浑身的痛苦之意冷笑道:“若真是你师父来了的话,来此必是如入无人之境,还用得着大费周章的请神作法?” 四海急道:“那来地人是谁?” “不知道……” “轰隆隆……”此时这客栈竟剧烈的摇晃起来,头顶木屑碎石不住摇落,仿佛随时会塌了似地。 “四海” 门外有陌玉的声音传来,似乎是现如今的情形之后就来寻人来了。 “是师父。”四海说着就要推开莫离跑出去。 “不过是个假象……”莫离话还未说话,四海已经上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陌玉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即转过身来,欣喜道:“四海!” “师父!”四海刚要扑过去,却见陌玉的身影如一缕清烟般一下子消散了。 四海一惊,立即回过头,身后地客栈也跟着消失不见了,四周一片茫茫草原,莫离躺在草地上,奄奄一息。 “莫离!”四海冲过去将莫离扶在怀中,却现莫离还未晕过去,只不过浑身仿佛无法动弹,唇角有大片血迹涌出。 莫离看见四海,眼睛里才微有光采。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四海回过头,看见一个和尚拄着禅仗慢慢走来。 四海仿佛见了救星,喜道:“师父!我哥哥身受重伤,有劳师父施下援手,救我哥哥性命。” 莫离努力握住四海的手,艰难地冲她摇了摇头。 四海却未看见,仍是向那和尚道:“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求你善心吧。” 那和尚拄着禅杖又走近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莫离叹了口气,道:“你非这凡尘中人,又何必苦苦留恋这凡尘之事?早早离去,早早超脱吧。” 莫离苦笑一声,闭上了眼。 四海惊不定的瞧着这面前的和尚,道:“大师,还望你施以援手,救我哥哥性命。” “善哉,善哉。女施主此言差矣。 这位施主性命早已不在,贫僧如何施救?” 四海怔了怔,不由自主的看向怀中的莫离。 莫离一边微微喘息一边咳血不止,看似性命垂危,面色惨白的一如山顶飘落地皑皑白雪。 人不是明明还活着,这和尚看着老实说话怎的如此刻毒? 四海看着那和尚怒道:“大师既然不愿相助我也不敢勉强,就此别过。” 四海说着扶起莫离就要离去。 那和尚看上去年纪不小,动作却麻利地很,只眨眼的功夫便已拦到了四海地面前:“善哉,善哉。一切因果循环,女施主还应遵循自然之意才是。这位施主既然已经不属于这里,那就让他离去,超生极乐吧。” 此话何解? 四海并不是很懂,但“超生极乐”这四个字她却是听得清楚。 四海瞪着那白须白眉的老和尚,道:“好狗不挡道。” “阿弥托佛。” 虚无比,合了个揖念道。“善哉,善哉。” 四海见他仍挡在眼前,不由怒道:“还不闪开?” “贫僧超渡这位施主离去,自然会让开,绝不敢拦女施主。” 四海气得眉毛直竖:“超渡!超渡!你留着超渡自己吧!别总拦着我们!” “阿弥托佛。” 四海简直无语了,瞪着眼前地和尚。 那和尚被四海瞪着也没有一丝丝的不好意思,他又道了声佛,向莫离劝道:“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莫离半闭上了眼,依然是苦笑。 四海却最见不得他这副神情,她竖着眉毛瞅那多管闲事的和尚,恶声恶气道:“老秃驴,识相的赶紧闪开,否则姑奶奶就要骂人了!” “阿弥托佛,女施主何必执迷不悟?”那和尚说着手指向莫离一点,道:“你看,这位施主面罩黑色,周身无一点活人气息,明明就是个鬼魂。女施主又何必强留他在身边呢?” 靠在四海身上的莫离的身体陡然一僵,一动也不敢动了。 四海瞧着那和尚,嘴里结结巴巴道:你……你这秃驴胡说些什么……” 秃驴叹……和尚叹了一口气,道:“一切命中注定,女施主还应看开些才是,这位施中命中如此,也是天意啊!” 四海怔怔的回头瞧莫离,莫离别过了头,不吭一声。 四海怒道:“你少胡说八道,再敢造谣生事,姑娘我真不客气了。”说完急急地搀扶着莫离要绕过和尚。 和尚又闪身拦住:“阿弥托佛!善哉,善……哎哟!!” 四海一脚毫不留情的踹到老和尚的裤裆里,解气的看着他脸色铁青的捂着伤处蹲了下来。 那老和尚早就看出四海是个半人半妖的身份来,不过他却觉得万物众人尽皆平等,所以在和四海说话时也与对其它凡人说话无异,并没有生出歧视戒惧地心来,但很显然,这个女妖精却与一般凡人不同,他再也没有料到四海敢踹出家人的裤裆,当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虽说出家人六大皆空。尤其戒法中还有一条“戒怒”。本来即使他被人踹中命根子也不应表现出不满来 “但是也忒……忒疼了些……”老和尚疼得一头冷汗。然后他又暗自庆幸今日来遇到这鬼魂地人是自己。若是今天日被这女妖精一脚踹中的是自己的师兄,那便少不得会与这女妖精有一番较量。 我佛慈悲。 出家人最忌讳的便是大怒大悲。师兄虽不会“大悲”。但他去极意被人激怒。两人个出去,遇到麻烦,往往他说不到两句就要动手,他不但在众多师兄弟中是最先对手的一个,就算是在敌我双方中,往往也是最先动手地一个,师父说主要是他不具备我佛精神,所以师父不喜欢他。 我佛精神就是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师父说师兄这两样都不具备,所以他不适合做出家人。 老和尚转念又想起了老老和尚对自己的评价,当时师父即将圆寂,他将自己叫到自己地禅房中,老和尚还记得自己抬起头时,看到老老和尚的光脑袋上佛光隐现……这是被我佛眷顾的证明。 当时老老和尚长年耷拉着的眼皮轻轻开启了道缝,说:“雨点落在香头儿上,真巧呀,戒奶。” 老和尚戒奶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响头,道:“师父,徒儿没用。” “为何没用?” “师父,今天大师兄错穿了徒的裤子,徒儿一时没忍住去找大师兄理论,被大师父一拳打回,所以徒儿错了。” “错在何处?” “徒儿错在,明知大师兄是众多师父兄中最喜欢先动手地人,还去找他理论,还要激怒师兄,所以才会导致大师兄佛性不稳,害他做出有违修行之事。徒儿愧对大师父,愧对师父,愧对佛祖。” “唔,既已知错,倒也罢了。那你去找你大师兄,他可曾将裤子还与你么?” 戒奶老老实实的答道:“不曾还。” 老老和尚又“唔”了一声,道:“他不肯还,是因为你用地法子不对,你可知若要他还你裤子,该用何种方法么?” 戒奶磕了个头,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指点迷津。” 老老和尚道:“这简单。他拿你的裤子穿,那你也去拿他地裤子穿。他穿你的裤子去佛堂诵经,你就穿他地裤子去殿上演武。看谁的裤子烂得快。” 老和尚戒奶对老老和尚肃然起敬:“多谢师父指点!” 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 这章有点扯淡~~~~ 第118章 不准这样笑,要那样笑 ,只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圆寂,否则他一定可以告果被女妖精踹中的话,该如何是好? 老和尚戒奶疼得面色都变了,勉强站直了身子,向四海道:“女施主莫要再执着,快快放了这位施主超脱苦海吧。” 四海心中惊不定,她看看老和尚再看看沉默不语的莫离,直觉的便认为这老和尚说的是真的,可是……莫离已死了?这是他的鬼魂? 四海手中握紧,哦,不,不对,他的身体明明还是热的。 四海瞪着老和尚凶神恶煞,道:“臭和尚别挡道!” “阿弥托佛!” 四海也不管这和尚,扶起莫离径直从一边走过。 也知是不是怕再被四海踹上一脚,那和尚没敢再来阻拦,只在身后合揖道:“阿弥托佛。女施主,幻境已破,出口在这边。” 四海看了看莫离,莫离轻轻的点了点头,四海便扶着他又转了回去。 老和尚就跟在后面。四海扶着莫离走到哪里,老和尚就跟到哪里。 四海对那老和尚很是看不顺眼。但莫离却道:“他也是好心。随他去吧。” 四海犹豫地看着莫离。欲言又止地神情。 莫离头也不抬。只轻轻道:“你有话要问么?” 四海赶紧摇头:“不。不。没有话要问。” 莫离轻轻地点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又走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铃铛地地“叮呤”声。莫离停下脚步向后望去。只见那只被他捡回来地小狗只伸长了舌头朝他们欢快地追来。 四海这才想起自方才起两人就把这条狗给忘记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小狗跑到二人面前停了下来,它摇着尾巴在莫离面前乱跳着。嘴里边叫边出撒娇般的“呜呜”声。 莫离笑了笑,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小狗开心的拿头顶蹭他地掌心。 老和尚站在身后不远处,见状一合掌,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 四海斜着眼睛看了那和尚一眼,哼了一声,然后轻声向莫离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莫离摸着小狗地手愣了愣,表情有点迷茫:“我……你有何想去的地方么?” “我要去找我师父”这句话,四海几乎要脱口而出了,但是话到嘴边,却立即机警的把它给咽了回去。 “要不,我送你回昆仑山吧,你不是从昆仑山出来的么?” 莫离放在小狗头上地手指僵了僵,面上却仍是淡淡的道:“你想要我回去?为什么?” 四海道:“别人都说昆仑山中多仙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如今病得这么厉害,回去地话,或许能找到帮你治病的人。” 莫离轻轻的摇了摇头,嘴里却道:“你想去么?” 四海一怔,道:“什么?” 莫离笑了笑,道:“你说得不错,昆仑山中是有仙人,就是我师父。你若想去,我可引荐你入我师父门下,如此以来,以后谁想要害你打你的主意地话,就好思量一下了。你可愿么?” “拜你师父为师?”四海怔了怔的,“你师父是仙人,我拜仙人为师?” 四海心里不知为何感觉怪怪的,自己一个妖精,能拜仙人为师么?虽说莫离与兰也非人类,但一个是凤凰一个是龙族,天生的神兽啊,那可是与她完全不同的。 “我……我不过是个妖怪……” 莫离皱着眉头又咳了几声,四海忙帮着顺气才好些:“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入门。” 可问题是……她不愿意。 四海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拜仙人为师,这本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可是她心中同时却也觉得,若真拜了这师,成了仙人弟子,只怕她与陌玉之间地距离会越拉越远。 四海脑中思绪万千,过了一会儿方抬头向莫离笑道:“还是算了吧,我资质愚钝,怕到时候会惹得那位仙人生气。” 莫离的脸上流露出失望地神情来,不过他也不多说什么,只点头道:“你决定了就好。” “恩,决定了。”四海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莫离喃喃道:“是啊,世界之大,我又该去哪里呢?” 莫离脸上的茫然令四海心下暗惊,她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老和尚,神色勉强地笑了笑,道:“这是什么话?世界之大,哪里不能去?” 莫离抬头看了四海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又别过头去。 四海直觉的认为自己说错了话,可想一想,却又觉得自己说的话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啊。 二人一狗外搭一跟在屁股后头的和尚走也不知多久,才看到前方隐隐有三两家茅舍。四海开心的向莫离道:“终于看到有人家了。”说着就扶着莫离向那里人家走去。 莫离一路轻咳不停,虽然他竭力的忍着,听上去也不是那撕心裂肺,可是却也同样的让人替他觉得难受,感到心疼。 四海望着那几户人家看上去略显寒酸的住房,不无担心的道:“也不知这村里有没有郎中。” 进了那村子,四海到一户人家院门口敲门。 “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家么?”叫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应。 “阿弥托佛!”一直跟在身后不作声的老和尚突然上前,道,“贫僧见此处阴气甚重,怕是今晚种在此处有所不妥。” 四海虽然恼这和尚对莫离出口无状,但此刻听他说什么“阴气太重”之类的话,也不禁害怕,道:“你不要胡说!你是个和尚,难道还和道士一样懂得捉鬼不成?” “善哉,善哉!佛道本为一家,贫僧虽然不会捉鬼,却会超渡枉死冤魂。此处有魂体凝聚不散,想是受了巨大的冤屈。贫僧这就为他们诵段超生经文,送他们早入轮回吧。” “随你。”四海点点头,“你既然喜欢念经,那便念吧。” 说着轻轻推开了院门,想先找个地方让莫离歇一歇。 老和尚见他们要进去,突然在身后又道:“这位男施主可也要贫僧一起超渡了么?” 四海猛的回头对他怒目相向,老和尚一惊,立即回过身走到远处念经去了。 四海轻轻推开房门,一股许久没人打扫过似的灰尘立即开始四下飘荡。莫离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四海先将莫离扶到院中一角站着,自己挽起了袖子到井边打了半盆水就开始在屋内打扫起来。 这屋里除了灰尘外,其实并不太脏,所以也很好打扫,物品一应俱全,四海 翻出了棉被等物,米缸里也有积存的粟米等等杂粮。 比较奇怪的是,这些东西放的好好地,那这里地人呢?去了哪里?决不可能是搬家了,因为四海甚至柜子里的一件衣服里摸了些硬物。把那件衣服拿出来拆开后,里面是小心缝在衣服中的一个一两的银锭子和两串铜钱。 若是搬家,有不把家里地钱和粮食一起搬走的道理么? 想起老和尚的话,四海心里一阵毛:总不至于……这里地人全死了吧?强盗来了么?他们不打劫钱财,只伤人命?还是仇家寻仇,却只杀人,不毁坏东西? 都说不通。 那就只能说……这里的人,是被妖怪……或是厉鬼给害了。 想到自己正住在死人的家里,正在擦洗死人家的碗筷家具,正打算用死人家里地粟米做饭,还准备用死人的棉被睡觉,四海心里就有点怪异,还有点毛。 莫离也不知道现没现这里的情况,但不管他现没现,她是不能说的,难不成做好了饭后告诉他:你在吃的东西是人家死了之后剩下的。 多倒胃口啊。 四海摇摇头,决对不能说。 把东西收拾干净后,四海就将床铺好,将莫离扶到了床上。 这床还是连着厨房地炕。四海虽没睡过,却也听说过。如今天气酷寒,方才赶路时自己就已经被冻得不得了,想必如今病得七痨八歪的莫离更是冷得厉害。 小狗一进屋就蜷缩到了屋内一个角落,四海早在那里铺了厚厚地干稻草,算是给它的窝。 厨房里在烧着地水已经开了,四海打了热水又兑了少许的凉水倒在木盆里拿进来给莫离泡泡脚。 莫离正坐了床边,四海上前将盆放在地上就要脱他地鞋袜。 莫离脸色一变,慌忙阻止四海要脱他鞋的动作,道:“你做什么?” 四海怔了怔,道:“给你泡泡脚会暖和点儿。” 莫离不自然的将四海的手轻轻拂开,道:“哦……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你忙吧。” 四海讪讪的站起来,道:“哦,那你自己洗吧……我去做饭。” 晚饭做的是香浓的粟米粥,四海翻遍了屋里屋外,又找到了些山菌等干货,也全都一股脑儿的放到了锅里去煮。 做好了饭后,四海先盛了一大碗端到了院门外,那老和尚仍盘腿坐在地上,一块圆肚子石头当了木鱼,折了个木棍在那里敲着,手中捻着串佛珠念经。 四海将碗放到他的脚边,道:“是你自己要跟着我们的。也别说我亏待你。今天就住这里了,你自己随便找个空屋子睡吧。” 和尚正在念经当然不能回答了,好在四海也不用他回答,把碗放下后就转身走了。 再把粥盛了两大碗端进屋,莫离已经起身将屋角空置的木床铺好了。 四海将手中的碗放到屋内方桌上,嗔怪的道:“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你身体不好,何必你亲自动手?” 莫离苦笑一声,道:“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四海看着莫离的笑容,突然面容一整,严肃道:“莫离。” “恩?”莫离抬起头。 四海皱着眉头道:“以后不准再这样笑?” 莫离略皱了皱眉,道:“如何笑?” 四海伸手将莫离眉毛抚平,道:“不准皱眉,还有……”说着用手将莫离的脑挤成个苦哈哈的样子,道:“也不准这样笑。” 最后,又将手指放到莫离的唇角,上挑成一个“笑”的形状,道:“要这样笑。” 虽然不知道“不准这样笑”和“要这样笑”是怎么个“笑”法,但意思莫离却是明白了。 莫离看着四海,眼中蕴着笑意,道:“好,知道了,以后就这样笑。” 四海看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招呼莫离过来吃饭。 晚饭吃得很是香甜。 主要是莫离的精神看上去很是不错。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他开心四海就开心,四海开心蹲在桌子底下眼巴巴等着的小狗也开心因为最后粥剩得不多,四海就另做了一大锅好吃的给它慢慢吃。 大家皆大欢喜。 晚上睡觉的时候,窗外就又飘起雪来。四海往又多加了几把柴好让炕暖一点儿。 若按四海的意思是莫离睡炕上,自己睡一边的小木床。 可莫离却非要倒过来,他要睡木床,要四海去睡炕。 最后争了个半天之后也没个结果,墙角里的小狗都睡了一觉醒来后,他们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反正炕大得很么,一人占一边吧。 在炕两边收拾了两个被窝儿后,两人终于可以钻进暖烘烘的被窝儿里。 吹了灯,两人突然同时安静了下来。 四海瞪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房顶。盘算着要不要问问白天里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就是那个老和尚口口声声说他是个鬼魂,到底是不是真的? 莫离也睡不着。似乎在等着她来问。 屋外有静静的雪花飘落的声音。屋内的角落里,睡在草堆上的小狗仿佛做了什么好梦似的,时不时的出一两声“汪汪”的欢快叫声。 四海与莫离都在静静的等着先开口。 可最终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夜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雪在门口堆的很厚。四海一打开门口,就瞧见老和尚站在门口,鼻子被冻得通红,光秃秃的脑袋上顶了一层雪花。 四海吓了一跳:“你站这里干吗?” “阿弥托佛,女施主终于起来了。” 四海看他一副饥寒交迫的样子忍不住道:“我才刚睡醒,还没有做饭呢,你要吃饭的话得再等等。”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虽非我同类,却有一副菩萨心肠。” “非我同类”自然是指四海是个妖怪了。 这话估计是在夸她。 四海笑了笑道:“老和尚真会说话。” “阿弥托佛。” 四海道:“外面挺冷的,你不如先回昨晚住处等会儿,我做好了饭自然会去叫你。”四海说着就向厨房走去。 “啊!”老和尚一惊,这才想起自己来此除蹭饭外的另一个目的,“女施主且慢,方才贫僧去前方探路,夜里雪大,山道已被封了,今日恐怕无法成行。” 四海听了倒也不甚在意,反正这里有吃喝有住,倒也不在乎这两日。便道:“哦,那便等等再走也无妨。” 第119章 囧到家了…… 阿弥托佛。” 老和尚走了。 井边吊水的木摇手上被冰冻上了一层。井里的水尚未被封,打上来之后,还隐隐带着股地底的热气。 四海就着这水洗漱完毕后,就又打了水提到厨房做饭。 好在厨房里的柴有足够多,不然这冰天雪地的,要出去砍柴那可难受的很。 四海蹲到灶台前,开始生火做饭。 淘米的时候手指被冰得刺骨生疼。也就在这时候,莫离睡醒从屋里出来了,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瞧。 四海扭头见他只穿着单衣站在雪地上,雪花飘到他的身上。连件外套也不披,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道:“你干什么站在这里?连件衣服都不穿?” 莫离走进厨房,伸手接过四海手中的东西,道:“我来帮你。” 四海将淘米的碗从他手中抢过,摇头道:“不用,你去休息吧,好歹加件衣服。” 莫离摇摇头道:“我不冷。” 四海扭头瞧了莫离一眼。果然见他脸上没有一丝冷意。想想也是。凤凰么。长了一身厚毛。当然不会冷了。 不过。要这么说地话四海又不禁想起来。自己以前到了冬天那可是很嗜睡地。倒和蛇冬天要冬眠很像。但现在却不像以前那么一到冬天就犯懒了。虽然有时候也很想呆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但不像以前一样一睡着就很难叫醒就是了。 四海推着莫离将他赶出厨房。道:“你去屋里待着吧。这两天雪会一直下。我们暂时还走不了。” 莫离无法。只得进屋。 稍时。早饭做好了。四海先将老和尚地那份儿端出去给他。然后才回来将自己和莫离地拿进屋。 一直窝在墙角里的小狗一下子从干草窝里跳了起来。围着四海摇着尾巴。 莫离接过四海手中的碗,放到桌上。 四海拍了拍手,笑道:“吃饭吧。” 门外地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四海一边吃饭,桌子下的小狗眼巴巴的瞧着她,口水都把嘴边地毛全打湿了,看上去那叫一个无比现眼。 四海吃不下去了。 看来,以后这狗吃饭的时间得往前提提,老被它这么流着哈拉子直勾勾地瞧着那她以后可就都没胃口吃饭了。放下碗,端起小狗的饭盆儿到厨房把剩下的米粥全舀到它碗里了。然后端进屋放到欢呼雀悦的小狗身边。 “给你,快吃吧!” “汪汪汪汪汪!”小狗叫了几声后,就将脑袋低下来。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 莫离看着四海,笑了笑。 四海走到桌子边,刚要落座时,冷不防眼角瞟见一团原本躲在屋角地白影儿快速的逃蹿消失了。 那身体倒像是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四海怔怔的瞧着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的雪面。……难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么? “你刚才有没有瞧见门口有人?”四海忍不住向莫离问道。 莫离一脸茫然,道:“没瞧见,怎么了?” 那估计就是自己看花眼了吧?四海边想边点了点头,然后又向莫离笑道:“没什么,我看花了眼,见到外面的雪景还当自己瞧见了个一身雪白地小姑娘呢。” 莫离笑了笑,道:“那应该是看错了吧,你不是说此处无人么?” “恩。”四海点点头。 吃完饭,四海收碗时又少了不和莫离抢了一番,最后四海忍不住冷着脸说了句:“你小心湿了水化开后,到时候补不上……”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令莫离脸色大变,怔怔的放了手。 四海看他惨白的脸色,知道自己竟然说错了话,后悔得不得了,匆匆的收了碗后就躲到了厨房,然后将碗一泡进水里就开始用力地洗用力的洗。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混乱的脑子平静下来似地。 自己真是蠢笨如猪。说什么不好,竟然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四海有些气恼的将手中洗碗地丝瓜球生活小常识:丝瓜长老后摘下来晒干,里面就成了纤维状的了,可用来代替洗碗棉等擦洗碗筷。也可在烧开水时放它到水壶里,可用来吸除水中地水锈等。扔到水中,溅起的水花弄湿了衣服。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堂屋里突然传来小狗有点疯狂的叫声。四海吓了一跳,难道是莫离出了什么事么?! 赶紧跑过去看,却见屋里莫离正好好的坐在桌前呆,见到四海过来,笑了笑。 四海也尴尬的笑了笑,瞪着一边的小狗:“吃饱了撑的!你叫什么?” 那小狗却不理她,更是跑到了门口,对着屋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吼叫个不停。 ……模样看去有点嚣张。像是向什么东西示威似的。 四海心里有点毛毛的,想到方才自己“眼花”的时候看到的一团像是“人”的东西,更是觉得自己的头都开始一根根的倒竖了起来。 ……这里,总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四海想起老和尚说这里有冤魂的事。 要不要找死和尚过来作作法?他不是说已经超渡过了么?怎么还会有东西在这里? 都说这嘴上没毛办事不守。那和尚嘴上是有毛了,可办事却也不见得就干净利落。 四海回头瞧了瞧莫离,刚要开口说自己要出去一下找那和尚过来做法驱鬼时,老和尚却已经慢吞吞的走到这里来还碗来了。 碗已经洗得干净,四海便满意的接了过来。 老和尚合掌向四海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菩萨心肠,贫僧在此谢过。” 四海理直气壮的受他一礼,然后才说正事儿:“老和尚,你说这里的冤魂已经被你渡去投胎了,是真的么?” “阿弥托佛。是否已投胎贫僧不知,贫僧只是净化他们的怨,好使他们早日得以轮回超生罢了。” 四海听了忍不住怪叫道:“什么?你地意思是说……那些鬼……鬼魂仍在这里?” 原来自己看到的东西是鬼? 老和尚道:“非也,非也。得贫僧超渡以后,冤魂俱已散去。 女施主问这个做什么?” 四海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这老和尚自己“好像”看到鬼了。而身边这只一直狂吠的狗之所以一直叫个不停,也是因为看到鬼了? 四海想了想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说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眼花了,而这只狗为什么会叫,可能是因为雪太大惊着了吧。 雪太大……所以惊着了……~~~~ 心里到底不放心。四海向老和尚道:“我看这里不干净,老和尚你给我两张灵符吧!” 老和尚神色尴尬:“何弥托佛,符咒是道家之物,贫僧……贫僧却不曾有。” 四海道:“那就将你地佛珠给我吧。说不定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一瞧见这珠子,就被老和尚地佛光给吓跑了呢!” 老和尚神色尴尬,瞟了眼一边坐着的莫离,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非是贫僧不肯借与女施主,只是怕若女施主真将此物戴于身上,这位男施主……怕是会不大自在吧?” 四海闻言一惊,已经伸向老和尚颈间取佛珠的手立即缩了回来,笑道:“你不肯借就算了,说这些做什么?他有何不自在的?” “阿弥托佛。” “好了,没事了,老和尚回去休息吧。” “那贫僧便告退了。” 老和尚走后,四海将仍在叫个不休的小狗抱进到门里,然后关上了门,将屋外地大雪及冷风掩在门外。 小狗不服的哼哼唧唧,在四海怔里挣扎不停。 四海将它放到窝里,指着它鼻子道:“再叫就把你仍汤锅里炖了。” “汪!汪汪汪汪汪!!”小狗怒目朝自己瞪着,大声又叫唤了两声。 四海摸摸鼻子,想到当初刚看见这狗时,这狗多聪明啊,给主人偷食物吃,还会看店,现在跟了莫离后,不但那股子讨人喜欢的聪明劲儿没了,就连脾气都跟着长了不少。 四海也不理它的挑衅,站起来帮莫离已经空了的茶杯满上。然后两人坐着呆。 四海觉得这气氛有点尴尬。想要找点什么话来说说。想了半天后,四海决定还是先拿这狗不疼不痒的闲聊两句吧。 可谁知,本来想说狗地,一张嘴却成了:“这雪下得可真大呀!呵呵呵呵……” 一句废话再加上两声皮笑肉不笑的古怪笑声,气氛登时变得更怪了。 “恩,是挺大的。”好在莫离给面子,也够识相,立即就把话头儿给接过来了。 四海瞟了眼仍然气愤难平,时不时叫上两声的小狗,道:“狗也挺好。”…… “恩。”莫离也瞧了眼草窝里的小狗,道,“是挺好。” ==! 天太冷。思绪都被冻住了。不该说地话说出来尴尬。想要问的问题却又胆怯着问不出来。 这样面对面坐着实在难受,天又冷。昨晚睡得不好,四海干脆也不坐了,爬到床上继续补眠。 不多时候,朦朦胧胧的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狗叫声惊醒地,四海睁开眼,见房门大开着,有雪花被卷进屋里,门口地面一层雪白。 小狗在四海的床头地上,扒着床使劲儿地叫唤。 “汪汪汪!汪汪汪汪!”见四海醒了,那狗立即调头就朝屋外跑去。跑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望着四海叫。 像是要她跟着来的意思。 四海一脸模糊地瞧着那个狗。 那狗见四海一脸糊涂,登时目露凶光,凶悍的将自己的撩牙龇着露出来,威胁的看着她。仿佛四海再不下床它就要一口咬过来了。 四海向屋里看了一圈,这才莫离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不见了。 四海这下子立即清醒了过来,飞快的爬下了床,穿好衣服。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小狗一边叫着,一边引着四海跑出了屋子。 外面的雪依然下得很大,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中文北城倾雪 第120章 是不是妖怪 海追着那只狗出了屋子,外面风雪一片。冷风没头|子里灌进来。 小狗“汪汪”叫着在雪地里跑。四海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只见那风雪肆虐之处,隐隐可以瞧见两个人影。 “小心!”莫离伸手扶了面前差点跌到的女子一把,手掌相触,那女子的手冰凉且刺骨。 “多谢公子。”柔软甜腻的嗓音,令人听了有片刻的失神。 “不用。”待她站好后,莫离将自己的手从她泌凉的手掌中抽了出来。 那女子的裙摆被雪渗湿后冻了起来,她的脸也被冻得隐隐青,看上去无比可怜。 那女子轻轻皱了皱眉,犹豫道:“只是……小女子孤身一人,若真的依言住在公子家里,恐怕不妥。” 莫离摇了摇头,道:“我可未说过要你住在我家。” 那女子愣了愣了,咬唇道:“这……这,公子方才不是说,要小女子先做休整,然后另行安排么?” 莫离似笑非笑。道:“此处空房多地是。你随便找一间住了也就是了。” 那女子又愣了愣。一脸地委屈。道:“话虽如此……可。可若是半夜里碰上什么登徒浪子。那可怎么办呢 莫离转身向村里走去。闻言半侧着脸向后道:“你若半夜里安安生生地。如何会有人找上门去?” 说完就不再去看那女子。 四海远远地迎了上来。 “莫离。你怎么出来了?” 莫离肩上落了厚厚地一层雪花,四海伸手帮他拍了拍。斜眼瞧见他身后地人。 那女子一身粉色绣花长裙,很是单薄,她就这么莹莹站在纷飞的大雪之中,娇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四海看看莫离,道:“她是谁?” 莫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方才出来的时候,瞧见她跌到在雪地上” 那女子见四海瞧她,立即略施了一礼,道:“我叫应落,是同城人氏,前些天随商队去往江浙探望我的祖母时,不慎与他们失散了,如今幸得这位公子相救。”说着,转头瞧了莫离一眼,微微一笑。 四海瞧着应落,眼神古怪。 莫离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姑娘瞧,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道:“四海?” “啊?”四海立即反应过来,瞧了瞧莫离后,又将眼睛转向静站在一边的应落,笑道:“是这样啊,那姑娘便先在这里住下吧,等到雪停了,我们便送姑娘下山。我们也去同城。” 应落欣喜道:“那太好了,多谢二位相助。” 四海也不知为何,一瞧见她笑就浑身不舒服。立即别开了眼睛,看向莫离,见他好端端的也没什么异样,就放下了心,道:“我们回去吧。” 莫离点点头,轻轻拉住了四海的手往村子里走去。 应落跟在他们身后,瞧见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地好奇道:“二位是夫妻?还是……” 话还未说话,她就又瞧见四海的手触电般快速的从莫离手中抽了出来。 应落见状唇角刚刚略微扬起,莫离便侧过头,瞧了她一眼,然后又将脸扭了回去。 北城倾雪= 回到村里,四海安排应落住到他们住的房旁边一家,一来免去了应落地“夜半色狼说”,二来她若来蹭饭的话,也容易得多。 老和尚知道来了新人后,来过来瞧了瞧,一见应落那双桃花眼后,立即扭头面朝外,道了声:“阿弥托佛。” 四海立即凑了过来,小声道:“老和尚可是现有何不妥么?” “阿弥托佛。女施主指何事不妥?” 四海怔了怔,道:“你没现有何不妥?” “未曾现,女施主此话何意?” 四海瞧瞧那个坐在桌子前一直向莫离献殷勤地应落小姐,眼神更怪异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四海冷眼瞧着莫离与她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莫离见她一直盯着,忍不住开口道:“四海,有事么?” 四海立即摇头,道:“没有没有。” 莫离再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 到了中午,四海去做饭的时候,一边往灶底塞柴火一边纳闷:那个应落明明来历不时,极端可,说不定她就是害了这一村人性命的妖怪。可为什么莫离和老和尚都没反应呢? 莫离受了伤,法力虽然未必有以前那么厉害,但眼光却差不了的吧?他会看不出来? 还有老和尚。他那么牛,一眼就能识破莫离,还认出自己是个妖怪。可为什么对这女子就 声呢? 想到这里,四海便不无恶意的猜测:莫离也就算了,但总不会连这个六根清静地出家人都被她给迷住了吧? 灶底的柴塞得太满,火烧不旺,烟还熏得厉害。四海一边咳嗽,一边不得已而为之地将柴抽出来一些方才好了一点儿。 等饭做好后,已经是半小时辰之后了。 四海将干菜山菌煮成的杂粥整锅地端到堂上,应落一看便用手帕捂住了嘴,皱眉道:“啊?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杂去杂八的,这怎么可以吃啊?” 四海一听,差点没翻脸。 这天寒地冻地被困在这里,有口粥喝已经很不错了,还穷讲究些什么。她倒是想大鱼大肉的做出来,可也得有东西给她弄才行啊不是么? 四海将粥放到桌子上,将碗摆开盛好,道:“反正就这些了,你不吃也没人勉强你吃。” 说着将粥盛了三碗出来。她自己一碗,莫离一碗,老和尚一碗,就没给应落盛。 应落见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有看头极了。 莫离将手中的碗搁到一边,拿起一边放着的空碗,亲手帮应落盛了递过去。 应落有了台阶下,自然很配合的接过了粥,笑向莫离道谢:“多谢公子。” 这下四海的脸上却有些不好看了。 应落瞟了她一眼,眉毛挑得高高的。 四海心里憋气,瞪了莫离一眼。 老和尚见饭桌上气氛不妙,忙道了声“阿弥托佛”就端起碗蹲到角落里,在小狗眼巴巴的注视下将粥稀里呼噜的喝了个干净。 饭桌上这边四海闷头喝粥,莫离示好似的连声和她搭了好几句话她也不理,心想你既然偏着那妖精又何必还来理我? 应落一边慢条斯理的喝粥,一边和莫离说话,时不时的还扫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四海。 