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卷》 第一章 平靖王 如果觉得不错要赐票票哦^o^ ============================================ 秋色已经老了梧桐。 正是庭前花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的悠然天气。平靖王府里一如往常的安静平和若不是外面朱门上面那“平靖王府”的匾额任谁也想不出这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小皇子平靖王的府邸。 “虽然阿翎一向强悍泼辣不过这次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还真是不容易。” 瑞香轻笑着低声道声音里虽然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一贯的似乎没有把任何东西放在眼内却是掩饰不住的促狭。 莫岚满脸青紫的淤痕、伤口原本一张因为常常晒太阳而显得黝黑却依旧很是俊朗的脸现在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他狠狠啐了一口气咻咻道:“那个臭婆娘还不是靠一帮畜生帮忙!” 瑞香淡淡一笑早习惯了他的火爆脾气这火爆的样子跟阿翎比起来真是针尖对麦芒难怪两个人每次见面都像斗鸡似的。他懒得再安抚他自顾自问道:“说起来你没事跑去白虎营做什么?居然还被军犬攻击……阿翎手下那帮狼狗全都凶得要命。” “还不是那个臭屁无比的训狗小子说平靖王那个病痨鬼给了他一条护院将军他别被护院将军咬死……”莫岚气急出口说到一半才怔了怔尴尬得张张嘴嘟嘟囔囔地不出声了。 瑞香一愣许久轻声道:“我反正----已经这样十多年了早已习惯一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况且他说的也是实话嘛。” 现在的天空很高很清澈瑞香的院子里少有花卉皆是些能长得高大的树木也因此秋日的爽朗温柔在这个宽敞简单的庭院里可以欣赏到十足。瑞香舒服地躺在铺着兽皮的竹榻上也似乎很惬意地享受着怡人的风景。 但是他根本无法习武甚至无法进行任何的剧烈运动即便是骑马在马背上行不到几丈就脸色苍白几欲晕倒于是日常的生活只剩了如此的平静或者有人会觉得悠闲。 可是他就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平靖王虽身体荏弱然而惊才绝艳之名名动朝野朝中人提到瑞香殿下往往是欣羡仰慕的神色紧跟着的表情却也往往是可惜可惜。 而如今的钧朝本就是马背上得的天下。瑞香这样的皇子若成为下任国君实在是难以服众的一件事。 皇上对瑞香既是宠爱又是惋惜瑞香母亲早亡皇上怕他在宫中沾染是非于是早早封了王让他居于宫外。瑞香生**静王府中鲜少下人访客也不多只有每日一早宫中的来使将枢密院的文书等等拿来交给他拿主意顺便取回昨日解决的文书。除却这个生活再无波澜。瑞香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倒像是隐居一般了。 莫岚是西方军统帅莫敛的儿子从小跟瑞香玩在一起十多年的交情莫岚即便为人极度粗线条也明白瑞香的苦楚。 绝世的才华健康的身体如果瑞香可以选择---- 他会选择什么? 不得而知。这是无法重来的事情也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莫岚少爷请用茶。”长年照顾瑞香起居的侍童信铃提着茶壶走出屋子。 “臭婆娘敢把我的脸弄成这样。”莫岚还在喋喋不休“哎瑞香是兄弟你就和我再去一趟白虎营我咽不下这口气!”虽然瑞香已经被封了王可是莫岚还是按着从小的习惯叫他的名字。 “何必呢阿翎那家伙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两个从小斗到大不累?”瑞香一下就说破了他的心思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去。” “我就是气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短!她手下的小子这么诋毁你她怎么能还护着?你不去我劫持你去!”莫岚根本不把他的拒绝当回事。 “我先叫信铃把你绑起来。”瑞香一脸觉得很好笑的样子道“况且我去了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打架……” “谁说的你往那一站阿翎那臭婆娘就不敢放肆。从小她就最怕你。”莫岚说着说着眼睛都亮了“我一定要教训那小子!” 瑞香含笑摇头。 阿翎并不是怕他……而是怕他的身体出什么情况。他莫岚和阿翎本是从小一起玩的。大约是三年前有一次阿翎开玩笑在拉着他马车的马臀上狠拍了一下马惊得狂奔等莫敛将那马勒回瑞香早已昏迷不醒。阿翎被莫敛军规处置几十军棍打在娇小的少女背上即便是阿翎武艺高强也经受不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等阿翎伤愈下地却是再也不敢在瑞香面前大大咧咧无所顾忌了。 “没用的王爷。”信铃的声音打断了瑞香的回忆他帮他把身下的虎皮整理了一下“这次我帮莫岚少爷白虎营您必须去。”瑞香摇头苦笑信铃这孩子整理他身下虎皮的手都负气似的加了很大力道。这孩子被他从太监总管罗公公那里带回来没有被强迫做了小太监从此对他死心塌地有谁胆敢说他半句坏话第一个暴怒的是莫岚暴怒程度决不输于莫岚的就是信铃。 白虎营是西方军统帅麾下的一个分属军营专职是训练军犬。几日前平靖王府突然生了件奇怪的事:枢密院使带来的军机文书在瑞香转身去用个早饭的时间里莫名其妙少了一页。瑞香没敢惊动旁人自己偷偷将那一页凭着记忆补了出来。他一向觉得平靖王府很太平也从未要求什么侍卫。这下事突然他装作不在意地跟枢密院使聊及了一些宫中侍卫调配的事才知道一时半会根本拨不出多余的人手。思来想去他只得告诉了莫岚。莫岚便起意去白虎营要一条军犬做护院他本是西方军的少帅想想这也是轻而易举的开口间的事不料却被一个训狗的小厮恶语相加单单是骂他也便罢了偏偏那小厮骂的是瑞香。莫岚顿时火冒三丈三两下下抢了他的训狗鞭儿正要打上去就被白虎营营长的女儿云翎给拦了下来两人本就容易吵一言不和就一顿好打云翎眼见处于下风竟一个呼哨让群犬暴起攻击莫岚直把莫岚扑咬得凄惨无比。 “她不过是算准了老子不会把她的恶行告诉父亲惩罚她而已!”莫岚咬牙切齿一旦告诉了父亲阿翎是绝对能得到教训了可是过后铁定更被她嘲笑没本事只能哭哭啼啼跑去找爸爸的窝囊废。 这种事莫岚少爷死也不能做。 此时听到信铃的这番话莫岚咧开嘴。 “哎!”莫岚高兴地抚掌“还是信铃懂事哎呀信铃真是祝贺你跟着这个傻瓜这么多年脑子还没有坏掉----信铃你干吗!” “哧----” 滚烫的茶水一下子全都浇到莫岚脸上刚刚愈合的伤口瞬间裂开直把莫岚气痛得嗷嗷叫 “你杀人啊!” “不许说王爷的坏话。”信铃冷冷道将茶壶放在桌上金木撞击之声响彻云霄。 第二章 云翎 “我呸!早就告诉过你这只黑虎只能慢慢安抚不能打!说过多少遍了你个猪脑!被咬死也活该!还有脸来跟我哭诉去死吧你!不知道好的军犬跟人一样有骨气不能欺负吗?猪脑!”瑞香莫岚信铃三人刚刚靠近白虎营就被一个清朗响亮的女声给震住了。 “阿翎骂起人来还是这么中气十足精神百倍加毫不留情啊。”瑞香忍不住扑哧一笑手里抱着的紫金暖炉都差点掉了下去信铃赶紧抢上一步给他接住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将暖炉放在他怀里。 “可不是。”莫岚没好气地道“每天都混在军营里就算云伯伯不介意她自己也不介意?这样下去女孩子家家怎么嫁得出去?” 瑞香心情很好笑得直大跌。他难得出门云翎这个幼时好友也好久不见了。最近一次见她是在上个月皇后生辰的宴会上也只远远望了一眼。云翎这丫头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长期混迹于军营让她走起路来都将脊梁挺得笔直站着都是标准的军姿挺拔精神。皮肤不若那些后宫嫔妃大家闺秀的白皙细腻带着风吹日晒的微黑一双眸子却是神采飞扬带着说不出的锐气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丽。 这样的野丫头…… 瑞香笑吟吟地摇头莫岚说得对要娶阿翎的人可真是要有非凡的勇气啊。 说话间已经到了白虎营门口一股动物聚集的臭味就隐隐飘了出来瑞香皱了皱眉拿衣袖微微掩了鼻子。莫岚大大咳嗽一声道:“阿翎臭婆娘你看谁来了?” 他话音未落里面少女的声音已经急匆匆针锋相对而出:“去你的莫岚臭小子上次揍你揍得不够狠是不是?我管他天王老子擅闯军营想死……” 她忽然哽住。 “阿翎好久不见。”瑞香抱着紫金暖炉安安静静站在门口清秀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却依旧有那种身为皇族的尊贵……让人忍不住要向他朝拜下去。 瑞香的形象似乎总和紫金暖炉分不开。他畏寒每当秋寒乍起春寒稍有预兆紫金暖炉就出现在他手里。云翎忍不住想跟上次见面比起来瑞香似乎又清瘦了不少。 皇上已经年迈精神也不太好。如今天下太平没什么仗可打军机也没什么重要的因此枢密院的一些事务就交给了瑞香打理----毕竟瑞香已有爵位在身什么职务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枢密院如今管理的军机都是些寻常东西……可是就处理这些事务似乎瑞香也并不轻松。 “喂臭婆娘你看见瑞香傻了?”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云翎瞬间回了神怒道:“把你的臭爪子拿开!” 一句吼完她已经正了正身上的军服向瑞香行了一个军礼:“云翎见过平靖王爷。” “阿翎何必这么生分。”瑞香浅浅一笑“不必多礼。” “多个屁礼今天又不是来论理的。”莫岚火爆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今天老子是来找你单挑的你不用这些畜生帮忙我打赢了你前天那个臭小子就归我处置叫他跟瑞香道歉!” “我呸就凭你姑奶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打趴下!”云翎回以狠狠的瞪眼环视了一下营中的环境道“这里不适合打平靖王爷的身体也不适合在这里呆。有胆量咱们去校场叫练兵的莫伯伯给我们做个见证!” “呸谁怕谁!”莫岚抢先冲出了营转念一想又赶紧缩回去把瑞香给拉了出来“瑞香你看着老子今天就当着你的面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莫岚!”云翎忽然一声大喝语调严肃异常失却了调笑的成分。莫岚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辨出她的语气不对道:“干吗?” 云翎怔了怔瞟眼看看瑞香突然垂下了眼帘淡淡道:“没什么。” “莫名其妙。”莫岚斜睨着她“校场分高低!” 西方军的统帅莫敛摇摇头放弃了赶自己手下的几个将领回去练兵的念头。 难得有热闹可以看嘛…… 莫岚和云翎都换上了一身短打各自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几乎是只等着莫敛说一句开始就能扑上去彼此拼个你死我活了。 莫敛无奈地捋捋胡子转向身边的人道:“平靖王爷可有什么不适?需要茶水么?” 瑞香微笑着摇头乌黑的长有些松散了几缕贴在脸上感觉痒痒的有些不舒服。信铃见他的鼻子皱了皱已经伸过手去将他的头拆散细细梳理好再认真绑了起来。 莫敛又无奈地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几个将领只见那群家伙全都兴致勃勃地一脸期待校场上那两个孩子打起来的脸色。莫岚和云翎都是从小跟着他习武的武艺都算得精纯只是因为云翎是女子气力上终究输了些----这场架的结果是可以预计的。莫敛苦笑这真有打的必要么这平靖王爷也是的身子弱就别乱跑偏偏还要来凑这个热闹。 他还在长吁短叹却听莫岚大叫道:“爹什么时候开始?” 莫敛又捻了捻胡须看平靖王是一副泰然悠闲的样子手举起道:“开始!” 他话音刚落莫岚与云翎起手势一模一样两个孩子都如同闪电般向对方跃去手刀准确而狠辣地切向对方的脖子又以同样的姿势转了方向如惊鸿一般跃了开去。 这几下兔起鹃落迅捷无比两个的动作都矫捷迅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一个将领率先鼓掌大叫叫完回头道:“统帅教的好徒儿!” 莫敛瞪了他一眼自己却是忍俊不禁捻着胡须笑了起来脸上也颇有得意之色。 “莫岚的那记手刀高了半尺……”一个低低的声音忽然说道“虽然那一招未分胜负但是若等这两人把招式使到最后一步算起来应该是莫岚输了。” 莫敛愕然转头道:“平靖王爷何出此言?”这王爷体弱不能习武凭什么竟说得如此振振有词? “我也只是看而已。”瑞香浅笑“阿翎比莫岚矮莫岚那记手刀要准确地切向她的脖子就该比练习这招时的姿势低一些。刚才两人都没有将这招使到底其实若是都将手刀切下去阿翎那记手刀切得到莫岚的脖子莫岚那招多半是切空……最多运气好能刮到阿翎的天灵盖。那时便胜负立分。” 莫敛一呆回想适才莫岚与云翎的姿势虽然在当时差了只分毫但是按照当时莫岚手的方向推算下去在切到云翎时的确是因为手刀的位置高了那么半尺就会从云翎的头顶险险滑开去。这只是小小比武无甚大碍但是若以后战场出现这种失误少不得是性命之虞。 念到此处莫敛脸色瞬间铁青冷冷哼了一声:“这小兔崽子……” 第三章 北疆 场外人悠闲说话间校场上两人已经连连拆了十几招。两个孩子师承同门对彼此又太过熟悉往往出招就如同两人一早说好了一般若不是两人都有一股狠劲看起来就跟只是练习似的。 莫敛看了一会场上比斗明白这一场对战云翎已经失了先机两人旗鼓相当拖得越久对莫岚越有利莫岚已经绝无败理。他除却了方才为儿子担心又怒其不知变通的心思想起刚才瑞香那慢慢道来的一番话不由得悚然一惊不料这病弱皇子眼力老辣至斯不由得转头去看瑞香。 瑞香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着校场眉目间流动着懒洋洋的神气黑色琉璃般的眼睛里光华流转在不经意间透出点点的倦。他一双纤瘦的手抱着紫金暖炉安静地坐在那里几乎是可以被忽略存在的那种安静可是偏偏不能为人忽略。 “云翎这孩子也真太过争强好胜。”莫敛缓缓道“明知自己尚不是岚儿的对手偏偏还要硬来。” 瑞香听到他这句话眼神漾了一漾转瞬就平静了下来嘴角一勾道:“最近北疆那里不怎么太平么?”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了头拨弄着紫金暖炉边缘上系着的彩线意料之中地听到莫敛有些僵硬的回答:“小王爷说什么呢如今四海升平……” 武将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工心计说话永远掩饰不干净自己的情绪啊。瑞香笑着想想突然轻声道:“枢密院送来的奏章等等文件里说是天气渐凉给北疆守军多运粮草其中有粮草的份额我算了算早已过给三十万人马的量……而北疆守军不过五万。这么多粮草他们吃到明年这时都吃不完。况且北疆虽苦寒之地但日夜温差极大白日里沙子里都能煮熟鸡蛋一下子运送那么多的粮草过去囤积不利一个不慎就白白造成浪费。枢密院的大人们不会一下子坏了脑子吧。” 莫敛脸色一僵。瑞香常年处理枢密院的事务他一个养在深宫娇生惯养的皇子谁也没有料过他会去计算粮草的分量枢密院使送文件过去时也不曾想要将那份东西藏掉竟这么轻轻易易叫人瞧出了破绽。 “当年。”瑞香呼了口气看着校场上打斗正酣的两个人抬头向几位脸色愕然的将军微笑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当年……我的皇姑姑父皇的三妹明瑶长公主嫁去北疆的藏仪国对外说是友好邦交实则不过是和亲。但是这才过了短短二十年不应已经镇不住藏仪。明瑶长公主有何不测?” 莫敛倒吸了一口气他只以为这个小王爷从枢密院的奏章文件上看出了北疆不太平却完全没有想到他竟已经分析得如此透彻不由得嗫嚅:“小王爷……” “哎。”瑞香微微挑起了眉毛笑道“这事大约父皇是想压下来就算继续粉饰太平维持我大钧如今的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吧。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北疆战事一起四方军统帅至少得去一个莫伯伯是四方军统帅里最年老的了将莫伯伯调职太惹人注目所以莫伯伯你应该轮不上北方军统帅杜若疾太过刚烈父皇总担心他脑后有反骨只敢将他约束在皇城不会派他去北疆。东方军统帅浪炎和南方军统帅伊吕都是青年才俊刚刚子承父业就算父皇不选他们他们也会为立军功早日在军中立威信而主动请缨所以最可能的人选就是浪炎和伊吕。但是问题又来了浪炎刚刚成家父皇不可能这么没人情地将他调到北疆去抛下新婚妻子----毕竟如今是太平盛世嘛。” 不知是不是莫敛的错觉他总觉得太平盛世这四个字被瑞香说得有些讽刺却听他继续说下去:“所以算来算去能去北疆的只有伊吕。伊吕的性子跟莫岚只怕差不多要让他在哪里出点差错然后成为借口调职去北疆实在太容易了。” 说到这里只见校场上那两人都已经抄起了棍子打得越激烈年轻人的汗水在阳光底下飞散闪烁煞是热血激扬。 然而莫敛和几个将军都没有兴趣去看孩子的打斗只静静地听着瑞香说: “伊吕的带兵能力我不知道但是父皇要的不过是四方军之一这个头衔去北疆压阵使得北疆守军不会乱了阵脚罢了。若真是这样就罢了……”他的声音忽然有些缥缈眼神游离地看着别处“若是藏仪这次能被四方军的名头吓得缩回去或是有四方军压阵简单将藏仪给镇压了也就罢了。这太平日子依旧过得下去。” “怎么小王爷以为这次藏仪兵力强劲到我们不是敌手么?”一个将军终于忍不住忿忿到领兵多年的人最不喜旁人质疑军队的权威即便那军队不是在自己手下的也一样。 “不……”瑞香摇头笑了笑“我对伊吕虽不了解但是子承父业伊老将军当年用兵如神想来伊吕名将之后不会差到哪里去。况且伊吕少年热血又一心求功南方军士气必定大震压住藏仪不是难事。” “那小王爷担心的是……” “担心的是……”瑞香叹了口气“我听说伊吕最近赎回来一个风尘女子对她好得紧只因为身份悬殊而一时还没给她名分而已。” 莫敛一愣不意他忽然说起这个。 伊吕这事最近的确有传闻忽然赎走了满月楼的红牌清倌金屋藏娇般的姿态。京里很多小道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其实年少轻狂被女子迷住也是有的又何须如临大敌?伊吕一日不成亲皇上就不会如对浪炎一般找不到借口调他去北疆…… “本来这也没什么问题。也许是我多心吧。”瑞香淡淡道“只是我曾听说满月楼的红牌清倌流媚姑娘擅弹一曲……浮隐瑶枝。那是藏仪的民间小调……” 他还没说完却听云翎一声尖叫:“瑞香!!!” 瑞香一呆却见半截断了的木棍夹杂着虎虎的风声朝自己飞来眼角的空隙里莫岚的脸色苍白如纸。 第四章 三道刻痕 瑞香瞬间闭上了眼睛。 扑面而来的破空之声还有那半截断了的木棍夹杂的风声近在咫尺。 仅仅在一个呼吸之间这些声音都突然停止。 “瑞香!”这次是莫岚惊惶失措的声音似乎忘记了所有其他话该怎么说只剩下了瑞香两个字只听见他的声音由远及近“瑞香!瑞香!瑞香!” 瑞香缓缓睁眼莫敛将那半截木棍安安稳稳地抄在手中满脸怒色地对着急匆匆奔来的莫岚大吼:“小兔崽子给我跪下!”瑞香暗暗叹了口气。 这样程度的意外莫说现在他身边的是莫敛等一流高手即便他身边只剩下了信铃以信铃的功力应付这个也是绰绰有余。莫岚和云翎如此惊慌失措……大约的确是把他当作那种无比弱不禁风的病鬼了。 莫岚刚刚奔到他跟前被父亲一吼立刻站立不稳脚下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众人鸦雀无声无一人敢说一字只听见莫敛气极的喘息声半晌才道:“木涵!拿军棍来!”叫木涵的将领愣了愣脸上显出不忍的神色却还是转身去拿了军棍刚刚自己抓在手中就被莫敛夹手夺过就要狠狠打下。 莫岚一头磕在地上狠狠地埋着头再不敢抬起来。 扑通一声。却是云翎也跟着跪了下来:“莫伯伯!那是我的棍子是我没握住才将那半截木棍不慎往这边打了过来莫伯伯要惩罚不能漏了我一个!” 莫敛气得吹直了胡子眼前的少女倔倔地看着他脊背挺得笔直眼睛里满是难以驯服的骄傲让莫敛记起自己年轻时亲手驯服的战马战马被驯服前无论是他用手抚摸马鬃还是拿马鞭抽打都是这样一副桀骜的眼神。 瑞香叹了口气把玩着莫敛丢下的半截木棍突然起身站到了莫岚和云翎那一边去。 按位份他是皇子莫敛是臣他断无跪下的道理但是站到了即将受罚的孩子那一边无疑是要跟他们两个一起领罪的意思。 “瑞香病弱之身原是不适合在校场出现。比武之时失手在所难免却因瑞香一人而使瑞香的至交好友受此苦楚瑞香实则不仁不义还请莫伯伯手下留情。” 他既这么说了莫敛倒无话可对只好恨恨地扔了拿在手上的军棍。 “罢了!皮肉之苦就免了可是这样顽劣之徒决不能不罚!”莫敛沉声道“从今日起十日不准到军营不准到校场在家中将我朝的朝律抄上十遍十日过后交一份悔过书。两人都是!” 莫岚和云翎不由得苦了脸却也只好拜倒答了是。在他俩看来却是宁愿挨一顿棍子也不愿受这文字罚了。 “小王爷今日受惊是末将的罪过还请小王爷恕罪。”莫敛向瑞香行礼。 “莫统帅言重了。”瑞香浅笑道“校场比试原是好事却因瑞香一人而坏了大家的兴致瑞香才是惶恐。这就告辞了……对了莫统帅总是如此神经紧张也不好如今四海升平还不如学着伊吕去满月楼看看听一曲浮隐瑶枝可称极品呢。” 莫敛一怔心下摇头这小王爷果真是孩子军队严令禁嫖赌他怎可能出入风月之地? 却见瑞香又是一笑向云翎轻声道:“朝律上若有不明尽可托莫岚这小子来问我。今日虽然不太顺利但是得了阿翎重新叫我一声瑞香我很开心。” 云翎咬住下嘴唇一言不身体却微微颤抖。 信铃跟上瑞香的步伐为他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又静静退后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丝毫不敢僭越。 “王爷……你没事吧?”直等出了校场料想那边的人都再看不见这里的动静信铃终于忍不住曳住了瑞香的衣角急声问道。 “能有什么事呢。”瑞香喃喃地道“只不过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出了一些东西……原来一个人面对死亡时也可能有的感觉……” 信铃纳闷地听着他说话摇摇头表示没有听懂。 瑞香笑了摸摸他的脑袋:“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咱们回去吧今天我想吃蟹肉包子信铃做的蟹肉包子最好吃了。” “如今秋寒了再吃蟹肉这类寒凉的东西不大好不如信铃给王爷做狮子头做得软一些入口即化……” “也好啊。”瑞香嘻嘻一笑“哎说到吃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快回去快回去我等不及吃啦。” 信铃钻进了厨房指挥着手底下一帮小厮剁肉准备材料直忙了个团团转瑞香捧着紫金暖炉悠闲地给自己泡上了一杯菊花茶舒服地躺在了躺椅里。 过了一会他慢慢从袖管中取出了半截木棍那木棍乌沉沉的是校场上士兵们用来操练的普通样子。断口参差不齐但是在初断的那一部分却有些莫名的光滑整齐。 “哎……阿翎阿翎。”瑞香浅浅摇头叹气手一点点地在木棍上摸索来回细细摸了好几遍终于摸到了三道刻痕。 这是他们小时候常用的暗号。瑞香的乳母因瑞香身子弱严厉禁止他出去疯玩因此莫岚和云翎想出了一个办法若有一天在瑞香的窗子下出现了三条用黄泥画上的细小条纹就代表今天晚上三更时有我们接应你赶紧到窗口等着到时我们一起玩。之后再将黄泥痕迹擦去等待下一次出现的时候。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阿翎会护着那个诋毁自己的小厮不惜为了他跟莫岚大干一架。为了一个小厮?实在不值得云翎大小姐出动她手下的军犬。 而且校场比武就算莫岚和云翎真的打到忘乎所以一向敬畏长辈的阿翎不该忘记这边是莫敛伯伯和几位将领换句话说就算失手也不该让那半截木棍这么凑巧地向自己飞过来。 做这么些事只是想把自己引过去给自己这截木棍告诉他今夜三更我有事找你。 那么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呢? 那半截木棍失去控制朝自己飞过来的时候阿翎到底是怕自己没有掌握好力道到底是怕自己伤了他到底是脱口而出了一声“瑞香”。 瑞香抚摸着木棍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睡觉了。 距离阿翎会毫无禁忌地喊自己瑞香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那记忆里三个人一起肆无忌惮地玩耍那小小的瑞香每日在窗口仔细查看现三道刻痕时就欣喜若狂等着三更然后三人在夜色里会合莫岚将瑞香从窗户里抱出去三个人跑到后花园莫岚和云翎跑来跑去瑞香在一旁笑眯眯看的情景已经如同隔世般失去并且再也不会有了。 第五章 夜会 月到中天。秋夜凉如水难得的却是月色姣好。刚听到打过了三更瑞香披了一件大衣往手中捧着的紫金暖炉里丢进一块新炭轻轻地走到书房窗前矮下身去在窗棂上扣了三下。 “这里。” 云翎清脆的声音从窗台下传来一只漂亮有力的手伸到他面前云翎的声音里含着一些笑意:“难为你还没忘记。” 瑞香想着她笑起来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笨手笨脚地爬上了窗台扶着她的手又是笨手笨脚地跳下。 扑通! 不出所料地失了平衡冲撞的力道直接把云翎给撞倒在地她一愣神一个身量清瘦几乎没太大重量的身体压在了自己身上。 瑞香手里抱着的暖炉磕着云翎的胸口暖洋洋的感觉不住透过衣服而瑞香身体的其他部分却依然带着丝丝凉仿佛怎么都温热不起来。他在她耳边轻轻喘了几口气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阿翎……” 瑞香带了歉意的声音把云翎的思维拉了回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你这只猪赶紧给我下来!笨得像猪一样!” “呵……”瑞香轻笑了一下赶紧爬起来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笨拙缓慢好半天才站定了道“下人们都睡了……不会有人知道你来找过我。” 云翎咬了咬嘴唇瑞香记得她每次被人戳中痛脚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曾几何时自己和莫岚都觉得这个表情很可爱所以整日以捉弄云翎引她露出这个表情为乐。 “偷走枢密院那一页文书的人……是你?”瑞香手放在暖炉上烘着漫不经心地问。 “王爷你是神人么怎么什么都猜得中?”云翎忍不住苦笑摇头道“要治我个盗窃军机之罪么?” “啊这次我只是随便说说”瑞香挑了挑眉毛有些啼笑皆非重复道“真的我随便猜的。只是那一页丢得太巧就是纪录了运送往北疆的军粮数目你是怕我也许就轻轻放过了经过这么一偷我想不注意都不行。” 他看了看云翎的神色又赶紧补充道:“又或者不是要我不注意都不行而是少了那一页枢密院的人必定会认为我对那张纸起了疑心可是偏偏还要粉饰太平因此不敢来问我要。一则延迟了时间二则让他们知道我对此的疑虑而有些顾忌。” “而现在。”他淡淡地说“我等你来告诉我这些事的来龙去脉。看在你情急之下仍叫我一声瑞香阿翎依旧是我当年喜欢的那个幼时玩伴阿翎。” 云翎张了张嘴唇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月光里少女挺拔英秀的身姿曼妙美好一双灵动的大眼清醒澄澈地看着瑞香她叹气说道:“你呀你……也依旧是当年那个看透了人在想什么就立刻不饶人的瑞香。” 她轻吐一口气捋了一下鬓边的头:“粉饰太平这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皇上和现下那些枢密院使所做的事的目的了。明瑶长公主当年名为友好邦交实为和亲而嫁往了藏仪短短二十年光阴明瑶长公主却在两个月前丢下自己的一双儿女离奇地消失于深宫。于是北疆这么多年的和平一朝被打破。” 瑞香沉默不语他料想明瑶长公主遭到了什么不测却也没料到是这样一件奇事说成无头公案也不为过这事件的主角明瑶长公主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以她为名的战争却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以瑞香你的聪敏应当也可以推算出皇上会派哪个将领去北疆。”云翎续道“而且为了瞒住朝野上下那位被调派去的将领不应是以增援为名而是调职。” “调往北疆苦寒之地就肯定是犯了什么过错。”瑞香接口“伊吕最近收容的那位风尘女子就是他如今最容易被抓到过错的地方。” “而且那位流媚姑娘来历不明。”云翎展颜而笑少女的笑容明朗率真在月光下本当如同芙蓉花般盛开却不知为何总带有淡淡的阴影“跟瑞香说话真是省心省力我只要起个头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所以。”瑞香淡淡笑“本来伊吕的结局不外有两个没被抓住小辫子留守在京城或者被抓住了小辫子调职往北疆打个几个月平息藏仪然后回来。然而加了这个来历不明的流媚姑娘结局就难说得很。若是父皇还按照这个小辫子来定伊吕的错将他调去了北疆那么按照伊吕那可和莫岚比较的放肆作风想必流媚姑娘是会被他偷偷带去的。更何况明里调职暗里父皇还是要将平复北疆的任务交予他除了平定北疆之外想来他开口任何要求父皇都会答应。而那位流媚姑娘的存在会对北疆之战产生什么影响谁都无法提前断言。” “不错。” “所以……”瑞香再次轻叹了一口气他无论说话叹气都很轻仿佛是要隐藏自己“所以阿翎希望我想办法阻止伊吕去北疆。” 他说完这句话垂下眼帘盖住了清亮的眼神不再做声云翎却忽地跪了下来: “伊吕曾对阿翎有大恩阿翎不能眼看着他或是身死北疆或是辱没伊家名声的凄凉结局求平靖王爷成全。” “你叫我平靖王爷。”瑞香眼色沉沉“在白虎营时你突然大喝莫岚的那一声大约也是想提醒他注意身份有别不要当众大大咧咧自称老子后再叫我瑞香是不是?” 云翎光洁的额头抵住了冰冷的泥土一声不吭。 “到了这种时候瑞香不如平靖王爷有用。”瑞香没有要云翎起来的意思“但是阿翎有没有想过若伊吕躲去了这一劫平定北疆的人选却又应该是谁?” 他没有等云翎回答已经转身而去看样子是不想原路返回决定绕个路回卧室了。 “不过我还是答应你。答应你的人是平靖王爷不是瑞香因此以后瑞香还是你的朋友。但是无论是作为平靖王爷还是瑞香无论是你不顾家国之危还是你爱上了伊吕这件事……我自觉我都受得起你这一跪。” 他的声音清冷因为中气不足而轻缓随着他的脚步远去。 月光下跪在地上的少女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什么反光的东西不住滚动却终究没有掉落下来。 那句“我以后一定做瑞香的王妃一辈子照顾他”的誓言不知是多少年前说过的现今想起却只得了四个字。 恍如隔世。 第六章 发烧和梅子 “信铃!我只是来看看你家王爷而已你用不着看着我像看着仇人似的吧?我好歹也是你莫岚少爷!”莫岚掂着脚拨着信铃的肩膀意图越过他的肩膀看王府里面“瑞香!瑞香!瑞香你在哪里?我被你的跟屁虫拦着进不去啊!” “你别叫了王爷不会出来理你的!”信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中果真有深仇大恨“王爷昨天跟你出去了一天今天一早就烧了不怪你怪谁?你不知道王爷的身体一向弱我天天仔细认真地照顾他都有半年没有烧了!就昨天跟你出去了一天!烧了!都怪你又粗鲁又笨蛋那截木棍朝王爷飞过去王爷这样文文秀秀的能不受惊啊?都怪你都怪你!” 莫岚心头大悔早知道不回嘴了引来信铃连珠炮似的怪罪偏偏自己还觉得他骂得真是太对了对得自己都恨不得找根头去上吊死算了。 “你走走走啦让王爷好好休息!”信铃举起手把他往外推。 “信铃……让莫岚少爷进来……咳咳。”莫岚终于听到屋子里传来一个如同天籁的声音一把推开信铃赶紧蹿了过去。 “你敢让少爷起身离开床我就打扁你!”背后传来信铃恼羞成怒的大吼。 瑞香的卧室里暖炉燃着炭火弄得着实温暖莫岚刚进去不久就觉得额头快要冒汗不由得感叹:“信铃真跟你妈似的。” 瑞香被用好几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豆沙包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半闭着眼睛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听到莫岚咋咋呼呼的声音也只回以淡淡的一笑:“信铃总是大惊小怪。” “你啊你。”莫岚拨开他额前的乱刚要把手覆上去想了想又改了主意用自己的额头轻触他的皱眉道“烧得这么厉害。那半截木棍把你吓得这么严重?” 瑞香咳嗽了几声忍不住睁开眼睛横他:“你觉得我有那么弱不禁风吗?” 莫岚心说看你现在这样子可不就是弱不禁风终究是没敢说出来转而道:“你想吃些什么喝些什么?我帮你去弄来。” 瑞香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道:“现在都入秋了不会有梅子了吧?我记得春天时宁欣那丫头来看我时带给我一盒梅子酸酸甜甜的……现在嘴里苦倒是很想念……” “梅子?”莫岚一怔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搓了搓手掌道“伊统帅家的梅子倒的确是一开春就送到宫里去后宫娘娘们公主们都很喜欢宁欣公主带过来的说不定就是伊统帅家的。现下这时节是肯定没新鲜梅子了伊统帅家说不准会有窖藏的腌梅子……” “唔。”瑞香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似乎没什么余力思考呆滞了好一阵才道“要找来的话麻烦么?” “哎那倒也不麻烦……”莫岚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儿一握拳道“罢了罢了伊吕那家伙我虽然看不顺眼了很久但是总算也比我大几岁还比我高几个位份我就当是为了你委屈一下啦。等着哦一会就回来。真是的你要啥山珍海味没有偏偏小气扒拉地想吃梅子还是秋天没有的梅子……” 瑞香闭着眼睛听到他急匆匆出门的声音吸了吸鼻子晃动了一下烧得糊里糊涂的脑袋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昨天跟云翎告别回了卧室之后他靠在床上了半天呆等到睡下的时候惊觉鼻子都塞得呼吸不了了全身上下冷得跟冰块一样半天都没有暖过来。于是今天一早不出所料地起了高烧。 原本打算今天进宫去找父皇旁敲侧击一下北疆的事不料病成了这样根本是寸步难行哪怕是硬撑着见了父皇也会被父皇赶回来卧床休息的吧。 不过好在莫岚来了……也好在自己记得春天时还尝过伊吕家的梅子。上门讨要梅子的事平时自己固然不能做名不正言不顺何况跟伊吕也不熟如今卧病在床叫信铃去显得盛气凌人恃宠而骄只有莫岚去才会显得这本不是自己的意思而是莫岚心疼自己病弱为了满足自己才去。 没有别的借口也只能先用这个探探伊吕好歹有些往来交流再看下一步该怎么样了。这副身体真没用…… 他头脑昏昏沉沉的一时想不起接下来的计划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觉时却总是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晃晃得人怪担心的却总也想不起自己在担心什么。一会就惊醒觉自己出了不少汗额头上都是凉凉的。 到底在担心什么? 一个温暖的东西覆在额头上擦去了汗水终于感觉清爽了一些还未睁眼就听到莫岚喜滋滋地说道:“好啦好啦总算是出汗来了。” 他挤的眉毛看莫岚只见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竹篮打开盖子就看见了里面满满的三个大罐子:“伊吕那家伙还算识相我还准备了些客套话呢都没来得及说人家就爽快地给我装上了还是三种口味的偏酸的偏甜的还有带点咸味的你要吃哪种?” “甜的。” 莫岚看着那三个罐子眉毛拧起来努力思考了一会终于把三个罐子的盖子都拧开来手指伸进一个里面拿出来舔舔摇头又伸进另一个拿出来舔舔摇头。这才伸进了最后一个罐子拈了一颗梅子出来放在瑞香唇边:“来甜的。” 瑞香很无语地看着他张嘴抿住了那颗梅子道:“你不记得哪个里面是什么味道?” “呃……”莫岚尴尬地抓头“其实他刚放进去时我是记得的!真的!可是一路回来篮子转了几圈我就不确定了……” 瑞香忍不住莞尔口中梅子的酸甜味道蔓延开去看来伊府上还真有酿梅子的好手伊吕还真是能享福的只可惜自己都不知道被父皇算计…… 等等! 他停止了咀嚼双手猛然握紧了床单。 他明白自己刚才在担心什么了。 自己知道北疆的事是因为枢密院的文件记载的粮草数字太诡异莫敛统帅知道是因为他是老将这么大的事父皇必须有个人商量而莫敛正是最佳人选。除此之外的四方军统帅乃至四方军上下都应该会被瞒住尤其是被算计着的伊吕更是不会让他知道其中的机关。 那么。 阿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第七章 朝觐之谋 “嗯于是这句朝觐宗庙的觐右边是一个见字而不是力……简单来说你写的那个根本不是觐字。如果不想莫伯伯罚你重抄十遍的话你最好赶紧改回来。” 瑞香捧着个紫金暖炉稳稳当当地坐在床上时不时在梅子罐里挑挑拣拣扔一颗梅子进嘴顺便斜眼看看正在抄写朝律的莫岚开口指导道。 莫岚苦着脸歪着脑袋看了几遍自己写的觐字只好乖乖撕掉重新抄起抱怨道:“难怪我老觉得我写得跟书上的不大一样……这字也太麻烦了为什么要用觐?朝见宗庙不就行了嘛?” “因为朝见和朝觐不一样。”瑞香的热度已经退了看起来人也有了些精神只是被信铃严令不许下床“朝律规定我朝大臣的礼仪制度自然用词严谨。在我朝朝律中朝觐专指秋日的朝见与平常的朝见都不一样比如现在已经入秋每年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朝觐宗庙大典大约也快举行了吧。” “原来如此。”莫岚瞬间恍然大悟状“啊我还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典礼要放在秋天……” “对所以我朝也有秋后处斩的律令那一是要避开农忙时节一是要为朝觐宗庙之典礼积些阴德少造杀戮。”瑞香娓娓道来说到这里却让自己呆了一呆。 对了如此说来无论是调职还是别的什么决定都是大事应当不会放在秋祭典礼之前。这么说来一时半会的伊吕倒是不会被调过去而且这边农忙藏仪那边想必也农忙就算起兵之意明显应当不会挑这个时候叫阵否则对国家元气伤得太厉害…… 他慢慢地揉着额头这么说来这件事还有时间仔细打算考虑不必急在一时。也幸好得了这场病否则一早进宫求见父皇只怕是莽撞了。 朝觐之时四方军统帅都会到齐的吧那时将伊吕单独约出来也许可以谈谈顺便也见识见识这位叫阿翎倾心的年轻将领是怎样的杰出风采…… 对了阿翎…… 想到她瑞香就觉得胸口一阵淡淡的郁结虽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痛苦却是沉沉得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很多很多事都在不知不觉中生自己当年是不是又太过自信觉得阿翎总是会陪在自己身边不会走所以太过后知后觉于是渐行渐远等到现时错过的早已不是可以弥补的距离。 于是身为一个女子早日为自己打算找个真正可以安心托付的人也无可厚非自己在郁结什么居然还会说出“无论是你不顾家国之危还是你爱上了伊吕这件事……我自觉我都受得起你这一跪”这种话。 瑞香……你受不起。 你欠了阿翎你明明知道的。 莫岚见他着呆也不知在想什么愁眉苦脸地看着面前厚厚的朝律叹道:“还有悔过书要怎么写?我的天哪瑞香你真不该救我受这样的折磨我还不如被老爹打上几百军棍。” “莫伯伯是为你好你不懂?”瑞香横他一眼“你是莫伯伯的老来子莫伯伯也不年轻了你看看四方军中伊吕和浪炎都是青年才俊子承父业你也快了。等到位及人臣你却只懂战场上的一套连朝律都不知迟早闯下大祸。等你当了西方军的统帅就不只是打仗的将领最重要的是你会是一个臣子----懂么?” 他看着莫岚一脸的茫然摇头不指望他现在立即懂了。现下的钧朝哪怕是粉饰过后的太平那也是太平。等莫岚子承父业年轻气盛胸中一片光风霁月又不懂为臣之道重要的是----太平天下没有立军功的机会。一位年轻将领没有军功只会打仗----而且是打仗这样在太平天下里无处可用的屠龙技又不会官场的应酬等等技巧是非常危险和不稳的。 对了军功。 瑞香心念一动拈着刚从罐子里挑出的一颗梅子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忽然道:“莫岚倘若如今有敌国来犯要你带军而抵你能独当一面么?” “为何不可?”莫岚傲然道“你可别因为我不懂朝律而看扁我我从小熟读兵书深知兵家之道西方军中的演习战我可是每打必赢啊!” 瑞香看着他一片骄傲之色的脸微微一笑吐出了一枚青青的梅核。父皇要以四方军威慑北疆边关让藏仪知难而退增加北疆守军之士气那么莫岚是德高望重的莫敛老统帅的儿子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而且莫岚尚年少气候未成却已有威信在军中正是父皇用之不用有疑的类型。 这么看来选择莫岚去北疆正是最好的人选。这虽剑走偏锋了一些可是是个不错的主意。 然而父皇和莫伯伯不一定肯。那么最好就是……由莫岚自己请命。 但是…… 瑞香偷眼看继续埋头苦抄朝律的莫岚叹气想莫岚的耿直性子只怕是怎么暗示他都不会懂得自己的真正意思。可是若明着告诉他北疆有动乱他倒是的确会主动请缨----然而那只怕又有违父皇的愿意。 这个太平盛世哪怕是假的也要维持下去。 “哎。”瑞香的手指嗒的一声戳到了梅子罐粗糙的罐底他拿起来眯眼看道“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莫岚。 “这么快?”莫岚吓一跳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门外有没有信铃大哥站着确定没有后转回头来愁眉苦脸“我说你吃起来有节制些好不好吃这么快这么多万一让信铃知道了我肯定又要被骂得像猪头一样。”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不知不觉就不停不停地吃到见底了哎。”瑞香不好意思地点了点下巴继续眼巴巴地看着莫岚。 “还想吃么。”莫岚叹气他就知道。站起来披衣服“我知道了我再去一趟。其实伊吕那家伙人不错……” “是嘛。”瑞香笑眯眯地随口答了一句“啊对了你先去帮我重新拿些炭进来嘛。” “哎呀我现在有些同情信铃那小子了。”莫岚半开玩笑地说着“你躺着啊我一会回来……千万不许乱动!否则信铃大哥会打死我!” 瑞香继续笑眯眯地点头看他转身出去又怕风吹进来立刻关了房门悄悄地下地摸了莫岚的毛笔随手撕下被莫岚丢弃的一条废纸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又卷成了卷扔进了梅子罐盖上盖子整齐地放进了竹篮里。 第八章 听风 莫岚最近忙着给平靖王府招保镖。 贴出去的告示好几天都没有人揭用瑞香的话来说就是“那告示写得好恐怖。”只是招募小小的保镖一名被莫岚说得跟天大的事一样顺便极力渲染在平靖王府的保镖工作是多么多么艰巨处境是多么多么危险总之如果你不是高手千万不要来否则身遭不测的话我们是不负责收尸的云云。 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任凭莫岚每天拿着大楷笔把告示上的报酬金额不断往上加依旧无人上门应征。 瑞香任由信铃把自己手中的暖炉接过去加了几块炭又加了一些沉香屑才塞回来顿时满怀清香他很是舒服地嗅了几口抬头对挥舞着大楷笔改告示的莫岚说道:“我说要改的不是报酬金额而是招募说明吧……你该说平靖王府一向太平只是平靖王不中用服侍的人手不够所以需要再找一个……” “不行!”莫岚断然拒绝“你要服侍你的丫鬟侍从随便招手就能有一大堆保镖是干啥的看家护院的!云翎那臭婆娘不肯把白虎营的军犬拨出来我又不能整天守在你这儿当然得找一个能顶事儿的……”还没说完就被信铃狠狠瞪了一眼他赶紧改口“当然我不是说信铃不顶事儿……”他这句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立刻被天外飞来的一块木炭打得头上起了个包。 莫岚哀怨地看了信铃一眼大笔一挥完成了修改告示的工作随后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了瑞香身边。 “瑞香你跟阿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瑞香心里微微一跳道:“怎么?” “我觉得阿翎那臭婆娘就算蛮横霸道惯了也不至于任由手下的小厮诋毁你啊。”莫岚抓了抓头“那小厮说你病痨鬼时她可是也听见的。阿翎没有不讲理到这地步嘛……虽然自那次惊马事件后阿翎不太愿意跟我们一起玩了可是也不会因此厌了你呗。而且……”他顿了顿续道“而且阿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乎只叫你平靖王而不再叫你瑞香了?” 他这一番话无异于将刻意深埋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儿地翻了出来让瑞香胸口一阵气闷不知从何说起却也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莫岚会这么说说明他还只是在疑惑阿翎和自己的关系而没有想到另外的地方去。瑞香念及此处不由得自嘲地笑莫岚这一根筋的脑子怎么也想不到那里去。 “那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你说的小厮诋毁只是口头说又没什么证据。白虎营的军犬都是训练有素的宝贝阿翎不愿意随便给我也是对的。至于称呼……”瑞香笑起来“阿翎大约是觉得上下有别不肯僭越吧。女孩儿心思细些觉得称呼也得讲究。” 莫岚哼哧哼哧半天觉得瑞香说得虽然有道理可是听着总有哪里不对可是抓耳挠腮半天又想不起是哪里不对只好作罢。 本来只是三个人一起长大而已。没有地位之别甚至没有男女之分。小时候总觉得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却在没有现的时候什么东西就悄悄变了然后自己也会突然意识到很多----比如最近自己忽然意识到原来阿翎是个女孩子。虽然叫她臭婆娘叫了很多年但是意识到她真的是个女孩子这还是第一次。 “请问这里招保镖的告示还有效吗?”莫岚正在一门心思想着女孩子的问题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子声音大声道“被涂得这么乱七八糟还有效么?” “哪里被涂得乱七八糟!”莫岚义愤填膺朝门口一吼“老子的字写得不知有多好!” “好是好……”门口一个修长纤细的女子身影似乎颤了一颤忍不住嘻嘻笑“可是保镖的镖少写了一横哎……” 莫岚一瞬间羞红了脸抢上前去一把撕下了告示挥手道:“没事就快走走走这里不是你这小姑娘玩耍的地方去去去。” “我只问这告示还有效没有啊。”眼前的“小姑娘”长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乌溜溜好奇地看着莫岚。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水灵可爱她长得更是带了一股清灵气叫人讨厌不起来。 “就算有效怎么样?”看清了她的样子莫岚的口气也不由得缓和下来对着“小姑娘”不能凶神恶煞。 “如果有效。”她忽然举起了手“那我来应征的。” “噗……”院子里面的瑞香猝不及防地喷了一大口茶水信铃忙不迭地给他捶背莫岚更是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大声重复:“你来应征的?!” “奇怪你这里又没有规定男女也没规定年龄。”她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莫岚“看你告示写的意思不是只要不怕死就可以了吗?我可以的啊。” “噗……”瑞香被信铃喂着喝的一口顺气茶又没忍住喷了出来。没想到这姑娘跟自己的意见不谋而合莫岚写的告示的确就是**裸的一句话“不怕死的就来吧!” “谁说的必须要身手好!”莫岚气鼓鼓地上下打量她“你行么?” “你哪里看出来我不行?”她朝天翻白眼那情态竟是非常可爱“况且女孩子不是更方便可以假扮贴身丫鬟什么的隐蔽性多好啊。” “咳咳咳咳咳……”瑞香笑得咳嗽连连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下说道“你想做贴身丫鬟?” “可以啊。”她的眼珠又是灵活地乱转似乎看出了瑞香才是拿主意的那个赶紧走上前来必恭必敬地行礼“你就是平靖王爷?就算是收个丫鬟求您收下我吧!我没处去了!”抬眼可怜巴巴地望。 莫岚的下巴跟着眼珠子掉下来:这女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一些吧? “你叫什么名字?”瑞香温和地问。 “我叫听风。听听风的声音的意思。”她赶紧温顺地回答像是被捋顺了毛的小动物。 “姓什么?”瑞香皱了皱眉听风总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名字更像是丫鬟名。 “我没姓。”听风摇晃着小小的脑袋“我是跟着师父长大的师父说我没姓。”她偷眼看瑞香的脸色又赶紧补充“你不用问我师父是谁……我师父隐居很久我都不知道他的大名。” 这么说来就是来历不明。瑞香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姑娘实在是不让人怀疑是大户人家的逃妾媵妻都难。 他这么一犹豫听风却已经跪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拽着他的衣角:“拜托啦你就当做好事收留我嘛我没处去了……” 瑞香看她一脸哀求之色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不知怎地心就有些软柔声问道:“你老实说为什么会没处去你不是有师父么?” 听风撇起了嘴巴:“我打破了他的花瓶……那花瓶看起来级贵重的样子又描釉又镶金听说师父准备拿来送人……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谁知就打破了。我逃了出来不敢回去……” 瑞香禁不住莞尔这个女孩儿天真率直可爱得很不像会说谎的样子。看她说得可怜巴巴细究起来的确说得也不错就当是收个丫鬟也就勉强将她留下了。当下笑说: “罢了那你就留下吧。” “哇!”听风的眼睛立刻闪闪光看她雀跃的样子仿佛是随时准备扑上来抱住瑞香急得信铃赶紧挡在前面大吼: “你!给我去后边换衣服!然后给我原地待命!” [如果有觉得这里的情节有些熟悉的那么也许您看过拙作《且听风吟》。当时的王爷也是平靖女孩是叫如旧作者为朔冰那是区区在下的旧作不过是个极小的短篇与本文有很大不同。未避免有人怀疑抄袭特此说明。] 第九章 云安寺 天气越来越冷节气已经过了霜降。举国上下都开始斋戒只等三日后的秋祭典礼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每年这个时候信铃都对斋戒三日的禁令颇有微词整整三日都只能吃些素食清汤寡水的看来看去也没什么胃口于是以己身度他家王爷更是没来由地担心----更何况现在府上还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 从这方面对比着看听风就从容多了。小姑娘很随遇而安。没有因为这里是王府而觉得缚手缚脚对着瑞香的时候也丝毫没有自己是下人对方是王爷的自觉。这日信铃外出半天绞尽脑汁也只买了几块豆腐几把青菜回来一跨进家门就见听风趴在瑞香跟前抓着他的手不知在干什么下意识地一声大喝:“你在干什么?” 听风被他吓得跳将起来却扯到了系在瑞香手腕上的东西害得瑞香也跟着站了起来无可奈何地道:“没什么听风在给我系长命缕。” 信铃一滞看见瑞香的手腕上垂下一缕编结成小辫子状的彩色丝线末尾还打了一个小巧的结好看是好看但瑞香本就清秀有余英气不足戴着这个更加显得女气实在没有王爷的样子。 看瑞香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听风又蹦蹦跳跳地拉着彩线显摆:“这个长命缕啊!是我小时候跟师姐学的!祈福辟邪信铃哥哥要不要也来一条?”信铃顿时脸色铁青哑着嗓子说道:“不用了。王爷我去看看炖着的参汤好了没有。”赶紧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厨房。 “信铃这孩子总是太一本正经会很累啊。”瑞香摇头叹“很漂亮谢谢啦。” “那当然听风出品质量保证嘛。”听风得意洋洋地一边哼着歌一边整理手中剩下的丝线突然皱皱鼻子道“炸豆腐炒青菜素火腿……又是这几样。信铃哥哥做菜是不错啦可是天天这么几样真是会腻歪。” 瑞香带着对妹子般的宠溺看着她忽然道:“我倒是知道有一座云安寺里边的几个和尚念经不怎么样可是做的素斋却是一绝素鸭素火腿都做得跟真的味道一样那里香火不太兴盛不过因为素斋好宫廷里秋祭斋戒期间也会来请里面的和尚去做御膳寺庙倒还没有破败。” “真的?”听风眼睛一亮看着门口就好像想要直接奔出去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又小心翼翼看瑞香:“王爷你想吃吗?想吃听风去买回来……” 瑞香摇头:“不行那里的和尚固执得紧素斋只许在寺里吃不许外带。” 听风咬着手指头一时拿不定主意疑惑地看着瑞香却见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趁信铃还在厨房忙着我们偷偷溜出去好不好?” 听风心中一喜也学着他的样子竖起根手指放嘴边:“嘘……明白啦。”说罢快手快脚地接过了瑞香手中的暖炉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外面带。 她温暖柔软的小手握在手中很是舒服瑞香暗暗一笑本来是准备自己偷溜可惜上天给他派来了个听风溜出去的难度小了些度快了些……呆会甩掉她的功夫也要多花些。 云安寺果真香火不盛里里外外只有寥寥几个持着香烛准备进香的善男信女瑞香和听风完全没有进香的意思三两下穿过几个人听风就掂起了脚来到处望:“他们用斋的地方在哪里?” “应当在后边吧。”瑞香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我很久之前来过不太记得了。听风你去打听打听我懒得走去那边的解签大师那坐一会。” 坐着等人过来解签的是个小沙弥那座小室上还挂着一条写着“缚羽堂”三字的匾额煞有介事只是没什么人问津。瑞香看听风往后面去了摇头想着这小丫头果真天性淳朴比信铃好打得多便慢慢走进缚羽堂里向小沙弥微笑着行了个礼坐在旁边端着暖炉渐渐微微闭起眼睛像要打盹。 小沙弥看了他半晌每每欲言又止瑞香见他憋得辛苦笑道:“小师傅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小沙弥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道:“贫僧看施主面相富贵却又隐隐透着福薄手上既然系着长命缕想来家人也盼望着施主能长命百岁为人为己都好施主往后还是应当多积阴德少造杀孽。” 瑞香一愕不懂他忽然说这干什么不由得苦笑道:“小师傅说笑了如今秋祭大典在即全国斋戒三日我当然也不例外吃了两天的素怎的小师傅还看着觉得我杀孽太重?” “阿弥陀佛贫僧不是说施主吃了什么荤腥万物在世皆轮回常人不食素斋也并不是什么罪过生存之道而已。”小沙弥低眉“只是若无必要实在不须伤及无辜野兽之性命。” 野兽?瑞香皱眉朝自己身上打量这才明白小沙弥是在说自己身上的狐皮貂毛信铃怕他着凉一入秋就各种珍贵毛皮往他身上裹他也习惯了任信铃摆布从未在意过这事。 “小师傅说得在理在下受教。”当下起身行礼诚恳道“这些动物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在下回到家中定当念诵往生咒以减少杀孽。”说罢又举手执起了毛笔“小师傅将香客名册给我一下我来添些香油钱。” 小沙弥点了点头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册子瑞香翻了开来在最新的一页上写下了信铃的名字眼睛往上一瞟便如心中所料想的一样见到了伊吕的名字。 他让莫岚送回伊吕府上的梅子罐里塞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九月十六云安寺令进香缚羽堂否?本是半通不通然而云安寺恰巧有给香客歇息的地方叫做缚羽堂而云令羽三字又恰好是云翎的名字这句话伊吕若看到断无不来之理。 “这位香客现在还在寺里么?”他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给了小沙弥指着伊吕的名字道。 “哦?”小沙弥看了一眼来云安寺进香的人不多会添大笔香油钱的更少因此他对伊吕的印象还算深刻当下道“还没走这位施主特意吩咐过若有谁问起他便说他在缚羽堂后的莲花放生池边等着。” 第十章 伊吕 放生池里早就只剩下了霜凋荷叶。池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衫男子负着手低了头望着池中的游鱼时而跺跺脚已是不耐烦的神气。 “伊统帅有礼。” 身后一个清朗温文的声音响起伊吕转过身来打量了一遍面前捧着暖手炉的病弱少年实在难以将这个形象与旁人口中惊才绝艳的平靖王联系起来愣了一会才记起行礼:“伊吕见过平靖王爷。” 瑞香眯着眼睛笑起来伊吕的样子跟他想像中的一样丰神俊朗充满阳光的年轻人让人看着就觉得很美好。瑞香开口前总是笑笑起来眼角有些微的小细纹显得柔和而清澈:“罢了这里是清修之地不宜多繁文缛节。”说罢他四周看了看忽然道“怎么伊统帅没有带流媚姑娘来么?传闻伊统帅近来对流媚姑娘怜惜得紧走到哪都带着。我出行不便却也早闻流媚姑娘的才名正想趁这机会听上一曲浮隐瑶枝呢。” 伊吕脸色变了变冷冷道:“怎么平靖王爷费尽心机宁愿把自己弄病了来讹我府上的梅子也要给我传个信只为听流媚弹琴么?那平靖王爷实在不必如此费周折直接同我说便是了。” 瑞香一怔伊吕为人城府不深心思往往写在脸上他早有耳闻也早已料想过伊吕的反应却不料他会推断出自己故意装病去讹梅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伊统帅多虑了前些日子我的确是有些不适托统帅的福早已大好。今日约见原如纸上所写是为阿翎的事……说起流媚姑娘只是一时顺口罢了。” “那么王爷该知道流媚的身份并不适合‘一时顺口’。”伊吕显然是那类一爱即爱一憎即憎的人对瑞香的第一印象不佳接下来的口气再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正事找伊吕伊吕定当洗耳恭听只是无关的事就不必多提了吧。” “是我失言了。”瑞香微微欠身“实则是仰慕已久有些欠考虑了。况且今日之事与流媚姑娘也不算毫无关系。只因……我要说的却是阿翎的终身大事。” 伊吕默然缓缓道:“阿翎的终身大事王爷该找阿翎的父母商量才是我这个外人实在不适合参与。” “阿翎……”瑞香喃喃道“统帅看来与阿翎交情匪浅。阿翎虽然从小混迹于军中不若寻常家女子般规矩多多可是闺名倒也不是人人叫得。听说三年前西方军中有人与南方军中人不知因什么原因起了口角后来竟展致斗殴事件。莫统帅因此大雷霆要将参与斗殴的西方军中人全部处死。后来还是得伊统帅您的求情才留下了他们的命来是么?” 伊吕又是沉默半晌才轻轻应道:“没错。” “据我所知当时……”瑞香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悠远而游离“当时阿翎的父亲还是白虎营的一名小卒因这事险些被处死。因此伊统帅于阿翎家有大恩从此后两家也有所往来接着就如同很多流传于世的故事一样佳人芳心暗许。” 伊吕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原来什么都瞒不过平靖王爷。那么今日平靖王爷是为阿翎做媒来了?” “算是有这份意思。”他既然这么说了瑞香说话就完全不拐弯“阿翎是好女孩。” 伊吕苦笑道:“好女孩并不一定是我想要的妻子。” 瑞香突然觉得心下一阵酸楚差点就将“阿翎拼了命地想救你你明白么”给喊了出来。他并不懂伪装下的虚假太平盛世有什么意义但是他的父皇愿意这么伪装他也愿意这么看到。只要伊吕娶了阿翎只要伊吕娶了阿翎……那么什么都可以解决只要伊吕娶了阿翎。 可是世上的事永远如此莫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三年前那不正是阿翎开始叫他平靖王再不叫他瑞香的时候。 所有人都以为阿翎和他是因为那次惊马事件才开始疏远却不知是因为惊马事件后引起的南方军中的小卒冷笑了一声“没想到皇上宠爱的就是这么个早死的家伙”一向疼爱他的云衡暴起怒骂直至斗殴直至----莫敛下令将参与斗殴的士卒全部处死。 这就是阿翎会不惜指挥军犬攻击莫岚也不允许他找那个诋毁自己的小厮麻烦的原因。 她怕看到同样的事情再次生……而已。 云衡出事后阿翎曾经放下所有矜持和骄傲请求他去跟莫敛说情放过自己的父亲。可是当时的瑞香却硬是做出了铁面无私铁石心肠的作派任凭阿翎怎么说都没有答应。 瑞香清楚地记得阿翎转身离开自己府里时的眼神从来都刚强的女孩眼睛里布满悲哀和憎恨最后只说了一句: “小女子明白了往后再不劳烦平靖王爷。” 平靖王爷四个字字字重愈千斤。在后来的所有时间里只要偶然想起都能压得瑞香透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决定是对是错只知道自己的确是欠了阿翎。 就算没欠过那又如何。 凭自己这样的身体能够给予阿翎什么样的承诺? “再不劳烦……平靖王爷。”阿翎说再不劳烦他。 可是她肯为了伊吕回来求他她肯为了伊吕一步一步算计他她肯为了伊吕重新叫他瑞香她肯为了伊吕向他下跪! 瑞香闭目半晌觉得胸口一阵闭塞的寒意涌起堵得自己呼吸困难气息仿佛都停滞在了胸口再也动弹不得脑中一晕就头重脚轻地摇晃起来。忽然感觉一只温暖的手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霍然睁眼却见伊吕一脸的担忧紧张犹豫道:“你……没事吧?” 瑞香一张口就是嘴角一弯又笑了出来:“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此处说话不便池边又阴寒伊统帅如果方便的话能请我去府上坐坐么?” 伊吕见他脸色的确不好尽管瑞香手中的暖炉依旧温暖但他刚才触到的手腕皮肤却冰冷异常仿佛永远不会再有温度。当下只得道:“如此还请王爷屈就一下去舍下休息。” 瑞香道:“多谢。”声音虚软而疲累却是真正的什么都不想说了。 伊吕扶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注意半扶着他半抱着他向外走去。看着瑞香靠在自己胸口的脑袋和苍白的脸色他忽然起了一种莫名的想法。 平靖王……是个可怜的人。 第十一章 流媚 坐在伊吕的马车上瑞香定了定神抬起头来朝伊吕一笑:“对不起把你吓到了么?” 伊吕僵硬着脸木然摇头:“伊某好歹也是个武将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瑞香又笑了笑摩挲着怀中的暖手炉低下了头。听风那孩子现在大约正心急火燎地找自己?回去少不得被信铃一顿骂了。不过能去趟伊府也是件好事他对那位流媚姑娘还是好奇得很。 “我身子总是不太好。这样伊统帅大概能打消我装病来讹你梅子的疑虑了。”瑞香低声道“我想生病的话实在不用处心积虑。” 伊吕无言。若不是确定眼前这个是平靖王他实在难以相信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是这副模样----弱不禁风没有皇子该有的骄矜之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笑。 他轻声道:“这是伊某错言还请平靖王不要怪罪。这么多年来也未有御医为王爷调理身体么?” 瑞香浅笑:“谈什么调理呢。从小如此幸而生在帝王之家总算不会窘迫隔三差五就被人用各类补药诊治什么成*人形的人参等等给我用了也只是白白浪费。如今我一人独居府中几乎无他人常年照顾我的侍从也早知我的习惯做事都很合我心意。这几年清静安谧反而是好了很多。” 伊吕摇头道:“早知你的习惯?那侍从只怕也是个粗枝大叶的。” “哎?”瑞香惊讶道“伊统帅何出此言?” “伊某虽是一介武夫可还不是瞎子。”伊吕叹息道“王爷你……双手的确是富贵人手的样子皮肤白皙细致一看就没有干过重活可是也因此你手指间的那些淤痕、伤口就显得打眼得紧。作为照顾你起居的随身侍从若是这点都没有注意到实在是把你照顾得不怎么样。” 刚才扶着瑞香上车时他无意看到瑞香的手手指修长手上的皮肤都柔软光滑可是指尖却有不少星星点点的淤痕和伤口。他起先还不明白这些伤是从何而来----直到瑞香无意识地用指尖扣紧了暖手炉的边沿。瑞香想来是养成了习惯身体不适时总是强忍忍到难耐时就下意识地扣紧常抱在怀中的暖手炉----指尖细嫩的皮肤又怎抵得过那紫金的炉边。 也难为瑞香看起来病弱刚才兀自脸色苍白却一句呻吟都不曾有。 这个人是从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成*人才能形成这样的硬气。伊吕见过宫中的皇子们莫不是眼高于顶手指上划破一个口子就恨不得要嚷到天下皆知。瑞香是怎样……才能变成这样即便是痛苦难受也狠狠地自己把呻吟吞咽下去不叫人觉的呢。 伊吕看着依旧微微笑着的瑞香觉得自己仿佛看着一头先天不足的病弱而无法成为百兽之王的狮子却依旧有王者之风就算受伤了也依旧是百兽之王不要任何人怜悯也不要任何人帮忙。 瑞香怔怔地看了自己的手一会笑道:“这等细枝末节也难为伊统帅竟能注意。不过是我自己不愿叫人觉侍从粗枝大叶一些倒也正合我意。太过细心的只怕就被我早早辞了去。” 伊吕喟然半晌才嗫嚅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王爷应当爱惜自己。” 瑞香欠了欠身道:“瑞香多谢伊统帅关怀。” 伊吕一早知道这位平靖王因受宠而名字都与宫中皇子们不同。皇上的儿子们都行安字辈而女儿们都行宁字辈唯有平靖王与众不同独独叫“瑞香”。他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女气此时听瑞香自己说不由得随口道:“王爷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你不知道吗?”瑞香似乎真的吃了一惊随即静静笑“也对伊统帅一心治军无暇听闻宫中的传言也是好的。我这名字啊……”他的眼睛转向车窗外幽深得不知在看什么“听说我出生的时候京城下了一场大雪而我母后宫中园子里的花却冒着雪全开了满园香气。父皇说这是祥瑞之兆便为我取名为瑞香。大约也是这个缘故父皇似乎……对我看重些。可惜我并非什么祥瑞只是个药罐子。” 原来瑞香这名字还有这典故这也难怪皇上偏宠瑞香。伊吕倒是从没听过转念一想如同瑞香所说那些宫闱密闻他的确从不放在心上。冬雪中香花开放的确是异象倒要请教一下一直教自己读书的连先生这是何道理。 “王爷大人到了。”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下车夫恭恭敬敬地道。 “王爷请。”伊吕做了个手势扶着瑞香下了车。 伊府的一切都按照统帅的制式建造一丝不苟也丝毫无僭越。瑞香随意一掠眼门前的石狮子脖上的缨也不多不少是十八个真是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可见伊吕那已故的父亲伊老将军也算得一个古板忠臣。 踏进伊府坐定便有婢子奉茶茶香清醇水色碧绿确是不可多得的好茶。瑞香好整以暇地品了几口茶就听到内堂衣衫窸窣似是有人走出抬头看时已见到一个秀美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万福行礼道:“平靖王爷有礼。” 这想必就是那传说中的满月楼红牌清倌流媚姑娘了。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人不如名一丝媚气也无竟是清秀如兰几乎见不到风尘的痕迹。 “媚儿你出来做什么?”伊吕皱眉道“回去!” 流媚嫣然一笑道:“听闻平靖王病中时便对流媚亲手腌制的梅子青睐有加如今王爷亲临流媚怎能不出来瞻仰王爷的风采感谢王爷的知遇之恩呢?” 伊吕依旧皱着眉头瑞香却听得来了兴趣道:“知遇之恩?” 流媚笑道:“王爷深居简出只怕还不知道那位莫岚少帅来这里取了两次腌梅子上门来讨梅子的人一时之间险些都把门槛踏破啦。这下流媚可放心了:若往后流媚无依无靠了还能靠卖腌梅子为生呢。” 她一番话说得俏皮声音有婉转好听瑞香也跟着她笑起来这番的笑容却真切得多了:“原来如此那府上腌梅子可还有么?我可想念得紧。” “自然是……”流媚拖长了调“没有了。不过王爷还要的话流媚可以将独家腌制秘方告诉王爷。” “哦?秘方?”瑞香眉毛一挑转而便对伊吕道“伊统帅还请你回避一二我要向流媚姑娘讨教。” “这……王爷……”伊吕张口结舌只得转向流媚“媚儿不要胡闹!” “我才不是胡闹。”流媚不服地将他往内堂推“去去去我的独家秘方可绝对不能外传。你这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可没那福气听。” 第十二章 柳眉 伊吕在流媚轻轻的推搡和瑞香的眼神示意下进了内堂流媚坐下来巧笑着看瑞香半晌才道:“王爷竟这么轻易就给流媚面子让流媚有与您单独谈话的机会流媚受宠若惊。” 瑞香抱以一笑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也没什么只是对于长辈瑞香还是应该尽些礼数以示尊敬的。” 流媚秀丽的眉毛一挑饶有兴味地道:“哦长辈?” “有道是年华易逝红颜易老女子的风华美丽常常不过二十多年。不过如流媚姐姐这样二十有八却依然娇美不逊于少女的倒是少见。”瑞香拨弄着暖手炉看着自己手腕上晃动的长命缕漫不经心地一笑随意说道“听说二十年前明瑶长公主嫁往藏仪之时带过去了一些钧朝婢女其中最小的不过八岁。” 他抬起头来流媚也微笑着与他视线相对眼中无惊异之色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曾听说伊吕倾心于一个风尘女子而这女子擅弹的曲子名为浮隐瑶枝。我曾以此试探莫老统帅道是浮隐瑶枝是藏仪的民间小调莫老统帅却未有太大反应。作为一个受到父皇信任在全国人都对北疆之变一无所知的时候已经同父皇商议过北疆事的老臣他听到浮隐瑶枝是藏仪民间小调时也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因为风月场所什么曲子都是正常。这下奇怪的事就出现了:为什么莫老统帅没觉得流媚姐姐对伊吕有影响我的一位朋友却认定流媚姐姐会对伊吕北伐之行不利?” “因为他确信我是藏仪人。”流媚道“仅凭一曲浮隐瑶枝就确认我是藏仪人未免太草率所以你的那位朋友定然从别的地方确信了我是藏仪人。” 瑞香点头:“不错。她通过什么地方知晓此事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不过我却是在见到流媚姐姐的第一眼时确信的。” 流媚微微撑着下巴理了理云鬓笑道:“哦?” “浮隐瑶枝不是藏仪民间小调。”瑞香道“藏仪蛮夷之邦怎么可能连民间小调都有如此雅致的名字?这浮隐瑶枝却是昔年明瑶长公主嫁往藏仪之时一位琴师用以送别的曲子后来便传遍了藏仪。藏仪中会此曲的人不少钧朝中听过此曲的人不少能叫上名字的却也不多。因此仅凭这浮隐瑶枝的确不能推定你是藏仪人。” “但是流媚此人是----清倌。”瑞香嘴角一弯“清倌的意思是……卖艺不卖身。钧朝是礼仪之邦男女授受不清是古训而流媚身为清倌虽然是风尘女子也应当是矜持且知书达理。但是你刚才却径直自己从内堂出来未经引见就直接同我说话并大大咧咧地推搡着伊吕进内堂这实在是藏仪女子的风范。然而你虽有藏仪习俗容貌却温婉细致没有藏仪女子的粗犷之气显是大钧血统。大钧血统藏仪习俗这只能说明你从小在藏仪长大。但是你从小在藏仪长大大钧官话却说得很好这又肯定是有人教你……想必你身边定有钧朝人。” 流媚打断了他笑着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是专门来此卧底来之前有专门的师父教我大钧官话?” “本来这点也有可能。”瑞香斜眼去看她的手“但是若有专门的师父教导大钧官话你在藏仪时应当非富即贵想来手上便不会有些茧子也不会腌梅子这样下人做的活。凡此种种结合再加上见了你一面看到你的眼睛----” 他抬头直视她的眼睛:“人的容颜的确可以保养得很好二十有八依旧年轻美貌只有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少女不会有你这样的眼睛。所以我便随便猜了一下。” 流媚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所有人猜谜时都像王爷一般随便猜一下那可不妙得很了。”她慢慢站起向瑞香盈盈行礼: “明瑶长公主随嫁侍婢柳眉见过平靖王爷。” 她这次却是报了自己原先的名字柳眉。明瑶长公主嫁去藏仪时带的几位婢女名字中都有柳字现在想来大抵是公主以柳寄留恋之意。 “柳眉姐姐客气。”瑞香还了半礼道“无意猜出柳眉姐姐的身份却不知明瑶长公主如今身在何处?” 柳眉苦笑道:“实不相瞒两个月前公主逃出藏仪时确实是带我一起走的。但是在大钧境内之时我们便走散了。我无奈之下才来到京城苦无安身之技只得进了青楼却不料得这位伊吕大人青眼有加。” “这么说来你会在伊统帅身边纯属偶然。”瑞香沉吟道心底暗想这么说来阿翎所得的情报之中到柳眉是藏仪人为止并没有进一步探究柳眉的真实身份。 “若说纯属偶然倒也不尽然。”柳眉缓缓摇头道“有一半也是我主动接近。因为能进入官家的话对于现今的宫中事想来也好打听得多。” 她顿了顿又苦笑道:“我想与平靖王单独谈谈也是想悄悄打探些宫中大事。然而现在才知原来平靖王亦不知明瑶长公主身在何处。” 她又起身行礼这次却是拜倒:“柳眉是随嫁侍婢理当是公主的人如今却失旧主。理当一生都在藏仪如今却偷偷回了大钧。柳眉如此的身份实是无处可容身。”她抬头看着瑞香的脸欲言又止。 “我明白。”瑞香叹了口气点头“你的身份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起。今日我见的是流媚姑娘讨教了一下腌梅子的秘方然后就走了。” “多谢王爷。”流媚一揖到地“王爷大恩流媚谨记。” 瑞香心底苦这么一来流媚的身份不可取信于阿翎那么在阿翎看来伊吕前往北疆依旧是凶险的。也就是说自己的任务没有丝毫进展。 他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事道:“柳眉姐姐你如今难得遇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还请好好珍惜。瑞香真心望你往后生活无忧无疾而到百年。” “柳眉明白。”柳眉低应了听着那句“无疾而到百年”心中一动不由得满脸担忧之色“王爷你……脸色总是不好莫非是有什么隐疾么?” 瑞香又笑起来:“哪有隐疾……从小就是这样的病弱身体不妨了。没什么大的病痛算来算去也不过是比别人早死个几年罢了。” 几句话听得柳眉悚然心惊他却说得轻描淡写。柳眉从心底对这位年轻王爷有种对晚辈的怜爱之意虽然她随嫁到藏仪时瑞香还未出生但是如今一见却如故一般许是明瑶长公主的外甥眉目言谈之间都颇有公主的影子让她生出亲近之意。 她半晌没有答话却听瑞香继续笑言:“若我什么时候死了每年清明还请柳眉姐姐带些梅子来看我我喜欢甜的那种。” 第十三章 连惟弦 柳眉认真地看着瑞香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努力地想从里面看出一些端倪来却只能看见瑞香恬淡的笑安静的眼神。 是怎样的境况才能让这个眼看着还只有二十岁的少年人能这样平静地说着死字连开玩笑的样子都不像。 他是在说真的。 柳眉叹了口气只好另外找话题:“平靖王爷竟然不问问我长公主是为何逃出藏仪么?” 瑞香小心翼翼地打开暖手炉往里面吹了吹似乎是嫌炭快熄灭了皱了皱眉抬头笑:“长公主会下定决心逃出藏仪想必是为了一件非常重要之事。说不定就关乎了天下关乎了纷争关乎了很多大事牵扯众多涉及庞大。这样的事我认为长公主应该并不会对你说起。” 柳眉张了张口瑞香又浅笑着将她的话堵了回去:“你就算真的知道些什么也不要同我说。我不想你背上背叛旧主的罪名。况且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一旦真有浩劫你被卷入的可能性便会小很多。这事我慢慢调查不妨你却必须忘记自己是柳眉用流媚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吧。” 柳眉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媚儿你的腌梅子秘方传授完毕了么?要这么久?”伊吕不耐烦的声音从内堂传来柳眉赶紧回身笑道:“好了好了您出来吧。” 伊吕急匆匆出来看柳眉与瑞香两人神色都没什么不对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向瑞香行礼道:“媚儿被我带回家后……难免宠着她一些。她以前又是自由自在惯了不受约束若有哪里冒犯了还请王爷大人大量。” 瑞香摇手:“伊统帅太小心谨慎了些。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动辄要拿人问罪的人么?流媚无拘无束很是好性情。伊统帅待她好也是理所应当的今日所说阿翎之事是瑞香唐突了。往后伊统帅若有负流媚姑娘第一个不饶过你的定是瑞香。” 伊吕抬起头看他满脸疑惑之色看看柳眉再看看瑞香这两人都是一脸的笑容叫他更加困惑起来:虽然他知道媚儿是惹人喜欢的可是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叫瑞香站在她这边态度如此大转变这也太难以理解了。 “这样说话不知会不会僭越但是我与平靖王爷的确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柳眉盈盈一揖“还请大人准许媚儿为王爷弹奏一曲浮隐瑶枝也不枉王爷白走这一趟。” 伊吕偷眼瞟瞟瑞香的表情点了点头着下人去将流媚的琴拿过来。 “大人连先生求见。”一个小厮恭恭敬敬地出现在门口禀告道。 “连先生今日竟有空上门来?”伊吕喜道“我刚正念着什么时候要去拜访恩师呢。快请快请。”说罢便亲自迎了出去走了几步又觉不妥赶紧回来向瑞香道:“连惟弦先生是伊某的受业恩师。伊某武由父亲亲授文课却全拜这位先生所教授。连先生学惯古今见识广博又通医道数术实在是伊某平生最敬重的人之一。” “那伊统帅还在此做什么如此恩师礼当亲迎。”瑞香站了起来“而如此贤士也应当礼遇。伊统帅不嫌弃瑞香想同往。” 伊吕点头快步走出瑞香缓缓跟在他身后。柳眉看着这两人的样子摇头笑叹一声也只得跟了上去。 还没走到玄关便有一个身形清癯的中年男子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他面目清俊看样子很有些仙风道骨他眼见伊吕一行人迎出来爽朗地哈哈笑了几声猛地又吸了吸鼻子道:“这是上好的水沉香屑啊。能将这么名贵的水沉香屑放在炭里一同烧小伊府上来了哪位皇亲国戚达官贵人?” 瑞香一怔他随身带的暖手炉中常焚宫中拨给他的炭信铃做事周全细心往往喜欢在加炭时放些香料进去使得暖手炉的气味清香好闻。他也只是知道好闻而已从未知道这是什么香。这位连先生随便一嗅便嗅出来倒的确是有些门道。 伊吕行礼:“恩师好。”随即笑道:“连先生的鼻子还真灵平靖王爷的暖手炉在这里焚了半天了我就觉得有些香气却根本没留心是沉水香。” 连惟弦眯着眼睛和气地笑听到平靖王爷四字时眼睛淡淡扫过了瑞香道:“哦原来这位便是平靖王爷。久仰久仰向往已久只可惜平靖王爷总是深居简出始终缘悭一面。今日得见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瑞香笑着欠身道:“连先生言重实在过奖了。” 连惟弦却在他欠身时趁他不注意一把抓过了他的手腕瑞香一惊本能地想挣脱才现连惟弦是在为自己把脉。 连惟弦搭着他的手腕半晌忽然眉头一皱目光如炬地朝他看来。 瑞香与他的眼神相对心不由得一跳:被他……看出什么来了吗? 过了一会连惟弦放开了他的手腕笑道:“听闻平靖王爷从小病弱母妃又早逝连某曾以为是遗传的病今日一看好像并非如此。” 伊吕愣愣的没搞清楚情况柳眉看瑞香一脸平和忍不住问道:“连先生……平靖王爷的身子状况究竟如何?” 连惟弦一直盯着瑞香的脸看缓缓说道:“平靖王爷从小调理得好身体虽病弱总算底子还厚能得名医治理要赶上常人的水平是不能了但是添个十几年阳寿倒是真的不难。” 瑞香还是没有说话柳眉却禁不住满脸喜色道:“那连先生有办法么?” 连惟弦又是一阵沉默习惯性地捋自己的美髯打量着瑞香道:“第一件事就是请平靖王爷将暖手炉丢了。再将身上所有的狐皮貂毛弃了。” 伊吕和柳眉均是大吃一惊:瑞香的身体本弱而畏寒连惟弦要他做的头两件事却就是将保暖物全丢弃这却是什么道理? 瑞香低眉覆盖住眼睛的睫毛轻轻抖动了几下睁开眼睛直视着连惟弦: “多谢先生指点。只是……瑞香早已对这两样习惯了只怕难以遵从先生嘱咐。” 第十四章 修罗 连惟弦和瑞香你看我我看你打哑谜似的半天都不说一句话直到柳眉和伊吕都觉得气闷了两人才莫名其妙地对视着笑了起来。 “时辰已经不早照顾我的侍从见我失踪这么久大约要急坏了。连先生是真贤士瑞香日后有时间定要再次讨教。”瑞香嘴唇一弯又回身对柳眉说道“流媚姑娘的浮隐瑶枝也请为瑞香保留着瑞香希望自己有这个耳福。” 柳眉万福行礼道:“这是流媚的荣幸。” 伊吕听他告辞就命人准备马车又亲自扶了他上车临到车帘即将放下忽道:“王爷伊吕无能报答阿翎的厚爱还请王爷多多照顾她。阿翎好强又倔强这样一个姑娘家难免会闯出什么祸事还请王爷多多提点帮忙。” 瑞香搭在车帘上的手蓦地停滞了一下缓缓地放下了帘子。 目送马车远去伊吕回过头来却见连惟弦拈着胡须笑得意味深长。 “恩师对平靖王爷有什么看法么?”伊吕随师学习多年对这位先生依旧是觉得敬畏而不可推测如今看他这副神气忍不住问道。 “看法?”连惟弦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摇头道“没什么看法不过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修罗。” 瑞香跨进自己家门的时候只听得到信铃的怒骂声: “你有没有脑子?王爷说要偷溜你就跟着偷溜?你会不会想想啊!而且出去便出去了你居然还把王爷丢了!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拿什么赔?” 听风缩在角落里小手不停地搓着衣角神色很是彷徨看起来倒是我见犹怜只听她小小声说道:“是王爷支开了我还说他会在缚羽堂等我只不过离开了一盏茶时分回去就找不着他人了……” “我不要听借口!”信铃依旧暴怒看样子不仅怒还急得跳脚:平靖王府上下人本就不多且多是杂役真的要找起人来几乎一个顶用的都没有难道真的要上报了官府叫他们一起找?那也实在太丢脸而且丢了王爷又实在是难以推脱的罪责。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一根寒毛都没少嘛。”听风正手足无措间猛然听到了一个如同天籁的声音生性活泼天真的女孩在刚才一连串大骂下也没有激动此刻眼泪竟然刷地一下掉了下来冲过去不管不顾地就抱住了瑞香大喊大叫“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急死我了我一回去见你不在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我还以为你被坏人劫走了听小师傅说你去了放生池我好怕你掉进去了我都差点跳下去找了……呜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 瑞香被她突然的冲击弄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一会听着这孩子的抽噎抱怨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像是疼爱自己的妹妹一般。眼睛往下一瞥果然见她的群摆下端有些湿这孩子大约已经在放生池边来回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好久了吧他不禁生了怜爱之意柔声哄道:“好了别哭没跟你打招呼就乱走是我不对不怪你信铃那凶巴巴的家伙骂你什么了告诉我我帮你骂回来。” “王爷!”信铃哭笑不得“您要清楚自己的身体!您要是出了什么事信铃该怎么办啊?” “哎你可不要哭出来你哭出来的话我没有手抱你了。”瑞香眨巴着眼睛看他“有没有东西吃我饿了。” “有有有!”信铃没好气地道“参汤还一直温着没拿出来呢我去取来。”他走了几步突然又退回来跺脚道“这次不许趁我不注意溜掉!” 瑞香和听风看着他急匆匆奔向厨房的样子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听风拉着瑞香坐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道:“你到底上哪去了?” “我啊?”瑞香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去求了个签然后到处找解签的去了后来那个解签的说要陪我走走就走走了。” “骗人!”听风瞪眼不信“缚羽堂坐着的小师傅就是负责解签的你还要跑去哪里找解签?” “那小师傅道行不够我信不过他。”瑞香一本正经地说“要找大•;师!” “哦哦?”听风看他说得认真赶紧撑起下巴认真听“那大师说什么了?” “大师说啊。”瑞香接过了信铃送上来的参汤碗放在手里暖手一时也不喝眼角扫了信铃一眼淡淡地说“大师说我要多积阴德少造杀孽所以身上用的狐皮貂毛之类能少则少罢。” 信铃脸色微微一白咬着下唇努力定定神道:“这怎么可以?王爷畏寒这可是保暖的物事。” “我也觉得。”瑞香点头“所以决定不理他。要积德也可以积别的德嘛这些狐皮貂毛终究是死了的我不用它们也没法活回去了对不对啊听风?” 听风支棱着耳朵听忽然听到有问题问自己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啊对啊我师父也说过万物皆有定数不可强求如同鸡鸭被人所食那也是自然之律生命固然平等但是为了生存而造成的弱肉强食也是不可避免。” 她娓娓道来嗓音单纯动听竟让人心神为之一清。瑞香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小小年纪说这么些大道理。” “我哪里年纪小?”听风不服气道“我已经十六岁了!早就过了及笄!” “哦都过了及笄了。”瑞香随口笑答。大钧自古的法令女子嫁人应当在十五至三十岁之间过三十而不嫁要多征人头税。十五岁就是及笄之龄过了及笄便是大姑娘可以嫁人了这么一算听风的确不小了……宁欣那丫头也不小了吧?比听风还大了两岁呢。 对了宁欣。 瑞香一拧眉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见宁欣时那丫头朝着自己欲言又止脸红羞涩的样子只怕是金枝玉叶动了春心有了意中人了。 这么想着一个想法忽然钻进脑中却让瑞香自己怔了一怔。半晌才在心中对自己道:“瑞香……若是本就要下地狱十七层与十八层也没有太大区别。” 广告时间o(n_n)o:本文下月参加女频的pk……汗其实就是后天啦。虽然这是个冷文但是箜篌还是想挑战一下自己如果有路过的看官觉得本文还不错的到时请支持一下哦。鞠躬~ 第十五章 宁欣 三日的斋戒结束这天便是一年一度的秋祭大典。 信铃起了个大早为瑞香将暖手炉备好放进了足够的木炭和香料又苦思冥想地准备各种吃食塞进马车忙活半天见瑞香走出了房间又赶紧将准备好的护心辟邪的麒麟玉扣给他挂在脖子里才道:“王爷一切都安排好了可以出。听风随我们去么?” 瑞香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听风自然随我去不过信铃你还是留下看家的好。秋祭上多带随从似乎太过惹眼了些。” 信铃一怔有些呆楞他跟着瑞香这么多年每次的秋祭都是跟着去的一来是能随时听候差遣二来他身手不错可以以防万一。可是今年瑞香竟不要他跟去……念及至此信铃忍不住变了变脸色难不成…… “你不用多想。”瑞香笑了笑拍他的肩膀“只是这次我想先去看看我妹妹宁欣公主有听风这个姑娘家在会方便得多。” 信铃咬着嘴唇缓缓地点头将听风拽到一边给她详细交代马车上的物事什么放在哪里什么是做什么用的一旦生了什么该怎么办等等等等。 听风丫头一听可以去皇宫里玩早就开心得两眼闪闪光哪还有心思听信铃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信铃见她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停止了训诫将两人送上了马车。 瑞香朝信铃一笑向车夫道:“进了宫先去一趟宁欣公主的颐心宫。”便放下了车帘。 “宁欣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多大了?”马车刚起步听风就迫不及待地问“跟你是亲生的兄妹吗?我听说皇宫里的皇子公主是一母所生的情况可少呢还有公主漂亮吗?” 瑞香听着她完全不知礼法规矩的问话脸绷了绷还是没忍住地笑了出来悠然道:“宁欣跟我不是一母所生不过我母亲跟她的母亲生前是好友又都不长寿在我们还很小时便去世了所以相比其他的皇子公主我们俩要亲近些。其他公主都随母亲住或者随夫君宁欣既丧母又未嫁就独个儿居于颐心宫。那丫头今年啊也有十八岁了从小没母亲管教宫里的嬷嬷又舍不得训她养成个性子调皮大胆谁也不放在眼内幸好不刁钻还是很明事理的。至于漂不漂亮嘛……宁欣的母亲当年可是艳丽无双……宁欣很像她母亲。” “啊……”听风捧着脸看瑞香“你的样子应该像你母亲那你母亲当年肯定是清丽无双。” 瑞香一愣没料到她从这里延伸开了思维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容貌的确过于清秀小时候便有人说这孩子相貌有些太秀气又太清冷怕是福薄。只是……他的母亲的样貌早已只存在于宫人的口中他又哪会知道。 “原来宁欣公主也十八岁啦?”听风心中无所挂碍不像瑞香般思虑重重什么话都是说过便算又劈里啪啦地说下去“而且又是美人哎呀如果在民间十八岁的美人儿上门提亲的人早就踏破门槛啦。不过公主的话又不一样金枝玉叶嘛。” “宁欣丫头也是年纪了。”瑞香淡笑“上次皇后娘娘的生辰我见到她这孩子就跟我吞吞吐吐的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我看啊多半是有心上人了只是我虽然是哥哥毕竟也是个男子她不便说罢了。” “唔。”听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有心上人这事不能对哥哥说瑞香的理由明显没能说服她她摇着头不再去想这伤神的事便转移话题道“秋祭要做什么呢?” “秋祭就是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祭典。各皇亲国戚和重臣先各自前往上古传下的祭神坛等吉时到了奉上牺牲由法师念祷文父皇将祈求之愿写于玉板上再放进玉匣归入祭神坛中的宗祠。其时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按位次站好顺序神坛之顶是父皇边有九法师护法取九九不尽之意。皇亲国戚在神坛之顶下的一层再下是文官接着是武官。”瑞香耐心解释道。 “哦这么说到时你就是在很上面喽?”听风眨巴着眼睛问“那我去哪里玩?” 瑞香停顿了一下默然许久才道:“我……我不用去那么高。因为我身体不好父皇怕我累着所以祭典时我是在祭神坛外的广地上带着其他官员随从等设小神坛祭天只做个形式罢了。” “皇上为你考虑得很周到啊。”听风点头突然眼睛光“那么也就是说我可以跟着你喽?我可以参加秋祭?然后归你管?” “是这样没错。”瑞香温和地拍她的脑袋“秋祭没那么严重啦你只要不乱跑就行。法师的祷文很长念得又慢而且年年一样想当年啊我可是偷眼瞥见好多娘娘、大人偷偷打瞌睡呢。” “扑哧。”听风忍不住笑起来想像着娘娘们端庄贤淑珠光宝气地打瞌睡的样子又笑了一阵却听外面车夫道:“王爷颐心宫到了。” “你代我去说一声就说平靖王来邀宁欣公主一同前往祭神坛……”瑞香刚撩起车帘说了一句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急冲冲道:“快快快快快!我的珠钗来不及了!气死我了那可是父皇赏赐给我的一颗最大的海珠我就等着今日秋祭戴呢你们居然给我找不着我得赶紧找宁氲姐姐借支珠钗去。” 瑞香向车夫笑着摆手示意不用了才提声道:“是谁弄得我们宁欣这么急匆匆的呀?” “瑞香哥哥!”宁欣欢喜地急忙跑过来丝毫没有公主应有的温良娴雅一到马车跟前就诉苦指着自己的云鬓道“你看嘛你看嘛我都没有珠钗戴!之前父皇赏赐过一支镶了海珠的钗子做成祥云的正好应了今儿的意头偏偏是找不着了。我记得宁氲姐姐那有一支做成灵芝样的便想赶紧去借……” “那你看这个怎么样?”瑞香笑着解下了颈中的红线拎着一块麒麟形状的翠玉道“听风给宁欣公主看看你的手艺。” 听风先是迷茫不解见瑞香扬了扬手腕上的长命缕登时领悟接过了翠玉从袖子里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各色丝线噔噔噔下了马车也不行礼径自捉住了宁欣的秀。 再次广告时间o(n_n)o:本文即将参加pk……汗o点一到那该是啥场面呢……如同上次说的虽然这是个冷文但是箜篌还是想挑战一下自己成固欣然败亦喜不过要说没有争胜心那也太虚伪了所以继续厚脸皮:如果有路过的看官觉得本文还不错的到时请支持一下哦。鞠躬~ 第十六章 利用 宁欣被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猛地抓住头本能地一惊转而觉得有双温暖柔软的小手细心地给自己打理着头很是舒服便道:“这姑娘是谁?” “她叫听风是我的随侍。”瑞香道“她编结丝线的本事可大着呢。” 没过一会听风便说了声“好了”宁欣从婢女手中接过了青铜菱花镜侧过头去看被听风整理过的那一边只见一缕缕彩色丝线嵌在乌黑的丝里若隐若现那块麒麟状的玉扣却被特意分出编结的丝线串着支撑了起来摇晃地挂在鬓边下边还被巧手留下一缕流苏摩擦着头乌鬓如云彩线如雾竟是比珠钗好看许多。 宁欣喜怒总是溢于言表开心地执住听风的手道:“妹妹的手真巧居然就给瑞香哥哥这么个不懂打扮的男人做了侍从太可惜了往后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再想编这样的头可找谁去呢?” 听风嘿嘿地傻笑。她一向喜欢玩丝线丝线都随身携带十根手指一得闲就拿出来编结丝线想一些新花样对旁人来说纠结不清的丝线对她来说却随便几下就能理得服服帖帖柔柔顺顺。 一听宁欣这样夸赞傻呵呵地便道:“啊这样的丝线也要放在公主头上才好看……”说着看向宁欣的目光充满了仰慕“王爷果然没骗我公主你……你真好看!” 她说得自然丝毫不做作宁欣很是舒服地受落了这夸赞又握着她的手道:“我可也喜欢你得紧你这双手……” “瞧你说的。”瑞香笑斥道“好像听风就剩下这个梳妆打扮的用处你喜欢她就因为她的手?她对平靖王府来说可不是只有梳妆打扮的用处是特别重要的人物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让了给你。” 宁欣噘起了嘴:“我说得也是实话这个样子的头我喜欢得紧又别致又漂亮往后我若再想弄难道一趟一趟跑平靖王府不成?” “那听风借你一会。”瑞香似乎是考虑了良久笑道“你快收拾收拾咱们一同去祭神坛。哥哥总是男子跟你同车不便呆会就让听风与你一起一路上你便跟听风好好学习下编结丝线罢。能领会到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可千万不许仗着是公主又比听风大就欺负听风哦。” “小气鬼!”宁欣鼓起嘴瞪了他一眼终是生不了气跑回去叫马车却一路都抓着听风的手不肯放仿佛怕一松手听风就丢了似的。 瑞香原以为听风得被宁欣这疯丫头吓着了却见这同样不按俗理办事的疯丫头一点没意识到对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上下打量宁欣呢。 他吩咐了车夫一声若宁欣公主的车子出来了就也跟着走便放下车帘缩回了车中捧着暖手炉靠在马车壁上素白的脸上浮起疲惫之色慢慢地闭起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听风的活泼与宁欣同车时定会拼命找话题来说但她对宁欣的了解不多要说起来自然只能从自己刚才告诉她的一些事中找话题。而女孩子之间的闺房私话又数“心上人”这个话题最有吸引力也最有聊天的价值即便听风懵懵懂懂不一定明白男女情事但以她的口无遮拦必定会说出这些不方便由自己来说的事。 而宁欣一旦知道自己的瑞香哥哥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瑞香苦笑又有哪个女孩子不想嫁给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呢。但是皇家儿女又往往都得为政治婚姻而牺牲。好强又自我主张强烈的宁欣定然不会愿意自己走上其他公主的老路以往是脸皮薄不敢同自己说起如今明白自己已经知道她的小秘密定然会乖乖来找她瑞香哥哥告知她的心上人是谁请瑞香哥哥拿个主意。 宁欣身为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总是养在深宫鲜少外出接触的男子也定然极少。算来算去只怕多少是自己认识的。 而要挑选调职往北疆的人代替伊吕又有什么比公主招驸马的借口更加顺理成章呢? 到时大钧驸马公主招亲文武较量之榜带四方军出征北疆是为让驸马多少有军功在身才配得起公主如此对国内既有交代对藏仪亦有极大威慑力。 这实在是个两全的法子。 只是……瑞香又叹气。只是若宁欣的心上人不仅是个无名小卒还是个本领微末之徒那么招驸马的结果多半是要对不起宁欣了。 宁欣那样不驯的孩子……若是要被逼着嫁给自己不愿的人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几乎不敢想像。 他想起小时候宁欣心爱的珠链被二皇子安诃抢了去自己又无能帮她抢回来她的眼神愤怒得很一个小女孩独个冲上去猛打直到皇后路过将孩子们全都分开来处罚了一顿才算停了这场恶战。然而宁欣根本不肯罢休处罚完毕便重新跑到安诃处不抢回珠链死也不肯走这才使安诃无计可施只得将珠链还了给她。宁欣对于自己心爱的东西有着十万分的执着。然而若有一天她面对的是皇上时要怎样争取回自己的心爱?无论怎样的挣扎与执拗在皇上那里皆是无用。 而有可能将她推到那样境地的人正是自己。 她是那么那么地相信他尊敬他他搬出宫外独居虽是最受宠的皇子但终究因为没有实权也没有继承大统的希望因此也没有什么人巴结只有宁欣有什么好东西总要给他捎上一份总是没心没肺地笑着叫他瑞香哥哥。 他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便谁都可以利用。感情深厚的莫岚也可以青梅竹马的阿翎也可以。才认识不久的听风也可以常年在身边的信铃也可以。现在就连从小疼爱的妹子也可以。 而自己这么做似乎只是为了自己而已。不不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父皇不是为了伊吕甚至不是为了阿翎。 他有自己的打算亦有自己的私心。 瑞香终究只是个平凡人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保全所有人。 如果需要下地狱他一个人也就够了。无牵无挂也不要拖累任何人。 瑞香闭目听着外面女孩子嬉笑的声音近了又渐渐消失。车夫马鞭一甩马车稳稳地开始移动了。 祭神坛啊……从他记事起他就从未站上过那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旁人都道是父皇的体恤。 是吗? 是的吧……是的吧。 瑞香下意识地抠紧了暖手炉的边沿浑不知那坚硬的边沿将自己的指尖又硌出了深深的淤痕。 广告时间o(n_n)o:如同上次说的虽然这是个冷文但是箜篌还是想挑战一下自己。勤奋更新中无论投不投至少看看吧:)所以继续厚脸皮:如果有路过的看官觉得本文还不错的到时请支持一下哦。鞠躬~ ↑这人觉得只做广告不好意思所以做广告同时还更文汗 这是投票链接?不会做==nekbookvote.asp?pkid=27o4 第十七章 秋祭大典 等到了祭神坛入口处瑞香下车看见宁欣和听风手拉着手笑作一团看起来跟认识了好久的姐妹一样感情还真是堪称突飞猛进。 瑞香招手道:“宁欣再不上祭神坛就得迟了听风跟着我去小神坛拜会一下各位大人。” 两个女孩听他这么说这才恋恋不舍地道了别宁欣拎着碍事的礼服裙摆往祭神坛去一边还回头挥手旁边的婢女怕她摔着一路心惊胆战最后差点都快跪下来求主子好好走路了。 “宁欣公主一点架子都没有!”听风笑眯眯地说“公主马车上也有很多好吃的公主还答应下次送我一匹马!”她小手伸出来在身前比划“我说要很大很大的一匹千里马公主想都没想就答应要送我了!” “那很好啊。”瑞香看她兴高采烈的也忍俊不禁“宁欣独自在宫中陪她的多是婢女其他一些公主莫不端庄贤淑跟她也没什么好讲更没什么好玩。难得跟你投缘也是不错的。对了你们怎么会说到马?” “因为我说等公主出嫁听风要亲自送公主公主说送嫁的队伍里只怕很难给我安排位置我就说我骑着千里马从皇城送公主有多少里就送多少里……”听风絮絮叨叨地往下说“公主就笑了说要送我马。”说起马她又高兴起来不停地比划“大大的马鬃很长的那种……” “公主要嫁人大约不会有多少里。”瑞香眉毛微微一耸道“皇家子女的婚嫁大多由父皇指婚自己作不得主男女两家一般来说离得不会太远。” “不会啊公主说很远。”听风丝毫没有疑心自己的王爷同自己说话另有目的很肯定地说“公主说很远的。她说她跟他的距离只怕是骑着千里马也到不了呢。我就说如果公主嫁去我就算跑死千里马也会到的!” 瑞香怔了怔便已明白宁欣所说的是两人身份悬殊之间的距离远如天地。然而听风胸无尘垢完全没有理解还说千里马送嫁大约宁欣听着也只有苦笑吧? 但是既然宁欣已经这样说就是----连骄傲的宁欣也知道两人之间的悬殊了----可见对方的职务地位可能甚至比自己想像得还要低一些。 在宫中是不会见到什么人了有的都是小太监若能偶尔见到青年才俊身份也多半相当。宁欣很少出宫门出了宫也只到自己那里坐坐或者去云府找云翎可是云翎往往在军营因此即便云府宁欣也不常去。而且云府也没什么年龄相当的只有一个老管家。若是还有年龄相当的有关人物那便是莫岚可是莫岚这小子迟早是要成为统帅的怎么样都配得起公主身份方面没什么问题。而自己府中更加没什么人只有信铃而已……等一下信铃! 瑞香只觉自己心头一紧脑子一晕差点一口气转不过来:竟然会是信铃? 等等。他对自己说道这般推测实在太过草率也许宁欣丫头趁大家都不注意就偷溜出去见过哪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瑞香紧紧抿着唇却觉得自己的开脱之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信铃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一来每次宁欣到府里来都是信铃接待信铃细心体贴为人彬彬有礼长相也是不错的很有些不俗之气。何况信铃跟宁欣也确实身份悬殊。 瑞香暗地苦笑:难道他要将信铃扶成驸马送信铃去北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不行信铃是个好孩子这点毋庸置疑但是他并不是个无牵挂的孩子况且他还有那么大的弱点在若被人抓住实在不是福气。况且就算真的以文武比试的方式挑驸马信铃真的中选父皇也决不会同意。面上不得不同意内心却是绝对不赞成的帝王这样的心态带给信铃的只有一个结局死。 听风在一旁看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变化不定有些害怕握住他的手摇晃道:“王爷王爷?你不舒服么?” 瑞香回过了神微笑道:“啊不只是在想呆会秋祭的事。别担心。” “嗯王爷你不舒服一定要说宁欣公主说你最会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自己熬着了。”听风认真地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公主还说等秋祭结束了我们还一起回去叫你等等她。” “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预先搭建好的小神坛规制比祭神坛小得多礼仪也不若祭神坛上的严谨。 莫岚远远地看到他们早就撒开脚丫奔了过来还没等听风反应过来就一把抱住了瑞香:“你可终于来了自从你收留了这个丫头我就怪不放心的可是最近又抽不开身去看你……” 瑞香被他抱得难受心中却温暖笑道:“听风乖巧得很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抱这么紧难道想谋杀?” 莫岚赶紧放开了手讪讪地笑道:“对了阿翎也早来了……” 瑞香顿了顿朝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向云翎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莫岚和云翎品级不到本也不能站上祭神坛因此每年秋祭都归他管理。 云翎依旧保持军人的站姿挺拔英秀。她看到他眼神转了过来张张嘴又硬生生闭上了。 瑞香心知她想问:都过了这么多天了那事有进展了没? 他却无法回答她。 当下只是拉着听风将她交给莫岚管:“我要去前面了听风就交给你照顾。”又对一脸不舍之色的听风道:“听风乖秋祭典礼不比其他一切都得按规矩来照莫岚教你的做别出差错就行了。” 听风乖乖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前去点着了线香。 瑞香走至神坛中心一位穿着法袍的法师点燃了香烛奉上了供品牺牲秋祭便算开始了。 听风睁着一只眼偷看四周的情况只见瑞香带头跪下向祭神坛处三叩接着便是安静跪着听远处模模糊糊的祷文和祈福乐她只觉得这音乐很好听可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实在不懂了。而且要跪到什么时候呢…… 第十八章 算计 不知过了多久才隐约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铃响听风感觉到身边的人都在纷纷站起于是也跟着站起来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快僵了赶紧走到前面去扶起瑞香道:“王爷你没事吧?我都跪得快站不直啦。” 瑞香唇色微微白半闭着眼扶着她的手臂站了起来闭目一会摇了摇头。 周围的下级官员和闲杂人等仪式一结束便走了个干净对他们来说瑞香完全没有讨好的必要。莫岚不久便跑了过来埋怨道:“阿翎那家伙说白虎营还有些事先走了。真是的好不容易能见面……” “算啦军队的事不能耽搁。”瑞香慢慢喘了几口气脸色好了些听风忙不迭地问道:“秋祭大典结束了么?” “小神坛比祭神坛的早结束些。祭神坛的仪式现在刚听完了祷文正要等父皇写下祈愿放进玉匣归入宗祠呢我们稍微等一会宁欣。”瑞香被听风拉着坐下接过了自己的暖手炉微笑道。 “啊他们真可怜。”听风怜悯道“跪了这么久一点休息都没有还要继续跪……” 瑞香愕了一下还没有说话莫岚已经抢话道:“他们哪用得着跪上面的除了皇上就是皇亲国戚和三品以上官员只需开始时跪拜见过帝王就可以了。” “哎?这样么?”听风疑惑地看着瑞香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小嘴张了张“啊……”还是想不出该说什么。 瑞香看着她嘴角有些不自然地勾起一个笑这孩子……说她笨不懂人心呢她又偏偏玲珑剔透仿佛什么都瞒不过那双清澈分明的眼睛。 这件事绝对是不对劲的不对劲在哪里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按照他的身份他无论如何都是应当站在祭神坛上的却被归来了小神坛----父皇的理由是怕他祭典上劳累所以别去人多的地方了。然而这个理由却显得那么不合理:小神坛的众人要从仪式开始一直跪到祷文结束因为不得僭越;而祭神坛上的众人却只需要最初行过跪拜帝王礼就可以。哪个比较辛苦哪个比较轻松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瑞香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欢畅。他这个传闻中最受宠的皇子暗地里在父皇心目中是什么地位谁也不知道。人们只看得到他有多么得受宠却从未注意过在这受宠、封赏之中不合理的部分。 “莫岚。”瑞香决定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转而向好友道“你觉得宁欣……怎么样?” “宁欣?”莫岚没料到他忽然之间问这个问题抓了抓头道“公主自然是很好的美丽活泼高贵大方……” “我不要听这种千篇一律的赞美之词。”瑞香笑着摆手“我是问你你喜欢公主么?说真心话。” “喜欢?”莫岚一愣“哪个喜欢?” 瑞香笑着摇了摇手道:“没什么我开玩笑的不用记得。” 莫岚被他这么几下再迟钝也觉出异样的味来了一时不禁面红耳赤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终于跺了跺脚努力支吾道:“我我先走了……你你自己小心些等了宁欣就快回去别叫信铃担心了……” 瑞香含笑点头目送着他如同逃离的脚步迅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直到莫岚走得看不见了听风拽着瑞香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轻轻摇晃有些讷讷地道:“公主说她已经有心上人了……莫岚少爷的府上离皇宫不远的……” 瑞香好笑地看着这为难的孩子她既不想明说又不想“背叛”自己的朋友于是只得这样小小声提醒示意他公主喜欢的人离公主可远着呢莫岚并非公主的心上人。可是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笨孩子宁欣有心上人的事我自然知道。可是你要明白皇家儿女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宁欣想嫁给自己选的人只怕很有波折。因此我便稍微想了个主意。”瑞香道“现下太平盛世宁欣是个失了母亲的公主日后受了委屈只怕也没什么人能撑腰自然要嫁一个真正能依靠的夫君那么这样的公主要怎么嫁?自然是要嫁文武双全的人才。如今宁欣也到了年纪但是年龄相合家世登对的世家子弟多半没那才能我也觉得他们配不上我这宝贝妹妹。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网罗英才甄选驸马。莫岚武艺很好文才上略有逊色刚好可以给宁欣那真正的心上人做一个陪衬到时岂不是方便很多?这样甄选驸马的方式既公平又能给宁欣真心想嫁的人一个出头的机会也可以让皇上无话可说啊。” “王爷你真聪明!”一席话说得听风小丫头又眼睛闪闪亮“对啊对啊这么好的办法!” 瑞香微笑不语。听风对世人都抱着善意的期待她觉得每个人都是好的所以只要旁人对她好她也一心一意对旁人好。此时听说了这么一个可以让公主心愿得偿的好办法竟是欢喜得让人觉得她才是当事人了。想到此处瑞香不禁有些歉疚利用这孩子做自己的传话筒实在是…… 他愣了半天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歉疚。也许是怕看到到时听风失望的脸么? 这世界本就残忍听风迟早会知道也会经历这残忍谁也没有能力保护着听风让她永不知晓世界真正的样子。 可是。 他不太希望这个教会听风什么叫残忍的人是自己。 “瑞香哥哥!”环佩叮当却正是宁欣从祭神坛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我还怕你走掉了呢!听风要继续陪我回去那编结头的方法我还没学全呢。” “好好好。”瑞香笑着站起来“那咱们这就回家吧。” 他看着宁欣拉住听风的手上了马车眼神忽地暗了一下。 现在只等听风将这“好办法”告知宁欣再由宁欣去缠父皇然后…… 就只剩下父皇来找自己商量这甄选驸马的问题了。儿女私事对其他皇子总是要避嫌而自己跟宁欣最亲近的同时亦是唯一可以被父皇托以甄选驸马重任的人。 第十九章 深夜驾临 “王爷熬了好半天的参汤就等着你回来呢快喝下。”才刚进家门信铃就赶紧迎了上来手中端着青瓷碗“我听见马车声音就赶紧去端来了。” “难为你想得周到。”瑞香惯例地向他笑了笑“给我屋里多备些炭火嗯大衣也再拿一件给我。现在午时还不到今晚上只怕皇上就要来。” 信铃一愕不懂“午时还不到”和今晚皇上要来有什么关系却还是顺从地答了声好将青瓷碗放在听风手里自己就转身去张罗瑞香吩咐的事了。 “王爷你是说现在还早公主会立刻进宫要皇上拿主意甄选驸马所以皇上今晚就来吗?”听风难得机灵一次服侍着瑞香将参汤喝了忽闪着眼睛道“会这么快?皇上这么闲吗?” “不是闲而是这事本就刻不容缓。”瑞香道“公主的婚事公主自己又缠得紧这公主还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自然要越快越好。”而且北疆战事虽然不会即刻就打起来可是也不在掌控之中这之前甄选驸马这件事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省得变成让父皇两头大的挂心事。 “唔。”听风了然地点头“对了公主听了你的主意可高兴得很呢。” “是吗。”瑞香敷衍地答了一句努力不去想自己会将宁欣的幸福毁到何处去“今晚只怕不得安生我现在得去睡会。” 睡眠还是不怎么安稳。 一到秋冬就这样。要么就是睡不着要么就是睡得沉得毫无知觉然后再莫名其妙惊醒。瑞香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不知想起了什么猛然惊醒时却见到听风跪在自己床边满脸惊吓之色一张小脸都快挤成了苦瓜看着看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了?”瑞香觉得好笑柔声问道。 “我我……”听风的声音都哽咽了“我刚才看你睡得好沉就想给你加床被子可是可是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你的脸冰冰得一点温度都没有我吓了一跳探了一下你的鼻息连呼吸都若有若无的……王爷你不要死啊……” 她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瑞香不是不感动却还是忍不住好笑道:“傻丫头我向来身子冷暖不起来至于鼻息人睡觉时呼吸总不会如平常稳定一时若有若无也是正常的我素来如此你可见我死过没有?” “真真的?”听风泪眼蒙胧地看着他确信自家王爷一切如常不是回光返照地要归天才终于抹了眼泪欢喜道“这样这样就好听风去看信铃那里有没有事帮忙王爷你继续睡!”说罢就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瑞香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在棉被里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揉了几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样的身体什么时候会死没有人会知道吧。 也许什么时候睡死了也蛮好的。毫无知觉就这么死掉……多好。 他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又睡了几觉醒了几次再一次就是蒙胧中听到有人道:“王爷起来参见皇上吧。”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外面已是一片漆黑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道:“瑞香此次朕私下到你这里不必多礼。你怕冷坐在床上便可。” 瑞香低答了是被信铃安顿着靠在了软枕上道:“儿臣见过父皇。” 钧惠帝已年将花甲看样子还算健朗微微一笑:“说过不必多礼。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话单独与瑞香说。” 信铃与几个太监都告退之后钧惠帝便忍不住苦笑出来:“宁欣那丫头……女大不中留了。” “哦?”瑞香不动声色“她莫非是自己看中了哪家少爷公子么?” “哎。”钧惠帝无奈摇头“看中是的确看中了某人却不是什么少爷公子。”他盯着瑞香道“就是你这里的那个信铃。” 瑞香心中突地一下虽然有了些推测却没想到自己推测得丝毫不差随即也苦笑道:“那怎么成?” “没错绝对是不成的。”钧惠帝拈须道“可那丫头又提了个主意说她从小无母亲管教受不了那些名门公子与她一样的娇气专横非要有个文武全才的叫她心服口服才行。所以要广召天下亲自甄选驸马。你说这不是胡闹么?可是宁欣这孩子也的确从小可怜朕朕实在不忍拒绝……” “可是真的广召天下也实在太儿戏。”瑞香沉吟道“别是什么江湖草莽都闻讯赶了来况且人数过多那这文武比试要比到什么时候?可是若不广召以信铃的身份多半连报名都不行宁欣又得怪父皇言而无信。” 钧惠帝又叹气道:“正是如此。” “我倒有个主意。”瑞香道“广召但是有个条件那便是京中的名门望族以及朝官皇亲等每个府中出一位参加。我这府中没什么人除了我便是信铃我自然不能参加那么就只能是信铃去了。其他府中各有一人这样总人数不会太多信铃有肯定在其中当会顺了宁欣的意。” “不错这样很是妥当。”钧惠帝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又道“那么难道就让信铃这小子顺顺利利当上驸马不成?” “信铃身手不错也跟着我念过几年书。”瑞香缓缓道“平辈的名门公子中赶上他的只怕不多。武技上能与他一较长短的应该只有莫老统帅的独子莫岚。但是莫岚对文之一道是根本不行因此文试上就由父皇您安排着做些手脚了。而武试这硬碰硬的莫岚却一定不会输给了信铃。莫岚这小子做驸马父皇满意么?” 钧惠帝拈着胡子莫岚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是好的将他招为驸马也有助于控制兵权只是感觉还是有些草率。 “而且。”瑞香不经意般地笑道“如今是天下太平但是一旦有哪里有些乱事莫岚是名将之后又是驸马爷新上任代岳父出征既能振军心又能给驸马爷自己立威信一举两得。” 他不能显露出自己已知道北疆事。皇上最近想必为调谁去北疆的事伤着脑筋自己只要这么轻轻一点不难让他想到那里去。 钧惠帝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下拈着胡须半晌不语终于道: “如此甚好。那么这事的具体操办就交予你吧。” 瑞香低轻轻道:“是。” 第二十章 逼问 “截至目前为止报名者有七十八人六部尚书中只有兵部尚书秦大人之子报名其余均无参加。其他官员家**有十人皇亲之中年龄适者本就不多总共只有二十余人报名其余均为京中名门望族总共七十八人。”信铃翻着今天刚递上来的名册念道“据推算其中可能有竞争力者兵部尚书秦大人之子秦景西方军统帅莫大人之子莫岚另有……西方军白虎营云衡的外甥云习之……” “云大人的外甥?”瑞香眉毛一皱“云衡什么时候有个外甥?” “我也不知道不过规定是每家出一位参加那么云大人的外甥参加也不算坏了规矩。”信铃道“大约是因赛规所限拼命攀了亲戚关系挤进来的吧。” “云习之……”瑞香的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子喃喃地重复“云习之……”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忽地一个念头闪过额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云习之莫不是云翎? 这个念头一起接下来的事就越想越顺:宁欣怕信铃在比试之中会碰到强敌央求闺中好友云翎出马帮忙云翎女扮男装冒充云衡的外甥参加一路帮信铃解决有威胁的对手最后只须随手输给信铃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这事多半是如此。云衡什么时候跳出来个外甥? 瑞香扶着额头闭起眼睛:阿翎啊阿翎你可曾想过这事一旦暴露便是欺君大罪么? 他苦笑了一会抬头对信铃道:“信铃把你的名字也添进去。” 信铃睁大了眼睛:“王爷你说什么?” “平靖王府理应出个人参加我自然不可能你正是最好的人选。”瑞香托着下巴看他“况且我们信铃要貌有貌要文才有文才要武艺有武艺一出马还不将那些个妖魔小丑三两下搞定了?” “可是王爷我公主你……”信铃已经语无伦次急道“怎么可以?” “什么怎么可以?”瑞香淡淡扫了他一眼“我说可以就可以。这是命令。写上去。” 信铃咬着嘴唇静静跪下不说话。 瑞香站起来平静地道:“我听说莫岚那小子不愿意报名参加这无聊的甄选驸马赛事被莫伯伯打了个半死还是不愿意最后莫伯伯都差点被气病了他才勉强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那么信铃你呢?” 信铃抬头看他眼睛险些湿润颤声叫道:“王爷!” 瑞香摇头:“你以为我愿意逼着你写上名字么?若是可以我宁愿你跟这场闹剧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宁欣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把你弄进参赛名单我又怎可在这种时候放过你?” 信铃张了张嘴又只能叫一声:“王爷!” “没错我在逼你。”瑞香抚弄着暖手炉“而且是逼你参加但是不许你获胜。” “王爷。”信铃一拜到地“信铃身份卑贱万万配不上公主信铃明白。那么既然如此何不一开始便拒绝得干干净净何必先给公主希望再让她狠狠地失望呢?” “因为我希望她知道并非我们没有尽力而是天意不可违。”瑞香的语气没有起伏“即便是公主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做不到的事。” “王爷这样也太……”先给予人希望再彻底夺去这是多么残忍!不若一开始就令人绝望没有念想反而仁慈。 “残忍么?”瑞香扯着嘴角笑替他说了下去“平靖王残忍并非今日始你却现在才知道?” “信铃。”瑞香低低地道“就当我求你。” 信铃握紧手掌咬牙站起执笔在名单上写上:平靖王府信铃。 落下最后一笔他扔下笔第一次没有尽礼数地向瑞香告退径自逃出了房间。 瑞香眼神迷茫地看着信铃转身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气息再也平静不下来胸口一阵钝痛喉头一甜就有血腥气隐隐地泛上来。他硬是将涌上喉头的血咽了回去闭眼喘息了半晌才曼声道:“听风……” “听风不在被宁欣公主接进宫去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瑞香怔了怔睁开眼睛疑惑道:“莫岚?” 印象里莫岚的声音总是朝气而充满阳光几曾这样低沉而充满怨愤过? “难为您还记得我的名字么?平靖王爷!”莫岚一脸阴沉的神色脸上还有一些鞭痕看来莫敛打他的确打得不轻。 “平靖王爷”四字撞击着瑞香的耳膜他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说道:“你在说什么?” “真是谢谢您举荐我参加那无聊的甄选驸马游戏!”莫岚的声音越拔越高“我莫家世代金戈铁马到了我这一代竟要靠攀龙附凤来稳固家族地位我不需要你瞎操心为我好!明眼人都知道宁欣公主搞这么一出就是想要信铃那小子你把我塞进去是觉得信铃配不上你们金枝玉叶吗!”说到后来他气愤已极一字一句都如同吼了出来。 瑞香疲惫地张张嘴他实在没有想到莫岚能将自己的意图曲解到那个地方去道:“我没有觉得你要靠攀龙附凤来稳固你家族的地位我也没有瞎操心我举荐你参加甄选只是因为我觉得你适合而信铃并不适合。他也许的确是公主喜欢的人可是绝对不是合适的驸马。皇家的人要成亲绝对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思而是为大局做出牺牲……” “去你妈的牺牲!”莫岚大吼道“既然这样搞这个甄选有什么意思?直接指婚不就行了吗?反正宁欣公主只是一介弱女子最多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还不是只能乖乖认命?你要整这出闹剧干什么?好玩吗?” “对好玩。”瑞香虚弱地道“因为我喜欢看你们争来斗去争个你死我活争到最后才现其实什么都掌控在别人手里你们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只不过是做戏的小丑我喜欢看你们被我掌控着做木偶戏的样子……” 甄选必须进行因为新驸马是要带兵去北疆的必须有一点威信在先那么甄选会魁便是最好的证明……甄选必须进行……瑞香翻来覆去想着这些脑子一片混沌。 “瑞香!”莫岚目眦欲裂“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都白做了?我真是瞎了眼如此错看你!” 瑞香胸口火辣辣地疼他痉挛着双手握住胸口的衣服口中却不可抑制地涌出血来。用手指承接了血液他模糊着眼睛看嘴角兀自带了一点笑:原来自己的血还是热的…… 莫岚气愤愤地转身离去听见紫金暖炉滚落在地的叮当声不由得回头一看却见瑞香半个身子都已被血染透他捂着唇拼命地咳嗽边咳还边带出血液来。 “瑞香!”莫岚这一惊非同小可冲上去扶住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瑞香的手无力地推搡着他不让他碰自己:“咳咳我这是用自己的病逼你愧疚让你觉得对不起我……咳咳……” 第二十一章 药方 莫岚手足无措地抱着瑞香从小到大他常常见到瑞香病可是像今天这样严重的还是第一次。偏偏瑞香用尽力气推着他不让他碰到虽然瑞香力弱但是他怕再弄伤他抱紧他不让他胡乱挣扎的同时还得小心翼翼一时间满头大汗。 “瑞香!你现在已经让我愧疚了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安静点!”他忍无可忍地大吼“妈的你怎么死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是被我害死的!” 瑞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逐渐失了力气听到他这句话嘴角一弯又笑了出来喘息道:“没没关系……你拿纸笔来我给你写平靖王之死与莫岚无关……” “瑞香!”莫岚又气又急明明知道就这样在这里僵持着不是办法可是瑞香这个样子他实在不放心将他单独留在这里跑出去叫大夫偏偏瑞香还不依不饶好像是完全断了生念把他吓得不轻顿足道“你非要这么说才解气么!你明知道……明知道……” “咳咳咳咳……咳咳……”瑞香连咳嗽声都已经轻微声音极低弱“死去便万事空了……可是可是……” 他的话终于没有再继续下去握在莫岚手中的手指一根根松脱晕了过去。 莫岚连忙将他放到床上将暖手炉重新整理好塞进了被窝飞一般地冲了出去。他就算是在军营中的对战里也极少用过这样快的度。 把瑞香激到吐血绝对不是他的初衷。但是就算瑞香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他依旧不能理解瑞香的做法依旧觉得----他是对的瑞香是错的。 但是他绝不要瑞香死……他要瑞香好好活下去向他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他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有理由。 出了瑞香的屋子他才现府里几乎人影都没有一直跟瑞香形影不离的信铃不见了往常有的一些小厮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一急之下不再到处去找人自己径直奔向了林太医府。 林太医受皇命而经常为平靖王爷医治病痛府邸在平靖王府不远处据说这也是皇上的授意方便太医随时进出平靖王府。信铃曾起意希望林太医就住在王府中却被瑞香以不敢慢待太医的理由拒绝了。 此时莫岚风一样冲进林太医家一个字都没说就架起林太医向外跑一旁的丫鬟吓得要惊叫起来幸好及时看清了莫岚的模样一句“强盗啊!”就这么咽了回去。 林太医惊魂未定地被拖进平靖王府看到瑞香的样子才明白了怎么回事赶忙上前去搭他的脉搏。 莫岚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嘴角紧绷地死死盯着林太医的脸色直到林太医站起来说“我给开个方子”才松了口气赶紧递上纸笔道:“太医瑞……平靖王情况如何?” “受了些刺激情绪不稳加上最近秋凉即将换季本是最易伤身的时候。王爷畏寒因此所食多为温火性食物受激后吐血大部分是因为这个内脏没有受伤。”林太医三两下写完方子“这副药下去应该无大碍。” “多谢。”莫岚擦了擦额上的汗平靖王府的药房在哪里他倒是见过的正要去抓药一脚踏出房门便见到了听风。 听风见他眼色红一脸狼狈奇道:“怎么了?” 莫岚张了张嘴却觉得不知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讪讪地一个字也说不出又被听风的一双大眼盯得尴尬一个烦躁就将手中的药方塞给了她看。 听风疑惑地接过扫了一眼问道:“谁吐血了?” 莫岚一惊没料到听风这小丫头居然还通医道这么淡淡扫了一眼就明白了这药治什么病可是她这样脱口问谁吐血他还真不好意思回答是自己弄得瑞香吐血了只好讷讷地支吾:“我先去抓药……”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听风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家伙从瑞香的卧房里走出来跟她对望了一下就匆忙走了她更加不明所以推开瑞香的卧房门:“王爷……” 瑞香安静地躺在床上听到她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轻声应道:“听风……” 听风瞥眼看到地上的一滩鲜血惊道:“王爷你……” 瑞香笑着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莫岚……莫岚刚才出去抓的药竟是给你的?”听风担心的却似乎不是他的病情而是刚才看到的药方“那药方是谁开的?” “太医……吧?”瑞香刚醒不是很明白之前的事稍稍推算了一下道“一般给我开药方的都是林太医。”怎么听风忽然对药方感了兴趣?看这丫头之前在他睡觉时的表现连医道最基本的望闻问切也不一定懂得啊。 “太医?”听风秀眉微蹙半晌才轻声道“王爷……怎么会忽然病情加重?”她似乎是刚刚才想起要害怕趴在床边道“王爷王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瑞香对她的反应啼笑皆非道:“没事。最近事情太多前些天又一直没睡好过些日子就好了。” “信铃呢?”听风环顾四周“怎么居然会有信铃不在的时候?” “你急着找他?”今天的听风总有些奇怪瑞香笑道“你去公主那玩得开心么?公主有没有送你马?” 听风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支支吾吾着搪塞转而说道:“王爷你知道一种叫解忧的花吗?” 瑞香沉默好一会带道:“不知道。” 听风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道:“我不懂医道但是对药很熟悉解忧花本来不算少见但是不入药因此不认识它的人很多。它的花粉却能入药只是花粉稀有珍贵也不为很多人知且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冰兰。就算是知道冰兰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冰兰是解忧花的花粉。冰兰对调养人的精神很有好处但是却伤人元气。这也是药道的规律补一样总会损一样但是常人元气充足损伤一些不出几日就能恢复。然而冰兰这种药是绝对不适合王爷服用的。”她顿了顿咬牙道“可是刚才那张药方上就有冰兰!” 第二十二章 说服 于是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o^ =========================================================== 听风一大段话说完瑞香竟似没有听见一般说道:“听风你去帮我打点明日出行的马车明日就是宁欣驸马的甄选文试听说要变天马车内麻烦放置一些保暖的毛毡……” “王爷!”听风顿足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元气不足精神却好根本不适合服用冰兰!那个太医算哪门子太医?连我这种只懂药不懂医的人都知道冰兰对你有害无益他居然还敢开在给你的药方里!今天是我恰好撞见以往你生病是不是每次都是他来开药方?是不是每次都会加冰兰这味药?!难怪你的身子总不见好是庸医误你!” 瑞香静静地听她说完平静地道:“还有明天信铃也要上场我暖炉里的炭就由你准备了信铃一向会放水沉香屑进去我也习惯了你也帮我放进一些……” “王爷!”听风简直快掉眼泪了她怀疑自己瞬间变成了哑巴不然为什么她说的话王爷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听风乖。”瑞香朝她笑了笑“有些事不是你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冰兰这东西是适合我的你不懂医道又怎么明白医道上的药理?医是医人因人而异你怎么能断言冰兰就会害我?林太医是老太医了这么多年来没出过差错医术又精湛你不该怀疑他。” 听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明知道他说得不对却偏偏无法反驳一来二去明净的大眼睛里又险些盈了眼泪听到王爷温和地道:“去吧帮我准备马车。”她忍不住恨恨地想他这样的身体明天竟还要亲自去文试现场主持见那些应征驸马的人!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王爷才能出众办事得力可是他这样的身体万万经不起折腾难道满朝文武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代替他主事的了吗?! 