她的窥视被四海现后,四海心里更加憋闷。 吃完饭,老和尚自自觉得去收碗筷。四海心中气恼未消,不想坐着瞧应落与莫离套近乎,就硬将碗从和尚手中抢了过来,拿去厨房洗。 早在将粥烧好时,四海就已经趁着灶内余火烧了水,这碳火虽然不能将水烧开,但温温的水,洗碗却是最合适。 四海将四只空碗泡在温水里,忍不住道:“说是什么杂七杂八的粥不能吃,现在不也吃得干干净净,也没瞧见你比起别人就吃得少了。” 这说的当然是应落了。 四海认定了她是妖精,也认定了她要跟着他们几个是别有居心。 看她对莫离这么热乎。说不定她还就是冲着莫离来的呢! 想到这里,四海心里越的憋闷。洗碗的力道也就重了,手底下的锅碗瓢盆哐哐的响。 门外传来应落的娇笑声。四海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生气了么?”耳朵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四海被这冷不防出现的声音吓得手中的碗差点砸在地上。 定了定神,四海回过头来刚好对上莫离有点惊讶的脸:“我吓着你了么?” 四海看看厨房门口,那里雪花飞舞不休。空气中隐隐传来应落的笑声。 莫离走了她还笑?她对谁笑?对老和尚? 四海奇怪的道:“你怎么不在屋里?跑来做什么?” 莫离道:“我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是去陪陪应落姑娘吧。” 莫离看着四海,略皱了皱眉,道:“她在和那个和尚说话。”顿了顿,又忍不住道:“我又为什么要去陪她?” 四海古怪的瞧了莫离一眼,没有吭声。 莫离道:“怎么了?” “没什么。” 莫离停了一会儿,轻声道:“四海,你不喜欢那位姑娘么?” 四海一听这话眉毛立即竖了起来,道:“我为什么要喜欢她?难道每个人都要喜欢她么?”哼一声又道,“再说了,她来历不明。这大雪天的,怎么会有单身的姑娘出没?肯定是个妖怪。说不定这村里的人都是她害的,如今她硬要跟着我们,说不定又是想害人,说不定就是想害你,或要害我。” 莫离摇了摇头,道:“她不是妖怪,的的确确是个凡人。” 四海立即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了?”这话一出口,四海立即就觉得说错话了。 莫离能看出应落是妖怪还是人,那不是很正常的么。 想到这里,四海就又改口道:“就算她是人那又怎么样?她是人我就一定要喜欢她了么?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就是不喜欢她,不行么?” 第121章 雪 离却只静静的瞧着四海,不说话。 四海心里有点不安,难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么? 过了半晌,莫离才轻咳了一声将脸别向一边,眼中有流彩涌动,道:“不……不是,我,我很欢喜。” 四海怔了一下之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一下子脸红过耳,道:“不……不是,我看她不顺眼不是因为……因为……”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这样解释越来越乱,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莫离点点头,道:“恩,我知道。” 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四海不知为何有些负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可不要瞎想。” 莫离点头,道:“我没有瞎想。” 没有瞎想?四海抬头瞧了眼莫离,只见他原本惨白的面色竟染上点点桃红,一双眼睛更是蓄满了笑意,左边脸上写着“胡思”,右边脸上刻着“乱想”。 ……其……其实四海觉得有的时候吧,这人还是应该玩儿个深沉的。 比如此刻。哪怕是莫离口不对心。只要脸上把表情憋住了。她还是会顺水推舟地装傻充楞。只当自己什么都不晓得。 莫离这只活了千百地老凤凰没失忆地时候尖酸刻薄地不深沉。失了忆之后憨傻单纯不淡定。如今记忆找回来了。人开始收敛了。不傻了也不刻薄了。但还是不知道要适时要内敛。凡事不可写在脸上。 他不蛋定。四海也要跟着鸡动一把。 四海被莫离地视线盯得浑身难受。立即别开了脸。回过头继续“霹雳啪啦”地洗碗。 正洗着。身后地莫离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不是正乐着地么?又叹个什么气?四海不由地将耳朵竖了起来。手上地动作也慢了。 “你说,若是到了下辈子,你还认得出我么?”莫离清越的嗓音带了一些惆怅,一些期盼。“到了下辈子,我还会认得出你。你呢?你认得出我么?” 四海怔了怔。 下辈子? 她没想过。 她只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先死了的话,一定会在阴间的奈何桥上等着师父前来相识,圆那早已定下地百年之约。然后……然后,就没有下辈子了。 奈何桥上之后,她会和师父永远在一起。无论是人是鬼。是人间还是阴司。永远的在一起,不离也不弃。 四海没有出声。 莫离又问:“如果下辈子最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你说,那会如何呢?你也会像对你师父一样地对我么?” 四海依旧没有出声。 莫离也不说话了,只静静的瞧着她。 四海低着头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站着。 门外风雪肆虐,仿佛又大了些。 “”的一声东西椅子倒地的声音从外面隐隐的传来,只可惜莫离与四海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竟是谁也没有听到。 戒奶老和尚急慌慌跑了过来,冲进厨房见到二人没事后,才连忙停了下来,合掌道:“阿弥托佛!二位施主平安无事,那就太好了。” 莫离与四海奇怪地看着他。 老和尚见二人的表情后,比他们还要奇怪,道:“方才这位女施主出惊悚尖叫之声,不知出了何事?” 四海与莫离面面相觑。四海道:“我方才一直没出声,谁尖叫了?” 老和尚一愣,随既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屋外跑,嘴里喝道:“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老和尚刚一转身的时间,就又有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夹杂着风雪声传来,这下子不光是老和尚,就连四海与莫离也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那是那个娇小姐应落的叫声啊! 三人慌忙跑到了主屋,房门大开着,雪花被风卷着吹进屋里,里面空无一人。一边的小狗惊得在地上又是跳,又是对着门外的雪花出半是惊恐半是威胁地“汪汪”声。 戒奶和尚面色大变:“有妖气!妖怪刚走不远。”说着就已经抢出门去。 莫离立即也要跟上去,可转念想到了四海,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后,脚步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四海虽仍是记恨那老和尚说莫离是鬼的事,但说到底,那和尚本性总归是不错的,老实得很。若真是遇到了妖怪,四海也不忍心让他一人孤身涉险。此时见莫离犹豫,她立即向他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莫离点点头,与四海一同追了出去。 小狗见他俩都跑了出去,慌得在原地跳着脚“汪汪”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后,也一溜烟地跟了上去,四爪如飞的快速追上了他们。 雪下得很大,铺天盖地地飘落下来。 地上的积雪很厚,每走一步,积雪就“咯吱”一声漫到了半膝。那只狗就更惨了,它往雪地里一蹿。立即就只剩了个脑袋一条背外加一根高扬竖起地尾巴还露在外面外,其它的全都瞧不见了。四只爪子艰难地在雪里刨着前进,像游泳似的努力跟上莫离与四海。 四海和莫离的身上很快就落满了雪花,肩上头上铺了厚厚一层。 四海四下望了望,白茫茫的一片看得人眼睛都要花了,却没瞧见老和尚半个人影。只有一串深深的脚印留在雪地里,无比明显得留在雪地上,一直延伸到前面看不见的地方。四海正想要开口说话,冷不防身后被人用 一把! “啊”四海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向前扑倒在了雪地上。 四海急忙中用手撑地,积雪立即灌进袖口领口,却没能让她的脸扎到雪堆里去。 莫离见四海跌到立即伸手去扶。 四海被他扶起后,怒视着莫离,道:“好好的你推我做什么?” 莫离一脸困惑,道:“什么?” 四海还要说话,却被身后的小狗出一声尖利地叫声打断。 “嗷”无比凄厉的狗叫声在身后突然爆显得无比的惊悚恐怖。 四海与莫离猛的转身,却见身后早已没了小狗的影子,只留下雪地上被它“游”过的痕迹。 四海脸色瞬间惨白,失声道:“怎么?!” 莫离向前了两步,看着空空的地面与四周仿佛没有边际地雪海,高声叫了呼唤道:“家旺!家旺!” ==! 家旺?狗的名字? ……果然……果然好名…… 幸好幸好不叫旺才…… 莫离叫了两声,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四海上前急忙上前两步伸手去拍莫离地肩膀,眼看她的手还差不到两寸的距离就要触到莫离的肩膀时,突然,莫离身后与四海相隔不到一尺的距离中间,竟凭空浮现出一张脸来。 那是一张女子的脸,很是美艳绝伦,但却面无表情的仿佛是从死人脸上剥下来地面皮一般,且面色惨白的近乎恐怖。 “啊啊!!”四海被这张鬼脸吓了尖叫走来,刚一后退,脚下却一猛得一空,整个人倒向一边。 身的原本平整的地面不知何时竟成了陡峭的山坡,四海从山坡上一路滚下,直到滚到了最底下的平地上才停了下来,因为地上的积雪很厚,却不怎么疼,四海一停下来之后,立即晕乎乎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一爬起立即抬起头往坡上方看去。 没有瞧见山坡。却有滔天地雪浪如崩塌般的在头顶上直盖下来! 四海的腿肚子都在打颤软,她直觉性的就要逃跑,可在慌忙后退却不慎再次跌到在地。 头顶的骇人地雪浪直盖而下,无所适从的红衣少女却只束手待毙。 几十丈高地雪浪如汹涌的海啸浪潮般兜头灌下,瞬间淹没了一切。 北城倾雪= 那令人惊骇地雪崩之后。一身红衣的四海在黑暗中沉睡。 醒不过来。 有谁在呼唤她? 是谁在呼唤她! 又来了……她又来了…… 紧皱地眉头不安的拧在一起,四海双眼紧闭,不停的摇晃着头。 不……不要叫她…… 你是你!我是我!我要叫我!不要再找我了! 那女子的长在风中飘动不止。她的脸有点模糊不清,一时像是那吹笛子吹得很好听的汐月,一会儿又成了蝴蝶,一会儿却又变成了两张四海完全不认识的脸。 却不是记忆中苍央的模样。 她的声音变幻不停,她的声音也模糊不清。像是好几个人同时声。 “四海……你怎么了?你生病了么?你睡着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在害怕?你在哭什么?” 那混乱的声式让四海听得脑袋几乎要爆掉。 眼前的人每说一句话,四海都觉得同时有好几个人在对着自己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四海……你怎么了?” “你生病了了?你睡着了?” “为什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害怕?你在哭什么?” “……害怕?你哭什么?” “你生病了?你不说话?” “你怎么了?……你睡着了?” “四海……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哭什么?” 四海看着眼前那张不停变幻的脸,听到耳边不停重复的声音,头痛欲裂。挣扎着想要捂住耳朵不听,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变来变去,面前的那张脸变了变去,最后定格在了蝴蝶的身上。 蝴蝶的脸近在咫尺,有点模糊,却仿佛触手可及。 =城倾雪 关于本书谁是男主方面么……恩,我也不知道了。 原先设定的男主是陌玉,但后来写着写着就偏向莫离了,尤其是后面的时候,莫离戏份很重。估计有点让大家摸不着头脑吧?其实我也摸不着头脑,我倒是有心提点莫离当第一男主啦,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一来与故事原先设定的结尾和主题不复合。二来,以我笔下的四海的性格,大家认为她可能会移情别恋么?呵呵。 恩,所以,大家就淡定的看吧。其实谁是男主都是一样的不是么?总不会说因为莫离不是男主大家就不喜欢了吧?唉,莫离呀,可怜的莫离呀,他的结局本来打算最近两天就写出来算了的,但想一想,还是不要了,估计那个版本一贴出来,我就得被大伙儿的榴莲砸死!==!……把他留到最后,再与陌玉来个终极pk啊什么的 第122章 选择 海怔怔的看着,忍不住轻轻叫道:“蝴蝶?” “不……”蝴蝶的脸上,尽现悲伤,“我是苍央……” 苍央? 蝴蝶? 你是谁? 四海的表情有点困惑,道:“你是苍央?” “我是苍央。”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四海几乎立即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你是苍央?那我师父呢?” “你师父?”苍央的面容飘乎不定,仿佛随时都会飞散在空气之中。 “我师父呢?”四海急迫的道,“他不是和你一起么?” 苍央地笑容徐徐绽放。乌黑地长风被卷进风中。 “你师父……不就在那里吗?” “就在哪里?”四海道。 “就在那里……”苍央面容渐渐消散。慢慢地融入四周地空气里。“你地师父就在那里啊……就在那里。” 苍央消失了。 四周一片黑暗。 “喂!我师父在哪里呀?你说清楚!喂,你快出来!” 四海叫了半天,周围的黑暗不见半点动静。 过了一会儿,隐隐有滴水声传来。 四海站着听了一会儿后,就摸索着向前,朝水声处走了过去。 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溶洞之中,四海在黑暗中摸索到了墙壁,然后缓缓上前。 沿着墙壁走了许久后,面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居大的宫殿。 宫殿正中躺了一个人。 四海慢慢上前,见地上躺着的正是莫离。 “莫离!”四海惊叫一声,上前将莫离扶起,“莫离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轰隆隆……” 这时,大殿却突然剧烈的摇晃了一下,抖落了无数石屑碎片。 四海吓了一跳,惊不定的抬头看了看头顶。 “四海……”怀中的莫离呻吟了一声,眉头皱了皱,却没有睁开眼睛。 “莫离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如星地眼眸慢慢的睁开,莫离有点迷糊的望着四海。 “四海?” “莫离,你怎么了?你受伤了么?” 莫离的迷茫的表情在看到四海的时候,慢慢清醒起来,眼中难掩的流光在转动:“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也不知道,你呢?你看到老和尚么?” 莫离轻轻的摇头,道:“没看到。” “轰隆隆……” 宫殿又剧烈的摇晃了一下,莫离地眼波也随着这巨响晃动了一下。 “你……你还不走?”莫离的声音干涩且艰难的道,“你……要留下来?” 四海奇怪的道:“我为什么要走?” 此话一出,莫离的表情略为晃动后,眼睛亮得吓人。 “你……你可选好了?” 选? 四海怔怔的想了想,点头道:“选好了。”话一说完,不知为何,心里却突然一阵抽痛。 莫离眼神漆黑,见不到底。脸上地表情像是水面初结的薄冰般脆弱且不堪一击。 “为何……选我呢?” “什么选你?”四海抬头不无担忧的看了看宫殿地房顶,“我看这里快塌了,我们快走吧。” 四海说着托着莫离的胳膊,要将他扶起。 莫离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喘息道:“你师父怎么办呢?” “我师父?”四海怔了一下后,忙迫切的问,“我师父?你见到我师父了?他在哪里?” 莫离脸上原本地喜色慢慢消失不见,呆呆的看着四海。 四海莫名其妙,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莫离盯着四海,过了一会儿,嘴角逸出一丝苦笑合了合眼,道:“我就知道……咳咳……”说正说着,他却又咳了起来。 莫离要去扶他,却被他轻轻的将手拂开了。 “你师父在殿外……你去吧。” 四海听了忙放开莫离,起身一边转身向殿外奔去,一边回头道:“我先去看看我师父,莫离你等我啊。” 莫离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长长的头直垂到地面,苍白的身影一动不动。 “我等不了了……” 只可惜,这句话四海已经听不到了。 四海前脚刚跨出大殿门口,就硬生生地收住了脚,殿外的不远处,是一片无边无际地水面。清可见底。 陌玉就在水底,他的白衣在水中四漾开来,长长地头在水中上下飘动就像飞舞的蝴蝶翩迁。 是师父! 四海几乎立即就要往水里扑了,可她地脚刚一迈出殿门口一步,身后立即传来震天的“轰隆”声,一块梁木“”得的一声重重的砸到了地板上。 四海回过头,瞧见莫离仍然呆呆的坐在大殿中央,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选谁?” 耳边突然传来冷嗖嗖的感觉。四海吓得立即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选莫离,死的就是陌玉。你选陌玉,死的就是莫离。” “什么?”四海又惊又怒,道,“你是谁?你说什么?” “”的一声,宫殿上一角塌 无数的泥砖巨木纷纷砸压下来,四海觉得脚下的:震了震。 “莫离快逃啊!” “他逃不了。”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们谁都逃不了,你选谁?你又想要谁去死?” 四海怒道:“我两个都选。” “不可能。”那个声音倨傲的冷吭了一声,然后四海就看见原本清澈的水里居然有大团的红色渲染开来,耳边轰隆巨响,宫殿崩塌所带起的石头砖屑猛猛的打在背上。 四海脸上白得可怖,向着四周空气怒道:“你住手!” “说吧。你选谁?” “我……我……” 四海说不出话来。 选谁师父?那莫离呢? 四海忍不住回头看向殿内。 “选谁?”耳边的声音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选,你要谁活?又想要谁死?” 我……不想要谁死。 ==城倾雪 莫离呆呆的瞧着面前地三只小猫。 小花猫,小黑猫,小白猫。 三只猫双手……双爪叉腰,尾巴竖得高高的,三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莫离,气焰足得很。 和煦的阳光照在山坡上,清风吹过,在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打圈带走了一片落叶。 莫离仿佛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没有出声,就呆呆的瞧着,三只小猫眼睛眨也不眨的凶狠的瞪着他。 两军陷入对峙。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一只小猫终于忍不住了,“喵”的一声跳了起来,在地上蹦哒了几下活动活动酸了地四爪,然后挠了挠耳朵向中间看上去像是它们的头头儿的黑猫道:“老大喵~~~学人太辛苦喵!我不会两爪着地喵~~~我要做猫喵~~~” 黑猫怒了,一下子背上的毛全都炸了起来,向小花猫挥了挥爪子,道:“这不是学做人喵~~~~咱们滴锅被他砸破喵~~~咱们要饿肚子喵~~~~喵定要他赔喵~~~~~” 莫离怔了怔,看向一边,果然见到一口破了的锅在一边扔着。 黑猫对着小花猫一通乱嚷嚷,小花猫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畏惧地道:“喵……” 小黑猫对着小花猫叫完后,就又用爪子指着莫离道:“喂!你砸破咱们的锅喵!!咱们要你赔喵!快赔喵!!” “哦。”莫离点点头,道,“怎么赔?赔钱行么?” 三只小猫一听,耳朵全都抖了一抖,然后就凑在一起开始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商量完后,三只小猫又派出小黑猫上前,道:“咱们商量好喵~~~咱们滴锅是最好的锅喵~~~用了1年都木有破喵~~~你要赔钱喵,最少要赔00两银子喵???” 莫离点了点头,道:“1两银子赔你们一口锅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们怎么打算怎么用?你们三只未成形地妖怪拿着银子去花不会被人抓住烧死么?” 小黑猫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想赖帐,身上的毛顿时又炸了起来,叫道:“不用你管喵!咱们会用喵!你也是妖怪不要歧视喵!!你快赔钱喵!!”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妖怪来讨钱了。 莫离撇了撇嘴角,趁三只小妖怪不注意,随手扯了根草叶子化成了几个闪着光的金元宝递过去。 “1两。” 三只小猫见钱眼开,立即欢呼一声扑了上来,一人用爪子捧住一个元宝,吃力的抬了起来。 小黑猫拿抬了银子退后了几步,防范地瞧着莫离,像是怕他后悔似的粗声粗气道:“你赔了咱们滴锅喵~~~咱们也不是不讲理滴喵~~~你现在可以走喵~~” 莫离点点头,抬了抬眉毛一本正经的道:“那就多谢三位猫爷!” 小黑猫很有派的冲他挥了挥手,让他快走。 莫离哭笑不得,就站起了身。 四周风和日丽,蝴蝶舞自花间。 三只小猫躲在一边,见莫离慢慢走远了,忙喜滋滋的捧起元宝,并排着向山坡的另一边走去。 “干娘见喵们赚钱一定高兴喵!” “喵们去把银子交给干娘买新锅喵~~~” “还有鱼吃喵!不用自己抓喵!” “太幸福喵~~~喵喵喵~~~” 城倾雪 最近闯了点小祸,被人说成是“一个大老爷们儿起了个不男不女地名字,一定是个变态” ==! 我不但成了变态,还成了个胡乱注册马甲到处乱灌水乱骂人的人。可叹啊,我地名字真的很变态么?我说起话来真地很像男人么? 唉…… “北城倾雪”我觉得很好听啊。 另外,若评论区里出现奇怪的帖子,请大家无视吧。 第123章 有才!太有才了…… 在树后,看着三只小猫屁颠颠的捧着元宝朝山坡的,于是莫离也就远远的跟了上去。 山坡的另一边,是一大片草地,远远的树林掩映,依稀可心瞧见城镇的模样。 那三只小猫向那里而去。莫离瞧见他们到快要接近城镇时,突然变成了三个小孩子的模样。将元宝都揣到了兜里,然后大模大样的在城门口把守的官差眼皮子底下进了城。 莫离忙跟着也进了城。 进了城,热闹非凡。路两边摆着各色各样的小摊子,络绎不绝叫卖声听在耳中很是亲切。 “新出炉的馒头喽!一文钱一个!” “冰糖葫芦~~~~” “瞧一瞧,看一看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街两边新开笼的包子散着腾腾的热气。琳琅满目的水粉胭脂,活灵火现的面人儿。 街上不断有顽童哄闹着蹿过去。 莫离看着这繁华之景。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那三个化作孩童模样地小妖在人群中东蹿西蹿。不多时就钻不见了。 莫离只顾着看着街两边地景色。竟未加注意。 不多时。只见前方突然爆出一声叫好之声。然后。莫离就瞧见人群全朝着一个方向涌了过去。 莫离心里奇怪。便也上前去瞧热闹。 人群围了一个圈子,里面不断的有人叫好起哄。莫离在外面瞧不见里面地情景,心想莫不是卖艺的? 刚好路边有一个茶楼,若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兴许能看得见。 莫离干脆的进了茶馆。 “,这位客官您里面请。”小二殷勤的将莫离引了进去。 莫离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却见二楼靠窗的位置已经坐了位青衣公子。那公子看去不过二十初头的年纪,手中拿了把折扇,自认风流。 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瞧着楼下,时不时的将手中折扇往手心一敲,叫上一声好。 莫离见他那只专注于楼下的样子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那位公子犹自不觉他自己已经被人盯了良久。仍然双眼直直地瞧着楼下,连声喝彩。 莫离向小二道:“我想坐那个位置,可否请那位公子移个位置?” 小二听了莫离地话,顿时脸现难色,尴尬道:“这……这……恐怕不行啊,客官。” 莫离道:“为何不行?” 小二嘿嘿两声,道:“这个位子可是这位张公子的专座,他一年四季的来咱们茶楼,从未有一天不来的,就是为了坐这个位置?” 莫离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难道你们这个位子竟然这样好?让人一天不来就浑身难受不成?” 小二笑得贼兮兮,瞧了一眼那位张公子,见他仍浑然不觉的瞧着楼下,便放心大胆地向莫离道:“好的不是咱们茶楼地位置,好的是咱们茶楼的这个位子刚好可以瞧见楼下。” 莫离奇道:“瞧见楼下?” 小二继续笑得贼兮兮,道:“是啊,楼下的红衣姑娘在那里摆摊卖烧饼。那小模样俊俏的,是我们这里出了名儿的烧饼西施。” 原来如此。 莫离又瞧了眼那张公子。见他眼犯桃花瞧着楼下地眼睛在放光,于是微微一笑,向店小二道:“如此便算了,公子不夺人所好,我就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就行。” 小二忙陪笑将莫离请到了虽不靠窗,但却离窗子很近的一个位置,用肩上地毛巾将椅子桌子擦个干净,讲他入座,道:“公子您真好性,换了别人必定又有一番恶斗。” 莫离听他说话,忍不住又道:“怎么,来找这位张公子换座的人还有很多么?” 小二一听又有八卦可说,顿时来了精神,将嘴巴一抹,立即向莫离滔滔不绝地道:“那可不是?那个烧饼西施长得虽好看,可着实厉害得紧,你若站到她跟前这么盯着她看,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她就会出手打人!也不知有多少公子哥儿伤在她手上。后来,大家伙儿都被打怕了,但又想天天来看美人,我们这家茶楼的靠窗位置自然也就抢手啦!” 莫离笑了笑道:“那这位张公子也被那个红衣姑娘打过?” “正是!”店小二唾沫星子又开始乱飞了起来,手臂挥舞得跟风车似地。“这么粗的棒子敲下来,张公子的脑门儿就肿了一个月!那脑门儿亮得跟寿星公似的。嘿嘿……那脑门儿……张公子被打之后,他就瞧上我们茶楼了,不过那时候天天来这里坐着的是王公子。王公子是我们这里最大的酒楼翠微楼掌柜的儿子。张公子是我们知县的儿子。那天他们两个在这里扭打成一团,最后张公子打不过王公子,捂着青的眼角骂骂咧咧的逃了回去,去府衙里叫了两个衙役将王公子饱揍了一顿,打得王公子两个月都下不来床,从此以后,这座儿啊,就成了张公子的专座了。” 莫离听得有趣,道:“那除了王公子外,还有谁来争这个坐位么?” 店小二神秘兮兮的道:“张公子的老爹是县太爷,是这里就数他最大,自从打了城中富王家的小公子之后,谁还敢来和他争?” “哦,原来如此。”陌玉了然的点点头,忽然又听到楼下传来一大片叫好之声,那个隔壁桌上的张公子又将手中的折扇往手心里“叭”的一敲,大声叫了一声好。 莫离听这楼下的动静,竟隐隐传来男子的讨饶之声,不由奇道:“这……这楼下,不会就是那位红衣姑娘在打人吧?” 店小二双眼出森森的亮光,嘿嘿阴笑一声,道:“打得是彭员外,彭员外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风流公子出来拈花惹草,可不是要被打么?” 楼下又是一大片喝彩叫好之声。 莫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店小二见他神色,忙解释道:“若搁平日里那些个不务正业地公子哥来招的话,这姑娘只一脚踹走了了事,可这彭员外前些天硬逼着人摆摊靠卖两把野菜养家糊口的孙老汉将女儿卖给他做小妾。那日里已经被这红衣姑娘揍过一顿了。谁知道这彭员外被揍之后竟瞄上了红衣姑娘,第二天就带家丁来这里蹲点儿捉人,那次人没捉到还被红衣姑娘夹枪带棒的给打走了。从那以后,红衣动了真火,只要见到彭员外,那可是见一次打一次。嘿嘿……” 莫离瞅了兴灾乐祸的店小二一眼,再次有了哭笑不得的感觉。 见莫离没出声,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不知公子么茶?” 莫离顿了顿,道:“雨前龙井。” 小二的眼睛又是一亮,道:“公子真有眼光,咱们这龙井可是今年刚采的新茶,口感绝对:“好,绝没有陈年的茶叶。” 莫离点了点头,道:“那便快上吧。” “好勒,公子讲稍等。” 莫离坐在一边,听楼下地喧哗打闹和男从地哀号之声。再瞧瞧身边不远处的县太爷公子兴奋的叫好声,心中忽然觉得很是轻松。 茶多一会儿就被沏了上来。 茶色青碧澄清,香气幽幽却不浓郁,轻尝一口,唇齿留香,确是茶中上品。 莫离将茶盅放下,心中突然一阵空虚。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 莫离摇摇头,抬头又看了那个兴高采烈的张公子一眼。 楼下一声惨呼。 张公子又猛敲折扇叫了一声好。 “好!”这下他不将折扇敲身上了,他将折扇往大腿上用力一敲,大叫一声,“好!实在是好!” ==! 打人有毛好的? 莫离在心里鄙视了他一下。 窗外地风轻轻吹了进来,竟带着一股幽远的馥郁花气,嗅在鼻间,令人沉醉。 楼下男子地一声惨呼之后,一个少女嗓音娇斥道:“再叫我看到你在这里探头探脑我绝不饶你!快滚!” 周围看热闹的人附和声顿声:“快滚吧!” “人家叫你滚呢?你怎么能用腿走呢?” “彭员外,你老爹喊你回家吃饭。” …… 楼下喧闹声一片。 莫离的神情有些怔怔的。 这声音……好熟。 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莫离有些苦恼的蹩起了眉。 红衣? 红衣……红衣……红衣…… 红衣。 不认识。 莫离点点头,紧皱的眉头也松了下来。 窗外地喧闹起哄声渐小,嗡嗡的议论声渐大,似乎人群在陆续散去。 那个坐在莫离不远处地张公子突然激动起来。 张公子两只眼睛直望着窗外,一脸焦急,屁股上更是跟扎了钉子似的坐立难安。 莫离捧着茶盅盯着他着急地样子,觉得很有意思。 于是莫离看戏看得很欢乐。 张公子仿佛有什么宝贝即将要被人抢走似的突然从位子上跳了起来,脸上又是愤怒又是焦急地朝楼下奔去。 店小二正在挨桌的加水,看张公子一下子跳起来他先是一怔,等到张公子已经奔到楼下时,他才着急的叫了一声:“喂,张公子您的茶钱还没给呢?” 说着也急急的放下了手中的水壶跑下了楼。 二楼的客人见张公子跑了,顿时也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莫名都挤在了窗口那里,兴奋且大声的讨论起来:“哇,那姓王的小子又来了!你们说他这次还会不会和县太爷家的小子打起来?” “不知道啊,不过来不善,善不来,怕这次这王姓小子也要硬气一回。” “打吧打吧打起来吧!老子最看人打架!” ……==! 纵观整个二楼大堂,就数莫离最清闲,不紧不慢的喝茶。 “啧!怎么还不打?”一个男子不满的嘟囔道。 “这两人跟斗鸡似的瞪着,他们脖子上要是长了毛儿的话,估计也全都炸开了。”一个长相猥琐的男的一边将从鼻子里挖到的鼻屎偷偷抹在站在他旁边的人的衣服上,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莫离忍不住……==!忍不住这样了…… 太有才了啊…… “啊!兔崽子!”被抹鼻屎的人现了,一把揪住猥琐男的衣领,“你小子不想活了?敢恶心老子?” 猥琐男一边继续挖鼻孔一边嘿嘿笑着说:“张老四,你欠我的四吊钱到现在还没还呢。你不还我钱我就恶心你。” “吧唧~~~” 又是一坨鼻屎被抹到了张老四的衣服上。 士可杀不可辱,张老四大吼一声捏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猥琐男看上去是无比的猥琐,打人的本事就更是猥琐中的猥琐。他见张老四的拳头过来了。立即闪身躲到一个看上去像是读书人的背后,等到张老四一拳打空了时,他先是一招猴子偷桃,等到张老四一脸菜色的捂住某个受创部位时,再使了一招直捣中原,一拳头砸上了张老四的鼻梁。 张老四鼻子下面立即有两道鼻血挂了下来,然后,这个魁梧大汉就跟只受了打击的小狗似的捂着鼻子蹲下来开始吭吭唧唧。 =北城倾雪= 从打斗开始,再到打斗结束,除了莫离看得很有兴致之外,别人都仿佛斯空见惯一般不去注意。 所有人的眼睛就只盯着楼下,然后,议论纷纷。 “嘿!这王家小子也太软了吧?被打爬一回就不敢出手了?光瞪着有什么用啊?撩起袖子往上冲啊!干他娘的!” “那张家小子不也敢出手么?上次是仗着有衙役在,现在两人赤手空拳,还不都是半斤八两!” 众人看得热火朝天。 有个汉子更上将自己的上衣脱了,光着膀子将一边的桌子拖了过来,他往桌子上一站,这样就能从围在窗户的人的头顶上瞧见下来的场景。 茶楼这么风雅的所在顿时变成了菜市场。打架的,劝架的,骂娘的,起哄的,看热闹的,真是应有尽有。 但莫离看得很安逸~~很欢乐~~~~ >o< 人间果然很有意思啊…… 城倾雪 啦啦啦~~~~推荐小豆子的《食色双收》11月pk中 她粉ppp的封面是我做滴哟~~~ 噗! 继“男不男女不女的变态男人”之后,我又有了个新称号:北城小妖女。 话说,我其实更喜欢变态男人这个称呼。 还是那句:我认真写,大家认真 第124章 恍如初见 18.gif 离正看得安逸,突然楼上楼下一片叫好之声,好像下手开打了。 莫离听着动静,也想去看看这战况如何,可惜窗户边上的人挤得满满的,怕是连只苍蝇都难以飞得进去。莫离想了想,也就坐着不动了。 楼下动静不断,一会儿传来货架倒地的霹雳啪啦声,一会儿又有哭爹喊娘的声音,莫离听着这动静,心下暗自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楼上楼下一片闹哄哄,像是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王家小子太阴损了啊!竟然偷袭!” “他***!老子第一次瞧见使了黑拳还能这么趾高气昂的。” “张小子的鼻梁断了吧。” 楼下传来一声娇呵之声,怒道:“你们打架就打架,弄坏我的摊子做什么?” 一个声音连忙道歉,只是夹在一片乱哄哄的声音之被埋没了。 那个红衣姑娘又怒道:“少跟我废话!你们耽误我做生意。如今还弄坏了我地摊子。我要你赔!” 又是闹哄哄地一片。 那红衣姑娘怒道:“不行!我要你做什么?你会揉面么?你会做饼么?叫你赔钱就赔钱!” 楼上楼下又是一片哄笑之声。 “王家这使黑拳地真有意思。不想赔钱。想给红衣姑娘打打下手抵债。这不是明摆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他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地模样。还能做什么?” “会吟诗做对,骗骗良家妇女。” “我呸!”一个汉子突然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道,“要做诗谁不会?说起做诗老子也会!我念给你们听听啊!” 众人一听,乐了:“老五你还会做诗?” 老五两只眼睛猛然瞪得溜圆,道:“老子是粗人就不能会做诗?谁说老子不能做诗了 众人道:“那念来听听。” 老五拍拍胸膛,道:“念就念!做诗谁不会?我也会?赶明儿我也去考个状元,还是文武全才的那种!” 众人嘘了他一声,又有人催促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老五你快念吧!” 老五咳了一声后,字正腔圆,声情并茂的道:“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众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力的鼓掌叫好。 老五一听别人叫好,一张黑脸竟泛出些桃红来。 “老五!念得好!好诗!继续念!” 老五兴奋的继续念道:“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着,摔了个仰八叉。” “哈哈哈哈哈!”众人笑成一片,还有人不断的鼓掌高叫道:“写得好哇!写得太好了!” “老五去考状元吧!一定可以金榜提名!” “就是,考状元去吧!” “就是中不了状元,也能捞个探花郎!榜眼什么的当当!” 老五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忙挥手道:“不行不行!我要是去了,我娘谁照顾?不去不去。” 不群人笑得更是厉害。有人高叫道:“就是,别去了!老五兄弟这么有才华,要是去了,还不是立即就把天下才子比下去了么?他们一个个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比不过一个五大三粗上山打猎地,那要是回到家里,还不一个个的打了麻绳上吊了事?所以啊,为了天下才子的身家性命,老五兄弟不该去啊!不该去!” 众人又是笑成一片。 老五的脸上黑里透红,一个汉子,神情间居然有点扭捏。令人看了寒毛直竖。 莫离也很好笑。 楼下又传来那个红衣姑娘的娇斥之声。过了一会儿,就没音儿了。 爬到桌子上的汉子将自己地衣服往身上一套,跳下来道:“没热闹看了,咱走了。”说着把桌子又移回原位,走下了楼。 别的人也都唉声叹气的陆陆续续的走了。 “看来今天是没什么看头了,明日请早吧。” “这王家使黑拳的小子也太他娘的没骨气了,叫他赔钱就赔钱将来肯定是一惧内的货。” …… 此时天色渐晚,金乌西沉。楼下也慢慢的安静下来。 莫离抬眼向窗外瞧去,只见天边太阳落下去地地方,大半个天空全都泛着一片橘红霞光。 茶楼里已经没有什么空人了。唯有莫离仍旧坐着不动。 茶色已经淡了。水也凉了。 莫离也知道该走了,可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他是谁呢? 他从哪里来? 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记得了。 脑子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和朝着自己直灌下来的骇人的铺天雪浪。 莫离轻轻晃了晃一清二白的脑袋。 ……雪? 店小二也没有先时的精神,见莫离仍没走,就上前来问:“公子,小的帮你换上新茶叶吧?” 莫离点点头,道:“有劳了。” “公子太客气了。”店小二说着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悄声向莫离道:“公子也是来瞧那位红衣姑娘的吧?她还在楼下收拾东西呢!公子再不下去,人家可就要收摊回去啦!” 莫离怔了怔,道:“她还未走?” 店小二道:“没走。她平日里都走得极早的,但今日里被彭员外和王公子他们一打岔,烧饼就没能及时卖完。所以就多留了会儿。那个王公子也没走,就在旁边瞧着呢,不信公子你到窗边看看。” 莫离笑着点点头,果然跟着店小二到窗边去瞧热闹。 楼下街道两边地摊贩早已收拾着回家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没能把东西卖完的还在苦守。 夕阳的橘红色余晖将两旁街道和房屋也都照成了橘红色。 楼下果然有个红色身影的姑娘在收拾摊子准备回家。一边站着一个锦衣风流地青年公子,那公子站在一边瞧着这姑娘收拾,一副想要帮忙,但却害怕挨骂的样子。 莫离一瞧见那抹红色身影只觉得自己地心中一阵揪痛,连手指都不自觉得轻颤起来。 店小二瞧见他那双眼直勾勾的样子,心中暗乐,一脸等着看好戏地猥琐神情。 楼下地红衣姑娘将烙饼地锅灶等物逐一搬到一边的板车上,抹了把汗刚要去收拾剩下的零碎东西时,那个锦衣公子突然呆头呆脑的上前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往那个姑娘的额上抹去。 那姑娘一扭头间瞧见突然向自己伸来地狼爪时,登时勃然大怒,一脚踹在那公子的肚子 那锦衣公子一脸菜色的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红衣姑娘冷吭了一声,拍手,这才又继续收拾东西。 窗外清风,吹得一片花香袭人。 那姑娘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推走板车正要离开。 “红衣姑娘……” “四海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前是那喜欢使黑拳的王家小公子。 后当然是莫离。 莫离手按在窗台之上,在小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二楼轻飘飘的一跃而下。 四海刚好回过头来,眼睁睁的瞧着莫离从二楼仙风缥缈的一跃而下。 “好功夫!”忍不住赞了一声。 小二被她这一声赞拉回了神智,忙趴着窗台向莫离惨叫一声:“嗷……公子您茶钱还没给呢?” 莫离拿出一锭银子朝二楼窗台一扔:“不用找了。” 小二见银子扔了上来,忙伸手在空中乱抓一气,谁知道竟被还真被他捞到了手里。 店小二喜出望外,向莫离挥手道:“多谢公子!公子慢走啊!祝公子旗开得胜!” 莫离微微一笑,不去理他。 四海见莫离出手大方,眼中精光一闪。 王家那个使黑拳的小公子却为之气结,向莫离冷吭道:“你这小贼是从哪里来的?就这么从楼上蹿下来,也不怕摔断了腿?” 他自己曾被张公子喊来衙役打断了双腿,自那以后,也喜欢有事没事地希望别人的腿断掉,这时见莫离从楼上一跃而下,这句话自然而然的就出来了。 莫离也不去理他。只快步走到四海的面前,喜道:“四海,怎么你也在这里,那位大师和家旺呢?” 想起来了。 一切都想了起来。 只是……四海的眼神却为何这么奇怪? 四海望着莫离,奇怪道:“四海是谁?”说着又嘘笑道:“公子认错人了吧?” 眼前的人与四海别无二致,就连那神情也极其的相似。 “你……不是?” “四海”摇头笑道:“我不是。” 那个王家使黑拳的见状笑眯了眼,上前道:“就是,红衣又不认识你,你若是认错了人便快快离去吧。省得留在这里自讨没趣。” 莫离斜着眼睛看了那位传说中的王公子一眼,转脸向四海道:“你叫红衣。” 红衣似笑非笑,道:“对,我是红衣。” 莫离也笑了,道:“你在这里摆摊卖烧饼?” “对。” “你还写了春节时还要写春联来卖?” “不是来卖。”红衣笑道,“是拿来送的。他们若是买了我地烧饼,我自然送他们一副春联。” 莫离笑道:“那便是了。” 红衣奇道:“是什么?” 莫离微微笑着摇头,道:“没什么。” 红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莫离风她推着木板车,便上前道:“我来帮你推吧。” 红衣挥开了他伸过来的手,道:“我又不认识你。” 王家那个使黑拳的见状有点兴灾乐祸,阴阳怪气道:“就是,又不认识你。你殷勤个什么?” 莫离看了他一眼,不出声,似不屑与其争辩。 王公子勃然大怒,道:“你什么意思?” 莫离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快快滚蛋!你老跟着红衣姑娘是想干什么?!” 莫离道:“那你也在跟着,又是想干什么?” 王家小公子将胸膛挺得高高的,道:“红衣姑娘如此貌美,若是路上遇到如尔等登徒浪子岂不糟糕?哼,本公子是来护送红衣姑娘回家地。” 莫离微微一笑,道:“我也是来护送红衣姑娘回家的。” 王小公子斜着眼睛将莫离从上打量到下,再从下打量到上,冷哼一声,道:“看你那样子就不像个好东西,再红衣姑娘又不认识你,你来护送什么?” 莫离道:“若我不能护送,公子又能护送了么?你这护花,难道没有采花之意么?” 王公子一听这话,担心地瞧了一眼前面走着的那个红色身影,见她没有反应,才放心大胆地向莫离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对红衣姑娘一向礼敬有嘉,守君子之礼,又怎么会……哼,又怎么会做出冒犯红衣姑娘的事来?” 莫离似笑非笑,道:“那是因为你打不过人家。” 王小公子脸憋得通红,用手地指莫离,怒道:“你胡说!……我,我……我又岂能对姑娘家对手?” 这意思也就是说并非是他打不过红衣,而是他有意相让的。 莫离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王小公子为之气结。 四海……不,红衣推着板车在一条巷子里七拐八弯得走了许久后,才在一间柴门前停了下来,然后打开门,再将车子推进院门去。 莫离见她进去,自然而然的也要跟过去,却被一边的王公子扯住了衣袖。 莫离回头瞧着那只扯住自己的手,再看看王公子,挑了挑眉毛却不出声,意思不言而喻。 王公子却不放手,冷笑道:“你跟进红衣姑娘家里干吗?你还敢说自己不是登徒浪子?” 莫离见他扯住自己的衣袖不放手,皱着眉毛道:“给我放手。” 王公子下巴扬得高高的:“本公子就是不放你待如何?” 莫离看着王公子,脸上的表情又是似笑非笑,道:“你不放手,若等一会儿红衣姑娘请我进她家里喝茶,你也想趁机跟进去不成?” 王公子一把摔开莫离的衣袖,呸了一声,再次将莫离从上打量到下再从下打量到上,鄙夷道:“就凭你这副模样还想被红衣姑娘请入香闺?你小子张狂得可以,说这话之前也不先撒泡尿照……” “这位公子若不嫌弃,不知可否赏脸进舍下一坐?”红衣将板车放好后,出院门问道。 王公子喜出望外,高兴道:“果真么?红衣姑娘你终于看到我对你的真心……”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红衣的眼睛却不看他,只盯着莫离。 =北城倾雪 55……昨天的真的很像断章么?握拳!我这就爬去修改…… 第125章 幻象 下莫离。” 红衣点点头,打开院门作势请莫离进去,道:“莫公子里面请吧。” 莫离向红衣一恭手,道:“多谢姑娘。” 然后就在王小公子无比艳羡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红衣姑娘你……你怎么放这么登徒子进去?这……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他对姑娘你无礼,这可如何是好?所以,红衣姑娘,你也要我进去吧,要是这家伙敢不规矩的话,我就教训他!” 红衣冷笑道:“我看这里最不规矩的就是你了。你赶紧走,不然的话,小心我拿棍子请你走了!” “这……红衣姑娘……红衣姑娘……红衣姑娘!” 红衣不理他的叫声,直接关了院门。然后走向站在院中的莫离,道:“公子屋里请吧。 站在院里,倒显得我招待不周。” 莫离点点头,跟着她走了过去。 见他们过来。屋角立即有几个矮小地身影快速蹿过。莫离一下子就认出来是那三只猫妖。 红衣将莫离请进了屋。这屋内布置虽简。但却收拾地干净舒适。 红衣帮莫离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道:“公子请喝茶。” 莫离接过杯子。这茶并非好茶。茶色暗沉。也不够清。 莫离抬头看看红衣。微微一笑。然后便将这茶一扬脖子喝尽了。 此刻夕阳已经全部落了下去了。屋里地光线有些暗。 红衣看着莫离,一动不动。 莫离手中的杯子“”的一声落到地上摔个粉碎。惊讶的用手捂着额头,道:“我的头好晕。” 红衣还是一动不动。 莫离用手扶着桌子地边缘,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可是刚一站起,腿上一软,就立即又倒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身后的椅子也随着他倒地时的带动倒在了地上。 莫离倒在地上,像是晕了过去。 “哦哦哦!干娘好厉害喵!抓到肥羊喵~~!”三只小猫妖一股脑儿的全涌了进来,围到了红衣身边。 红衣瞧着他们,皱眉道:“小三儿你看看你,你的须子又冒出来了。还有大娃地耳朵!告诉过你们多少次,要是变身还不熟练的话就不要回来,这要是让人看到了那还得了?” 小黑猫不服气的吭了一声,道:“我还是好的!洞里的那些个家伙还个个都不如我呢?不说变身了,他们连人话都不会说!” 红衣哼了一声,道:“就你这点儿道行,万一哪天碰到了厉害的对头,保不准害得我们一堆老小被人一窝端了。” 红衣说着,站起来往地上的莫离身上踢了两脚。见他没动静,又气吭吭的道:“这家伙看上去挺厉害的,原来也是个软蛋!刚刚他瞧我的时候一直色眯眯地,看我不挖了他的眼睛!” 地上的莫离眼皮突然跳了跳。 小花吓了一跳,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用爪子指着莫离,道:“干娘喵!没晕喵!肥羊还会动喵!!!” 剩下地两只小猫也吓了一跳,立即逃到红衣身后。 红衣瞪了小花猫一眼,喝道:“少胡说!他喝了我独门配方的蒙汗药怎么会没晕?” 可说到底心里还是不放心,就又上前给了莫离两脚。 莫离被她结结实实地踹了两脚疼得龇牙咧嘴。可是脸上还要不动如山的继续装晕。 “看吧。晕了。”红衣踹完后有点得意洋洋。 小黑猫见肥羊果然晕了,立即上前也踢了两脚,然后蹲下来开始搜身,最终从莫离怀里摸出几锭银子来,开心的双手捧着送到红衣那里,开心的道:“干娘!银子喵!” 红衣点点头,然后吩咐三只小妖怪,道:“你们把他捆起来,免得他醒来的时候跑了。” 三只小猫听了吩咐,立即找来绳子将莫离绑了个结结实实。 “干娘喵~捆好喵!为毛要把他留着喵?为毛不把他像以前一样扔到外面喵?” 红衣瞧着“晕”过去的莫离,哼道:“这家伙肯定也是个妖怪。他既然知道我地真名叫四海,那就说明他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是朋友也就算了,大不了把银子还他,可若是敌人的话,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三只小猫排排站着瞧着四海,齐齐点头。 北城倾雪= 宫殿已经开始崩塌了,巨大地岩石相继险险的砸在莫离地四周,出轰然巨响,地面都被砸得凹了进去。 水池里的血色也越来越吓人,蔓延着向越远地地方渲染开来。 “说吧。你想要莫离死,还是你师父死?” 那个声音仍旧在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快说,你只有一个选择机会。选莫离,死的就是你师父。选了你师父,死的就是莫离。你说啊,你想要谁死?又想要谁活?” 那个冷嗖嗖的声音一直在耳后,可四海就算回头回得再快,也只能瞧见一角飘飞的雪白衣衫和同样雪白的如丝长。 她的身形,快得如同鬼魅。 “快选吧。你要选谁?或说,你两个都不选?你想要他们两个人都去死?” 她这话一说完。那宫殿倒塌的速度越来越快,水底的血水也越来越浓 “两个都不选?” “不!你等等!”四海不顾一切的大叫起来,“你等等!我选了!我选我师父!我快放过我师父!” 四周安静了那么片刻。 然后张狂的笑声响了起来。 无比刺耳,无比讽刺。 “你……你放了我师父吧。”四海低声哀求道。 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莫离。 莫离低着头,长长的头直垂到地面,身影单薄且苍白,在冰冷的宫殿中显得摇摇欲坠。 四海没有回头,却能听到莫离轻乎缥缈的声音。 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黯然和涩哑。 “真好……我也可以有个结束地时候了……” 四海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可是,也只来得及看清莫离凄寒孤寂的眼。 “轰隆!!” 仿佛整个世界都跟着震了一震。从天而降的巨石,直砸而下的横梁,瞬间掩埋了一切。 四海看着宫殿在自己眼前崩塌,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一下子瘫了下来。 面前的废墟还在飞散着尘土,里面却已埋葬了一个原本高傲地灵魂。 四海到现在还记得刚认识莫离的情景,那时的他总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和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嘲讽和鄙夷的神情,对什么东西都不屑一切的样子。 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那个声音仍旧在笑。 四海苍白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你快放了我师父!” “你师父?”那个笑声音停了下来,带着点惊讶的道,“你竟看不出你师父其实是个幻想么?那不过是你脑中想出来的影子,你居然为了一个自己想象出来的幻影害死了一个最爱你地人,你啊你,你叫我怎么说你呢?” 四海的脑中空白了两秒。脸色白得吓人。 “哦了哦了~别摆着一副臭脸,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么?其实你自己也希望那个人死掉对不对?与其让他活着妨碍你,不如他死了。对不对?因为你一直都希望他死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场景。” 四海的脸先是死灰一样地白,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脸色竟慢慢的缓和下来。 “只是……幻影?”四海唇角慢慢地浮起微笑,“你说错了,我没有希望莫离死去,我一只害怕的,不过是莫离和师父两人同时出现要我去选择而已。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要我明白了一件事……” 说着说着,四海的脸又苍白起来:“若是……若是有一日莫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也绝对不敢在这个世界上芶且偷生。” 师父也是一样。 “所以,你的算盘落空了。” 北城倾雪=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 戒奶和尚很郁闷。 自己刚刚还在雪地里找妖怪呢,现在转眼间就落到了妖精窟里。满眼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妖精,不断地搔弄姿的挑逗勾引。 “和尚和尚,你说,是当和尚好,还是在这里大鱼大肉和我们姐妹们一走找乐子地好?”一个原本在跳着蛇舞的光着肚皮地小妖精将头轻轻的贴在戒奶地肩膀上腻声问道。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自然是当和尚的好。” “切!”小妖精一脸鄙夷的啐了一口,伸手摸摸老和尚的脸,道:“我不信,你们出家人不准吃肉,不准喝酒,还不准近女色。我就不信……”说着伸出灵巧的小舌在和尚的耳朵边上舔了一下,往他耳朵里呵着气,道:“……大师你可知道,你世界最美妙的事是个什么滋味么?” 这一招很是要命。 但更要命的是,老和尚不坐如钟的动也不动。 我心有如来,便是如来。 老和尚向小妖精和蔼可亲的道:“女施主,你莫费心机了,天冷得很,你还是快快将衣服穿好吧。” 那妖精似的女子斜着眼睛瞧着戒奶,嗔道:“我就不穿好。大和尚,你说,你们每日这样念佛诵经的,佛祖会知道么?” “我佛慈悲,自然知道。” “切,这又有慈悲不慈悲的有什么关系?你们就算再辛苦百倍那又如何?佛祖难道还会将你们那些个当了和尚的全都封了佛?拜了观音?一世之后,还不是轮回超生?不若现在及时行乐,再不做这令人生厌的和尚。” “我佛慈悲,怜悯世人。女施主,贫僧看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何以如此执着?不如归皈我佛,才能早日脱离凡世苦海啊。” 那女子掩口笑道:“大和尚是在劝我从良出家么?” “阿弥托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断章那里修改过了,加了两句话“原本还在雪地上的莫离”然后一睁眼就瞧见三只小猫了。 >o< 不是我不想改呀,我这人就这点能耐了啊。orz!! 你们鄙视我吧…… 第126章 拔凤凰的毛 我早就回过头了。”那女人道,“可我看见的不是万丈。” “阿弥托佛。” “大师~”那女子又依偎了过来,道,“大师可知,自己是身处幻象之中么?你在此处所见到的,全都是你自己心渴望或害怕的东西……大师啊,你说,你为何会看到我呢?……好一个出家之人!” 老和尚怔了怔,半晌方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 城倾雪 “哗!”一瓢冷水迎面泼来,这下莫离就是再想装晕也装不成了。 假装刚刚醒来的样子睁开眼开,莫离呻吟了两声,含糊道:“这是哪里?” “少嗦喵~干娘有话问你喵!”小猫中的一个,也不知道是小花猫还是小白猫踢了他一脚,不过依着他们的爪子而言,当然不会疼啦! 此刻的莫离已经被从正堂搬到了柴放,手脚被绑正背靠着墙壁坐着。 四海坐在他正面的椅子上,小猫们在她身边站了一排。 看上去很威风。 莫离微眯了眯眼。 四海瞪眼道:“说!你是谁?” 莫离裂嘴一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四海一怔。随既怒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小子是谁?快说!不说我用刑了!” 三只小猫立即示威似地拿着刀叉棍棒张牙舞爪。 莫离叹了口气,道:“我是莫离。” “真名么?” “真名。” 四海又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叫四海?” 莫离的面色古怪,道:“我……我猜的。” 四海怒道:“胡说!你当我是二百五消遣我呢吗?给我用刑!” “是!”三只小猫乐颠颠的跑上去,眼看手中地棍子就要敲下去了。 “唉等等等等,我说我说!” 四海挥手制止了小猫们,又向莫离道:“这就是了,你最好老实交待,不然,少不了要叫你吃些苦头。” 莫离苦笑着点头,道:“是。” “那你快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莫离想了想,道:“也没什么,你和我一个故人长得很像,她就叫四海,我把你当成她了。” “哦?”四海明显是不信,“我和她长得很像?还都叫四海?” 莫离点点头,道:“我也知道不可信,可这的确是真的,刚开始我也吓了一跳呢。” 四海皱着眉瞧着莫离,也不知是信了没有。 莫离急道:“这是真的,你若不信……你若不信……唉,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四海龇牙一笑,道:“如此说来,你跟着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莫离忙点头道:“正是如此。” “那要这么说的话,我就不应该绑你了。 如今倒成了我地不是。” “不敢不敢不敢。”莫离摇头道,“姑娘绑得好,绑得太好了。” 四海研究似的看了莫离半天后,方慢吞吞地道:“我们都是妖精,这你知道吧?你不害怕。” 莫离摇头道:“不怕。”说完一笑,道,“我也是妖精。” “哦?”四海来了兴趣,道:“那你是什么妖?” “凤凰。” “凤凰?”四海一怔,看着莫离肃然起敬,道,“凤凰不是天上的神鸟吗?如何会是妖精?” 莫离尴尬笑道:“差不多,差不多。” “你如何说你是凤凰?有证据么?” “你要怎样的证据?” 四海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道:“你拔根毛来给我看看。” 莫离脸黑了一下,低头不语。 四海挑眉道:“怎么?不想拔?还是你根本不是凤凰?” 莫离半晌方慢吞吞道:“我倒是想拔,可你绑着我的手呢!” 四海皱眉道:“可我也不能放开你,我要是放开你了你跑了怎么办?” 莫离抬头看着四海,温言道:“我不跑。” 四海哼了一声,道:“你跑了倒不打紧,可你要是跑出去乱和别人说我是妖精变地,那还叫我如何在此地立足。” 莫离叹了口气,道:“那又不能松绑,可叫我如何证明?” 四海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告诉我怎么拔的,我帮你。” 莫离低头不语。 四海竖起了眉毛,粗声道:“怎么?你不乐意?” 莫离摇头道:“那倒不是,据我所知,这凤凰地金羽,无论在凡间还是妖界都是极其珍贵的,若我告诉了你,然后你拔了我的毛拿去卖,那我早晚不得被你拔秃了么?” 四海被人戳中了心事似的老脸一红,哆嗦着脸皮子死不认帐,高声道:“谁说我要拿去卖了?你少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 莫离哼哼两声不出声。 四海必竟心虚,觑着眼睛看了眼莫离,然后商量着道:“这样好了,我就先松开你的一只手,你若能证明你的确是凤凰,我就放了你。” 莫离点头:“好。” 于是四海上前,将莫离地一只手松开了,但另一只手还是捆得紧紧得给绑在一边的木桩上。 “好了,你拔吧。”四海道。 莫离却不动不动。 四海瞪着眼睛,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剑来指着莫离鼻子道:“果然你就是在骗我!” “这倒不是。”莫离地脸有些红,又有些恼,气道,“你老是这么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叫我怎么拔?” 四海愣了愣,忙背过身去,道:“那我转过脸去,你拔吧,不过可别想着耍花样,我告诉你我可是很厉害地,你要是敢和我耍花样……” “好了。” 恩?好了?! 四海喜滋滋的转过身,果然见到莫离手中正拿着一根金光闪闪无比耀眼无比好看地羽毛。 四海虔诚的用双手接过,与三只小猫脑袋凑在一起地来看这羽毛。 小花猫伸爪子摸了一把那羽毛,惊叹道:“好滑喵~~比喵的毛还要滑喵~~~” 小黑猫眼睛瞪着那羽毛,叹道:“好闪喵~~~比金子还要闪喵~~~” 小白猫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四海看着这羽毛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一堆金子,双眼喜得仿佛要流泪,向莫离道:“还有吗?赶紧赶紧,再给几根。” 莫离没好气的吭笑一声,道:“没有了。尾羽本来就没几根,全给你的话,我尾巴不就秃了么?” 四海嘿嘿笑了两声,忙上前给莫离松绑,道:“方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凤灵大人高抬贵手,莫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莫离听了这话,仿 十个馒头没有捞着水喝似地堵得慌。 从地上站起来,叹了口气,道:“你好好说话不就行了,非得这么着么?” 四海笑得很谄媚,道:“不可不可,凤灵大人是天生的神鸟,小地怎敢对凤灵大人无礼?” 莫离看着四海,无比温柔的道:“四海,你是真不记得我了还是装的?” 四海听他说话的语气,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嘿嘿笑道:“凤灵大人,我们以前认识?” 莫离静静地瞧了四海半晌,半晌才突然笑着摇头,道:“不认识。” “我知道,凤灵大人肯定是把我当成你的那位朋友了。”四海道。 莫离不置可否地笑笑。 四海道:“凤灵大人,方才小的多有怠慢,此处僻陋,我们还是到厅里说吧。” 莫离皱眉道:“你不要叫我凤灵大人,你叫我莫离就好了。” 四海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是,莫离大人。” 莫离:“……” 进了正堂,四海将凤凰毛插到了堂中一个缺了口的唯一的青瓷大花瓶中,然后又立即叫小花猫去拿自己珍藏了许久却舍不得喝的极品好茶叶来招待莫离。 说是上好的,事实上泡出来地茶色比之莫离在茶楼喝的雨前龙井还差了许多。 事实上,妖怪也是分三六九等地。 像莫离这种天生就有神力的人来说,点石成金这种小法术早就是不入流地了。 可对于四海他们而言,想要钱但又不想打家劫舍的话,就得像凡人一样辛辛苦苦地去赚。 所以说,四海没钱买好茶好衣服好房子,那也是很自然很自然很自然很自然很自然滴! 茶,莫离是只喝了两口就搁下了。 四海站在一边,见状讪讪的笑了两声,道:“招待不周,莫离大人多多包涵。” 莫离道:“你在此处除了卖烧饼,还要做什么?” 四海老老实实的道:“有时帮人代写个书信什么的,若是雨天不能摆摊的话,我就去帮人抄书。” 莫离看了看四海身上显着旧色的衣服,笑了笑道:“你们不是妖怪么?为何不去山中好好修炼,非好在这人世间生活?” “我可不是真正的妖怪。”四海道,“我爹是人,我娘是蛇妖。我是半人半妖。简称人妖。” ……==! 莫离低头喝茶,不语。 四海又道:“我本来就是在这里从小长大的。至于他们,”伸手一指地上排排站的三只小猫,道,“他们是一天雨夜里,爬到我们家窗户上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妖怪,不过是从深山中逃出来的,说是那里来了个厉害的妖怪,把他们都赶出来了没地方去,所以我才收留了他们。” 三只小猫齐齐的点头。 莫离点点头,道:“很好,既然你这么辛苦,那我以后就在此处住下来了,帮你卖烧饼。” “啊?”四海的嘴张得几乎可以塞下一个球,“你……帮我卖烧饼?” 莫离郑重的点头,道:“正是。” 四海觉得很郁闷,大哥你要真想帮忙的话把你的元宝再多给几个那可是比卖烧饼更加有力的帮助啊。 不过这话四海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只得装作无比欢喜的用力点头:“那太好啦!有莫离大人的帮忙,我的烧饼一定卖得比以前还要好!” 莫离道:“你不要叫我莫离大人,你以后就叫我莫离吧。” “是!莫离大人!” “……” 于是,第二天,满城都知道了红衣姑娘家里多了个男人。所有人都议论的津津有味。不过,却也有人醋罐子打翻,满身酸味的。 “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自昨晚从四海家里回去之后,王小公子逢人就说的话。 若是当时听到此话的王公子的家人们还不明白“那小子”是谁的话,那到了第二天早上,也就都知道的啦。 因为第二天早上四海去摆摊卖烧饼时,莫离就在一边站着。 二楼的茶楼里坐着县太爷家面色不善的张公子。 烧饼摊对面的角落里蹲着一脸阴郁的王小公子。 站在王公子身后的家丁先是掏掏鼻屎,跟着再掏掏耳屎,最后又揉揉眼屎,然后才低下身向王公子小声的道:“少爷,要不……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你看这一大早的就跑来在这蹲着早饭还没吃呢。老夫人方才已经叫人来催了三次了,好歹公子先回去吃个早饭再来蹲着?” 王小公子的两只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瞪着那个站在四海身边看她和面、揉面、甩面、烙饼的人影时,那股阴郁的气氛就更重了。家丁有一种自家少爷的身上既将要长出蘑菇来的错觉。 “不,我不回去。我就不信红衣姑娘如此狠心,会弃我于不顾。”王小公子坚定的说,瞪着莫离的眼睛眨也不眨。 家丁又开始挖鼻屎了。 这红衣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刻薄吝啬之人,难道少爷你还以为自己饿晕了的话,她还会好心的施舍你一个饼吃吃? 楼上茶楼里的张公子也不好受。 “哼,王家的那个草包!昨天听说他居然跟着红衣姑娘去她家里了,结果还被人拦在门外,最后反而是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子捷足先登。哼,王家那个会使用黑拳的混帐东西!就知道他不是有脑子的货,不过没想到草包到这种地步!” “哥,你也算了吧。今天娘特地嘱咐我一定要带你回去的,你不想回去我是不勉强你,可你也别想要给我惹事啊!昨天你和王公子打架的事是娘压了下来没罚你,你今天要是再敢惹事,等到娘也不罩你了,看爹爹还不请家法罚你!”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女孩儿一边两只眼珠子咕噜噜的的瞧着莫离。 张公子一回头瞧见她妹妹两眼桃花的直盯着楼下那个捷足了先登的小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小心点儿!你的两只眼珠子可别掉下来了!你是不想勉强我?你是不想勉强你自己吧?我要是回去了,你不还得跟着我一起回去?我告诉你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他长得油头粉面的就知道!” 粉色衣衫的小女孩子脸一下子憋得通红,也不敢再看莫离了,瞪着张公子怒道:“我就喜欢看他怎么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不是一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得两只眼睛都不眨一下吗?” “你什么眼神儿!”张公子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道,“我那叫怒视!怒视你懂不懂?什么直勾勾得两只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127章 出来摆摊卖烧饼 的在旁边瞧着四海和面、揉面、甩面一气呵成,缭乱。 明明四海看上去就那么瘦,没想到那么大的一坨面被她甩将起来跟玩儿似的。 熟练得很。 莫离在旁边瞧了半晌,道:“没想到一块小小的烧饼也要这么多麻烦。” 四海闻言,当下嘴角就要呈鄙夷状上挑度,不过一想到还在自家破花瓶中插着的凤凰毛,当下又硬生生的将嘴角拉了下来,回头神采飞扬的一笑,道:“那当然了。” 莫离见四海揉过面后,略显红润的面颊和更显明亮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出神。 王家的小公子蹲在街对面,见状立即忿忿的站了起来。指着莫离向他身边的家丁怒道:“你看你看你看,看见没?看见没?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你看!他瞧着红衣姑娘的两只眼睛都直了!” 茶楼上的县太爷公子也很气愤,用折扇敲着桌子,连声道:“败类!败类!你看那小子!竟公然在大街之上看着红衣姑娘眼也不眨!实在是……实在禽兽不如啊!” 黄衣小姑娘撇了撇嘴,不服的道:“看看又如何了?哥哥你还不是天天来这里盯着人家红衣姑娘看的么?若这样就算是禽兽败类,还哥哥算什么?” 张公子怒视着黄衣小姑娘,但小姑娘却双手托着腮,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了楼下地莫离。 莫离看着四海额头渐渐地渗出了汗珠。便又出声道:“要我帮忙么?” 四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嗤”笑起来。道:“你又不会。怎么帮我?你站着别却就行了。等会儿有人买饼时收收钱。” 莫离点点头。道:“好。” 面揉得差不多了。四海抬起衣袖刚抹了一把亮晶晶地额头。一边地莫离突然出声道:“等一下。” 四海放下袖子奇怪地望了过去。道:“怎么了?” 莫离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地手帕。帮四海轻轻地擦干净了额上地汗珠。 那手帕上带着一股幽幽的清香,令人闻了很是舒服。 四海怔怔的站着,任凭莫离帮她擦汗,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没反应过来,可一边蹲的王公子和在茶楼观察敌形的张公子却几乎同时炸了起来。 