她哽咽了一会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她出去时莫岚正好端了药碗回来莫岚见这小丫头眼睛里滚来滚去的都是眼泪还恨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药碗一时不明所以待要说话小丫头一闪身就往马厩去了。 他莫名其妙地进了屋见瑞香已经醒了便道:“你欺负听风了?” 瑞香一笑:“对啊被你气得无处泄就找她了。” “鬼话连篇!谁信你才白痴啊!”莫岚朝天喷气走过去坐在床边在他枕边塞了一个软垫小心翼翼扶着他让他坐了起来才给他喂药“林太医说你的病不算严重喝上几副药就好了。” “我的病自然不严重其实什么时候严重过?都是你们大惊小怪自己吓自己而已。”瑞香咽下送到眼前的一勺药汁在被窝里摸索了一会将暖手炉拿出来抱在手里默默地由着莫岚喂自己药直到一碗药汁见了底才道“名单上还有一个云习之说是云衡叔叔的外甥你见过他么?” “云叔的外甥?”莫岚一愕“云叔并没有兄弟姐妹啊。” “这么说来那个云习之果然是……”瑞香以手揉着额头“云习之果真是阿翎冒名的。” “你说什么?”莫岚惊地跳了起来“阿翎?她难道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只要她不得优胜风险就小。”瑞香苦笑“她大约是受了宁欣丫头所托帮信铃解决一些对手……最后只要输给信铃就可以了。” 莫岚挠拉挠头想起了刚才的事不由得胸中一闷又有一股气堵上来愤愤道:“这么说那可真好办了我也故意输给信铃不就皆大欢喜了么?这样一来信铃夺得魁的途中就有两个好帮手啦。” “不行。”瑞香摇头“你必须赢信铃……信铃决不能是驸马。” “为什么?” 瑞香暗地叹气闭着眼睛养神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前朝的一个故事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寻死觅活地要嫁给自己的侍卫最后皇上被自己的掌上明珠缠得没办法就勉强答应了。然而那侍卫跟公主还没行大礼就得了怪病死了公主伤心欲绝誓死不再嫁。后世对公主的深情还多有赞美呢。” “大概听过吧。”莫岚含糊道“这样的故事每朝都有结局大多不会很好只是过程大同小异罢了。” “没错。”瑞香浅笑“只是旁人往往叹那侍卫天生命不好都快飞黄腾达了还得场怪病死了却不知道那个侍卫并非福薄而是身死人手。皇家是决不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身份低微的人的即使是面子上勉强同意也会想尽办法破坏这桩婚事----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让那身份低微的人得个‘怪病’英年早逝算了。皇家要让人无声无息到消失死亡办法实在太多远非你能想像你懂么?” 莫岚没了声音嗫嚅道:“你是说……你是说……” “只有让信铃落选才能保住他的命。”瑞香点头道。当然另外不能说出来的原因是信铃也绝不能去北疆。“所以你必须帮他但是帮的方式跟阿翎不一样你必须赢他懂吗?” “我明白了。”莫岚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闷闷地答道“可是阿翎肯定会跟我作对。” “那就连阿翎一起赢了。”瑞香理所当然地道“这样一来你多半能做驸马但是宁欣却绝对不想要你到时一闹这事又得拖上很久时间越久就越能习惯和淡忘……” “所以你的如意算盘竟是这个样子。”莫岚生硬地说道站了起来“很好我明白了。虽然你说的一切你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大局考虑可是我实在不习惯这样一个步步算计心机深沉的瑞香。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千万别忍着有时依赖一下别人死不了的。” 瑞香看着他僵硬的背影离开手指又下意识地抠起了暖手炉坚硬的边沿。 可是……真正的我天生就是这样一个步步算计心机深沉的人。 你以前……只是没有看到真正的我而已。 那个好脾气的温和的瑞香本来就不存在。或者只存在于你的记忆里。 第二十三章 文试 宁欣公主驸马甄选的文试地点被定于皇宫大殿之旁的偏殿因其并非正式的殿试是以所有制式都降了一级。 瑞香照旧抱着不离手的暖炉坐在主考位上全身被听风裹得像个馒头还时时刻刻都处在身边小丫头怨念的目光中只得无奈地一笑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宁欣公主甄选驸马文试在武试之前意即通过今日文试者才有资格入武试。文试只须通过而无名额限制因此诸位不用担心名次的问题。今日文试分为两场第一场为论兵法谋略第二场为论诸子百家。两场均合格者是为通过。” 他说完规则往场下端坐着的数十人间扫视了一下左一排坐位中的第二位少年眉眼分外熟悉与他的视线一对就赶紧低下了头去。 瑞香心下叹息阿翎……你总是喜欢给我出难题。这次以后……便算是我还清了欠你的吧。 他了一会愣才慢慢道:“现在大家便可将桌上的卷轴打开上面有此次的题目。等论述完自己的看法率先完成的可以率先交卷考试结束之后剩下的所有人请按照试卷编号轮流上前交卷并由我对你的试卷提问由你解答最后得到此次的成绩。” 这样的考试方式不可说不繁杂也极为耗费他的精力。但是只有这样的考试才能真正看出人在兵法策略上的能力。这场考试的结局太难预料他绝不会让信铃赢得但是也无法保证莫岚一定可以摘得桂冠。对于去北疆的人选父皇在听取了他的建议之后已经坚定了委任驸马去北疆的想法因为不到不得已实在不应动四方军统帅。那么如果莫岚无法成为驸马至少那个成为驸马的人应当具有统帅四方军镇住北疆的才能。也因此这场考试完全不是走过场就可以而是慎之又慎不能出一点差错。 在场的所有人都打开了桌上的卷轴磨墨挥笔疾书一时安静异常。 瑞香松了一口气刚才强自挺直的脊背一松懈轻轻向后倒靠在了椅背上。听风见状赶紧上前摆正了他的身子让他坐得舒服一些眼角瞥见信铃却见他兀自握着毛笔却是一脸担忧地看着瑞香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你还不认真考试王爷这么辛苦倒是为了谁? 瑞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抱着暖手炉看场下忙着写答卷的人渐渐眼前模糊下颚一点一点地开始打起瞌睡来。 听风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看起来多么稳重可靠王爷总也还是个刚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呢可爱的时候真的不是一般可爱啊。 她趁瑞香睡着打开了他的暖手炉想看看炭火燃得怎么样。一揭开暖炉的盖子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她听从瑞香的吩咐往炭火中加了信铃常用的水沉香屑这样掺杂着燃烧果真有沁人心脾的香。炭火燃得还算旺听风正要重新盖起盖子来却神色一凛怔怔地盯住了暖炉壁上沾染的细小银色粉末半晌没有回神。 那银色的粉末与黑色的炭灰混杂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就算看见了大约也轻易就当成了普通的灰尘。然而这种银色听风见过许多次----那是解忧花粉冰兰燃烧后剩下的残骸。冰兰几乎无味混杂在任何饮食中都难以被人现只有燃烧过后的粉末才能将它鉴定。而冰兰燃烧后虽然没有气味却能提神醒脑----跟直接入药的冰兰一样这样的提神很是损害元气。 而瑞香竟然已经到了燃着冰兰也会睡着的地步…… 听风呆楞地站在那里几乎僵化在原地良久之后才能转过头去看瑞香熟睡中苍白安静的脸。冰兰的提神作用非常强烈王爷靠着它竟然都已经不能强打精神照这样下去王爷说不定……都已经拖不过明年春天了。可是他是怎样……一直这样苦苦挨着看起来竟只是有些体弱完全没有更多其他的症状? 她愣愣地想着差点又掉下泪来。她现自从她到了这里认识了他她想哭的次数就越来越多。 冰兰混在水沉香里信铃知道么?王爷又知道么? 究竟是谁的主意是谁要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毒害瑞香?冰兰之效用本就很少人知道若不是她现了只怕瑞香到最后都死得不明不白。 听风正脑中一团乱麻地乱想却听瑞香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一惊回头瑞香惺忪着眼睛微笑道:“拿着暖炉盖子这么久累不累?” 听风赶紧把暖炉盖子放了回去手忙脚乱地掩饰:“不不我是打开看看炭火燃得如何……我没干别的……” “你紧张什么?”瑞香温文地笑着笑容润泽美好眼睛却明亮而骄傲叫人忍不住向他俯。有些人天生就高高在上瑞香似乎正是其中的一个。 “没有我哪里紧张?”听风顾左右而言他嗫嚅了好一会才道“信铃……是什么时候跟着王爷的?” “嗯?”瑞香不意她问起这个问题随口答道“很久了大约……嗯三年前吧。信铃家中贫困已经准备净身进宫做小太监那天我恰好路过看到管事太监领着一个小孩儿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眉目清俊伶俐便要了来做侍从。之后信铃便一直跟着我了。” “也就是说对信铃的真正身世王爷您也并不了解?” 瑞香挑了挑眉毛不解地看着听风:“你怎么忽然对信铃感兴趣了?” 听风支支吾吾她向来不擅作伪此刻却急中生智鬼使神差地道:“信铃毕竟是宁欣公主看中的驸马作为公主的参谋我也有责任搞清楚她的未来夫君是怎样的人嘛!” “花样真多。”瑞香笑着斥道轻轻打了个呵欠却见那所谓的“云习之”已经一抖试卷慢慢走上前来双手捧着试卷交了给他。 瑞香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又迅扫了一眼试卷问道:“太平盛世之下若忽起战乱如何保持民生?” 云翎咬了一下嘴唇道:“当尽力将战事控制于边关不使战火燃至中原。” “若无力控制又当如何?”瑞香的手指轻抚着暖炉慢慢问道。 第二十四章 沉香屑 “若无力控制视双方之国力兵力能战则战不能则求和。”云翎摇头道“只因王爷问的是如何保持民生习之才如此回答若是战事真起绝不是可以简单用为天下苍生的借口来求和的。” 瑞香沉默一会轻声道:“通过。请去后殿休息等待下一场考试。” 云翎恭敬地行礼退后走进后殿。无论步履气度都绝不输于任何少年将领。以云翎的才识远征北疆也是良选只可惜是女儿身。 瑞香木然想了很久却也只得无奈摇头。 等偏殿中所有参加考试者都交过试卷答过瑞香的问题已经过了晌午。等众人都用过了午膳第二场文试就立刻开始。 经过第一场后七十多人被瑞香刷掉了一半云翎、莫岚、信铃还有那位兵部尚书之子秦景也全部在内。第二场的论诸子百家却简单许多少却了问答这个环节瑞香悠悠闲闲地坐在主考位上饮茶心思却已经到了明日的校场武试上:所谓论诸子百家的八股云翎和莫岚都并不擅长因此万万不可以有当众问答的环节不利于暗地放过。而以在场的人来看校场武试中可以一较高低的又恰好只有这么四人……明天到底是个什么场面现在非常难以定论。 瑞香正想着忽觉头顶一痛疑惑抬头只见听风捏着一根头道:“王爷有白了。”眼色神气之间竟甚是委屈“王爷才二十岁!就有白了!” 瑞香从她手里接过那根白果真是从头到尾都白透了:“哎白得很漂亮嘛你看晶莹剔透的。” “那倒是比师父那糟老头的白好看多了……呸呸呸哪是这个问题啊。”听风连连摆手“王爷太辛苦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瑞香拈着自己的白出神喃喃道:“我曾读过一诗其中一句叫做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短短数十载光阴易老无比顾惜和不顾惜又有什么区别只短短的时光而已。重要的只在能否在自己能掌控时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也便了然无憾。” 听风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那句“朝如青丝暮成雪”听起来很悲凉便道:“那么王爷想做的事却是什么呢?” 瑞香浅浅一笑举起了手腕道:“你给我系的长命缕松了帮我重新弄一下吧。” 文试全部结束瑞香就要将下午的所有试卷带回批阅。这样一来当晚得出入选名单明日就会由宫中信使将名单中人请至校场作最后的武技比试。 瑞香刚带着试卷上了马车就被人叫住:“宁欣殿下有字付平靖王爷。”他点头接过闭着眼睛就能猜到宁欣那丫头写了些什么笑着对眼前的青衣小厮道:“我知道。你回去对公主说明日校场比武信铃会全力以赴。” 那青衣小厮躬身答了是后退几步转身而去。 瑞香打开那张纸条宁欣用娟秀的笔迹写着极不淑女的话:“瑞香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信铃进武试的妹妹先谢过了改天请你喝茶!” 瑞香忍俊不禁却又立刻止了笑容将纸条交给了听风收着面无表情地吩咐车夫道:“回府。” 听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唾沫小手战战兢兢地打开了落在自己手上的纸条看完才如释重负说道:“宁欣公主也真是的王爷办事她还不放心吗?信铃跟了王爷这么多年王爷自然不会亏待……”她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冰兰之事还没有结论若冰兰混于沉香屑中信铃也有份参与而且王爷又恰好知道那么……王爷会不会亏待信铃那可就难说得很了。 于是听风很担心地问道:“王爷……是不是?” “是啊。”瑞香漫不经心地答着眼睛看向了马车外眼神瞬间悠远了起来隐约而不可捉摸。 回到平靖王府时信铃却已经在门口张望看见马车回来满脸紧张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上前道:“王爷终于回来了。我快马加鞭地先回来炖了参汤也将之前林太医留的药熬好了。王爷劳累一天定要好好休息。” 瑞香笑道:“信铃总是细心稳妥你安排的我怎会说不好就随你了。只是明日就是武试你也早些休息以积蓄体力。” 信铃见他独自回了卧房待要去端药过来却被听风拉住了袖子小丫头紧紧地盯着他认认真真地说道:“你一向给王爷加在暖手炉里的沉香屑是从哪里拿的我想看看。” 信铃一愣:“不就是那旁边屋子里的香料盒里……” “我问的不是这个!”听风摇头“我是问那沉香屑最初是从哪来的?买的还是有人送的?” 信铃沉吟一会道:“那是上等的水沉香只有宫中会用。沉香屑是每年皇上赏赐的……听风你怎么了?”小丫头头也不回就冲进了作为库房的屋子一下打开香料盒挖出一小银勺木屑取出火刀火石点燃了蜡烛就将银勺放在烛火上灼烧等那一小撮沉香屑燃尽她用手在勺边一抹银色粉末----是冰兰! 这冰兰并不是使用时才添加进去而是一开始就混在沉香屑中的!听风的手忽然狠狠攥紧了银勺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惊恐的神色---- 这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皇上赏赐的沉香屑里竟然会混有冰兰----这到底是何人的授意?冰兰可以提神也有人将它与香料同燃以达此效果但是因为冰兰的特殊效用而且冰兰很是难得一般只偶尔焚一小撮就够了像这样加进沉香屑里天天燃实在是匪夷所思。莫说是瑞香身体本弱就算是一个身体康健之人长此以往也必然会渐渐憔悴。 无论是谁……这样做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瑞香无声无息地死! 因为冰兰的效力瑞香只会死于衰竭没有丝毫的疑点----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听风在信铃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冲进了瑞香的卧室不由分说就夺过了瑞香手中的暖手炉还没等瑞香作出反应就砰的一声全部扔出了窗外。 “听风你疯了?”跟着进来的信铃失声大叫。 “你才疯了!”听风瞪着眼睛骂了回去骂过一句就哽咽了“你……你才疯了……” “信铃你先出去。”瑞香淡淡地说道。 第二十五章 评卷 “听风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瑞香搓了搓手掌“没有暖手炉我手冷。” 听风瞪眼看了他半晌转身去把他丢在床边上的狐裘拿了来双手把狐裘绕上几绕把自己的手伸了进去良久似乎是觉得狐裘里面暖和了便将卷成的狐裘套子丢给了瑞香示意他将手放进去才说道:“暖手炉里焚的沉香屑有问题。” “怎么难道有毒?”瑞香没有认真听爬上了床靠着垫子坐着将一堆试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勾起唇给了个完全没放心上的笑。 “没毒但是对你没好处。”听风抿了抿嘴“里面混有上次林太医给你开在药方中的那味冰兰。我告诉过你了那种东西能让人精神健旺但是损人元气长此以往必然年寿不永。” “精神健旺?”瑞香仿佛啼笑皆非“可我最近很容易犯困啊。这药真的这么有效我倒想拿来试试了。” 听风怒道:“那正是你已经被冰兰毒害不浅对它的效力已经习惯的缘故!现在的情况是冰兰已经不能对你产生任何提神的效果却能继续损害你的身体元气你想快些死就继续用它好了!” “听风……” “我不管!”听风大声道“总之以后你的暖手炉由我来准备安排再也不许放进那什么沉香屑!” “听风!”瑞香苦笑“你听我说有的时候就算明明知道也不得不饮鸩止渴……” 听风塞住了耳朵赌气道:“我没听见!总之以后你的暖手炉由我来准备就是了!” “听风!”瑞香无奈“你这样会害死信铃!” 这句话一说听风终于讶异地回过头说道:“王爷……你说什么?” 瑞香叹了口气:“这沉香屑是皇上赏赐的我不爱熏香因此平时几乎是不会用到所以信铃才想了这个法子把沉香屑混在暖手炉用的木炭里一起焚烧皇上以为我喜爱才会每年都例行赏赐。突然间不用了你要皇上怎么看信铃?说得轻一点是怠慢了我说得重一点便是藐视皇上的大不敬之罪!” 听风被他说得没了话半天才期期艾艾道:“信铃不知道这沉香屑的事是么?” “冰兰是不是很难现?” 听风点头。 “所以信铃自然也不会现。即使他现了若不是如你一样精通药理又怎会知道冰兰的特性?他是全然不知……”瑞香淡笑“他也以为我很喜欢这沉香屑。” “那要怎么办?”听风皱起了鼻子“你若还是用这香继续受冰兰的药力只怕连明年春天都过不了……” “你精通药理难道冰兰没有克星么?”瑞香看着她道“比如有哪些药是可以抵消冰兰的药力或者说可以补元气的?” “有自然有。”听风犹豫道“可那样终非长久之计啊。” “这事自然要一步一步来先过了年等下次有份例赏赐下来时我再去同父皇说我用腻烦了这沉香味麻烦父皇改一种吧……那不就行了么。”瑞香说得轻描淡写“现下的话还是宁欣选驸马的事要紧。你去把我的暖手炉重新装好给我送来我得评卷了。” “嗯。”听风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又回来道:“我去买一些肉鸽炖鸽子汤给你……鸽肉能补元气性也温和适合你用。” “好啊那就麻烦听风了。”瑞香随口说着打开了扎成一堆的试卷。 听风出去掩了门过不多时又推门进来却是将暖手炉拿来了塞给了瑞香道:“我重新添了木炭减少了沉香屑的量……” “我知道了。”瑞香抬头接过温和地笑道“出去吧。” “王爷……”听风犹豫了一下道“我能帮您评掉一部分卷子么?我对兵法策略不擅长但是对诸子百家却是读过不少的若王爷不放心等我评完后可以再粗略看一遍这样也省不少时间。” “是吗?”瑞香眼睛亮了亮随手挑了一张试卷给她道“评卷倒不用你先念给我听听我说结论你帮我写上看看。” “好。”听风迅扫了一眼卷上的内容道“他论的主要是儒家大体内容是儒家主要讲究三纲五常大体中庸……” 她一番评述说完道:“这文章作得不错但是太罗嗦我觉得我刚才那些话就能把他的意思说完了他洋洋洒洒写了大约有三千字实在浪费笔墨。” 瑞香侧着耳朵听完笑道:“不错……这篇给他一个三级甲等算作通过吧。” “嗯嗯。”听风竖起耳朵听他的结论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拿起笔沾了朱砂写上三级甲等放到一边说道“王爷王爷那是不是你同意我帮你评卷了?” “好啊。”瑞香笑着抽出了云翎、莫岚和信铃的卷子将一整叠都给了她“挨个念给我听吧。辛苦你了。” “好。”听风兴高采烈拿起下一张卷道“这个论的是道家说道家主张无为……” …… 夜深了听风放下最后一张试卷道:“王爷这张大约是不合格了……” 她没等到回音抬头一看却见瑞香耷拉着脑袋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她歪头想了想自己在那卷子上写了四级丙等放到了不合格的那堆里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地把瑞香的暖手炉打开来闻闻里面的沉香屑已经焚得差不多了才将暖手炉塞进了被窝里小心地让瑞香躺平了下来帮他盖上了被子。 看着瑞香安安静静的睡颜听风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眼泪来。她越来越不明白明明表面上风光无限受尽宠爱的人像是随便一张口就有无数人听他差遣想要的东西一说就能得到却似乎没有过过一点点舒心安稳快乐的日子……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十六章 赛马 恢复更新:)另外真的很感谢在我停更期间依旧给我票票并且收藏这冷文的jms……鞠躬 ====================================================================== 待到校场武试原先满满当当的七十多人已经只剩下了二十几人。按照瑞香一开始所作的规定所有人都先进行马术与射箭比试排名前八的才有资格进入比武阶段并抽签决定各自的对手决出最终胜者----这便是驸马了。 瑞香一大早带着听风出门到了校场之后才将手中的名单交予了在旁待命的信使十名信使迅分配好了任务各自在两位侍卫的陪同下前往名单上所提及的人家中通知其到校场参加武试。名单上的少爷公子们多是王侯名门之子相距不远过不了多时二十三人就已经齐聚在校场。 “第一场乃是马术比试。”瑞香站起来朗声道“诸位可以自行选马一旦选定坐骑马匹的优劣引起的任何问题都由自己负责。选定马匹之后于马厩外出绕校场外围三周后返回率先到我这里的前十五名进入下一轮的射箭比试。”他用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道黄线又道“可还有不明之处?” “王爷。您的意思是二十三人不分批次全部一起出?”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瑞香瞥眼看却正是兵部尚书之子秦景“校场外围虽然不狭窄但是也不算宽广二十三匹马同时飞奔恐怕拥挤之处容易惊马吧?” “狭路相逢谁存谁落就看诸位的本事了。”瑞香笑道“只是若真出现惊马堕马等情况受伤程度也是可大可小诸位若有顾虑现在即可退出绝不勉强。” 众人面面相觑:世家子弟大多骑术精湛等会二十三匹马若真的齐头并进在校场外围极可能引起马匹拥挤的混乱景象而一旦真有堕马在乱蹄之下说有性命之虞也不为过。可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要他们退出却是万万不能的。 瑞香静静地看着他们嘴角始终带了一缕似笑非笑的意味。眼角看到莫岚、云翎和信铃都直直地看着自己说道:“没问题的话就去吧。” 无所谓了也懒得去想事后怎么解释大约自己在他们心中早已是不择手段阴险毒辣的人物了吧? 当下二十三人由小吏领去马厩选马瑞香缓缓坐下长长地吐了口气。 听风一直不敢说话此时才小声道:“我也想骑马……” 瑞香笑了出来:“傻丫头人家骑马是争名位去了搞不好还得拼身家性命你凑什么热闹?” “拼身家性命?”听风不明白地眨眼不懂得为什么比赛马术也会拼上身家性命。她一向的习惯就是想不通的就不想当下摇摇头道“信铃大哥的骑术如何?我还从没见过他骑马呢。” “这一场比的并不是骑术。”瑞香轻声道“而是相马也许还比一些武技或者还有兵法骑术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 见听风又是一脸不解瑞香笑笑他也的确憋得闷了当下解说起来:“校场外围的路宽最多最多也就能容许五匹马同时通过吧。那么到时二十三匹马都争第一你说会怎么样?” 听风想像着那种混乱的场面眼睛蓦然睁大。 “所以第一就在相马。”瑞香似乎嫌弃暖手炉有些烫手拿了一条貂皮围脖将手炉裹起来端在膝盖上道“这些世家子弟相马算是平常本事要在马厩中挑一匹快马完全不是难事。但是这次的马术比试并不是快马就好高头大马也不一定有用一旦出现意外甚至不容易逃脱。因为这么多马齐头并进骑在上面的人又个个想第一肯定拼命催马那样的状况要怎样的马才能安全地从马堆人堆里逃出来?” “就算逃出来也逃不远很快就又被挤回去了……除非它一开始便遥遥领先。可是要一开始就拖出够长的距离也不太可能吧?”听风疑惑地道。 瑞香露出一点赞许之色道:“不错不仅要遥遥领先还要让其他马不敢太过靠近。” “那就是说……”听风眼睛一亮“那马平时的脾气就很坏谁靠近就撅蹄子其他马吃过苦头不敢太靠近他。” “听风真聪明。”瑞香赞道“正是如此这马最好是劣等脾气名声在外其他马都怕了它。可是这就又带来一个问题。” “这样的马难驯服。” “没错。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要驯服马是来不及的所以我才说与武技也有关。因为在驯服不了马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强制它以武力使它听话。”瑞香颔道“这样的马据我了解在马厩中大约有两三匹让马夫们也头疼得紧只能让它们与群马分开否则每天都打架。” “那么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最好就是选取小巧稳当的马匹这样在群马之中腾挪才比较灵活。而骑马之人身手灵敏的话也容易驾驭。而且……”瑞香又笑起来“我也没说半路上不能抢别人的马啊。他们若是够聪明就应该在出之前就结成小队一小队一起行动合力甩开后面的散兵顺手牵马地将对方于己有利的马夺来因为这场赛马并不需要排位只要进入前十五名----所以小队领先小队的人就都成功了。这就是一种用兵之道。” “原来只是赛个马都有这么多讲究啊。”听风苦着脸“好麻烦。” “我只是举例他们不一定会按此行动。只是……”瑞香还没说完校场外围就传来了巨大的马蹄声。 “开始了啊。”瑞香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躺下去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好了。” 他能耐心等听风却安静不下来早就一路奔到校场口探出头去张望。 校场外围果然烟尘滚滚等那一团烟尘近了却见云翎一马当先身后与两旁是莫岚、信铃和另外三个她不认识的人护架六人团体整齐划一将路塞得满满当当后面的马根本无从越而每次一有马靠近骑在最后的莫岚与信铃他们俩立即纵身踢向靠近的马再稳稳落回马背。六人合作顺当看来头六名就是他们了。再往后看最显眼的却是那位之前问的兵部尚书之子秦景他显眼并不是因为他的马在最前面而是他的马不知是怎地在路中央来回跑说横冲直撞吧却又不像明明跑得很稳…… “这人在干吗?”听风不由得说了出来却听后面一个声音道: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好心人。”瑞香笑道“他们快跑完了吧我们回去等他们来好了。” 第二十七章 射箭 非常感谢给俺投票票的jms不过这个月都过了一半了pk票投给我其实也浪费啦还是投给需要的作者吧下个月我会继续pk到时请再支持哦(又厚颜无耻了)……我看到推荐票就很感谢了^_^ ====================================================================== 率先冲到终点的自然是云翎等六人。接着6续奔过了几个听风叫不上名字的居然直到第十四位才是秦景。 瑞香点了点头挥手叫身旁的小吏统计十五人的名单问道:“可有人受伤?” 一位跟随前来的马夫俯道:“赛程中还算和平有一位公子不慎落马也被及时救起无甚大碍。” “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吧。”瑞香向马夫吩咐了一句转而向十五人道“恭喜诸位可以进入下一轮的射箭比试。鉴于大家都刚刚经过一场赛马请都至旁边棚中休息半个时辰其间有需要任何茶水、食物的都可提出。” 十五人纷纷行礼退下到了校场边上临时搭建的小木棚中即刻就有小吏奉上了清茶果盘。 “好奇怪那个秦景看起来并不像是不会骑马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刚才却在马群中乱跑呢?”听风见此处又只剩下了自己和王爷两人忍不住望了一眼在木棚中的秦景问道。 “刚才那场马赛阿翎他们赢就赢在团体作战不容易使旁人趁虚而入。马赛中各为其阵自然没有六人同心协力的胜算大。但是阿翎他们的马依旧仅仅是快马单个比赛的话没什么优势。只有秦景那匹马……”瑞香笑着弹了弹暖手炉的边沿“秦景那匹马精神十足所过之处几乎无马匹敢靠近正是在这场马赛中最容易获胜的马。” “这么说是因为那匹马太顽劣他没能驾驭住么?” “不他驾驭得住。”瑞香摇手有些叹息地道“他故意让那匹马在马群中穿来穿去便是要众马都不能太过接近减少拥挤从而减少意外生的可能。所以啊……”他顿了顿笑道“还真不看出来这位秦少爷还是个好人呢。” “原来是这样。”听风恍然大悟“那么云翎……云少爷他们那六人战术依王爷来看是谁想出来的?” “刚才他们那六人基本是阿翎最先且在中间属于开路旁边有两人阻住后来人的去路一人呈之字型围绕着跑互住阿翎莫岚和信铃负责断后。莫岚、信铃和阿翎都是熟识的所以断后工作可以放心交给他们而另外的三人却不一定有什么交情才需要放在离身边不远处方便随时调度指挥。”瑞香道“从这点看也只有阿翎能想出这战术。而从平常的个性与作风也依旧只有阿翎有这能耐了。” “原来云少爷这么厉害那次在秋祭上见她时可完全不觉得呢。”听风回忆道“那时只觉得她很好看而且有种凌厉逼人的感觉却不知道她心思也是如此细密。” 凌厉逼人?瑞香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阿翎可不是一直凌厉逼人么得理自然是不饶人的不得理也不一定能饶人。只怕也是因此那样凌厉逼人的阿翎跪下来求他时他又怎能不答应?何况明明是他一直欠她。 念及至此瑞香只觉胸口又是微微一痛闭上眼睛半晌隐隐的晕眩感才好了些。听风看他脸色不好忍不住又夺过他手中的暖手炉皱起鼻子闻了闻怒道:“怎么又放了沉香屑?” “因为还没用完啊不能浪费。”瑞香笑着向她使了个眼色“等用完再说况且这里又不是家里哪能随便找些什么来替代。” 听风听他说到这里不是家里顿时醒悟将暖手炉重新还了给他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是蠢笨透顶。 半个时辰过去十五人又齐刷刷地站了过来瑞香站起来道:“接下来乃是射箭比试这场比试之后排名只前八位可进入最后的武试。射箭比试开始之后诸位每人都将有一弓十箭其重量质地等完全相同诸位不必对此有所顾虑。规则很简单向各自的靶子射箭所有箭离靶心的距离总和越短越好以此距离总和排名。有什么疑问么?” “也就是说……十支箭全部射到靶上?”有人小心翼翼问道。 “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 瑞香笑道:“若只是普通射箭比试诸位都是从小练武的要百百中实在不是难事。但是十支箭都要射在靶上除了比拼眼力射术之外还考一样布局亦即每一箭射出之前都须考虑下一箭的位置才能使十支箭的距离尽量的少。诸位现在可以领走自己的箭靶场在那边请。” 十五人取走了弓与箭囊在各自的靶前一字排开取箭拉弓。 瑞香在旁静静地看着却不说话。这样的比赛规定实则还是考验射术----只是是更为精湛的射术并非射中靶心即可而是想射到哪一点便是哪一点。另外箭射到靶心的布局固然重要在考虑布局时却必须记得将箭本身的宽度计算进去否则箭与箭之间没有应有的空隙造成的结果只有----箭未上靶而落地。 他刚想到此处便听啊呀一声已有人的箭落地。 他没什么兴趣看听风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轻声点评道:“那位秦少爷真厉害十支箭绕着靶心都仿佛攒成圆啦……云小……少爷眼力也很好莫岚射得又快又准信铃也很稳定……” 瑞香懒懒道:“这还是小事下午的武试那才是硬仗呢。” “我看秦少爷云少爷莫岚和信铃肯定能进武试。”听风道“他们四位的身手高下如何?” 瑞香笑着斜睨她:“莫岚知道你叫阿翎少爷都不叫他少爷肯定会气死。他们四个秦景的我没当真见过据说稳重扎实。阿翎与莫岚相比多了灵活少了力道虽然长期下去阿翎定能比莫岚技高一筹但目前来看莫岚的胜算比较大。而信铃嘛……我倒没真的将他与其他人比较过。” “信铃大哥一定要顺利拿到最终胜利啊!”听风举起拳头加油“否则公主就要伤心了。” 瑞香眼神一个飘忽转过了头不知看向了哪里。 第二十八章 武试 所有人手中的十支箭都射毕便由小吏计算每人靶上箭离靶中心点的距离和记录于纸上排出名次交到了瑞香手上。 瑞香计算核对无误将排名前八的人留下说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瑞香先在此向诸位终于有资格进入最后武试的公子们道一声恭喜。经过前两轮如此苛刻的选拔能留下来的无疑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你们之中终将会有一位是驸马我的妹妹能得文武全才的佳婿瑞香也甚是欣慰。” 八个人都礼节性地抱拳行礼齐声道:“王爷过奖。” “最后的武试没什么规则可言。胜者继续败者淘汰直至有最终的胜利者出现。”瑞香吐了口气缓缓地继续说“因为诸位都已经过两轮比试请先行用午膳正式武试将在两个时辰后开始。其间请好好休息有任何要求瑞香力所能及都将尽力满足。”、 瑞香说罢一挥手一旁的小吏就引着八人到旁边的木棚早有人布置上了精美午膳量并不多但都是及其华丽精巧的。 瑞香慢慢走过去笑道:“过后要比武用饭不宜过饱因此特意将每位的午膳定量放。若有平时就食量大者觉得实在不够亦可提出。” 秦景站起行礼道:“王爷费心了。” 瑞香凝视他一会这个年轻人聪慧而不尖锐有魄力却不露锋芒还带着一些稚气的善良好好磨练是柄利器却也不会割伤主人手的确不可多得。若是宁欣能嫁给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可是感情的事没有好不好只有合适不合适。 于是只得微笑道:“不必客气。秦少爷……”他本想说“秦少爷身手不凡”说了一半又忽然想起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对秦景直接口出赞言只怕是多有不妥转而道:“秦少爷请坐不必多礼。” “王爷。”正说话间听风往这边跑了过来不顾众目睽睽便直接凑到瑞香耳边道“公主扮了小厮模样到了这里要观战……” 瑞香被她贴着耳朵说话听清了那几句后已经顾不得尴尬快步走回了回去却见一个小厮眨动着俏皮灵活的大眼肤色细腻白嫩一笑就两个小酒窝却不是宁欣是谁? “宁欣!”瑞香极力压低声音吼道“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在后宫好好呆着却偷偷跑来这里做什么!” 宁欣小嘴一扁:“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逃出来的!瑞香哥哥居然不领情……人家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主持武试太累嘛……” “是担心信铃能不能通过吧?”瑞香丝毫不给她留面子冷冷道“信铃很顺利进了前八名接下来的武试却要看他的造化我是一点也帮不上忙了。” 宁欣讪讪地不再说话抬头见瑞香一张本就白皙的脸微微显得青白不由得慌了手脚抓住瑞香的袖子摇晃小手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骗你……我真的担心信铃……可是我也真的担心你别生气别生气……” 瑞香心绪烦乱被她这么一搅更是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闭着眼睛喘息半晌却觉得有人拉扯着自己手里抱着的暖手炉睁开眼听风一脸担忧地在他手里抢夺着暖手炉那神色像是快要哭出来。 他忍不住笑起来低声道:“没事。”转头对埋着脑袋不敢看自己的宁欣说道:“既然来了就呆着吧一会不要一惊一乍乖乖看完武试。若是结果不尽如你意也不许大吵大闹结果定了就不能更改你贵为公主不能任性。若是实在不行至少还有你瑞香哥哥和父皇给你拿主意不用你瞎搀和。” 宁欣嘴张了张终于还是乖乖闭了嘴低低应:“嗯。” 两边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小吏奉了瑞香写就的签条拿去给八位公子抽签八张签条上写了甲乙丙丁各两个抽得相同字的为对手。头回签抽下来秦景、信铃、莫岚和云翎却都被错开对上了本不认识的对手也几乎是顺理成章地胜了对手场上便只剩下了四人。 再次抽签的结果是秦景对云翎莫岚对信铃。 校场上秦景与云翎已经开始比试宁欣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按她的想法先由云翎胜了秦景信铃再胜了莫岚接下来便只剩下云翎故意对信铃相让最终胜者就非信铃莫属了。如今只怕秦景与莫岚太过难对付…… 她正胡思乱想秦景和云翎却在划定的比试区域内斗得正酣。 两人的身手本在伯仲之间秦景稳扎稳打云翎机灵跳脱近百回合下来都难分胜负。云翎忽地跃起右手十指成爪抓向秦景的天灵盖左手却直袭秦景右肩。秦景暗赞了一声双拳击出传统普通的黑虎偷心式在他使来却有十足威力。 两人度相差不大秦景双拳到云翎胸口时云翎的右手也正好触到他头顶。秦景正要力手中感觉蓦地不对劲他不禁愣住。 就是这么一晃神云翎飞起一脚将他踢了出去这便算云翎胜出了。 秦景一骨碌爬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云翎张口结舌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云翎脸色微红眼睛赶紧移开。 瑞香看在眼内暗暗摇了摇头。秦景虽然不会将他觉的事情泄露出去但是云翎此举毕竟罪犯欺君实在不宜有他人知晓……而且万一云翎赢得了最终一战……那样的情况简直不是他可以想像和控制的。 莫岚与信铃互相行过礼一个擅长硬功一个擅长轻巧腾挪功夫打起来颇为好看也算是险象环生只把个云翎急得抓住瑞香的手在一旁忍不住上蹿下跳只恨自己不能上场暗算一下莫岚直接帮信铃获胜。 莫岚手刀又出这次却大约是被莫敛训斥过了根据信铃的身高改变了出手的高度一记手刀快准狠地切向了信铃的脖子信铃却似躲闪不及…… “慢着!” 所有人都一愣莫岚停了动作看向声音来源只见瑞香身边的一个小厮紧张兮兮地站着很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瑞香连连咳嗽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莫岚一急直接跑出了校场奔到瑞香身边:“瑞香瑞香你怎么样?”自从瑞香当着他的面吐血后他就对瑞香的任何病样子提心吊胆此时浑不顾自己还在比武就冲了过来。 瑞香咳嗽稍稍停当抬头脸色苍白道:“笨蛋……你这样……便是输了……” 第二十九章 意外之局 莫岚呆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立时怒目瞪向瑞香身边的小厮道:“你没事喊什么‘慢着’?” 宁欣被他一瞪连忙埋下了头双手连连慌张地搓着衣角她眼见信铃要输忍不住便喊了出来完全没想到她话音刚落瑞香就剧烈咳嗽起来更没想到莫岚竟会丢下比试直接跑到了这里。 “别吼他。”瑞香摆摆手制止莫岚脸色却依然雪白半点血色也无“我……我刚才有些不适他……他是想让你们停一停下次再找时间比这一场……是我不好……” “你放什么……”莫岚怒不可遏看看听风还在旁边硬生生把最后一个粗俗字眼咽了下去“你不适轮得到他喊?听风在哪?而且你这只猪……你这家伙从来都不会因为哪里不舒服误旁人的事的你说些废话骗谁?” “莫岚!”瑞香沉声道“你是在怀疑我吗?我是此次驸马甄选的主考你怀疑我的说辞对我的决定有何不满?要找皇上来定夺吗?” 莫岚一哽再也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狠狠地道:“罢罢罢!你在想什么我是绝对不会懂了!我输给信铃那小子了!剩下来的烂摊子你也收拾着吧!”说罢他负气地背过身去抓起准备在一旁的茶杯一大杯水灌了下去。 瑞香看着他的背影唯有苦笑。如今的最后之战便是信铃与云翎的对决了。 而这两个人是绝对不可以成为驸马的。那进入最后武试的八个人其他谁都能做驸马只这两个人不可以!可是却偏偏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转头去看愣在一边的信铃和一脸惊愕的云翎长长叹了口气胸口一阵气滞握住胸口许久才终于能呼吸然而呼吸之间肺部又刺痛了起来。 连上天……都不理会他的苦心偏偏要作弄他么? “瑞……王爷……”云翎上前一步嗫嚅地喊道。“瑞香哥哥……”只知自己闯了祸却对这祸事不明所以的宁欣轻轻抓住他的袖子怯怯地叫。 瑞香闭目一会低声道:“云习之与信铃最后之对战准备开始!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要有结果谁也不许妨碍最终之局违者以军规惩处!” 云翎与信铃站在校场中央鼓吏一记鼓击过信铃眼一闭纵身跃起掌风凌厉直劈向云翎! 瑞香半闭着眼睛看校场上的二人心中一片冰凉----他实在不知道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获得驸马之位自己该如何。云习之是云翎的事留在这里的人除了杂役小吏之外都已经知晓----总算这些人中应当没有人会泄露。而父皇品级高的大臣应该都知道只是觉得云翎小孩贪玩没人认真计较但是一旦云翎真的当上驸马是朝野上下一起陪她演这场闹剧还是治她一个欺君之罪?而若信铃获胜宁欣的确如愿以偿北疆却怎么办?伊吕却怎么办?他自己却怎么办? 云翎和信铃的身法均是轻巧灵活在场上不停变换只看得他头昏眼花。蓦然间仿佛瞧见他那未曾谋面的皇姑姑明瑶长公主出嫁藏仪时是怎样风华如今却是逃匿在何处?北疆之事明明与他并无相关却为何最后什么都落到了他肩上?明明是随便挑一个人去北疆都比信铃或者云翎好却为何到了现今的局面?瑞香----你是怎样被一步一步被一个一个的人逼得没有路可走…… 他心绪烦乱喉头不停地有腥甜的味道涌上眼前也一阵阵黑突然脑中一晕只听到听风不住叫“王爷”宁欣惊叫“瑞香哥哥”还有莫岚大喊“瑞香”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只管沉入昏沉。 “瑞香哥哥……瑞香哥哥……” 这是宁欣带了哭音的喊声吧? 宁欣在哭什么?放心……瑞香哥哥想尽办法至少会……尽力保住信铃的命…… 对了为什么只有宁欣?听风呢?莫岚呢?信铃呢?阿翎呢?最终一战的结果怎样了?他们……他们生我气了一个都不肯来看我了么? “宁欣……”瑞香喃喃地说着嗓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感觉一个温暖的东西抚上自己的脸颊神志终于清醒了一些微微睁开了眼睛宁欣一双眼睛红肿见他睁眼立刻退后了几步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瑞香哥哥……”她声音哽咽“都是宁欣任性是宁欣不懂事是宁欣的错宁欣知道说什么也与事无补宁欣……宁欣只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 “宁欣。”瑞香看她这个样子心中又绝望了几分道“信铃输了阿翎当上驸马了?” 宁欣埋头一眼都不敢看他以手捂面泣不成声:“父皇……父皇将当时的杂役马夫和小吏全部先行软禁现在已经秘召阿翎进宫所有当时在场的人都被召了去……瑞香哥哥你是知道父皇的性子的如此有损皇家体面的事他他……莫岚他们个个都是因为我的任性才参加这个武试若是他们都因此不明不白死了……瑞香哥哥我百死莫赎……” 瑞香双手痉挛地握紧棉被只觉得胸口紧得叫他几乎无法呼吸----以父皇的作风将所有知情人召去只怕杀人灭口……正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到时对外言称武试中生了意外比如惊马木棚倒塌无论什么借口总之在场的人都意外身亡只有主考官平靖王生还----哪怕旁人有所怀疑也没有丝毫把柄可抓了。 “他们被召去多久了?”他撑住身体坐起问道。 “大约有一刻了本来本来他们都是在守着你的……”宁欣依旧泪眼蒙胧瑞香大约有十年没见过这个妹子哭得如此失态了。 他拿出被窝里的暖手炉怔怔地了一会呆闭起眼睛静静地道:“你去将我这暖炉加上新木炭在隔壁屋里找一只装着沉香屑的小袋放一半沉香屑进去……算了全部放进去吧。你去准备我休息一下便起身我们一起进宫见父皇。” 第三十章 女驸马 “王爷公主皇上一早儿有交代现在谁也不许进御书房两位殿下还是不要叫老奴为难吧。”总管罗清尖着嗓子又是恳求又是带了些威胁地说道。 瑞香手扶住宁欣的肩指节几乎白得透明脸色更是苍白得可以咳嗽了几声就把老太监吓得不轻:“王爷您身子不适就赶紧回去吧真出了什么事老奴可担待不起……” “不我有些急事……不劳烦公公我们不会让公公为难的我在这咳咳等父皇……”瑞香剧烈地咳嗽暖手炉从手中掉落掉在地上出当啷一声巨响木炭炭灰和沉香屑撒了一地沉香屑的香气顿时飘散开去清香馥郁。 御书房内却传来了钧惠帝沉沉的声音:“是瑞香么?进来吧。” 罗清忙不迭地把暖手炉捡起来收拾好重新装好了放到瑞香手中道:“王爷快些进去在这被风吹久了得了风寒可怎么办!” “多谢公公厚爱了。”瑞香微笑接过了暖手炉回头对宁欣道“宁欣在这等我一会……瑞香哥哥肯定给你带一个活蹦乱跳的信铃出来。” 宁欣颤抖着嘴唇还是吐不出一句话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瑞香哥哥……你也要……好好的……” 瑞香朝她笑着点头推开了御书房门顺手又关上了就这么把宁欣的视线完全隔绝在外。 御书房中满满地站了一屋子钧惠帝云翎莫岚信铃秦景听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一张嘴就是笑:“儿臣参见父皇。这么多人在御书房有什么好玩的事么?” “瑞香。”钧惠帝眉头一耸指着云翎沉声道“云衡家的女儿可是和你从小玩到大的。你不认得她么?” 瑞香轻描淡写地看了云翎一眼答道:“阿翎么?我自然认得。这位难道是阿翎?哎经父皇这么一说这位云习之少爷实在很像阿翎……” “啪!”钧惠帝拍案怒道:“你跟朕装傻充愣做什么?朕不听你的巧言狡辩朕只问你你明知她是女儿身却还放她一步一步成功进到武试到成为驸马!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欺君之罪?朕念在她是小女孩心性她报名时我便不拆穿了反正有你在她绝难晋级却没想你真是不负朕所望给朕的女儿找了个女驸马!” 瑞香心下苦笑阿翎冒充男子报名参加甄选驸马父皇不可能不知却放任着不管其中的原由远没有父皇自己说得这么简单。只是……到头来终于还是什么都得算在他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道:“儿臣知道阿翎假扮男子参加甄选也料想只怕是父皇默许因此没有顾及太多因为儿臣亦以为阿翎不可能顺利到能一路获胜。但是阿翎算不得欺君……当初甄选驸马的条件是品级足够的府第中每家出一人参加并未规定是否必须为男女……阿翎所欺骗者只有当初负责登记名册的书记官而已……所以阿翎说不定就是内心仰慕公主……” “扑哧……”听风忍不住笑了出来被钧惠帝狠狠一瞪立刻闭了嘴。云翎咬住了嘴唇眼色复杂地看着瑞香一时心头五味杂陈也不知在想什么。 “朕不要听你巧言狡辩!”钧惠帝烦躁地挥手“总之如今闹出了这么个大笑话你倒说说看如何收场?” “本来有个最简单的主意父皇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么。”瑞香轻声道“将这所有在场的全部赐死宁欣可以另嫁就什么都解决了。” “瑞香!”钧惠帝怒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瑞香跪下脊梁却挺直淡淡道:“儿臣只是在说儿臣的想法残忍无情都是儿臣的心思与父皇无关是儿臣以小人之心度父皇。” 钧惠帝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哼了一声道:“那如今你准备怎么办?” “我来之前听说父皇有将这次的驸马委以重任的意思。”瑞香继续说语气还是淡淡的没什么太大波动“另外除了在此的人以及宁欣其他人都并不知道阿翎是女儿身换句话说即便他们知道或者怀疑也没有实际的证据若是父皇钦点阿翎为驸马绝无人敢向父皇叫板质疑父皇钦点的驸马是男是女。” “你的意思是要宁欣守一辈子活寡?”钧惠帝眼睛都瞪了出来“一辈子跟着一个女人?” “不。”瑞香直视着他“阿翎做了驸马之后无论怎么调遣都随父皇的意到时随便将阿翎调去边远地方驻守过个一年半载阿翎很自然可以‘客死他乡’或者‘战死沙场’到时父皇追封一下这位英年早逝的驸马原来的云翎可以对外宣称出外游历而云习之‘死’后云翎便可以回来了旁人就算起疑也没有证据。而宁欣贵为公主不可能守寡一生……到时的驸马是谁依旧看父皇的意思。这样一来所剩下的问题只是宁欣要多等段时间而已。而与此同时宁欣多等的这段时间儿臣可以为信铃安排事务让他尽早能得到与公主匹配的身份。” 他这一大段话说完御书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钧惠帝默然良久终于叹道:“只怕这是最周全的办法。只是……哎……瑞香啊瑞香难为你费尽心力想出这个法子原本最为简单的事却硬是被你弄到如此复杂你……” “皇上。”云翎咚一声跪了下来“此事本就是罪女的责任所有人都是被我拖累了。罪女做事任性不知轻重连累这么多人同我一起受罪担惊罪女罪该万死。还求皇上不要怪罪他人罚罪女一人就好罪女绝无怨言!” 她这么一跪顿时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听风不由自主地跪在了瑞香身边扶住他靠近时却忍不住鼻子一皱:王爷今日暖手炉的香味好浓…… “云翎我只问你可愿意为我大钧征战沙场不惧生死么?” “罪女心甘情愿。” “传旨。”钧惠帝拍了拍掌罗清推门进来跪下听皇帝口喻道“云家子云习之文武双全德行高洁与帝女宁欣实为佳偶。册封其为镇北将军与宁欣择日完婚为我良婿……” “谢皇上恩典。”云翎深深一拜到地。 “瑞香这样你可满意?”钧惠帝叹了口气看向瑞香。 瑞香脸色苍白微笑道:“儿臣……谢过父皇……”话还没说完一直强撑的一口气再也无法支持被听风扶住的手臂毫无预兆地径直垂落了下去。 第一章 锦囊 之前我没有登管理区结果是没有看到短信说今天这文就上榜推荐……我还以为通过审核后会很久才真上榜的otz所以也没积什么稿tat今天开始尽力更新谢谢大家支持=3= ====================================================================== 窗外夜深窗内烛火摇晃蓦的劈啪一声爆了个灯花一只纤细却坚定的手执着银针凑近拨了拨烛芯烛火摇了摇再度明亮了起来。 “明日就要出征你今天不必特地再来看我的。”良久之后瑞香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我很好信铃和听风都小心得快要连睡觉都守着我莫岚也三天两头往我这跑我保证你从北疆回来时我还活着。” “瑞香……”云翎无奈地现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依旧那么容易就被瑞香的三言两语弄得哭笑不得“你就不能讲究点气氛说些符合离别的话么?” “哦……”瑞香把暖手炉往怀里捂了捂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抬头认真到说“阿翎此去北疆艰险困难难以预料。一切小心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 “瑞香!”云翎再次哭笑不得走近床边坐下帮瑞香掖了掖被角将他因为坐起掀落了被子而露出的一大片肩膀盖住手指不经意间触到他的肩膀竟是瘦骨嶙峋简直能硌痛手。瑞香的面容也消瘦而苍白眼窝几乎是凹陷了进去。他以前虽然也病弱但终究是从小不愁吃穿从未瘦到这个样子单薄得仿佛一用力就能将他握碎一般。云翎不由得心里一痛小心翼翼地整理好被褥道:“身子好些了么?” 那日瑞香在御书房晕过去整整昏迷了两天终于醒来后却也是虚弱得无法走动信铃和听风日夜轮流照顾一拖便是许久连云翎跟宁欣那假打假闹的婚礼也没能参加。 瑞香点点头:“好很多了这几天已经能下床走走。但是信铃不许我多走因此也就一直窝在床上罢了。信铃和听风都是很细心的没有什么问题……不用担心。” “嗯。”云翎随口应了一声低道“那就好……你都不知道当时你突然倒下去听风吓得都快哭了。你也是明明武试之中就已有不适还那么心急火燎地赶来连气都不喘一口就说一大段话换了个身体康健的人也已经够累何况是你……” 瑞香沉默不语。云翎和莫岚都从小从武对于帝王心完全不明白又怎知当时如果他晚到一步他们少不得就可能有杀身之祸。他让宁欣将所有混着冰兰的沉香屑都倒进了暖手炉里一是为强提起精神二是故意在御书房外打破了暖手炉沉香味四溢父皇一旦闻到后定然不会让他的暖手炉就这么一直在外面摊着只得让他进去。铤而走险献计让云翎去北疆至今他也不知道是对是错。然而当时他却只想得到这个办法。父皇点头答应叫罗清传旨的时候他就已经眼前模糊等到强自撑到最后却是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在那个瞬间一下子冷了下去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他从未有过这样可怕的感受。他以为这次大概是要死了……可是却终于能够睁开眼看到听风肿起的眼睛信铃和莫岚布满血丝的眼。 他还活着。 冰兰使用过度会引起怎样的反作用在这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现在却知道了全身无力连动一根手指都极端困难。而且他的身体常年虚弱血行本就慢恢复度慢得几乎看不出来。庆幸的只是他还活着。 却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依旧不停息的诅咒。 “事情过去了就别再说了。”他轻声说道“现在你代替伊吕去北疆真的要一切小心。藏仪这次进犯看似不自量力鸡蛋碰石头只怕另有隐情大意不得。你一个女孩子假扮男子更要事事小心一旦露出马脚只怕动摇军心……” “我明白。”云翎点头顿了顿却道“你……哎……算了。那么多事都过去了。如你所说过去就过去吧我父亲没有死还当上了白虎营的营长伊吕没有去北疆宁欣没有嫁给不愿意嫁的人。一切都如他人所愿瑞香你做得也够了。是我任性你并未对我有所欠缺当年我还害你生场大病我还从未向你道过歉。你不必事事顾虑我更不必事事求全。人世总有不如意总有事不能用人力控制瑞香没有人要求你能操控所有事。” 瑞香静静地笑:“我知道。你不必为我担心。能够和阿翎照旧做朋友我已经很满足。” 没错如阿翎说的那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所以跟阿翎错过的那些也早已过去既无法挽回便不再强求也不再多做留恋。 “对了这个东西差点忘记给你。”瑞香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我学学前人给你锦囊妙计。” 云翎半疑惑地接过道:“怎么你已经猜出北疆是什么情况都拟好作战方略了么?” “哪里。”瑞香笑笑“怎么可能这么神的。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担心藏仪的进犯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若我多虑那么凭你我相信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若我的担心成真在走投无路时不妨看看这个。我不敢说里面写的肯定正确但是你稍做变化应当能应付大多数情况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我多虑……” “好。”云翎将锦囊重而重之地放进衣袋“云翎向你保证定回安全归来看宁欣开开心心嫁给信铃看你健健康康地迎我。”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张张嘴却终于将话咽了下去没有再说。 瑞香一怔随即明白她大约是放心不下伊吕轻轻道:“伊统帅身边那个来历不明的流媚姑娘我会好好盯着我保证她无法做出任何对伊统帅不利的举动。” 云翎被他说中心事不由得脸一红讷讷地道:“唔……” “王爷该喝药了。”听风的声音忽然传来轻轻扣了几扣房门。 瑞香叹了口气:“进来吧。” 听风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进来脸上满是歉意地对云翎道:“云……云将军对不住只是王爷这么晚还没睡不喝药的话我怕他……” “不妨。”云翎站了起来“王爷的身体要紧。我也没有什么重要事……这就告辞了。”她站起来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房外。 第二章 迷踪 “哗啦。” 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听风被一个模模糊糊的水声惊醒蒙胧着眼抬头看见瑞香端着脚盆往窗外泼水扭头看了看她满脸抱歉地说道:“吵醒你了?” 听风腾地站起来三两步冲过去接过脚盆埋怨道:“王爷你干什么?要洗脚为什么不叫我?” 瑞香朝她展颜一笑:“你看我已经可以自己端盆子洗脚了啊。你这些天也累着了刚才我看你睡得挺熟就没想吵你……” “可以自己端是一回事现在天冷你随便起身再着凉了可怎么办?”听风继续嘟嘟囔囔如今已经快要入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瑞香差点就被听风和信铃联手绑在床上哪都不许去弄得他叫苦连连。 “而且为什么这深更半夜的你突然想洗脚……”听风奇怪地说着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你脚上冷是不是?” 瑞香趴回床上把暖手炉抱回怀里抓抓头看着听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听风嘟囔着:“信铃应该给你再多准备一只暖炉专门暖脚才是。脚心冷的话人怎么暖和得起来。”她走近了床毫不顾忌男女之防一下子掀开了瑞香搭住脚的被子一双小手在他的脚腕脚心的穴位上轻轻按摩以帮助他血流畅通。 瑞香顿时大窘听风一向活泼天真他也一直将她当妹妹看待然而即便是兄妹如此的肌肤之亲也实在太突兀了一些忍不住红了脸偏巧听风又抬起头来说道:“王爷……脸好红不会烧了吧?” “咳咳。”瑞香赶忙咳嗽几声加以掩饰“没有没有是……是有点热了。” “……”听风虽然心思单却并不笨这时忽然回过了味儿来顿时脸也有些红再给瑞香揉了一会脚就又帮他盖好了被子支吾道“不早了王爷还是快些睡吧我去找信铃来替班。” “好。”瑞香乖乖地点头正要躺下去门却被忽然推开信铃一脸奇怪的神色站在门口期期艾艾半天才说道:“王爷有个人说要单独见你。” 既然信铃说“有个人”那么来的这个人想来信铃并不认识。信铃不认识的人……瑞香寻思了一下问道:“是男是女?” 信铃低头答道:“看样子是个女子。” 瑞香点了点头向外说道:“是流媚姐姐么?” 门外温婉的女声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平靖王爷依旧料事如神。”随着话音身形修长的女子仪态端庄地走了进来摘下头上戴的纱帽露出一张秀雅的脸正是柳眉。 瑞香示意听风信铃退下柳眉随手带上了门笑道:“怎么知道是我?” “随便猜的。”瑞香也报以同样的笑“会来我这里的人并不多是女子又是信铃不认识的那么就不会是宁欣。况且大家闺秀公主娘娘先不说到我这来的可能非常小就算到访也不会挑这样的深夜来啊。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你了。” “王爷还是这么喜欢猜也还是猜得这么准。”柳眉坐下“我听说王爷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情况还很危急……那几天我没有得空不知现在如何?” “已经好了承蒙挂念。”柳眉虽然是轻描淡写地问但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瑞香觉得一阵暖意涌上心头说道“柳眉姐姐今天来有什么事?不会只是想看看我而已吧?” “看你自然是一等大事。”柳眉认真地道“不过也的确另外有事……这就要说起我那几天没得空是去干什么了。” “哦?”瑞香挑起眉毛看她。 柳眉叹道:“我在跟踪云驸马。” “皇上下旨正式选定驸马的当天我本已听说王爷的事情一心想偷偷过来看看却在我准备出伊府时看见一位长得颇为秀气的少年跟伊大人在后花园中说话。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异样但是问题在于……”柳眉秀眉微蹙“我借故走近他们却闻到了那少年身上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长公主惯用的油的味道。” “……”瑞香倏然瞪大了眼睛。 “王爷是男子也许不了解。”柳眉笑道“油不同于胭脂水粉女子睡前都会卸妆的但是不会每天都洗了头才睡觉所以油常常会沾到枕头上……油这东西又是香味持久的。长公主用的油是我在藏仪时亲手蒸了藏仪与大钧交界处独有的琅颜花露制的那香味我绝不会认错。那少年身上竟能沾有只能说明他曾与长公主同床共枕。我当时未动声色等他走后问起伊大人才知他便是新驸马云习之。” “所以你开始跟踪她?”瑞香苦笑“然后现她是女儿身。” 柳眉一顿道:“不错……想必那位就是云翎小姐?伊大人肯定也看出来了只是我们都不会说出来……这位云翎小姐很是警醒跟踪不易我跟踪那么多天直到她出征前往北疆也没有真正查出什么头绪来。” “于是你想起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瑞香顺着她说下去“我有一位朋友曾深信你是藏仪人并认为你会对伊吕不利。我那位朋友所得到的信息仅仅到你是藏仪人为止却并不详细而且我也并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你是藏仪人的结论……你觉得我说的那位朋友就是云翎。” 柳眉赞许地看着他点头。 瑞香叹息:“而且现在很明显云翎的那些一知半解的结论极有可能是从明瑶长公主那零星知道的而且她还与明瑶长公主同床共枕过也就是说明瑶长公主极有可能藏在云府。” “跟王爷说话果然不需要多费什么口舌。”柳眉嫣然一笑“而且云驸马如今已经挥师北上我不得不猜测明瑶长公主如今却是身在何处?是否还在云府?她藏匿在云府却是所为何事?而且云驸马想来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又怎会这样将藏仪的王妃悄无声息地藏在了自己家里----那么长公主是怎么辗转进了云府?” 第三章 忆当年 “明瑶长公主从藏仪千里逃回大钧却只是藏在云府实在匪夷所思。她是我嫡亲的皇姑姑父皇同母的妹妹就算有什么要紧事皇家的人如此之多她为何偏要找一个外人?”瑞香沉吟一会低声说道“她与云衡有什么交情么?” 他还没等柳眉回答已经自己摇头:“云衡是前年才当上白虎营营长的之前一直是小卒。明瑶长公主的送嫁队伍中……即便有他以皇姑姑的身份也不会跟一个小卒有什么接触。柳眉姐姐当时只八岁还记得送嫁的是谁手下的兵么?” 柳眉点头道:“当时并不清楚之后种种回想起来加上身边的丫鬟们平日无聊对家乡的思念仅能寄托的只有谈论送嫁途中的见闻总有人说起也就记得了。当日送嫁的队伍到边关之前正是西方军莫统帅麾下的兵到了临近藏仪的边陲云阑城便是先帝次子颖王爷接手了送嫁的差事一路护送公主去了藏仪。” “颖王爷……”瑞香不知想起了什么竟不觉呆了呆。颖王爷是先帝的次子也是他父皇的二弟----不过颖王爷与父皇并非一母所出。颖王爷当年文武全才颇得先帝宠爱也算得意气风只可惜年少轻狂目中无人行事太过傲气终究并非帝王之材。先帝遗诏传位于长子即是今日的钧惠帝却将颖王遣去了极北苦寒的云阑城明是给了大片封地暗却不亚于将其流放。大钧祖制诸侯王不受召见不得擅离封地先帝将颖王禁锢在云阑城实是忌惮了他为保住长子的帝位而将次子困在了北方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瑞香小时零星听说过这位不得志的颖王很多故事却只隐约见过他一次----那还是在他十六岁生日被封为平靖王时他来参加过他的生日宴匆匆一瞥只依稀记得那英俊挺拔的男子却有一头灰白的。他曾听母妃说过自己周岁时颖王也曾来----事实上父皇、母后以及一些亲王生辰时都有请柬送至云阑城颖王却总诸多借口没来过几次。 这么说来的话----离自己的二十岁生日没几天了。二十岁弱冠之年按照祖例便该在宗庙加冠以表示成年也算是个大日子。那天……不知颖王会不会来? 瑞香现自己奇怪地对这印象模糊的颖王有种莫名的期待。而事实上他每次都有借口不来也是为隐其锋芒吧----父皇忘记他最好。世上最难测莫过君心也许远在边疆的逃避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他了很长时间的呆柳眉只静静地守在一边也不催促。瑞香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心头隐隐地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却只是向她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想起了一些旁的事情……” “没什么。”柳眉走上前如同长辈一般将双手合在瑞香抱着暖炉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没事没事的。我虽与你非亲非故毕竟是你皇姑姑那一辈的人便这么倚老卖老地跟你说这几句了。” 瑞香低低垂下了眼帘看着柳眉按住自己的手:柳眉不似旁人很多事她都了解她知道明瑶长公主逃出藏仪这事可能引起的风波会有多大也知道藏仪的进犯哪怕只是有一丁点的可能性若是真的跟当年的西方军或者颖王有任何勾结甚至只是与云府有任何牵连处于夹缝中的自己可能会面对怎样左右为难的情况。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温柔的抚慰一种……让迷路的孩子不再惶恐的安全。 瑞香展颜笑:“是。按辈分我还该叫你姨姨呢。不过你这么年轻漂亮我怕把你叫老了所以还是只叫你姐姐。” 柳眉笑道:“叫姐姐好显得我多年轻----去我才二十八岁呢。” 瑞香含笑点了点头微微闭眼有些依恋地靠着她轻声说道:“柳眉姐姐我母妃说过我刚出生不久皇姑姑就要嫁去藏仪了。