王公子气得拳头都攥了起来,若非家丁拉着,他几乎要立即去找莫离一较高下。 “混帐东西!你拉着我干什么?没瞧见红衣姑娘被那登徒子轻薄了吗?” “我……少爷,”家丁一脸苦相,道,“少爷,要依我说的话,你又何必如此?那红衣姑娘一向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如今她身边突然多了个男人,还一会儿擦汗一会儿说笑的,瞎子都瞧得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说定……说不定那位公子就是红衣的相公呢!” “你放屁!”王公子勃然大怒地踹了那家丁一脚,道,“你眼睛瞎了?没瞧见红衣姑娘一身闺女打扮吗?再说了,她若是成了亲,你们家少爷我能不知道吗?!” 家丁苦着脸捂着被踹的大腿,在地上蹲了下来。 楼上的张公子也很激动,握着折扇的手都在颤抖,道:“混蛋!混蛋!这家伙真是个混蛋!趁人之危,卑鄙小人!” 黄衣小姑娘撇了撇嘴,道:“这可不叫‘趁人之危’。这叫‘体贴入微’。” 张公子横眉道:“他趁红衣姑娘呆时占便宜,还不叫趁人之危?” 黄衣小姑娘哼了一声,道:“那哥哥就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张公子为之气结。 四海稀里糊涂的就被莫离拿手帕拭了汗,等她回过神时,莫离的手已经收回去了,正微微的笑着看她。 “红衣姑娘?红衣姑娘?”来买饼吃的一边摆摊买山货的老汉一连叫了好几声,四海才慢吞吞地回过头来。 “老伯?要饼?” “还是三个饼,你先帮我包好留着,我卖完东西就来取。” “好。”四海点点头,然后拿了纸将三个烧饼包好。 老汉在一边瞧着莫离,将他笑眯眯的从上打量到下,再从下打量到上。然后频频点头,道:“恩,好,不错不错。” 四海一向自认皮厚的脸,此刻也忍不住红了。 莫离却笑得很淡定。 老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年轻人不错啊。”然后又轻声的道:“红衣姑娘能找个如意郎君不容易啊。年轻人你可得好好的待人家。” 莫离看了四海一眼,然后郑重的点头,道:“好。” 四海那边却突然“啪”的一声将一团面重重的丢在了砧板上,非常用力的揉了起来。 老汉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又拍了拍莫离的肩膀,才走开了。 莫离似笑非笑的去瞧四海。 四海却只用力地揉面,全当不知。 莫离道:“你生气了?” 四海又“啪”的一声将面甩在砧板上,继续揉,道:“对。” 莫离道:“你气什么?” 四海不吭声。 莫离又笑道:“那个老伯说得很好啊,你一个女子整日抛头露面地多有不便,若是家里有个男人……” “哼!”四海把手中的面团往砧板上重重一扔,斜眼看着莫离,道:“原来你也是这样地人。” 莫离一怔之后明白了过来,却明知故问的道:“怎样地人?” 四海却又不言语了。 莫离伸手一指,指向街对方一脸阴郁的王小公子,道:“是这样的人?还是……”手指方向一变,又指了指在茶楼上探头探脑地张公子,道:“……这样的人?” 四海哼了一声,道:“莫离大人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莫离一听这话脸色不好看了起来。也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拒绝回答。 四海道:“我们家庙小,要贡不起你这大佛,你要是玩够了就快快离去吧。我还要养家糊口做生意呢,可没功夫顾你。” 莫离不知从何处摸到一把折扇优哉游哉的慢慢扇着,道:“房钱饭钱我不是已经付给你了么?你只管做你的生意,我就站在一边又不碍着你什么!” 四海瞪眼道:“怎么没碍着我?你站在这边影响我生意了!” 莫离把折扇一收,奇 我就在这里都没动,怎么碍着你生意了?” 四海哼了一声,下巴略微一扬,指向蹲在他俩对面的小王同志,道:“若搁平时,他早就上来买了好几十个了。还有那个……”说着,眼睛瞄了下茶楼窗口,道,“若在平时他也一定买也不少了,可如今就因为你在,所以他们都没过来买我的烧饼,你这还不是影响我地生意么?” 莫离看看街角,再看看茶楼,哑然失笑,道:“你这是在怪我把他们吓跑了?” 四海沉着脸,道:“我是在怪你影响了我的生意。” 莫离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倒是,如今他们不过来买饼了,倒的确是一大损失。” 四海笑意盈盈,道:“你知道就好。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考虑一下,何时搬出我家?” 莫离看着四海,也笑了,道:“我可没说过要离开。” 四海的笑顿时僵死在了脸上,瞪着莫离:“那要不然怎么样?我烧饼卖不完你买吗?” 莫离点点头:“我买。” 四海心中一喜,阴沉的面色立即好看了起来。忙问:“买多少?我这就给你包起来?” “不……”莫离摇摇头,微笑道:“你收摊子回家时剩下多少,我就买多少。” 四海嘿嘿笑道:“那干脆我摊上的烧饼你全包了吧。也省得麻烦不是吗?” 莫离又摇头,道:“那不可以。” “为何?” “我若全包下来,那你不是不用出摊就可以赚钱了吗?” 四海老实的点头,道:“对啊。” “所以不可以。”莫离严肃的道,“你若不用出摊,我还怎么上街?” 四海心中着恼,脸上却被气笑了,道:“难道你自己不认识路么?还非得要人陪着才能出来?” 没想到莫离却点了点头,道:“的确,同样的路即使叫我走上百遍,我还是不认识。” 四海地脸上跟吞了只苍蝇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莫离笑得很欠抽,用折扇一指满是面粉的案板,道:“继续做饼吧!” 四海叹了一声,继续做饼。 莫离在旁边瞧着她做,时不时的的出一两声变态的轻笑声。 快到中午时,太阳大了起来,四海从板车内拿出一柄很大的布伞出来。 那伞明显已经用了很久了,布上也有很多的洗不掉的油污。 莫离一看这伞,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真脏。”他说。 四海两眼一瞪,道:“我的饼干净就行了,你管伞干不干净做什么?而且你也不瞪大了眼睛瞧瞧,我这伞真那么脏么?我的伞干净着呢!” 莫离无话可说。因为满条街上看过去,四海的伞的确是最干净的一把。 四海将这巨形的伞撑开,然后绑到板车上,再在莫离的帮助下用石头堆在伞柄下端将伞柄固定好。 有了凉阴,人做起事来就精神多了。 日头越来越毒的时候。四海突然叫莫离留下来看着摊子,自己却一溜烟钻到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莫离站在烧饼摊子前直打呵欠。 眼前人群流动,似乎因为今日有庙会,所以人显得特别地多。以前总是自己在街上瞎逛,现在却成了自己在街边摊上守着等人来卖东西了。莫离觉得很悲哀。 刚开始跟着四海出来是因为很新鲜,但那新鲜劲儿一过,现在却觉得很悲哀了。可不是么?大太阳低下,一无舒爽凉风,二无解渴凉茶,就这么傻不愣的站着,可不是很悲哀么? 莫离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同意四海要他把烧饼全都包了的提议了。 眼前人流来来往往,晃得莫离头脑晕。正昏昏欲睡之际,四海地大嗓门儿在耳边响起,震得耳膜蒙:“好样儿的!站着都能睡着!” 莫离掏掏几乎要聋掉地耳朵,睁开了眼睛,然后……他怔住了。 四海手中拿着几个纸包和一个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的葫芦,一脸怒容地站着瞪他。 而她身后的那个…… “苏陌玉?”莫离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陌玉一身白衣,在这拥挤的街道中却显得飘逸出尘。他听见莫离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神情有点错愕。 莫离的心却渐渐沉了下来。 四海看看陌玉,再看看莫离,奇怪的道:“莫离,你认识他?” 四海叫的这声“莫离”而不是“莫离大人”并没有能使莫离开心多少。他抬眼瞧了瞧陌玉再看看四海。 “刷”的一声将折扇打开,踱到了一边,道:“不认识。” “哦。”四海点点头,然后又回过头,从陌玉手中拿过一个盒子,盈盈向陌玉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子相帮。” 莫离拿着折扇的手一顿,背影也僵了一僵。 陌玉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般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不客气。” 说着,陌玉又看了看莫离,向四海道:“没事的话,在下先告辞了。” “是,不敢耽误了公子正事。” 陌玉微微一笑,便走远了。 四海怔中抱着盒子提着葫芦拿着纸包,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陌玉远去的方向。 “怎么上了?”莫离的声音突然阴恻恻的在耳边响起。 四海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又怒又恼的瞪着莫离,道:“你胡说什么?我……我又不认识他!” “哦?”莫离脸上的神情有点难懂,“你……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啊!”四海回答得理所当然。 莫离怔怔的瞧着四海,没说话。 四海怒道:“傻站着干什么?没见我的手都快累断了么?你不会伸手接一下?” 莫离忙伸手接住,笑得很喜庆,道:“是是是,我接一下。”说着将葫芦和盒子拿了过来。 “你怎么笑得这么古怪?”四海奇怪的看着莫离方才还是一脸高深的脸如今却笑成了破晓的春花。 莫离想故做严肃,但他脸上的笑意却是遮都遮不住,道:“笑就是笑,又有什么古怪不古怪的?” 第128章 我要吃肉 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吭声。 莫离一脸开心的惦了惦手里的葫芦,道:“这是什么东西?” “水。”四海道。“你渴不渴?今早出门我忘记带些清水了,刚刚去找的。” 莫离点点头。 四海将手里的几个纸包放下,然后从板车上放着的的一个筐里翻出两只绣筒截成的竹杯,装满了清水,然后递给莫离。 莫离喝了点儿,然后又开始翻四海带回的纸包。可手指刚要将一个纸包裹挑开时,四海却瞪了他一眼,然后将几个油着包抢了过去。 莫离都能闻到里面飘出的香味儿了。 “喂……”不满的叫了一声。 四海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其中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块卤得香香的卤肉。 莫离的肚子早就饿了,一见了这肉立即就要伸手去抓,却被四海打了回来。 四海将剩下地两个纸包放到板子上地筐里藏好。然后拿了两个烧饼递给莫离:“吃午饭吧!” 莫离却不接烧饼。 他看了一天地烧饼。看得头晕。要是现在又去吃这烧饼。难保不会吃得吐出来。 “我不吃烧饼。我要吃肉。你那两个纸包里是什么?” 四海一瞪眼。道:“那可不是给你吃地。那是要带回去给大黑和小三儿他们地。” “可我想吃肉。我不吃烧饼。” “这里不是有肉吗?”四海指着已经打开地纸包,道,“这里有肉啊,就是给你吃的。” 四海说着用筷子夹了两块卤肉放到两个烧饼中间夹着又递过来,道:“吃吧。” 莫离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能把那两只烧饼扔了么?我不想吃。只吃中间的肉就好了。” “你知道这肉多贵吗?要不是看你是第一天出摊,我才不会买这种贵死人的东西呢你还不乐意!” “昨天从我这里搜过去的钱呢?怎么不去买好吃的?” “钱?什么钱?哪里有什么钱?”四海不打算认帐。 可莫离也不是可糊弄地:“昨天你把我迷晕,不是把我身上的银子全搜走了么?我也不找你要回来了,不过是买点好吃的,这都不行?” “这卤肉还不好吃吗?”四海奇道,“那你想吃什么?” 莫离眼睛朝不远处的来云楼斜了斜。他早在四海没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往那里看了。 四海惊道:“那可是全城最贵的地方!”说着怒视了一眼莫离,道:“在那里吃一顿饭,够我买一年的菜了。不去。” 莫离哼道:“你不去我去。” 四海笑了,看着莫离道:“有钱的话那你就去么,还省了一个人的饭呢。” 莫离“呼”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道:“去就去。” 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用不用给你捎只鸡腿?” 四海冷笑道:“到时没钱付帐没找到我就行了。” 莫离一笑,然后径直朝来云楼去了。 四海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蹲在摊后啃烧饼、吃卤味。 谁知这时候,王、张二位公子一见莫离去了,立即奔了过来。 四海见他们二人到来,立即把嘴上的油光一抹,站起来,道:“你们要买烧饼?” 若搁平日,这两位一听四海这句问话,一定不好意思不买,而且要买,也不会只买五只十只。 可今时不同往日。二位大少爷跟本就没把这话听进去。 “红衣姑娘,你为何要与那登徒子同行?听说他还住在姑娘家中,可是真的?” “红衣姑娘,那小子一脸贼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姑娘的清誉,姑娘还是快快将那小子赶走吧!” “红衣姑娘可是怕他不愿离去么?” “姑娘若是怕他报复,我们可以帮助姑娘!” 两位公子本来见了面就好似仇人一般,可此刻竟能同声共气,实在难得。两人齐刷刷的看着四海,异口同声,道:“我们可以帮助姑娘!” 四海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嫣然笑道:“多谢二位公子。” 两位公子脸红了。 王家的小公子喏喏道:“不……不客气。” 县太爷的儿子怔怔的望着四海,瞧得怔住了。 四海又道:“只是两位公子有所误会,你们口中地登徒子,其实是我从小失散的大哥。” “啊?” “啊?” 两位公子异常整齐的出声音。见四海又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们二人立即心花怒放起来。 “原来那位公子是红衣姑娘的大哥啊怪是如此的气度不凡。” “正是。那位兄台相貌出众,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四海听得直想翻白眼。这两人方才明明还在说莫离“油头粉面、一脸贼相”呢,如今变得倒快! 张公子一瞧四海手中还未吃完的烧饼的身后纸包里的卤肉,立即露出痛惜的神情,扼腕道:“红衣姑娘怎么能吃这等粗鄙之物……” 一个“粗鄙之物”一出口,张公子立即就后悔了。因为四海本身就是卖这些粗鄙之物地人。他抬眼瞧见 并无异色,才道:“这样茶楼上为姑点心,姑娘到楼上歇息片刻,然后再来做照看生意可好?” 四海还未答话,王公子立即就又道:“这不妥,点心怎么能吃得饱?姑娘还是随在下去这旁边的来云楼,想吃什么,咱就点什么。” 四海摇了摇头,道:“多谢二位公子了,只不过如此一来,我这摊子便无人看顾,还是不去了罢。” 王公子立即抢在张公子前头道:“这有何难?让在下地家丁先帮姑娘看一阵也就是了。” 他说着便伸手将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地家丁扯到前头,道:“四海姑娘要去用午饭了,这摊子给你瞧着,可不能出了纰漏惹姑娘生气。” 这家丁知道四海是这王公子瞧上眼的人,当然也不敢马虎了。立即无比精神地答应了。 “那就有劳这位大哥了。”四海笑道。 张公子见四海竟然答应了,立即呆了眼。又见王公子手脚利落的已经安排好这一切,肚内暗骂这小子是个滑头,抢了自己地好机会。 其实这种请吃饭地事,二人隔几天便做一次。不过四海却从未答应过他们任何一人。如今突然接受了王公子地邀请,连王公子本人都十分的意外,意外之后,便是心花怒放。 “那……那多谢姑娘赏脸了!姑娘快请,这边请吧。” 王公子份外殷勤的引着四海向来云楼而去。 张公子想了想,硬是厚着面皮跟在后头。 王公子不满的悄声向张公子道:“姓张的,我请红衣姑娘吃饭,你跟来干吗?想吃白食儿吗?” 张公子哼了一声,道:“来云楼又不是你们王家的产业,我乐意跟着,你管得着吗?” 王公子气结,哼道:“我告诉你,你跟便跟着,我不管,但等会儿进了楼,你给我一边待着去,别想靠近我和红衣姑娘。” 张公子撇了撇嘴,道:“靠近你是万万不可能。靠近红衣姑娘,却是绝对的。” 王公子气极:“姓张的!你……” 来云楼到了。 四海一进门儿,眼睛就开始到处瞄莫离的身影。却没能找到。 想想也是。那人身上没有半文钱,又怎么敢说来就来?想到这里,四海心里就踏实了。 四海不知莫离法术地高强,只道他如今是身无分文。她之所以会答应王公子到这来云楼来吃饭,却是怕到时莫离没钱付帐惹出麻烦来。 王公子却不知。 王公子的心情很激动。 他在想:我和张家的小兔崽子一想邀红衣姑娘吃饭,但红衣姑娘却不理他而答应了我,是不是心里对我的好感更多谢呢? 张家的小子却是另一番心思:原来红衣姑娘不爱吃那些精巧的点心果子,恩,下次请红衣姑娘吃饭,一定要抢在王家使黑拳的开口前说要到来云楼来。 四海在王公子的带领下,在大堂一边的角落靠窗位置里坐了下来。 她一落座,王公子自然而然地就想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却被张公子硬拽到自己这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王公子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张公子看着他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了窗外。 店小二过来招呼。 王公子笑意盈盈的询问四海爱吃什么。 四海没来过这来云楼,也不知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那店小二天天伸长了脖子看着这两位公子追求四海到处闹笑话儿,对这三人极是熟悉。今天这种局面他只一眼扫过去便知是如何的情形,又见四海不知要点什么,便专捡金贵得菜给她推荐。像是他说的一道“舌辩群雄”就要用几十只鸡鸭。其它鲍鱼、鱼翅自不必提。 偏偏这王公子也是个舍得花钱的。店小二推荐一个,四海点一下头,他就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似乎挺享受。 张公子心里可不对味儿了。 他昨天和王家地小子打架,那王小兔崽子奸诈无比,竟然偷袭他,他的眼圈到现在还疼着呢。 想到这里,张公子的心里越地不对味儿起来。 ==城倾雪= 啊……我不过是想学一下《犬夜叉》,事实证明我失败了!! 其实最近这几章,我是想写他们几个被那个雪妖设计,然后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地世界中。 四海因为之前暗算莫离的那一刀,而对莫离有所亏欠,所以一直都很害怕再次面对在陌玉和莫离两人中选一个地两难抉择。 而莫离,他最希望的,则是自己能够在陌玉之前认识四海。如果是自己先认识地四海、如果当年没有四海的干爹托孤、陌玉也没有带四海回天山。这样的话,或许四海喜欢的应该会是自己吧?? 所以在他自己的幻想世界里。他成功了。 笑眯眯~~~至于戒奶和尚么……嘿嘿 第129章 我不是正经人~ 到点好了菜,店小二走了。 四海又在大堂内打量了一圈,仍是没瞧见莫离。 想想估计是来这里没钱后又回烧饼摊上去了。 王公子见四海一直扭头,但奇怪的道:“红衣姑娘在看什么?” 四海道:“没什么,我没来过这里,随便看看。” 王公子豪气云天的道:“没关系!日后只要红衣姑娘愿意,在下愿天天陪姑娘来此!” 张公子在边上不屑的“切”了一声。 四海漫不经心的又瞧了四周几眼,也就不再找了。 又等了一会儿,店小二开始上菜了。 先上的就是那道“舌辩群雄”。 张公子夹了一筷子菜。刚要放到四海碗里。却被王家小子一个肘子撞过来。将菜撞掉了。 张公子两眼一瞪望了过去。 王公子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一副“你个蹭饭地还想如何如何”地模样。 张公子一想起自己地确是硬要跟过来地。气焰顿时矮了三分。狠狠地瞪了王公子一眼此事便算罢了。 王公子笑吟吟地帮四海夹菜。 四海道了声谢谢。然后在二公子目不转睛地注视下。把菜吃了。 王公子能亲手帮四海夹菜,心中很是欣喜,他看着四海将菜给咽了,仿佛看到天下最美妙的物事,轻声道:“红衣姑娘,如何?还对你的口味吗?” 四海点点头。 王公子心中更喜,道:“那日后在下天天陪伴姑娘来此可好?” 张公子憋着气,此时忍不住冷笑两声,刚想要说两句风凉话,冷不防脑袋顶上却有个冷嗖嗖地男音道:“不好,她比较适合啃烧饼。” 四海一怔,抬起头来。 莫离拿着他的那把破折扇黑着脸站在张公子椅子背后,他的后面还跟着几个手中端中盆盆盏盏的人。 四海眉毛一竖,“啪”的一声将筷子放下,道:“你去哪里去了?” 莫离瞥了她一眼,然后拉开四海身边地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指挥着身后的几个伙计道:“不用拿过去了,都放桌上吧。” 那几个店小二打扮的人将手中的盆盆盏盏全都放在了桌上。 四海看了,悄声向莫离急道:“这些都是你叫的?你怎么叫这么多东西?” 莫离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四海又皱眉道:“我告诉你我身上可没带多少钱,等会儿没钱结帐的时候你就知道好看了!” 莫离看着四海,似笑非笑,道:“没带钱就回家取呗,不然少不得我这个吃霸王餐的要被他们扣下来洗碗低债。” 四海忙将头扭向一边,道:“钱?什么钱?我哪里有钱?” 莫离眉毛挑得更高:“没钱我可就得在这里洗碗了啊,你也舍得?” 四海冷哼道:“你在这里洗碗正好,也省得给我添麻烦。” 莫离苦着脸:“你忍心?” 四海脸上又热又臊仿佛火烧似的,又恼又羞的忍了半晌,却没能忍住。瞪圆了眼睛向莫离喝道:“我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你去洗好啦 莫离看着四海,不知所谓地笑了。 王公子本来说出想陪四海天天来此的话后,满心的希望四海能一口答应下来,却不想身后的一个声音横插了过来,他正要给那不长眼地小子一点颜色看看。扭头却看那个不长眼的正是四海地“哥哥”。少不得要把火气强压了下来想要打个招呼,谁想到这位“红衣姑娘的哥哥”却仍旧那么目中无人,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又和四海交头接耳了半晌,此时竟又把四海给气着了。 王公子气坏了。 他早就瞧这小子不顺眼了。后来知道他是四海的“哥哥”之后刚刚稍微顺眼了那么一小会儿,他却又把四海给气着了,于是王小公子就又看他不顺眼。 强忍着怒气。王公子问:“红衣姑娘,可是生了何事么?” 四海的脸很红,王公子心想肯定是被那小子给气的。于是又道:“有什么为难之处地话不妨说出能不能帮帮姑娘的忙。”边说边意有所指地看了莫离一眼。 莫离也正斜着主眼睛看他,两人眼神相撞。竟齐齐的露出皮笑肉不笑地神情。看上去有点渗得慌。 四海摇摇头,道:“没什么,一点儿家事罢了。” 王公子虽不甘心,可也不好再问。 莫离向四海靠了靠,小声的道:“没钱你又急什么?这里不是有两个财神爷在么?” 四海对莫离怒目而视。忍不住小声道:“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和他们过来呢,日后数不清地麻烦。我娘说了,欠女人的钱可以用钱还,但欠男人的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还得上的。” 莫离怔了怔,回头道:“你娘?” 四海也怔了怔,胡乱“恩”了一声。 “你娘不是蛇妖吗?她人呢?”莫离又道。 “早死啦!”四海有点不耐烦,“我爹也早就死啦,这个你别问我。” 莫离却笑了笑,道:“你娘说得很对,欠男人的情,的确不容易还。”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四海,悄声道,“那你欠我的情,打算怎么还?” 四海奇道:“我欠你什么情?” “你欠我……”莫离凑近四海的耳边,轻柔的气息微微呵进四海的瞬间涨得通红的脸颊道,“一个生死不离的约定。” 四海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似的。又恼又怒的瞪了莫离一眼后,用力的将他靠过来地身体推来。 张公子和王公子的心里很不是味儿。 尤其是王公子,昨日里他与莫离一同追随四海而去,当时那情景,明明四海是不认识莫离的,可到了今日,莫离却成了四海的亲“哥哥”。 好吧,哥哥就哥哥,他也不做深的追究,就当他真地是哥哥好了。 可是,从方才看来。这两人真的是兄妹? 那个可恶的莫离的样子明明是在打情骂俏啊!兄妹?见鬼的兄妹! 张公子相对王公子的心情而言,就简单的多了,他暗中匝舌道:幸亏两人是兄妹。不过这位莫公子为人也太孟浪了些! 莫离调戏完四海,心情甚好甚好,夹了几筷子菜尝了尝,吃得很有味。 王公子却吃不下去东西了。他斜眼瞪着莫离,意有所指的向四海道:“红衣姑娘,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不妨告诉定帮姑娘讨回公道。” 莫离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一眼,继续夹菜。 四海脸上的红云半天才褪,喃喃道:“没什么。” 莫离道:“没什么地话就吃饭吧。王公子一片‘心意’,可别浪费了。” 四海不知为何,瞪了莫离一眼。 身为被瞪的那个人,莫离觉得很受用。 四海瞪完之后拿起筷子,却见桌子上多出的那几道莫离拿过来的菜看上去虽不如何珍贵,却全是她喜欢吃地,不由的有点怔怔地。 这顿饭吃得很沉闷,除了莫离一个人吃得欢快之外。其余三人都是一脸的心事重重。 这顿相当郁闷的午饭之后,四海向王公子道了谢,又回到了烧饼摊子上。 中午,人们都赶着回家去吃饭,生意并不如何好。 莫离躺在摊子后面的四海去相熟的店铺里借来的折叠椅上,昏昏欲睡。那模样实在是有损帅哥形象。 四海看看他,再看看他,最后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喂,你醒醒。” 莫离一脸迷糊地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道:“干吗?要回去了吗?” “不是,”四海摇摇头,道,“我有话问你。” “哦。”莫离点着头却又闭上了眼,还将折扇打开来放到脸上遮避强光,“你问吧……” 四海将他脸上的折扇拿开,道:“你是什么人呢?你以前认识我?你为何要跟着我?” 莫离睡得胡里胡涂,道:“谁跟着你了……你把银子还我……我就走。” 四海蹲在莫离面前愣了一小会儿,突然直起身道:“好,我还给你。” “喂!”此话一出,莫离突然无比精神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四海回过头。 莫离愁眉苦脸,道:“真还啊?” 四海奇道:“不然呢?” 莫离看了四海一眼,悻悻的又躺回到了椅子上道:“好,你还吧。我还给我我就有钱花了。不用沦落到现在连顿饭都吃不上地地步。” 四海忍不住道:“你怎么吃不上饭了?今天在来云楼里,就数你吃得最多!” 莫离哼了一声,没有出声。 四海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在手里掂了掂份量,道:“你的钱都在这里,我可一分都没动。你可点好了。” 莫离眼也不睁地伸出手来。 四海将荷包放到他的手上。 莫离收了钱,又将四海手中的折扇抢回重新盖到了脸上,道:“好了好了,这下没事了吧?我要困觉啦,你别烦我。” 四海奇道:“你不走?” 莫离哼唧了两声,也听不出他要说什么。 四海上前推了推他,道:“你不走?” 莫离的声音闷闷的从折扇底下传出,道:“是你自己要还钱给我的,我可没说过收了钱之后就走人的话。” 四海皱眉道:“你怎么没说过?你刚刚还说了,你说我要是把钱还给你你就走。” “……我没说过。” 四海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道:“你没过也要走,现在我把钱还给你了,我们两不相欠。你现在就走吧,别碍着我做生意!” “……就不走。” 四海为之气结。没见过这么皮厚的。 “你真不走?” “不走。” “好!”四海点点头,道,“那可以,不过你既然住在我们家就得付房钱,吃饭也要给饭钱,我可不想白养着你。” 莫离二话不说,飞快的又把方才四海给的荷包递了出去。 四海接过了荷包,又哼了一声。 转了半天,钱仍在自己手里,不过想问的问题却是一个都没问出来。 四海扭头看了看莫离那无比精致无比讲究的衣服一眼,哼道:“我可告诉你了,我们家可没有好饭好菜好衣服。” “哦。” 四海又道:“既然你待在我们家,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下,你既然是凤凰那为何会在这里呢?还有,你以前认识我?” “不认识。”莫离答得很快。 “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 “我猜的。” “……” 四海叹了口气,干脆不去问了。收拾了一下方才没吃的卤肉,打算带回去给小猫们吃。结果将肉包好后眼睛一转,却眼尖的现摊子旁边有一个白玉坠子。 四海上前捡起,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那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通透细腻,触手又滑又凉。 四海瞧着眼熟,站着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方才帮她拿东西的苏公子的。 四海想起两人拿着东西一起回来摊子时,听那苏公子说是住在城中的有间客栈里。便回头向莫离道:“我有事要离开一下,你帮忙看下摊子。” 说完也不等莫离答话,转身消失在了午后的人流中。 莫离叹了一声,将盖在自己脸上的折扇拿起,从躺椅上直起了身。 烧饼摊前人来人往。不断的有年轻姑娘脸颊红红的偷偷望一眼莫离。 莫离站起身,摇着手中的折扇,衣衫飘飘的站在烧饼摊前买烧饼,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瞧怎么尴尬。 好在四海回来的够快。 四海一脸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莫离“刷”的一声将折扇合起来,道:“干吗去了?” 四海将手伸到莫离面前摊开,掌心的通透的玉石称着她洁白的小手,煞是好看。 “就是刚刚帮我忙的苏公子,他的东西掉了。我去他住的客栈里找,结果掌柜的却说没有这个人。”说着皱眉道,“真奇怪,他明明和我说他住在那里的。” 莫离的脸色,早在听到“苏公子”这三个字时就沉了下去。又见四海一副若有所思的副样,顿时没好气道:“我就说你看上他了吧?还不承认!” 四海的脸又憋得通红,怒道:“你怎么总是喜欢胡说八道?他的东西掉在这里,我给他送过去是应该的啊,怎么?不行么?” “你怎么知道那东西一定是他的?” “我刚刚看到他戴在腰间的。” “看得真仔细。我都没瞧见,全被你一个人现了。” 四海又气又怒,道:“你别胡说……苏公子……苏公子是正经人……你别胡说八道 莫离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是、是、是!他是正经人,我不是正经人~~” 第130章 雪女 海一听这不阴不阳的腔调,登时勃然大怒,道:“住在我家!” 话音未落,街面上突然狂风骤起,遮天蔽日的卷起无数黄土泥沙。 四海惊叫一声,抖了块布刚盖在自己的烧饼上却被莫离猛的一扯。 “喂!我的烧饼!” “哐”的一声巨响。那把本来用于遮阳的笨重大伞被风吹倒,一下子砸翻了四海的烧饼摊子,那些已经做好的烧饼,面粉团还有便携的锅灶等全都被打翻在了地上。火红的碳蹦跳着滚到四海的脚边。 四海惊吓的躲躲脚,后退几步。 身子四周人仰马翻,其它的摊子也都和四海一样的倒霉。 一个年过七旬的老汉挪动着不大灵便的腿脚,追着被风吹得在地上一路往前滚动的一包干货。小孩子被手忙脚乱的大人撞倒在人,头磕在石角上痛得哇哇大哭。 大阳仿佛也在惧怕这股狂风一般,渐渐的藏到云彩之后,收敛了万丈金光。 四海一边呸呸的吐着吃到嘴里的黄土,一边还想着好歹上前将自己一天卖的烧饼钱拿回来,她刚上前走了两步,身后的莫离却立即飞快的扯住了她。 莫离地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脸上地神色有点不好看。 “别地东西先别不要。我们先回去。”莫离地声音被风吹散了。四海差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那可是我一天地辛苦钱!”四海大声地回道。 “我赔给你啊!”莫离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拉着四海。 四海地身子被风吹得有点不稳。若非被莫离拉着。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吹跑了。 莫离拉着四海很快出了那条街。一出了街面。四海惊奇地现除了那条街被狂风袭击之外。其它地几条街都好好地。风和日丽。 莫离回过头来,瞧着方才自己与四海站着的街,那里仍是乱成一团。风卷起了摊子上的字画书本,风吹倒了大布伞,吹倒了货架。 狂风之中,仿佛有个焦急的声音在喊,可是听不清那声音都在叫些什么。 仿佛触到了心里最深处的那跟弦,莫离地身体猛的一阵,扭头向一边的四海急切地问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四海一脸茫然,道:“什么声音?” 莫离凝神再听,那个声音仿佛大了些,可仍是听不清它在叫些什么。 “没有什么声音啊……你听错了吧?”四海又听了听,仍是什么也听不见。 可莫离却听见了。 有个声音在风中向他叫着什么。可他听不清。 莫离顿了顿,道:“大概是听错了吧。” 四海点点头,向着莫离一笑。 莫离一愣。那个声音又变大了。 ……不……不是…… 不是? 四海笑着向莫离靠近两步,眼神有点无辜。 “莫离,你在想什么?” 莫离恍然回过神来,道:“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那你眉头皱这么紧做什么?”四海忽然把手伸到莫离额前,似乎想将眉间的折皱抚平。纤细但却冰得有些骇人的手指刚触到莫离的额头,心中地迷雾顿时四散开来,耳边的声音陡然清晰百倍! 莫离!快醒醒!不是她,不是她啊! 那是四海惊慌失措的声音。 莫离一惊,刚要后退,胸口却是猛然一痛。 旧事重演。 街道与房屋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入眼尽是一片皑皑的白雪。鲜血一滴滴的顺着冰冷的剑身滑到雪上,变成无比美丽地颜色。 莫离抬起头,四海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莫离张了张嘴,却有细细地血顺着嘴角划下来:“你……” 周围的空气,冷得令人颤。 城倾雪 四海自从知道自己所处地地方是幻境之后,那里的一切很快就消失了,没有了埋葬莫离地宫殿,也没有被陌玉鲜血染红了的水池。就连她身后的那个影子也消失了。 四周是茫茫的雪原,她一个人站在大雪之中,找不到出去的路。直到耳边不断的传来狗吠声,四海就顺着声音一路寻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幻境的出口。 醒来的时候,面前是一张毛茸茸的脸,那只叫做家旺的土狗正用伸长了舌头往自己的脸上卖力的糊了一层口水。 四海被它成功的舔醒了。 那小狗见四海醒了,在雪地上高兴的跳了几跳,又冲着四海叫了几声之后,就率先跑开,领着四海往前走。 四海跟着家旺在雪原里走了很久之后,家旺突然停了下来,鼻子在一个大雪堆的四周用力的嗅。然后又冲四海叫了几声后,就开始用它的爪子刨雪堆。 四海不明所以的看着家旺一通忙活。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它将戒奶老和尚从雪堆里刨了出来。 家旺咬着老和尚的衣角将他从雪堆里拉了出来,然后摇着尾巴瞧着四海,“汪汪”叫了几声。 四海挠挠头,上前探了探老和尚的鼻息,恩,幸好幸好还活着。只是四海却叫不醒他。 家旺也很着急,龇牙咧嘴的冲老和尚吠了半天也见动静。它一恼,上前“啊呜”一口咬在老和尚的胳膊上,结果老和尚一声无比的呻吟之后……醒了过来。 四海心里毛……这……这和尚总不会是在做什么春梦吧? 老和尚醒来之后,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说自己愧对佛祖什么的。 找着了老和尚,家旺又一路叫着,一路引着两人去找莫离。 莫离倒在一块大石下面,同样晕迷不醒。相较与老和尚,他似乎睡得更沉,像是被他梦中的幻想拉住了醒不过来。 四海无论怎么唤他都醒不过来。 老和尚在旁叹了口气,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魔由心生,这位施主被魔障所困不得醒转,皆因心中太过执着。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这凡世中驻留,不肯去他该去的地方。阿弥托佛。” 说了这么多,却是一句有用地话也没有,四海又急又气,狠狠瞪了戒奶一眼。 家旺也围着莫离使了很多法子,又是叫又是咬又是啃的。可是莫离就是醒不过来。 老和尚见他们一通忙活,又叹了一口气,道:“魔由心生,这位施主地心魔便是女施主你,也唯有女施主方能将他唤醒,旁的人再叫都是无用。” 四海一怔,然后忙道:“那我该如何唤醒他呢?” 一合掌,道:“阿弥托佛,该如何唤醒他女施主自然不可多言。” 四海对他怒目而视,指挥着家旺道:“家旺!咬他!” 家旺何等聪明?四海手指一指,它立即就龇着白森森的獠牙恶狠狠的将老和尚扑倒在地,张口就要咬他。 老和尚吓了一跳,本来凭着他的本事,怎么着都不可能让一只小狗得逞。 但我佛慈悲,众生皆平等。 再老和尚在幻境中犯了色戒,心中有愧于佛祖,更不敢拿一只小小地狗于是乎,家旺成功的将他扑倒后,正要张口咬他时,老和尚叹息道:“唉,好吧。贫僧告诉女施主该如何做便是了。” 四海威风的一挥手,家旺从老和尚身上退了下来。但仍旧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四海向老和尚道:“该怎么做?” 老和尚叹息了一声,道:“贫僧来做个术法,等会儿女施主只管叫这位施主的名字,想办法叫他醒来就是。” 四海点点头,然后催促道:“那你倒是快点啊。” 老和尚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开始念起经了,周身一片金色祥瑞。 四海知道老和尚在作法了。立即回头看着自己怀中的莫离,开始叫他的名字:“莫离……莫离你快醒醒!我是四海。莫离……你听得到吗?你快醒醒啊……” 叫了半天后,莫离地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似乎生了什么痛苦的事。 四海吓了一跳,立即更加卖力的叫他的名字,想把他快点叫回来。 莫离长长的睫毛不安的抖动着,似乎在挣扎。额上有细密地汗珠。 四海伸出手来想要将他额上的汗抹干净,想手手指还未触上他地面颊,耳中却听到一声瓦砾崩裂的声音。然后,四海瞪大了眼睛,看着一道深深地裂缝自莫离的胸口,一直蔓延到了脖子。 就像是瓷器被撞裂后形成地裂痕。渐渐的向上延伸,停在了莫离颈侧。 四海惊慌失措的回过头来向老和尚道:“大师!大师!你莫离他怎么了?” 老和尚的额头也不断有汗水渗出,他听到了四海的叫声,但却没有应声,也没有睁眼,口中更是不间断的诵着经文。 四海也知不该在此时打扰到老和尚,她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咽下来接下来的惊慌。轻轻的叫道:“莫离!莫离你听到我在说话吗?我是四海,你快醒醒啊!” 又是一声瓦砾崩开的声音。莫离肩膀上突然往上脱落一块。 不是血肉。 掉在雪地上的,是一块瓷片。四海怔怔的伸手拿过。那块脱落而下的瓷片在掌心化成了一撮黄土。 四海的手有点抖。黄土从她不停哆嗦的指间纷纷而落。 莫离破损的肩膀处呈现了一种瓷器断裂的断面状态,光滑但却有尖利棱角能割破人的手指。 四海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心中的害怕也越来越大。 “莫离……莫离……” 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滴在莫离紧闭的眼上。然后顺着脸庞缓缓滑落,停在了莫离线条完美的下巴。 四海揉了揉眼睛,道:“你醒醒啊莫离……你、你还没向我讨回那一剑呢!你……我……我……你要是死了,那我……” 脸上忽然有手指轻柔的触感,四海猛的睁开眼,看见莫离正静静的望着自己。 四海喜道:“莫离!你醒了?” 莫离静静的看着四海,“恩”了一声,然后收回手,看着指尖上挂着的泪水不言不语。 老和尚的诵经声也停了下来。 家旺欢喜得在雪地上跳着“汪汪”直叫。 四海刚要说什么,莫离脸色却沉了下来,然后手臂猛的一甩,一个白影尖叫着扑倒在了雪地上。 “阿弥托佛!”老和尚合掌道了一声。 家旺对着那白影气势汹汹的叫了起来。 那白影挣扎着想要逃跑,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困住似的只能在她跌倒的地方站起来,复又跌下。 “公子!公子饶我性命!”那个影子挣扎着,几乎与周围的白雪融到一处。 四海看着那影子,那东西看上去倒像是个“人”的样子。但却更像是个影子。一团白糊糊的分不清哪里鼻子哪里是眼。 “公子!”那个影子突然一闪,变作了一个店小二的样子,哭求道:“公子饶我性命,我们全是被这雪女害死的村民,公子若当真除了此妖,小的也必将随着她一起魂飞魄散!”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老和尚又在旁道。 四海看向莫离,却见他面沉如水,冷若寒冰。也不知这妖精都做了些什么,竟将他得罪得这么厉害。 那妖精见莫离不为所动,又是一变,化成一个老汉模样。 那老汉一身衣衫褴褛,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深深的纹路。跪在地上向莫离频频作揖,哀声求道:“公子爷饶命啊!” 莫离不言不语,脸色却更加铁青了。 面前的妖精又是一变,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扑倒在地,向莫离哭泣求饶:“公子饶我性命!公子……” 四海惊讶的看着那红色的影子,那竟是自己的模样!四海眼看着“自己”跪在地上,向莫离哭泣讨饶。 莫离忍无可忍,衣袖一挥。困住了那只妖精的雪地上凭白燃起一片大火。 四海看见“自己”凄历的惨叫着在地上挣扎,然后人影不停的变幻,无数的人影在大火里打滚纠缠着出鬼哭一般的惨叫,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老和尚望着那片火光,叹了一声,道:“此妖不除,怕是将有更多无辜之人受害。”说着,席地而坐,在地上念经文来。 莫离脸色青白不定,过了半晌,等到哭叫之声渐小,那片火光也渐渐熄灭的时候,咳嗽着呕出一口血来。 本来还想再拖上两章的,因为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把他们一个个从幻境中捞出来! >o 第131章 不死 海想要上前搀扶,可是手刚一碰到莫离手臂,耳边一那截手臂竟生生的断在了自己的手里,然后,化作一捧黄土。『更新超快』 四海面色惨白,抬头看着莫离不敢再动。 莫离回过头来,天空在此刻突然飘起了雪。 环顾四周,白雪映着的苍山,褪尽了原本的青翠。 莫离脸色与空中飘下的雪花一样的惨白:“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四海看着莫离,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我……” 雪花纷纷扬扬的从雪中洒落,一如当年的杭州柳絮飘飞。 莫离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雪花在他的四周落下。 四海突然有个错觉,似乎莫离就要从她的世界里永远的消失了。 “我早就是个死人了……这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莫离轻轻的问道。 四海哽咽着不知如何作答。 她并不是一早就知道。只是这日里与莫离朝夕相对。难道还猜不出么?就算她真得蠢到猜不出什么。那日老和尚都已经指着莫离明明白白地说他是个鬼魂。她就算再不想相信。也由不得她了。 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地呢? 那个原本骄傲不可一世地凤凰。是何时死去地呢? 眼前闪过一把带着冷光地利刃。和那双哀凄绝望地双眸。四海不可抑制地起抖来。 是……那个时候? “我会死的,她不会放过我……”那时候莫离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是自己拒绝相信而已。 可是现在……他真地死了。 雪花纷纷落下,天地间一片苍茫。 “我……”四海张了张嘴,出的声音干涩嘶哑。 “没关系。”莫离苍白着脸轻轻的点头,“反正你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四海向莫离走近了一步,犹豫着想要说点什么。却只呆呆的盯着,半晌也没有开口。 莫离看着四海,道:“我要走了,你愿随我而去么?” 四海脸色一变,话也说不顺了,道:“随你而去……去哪里?” 莫离静静的看着四海悄悄的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老和尚适时的叹了口气,道:“阿弥托佛,公子心中执念太强。不如看开些,早日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莫离却只看着四海,道:“你怕了?” “不是的!”四海慌忙摇头,道,“我……我……我想再见我师父一面,一面之后……你要杀要剐,都……随你。” 莫离看着四海,半晌才道:“果真?” 四海点点头,道:“果真。” “那我便信你一回。”莫离苍白地脸色堪比四周地白雪。四海看着他,觉得他仿佛快要化风而去。 莫离又盯着四海看了半晌,单薄的衣衫在白雪中瑟瑟抖。他轻轻的转过身,身体如沙雕般慢慢被风吹散。一丝一偻的黄土缓缓落到地上,慢慢被吹到风里。 “我在那里等你,你一个月不来,我等你一月。你一年不来,我等你一年。你若一世不来,我等你一辈子罢了。” 那里是哪里?四海想问,但莫离的人影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留一捧黄土。 一阵清风吹起一片雪花在四海周围绕了一圈,然后缓缓地落到了地上。 一边的家旺像是怕被人遗忘了似地着急的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空中“汪汪”的叫了几声之后,也慢慢化作一堆黄土,追随那股清风而去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 只有雪花飘落的簌簌声。 地上的黄土很快被积雪覆盖了。不留一点痕迹。 四海站在雪地里愣了很久。直到戒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弥托佛,善哉,善哉!” 四海回过神来,向戒奶道:“他走了?” 戒奶合掌道:“阿弥托佛,那位施主已离去了。” 四海点了点头,又是出神。天空中纷纷落下地雪花在她身上盖了厚厚一层她也不知。戒奶一连出声叫了好几次,她才又回过神来,向戒奶一笑,道:“那土是什么?还有家旺也是鬼魂?你也一早就看出来的吗?” 戒奶道:“阿弥托佛!那土是埋葬那位施主地坟土。那条狗亦是一样,太过执着,魂魄聚而不散,所以成了游离在外的孤魂。” 四海点起莫离说地清水镇被灭的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戒奶又合掌道:“阿弥托佛,既然事已如此,多想亦无益处。女施主不如先为今后打算打算。” “今后啊……” 四海看着白茫茫地天地,有点茫然。 就在前不久,她还在幻境里信誓旦旦的说若是莫离与师父两人有一人死了,她决不独活。这只一转眼的功夫,就有人告诉她莫离其实已经死了,然后等着她去屡行诺言。 四海看着这皑皑的白雪,半晌才艰难的道:“我……我想去找我师父……我想问他一句话。” 然后,就去找莫离,把欠他的统统都还了。 “阿弥托佛!”戒奶的光头上已经积了不少雪花,他这一动,雪花纷纷而落,看上去很是滑稽。 四海回过头,笑道:“大师,咱们选回村里去吧,等到哪天雪停了,立即就下山。” “阿弥托佛,贫僧正有此意。” 四海点点头,率先转过身朝村子走去。 边走边向戒奶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大师,你打算去何处?” “贫僧四处云游,走到哪里便是哪里。” “那正好,我想去杭州看看。大师便和我一起去杭州看看吧。” “素闻杭州西湖十景,能有机会一阅,贫僧自然奉陪。” “那就多谢大师了,有大师在,就算路上再碰到些不长眼的小妖精,我也不怕了。” “贫僧惭愧。” “大师出家前是做什么地?” “贫僧自幼在寺院长大。” “啊?那太惨啦!不过那些和尚也会给孩子换尿布喂奶吗?大师一定没吃过肉吧?” “阿弥托佛!” “唉,太惨啦。” …… 这场雪一下便是三天,四海与戒奶也在村子里被困了三天。好在村子里吃喝不缺,但也不怕什么。 三天之 停了。四海就略收拾些吃的,打包了两个大包裹,一个背一个,就向山下进了。 下山的道路已经被雪封死了。人一走过去,雪立即就陷到膝盖上面。饶是四海在出前颇有先见之名的在自己腿上先是包了温暖的兽皮,最后外面又裹了层防水的牛皮,但雪还是渗湿了裤子,让人很是难熬。 老和尚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 两人从早上出,一直走了傍晚时候,才在山角下看到一户人家,奇怪的是这里人家也是家居东西好好的,偏偏人没了。 四海在屋里翻翻找找,粮食有,衣物有,还找到了一大块风干的腊肉。 戒奶和尚长叹一声,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想必这户人家也是为那妖女所害。” 四海想想也是。 虽说有肉吃了,可戒奶到底是不能吃荤。 晚上,四海照例煮了粥,然后配着这户人家腌在坛子里地咸萝卜干端给老和尚。自己又转回厨房去把那块腊肉煮了吃了。 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仍旧启程。这日里比不得前一天好运,没能找着可以借宿地农家,二人只得在一个山洞中避了一夜。 洞中有些干柴,但到后半夜时却也烧得差不多了。从外面捡来的柴火又大多是湿的,烧起来既不旺,又有烟,熏得人难受。四海叹了口气,干脆灭了火。洞中虽冷,却比被这烟活活的熏死要好得多。各自拥着从那农家带出来的厚棉衣,勉强凑合了一夜。 到了第三天晚上,总算是见着有人烟地村子了。 四海很开心,就去敲门借宿。 可一连好几家的门都被她敲了半天,院里也没个动静。四海心中疑惑,莫非那妖女也将手伸到了这里?这里地村民也全遭了难?可方才远远的明明就瞧见有人啊。 隔着用几块木板扎成的门,可以看见院内静悄悄的,门窗紧闭。四海忍不住高声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我与这位大师路经此地,想来借宿一晚。” 她这么一叫,一家屋门“吱呀”的一声就开了。一个头花白的老婆婆从屋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瞧着院门外站着的四海与戒奶。 四海见有人出面了,立即开心地道:“婆婆你好,我与这位大师是结伴去杭州的。此时天色已晚,无法再赶路,想借婆婆家里住上一晚,不知婆婆意下如何?” 那老婆婆瞧着四海与戒奶地神情带着惊惶,半晌不语。 四海见状一愣,笑道:“婆婆莫怕,我与这位大师都不是坏人,婆婆便容我们借一宿可好?明日一早我们便立即启程。”顿了顿又道,“我们身上有银子,可以付房钱的。” 那婆婆仍站在屋门口,远远地打量着院门外的四海与戒奶,一副很是畏惧的样子。 四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再看看老和尚,心想自己与戒奶就长得如此吓人,让人连话都不敢说?戒奶也就算了,可自己虽不是倾国倾城,也好歹也算是如花似玉吧?至于把人老太太吓成这样么? 戒奶见四海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愣了愣之后心里立即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老脸上一阵惭愧,几乎要把自己的脸遮起来才好。 这时,门外的老树上突然“嗒”的一声掉下一堆雪来。老婆婆惊得差点晕过去,刚要飞快的转身回房时,又突然想起了四海与戒奶还站在院门外,便壮着胆子畏畏缩缩的走出来给他们二人开门。 “快进来,快!”老婆婆开了木门后向四海招手。 四海笑道:“多谢婆婆。” “嘘”老婆婆吓得脸色一变,立即出声制止四海,“小声点儿,别说话,快过来吧。” 四海奇怪的看了那婆婆一眼,与戒奶进了院门。 老婆婆待他们一进院儿里,就悄悄的伸出头往门外四周瞧了瞧,见四周没什么异常后,方才松了口气似的关院门关好,再拿一根粗树枝顶上。才转身领着四海与戒奶进屋。 四海见这老婆婆行事处处透着诡异,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不由得有点奇怪。 那老婆婆将二人领进了屋,屋里很黑,却没有点灯,只能隐隐看个大概罢了。 “奶奶……”墙角里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来,吓了四海一跳。 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蹒跚的从墙角里蹭出来,上前抱住了老婆婆的腿,带着哭腔的声音哼唧道:“奶奶……孙儿饿了……奶奶……” “唉,孙儿乖。莫哭莫哭。奶奶给你弄好吃的去。” 四海无所适从的站在屋里,看见老婆婆松开了孙子,然后到一边的桌子上倒了杯水,捏碎了半个类似窝头的东西掺在水里,然后拿了勺子递给那小娃娃,道:“快吃吧。” 四海这时方才看清那个小孩子,那是个小男孩子,眼睛很大眉目清秀,只可惜人太瘦了,显得那颗脑袋出奇的大,看上去很是别扭。 小孩子捧着碗将那碗东西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又伸出舌头将碗底舔了个干净,眼巴巴的抬头看着他奶奶,道:“奶奶,孙儿还要。” 老婆婆伸出干枯如老树的手婆娑着她孙子的头,安慰道:“二狗乖,今天就这些吧,剩下的明天吃。” 四海此刻忍不住道:“我这里有吃的。” 说着,在祖孙二个欣喜的目光中伸手解开了包裹,从里面拿出自己先时充作干粮的粗面馒头、大饼和一块吃剩下的腊肉。 四海将一块粗粮饼递给二狗,笑道:“给你,吃罢,吃完了姐姐这里还有呢,别怕!” 那二狗接过饼,张口就往嘴里塞去。 老婆婆几乎要老泪纵横,拉住四海道:“多谢谢姑娘!多谢姑娘好心!” 四海不好意思道:“没什么,这是应该的。” 想到戒奶那里还有剩余的干粮,四海索性将那块腊肉和剩下的馒头大饼全递给老婆婆,道:“这些你们留着吧,我们这里还有一些,想来路上够吃了,也要不了这么多。” 老婆婆感激的连连弯腰要拜,都被四海眼快的拉住了 第132章 马贼 海见室内昏暗,又见一盏煤油灯就放到一张腿儿断了支着砖头的破旧桌子上。『泡書』就掏出随身带的火折子,想要把灯点上。 “嚓”的一声,火折子燃着了,只是四海还未来得及点灯,就听见老婆婆惊慌的叫声:“别!不可以点灯!” 火折子被扑灭了,四海奇怪的回头看着婆婆,奇怪道:“为何?天晚了屋里黑,点了灯才看得见东西嘛!” 老婆婆只胡乱的挥着手,像是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又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儿的道:“不可!不可啊!” 四海只得停手。 那老婆婆见四海不见点灯,这才松了口气。又走到一边,伸手婆娑着她正吃饼吃得香的孙子的头。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戒奶和尚突然合掌道:“敢问这位婆婆,此处可是生了什么祸事?” 老婆婆身体一抖,连声音都变了,她畏惧的缩了缩原本就拘褛的身子,搂紧了孙子摇头道:“不不,没有没有。” 四海奇怪的看着他们,温言道:“无妨,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们说是了,兴许我和大师还能帮到你呢。” 老婆婆木然的抬头看了四海和她身后的戒奶,混浊的老眼如同干枯的古井,过了半晌,才又缓缓的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四海心中越地奇怪。但别人既不愿说。却也不能逼问。 老婆婆又看了看二人。道:“你们是好人。什么都别问了。 等过了今晚。你们就快快离去吧。” 四海看了眼老和尚。老和尚合掌道了声佛。就不再言语了。 这老旧地屋里只有一张大床。戒奶和尚被安排到另一进堆放杂物地房间里。摆了两张凳子。然后上面搁了块木板就当是床了。然后又在上面铺了稻草褥子。给了床棉被。就当是一张床了。 四海与那老婆婆还有他地孙子睡一起。 夜里地时候,四海因为觉得这村子怪异,一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旁边的婆婆和她的孙儿倒是一动也不动,似乎睡熟了。 四海没来由的一阵心烦。这个村子令她感到不安,空气中也有股味道蠢蠢欲动,却闻不出是什么味儿,总之令她感到很不舒服就是。 四海叹了一口气,睁眼望着黑暗里,听着窗外又响起熟悉的雪花飘落声。 又下雪? 四海不由的再叹一口气。本来路就难行,这再一下雪,那明日还走得了吗? 正想着,屋外突然响起了马嘶声和妇女地尖叫哭喊声与婴儿凄历的啼哭声。一片杂乱,在这雪夜中显得尤其突兀。 四海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怔了一下之后就开始摸索着穿衣服下床。 手臂被突然拉住了。四海回过头,黑暗中也瞧不清人脸,只听见老婆婆惊惧交加的声音:“不能去!你不能去!他们是土匪,你要是去了你就回来来了!” “奶奶……我怕……”二狗子地声音也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哇”屋外婴儿无比响亮的啼哭声刀子一般从人耳边割过,令人听了头皮麻。 “哈哈……”男子的张狂的大笑声,女人凄惨的尖叫声,在这夜空中传了好远好远。 “吱呀”屋门被人打开的声音,然后是有人踏着雪花走出门外的声音。 “阿弥托佛……”隔了层墙,这声音小了好多,“众生皆平等,各位施主造下这等杀戮,就不怕佛主降罪么?” “老和尚!你活得耐烦了?敢管老子地闲事?!” 四海一听戒奶已经出去了,立即也推开了婆婆拉住她的手,飞快的穿上衣服走出了屋。 外面在下雪。 门外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似的疼痛。 四海出了院子,就瞧见戒奶正站在院门前,一身僧衣被面前的火把照亮了。 一群大汉高高的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瞧着他。马匹鼻子里喷着热气蹄子不安份的一下下地踏在雪地上,出“噔噔”的声音。 那群人手持火把,身上的衣服千奇百怪,有的胡乱在身上缠几道兽皮,有的甚至身着女子地祅裙。 看来这地方穷乡僻壤,连马贼的生意也不好。 戒奶合掌:“何弥托佛。苦海无边,各位施主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为地一个面贼,面色腊黄,目光很是阴霾,他看着老和尚,随手将手里的一团什么东西往一边一扔,“噗”地一声摔进雪地里,没有一点儿的动静。 “孩子”一声尖叫声响起。 一个衣衫凌乱地女子凄历的叫着向那团东西扑去。然后轻轻的拍着那沾血的襁 也没得到回应后,开始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阿弥托佛!”戒奶合掌。 四海站在院门口,看得拳头都紧紧的攥了起来。这时突然从院门处的阴影里冲出,不管不顾的走到老和尚旁边站定。 “你们这帮禽兽不如的畜生,将来肯定不得好死!”四海娇声喝道。 那为的马贼一看四海的模样,眼睛登时一亮,挥着手中的大刀哈哈笑道:“这破村子里居然藏了位这么水灵的姑娘!兄弟们!把美人儿抢回去咱们慢慢的享用!” 他话音一落,立即就有马贼迫不急待的冲了上来,大手向四海抓落。 四海吓了一跳,立即矮身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抓。 那马贼一击不中,立即调转马头又朝四海而来。其它的马贼见状,也全都兴奋的冲了上来,瞧着四海的眼神就像是恶狼瞧见肉。 四海与戒奶被众多马贼围在中间,众马贼口中怪叫着,围着二人慢悠悠的兜圈子。就像是恶猫抓到老鼠的时候必定要狠狠的戏弄一番一样。 地上洁白的雪花被马蹄踏的脏污不堪。 四海初时无畏,但此刻自己被马贼围在中间,且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神全盯在自己身上打量,就不由的怕了。 四海一边一脸戒备的盯着眼前兜圈子的马贼们,另一边向戒奶悄悄道:“老和尚你还不出手,你再不出手,我就要被他们抢走啦!” “阿弥托佛,人性本善,这几位施主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若要贫僧出手伤他们,却是万万不能!” 四海又惊又怒,瞪着戒奶道:“所以就叫他们把我抢走加以折辱么?!” 这群马贼连襁褓中的婴儿都能下毒手,还能指望他们能什么人性?早知道老和尚抱的这种心思,她就不出头了! “阿弥托佛。贫僧已经算过了,女施主不会有事的。”戒奶又道。 四海冷哼一声,道:“最好是这样,不然你见死不救,枉为出家……啊!!” 四海话还未说话,脖子上突然一勒,然后整个人都被拖倒在了地上,然后被脖子上的绳子勒着在雪地上拖曳而行。 周围声欢呼一片:“大王好样的!” 四海被凌空提起,落到了马背上。马匹突然受重,不安的踏了踏蹄子。 抬起头,刚好看见那个为的马贼焦黄的脸,四海呸了他一口,脸上立即狠狠的挨了一耳光。打得她两眼直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嘴角也有鲜血流了出来。 “兄弟们!回山!”马贼哈哈大笑着,率先调转了马头。 “女施主!”老和尚开始慌了,叫道,“各位施主,苦海无边啊,放了那位女施主吧!” 四海被马贼扣在马背上,只听见老和尚说话却不见他动手,气得太厉害都想笑了。 “老秃驴不想活了!”一个马贼面色凶恶的举刀狠狠的老和尚当头劈落。 四海也瞧不见生了什么,只听见“当”的一声脆响,然后那个马贼惊叫道:“大王!这秃驴会铁头功!” 想来老和尚仍是不愿出手伤人,被人迎头砍在脑袋上,反而弄坏了别人的刀。 “阿弥托佛,各位施主快快放了那位女施主吧。”老和尚又道。 为的马贼回头见老和尚只出言相求,毫无动手的意思,便放下心来,招呼其它马贼,道:“美人儿已经到手了!弟兄们!咱们回山吧!” 说着“驾”的一声,马儿立即向前疾冲了起来。周围的马贼听命跟随着。 四海被横置在马背上,此时马一跑,立即颠得她几乎要吐。 “大王!那和尚追来了!”一个马贼惊叫道。 四海有点艰难的将自己倒置的脑袋抬起一点点,向后一看,果然,那戒奶和尚正无比厉害的踏雪飞来。 没错!是飞过来! 光追来有什么用!不过是几个杀人成性的马贼而已。臭和尚这么厉害却不愿出手救她! “老五!放箭射他娘的!”为的马贼立即向一边的一个脸红得跟关二爷似的马贼吩咐。 红脸马贼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会射箭的。他听了老大的话,立即在马上回转过身,向身后的老和尚射了一箭。 戒奶身形一晃,避了过去。 红脸马贼再射,又被他避了过去。 红脸马贼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老大!射不中啊!” 为的马贼脸上狰狞一闪而过,狠狠的往马身上抽了一鞭,道:“快速!甩开他!” 第133章 再遇迁飞花 群马贼,立即马鞭挥得“啪啪”直响,风一般在雪的逃窜。『泡書』 四海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直响,脸上向乎要被寒风吹下一层皮。 “啊”一个马贼惨叫一声,连人带马的摔在了地上。马匹嘶鸣的声音在夜色中传了好远。 四海心中一喜:老和尚终于出手了么? 一群马贼立即勒马停下。不安的瞧着四周为雪亮得微亮的雪原。 “哪里来得小毛贼敢暗算你爷爷……哎哟!”那个先问话的马贼还未说完,突然捂着嘴喊起疼来。然后从满是鲜血的嘴里吐出两颗门牙来。 为的马贼头头儿又惊又怒:“哪里来的兔崽子?给爷爷滚出来!你爷爷我……”他这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四海便瞧见他大睁着双眼,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然后直直的从马上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落在厚厚的雪地上。 “大王!”众马贼惊叫一声,立即就要奔上前来。 四海见这马贼一死,立即挣扎着从马上滑下,脚一着地,立即头也不回的往远处逃去。 “哎哟!那个小娘皮跑了!”其中一个马贼一见四海逃了。也不管他家大王是死是活了。 立即就拍马追了上来。 反正大王死了以后肯定还有人顶着。但美人儿跑了可就再难找着这么水灵地了。 四海一边跑一边回头。瞧见一个马贼居然能在他家老大死后还记得追自己。几乎要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她两条腿儿地。怎么着也跑不过四条腿儿地。只眨眼地功夫。那人已经追上了四海。 四海吓得头皮麻。眼看着那个马贼已经从马上弯下腰来抓自己了。四海刚想要弯腰躲过去时。眼前却猛得腥红一片。温热地鲜血喷洒在脸上。四海瞧见那个原本一脸得意地马贼长得歪瓜裂枣地脑袋跟个皮球似地从脖子上直飞出去。“咚”地一声落到地上。陷进了雪堆里。染红了一片白雪。 四海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脚却在雪地上一打滑,仰天摔在了雪地上,屁股都快被摔烂了。 雪花从夜空中缓缓飘落。 远处原本马贼死了老大后停下的地方如今已是横尸一片。几匹失了主人的马在原地踱着步子,有的就干脆放开腿脚在雪地上一阵乱奔乱突。 脚步踏在积雪上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四海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连脸上的血都忘记擦了。 那人在四海面前蹲下,轻轻一笑,道:“美人儿,这么久不见,想我了么?” 迁飞花! 若非今日,四海几乎要把他给忘记了。 四海嘿嘿一笑,道:“是啊,这么久不见。方才还要多谢你出手相救。” 迁飞花撇撇嘴,问道:“你与莫离分开了?” 四海怔了怔,然后点头,道:“对。你怎么知道地?” “他的代用的躯体崩了,我当然感应得到。” 四海又愣了愣,道:“怎么?” 迁飞花用一种“你傻啊”的眼神看着四海,道:“他凤珠没了,原本地身体也毁了,就连魂魄也被毁得残缺不全。连个普通的妖精都不如,还有什么本事给自己重新造个寄宿的肉身?这当然得靠我了。” 四海迟的道:“魂魄……也残缺不全?” “那当然了,杀他的人要不把他的魂魄也毁了,难不成等到他日后再修炼好了找自己去报仇?这都想不到,真笨!”迁飞花鄙夷地道,“不过幸好那日我去的及时,拼尽全力才保下了他地一部分元神,没弄到魂飞魄散的地步,要不然,就算是我师父亲自下山,他也是没救了。” 四海地脑袋原本随着迁飞花的话越低越下。这时方才又听出些苗头,道:“你师父?你和莫离是什么关系?” 迁飞花一愣,道:“怎么?那小子没跟你说?” 四海老实地摇头。 迁飞花气得骂道:“那个混帐东西!早知道我就不去救他了!结果连我是谁都不给介绍一下!” 四海等他骂完,才奇怪的道:“其实我之前就想要问了,你也莫离是什么关系呀?之前在璇矶宫,你也救过他。” “我是他和兰的师兄。”迁飞花似乎还有些气不平,道,“我们三人师出同门,皆拜师于昆仑山。” “哦,”四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之前还以为你们师父总共就收了他们两个徒弟呢。都没听他们说过你。” 迁飞花脸色黑了。 四海咳了两声,不敢再说了。 这时,远远的又瞧见雪上有人飞行而来,雪白僧衣被风鼓起。 迁飞花眯着眼睛瞧着飞奔过来的戒奶,道:“小和尚能练到这种地步实在难得 个是干吗的?” 最后一句是对着四海问的。 四海道:“是我路上碰到了,两人结个伴。” 戒奶边踏雪而飞,边叫道:“施主!施主!快快放了那位女施主吧!” 等他近了时,一看地上已经被不断飘落的积雪覆盖得差不多的尸体时,停下来先是一愣,然后立即合掌道了声:“阿弥托佛。” 四海从地上爬起,用袖子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后,向戒奶走去。 “老和尚!” “啊!女施主没事吗?阿弥托佛。” 四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然后瞄了眼地上死有余辜的马贼一眼后,开始向他介绍迁飞花:“他是我的朋友,叫迁飞花公子。”又向迁飞花介绍道:“这位是戒奶大师。” 迁飞花一听“戒奶”二字,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喷了,然后指着戒奶一点儿面子也不留的哈哈大笑起来。 戒奶面色有点尴尬,不过他抬眼一看迁飞花的脸,立即惊道:“唉呀,这位施主眉目之中带着股仙气,不知在何处修行?” 四海见迁飞花此刻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立即代他答道:“迁公子师承昆仑山。” 戒奶顿时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昆仑山的前辈高人,小僧失敬。” 四海听着这话有点别扭。 虽然说从实际年龄来看,迁飞花肯定比戒奶老了不止几千岁。可在她现个眉毛花白,胡须一大把的老和尚管一个少年公子叫“前辈”还是令人感到别扭的。 迁飞花对戒奶这一拜却是受得心安理得。 “小和尚不必多礼。” 小……和尚。 四海有点汗。但戒奶却被叫得心安情愿。 “多谢前辈。” 三人结伴向村子走去。老和尚不敢与迁飞花并肩,就静静的走到二人身后。 四海向迁飞花道:“你出来是要打算去找莫离的么?” 迁飞花摇摇头,道:“不是。最近人间祸事不断,群魔纷纷而起,我师父让我来查查是怎么回事。” 四海立即就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雪女和一路上空置的民房,点了点头,道:“好像……妖精是多了些。” “不光妖精作乱,”迁飞花道,“就连一些人类也开始大辐度的作恶。比如你们方才遇到的马贼,就算他们以前也是做这样的营生,但却一定没有这么凶残过。” 四海又想起之前被马贼随手扔在雪堆上死去的婴儿,老婆婆惊惶恐惧的双眼,又点了点头,道:“那你查到是怎么回事了吗?” 迁飞花道:“你以为这么容易查吗?我只知妖精作乱,却也不知到底为何,但总觉得会有不小的大事生。” “哦。” 迁飞花看了看四海,道:“你和莫离分开之后,见到兰了么?” “兰?”