她跟母妃一直感情很好临走还抱过我。” 柳眉心头涌上一点温柔的酸楚低低应道:“嗯。” “好奇怪母妃说那时我才刚出生不久……可是我却好像一直记得呆在皇姑姑怀里的那种感觉温暖又舒服一直没忘记。所以我想皇姑姑是个好人。”瑞香继续低低地说着如同梦呓“无论她是为了什么逃回来无论生什么事我都想护得她周全。我的母妃已经没有了如果皇姑姑也不在了那么会那样抱我的人就全部没有了。” 柳眉只觉得眼眶一热赶紧忍住眼泪继续低低应道:“嗯。” “柳眉姐姐你不要叫我王爷叫我瑞香好不好?”瑞香絮絮叨叨地说“母妃说我出生时明明是下着大雪花园里的花却全都开了其中有些香花在冰天雪地里也毫不失色香气袭人美妙得紧。那可是从来没见过的奇景因此我才叫瑞香瑞香可是个又好听又吉祥的名字呢可是自从母妃去世了阿翎跟我生气父皇也难得见我莫岚总是没定性不会一直陪我会叫我瑞香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可惜……对不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模糊。 柳眉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声道:“瑞香瑞香……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跟你无关。你那么聪明可也并非万能。留不住的人留不住的事不用那么执着……” “姐姐你……说的话跟阿翎好像。”瑞香含糊地说着头一沉竟是睡了过去。 柳眉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一时觉得哭笑不得。这个孩子……因为比其他人都聪明些所以知道得更多些……于是痛苦和顾虑也更多些。 年轻人总喜欢立下什么誓言下定什么决心以为那些都是坚定不移的永不改变。便如当年的颖王与明瑶长公主…… 然而也只是因为太过年轻没有见识过日后的艰难才会轻易地承诺。 第四章 探访 “王爷您需要洗漱么?”听风轻轻推开卧室门低声问道。昨夜那位姐姐进去之后就没出来如今日上三竿了王爷房间里也没有动静小听风憋了半天终于再也憋不住决定直接闯进去看看。 瑞香依旧安静睡着头枕在柳眉的腿上柳眉一脸宠溺的笑容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像母亲温柔地哄孩子睡觉一般。听到听风进来的声音她抬头一笑手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把瑞香安置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这才拉住听风的手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这个那个……你……他……我……”听风一时语无伦次她心中虽无太过严重的男女之防然而男女共处一夜还是以那样亲密的姿势加上柳眉脸上怜爱的笑容实在使她太过惊讶。 “那孩子累了许久昨夜大约是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柳眉安慰她道“他是把我当成他母亲了。所有孩子无论多么强悍聪敏都是在母亲身边才会感到最安全。” “那个我……”听风心想自己会错了意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手指放在胸前绕来绕去最后只憋出来一个含义不明的字音“嗯……” 柳眉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乖往后好好照顾你家王爷。那孩子……”她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毕竟从小远离故土心中却是比实际老上好几岁看瑞香就如看着自己孩子。她说了一半将剩下的“从小受了很多苦”给咽了下去。 听风嘟嘴道:“王爷若肯听我吩咐就好了……他总是不听。”就是因为不听才会那样不知节制地把冰兰全都倒进了暖手炉简直是嫌死得不够快。 柳眉并不知道冰兰之事只把听风的话当成小女孩的抱怨笑了笑刚要告辞却听瑞香的声音道:“柳眉姐姐昨夜麻烦了。” “王爷你起床了?”听风噔噔跑过去把他按回椅子上把洗漱的东西都端到了他面前趁他洗漱时开始给他梳理头。 柳眉跟着过去道:“昨夜睡得好么?” 瑞香不好意思道:“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没有露出什么睡得忘乎所以的丑态吧?” “哦?”柳眉很努力地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打呼噜算不算?” 瑞香白皙的脸色泛上一丝红晕难得的露出些适龄的可爱样子默默看着听风帮他绑好头又拿来镜子给他照回对听风道:“听风的手艺一向好。”听风撇了撇嘴又跑出去把信铃准备好的早餐端来瞪着眼睛看他吃下去才收拾掉东西道:“信铃大哥出去买午饭要用的菜一早嘱咐我说一定要让你把早餐吃得一点都不剩昨天你就剩了一颗花生酥!” “好好我知道错了。”瑞香满脸知错的样子说着站起向着柳眉说道:“云驸马已经出征这么多天云翎小姐又出外游历没有女儿外甥承欢膝下云衡伯父想必孤单寂寞得很今日天气好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那也不错啊。”柳眉点点下巴“不过我也去似乎不太合适……” 瑞香道:“那还请柳眉姐姐委屈一下跟听风一起当当瑞香的随侍了。听风备马车。” 作为白虎营的营长云衡的府邸虽然并不宽敞但也算得装潢精致用心。白虎营专职训练军犬云衡身为营长早已不需日日到犬营里去在府里处理公务却是常事。 管家为瑞香通报后不久云衡便亲自迎了出来:“原是平靖王爷驾临失敬失敬快里边请。” “云伯伯说什么客气话真是要折煞瑞香了。”瑞香回礼“云伯伯近日可好?” 云衡吩咐侍童奉茶稍稍打量了跟在瑞香身后的两个丫鬟一眼便不再在意听瑞香问道:“还不是老样子。王爷你一向身子不好最近可有好转?” “自然还不错。”瑞香笑道“客套话就别说啦。云兄出征去了北疆阿翎也不在家瑞香想着云伯伯该寂寞了便忍不住想过来看看伯伯。” 云衡一怔拈着胡须摇摇头叹了口气。他的那个女儿从小主见大性格强做什么也管不了。而她长大了逐渐能独当一面虽然他也曾深深为这野丫头的嫁人问题伤脑筋然而女儿渐渐是无法圈在自己身边了他也不再过问她在做什么。那日皇上夜召他进宫跟他说起阿翎女扮男装混来了个驸马时他简直眼冒金星差点昏过去然而事到如今除了默默答应默默把这秘密死守下去却有再无他法。 “云兄是一等的人才北疆之行绝难不了他云伯伯放心吧。至于阿翎她也是自由散漫惯了。”瑞香隐晦地说道“云伯伯还是自己保重等他们归来便是天伦之乐了。” “王爷说的是。”云衡心知此事只能当成自己的外甥远征女儿远行无奈地回答。 “对了云兄出征之前可曾带了府里的人出去么?他一人独自远行怎么说带个熟人在身边也好有照应。”瑞香端起了茶碗漫不经心似的问。 “阿……习之他向来闲云野鹤也不要人服侍。只在前不久收留过一个寡妇两人却似乎是一见如故习之常常与她一起读书评诗……不过那寡妇终究只是寡妇无论如何也不能带去战场。” 瑞香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却感觉柳眉温暖的手悄悄搭在了自己背上以示安慰定了定神道:“哦?云兄居然能和位寡妇一见如故?这么说那位寡妇定然有过人之处。那位寡妇在哪里?我倒想见见了。” “是么?”云衡笑道“茗风去叫柳娘过来。其实就是一个长得善眉善目的寡妇会读书也识字听阿……习之说似乎文采还很好大约曾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家道没落了也甚是可怜。” “她……姓柳?”瑞香只觉搭在他背上的柳眉的手倏地握紧忍不住问道“柳树的柳?” “对啊。”云衡有些莫名“这姓很少见么?” “不只是想起一位同姓的故人。”瑞香急忙答道举起茶杯遮住了脸。 第五章 柳娘 “老爷。”一个温婉而和顺的女子声音说道。 “柳娘来啦。”云衡随口道“过来见过平靖王爷。王爷听说你跟习……习之感情不错想见见你。” “是。”那女子从内堂转了过来身形修长确是个美丽少*妇的模样头却一直低着到了瑞香跟前膝盖一屈便要跪下却见那少年身后的一个丫鬟抢上来扶起了她道:“我们王爷不喜俗礼这只是普通拜访下云大人不用多礼。” 瑞香对柳眉突然的激动有些不解也只得顺着她说下去:“不错这些俗礼就不用了柳娘……请坐吧不必拘礼。” “是多谢王爷。”柳娘低眉顺目地回答过去安静地坐在了边上。 她总是不肯抬头瑞香怔怔看了她一会转眼见小厮又端茶上来接过茶碗向她递过去道:“柳娘也用茶。”他故意将茶碗举得高高柳娘无奈只得抬头去看茶碗在何处恭敬地伸手接过了仰起一张清秀却显平板的平凡脸道:“多谢王爷。” 瑞香侧目去看柳眉却见柳眉愕了一愕皱起了眉朝他摇了摇头。 不是明瑶长公主么……瑞香略略惊讶还是温和地道:“柳娘是哪里人士?听口音却是京城人士只是又有些生硬。” 柳娘木木地道:“我是京城人士不过一直居于京城边上口音跟京城人还是有些区别我只是没见过世面的粗鄙人罢了。” “听说柳娘会读书识字已经很不错万万算不得粗鄙我欣赏得很呢。”瑞香道“能让云兄刮目相看想必在评诗上有独特的见解瑞香反而是个粗人倒突然有句诗想让柳娘指点指点。” “贱妾惭愧了。”柳娘低声道“请问王爷想问哪一句?” 瑞香手指轻扣桌面半晌才低低吟道:“明朝驿使瑶水闻遗歌……”这两句诗原不是一之中的瑞香将这两句拼凑起来却是暗含了明瑶长公主的名字亦暗指了明瑶长公主当年远嫁藏仪时的情形。 柳娘脸色不变平静道:“这两句诗本不属同诗然而王爷巧思将之拼凑起来却也算得浑然天成。不过这两句诗本属平常在原诗中也不是用来出彩的王爷这样一拼但求平顺而已。不过却有另一份隐隐的苍凉之意于平淡中见功力的确是好句。” “柳娘果然熟读诗词这样胡乱拼凑的两句诗也逃不过你的眼睛。”瑞香笑道“瑞香拜服。” “柳娘惶恐。”柳娘站起来鞠躬转身向云衡道:“老爷后院的绣活儿还晾着柳娘想告退了。” “王爷跟你既谈得投机绣活儿就不急忙了嘛。”云衡道。 “柳娘还会绣花?”瑞香挑眉道“不知我有幸见识一下么?” 柳娘微愣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幅绣帕道:“柳娘献丑了。” 瑞香接过但见绣帕上绣的是小小的一枝寒梅枝干遒劲花朵明艳绣工甚是细致。便赞道:“柳娘果真是秀外慧中……我的一件春衫上一直想要绣点东西柳娘愿意受累帮我绣上么?” “王爷抬爱柳娘自然不敢推辞。”柳娘顺目道。 “那我明日就差人将那件春衫和要绣的花样子送来。”瑞香说着起身“云伯伯瑞香叨扰了这就告辞了。” “王爷走好有空常来。”云衡客套地说了几句将他送出了门去。 直到上了马车瑞香才缓缓道:“柳眉姐姐真的不是明瑶长公主么?” 柳眉摇头:“无论相貌、声音还是身形都不是。长公主的绣工也不是那样子……除非她易了容改了声音那幅绣帕不是她绣的。” “我仔细看过了她没易容。”听风插嘴道“脸上并没有贴上什么东西很干净。” “是么。”瑞香淡淡地应了一句转头看向了车窗外轻描淡写似的说道“柳眉姐姐你当时那么惊慌失措地冲上去扶住柳娘是怎么了?” 柳眉一愣微微窘迫半晌才道:“我是想若她真是明瑶长公主便是王爷的皇姑姑实在没有长辈跪晚辈的规矩。长辈跪晚辈那是要折寿的啊。” 瑞香安静地听着之后良久才轻飘飘地答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 柳娘向云衡告退缓缓走向内堂起初还走得稳当等到了内堂终于忍不住起抖来直奔向自己的卧室颤声道:“公主……公主……” 她房内却有一个女子握着毛笔坐在书桌前写着些什么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身躯微微颤动努力平静地道:“怎……怎么?” “公主我见到他了。”柳娘脚一软倏然跪下“公主王爷他……他长得那么大了那么好看那么像……” “柳絮。”那女子的声音隐隐抖“柳絮……” “他还说明朝驿使瑶水闻遗歌……”柳娘竟然忍不住落泪“公主他竟是记得的您这么多年的苦楚这里的人都不记得你了从来没有人想起当年那个远嫁藏仪不能回家的公主从来没有人记得明瑶长公主是为了谁牺牲为了谁受苦但是他是记得的!” “柳絮。”那女子转过身来是一张清丽却带了风霜的脸。她弯腰抱住了柳娘“柳絮他是个好孩子我一直知道的……他是好孩子……他现在怎么样当年我抱他时他还那么小那么轻我一直担心他活不了可是你说他长大了……” “公主王爷看起来身子是比平常人弱似乎有些先天不足。”柳娘哽咽着说“但是他又聪明又温和对下人也没一点架子。公主你实在该去亲自看看他。” “不他是好孩子所以我不能害他。”女子黯然却坚定地道“有些事他不能知道我也不可以让他知道。我自己的罪孽已经够重够多不能再害他跟我一起背负那些沉重的罪……” 第六章 生辰将至 回到平靖王府瑞香由听风扶着下了马车信铃立即跑上前道:“王爷今天宫里的林公公来说王爷的生辰在腊月初四也没几天了皇上正准备给王爷祝寿说往常都应了王爷平平常常过了生日这次是二十岁生日还要去宗祠进行加冠礼的不能马虎。好像说要请戏班子问问王爷的意思。” “啊……我没什么意见。”瑞香愣了一下“一切听从父皇安排就可以了林公公走了么?” “王爷这么希望老奴走么?”一个吊高了的太监声音似笑非笑地道“老奴今日来得巧才跟信铃没说上几句王爷就回来了。敢问王爷这是打哪回来?” “我想着云伯父一个人挺孤单就去探望了一下。”瑞香笑道“林公公既然还在就别在这院子里站着快请进用茶。信铃不懂事可怠慢了公公。” “王爷客气了。”林公公细声细气地应了随着信铃进了屋子。 瑞香府里一向冷清用以待客的客厅更是一派冷清如今即便是多了几个人也还是冷冷得没什么温度。 “父皇这次怎么兴起了要请戏班子的念头?”坐定了瑞香问道。 “本来皇上也一直在伤脑筋要怎么给王爷祝寿才热闹。前些天把请柬出去了往日里从不来京城的颖王殿下这次居然允诺说要来信中说因为听说京里有个叫玉砚堂的戏班子唱戏非常不错想顺道来京里听听看。皇上一时高兴就想多顺顺这位殿下的心意也就趁了王爷您的寿筵……”林公公撇着浮在茶面上的茶叶轻轻地说。 颖王……要来? 除了信铃瑞香等人全部怔了怔瑞香良久才开了口:“怎么颖皇叔这次倒想来了?” “这个老奴可不知道。”林公公笑道“只是颖王殿下当年就是不拘的性子先皇也拿他没办法。他说怎样就怎样可没有定数咱们都是奴才更摸不准殿下的心意了。” “嗯。”瑞香低低应了道“那我没有意见一切听凭父皇高兴就是。我若能让父皇和颖皇叔开怀一笑也算尽孝道。” “王爷真是明事理的人。”林公公赞着站起挥了挥拂尘“那老奴这就回宫复命了王爷一切多保重。” “多谢公公。”瑞香起身送他却见他忽然又转了身道:“对了原先皇上赐给王爷的水沉香屑王爷似乎用完了皇上叫老奴带了一份过来交给信铃了。王爷用着还喜欢吧?” 瑞香手腕一沉抓住了一下要蹿上前去说话的听风示意她别轻举妄动笑吟吟地道:“喜欢那香味很是纯正闻着叫人舒服。多谢父皇赏赐了。” “嗯。”林公公转身信铃看了一眼瑞香跟着送了出去。 “王爷!”听风蹙起眉埋怨似的叫道。 “没关系反正有你在麻烦你多注意一些给我多开些补充的药物就可以了。”瑞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转向柳眉道“柳眉姐姐……” 柳眉点头知道瑞香在想什么说道:“颖王这次来……实在让人很容易将他跟藏仪的进犯联系起来。” 颖王的封地是北境处的云阑城而如今北疆藏仪正蠢蠢欲动这种时候颖王更适合做的似乎是留守北境助边防军一臂之力。突然回京城难以让人不猜测他的用心。但是回京城来又能够做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戏班子? 瑞香揉了揉额头道:“罢了……等颖皇叔真的到了再说吧。柳眉姐姐也出来很久了伊统帅不会担心么?” 柳眉被他说得呆了呆蓦地一跺脚竟是连告别都来不及说赶紧转身冲了出去。 瑞香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将手中的暖手炉一扔扔给了听风:“听风帮我加点炭试试新的沉香屑好了。” 听风张嘴闭嘴张嘴闭嘴循环了好几次还是不甘心得嘟嘴说道:“放放放!你真是嫌自己身体太好!……罢了罢了我劝不了你那我帮你找只鸽子下锅去。” “鸽子好啊要好好用来煮汤煮得味道次了我可不要喝哦。对了听说蜂蜜也很补元气……甜甜的。”瑞香笑眯眯地说着换来了听风一个白眼:“我知道了!我现在非常怀疑你执意要用沉香屑是不是因为谗那些东西才故意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听风真聪明。”瑞香坐回位子上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微微闭起眼“去吧。” “要睡觉回房。不许在这里。”听风皱着眉数落。 “我不睡在这等开饭。”瑞香笑着说“怕我在这里不知不觉睡着的话就赶紧去准备午饭。” “是!”听风含着笑瞪他一眼匆匆跑开了。 瑞香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仰头靠上了椅背微微闭眼。 最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都来不及理清思绪。 阿翎去了北疆明瑶长公主疑似出现在云府真去看时却并不是她。那个柳娘若是与明瑶长公主有些关系那么明瑶长公主带去藏仪的婢女柳眉也没道理不认识。若她与长公主没有关系阿翎又是从谁那里知道流媚此人来自藏仪?或者说柳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接着颖王从北回京参加他的寿筵还要听玉砚堂的戏----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或者他回京城真的与藏仪有所联系?而他来京城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与玉砚堂有关系么? 还有很奇怪的一点---- 柳娘向自己下跪时柳眉慌张地上前扶住她那个神色既是害怕又是担心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绝不像她后来自己解释得那么简单。 这么多事……看似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却总让这看似平静的京城看似太平的天下内里藏着很多的波涛汹涌只是还差了一道闸没有开洪水没有泄出。而若是有朝一日那道闸门被人打开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瑞香手握拳敲着眉心缓缓叹了口气。 瑞香……你并不能掌握天下所有的事不要太过奢求。 第七章 寿筵命案 大概这文明天就下榜啦……对它有些兴趣的大人们打扫打扫书架将它小小地收藏一下吧~笑眯眯感谢支持^_^ ====================================================================== 腊月初四钧惠帝最宠爱之幺子平靖王生辰皇宫中大摆筵席四方来贺。 在瑞香的请求下听风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乖乖坐在钧惠帝旁边接受众人的贺礼。寿筵的桌席中只有钧惠帝和瑞香的设在殿内其他桌席均在殿外寿筵开始后便有人6续经过通报而前来祝寿文武百官送的寿礼大多一样珠宝玉雕很多都颇贵重却也并不被瑞香放在眼里。宁欣送来一块雕成玉兔的翡翠雕工精致翡翠本身算不得特别上乘瑞香本来便是属兔的当下开开心心收了当场问听风要了一根红丝线挂在自己脖子里。 走马灯般地过了几批人忽然太监拖长了声音道:“颖王爷到----” 瑞香一直有些疲惫地垂着的眼帘煽动了一下抬起了头。 “钧颖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走进便长拜到地。 “二弟免礼平身。”钧惠帝笑着捋捋胡子道“你我多年未见二弟风采依旧啊。” 颖王站起身来一张脸丝毫不见锋芒难得的是温润俊秀很有儒雅气质倒不太像是个武将。瑞香几年前见他时印象深刻的一头灰白头如今似乎是更白了一些。他抱拳道:“皇兄言重了皇兄也威武康健如当年。”他转头看瑞香又笑起来:“这想必是瑞香了。当年见时才十六岁一转眼已到弱冠之年皇叔便祝你健康长寿一切如意了。”说罢手一挥手下人便抬上了贺礼。 那贺礼被装在一个描金的紫檀木箱里瑞香瞟了一眼并不急着打开来看示意几个小太监将那箱子抬走放好道:“瑞香谢过皇叔。” “二弟别拘礼赐座。待会就有你想要看的玉砚堂戏班子我们兄弟好几年没见趁这机会好好聚聚。”钧惠帝吩咐着罗清眼疾手快地为颖王端上椅子颖王坐下钧惠帝看看该坐的都已坐下轻声吩咐了一句罗清便去叫玉砚堂准备上台唱戏。 “玉砚堂名声在外竟然连皇叔都听说过?”瑞香好奇地问。 “那是玉砚堂本是个小戏班子但是走南闯北多年四处都有不小的名声。我无意中听人提起过心向往之了。”颖王笑答“这次我可期待得很。” “这样。”瑞香转头向听风道“你随罗公公一起去将御厨房的一些糕点送过去算是我谢谢他们。” 听风答应了一声跟上罗清转眼不见。 “二弟果然对瑞香便是与众不同旁人生辰哪请得动二弟就瑞香的两次生日二弟赏脸朕真恨不得瑞香多过几次生日也好让朕多见二弟几次。”钧惠帝一面伸筷示意众人可以开始用膳一面笑着对颖王说道。 “也不过两次凑巧罢了。我毕竟有自己封地皇兄也知道祖训我实在不宜多到京城。况且瑞香这孩子……她当年也喜欢得紧。瑞香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这孩子从小体弱却又明理懂事这么多皇子公主里我多疼他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皇兄不也是么?”颖王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钧惠帝的话推了回去。 钧惠帝一哂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只道:“这次瑞香二十岁该当去宗庙行加冠礼。不知二弟能否在京中多停留一段时间瑞香的加冠礼若有二弟出席就再好不过。” 颖王执着酒杯手指在酒杯上来回点了几下笑道:“加冠礼……是何时?” “暂时还未定总要选良辰吉日。” “那也到时再说吧。臣弟能在京中待多久也还是未知之数。”颖王随口说了并不看钧惠帝的脸色径自向瑞香道:“瑞香还记得我这个皇叔么?” 瑞香一时没有想到他突然向自己呆了呆回答道:“自然记得。十六岁时匆匆一见皇叔的头……” “给你的印象深刻?”颖王眼中透出一丝不明的神色伸出手摸摸自己的鬓“二十年前我还没成这个样子呢。” 瑞香不禁语塞接不下话去。幸而有人给他解了围。 前去让玉砚堂众人准备上场的罗清面色惨白地匆匆赶了过来手脚抖索着在钧惠帝面前跪下颤巍巍道:“陛陛陛陛下!” “什么事?”钧惠帝不由自主地皱眉“惊慌什么?” “玉砚堂的班主……”罗清结结巴巴道“班主班主吃了王爷身边那小丫头送去的玫瑰茯苓糕……死死死死死了……” 砰---- 瑞香猛地站起了身来拉扯着桌布将无数盘碟都掉在了地上他指着罗清手指不住抖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别声张。”钧惠帝稳稳坐着“先叫提刑司差人过来验尸其他一切都等寿筵过后再说。那糕点呢可还在?用银针试过了么?” 罗清跪在地上汗水涔涔而下:“班主吃了糕点不久就死了剩下的戏子们都不敢再吃已经将所有菜都倒在了一起那些混混里的确是有毒的却不知是哪样菜的毒……” “知道了你下去……” 钧惠帝话还没说完瑞香抢话道:“那听听风……她怎么样了?” “老奴擅自做主先将她扣押了起来大约待会大理寺的6大人会过来带人小丫头吓傻了什么都没说老奴已经跟6大人说过先别用刑……”罗清惶恐回答。 瑞香呼吸急促手指痉挛地往旁边抓似乎想抓住什么依托却忘记听风早已不在身边了。胡乱地乱舞蓦地抓住一只温暖结实的手臂却感觉那手臂轻轻一震另一只手伸过来褪去了他痉挛的手指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瑞香眼神模糊地看着颖王只觉得喉头被堵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颖王伸出手按着他背部的穴位一点点刮擦着柔声道:“慢慢地吸气呼气别急……” 瑞香闭目随着他的手势和声音调整呼吸渐渐缓过气来睁开眼时眼前一切依旧寿筵依旧热闹地进行着。 第八章 问案 因为没了戏班子仓促之间没有安排旁的节目瑞香的生辰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了。 一顿寿筵吃得瑞香辛苦无比好不容易捱到结束钧惠帝摆驾大理寺去问案瑞香和颖王默默跟了过去。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死了一个戏班子的班主本不是什么值得惊动君王的大事重点在于----他死在皇宫内而嫌疑犯恰好是王爷的侍女。那么这个侍女的目的来历都成了必须弄清楚的事情。 钧惠帝问:“你那个侍婢是哪里来的?朕不记得宫里有分过这样的婢女给你。” 瑞香无奈道:“那是莫岚嫌儿臣那里人手不够临时招的。儿臣看那丫头心地纯善有些傻傻的也不是什么歹人听她说又是无家可归便留了她下来……” “除此之外她的来历呢?她户籍在什么地方?身家清白么?” 瑞香被父皇问得张口结舌半天才讷讷道:“儿臣不知……” 钧惠帝拂袖怒道:“你也太糊涂!你不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少爷要招仆佣随手贴个告示就招了来你是当朝的皇子还是被封过爵位的王爷用人怎能不知根知底?你就算不顾虑自己的安危难道就没想过枢密院的事你常常做主你府上的人有所差错甚至可能连累整个大钧朝?!” 瑞香被他斥责得抬不起头来清秀的额角布满冷汗他当初收留听风的确并没有考虑太多一则这小姑娘居然很合眼缘二则----这小姑娘实在不像什么心机深沉之辈。如今被父皇这样连连逼问之下不由得无言以对。 “皇兄。”颖王出声道“瑞香会放心用那小姑娘想来是有道理的。况且就算瑞香将那小姑娘的来历弄得清清楚楚若小姑娘本就是不怀好意故意接近想必就算查来历也能交代得干净又怎么辨得清真假。如今责怪无用还是见到人看了案子再说吧。” 钧惠帝皱了皱眉终于不再说话大步走去。 瑞香微微感激地看了颖王一眼颖王朝他微笑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 瑞香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依赖感。这么多年来似乎身边的人习惯于听他拿主意而从未想过他也会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而在颖王身边竟好像是----有了某种依靠不用担心什么的安心。这种感觉即便是在父皇身边或是小时候在母妃身边也未曾有过。 颖王轻声说道:“瑞香……太喜欢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认为很多过错都是因自己而起所以自己必须将那些过错解决弥补。其实你没那么伟大不够造成天下大乱的。” 瑞香怔了怔这番话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很多心软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善良”似乎---- 他很天真地希望每个人都好每件事都好----这真是比听风还要天真的想法。也许颖王说得最为正确----他容易将所有过错都揽过来。 他喉头模糊地嗤笑了一声对颖王轻声道:“皇叔……我才二十岁。” 才二十岁。这句话被瑞香说得万分苍凉让颖王也心底一震。二十岁那是多数少年意气风的时候。然而瑞香的二十岁还有他的二十岁却都是沉重而难以言说。 现在想来如花美眷锦绣良缘红颜功名等等等等也许千丝万缕说不尽也许通彻心肺扰人心却是什么都敌不过物是人非这四个字。 一路再无话转眼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6常行过跪拜礼后便捧了案卷和问的口供过来道:“提刑司的验尸记录那班主林越的确是被毒死的毒药是最无奇的一种作也并不快银针一试便出来。只是因为戏子们身份低微在偏堂另设了一桌用膳用的也非银筷。林越倒地亡后其余人很是惊慌桌子也被碰翻倒掉的菜很多最后收拾起来只得将所有的都扔进了泔水桶所以全部混杂在一起难以辨别是那种东西有毒了。当时桌上的菜色御膳房有记录在此。据戏子们说当时一切并无异样只是班主吃了一位姑娘送来的玫瑰茯苓糕不久就吐血身亡了。因为那种毒药作比较缓慢也不能排除班主所中是桌上菜毒的可能……只是除了班主林越其余人也是吃过桌上菜的……” “这么说来就是那小丫头的嫌疑最大。”钧惠帝道“她怎么说?” “她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那盘玫瑰茯苓糕是直接从御膳房端过来的没有做任何手脚。对于玉砚堂她也是只闻过其名与他们并无瓜葛更加不认识班主。”6常沉吟道“臣有试问她的户籍在何处家中背景如何可她又说她从小跟着她师父住在山谷中不久前才出来并不懂得什么叫户籍只是一路到了京城她运气也真是太好竟从来也没人查问过她的户籍等到京城了又蒙王爷收留就更没人查……” 钧惠帝又皱起眉瞟了瑞香一眼说道:“用刑了么?” 6常惊道:“罗公公说这丫头是平靖王爷身边的人臣不敢私自用刑。” “人都是一样的在提审之前不能用私刑管什么是谁身边的人?无论是谁现在都不能用刑你不知道么?这个差真是越当越好。” 6常惶恐道:“臣知罪。” “等到审案之时该用刑就用刑也不用顾及谁的面子。”钧惠帝说着却没有注意瑞香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父皇。”瑞香上前一步跪下道“儿臣与听风总算是有这么多天相处的情分恳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让我先去问问她。儿臣保证不会教她串供伪证只想问清楚一些旁的事。” 钧惠帝沉吟一下道:“由二弟陪你去。你不要怪父皇由你颖皇叔陪你去并非监视只是规矩不能乱你既然一定要去无论如何不能单独私会总得有个公证人在旁才是。” 瑞香低头谢恩:“多谢父皇。” 第九章 探视 大理寺不常用于关押犯人因此牢房并不常常打扫也因此并不干净。瑞香和颖王由一个狱卒引着到了女牢刚在门口便是一股异味扑鼻而来。瑞香素来不喜气味忍不住用手掩了鼻子。 跟着狱卒又往里走过几间牢房才到了关押听风的那一间。 听风被除去了本就不多的几件饰倒是没有被换掉衣服想来是事仓促的缘故。小丫头安静地坐在牢房一角埋着头手指上缠着红色丝线灵活地穿梭竟是在偷闲编织绳结。 瑞香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努力撑了撑终于没有坚持绷住微微笑了出来唤道:“听风。” 听风抬头一见是他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了他跟前隔着铁栏给他看新的杰作:“还有一点就完工了好看吗?” 她小手里握着的是一个用红丝线编结成的兔子头两只长耳做成了环环里串了丝线。她伸手到瑞香颈边拉出了他挂在颈中的翡翠玉兔小心翼翼找到了瑞香随手挽的结解开将翡翠玉兔摆在手中用兔子头绳结比了比收紧了几根线便将翡翠嵌进兔头里把串在耳朵里的丝线扯出来重新给瑞香挂在了脖子上上下瞅了瞅开心道:“这样就正好合适啦。” 瑞香不意她弄了半天就是给自己的翡翠玉兔配个绳结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却听颖王道:“这位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名字叫做听风么?” 听风点了头转向瑞香道:“王爷下毒的人抓到了么?” 瑞香叹了口气说道:“听风你别怕……提审的时候也别怕……” “怕?”听风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明白“为什么要怕?不是听风做的。王爷是说听风怕死人?听风的师父会给人看病的但是也有死在师父那里的病患听风见过死人。” “呃……”瑞香这下倒是很无语听风的心思单纯又从未遇见过这种事只以为“没做过就不用怕”却不知这种事没做过才更加可怕。他半天才继续问“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如何么?” “嗯我告诉了罗公公你的意思就去御膳房端了一盘玫瑰茯苓糕跟着罗公公一起去。玉砚堂呆的地方很小一屋子人挤在一起有一半人已经化好了妆不再吃东西还有一半大约是不用出场唱戏的就和班主一起在吃饭。罗公公说要他们准备一下上场他们应了我心想我这点心却是去慰劳等会不出力的人了但是戏班子总是班主最大吧就在罗公公指点下将那盘糕点放在了班主面前。班主也不谦让拿起来就吃边吃还边吆喝着化妆好的人们准备上场。接着便有几个人去拿了戏服换上。班主站起来说了一会子话大概就是这是为皇上唱戏大伙儿打点起精神来出了差错就没命了之类他们正准备一起去台子那边走了没几步班主却忽然倒地不起嘴里也不断涌出血来。我连忙检查玫瑰茯苓糕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打翻了很多盘子我一直盯着那些混在一起的菜想总要辨别一下有没有毒混起来了可怎么办……之后罗公公就去禀告皇上再后来就有人把我带来这里了。”听风努力回忆着说道。 瑞香和颖王不由得相对看了一眼哑然失笑:原来罗清所说的“小丫头已经吓傻了”却是这么回事阅人无数的罗大总管还真是低估了小姑娘的神经强悍度。 “那么那糕点里有没有毒?”瑞香问道。 听风想了想道:“看上去并没有。我用银簪沾过银簪没有变黑。看那班主的死状应该是中了不怎么高明的毒银簪遇上理当变黑才是。” 那就奇怪了。听风熟知药理连稀有的冰兰都认得出她说的多半不会有错。瑞香皱眉既然糕点里没有被下毒想来是桌上的菜出了问题。可是那么多人一起吃一桌菜为什么偏偏班主出事? “听风那种毒药是不是作很缓慢比如说……”颖王忽然插嘴“班主在吃饭前吃过的什么东西到那时才作?” 听风道:“的确是作很缓慢不过这时间却不好说……作快慢还要看中毒的深浅当然……也有可能是颖王爷您说的那种情况。” “这么说需要去查查班主之前吃过一些什么东西。”瑞香道“可惜的是所有糕点和菜肴都混了起来无法证明糕点中没有毒……” “这样吗……”听风略略失望道“那么这是不是说我得在这里多呆段时间?” “或许。”瑞香说得模棱两可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脑袋“要查班主之前吃过的东西可并不容易也许要很长时间。” 听风重重地点头道:“那王爷你在家里要好好的别跟信铃闹脾气能差遣他的就别自己动手。” 瑞香一怔莞尔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在跟信铃闹脾气?” “你好久都没怎么理信铃了很多事都只叫我做。”听风轻声说“而且很多事都不和信铃说走来走去也很少带着他……” 瑞香没料到这粗心大意的小姑娘也有细心的时候可惜她并不明白更加复杂的事情只能看到表面----王爷跟信铃闹脾气了。当下安慰道:“别担心……我没有跟信铃闹脾气我待他与以前一般无二。只是有些事不适合他做。” 只是很多事由不得他去选择也许离信铃远一些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他一早知道信铃是个好孩子对他也好但是……很多事无法改变比如血统比如……爱或者恨……不能带信铃进宫也只是因为信铃跟某些人的遇见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风乖乖地点头表示答应瑞香又嘱咐了几句其他便和颖王一起出去。 走出了女牢颖王忽然道:“她说糕点里没有毒你信么?” 瑞香淡淡道:“我信。” 颖王忽然笑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提审听风只怕6常不会信。到时大理寺的酷刑听风受得了么?”他说完仿佛颇有兴趣地看着瑞香的反应而瑞香只是一笑:“颖王爷不知道么听风连户籍都不清楚父皇和6常都是极重规制的人审理案件时案犯的姓名、户籍是重中之重流民与平民所受的处罚是完全不同的。光调查听风的户籍就够拖上三五天又何谈酷刑加身。” “三五天之后呢?” 瑞香静静地看着他轻声却傲然地道:“三五天后我定已让凶手伏法。” 第十章 殷殷 “玉砚堂当时在场的人全都录下了口供都在这里。王爷请过目。”6常捧上案卷恭敬道。 此时天已经大亮钧惠帝与颖王都相继离去瑞香独自留下来说要仔细问问案子钧惠帝便也允了他吩咐6常不得有所隐瞒。 瑞香笑笑接过道:“6大人不用紧张。父皇命你先清查听风的户籍你也有事要忙而听风既是我府上的人她出了事我也理当过问一下这是与6大人共同商讨案情并没有其他意思。” 6常继续恭敬道:“是。” 瑞香随手翻了翻案卷上的口供全都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好怀疑而细节部分也由听风确认过没什么差错。看案卷其实对这案子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混在一起的菜肴已经查验过确实有毒了么?” “是提刑司的人已经再三确认。”6常道“那天的菜肴大多被打翻在地据说是由玉砚堂的一个跟班小厮收拾了起来一起倒入泔水桶混成一团根本分辨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跟班小厮?”瑞香挑了挑眉问。 “对。”6常在案卷中翻了翻“他的口供在这里。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也没有正式名字只知道以前姓殷进了戏班子的人大多不会用真名他也并未说过玉砚堂的人便唤他做殷殷。他是跟着玉砚堂学唱戏因为年纪小入门晚因此也就包了戏班子里的大小杂活平时做班主的跟班。他的口供也很清楚跟旁人的没什么不同。怎么王爷竟然对他感兴趣?” “嗯……这么小年纪的孩子说不定被这事吓到了。不知是什么模样?我现在能见到他么?”瑞香用手拢了拢暖手炉问道。 “王爷要见下官自然可以去安排。请王爷稍候下官这就去差人将那殷殷带过来。” 瑞香点了点头见6常走了出去又慢慢翻看桌上的案卷无意中翻到了玉砚堂众人所用菜肴的菜单捏着那张菜单起呆来。 “王爷殷殷带到。”过不了一会就听6常回来复命瑞香抬头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地抬起有些女气的眼睛看自己不由得笑道:“你就是殷殷?” 殷殷惴惴地点了点头。他身量纤细看起来倒是个男旦的好模样。 “别紧张我叫你过来只是想问问你当时你收拾那些菜是怎么收拾的?仔细想想照实说就是了。”瑞香温和地道。 殷殷却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嗫嚅道:“就这么全都倒进泔水桶里去啊……王爷难道要问我倒进泔水桶里的菜的顺序?那我可不记得了。” “不是我就想问问当时场面一片混乱你把菜收拾完后还顺手搅过么?我见过我府上有些人把剩菜倒进泔水桶时还会顺手搅动两下似乎是方便以后拿去喂牲畜?”瑞香的问题越问越怪似乎突然对下人的活有了兴趣。殷殷实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得照实回答:“当时收拾东西也是胡乱收拾的更何谈什么搅过……自然没有。” “很好。”瑞香将他的话写下来让他画了押才道“我要问的有关这案子的也就这么多……对了你几岁进了玉砚堂?”他转了闲话家常的口气温和地问。 “不长刚刚去年才进了。”殷殷答道“不过因为入门最晚年纪又小因此学戏之余还顺便收拾些杂务就当是报答班主收留之恩了。” “我明白。那么你还记得当天晚上在场的人是哪些么?”瑞香抵着额头问“或者说如果我要照着当天晚上的布置、菜单重新请玉砚堂的人们吃顿压惊饭你能将那些人安排在与当天相同的位子上么?” 殷殷想了想道:“玉砚堂里每次吃饭时位次都有讲究那日吃饭的玉砚堂中只要是到了京城的人都在场想来这个倒不难。不知王爷想什么时候……” “那就今晚吧。如今还没到午时一个下午应当够你安排。等晚饭开饭时我再过来看你们……关于晚饭的任何安排你只要说是我的授意别管其他人放心去做便是。”瑞香说着站了起来转向6常道“今夜辛苦6大人了。快到午时我也不在此叨扰了。” 6常行礼相送道:“这是下官之幸。王爷保重身体。” 瑞香出了大理寺信铃正在外面倚着马车打盹听见有人声警觉地醒了过来一看是瑞香连忙迎了上来:“王爷!你可还好?有没有冻着暖炉里还有炭火么……” 瑞香怔了一下薄怒道:“哪个叫你来的?我不是吩咐你呆在府里哪都别去么?” 信铃抿了抿嘴低头道:“我是听宫中信使说听风牵扯上了人命案子才想如今王爷没人照顾又是在外面呆了一晚上不知回家时有没有马车总不能让王爷一个人走回来……宫里的公公说王爷跟皇上一起去了大理寺就没回来我才驾了马车来接您……” 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瑞香却是心一软再也说不出重话叹口气道:“也难为你了。我们回去吧。” 信铃低头应扶着他上了马车刚要放下车帘却听瑞香轻声道:“信铃并非我对你有什么偏见或是有听风照顾后对你有所薄待实在是……你现在与宁欣有任何见面机会都不是什么好事。我对你与从前一样信铃……一直是如同我兄弟一般。” 信铃依旧埋着头低低应。 “还有。”瑞香笑了笑“虽然这几个字无聊又没用但是谢谢你。” 信铃为他放下车帘细心地用木夹将帘子夹好以免漏风跳上了车夫座头也没回地道:“王爷信铃从未鄙薄自己或者怨恨王爷但是信铃知道信铃从来配不起公主殿下。往后若有机会见到公主信铃……” 马鞭一挥马车行进了起来隆隆的声响信铃剩下的话瑞香却再也听不清楚。 他缩在车子一角捧着已经燃尽的暖手炉手指抵着额头长长地呼了口气。 第十一章 悬案 瑞香回到王府时现王府里来了一个不之客----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来拜访自己。 因为他与他不过一面之缘。 手捋着美髯一派仙风道骨的清隽男子笑容可掬地道:“连惟弦见过平靖王爷。” 瑞香一怔:“连先生……” 他实在想不出伊吕的这位授业恩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连惟弦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说道:“连某此次前来实在冒昧了。王爷近来可好?” “连先生是名士不必多客套话语请里边坐吧。”瑞香手一引便带他去自己的房间有意将信铃留在了外面。连惟弦静静地瞟了信铃一眼拈拈胡须终于是什么都没说。 “如今天气已冷王爷保重。”连惟弦有意无意地看着瑞香身上的狐裘大衣慢悠悠地说道。 瑞香从堆在屋角的小竹框里取了几块炭扔进暖手炉点燃了盖紧盖子走到连惟弦身边坐下笑道:“连先生这次不是专程来教我养生之道的吧?” 连惟弦微笑不语良久才道:“世人皆以狐裘貂皮为贵冬日里大富大贵人家才穿得起那些来御寒却不知有些人偏生没有享受这个的福气。连某以前有位朋友体质不弱可是却莫名其妙地对各种动物毛过敏每每接触常常咳嗽连连因此哪怕是冬日也不敢穿毛皮衣服。如今也不知好了一些没有。” 瑞香笑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奇怪的病么。那连先生的那位朋友冬日可真是难熬了。” 连惟弦瞥眼看他瑞香也总是这么微笑着直视他两人对峙良久连惟弦才轻叹道:“我此次来却是因为……今天一早大理寺贴出来的布告上面的画像……” “画像?”瑞香一愣旋即明白6常为查清听风的来历户籍大概是叫人描了她的画像张贴了出去看有没有知情者转念又不明白了:难道连惟弦与听风会有什么关系? 他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 连惟弦已经拈须苦笑:“那是我的小徒儿。” 瑞香虽然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可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还是有些惊诧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连惟弦接着说道:“连某以前欠过伊老统帅不小的人情因此伊老统帅委托我做小伊授业师时也没推托实则连某早已隐居多年只因自身通些医道养生是以看起来似乎还年轻了些。听风那丫头和我身边的几个孩子都是那附近的孤儿我也顺手收了他们为徒视他们各自的兴趣教授也并不强求。前些日子我有位老友到我那小坐我便想将我一直珍藏的一只描金梅花瓶送给他听风丫头似乎是一不小心将花瓶打破了怕我责罚便干脆逃跑了。” 瑞香回想起初见听风时她所说的话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丫头说的倒真真全是实话来着。可惜那次自己去云安寺进而去伊府时故意没带她否则师徒两人大概早就相认了。 连惟弦继续道:“所以我才出来找她也顺便到小伊家呆了几天。没想到今早竟然被我看到她的消息了却是在大理寺的布告上。这丫头真是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大约给王爷也添了不少麻烦吧?” “还好。”瑞香低低地笑“而且我相信下毒的事并非听风所为。” 连惟弦哈哈一笑道:“凭那呆呆傻傻的丫头片子也的确做不出这事来。那么关于这个案子王爷可有眉目了么?” 瑞香拨弄着手腕上系着的长命缕默默一会忽然笑道:“我想听听连先生的意见。” “我并不了解案子的具体情况。”连惟弦弹了弹指甲“不过听风原本就随我隐居她又本就是孤儿父母皆无名更何况什么来历。她的户籍是查不出来的升堂审案之期也就遥遥无期。这才是如今的症结所在。” “连先生的意思是……”瑞香缓缓道“这案子很难升堂审案听风无论如何不能定罪。然而听风的嫌疑又最重不给她洗清嫌疑她也永远得被关在大理寺。” 连惟弦略略赞许地看着他道:“这就叫做悬案。悬而不决人不能放罪却也不能定。王爷聪慧机敏想必如今已经对这案子有些眉目有怀疑的对象----但是照我看来这案子的主使最高明之处莫过于有破绽然无证据。连某敢问王爷你如今可有证据证明你怀疑的那人便是凶手么?” 瑞香努力想了想摇头叹道:“没有。” “这便是了。”连惟弦轻笑笑容里却带了一丝轻蔑的意味“王爷原本想指出那个有嫌疑之人等审案之时对之旁敲侧击不怕他不露出破绽。然而却没有想到因为听风的户籍问题此案甚至可能不会被审。” “或者就是……”瑞香道“遥遥无期听风的户籍没有着落她的嫌疑也没洗去既然是在押嫌犯那么即便是立刻给她办户籍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毒杀之罪并没有经审不能定罪听风便以流民之身在牢里呆上一辈子除非有人能证明她的户籍在何处……或者立即证明听风是无辜的将她释放然后为她办理户籍。” 可是他有办法找出凶手却没有办法证明听风无辜。或者说即便指认凶手的证据确凿只要凶手一口咬定听风是帮凶就完全没有办法可想。 “王爷一点就透。这案子实在已经形成一个怪圈只是在你不知听风是从哪里来时你也并不知道听风的户籍本就是没有的所以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是很复杂的。”连惟弦拈了拈须“这案子的主使目的并非陷害听风而是将听风绊在牢里。而听风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将她绊在牢里的目的自然只有----王爷你。听风嫌疑未脱王爷你也并非可以高枕无忧。虽然皇上并未疑心你但是听风毕竟是你府里的人。这案子一直悬下去王爷你自然是不会被定罪的但是很容易变成软禁或者禁足----直到这案子能解决。” “让我软禁或者禁足。”瑞香苦笑“我本就是无用之躯将我软禁却又有什么好处?” “别的好处连某不知至少有一样。”连惟弦慢慢地说道“王爷无法插手皇城的事也无法知道北疆的事了。” 瑞香身子一震疲累地闭起了眼睛半晌之后忽然睁开: “这案子的主使竟然知道听风的底细那么想必是跟连先生有所交游至少是认识听风。”瑞香清澈的眼睛闪过毫无轨迹的流光“连先生心中对这人可能是谁有所印象么?” 第十二章 琉璃瓶 连惟弦拈胡须的习惯动作并未有任何停滞似乎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道:“连某交游本不算广知交更是少得很。能够身居庙堂之上或与皇家有关可能会背后操控这案子的就更加没有了。听风丫头在我那里也甚少见外人……” 瑞香眼神晃了晃手指抵着额头慢慢揉沉默了下来。 连惟弦笑笑忽地伸过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腕瑞香笑道:“上次连先生已经为瑞香把过脉了。” “此一时彼一时。”连惟弦摇头“这段时间里生过什么王爷心中清楚就是连某也并不想多问。只是上次连某建议王爷别再穿着毛裘衣物舍弃暖手炉王爷并未听从如今……连某虽然不想强迫王爷却也想再说一句如若王爷继续如此现在有什么想见的人想做的事就赶紧去见赶紧去做吧。” 他说得不可谓不隐晦瑞香便故意装着没有听懂顺着他道:“是么?我现在最想见的人也许离我很近却不一定想见我;我现在最想做的事离我亦不远却不一定能够做得到。”他清澈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空“连先生若有一天你现你一直为之努力的事为之牺牲了许多事许多人也在所不惜的事为之拼命的事其实毫无意义甚至只如同一场笑话那会如何?” 天空颜色死灰暗淡的天光淡淡地透过窗棂无色单薄。瑞香微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眼睫在眼眶周围投下了一圈浓重的阴影使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显得憔悴起来。他一向是再痛也不肯喊痛的人心里盘算的事情也从不觉得有跟旁人讨论的必要莫岚往往嘲笑他是闷葫芦一个。然而细想来能够真正倾诉心事的人这世上又有谁?到头来却是在连惟弦面前轻轻松松地说出了自己一直顾虑着的事情仿若抱着一种奇怪的希望希望这位传闻中的贤士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连惟弦拈着胡须眼神有些游离缓声道:“万事不可提前预知到得最后得失难辨对错难分。唯有的不过万法归心四字而已。” 瑞香轻轻一笑突然扬起了头道:“承连先生这万法归心四字。”他站起身来从床头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一本书来将书掰开却是书页中空里面隐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瓶。他将琉璃瓶取出握紧伸到连惟弦面前昂然道:“瑞香这次便赌上一赌……请连先生务必帮这个忙。” 连惟弦迟疑了一下接过那个瓶子看着瑞香等他解释。 “今夜我宴请玉砚堂众人。”瑞香笑笑“那宴会之上我需要一个‘投毒者’。但是同样我不想当真伤人性命所以我也同样需要一个神医来解救那位中毒之人。” “因为再次出现投毒的凶手的话听风的嫌疑便会降低。”连惟弦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瓶“而我是扮演神医角色的人这瓶是解药么?” “不错。提刑司的人已经验出了之前班主是死于哪种毒却迟迟不肯说出那毒药的名字只说那是种很常见银针试之会变黑的毒。我不敢说我用的毒跟之前那次的一模一样但是再次出现毒杀事件的话至少能试探出一些什么。”瑞香叹道“只是我不希望弄假成真害死无辜人命因此……有劳连先生随时准备救人了。” “也就是说我今晚得找个理由进宫去静等王爷的晚宴出事。”连惟弦握紧手中药瓶手指敲了敲床头柜“这个理由嘛……似乎可以用随小伊一起进宫拜会颖王爷。” “跟连先生说话果真是享受。”瑞香颔道“连先生想必不会使我失望。” 连惟弦拈了拈胡须道:“王爷又是怎么吃准我这个交情并不深的人一定会答应你并且一切按你的计划进行?这案子从来不是表面的那样简单一不小心便涉及了宫廷之争连某向来闲云野鹤何必趟这趟混水?若是我到时不在王爷便准备生生害死一个人么?” “所以我说我来赌一赌。”瑞香笑着直视他“而且我觉得连先生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我才对。连先生的确本是隐士却已经趟了这趟混水再想洗干净就不是很容易了。” 连惟弦微笑不语半天才道:“我有幸听听……王爷是怎么看出我已经趟了这趟混水的么?” 瑞香手撑着下巴有些调笑地看了一会他才将目光移开缓缓吐出两个字:“北疆。” “连先生说我一旦被软禁就无法插手皇城的事也无法知道北疆的事了。皇城从来不太平什么时候风波又起非常正常所以这一句没有问题……可是连先生却是如何认为我会对北疆之事感兴趣?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北疆又有当朝驸马带四方军镇守难道还会出一些状况让我心急如焚地迫切想知道吗?” 瑞香微微眯起眼睛:“不知情的人绝对不会认为如今的北疆有什么关心的价值……除非他本身知道如今北疆也已经是汹涌暗潮的一部分……” 连惟弦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喟叹默然良久终于叹道:“能从这样随口一句中抓出连某的错处平靖王爷果然并非浪得虚名。连某的确是老了说话也口无遮拦竟在这种地方泄了底惭愧惭愧。” “单凭连先生那万法归心的四字赠言我绝不追问连先生对此事知道多少。但是既然连先生已经并非置身事外也已经并非全然不知宫廷之事如今插手一下可能可以解救你徒儿的宫廷之争想必只是举手之劳。”瑞香起身鞠躬“瑞香先谢过先生。” 连惟弦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他抬头看了看外面景色竟是点点雪花纷飞在不知不觉中下起了雪。 “呵……”瑞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出去轻笑起来“果真又下雪了。母妃宫中那些香花如今不知在何处也不知有没有又在纷纷扬扬的雪中盛放呢。” 第十三章 二字书 连惟弦起身告辞后瑞香把自己连同暖手炉一起塞进了被窝。从昨夜开始就没合过眼等晚上还有玉砚堂众人的晚宴要赴再不睡会可实在支持不住。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忽听见信铃轻轻地拍门:“王爷……莫岚少爷来了。” 瑞香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眉心:“知道了。莫岚进来吧。” 自驸马甄选那次惹来的一场大病过后莫岚就再也没有上过他的门就连他的寿筵莫岚也是借着老爹的名送上了份马马虎虎的贺礼就算连面都没露。 他话音刚落莫岚就急冲冲地一把推开门门外新鲜冰冷的空气一涌而入夹杂着片片雪花。他又急急忙忙关了门冲到他床前坐下气鼓鼓地瞪他一系列动作真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瑞香不语撑起半个身子歪着头看他。 莫岚绷着脸拍干净了身上的雪又瞪了他一阵子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没趣儿开口道:“听风?” “不是她做的。” “哦。” 来回不过数语却似乎已经将要问的要答的全部说清楚。一时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瑞香习惯地揉揉额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懒懒地说道:“你来了也正好今晚我要宴请玉砚堂……本是想借此看看听风那案子的端倪……你有兴趣也来吗?” 莫岚看着他不说话。 瑞香停了会忽然问:“外面的雪下得怎样了?” “……已经积起来了。再过段时间行走就不太方便了。”莫岚沉默了一会回答。 “我兴致挺好来吟诗吧。”瑞香笑吟吟地道故意放缓了语拖长了调子念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 莫岚本身并不怎么通文墨听他念这么四句诗却未必能听懂多少只记得了最后一句当下拍掌道:“好个盖尽人间恶路歧!雪果真有如此的能力这样一下人间所有恶路都被盖了个干净。” 瑞香沉默说道:“雪……不过是欺骗而已。它只把那些歧路遮盖起来不让你看却没有能力去改变它们。等到日出雪融之前的洁净美好不过都是一场幻梦罢了。那给人的不过是错觉……又何必呢。” 莫岚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嗫嚅道:“瑞香……”他许久没有叫这个名字叫出来竟有了一些生疏感叫了一声便停住了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莫岚最近我一直在想。”瑞香倚在枕上斜过头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和飘洒的雪花喃喃地如同呓语“如果我死了有几个人会真心难过……会为我哭?” 莫岚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回答瑞香却截住了他的话头说了下去:“宁欣和信铃如今已经到了哪种地步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唯一明白的是他们不可以在一起。哪怕他们恨死了我也不可以在一起。阿翎已经去了北疆大好的如花青春只怕会全部耗费在苦寒之地心中未必不恨我。而你----”他淡淡地瞟了莫岚一眼“从甄选驸马一事之后我们亦再没有办法回到之前的毫无芥蒂了不是么?” 莫岚顿时有些期期艾艾他本就笨嘴笨舌只想跟瑞香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瑞香却已经坐起身来穿好了衣物披上了狐裘大衣从书桌上拿了一支小楷铺开了一张雪白的宣纸说道:“我们一起去会会玉砚堂的人怎么样?不说话就当是你应了。那----”他在宣纸上飞快地写了两个字给莫岚看:“这两个字牢牢记住。等会有情况出现就大声说这两个字……务必声音要大到让在场的人全都听到才好。” 莫岚疑惑地看着他还是点了点头。 瑞香莞尔一笑将那纸条丢进暖手炉烧了开玩笑地捉住莫岚的手用毛笔在他手心乱画:“为防止你忘记帮你刻在手心里。先画个模子再用剪刀嚓嚓嚓……”他说着说着就模仿起剪刀声音来吓得莫岚赶紧抽手微微怒道:“别玩了!” 他抽得急瑞香一不留神没有握住毛笔笔头向上一翘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正好还掉在莫岚脸上顿时成了一个大花脸。 瑞香喷笑着给他拿毛巾擦脸莫岚横眉怒目地接过咬牙切齿地擦脸又洗过了手才道:“天色不早要出了么?” 瑞香拉过他的手看那手心里写的字都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他轻叹一声道:“那两个字你记住了么?” 莫岚点头。 “那就好。”瑞香站起身来“信铃准备马车。” “喂瑞香。”莫岚看着他转身出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忍不住道“你……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你到时就知道了。”瑞香轻声说着“只怕是……我大概就将命也放在你手里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一句时已经几不可闻。莫岚还要再说信铃已经开了门将一件紫貂大氅往他身上披了又撑起伞一路护他上了马车这才被瑞香摆了摆手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莫岚……麻烦你驾车了。” “这种话少说。”莫岚应着跳上车夫座轻轻挥动了马鞭马一声嘶鸣迈开了蹄子缓缓向前行进。 瑞香看他绷紧了脸赶车却又尽力约束着马不让马跑快想是担心马车太过颠簸嘴角向上勾了起来露了个笑容放下车帘钻回了车厢里抱着暖手炉在里面悄悄地蜷缩起来。 有什么想见的人有什么想做的事赶紧去见赶紧去做。 那么瑞香也只是搏命一赌赌赢了见到想见的人……有机会去做想做的事。 赌输了…… 也不过将死期提前了一点点而已…… 只是如他刚才问过的。 若他死了会有几个人真心为他流点眼泪呢。 第十四章 寒茗 “已经按照当日的情状安排下大家的座次位置有请王爷。”殷殷守在用膳的偏厅门口一见瑞香便赶紧行礼道。 “多谢麻烦你啦。”瑞香朝他笑笑跟着他走进去玉砚堂的众人站的站坐的坐满满地占了一屋子看见瑞香和莫岚进来坐着的赶紧站了起来齐刷刷行礼。 “当时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殷殷脸上一红道“因为我还是学徒所以轮不上上台班主怕有公公来通知该上台时没人迎便遣我在门口等着。” “唔。”瑞香点头表示明白了看着一张张有些惊慌失措的脸安慰似的伸出手晃晃“大家不用紧张今日就当是往常的吃一顿便饭罢了坐下吧。” 围在桌边的人应声坐了瑞香扶着一张无人坐的椅子道:“这里是班主曾坐的位子么?” 边上的一个青年战战兢兢道:“没错朝南位为尊从来都是班主坐的。” 瑞香弯唇一笑把椅子拖了点出来坐下道:“我坐这个位子大家应该不会觉得有所辱没吧?” 众人连忙一起摇头。 莫岚站在他身后看他笑吟吟地给面前的酒杯里倒了刚刚可以盖住酒杯底的少许酒液心中隐隐地生起一种不祥感来----这毕竟是个死人曾经坐过的椅子……总是不太吉利。 瑞香却似乎丝毫没有顾及这个举杯道:“瑞香身子一向不中用只能浅饮仅以此薄酒敬各位。” 玉砚堂的众人纷纷站起连说不敢当便一起举杯饮下了杯中酒。 “动筷子吧。”瑞香拿了面前的一个寿包放在手里慢慢揉搓向众人道“这次的菜肴虽然去上次完全一样却已经是让御膳房全部重新做过的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大家若还不能放心在入口之前用银针试过也可千万别饿着。” “至于你嘛……”瑞香回头看傻愣愣站着的莫岚忽然笑了笑将手中的寿包掰下一半将一半递了过去“来不怕我下毒的话就吃吧。” 莫岚白了他一眼接了过来一大口咬了下去口齿含含糊糊道:“你生日我还没好好吃过寿包这寿筵实在够凑合的。” 瑞香报以一笑回头时玉砚堂的众人果真都已经开始食用桌上菜肴有少数几个胆子小的拔下了头上的银簪每口都试过才小心翼翼地吃了下去。 “今日宴请大家一是想亲眼看看案当时是什么样的情状二是众位辛辛苦苦到了皇城认真为御前表演准备结果还未来得及上台表演就生这样的惨祸实在令人扼腕因此这一顿也算是赔罪。”瑞香继续微笑着说“大家不用有所顾虑。” 玉砚堂众人全部埋头于菜中唯唯诺诺其余在案当时已经上好了妆准备登台而无法进食的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一时四周只剩了饭菜的咀嚼声。 桌上的菜被吃得七七八八了瑞香一眼扫过残余菜肴轻轻叹了口气回头问跟着其他戏子站了半天的莫岚:“你站累了么?” 莫岚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赶紧摇了摇头。 “没累就好……不如陪我一起去见见父皇我忽然想起一些事……”瑞香撑着他的手站起来手心里却湿凉得满是汗软软的仿佛一丝力气也无莫岚吃了一惊赶忙扶住了他见他脸色不好便顺势半扶半拖地把他拖了出去才问:“是刚才喝了酒的关系么?” 被夜风一吹瑞香似是清醒了一些揉了揉额头自己站直了也不再管莫岚便直向前行走一边说道:“没事。我得赶紧去见父皇……快……” 莫岚无奈只好跟上他紧张地盯着他的后背惟恐他什么时候一个趔趄摔了下来。所幸一路无事等到了钧惠帝往常小作歇息的暖阁那里面也满满的都是人钧惠帝颖王伊吕还有一个莫岚不认识的男子颇有风度地拈着胡须听到响动含笑看向瑞香。 “哦瑞香和莫岚怎么也来了?”钧惠帝摆手示意跪下行礼的两人起来又赐了座笑道“伊吕说是想瞻仰瞻仰二弟的风采急急忙忙地便和他的授业恩师过来了。这位连惟弦先生曾是有名的贤士只是早已隐退你们只怕都没听过他的大名。今日能见上一面可是你们的福气了。” 瑞香和莫岚都站起行了礼连惟弦拈须道:“连某实在不敢当皇上谬赞了。” 瑞香顿了顿说道:“父皇儿臣适才宴请玉砚堂众人所有布置与座次皆与昨夜相同。等这宴席快完结时儿臣忽然现了一件事。” 钧惠帝目光一闪:“哦?” “玉砚堂内只有班主一人……是不唱戏的。”瑞香微微喘了几下似乎非常不适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刚才席上的菜肴之中有几道菜从头至尾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碰过----辣牛肉泡椒鱼头……” “那么……” “唱戏之人爱护嗓子不会……不会食用辛辣食物……”瑞香手指颤抖地握住了胸口的衣服口鼻中逸出一滴滴殷红的血液不断染上衣襟手捧的暖手炉当啷一声打翻在地。 莫岚一个箭步抢上扶住他瑞香眼睛半闭依然直直地看着他口艰难地一张一合莫岚看着他的口型脑中嗡的一声响那牢牢记住的两个字冲口而出:“寒茗……” 他两个字说得大声加上瑞香之前打翻暖手炉的声音本就不小暖阁外的侍卫都已经围到了门口只等钧惠帝一声令下便会冲进来。瑞香眼前一片蒙胧只听到莫岚大声喊“寒茗”一片嘈杂慌乱之中连惟弦连连吼道:“别乱动寒茗是藏仪独有的毒药!”接着便有冰凉的液体汩汩流进口中。 这场赌局的一切前提都已齐全……剩下的就看天意是否让他赢了…… 瑞香用最后一点力气安慰似地拍了拍莫岚的手抓住衣襟的手指一点点松开终于失去了知觉。 第十五章 雪夜 平靖王爷中了藏仪的寒茗毒。 虽然有莫岚叫喊在先连惟弦解释在后但无论如何所有人对于这事的直接印象是钧惠帝听见了颖王听见了伊吕和连惟弦听见了莫岚听见了暖阁外的数十侍卫全都听见了。 侍卫们是不会守口如瓶的。不出一天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朝野上下宫廷内外。 于是导致的结果是钧惠帝上晚朝时得到的关于藏仪包藏祸心北疆或将告急的奏折少说有十份苦心隐瞒的北疆情况随时有被人骤然翻出的可能偏偏这个时候颖王闭起眼睛当事外人跑去找玉砚堂的戏子们聊天只把钧惠帝弄得焦头烂额。 连惟弦为瑞香把过脉喂过一些药后就不许其他御医再用药他又一向有贤名在外说话人人信服一句“宫中凶险王府清静反而适于王爷休养”瑞香便被这么简单送了回来。 可是瑞香虽然看起来呼吸平稳了些却依旧毫无知觉总是不能醒转来对此情况连惟弦又只是慢悠悠拈须叹道“连某所用之药仅能压制毒性尔王爷能否醒转尚看造化”直叫莫岚和信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守在瑞香床前转了几百个来回。 外面的雪越下得大了信铃将塞在瑞香被窝里的暖手炉取出添了炭重新放回去手轻轻放在瑞香的额头确定温度还算正常回过头来道:“莫岚少爷时辰很晚了莫老统帅只怕要担心您是不是……” 莫岚定定地摇了摇头:“没事……我已叫人通知我爹知道我今晚不回。” 他至今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寒茗寒茗……瑞香在宣纸上写那两个字给他时他完全没有明白那是什么不料说出以后竟会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 而回想起瑞香进宫之前跟他说过的话竟是越想越心惊: “如果我死了有几个人会真心难过……会为我哭?” “到时你就知道了。” 