四海摇摇头,道,“没有啊,之前一别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怎么了?” “他去找映莲了。”迁飞花道。 四海的心突的一跳,急忙问道:“他找我师父做什么?” 迁飞花不屑道:“就算他以前是你师父,那现在也已经不是了。他可是璇矶宫的大魔头。”迁飞花说着,坏心眼儿的一笑,“至于兰为何会去找你师父,你真的猜不出?” 四海看了迁飞花一眼,不吭声。 去找她师父,还能做什么?只会是因为苍央。 其实四海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她只知道自己是四海,而不是苍央。但也就因为她不是苍央,所以才被陌玉弃如鄙履。 还有,她其实一直都想知道,师父和苍央到底是什么关系,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事。 四海抬头瞧了眼迁飞花,暗想也许他会知道些。 “你……” “我不知道。” 四海才刚一张嘴,迁飞花就飞快的回答完毕了。 四海愣了愣,怒道:“我还没有问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想问什么?” 迁飞花道:“凭你还能问什么?无非是当年生了什么,为什么苍央会死,你师父与她又是什么关系,无非就是想问这些东西对不对?” 四海点点头,有些泄气,道:“对。” 迁飞花哼道:“这可涉及到天庭的一桩丑闻,你要我说给你听?我嫌命长了?” 四海愣了愣,道:“丑闻?什么丑闻?” 迁飞花鄙夷的看着四海,道:“你看你看,我说了不能说的你还问,所以我只好说不知道来搪塞你,免得你追问不休。” 第134章 再遇迁飞花(下) 海不语了。『泡書』 雪依旧在下,四海走着走着脚下一滑几乎跌到,幸好迁飞花眼快的扶住了她的手臂。 “可走稳点儿,免得被人说我故意占你便宜。”迁飞花笑得很欠扁。 四海用力把他甩开,然后继续往前走。 等他们再走到村子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四海到了村口才开始郁闷。想来迁飞花和老和尚都是传说中高来高去的高人。那她到底为什么要委屈无比辛苦的用一双脚走回来呢?随便他们中的哪个还不是随手将她一提,立即就飞回来了? 四海暗骂自己蠢笨如猪。 进了村子,村民们似乎仍处在惊恐之中,门窗紧闭,半条缝也不漏。 四海来到了之前借住过的婆婆家,到了院门口才现院门被从里面用木桩子顶住了。 四海朝院内屋门的地方瞧去,见房们仍旧是紧闭的。心想那婆婆见自己被马贼抓去,定是认为自己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她便出声叫道:“婆婆。是我!我回来了。你放心。那群马贼再也不会来了。” 屋门仍旧紧闭着。没有半点反应。 四海怔了怔。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了。 就又提声喊了一遍。可屋里依旧没有反应。 “算了。不知道地还当你是冤魂索命呢。”迁飞花忍不住道。 四海想想也是地。人家估计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呢!也就不喊了。向迁飞花道:“今晚我们住哪儿啊?” 迁飞花道:“不知道。” 四海皱眉道:“那你出来这么久,平时住在哪里的?” 迁飞花就忍不住笑了,道:“平时树枝上、山顶上、雪地里哪里都能睡,但现在带着你们两个就不同了。” 说像他们很累赘似的。 四海有点不爽。 戒奶合掌道:“阿弥托佛,不如在村中转一转,看哪家能收留我们。” 四海点点头,很同意这个提意。 反正方才马贼刚来,这个村子里,任是谁都没想再睡着了。所以他们也就没有把人家从好梦中吵醒的后顾之忧了。 四海挨个的去叫门:“有人吗?有人在吗?” “有人在吗?你好,请问能否借宿一宿?” …… 仍旧是没有一家人肯开门地。甚至有一家人家胆子很大,居然点了蜡烛。可四海刚一上刚叩门。那灯光就“噗”的一声被扇灭了。 眼看着开都快亮了。迁飞花忍不住笑道:“要不都别睡了,直接赶路得了。” 在外面站了一个晚上。三人的身上早就积满了厚厚的白雪。 四海的鼻尖被冻得红彤彤的。耳朵出被冻得生疼,仿佛用手轻轻一拉都能把它从脑袋上扯下来似的。 四海站在雪地上,一边往手上呵气,一边跺脚,却冷不防的身子一歪,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力带着往一边倒去。 四海一愣,才恼怒地现是迁飞花揪住了自己的耳朵往一边拉去。 可怜她被冻得太久了,耳朵都麻木了,被迁飞花揪耳朵也只能感觉到自己一由自主的被揪到了一边,但耳朵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疼! 四海一把拍开迁飞花的手,欲哭无泪。 迁飞花笑了笑,见天色越来越亮,便向四海与老和尚道:“反正天也亮了,我们直接启程吧。你们要去哪里?” 四海一边对着嘴往冻僵了的手指上呵着气,一边皱眉道:“可是……我们的行李还在那个老婆婆那里呢!” 里面地干粮不算什么,但里面还有换洗的衣物呢。这可不能丢了。 迁飞花点点头,手指轻轻一勾,立即就有两个包裹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怀里。 迁飞花掂了掂两个包裹地重量,道:“是这些?” 四海连忙点头:“是是是是!就是这个!”说着伸手接过其中一个包裹,一脸羡慕的道迁飞花道:“你这是什么功夫啊?好厉害!教我行不行?” 迁飞花把脸一扭,干脆的道:“不行。” “切!小气。” 戒奶也接过了包裹,他打开一看,里面的干粮还在呢。便又把干粮拣出来,用布包了后将手从柴门中巨大地缝隙中探进去,然后轻轻的放到那老婆婆院门里面了。 “阿弥托佛,希望这点食物能解他们一时之困。” 他们总共可就剩下这么一点干粮了。 四海看了看戒奶,刚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想了想笑道:“大师真好心。” 说完后,又笑眯眯的向迁飞花道:“吃的已经拿去善事啦!但我们却不想在这冰天雪地里为了救活别人的肚子而把自己活活饿死,所以,只好拜托昆仑山的仙人弟子了。” 迁飞花似笑非笑地瞧了四海一眼。也不接她的话,只问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四海道:“杭州。” 迁飞花眉毛一挑,道:“去找你师父?” 四海并不否认,点头道:“对。” 迁飞花也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如何,扬了扬唇角,道:“那咱们走吧。” 说着,率先向前而去。 四海将包裹重新打理了一遍背到背上,这才与老和尚一起向迁飞花追去。 大雪漫漫,万里飘飞。 路上地积雪深的到了大腿,浅地也要漫过脚裸。四海背着个包裹吭哧吭哧的跟在迁飞花和戒奶身后,二人时不时地还要停下来等她。 四海觉得很憋屈,她不止一次的跟迁飞花说过要他腾云驾雾带自己去杭州,可他偏不答应。非要用两条腿走去。 四海也和老和尚提过。可老和尚自从说过迁飞花面带仙气之后,就成了迁飞花那一国的了。无论迁飞花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认为很有理,都认为是有内涵,有深度的。所以迁飞花说不准飞过去,他就真的不飞过去。跟在人屁股后头继续吭哧哧。 四海越的憋屈。 第一天晚上的时候,雪仍旧在下,可是却没能找到借宿地地方。四周一片茫茫雪原,而四海的裤子早已经被雪渗湿了,还结成了冰。 四海走了一天也饿了一天,只剩下一口气了。见天黑了也没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还当今天要连夜赶路呢。她可比不上老和尚和迁飞花有自己精心的修为护体,不受严寒所迫,还抗劳耐磨,走了这么久连气 个。四海身上的衣服先时被赶路时身上出的汗到最后时,那汗一出完,麻烦就来了。衣服里湿湿的黏黏的难受不说,关键是冷。被汗湿的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冻得人全身抖。 四海一边抖一边往前。 迁飞花却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害得四海向乎要一头撞上去。 四海愤怒的刚要说话,就听见迁飞花道:“天色也不早了,就在此处休息,明天再启程吧。” 四海怔怔的看了看四周白茫茫的连个避风的石头都找不着的空旷雪原,有点傻,道:“就在这里?” 迁飞花点头:“对。” 四海想骂人了。 这不明摆着想把人活活冻死吗?对她有意见也不用这样啊。 迁飞花看了看她表情,嗤笑道:“你在胡想些什么?” 说完长臂一挥,雪地上突然冒出三个大毡房来。在这雪地上尤其醒目。 四海愣了愣,然后才欢天喜地地跑过去。 帐蓬外是防风的布料。进到帐篷里面,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羊毛毯子。四周地帐壁上还包着珍贵的兽皮。帐蓬里还有一扇屏风。四海绕进去看,扑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奢华的大床和雪白地云被。 四海看着眼前的一切喜得要流泪。 迁飞花站在她身后笑了一声,道:“你先歇着吧,我去找吃的。省得你总说我刻薄你。” 四海连连点头,脸上笑得很甜。 迁飞花走了出去,临出门时手指一弹,帐蓬内的两个火盆立即“噌”的一下,熊熊的燃烧起来。 帐内一片暖意融融。 四海飞快地脱了鞋子,然后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新地。最后又把穿了一天的棉衣棉裤和鞋子拿到火盆边支着烤干。 迁飞花很快回来了。手上拿着两只烤兔子。放到了帐子里唯一地一张桌子上。 四海立即奔了过来,也顾不得烫手,撕下一个兔子腿就往嘴里塞,结果被烫得连连怪叫。 迁飞花嘲讽道:“真不知道莫离眼睛是不是长歪了,他怎么看上你的?” 四海一听莫离地名字,顿了一顿后,又开始若无其事的啃兔子腿。 “老和尚呢?” “他不吃荤,给了他两个地瓜在隔壁啃呢。” 四海点点头:“哦。” 迁飞花也吃了点,不过没四海恐怖。他刚吃了两个兔子腿时,四海已经将整只肥美的兔子吃干抹净了。 “你饿死鬼投胎啊?”迁飞花说着将自己还没吃完的推到四海面前,“这里还有。” 四海打着报咯,抹了抹满嘴巴的油,道:“不吃了,再吃就撑死了。” 迁飞花哼了一声,没吭声。 两人坐在桌前,一时也没什么话可说。 帐子内暖暖的,又吃饱了东西,四海就开始犯困了。可迁飞花就坐在眼前,她刚吃了人家的东西,又住了人家的帐蓬,自然不好意思去赶他离开,所以只能咬牙撑着。 好在迁飞花见她犯困,也不多说什么,起身说了声“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四海见他走了,立即绕到屏风后,然后扑到大床上,舒服得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唉……自从天山没了之后,有多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四海迷迷糊糊的想着,慢慢陷入黑甜。 也知过了多久,四海睡的正沉得,突然惊醒了过来,敏感的感觉到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慢慢接近她。 先是身上一片冰冷,她还没能反应出是怎么一回事时,整个人便被人一把抱起。 四海吓得心中怦怦乱跳,却不敢贸然的睁开眼睛。 那人横抱着自己离开时,四海感觉到自己的脚也不知扫到了什么,那个东西就已经倒了,出巨大的“霹雳啪啦”声。 抱着自己的人吓了一跳。手臂紧了紧,飞快的就要往外面冲。 四海紧张的几乎要尖叫起来。迁飞花啊迁飞花!这可是你的地头儿,你要是让我被这人抓走,那你就是个没本事的猪! 正在想着时,迎面又是一阵冷风,似乎是谁进了帐蓬。 抱着自己的人紧张的后退了两步站定了。似乎在与来人对峙。 四海紧闭着双眼,竖起来耳朵,听着这帐内的动静。 过来一会儿,四海才对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就知道你回来。” 是迁飞花!四海一激动,差点儿忍不住跳起来,幸好又及时的想到自己还在敌人的手中不可轻举妄动,硬生生的压下了自己要跳到地上的冲动。 四海闭着眼睛听着动静,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自己头顶上一个男子冷声道:“你让开。” 这个声音好熟!四海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迁飞花叹了口气,道:“你醒醒吧。你就算带她去了又能如何?该走的还是要走。你留也留不住。” 抱着四海的手臂猛的一紧,头顶那人的声音又沉了两分:“我的事你不用过问。你只管让开就行。” “那可不行,我若让你带走了她,该如何向莫离交待?我可是答应了莫离要将她完完整整的送回他身边的。” 头顶上那人怒气难掩:“莫离已经死了。” 迁飞花哼笑了一声:“那你要救的那个人,难道是活的吗?” 四海身上一紧,抱着她的男人又开始激动了,道:“不!天狼说过,她还可以复活!只要……只要……只要这个女人……” 四海感到有两道灼灼的视线盯在自己的身上。仿佛要把人贯穿般骇人。 迁飞花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放下她。” “不可能。”声音坚定无比。 “兰!”迁飞花怒喝一声。 “不可能!”兰的声音在抖,抱着四海的手臂也隐隐的抖,“好不容易……我才能再见到她。我怎么可能让她再一次消失?!” 迁飞花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气得太厉害。 “这话说得真好笑。灵魂被毁灭得一丝不剩的人还能复活?她不过是凭着一丝意志残存了下来!能借着四海的身体勉强成个形体已经很了不了,还谈什么复活!!”迁飞花越说越激动 第135章 法宝 你不要再傻了,把她放下来。”迁飞花道。 “不。”兰沉声道。 “当年你被她害得剥鳞去角,这种罪还没受够么?把人放下来!”迁飞花怒喝道。 “大师兄。”兰这声突兀的叫声令四周一下子静了静。四海静心凝听,过了半晌才听到兰接着道:“莫离是你师弟,难道我就不是了么?这事就算我和莫离之间的纠葛,你不要再插手了。” 迁飞冷声道:“就因为你们都是我师弟我才要插手,你把人放下来。然后坐下来好好听我说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四海在兰怀中,感到他全身的肌肉陡然绷紧起来,蓄势待。 迁飞花冷笑道:“看来你是存心想打一架了?” 迁飞花这话刚一说完,四海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甩在桌子角上,疼得厉害。 兰抱着四海闪身向帐外冲去,却接二连三的被迁飞花拦下来。 见逃不出去,兰转身将四海放到帐内一角。拔出了剑。 “呛”地一声宝剑出鞘地声。 “看来今日势必有此一战。大师兄。得罪了!” 兰一剑毫不容情地向迁飞花挥去。迁飞花躲开剑锋。闪身到了帐外。 “外面来。” 二人出了帐蓬。似乎在雪地上争斗。 四海见二人都出去了。便睁开了眼。 虽说迁飞花和兰必定是在帐外打斗。但因为帐蓬包得比较厚,隔音倒好。帐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声音。 磕在桌子角上地手背破损了一大块皮,四海往手上吹了两口气后,悄悄地走到了帐蓬边。然后打开门帘往外看,只见雪地上乱糟糟的一片,却是半个人影也无。 四海怔了怔,然后就起身出了帐蓬。 迁飞花站在远处的雪地上,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雪还没有停。仍然不断的下着。 四海向迁飞花走去,道:“兰走了么?” 迁飞花早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这时只到四海问,才道:“走了。” 一点儿都不奇怪四海为何会知道兰来过,似乎他一早就知道方才四海是在装睡一样。 四海咳了两声,道:“那个……恩,给你添麻烦了。” 迁飞花只一声嗤笑,没有说话。 雪花静静的洒满天地。落满二人肩头。 “你在想什么?”四海见迁飞花不似平常,竟能老实的站着半晌无语,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在想,是不是干脆别让你去见你师父最后一面了。我直接把你送到莫离那里可好?”迁飞花道。 四海怔了怔,没有出声。 “莫离担心你路上遇到危险,所以才叫我来。”迁飞花回过头,看着四海,道,“你也看到了,这次来的是兰,我还勉强可以应付。若下次来的是映莲,我拿什么保你?” 四海道:“我师父很厉害吗?”其实四海想问的是:我师父来了又如何?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迁飞花想了想,道:“你师父不厉害。难对付地是映莲。” 四海皱眉道:“这有何区别?” 迁飞花笑了笑,没答她的话,反问道:“我现在送你去莫离那里可好?” 四海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退开两步。 “我虽说过日后会去找莫离谢罪,却也说过是在见过我师父一面之后。没有见到我师父之前,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现在这世道不太平,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迁飞花道。 四海坚决地摇了摇头。 迁飞花便不再说什么。 回到帐蓬。四海又重新躺下睡觉。 迁飞花送她回到帐蓬内,临走前和她说这帐内帐外已经被他布了结界,要她安心。 四海却安不下心来。 兰此行莫名其妙的就要来抓她,似乎是苍央那里出了什么事了。 之前胡老大也有说过苍央如何如何不好了之类地。不过她当时未曾上心。也没想太多。 四海翻了个身,又想起之前被雪妖设计进入幻境中时又见到了苍央。 却不像是苍央。 一会儿是汐月的脸,一会儿是蝴蝶。一会儿又是另外的她不认识的人。 蝴蝶之前病得七倒八歪的样子又冲到眼前…… 四海摇摇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二天醒来后,迁飞花又拿了东西二人吃饱后。就撤了帐蓬。 温暖地帐蓬猛的消失后,冷冽地寒风刺得人头皮麻。 四海与迁飞花站在空旷的雪地上,独独不见戒奶和尚。 四海奇怪地道:“咦?奇怪了,昨天还在的,怎么睡了一夜人就没了?” 迁飞花道:“昨晚走了。” 四海奇道:“ 走了?” 迁飞花道:“他是个和尚云游四海。我管他到哪里走啊。只要别再跟着我们就行。” 四海听出味儿来了:“是你赶他走地吧?” 迁飞花并不否认。 四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叹了口气就又要赶路。 迁飞花在她身后道:“你找你师父,那你知道你师父在哪里么?” 四海立即回头道:“我不知道,不如你告诉我?” 迁飞花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四海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这天二人到了傍晚时,远远的又瞧见几户人家。 四海兴高采烈的去敲门,却被迁飞花拉住了。 “别敲了,空的。” 四海不信,又伸手去叫门。结果叫了半天果然没有人应。 迁飞花推开四海,直接将人家大门一脚踹开,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 四海也跟着进去四处瞧了瞧,只见这里人家的情形也之前遇到雪女时一模一样。 四海吓了一跳,道:“不会又是那个雪妖干的吧?她手伸得真远!” 迁飞花摇了摇头,道:“应该是马贼干的吧。雪妖以食人魂魄为生,但这里人的魂儿可都还在这屋里呢。” 四海脸色一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紧张的往四周看了看,道:“魂儿?……哪……哪里?在哪里?” “不就在你身后盯着你呢吗?” “啊!”四海吓得跳了起抱住了迁飞花的胳膊,哭丧着脸道:“你别吓我啊!它……它真在我身后?” 迁飞花忍着笑,道:“现在不在你身后了,不过从刚才起他们就一直盯着你呢。” 四海快被吓哭了,道:“为何盯着我?我又没害他们!他们要盯也要盯着害了他们的人!为什么盯着我?你……你快去和他们说,要他们别盯着我了,又不是我害死的他们。” “是,是,是。”迁飞花被四海指使,乐呵呵的冲着空气招手,道,“喂喂喂!你们吓着我娘子啦,别再盯着她看了,要看就看我吧。” 四海怒瞪了迁飞花一眼,用力将他的手甩开,道:“谁是你这个采花贼的娘子?” 迁飞花委屈道:“我怎么就是采花贼了?天下最冤的就是我,被人叫成采花贼,却偏偏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捞着。这多冤啊。” 四海哼了一声道:“苍蝇还不盯无缝的蛋呢。你要真是个好东西,别人也会说你。……之前,你还不是翻窗户到我房里么?” 四海说的是之前自己住在璇矶宫的时候。迁飞花为了救莫离,就曾不止一次的翻到自己的房间。 迁飞花自知理亏,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道:“那不是救人心切么。” 这屋里本来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但四海一想起莫离说的“他们都在你背后盯着你”就觉得慎得慌。想来这屋里怎么着也干净不了。就拉着迁飞花到了屋外,找了块离这几户人家较远的地方,道:“把昨晚的帐蓬拿出来吧。今天我们还住帐蓬。” 迁飞花废话也不多说,低头念了个口诀后,连打了两个手势。他指上的一枚宝蓝色的戒指猛的出一道蓝色的光芒,昨天四海见过的两个帐蓬便平地而起。 昨天是四海没注意。不过今天她可算是看出窍门所在了。 四海两眼望着迁飞花指上的戒指道:“帐蓬是从这里出来的?” 迁飞花点头:“对。” 然后四海看着迁飞花突然嘿嘿一笑。 迁飞花也对她一笑,取下了戒指向四海道:“你想要?” 四海点头如捣蒜道:“恩恩恩恩!” “不给。” 迁飞花无视四海变黑的脸色,慢吞吞的将戒指又戴在了手上,又道:“莫离那儿有更好的。他有一个百花锦囊,可装下整座昆仑山而不加重量。还有一个玉颈瓶,能容下整个东海的海水。你要是向他要,他肯定给你。” 四海脸上抽了抽,哼道:“不给就算了,真小气。” 进了帐。迁飞花又从戒指里拿出吃的喝的,两人就又坐下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第二日接着赶路。 四海实在不明白,明明迁飞花就能带着她一下子飞到杭州,可他为什么不愿意呢?两人就这样一步上脚印的在大雪天里赶路。 这一路走来,雪就没停过。地上的积雪那是越积越厚。几乎要到小腿肚了。 走一天后停下来歇息时,基本上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雪水渗透了。衣服要在帐蓬内的火盆上烘干,第二天才好穿。 就这样一直赶路。等到了第四天后,二人才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城 第136章 言出必惊人 站在远处,看着倾城而落的皑皑白雪,高兴得几乎 当天晚上,终于不用大雪天的在雪地里搭帐蓬玩了。 四海与迁飞花住进了城内最豪华的客栈。四海泡了个有史以来最舒服的热水澡。 泡完澡后,四海向店小二打听,才知道此处离杭州已经很近了。坐马车的话,估计四天的日程也就到了。 四海听了这话很欣喜,给了店小二一两银子的打赏。 店小二也很欣喜,揣了银子后就乐颠颠的离开了。 四海在房内将自己行李略收拾了一下后,房外又响起店小二的敲门声。 四海将门打开,道:“什么事?” 店小二道:“方才那位公子在楼下,叫姑娘过去用饭。” 四海点点头,便随着小二下楼了。 迁飞花正坐在大堂内地一个角落里。桌子上放着已经点好地火锅。正在腾腾地冒着热气。 见四海来了。迁飞花便道:“天冷。吃火锅最好。”顿了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道:“你吃辣地吗?” 四海点点头。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了。 迁飞花笑道:“这点倒是和莫离相反。他从来不吃辣地。也讨厌葱蒜。” 四海笑道:“我师父也不吃辣地。” 迁飞花看了四海一眼。四海也看看迁飞花。两人脸上地表情都有点尴尬。 迁飞花咳了几声,夹了菠菜去锅里涮。四海也往锅里夹青菜。 这时隔壁桌上一桌客人的谈话却传了过来。 “……都说是妖精。那时候天山的一片大火就是那妖精放的!她害了天山画仙之后,又杀了那些上山来捉妖的百姓和道士,天山脚下的青华道观也被烧了!” “那妖女会纵火?” “可不是吗?当时天山没了之后,百姓们为了纪念天山画仙,还为他在杭州西湖边上建了座庙宇,里面供着天山画仙与那妖女地像。只可惜那妖女杀戮太重,连天都不容她。上个月一道闪雷从天而降,将那庙给劈塌了。” …… 四海听在耳中,脑袋“轰”的一响。 天山画仙……妖女……那不是在说自己和师父么?原来自己的妖精身份还是没能瞒得过天下人。 他们所说的那座庙四海之前听胡老大在陌玉面前提起过。不过现在居然塌了,还是被天雷劈倒地。若真是上天降罪,那也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 自己虽然是个妖精,但却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么……只可能……是因为陌玉了。 一想到陌玉很可能做了什么让上天震怒的事情,四海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迁飞花也听到了,他见四海着急,便出声安慰道:“别着急,先听听他们还说些什么。” 四海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也安静起来。静心听隔壁的谈话。 “……几个月钱,钱塘江水坝崩塌,淹死了几千人。那时候江边江上到处都是浮尸啊。现在杭州又来了雪灾,不知这次大雪又压坏了多少房屋、冻死了多少人啊!” “也是因为那妖女?” “那妖女自天山之后,便不知所踪。数月前有人曾看到她回过杭州,却不知又要造什么孽。听说那妖女喜好穿红衣,她那衣服就是用百姓们的鲜血染红的啊!” 四海夹着青菜的筷子一抖,青菜啪嗒一声掉进锅里,溅起了两点油花到她衣服上。 四海扯了扯身上的衣物,支唔着向莫离道:“你先吃吧,我……我去换件衣服。” 说着就站起来向楼上跑去。 进了房间,四海将包裹打开,想找一件别的衣服换换。可惜翻来翻去地找了半天,除了红色还是红色。 四海一想起那人说的她身上穿的衣服是用血染成的,心里只觉得慎得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四海去开门,见迁飞花正站在门口,然后递了一个包裹过来。 “换上吧。” 四海接过来,拿在手中很轻,应该是衣服。 原来他早知道她上楼是干吗的。 四海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道:“多谢费心。” 迁飞花笑得很无赖,道:“那你如何感谢我啊?” 四海拿了衣服正打算关门时,突然听他冒出这么一句,关门的手只好生生地煞住了。 “呃……那你想要我怎么感谢?” 迁飞花似嗔似恼的瞪了四海一眼,道:“那……以身相许如何?” 四海“”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包裹里是件淡蓝色的祅裙,里面连头上戴的饰和里面的小衣都是成套地,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 四海一边匝舌,暗道迁飞花这采花贼果然泡女人很有一套,一边把衣服换上。 饰琳琳琅琅的一大堆,四海心想自己现在赶路若打扮得太漂亮少不得要招小偷光顾。所 饰收了起来,头上仍带着之前的一支素钗。 说起来。那只钗还是之前在天山时陌玉送的呢。自从自己得了这钗之后,几乎没有换下来过。 收拾好后重新下楼。因为没有穿红衣,四海的腰杆儿立即就直了起来。 之前上楼时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几乎是猫着腰走路地。 四海无比神气的在大堂内绕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清自己没穿红衣服后,才绕到迁飞花那一桌坐了下来。 迁飞花冲她笑得不怀好意:“这身衣服好看吧?” 四海怔了怔,道:“好看。” “我果然很有眼光!” “……” 无聊。 隔壁桌地人还在说。 “……这次的捉妖大会就是为了捉住那个妖女,为死去地百姓报仇。多少有本事道士和和和尚全都聚到杭州去了。就是为了捉这妖女。这妖女这次必定是逃不掉的了。” 四海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向迁飞花看去。 迁飞花怔了怔,向她笑道:“怎么?怕了么?” 四海不语。 她地确是怕了。那些和尚道士没本事的话也就算了,可若个个都像戒奶老和尚似的,那她最后怕是连个渣都不剩。 迁飞花道:“怕的话就随我去找莫离。” 四海摇了摇头,道:“不。” 迁飞花挑了挑眉毛,没出声。 吃完这顿令人感到憋闷地晚饭之后,四海早早就回房去睡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四海从窗口向外看去。窗外仍在下雪。 这雪一直下个不仍,难怪会闹雪灾了。 四海洗梳完毕后。迁飞花又派店小二来叫四海下去吃早餐。 四海下了楼。似乎因为天气比较冷,早起的人很少很少。二人简简单单的吃了早饭。然后就各自回房收拾着打算赶路了。 四海将包袱收拾好,打开房门出来时,却听到楼下一阵霹雳啪啦的喧哗声。 “杀人啦!杀人啦!” “快报官啊!” “我的儿……” 人群里阵哭天抢地。四海从楼上凭栏处向下探视,却见一个穿着讲究的老妇哭喊着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求周围看热闹的人去帮她叫郎中。 而另一边,一个衫散乱地女子正被两个家丁模样的死死的拉住,摁在一边。那女子眼神看上去有点疯狂,口里不住的“嗬嗬”有声,看上去有点吓人。 “小姐……”一个小丫鬟有点畏惧的站在一边,一副想上前却又不敢的模样。 浑身是血地男子很快被人抬走了,那个老妇人也边抹眼泪边跟着去了。只有那个女子仍然被两个家丁按住,站在原地不动。 不一会儿,衙门里的捕快一边大声嚷嚷着“闪开闪开大老爷办案了”一边一把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群推开,将那女子带走了。 “怎么啦?”迁飞花才刚从房间里出来。莫名其妙的瞅着楼下猛然间炸开锅似的人群。 四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楼下讨论的声音很大,很热火朝天。大致内容如下: “那小娘皮真是个厉害地角色!他相公不过出去喝了趟花酒,一夜未归,那小娘子竟真的一把剪刀戳上来。忒狠了些!” “这下好了,衙门一把人带走,这就算活着回来那也是个被休的命。所以说嘛,这女人的肚量就要放宽一儿,男人喝个花酒算什么……” “你们男人喝花酒还有理啦?我觉得他娘子干的不错!要我相公日后这么着,我也这么干!” 说话地是个看去方才十五六岁的少女,看上去秀美异常。不过她此话一出,那些原来还偷偷把目光胶在她身上地男人们集体一抖,腿脚下意识的朝离这少女较远地地方踱去。 那少女见众人皆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不服地撅嘴道:“就许你们男人逛花楼喝花酒,我们就女人连个火都不行啊?要我说,这青楼不应该只有女子,要是也有男子的话,那才叫一个公平!你们男人可以去喝花酒,我们女人也照样可以去喝花酒,这样才叫公平!这样才能显出……哎哟!” 那少女正手舞足蹈的表演说时,突然一个长相凶悍的女人从人群外挤了进来,一把揪住她的耳朵,不顾少女的惨叫声,破口骂道:“臭丫头!叫你去打酱油你半天都没个人影!皮又痒痒了是不是?!要不要老娘我请你吃顿竹笋烧肉?!” 少女痛得哇哇大叫:“啊,老娘饶命啊,再也不敢了!” 那个看去无比彪悍的女人无视她的痛呼,又破口骂了两声,就揪着她闺女的耳朵把人带走了。 众人看着母女俩走远了,顿时明白这少女惊人的言论是从何处学得……(,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 第137章 有子皆可教 飞花的两只贼眼早在瞧见人家姑娘时伸直了,此刻见,几乎条件反射似的就要抬步跟上去。 四海及时拉住了他道:“你不是说要随我去杭州?” 迁飞花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使命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两人在城中雇了辆马车。雪深路也难行,赶车的马夫把价抬得天高,迁飞花一个金锭子扔过去结束了那马夫演说自己的聒噪。 “等到了地方还有重赏。” 马夫哈着腰,一张脸笑成了风中的老菊,连连点头称是。 迁飞花让马车在车位铺了厚厚的毯子放了柔软的棉被又准备了食物和点心后,这才将手中包裹往车中一扔,回头扶四海上车。 车内还挺宽敞的。四海在车厢内一角坐了下来,迁飞花在外面和车夫吩咐了几句后,也上了车。 此刻仍旧未停。天空白茫茫的洒落一片银白。 “驾” 帘外车夫挥舞着鞭子。马车动了起来。 “要是去杭州见不着你师父怎么办?”迁飞花突然开口道。 四海怔了怔。皱眉道:“都还没到杭州呢。你怎么知道见不着我师父?” “我就是知道。你只管回答我地问题便罢。” 四海想了想。道:“若是见不着……我就随你去见莫离。” 迁飞花哼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我陪你到璇矶宫去呢。” “你会陪我去么?”四海目光灼灼的盯着迁飞花。 “不会。”迁飞花回答的挺快。 四海收回了目光,喃喃道:“这不就结了?” 车厢内气氛有点僵,迁飞花伸手掀开了车窗上厚厚的棉帘。外面的冷气一下子便涌了进来,然后带进两片飞舞的雪花。 “这雪下得古怪。”迁飞花道。 四海伸着脖子往窗外看了看。然后又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手里,低头看着它在手心里慢慢融化。 雪就是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怕是这人间的祸事就要到了。”迁飞花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四海好奇道:“什么人间祸事?” 迁飞花皱了皱眉,看着四海道:“你想知道?” 四海连连点头,道:“想!想!想!” “偏不告诉你。”迁飞花阴险的笑了。 四海一脑子黑线地坐回自己的原位,然后伸手将靠近自己的那个窗帘也掀开了。 雪花轻柔的飘了进来,就像那一年的飞舞翩迁。 四海望着大雪中皑皑的雪原,用力吸了口冷气,感叹道:“真美!” 大雪封山。千里雪飘。入眼之处尽是银白。 马车在这时去突然颠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迁飞花打开门帘,探出身问道:“怎么了?” 那车夫已经跳下了马车,道:“客官,车陷入雪里去了,能不能请两位客官先下车?” 迁飞花点点头,率先跳下了车,然后又回头去扶四海下车。 到了车门口见迁飞花伸出手来扶,便冲他摇摇手,示意不用他扶,然后她自己手脚麻利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马车夫从车厢后摸出一根小腿粗细的木棍来,然后将木棍支在车轮下,开始一下下的撬车。 迁飞花见他撬了半天,车仍是陷在雪中没有动,但叹了口气上前拿起马鞭,一鞭抽在马屁股上。 那马吃痛,仰天长嘶一声,踏着蹄子上前奔突。那车夫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撬着车轮子,此时马一用力,车轮立即从雪堆里出来了,反而害他险些跌个狗啃泥。 车夫向迁飞花道了谢,然后就请二人上车。 迁飞花点点头,回头扶四海上车。四海挥开他伸过来地手,自己吭哧吭哧的爬到车上去了。迁飞花尴尬的看了看在一边伸长了脖子瞧着他看的车夫,讪讪的将手缩回来,哼了一声,随后也上了车。 马车继续前行。 迁飞花一进车厢便道:“如今这天冷是冷了,但有些人的脾气却是越的不得了了。” 说话腔调阴阳怪气,四海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两眼,没吭声。 迁飞花见她望了过来却不说话,不由的没好气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就如此英俊,令你目不转睛?” 四海咧嘴一笑道:“迁公子秀色美不可挡,多看两眼都是我等之福。” 迁飞花斜着眼睛看着四海,哼哼两声道:“算你有眼光。” 四海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晚上没找着可以借住的农家,却找着了一座破庙。在四海的坚持下。车夫将马匹和马车一起赶进了庙里,马卸了套,被栓在庙内一角的柱子上。然后车夫从四海带来的口袋里拿了把大麦子喂它。又寻了些庙里的干草给它吃了后,马就卧到地上休息去了。 四海与 也吃了晚餐。临睡时,四海见那马车正坐在一边啃黑乎乎的杂粮面馒头,便让迁飞花将卤肉和烧鸭拿去给了他一些,马车连忙感激地对迁飞花连连鞠躬。 迁飞花摆着手道:“我可没这么好心。你要谢就谢我家夫人吧。” 马夫忙向四海连声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四海怒气冲冲的向迁飞花连连射眼神飞刀。迁飞花泰然受之。 晚上睡觉时,四海就窝在车厢里睡,然后扔了床棉被给迁飞花,叫他去学马夫睡稻草堆。 迁飞花无奈的抱着被子从车内爬出,在殿里寻了个避风的角落,用堆在墙边的稻草铺了后,就躺了下来。 这庙门早已坏了半边,雪花时不时的被风从门破掉的地方吹进来。 四海睁眼听着呼呼地风声和时不时的马的踏蹄声,却是突然睡不着了。掀开车帘,车夫和莫离两人一个缩在庙左边一个躺在右边,似乎都睡熟了。 四海叹了口气,又重新躺下,看着车顶数羊,然后数着数着,不知不觉的也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仿佛有一只冰冷得像是千年寒冰似地手抚上了额头,四海一下子被吓醒了。 “啊!有鬼” 四海只来得及瞧清一个模糊地白影,再定睛看时,那东西就已经不见了。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地幻觉一般。 额上还留着冰冷的触感,车帘却猛地被掀开了,一股冷风灌进来,四海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没事吧?做噩梦了?”迁飞花翻身上车,审视着四海的脸色,道:“梦见什么了?” 四海摇摇头,直觉得认为那并不是梦。她有点慌乱地道:“你那么厉害,那你瞧瞧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刚才我看到有鬼!” “鬼?”迁飞花笑了,道,“先不说我了,就你身上所留下的苍央的仙气,有哪个鬼魅不要命了敢靠近你?” 四海怔了怔,又道:“那可能不是鬼,说不定是妖怪呢!刚才他一直在我身边盯着我,我一醒他就吓跑了。” “这方圆百里我早算过了,没有妖精。”迁飞花道,“要是妖精的话,他穿过我地结界进到这里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就算他当真那么厉害,能做到破了我的结界而我却不知的地步的话,那他就算伸出一根小手指也能把我们给摁死了,又何必见你一醒就逃跑?” 四海想想也是的。可是,额上那冰得刺骨的感觉还留着,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她自己的幻觉啊! 四海摸着自己地额头,犹豫着还想说什么:“可……可是……” “别可是了,睡吧。”迁飞花说着龇牙一笑,道,“要不我留在这里陪你也可,免得你梦魇缠身。” 四海当机立断,一脚将迁飞花踹下了车。 迁飞花摔在地上,疼得大叫出声,然后四海立即又听到马车夫上前关切的询问他是否安好的声音和迁飞花没好气的冷哼声。 庙里又安静的下来。四海心里直跳,她直觉的认为那个不知是鬼还是妖的东西还在,可是偏偏她瞪圆了眼睛直到天亮,那个只冰得人皮肤隐隐作痛的手再也没出现过。 等到车外响起马夫喂马时絮絮的说话声和马匹不满地踏蹄子的声音的时候,连四海自己都开始怀昨天晚上那只手到底有没有出现过了。 起身略收拾了一下散乱的丝和衣服后,四海就跳下了车。 庙外仍是一片大雪,似乎这雪从刚开始下就没打算过要停似的。 四海伸了个懒腰,一晚上没睡,头有点昏昏沉沉的。 迁飞花也已经醒了,正站在庙门口望着庙外飘飞的白絮呆。 四海上前站到了他地身侧,门外的冷风吹得她晕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迁飞花见她过来,眉毛一挑,笑道:“昨晚我不在你身边坐守,可还做噩梦了么?” 四海心想要是留你个淫贼在身边那才会真的做噩梦。但脸上却笑道:“没有啊,一觉到天明。” 迁飞花看她的表情,冷哼了一声,道:“你嘴上没说,心里一定在骂我。” 四海奇道:“我骂你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心里一定是在骂你,指不定是在夸你呢!” 迁飞花似笑非笑,道:“哦?你夸我什么?” “夸就是夸,你管我夸你什么?”四海边说边瞥眼瞧见迁飞花张嘴又要说什么,立即抢先道,“我夸你侠肝义胆,不畏酷寒地送我去杭州。我夸你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我还在想等我到了杭州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才行。” 迁飞花笑得很受用,轻拍四海的肩头道:“儒子可教!” 第138章 照妖镜里的妖怪 下来又是如此这般的三天车程后,杭州也终于到了。城门紧闭。 杭州城外聚集了雪灾之下许多衣不蔽体的流民难民,他们在大雪天里全都聚集到了城墙外,相互拥挤着取暖。有的冻饿而死的难民则被抛到一边。尸体被冻在地里,然后被满天的飞花覆盖。 四海在迁飞花的搀扶下下了车。早在他们一行未到杭州城外的时候,这帮难民就已经眼巴巴的瞅着了。此刻他们走近,难民们看清车上仅二男一女后,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脸上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来,一张张脸上满是极度渴望的疯狂和畏惧与害怕。 四海见所有难民全都朝自己的方向看来,脸上还露出一种像是要吃人的表情,登时吓了一大跳,脚下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迁飞花环视了下周围,见有些难民已经试探着站了起来,不由的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然后转身吩咐车夫将车上所有食物都拿下来分了。车夫刚想要劝时,迁飞花伸手制止他道:“分了吧,不然怕是难以脱身。” 车夫还待说什么,但转眼一看那些表情疯狂的难民后,立即有些畏惧的住了嘴,回身上车将车上所有的点心食物拿了出来。 马夫提着满手的食物下了车,还待要说几句“公子善心,带了吃的给大家”,谁知难民们一看食物,立即像真正的饿狼一般,嘴里低吼着扑了上来。 车夫被那阵势吓了一跳,忙不跌的将手上的东西往雪地里远远一扔,将难民们引开,这才心有余悸的退到了迁飞花的身边。 四海心中也很害怕,也不由自主的向迁飞花靠拢。她小时候没遇着陌玉那会儿也是吃过苦的。穷的时候还去过酒楼里捞人家倒出地涮水,大桶的涮水被酒楼的厨子们抬出来,她就和几个小乞丐一起一涌而上,抢夺桶里的好东西。那时候她仗着自己灵活手快,偶尔能捞几块泡泛的馍片,就算运气不好,也能捞几个白菜帮子。滚圆地白菜帮子从涮水中一捞出来,就被她迫不及待塞进嘴里,害怕别的孩子过来抢夺。 但即便在那个时候。四海也从未见过为了一点儿食物而如此疯狂地民众。马车夫将食物远远地抛开之后。几乎所有地难民全都一涌而上相互争抢。 男地推倒女地。女地推倒小孩。小孩子又从地上爬起将试图靠近地老人推倒在地上。地上地雪被他们殴打争斗时弄得脏乱不堪。抢到食物地不管不顾地将东西塞到嘴里。胡乱嚼两下就想硬咽下去。没抢到食物地又开始从抢到东西地妇女和孩子手中夺东西。有地怕抢就将东西死命往嘴里塞。来抢地就用力掰开嘴巴从嘴里将东西掏出来。 东西被抢光了。难民们又转过了头哄叫着向四海与迁飞花地方向冲来。 四海吓了一跳。连声向迁飞花道:“怎么办?他们过来了!” 迁飞花将她地手握了握。嘻嘻笑道:“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呢么?” 四海慌乱中也没现迁飞花在借机吃豆腐。她见难民们疯狂地冲了过来。立即拉着迁飞花就要逃跑。 难民们跑得很快,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然后穿过四海与迁飞花,直向马车奔去。 拉车地马受惊似的出嘶鸣,难民们争先恐后地爬上车,里外翻了个干净,也没能找到什么吃的后,就开始抢夺四海在车上用于御寒地棉被和铺在车板上的毛毯,还有她换洗的衣物,全都被那帮难民们抢夺一空。 有的难民还打起了马的主意,大概是想将马宰了吃肉。可他们刚一上前想扣住马头,那匹马就像是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似的,嘶叫着人立而起,然后两只两腿用力一踢。一个难民闷哼一声,就被踢飞了出去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迁飞花上前查看,那人居然已经死了。 马儿又接连踢伤了五人,踢死了两人,那些难民才生出了怯意,不敢再去惹那马,慌乱拉了棉被、四海的衣服还车上的门帘和窗帘逃开了。 迁飞花去看被踢伤的难民时,有个难民见四海一个女子落了单,上前就想剥她天蓝衣领中翻出来的雪白狐裘,却被一旁的马夫瞧见后吓退了。 迁飞花气得脸色都变了,一甩手不再理那此受伤的难民,上前扶起跌到在地上的四海,冷着脸说了一句:“不管他们,死得一个是一个。” 四海脸色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难民们得了棉被等物之后,就又逃回了城墙边上,一大堆人挤在一处拥着那棉被,又重新开始了瑟瑟抖。 马后的车厢已经被损坏得不成样子了,一个轮子还掉了下来,大雪天的无法进城,手头也没有东西可修,马车夫只得唉声叹气的将车子从马身上卸下来不要了,然后就只牵着马站在一边。 四海见状很是过意不过,悄悄拉了拉迁飞花的衣服。 迁飞花见状一笑,从怀中掏出两锭金子递给车夫,道:“一路上多谢这位兄弟照应了。这是车钱。” 那车夫原本是抱着好好敲迁飞花这只肥羊竹竿的心思,但一路相处下来,受了四海不少照顾,此刻再拿这许多钱,却也不好意思了,便推辞道:“不不不,小的原先受了公子一锭金子已经很是过意不 若再拿公子的钱,那小的真是无地自容。” 迁飞花微微一笑,不顾车夫的极力反对,硬将钱塞进他手中,才笑道:“没关系,这是你应得的。” 车夫没法,只得接了,又道:“二位客官,恕小的直言。 这杭州城如今灾民聚集,怕是短时间内都不会开城的,不如两位客官先随小的按原路回去,等一段时间再来?” 迁飞花摇头道:“我自有办法进城,有劳费心了。” 车夫见二们穿着打扮非富既贵,迁飞花出手又阔绰无比。心中早已将二们列入“非一般人”的行列,今见迁飞花如此说,他也不多作坚持,道了声“二位客官小心”之后,便转身骑着马离去了。 四海看了看面前紧闭的城门和城墙外的灾民,问迁飞花道:“你要如何进去?” 等到迁飞花斜着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是莫离和兰的师兄么,自然厉害无比。就算再不中用,就冲着他采花贼地名头。那起码飞岩走壁翻墙越院应该很厉害。 四海放下了心。 迁飞花道:“进去之后找不着你师父怎么办?” 四海怔了怔,随即皱眉道:“不是说过了么?找不着我师父就同你回去。” 迁飞花笑着点头:“甚好。” 他话一说完。四海只觉得腰上一紧,然后看到面前的灾民和杭州的城墙瞬间向下坠去,不……应该说,她自己被迁飞花带着飞上天了。 耳边风声呼呼,杭州城那道让灾民们感到高不可攀的城门转眼间便到了自己身下。 再落下时已经到了城内一处僻静的胡同里。四海刚一落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迁飞花上前扶了她一把,道:“找吧找吧,找完了跟我回去。” 四海甩开迁飞花地手,怒视他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找不着。” “我就是知道。” 四海哼了一声,顺着胡同到了大街。 熟悉的街道和店铺瞬间跃入眼帘。四海开心的刚要冲出去,却立即硬生生的收住了脚,回头紧张的向迁飞花道:“怎么办?我从小在此长大,这里很多人都认得我长什么样,现在他们认定了我是妖怪,是不是还要将我抓起来烧死我?” 迁飞花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说着手上连打了好几个手势,立即一道金光从他指间泄出罩上了四海地脸,然后又消失了。 迁飞花不知从何处又摸到一面小镜子,递到了四海的面前,道:“看看,行不行?” 四海抬眼看着镜中的人,震惊地难以形容,道:“真神!” 镜子里面原本娇俏的脸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平凡的长相,保证是那种扔在人堆儿里挑不出来的类型。 四海开心地笑了,然后又担忧的道:“会不会以后都长这样了?还会变回来么?” 迁飞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这只是个障眼法儿,效力只有一天。” 四海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本来就长得丑,还在乎变个样么?” 四海也不理迁飞花的故意挑衅,又拿镜子在脸上小心地照了照,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收起了镜子道:“我是不在乎,但就怕到时候我师父不认得我。” 迁飞花看了她一眼,没出声,见四海要走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那镜子是我的。” 四海怔了怔,然后怒气冲冲地将那面圆柄小镜子从怀中掏出丢给迁飞花,道:“一面镜子而已,居然如此小气。” 迁飞花接过迎面飞来的镜子,道:“这面镜子可不同一般,这可是件宝物。” 四海忙问:“什么宝物?” 迁飞花神神秘秘地道:“照妖镜。” 四海怔了怔,然后又从迁飞花手上抢过镜子,对着自己上照下照,照完了开心的道:“原来我是人!我不是妖怪!” 迁飞花鄙夷道:“你往下照照。” 四海怔了怔,将镜子朝下照去,只见一条青色蛇尾正隐在裙下。 “这就是你地真身。一半人身一半蛇身。” 四海“哦”了一声,又将镜子翻转过来,对着迁飞花,只见里面也只是个迁飞花的人影,四海又将镜子往他身上照去。可仍旧是个人。 四海怀的道:“你这镜子不会是个假货吧?” 迁飞花怔了怔,道:“什么意思?” 四海将镜子递到迁飞花眼前,道:“为何我照了你,你在镜子里却没有变妖怪呢?” 迁飞花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我何时跟你说过我是妖怪?” 四海理所当然的道:“莫离是凤,兰是龙。那你不也应该是个什么神兽之类的么?呃……难道是麒麟?” 迁飞花撇了撇嘴,道:“不是。我就是个人。” “啊?” 迁飞花看四海那傻样儿,不由气道:“怎么了?因为莫离和兰是凤是龙,我就得是麒麟?” 四海翻了翻眼睛,道:“我这不是顺着想的么。”(,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 第139章 在杭州 花不屑的“切”了一声。 四海顺着街道开始往前走,也不知要去何处。迁飞花多次出声询问她也不说。 走了好一会儿,四海才惊喜的叫道:“到了!这里果然还是老样子。” 迁飞花抬眼看去,四海所指的地方却是一处摆卖字画的店面。店挺小的,紧闭的大门上满布灰尘,屋角上还有蜘蛛网,锁亦生了锈,似乎用了不少年头。 四海弯下腰就开始将手伸到门缝儿里摸索,也不知在摸什么。 迁飞花道:“你干吗?” 四海摸着摸着,似是摸到了什么东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迁飞花道:“怎么了?” 四海将手缩回来时,沾满灰尘的手上已经握了把钥匙。 四海开心的笑道:“原来我师父回来过!” 迁飞花愣了愣。看向四海。 四海解释道:“我和师父最后一次回来这里时。门是我锁地。钥匙也是我放地。可是如今钥匙地位置变动了。肯定是我师父回来过。” 迁飞花不屑地道:“你就这么肯定。说不定是这里遭了小偷呢。” 四海却摇头道:“不。一定是我师父回来过。那个放钥匙地地方是我想出来地。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我师父一个人知道放哪里。肯定是他回来这里等过我。但是没有等到。” 说到“他回来这里等我”这句时。四海地眼睛已经亮得像是天上地月亮了。脸上又是悲又是喜地令人不忍目睹。 迁飞花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四海拿起手中的钥匙正要开门时,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四海吓了一跳,手中地钥匙“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身后站着的一脸警惕的中年人穿着讲究,却是四海认识的,那人正是她还没有去天山之前与干爹同住在店里时,经常来串个门子逗着她玩还经常给她好吃糕点的米粮店的王掌柜。 四海见了他只觉得心头一热一句“王伯伯”就要脱口而出,幸好及时煞住了车。道:“您是王掌柜吧?我是苏公子的远亲戚。恩……我姓迁。” 迁飞花不动声色地斜了四海一眼。 那王掌柜仍是满脸狐的盯着四海你认识我?” “我听苏公子提起过您,说她徒弟四海姑娘住在杭州城时经常受您照顾。” 王掌柜吓了一大跳,“嘘”的一声赶紧制止四海说话,然后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这里后,这才紧张的上前先进屋再说。” 海愣愣的点了点头。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开了锁,三人进门。 屋里一股严重的陈腐地味道,四周墙壁上仍旧挂着的画都开始泛黄了。 四海还记得那会儿陌玉刚要带着自己回天山时,自己还说要把这些画儿也带走地,陌玉却是不允,于是,这店里的东西自那年离开后是怎样。如今就仍是怎样。 桌椅上,还有卷轴上全都落满了厚厚地灰尘。王掌柜用袖子将两张椅子掸干净之后,就请四海与迁飞花入座。 四海想起小时候每次王掌柜来,都是自己搬椅子给他坐,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倒成了客人了。 四海道了声“有劳”就与迁飞花同坐了。 王掌柜也寻了把椅子坐了。 “迁姑娘两位辛苦了,不知二位今日来是……” “哦,”四海点点头,道:“画仙苏公子是我表兄,我娘听说苏公子去了心里难过,就让我来瞧瞧可还有没有什么后事没料理妥当的。” 王掌柜奇道:“苏公子过世已久,二位为何如今才来?” 四海脑子转得飞快,笑道:“说来惭愧,我娘本来数月前就得了消息了,让我与哥哥前来探看。不过我家与杭州颇有些距离,路上舟车劳顿,我又不幸染病,家兄只得先停了行程,待我病好后再上路,如此竟过了这许多时候。” 王掌柜看了眼坐在一边装木头的迁飞花,便猜测他便是四海口中地哥哥了。于是点头道:“恩,这便是了。不知姑娘的病可大好了?” 四海道:“已好了,多谢王掌柜费心。”顿了顿,又道,“听说百姓们为我表哥建地那位庙被雷电劈塌了,只因为庙里塑了四海姑娘的像,这可是真地?” 王掌柜神情有些激动,道:“胡扯!全是胡扯!四海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就会是妖怪了?那些道士颠倒黑白,就会冤枉好人!” 他说四海是他看着长大的这点儿有点夸张了,但此人在这种情况下肯为自己说话,四海还是很感动的我也觉得。” 王掌柜又道:“说那庙被劈塌是因为四海造孽太重。那日里谁不知道?不光那座庙,就连天香阁也被劈倒了,砸死了守夜的店小二,他们怎么不说了?” 四海知道天香阁是家酒楼,但却不知那里也被雷电劈过,不由奇道:“ 也被劈了?为何?” 王掌柜悻悻的道:“还能为啥?盖得太高了,招雷!” “……” “那座苏公子的庙盖得虽说不高,可那庙边上紧挨着就是一棵几百年参天大树了,那你们说说,这么高的树,他招不招雷?那树也被劈倒了,砸下来压塌了庙,结果第二天就有人说这庙是被雷劈塌得,说什么蛇妖造孽太重上天震怒啦!要降雷劈了庙里的泥像啦!事实谁不知道?那庙根本就不是被雷电劈塌的!它是被那棵树砸塌的帮老不死的贼和尚臭道士!” 迁飞花和四海对看了一眼,都很无语。 王掌柜又絮叨着骂了几句后,又道:“天山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如今那上面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也不剩了,苏公子地尸体都没能留下来。剩下来的东西就只有这间店面了。哦,还有西湖边上苏公子父母双亲的坟。” 四海点点头,道:“多谢王掌柜提醒。” 王掌柜大手一挥,道:“不必客气,老苏在这里卖画的时候就和我是老相识,如今他儿子遭了难,谁心里不难过啊。”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迁姑娘可找到落脚之处了么?” 四海答道:“我见此处就挺好的,这两日就先住在这里吧。” 王掌柜表情有点古怪,缩着脖子在这屋里打量了一圈,嘀咕道:“就住在这里?” 四海见他表情奇怪,便道:“怎么?不妥么?” 王掌柜表情有点慎人,凑向四海轻声道:“姑娘你可别说我吓乎你,这屋里啊……它不干净。” 四海怔了怔,道:“没关系,打扫一下就干净了,出门在外,也没这么多讲究。” “不是不是不是!”王掌柜连连摆手,道,“我不是说这个……这屋里……唉!姑娘啊,这屋里它闹鬼!” 四海愣了半晌,奇道:“闹鬼?” “是啊是啊!”王掌柜的表情更是让人看了慎得慌,他缩着脖子向四周打量了一番,道,“我可不骗你,这屋儿里真闹鬼,晚上的时候,很多人都能瞧见这里有灯亮着,后人扒着后院地墙头儿去瞧,结果就瞧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那里飘来荡去。别提多吓人了!” 四海怔住了,道:“白色的……人影?” 王掌柜点头如捣蒜,道:“对啊对啊对啊!他们都说那是苏公子地鬼魂回来了,在这里等人呢!” 四海立即张口道:“等谁?” 王掌柜一拍大腿:“还能等谁?苏公子居于天山之上,向来不与外人交流,能让他等的人,还能有谁?” 四海迟的道:“他……他在等他徒弟?” “可不是吗?”王掌柜道,“虽说苏公子生前是个才华横溢的人,死了也必定是个知书达理的鬼这人么,总是怕鬼地。姑娘,要不你们二位先到我家里住上两天?” 四海飞快的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就住这里。” “可是……姑娘。” “没关系。”四海笑道,“就算有鬼,那也是我表哥么,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这时再见着他地魂也是一样的。” 王掌柜地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也不再多说什么,客套了几句之后就跑了。 四海等王掌柜的走了之后,就把店门从里反锁了,然后去后院里收拾屋子。 迁飞花跟在她身后,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以后就打算在这里等着映莲了。” 四海一边收拾着床被,一边道:“对啊,以后就住这里了。” 迁飞花道:“你不是说找不到人就随我回去么?现在又反悔啦?” 四海摇摇头,道:“我没有反悔,我见了我师父最后一面就随你去。” 迁飞花道:“可你不是说这次在杭州要是找不着人也随我回去么?” “是啊,咱们这还是正在杭州找着呢么?谁说一定就找不到了。” 迁飞花又被气得笑了,道:“要找地话现在我们就去找,把杭州翻个底朝天,你在这里铺什么床?” 四海摇摇头,道:“你不是说了么,我师父不在杭州,所以就算去找了那也是白找。” “那便与我回去啊。” 海摇头道,“我不去找,我就在这里等他来。就像他等我一样。” 迁飞花鄙夷的道:“那老头儿只说见着个白影,搞不好真是什么孤魂野鬼,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师父?” 四海头也不回地道:“我就是知道。” 迁飞花摇摇头,道:“你疯了。” “我没疯。在见到我师父之前我是不会疯的。” “见到他之后再疯?” “……” “哼,你也不想想,若你师父真想来找你,凭他地本事他又何必在这里傻等?直接布下天罗地网还不轻易的就捉到你么?” 第140章 大雪压城 海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哼道:“你不必多说了,我变心意的。” “我管你改不改心意?”迁飞花说着上前一把抓住了四海的手臂。 四海怒道:“你做什么?” “带你走。”迁飞花翻了个白眼就拉着四海向屋外走去。 四海又惊又怒,一把甩开迁飞花抓住自己的手,道:“要走你自己走,我是不会走的!” “哼,不走的话就这里等着那只野鬼来吃你吧!” “吃了也不走!” 迁飞花点点头:“你牛。”然后向外走去。 四海急急的到屋门口,道:“你要走了?” 迁飞花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是啊,谁知道你在这里还要等多久,难道要我陪你一起耗时间?” 四海点点头。道:“好。那你:我留点儿银子。就像你说地。我也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你给我留点钱吧。” “……” 迁飞花愤怒地往地上掷个钱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海上前捡起地上地钱袋。打开数了数。一、二、三、四……六个金元宝。下半辈子就算都待在这里也愁了。四海欢欢喜喜地将钱袋收好。 院子里倒是有米。但那却是四海离开杭州随陌玉回天山时留下地旧物。如今早就生了虫子。不能再吃了。还有棉被也是。放了这么多年。早就有一股霉味也很潮。 四海将这些旧东西清理了一遍。能用地继续用。不能用地就拿去丢了。洗洗刷刷地近两个时辰后。也到了中午了。四海肚子也饿了。刚好上街吃饭再采办些东西。 外面仍在下雪。 杭州大街上的人见四海从字画店里出来,全都好奇的瞅着她刚好王掌柜的就坐在对面街边磕瓜子,见状忙给人解释了一遍,众人听说后都朝四海点了点头,然后散去了。 王掌柜往四海手里塞了把瓜子,道:“迁姑娘这是要去干吗?” 四海道:“要在这里住上几天,我去采办些东西。” “要我帮忙不?” 四海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后,四海离去办事了。可刚走开几步海立即就想起来王掌柜家就是开米粮店的,刚才居然没想起来。不过想想反正就住在街对面,晚点儿再去一趟不费什么事。 四海上了一家面馆,叫了一大碗牛肉面。这家面店四海以前常来,这里的面不但干净还很好吃, 面条很快就端上来了海饿得厉害了,也不再想别的,只管稀里胡鲁的吃面。正吃着的时候,冷不防耳朵边上有一个细细的声音道:“夫人……姑娘……小姐,面好吃不?热乎不?香不?” 四海愣了愣,抬头刚好瞧见一个浑身脏兮兮头发乱蓬蓬的小女孩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神情活像是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般可怜。 四海立即将自己吃了一半的面推过去道:“吃面吗?” 小女孩怯怯的道:“多谢夫人……姑娘……小姐……你真是好人啊。”这句话一说完,她立即就转过头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面了。那吃肉的粗鲁样子和她细细的嗓音极为不搭。四海见状也愣了愣又叫店小二再上两碗面。 小姑娘很快就将四海给的那碗面给解决了,然后抱着个空碗眼巴巴的望着四海。 四海被她望的坐不住了声催促店小二快点。 店小二一边将面条端上来,一边摇头笑道:“姑娘您也别再上心了小丫头会装着呢!她天天来我们店里头找来吃面的姑娘夫人们蹭面,你是今天被她蹭面的第六个人,所以要说饿的话那是肯定饿不着她的。” 小丫头听店小二如此说竟是没点反应,仍是可怜兮兮的瞧着四海。 四海想起她方才吃面的狼狈样儿,有点不太相信店小二的话。 店小二见她不信,笑道:“你不信也没办法,这小丫头皮厚着呢,你要指望她听了我的话会脸红或者不好意思,那是不太可能。”说着将两碗面放到桌上,四海一碗,小丫头一碗。 四海看了看小姑娘,柔声道:“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沦落街头的呢 小丫头只抱过了碗吃面,没有吭声,像是知道有人会替她答话似的。果然店小二听了四海的话后,道:“她是从北面过来的难民,家里人全都死光了。 还没下令封城的那会儿她藏在人家的粪桶里偷偷的混了进来,不过能混进来总是好的,总说是这样东一口西一口的混些吃喝,却也不至于会饿死。” 四海点点头,这时小丫头已经吃完了,将空碗放下,然后一抹嘴溜下了凳子,看着四海道:“多谢夫人……姑娘……小姐……后会有期。”然后就要走。 四海忙叫住她,然后取下自己颈上的狐狸围脖就要递给她,店小二在旁嘿嘿笑道:“这位小姐,您要送也送点实在的么!这么金贵的东西拿来送给一小叫花子?” 四海奇道:“这又如何?能保暖不就行了么?” 店小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这小丫头前脚出了这店门,后脚这围脖就要被人抢了去。” 四海一愣,那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儿,忙又收走了狐狸围脖收起,从身上拿出几锭碎银塞到了那小丫头的手里,道:“拿去买东西吃吧。” 小丫头伸手捞过银子冲四海点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四海怔了怔。 店小二叹道:“这些流民都这样,麻木了。小姐没见过城外的难民吧,前段时间本来还有善心的大老爷在城墙上布施馒头,可有一天愣是被他瞧见那些个难民饿极了就把死掉的难民尸体从雪里挖出来吃了。当时那大老爷一恶心,吐了一天,连黄胆都吐出来了,从那以后再没人去管城外的难民,全都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四海一听这话,吃面的动作不由的停了下来也是一阵恶心。 店小二见自己的话把这尊贵的女客人恶心到了,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就蹿到一边忙活去了。 四海也吃不下东西了。把结帐的钱放到桌上后,就出来了。 外面的雪仍旧在下。 四海出了店门儿,远远的瞧见那个蹭饭的 正拿着一件新的粗布棉祅往身上套必就是用四海的衣服了。白雪纷纷落在她小小的身躯上,小丫头穿好衣服后,用长满了冻疮的手拍了拍落在她新衣服上的雪花,满足的笑了笑。 四海瞧着那小丫头的笑,略恍了恍神。再反应过的时候小丫头已经不知去向了。 四海叹了口气,一跺脚后,本来想去绸缎庄的脚步硬生生的变了方向一边的馒头店里走去。 馒头店的老板也是个眼熟的,四海虽不大认识,不过应该是之前她在摆摊卖烧饼时见过的。 那店老板正在蒸着满屉满笼的馒头,见四海穿着华贵必只是路过的,也没太大意,直到四海走进他的小馒头铺,用手敲了敲桌案,他才反应过来。 “哟!小姐,您买馒?”老板还是有点不大肯定。不过也可能是这些有钱人吃山珍海味都吃腻了换个口味试试。 四海点点头,伸手拿起了只刚出蒸笼的馒头馒头热乎的烫手,软软的又白又细。 四海道:“这些头我全要了。” 店老板有些吃惊过他立即就应过来,殷勤的道:“是是是小姐是府上请客吃饭?小的这就把馒头装车给您送去!说起来,除了小姐您之外,我的馒头之前也被一位城东的陈员外全包下过,不过他是拿来救济那帮难民的,只可惜了我这上好白面的馒头。小姐您请客是……过生辰?” 四海摇摇头,道:“我也是来布施给城外灾民的。” “啊?”店老板的嘴巴张得都塞下一整个馒头了。 海又道:“你说的对,这上好的白面馒头用来震灾确实可惜,难民要求不高,只要能吃得饱过了这冬天也就是了。这样罢,明日我还来,你就用些杂粮来做馒头吧。不要担心钱,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我全要。” 其实主要问题还是自己的钱不够,迁飞花给留的钱能撑多久她也不晓得,不过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唉……要是迁飞花在的话就好了。 店老板苦着脸道:“一个冬天?小姐,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有那个财力,可如今杭州封城,何时开城门谁也说不准。那这城内的人除了自家吃喝之外,那家里有余粮的也不多啊。不信你去打听一下,如今的粮店里白米多少钱一升?还有我这馒头,以前一文钱一只,如今已经涨到十一文两只了。” 四海却不知如今物价竟上涨得如此厉害,不由的惊道:“竟这么贵么?” 店老板道:“如今城内看上去平静,其实也是人心惶惶,家家都在囤粮,就是怕有个万一。粮店里所售的米粮也都是有限的,小姐要真想养活那帮刁民过冬,怕是光这粮食就是一个大问题。” 四海想了想自己身上钱银有限,哪里想得了那久远?便道:“不管他,现在能做多少是多少吧。你只管做馒头头吧,真等到弄不到粮食的时候再说。” 店老板笑着摇头,道:“好好好,有生意做谁还不接么?不过到时候小姐往城墙上一站,看到他们挖死人肉来吃的时候,可别吐的太厉害。” 四海怔了怔,知道这老板是在替自己不值。不过她却不打算停手了。 “我没关系,老板你这就把馒头装车,随我去城墙吧。” 因为之前陈员外布施的时候有了经验,店老板动作很快,很快就收拾好了馒头,用一条用于保温的棉被包住放满一板车,随着四海向城门走去。 两人到了城门,守城的官兵因着之前陈员外布施的关系,见过店老板,待店老板上前说明开意后,那官兵看了四海一眼,笑着摇摇头就放二人通行了。 四海两人站上城墙,雪花夹杂着凛冽的寒风几乎要把人吹破一层皮。城墙下乌鸦鸦的满是人群,目测应该在三百之众。四海回头看了看被店老板无比艰难的搬上来的大概也就一百来只的馒头,有些发愁。 馒头店的老板知她心思,笑道:“今天少了些,明天一定多做些。叫我儿子也过来帮忙。” 四海点点头,又瞧了瞧雪地上的那些难民,见他们有的还围着来时从自己这里抢去的棉被、毯子、还有几个男人穿着自己的衣服,一时也不知是哭是笑了。 四海回头向馒头店老板问道:“就直接把馒头从墙上扔下去吗?” 店老板点点头,道:“不然没法子。” 四海心想,那城墙之下又要有一番大战了。 “那开始吧。” 于是四海与店老板二人便用布兜兜起地上的馒头,向下倾倒。 第一波馒头被抛下去后,只听得城墙下一片震耳欲聋的哄闹声,四海从城墙上探出头去,只见雪地上又再次上眼了之前进城时的那混乱一幕,老人们倒在地上哭嚎,孩子被急着抢馒头的大人一脚踢开。一个女子抢到了一只馒头立即往怀里直揣,却被一个男子发现后硬生生的掰开手臂抢了过来,然后又将那女子推倒在地下死力毒打。 店老板揉揉鼻子,再去偷瞧四海脸色。 四海的脸色有些发青。忙又转身扔馒头,只是却不再看城墙下的人群,仿佛多看一眼她就会忍不住拂袖离去一般。 区区两百多只馒头很快就扔完了。 四海一言不发的下了城楼。 