还有他笑嘻嘻地拿毛笔在自己的手掌里乱写乱画开玩笑似的说给自己刻在手心里。那样说着笑着的瑞香是做好了自己可能会死的准备了吗? ……那么如果瑞香死了…… 瑞香虽然体弱多病一年到头都显得病恹恹的难得有气色好的时候他却几乎从没有设想过瑞香死了是什么样的情况。在他的印象里只要他到平靖王府就肯定可以看到瑞香捧着一个暖手炉安静地坐在那里。虽然他从来不知道这样安静地在院子里一坐一天有什么意思……但是瑞香那样的姿势仿佛能刻在脑海里成为一种永不磨灭的姿态。 好像是一直停留在幼年的记忆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玩一直一直都这样下去不会死……即便是因为阿翎的事因为宁欣的事他不是不曾怨恨过瑞香但是也从未希望他死。大家都要好好的一直这样下去才好。 他忍不住扭头去看床上苍白的瑞香---- 瑞香你……到底在想什么? “莫岚少爷王爷看起来情况还算平稳您先用茶。”信铃忙前忙后地奉上了茶水揭开茶碗盖一片白气升腾映得脸都看不清楚了。 莫岚接过茶碗放在手心里暖手忽然开口道:“信铃问你一件事。” 信铃一凛恭恭敬敬地道:“莫岚少爷请问。” “你和宁欣公主……”莫岚慢慢地说着仿佛在努力斟酌措辞“是怎么回事?” 信铃怔住一时语塞。 “不想说也没什么关系。你有你的难处我不想强逼你说。”莫岚叹气想了想道“我听说女孩子这个年纪正是那所谓的什么豆子初开……” 信铃忍不住替他说:“情窦初开。” 莫岚摸摸头接着道:“对就是这个。尤其是宁欣公主一直养在深宫偶尔能获恩出宫转转能去的也不过平靖王府什么的地方。在宫中见的不是兄弟就是太监认识的男子极少信铃你也算个人材宁欣……那样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只是问你你对宁欣可曾执着到可以舍弃一切只为她的地步么?” 信铃吹着茶碗里的浮叶吹起大片白气遮掩住了脸半晌才道:“不能。” 他苦笑:“公主是金枝玉叶在宫中接触的人简单甚至说是纯真……听说的故事也是充满女孩儿想像中的美好情状。她对信铃的厚爱信铃却未必承受得起。并非所有人……都是以娶得公主为荣的。公主聪明美丽公主很好很好却……是生活在宠爱壁垒中的公主。这样备受宠爱的公主很容易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也很容易……” 他说的很晦涩莫岚却已经听懂。没有话可以用来安慰也只得缄口。 轻轻摇头这世上总有太多误会和错过无法避免生后却只得无奈。 人明明无法改变的事无能为力之下为何又很少有人能真正死心地认命呢。 两人一时无话只静静地各自饮茶。 室内寂静各自的呼吸声也被小心翼翼地隐藏仿佛一时之间两人都开始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四周似乎只剩下了窗外簌簌的雪落声雪粒弹落在窗棂出轻轻的弹跳声寂寥落寞。 时间无声流逝快过三更莫岚和信铃都已有些迷迷糊糊正商量着轮流守着瑞香莫岚鼻尖一动闻到隐约的幽香脑中开始微微地晕只来得及说声“不好”便和信铃一起软软倒了下去。 门栅喀啦响了一声慢慢地被推开。 有人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试探了一下倒地两人的反应似乎犹豫了一下狠了狠心又回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门栅给每人颈后补了重重的一下。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了床伸出手去温柔地抚着瑞香的脸突然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来。 正在他低头的时候锦被下却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惊诧抬头却见瑞香仰头看他一脸温软清澈的笑他柔声唤道:“皇姑姑。” 第十六章 长公主 来人的身形晃了晃默然良久开口道:“你认识我?”声音柔和清雅确是个女子声音。 瑞香轻声道:“不认识……就算瑞香小时皇姑姑抱过我婴儿也不会记得皇姑姑是什么样子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把铜灯点亮了转身看眼前的陌生女子道:“不过也正因为我不认识你才能知道你是皇姑姑。” 他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让那女子坐了自己捧来一个暖手炉抱在怀里扭头去看外头喃喃叹道:“风雪夜归人……” 他说得轻柔便如同只是闲话家常一般。两人一时都像是忘记了说话默默看了很长时间雪景。瑞香终于道:“我在进宫之前偷偷服了一种作症状很像寒茗的毒药并且早早地就把解药给了连惟弦先生。本来是将所有赌注都押在了连先生身上赌他----会不会看穿我的意图会不会在看穿我的意图后帮我----后来莫岚来了赢面就大了一些。” 他定定地看着她:“我要莫岚现不对就大喊‘寒茗’那么到时……即便是我死了连惟弦其实并不可靠只要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寒茗这个字眼自有好事的人去查自有好事的人去想北疆去顾虑藏仪……在场的人如此之多还有侍卫有统帅有王爷就算父皇再狠也无法将这些人全部灭口的!” 女子的脸色沉静如水没有打断他。 “所幸的是连惟弦帮了我。”瑞香含笑侧耳听着窗外的落雪声“所以引起朝野上下注意北疆的目的达到了另一个目的也达到了……我见到了你。连先生给我诊断之后就不许其他御医碰我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中的其实并非寒茗毒。寒茗……只有藏仪特有的解药才能解会希望我活下去的人里跟藏仪有关系的有可能手中握着藏仪的一些易用之药的只怕只有柳眉姐姐云府的那位柳娘……而今夜来的却是我不认识的面孔----”他顿了顿看着她道“瑞香很好运能等到皇姑姑。” “我离开藏仪时随身带着一些药。”明瑶长公主这么说着已经无异于默认清丽的脸却一直没什么波动“若是我今晚不来你就一直在床上这么躺下去?” “这也算赌的一部分。”瑞香笑道“我赌……皇姑姑就藏在云府会很快听到宫中消息而皇姑姑……也许还很想救瑞香一命。” “柳絮没有骗过你么?”明瑶长公主微微笑起来“我倒不知道她哪里露了马脚。” “不其实并没有。”瑞香轻声道“我是猜的。” “柳眉姐姐说阿翎身上有皇姑姑常用的油香味。要沾染上能够清晰闻到的油的味道非要同床共枕不可可是无论阿翎跟柳娘的关系多好照理说按照阿翎的性子也不会真的跟一个寡妇同床共枕才对。于是我想除非就是----阿翎还藏着一个人晚上同她一起睡这个人连云伯伯都不知道在外见人的只有柳娘。而说起柳娘主人家对她也不薄应该不会住到普通下人地方去甚至可能有自己的房间。那为什么那个藏匿起来的人不与柳娘将就一张床而非要与阿翎一起呢?”瑞香顿了顿笑道“于是我又猜也许那个藏匿起来的人身份高于柳娘许多让柳娘惶恐于与她同床共枕才想尽办法获取了阿翎的怜悯让阿翎将她保护在身边甚至同床共枕。明瑶长公主远嫁时带走的婢女柳眉姐姐肯定都认识但是远嫁之前明瑶长公主在宫中时用的婢女只怕是会被遣散回家了其中有一个接应到了旧主柳眉姐姐跟随长公主远嫁时才八岁早已不记得当年长公主身边的婢女样子也算很正常。” “很多事……”明瑶长公主忽然出声说了一半又停下过很久才接着道“很多事……都经不起你这样的猜啊……” “我只赌我没猜错。阿翎知道北疆之事却不知道柳眉姐姐是长公主的婢女一味猜测她会对伊吕不利大约也是皇姑姑你有意点拨。阿翎虽然倔强蛮横心却是很软的只要柳娘向她求求情为皇姑姑编造些凄凉的身世----嗯比如说是从大钧嫁到藏仪官宦人家的受不了虐待而逃出来的逃妾受惊不小不爱说话怕见生人害怕有人认出她将她抓走等等……阿翎很容易就会应允将你收留每晚与你共枕并‘无意中’听你说北疆不太太平‘不小心’听你说那满月楼的红牌清倌好似藏仪人于是就这样傻乎乎地来找我拿主意了。”瑞香笑了笑手却渐渐握紧“这样一来她再一不小心受了你的妙计女扮男装去争驸马。无论争不争得到你是了解父皇性子的阿翎这场麻烦事是少不了的。结果却是阿翎阴差阳错成了驸马去了北疆。这样一来皇姑姑在云府的一切行动更加挥洒自如了对么?今日瑞香出此下策激皇姑姑出来也只是想问皇姑姑突然从藏仪逃离回到大钧究竟所为何事?这样处心积虑害一个姑娘家竟连她对伊吕的一点情意也能拿来利用毫不顾忌她的性命……不顾惜那个心地善良收留你的姑娘却来顾惜瑞香一条残命难道瑞香就比阿翎值钱?” 他越说声音越颤抖最后已经忍不住握住胸口浅浅地急促喘息: “只是想问问到底所为何事?” 明瑶长公主默然瑞香很有耐心地等着。 僵持很久明瑶长公主道:“你从小身子不好极少外出宫中匠人所种植的都是明艳华美的花儿只怕是……没见过瑞香吧?” 她答非所问说的又是“瑞香”瑞香忍不住呆了呆。 “瑞香是一种……很小却清香怡人的花。”明瑶长公主露出了一些怀恋的表情“自从去了藏仪我已经有……二十年没见过它了。” “您想告诉我您就是为了再看一眼那种花而逃出了藏仪藏在云府处心积虑就为了看那花?”瑞香嘴唇白声音却越来越高“就为了看那花?” 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说这几句话说完后力气一泄靠在椅子上手指颤抖地握住胸口衣襟急促地喘息起来。 明瑶长公主痛楚的神色一闪而逝站起了身来身子朝前迈了一步手伸到一半终于没有再继续。 她叹道: “瑞香……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急慢慢吸气……呼气……不要急……” 第十七章 交易 “不是我想的那样却会是哪样?”瑞香胸口起伏急促他不耐烦地扯开了衣襟“会千方百计躲在云府难道不是因为看中了阿翎女孩子家容易对女人怜悯看中了云衡虽然官不大却与宫中各路人士来往密切打探消息方便?” “瑞香。”明瑶长公主神色依旧是淡淡的轻声说道“你问我云翎的命是不是不如你的值钱我也好好回答你一句是!” 她站起身来冷冷道:“你敢问我这句话那我也问你当年大钧朝要将我一个弱女子推出去和亲来保得一方太平今日我为什么不能利用另一个女子来换我该得的?我问你难道云翎的幸福就比我的值钱?” 瑞香咬紧了嘴唇只觉得下唇一阵刺痛咸咸得几乎要流出血来。 “大钧朝……的确有负于你。”他闭起眼说道“但负你的人里没有云翎。负你的人有当今天子有满朝臣就算你要父债子偿那也应该找我来还。云翎丝毫没有负你……而且你可知道云翎此去北疆只要一着不慎便是动摇军心。到时藏仪来犯你用来换你该得的代价便可能是大钧朝的无辜百姓。天下大乱你就算得了你该得的又如何?” “天下大乱关我何事。”明瑶长公主缓缓道“这世上我所在乎的不过那么几个人其他人都与我无关。”她忽然笑了起来“女子本就小肚鸡肠本就自私无比……为了自己能守住的那几个人几件事原是没有什么不能拿来牺牲。尤其是……我就算输了最多不过一死也好过从前那样的行尸走肉。” 她直直地看着瑞香声音忽然拔高:“行尸走肉……二十年!” 瑞香闭着眼睛只是喘息。 两人突然之间都没有话再可说。世事总是难分对错何况只这帝王家多年前的纠葛。谁都有无可言说的痛和无奈谁又比谁好多少谁又能比谁自私多少。总是想保住自己最想保住的那几个人的优柔寡断地选择不可害到别人的保护是一种保护不管不顾他人死活的保护也是一种保护。无论怎样的决断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结果能否实现也根本无从评断。 所以已经没有争论的必要。 他们只是走着自己选择好的路……各自背负也各自牺牲各自获得不用回头。 明瑶长公主走到瑞香跟前抵住他的后背冰凉的手指轻柔地按摩抚了一下他身上穿着的狐裘说道:“你父皇……对你似乎并不如传闻中的那样好。” 瑞香努力平静喘息微笑道:“是么?” “……也许是我猜错。我一向不聪明。”明瑶长公主轻声说着似乎将刚才两人的针锋相对全数忘记了“瑞香……我就算会害尽天下人也不会害你。” 瑞香还是微笑道:“是么?” “……我答应过你母亲。”明瑶长公主道“只要我还在还有那个力气就拼尽所有也要护你周全。” “是么。”瑞香神色一动沉默一会道“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明瑶长公主按着他后背的手忽然停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继续按轻声道:“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比我好很多。” “这样的话我听过很多次了。”瑞香叹气道“她去世时我大约只有……三岁大。丝毫不记得她的模样也完全不知道要伤心。等长大了知道原来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我这辈子都是再也见不到她了的时候却完全记不起她也完全不知要怎样伤心了。” 他的气息终于平稳了一些张开眼睛在灯火下显得清澈而落寞:“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却是……还没有欲养亲已经不待。” 明瑶长公主一时无话只轻轻拍着他的背喃喃道:“瑞香你是个好孩子。” “那么我这个好孩子可不可以把皇姑姑扣押下来禀报了父皇将你送还藏仪?”瑞香嘴角一勾笑道“这么一来北疆之乱也许还能压后个几年。” “你不会。”明瑶长公主笑起来“你今日设局激我出来见你应该不是为了北疆。否则你不会看着我把这两位弄昏应该立刻叫他们把我绑起来才是。” “的确。”瑞香叹了口气从脖子里解下了一段红丝线那丝线末端系着一个兔子形的绳结串起了一只玉兔那绳结本来似乎很精美如今却被剪豁了一个口子。 “这是某个被冤枉下毒的小丫头给我做的绳结。”他笑起来“那小丫头向来对药精通什么无色无味的药都能辨认出来我可不信她从那日的饭桌上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那日颖王爷也在场她将这个绳结给我亲手为我戴上……我猜了一下赌了一下擅自将它剪开便现里面紧紧地裹了一小截丝绢用血写了两个蝇头小字寒茗藏仪。” “我根本没有去查查这寒茗是什么东西的时间所以继续猜继续赌。”瑞香浅笑“所幸我的运气似乎一直不错。” “不错?”明瑶长公主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几乎是在玩命!赌输了平靖王就英年早逝了还是个千古迷案。” “不得不赌。”瑞香沉声道“就算赌输也必须将藏仪捅出来必须让人注意到北疆而不是满朝臣子都几乎被眼前这安逸欺骗了不懂得居安思危。大钧太平了太多年军队都有所懈怠真的打起来对上民风强悍的藏仪情况实在难以预料。” “况且……”他顿了顿“我也想护住那个小丫头。” “你突然说起这个……难道要告诉我你引我来跟那个小丫头有关?” “算是吧。”瑞香笑眯眯地说道“请皇姑姑帮个忙……或者说是交易。皇姑姑帮忙我便帮你瞒下藏身之处。” 明瑶长公主想了想瞥眼去望睡得正香的莫岚和信铃歪了一下头笑问道:“什么忙?” 第十八章 开审 大理寺卿6常大人今日一早就很烦恼。虽然他最近一直很烦恼却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样更为烦恼的事情生。 宫中的毒杀案一直因为那有嫌疑的小丫头户籍不明而无法开审贴出了告示后也从无人提供那小丫头的情况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来一位传说中的知情者却是一位高鼻深目的异族女子一见到他就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可惜满嘴都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6常大人跟她比划了半天被气歪了鼻子终于无奈地承认自己能力不够上报了钧惠帝折腾了半天几番波折才找来一位精通藏仪语的使节官总算搞清楚那女子是藏仪族人却正是属于那类住在大钧与藏仪接壤处无法分归哪边管的游牧族又咿咿呀呀说了半天使节官一脸疑惑地回头道: “6大人她说外边贴着的告示上那个女孩是她的干女儿。” 饶是6常在大理寺供职多年各种情况都见得多了这次也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接着几乎是小跑着去禀报钧惠帝嫌疑犯小丫头的户籍已明玉砚堂的毒杀案可以升堂审案了。 大钧子民不明户籍者自然无法确认其归属地对于钧惠帝与6常这样重视律例的人来说不明户籍即审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如今竟然有游牧族来认那个小姑娘户籍一事就算是解决了。 6常一边跑一边想也难怪之前一直找不着知情的了原来人家的来历还真是说不清楚也天生没有户籍。这样的奇事都能被自己碰到真是奇怪哉也。 莫岚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艰难地醒过来迷糊着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活动活动四肢确定它们都还在却只觉得全身酸痛。混沌的思维好半天才清晰终于想起了之前生的事手忙脚乱地拍信铃: “信铃信铃!***你快给老子赶紧清醒过来!” 信铃迷迷糊糊:“嗯?” 莫岚已经顾不得他三两步蹿到瑞香床前心惊胆战地生怕看到自己想像中的情形没想到瑞香睁着眼睛眨巴眨巴亮晶晶地颇有兴趣地看着他。 “瑞瑞瑞瑞瑞香!”莫岚一屁股跌倒在地呆了半晌突然跳起来抱住瑞香又哭又笑“臭小子你还没死!你他妈急死我了!你不知道老子有多着急上火!” 瑞香笑喘:“臭小子赶紧放开!我快被你捂死了!” 信铃在原地打转顿足顿了半天终于讷讷地说:“王王爷我我我你你你饿了没?我我我炖着人参鸡汤你你我我……”他狠狠地一跺脚“我去端过来!” 瑞香看着他急奔而出的背影扑哧一笑撑着床坐了起来手往旁边一摸抱了暖手炉在怀里伸出手在莫岚面前晃了晃道:“傻了?” “呸。”莫岚一把打掉他的手怔怔地看着他无言良久却转过头去重重地擦眼睛转回头来才道“臭小子……刚才我和信铃都着了人的道儿我只怕是有些本就想害你的人来补上一刀怕你不死的幸好你没事倒是吓了我一跳……” “刚才?”瑞香歪头“怎么着了道?” “就是迷香。”莫岚恨恨地道“莫岚少爷竟然被那种下三滥的东西放倒!奇耻大辱!” “噗……”瑞香轻笑“迷香?难道是小毛贼摸到这里以为这里是王府就肯定有很多宝贝一下起意了进来偷么?” “我倒但愿如此了。”莫岚气鼓鼓“只是这样倒还好只怕……哎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对不对?” 瑞香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叹气道:“我……” “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在想什么。”莫岚挥手道“你想的事一向复杂我没空知道也没空替你想。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无论瑞香变成怎样都是我的……”他说到这里却停了停不再说下去。转而拍拍他的肩膀道: “总之无论如何……小心着照顾自己……别不把自己当回事。没人可心疼的话先心疼一下自己也好不是么。” 瑞香眼色一暗明白他本来要说的是“无论瑞香变成怎样都是我的兄弟”。可是莫岚为人耿直若自己真的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只怕第一个不饶过自己的便是莫岚吧。 “莫岚……”瑞香喃喃地轻声道“我明白。” 他的眼睛游离到别处:“另外……你不追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帮了我很大的忙。还有……谢谢。” 莫岚沉默下来适才因为瑞香醒转而带来的欣喜竟然荡然无存。他转头去看门外天色已经微微泛白雪却一直未停簌簌地下着一片宁静中偶尔传来咯嚓一声却是积雪压断了树枝。 沉默间信铃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子上又拿了个小凳子给瑞香架在床上将汤碗垫着毛巾放了上去才拿起银匙给瑞香递了过去。 “别我自己来吧。”瑞香笑着接过了银匙小口小口喝道“信铃的手艺一向好。” “……这鸡汤已经炖了好几个时辰我去买了好几只老母鸡把一大锅水用小火炖上……”信铃絮絮叨叨“一来这样做出的鸡汤好二来时间长不至于王爷醒的时候它都凉了……” “费心了。”瑞香皱了皱鼻子笑赞“好香。” “小的参见平靖王爷。”门外突然有人说道“皇上口喻玉砚堂毒杀案不日将升堂开审。此案涉及宫廷不宜公审然王爷乃皇族又为听风之主宜回避不宜出面。不过听风之讼师人选王爷可亲自选定代王爷出面。” 瑞香停下了执着银匙的手默然一会回答道:“知道了。辛苦你了。” “小的告退。” 瑞香点了点头又一口一口喝鸡汤喝得快见了碗底忽然说道:“信铃若我托你做听风的讼师你可愿意?” 第十九章 审案 “6大人颖王殿下明察。听风户籍不明这一条早就可以不计较了也就算不得流民贱民。她那义母无意中听说了同乡的形容才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不通官话看着画像也摸很久才摸到大理寺没必要乱认一个干女儿这点应该毫无疑问了。而听风的义母久居我大钧与藏仪边界本来无户籍之制听风没有更是理所当然。” 信铃停顿了一下踌躇一会接着说道“至于班主和我家王爷中的毒都属藏仪独有的寒茗一事听风的义母虽是藏仪族人却从未与藏仪本国人有所瓜葛。大人应当也知道听风义母所属的游牧族属于无人管理的种族不仅不与钧朝人交往更是受藏仪本国人排斥。试问这样的族人又怎么会拥有藏仪本国独有的毒药还以此独特的药来下毒暴露身份?换了是我随便用砒霜下毒都比寒茗好得多。” 大理寺升堂审理玉砚堂毒杀案瑞香按例回避钧惠帝并未到场主持局面的便成了6常与颖王两人。 6常听他说完看了看颖王的脸色点点头道:“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惜终究无真凭实据证明听风并非凶手。” “我家王爷上次宴请玉砚堂众人之时已现一事宴席之上的辣味菜肴众戏子为保护嗓子根本一口未动只有班主并不唱戏只怕是会食用。当日宴席均由玉砚堂的小厮殷殷打理安排恳请大人传殷殷上堂问话。”信铃记着瑞香的吩咐说道。 听风垂着头跪在地上对信铃的话一知半解更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会弄成如今这样的复杂。刚开始对大理寺的新鲜感过去后只觉得四周景象看无可看左右乱扫视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瑞香完全没心思听着堂上人长篇大论为自己洗脱罪名只觉万分无聊。 听到传殷殷上堂问话颖王的眉头耸了耸朝6常点头6常当即叫人去传殷殷上来。 殷殷照旧是一副小小年纪却稳重的派头跪下行过礼后信铃问道:“王爷曾问过你当日的菜肴倒入泔水桶时有没有特意搅动过你当日回答说根本没那时间也没什么必要搅动是不是?” 殷殷答道:“不错。” “那么我再问你当日从你将菜肴倒进泔水桶到提刑司的人去验那桶泔水这段时间内有除了你之外的人碰过那泔水桶么?” 殷殷认真想了想回答:“应该没有。” “那便奇怪了。”信铃一边在心底暗叹果然不出瑞香所料一边说道“照理说班主中毒身亡玉砚堂众人食用同桌菜却无人出事而那日的泔水中又确实有毒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如王爷当日所见毒下在辣味菜肴中只班主一人食过二是毒下在听风端去的玫瑰茯苓糕中也同样只有班主一人食用。6大人颖王爷这个推断应当没有错吧?” 6常与颖王同时点头。 “那么无论是哪种情况那毒药都不会是下到所有菜肴里去的最多就是在辣菜中或者只在玫瑰茯苓糕里。即便所有剩菜都到了泔水桶因为剩菜没有被搅动过那么毒素应当没有染到所有。提刑司却又是怎样断定泔水桶里一定有毒难道当真这么凑巧第一支银针试下去就正好插准了那有毒之处?”信铃抬头朗声道“还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为了让提刑司检验不出到底哪样菜有问题便将剩菜全部倒进泔水桶并搅拌得使所有菜都染了寒茗之毒?” 殷殷被他问得愣住歪头想了想回答道:“不对啊……我当时收拾剩菜那也是因为班主出了事剩菜还那样摊在桌面上实在不好看。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我没注意时搅动过……可是搅动泔水那也是正常的并没有什么刻意……” “那么我说另外一件事。”信铃笑道“当时听风从头至尾都没有接近那个泔水桶在场所有人都看着是不是?” 殷殷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即便有人无意地搅动过泔水桶听风也没有在泔水桶上动过任何手脚。而听风若要下毒就只能下在玫瑰茯苓糕上……大人颖王殿下听风并没有在御膳房打下手不可能在制玫瑰茯苓糕的面粉中下毒最多就是在玫瑰茯苓糕的表面撒上一层。而那薄薄的一层绝对无法染得所有菜上都有了毒。”信铃抱拳行礼道“虽然信铃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凶手是谁但是凭以上结论应当足以证明听风不可能下毒。再加上听风尚在狱中之时我家王爷又再次中毒也证明了听风绝不可能是凶手。” 他一口气说下来完全不带停顿还未等6常和颖王有所反应已经衣袍一掀跪下: “凶手究竟是何人可以再行盘查然听风无辜求大人与殿下宣判。” 6常与颖王对望了一眼。 颖王忽然笑了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斜斜地撑住了头笑道:“这些话都是瑞香教给你的?” 信铃一愣赶紧道:“小人愚笨受我家王爷点拨受益匪浅也只是想救听风她尚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不该平白受冤。” 颖王却似对他有了兴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在瑞香那里担什么职务?” 信铃不解他的意思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回殿下小人叫信铃信服之信铜铃之铃。小人忝与平靖王爷同年在王府做管家兼做王爷的贴身侍从罢了。” “信铃……”颖王微眯了眼睛“就是那个宁欣喜欢的小子?” 信铃顿时面红耳赤支吾道:“不是殿下我没……” “小小年纪做事有条不紊瑞香将这事全部托付给你想来也是对你信任得紧。”颖王笑着接下去说转而对6常道“这案子也算明白了就放这小姑娘回家吧。” 6常听得明白刚要宣判颖王又朝向信铃道:“不过本王实在很欣赏你你可愿意来为本王做事?”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本王可给你官位而本王坐镇云阑城可给你机会让你打天下----到时……” 信铃明白他要说的。到时他的身份就足以迎娶公主了。 颖王眼睛半闭再次问道:“你可愿意?” 第二十章 捉麻雀 玉砚堂毒杀案升堂审理后不久听风便被放了回来。 虽然听风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苦受了什么冤信铃还是按照民间迷信的做法用柚子叶煮了水洒来洒去听风一回来就被他赶去沐浴浑然一个罗罗嗦嗦的管家婆样。 听风被赶进去不久听风的那位义母便踏雪造访依旧是咿咿呀呀的不会说官话此时却是满眼的温和之色打了几个手势便将手中抱着的一个白瓷花盆放了下来。 瑞香含笑看着她瞥眼看见白瓷花盆中栽的一株花叶子厚长数朵小花攒成一个花球来。虽然不算艳丽华贵香气却沁人心脾很是清雅。藏仪女子眼含笑意咿咿呀呀地嘀咕了一句指指花指指他。 “瑞香?”瑞香歪着头笑说“皇姑姑叫你送来的?”他知道她听不懂便做手势指指花又点了点头向她行了一礼。 藏仪女子喜滋滋地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瑞香微微眯起眼睛看她离开蹲下来端详那盆花花朵在这雪天里依旧开得很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常。那股香气总让他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闻过。这个大约就是明瑶长公主跟他提过的那种名叫瑞香的花却不知她巴巴地要人将这个送过来给自己是什么缘故。 明瑶长公主在藏仪多年要从藏仪皇宫逃出必然有可信任的藏仪婢女、藏仪本族作为接应。而到得大钧境内也必然有少数藏仪人侍从跟随左右。他要她帮的忙即是----帮听风找一个藏仪义母来。 藏仪的户籍制本就不如钧朝严谨而一旦此人是大钧与藏仪交界处的游牧族户籍更是从来没有听风若多出这么一个义母户籍问题便不再是问题。而藏仪女子完全不会官话6常嫌麻烦必然不会对她细细盘问只怕是连她话里的疏漏也轻易放过了。 而他答应明瑶长公主的替她瞒下藏身之处……明瑶长公主本就还没到露面的时候。在那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王爷这个是什么花?”信铃好奇地凑上来问“在宫中也从未见过呢。” “这个啊……你把它放好好生照顾着吧。”瑞香笑道“听说这个跟我同名。” 他没等信铃反应过来就站了起来看着被雪染成白茫茫的院子突然说道:“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雪差不多能捕麻雀了吧?” “呃?哎?啊?”信铃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却看见瑞香欢欢喜喜地拿了只箩筐来用小树枝支起来在小树枝上绑了根绳索远远牵着又在箩筐下撒了一把小米还顺便回头喊道:“听风快点!我们捉麻雀啦!” “真的真的?等等我等等我!”听风一边挽着还散乱着的长一边奔了出来“这个我会!” “慢着点。”瑞香笑眯眯地把绳索的一端交到她手里“听风眼神好反应快帮我看着机关吧。” “好好好。”听风聚精会神地瞪着箩筐下面眼睛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王爷……听风……”信铃哭笑不得。 “信铃啊过来坐会吧。”瑞香不知什么时候又搬了两张小矮凳过来拍拍身边的一张说道。 信铃只得过去坐下轻声道:“王爷。” “听风的事辛苦你了。”瑞香吹了吹暖手炉上的浮灰说道。 “哪里。信铃只是按王爷吩咐的行事。” “信铃啊……”瑞香有些叹息地道“信铃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按吩咐行事……你似乎还从未真正反抗过什么……即便是我逼着你去参加驸马甄选的那一次你万分不情愿也依旧没有太过坚持。” “唔……”信铃含糊地应着不知道他说起这个是什么用意一时也没搭腔。 瑞香看了一眼很是认真地等麻雀的听风轻笑着低声说道:“其实这个样子根本捉不到麻雀的。” 信铃点头他早就知道这次雪还没连续下上几天麻雀不至于没有食物不会饥不择食地跑来这里找东西吃。 “因为现在麻雀还不到走投无路要用性命来搏食物的时候。”瑞香依旧轻轻地说“但凡还有其他比冒险更好的办法时谁都不会选危险的路。” 信铃心中微微一凛嗫嚅道:“王爷……” 瑞香微笑没有再说下去却听听风那边一声啪啦箩筐被拉扯地倒了下来听风欢呼一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手伸了进去摸索一会拿出来时手中抓了一只灰溜溜的肥球似的麻雀。 “居然能抓到。”瑞香惊讶地睁大眼睛“真是只笨麻雀。” 信铃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跑回屋里寻了一只长年废弃不用的鸟笼帮着听风将那只麻雀放了进去又赶紧地拿小米来喂忙活了半天那麻雀恢复了些力气开始在鸟笼里上蹿下跳唧唧喳喳一刻不停歇。 “麻雀脾气刚烈养不熟的。”信铃看听风兴致勃勃地逗麻雀显得对这笨麻雀很是喜爱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刚才是它昏头昏脑地没搞清状况才吃了东西等它知道了自己被抓起来很难喂养。” “试试看嘛。”瑞香在旁鼓励道“这只笨麻雀竟然就这么轻易被抓到说不准是麻雀里的顽童只喜欢吃喝玩乐没什么闲情逸致考虑刚烈节操呢。” 听风开心道:“就是……若是过两天它不肯吃东西我便将它放了吧。你说是不是小灰?”一边说一边用手指逗弄麻雀那麻雀竟似也不怎么讨厌她时间久了竟有些亲昵神色。 信铃无奈居然就这么点时间已经连名字都取好了。 “小灰?”瑞香啼笑皆非“我觉得叫小肥比较好。我很少见这样肥的麻雀。” “哼。”听风不屑道“王爷你说话稍微漏风一点小肥就可以听成小灰了!” “扑哧。”瑞香忍笑正色道“是极是极那我们听风以后可要好好对待小肥哦。”他说小肥时果然故意漏风说成了小灰。 听风得意地逗弄麻雀又沾了水米给它啄食去了。 “王爷。”信铃轻声道“……颖王殿下说要我去他那里为他办事。” “嗯然后呢?”瑞香看着小灰上蹿下跳淡淡问。 “他本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信铃叹气道“不过我想再考虑三年也是一样的……” 他笑道:“既然还有路可走为何要选另一条危险的路呢。” 第二十一章 加冠礼(测试新版上传 ) 昨天被同学害着看了一个恐怖的ppt。本来那开始都是正经文字后来突然跳出一个鬼面附带阴森叫声并且连按几次都是那张图关都关不掉=口=……吓得我当场泪奔并一晚上没睡好于是导致今天极度头疼t口t然后这章写得非常松散让我再泪奔一次……接着是广告我的冷群:5o726972群名为囧……欢迎加入==! ===========================被吓得不清的分割线========================== 这场冬雪虽然下得大而长久毕竟没有连续不久之后便是晴天。出了两天太阳后积雪就融得差不多了。钧惠帝下了诏书由护国寺的老法师挑了吉日便去宗庙举行瑞香的加冠礼。 钧朝律例皇子必要成年后行过加冠礼才能正式得封爵位瑞香受宠颇甚是以早就得了平靖王的封爵这一次的加冠礼反而成了走个过场的敷衍。 听风将他一直用缎带子随便系着的长细心地挽好随手在瑞香几乎蒙尘的木匣中挑了一个束玉扣做装饰。瑞香平日里从不认真打扮此时束好了穿上一早准备的礼服平素虽然清秀却一直显得过分素净的形容顿时神采奕奕平添了华贵之气。 “这是信铃专程给王爷买的貂皮套子。”听风边说着边给把手中毛茸茸的东西套上瑞香的手“说是加冠礼上还捧着暖手炉未免有些不妥换上这个虽然没有暖手炉那么暖和勉强也能凑合了。” “难为信铃想得周到了。”瑞香侧过身子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又听听风略略迟疑地问:“王爷您的加冠礼也不叫信铃去么?” 一大早瑞香还没开始梳洗便吩咐了信铃将一盒子八宝糕送去云府顺便探望一下云衡。说是这么说可即便迟钝单纯如听风也看得出是瑞香故意支开信铃了。 瑞香随便懒洋洋地笑了笑又看了看自己的髻表示满意说道:“我们走吧。” 加冠礼在礼部大臣的安排下进行得有条不紊。 瑞香的几位兄长都早已行过加冠礼他对于这套过程也算得熟悉。只是这次主持加冠礼的是父皇为他加最后一道冠的贵宾却是颖王。 颖王几乎从不回京城由他亲自加冠的皇子也便只有瑞香一个。 祭祀过天地与祖先由丞相为瑞香戴上缁布冠又由南方军统帅莫敛为他戴上了白鹿皮做的皮弁此为军帽。最后由颖王接过置于玉托盘上的一顶玉冠轻轻罩住瑞香头上挽起的髻便算是完成了加冠礼。 “二弟瑞香过了加冠礼虽然皇家儿女并不在意这个平日里大约也很少用得上但瑞香这孩子向来身体弱便当是留个喜乐安稳理当有个表字。二弟难得到京城此次又亲手为瑞香加冠不如趁此吉日为瑞香赠个字吧。”钧惠帝捋捋胡须笑吟吟道。 颖王看着瑞香沉吟一会说道:“瑞香……”他手敲敲瑞香的肩膀笑道“有咏瑞香花的诗云钩窗玩孤芳残月衣上明……不如瑞香的表字就叫孤芳如何?” 钧惠帝与瑞香均是一怔心中想的却都是孤芳与瑞香这名字似乎是很配按着颖王所吟之诗也有些意境可是……未免有些不吉利了。 颖王察言观色又笑道:“不过孤芳这名未免小气了些……瑞香这孩子本就清秀有余身子又荏弱再叫孤芳便不好了。前人有将瑞香花比做殊友的瑞香的表字便叫做殊友吧。” 瑞香暗暗叹了口气心下只怕他又节外生枝赶紧低头道:“瑞香谢过颖皇叔。” 加冠之后便是礼宾钧惠帝设了宴与瑞香寿筵时的座次相同只有钧惠帝、颖王与瑞香坐得一桌听风依旧陪侍在旁。 “上次玉砚堂尚未上台便出了那样的事打扰兴致。6常查了多日那日下毒的凶手是谁依旧没有丝毫端倪。只是瑞香加冠礼总是大事朕不愿没了戏目助兴只是这次玉砚堂众人都由朕的亲兵看守想来不会出什么事。二弟多年想念玉砚堂戏目的心愿今日只怕可以一了。” 颖王笑着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果真?”瑞香眉毛一挑道“玉砚堂的人……没有被吓坏吧?我还以为他们应当被吓得唱都常不出来了。”一次是班主被莫名毒死一次是当朝皇子被莫名下毒寻常百姓应当都如履薄冰只怕自己会被盛怒的皇帝拿去枭了吧? “朕叮嘱过6常事情未明之前切不可以对任何人施刑亦不可施加任何威胁……况且……”钧惠帝慢慢道“朕倒也想给那凶手一个机会也给幕后搞鬼的人一个机会看他能不能再玩出什么花样来!” 瑞香想了想浅笑道:“父皇如今离开宴尚有点时辰不如由儿臣去探探他们的情况如何?他们见儿臣还好好的大约惊恐之情也能稍减。今日大宴若他们有人因惊恐而在唱戏时出了什么纰漏可是大大不妙。” 钧惠帝沉吟一会点了点头表示默许。颖王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瑞香便带了听风离席由罗清引着前去玉砚堂众人歇息之地。 殷殷果然还是在门口侍候着见他来赶紧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让开了路。 “罗公公当日班主暴毙时你与听风皆在场只怕不适于进去还是由我单独吧。” 罗清一想起当日的情景便全身毛听瑞香这么说正是求之不得赶紧点头应了拉住听风站到了一边去。 瑞香一笑示意殷殷带路殷殷鞠躬带他走进屋子却没有进到里屋一拐两拐竟然到了偏厅去。 “王爷。”他说道“我之前查过才恳求了罗清要得这个屋子。这个里屋隐得很好不仔细不会有人觉。” 瑞香低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这段日子……也难为了你。” 殷殷埋不说话。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瑞香轻笑“这说法是不错然而长此以往难免会有疏漏。我至今虽还未输阵却实在已经疲于应付。” 他把笼在貂皮套中的手抽了出来实在有些冷得受不了心下开始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捧回暖手炉如今只得懊恼地放在唇边哈了一会气说道:“所以也该是我来制造些事端看别人怎么应付的时候了。” 第二十二章 密谈 用不惯新版……叹……大家一起习惯起来吧握拳==别忘记投票哦~调查也要推荐也要(厚颜无耻)想骂厚颜无耻的就加群(继续厚颜无耻地广告)顶锅盖跑 ============================================================================= “那个‘殷殷’在进宫之前便逃了出来。”殷殷微笑道“那个班主只道他穷小子一个又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会懂什么事儿。可偏偏他虽然的确什么都不懂却是从小听着戏文长大的加上为人又细心不久就现了不妥。这次进宫又是御前献唱那孩子总觉得害怕便偷偷溜了。王爷一早叫我留意一下玉砚堂的事恰好那孩子又跑了我便顺手扮成他的样子继续服侍班主大人。” “你扮得可真好。”瑞香搓搓手掌待要再哈气却被殷殷握了过去温暖的手替他轻轻揉搓着笑道“若不是你那日在供词上画的押加上……我还真认不出你来。若不是知道是你我还真不敢放信铃去做那没经验的讼师。也幸而有你在……否则谁都战战兢兢不肯说实话听风那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就难说得很了。” “哼。信铃那小子懂什么我老人家那是让他他还得意了。不过王爷千万不要这样说不然我就惭愧了。”殷殷叹气道“若不是我怕露馅一经人催促便将所有菜肴倒进了泔水桶也不至于叫听风姑娘受牢狱之灾。” “这些年本就辛苦你。” “人人都道平靖王爷受尽圣恩竟没有人怀疑过偌大一个平靖王府侍从不多仆众不多杂役不多还可用平靖王不喜排场作为解释可是当朝的平靖王却怎么会连一个侍卫都不备在府中?”殷殷说着微微有些气愤“若不是我暗中守着你倒是自己算算看死了多少次了?” “是是是。”瑞香笑道“等我将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便向你赔不是给你当牛做马还你情好不好?” “不用说成这样!”殷殷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开始长吁短叹“当年你娘救了我娘我娘早就欠了你娘不小的人情人人都道玉贵妃亡故后侍婢们就都遣散出宫或重新分配了再也没有旧部却不知道侍婢中也会有嫁人生子的。母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 “母债子偿……”瑞香轻声重复眼中却有些悠远的茫然“罢了……” “王爷。”殷殷轻声道“前事莫提。我这么多年隐着身份是甘愿的不关我母亲的事。只是这世上除了这件事外再也没有其他值得我做。” 顿了一顿他又道:“信铃那小子……我迟早要将他胖揍一顿。” 瑞香一直默然听到这一句却笑了出来:“信铃又怎么惹你了?” “就算你说他是无意。”殷殷咬牙道“无意也该死!偏偏你还死撑着不说难道这事是好玩的么?凭信铃那小子婆婆妈妈的细致心思这些事他会现不了?不要跟我说他有苦衷受人蒙蔽受人胁迫!你从小就不能抱猫一抱就咳嗽大了倒是好了些偏生又这么多毛皮衣服。知道的才明白你天天难受不知道的还以为平靖王爷多么深受恩宠这么多名贵的皮裘什么时候轮到我穿?” 他越说越激愤恨恨地几乎咬牙切齿看样子真的很想跑去把信铃恨揍一顿瑞香只轻声一句:“你若将此事随便乱说出去就不用再在我身边了。”他便愤愤地住了嘴嘴唇几次开合还是把话给不服气地咽了下去。 瑞香轻叹口气轻轻抽回手道:“时间太长引人起疑你只去跟玉砚堂的人说这次唱戏唱好了一切既往不咎还重重有赏但是若出了纰漏就谁也保不住他们了。” “我明白。”殷殷讪笑“对他们还真是只有这么句话最有用。” “另外……”瑞香转身轻轻道“今日便将那东西调换了叫人穿着上御前晃悠晃悠吧。今日唱的是谪仙贺寿我想他会有机会用上的。若真唱好了我总会给他安排一下上前领赏叫父皇好好品鉴一下那东西的机会的。” “今日就……”殷殷犹豫道“会不会有些仓促?” 瑞香沉默一会道:“先做了再说吧。难得今日都在场。待到有人察觉不对疑心病稍重将那东西转走了就没办法了。” “是。”殷殷朝着他的背影鞠了一躬又道“王爷最近我无法陪侍左右您……一切千万保重小心。” 瑞香慢慢走出语音中却似乎带着笑:“你呀……我早说过信铃其实是个好孩子至少他肯定会护我周全你总不信。” 他一路疾走而出听风见他身影便急忙凑了上去手中拿着的却正是他平常惯用的紫金暖炉。 听风有些微气喘道:“我想王爷恐怕得花些时间便赶紧去将暖手炉拿了来。加冠礼之前我就把它放在了马车上一直没机会取出来交给你不过倒是正巧一路带过来了。加了炭现在已经很暖了。” 瑞香接了过来已经冻僵的手贴上手炉才觉得稍微缓了过来只觉得心中也微微有了些暖意笑道:“多谢听风。” 罗清道:“王爷出来得不短了不如回吧。玉砚堂的戏子们也该准备上台了。” “唔麻烦公公了。”瑞香答应着领着听风跟罗清走回。 “瑞香回来啦。”钧惠帝捋了一下胡须笑道“也正是时候玉砚堂的戏目该上台了。” “是看来儿臣回来的正是时候。”瑞香坐下转头向颖王道“想必颖皇叔对这台戏盼望许久今日可总算有机会一饱眼福耳福了。” “那还是托瑞香你的福气了。”颖王目光闪动似乎隐隐觉得他说“对这台戏盼望许久”有些不对自己明明只是“对玉砚堂的戏盼望许久”只些许的不同说起来的意味可差了许多。可又实在说不出怎么个不对法只得一笑将目光移了开去。 台上几声锣鼓接着丝竹声俱起便有一个戏子上得台来了。 瑞香手指轻扣桌面喃喃道:“好戏……可真的要开始了。” 第二十三章 急报(改错字= =) 被新版抽得无语点击收藏推荐票都突然少了好多今天书评区连加精都不行了tat。人气投票我真的从没料到听风姑娘能与瑞香持平还常常过=[]=我还一直担心把她写得太小白……嗯==总之谢谢支持鞠躬^o^ ========================================= 谪仙贺寿是皇族贵胄们生辰时常用来助兴的老戏目讲的是一位被贬谪的仙人如何如何受君主赏识入朝为官功德圆满后在皇帝生辰时献上仙家贺礼之后飞升重回天庭。没什么特别之处要的只是喜庆热闹。众人看得津津有味也只是欣赏玉砚堂几个角儿美妙不凡的唱腔而已。 台上正演到谪仙与皇帝对诗瑞香从小到大不知看过几回对诗的内容都几乎能倒背如流了当下不再在意台上随手从桌上拈了一颗葡萄慢慢剥皮轻声道:“听风看得还有趣么?” 听风连连点头眼睛闪亮:“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戏!那皇……呃好威风呢。”她说了一半才想起眼前的就是皇上赶忙把后一个字给省略了。 钧惠帝微微一笑说道:“不碍事戏文而已。” “不错只是戏文而已。”瑞香也跟着笑“以往曾有忠诚也实心的老臣进谏说道在皇城内演这样的戏文实在藐视皇威即便是演戏怎么可以在皇上面前穿着龙袍演皇上?” 颖王神色微微一动瑞香又道:“父皇还记得么?” 钧惠帝笑道:“自然记得。翰林学士卢大人刚直不阿忠诚可嘉可惜从小家教甚严有些不通世故甚至连戏文是怎么一回事都不太清楚。这般进谏实在显得有些可笑了。” 瑞香见听风一脸的不解便道:“戏台上的龙袍看起来与真正的龙袍似乎一模一样实则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父皇这样的真命天子所着龙袍上的龙都是五爪齐全而戏台上的龙袍却只有四爪而已以与真龙袍区别开来以免僭越。” 听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天下毕竟没有人敢当着皇上的面行大逆的。”瑞香一边浅笑一边斜眼睨着颖王只见他握着酒杯眉头微皱目光却有些闪烁炯炯地看着戏台之上。 可惜离戏台太远了些众人也没那么好的眼神去真的数那演皇帝的戏子身穿的龙袍上绣着的龙是几个爪。 一场戏热热闹闹演完瑞香笑吟吟道:“父皇玉砚堂的戏子唱戏的确不同凡响此番进宫又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如赏赐重些……我看听风也挺有兴趣也不如请他们上前来好好品鉴品鉴。” 钧惠帝想了想道:“如此也甚好。瑞香生辰宴上出那样的风波原本没有尽兴。如今瑞香还是寿星一切就都凭瑞香喜欢了。”当下挥手示意罗清去请玉砚堂众人前来。 瑞香斜过眼去看颖王的神色却见他悠悠然地自己给自己的酒杯斟满提起放至唇边缓缓饮下。 “草民拜见皇上颖王爷平靖王爷吾皇万岁两位王爷千岁。”转眼间玉砚堂众人已都跪在了殿下殷殷搓着手掌有些不安地跪在最末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打量。 “听风你看演戏使用的龙袍袍上的龙爪便只有四个。”瑞香饶有兴致地指给听风看见她一脸的兴致勃勃又道“不如你去数数看?” “好啊。”听风兴冲冲地跑过去对那戏子说道:“大大哥……我我数数而已冒犯了。”那戏子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羞赧地抓了抓头任凭听风将他的衣服掀过去数龙爪听风却越数越是奇怪直起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瑞香瑞香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听风依旧睁大眼睛不说话这下连钧惠帝都觉出了不对劲眉一皱待要问却听殿外有小太监叫道:“北----”一个北字刚出口便再无声息。 过得一会才有一个太监匆匆走进拜倒说道:“皇上北方颖王殿下的云阑城有来使求见。” 那太监神色慌张说话语声都忍不住颤抖。瑞香抿了抿嘴心道:若真是云阑城来使大可直接言明不用在开头特意加上北方二字。这个北方看来只为掩饰刚才那小太监说漏嘴的那个“北”字按着眼前这太监的反应原本要说的只怕是---- 北疆有来使! 钧惠帝当下也不再管戏子的事道:“二弟封地处的来使不可怠慢快宣到偏殿。朕与二弟、瑞香前去玉砚堂人等皆原地赐座余下诸卿继续飨宴不用惊慌。” 当下三人立即到了偏殿过不一会那“来使”便被领了进来一见钧惠帝便跪颤声道:“皇上藏仪有变大军压境云将军率兵抵抗苦守十余日终于不支不得已之下才派末将回京城报信请求援军!”他一路说下一路涕零待到说完早已以头枪地泣不成声。 钧惠帝变色喝道:“已有十余日?为何要今日才来报?” 那来使扣头道:“前几日藏仪只小打小闹云将军用兵如神随便就将他们打了。不料几日之后藏仪大举进攻……那时守军的士气早已被一天一次的小偷袭磨得差不多再也打不起劲来待得现实在撑不下去了云将军才抽了一队十人分散回京却不料路上皆有藏仪追兵小人一路几乎不眠不休死里逃生跑死十匹千里马才在三日内赶回了京城。按……按如今的情况看十个报信人似乎只有小人有命回来。” 钧惠帝瞬间沉默话也说不出来瑞香闭眼镇定一会问道:“如今北疆战况如何?” 那来使说道:“云将军实在已属奇才前日里藏仪放出一小队来诱我深入云将军将计就计便率了一小拨人随他们到了云汐山谷又让人在云汐山谷之前的明澜江开闸放水登时江水泛滥填满云汐山谷生生将藏仪那日准备围剿咱们的兵将冲了个干干净净。” 他说到这里颖王拊掌道:“果真是奇才!” 瑞香听着心下却一片疑惑。阿翎用的这计策正是他当日交予她的“锦囊之计”。他在其中写的是现藏仪异动便时刻准备云汐谷之用途等等。也就是说阿翎能用此计应当是早现了藏仪之异动。 那么为何…… 报信之人却要在藏仪大举进攻之后才动身赶回京城? 第二十四章 军机 “之前皇上已经拨给藏仪守军足够的粮草但是自云汐山谷一役云将军虽然出奇谋打了个胜仗但在上游开闸放水之时云将军带人引诱敌军进入山谷其后躲藏于江水冲刷不到的死角之后撤退不及被困云汐山谷。云将军与那队军士所在之地易守难攻藏仪军围于云汐山谷外一时并不进犯然而云将军处士兵无粮北疆守军想尽办法都没能从外冲破包围也无计送粮进去……”那来使絮絮叨叨地继续说。 “之后云将军手下一名死士拼死逃出送来云将军的手信教我们在马鞍之下绑满米粮往马匹身上洒满火油点燃让马匹冲向敌营……被烧死的马匹出其不意多少有冲进重围的云将军他们据说早准备好了绊马索将还在烧着的马匹绊倒烤熟的马肉和米粮勉强能充饥如此这般已经熬过了十余日。火马送粮之计只胜在出其不意再用已经不能奏效。云将军实在无法才挑出小人等十人千里赶回京中。” 他说完以头枪地长久不起。 钧惠帝一时呆住颖王手指轻扣着脑门不说话。 瑞香揉着额头----火马送粮那正是他给阿翎的锦囊之中第二计。还有第三计……不知阿翎拖不拖得到援军过去。而且看如今这样子援军……又要怎么派过去呢。父皇一心一意要瞒下北疆之事就算莫名其妙就算毫无原因----那也是父皇的决定。连北疆来使都要秘密接见明显父皇还不想让他人知道北疆之事。自己是送云翎去北疆的主谋颖王是北疆云阑城之主都是瞒不过的。 刚派过一个驸马爷去北疆还可以用给驸马爷立功机会的借口。而驸马爷去北疆不久又要派人过去这就难以用平常借口搪塞了。况且就算真的找到了借口……也难以在现有的将领之中选取可以调去北疆的人。本来驸马爷率领四方军镇守北疆已是不小的威慑力藏仪却依旧如此大举进攻明显是图谋已久。父皇想这样不动干戈地永久隐瞒下去直到平乱几乎是……痴人说梦。 瑞香斜眼偷偷瞟钧惠帝却见他一脸平静半晌才道:“辛苦你了随罗公公下去歇息吧。北疆之事不可草率而为待朕思虑一段时日必不教藏仪蛮族侵我大钧河山!” “吾皇万岁!”那来使瞬时泪流满面长叩到地。半晌才站了起来跟着罗清走了。 三人相对无言良久后钧惠帝道:“出去。外面还在等着。” 颖王与瑞香无言地答应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听风远远地见他们出来三两步跑了过来也不顾旁人的眼神一把抓住了瑞香的袖子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神情瑞香柔声问道:“怎么了?” 他这么一问即刻把钧惠帝与颖王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听风怯怯的结结巴巴道:“我……我刚才数了一下那人身上的龙爪子……可是……可是那的的确确是五个爪啊……” 她话音刚落钧惠帝顿时脸上变色颖王动作迅捷已经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抓着那戏子的衣服又看了一遍才抬头道:“皇兄……果真是……” 钧惠帝眉头紧皱道:“将他那衣服给我扒下来!” 近卫军统领应了一声上前拖住那戏子一把扯下他的戏服那戏子只吓得全身抖如筛糠面如土色脚一软就瘫倒在地上衣服从身上剥离却听啪嗒一声一个小小的竹筒滚落在地。 近卫军统领轻轻“噫”了一声捡起那竹筒拔去了上面的封口露出一张信笺来上面竟赫然写着平靖王亲启。 他不敢怠慢急忙将手中的信笺交到了钧惠帝手中。 钧惠帝手一抖将手中那信笺一扬沉声问道:“瑞香这是什么?” 瑞香心下顿时一乱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张口结舌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风吓了一跳不由得更紧地握住了他的袖子手一点点下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钧惠帝没有从儿子那里得到回答不耐烦纠缠下去又向那戏子道:“这是什么?” 那戏子早已面无人色吓得语无伦次:“小小小人人人不不不知知知知……” “皇兄。”颖王轻声道“不如先看看那信笺上写的是什么。” 钧惠帝一想不错便低头展开信笺上下浏览一遍抬头一点点捏紧手掌将那信笺揉皱。 “父皇……”瑞香艰涩地问道“是……” 钧惠帝转头看他目光如冰:“北……军机。” 瑞香一呆。 “现下你要不要跟我解释军机还未到皇城却已在戏子手中这戏子却穿着龙袍这军机上写的却是你平靖王?” 钧惠帝越问语声越满含怒气盛怒之下将手中握着的竹筒猛地向瑞香扔去正中他的额头。他用力过猛瑞香只觉得额上一阵剧痛直打得他眼前一阵晕眩险些站立不稳赶紧扶住了听风的手才不至于倒地心底却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心脏的跳动却似乎反而越来越慢随时都要停止了血液都几乎要凝固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解释?”钧惠帝怒声又问一遍。 瑞香定了定神缓缓道:“儿臣完全不知这信从何而来。既然这上面写的是平靖王说明只是写信之人想要将之交予儿臣而并非儿臣索要。儿臣以为儿臣不必为这信作任何解释。” “那这龙袍呢?!” “龙袍之事玉砚堂既然是戏班自然有自己的戏服他们的戏服如何管理是他们的事如何会有私造的龙袍混入其中还当众穿着表演想来这也并非儿臣能够解释的。” “很好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钧惠帝微微冷笑“这一干戏班子朕自然是要好好问的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既然说自己无辜朕也给你机会帮你好好查清此事。” 他拂袖淡淡的语声带着些许疲惫道:“在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你便呆在你那王府不许出府一步。” 第二十五章 物与人 今天坐了一天车头疼得厉害……过渡章没什么实际内容而且写得乱七八糟趴倒。今天实在没精神了留言明天再回复以及加精好了……另:昨天半睡半醒地上传章节居然将章打成了张如此堂而皇之的错别字竟然到现在才现……泪奔好丢脸。 ====================================================================== 钧惠帝等人所在之处距离其他在宴之人较远一时几乎无人现这边的异常。直到钧惠帝盛怒掷出竹筒才将众人惊动一时纷纷起立又见钧惠帝满脸怒容不知谁腿一软跪了下来这一跪引得其余人全部跪下霎时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钧惠帝闭了眼招手示意罗清过来跟他低语了几句便听罗清拔尖了声音道:“平靖王处理枢密院事宜之时处事不慎泄露军机。今免去平靖王一切职务禁足于平靖王府不得朕谕不可随意走动。” 跪在地上的妃嫔、皇子、公主、大臣等等不禁面面相觑。这平靖王的二十岁还真是波折连连先是寿筵上出命案再是自己被毒倒如今好不容易顺利完成了加冠礼到得这礼宾之时怎么就又出了这样的事? 瑞香叹了口气向钧惠帝行礼道:“父皇保重……瑞香告退。”当即携了听风向殿外马车停放之处走去。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是无用。别说父皇往日对他是否是真正的宠爱即便是真的为人君者最为忌惮旁人染指的一莫过于皇位二莫过于兵权而自己连犯两条嫌疑父皇没将自己即刻下了天牢只怕还是托了北疆之事不可外泄的福了。 听风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不明白这一连串的变故是怎么回事也不懂得钧惠帝与瑞香心中在顷刻间都是转了好些她根本想不到的念头。见瑞香走得急她忍不住拿手抚他的额头轻声问道:“疼吗?” 瑞香额角隐隐的有些肿适才头被弄散了一些杂乱地覆在苍白的额上今日一早尚满身华贵出门的平靖王现在只显得狼狈不堪。听风的手掌软软地在额头上轻轻揉着他微微闭起眼睛低声道:“不碍事。” 说话间已经找到了来时乘坐的马车车夫坐在座上抱着马鞭打盹听到响动诚惶诚恐地跳了下来刚要行礼被瑞香以手势阻了他疲惫得不想说话只扶着听风的手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前行。 玉砚堂的戏服之内混有龙袍。班主死后不久在大理寺提审殷殷殷殷在画押时在殷字的最后一笔上画了个小小的圈那正是他的姓氏凌的谐音零(古代有将零写作〇的写法)也是他与他相互用熟了的暗示他才知道殷殷竟是一直在暗中做自己侍卫的母亲旧婢之子凌杨。他从玉砚堂进宫前便遣凌杨注意一下玉砚堂的举动却不料他直接混进去假扮了小杂役。那日凌杨暗中塞给他的纸条上写着的便是“戏服中有私造龙袍”八个字。 凌杨所假扮的殷殷在玉砚堂中负责打杂就因现了龙袍的问题而潜逃他趁着前去安抚玉砚堂众人的机会私下与凌杨见面并要他----将那龙袍拿出来替换掉原本准备好的戏服。原本的打算是引得父皇去注意龙袍从而彻查整个玉砚堂以窥视班主被毒杀背后的内情----结果如今父皇的确要彻查整个玉砚堂了可是彻查的契机却是他平靖王私传军机之罪。 北疆之事父皇明显是打算继续隐瞒那么即便是彻查玉砚堂也不会将这事抖落出来大张旗鼓地查。给他按的罪名是“处事不慎泄露军机”禁足于平靖王府中已是够轻的处罚。所以---- 他如今便像是被怀疑为毒杀班主的凶手而下到大狱里的听风不会被定罪不会被处决但同时也不会被释放。 他越想越头疼手指下意识地去抠暖手炉的边硌出深深浅浅的印子来。 听风抿着嘴认真地将他的手指从手炉边上一根一根扒了下来。她温软的手掌搭上他的掌心轻声说道:“王爷难受的话叫也可以哭也可以。你今年……明明才二十岁。” 他强忍着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只叫她难过。 瑞香默然半晌才道:“听风你……出来这么久了想不想念你的师父还有你的师兄师姐们?”连惟弦自帮他“诊治”过寒茗之毒后就没再出现过不知是觉得听风留在他那里挺好的还是闲云野鹤到处跑去了。听风本身迷迷糊糊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师父的大名叫做连惟弦也根本不知道连惟弦是什么样的人物。 听风一怔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歪头想了想道:“想是自然想的。但是我还是怕师父会因为那只被我打碎的花瓶责罚我不敢回去……那只花瓶看起来师父可宝贝得紧……” “都隔了这么久了。你师父对你很好是不是?物总不会比人重要。” “那为什么……”听风几乎不加思考说道“为什么皇上要因为那个竹筒就大雷霆地责罚你?那个竹筒就比你还重要吗?” 瑞香被她说得一呆良久才嗫嚅道:“那是……不一样的。”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别处道:“那个竹筒代表的东西比花瓶重得太多不仅比我重要只怕比很多人很多事都重要。父皇可以失去我而眉头都不皱一下却哪怕死也不愿失去那东西。” “皇上也不比听风聪明。”听风抿嘴道“听风都明白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尤其是王爷跟皇上是骨肉至亲啊。” “嗯是啊……骨肉至亲。”瑞香苦笑着重复手忍不住捂住胸口他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全身都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只想闭起眼睛永久睡去。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意识到自己在这世上实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哪怕以前转过这个念头也终究自欺欺人地喜欢抱着某些希望想着自己又不是神人总有猜错的时候所以那些让自己觉得不安的事----绝对是自己猜错了绝对是。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痛楚如同着魔一样一遍一遍地问: 若我死了有几个人会真的为我哭? 所以像自己这样的人就算是突然死掉也没有什么好可惜。世上少了瑞香只怕会更加美好一些也未可知。 第二十六章 授计 所以说……这年头旅游真的是累人的活儿我今天睡了一整天才缓过气来不头疼了(有借口跷课)……另外人气投票……我突然想起来阿翎被我一脚踢去北疆n年没出现了……囧 ==========================记性不好写后忘前的分割线====================== 一团热热闹闹的紫粉色小花挤成一堆在严寒天气里也出清雅馥郁的香气让人闻得身心舒畅。 莫岚走进平靖王府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瑞香捧着暖手炉对着小瑞香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样子。他一踏进门槛陪在瑞香旁边的听风就竖起了手指示意他轻声他赶紧放轻了脚步却不料听风身边的鸟笼里一只麻雀突然惊恐地横冲直撞过了一会更是扯直了喉咙嘶叫起来。 听风大急赶紧拍着笼子安抚这只没有眼色的鸟却没想到一拍笼子它叫得更欢把听风急得恨不得一把捏死它。 瑞香迷迷糊糊地睁眼道:“小灰怎么了?”没等到回答眼睛一抬倒是见到了莫岚一时没回过神来好半天才道:“你怎么能进来?偷偷来的?快出去!我正禁足着父皇若知道你私自来看我你想害死莫伯伯吗?” 听风恼恨地瞪着小灰又见瑞香要同莫岚说话气咻咻地端起笼子进屋去了。 “放心放心我讨来皇上的准许的。”莫岚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拉过一张矮凳坐下“我才没那么傻为了你把我爹都搭进去呢。” 瑞香愣了一下道:“父皇竟然能答应?” “嗯……”莫岚抓了抓脑袋“我说瑞香那么弱府里人又少我可放心不下。皇上若不许我去看他又不许他出来皇上若怕我暗地做手脚那我就派人去把信铃抓出来当着皇上的面问问好了。” “就答应了?”瑞香啼笑皆非莫岚不笨想来也知道父皇不愿信铃有任何机会见到宁欣可是仅仅以这么个理由威胁就能让父皇松口也实在……太不可思议。 “还有……我说。”莫岚轻声道“我说皇上要瑞香禁足的原因是瑞香泄露军机如今我国泰民安有什么重要军机可泄露?瑞香的罪也只是小罪。要说军机也便只是北疆的情况惹人挂心一些罢了。皇上若有为难莫岚愿意请缨前往北疆为我大钧疆土尽一份绵薄之力。” 瑞香出神地看着眼前静静开着的花道:“什么时候动身?” 他问过后还没等莫岚回答便道:“明天?最迟后天……不能再迟了。” 莫岚默默点头:“明天。皇上到最后才跟我说北疆实已非常吃紧阿翎独力难支。皇上不想引起朝野恐慌因此我是以……调查平靖王泄露之军机是否属实的名义前往北疆。此次带去的兵将不多旨在补充粮草以及设法解阿翎云汐山谷之困。” 瑞香垂下眼帘低低道:“唔。你明日就要动身此去北疆路途遥远途中荒凉不如随手收集一些黄沙。” “呃?黄沙?”莫岚惊愕“黄沙?”不能吃还重拿去干什么? “阿翎是怎么被困云汐山谷的你知道么?”瑞香见莫岚点了头“道阿翎他们都处于洪水冲不到的死角……”他随手在地上画画“而且那地方易守难攻以藏仪如此雄厚的兵力也是十数日未能攻下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也就是说他们的所在是地势最高之处。而当初阿翎能叫人开闸放明澜江水把敌军冲走这次为什么不行了呢?” 莫岚道:“那自然是因为藏仪吃了大亏早已派兵把手明澜江水闸。” “是啊……”瑞香淡淡道“那么……以黄沙代替明澜江水效果如何?” “可是……”莫岚想了想觉得不对“明澜江水要放起来只要开闸水无孔不入当然能直流而下可是如今藏仪军并未处于地势极低处黄沙不能倒流啊。” “不是要你们倒是要交给阿翎。火马送粮之计胜在出其不意再用一次就可能难以奏效但是投石机却能掷沙包。打好沙包在沙包之中混一些米粮亦可。”瑞香道“佯装进攻之时使用投石机就算有一两个沙包掉在藏仪军中也绝对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只是损失一些黄沙罢了。” “那么要如何使用黄沙?”莫岚还是有些不明白“……难道叫人一瓢一瓢往下倒?那实在起不了什么作用。” “沙包送至阿翎处之后直接堆起……成防范之墙。”瑞香又在地上画“在四周筑起沙包墙等积累到一定数量……”他手一指定在某处“放火!” 莫岚一怔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个景象沙包外层被烧毁里面裹着的黄沙顿时失去依托全部如洪水一般一泻而下! “沙墙之计我已经跟阿翎说过。”瑞香苦笑道“到得投石机掷沙包那一日要小心防范别被自己人扔的沙包给压死了。只是她手下的死士们大概也死得差不多了无人可以替她出来报信告诉其他人准备沙包去。这还是得靠你了。” “我明白。”莫岚眼睛亮瑞香说的这个办法不一定能成功需要的因素条件都不一定能全部符合天也不一定真能相助但却是快解困减少守军伤亡的最好方法。 他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道:“我走后……” 瑞香点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他仿佛一早知道莫岚要说什么。 莫岚看着他的脸却觉得自己完全不能放心下来。 今天的瑞香看起来似乎与平常并无不同一样的平和一样的安静……可是为什么看起来总感觉有些……死气沉沉。仿佛是对什么都不再在意不再关心这天下这大钧要变成什么样也全都与他无干。他会告诉他这个计策也完全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他们都不想阿翎死在北疆……除此之外瑞香似乎对于这场仗谁胜谁输一点都不关心。 “算了。”莫岚摇头道“我也不会说什么聪明话就告诉你一句我从北疆回来时你必须还活着否则我就自作主张仗着功臣的身份请求皇上让信铃和宁欣立即成婚。没了你这个狠心哥哥宁欣可要幸福得多了。” 瑞香怔怔继而笑道:“说着自己不会说什么聪明话这可不是字字句句都狠毒得直刺人心么。”他停顿了一下微微闭眼道:“放心吧。我还有些事……没看到结果之前舍不得死。” 第二十七章 心药 愚人节没能更新非常对不起==||||||并不是故意在愚人节愚人来着……是因为昨天太累本来想睡一会起来写结果……一睡就天亮了囧…… ==========================觉得自己很囧的分割线========================== “这是年前皇上赏赐下来的蜂蜜王爷不太爱吃甜就一直放在地窖藏着……听风你看看这还好么?” 听风从信铃手中接过蜂蜜罐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笑道:“没坏没坏。这蜂蜜可比我从前见过的纯净好多正好用来蘸点心。我还住在山里的时候每次都跟着师兄一起去采蜜蜂窝呢被叮过满头包。” “嗯。”信铃听她说得有趣却也没太在意转而道“我去将以前积下来的人参都拿出来……” 听风愣了一下道:“不忙今天的这些已经非常够用了……王爷体虚一下子补得太过也伤身。” “听风倒是对这方面挺有研究。”信铃抓了抓头“早知道王爷的一切饮食都该由你操办了。” “那是因为师父很会养生我们就跟着学了。”听风专心地看着火候“这里有我就够了信铃大哥去看看药吧。” “好。”信铃应着却也迟迟不肯去“那张方子还是按以前林太医开过的抓的药真的没关系么?” “去了一味冰兰单从方子看是很普通的治风寒药王爷往常都用那药没什么问题。”听风沉默一下道“不过……真的没办法请到别的太医来为王爷看看么?” 信铃苦笑着摇头:“咱们整个府都被禁足着连去请林太医都麻烦重重更何况是请旁人……” 听风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将锅盖揭开顿时浓香扑鼻待到水汽散去锅子里的却只有一小碗浓浓的汤水。信铃亲眼看着她将三只鸡都扔进了锅里又加满了水熬了这么半天竟只熬出这么一点点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小碗汤盛了出来又拿了旁边蒸好的松软糕点并倒出的一小碟蜂蜜全都在托盘里摆放得整齐了道:“我拿去让王爷先吃饭药至少得等吃过些东西后再用。” 莫岚出征之后不久京城又开始下雪。这次雪下得既大又连续好几天都不曾停。瑞香又受了风寒整日低烧林太医来看过后也只说照用原来的方子就好。信铃小心地在瑞香卧室里布置火炉炭火日夜不灭温暖如春。这些天小灰在鸟笼里变得恹恹的很老实却终究还活着听风既怕它冻死也省得瑞香太孤单就将小灰的笼子拎到了瑞香卧室陪着。 她端着那准备好的午膳进去时瑞香正抱着暖炉坐在床上看书----信铃巧手给他做了张小木桌可以放在床上于是无论用膳看书写字都可以在床上进行。 见到听风进来瑞香抬头笑了笑把书从小木桌上撤了去示意听风将托盘放上来皱了皱鼻子道:“好香。” “都是些几乎用不着牙齿的东西。”听风把银匙塞到他手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喝“鸡汤我可熬了好几个时辰一点都不许剩。” “不敢不敢。”瑞香脸色还是不好连连应着蓦的却听到了鸟笼震动的声音抬眼看过去正是小灰劈里啪啦地撞着鸟笼他笑道“小灰饿了吧?你最近忘记喂它了?” “好像还真忘记了。”听风揉揉鼻子“你一病我哪还记得这只又贪吃又笨的鸟。我去拿点小米过来你要乖乖吃哦。” 瑞香果然很乖地点头听风刚开了门便愣了一下道:“林太医怎么来了?” 门外林太医的声音说道:“林某不太放心王爷的病情便再来看看。” 瑞香听着他说“林某”有些口齿含糊得颇像“连某”林太医平常总是自称“下官”又几曾自称过“林某”了不由得一笑道:“快快有请。听风便先出去忙吧林太医诊病时不喜欢旁人在场。” 听风迟疑一下道:“好那有劳太医了。” 门吱呀吱呀得开了又关林太医拈着胡须走进来却是看着瑞香眯起眼睛笑:“王爷一向可好?” “托连先生的福。”瑞香也报以一笑“怎么连先生竟然变成了林太医?” “稍微改装了一下就成了。连某无意间现只要连某把自己扮老那么几岁还真与林太医难以分辨。”连惟弦哈哈一笑声音却是变回了自己的自然地坐到床边叹道“听风那丫头却似乎变懂事了。想当年对着我这个师父却是从来没有懂事过。” 瑞香不知想起了什么脸微微一红忙道:“连先生今日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要事不敢只是听说王爷最近有恙连某恰巧通些医道自然顺道来看看。”连惟弦说着便去搭他的脉过了一会道“王爷这恐怕是心病。” “接下来连先生要说心病还须心药医?”瑞香淡淡一笑“心药何处寻?” 连惟弦笑了笑不答却说道:“连某曾经与听风等众弟子一起居住于山谷我有一个小徒弟顽劣不堪不太讨人喜欢自己也常常将‘我定然不受师父你喜欢’挂在嘴边自我奚落调侃。但是有一天他当真惹怒了我我一怒之下道你这劣徒为师对你实在失望透顶!他明明一直觉得自己不受我喜欢听到这话却依然伤心得很这却是为何?” 瑞香沉默一会慢慢道:“那是因为他心中仍是爱戴您这位师父也希望您其实是喜欢他的虽然……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却仍有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希望您喜欢他。” 连惟弦微笑点头又道:“那么你觉得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这个弟子?” “终究……还是喜欢的吧。毕竟将他从小看到大无论如何都会有感情。”瑞香说着看了看连惟弦道“连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的情况……并不相同。” “这情况本不能类比何况连某也无法同当今圣上相提并论。连某也只是要王爷知道既然做好了不受喜欢的准备安心接受冷落这么多年又何妨受这么一点点委屈。圣意不可猜测究竟如何你我皆不能知晓。却只有王爷好好的有精力去查清此事将自己的委屈洗脱了才能知道这事情的真相是如何圣意的真相又是如何。”连惟弦慢悠悠地道“若是王爷还想活下去难过着是一天开心着亦是一天。有希望是一天满心失望亦是一天。健康这是一天病困着亦是一天。王爷要选选哪样?” 第二十八章 刺客 先惊讶一下听风居然已经领先瑞香这么多票……然后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问题看文的男生多吗……==|||||下个投票调查就查这个吧……囧我真无聊 =============================无聊分割线================================ 瑞香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扭头去看窗外。窗外大雪初停正是银装素裹犹如玉砌的景色。 “我记得……”他低低地道“母妃去世时我大约还只有三岁……可能不满三岁。那一年临近我生日时就开始下雪。从那时起开始真正有记忆。而在我记忆中几乎没有哪一年不下雪。我也曾想一年一年下去我会数过多少个隆冬的雪天?也只是看得一场是一场一年一年……在我还没记得要计数的时候一年一年……到头来时间最是不堪一击。” 连惟弦温和地看着他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瑞香叹了口气转头来看他虽然依旧坐在床上却还是欠了欠身行礼:“瑞香多谢连先生。时间之于人原是最公平不过。” “王爷倒叫连某惭愧了。”连惟弦拈着胡须叹道“连某本也……无意介入朝中任何事却身不由己不得不为我所不愿为心下歉疚。王爷便当连某小人心态前来看望王爷仅为求个心中安稳罢了。” “无论如何之前的寒茗一事此一事……都要多谢连先生。”瑞香微笑“至于连先生所言之歉疚大可不必。你我皆有坚持不必互为勉强。然而歉疚之余尚能得以交心瑞香何其有幸。” 连惟弦拈须大笑:“罢了罢了不说些虚话了连某到得今日得王爷此小友亦是幸何如之。只盼日后若当真势不两立能得王爷这样的对手亦是连某之幸。” 瑞香莞尔道:“如今整个府中都被禁足信铃外出买些米粮或者去请林太医都由人紧跟着于外面情况可说一无所知。连先生若方便不知可否透露一二?” “其实并不须我透露。”连惟弦道“王爷应当能猜到此事表面上不会有什么进展。皇上彻查玉砚堂众人却又能查到什么?只是无限期拖下去罢了。等到皇上龙颜盛怒下令将玉砚堂所有牵连在内者处决这事便算是以几条人命来不了了之了----自古皇家的事不往往是以此为终结么?而王爷你……” “我自然是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了。”瑞香揉了揉额头“不过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将我禁足于王府无法接触外界似乎也有一种保护的意味。从此以后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只要我放得下……便一切无忧。而如今百般猜测实则幕后之人真正的目的此刻并未显露。” “不错。” 瑞香浅笑看着连惟弦道:“不如随其嗜欲……” 连惟弦接口道:“以见其志意。” 说到这里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连惟弦临走时留下一张方子实则也只是将林太医的那方子稍作了修改以更适合瑞香的病况。瑞香命听风与信铃好好送他出门连惟弦却是扮得极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此后瑞香的病好得便快了几天后已经能下床到处走走他的心情看起来也是不错没事和听风一起调弄小灰----这只小麻雀却也坚强这样的寒冬腊月天竟然也在鸟笼中活得欢蹦乱跳。信铃常怀疑麻雀怎么会竟然这样就被养活后来得出个结论只怕这麻雀曾经被人从小放在笼中养过后来才逃了出来如今又被抓住就不若寻常麻雀一般烈性不肯受人喂养。 这一日听风看这大雪冰封了好些天便又兴致勃勃地拽了信铃一起去布机关捉麻雀誓要捉回一只来给小灰做伴。瑞香用过晚膳又与小灰玩了一会天尚未黑透随手取了一卷经书挑起了银纱灯看才翻过了几页却听到窗户上有被什么东西敲打了的声音。 那扇窗户朝屋后开屋前是信铃与听风正在认真捉麻雀屋后……却是什么东西敲打着窗户? 他微一皱眉执着书走近去看窗棂晃动隐隐听到一声细小清脆的“咔嗒”----他心念忽动一个侧身还未及作别的反应就听破空之声擦着脸颊飞过嗖的一声穿透他他举在耳畔的书页。 瑞香呆了呆机械地扭头看穿在书页上的短箭刚才几乎停顿的心跳慢慢恢复并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到喉咙口来。 待到他回神窗户外另一支黑黝黝的短箭正对着他的胸口执弩的人双手稳定丝毫不动在暮色四合之下蒙着面孔只露出了两只深黑冷然的眼睛。 他向来明有信铃保护暗有凌杨守卫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如此大的凶险当下脚微微软差点倒下他的身子一矮那支短箭的箭头却是如影随形地跟到直指他的要害。 瑞香长长地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才道:“若我现在喊叫你的短箭便立即离弦是不是?”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手却依旧稳定纹丝不动。 “所以若我不喊你暂时不会杀我……以你的弩箭本不用引起我的注意后再动手你适才那一箭本来就未想要我的性命是不是?” 那人再次点头。 “而你现在不杀我是因为还要我……给你一样东西或者为你做一些什么或者告诉你一些什么是不是?” 那人眼中露出一些赞许又点头。 瑞香嘴角一弯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迟迟不说话是怕我听出什么破绽所以你要的是什么竟要我来猜么?” 得到的答案依旧是点头。 “让我想想我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瑞香沉吟着揉揉自己的额头“我实在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宝物也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所以你该是要我做一件事。” 他看了看蒙面之人继续说下去:“而瑞香无用之躯如今又在禁足期间究竟有何用途?在这府里就能做的事而且这事还是要有所用处的……想必你是要我上表于父皇由我而让父皇做一件事。” “然而我现今是戴罪之身我的话只怕父皇根本听都不想听。只有一样是父皇愿意听的……那就是我与玉砚堂众人究竟有什么瓜葛。”瑞香眼神清亮地看着他“你是要我……担下私造龙袍的罪责?” 第二十九章 退杀 因为放假……所以跟朋友玩得很疯……于是……|||||| ==========================深感愧疚的分割线============================= “你的主人要我明白的利害关系想必是这样的。”瑞香缓缓地道“若是我答应担下私造龙袍的罪责你的主人肯定是帮我想好脱罪之词了。” 蒙面人点头待要从怀中取什么东西来瑞香又道: “不过那借口其实我也想过只是我一直被禁足于此不便行动因此也无法安排这就要靠你主人的帮忙。你主人想必有那个能力给玉砚堂捏造个叛贼某某会的身份而我私造龙袍所为并非是篡位是因为现玉砚堂等人图谋不轨以试验其心。班主显露了明显的反意刺君行动竟是图谋已久因此被我授意某人暗中毒杀。其后我为试验玉砚堂中是否还存叛逆余孽就让人给戏子穿上龙袍以作试探。那个藏了军机的竹筒也是一般作用。而我忍声不说这么多日也是忍辱负重静观其变。” 他一笑:“这样我就从有篡位嫌疑的罪人变成了满心苦衷一心为父的忠臣孝子。虽然私造龙袍依然是不小的罪但是有这一条在前功过相抵加上我终究是……终究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父皇再不会怪罪于我。而你的主人也就是私造龙袍的真正幕后人物也可以完全逃脱罪责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选择……就算不是对双方都有好处至少比我现在就被你杀掉好太多了。” 他说罢顿了一顿似乎要给那蒙面人一点时间考虑却见他额上一片晶亮竟似乎渗出了汗来。 “你不否认我便当自己猜对了。”瑞香笑了笑“不过我无论如何都是父皇宠爱的儿子又是受了封爵的平靖王我若死了父皇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查出结果来。我只要临死前喊一声叫你来不及收回你的箭你这支箭只需要留在我体内----就凭这支箭即便你把你的箭藏起来总会有制这箭的工匠总会有其他知情之人翻遍大钧总会查出你来!所以----你既然受命来杀我想必是个死士。” 蒙面人深黑沉静的眼睛起了不小的波动狠狠地盯着他等他说下去。 瑞香却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我累了坐下说行不行?” 蒙面人怔住愣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以箭尖指着他看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死士……我听说要做死士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必须了无牵挂毫无牵绊无亲人无朋友。”瑞香淡淡道“你……想必就是这样一个。但是能为了做死士而自己杀光亲人朋友的人毕竟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你看着不像所以我就再猜一次你只是亲人都去世又穷困落魄没朋友因此才做了死士。” 蒙面人依然沉默不语却也无异于默认。 “我只问你一句话。”瑞香半闭起了眼斜睨着他“你是不是孝子?” 蒙面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一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瑞香轻轻道“身体肤受之父母。你全家就只剩了你一个若你死了你家就完全断了香火从此后再无你这一脉传承你倒是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祖宗。” 他不等蒙面人有所反应又道:“要说不怕死的人这世上想必是很少的至少你不是。真的做了死士便随时准备着要死的人也想必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所以你心中必定是盼望我答应你主人的要求的。但是我又要对你说我不答应。因为我不能拿玉砚堂那么多人的命来换我一人的命。” 他定定地看着他:“然而现在我不妨告诉你我不会答应却也有办法叫你不用杀我也不用死。” 蒙面人眼神晃动地看着他竟有了一些乞求之色。 “你会做你主人的死士想必是因为你主人给了你很多好处对你有莫大恩情。所以即便你的主人只是利用你杀人你依然无怨无悔。士为知己者死我不逼你背叛你的主人。我只要你回去跟你主人说一句话。”瑞香喘了口气低低道“你跟他说是要一个临死还会给他制造天大麻烦的瑞香还是要一个活着说不准能助他一臂之力的瑞香?” 他含笑看着蒙面人:“你心中必然是在想若你主人不忿迁怒于你该如何?但是你主人就算迁怒于你你最终不过是一死。而我是绝不答应你主人的要求的你若杀了我最终也不过是一死。但是你去跟你主人说这句话却有活的机会。既然如此为何不赌一赌?” 蒙面人沉默。 瑞香缓缓站起他的箭尖却没有如影随形。瑞香走到书桌前飞快地写满一张信笺塞进信封递到他面前:“将这个交给你主人。愿你能成功往后能活便好好活着。” 蒙面人眉头紧锁犹豫半晌终于接过信笺转身离开。 夜幕已降临夜风一吹蒙面人一阵颤抖----他竟然已在不知不觉中汗流浃背。 只用三寸不烂之舌兵不血刃便已将局势扭转。他终于相信了来此之前他主人所说的话平靖王虽然看似如此弱不禁风却是极为可怕的对手。 瑞香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背影被夜色吞没大叹了一口气手按住胸口不断喘息。半晌终于平静了一些他定了定神将书页上的箭拆下藏在床地又将那本书塞回书架才大声叫信铃进来。 信铃赶紧走进道:“王爷有何吩咐?” “帮我准备一些……嗯……”瑞香想了想笑道:“一看就很像花花公子的衣服。”他拿起了桌上的信笺将它折成一把折扇的样子轻轻的扇着风一副浪荡纨绔的样子。 信铃张大了口下巴差点掉地:“王爷?” “你该问我意欲何为。”瑞香一本正经道“有点文采嘛。” 信铃努力咽口水看了瑞香半天终于确定如果自己不按瑞香的话说恐怕不行只得硬着头皮努力道:“意欲何为?” 瑞香一挥折扇遮了半边脸:“不够诚恳。” 信铃无奈:“意欲何为?” 瑞香答道:“千金买笑。” 信铃愣住瑞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十章 千金买笑 今日更新就将昨天的占位编辑掉了会将关于且听风吟的事编辑进文章相关中需要的看官可再去挖==|||最近要考虑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写得很不顺请原谅。另:一篇文总不可能得到所有人认可文中人物也总不可能得到所有人喜欢。人物一旦出现就不再受我控制大家对他们的理解凭各自想法就好^_^ =================觉得苦恼的分割线========= 平靖王府坐落于京城外郭不属宫殿更没有处皇城内偌大一座宅子并不豪华与民宅混同并不显眼。 瑞香被禁足之后王府门口始有轮班看护的侍卫王府中人因采买须外出时必须有侍卫跟随王府之外除有皇上手谕之人及皇上所特批过的林太医之外一律不准进入。平靖王府本就素来冷清如今门口又有了一班不苟言笑身形魁梧的侍卫看守寻常百姓更是只要路过就加快脚步不敢稍作逗留于是整个平靖王府都似游离于了人世之外。 过了这么多天清静的日子信铃几乎要习惯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嘈杂因此这天被一阵管弦丝竹乐声吵醒的时候万分惊奇收拾停当便赶紧跑出了房间看出了什么事却看到瑞香笑吟吟地捧着暖手炉坐在院子里竟是难得好心情的样子听风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无比地看着外面。府中的其余下人都遮遮掩掩地偷眼看外面仿佛那里突然掉了一块金子下来。 信铃一阵纳闷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就听瑞香拍手道:“极好极好不如再来一曲《六幺》听风将银两给侍卫大哥代为转交。” “多谢王爷赏赐。”门外一个娇柔妩媚的女声甜甜地答着说罢琵琶声起却是真的弹起一曲教坊流行的《六幺》。 信铃傻傻地瞪着门外----这一夜之中几时出现了这么一个----呃…… 王府对面本是一块平地并无民宅如今却莫名其妙搭起了一个简易却也精致的棚子棚子里或坐或站着十数个婀娜娇美的女子或抱琵琶或抚琴吹箫热闹非凡。而看那些女子的装束实在……也都太过风尘。 “王爷……”瑞香竟似乎听得津津有味迟迟没有现信铃已经在身边直到他出声了才应道:“嗯?” “这这这这些……”信铃瞪大眼睛语无伦次指外面“这些是什么?” “歌女啊。”瑞香理所当然地说着似乎对信铃连这件显而易见的事都要问感到很不解“虽然现在还没开始唱不过丝竹却是极美妙的。” “我当然不是问这个!”信铃哭笑不得“王府对面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群歌女?” “天降的吧比如看我太无聊又太闷之类的……”瑞香半真半假地道转头向听风“听风也很喜欢对不对?” 听风连忙点头。她久离人群对于尘世繁华知之甚少又因是女子绝不可能出入风月场所因此骤然见到这样的场面好奇之余也是对这难得一闻的美妙乐音分外赞叹。 信铃平常为人素来稳重严谨忽见如此情状一时哑口无言转瞬忽然记起那日瑞香要自己准备些看着就像纨绔子弟的衣服……他找是找过了但是如今外出都不便府中的衣物按着瑞香的风格又大多素净哪里来这样的衣服?瑞香后来也不曾提起他便当瑞香只是一时说笑罢了。现在看着这些歌女却又忽然记起瑞香当时莫名其妙说的话: “千金买笑。” 果真是千金买笑!可是----信铃纳闷地看着瑞香还是笑吟吟的侧脸瑞香一直呆在府中从未出去却又是哪里弄来的这一群歌女? 胡思乱想间门外的歌女已经奏完那曲六幺为的一个毕恭毕敬地接过了侍卫转交的银两笑逐颜开地千恩万谢。 “我家这小子对几位姑娘似乎还挺怀疑的实在尽顾着奏乐此番不如唱上一曲吧。”瑞香揉了揉额头笑道。 “王爷想听我们姑娘唱曲儿那是咱们的荣幸只是不知王爷要听哪?我们姑娘采桑子和雨霖铃都是唱得很好的。”为的歌女语笑嫣然。 “平常的曲儿即便好那也是听过无数遍宫中乐官也总是唱这些名词名调乍听总是好的但是听得太多遍数难免味同嚼蜡。” 那歌女一怔随即又笑:“那王爷的意思是……” “我这有一无名氏的小诗只是作成之后几乎从未见天日想来从未有人听过更无人唱过。如今难得与姑娘们有缘不如就满足一下我的愿望让我听听这诗被唱出来时是何种模样不知可否?” “那是自然。”那歌女一听只是要换诗歌来唱当即道“只是仓促之间不知该配什么曲子才好?” “曲子好配那只是五言小诗罢了想来《疏梅弄影》便很适合。” “那就劳烦王爷告知了。”歌女万福行礼笑道。 瑞香抚着怀中暖炉静静怔了一会才轻声吟道:“明朝驿使瑶水闻遗歌。归来人依旧惊燕在谁家。行藏君岂知羽仪倾柯拂。劝进暖玉醅莫犯无言痴。” 那歌女愣了愣听他吟完良久才道:“王爷要听的便是这一诗?”歌女们也有些不解面面相觑。歌女们多少是读过诗书的其中不乏很有些文采的这诗平仄既不规整就连韵也押得不好其中多有摘抄前人诗句却又引得不好显得画虎不成反类犬----就这样的诗或许歌女之中随口赋上一也比其强上很多却为何能得平靖王爷的垂青? 但是既然吩咐了下来又有现成的曲目也有准备好的银子可赚就算诗让人大失所望但唱还是要唱的。 当下奏起了《疏梅弄影》原本一直弄着琵琶的歌女站起声来嗓音圆润美好便如香兰泣露就着疏梅弄影的调子将那诗反复唱了几遍。 一曲毕瑞香轻轻击掌又让听风拿了些银两过去这次的分量却是比前几次重得多说道:“这诗虽然不见得有多好也几乎没什么可取之处对我却是意义非凡。诸位姑娘若能将之传唱开去定然重谢。” 为的歌女掂了掂到手的银两道:“这又有何难只是来听曲子的大爷们多只为买笑又何曾注意我们唱的是什么了。王爷为此小事花费如此之巨倒叫我们过意不去。” “无妨我也只是千金买笑比旁人高明不到哪里去。”瑞香浅笑“现下姑娘们若还有兴趣不妨再唱上几曲让我饱饱耳福。” 第三十一章 回宫 今天晚上临时说要补课这章就写得有些散乱……这就是没有存稿的人的惨状…… ================================羞愧分割线============================================== 平靖王府对面出现一群歌女流连并日日笙歌唱的一冷僻诗歌也因为重复了太多遍而从济济无名到流传开去。 瑞香平常节俭往年的俸禄存下不少这次却是都扔在歌女们那里了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千金买笑。 如此十数日后钧惠帝下了圣旨说是平靖王府原本是清静之地方便平靖王爷休养而已。如今附近嘈杂奢靡实已不适合再行居住着平靖王即刻搬回宫中暂居于玉贵妃生前所有的青岚宫待安顿之后再作打算。 瑞香安静地领了旨便吩咐信铃和听风一起打点搬家的事宜。信铃办事一向雷厉风行三两下吩咐了下去无奈平靖王府的下人不多于是瞬间全部忙得团团转。 瑞香把自己平素常用的物品打了包裹又将明瑶长公主送的那盆瑞香花小心翼翼地放上了马车便坐在房中安静地等。 同样是被禁足自然是被禁在宫中比禁在这里好得多。宫中人多口杂无论如何旁敲侧击总能得到一些消息不管有没有用也比被完全封锁外界消息的平靖王府强。 唯一的弊端只是……进宫之后信铃与宁欣见面的机会只怕会比往常多了许多。 万事总有疏漏无法十全十美。瑞香轻叹一口气侧过耳去门外歌女们依旧在唱歌声音婉转乐声轻灵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籁之音。他和着拍子轻轻跟着唱:“明朝驿使瑶水闻遗歌。归来人依旧惊燕在谁家。行藏君岂知羽仪倾柯拂。劝进暖玉醅莫犯无言痴。” 本是一平常甚至堪称拙劣的诗却被他唱得饶有兴味嘴角带了笑似乎对它很是满意。 那个皇宫在离开它许多年之后终究还是要回去。 原本对于生长在深宫中的他来说十丈红尘才是陌生的如今在外多年并未真正见识过红尘繁华而对于那个皇宫却也已经是陌生不堪了。 瑞香抬头微微眯起眼来今日阳光晴好暖暖得照着人很是舒服。 他想自己终是很难真正喜欢一个地方的也因此得到了回报那些地方也从来并不喜欢他。 青岚宫在玉贵妃还在世时原是很热闹后花园中百花繁茂到了花期之时便是清香袭人更因为瑞香出生那年的雪中花开之象而被看成是神仙眷顾的园子。只是玉贵妃去世多年钧惠帝也并未将青岚宫翻修或是改赐他人只派些宫女太监平常维护而花匠却是无法面面俱到了因此难免杂草丛生。幸好瑞香并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只要住得安稳就足够了。 不出所料的是进宫安顿下来不久钧惠帝就驾临了青岚宫。 瑞香摒退了信铃和听风安静地行过了礼也安静地陪侍一旁等着父皇训话。 只是钧惠帝倒是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瑞香耐心地等。千金买笑买的自然不会仅仅只是笑。 所谓的无名氏实则本就子虚乌有。那样一平仄都都不规整的诗本就不是拿来流芳千古的。只是等它流传开去自有心思细密的人去现它的玄机自有心思谨慎的人去猜测它的来历。而最终查到原来这歌来自于平靖王爷平靖王爷又是从无名氏手中得到…… 那么即便这些歌女唱得动听如仙乐丝毫不影响他休养父皇也是不会放他住在宫外定要召他回去的。 无名氏根本无从寻起但是无论父皇信或不信都已经可以算作他的一个筹码。因为这诗中暗指的正是如今让父皇最为挂心的事。经过藏仪寒茗之事后朝野上下对藏仪多少都会有些猜疑只是被父皇强制压下罢了如今出了这样一歌太过容易引起人心惶惶了。 要怎样才能逼着父皇解除对自己的禁令----并不求他信任只求他还他的权限和自由----那就只有父皇现某件事非瑞香不可还用得着他的时候。 明朝驿使瑶水闻遗歌。归来人依旧惊燕在谁家。行藏君岂知羽仪倾柯拂。劝进暖玉醅莫犯无言痴。 前四句藏头连起来却是明瑶归京后四句的第二字连起来却是藏仪进犯。 明瑶归京藏仪进犯。 无论前四字还是后四字都是足以轰动朝野的大事更何况是两事齐。 而那幕后之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却也非现在就能猜度。他只是托那位蒙面刺客转交信件要他帮忙找歌女他竟也动作极快没隔几天就给自己找来一班。如今自己叫歌女们传唱那藏字诗还因此被父皇召回了宫廷若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却不知他是什么反应? 瑞香想着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嘴唇人人都说事情可以算计唯有人心算计不得。他却似乎总是干着一些算计人心的事无奈而……无话可说。 良久之后钧惠帝才开口道:“禁足这许多天在府中做了些什么?” 瑞香笑答:“吃吃喝喝睡睡偶尔呆时而听曲悠闲自在。” “这么说禁足倒是合你的意了?” “儿臣平常就因身体不好极少外出禁足与不禁足并无太大区别。不过府中人陪我受罪也因此出行不便而已。”瑞香轻声说道“儿臣斗胆却想问问父皇玉砚堂众人现今如何父皇的审问可有结果了么?” 钧惠帝一愣沉默一会才道:“尚在关押候审中。” “亦就是说龙袍之事军机之事依旧毫无结果。”瑞香淡淡地说着“是父皇觉得定是儿臣所为所以根本不用查了是么?” “瑞香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钧惠帝脸上带了薄怒“朕自有朕的考虑用得着你来质疑?” 瑞香默然道:“儿臣只是想告诉父皇若是父皇执意认为是儿臣所为那么便不用为难玉砚堂众人直接放了他们回去便是。若是父皇对儿臣尚存着一些信任不妨先问问那个演皇帝的戏子身上的竹筒从何而来以及……为何到现在为止父皇都不曾向儿臣透露那竹筒中纸笺上的一字半句?” 第三十二章 望北 编辑说这文明天就上架了。想说这些日子以来感谢大家的支持上架之后无可避免地会造成一部分看官的不便对此箜篌很抱歉只能保证写一些番外并在作品相关里时时剧透一些给大家……希望对这文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的看官能够继续支持万分感谢。箜篌会努力写并争取解禁的。 ================================不安的分割线============================================= 钧惠帝愣了愣转而道:“你竟还提起竹筒纸笺那上面写的正是要你平靖王亲启若里面是关系我大钧国运的重要机密朕莫非还要特地告诉你那上面写了什么?” 瑞香神色不动只平静地道:“瑞香只记得若要定人罪即便是掌握了确实的证据也要给人一个对质的机会即便是要定人罪了也要给人一个喊冤的机会。父皇若不是从没存着信瑞香的心思又怎会连这个机会都吝惜于赐予瑞香?” 连惟弦说不妨活下去去查清圣意究竟如何……求个结果。 可是这结果跟他原本就知道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果然……还是不用抱什么希望的好。 钧惠帝良久没有答话瑞香忽然笑起来道:“想必父皇是看过那所谓的军机而根本没有现什么重要机密吧。否则……又何须只将我禁足而已。若有确凿的证据瑞香罪犯谋反十恶之那是八辟都免轻不了的罪可直接诛杀。” 他停了笑直直地看向钧惠帝说道:“皇上有些事不说破不代表心里不明白。做了这么多年的戏你累了么?我累了。横竖只是缺一个杀我的理由又何必非要做足表面功夫皇上要杀瑞香一句话罢了。” “瑞香!”钧惠帝大喝一声声音之大几乎让桌椅都微微抖动。 “皇上。”瑞香一惊自觉自己已经说了太多刻意隐藏了太久的话别过头闭起眼睛“我只是累了。” 他不再叫钧惠帝父皇而是直接叫皇上语气寒得让钧惠帝心惊。 “瑞香你可知道就算没有谋反之罪就凭你适才那几句就足够治你大不敬?”钧惠帝说着严厉的话语声却平和“你说的对有些事不说破不代表心里不明白。你要认为这么多年都是在做戏朕也不便反驳。但是那所谓的做足表面功夫那却是朕的选择----朕答应过你母亲不会杀你。” 瑞香只觉得喉咙胀痛一时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前隐隐地有些模糊却只有狠狠咬住了嘴唇只怕一松口就会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 “你自小就很聪明。”钧惠帝顿了顿心下苦笑这只怕还是瑞香从小到大他们俩第一次如此坦诚说话“也自小就知礼仪知大体知轻重知进退。也正因为你很聪明聪明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自己的聪明所以看到事情是什么样你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你应该知道有时人是会出错的。你不是什么神仙不会不出错。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有朝一日你终会知道却不应该由朕来告诉你。” 瑞香还是咬着牙齿几乎全身抖。 “那诗的事我并无意来质问于你。”钧惠帝接着道“维持大钧的太平盛事是朕的一意孤行却也是因为这其中难以言明的甚广牵连。朕并非一人独立在这世上你亦不是大钧亦从来不是独立之国。朕只告诉你若你要用那诗来逼着朕作出些反应那么你做得到朕的反应就是将你接回宫来若你要用那诗来动摇朝野军心那么你无论如何不会成功。因为朝野之上皇权真正得到运用之后产生的压力之大对人心的影响力远甚于你的计算。” “我此次来只是告诉你北疆又传来了消息守军折损良多已退守三舍不日也许就将入关。” 瑞香蓦然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不可能!” 云翎和莫岚不可能如此容易就失守!他们两个的确年轻没有丰富的沙场经验但是随行的有老兵加上他们两个在战场上都有非凡的才华若是莫岚前往北疆之后黄沙退敌之计奏效绝不可能落败如此之快! “本来的确不可能。”钧惠帝叹道“莫岚前往北疆之后奇计助云翎冲破重围本已将围剿的藏仪军打成了残兵败将却不料……云翎在战场上看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孩子。” 瑞香默默不语按照阿翎的个性想必…… “云翎并非随意的滥好人没有真的掉以轻心只是对小孩子还是放松了防范之心……本是颇为谨慎的只是上前问问他怎么到了这里还没碰到他小孩子受惊手脚乱舞抓破了云翎的手。”钧惠帝闭眼叹息“那孩子的指甲上涂有剧毒。” 藏仪竟然如此阴毒用孩子做死士。孩子本没有杀人之意但是惊慌之下难免拼命挣扎只要他的指甲抓破一点点皮肤他的使命就完成了。之后孩子是死是活从不在那些铁血冷酷之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瑞香只觉得自己声音涩“最后只得用退避三舍为代价与藏仪交换解药。” “不错。”钧惠帝点头“北疆传回的战报所报之情况便是如此。” “父皇。”瑞香轻声道“我是不是还得被继续禁足下去?” 钧惠帝点头。 “因为那莫须有的重要军机?” 钧惠帝默认。 “莫岚已经以调查我泄露军机一事是否属实为由而去了北疆那么我可不可以因为这泄露军机之罪而被降职调配去北将功折罪?” 钧惠帝惊诧地抬起了眼睛:“瑞香?!” “父皇……”瑞香笑笑脸色疲惫“虽然依旧这样叫你但是我心中未尝不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是恨我。如今将我调配去北疆无论我死在途中也好死在军中也好都不是你杀我。我唯一的要求只是要信铃和听风和我一起去。” “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凶险重重。北疆战场一团混乱每日都有亡魂。” 瑞香点头:“我去。” 北疆也许如同人间炼狱哀鸿遍野处处无定野骨。也许此去北疆再也不用回到这里来。 但是瑞香点头微笑说我去。 无论皇宫还是外世繁华都似乎不曾接受过他。而在北疆有他从小到大一直依赖的朋友。何况他这次去带走信铃和听风那么皇城对于他来说本来无可留恋。 战歌·北疆 第三十三章 远离 钧惠帝走了。 瑞香沉默一会说道:“听到了多少?都出来吧。” 信铃和听风都不好意思地从外边闪进来怔怔地看着他。 “你们……肯陪我去北疆么?”瑞香定定地看着他们“我保证不会太麻烦你们也许走不到一半我就可以……” “王爷!”信铃砰的一声跪下急道“王爷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听风也跟着跪却是说道:“听风愿意跟着王爷……王爷离开皇城离开皇上所能管的范围只怕还好过一些。” 瑞香微微感激地看了听风一眼未料到这小姑娘竟能隐隐领会他的用意。 他苦笑:“你们快些起身……我本是想将北疆之事抖落到所有人都知道再故意惹怒父皇让他亲自降罪也许我便可以请旨去北疆算了。却不料他说他答应过我母妃不会杀我。” 信铃轻声道:“皇上要特意答应贵妃娘娘不杀王爷……这是……” 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从未听说过父亲要特意向母亲保证不杀自己的孩子的。除非……除非…… 信铃惊惧地看着瑞香。 瑞香不语信铃问:“王爷是……几时知道的?”小孩子是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玉贵妃去世得早自然不会因为什么言行上的漏洞让瑞香察觉不妥。而钧惠帝与瑞香相见本就不多钧惠帝更加不会亲口告诉他了。 “三年前……”瑞香低低地道“三年前阿翎开玩笑打拉着我马车的马马受惊狂奔的那次……信铃还记得么?” “自然记得。”说起那个信铃还心有余悸。(^小说网)。“那次王爷受惊不小昏迷不醒林太医都险些束手无策……” “对……后来请了一位法师。为我算卦祈福。”瑞香淡淡地道“只不过我早醒了一些。无意中看到了父皇丢弃的手稿那上面写着我地生辰八字。” 信铃怔怔半天才明白过来道:“生辰八字?”宫中对于嫔妃何时侍侯圣驾何时怀孕。何时临盆都有详细的记录自然也包括瑞香的生辰八字。 “当时我也只是看看并没有多加留意那也不一定便是我地生辰可是后来……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查了宫中诸位皇子公主的生辰没有一人地生辰与那上面的相同。”瑞香苦笑“而我在记录上的生辰八字。只怕也是假的。” 正因为记录上的生辰是假地钧惠帝却对这一节念念不忘时刻记在心中。因此在要提供瑞香的生辰八字作为算卦祈福之用时才会一时不察。忍不住就写下了常常如同心中刺一般刺痛他的那个瑞香的真正生辰吧。 “我的真正生辰。比记录之上的晚了两月。”瑞香轻声说道“这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记录上我母妃是足月生产的。早产还有可能但是绝对没有道理再比那个生辰晚上两个月。两月之前寒冬腊月确实是大雪纷飞但是两个月之后二月……都是春天了满圆香花开放。瑞香瑞香!”他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声音暗哑“连名字都是假的却硬是说成什么祥瑞之兆……” “所以那之后几乎有半年……王爷都不肯进宫如非必要从不肯主动见皇上。”信铃颤声道“所以那时云翎小姐求王爷去向皇上求情放过她的父亲……” 听风默默手按住了瑞香地肩膀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 那时瑞香拒绝了并且拒绝得铁面无情。 试问当时初知自己并非皇上亲子之时的惊痛任是谁都没有脸面去求一个……并非自己父亲还忍着被妃子背叛地屈辱而抚养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人……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怪罪母妃还要替她瞒着替我捏造假地生辰八字替我捏造假地名字由来并且这么多年让我在外人眼中一直是最受宠爱的皇子。”瑞香轻轻抬起手指揉额头“很多事我都故意不去想也假装我并不知道我一直觉得我欠他所以他要做什么我都帮他他要瞒住北疆地事我帮他瞒他要做什么我都帮他……我尽我所有的力帮他……他若要杀我我也心甘情愿……我本就不期望他能对我好所以我以为我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他不必信任我也不用在乎我因为他……哪怕我不是他的儿子他毕竟……抚养我并且没有为难我的母亲。” 至少他把命留给了他。 至少他没有要他死至少他让他衣食无忧并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活了这么多年至少他让他是瑞香……若是他不是瑞香若是他早已不在这世上那么他就早已没有了爱恨。所以现在他虽然还活着但是他也不再需要爱恨来左右着做什么决定。 “可是他真的不信我真的觉得我有谋反之意而将我禁足时我竟然怨愤了我竟然觉得他应该信任我……这是我的错。可是我累了……我不想再纠缠下去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会给我什么的结果。所以今天我终于激怒他我终于告诉他我并不是对这一切都不知情。”瑞香拿手遮住眼睛“我想看看他对我的忍受程度有多少我想看看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杀了我那样……所有的痛苦就结束了。” “可是他说……他答应过我母亲绝不杀我。”瑞香手按着眼睛脸埋得越来越低苦笑着说道 “他说他绝不杀我。” “他绝不杀我……可是我也累了……所以我想去北疆这里的所有事从此与我无关。” 眼泪不听使唤地从指缝里缓慢却毫不断绝地滑下。 二十年来第一次的坦诚言谈得来的结果竟然如此出乎意料。可是无论这结果如何他都已经决定了要去北疆。 去北疆吧把曾经欠他的一次还清无论是生是死他尽力帮他保住这太平盛世保住这大钧朝。 在皇城里也许也可以。 可是左右为难的时候太多需要面面俱到的地方太多会把自己逼入死角的时候太多无法支持的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 瑞香是凡人不想再这样下去。 湿热的感觉布满了手指温暖的液体一滴一滴淌下一路而到衣襟瑞香只觉得难堪他曾以为自己永不会哭在旁人眼中无限荣宠的皇子真正的身份却不知有多么卑微那么就根本没有资格哭----哭了又有什么用? 这世上的确有太多东西非他能够左右可是他偏偏要不自量力地处处求全。 信铃和听风都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一时全都手足无措只得安静地侍立在旁。 良久之后信铃才道:“王爷我们和你一起去北疆。还皇上……还大钧……太平盛世。” 战歌·北疆 第三十四章 出发 平靖王于处理枢密院事务时不慎泄露军机引起谣言四起险些动摇朝野民心。责其降职为七品参军远赴北疆卫国戍边将功折过。玉砚堂班主被毒杀一案凶手未见玉砚堂一干人等皆隐瞒实情遂受株连众人获流三之刑刑满之后责令其永世不得入京。 闹得一时沸沸扬扬的玉砚堂毒杀案和平靖王泄露军机之事全部一朝有了结果朝野皆惊处处窃窃私议的莫过于平靖王往日向蒙盛宠如今一朝失足也是落了个配北疆的下场以他那往日单薄荏弱的身体此去北疆只怕是早早就会死在途中了吧。 只是无论外人怎么议论信铃、听风和瑞香也只是平静地收拾行李为前往北疆做准备。因为瑞香身体不好便专门准备了一辆车装药材。 临上马车听风拎着小灰的笼子恋恋不舍看了半天终究还是打开了鸟笼门将肥胖的小麻雀托在手心里亲了亲手一伸却又缩回来怎么也不肯放它飞走。 瑞香看她那样子笑道:“你若一定要带……就带着吧。不过这一路定然辛苦得很若没有时间照顾它对小灰可也不是好事。听风愁眉苦脸地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可是还是舍不得说道:“那到了路上……我再放它飞走好不好?” 瑞香点了头看信铃已经打点好一切就在马车旁等着他们这一次要护送他前去北疆的百人小队也已经在马车后整装肃立便带着听风一路走过去刚走到一半。便听到一声大喊:“瑞香哥哥!”瑞香愕然回头却是许久未见的宁欣拎着裙摆依旧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公主身份。冒冒失失地冲了过来到他身前又赶紧停住。气喘吁吁地委屈道:“我我还还以为你走前会会来看看我……” “出有规定的时辰。不好延误。”瑞香笑了笑拍拍她地肩膀“宁欣是大姑娘了我不方便常常单独去见你。()。这次去北疆北疆有阿翎有莫岚随行有信铃有听风不会有事。瑞香哥哥不久就回来。” 听到去北疆时宁欣的眼眶忍不住一红。明知此去北疆远不是瑞香口中说得那样轻描淡写听到他说“信铃”时又是忍不住红了红。扭过头去只看见信铃远远地站在马车边上。 竟然……仿佛已经间隔了如此之久。久到她几乎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她想。她那样执着地一定要嫁给这样一个自己才见过几次面地男子也许也只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的争取。所以不想放手。而到真地无能为力时她所想的只剩下了争取竟然忘记了要争取的是什么。这样长而容易流逝的时间已经在翩然之中淡然消去了她曾日思夜想的容颜。 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出什么来过了好一会才说道:“瑞香哥哥……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要交代妹妹地了么?” “那宁欣也好好照顾自己。对了……”瑞香想了想“从平靖王府带过来的一盆花放在青岚宫我走后大约没人照顾就托给你了。要好好待它不许养死!”“瑞香哥哥把我当什么了。”宁欣强笑着揉眼睛“放心吧到时我和它一起迎接瑞香哥哥回来!保证让它比你养的时候还要繁茂!” “是当然相信宁欣。”瑞香又拍了拍她的脑袋“回去吧我也该出了。” 宁欣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头回过身似乎想回头却终究没有再回头地一步一步远去了。 瑞香知道她还想再看一眼信铃也想再跟信铃说上两句话却最终忍住了。 这个任性的小女孩也终于已经渐渐明白了这世上总有无能为力的事……或许有朝一日她也会明白她的初次爱恋----也许也只不过因为是初次所以更加铭心刻骨所以千方百计要得到而不肯放手。等很多年以后回想大约还会觉得当年的自己幼稚可笑觉得当年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那份感情原本并不很值得……也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而自己大约也在做差不多地事吧。 可是还没到可以回往事的时候那么现在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依旧有只得做下去。 他呆呆地看着宁欣远去的背影许久轻轻叹了口气道:“走吧坐上马车信铃特意将整个队伍地度控制得尽量慢出了皇城宫城又出了外郭城前面开路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信铃扬声道:“怎么回事?” 护送队伍地队长杨非上前面色有些奇怪支吾道:“前方有人拦路……” 信铃愣了愣旋即不由得怒道:“天子脚下才离开京城不久就有人敢拦平靖王地路?” “信铃。”瑞香从马车里探头出来笑道“先不忙。杨大人前面拦路的人说了什么话没有?” 杨非犹豫说道:“却是一位看起来很是仙风道骨地先生说是特意来送王爷一程望王爷亲自单人过去一叙。” 瑞香一怔回过神来忍不住笑道:“无妨……我这就过去。”说着就要下马车来信铃急道:“王爷!” 瑞香朝他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不妨便随着杨非一路过去到得队伍最前果见一个男子捋着胡须很是悠闲逍遥地站在那里等他却正是连惟弦。 “劳烦先生亲自来送瑞香瑞香惶恐。”瑞香行了一礼笑道“只是先生要送我直接让人通报便是又何必这样闹得虚惊一场?”“我那徒儿还在车上连某倒也不想惊动她。”连惟弦哈哈一笑“难得她在外面玩得开心连某便不打搅了。”说着他将一个小小的瓷瓶递了过来“这是连某平时无事炼的几颗丹药无甚特殊珍贵只是于补人元气救急之时有些用处。王爷此去事事难料若不嫌弃不妨带在身上。” 瑞香接过道:“多谢连先生。” 连惟弦摇头:“连某早说过连某所做一切王爷都可视为连某小人心态地为求心中安稳。王爷这次离京心中真正所为连某不便胡乱猜测只是也提醒王爷一句……王爷与皇城盘根错节并非一刀便能两断。” “瑞香明白。”瑞香笑笑笑容中却带了几分傲气“但是……瑞香不怕与连先生明言龙袍一事的确是瑞香鲁莽。那龙袍被偷偷放置于玉砚堂之中实则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或者说它的用处只在引我上钩。因为私造龙袍带入宫无非是为了到时皇袍加身的方便但是如今父皇皇权稳固无论是谁也无法在玉砚堂在宫中唱戏的短短的几天内取而代之转眼就皇袍加身登基为皇。但是那身龙袍虽然没用却也是一个警醒……那便是的确有人在动皇位的主意并且向我示威我连龙袍都敢明目张胆地做明目张胆地现在皇帝眼皮底下还有什么不敢做?” 连惟弦拈着胡须点头。 “然而……这事情的最关键之处莫过于北疆。”瑞香微微仰头“明瑶长公主出现在京城颖王爷出现在京城私造的龙袍出现在京城什么都出现在京城……可是京城依旧一片风平浪静却是那千里之外的北疆无安宁之日。京城依旧稳固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却是北疆一旦失守后果难以预料。” 他微笑:“所以与其在这皇城中天天身心疲累胡乱猜测而不知结果瑞香不如便斗胆去那风口浪尖闯上一闯却又如何?”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向素净平和的脸色多了一点豪气昂然道“便是如此还大钧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战歌·北疆 第三十五章 驿站夜 护送瑞香前往北疆的队伍只有百人之数虽然比一般军队便捷许多却也因为要照顾瑞香的身体而刻意放满了度待到赶到一处驿站时信铃计算了一下若再行下去非得到深夜才能到下一处因此虽然天色尚早却也吩咐了下去就在此处歇脚。 护送队伍各自在外安营休憩喂马驿站官员听说平靖王驾到丝毫不敢怠慢当下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瑞香的卧室居中信铃与听风的卧室分开两旁互为照应让三人都颇为满意。 瑞香任由信铃安排着用过晚膳又洗漱完毕便进了卧室信铃早已在他卧室中燃了炭火棉被里也埋了一个暖炉瑞香吸了吸鼻子那股向来熟悉的沉香味道却是消失了。 离开皇城解除了束缚的也不仅仅是他。 路上颠簸劳累他又本就没经历过这样的辛苦一钻进被窝就沉沉地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似乎有人轻轻掖着他的被角他睡眠总是很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张黑得像锅底一般的脸那人见他醒了立刻连珠炮地数落:“一睡觉前竟然也不知道将灯熄了浪费灯油是其次若是有人意图行刺灯火光简直是最好的帮手二信铃那小子又不好好给你盖被子!早说过要把被角塞好的!难道要老子天天这个时候跑过来说信铃呀这个时候就该去检查一下你家王爷的被子有没有被掀掉了!” 瑞香忍不住笑出来手随便一指。说道:“那边有我的一些衣服可能对你来说小一点不过也凑合。先把身上这身囚服换了吧。” “呸死你。()。”那人嘟嘟囔囔转过身去拿衣服换下身上的灰色囚服。他身形比瑞香高大一些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紧却总算还过得去换好转身却是一张英气勃勃的脸。说道“我趁那些押解地官兵不注意就擦掉了脸上的易容顺便偷了一匹马所幸你们走得并不快。” 这人正是当日假扮殷殷藏在玉砚堂的凌杨。玉砚堂等人获罪流放他便也混在了其中。满堂戏子都是不会武地因此押解的官兵似乎也没看得太过上心他瞅准了空隙就洗去易容露了本来面目逃出来一路赶来身上却还是穿着囚服。 “不熄灯是因为我猜你今夜就能到。省得你满驿站乱蹿去叨扰别人点了灯地房间你必定是第一个来看的。”瑞香见他换好了衣服还虎着脸笑道。“而且你说的若有人意图行刺灯火便是帮凶那是对你来说的。对我来说。若有人行刺黑暗之中反而不利于逃命。有灯火光明只怕还好一些。” 凌杨张了张嘴懊恼地想自己又被说得没词了只好在信铃那里动脑筋说道:“信铃那小子……你这次怎么舍得带他出来?” “因为留他在京城中更让人难放心。”瑞香轻轻叹气“况且信铃……肯定是不愿单独一人留在皇城中的。” 凌杨鼻子冷哼了一声表示对信铃地不屑转而又道:“白日我会偷偷跟在你们后面不用担心。有任何情况我会断后。” “把背后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瑞香伸手去把暖炉捞上来抱在了怀里笑了笑不久正色道“玉砚堂那里有什么异状么?” “从你出事整个玉砚堂的人便被一起囚禁在大理寺只是极少被审问况且我们的皇帝陛下宽厚仁慈明言了不公开审案就不得用私刑所以6大人大概觉得审问也没什么乐趣意思意思提审过穿了龙袍的那戏子还有几个主要人物便没再问过。”凌杨故意将宽厚仁慈四字说得重而重充满讽刺意味被瑞香嗤笑了一声才回瞪他一眼继续说下去“那个真殷殷走后戏服就全归我管我看来看去整个戏班子里知道那东西的也就我和班主两个人等所有人都聚在一牢房里了也都还是懵懂不知丝毫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瑞香眉头一皱:“你是说他们在牢房中显示出来的样子也是对这事丝毫不知?” “是……似乎是被吓怕了都不怎么说话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不对。”瑞香摇头道“一开始也许是会被吓怕因此在狱中什么都不说看起来似乎丝毫不明白这是正常的反应。但是你们被关那么久而6常又没有时时提审无论是谁在那种环境之下都会渐渐放松下来----而一旦放松下来以正常人地做法无论如何都会开始与身旁的人讨论这件事。无论知不知情但是必然会讨论。尤其是玉砚堂是老戏班子里面的戏子都是常年一起地认识的时日肯定不短不会如此生疏连讨论几句都没有。” 凌杨怔了怔疑惑道:“那是……” “许了好处吧。”瑞香淡淡道“6常没有提审过你对不对?” 凌杨点头。瑞香续道:“因为你上公堂给听风作证过又跟玉砚堂地人不熟所以他们认为你是我地人----不管是现在的你还是殷殷他们都认为你是我地人所以不会信任你。因此他们大约是在被6常提审时达成了某种默契----缄口不言不给你提供任何信息这样等他们被判了流刑之后会受到些好处。这也算是一种交易。” 凌杨眉峰突地一跳:“那么我偷偷逃出来……”会不会引来图谋不轨之徒? 瑞香沉吟说道:“如今还不知……假如他们当时说好的只是流刑不久后就放所有人归家并无其他目的那么少了一个小厮尤其是这小厮还不是他们的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种情况下我们便不用担心了。若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放玉砚堂的人归家而押解的军官中却有人偷偷跟着你看你到哪里去。但是以你的警醒有人直接跟踪你你不会没有感觉所以----”他顿了顿说道“你的那件囚服……也许有些问题。” 凌杨霍地站起来拎起随手扔在桌上的囚服抖了几抖只听细小的簌簌声竟然从衣角掉下不少细沙来。他用手指拈起几颗说道:“沙子很小但是有荧光夜中明显。” “所以说你才会这么容易脱身。”瑞香笑着看他“既然有这沙子那我的猜测是没错的了。我们不如就在这里静静等着客人来访罢了。我的行踪其实并不难查明就是一路往北疆而已此人却要这般大费周折晚上找我想来不是简单的要我的命也许有事相商……所以你不用太紧张。” 凌杨默然半晌把他推到了床上塞好被子沉声憋出一个字来:“睡!” 战歌·北疆 第三十六章 访客 烛火晃了一晃。 凌杨长身立起目光炯炯地看着紧闭着的房门仿佛要穿透那门看到外面是什么一般。未几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渗进来凌杨冷笑了一声手指一弹便将桌上的一个小小茶杯弹过去罩住了从窗纸上戳进来的一小截管子说道:“进来便进来用不着这样下三滥的东西。” 这么一来瑞香却也醒了过来坐起身笑道:“长公主殿下驾到?” “用些迷香只是想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并无冒犯之意。这位少侠息怒。”人未到声先闻却正是明瑶长公主的声音。 凌杨开了门明瑶长公主掀开了盖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清贵秀丽的脸来温温一笑:“少量的迷香对人体并无害处。”凌杨左右望望道:“其他人都已经被放倒了?” 明瑶长公主笑笑道:“只是让他们睡得更沉一些罢了。我保证不会对你家平靖王爷进行任何不轨行动……若我有这个企图只须找个刺客在平靖王北行途中直接刺杀就可以了不用费这样的力气。况且这位少侠武功既不错想来眼色也不错应当是看得出我不会丝毫武功。她几句少侠说得凌杨心里颇为舒服恭维话也说得恰到好处凌杨性情耿直对她的敌意顿时消减了不少转眼去看瑞香见瑞香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便也回应地点了头转身走出临带上门时道:“一有异动你就……” “知道了。”瑞香笑道。“出去吧不会有事的。” 凌杨默默点头退出去关上了门。 “皇姑姑深夜驾临。一路急赶风尘仆仆。想也累得不轻还是快快请坐吧。”瑞香欠了欠身明瑶长公主一笑坐下说道:“瑞香似乎是一早就知道是我?” “本来也只是怀疑。()。闻到微微的迷香味时就确定了。”瑞香道“本来我以为凌杨应当至少明天才会追上我们的行程……他逃出来的过程似乎过于顺利了一些我又偏偏是个疑心病重地人。6常掌管大理寺多年勉强算得上清廉应当也不会是因为收受了贿赂才跟玉砚堂众人达成了那种默契而父皇是不需要费这样的周折来找我的。如今看来6常似乎对昔年地长公主还有几分忠心……或者说6常一直是皇姑姑的人?原本会这样安排地可疑人士也不是只有皇姑姑的但是这样细小的计算。甚至使用带了荧光的细沙追踪凌杨我觉得……比较像女子的手笔。” “每次听你说你是怎么猜出这事那事都让我觉得很可怕。”明瑶长公主沉默一会。说道“那么你猜得出我为什么要来偷偷见你么?” 瑞香歪头。笑道:“莫非皇姑姑知道我此去北疆凶多吉少。怕见不到我最后一面所以特意来?” 明瑶长公主忍不住嗤笑一声。道:“亏你想得出来……不过也算你说得对……”她地眼色瞬时变得有些深沉“此去北疆的确凶多吉少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认为我是虚情假意也可我的确……很担心你。”她说到后来语声虽然依旧是淡淡的关切之情却的确不似作伪。 瑞香默然道:“皇姑姑特意前来只是为了告诉瑞香你很担心我?” 明瑶长公主笑道:“若我这样说那岂不是瞧不起瑞香将你当笨蛋愚弄了。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便直说了。你这次去北疆虽然只是做个参将但是以云翎和莫岚与你的交情到了那里整个守军必然是全部听你调度。瑞香想了想点头。 “守军与藏仪军的交战不可避免而藏仪军的主帅……以瑞香的聪慧能不能猜出藏仪国主会任命谁为主帅?” 瑞香看着她心念一动道:“难道……” 明瑶长公主在藏仪二十年在那里育有一双儿女。若换了瑞香是藏仪国主出兵进犯大钧所用地起兵理由是藏仪皇后突然不见疑似逃回故土……那么这主帅又有谁比明瑶长公主的亲子更适合? 他没有说下去明瑶长公主却也意会点头道:“没错。我在藏仪二十年无论如何总是有些情分留在那里。无论如何那里的人虽然如今是侵犯我故土地敌人其中却有我的丈夫我地儿子和女 瑞香突然觉得心头泛上一阵淡淡地苦涩这场战役被夹在中间的明瑶长公主……虽然曾经说着那样决绝地话语也未必不会没有伤心。 明瑶长公主昂然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得到的后果是我自己逃回大钧暗中安排一切做一些也许被所有人唾弃不齿的事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我早已说过我所在乎的不过是那么少数几人其他人的幸福生死都不在我心上。狠毒也罢自私也罢我都是这句话。” “所以……”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明瑶长公主道“到得北疆兵戎相见胜负难分我也知道瑞香非神不能掌控所有事。我要求的是……在你可以做到的范围内若你有那个能力饶我儿子一命请手下留情。你若不放心废他武功断他手脚将他终生监禁都无所谓但是若能不取他性命还请放他一条生路。” “皇姑姑……是在求我?”瑞香眸色寒“怎见得一定是我掌握他的生死而不是他掌握我的生死?皇姑姑觉得瑞香一定有胜无败?” 明瑶长公主摇头道:“并不是。所以我只是求你在你力所能及能留下他的命便请留下。” “我不是圣人。”瑞香笑道“阿翎宁欣她们求我的事我会做那是因为我觉得我本来亏欠她们那么还她们也是应该。而皇姑姑你……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这件事?” 他顿了顿又道:“或者用商人的口吻来说我答应你这件事对我来说会有什么好处?” 明瑶长公主沉默良久道:“我回京暗暗布置些什么你猜得到么?” 瑞香咬了咬牙道:“我宁愿我猜的是错的。” “你不能保证你肯定可以赢得北疆之战的胜利我也不能保证我的那些布置一定可以赢。所以我跟你交换的是……若有朝一日我的布置成功我能加害其他任何人但是绝不会对你和你所在乎的所有人不利。”明瑶长公主目光闪烁“这样的条件你满意么?” 瑞香伸出手掌:“击掌为誓成交。” 明瑶长公主伸出手去跟他轻轻击了三下掌站起身批上斗篷说道:“虽然我是女子不是君子但是我说过的话绝不食言。我要说的已经说完就此别过。我只望……这不是永诀。” 她转身走出凌杨默默看她走远回了房带上门道:“没事?” 瑞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睡下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一会轻轻闭起道:“没事……做了个交易罢了。” 一个交易罢了。 什么时候……生命中充满了交易哪怕跟原本应该是亲密的人也只剩下了交易。 战歌·北疆 第三十七章 重逢 自那次驿站之夜见过明瑶长公主之后一路无事。每日瑞香等人上路之时凌杨偷偷跟在后面晚上再追上他们的歇脚处也总之无一例外的会在瑞香入睡前唠叨几句并表示对信铃的深刻鄙夷。听风视若宝贝的那只麻雀小灰竟然生命力顽强一路上听风时而拿些小米喂它它竟也一路活蹦乱跳地到了北疆。 不久之后终于到得北方慕云关。莫岚一早得了消息在慕云关迎接。远远看到小小的一队人在一马平川的荒凉地上如同一个小黑点一般移动过来渐行渐近终于看到了人影领头人所着果真是大钧军官的服饰当下下了马大声笑道:“一路颠簸倒是没死果真命大啊!” 他这样大大咧咧吼出来只把瑞香这边和他自己那边的兵士都震了震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说话直过了半天才有一辆马车驶到了前面还没看见赶车人的面目那赶车人已经缩回车内再出来时一块黑炭干脆利落地掷向莫岚的额头莫岚险而又险地躲过一边大笑大声讨饶:“信铃老大放过我放过我!” 跟着莫岚的兵士们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少帅如此开心无状倒也对这马车内素未谋面的平靖王多了几分期待。再过一会却见一个妙龄少女先拎着一个鸟笼下了车来才把纤手伸到马车帘子旁一只腕上系着彩色丝线的手扶上她才有一个清秀瘦弱的年轻人抱着紫金暖炉下了车来。 莫岚冲上前去握住他的肩膀大力摇了几摇。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大嗓门顿时哑了张了口想说话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吸了吸鼻子最后只得又摇了他几下。手掌在他肩上拍来拍去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总算没缺胳膊少腿地来了……” 瑞香好笑地挡下信铃手中又要出地一块炭笑道:“难为你能把话说这么难听。()。边关的风还是很大的嘛。” 莫岚一愣:“啥?”怎么突然就扯到边关地风上去了? 瑞香笑容微微凝滞叹口气指指他的眼睛。道:“……吹得眼眶都红了。” 莫岚呆了一下赶紧挥手:“去去去……站在这里闲话什么军营离慕云关还有几里地赶紧回去再说。你喜欢站在这里吹风我还不喜欢呢。” 瑞香一笑向听风道:“听风你不是一向想要骑马地么?现在叫莫岚把马让给你骑好不好?” “当然好!”听风赶紧点头眼睛亮地看着莫岚那匹膘肥体壮的战马把鸟笼子交给信铃。就上去不断用小手摸着它油光顺华的鬃毛。 “瑞香你干吗?”莫岚哭笑不得“我这匹长风虽然通人性听风骑着倒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将领不在自己的战马上……”“你陪我坐一会马车等到快回营地的时候再换回去。”瑞香握住了他地手。“很多事……在外不便说。” 莫岚一怔。点点头当下将长风的缰绳交给了听风。又叫来自己的副手在前引路跟着瑞香上了马车。 “你怎么会被任为参将来了北疆?”一上马车莫岚就连珠炮地问“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又将瑞香翻来覆去地检查“真的没什么问题?” “你悠着点。”瑞香淡淡一笑“没有什么问题……我想来北疆一是因为我的嫌疑本就难以洗去二是我觉得如今对于大钧朝来说北疆比较重要。三……我突然想出来看看不想一辈子在皇城连日出日落都没有看过其他地方的日出日落。”他说的理由半真半假倒也让莫岚无从分辨只得说道:“那就好。” “如今战况如何?”瑞香沉默一会问道“阿翎的伤势……” “藏仪还算守信义我军退守之后他们便派使者送来的解药解药效用很好阿翎现在早已跟没事人一样了。”莫岚道“至于战况……如今我军退守在出慕云关三四里之地那里两旁有山川中间却属于一马平川不算险地却也并不容易攻下。