馒头店的老板跟在她后面下了城墙,道:“小姐,明天还来不来?” 四海头也不回的道:“来。不过别要白面馒头了,用杂粮的吧,尽量多做些。” 店老板连连称是。 四海脚下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店老板,道:“这算是订金吧。要是用完了你再和我说。” 店老板接过金子揣进袖中,道:“小姐,我有一个远房的亲戚手中攒了一批 第141章 糟糠糟糠 头店老板笑了笑,道:“一听这话就知道小姐是个没,想我小时候,家里穷的叮响,有口糠吃都已经是很不错的了。那时候眼看连命都快没了,谁还在乎这些?” 四海怔了怔,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这里还有些儿银子,真到了那一步再说吧。” 馒头店老板自然点头称是。 四海什么都没买,空着手走回了字画儿店,但为了不引人注意却还是转到了后门进了。 屋里发霉的被子早被她拆了扔了,看着光溜溜的床板四海不禁有些后悔。又坐着想了半天,才起来裹好披风又出去买棉被和米粮去了。 小鹿皮靴采在上有点儿滑,四海小心翼翼的扶着墙走,就怕一个不小心摔地上去。 在附近绸缎庄里买了两现成的厚棉被,又置了些替换的棉衣,才抱着回来,路上拐到王掌柜店里买了些米和面粉,王掌柜叫他儿子帮着送了回来。 四海刚收拾屋子,家里一无茶,二五点心招待,只得谢了一声。 又将东西收拾好,床铺好,又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 四将莫离给的钱袋子拿出来,将里的金子倒出来数了又数,心下暗自估计着要用这点儿钱养活城外的难民平安过冬,那可真是难之又难。去鼓动他人捐款?那更是不可能今杭州城的人几乎全都认为那帮难民不值得去救,由着他们在城外自生自灭。 四海想着想。不由地想起了馒头店老板说地“ 第142章 不胜心寒 女孩儿也不推辞,只管低头吃面,话也不说一句,面后,才把碗一推,撑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滑下板凳,向店外走去。 四海看她走了,才安下心来吃面,刚吃得两口,馒头店的老板就过来叫了。 四海把嘴一抹,放下手中的面碗站起来跟着店老板走了。 今天有两板车的馒头,馒头店老板果然叫了他儿子来帮忙。 “先就这些,等会儿到地方了就叫我儿子回来再拿。今天的馒头管够使的。” 四海点点头,道:“咱们走吧。” “好咧。” 四海走在前面,馒头店老和他儿子在后面推着板车,大雪纷纷落在城楼上和行人的衣服头发上。 城墙下的民们仍旧在拥挤着取暖,头发上积着层薄雪。守城的士兵说今天又冻死了不少难民,然后指点四海说:“看见没有?那些身上积雪最厚的那些,那些全都是死人。死了的人是不会拍掉自己的身上的雪花儿的。” 四海指点望了过去,那些冻死的大都是些衣衫单薄的老弱妇儒。 四叹了口气。看开还要准备些过冬天地衣物才是。 馒头店老板知她心意。道:“姑娘您别白力气了。你以为之前我们没发过衣服么?你瞧那边。”说着伸手指向城墙脚下一拨儿人群。道。“看到没有?里三层外三层。屁股底下嫌凉还又垫了两层。就怕把自己给冻坏。” 四海顺着他手指望过去。看之下气得差点没破口骂出来。 果然就如店老板所说地“里三层外三层”。那拨人明显都是正值壮年地男子。虽然面色也是被冻饿得相当难看。但相比较别人地面无人形。已经算是很好地了。一群大男人挤在一处。一个个全都穿成了个球状海还看到其中一个男子身上穿着自己地红色祅裙。他们挤在一起。扯着几条棉被取暖。有地还拿件衣服盖在头顶。就怕天空飘下来地雪落一点儿到自己身上。 拿他们地情形与其他人一对比。几乎立即就能想到这伙人身上地东西定是从别人那里夺来地。 可怜可悲又可恨。 四海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平静的对馒头店老板说:“没关系,我们开始扔馒头吧。” 又像昨天一样把馒头从城墙上扔下去。 馒头一落地,难民们又尖叫狂吼着相互争抢起来。 四海眼角却只盯着那帮里三层外三层的。也就在馒头落地的那一刻,那帮人也像其它难民一样,疯狂的抢夺起来。 因为就只有几个馒头先被扔下去所扔的方向又距离那帮人较远。等那些人跳起来时,馒头早已经被其它人抢去了。 那些抢了馒头的难民迫切的将馒头塞进嘴里,胡乱嚼得两下就想要咽下去,但如此干咽却是噎得人两眼翻白。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没能抢着馒头,就又开始抢夺其他人手中的馒头,被抢的难民一边哭号一边将馒头往嘴里塞,任凭他们拳打脚踢的也不肯放手。然后四海就看到那帮里三层外三层的开始踩着被抢的老人或者妇女孩子,掰开手将食物夺走。有一个硬生生的掰开一个孩子的嘴巴,将噎在喉咙里没能咽下去的馒头套掏出来塞进自己的嘴里。 四海胃里一阵翻滚刚吃下去的牛肉面开始闹腾起来。 “嗯……小姐?”馒头店老板见四海脸色铁青,不由的小心翼翼的道,“还要扔吗?” 四海呼了一口气,道:“扔!全扔下去。把店里面剩下一也全拿过来。” 馒头店老板应了一声,就转身叫自己儿子跑一趟,把店里堆着的馒头全拉来。 四海弯下腰,不断的将馒头往下扔,馒头店老板吩咐完儿子后也转过身来往城下面扔馒头。 又过了一小会儿,守城的士兵也过来帮忙,两车馒头很快被抛下去了。 城墙下的难民们一边爬在地上抢馒头里叼着,手还慌忙的抢着一个往怀里直塞。 四海也不再去看他们了。只扭头瞧着漫天飞舞的大雪。 雪花肆虐无边无际,似乎就要这样一直下下去,永不停歇。 一只麻雀喳喳叫着落在了城墙上,一身丰满的羽毛被风吹得翻了起来。它抖了抖身子,羽毛上落着的几片雪花立即被抖落了下来。 四海看着那麻雀有点出神。 城墙外哄抢的难民们被抢了馒头的哭叫声、威胁喝斥声还在继续,吵得人不胜心烦同时也不胜心寒。 有时候,做人真不如就做一条麻雀。简简单单,快快乐 麻雀在城墙上蹦了两天抬头又叫了两声,突然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四海看着它消失在了漫天飞舞的白絮之中,然后耳边又传来馒头店老板的声音:“小姐,剩下的馒头也全都拉来了。” 四海点点头,道:“好,全抛下去吧。” 馒头店老板依言而行。四海伸出头去看了看。因为那帮里三层外三层的抢了别人的,导致个别人没能吃着馒头外,几乎所有人都有了馒头。 四海点点头,道:“;不多了,下午再来一次吧。” 馒头店老板欣然应允,道:“我这就回去准备。” 一行人下墙,四海谢过看守城门口的士兵,就开始往回走去。 大雪城,街面上行人少得可怜,只有几个店铺里的伙计正拿着竹编的扫把在打扫街面的积雪。 四走到在路上,不断的有人向自己笑笑的点头,不禁心中奇怪。 她却不知,她的救助城外难民的事儿就传遍了杭州的大街小巷,无数人正等着瞧她何时从城墙上吐着跑下来呢。 四海沿着路慢吞吞的走,走着走着,瞧见路边猪肉铺买猪肉的老张头儿还在。四海想起之前在杭州时,自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来此买上两条猪尾巴和一条猪舌。那便是自己与干爹过年的全部荤品了。也因着这个,过年时老张头儿总会先把自己那份儿猪尾巴和猪舌头留着,别人要来买他也不卖,就等着四海上门去,后来这样一来二去的,有时候她上门去时,老张头儿还会搭送一只猪耳朵要四海拿回去给她干爹下酒。 四海走到这猪肉店,脚下不由得一顿,转了一个弯就上门儿去了。 老张头儿正叹息着今儿个没生意,一抬头瞧见有客人上门,忙迎了上去:“客官您买猪肉?嘿嘿,你瞧,上好的精肉、瘦肉,新鲜着呐!” 四海摇摇头,笑道:“不要这些,你给我两条猪尾,一条猪舌便算。” 老张头儿一愣,他先时瞧见四海衣装华丽,定是非富既贵,哪个贵人来买肉不是一出手就上百斤几十斤的精肉瘦肉?偏偏这人就只要两条穷人家才卖来解馋的猪尾巴。张老头儿想着,嘴里不由的嘟囓着什么“越有钱越抠”“小气”之类的。 四海瞧着他说,摇摇头但笑不语。 等到老张头儿把猪尾巴和猪舌头用麻绳捆好递给四海,四海才笑道:“早就和你说过啦,当着客人的面可不能这样嘟嘟囓囓的,你却总是记不住,难怪你生意总是不好。” “咦?”老张头儿惊奇的抬起头。 这话也就只有四海跟他说过,这时听了这话,直觉的就认为面前这人必是四海。可再一看去,长相却比四海差远了。那年四海虽然只得十一二岁,却早已露出美人胚子的模样来了。可面前这姑娘长相普通不说,两人更是连一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老张头儿刚要张嘴问说“姑娘你认识我?”时,四海却轻轻一笑,然后径直提着猪尾巴走了。 四海又往前走了一阵,突然前方传来小孩子的叫声:“哦哦~~~打死她!死要饭的!打死她~~哦哦~~~” 四海好奇的向一边街角走去,却见一个小胡同里,几个小孩子正用雪在围打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蹲在地上任人朝她扔雪球,头埋在膝盖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盖到脸上让人瞧不清长相。但那身影却很是熟悉,四海走近了两步去看时,一个小孩子突然上前将一直缩着脖子的小女孩儿推得跌倒在地上,四海这下算看清的,竟是那个一直在牛肉店里蹭面的小女孩儿。 “噗----”一个雪团子在小女孩儿的脸上暴开,糊了一脸的雪花。 四海上前揪住一个正常兴奋的团了雪球还要砸的小孩子的衣领道:“不准胡闹了,谁在敢乱来看我去不去找你们爹娘。” 四海手底下的小孩子滑得像是条泥鳅一般,一转脖子就从四海心底下溜走了,然后和另外几个小孩子一哄逃跑了。 其中一个小孩子边还边抓了把雪团成雪团子朝四海砸了过来,四海一闪身躲过了,那小孩子见四海瞪眼望着了过来,一吐舌头,嘻嘻哈哈的跑了。 北城倾雪 更新更新~~~争取月底完结开新坑!(,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43章 他又回来了 本闹腾腾的胡同立即静了下来。四海扭头去看那个儿,见她正从雪地上爬起来,便上前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雪。 那小女孩呆呆的也出声,只盯着四海手中的猪尾巴和猪舌头猛瞧。 四海见状便拎着麻绳儿将猪尾巴和猪舌头举到小女孩儿面前,笑道:“想吃吗?那要不要跟姐姐回去?姐姐做给你吃。” 四海满以为这小女孩会点头,结果她却立即转开了粘在猪尾巴上的眼睛,一声不吭的推开四海的手朝胡同外走去。 四海愣了愣,扭头去看她,道:“怎么?不想吃吗?” 那个小女孩一不发的出了胡同,消失在了胡同口。 四海怔了一会儿后,也就再去想,拍拍身上头上落的积雪,就提着手中的东西回到了自己现今住着的小院儿。 院门口站了个人。米粮店王掌柜的儿子。 四海惊讶的道:“王大哥怎么来了?” 王家哥脸红了红,朝四海举了举手中的两个包裹,道:“我……我给……我爹让我给迁姑娘送东西来了。” 四海伸手过东西。笑道:“有劳王大哥了。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王家大哥忙道:“不不不不。用了。我爹说了。迁姑娘远道而来。理应如此。恩……我、我先走了。”话一说完急急地闷头就走。 四海忙道:“王大哥进屋里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王家大哥头也不回地道:“不、不、不用了。我爹爹还等我回家帮忙呢!”说着逃命一般地跑远了。 四海奇怪地看着他风一般地消失在胡同口。 开了院门。进了屋。屋里又坐着一个人。 四海眉毛一挑,道:“你不是走了么?” 迁飞花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用两根手指捻了颗桌子上放着的蜜饯搁到嘴里仔细的品尝,半晌方道:“我要真走了怕是要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 四海不屑的哼笑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说话。但讽刺的意味溢于言表。 迁飞花眯着眼睛道:“怎么?不信?你倒是去照照你的脸。” 四海道:“我的脸怎么了?” 迁飞花又扔了一颗蜜饯到嘴里,道:“你去照一下不就知道了?” 四海去拿照子,然后照了照脸上,呃……脸上好好的,皮肤白白的,没有长子,也没有长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四海认定迁飞花是在危言耸听,道:“我脸上怎么了?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迁飞花哼道:“那是你的脸吗?” 四海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是我的脸啊,怎么?” 迁飞花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啊,现在法力已经失去效应了,你说我要是走了,你就顶着这张脸去城楼上赈灾,你说杭州城的人会不会再把你捆了用火烧?” 四海心中一惊飞花要是不提自己还真的就这么把这件事儿给忘记了。 “的确是的,你不能走!”四海看着迁飞花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 迁飞花把四海带回来的王家大哥给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喷香的烧鸡,另外一个包裹是卤味,还有一个是糕点。 迁飞花撕了块烤得脆香的鸡皮放进嘴里,哼哼道:“你说要留就留你说要走就走,当本大爷是什么人啊?” 四海皱眉道:“那依你说该如何?先说好,没等到我师父之前我不走。” “不走拉倒不走我走,到时候要等你师父等到你被绑到火架上的时候,到阴间的奈何桥上等去吧。” 四海听了迁飞花的话了会儿神。 迁飞花眼睛斜过去,道:“怎么啦?想到什么啦?” 四海回过神来了摇头,道:“你要留便留,不想留我也没什么法子勉强你留下帮我,你要是想走的话,现在便走吧。” 迁飞花撕鸡腿的动作停了下来,道:“怎么?又不怕被火烧了?” 四海摇头道:“不是,我很怕。” “那你还叫我走?” “你说要走,我也本事留你,只能让你走了。” 迁飞花悻悻的将手中好不容易扯下来的鸡腿又扔回去,哼哼两声道:“算你狠!不过我告诉你,我只等一个月,一个月后映莲不来你就必须跟我走,不然我就是打也要把你打晕了扛走。” 四海想了想,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一个月后我师父不来,就跟你回去。” 迁飞花又哼哼了两声。 两人吃完了东西,四海也不管迁飞花,直扑到床上补觉,好下午有精神再去布施。 迁飞花走过来道:“吃完就睡,不怕积了食?” 四海翻个神将 被子里:“你别管。” …… 四周是一片大火,漫天的火焰。触目惊心。 四海无处可逃,惊慌失措的被困在火舌的中心。 陌玉站在火场之外,向她伸出手来:“四海,过来。” 四海向那边伸出手去,可火焰炽烤得令她不敢靠近。 “师父,我过不去。” “没关系,过来,别。”陌玉的声音隔着火焰,却无比清晰。 四海又试着迈出一步,刚抬头,却看见一只猛虎张着血盆的大口直向陌玉身后扑来。 “师父----”四海一冷汗的被惊醒了,迎面对上迁飞花的一双桃花眼,又被吓了一跳。 “你……你干吗?” 迁飞花收回放在四海头的手,皱眉道:“你怎么发烧了?” 四海怔,伸手试了试额头,茫然道:“没有啊。” 迁飞花哼道:“你用自己的的手试当然感觉不出了。” 四海不说话,刚动了一动,子里的脑浆却像装了半瓶子水似的晃荡了一下。全身上下酸痛不已,倒像是有人趁她睡着的时候揍了她一顿似的。 四海怀的瞅了一眼迁飞花。 迁飞花道:“你看我怎地?” 四海撇了撇嘴,道:“没什么,就是浑身酸的难受。”抬头看了看窗户,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迁飞花道:“你又要去城墙上?” 四海点点头,道:“是啊。” 迁飞花道:“那不行,你现在还在发烧呢,还是先歇着吧。” 四海抬着眼皮看了眼迁飞花,道:“那我不去谁去?你去?” 迁飞花奇怪的“咦”了一声,道:“你不去那个馒头铺的老板就不认识路了么?非得要个人护送才行。” 四海瞪了眼迁飞花,然后慢吞吞的掀开被子然后下床。 迁飞花道:“真要去啊?” 四海点点头,期待的望着着迁飞花:“要不你替我去?” 迁飞花哼了一声,然后走到外间端了碗黑漆漆的东西进来递给四海道:“呐,你喝吧,这可是我亲手煎的。” 四海接过碗,看着那比墨还要黑的药眉头直皱,喝了一口,简直比她喝过的所有中药都黑上无数倍。 四海苦得脸都没个人形了,将碗重新塞到迁飞花手中,道:“你下毒了?” 迁飞花道:“苦口的才是良药么,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上等的药材,比起别的当然更苦些。” “这是什么歪理?我这么大喝了那么多次的退烧药,药方都能背出好几份来了,却没听过要什么特金贵的药材下药的。” 迁飞花两眼一翻,道:“那是你不知道。” 四海哼了一声低头去穿靴子,道:“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不就往煮药的罐子里面死命的放黄莲么。” 迁飞花大惊失色,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话一说他立即就明白四海是在试探自己了,看着四海阴谋得逞的看着他冷笑了两声,迁飞花满不在乎的腆着脸皮道:“又如何?苦口的方是良药么,这黄莲苦口,自然是良药中的良药了。” 四海不欲与他争辩。穿上靴子后脚在地上跺了两下,然后整装出发。 迁飞花道:“真要去啊?” 四海点点头,道:“恩。” 迁飞花也不阻拦,道:“哦。” 四海出门了,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再裹得厚厚实实的,冷风这时候吹过来,感觉却也不是太冷,单就两只光光的耳朵受罪了些。 四海往手上呵了呵气,然后用手搓了搓耳朵取暖,就走出门外向馒头店走去。 雪花洒在街道上,上午刚被清理过的路面此刻又是落满了白雪。 馒头铺的老板还拿着细竹扎成的扫把在扫着地上的雪,四海远远的打了声招呼,店老板抬头瞧见她,立即笑道:“小姐来得好早,这馒头还没蒸好呢。” 四海搓着手走过去,见铺子里果然还在蒸着好几笼的馒头。一边的板车上棉被裹得鼓鼓的,想必是已经蒸好的馒头先装上车了。 四海点点头,笑道:“没关系,等一下不就好了?” 店小板将四海请进了馒头铺子,然后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给四海取暖,道:“小姐喝口茶吧。” 四海接过捧在手里,道:“老板去忙吧,我一个人坐一会儿就行。” 馒头铺子的老板应了一声,然后就又去外面扫雪了。 “嚓----嚓----”扫把上的细竹刮在地面上,**了很有节奏感的响声,雪被竹扫到路边,高高的堆成了一堆,等着有人来将它们拉走。,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44章 被谁揍了? 杯茶水下肚子后,剩下的馒头也都已经蒸好了,四=老板还有他儿子一起去城楼,楼下还是那么一副惨状,仿佛你扔再多的馒头下去他们也永远像一群饿了十天半个月的豺狼般恐怖。 馒头全扔下去后,四海叹着气下了城墙,然后又去买了些熟肉糕点等提溜着回家了。 家里院门紧闭,迁飞花却不在。四海把手上的东西放桌子上,去厨房里煮了些白粥,然后又将卤肉、羊肠等切盘。做好这一切后,迁飞花仍没有回来。 四海不由的开始怀他是不是不想待在这冰天雪地里和她受罪所以趁她出门的时候溜了。 又等了一会儿,屋外雪花仍在飘,天却慢慢黑了下来。 一天就这么过了。 锅里的稀饭冷了,盘子里本热乎的熟食也早已凉了。四海下厨房里将稀饭热了一遍,又将肉品倒进锅里炒了一遍后,也不再等迁飞花回来了,自己直接在厨房里吃饱喝足,然后洗了碗上床睡觉去了。 吹煤了屋里有的一盏煤油灯,室内就完全的暗了下来。唯有窗口还映着屋外满地的雪光。 四海在床上烙烧饼,翻过来再翻去的就是睡不着,心想迁飞花不讲信用说走就走,那要是等脸上这种“变脸”的法术失效了,她不就再也不能出门口了?四海越想越憋闷,又翻身起床,披了衣服到厨房将锅里仍在用灶底炭火温着的给迁飞花的晚饭全倒掉了这才舒坦。 四海擎着煤油灯回屋,走了两步却听到身后的人踩断枯树枝的“噼啪”声,当下吓得脸色煞白,立即回身用灯去照:“谁?!” 身地雪地上空无一人。只有墙角里有一团东西倒在地上。 四海心害怕。想立即转身回屋。但站在原地想了又想仍旧走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油等地微光慢慢地靠近墙角。隐隐可以看到那地上地一团东西是个“人”。 “是谁?” 那东西一动不动。倒像是死了。 死……了?四海头皮开始发麻了。 顺手摸到了厨房门边竖着地粗木棍。四海慢慢地向那个人影靠近。 雪花不断的从天空飘下的刚好落在煤油灯的灯花上被融化了,四海真怕这雪再大一点儿这一点点儿的灯光也要被熄灭了。 弯腰拿手中的木棍捅了捅地上的那个人影,那个人一动不动。四海害怕真是个死人死在了这里拿木棍往那人身上敲了两记试了试。 恩,还好还好,身体还不是硬邦邦的,那就说明这个还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四海大着胆子凑过去着煤油灯往那个人脸上照去,谁知一照之下四海几乎吓得魂飞天外,那人倒在雪窝里,正一动不动的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四海,四海吓得立即跑远了两步,心跳如擂。 那人却仍是一正不动的躺着海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后,才又有勇气上前下再一看,那人仍是恶毒狠狠的瞪着她但她却认出那人来了:“迁飞花?!” 迁飞花一动不动的躺在雪堆里,一脸幽怨的瞪着四海。 四海忙扔了手中的木棍煤油灯放到雪地上,然后上前扶起迁飞花,拍了拍他身上还有头发上的雪花,道:“你怎么躺在这里?” 迁飞花却仍是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不是被冻得厉害了。 四海扶着他要起来,但迁飞花却仿佛全身动不了了,问他怎么了却又不说。倒像是中了传说中的迷香似的。 四海没有办法,要她背迁飞花进屋她又背不动,想了半天,只得拉着迁飞花的两条腿将他拖进了房门。进门时迁飞花的脑袋在门框上撞了两下,又在过门槛时,重重的在地上撞了一下。等到四海将拖上床时,迁飞花的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已经在地上被拖成了鸡窝。 四海使出了吃奶的用力才将他搬到床上,然后用手胡乱的扒拉了两下他的头发,道:“你怎么了?怎么一动不动的。” 迁飞花唯有眼珠子还能转两下,于是他就转了两下眼珠子。 “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有眼疾啊?” 迁飞花躺着没动,脸却青了。 四海道:“你被人打了对不对?不会是瘫痪了吧?” “你要是瘫痪了,是不是就用不了法力了啊?那我怎么办啊,那不就没办法出门了么?” “谁这么厉害打你打得动也动不了?你伤在哪里了?” “你眼睛一直在转,是想干吗?” “别人怎么打你的?你还手了没?” “唉,被人揍得动都动不了了,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啊。” 四海怜悯的看着迁飞花,啧啧有声的摇头。 迁飞花脸色更青了,眼睛瞪着四海瞪得更圆了。 四海又感叹了几句,就给迁飞花盖好了被子,自己的到另一进屋儿里的空床上去睡了。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四海一起床的 事就是去看迁飞花。 迁飞花好像还没睡醒,姿势也没变过,睡觉时什么样,现在仍是什么样。 四海出了屋洗漱完毕,然后又去厨房里烧了稀饭、烙了三四只烧饼,配着两碟子咸菜端了进来。 迁飞花仍旧没醒。 四海将手中的早点放到桌子上,又出去倒了热水端进来放到桌上。四海将泡在热水里的毛巾拧干了,往迁飞花脸上一捂然后手腕里力在他脸上狠狠的揉了一遍。 热毛巾敷在脸其实挺舒服的,但被四海这么粗鲁的扒拉了一遍,那可就难受了。 迁飞花恼羞成怒的道:“你会伺候人呐?就不会轻点儿吗?” 四海惊讶的:“哦,你会说话了?” 迁飞花哼了一声,道:“过了一夜当能了。” 四海将毛巾放到盆子,搓了几搓又拧上来,道:“那你会动了么?” “暂还不能。” “哦,”四海点头,道“看来被人揍得挺惨的。” 迁飞花斜着眼睛向四海瞧去:“休想打击我。” 四海哼了一声,又用热毛巾在迁飞花脸上抹了几把,然后就算大功告成了。 将盆子端了出去后,才又进来将迁飞花扶起来喂他吃饭。 吃饭的时候迁飞花一直骂骂咧咧说什么“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两天还不堪一击的天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肯定有鬼”、“歪门斜道”、“早晚成个女魔头”。 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四海却听出来了:迁飞花是被人女人打的。 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四海不由的开始怀他真实的本领和兰、莫离比越来是不是也差了一大截。 迁飞花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是生气,道:“怎么?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告诉你,要不是我大意轻敌了,她能伤着我?哼。” 四海连忙称是。 迁飞花又哼哼了几声细一想却又颇为惑的道:“她一个凡人如何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进步如此神速?毫无术法根基,就算是得了什么仙家宝贝、灵丹妙药也不应如此啊!邪门。啧啧,映莲那个混蛋说不定是叫她修炼了什么邪法儿。” 四海一听“映莲”两字,手一抖,碗里的稀饭几乎要泼了出来,她急急的道:“你去见了我师父?” 迁飞花皱眉道:“谁稀罕见那种东西。” 见四海青了脸忙又改口道:“不是,只是路上和他一个手下撞见了见着你师父。” 四海怔了怔,道:“手下?是谁啊?” 四海知道的陌玉的手下人非就是蝴蝶飞鸟、白衣红衣和北宣绫。 “叫芷夏,你认识么?” 四海愣了愣中立即就出现了那日在钱塘江上的船中,那个一脸坚毅跪在雨中求陌玉收她为徒的面如清莲的女孩儿。 说起来,她还算是清水镇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吧?恩……还晏楠。 如今听迁飞花的口气似乎芷夏现在变得很厉害,那将来要是她和晏楠撞见了,势必要拼个死活不可。 对了,四海脑中一闪,突然发现自己的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当日常在清水镇时,茂茂说是奉命来杀自己的,那么他奉的是谁的命?绝不可能是陌玉,那么只可能是……陌玉的对头? 那他的对头又是谁? 胡老大肯定知道,听茂茂当天的语气,两人似乎很早就认识了。 迁飞花见四海端着碗一直发愣,碗里的稀饭都快要流到自己身上了。于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喂,你要发呆也等喂完饭啊。” 四海一惊,醒了过来,“哦”了一声道:“你和芷夏为什么打起来的?” 迁飞花哼了一声,道:“她在追杀一个人。” 四海奇怪:“杀人?” 迁飞花点点头道:“恩,当时她用术法封住了一座城,说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就藏在里面,一会儿水淹一会儿火烧的要逼那人出来,我见她害死了不少无辜凡人的性命就上前阻止,谁知道那小丫头个儿不高口气不小,三言两语我们说不和就动起手来,我之前见过她一次,那次瞧她什么本事也没有,所以动手的时候就大意了,给她一掌劈中后不知为何我竟使不上力气了,然后就败下阵来,” 四海点头道:“哦。” 迁飞花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道:“我败下阵后,她也不理我,只管又站在城门上叫嚣,然后我拼着最后的力气灰溜溜的跑回来了,刚一进这院门连最后一口气都使不上来了,倒在了屋后,后面的事情你知道的啦。” 四海点点头,心想那个芷夏口中不共戴天的大仇人肯定是晏楠了,她们两人果然碰头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www。kenwen。com 第145章 奈何桥上的约定 海点点头道:“你一个人在家里行么?” “你又要去城墙上去?” “恩。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四海点点头。 迁飞花一脸不耐烦的道上:“去吧去吧,最好撞上那个女魔头。” 四海放下手中的碗,就拼着衣服出去了。 今天的雪,似乎往日都要大上一些。漫天白雪纷纷,让人没有来由的感到心中不安。 四海与馒头店的老板再登上城楼,城门外的灾民又冻死了不少。 四海皱眉了瞧,转身向馒头店的老板道:“准备好的话就扔吧。” “是,小姐。” 将事情交给店老板,四海转身想下城,还没走到两步时身后突然一股大力推来,整个人脚下踏空从城楼的台阶上滚了下来。好在天冷穿得厚,却没怎么伤着,只是手腕却给扭到了。 城门下地士兵立即上前来将她扶来。四海抬头去看。城楼上除了馒头店老板在举着一兜馒头满脸惊讶地望着着她外。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四海上一阵青白。望着城墙不语。 馒头店老板犹豫下手中地馒头。上前一步想下楼来道:“小姐。你没事……” 四海满脸惊恐地望着他地神后。惊叫一声道:“小心!” “----”被扭断头颅抽出肠肚地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地响声。血水染红了雪地。 晏楠高高地凌驾于城门上空身后。身后大片地人头还在不断地滴着血水。显然都是刚找来地。 扶着四海的那个守卫吓得一**做在了地上,指着高高在上的晏楠颤抖道:“妖……妖……妖……” 四海也变了脸色,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晏楠却仿佛急着要走,只在城上停留了一瞬便要离去。她刚一转身,身后立即一道白光自后面斩来,晏楠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神后大片的人头去抵。 大片的人头被那道白光劈中,立即炸成了碎片。 “妖女!今日我要替清水镇的所有乡亲诛了你!”便着这神清斥夏的身影如一剪春燕,跃过城墙掠了过来。 晏楠冷笑一声:“哦,这次倒不是为你姐姐报仇了?” 她话刚一声完芷夏手中的剑用力一挥,一道剑气向晏楠直冲而去。 “砰----”的一声,那剑气被晏楠躲过后劈中了她神后一酒楼,那酒楼立即受创崩塌! “我没空理你!”晏楠的眼睛向东南方向一瞟,冷着脸说完一甩袖口,十几柄飞刀势如破竹的向芷夏而去! 芷夏举剑挡开飞刀,刚要还击时见东南方向天光大亮,一道白光平地而起直冲上云宵。 晏楠和芷夏齐齐变色。 “宫主!”芷夏惊呼一声,然后面带不甘的看了晏楠一眼,恨恨的又给了晏楠一剑后,纵身向那道白光的方向飞去。 晏楠冷笑一声躲开那道白刃,在芷夏之后不久也向那里去了。 四海站在雪地上瞧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大脑早被芷夏的一声“宫主”给搅乱了。 怔了半晌之后,四海才被天空飘落到脸上的雪花的凉意惊醒足便向芷夏和晏楠消失的方向跑去。 刚跑了没两步,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四海,道:“你去了只能白白送死,你师父不会有事的。” 四海回过头,茫然的看着迁飞花:“你……你能动了?” “……” 四海一把抓住迁飞花的手急的求道:“你速度快,你送我过去好不好?我师父就在那里快送我过去。” 迁飞花甩开四海的手,道:“实话告诉你吧早就查出来了,这天下群魔作乱的局势是龙儿搞出来的。你知道龙儿么?就是她夺了莫离的凤珠。” “我知道……”四海送了迁飞花的手,“我知道,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只问你,你送不送我过去。” 迁飞花古怪的看了眼四海,道:“我以为你在听说莫离是被龙儿害了的话,会很恼怒呢。” “我……”四海一时语塞,踌躇了 ,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送我过去。 迁飞花瞧着四海,嘴角渐渐挑起一个冷笑,道:“那现在是说什么的时候?” 四海被迁飞花的目光盯得心下渐怯,退了两步道:“你不愿帮我我不强求,我……我自己去就是了。” 说着转身要逃。迁飞花一把扯住她的脖子后的衣领令人难以脱身。 四海挣扎了两下挣不开,怒道:“你放开我!” “我后悔了,现在要带你回去找莫离。” 四海慌道:“不行,我还没到师父呢。” 迁飞花的冷得可以:“等他死后你再到坟前祭拜也是一样的。” 四海心中一凉,颤声道:“什么意思……你、你我师父会死?” “他那种魔头,死了不是皆大欢喜么?” 四海静静的没有声音。迁飞花奇怪凑过头去道:“你怎么不说话……” 话刚到一半时,四海伸到怀里的手突然掏了出来,“啪”的一声轻响,迁飞花额头上被贴了道符,然后他全身就僵硬得不能再动了。 四海将自己的衣从迁飞花的手下拯救出来,看着迁飞花大张着嘴巴的样子,解释道:“我、我还不能跟你回去,这符是老和尚送给我防身的,你放心,等十二个时辰一过,你就能动了。” 和尚还会画符?迁飞花听了四海的话后,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戒奶和尚坏事。只是他却不知,这符也是人家老和尚从一个道士手里讨过来的,这和尚嘛,当然不会画符。 四海话一说完,扭头撒腿就跑。唯恐那符万一提前失去灵效,迁飞花会来抓自己。 四海向着东南方向一直跑,跑得自己的腿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无数的雪花夹杂着寒风呼呼的吹来,刮在脸上,仿佛能把人剥一层皮般恐怖。 四海一路跌跌撞撞,无数次的从雪坡上滚落,等到可以看清目的地时,漫天交织的都是剑网和刀光。 陌玉,不,映莲宫主高高的凌驾于半空之上,身后一朵巨大的血红色莲花正徐徐绽放。 “师父!”四海叫着就要扑过去时,面前突然一个身影掠过将她踢倒。 四海被踢得滚到雪地上,手中一不小心摸到了一截断腿,抬头看时,只见飞鸟正浑身是血的瞪着她:“你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四海飞快的从雪地上爬起来,道:“我来找我师父!” 四海话一声完,一具尸体突然从天而降落到她的脚边,一身白衣已成血染,俏丽的面庞虽然已经扭曲,但四海仍旧可以看出这个人正是一直跟在映莲身后轻易不发一言的白衣。 飞鸟却是面无表情,一鞭解决了一个举刀向四海砍落的妖怪后,寒声道:“这里没有你师父,你要找你师父便去别处找罢!” 四海上前一步指着空中映莲的身影道:“那不是我师父么?” “原来你果真是个蠢货。”飞鸟冷笑一声,道,“你是我们宫主,怎么会是你师父?” 四海怔了怔,几乎要被绕糊涂了,道:“什么意思?” “你师父不过是个影子罢了,你要想找你师父,不妨去阴间的奈何桥上瞧瞧。”飞鸟说着转过了身,面带讥诮,道,“你们不是有个奈何桥上的约定吗?不过他在阴司待了这么久,就算你现在去找,只怕也很难找得到了吧。” 四海脑中嗡的一声乱成了一团:“我……我师父……一直在等我?” “轰----” 一声巨响过后,天空中黑云密布,一个声音嚣张的在云层中响起:“映莲,你这就抵挡不住了?你不是想要我的命来换苍央的重生么?我就在这里,你来杀我呀。” 是龙儿。 ===========~== 我良心发现了,决定不祸害大家了。呃……明天《妖》文大结局,大家准备好被雷吧。 顶着锅盖遁走~~,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