藏仪与我军均按兵不动看藏仪地情况似乎是想耗到我们缺了粮草再抄后方截断送粮军队以断我方后路再一举拿下。” “那关于粮草的问题你想到解决之道了没有?” “暂时……”瑞香面露难色“按现在的情况藏仪若硬要来进攻我军正方获胜几率并不大。但若是如此僵持再被他们劫掉粮草到时我军只怕难以支撑。” “这个可以再想办法……”瑞香习惯地揉额头“只是我们地确不适合打持久之战……藏仪背后便是他们的国土补给粮草极为方便而我们一旦失守退入关内情况便容易变得难以控制……” “你说地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莫岚苦笑“可是……若无十分把握不敢轻举妄动啊。” 瑞香淡淡地闭起眼道:“藏仪欲毒杀阿翎时用了一个指甲涂了毒地小孩儿是么?” 莫岚垂下眼睛:“是。”他咬牙:“恁的狠毒!” 瑞香依旧闭着眼说道:“我看这里地天似乎不久就要下雨。” 莫岚不解他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却也回答:“没错……据有经验的老守将说这样的天色不出三天必然会下雨而且是倾盆的那种。” “藏仪军的粮草大致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大致?”莫岚疑惑地道“大致的话自然知道……可是要劫粮草似乎不是很容易。” “没要你们去截粮草。”瑞香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等下雨……雨夜拨一个骑兵队佯装进攻冲向藏仪对方粮草的大致部位不要以硬碰硬若跟藏仪正面对上就立刻撤回不要周旋。” 莫岚道:“就这样?” “骑兵队所用的马……马蹄上包上布……一是为了夜袭不出声音二是布上以毒药浸染。随便什么毒药这个靠你安排。” 莫岚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一下捏紧。雨水会带着马蹄上的毒药流入粮草对方之处----水无孔不 “但是那毒药一定要足够剧烈。”瑞香面无表情淡淡道“我们的目的不在毒死多少人……而是只要有一粒粮食一根草料染了毒只要一个人或者一匹马被毒死就足够引起他们的人心惶惶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吃下任何东西……” “这样……”实在也太过阴毒。莫岚沉默一会道“会不会容易伤及无辜?毕竟水无孔不入毒水流入何处难以预料我军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却难保附近会有寻常百姓会有寻常家畜……而且毒水流过之处只怕数十年寸草不生……” 瑞香淡淡地睁开眼睛轻声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他一字一字缓缓道:“杀杀杀杀杀杀杀。” 战歌·北疆 第三十八章 伏击 听着瑞香说了整整七个杀字莫岚轻缓地吐了口气没再说别的。 瑞香轻轻把手合上他的手背手心里带着暖手炉烘染的热度本身的皮肤却还是凉凉的:“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样下毒流毒无穷难免伤及太多无辜。边关有些居无定所的游牧族牲畜若舔食了雨水浸染过的草死亡之后若为人食用自然是毒害人若任其尸体腐烂也是使泥土染毒也许从此这附近几乎不再会有活物。不过边关本就有数十里沙地荒芜苍凉再多几里风沙也并没什么。周围的游牧族你若愿意可派人立即将他们转移他们若愿做我大钧子民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 他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们对藏仪的这场仗却是非赢不可而且赢得越快越好。” “参将大人的意见末将自然是要听的。”莫岚淡淡笑过似乎不再想继续谈论下去说道“我来北疆之后京城有什么变故么?” 瑞香沉默一会道:“并没有。”变得从不是京城变得向来是人心。 莫岚撩过马车车帘举目望去道:“已经到了这里……从这里到军营便都是松散的沙化土地当初助阿翎破围的黄沙就是从这里一路收集过去。收集黄沙时将士们都是怨声载道不明白这又沉又重的东西有什么用。” 瑞香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话接莫岚也把能找的话题都说完了突然就觉得一阵尴尬的沉默。两人这段日子没有见面再见时竟似乎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距离……或者说隔阂。明明有很多话想要问。明明对于很多事都好奇却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就偏偏说不出来。 马车声隆隆地前行。瑞香突然感到车身一个颠簸莫岚猛地把他整个人都拨了开去。[]。闪电一般地拔剑瑞香眼前一花已经看到他将剑锋插过了马车底部几乎是同时一截雪亮地剑间从自己刚才乘坐的地方刺出。紧接着便是不断的卡嚓声响豁地整辆马车一斜硬是停了下来。 车厢外传来信铃的惊呼伴着一声马嘶顿时一片混乱变故地生却也只在一瞬之间。 瑞香坐得不稳马车又大幅倾斜便直接顺着马车内木板造成的斜面滚了下去暖手炉先行着地。木炭散落了满地就在他整个人都要磕下去时手腕一紧。终是被莫岚抓住。险险地喘了口气身体才被信铃扶住了。 莫岚一手抓着他。握剑的手却不停。隔着木板不住刺下斜着的木板下有人不停地活动。最后一声巨响马车的两个轱辘都滑了开去木板轰然落地马车底部藏着地人飞快地滑开去离了他们一丈之远手一招松软的沙土下耸起无数的小包一个个埋藏在沙里的人执了弓箭现身正午的日光之下明晃晃的箭头全部指住了马车旁的两人。 前后护卫的军队惊觉不对纷纷围上却已经不及投鼠忌器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有一个不妥便引得这些人射弓箭那便回天乏术了。 莫岚冷笑道:“此处土质松软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般的埋伏等着我们。” 瑞香陡遇惊变一惊一乍之下不由得脸色苍白好不容易才回过了神。莫岚和信铃惊慌之下抓住他地力道都极大此时放开了才感觉到手腕和手臂上都被握得火辣辣的疼惊魂甫定握住了胸口急促地喘息。他回想刚才的情景知道是敌方利用自己地马车才造就了这样的便利若非自己乘坐马车他们要在骑兵队伍行过时从沙土中行刺根本不可能。自己乘坐地既是马车无论如何与其他人都保持一定地距离马车又能阻挡车中人视线使人反应变慢。这次若不是有莫岚恰好与自己同车加上莫岚的反应够快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小队伏击之人显然是经过了计算行动时分毫不差己方又太过大意竟让他们轻轻松松得手。 那领头之人似乎对如此精密地布置没有顺利要了人命有些不满冷哼一声向着四周包围上来的护卫兵士用有些生硬的钧朝官话大声道:“谁敢上来试试?” 弓弦声大起却是四周弓箭手拉满弓的声音。一时剑拔弩张谁也不敢动上一动。 瑞香闭起眼睛定了定神正视着他:“谁是管事的我要跟他说话。” 那领头之人一怔不服道:“我就是……” “你不是。”瑞香道“管事的人不会亲自埋在土里也不会钻进马车底下。这个伏击计划需要人操控大局钻在马车底下是看不到整体情况的。而且若是管事的人也不会亲自来行刺杀之事……更不会将主子交代下来的任务擅自篡改从只是威胁直接变成要我的命。” 领头之人呆了呆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却听瑞香续道:“你不是管事的你主子并不想要我的命只是要拿我做人质或是要同我谈条件。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你能做主。所以叫你主子出来跟我说话。” 左的一个弓箭手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弓笑道:“平靖王原来便是这样的人物我们总算是见识了。原本在下并不想出面的。”他的官话却比先前那领头之人纯正得多转而问道“平靖王爷就如此笃定我们此行不是要你的命?” “你们的目的应当是逼我下马车然后以弓箭手威胁或者要我做人质或者要谈条件。只是要我的命的话就算是第一位刺客没有刺杀成功除他之外这些人就不该是弓箭手而应该是执着大刀利剑的人一见我掉下马车就应该直接把我剁成肉酱才比较合理。这位领头将军并不是要将我逼下马车而是想直接一剑杀了我……大概到时复命借口便是一时错手误杀吧?反正也没人看见你在马车底下是怎么动手的。如此自说自话的将领在我大钧倒是凤毛麟角希奇得很。不过既然真正的主子也在这里还是由主子落你家手下吧。”瑞香笑了笑“慧眼识英雄这点能耐我倒是还有。” 瑞香斜睨着那领头人只见他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而那位“管事人”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道:“这件事过后自会跟你算清楚。”他转向瑞香道:“藏仪左将慕容梓见过平靖王爷。“慕容梓……”瑞香喃喃地重复脑海中对于此人的印象却微乎其微。似乎这位左将军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因此关于他的记载几乎没有。 “据说大钧奉行儒家之法儒家有位圣贤叫做孔子又有位亚圣叫做孟子。”慕容梓笑吟吟地道。 瑞香不明他要说什么莫岚悄悄道:“瑞香我怎么瞧着这人有些毛病……” 却听慕容梓笑吟吟地说道:“而我慕容梓都不用成什么圣贤便是慕容子了所以我这名字是大大的美妙。” 他这般曲解自己的名字即便是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瑞香莫岚信铃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瑞香笑道:“慕容将军也算是个妙人。如今介绍完毕要切入正题谈条件了么?” 战歌·北疆 第三十九章 条件 (战争阶段硬伤bug多多请多包涵……) 慕容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道:“怎么……慕容梓与慕容子同音这事……很不好笑?”他以为是伟大现的来着。 瑞香笑道:“不知是哪个子?藏仪的文字与大钧文字不同将军是将自己的名字译成大钧文字了么?” “是啊我一直以为自己很精通大钧官话了。”慕容梓取了一支羽箭在地上划出一个“梓”字道“便是这个字桑梓的梓。据说在大钧文中桑梓是家乡的意思。” “慕容将军果然对我朝文化很是了解。”瑞香赞道“桑梓确是家乡……说起家乡我等的家乡都在大钧京城慕容将军认为是我们的家乡离这里远还是太阳离这里远他们两人悠闲地扯一些有的没的直如闲话家常一般把旁边的人听得纳闷非常却听慕容梓含笑道:“愿闻其详。” “藏仪的民众若是属于藏仪一族大钧自古至今子民便都属汉之一族。”瑞香缓缓道“史书上有个朝代京城名叫长安。后来国破皇帝带着家人和臣子逃离长安偏安一隅。有一日那皇帝闲来无事拿自己的儿子解闷问他道你说是长安远还是太阳远?” 慕容梓听得津津有味道:“那孩子的回答是什么呢?” 瑞香一笑:“其余臣子都觉得好笑得很都说自然是太阳远长安近。而皇帝的儿子当时只是个孩童却道自然长安远。太阳近。” “这是何道理?”瑞香微微叹气续道:“那孩子说举目见日。不见长安。一语毕皇帝与其臣子。均涕泪下矣。” 慕容梓怔了一怔瑞香这几句话半文不白让他有些不明白。 幸好瑞香解释了:“孩子说抬头就可以见到太阳却怎么也望不见长安。所以太阳比长安近得多了。[]。皇帝与臣子均想起自己国家那被破的城池。太阳明明那么远却一抬头就可以见到自己的故乡长安明明那么近却是怎么也望不到了。” 他地语气平静慕容梓听来却总是有些酸楚虽然不能体味到十足却也觉得这并不是个让人觉得有童趣好笑好玩的故事。 “所以我的皇姑姑就是明瑶长公主。也就是贵国地皇后在贵国这么多年每天都是举目见日。不见故国的日子。”瑞香话锋一转“慕容梓将军既然名叫梓。想必多少能体会我皇姑姑地心情。” 慕容梓摸了摸鼻子。似乎这是个习惯性动作笑道:“原来平靖王爷说这么半天。却是想要说这个。” “说这个别无他意不过是想提醒将军虽然明瑶长公主在贵国二十年但是大钧毕竟是她的故国。而我是她的嫡亲侄儿我的父皇是她的亲哥哥也就是说与她血脉相连地一大拨人都在大钧。这一点贵国国君还有将军的主帅想必都清楚得很。贵国有她的夫君亦有她的子女但是我们跟这些长公主的亲人却没什么感情。”瑞香说得像绕口令一般顿了一顿又解释道“慕容梓将军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故土与夫家开战最为难者自然是长公主。大钧若被破那么长公主定然是会和大钧共存亡的搞不好便是死。藏仪破长公主却还是可以在大钧做她的公主最多只是成为一个弃妇罢了却能活着。长公主是死还是活慕容将军不在乎藏仪举国不在乎可能藏仪国君也不在乎但是将军的主帅长公主的亲子却只怕是在乎地。毕竟----”他延缓了声音笑道“毕竟是----二十年。再铁血的将领只要有一分人性都是会顾念母子之情的。而哪怕只是有一点点顾念就可能造成战场上地缚手缚脚。” 他这样一番话说下来顿时让执着弓箭的弓箭手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不好看慕容梓神色不动眉头却不由自主微微蹙了起来。 “看将军神色莫非是……想要上奏贵国国君阵前易帅?”瑞香察言观色问道“那可是兵家大忌。大钧有长公主在便如有了一个人质……” 慕容梓听到他说“大钧有长公主在便如有了一个人质”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却舒展了开来不再纠结于此说道:“阵前易帅慕容梓作不了主主帅地心思慕容也无可揣测。只是我等皆信任主帅不会因为这些影响在战场上应有地判断。如今平靖王爷说完了我们可以来谈谈条件了。” “嗯这条件要以我们的性命换不知是什么?要再退守三舍还是我们即刻退兵?”瑞香浅笑眉毛一挑“那慕容将军也未免将我们看得太低了。” “同一要求不可对聪明人用两次否则弄巧成拙引来贵**队愤而全力进攻藏仪倒一时也是难以抵挡。”慕容梓笑嘻嘻地道“敝上所交代下地是若是方便还请平靖王到敝国做客一段时间。”听他的话语却是不方便也得方便了。 莫岚和信铃均是脸上带了怒色齐齐吸一口气准备大骂却被瑞香按了下去微笑道:“这是瑞香的荣幸。只是如今瑞香刚到北疆还未去军中报到便随将军前去贵国似乎有些欠妥。而且瑞香向来体弱一路车马劳顿早已不支。不如等瑞香在我军中安顿几日再随将军前去如何?” 两人都是笑容可掬丝毫感觉不到紧张气氛。慕容梓一笑手探入怀中再取出时便捏了一粒药丸说道:“此药平日对人无害甚至有所补益不过无害之期只有七日。不知七日对于王爷来说够是不够?” 莫岚和信铃瞪大了眼睛却眼见着瑞香慢慢走过去接过了药丸放进了口中。 “瑞香!”莫岚大叫一声正要上前蓦然一支箭带了强烈的破空声射来插在他与瑞香之间尾羽颤巍巍的抖动。他怒目而视周围的弓箭手指节被自己捏得白心中早已把这一群人杀死了千万遍。 慕容梓见瑞香喉头一动已将药丸咽下手一挥弓箭手齐刷刷地埋入了黄沙之中转眼便要不见。 莫岚大叫道:“哪容得你们全身而退!”说罢与信铃对望一眼一执起弓拉满射出一掷出手中长剑只听箭与剑落地处传来两声惨叫灰白的沙地中顿时便有血色涌上。莫岚弓箭连顺着马车的来路一路射过其余兵士跟着他万箭齐虽看不到埋入沙土之中的人的具体方位却胜在箭多而密一时惨叫连连直到来路上插满箭羽才停了手大喊道:“如此暗施偷袭行卑鄙之能事无论是谁都得留下命在这里!”转眼事情平息莫岚重新调整队伍信铃上前扶住瑞香张了张口半天才憋出话来:“王爷你感觉怎样?” “没什么感觉。”瑞香笑着摇手转而道“信铃你立即回京去伊吕府上告诉柳眉姐姐明瑶长公主便藏在云府务必找她出来就算是要伊吕帮忙也好一定要密切注意她的行踪。” 信铃一呆:“啊? “我刚才跟慕容梓说那么多其实都是随便胡诌。我怎么会知道藏仪主帅是什么样人怎么会断定他就会念什么母子之情……不过试探着骗慕容梓罢了。”瑞香苦笑道“可是慕容梓一开始竟颇有些动摇但听到我说长公主在大钧如同人质时便回复了信心再也不信我的话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难道瑞香点头:“他一开始只是被我以血脉之联系做幌子顺着我的说法想下去才会觉得我说的有几分道理直到他突然想起了长公主绝不会在大钧做人质所以我说的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他也就不再顾虑。但是……为什么他确信长公主绝不会做人质?我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长公主本与藏仪相勾结。” 战歌·北疆 第四十章 守军 听风骑着长风这马温驯却矫捷一路风驰电掣她一时兴起让它撒开了蹄子奔跑直到现后面不对赶紧勒马赶回却已经是事后了。 来路上插满了箭羽还有零散的血迹听风跳下马来只来得及问一句“王爷?”便觉得眼前一花信铃已经跳上了马背握着缰绳朝瑞香叫道:“王爷保重信铃拼死定不辱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连人带马绝尘而去。 她扭头看了看已经散架的马车清澈的眼睛睁大不由得带了惊惧之色虽然没有亲见也知道刚才定是性命之危赶紧抓住了瑞香的手又唤道:“王爷!” “没事没事。”瑞香拍拍她的手转而“哎呀”一声向莫岚道“快快快小灰!” “啥?”莫岚摸不着头脑却又听瑞香大叫:“快快鸟笼子!被压在马车底下了!”莫岚瞪着眼睛无语心说这当儿你倒是悠闲却也不好意思违逆当下拨开了马车的碎片从底下拎出一个已经被压得扁了一半的鸟笼----奇迹的是里面那只麻雀居然瑟缩在角落里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 “啧啧小灰真是福大命大。”瑞香笑道将鸟笼交给了听风。 “王爷……”听风犹疑着接过了鸟笼却没什么心思看小灰怎么样了道“刚才……” “有人设伏但是我们莫少帅悍勇无敌早就把他们打跑了我们损失一辆马车。”瑞香随口解释笑道。“怎么样骑马好玩么?” 听风还是有些怀疑然而她向来信瑞香说的。又见他全身上下没有伤痕便放下心来。道:“当然好玩我叫听风它叫长风我们都是风字辈嘛当然合作愉快。” 她这么一句话。说得莫岚和瑞香同时笑起来莫岚道:“闲话回去再说吧。()。现下马车被毁瑞香不能骑马不如将你们存放药材的车腾出来药材我叫他们另外运送。” “这样也好。”瑞香掩了掩鼻子笑“不过就是得忍受些药味了。” 之后一路行军顺利瑞香和听风下得车来时已经在北疆守军的营帐之前。 莫岚下马。看着听风挠了挠头道:“军营不许女子进入听风是不是先去军医帐中安顿?” 瑞香哑然失笑。自己把听风带到北疆来倒是的确忘记了军营中禁止女子出入地惯例。当下说道:“这样安排也好。听风对药材精通在军医帐中也能帮上不少忙。”转而又对听风道:“你便先去那里。军营的规矩不能坏先行休息吧我自有人照顾不用担 听风听话地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在军医帐中帮忙便也……也是帮你对不对?”瑞香含笑点头听风又道:“王爷要自己注意身子现今不在京中不用再使用沉香屑了。好好将养军中未必不比京中好……” 瑞香暗暗喟叹一声温和地道:“我明白。” 听风跟着引路的小卒前去军医帐中莫岚拍了拍瑞香地肩膀道:“这么久没见想没想过阿翎?” 瑞香张张口又是不由自主地嘴角一弯笑了起来。阿翎……阿翎大约还是那个样子吧。总有些东西是会停留在原地任凭时间流逝都不曾更改的。 远远地便看到营帐前一个瘦削笔直地人影带着一小队身着战甲的士兵守候身旁似乎还蜷缩着一团黑影一声口哨响蜷缩着的黑影立刻长起了身来却是一只半人高的狼狗伴着口哨声踱着极有气势的步子一路朝瑞香走过来便如一个骄傲地将军一般走到了瑞香跟前才恭敬地坐了下来头一低竟像是在鞠躬。 瑞香浅浅一笑伸出手去抚摸狼狗的脑袋那狼狗昂起头似乎被抚得很是舒服呜呜有声。他抬起头来微笑说道:“这条黑将军却是被你驯得够听话了。” “这是不久前开始驯的专门等着你到了这里给你做近卫。”云翎的声音依旧清脆中带着强劲的飒爽朗声一笑“路上可还安好?” 这么久不见云翎似乎瘦了一些皮肤在风吹日晒下显得更黑一双眼睛却越明亮有神隐隐透着股锐气若不说破也就是一个长相清秀些的青年将领颇有些威势。 一路之上瑞香设想了无数自己与云翎再次相见时的情景也许在内心深处的确是曾希望阿翎会说一些不同的话语然而现在看来如今这样直率地出来迎他仿若什么都没有生一样只是迎接一个到来地参将丝毫不曾惺惺作态也不曾故作扭捏才更像是阿翎的作风。 弹指往日灰飞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有小惊无大险。云将军驻守北疆多日来辛苦之前所受之伤不知现下如何?”瑞香笑着回答那只狼狗在云翎的示意下站起身来绕着他走了几圈嗅了他身上地味道便算是认了他做主人。 “小小伤痛早已无碍多谢王爷挂念。”云翎恭身回答。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如今说什么场面话。”莫岚挥手打断眼眉一扬道“云将军我们准备好要给瑞香看的那个准备好了么?” “那是自然。”云翎挑眉洒脱一笑双手一引“王爷这边请。” 瑞香纳闷跟着两人走绕过了当先地哨岗与几个军帐视野顿觉开阔眼前笔直站着一排排战甲整齐地士兵手持长枪见他来到齐齐将长枪往地上一拄出一声震天闷响连地面都仿佛随之抖动。 莫岚击掌鼓声顿起鼓点连连密集军队齐步上前长枪挥舞虎虎生风不久鼓点变奏呈二密一疏军队自动分成了两队呈包抄之势士兵们齐齐一声大喝震动大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如此操练几个回合各种不同地鼓点节奏指挥出不同的阵形攻击到得最后一击鼓一声巨响便如同要将鼓面都击破士兵们长枪拄地又是重重一顿齐齐肃立归于寂静。 瑞香愣了许久才大叫一声:“好!”转头赞道:“起若风起云涌收如风卷残云鼓点指挥毫无差池果真都是我大钧的大好男 “藏仪与我军对峙良久却不肯轻易交锋一时相安无事自然不能闲着。”云翎傲然道“鼓点指挥之法是一位老将所献训练了一段时日若再与藏仪交锋当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大钧的军威!” 莫岚哈哈大笑快步过去接过了鼓捶咚咚击鼓士兵们按着他的鼓点操练他越击越是兴起最后一个定音砰然作响却是真正地将鼓面给击破了。 他握着鼓捶走回挥舞两下却是将鼓捶当作了长枪只觉豪气陡大声道:“我好想喝酒!” 云翎扬眉:“军中饮酒亏你说得出来!不过要以茶代酒我倒是可以奉陪。” 莫岚顿时泄气豪情勃时没有酒助兴实在有些沮丧。瑞香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以茶代酒我也可以奉陪。” 莫岚大笑反握住了他的肩膀大声道:“好不醉不归!” 战歌·北疆 第四十一章 不诉离殇 (明天上不了网所以今明的份一起更新大家可以看一半留一半明天看……别忘记投票哦tat) “当此四美具二难并却只有清茶在前实在有些扫兴了。”瑞香捧着茶杯放在鼻下轻轻嗅笑道“而且还是带药味的茶砖……”实在让人觉得就是在喝药而已。 军营中茶叶保存不易行军打仗也鲜少会有人想喝茶瑞香来时所带药材之中正好有用清热药材混以茶叶制成的茶砖云翎意思意思地从上面敲下了一块给三人各煮了杯茶便真的是以茶代酒了。 “什么叫四美具二难并?”莫岚对只有茶水也显然非常不满“不如来说些故事做下酒菜。” “四美具二难并出自古人名篇名叫《滕王阁序》。”瑞香笑道“四美便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二难指的自然便是贤主、嘉宾。《滕王阁序》千古名篇将它作为下酒菜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余香满口了。” “哎……你说这些文绉绉的我看别说莫岚那木头不懂我也不太懂。我们两个都是疏于诗词歌赋被你这么一说汗颜惭愧得很。”云翎笑吟吟地“把这个当下酒菜还不如自我安慰朝着茶水说: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啊这是上好的女儿红” 莫岚和瑞香齐笑瑞香道:“《滕王阁序》中最有名的句子莫过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最喜欢的却不是这一句。” “说来听听不许太难。”云翎摇了摇手指。 瑞香沉吟一回曼声吟道:“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他看着莫岚和云翎脸露不解便说道:“这几句说的是。天高地远让人觉得宇宙无穷无尽欢乐失去后悲伤袭来让人明白兴衰是命中的定数……地势到了尽头。南边地海却深不可测天柱很高但是北方的星辰却那么遥远。关山难以飞越谁来同情迷茫了路途的人?萍水相逢地都是他乡之异客。” 他解释完毕莫岚和云翎都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股悲凉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只觉得人生之中会遇到的苦难伤心只怕是叫这几句给说尽了瑞香最喜欢这几句。也莫不是感怀身世更加自伤罢了。 莫岚赶紧摇道:“原是说拿此下酒你却说这样地话……却哪里是用来下酒的东西了?莫不叫人食难下咽。” 瑞香顿了顿。展颜笑道:“是我不好。不过呢古来名句。多是悲凉者为经典。原是人在不顺之中方能对人生况味体味得更多。”“谁说的?”云翎赶紧调转话头。“我便读过一诗豪气得紧一点不悲凉。” “是么?说来听听看?” 云翎抄起手边长剑一把丢给了莫岚向他递了个眼色便拖长了声音高声吟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瑞香听着她所吟的诗歌微微眯起了眼睛却见莫岚剑式一起电光交错在这夜色之中灿烂耀目剑气纵横之下惹得人徒生豪情忍不住跟着云翎一起吟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莫岚舞剑舞得兴起破空之声连连到得最后便真的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自在狂放待到瑞香与云翎一起吟到最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太玄经!”再无人声伴剑他才猛然惊觉回剑而立云翎适时地手指一弹便将茶杯向他送了过去他伸手接住仰头茶水如缕而入喉饮毕茶碗掷于地清脆而响大声道:“好酒!” “敬你!”瑞香站起也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笑道“果真是好酒!”莫岚尽兴而回座见瑞香难得地高兴大笑道:“还是阿翎的法子好便算是如今当真的四美具二难并也当是以这等诗歌来当作下酒佳肴岂不美妙?” “说得不错。”瑞香双颊泛红倒像是真的喝了酒一般端起已经空了的茶碗道“最后一句醉笑……陪君三万场……不用……诉离殇……”刚刚念罢最后一字便整个人朝桌上一倒人事不省。 “瑞香!”莫岚大惊赶紧上去扶起他却见他鼻息沉沉竟是睡了过去还似乎睡得很香甜忍不住便望向云翎问道“你在茶水里动了手脚?” “没什么只是一些可以让人安睡的药而已。”云翎微笑着摇头转而叹道“他总是心思太多一事未完一事又上了心头事事纠缠再难有放松安眠的时刻。既然有此良机自然要找机会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往后在军营之中艰苦的日子还长着安稳的觉一日少过一日能睡地时候当然要好好睡不能放过机会。” “说得也是还是你想得周到。”莫岚眉头一展随即想到瑞香最后那句“醉笑陪君三万场不用诉离殇”语意浅白他也听得懂霍然想起了瑞香与慕容梓之约心又陡然沉了下去再无其他心情道“今日折腾得晚了你早些休息我也把这家伙弄去睡了。” 云翎点了头莫岚便抱起瑞香朝一早给他准备好的营帐走去。云翎训出的黑将军一直在旁边休息此刻站起了身来朝着云翎呜呜几声被云翎一个眼色便赶紧跟上了他们地脚步。 回了营帐。莫岚将瑞香安顿好给他盖好了被子又学着信铃的样子将帐中地暖炉添了炭火。弄得整个帐中暖意顿生转身看一眼黑将军。却见到这狼狗乖乖在一旁伏着轻笑着过去拍它地头道:“以前为了你你家女霸王还要跟我干一架如今却是巴巴地自己把你送来了。你呀你呀……” “真是命途多舛呀。”他还没说完便听到有人接着他的话语说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转身道“瑞香?” 瑞香睁着眼睛里面满含笑意。 “阿翎那臭婆娘用地药是什么东西啊!”莫岚顿时恼羞成怒。 “大概那药还是不错的但是我是个药罐子从小吃地药太多因此难以有药对我产生明显的效用。”瑞香静静一笑心底却明白自己这些年来被冰兰毒害颇深。只怕从此后很难真正睡上一个好觉。阿翎怕伤他身用的只是药效不猛的药物对他来说根本是一会儿就能恢复清醒的程度。 “不用药也好。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想打仗地事有我和阿翎。皇城的事有信铃有伊吕。总之不关你的事。”莫岚连连挥手坐到床沿上。哄小孩似的“所以快点睡。” “莫岚。”瑞香却似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径自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会生病很重很重的病。” 莫岚不解:“你哪里不舒服?” 瑞香笑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在这帐中养病因为我病得很重而且是不能见风不能见光的病所以除了你谁也不见。” 莫岚愕然:“你……” 瑞香身子向里一让让出了半张铺拍了拍棉被说道:“你也在这里歇息一夜子时一过趁着所有人都还没在睡觉就送我去藏仪。” 莫岚觉得自己的喉咙陡然紧热血上涌哑声道:“你真的要去?”他虽然对那毒药一直挂心担忧但是从小到大与瑞香的相处让他对瑞香有一种莫名地信任那就是似乎无论什么样的情况瑞香都能化险为夷都能想出解决的办法都能…… 然而瑞香淡淡一笑道:“我怕死。” 莫岚腾地站起在不算宽敞地帐子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转得瑞香头都晕了扶着额头笑道:“怎么样你想出其他办法了么?” 莫岚抬头眼睛直地看着他狠狠咬牙嗫嚅道:“我----”总之我不许你去藏仪!这句话冲到了口边却是被恶狠狠地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不去又能怎样?藏仪的毒从来诡异军中大夫哪有可以解这样毒地圣手。可是这一去藏仪……这一去藏仪…… “你送我过去之后就立刻回来别让他们起疑。”瑞香招了招手示意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了他地手道“总之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不在军中包括阿翎包括听风。”他停了一下道“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毫无伤地。” 莫岚紧紧咬牙不答话。 “不出两天就会下雨了到时别忘记马蹄施毒。”瑞香笑道“别顾虑我在藏仪便不敢下手藏仪主帅怎么说也算是我弟弟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应该不会那么快杀我……我也会帮他找很多很多不能杀我的理由。” 他握住他的手更紧了紧沉着声音一字一字说道:“你要记得我们与大钧是生死相连的关系。哪怕我在藏仪军中也是这样。只要保住了大钧便是保住了我们所有人懂吗莫岚别过了脸努力点了点头。 “所以。”瑞香温和地一笑“现在先歇息吧我们明天可是要起个大早呢。” 他阖起眼帘低声吟唱:“醉笑陪君三万场不用诉离殇……” 亦是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子时刚过天上无月夜色如墨。其余人还都在睡梦之中莫岚一掌劈晕了黑将军引领着瑞香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几个哨兵到得军营之外让瑞香留在原地自己去蒙住了马的口鼻以绒布裹了马蹄地牵了一辆马车出来。 他让瑞香坐上马车却也不上马只小心翼翼地牵马慢慢行走了一段路离军营远了才扯开了蒙住马口鼻的布解开了裹住的马蹄一甩马鞭一勒缰绳马便慢跑了起来。 瑞香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度快一点……我受得了。” 莫岚咬牙加快了度。 到得天微微亮莫岚终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藏仪的军营。为了防止马嘶与马蹄声惊动藏仪军队他勒住马让它慢慢行走回头道:“瑞香你还好么?” “无妨……快到了么?” “是……” “停车。” 莫岚习惯性地听命倏然勒住了缰绳这才回过神来想问问为什么问道:“怎么了?” “就在这里停下。你把车辕斩断骑着马迅赶回军营我自己走过去。” 莫岚悚然一惊想也不想就立刻大吼:“那不行!” “只有这么一小段路了我自己可以。”瑞香掀开马车帘脸色白喘息了几下却是厉声说道“我是去做人质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是你是大钧将领若入敌方军营立时会是杀身之祸你明白吗?这种时候最忌感情用事最忌拖泥带水婆婆妈妈你不懂?” 莫岚默默无语扶着他下了马车看他着地时腿一软便是一个趔趄张嘴要说话却又努力闭起了嘴巴扬起手中剑手起剑落啪一声砍断了车辕。 他跨上马背瑞香却转身背对了他一步一步走向藏仪的军营。 “瑞香!”他大声道“我一定大破敌营扫尽这帮妖魔小丑叫他们看看如今究竟是谁家天下!” 瑞香只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说道:“快回去。记住平靖王是在帐中养病除了你谁也不见。”他边说着边不断前行走得离藏仪军营越来越近。 莫岚深吸一口气清晨冰冷的空气如同凝滞在胸口久久不曾散去。他掉转了马头狠狠地一抽马鞭那马便迈开了腿狂奔起来。 而他的身后瑞香正平静而不卑不亢地向着藏仪军营前的守卫说道: “我乃大钧皇子封爵平靖王求见左将慕容梓将军。” 守城·破阵 第一章 万俟翼 慕容梓见到瑞香的时候眼睛倏然瞪大仿佛不敢相信似的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摸鼻子笑道:“在下以为平靖王爷不会这么早就来。” “再过段时间就下雨了我身子不好不想天气不好的时候出远门。”瑞香笑答“所以慕容将军要小心我很容易一命呜呼又很容易生病是个极度麻烦的累赘慕容将军若考虑好了真要留下我就千万别怠慢了我。” “平靖王爷是敝国的贵客哪有怠慢之理。王爷有任何需要直接开口便可力所能及定当满足。” 瑞香立刻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件事----” 慕容梓好奇地看着他倒是很期待这位丝毫不客气立刻提出要求的王爷想要什么却听到瑞香慢悠悠地说道:“我冷给我个暖手炉。” 第二件事便是我饿想吃东西。随之第三件事我困想睡觉也应运而生。等到瑞香一觉睡到傍晚又起身来慢条斯理地用过了晚膳慕容梓终于有些招架不住赶紧带他去见了主帅。 藏仪国姓万俟这次领军的主帅大将军正是藏仪国君的幺子实则就是明瑶长公主之子名唤万俟翼传说骁勇善战又非单纯的有勇无谋虽年纪尚轻在军中却极得军 瑞香在万俟翼面前一站便是鲜明的对比。万俟翼虽带了一半的钧朝血统却依旧长得如一般藏仪人般高鼻深目身形魁伟倒也算得一个英武少年。 万俟翼一见瑞香还未说话。()。他身旁的副将已道:“为何不跪下拜见大将军?”说的汉话却是字正腔圆只怕是担任着翻译官之类的职务。 瑞香轻声道:“我大钧男儿膝下所跪唯天地君亲师耳。瑞香地君远在大钧京城。万俟大将军非我亲亦非我师。难道竟是天地所化不成?” 慕容梓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待要说几句话缓和一些气氛万俟翼已笑道:“久闻平靖王爷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倒与想像中大相径庭。” 瑞香笑说:“哦?万俟大将军原本以为我是怎样的人?” 万俟翼抚了一下案卷慢慢道:“心思缜密。审时度势用计无情为人阴骛。” 瑞香拍了拍暖手炉笑道:“多谢万俟大将军对瑞香的十六字评语也许日后万俟大将军会现瑞香与你想像中地还是颇为吻合的。大将军派了慕容将军在半道上给瑞香一个下马威如此好客将瑞香请来不知是为何?” 万俟翼嘴角一撇反问道:“那么王爷此次前来。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能做地事那可太多了。”瑞香掰着手指慢慢算“做卧底做间谍。没事偷取情报有空使使离间……”他朝万俟翼大笑道。“总之不让大将军闲着就是了。” “有趣有趣!”万俟翼仰天一笑。“本将军倒是很久没有碰到过什么人能让我头大一下了!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本将军会直接把你杀了?” “把我直接杀了有什么好处?”瑞香也反问“要杀瑞香的最好机会便在来路之上。慕容将军费心在沙土之内埋伏却只是来跟我谈条件没有伤到我分毫。那就是说大将军本来就未动过要杀我的心思。任一个聪明人都会看出来我死了实在没什么好处先是北疆守军的进攻会变得丝毫无顾忌而哀兵必胜的话大将军想必也是早已明白地了。而且若我身死便会从藏仪进军大钧的名正言顺变成大钧找藏仪报仇的名正言顺。到时藏仪一旦战败便是罪有应得人人拍手称快……” “平靖王爷果然如同传言中一样能言善道也确实是非常善于猜人心思非常会审时度势。”万俟翼打断了他的话不再听他说下去“说得不错本将军的确不会杀你。”他缓缓走下了帅案到得瑞香面前直直地盯着他语声突然变得有些寒“但本将军有的是办法叫你受尽折磨……军营之中的逼供酷刑平靖王爷不会没听说过吧?” 瑞香叹了口气:“我正想跟大将军说这个却没料到大将军这么心急。用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先提醒大将军一件事那就是我从小身子便不太好鬼门关前要总去打转一个弄不好也许大将军就遂了我的意我就顺利去见我母妃了。” “见母妃?”万俟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瑞香已经笑道:“不过我母妃去世了这么多年也许早就转世为人了也未可知……” 万俟翼这才明白自己竟是被他调侃冷冷道:“那本将军还真得小心不能这么容易就让平靖王实现了夙愿。” “那是自然或者大将军不小心过去了若见到我母妃倒可以帮我带个口信对了我母妃生前还是大将军母后的好友她地样子……” 他还没说完就忽然间被万俟翼掐住了脖子万俟翼手上慢慢加劲口中一字一字道:“我没有兴趣听你插科打诨胡说八道。我藏仪军中有的是妙手神医我也有的是时间更有地是兴趣来试验一下平靖王爷的底线在哪里……那种足够让你吃苦头又不够要你命地底线……” 瑞香没有吱声慕容梓惊惧地大叫一声:“将军!”万俟翼惊觉手霍然放松瑞香便软软得倒了下去。 万俟翼大惊失色地叫侍卫过来来将瑞香抬了下去并请军医过来手指又重复了一下刚才所使地力道顿时觉得大大懊恼:怎么就突然暴怒地不计后果就掐了上去可是自己用的力道根本不大简直连猫都掐不死……说到底这种脆弱得一碰就会死掉地人果然不适合拿来做人质! 慕容梓道:“将军我们主旨只是要平靖王爷来做人质另对方有所投鼠忌器从他口中得知对方军机的希望本就不大犯不着因为这渺茫的希望失去这个重要筹码。” 万俟翼铁青着脸半晌才哼了一声。 慕容梓默默鞠了一躬退下心中却是疑惑:他总觉得这位平靖王爷突然莫名其妙地提起自己母亲又转而提起万俟翼的母亲似乎是故意要激怒将军一般…… 这却是为何? 守城·破阵 第二章 夜袭 (今天精神不济写得很散。过渡章节没什么内容对不起……) 瑞香来到藏仪军营之后的第二天天下起倾盆大雨。冬季里有这样的大雨原也算少见只是一旦下了起来便似乎无休无止原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加冷了几分。 因为瑞香身份的特殊慕容梓堂堂的左将也只得负责了他的看护工作。偏偏瑞香从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听着窗外的雨声便要求暖炉里加炭火又嫌风雨大作没什么景物可看无聊得很要慕容梓找些书籍来打时间慕容梓好不容易找来了又以看不懂藏仪文字为由要一个左将军坐在他旁边说书。偏偏慕容梓虽然身为将领却不知怎地生就一副好脾气军营中的事仿佛不需要他打理一般有的是空闲和耐心。 自从万俟翼失手掐晕了瑞香之后就没有主动见过瑞香仿佛是怕自己一见他就会忍不住杀了他似的只怕他安排在邻近的帐中吩咐慕容梓好生看管他。瑞香脖子上兀自带着微微的青色指痕心情精神却都好得很兴致勃勃地挑起一本厚厚的书丢给慕容梓示意你解释给我听。 “这一本是藏仪律是最新修订过的去年刚刚开始颁行天下。”慕容梓摸了摸鼻子好脾气地说刚开了个头瑞香便道:“刑名法例太过严肃听得人困不如来说朝律。” 慕容梓心道藏仪朝律最是不完整因为藏仪的祖先便是习惯了马背游牧迁徙生活的直到开国立朝有了自己的文字。也依旧被认为是蛮夷之邦----说来其实也不无道理因为没有所谓的祖制和礼法因此帝王与臣子之间地礼数也规定得不详尽。(^小说网)。常常有些尴尬情况。平靖王对于朝野之事定然是精通的不如旁敲侧击。看看他对此有何见解。 打了这个主意慕容梓便道:“我藏仪的规制君王早朝之时文武官员分站两边武官于左。文官于右……” 瑞香插嘴道:“怎么藏仪地规矩是左为轻右为贵?” “不是……”慕容梓想了想道“左为贵又为轻。我国一向崇武轻文官员等级大多以军功评定官员是否令人心服是否受人尊敬也大多凭军功与武艺。” “唔。左为贵。”瑞香上下打量一下他笑道“那么慕容将军的位份应该仅在万俟将军之下了?另一位右将军不知是谁?” 慕容梓道:“我虽然位份较高。但是却不怎么管军中之事万俟将军掌管军队。右将军领军定大局。而我只观小节----因此伏击王爷之事却是交给我去完成地。基本上我只管内务。而外事便由右将军处理。右将军……王爷还未见过吧。那一次伏击时先前的领队人王爷还记得么?” 瑞香笑:“就是想浑水摸鱼要我命的那个?” 慕容梓点头却并不觉得有多好笑肃然道:“他便是右将军的属下。” 瑞香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就是说要我命的是右将军……所以慕容将军你以堂堂左将之尊却时时看护着我?这么说来我对这位右将军真是好奇得紧。莫非他竟敢毫无顾忌地违抗万俟将军地命令不计后果地杀我么?” “那自然是不顾忌的。”慕容梓苦笑“因为万俟将军是他大哥。” 瑞香奇道:“可是……万俟将军不是藏仪国君最小的儿子么?” “哎?”慕容梓也奇怪地看他“我没有说过么?我藏仪没有贵国一般的男尊女卑之说只以武艺军功分高低。万俟将军确实是最小的皇子但是他还有个妹妹啊。” “你的意思是说……”瑞香微微睁大了眼睛手指一点点地揉着额头“右将军是个女子?”他没等慕容梓回答便笑道“也对像是孩子指甲带毒沙里伏击不经过主帅同意而暗杀等等的行为确实不太像是万俟翼那样的人物能想出的主意那位万俟女将军地手段狠辣果决之处只怕远胜于男子。” 慕容梓笑道:“王爷总有机会见到她的。我藏仪的女子向来勇悍刚强丝毫不输男子几乎个个会武从不像贵国地女子一般总是藏于闺阁之中只学些女红针黹。而那位万俟女将军其铁血顽强只怕丝毫不逊于她兄长。” “嗯……”瑞香歪过头眯起眼睛微笑第一个印入脑海的便是阿翎神采飞扬地脸即便是礼教严谨地大钧朝也还是会有阿翎这样的人物地嘛。 一时慕容梓和瑞香都不再说话瑞香侧过了头听窗外的雨声大雨下了一天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如今天色已经渐黑雨声之中似乎也该加进一些什么其他声音了。 蓦然帐外渐有骚动声起慕容梓眉头一皱站起身来钻出了帐帘子一掀开便见到一排排整齐的士兵队伍从眼前匆匆走过他不便上前询问幸而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人路过见到他就停了下来。 瑞香在帐内只看到那人模糊的人影隐约觉得他甚是矮小只听他冷冷道:“有一群不怕死的雨夜来袭。你看住这个人就好外面有我。”语声冷而清脆说到“这个人”时语气中竟有些说不出的嫌恶瑞香唇角一勾心想这大约便是那位万俟女将军驾到了。 “对方的人数多么?” “不多只是都是骑兵处理起来尚有些棘手而且袭向的是我们堆放粮草的方向----”话音未落一支手中箭啪一声甩出嗖的一声擦过瑞香的脸颊钉入他身边的柱上余力不绝在柱上不断地颤动。 “这是警告。”那声音继续冷冰冰地道“若让我现你有任何泄露我方军机的卧底嫌疑万俟羽手中箭从不射偏!” “万俟女将军。”瑞香淡淡道“我相信即便是我没有做卧底没有泄露军机你的箭也不太会射偏。只不过刚才临时突然起了个主意决定饶我一命罢了。你也不用再捏着一支箭寻思要射我哪里才能不伤我命又能让我不能动弹了我直接跟你去那边就是了。” 万俟羽未料被他看破心思冷哼一声向慕容梓道:“带上他跟我来!我便让那群偷袭的贼子瞧瞧他们的宝贝王爷落在我手上是个什么尊贵的样子!” “阿羽!”慕容梓喝住转身而走的人“万俟将军不会希望他现在就死掉!”“慕容你要违抗我么?”万俟羽森然说道“你怕他死就好生照顾着他打仗是我的事决定采用什么方式得到胜利也是我的事但是照顾人确保人不死不是我的事我只负责杀人不负责救人。” 守城·破阵 第三章 交锋 (写战争写得乱七八糟饶恕我吧rz) 黑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火把刚点燃即被大雨浇灭万俟羽身边也只勉力点起了一盏用磨得极薄的琉璃片制成的灯微光在对敌时丝毫不起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瑞香被慕容梓用自己的大氅裹了全身一路为了追上万俟羽简直是被慕容梓拎着到了战地狂风暴雨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让他忍不住瑟瑟抖。 借着微弱的灯火瑞香终于看见了万俟羽隐约的容貌眉目间有些明瑶长公主的影子却多是英武之气身材在女子中算得高大穿着军装时虽然身形难免比寻常男子矮小但凭空看起来也看不出来是女儿身。无怪莫岚云翎应当都与她交锋过却从未说起藏仪的右将是个女将黑夜之中难以辨认来人所有士兵按照万俟羽的指示围于外圈手持弓箭听见有微小的人声便万箭齐绝不容情。 北疆守军的骑兵队中有隐隐的鼓声瑞香曾见过的鼓声阵形在这暗夜之中派到了大用场。瑞香被大雨淋得睁不开眼睛安静地侧耳倾听时不时听见有重物落地声似乎是将什么东西绑在了箭上然而那些重物落地便散伤人有限想来是用皮囊装了毒水生怕马蹄上毒液无法真正涌进粮仓便再用弓箭送上了一程。能将他的计策改良了还更进一步的除了阿翎不作第二人想。 双方僵持不下万俟羽一手接过了身旁副将递过的弓箭那箭的箭头淋满了火油。点上火后一时竟不得熄随着她一声大喝稳稳落入骑兵队之中。多匹战马被火惊扰纷纷嘶叫起来。这么一叫便给藏仪军指了明确地位置箭的准头一下子准了许多有不少人落马一时起了不小的骚动。()。 万俟羽扬声大笑。大喝:“妖魔小丑不堪一击!”话音未落便有一支箭直直射来插在了琉璃灯上幸而这么远射来力道已竭没有射灭火光。她怒极大声道:“谁敢再上前一步便是不要你们平靖王地性命!” 骑兵队中的人明显起了小小地骚动不久便有人叫道:“大伙不要听她妄言威吓。王爷正在军中养病绝对安全!”顿时骑兵们疑虑尽去纷纷要报万俟羽那一箭之仇。马上箭羽得更急重物落地之声轰然作响。藏仪的防护圈越缩越小。万俟羽气急。心想这些汉人作伪的本事真正是不小立刻拎着琉璃灯照上瑞香的脸。一把扯下了裹在他身上的大氅大声喊道:“睁大你们地狗眼倒是仔细看看这是谁?” 骑兵之中当即有人大笑道:“你以为找个身形跟王爷相似的人便能蒙过我们么?你们蠢便罢了我们可不陪着你们一起蠢!”箭势丝毫不减。万俟羽知道琉璃灯光太过微弱根本不足以让对方看清相隔距离如此之远的瑞香手中剑柄一顶瑞香的腰厉声道:“说话!” 瑞香失了大氅的防护被她的剑柄顶得几乎站不直又被雨浇得湿透冷得全身抖还兀自笑道:“我……我……没……没你那么大声音可以叫唤……” 万俟羽盛怒之下举剑便要砍下被慕容梓挡下只听他淡淡道:“阿羽你最好记得若他现在死了对对方也毫无影响却可能会使他们往后再无顾忌!你最好也替你哥哥想想大局!” 万俟羽咬牙将剑放下冷眼瞧着慕容梓重新将大氅给瑞香裹上嗖嗖地连几支火箭便感觉到雨渐渐小了下来战圈外围逐渐燃起了火把弓箭之声、厮杀之声大起正是万俟翼从外杀过来了。 “只会借天时偷袭的小贼如今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万俟羽清啸一声风雨中仗剑而立颇是叫人胆寒的气势。 不料骑兵看形势不利更不恋战鼓声连连竟是整齐地向外撤退雨夜之中逐敌不利万俟翼在后紧跟却终究生怕这是对方诱敌深入之计没有过分迫近只是伤得最后几个骑兵便再没占得任何便宜。 万俟羽狠狠地瞪着骑兵远去的方向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却还听瑞香在旁笑道:“别看了走*光了。”想都没想就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瑞香喘了口气擦擦嘴角笑道:“你要不要学学你哥哥掐我地脖子?” 万俟羽张口还未说话便听万俟翼在身后说道:“阿羽谁准你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她猛然回头怒道:“你把他弄到这里来无非是要他做人质这种时候能利用为什么不利用?难道你就是只准备好茶好饭伺候着养着他?那要他来干吗?养得白白胖胖可以宰来吃吗?” “要把他弄来这里的原因我还没必要跟你解释。”万俟翼冷冷道“如今是在军中军令如山即便你是我妹妹最好也记得自己地身份。除非你有把握打赢了我我将这大将军的位子让给你到时你要杀他还是剐他都不关我事。” 万俟羽语塞恨恨地瞪了瑞香一眼回头整理了军队负气走了。 万俟翼看着她地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慕容梓道:“你比阿羽地位份高怎么就由着她胡来?” 慕容梓叹了口气道:“只因我若不由着她只怕平靖王爷根本没有如今的完好在军帐之中就被阿羽直接一箭射伤了劫持到这里阿羽打定了主意要做地事你几曾见过她放弃那是不择手段也要做到的。你知道……那种情况之下我若与阿羽动手赢她倒不是难事但是要保住平靖王爷不受伤就难得很了。” “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万俟翼哼了一声转向瑞香道“平靖王爷受惊如今还好么?” 瑞香嘴唇白刺骨的寒冷让他失去力气努力笑了笑道:“死不了……可是我万分想念热水和暖炉……” 万俟翼不耐烦地一挥手慕容梓便要扶着瑞香回营帐。瑞香硬是撑住了慕容梓的手臂虚弱地吁了一口气便没了声息。 万俟翼道:“晕了?” 慕容梓摸摸鼻子无奈道:“我以前也没想过大钧的平靖王是这样一个不能碰的……要保住他的命还真得像阿羽说的那样好茶好饭伺候着养得白白胖胖才行。”他架着瑞香一边叫人去请军医一边加快了回营帐的步子。 万俟翼指挥着士兵清理地面一名副将上前低声说道:“将军大钧今次的偷袭有蹊跷。” “你当我看不出来么?”万俟翼道“不过这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按照五十先生的意思只要将平靖王爷与那边的将领分开来无人出谋划策对方根本不足为惧。这次的夜袭只怕是平靖王尚在对方军中时布下的最后一步棋。目的为何倒是令人费解……我即刻修书你连夜送去看五十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副将垂道:“是!” 守城·破阵 第四章 离间 自北疆守军雨夜偷袭之后藏仪军中很快出现了问题。 先是有好几匹马口吐白沫倒毙全身抽搐黑。看管马匹的士兵以为马匹突然染上瘟疫将之草草掩埋没有详细上报。两天后有一小队士兵在用餐时死亡全部脸色黑为中剧毒之相所幸的是其余士兵眼见用过午饭的人不对劲没有再吃下去减少了不少伤亡。然而饶是如此藏仪军中一时人心惶惶再也无人敢吃饭不少人只饮水度日----然而仅仅是饮水一日之内死亡人数过百再无人敢吃喝任何东西。万俟翼大怒下令彻查军医验尸查出所有死亡人马都是身中剧毒而亡无药可解。 万俟翼连夜要人运送新的粮草过来将原先的粮草全部烧毁掩埋又因粮草运送过慢分出一个小队来去劫了北疆守军的粮草。然而那些粮草人马用过之后死伤倒是没有出现却在不久之后集体拉起了肚子。万俟翼惊怒之下亲自快马加鞭运送粮草等到粮草全部重新到位藏仪全军已经心惊胆战除了支持不下时才勉强喝些水维持之外根本不敢碰任何米粮几日内出现无数逃兵万俟翼将逃兵抓回在全军之前处以极刑以示惩戒从此再无人敢逃匿却早已是军心涣散。军队士气不足兵将有气无力其间北疆守军又偷袭了好几次藏仪军队也是毫无抵抗之心只仗着人数优势而抵抗了下来。万俟翼日日鼓舞士气夜夜找各位将领议事却是收效甚微。 外头人仰马翻。瑞香却在自习藏仪文字遇到难解的部分就求教慕容梓。他淋过一场大雨幸好慕容梓处理得及时。微微了一场小热也便好起来了。此后便一派悠闲。无事只埋纸堆之中。 一日慕容梓被万俟翼招去议事又被万俟翼暴跳如雷地指着鼻子骂得灰头土脸地回来一进帐中看见瑞香捧着一本藏仪史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感叹道:“我现在有些同意阿羽的做法了你这样的人。()。还是早早杀了比较好。” 瑞香抬头眼睛一弯就笑:“我可乖乖地呆在这里什么都没干。” 慕容梓坐下苦笑道:“粮草中的毒是怎么来地?” 瑞香歪头想了想道:“借了天水。” 慕容梓微微沉吟便即明白了他的所指又道:“那么将军劫来的粮草……你怎么做地手脚?”他明明在这里哪都没去却是怎么安排下来的? “唔。”瑞香低低应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以万俟将军刚硬强顽地作风粮草不够之时自然会想到要去劫对方的于是我来之前曾偷偷修书回去。说北疆守军在此多有水土不服而便秘叫枢密院史在准备运送来的粮草之中放些泻药。那些粮草在万俟将军看起来必须是劫到的。而我又不指望他们会演戏。所以谁都没告诉。” “若是万俟将军没有去劫粮草呢?” “经过在藏仪的粮草内放毒地经历北疆守军个个都会对此保持警惕。尤其是那几位将领在使用粮草之前必然会仔细检查。就算泻药很难检验出来食用过后最多引起腹泻对于北疆守军没有什么影响。”瑞香笑笑“但是藏仪军却是已经在很多人被毒死之后再次经历了拉肚子的劫难虽然只是小小的泻药却已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足矣。” “所以……这就是你这两天都不怎么吃我端来的饭菜还要我小心饮食的原因?”慕容梓苦笑“我和将军的饭食都是由专人打理的似乎承蒙你们手下留情并没有染上毒。我端给你的都是我地那一份于你无碍。” “嗯……其实我没饿上肚子。”瑞香眯起眼睛朝他笑笑指指帐子的角落“那里有干粮我前些天积起来的。到现在还没吃完……不过现在军中地粮食都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大概也用不上了。” 慕容梓摸了摸鼻子摇头叹道:“平靖王爷果然好计策将军真的应该听从阿羽地意见将你直接杀了才是……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平靖王爷为何要专程提醒我小心饮食?” 瑞香合上了书本伸了个懒腰道:“因为……慕容你似乎还是个好人而且一直对我不错。若不是你我只怕早已死了就当是报还你这个恩情。” “那还真是多谢王爷了……”慕容梓咬牙道“慕容照顾王爷保王爷安全只是慕容地职责慕容不会忘记你我乃是敌人日后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慕容可以毫不皱眉地砍下王爷的脑袋王爷也不必对慕容有所留情!” “慕容。”瑞香淡淡道“这一点不用说出来作为一个合格地军人你本来就应当如此。只是瑞香不是军人不需要什么原则也不需要遵从什么军令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我的父皇为了他而要保住我们的国土。瑞香手不沾血并未亲手杀过任何一个人却早已无数人因我而死。所以我觉得在保住国土的前提之下能少造杀孽自然是好的能少死一个人也是好的然而这些只是我的期望在我掌握内的却少之又少。所谓苍生无辜无论是我大钧百姓还是藏仪百姓都是苍生。瑞香没有大志能力有限不爱天下苍生想要保住想要维护的不过是那么少数几个人除了那几个人之外其他人的生死也并不在我眼内。但慕容你是瑞香认为值得一交的朋友。国破便家亡战场之上从不需要妇人之仁瑞香也知道说这些无用但是慕容是我敬重的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慕容要死的话也当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于瑞香这样的阴毒伎俩之下。” 慕容听他说完长长的一段话也随之吐了一口长气沉默不语。 瑞香见他不说话笑了笑道:“我看了藏仪史略倒是颇有心得。慕容若有空可有兴趣听我说说么?” 慕容梓强笑道:“平靖王爷有何高见慕容愿闻其详。” “史书中说藏仪的开国皇帝乃是从游牧部落领起家与众部下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因此直到开国便封了几位功臣为平肩王意指这些人见到国君不用下跪。”瑞香缓缓道“开国皇帝极得人心因为他虽然高居帝位仍是不忘往日兄弟从不锦衣玉食处理国事之余还往往到军营去与兄弟们同食共寝。之后有好几代的皇帝都是如此直到君臣渐渐分礼才消了这个惯例是不是?” “那是自然身居高位者又有几个能真正永远纡尊降贵地与昔日同贫贱的兄弟一起?开国皇帝能做到那样本已是不易了。后来的君王少了当年开国之时的经历一出生便是万人之上自然早已吃不起苦……”慕容梓说着说着却心头一跳忍不住看向瑞香瑞香在暗示他什么吗…… 瑞香却脸色平静浅笑道:“万俟将军往日威严高贵已深入人心女将军强顽铁血之风也早已众人皆知因此要做出同甘共苦的事情来非慕容你莫属。” 他说到这里指点的是什么已经再明显不过慕容梓摸摸鼻子忍不住道:“为什么?”“离间。”瑞香笑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在告诉你如今怎样稳定军心但是我也同样告诉你你这样做去稳定军心得了军心必定失了万俟兄妹的信任。我明白告诉你我就是在离间你们……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利弊瑞香皆为你分析要不要这么做慕容自行考虑。” 守城·破阵 第五章 刺痛 慕容梓从未想到稳定军心之法会由瑞香来告诉自己也更加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很容易做到而且想来也足以得到成效的法子真正要做起来竟是如此让人左右为难。 如今藏仪将士已经虚弱多日再这样下去不用北疆守军进攻自己便不战而溃。因此稳定军心让将士们能安心饮食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他原也可以向万俟翼和万俟羽进言但是以万俟兄妹的地位和个性万万不会做出与士兵同食共寝的事情来到头来还是得委派他去一旦收到成效万俟翼若真的对他有所猜疑就绝对不会因为他曾经的献策而将那猜疑减少半分。 两相选择却也是两相为难。 瑞香对他说完便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书丝毫不看他的脸色反应似乎刚才那些话都跟他无关。直到慕容梓无奈地摸摸鼻子叹道:“两相比较取其轻。即便将军猜忌……慕容的职务大多主内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到时自降职位也就是了。” 他站起来向瑞香行了一礼道:“无论如何多谢平靖王爷指点。” 瑞香眯起眼睛看他走出去手轻轻地撑着下巴出神。两相比较取其轻……慕容梓想得倒是简单若万俟翼当真猜忌就自降职位却不知若到那时他无过反有功还要自降职位的话只会引起刚刚稳定下来的军心再次动荡。万俟翼能够有将名自然不是笨蛋不会在那种时候许他降职反而会做出奖赏之举表面绝不会有所猜忌----但是。心中的郁结难免就此埋下等着有朝一日有一个火种将之引燃。 须知万俟翼不是普通的将领他更是一个皇子。皇子者。多少都是觊觎帝位的而觊觎帝位者。自然对兵权最是看重。慕容梓尽得军心无论万俟翼多么容人大度多少也会起忌惮之意。而这忌惮之意只需要那么一点点星火也足够燎原。而他们心中地猜忌便是北疆守军的机会。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让一个庞然大物迅灭亡又有什么比让它从内部自行瓦解来得快呢? 瑞香伸手揉着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越来越阴险了……” “平靖王爷尚知道自己阴险看来还算有自知之明。()。”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帐外传来瑞香笑道:“原是万俟女将万俟羽对他似乎总是欲除之而后快而这些天慕容梓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万俟羽自然没有什么机会接近如今慕容梓前脚出门。万俟羽后脚便来了。 “什么叫万俟女将军?”万俟羽掀了帘子走进来随便一坐冷冷道。“将军便是将军为何要分男女?” 此时灯火通明。她地容貌在瑞香看来也更加清晰。的确是颇有明瑶长公主地影子也算得秀美。只是眉眼之间有着浓重的煞气叫人不敢逼视。 “原本也不须分男女只是女将军与那位大将军都是姓万俟直称万俟将军的话似乎有些含混分称大将军和右将军的话又似乎有些不敬那便称为将军和女将军了。”瑞香笑吟吟地道“或者女将军愿意听人称你为何瑞香洗耳恭听。” 万俟羽一时语塞在军中万俟翼和慕容梓都按着小时的称呼叫她阿羽其他将士都称她为将军因为军中以万俟翼与她为号施令地主要人物旁人只须知道这命令是将军下的没必要知道是哪个将军。瑞香这样的情况倒是让她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便手一挥将这一节略过冷声道:“你倒不怕我这次是来杀你的?” “女将军要杀我就不会坐下来跟我说话了。”瑞香淡淡道“若我是女将军要来杀我我至少可以想出十个不用进来不用跟我说半句话就能让我死得无声无息的法子来何必如此麻烦。” “不错都说平靖王爷聪慧过人我也算见识到。”万俟羽说着一拍桌子柳眉竖起怒道“我便是要来仔细看看你有什么三头六臂能叫那么多人一起保你!就连哥哥也颁下军令有谁敢动你半根寒毛就以军规处置!你在我藏仪军中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用?大钧贼子都坚信他们的平靖王爷在军中养病你做个人质都没什么用难道放着好看么?” “现在女将军看到了我没有三头六臂。”瑞香手放在暖炉上抱着暖炉悠哉游哉地摇晃“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么多要保我的人都有谁?” “什……什么?”万俟羽霎时现自己有些说漏了嘴搪塞道。 “那么多人一起保我……按照人的一般认知来说可以称为那么多人的至少也要在三人以上。何况女将军又说连哥哥都那么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个人颁下什么法令不许动我是么?而那个人想必本不被女将军看得起因为他颁下地法令女将军没有看在眼内……但是那个人却受万俟将军信任。”瑞香笑得无害却字字如针“是藏仪军中还藏着一个隐秘军师还是万俟将军背后有高人指点?” 万俟羽瞬时觉得自己额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不意眼前这个人能从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里推出这么多东西拂袖站起冷然道:“这些我没必要跟你解释。我这次来只是要告诫你。”她拔出腰间剑在剑鞘上敲得苍然有声“你最好呆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干什么心思都不要动否则……哪怕违抗军令万俟羽手中长剑也必然先取你命!” 瑞香无视她的雪亮剑锋慢条斯理地道:“我倒是有件事想问……女将军知道为何我觉得将军要分男女么?” “那难道不是你随口胡诌地称呼么?”万俟羽对这个人无丝毫好感只觉得听他说话都难以忍受地想一剑砍了他算完恶声恶气地道。 “当然不是随口胡诌。”瑞香笑笑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却是望不到底“分出男女将军来并非是说男女间体力和武艺有所差别也并非说女子做将军就一定比不上男子。我**规之中有一条便是军营之中不许女子进入军人在军营中更是不可进女色。这并非是担心将士们地英武受女子阴气折损而是……怕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无论是谁无论平常多么铁血到得有了儿女私情就算能够挥慧剑斩情丝也多少会有了牵挂有了牵挂地人上战场时便会有所保留。而在儿女情之事上男子与女子的心思却又是不同地。因此我认为所谓的男女有别正是在这里。” 万俟羽嘴唇蠕动神色惊疑不定怒道:“你要说什么?” 瑞香慢悠悠道:“男子不在意青春年华女子却在意。便是在这里。” 万俟翼狠狠咬住嘴唇瞪着他。瑞香还是慢悠悠道:“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无论是大钧受礼教所制还是藏仪的民风豪放女子爱惜容颜在乎青春红颜却是天性。尤其在藏仪国中只要一个男子有军功有地位无论多少年岁都不愁不能成家可以尽情地先国而后家。女子却不同。甚至于……一个女子年龄越大军功越高地位越高便越是愁嫁。一旦从军除非是丝毫不思情之一字的禁**子否则多少都会哀叹自己的青春年华在战场上流逝。” 他抬起头来眼神清澈无辜语句却如刀:“而女将军呢?有没有哀叹过这个有没有想过自己日后的家在哪里在这军中有没有物色过心仪对象……” “嚓----” 他还没说完万俟羽的剑便擦着脖子刺过割破颈项上的布料直接在脖子上留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万俟羽气急败坏厉声道:“你再敢说一句我立刻把你毙于此!”说罢收剑急急地奔出帐外几如落荒而逃。 瑞香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慌乱跑出去的背影撕下衣襟自己裹了伤口揉着额头浅浅吁了口气。 要说如何计算人心如何找人软肋……似乎没人比得上自己的阴险。 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脖子苦笑地想。 守城·破阵 第六章 哑药 (今天出去玩晚了一些:) “哥哥!” 万俟翼放下手中的卷轴抬头看气急败坏跑入自己帐中的妹妹:“怎么了?” 万俟羽喘了几口气大声道:“我要杀了他!” “五十先生说过了不可以。我也已经颁下军令不可以。朝令夕改要将士们如何心服?”万俟翼心平气和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根本不屑于五十先生说了什么但是五十先生的话我必须照做别无选择。你要反抗也必须得等到能够不受他的控制做到足够强大得让他言听计从才行。何况……五十先生至今为止作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并没有任何加害于我们。阿羽你太过年轻气盛长此下去难当大任。” 他最后一句话已经说得很重万俟羽一怔平静了一些坐下道:“我要杀他并非为我一时冲动。而是这个人委实太过可怕……他就算在我们手中也有办法搅得我们天翻地覆人心惶惶我甚至怀疑他现在只是故意留在我们军中他若要想办法逃走也许我们根本无计可施。若有他在……这场仗会打得难上好几倍这个道理哥哥你不会不懂。“我自然不需你来提醒我。”万俟翼摔下卷轴淡淡道“前些日子的情况我都已派人向五十先生说明五十先生的回话是平靖王爷不可以动但是若放任此人在我军中藏仪必输无疑。所以想办法让他失去行动力。至少让他闭嘴。” “所以你准备下药?”万俟羽眉头一蹙“比如……让人日日沉睡的药?” 万俟翼摇头:“我派去的人也曾提起这件事但五十先生说。此人体弱常用烈性药物只怕撑不住。()。但是此人常年与药为伍若用药性稍温和的药物对他只怕难以起作用。” 万俟羽愕然:“那要如何?” 万俟翼轻轻拂袖半晌才吐出了两个字:“哑药。” 万俟羽轻抚自己的胸口回想刚才自己被瑞香逼得哑口无言地时刻。顿时觉得这个眼看着弱不禁风的人说话竟然如针尖锐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果然还是把他毒哑了比较安全。当下点了点头待要说话却听外面有人声道:“万俟将军副将简浚求见。” “进来。” 简浚闻声走进行礼道:“将军。慕容左将正个帐营一个帐营地看望将士说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受伤士兵的汤药都由他亲自尝过才端上去。还保证用饭时也由他亲身试过。誓言说就算是要死在毒物之下也将由他慕容梓先行一步为人探路。” “慕容这个家伙……”万俟翼手一挥示意他下去。脸上却带了些笑意“要用这个法子稳定军心……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 “只不过一声不吭就自作主张地行动起来。是否有些不敬?”万俟羽替他说了下去。“你是不是在想慕容会有2心么?” 万俟翼微微一笑。拾起丢在案上地卷轴眼睛轻扫轻描淡写地道:“我为何要这么想?同甘共苦亲自尝药这种事情就算他来告诉你求你去做你会做么?同样道理你觉得我会做么?” 万俟羽默默一会轻轻摇了摇头。 “这军中最适合做这件事的莫过于慕容。他平时便主管内务加上人也温和容易放下领地架子加入到士兵中去。难为他能想到这个办法若有成效奖赏还来不及为何要考虑旁的事?”万俟翼淡淡道“慕容与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他并非只是我的下属更是我的兄弟。” “你若真地心无芥蒂我也会觉得很庆幸。然而我想我们都不会忘记慕容虽与你从小一起长大却同时也是朝中权臣之子。何况从小一起长大的除了慕容之外最为亲密的应当是我和你所以对于你我再了解不过。你若真的完全相信他就不会跟我说这些。”万俟羽站起来轻轻叹气道“你从小便这样你认准的东西从不需要说出来你说这些只因为你自己也并不确信所以要说一遍给自己听让自己相信。慕容这样的做法即便收效甚佳也无法真正全无嫌隙了。而有这样的嫌隙又有那个言辞巧妙的王爷在些微的嫌隙也会被他扩大至鸿沟。你若是信我要么就赶紧杀了他要么就如你所说赶紧把他弄成 她说完随便行了一礼退出了帐外。 万俟翼眼睛定定地看着卷轴忍不住喃喃低语:“慕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最重要地似乎并非此次慕容梓的举动根本的源头便是万俟羽所说地---- 慕容梓是权臣之子。 这句话不说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将它忘记但是一旦说起便很容易成为眼中钉肉中刺。而这样地眼中钉肉中刺一旦很在意地话即便拔掉了依旧会感觉到日夜难安的疼痛。 生于帝王家又是以军功武艺分高下地帝王之家早已习惯于明争暗斗。而在藏仪这样的军功至上的环境之下功高盖主实在是最令帝王忌讳的事情慕容梓的父亲正好是这样一个。用人不疑……实是易说难做得很。 这一日慕容梓各个帐营奔走直到士兵们都睡下了才不再进入打扰等回到瑞香的帐中时已经过了亥时了。瑞香点着油灯看书见他回来抬头笑道:“成果如何?” “托福托福。”慕容梓也回以一笑“至少很多将士都开始敢吃东西了“嗯……”瑞香手抵着下巴笑吟吟道“若我是你最好再去那兄妹将军处一趟。” 慕容梓一怔旋即道:“怎么平靖王爷原本的目的不就是要离间么?” “我突然良心现可以吗?”瑞香浅笑“况且你去一趟也不一定真有什么作用不过让你自己求个心安省得夜里失眠可能会殃及到我。“那还真是多谢……”慕容梓椅子还没坐暖便又站起外出转而回头道“平靖王爷还是早些睡下吧。” “劳烦挂心。”瑞香笑眯眯地看他出去呼地一下吹灭了灯火。 这也只是赌一把……赌万俟羽在军中有一个关系异常之人。以万俟羽那样烈火般的直接个性今日被他的言语激过也许今夜就会私自找那个人谈谈若是慕容梓正好去得巧那便是上天赐他的幸运若是没有这回事……唔若是没有这回事他也没有任何损失嘛。 “慕容……”他轻轻低喃了一声却忽然现自己的嗓音低哑慕容之后的字音便无从出张了几下口竟然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出嘶嘶的声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手摸索到了刚才一直在饮用的茶杯手指触到冰冷的杯壁一点一点地握紧。 守城·破阵 第七章 笔谈 “两位万俟将军言辞都客气得很夸赞了半日末了还没忘记叫我小心堤防于平、靖、王、爷----” 一早用过了早饭慕容梓思量半天终于还是说了昨夜的事说罢就笑着摸摸鼻子放慢了语一字一顿道“你们汉人有一句俗语叫什么的来着人心隔肚皮?他们心中到底怎么想我却是难以知道了……不过眼前最要紧的只是稳定军心此后便看我的造化吧。” 他看了一眼瑞香微微皱眉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说下去。 瑞香默默执起了桌上放着的笔对着宣纸比划了半天还是慢慢放了下来。藏仪文字于他大是陌生虽然在慕容梓的指点和注解下勉强能看懂一些文字要他自己组织句子写出来却是千难万难。大概万俟翼也早料到了这一层吧。他微微苦笑无法表达出完成句子意思的自己只能勉强通过手势和画大概意思示意自己的所需却完全无法作为一个说客来造成任何影响力了。 慕容梓觉他半天不说话奇道:“怎么了?尚在酝酿下一步离间计划?” 瑞香抬起头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桌上放着的茶杯摇头。 慕容梓想起适才自己咽下的话语隐隐猜到了什么犹疑道:“你……不能说话?” 瑞香想了想在纸上用藏仪文写下了“万俟翼”的名字。万俟翼身为大将他的手令瑞香在慕容梓帐内见过多次手令末尾自然是有名字的依稀记得…… “万俟将军?”慕容梓从他不规范的书写中认出来。有些恍然地道“果真是万俟将军……让你不能说话地?”还未得到确认他就知道必定是如此不由得暗暗想。大约万俟将军也怕了瑞香的舌头怕他能煽动些什么东西吧。按照万俟翼的往日作风。会出此下策在不伤瑞香性命地前提下的确已经算是很手下留情了。 “难怪了。”慕容梓摸了摸鼻子叹道“我刚才还想说。万俟将军说了些奇怪地话道是从今日起你所书写的任何东西都要拿去给他过目我还想你平日从不书写什么……” 瑞香点点头心想万俟翼倒也算得谨慎过了一会又在万俟翼名字的下面写了汉文的万俟翼三字指着那三字看慕容梓慕容梓摇了摇头:“我不懂汉字。()。” 瑞香轻轻叹了口气。慕容梓说汉话算得流利却依旧不懂得汉字看来想以书写交流的法子可以就此作罢了。 他又想了想。执笔在纸上一遍遍画万俟翼地名字画了数遍之后。慕容梓终于看不下去了。也拿过了笔在纸上一笔笔给他示范万俟翼名字的正确书写。又笑嘻嘻地写了万俟羽和自己的名字见瑞香看得兴致盎然又将“瑞香”两字译成了藏仪文教他写了下来。 “阿羽的名字这是慕容梓还有这个瑞香。”慕容梓笑道“幸亏你的名字是一种花名若是普通的两个字连起来我说不定还不知道怎么译过来呢。” 瑞香眨了眨眼睛手指了一下瑞香两字在纸上胡乱画了朵小花以疑问的神色望向慕容梓。他都是在明瑶长公主说过之后才知道有瑞香这种花而明瑶长公主又说过自从去了藏仪便已经没再见过慕容梓却是从何得知? 慕容梓摇头:“我没有当真见过这种花也不知它长什么模样不过是万俟将军有次提起皇后娘娘似乎常常提起对这花很是喜爱可惜藏仪没有。当初商量着将王爷你……呃请来时也曾感叹过王爷堂堂男儿却取了个花卉名字。” 瑞香默默点头不由得想起远在皇城中的那盆瑞香花如今不知是长成如何了。瑞香总在冬日开花虽寒冷却清香不败若他也能像那样……自嘲地摇头。 他安静了半晌又提起了笔来在纸上画了个圈圈上点了好几个黑点抬起头看慕容梓慕容梓却是一脸茫然:“这是什么?” 瑞香无奈圈了一粒黑点一根线指过去画了一个底圆头尖的黑点示意这个黑点放大了就是这个样子慕容梓却还是看不懂问道:“……棍子?泥?” 瑞香深吸一口气抓起纸来一口塞进嘴里嚓一声咬下一大口来。 慕容梓终于领悟:“麻饼?”原来那黑点意思是芝麻么……看来平靖王爷虽然才华绝世画工……还是有待提高地。 瑞香重重地点头拍拍肚子表示饿了。 “你是不是……怕昨日剩下的里面还有药所以一直没吃?”慕容梓试探地问等瑞香给了肯定的回答后道“那我去伙头军那里拿今日地份额预先要吃食可是万俟将军都没有这个特权。再过一会开饭了我得再去看望将士们你若无事还是睡觉得好。” 瑞香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提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了万俟羽的藏仪文接下来却是好几行汉字写就了吹干墨迹左右端详将它夹进了那一堆纸张中托着腮看自己也甚是满意。 到得晚上慕容梓将瑞香白日地涂鸦收拾整齐后送到了万俟翼地帐中万俟翼随意翻看了几张便挥手让他退下不久之后便将万俟羽招了进来。 “这是他今日写的乱七八糟东西中地一张。”万俟翼挑了挑眉毛扬起手中的一张纸“唯有这张纸最为干净整齐我却只看得懂最上面的几个字万俟羽。” 万俟羽的脸色刷得一下变白。 她从兄长手中接过了那张纸果真除了自己的名字是藏仪文之外剩下的几行字对于她来说全部是天书般的存在丝毫不解其意她看了看万俟翼小心翼翼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汉文我自然也不懂。”万俟翼淡淡道“只是不知道慕容梓懂不懂。” “就算他懂也会推说不懂。”万俟羽冷哼一声却终究是色厉内荏难道那个人什么都知道了还用她看不懂的文字写下来告诉慕容梓那个混蛋慕容梓那混蛋便是看准了他们不懂得汉文大摇大摆地把这些拿来给他们过目暗地却知道了她所有不足为人道的秘密干什么?等到时机成熟之时用来威胁于她么? “要不要找……简浚来看看……”万俟羽仔细观察着兄长的表情“简浚原就是汉人他懂得汉文将我的名字从这上面裁去单问问他这下面的汉文是何意?” 万俟翼眉头一皱心里想的却是慕容梓莫不是以这种方式与平靖王达成了某种交易这其中涉及到阿羽却为何没有提到他?还是---- 他再翻几张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阿羽的名字慕容梓的名字甚至还有瑞香还有一张圈圈点点的图四不像是什么暗示?思量半晌将万俟羽的名字从纸上撕去淡淡说道:“叫简浚进来吧。” 简浚看过那几行汉字行礼道:“这原是一诗是一位皇帝称赞一位女将军而写。钧国礼教严谨女子能上沙场杀敌简直如同传说因此这位女将军堪称巾帼也由此受人尊敬。” 万俟翼与万俟羽对看一眼怎么这位平靖王的用意竟是称赞万俟羽么?万俟翼问道:“诗写什么?” 简浚轻声吟道:“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何意?”文绉绉的话实在听不懂万俟翼不耐问道。 “大意便是这位女将军熟知兵法阵形身为女子却掌握兵符将军未必一定要男子。女将军自己裁成战甲马上自请为国争战这世间那么多奇男子未必有人像这女将军一样甘心上沙场行走万里……” “最后两句……有提及什么奇男子沙场行?”万俟羽突然问道简浚不解她的意思只好点了点头却没有现万俟羽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按:文中诗是崇祯皇帝赞秦良玉将军而写引用了前二。虽然是架空朝代……不过瑞香所在的朝代制式中偏向于唐宋与明朝没啥关系) 守城·破阵 第八章 猜心 原本是普通一称赞女将军的诗听在万俟兄妹耳中却是不同滋味。 万俟羽只在意了是否被平靖王窥破暗藏的心思慕容梓是否从瑞香这意味不明的诗中领会到了什么偷眼看万俟翼又担心兄长是否也从这里想了开去却不知万俟翼想是的确从诗上想开去但是心里盘算着的却是这诗明明就是夸赞有了女将军其余男子俱失色男子的胆色气魄尚不如女子。 万俟羽不懂得汉文这点毋庸置疑但是这个妹妹也是从小强顽凶悍极少服人藏仪国中向来以军功武艺驯服臣下男女并无差异也因此皇族之间往往人人自危生怕有朝一日被人灭了去。万俟羽与他是一母所生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但是这次与大钧之战是立军功的大好机会任谁也不会平白放过。无论多么亲厚的情谊若搭上了大位之争也就难说得很了。万俟羽若是真与慕容或者平靖王有所勾结要与钧国里应外合……但是慕容梓明知平靖王所写的一切都得送到这里来为何还要让他写这样的诗?莫非这诗只是故意做个样子给他看来试试他的反应么?或者是个示威之意要他这个大将军知道若他二人结盟未必便胜不过他? 他瞥眼去看妹子却见她脸色忽青忽白顿时疑虑之心更甚暗暗冷哼了一声向简浚道: “若是看得懂汉字且对汉人诗词有些微研究的人这诗算不算难解?” 简浚答道:“此诗浅显易懂汉人之中稍微读过些书的。应当都能读明白。” 万俟翼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沉吟半晌。()。问道:“慕容的汉话说得也算得上流利吧?” 万俟羽一怔。眉毛挑起冷哼道:“他向来与母后和母后身边那些汉人婢女亲近说来说去说顺溜了也是自然的。你看他对那平靖王爷就莫名得颇为照顾根本未将他当作人质看待简直待如座上宾。还有那些纸片上。看着仿佛是慕容在教平靖王爷写字你不觉得他热情得有些过分么?” 万俟翼手指无节奏地敲着帅案良久笑道:“此次慕容稳定军心甚有功劳。可惜他本已是左将位份只比我低上一级没有官升了不如便让他在主管内务之时还多一项调兵之权我和你不在之时守营军地调遣权便给了他。另外为防钧**队偷袭看守粮仓的兵也归到他名下吧。” 万俟羽看着他狐疑道:“哥哥?” “慕容这次的功劳人人都看着。不给予奖赏地话只恐人心不服。看守粮仓的兵将本就不多且都不是精锐。给了他也并不会成什么气候。尤其经过上次钧国施毒事件。那边地兵将最是心有余悸唯恐获罪。经慕容安抚对慕容甚是心服拨到他名下也算是应了人和这一条于我军中大是有益。”万俟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扫了她一眼“或者你有别的见解么?” 万俟羽听他的语气中大是不耐心下暗叹缓缓摇头。 “现今军中士气渐复前段时间我们一直为钧**队偷袭无从还手现下该是我们主攻一次振振士气的时候了。” 万俟翼见她不说话便接着道“我带人叫阵你在后接应若慕容有所异动不用向我报告可立斩其于马下。” 万俟羽一震嘴唇动了动只得道:“是!” 突然地赏赐跟突然的惩罚两者相较起来…… 慕容梓苦笑着现这两样都挺让人承受不起的。 瑞香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摇晃着脑袋辅以缓慢的口形慕容梓试探地道:“不要?” 瑞香点头手遮住额头做了个远望的姿势又伸出手指在盛在盘中的麻饼中间抠了个小口子出来。 “望、洞?望洞……”慕容梓想了想笑道“不要妄动?” 瑞香点头又把手指全伸出来数过了一遍再拿着暖手炉打开盖子指了里面的炭火。 “十炭……”慕容梓道“试探?……唔你的意思是说万俟将军是在试探我?” 瑞香笑吟吟地点头却听慕容梓笑道:“怎么平靖王爷原本的目地就是要离间这当儿却叫我不要妄动?” 瑞香眼珠一转指指他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切的动作顿了顿摇头。 “你的意思是只不过想离间不希望我因为做了什么犯了万俟将军忌讳地事而被杀?” 瑞香立刻笑眯眯地点头口形慢慢地动了一下这下慕容梓倒是一下就看懂了他在说“好人”。 “我是好人?”他哭笑不得地指着自己“承平靖王爷贵言了还有谢谢您手下留情。” 瑞香撇了撇嘴手指做了个剪刀的样子又指了炭火拎起衣带打了个结又站起来作势要走出去。 这次地比较难解瑞香一遍一遍做口形慕容梓想了半天才道:“剪烧结出……减少接触?是说给我调兵地权力又给我粮仓守军是让我有些事可以忙以此减少跟你的接触?” 瑞香满脸赞许之色再做了个口形也是极简单慕容梓重复道:“小心。两人一时沉默不久之后却听帐外有守卫道:“将军!” “慕容你出去一下。”这次来地将军却是万俟翼不由分说地就吩咐了一句慕容梓想着瑞香所说的“不要妄动”行了个礼迅退出了帐外。 这是万俟翼第二次与这位平靖王爷面对面却只见他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仿佛很是有趣地望着他手中拨弄着暖手炉没有站起来行礼的意思。 “平靖王爷别来无恙?” 瑞香瞪着眼睛看他没有做任何反应。 “我明明听着你跟慕容相谈甚欢刚才还稍微怀疑了一下我叫人下的药是否失效呢。”万俟翼笑道“怎么见了我平靖王爷就变成完全的哑巴了?” 瑞香笑起来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拿起桌上的麻饼咬了一 万俟翼完全看不懂他的意思不耐道:“罢了罢了我没慕容那耐心去猜你想说什么不过……我倒想看看平靖王爷能不能猜到我的来意并且将我的来意说得让我明白?若是能做到我便告诉你一件……跟你写的那诗有关的事。” 守城·破阵 第九章 降书 (越写越烂……请让bug随风而逝吧……)瑞香眨了眨眼睛歪过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过了半晌万俟翼等得不耐烦刚要说话瑞香见他口齿一动立即拿起被自己咬掉了一口的麻饼啪嗒啪嗒地掰成了四块将一块最大的放在了最前面一块稍少些的放在一旁稍后的地方一块更小的放在更后最小的一块却是离得远远的跟前面三块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万俟翼目光闪动只见瑞香又将那第三块移到了前面去与第二块并列了放。第二块和第三块拼起来并排放到了最大的第一块旁边这样最大的那一块突然显得小了许多。 他抬起头来看万俟翼忽地又一笑将几乎被人遗忘的那块最小的拿到了前面来搓成了碎屑碎屑纷纷而落填满了两块较小饼片之间的空隙。 然后他作势端详着已经分成两块的麻饼指指满是碎屑的那堆摇头手指在那堆上面比划了半天明显是无处下手只好放弃转而指了指齐整的那块抬头以疑问的眼神看着万俟翼。 万俟翼冷眼旁观此时见他眼神带问冷冷道:“若要我选我自然选那块完整的……这边两块虽然加起来比较大但是中间已全是碎屑虽然看似松散却是下手不易。不如先侵吞掉完整的再花时间慢慢收拾这堆杂碎。” 瑞香轻轻拍了拍手无声地笑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果然只是让平靖王爷说不出话来。根本对你无妨碍。”万俟翼坐下手指轻轻弹着桌子“我倒想看看平靖王爷是否如我多心胡想中一般。来我军中来得这么轻易原是故意为之。并非我们得手得容易而是你早已与某人达成默契特意将计就计来乱我军 瑞香眨巴着眼睛似乎不解他的意思。 万俟翼手圈着那堆碎片笑道:“怎么。难道平靖王爷这些都是在玩而一点暗指都没有?” 瑞香忙不迭点头赶紧抓起那块完整的来放进了口中悠闲地咀嚼一副“我就是在玩”的样子。 他已知道万俟翼性子多疑所以无论怎么摆放这堆碎屑都能让他联想开去。但是事实情况是他并非神人无法预测万俟翼心中所想是什么。更无法清楚知道现今藏仪是怎样的局势只将他所知地藏仪军中几个势力摆出来由着万俟翼自己想就够了。()。不用他画蛇添足解释什么。所幸的是他如今本就不能说话若是原本就不想多做解释的话。更加不需要应付万俟翼地问话。 万俟翼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上下打量一遍瑞香忽而笑道:“有人告诉我说。万万不可杀平靖王留着有大用。虽然我至今未看出平靖王爷对于我藏仪有什么用处但是毕竟我曾与人有盟不可失信。平靖王爷来地第一天便向我展示了您的身体之弱几乎是不可加以任何刑罚也因此得以在我军中生活得安然惬意。” 瑞香点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但是长此以往便会如舍妹所说一般平靖王爷在我军中只是白白浪费粮食毫无作用因着平靖王爷深谋远虑早在来我军中之前就跟人吩咐过正在病中从而钧国全军上下竟无人得知平靖王在我军中做人质因此也丝毫起不到使其投鼠忌器的作用。”万俟翼慢慢搓着手指“因此我想了个办法无论如何好歹也要通知一下钧**队平靖王爷正在藏仪军中。” 瑞香眨了一下眼睛心里冒出一丝不安感。 “我的副将原是个汉人不过从小随父移居藏仪其父也算得饱学之士因此他对汉文也颇精通。”万俟翼话锋一转便岔了开去很有兴趣地看着瑞香的表情笑道“不过他最大地本事还不在于此而在于他对汉人的书法也很有些心得……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模仿出见过的各种笔迹。” 他没等瑞香有所反应又接着说道:“当然……我亦知道如今钧**队的将领与你交情非同一般所以也许送去了足以乱真的你的手书也会被他们对外而称此乃为乱我军心之伪品或者干脆掩藏起来绝不让人知晓。但是钧国都城的人却不一样若有一封平靖王已经投降藏仪的手书送至会生怎样的情况呢?” 瑞香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会生怎样地情况……藏仪使节出使大钧送去的却是平靖王投降藏仪的手书……别说父皇那一力维持地太平局面被一朝打破就是自己能够想方设法赢了这场仗也再无立足之地了。 这样狠毒的计策…… “当然现今派使节出使大钧于我藏仪无利因为一来一回费时太多。而如今我军士气渐复急需主攻一次胜上一场来鼓舞士气在这当口上平靖王爷地降书会给我们带来极大好处不能浪费在那漫长地路途上。”万俟翼慢悠悠地说“而只是送至北疆军队中的话又似乎没什么把握。只能说这两样各有利弊我选择不来不如交由平靖王爷选吧。” 瑞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第一个选择我派人将伪造地平靖王爷降书送去钧国都城给钧国国君过目。”万俟翼说道“第二个选择平靖王爷亲自写一封已降我藏仪的书信附上足够让钧**队信以为真的信物我派人将之送去钧**中。”他顿了顿“不知哪样更合王爷的心意?” 瑞香手慢慢地抠紧了暖手炉的边沿坚硬的金属硌得手指疼痛直至麻木。半晌他终于拿起笔来飞快地 “瑞香于藏仪军中多受藏仪恩惠。藏仪于瑞香实为再造之恩惠也。无以为报只愿终生报效藏仪。略尽绵薄之力尔。” 写完这些又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从怀中拿出了随身带着地印鉴印上想了想叹口气从手腕上解下了听风给他的长命缕从脖子上解下了听风用丝线编结着串好的翡翠玉兔。又想了想将自己地印鉴也放在了上面与那张纸笺一起交给了万俟翼。 万俟翼接过随便扫了一眼道:“你最好没有在这些字上玩什么花样我虽然看不懂但是我的副将却是精通地。若被他现有什么隐藏的字里秘密我便立即将平靖王爷的降书马不停蹄地送去钧国都城了。” 瑞香一脸无辜真诚地看着他忽然又指指那封信。手遥指远方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你是问……为何我不双管齐下既送去钧**中。也派人送信去钧国都城么?”万俟翼这次却是很容易就看懂了他的意思笑道。“同样地与人有约。时机不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惊动钧国都城。两者相较得失想必平靖王若在我这个位子上也多少会做出如我一般的事来吧。” 瑞香沉默良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万俟翼笑着站起:“不过平靖王爷既然没有猜出我的来意我就也不用遵守我们刚才的约定。就此别过。平靖王爷既然降了我藏仪我藏仪自然会好好保护于你不会让你被群情激愤的钧国兵将所伤。” 他转身出营帐却见到慕容梓必恭必敬地站在门口忽然心念一动道:“过会你到我帐中来有任务交由你去做。” 慕容梓行礼道:“是。” “另外……”万俟翼沉吟一下道“他适才对我做些动作先指了自己的衣服又吃桌上的胡麻饼是要表达什么意思?”慕容梓想了想脸上顿时显出一种努力憋住又快憋不住的表情看得万俟翼一阵憋气怒道:“知道什么就快说!吞吞吐吐婆婆妈妈像个什么样?” “呃……将军先恕我无罪我再说……”慕容梓咽了咽口水得到万俟翼不耐烦的点头之后才缓缓道:“将军可曾留意他地衣服是何颜色?” 万俟翼想想道:“白色“嗯……”慕容梓嗫嚅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白吃……白痴……” 万俟翼愣了一下转瞬勃然大怒一掌劈在一旁的帐旁地支干上将支干劈成了两半。末了才冷然道:“将这个修理好然后到我帐中来。” 慕容梓拼命忍着笑弯腰答道:“是!” 他这时还在笑等到了万俟翼帐中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再听他吩咐完之后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万俟翼缓缓道:“先这条丝线样地东西因为平靖王爷平日都戴在手腕上此人平日暖手炉不离手想来会有些人认得这东西因此这个就放在钧**营外示众一下好了。另外地手信与那玉坠和印鉴务必一路张扬着拿进去越多人见到越好。“将军……” “怎么怕死?”万俟翼截住他的话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点气度想来钧国将领还有。” “不是……”慕容梓苦笑哪是担心这个问题期期艾艾了一会终于还是明白多说无益道“将军要我何时去?” “即刻动身。” 慕容梓一怔行礼道:“末将定不辱命。” 他退出了万俟翼地帐子却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战场上的友人原是比敌人可贵也是极难获得更是极易失去。 守城·破阵 第十章 逃脱 (碎碎念打仗的硬伤bug我实在好无能为力泪奔再碎碎念我虽然是后妈但是我是有爱的后妈) 慕容梓一出万俟翼便开始点兵整理军队。 一旦钧国士兵知晓了一直在帐中养病的平靖王爷原来一直在藏仪军中而且还降了藏仪他们先要确认的就是那一直宣称住着平靖王的帐中是不是真的有人。而一旦看到了那里面空空如也毫无疑问地将立刻生暴动全军大乱---- 那便是他万俟翼出手的大好良机。 算算时辰慕容梓出之时已将入夜如今夜色渐深想必也该到了。万俟翼一声号令万俟羽在军中留守其余藏仪军在夜色中衔枚疾走悄悄向钧国北疆逼近。 其时已经是深冬边疆荒凉的冻土之上满是枯萎的野草踩上去软绵绵而不着力远处的钧**营已经看得见隐约的灯火一派闪烁不定而焦虑不安的样子。 他从来不曾打算全然信任慕容梓但是慕容梓曾经指挥伏击平靖王由他去传达那封降书可信度会更高。在慕容梓前往钧**营的随行队伍中除了少数几个是慕容梓的随从之外其余多是他的亲信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有人放出时机已到的进攻信号。 锐利如鹰的目光紧盯着军营的上空万俟翼的嘴角不由得显出了一丝冷笑。 直到将近子时钧**营的上空猛地爆出了一朵红色的火花在深蓝的天空中分外醒目。 万俟翼一夹坐骑的肚子骁勇地战马顿时带头向前冲去万俟翼弯弓。火箭搭上了弦拉满弓射! 他一支火箭射出。钉在了离得最近的营帐之前的土地上火箭引燃枯草。顿时烧成了一片;战鼓擂响千军万马顿时一齐向着看起来毫无防备地钧**营袭去! 也只在瞬息之间奇变陡生。 钧**营之中突然万箭齐鼓声大作刚才看起来还毫无反应的军营。突然便涌出步履整齐明显是早有准备分成两队如同水银泄地一般向藏仪军包围了过去。 万俟翼见到眼前形势心知不妙刚要下令撤退后方却也是无数箭羽射将过来向后一看。()。藏仪军营那里竟然火光映亮了半边天空竟似起了一场大火! 万俟翼目眦欲裂手中长剑虎虎生风。连毙几人却也只来得及大喝一声:“快撤!” 随着他地命令。藏仪军全部向后退却。然而每退一步都是无数箭羽射来死伤连连。眼看着军营处的火光一点都没有消退下去的迹象心中更是焦急将平靖王诅咒了千百遍却又偏偏百思不得其解那封降书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瑞香听着帐外的动静直到万俟翼带兵离开他悄悄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了慕容梓的一件旧军装抽了抽鼻子对那味道表示不满便勉为其难地换上了。慕容梓身形比他高大很多那件军装穿在身上空荡荡地有些别扭。 穿戴完毕他便悠闲地坐下来开始玩弄着暖手炉上系着的绳索一点一点卷起再一点一点放开仿佛只是在等着消磨时间。 直到夜色深沉他才站起来打开了暖手炉的盖子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用小火钳小心地夹起了一块炭顿了一下似乎是顺手一般地扔到了营帐的一角。 如今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营帐之中为御寒常常会放炭盆他怕冷慕容梓便总是吩咐人燃着那炭火现在炭火正烧得旺被他起脚一踢燃烧着的木炭全部滚落下来营帐多用皮革覆盖一沾到火星顿时起火。 直到火势越来越大瑞香才掩了口咳嗽着跑出营帐无声地张大了嘴看着营帐门口的守卫惊慌失措地指着营帐。 几个守卫一看还没来得及注意瑞香服饰的怪异早已是大惊失色连忙跑开去大喊大叫叫人来救火却没现瑞香悄悄后退几步又是一块燃着的炭扔向另外一个营帐地帐顶皮革受了火一点点慢慢燃烧起来瑞香装作要救火一样地跑过去又似乎很不小心又带倒了营帐前的火把。 他所居的营帐是慕容梓所有位于左军除慕容梓地营帐外多为士兵营帐十人居一这个营帐一起火顿时把里面的士兵全都轰了出来连带着放哨地士兵全部乱作了一团。 趁乱时瑞香又丢了几块炭“笨手笨脚”地弄倒了多处照明火把等到听到万俟羽语声急躁地往这边赶过来时暖手炉中地炭也正好扔得七七八八他一把将暖手炉丢到就近的一个营帐之上转身便向军营地大门跑去。 他很少这样快跑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军营的大门处黑压压得看不清东西他的眼睛也逐渐因为快跑而模糊只咬牙祈祷自己的希望不会落空……这只怕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大门渐渐接近已经可以看到燃着火把的塔楼体力却渐渐不支就在感觉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瑞香停顿了下来大口地喘气心头却陡然放松了下来。 莫岚的声音近得就在耳边而显得有些不真实:“瑞香!” 可是瑞香只是以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臂一言不。莫岚微微纳罕却也知道耽搁不得听得藏仪士兵似乎已经现这边不对而呼哨逼近赶紧将瑞香弄上了战车手执火把指挥跟着他一起前来偷袭的小队顿时都收到了号令全部调转了头迅地向己方营帐撤退。 只过得一会便已经可以听到后面不住的破空之声竟是已有人追至塔楼矢射击。 莫岚手执火把绝大多数的箭矢都向他飞去饶是他伸手敏捷躲了过去也是连连的险象环生。 蓦然间他感觉到瑞香的手又大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臂瑞香的力气一向不大此刻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竟然握得他隐隐生疼可是瑞香又只是瞪着他一句话都不说最后见他依旧没有反应竟只手去握那火把莫岚一惊赶紧移开了火把无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如今燃着火把会成为敌人的箭靶子但是这次夜中偷袭为了不惊动人我们并没有带战鼓号角只能靠火把作为指示之物了。” 瑞香目光闪动手指颤抖地握住了胸口艰难地调整呼吸过了一会站起来握住了他手中的火把眼神一斜示意他拿起盾牌和长剑。 莫岚知道多说无益当下将火把松开舞剑将射来的箭一一挡开去直到再行出一段敌方的箭终于再也射不到这么远又不知虚实不敢贸然追出他才松了口气放下了剑与盾接过了瑞香手中的火把扶着他坐下来又是无言地握紧了他的肩膀摇了几摇半晌才道:“若是我们没看懂你的意思……”他的声音甚至颤抖了起来因为实在无法想像若是他和云翎对瑞香的意思理解有所偏差现在将是怎样的情况。 瑞香的那封降书最明显的问题便是“恩惠”两次连续出现了两次这两个字在普通精通汉文的人眼中没有丝毫问题但是在钧国人眼中却奇怪得很----因为惠正是当今天子的帝号绝不会有人胆敢这样直接写出来----哪怕是瑞香哪怕是已经投降敌国的瑞香从小的书写习惯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写那么就只能是故意而为。 另外一个便是瑞香二字出现的三次而每个瑞字的王字旁都写得颇为潦草乍看没有问题再看便会现那个王----并没有中间的竖只是三横潦草地连了起来。 三道横今夜子时相见。那正是只有他们三人才看得明白的暗号。 因此才有了云翎留守军营安抚军心与慕容梓等人周旋从某人身上搜出了信号弹也因此有了钧**队严阵以待万俟翼莫岚带小队偷袭藏仪军营。 虽然现在瑞香已经好端端地坐在他身边但是这个计划的行动之险变化之多能成功真的是险而又险使他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后怕。 他颤抖着说完那句话瑞香却还是不回答他。他奇怪地看向瑞香却见火光之下瑞香脸色苍白得吓人左手手指轻轻捂着右臂那里戳出了长长的一段箭羽指缝里却不住地有鲜血流出。 “瑞香!”莫岚惊得大叫“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瑞香无力地摇了摇头沾着血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苦笑了一下。 “……”莫岚咬紧了牙关手搭上箭道“先拔出来再说。” 瑞香满头冷汗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剧痛过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守城·破阵 第十一章 养伤 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只感觉到喉咙一阵干渴嘴张开来说“水”非常努力地说却似乎只出了一些模糊的气息。瑞香长长地呼了口气微微动了动手臂被箭射伤的地方依然隐隐作痛手指却似乎无法自由活动被覆盖在温暖的手掌下。 握住他手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猛地站起来大喊:“醒了醒了……王爷醒了……”声音清脆娇柔说到后来带了小小的低泣声夹杂在匆忙跑来的脚步声中让瑞香半睁着眼睛喃喃:“听风……”却依然没有出声音来。 他微微苦笑动了动身子便被人压了下去便有人搭上了他的脉搏给他仔细诊脉接着便是莫岚沉声说道:“别动。” 瑞香睁开眼睛看着他慢慢地比了口形:“水。” 云翎已经捧了茶杯过来仔细地放到他唇边去喂他喝下见他舒展了眉头才有空问:“你……是不是……”哑了两个字却哽在了喉头再也说不出来。 瑞香没受伤的手抚了抚自己的喉咙点头。 军医为他诊完了脉退到一边去开始开方子。 听风做了男装打扮此时默默地在他床边握住了他因受伤而低垂着的手似是觉得那手上的皮肤太凉了轻柔地慢慢搓起来还是一言不。 莫岚看到瑞香疑问的眼神解释道:“那封所谓的降书并未引起什么暴乱皆因为这个人……”他击了两下掌一个有些瘦小的年轻人便躬身出现低声道:“小人屈英拜见平靖王爷。两位将 瑞香的眼睛陡然睁大。()。 “他地声音很像你是不是?”莫岚微笑道挥手示意那人先出去解释道。“随你来的百人小队还有你第一天在此看我们演练阵形而见过的一些士兵。都曾听过你地声音。你要我对外宣称平靖王爷身染重病不能见光不能见风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阿翎她强烈要求至少你得说话给她听听。于是我就露馅了。阿翎把你和我都臭骂了一顿之后就开始担心若有士兵现这个秘密引起军心动荡该如何……所幸的是竟然现了他。” “也因此那时地确有许多沉不住气的士兵涌到帐前要一探究竟他便在帐内佯装成你大雷霆扬言谁敢进来便是对平靖王不敬斩示众又有听过你声音的士兵作证。才算平息了下去。”云翎接着说道转而又轻轻叹了口气“但是瞒得过所有人。却也瞒不过听风……当时的骚动太大那个慕容梓一路将你的东西示众而过。对旁地士兵我们还可以解释为全系万俟翼伪造。听风……却是识得那长命缕和那绳结都是她亲手做的……当下便要擅闯军营幸而她闯来之前偷换了军服。我们便将她留了下来又说要进屈英的官职便将她当作屈英提升做了我的近卫一直跟着我。自你回来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听风便从我的近卫成了你的贴身侍女……” 瑞香无言地看着听风听风却始终将头埋得低低的只是揉搓他手的动作一直未曾停下。 “这场劫难也多亏了屈英才得以顺利避过你虽然回来了但是声音……”莫岚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唔……所以屈英调给你做一段日子的贴身侍卫等你恢复……” 瑞香点了点头未受伤地手动了动做了个写字的姿势云翎立即将纸笔递上瑞香如今只能用左手写字吃力慢慢地写:“万俟翼大军如何?” “败退。”莫岚说起来一直有些消沉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神采“我们扣押下了慕容梓一行人例行搜查竟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信号弹那位慕容将军看着那信号弹神色竟然还惊讶得很……也借此引得万俟翼贸然深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瑞香点头继续写:“慕容梓?” “他们正被收押着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他们如此做法早已不是单纯地来使那么我们使一些手段逼问些东西也算不得过分了。” 瑞香眉毛微动又写:“用刑?” “还没来得及。”莫岚道“这两天都深恐藏仪会再次进犯而你又有些不好因此将他们收押后还没来得及用刑逼供。” 瑞香抿了抿嘴写道:“不要用刑。”想了想又写:“完好送还。” “送还?”云翎目光一闪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是不是说……” 瑞香点头再写:“适当安排万俟翼当生疑心自生嫌隙。慕容梓此人算得人才若有办法不妨收为己用。” “慕容梓……”莫岚沉吟道“此人性子虽温和却毕竟是藏仪人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况且此人性情耿直像是一条胡同走到黑地人物只怕难以劝降。” 瑞香歪头想了想提笔写道:“再等几日我自有安排。” 莫岚似乎有些气愤努力压下脾气道:“你都成这样了还要安排什么?这几天就给我乖乖地躺着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早跟你说过打仗地事无关于你!” 瑞香好笑地看着他在纸上写:“再、等、几、日!”还特意加粗了笔画过了一会仿佛意犹未尽地再加上:“先关着他们等我好了再说。”莫岚无言觉得果真跟这家伙说话哪怕他并不在说话自己也得被气死只好当作没看到转而又向军医道:“先生瑞香……王爷的嗓子能够医治么?” 老军医想了想道:“一般嗓子受损而无法说话地哑巴大多虽然无法说出完整话语却也能出些声音比如呃呃啊啊但是王爷却是什么声音都不出来要么就是嗓子完全被毁掉要么就是嗓子并未被损伤被下的药物并非单纯哑药而是某些麻痹性的药物。” 瑞香看着他提笔写:“不能说话之前并未觉得喉咙不适。” 老军医点头:“那便应该是受麻痹性药物的控制了。麻痹类的药物自华佗那失传的麻沸散始很多医者使用起来都容易拿捏不准分量一不小心便可能有损人脑造成缺陷。王爷这样的症状此刻尚难以定论只怕得先好好调养再做打算。” 瑞香闭起眼睛呼吸了几下写道:“如此有劳。” 老军医行礼退下去煎药瑞香在听风的摆弄下重新躺平回了床上眼前看到的人影均都影影绰绰得模糊只隐约见到听风微红的眼圈心中泛上难得的歉疚与感激却又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便又重新睡了过去。 守城·破阵 第十二章 密谈 (晚了一点) “是这样大约是那所谓的你的降书送来之前两天我们照例演练阵形那日负责击鼓的士兵便是屈英。” 瑞香倚在床上听莫岚解释屈英的来历屈英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低眉顺目的样子。他的容貌算得平凡属于那种一没入人群便再难叫人挑出来的脸身形却跟瑞香差不多想来当时藏在帐中若只给个背影的话也应当容易瞒过。也因为这样一张平凡脸突然消失了被提拔上来做近卫大多数人也不太会记得屈英是哪位。 “那阵形操练之时是各小队轮流负责击鼓那日正好轮到他原本倒也是一言不我根本没有注意他直到他上前跟我说鼓锤似乎有些问题我才现……”莫岚笑道“平时听听也是不太像的但是一旦压低一些声音便像了九成若在刻意装一下便能像到十足连阿翎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我们这次也算得幸运。” 瑞香默默手轻轻撕去了盖在膝盖上的一张纸又写道:“太过顺利不是幸事。” “你总爱担心来担心去。”莫岚大大咧咧地一笑“反正你也回来了接下来无论什么事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比不过那帮只会玩阴谋诡计的小人!” 瑞香朝他咧了咧嘴又向屈英写道:“识字?” 屈英答道:“虽然不通诗书但是字还是识得的。” 瑞香点点头写道:“有劳你帮忙演戏。” 屈英连忙躬身:“为王爷尽犬马之劳是小人的荣幸万万不敢说有劳。[]。” 瑞香笑了笑。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莫岚在一旁道:“演戏?有我的份么?” 瑞香抬头横了他一眼抽出空来在纸边上写一行小字:“少不了你。” 正写着。听风端了药碗进来看他还在埋头写字。抿起嘴浅浅地叹了口气将药碗放在了桌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退出便看到了云翎。 “云将军……”有些怔嗫嚅地道。 云翎微微一笑轻声道:“今天好些了么?” “不知道……大约……好些了吧。”听风犹豫道。“似乎还忙着没敢打扰。” “唔。”云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朝她安慰似的一笑“他总是那样总闲不下来地我和莫岚都不在时嗯……其实我们都在时也一样都是辛苦你了。” “云将军怎么突然说这些话。”听风有些惊讶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角。道“王爷给了听风栖身之所信铃大哥也对我很好。一点都不辛苦。” “他与旁人不一样……”云翎慢慢说着似乎在斟酌措词。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比如……比如他其实并不需要太多人理解他只做他认为重要认为对的事。所以有时别人的想法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或者说……像你这样只是默默守在他身边而不干涉他地决定他的想法地会更加为他所需要而这个我和莫岚都做不到因为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没有什么深刻的身份之别三个人固执起来又是同样的固执实在无法不互相干涉也许也是互相屏蔽。很无奈的事却无法避免。” “嗯。”听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只是认真地听认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云翎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得露骨一些直接一些或者不害臊一些就是……瑞香他……他不一定会爱你但是他会需要你你懂吗?” 她已经说得很明白听风再单纯也听懂了脸上窘迫地一红声音细如蚊蚋:“我知道。”她虽然不太通世事也不是很明白所谓的爱什么地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对于瑞香跟瑞香对于自己不同----最简单的说她会担心瑞香喜不喜欢自己但是瑞香不会担心她喜不喜欢他。 本就是付出与得到并不一样的事情她也从未有过委屈感都是自己所选只默默在一旁的话心里已经平安喜乐各取所得已经很好。 算得皆大欢喜。 慕容梓与几个随从都被关押起来之后就没再被人理会过整日整日被绑着又不给个话来也实在很郁闷。于是当某天送饭菜的人举止有些怪异说话竟吞吞吐吐的时候慕容梓停止了进食刚想要问话就觉得脑袋一晕最后转眼看身边的随从也全都已经倒地不醒。 等神志恢复便听到了外面有人的低语声这一声音倒叫慕容梓吃惊不小----明明是平靖王的声音怎么平靖王竟然回到了这里居然还能说话了? 只听瑞香说道:“给他们地迷药用量大约足够睡到今天大半夜时间应该很够用了。赶紧布置好一切跟万俟翼说去用他的左将与他交换能医治平靖王嗓子的药。” 接着便是另一人微微呆了一下地声音这声音慕容梓听过大约便是那个少年将领莫岚只听他说道:“可是你的嗓子不是已经好了么?这难道不是白白便宜了藏仪?” 瑞香地声音笑了笑淡淡道:“但是他并不知道啊其一是并不一定肯给其二是那哑药并不一定有解药。这样先是试试万俟翼是否爱惜部下若不给解药交换慕容梓也许便可收归我们所用不是很好么?若他说此药是没有解药地那再换条件也不迟若他已经拿了解药来换我们也可宣称那解药是假的……到时万俟翼不义不诚多半会很叫人失望。慕容梓是个良材我还很想归为己用。” “我明白了。”莫岚答道“我这就去安排。” 慕容梓从头到尾屏气凝神地从头听到尾心中不由得微微苦笑想来他们原本以为他要睡到大半夜却不知道他没有吃多少如今便已醒来了。平靖王总是想方设法使用离间计若此次他没有恰好听到地话那这计策也许便成功了。若是万俟翼并不肯拿解药来交换说不准他就真的就此心冷归于钧**中不太可能毕竟他是藏仪重臣之子但是就此……也许就真的不再真心帮着万俟翼同心协力赢这场仗了。 可是恰好就这么听到了上天似乎对他并不薄待算得幸运了。慕容梓淡淡地想平靖王爷此次定要叫你向来算无遗策之下漏算那么一次。 守城·破阵 第十三章 计算人心 “……我还以为你会跟莫岚一起去。” 瑞香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在眼前一张画满纵横道道的大白布上画了个圈观察一下云翎的表情又在一旁的纸上写道:“慕容如今只能听所以有屈英代替我就够了。” 云翎无奈地摇头笑笑端详了他画的圆圈一会伸笔在旁边画了个叉莫岚押着慕容梓等人前往与藏仪约定交换人质之所瑞香却没有跟着去兴致勃勃地拿了块大白布上面纵横各画了十九道以圆圈代白子叉代黑子竟跟云翎下起围棋来。 听风托着腮帮在旁边看他们下棋她本身对这个并不喜欢看得兴趣缺缺打了几个呵欠过一会眼睛一亮转身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个笼子回来笑道:“王爷你看小灰还活着呢!” 瑞香一看那笼子那麻雀果然还在蹦达上蹿下跳得精神极好就是似乎比刚来的时候瘦了一些不过唧唧喳喳得一点不显疲态。他忍不住一笑随手写道:“生命力顽强。” “就是呢。”听风喜滋滋地坐下来和小灰一起看他们下棋眼看云翎要输冥思苦想了半天还是随手画了个叉。 瑞香也下一子又写:“心不在焉。” “自然心不在焉。”云翎笑了起来“莫岚带人去与虎狼交易我却在这里悠闲对弈。” 瑞香弯唇一笑:“纸老虎。” “你若不去不就不能跟屈英演双簧了吗?”云翎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要跟屈英在万俟翼面前表演双簧。()。然后又故意显得不小心露馅让万俟翼知道平靖王能说话全是因另外这个人的缘故却让眼睛被蒙住。只能听的慕容梓以为万俟翼即便知道了平靖王已经能说话明明解药根本已经不再重要。却还是不肯以解药来交换或者还是给了假药。你是要故意让慕容梓听到你们的计划本来已经有了那个思想准备不会对万俟翼的决定有任何不满但是而后又亲耳听到万俟翼在解药并不重要地情况下依旧绝情。从而对藏仪灰心意冷……你若不去这计划却怎么实施?” 瑞香揉了揉额头写道:“若是阿翎来安排这计划就是这样的?” 云翎点头。 瑞香笑道:“按阿翎的想法实则有个大破绽。不如你做万俟翼听风做莫岚这一方来模拟一下按照你地计划进行下去的情况如何?” 听风顿时来了兴趣站起来立刻要试试。云翎有些无奈看听风兴致勃勃地样子也只好站了起来。 瑞香写道:“现在假设莫岚这边的我和屈英已经开始表演。听风想想看要如何露馅法?” 听风仔细想想道:“那自然是……嗯。先。比如莫岚太笨说错了话。然后你一时着急开始说话提醒这样就造成了慕容梓听到万俟翼已经知道平靖王能说话了的假像而再接着是再次故意露破绽……比如你的嘴巴已经闭上而屈英还在说话之类这样就让万俟翼知道了你不是真的能说话但是慕容却不知道。” 瑞香点头又写道:“也就是说按照阿翎地想法这时只靠听的慕容是不知道的我们在演双簧的但万俟翼却是明白了。” 云翎也点头道:“正是如此。进行到这里应该都很顺利。接下来慕容梓就会听到万俟翼在明知解药无用的情况下依旧拒绝这个便宜买卖或者在你们的声音表演下以为万俟翼虽然给了解药解药却是假的……” 瑞香叹口气写:“等等在这之前万俟翼的反应会是如何?” 云翎一怔立刻明白了瑞香所说的那个破绽是什么---- 整个计划中只有万俟翼完全不在他们地掌控之下他识破瑞香其实并不能是真的可以说话之后可以不作什么反应只是按照原本的想法给解药或者不给但是也有很大地可能说:“我道平靖王怎么突然能说话了原是有高人一起演双簧。”这句话一说慕容梓只怕就立刻什么都明白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便全部没意义了。 她地这个计划输赢各占一半关键却掌握在万俟翼手中实在有些冒险。 她讪讪地坐下咬了咬嘴唇问道:“那你地意思是……” 瑞香浅笑写道:“慕容梓是藏仪族人即便真的对藏仪心灰意冷也不会叛出故国反而来相助我们。而且以慕容梓地为人到时极有可能想解药是重要的筹码主帅不用它来交换人质也许也是出于慎重考虑并非不爱惜部将不顾念旧日情谊。” “那么……” “这次的目标在万俟翼而不在慕容梓。”瑞香一个字一个字飞快地写“慕容梓不会叛出故国而且为人忠厚不太容易对万俟翼产生敌意那么就让万俟翼对他产生敌意逼他叛出故国。”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算计的对象主要是万俟翼不是慕容。” 云翎明白了一些若有所思道:“所以到时莫岚会故意不限制慕容梓的行动为了不叫他身边的其余俘虏对主帅灰心失望他会希望万俟翼拿出那已经没用的解药所以他极有可能出言告诉万俟翼平靖王已经能说话了解药无用!” “以万俟翼为人没有亲眼看到我说话必生猜疑。”瑞香写道“但是为了让其余部下见到主帅并非无情到连便宜买卖都不做还是会答应以解药换之。” “而这时的屈英其实是扮成了你的样子接受解药之后佯装服下便出声道多谢万俟将军赠药!”云翎本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这一是可以从万俟翼的反应来看这解药是否是真的----若不是真的他一看平靖王服下解药便能说话了表情定然会有些惊异;二是……让万俟翼看到平靖王本来是不能说话的却因他给的解药而能说话了!这样挫败的火气自然全都会撒到慕容身上去。当面无法心里却会郁积认为慕容贪生怕死只为自己逃生而欺骗于他。” 瑞香笑着点头:“这样的心结郁积一日一日积下去逐渐增大一朝爆后患无穷。” “但是要到逼到慕容叛国的程度似乎不太容易吧?”云翎有些犹疑地道。 瑞香一笑又写下四个字:“来日方长。” 守城·破阵 第十四章 试药 接下来的时间便全都花在了对弈上然而各人都有些心神不宁待到有人通报说莫将军归来云翎和听风都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莫岚进来的时候倒是明显心情不错把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道:“一切便如你所说的一样毫无偏差。这次带去的都是我在京城时就跟着我的兄弟都是信得过的。万俟翼在屈英出声后以为那真的是你神色之间也没有任何不对。” 瑞香看了那瓷瓶一眼写道:“所有的事都在计算之内?” 莫岚点头道:“不错没有任何波澜……便如……” 瑞香写道:“便如事先早安排好的剧本此次只是将它演出来一般。” 莫岚一怔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虽然一切都展顺利但是他总隐隐觉得不安却又不能明白说出到底哪里不对。现在经瑞香这么一说终于明白了自己担心什么----那就是整件事展得太过顺利已经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瑞香定下的计策一向很少落空但是这次的药换人质之举毕竟是计算人心而人心实在不可能一点偏差都不出如同瑞香所说这事简直如同剧本已经写好所有人便按着剧本走了个过场。 听风拿起了那个瓷瓶拔开了塞子凑近嗅了嗅道:“是几味大寒大热的药混在一起制成的我只识药并不通医理这样的搭配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不是解药……若是服下去有害无益就实在……” “如果是真的呢?”云翎叹了口气道。“你们觉得这事太过顺利难保不是万俟翼故意将解药给得如此轻易便是要我们犹疑于此。()。解药不知真假却又不敢贸然使用……实在比完全没有解药时难受多了。” “可惜没有原本将瑞香弄哑的药物。否则倒可以试试。”莫岚也跟着叹气说到这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瑞香脸上露出些许期待的神色。 瑞香笑了笑写道:“我逃回时所穿地里衣。我一直不许人动所以一直没洗。我把我喝过后就不能说话的那杯茶全数泼在上面了。” 莫岚又惊又喜赶紧叫听风去把那件里衣拿来又道:“你怎么现在才说?若早说些也许军医就能根据那上面残留的药试着配出解药来了。” 瑞香摇头又写:“数量太少不能浪费经不起一再试验。莫岚一时语塞心想这倒也对。见听风将那件里衣拿了来正要吩咐人去把军医请来云翎赶忙道:“把这衣服用水煮一下。煮出地药水一半给军医看看一半……找一条军犬来。喂它喝下试试。” 莫岚点点头。依言吩咐了下去云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自己去了军犬营挑军犬去了。她几乎从懂事起便驯养军犬对军犬爱逾性命倒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去胡乱摆布。 瑞香笑了笑又写:“屈英在何处?这次他攻不可没。” “因为在这里咱们说话全无顾忌所以旁人不经允许不能进来屈英现下还在外面一叫就进来。”莫岚说着便一提气要将屈英喊进来瑞香眉头一蹙做个手势阻拦了一下写道:“他是近卫你是否常常当着他的面叫阿翎阿翎?”云翎在军中地名字叫做云习之还是一介男儿身可是看莫岚的样子似乎常常当着平常人都叫她阿翎……是不是也太不谨慎了一些? 莫岚怔了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从小的称呼改也改不了所以云习之将军早就说了他当年的小字便叫翎风所以亲近地人都叫他的小字。” 瑞香舒展了眉头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笑着写道:“加冠礼时我也有了表字叫做殊友。” “呸你们都有表字!”莫岚佯装恶狠狠地道“偏就我那老爹说我不学无术要了表字也没用!” 瑞香揶揄地一笑写道:“叫屈英进来吧。” 屈英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恭敬道:“小人屈英拜见王爷。” “不必多礼。”瑞香打量着他“当时屈英便藏于车中未露面?” 莫岚回答道:“不错他的身形与你很相似隐在战车中远远看来只看得到个人影便无人能轻易拆穿。” 瑞香含笑看着屈英写道:“此次有劳总得赏些什么。” 屈英惶恐道:“小人不敢居功为王爷将军效劳是小人之幸。” 瑞香歪头想了想笑:“若不嫌弃我写幅字送你可好?”这赏赐也的确有些薄了屈英却忙不迭地行礼道谢道:“小人只略认识几个字不通文采诗书得王爷赠字只怕委屈王爷的墨宝。” 瑞香摇头表示不妨示意听风拿过了一张宣纸换了狼毫蘸上浓墨书写:“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就堪堪写了这么几句却听屈英低低地念出来道:“好气魄!” 瑞香一笑在一旁的纸上写:“此诗句出自将进酒。”他写到将进酒时故意放慢了度一字一字认真地写屈英不由得跟着读道:“将进酒……” 瑞香眉毛微微一动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又笑起来写道:“如今情境瞬间便想起此句。以此赠君望不嫌弃。” 屈英双手接过躬身道:“岂敢。” 刚赠字不久云翎便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条灰黑色的军犬看样子是头比较老的军犬了大约云翎也是无奈之下才挑中了它军中马匹珍贵军犬却也不多只得选这样衰老下来地军犬来试验。走得近了云翎咬了咬嘴唇一掌打在那狗脑袋上那只大灰狗愤怒地朝她张大了嘴看似狂吠的样子却一丝声音都未出来。 云翎道:“给它喝下那些水不久便成了这个样子。” 瑞香眨眨眼睛颇为怜悯地看着它写道:“同病相怜。” “所以现在用它试解药若能治好那便说明解药有用了。”莫岚蹲下来看它手里却已经从瓷瓶里的药丸上抠下一块来放在它嘴边有些犹豫地晃来晃去。 云翎咬了咬牙道:“试!” 莫岚掰开了灰狗地嘴将药塞了进去。 守城·破阵 第十五章 约期 灰狗被强喂药之后便被带了下去好好照顾着直到第二天重新被牵来却一直是张大了嘴朝莫岚做着狂吠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出声音来。 “会是药量不够吗?过了这么久了药效不会这么慢吧?”云翎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或者是狗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疼惜地抚着灰狗背上已经褪却了油亮光顺的毛耐心地安抚着“不过看起来吃下去后没有什么其他的不良反应。”灰狗在她的手下逐渐安静下来呼呼地喘气。 “那么要再喂点吗?”莫岚手里捏着那个瓷瓶手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渗出了汗“可是如果多喂了狗瑞香的不够怎么办?” 云翎一时也没了主意急道:“你没有问过万俟翼解药的用量如何吗?” “他是说内服一点即可也不知是真是假。”莫岚嗫嚅道偷眼看着那头灰狗无奈地叹气只得再转眼偷偷看瑞香。 瑞香正专心致志地观察灰狗的反应见它渐渐安静了下来脸上也渐渐露出些失望的神色。听风见他们都不做声了忍不住走上前去也跟着云翎抚摸起灰狗的脑袋那灰狗不认得她军犬的本能上来了便是转头怒叫:“啊呜!” 这么一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愣云翎最快回神抚了抚灰狗拎拎他的耳朵那灰狗便仿佛受了委屈似的呜咽了一声倚到了她臂弯里。 “能叫了能叫了!”云翎喜出望外“这解药是真的!” “万俟翼难道真的是个守信君子?”莫岚还有些难以置信望着手中的瓷瓶。“竟然是真地……” 瑞香一笑写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便伸手过来要拿那瓷瓶。莫岚手一移犹豫道:“现在只是狗试了有效。()。也不知日后会不会有隐忧是不是等军医的结论出来……” 瑞香摇了摇头写道:“那哑药无色无味莫说军医看不出端倪只怕听风都闻不出是什么药材。既然解药有用。只能现在先解燃眉之急其他日后再谈。” 莫岚想了想将瓷瓶递了过去。瑞香摇一摇里面却是装了足有半瓶倒了一颗出来放进口中听风立刻端上了茶水让他就着咽了下去。 这下全屋子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瑞香用手指压着喉咙。微微一笑写道:“药效没那么快明日再看吧。众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相视而笑:灰狗服药后也过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才恢复了声音瑞香只怕会更久。这样紧张兮兮地盯着大概也不知要盯到什么时候了。 此时突然有人来报:“将军!有人强闯军营。口口声声要见平靖王爷此人武艺高强。门口地守卫抵挡不住请将军调集弓箭手!”“强闯军营?”莫岚眉头一挑“还武艺高强?我倒想会会他了长什么模样是藏仪人么?” 外面的人道:“看长相是我同族样子也很年轻……大约也就二十多岁长得也算得整齐不太像匪类可是举止颇为轻狂……” “还有这等人物那可真要会会了。”莫岚争胜之心陡起刚要大踏步出去却被瑞香扯住只见瑞香匆忙在纸上写道:“是我护卫。” “你地护卫?”莫岚狐疑道“你身边不是一向只有个信铃?” 瑞香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写道:“暗中。” “不管!”莫岚大笑道“擅闯军营还伤人就是大罪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惩罚他----但是得给我打一顿!”他自觉好久没有松松筋骨如今听说有架可以打还是个身手不错的更加是忍也忍不住赶紧就跑了出去仿佛跑慢了一步那人就会逃了似的。 云翎看着他跑出去也是跟着瑞香无奈摇头转而笑问:“你这个暗中的护卫怎么到今日才想起了闯进军营来?难道之前一直在外边玩么?” 瑞香淡淡一笑写道:“大约是跟着信铃回京了。” “哦?”云翎一怔这才现这连日来地事都让她和莫岚将信铃回京报信的事忘记了此刻重新想起来心头不由得没来由地一阵担心道“如今他赶回北疆莫非是京城出了什么意外变故?” 瑞香摇头写道:“以他为人若京城有变不会今日才回。”凌杨一向急性子一旦见到京城有变定然是立即回北疆回了北疆定然是立即擅闯军营然而却到今天才来说明他应是在京城盘桓了数日观察了一下情形才回来的。既然如此那么京城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这倒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北疆烽火乍起硝烟未泯京城却也是暗潮汹涌若这两头一朝同时爆只怕便不是简单的家国被破了那便可能会是----天下将覆! 听风浅浅地叹了口气道:“现在这场乱子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平复呢。”她看了瑞香一眼微微有些埋怨轻声道:“一直都没有安静日子过……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禁足在王府还图个清静安乐。” 她说得轻声却已被瑞香听见知她是不忍他总是殚精竭虑担心完了这个担心那个因此“还不如禁足在王府”那可真是悠闲得很不过是没了自由但是性命总还无碍没有如今的担惊受怕吧。 他歪头想了想在纸上慢慢写道:“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这本是诗经中的句子原意是你不要生气秋天便是我们的婚期。听风却也知道他的意思绝不会指什么婚期只是保证他会在秋天将这场混乱平了而如今已是深冬距离下一个秋天足有大半年如今看来遥远而漫长中间会有何突变谁也无法预料。然而得了瑞香这句话便似得了什么保证一般原本烦躁地心也平静下去似乎觉得只要瑞香答应过的事总会实现总能做到一样。 几人说到这里外边的喧闹声也刚刚起来莫岚地大嗓门分外响亮:“不行不行!我只是一时疏忽!再打过再打过!”“我已经跟守卫打了那么长时间你才来还输了就算再打结果还能有不同么?”这桀骜而目中无人的声音果真是凌杨言语中对莫岚充满不屑“再去练个几年再来找我你说输了就带我去见平靖王地现在人在哪?” 说到一半一个纸团打在他脸上凌杨大怒拨开那个纸团却见上面端端正正写道:“在这里。”“……这人手劲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凌杨疑惑这里离前面那个营帐还有段距离虽然不远但是凭瑞香地手劲还是很难把纸团这么轻飘飘的东西扔过来还扔这么准地。 “我的手劲一向很大。”云翎倚在门边笑眯眯地看他“这只是代人传书。” 凌杨皱起眉头瞪她好半天才道:“那人呢?”“他说他困了去睡了。”云翎望了望天“要见面明日请早。”凌杨若知道瑞香无法说话只怕也是徒增麻烦所以干脆拖上一拖明天再说。 不等凌杨回话莫岚身边的一个小兵已经上前做了个手势有情凌杨前往帐中休息凌杨撇了撇嘴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守城·破阵 第十六章 易容 第二天一大早凌杨便自动找到了昨日未进的营帐见里面没什么动静既想进去问问又怕瑞香还睡着便开始在外面一圈一圈地转等他转到第二十一个圈里面终于传出一声带了笑的声音:“进来吧。” 瑞香的声音有些喑哑凌杨听着却是松了口气赶紧进了去瞪着眼前的人半晌道:“唔胖了嘛。”瑞香正接着听风递过来的杯子漱口听他这么一句直接一口水喷了出去边咳嗽边笑道:“对对胖了放心了吧?” “所以说没有信铃那个家伙在你身边你说不定过得更舒坦些。”凌杨冷哼看了看他道“怎么突然习惯用左手了?” 瑞香一怔才想起自己用左手端着杯子他的右臂被箭伤得不轻至今不能乱动虽然左手不便却也在渐渐习惯起来。只是这事被凌杨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唠叨便轻轻将话带了开去道:“京城怎样?” “没什么啊。”凌杨撇嘴道“当时我见是信铃骑马赶回京城本来是想不管他只往前追上你们看看生了什么事的但是当时你应当已经在北疆军中我不太方便现身信铃那小子孤身赶回毕竟是叫人难放心了些猜了猜你的意思便也跟着回去了。” “多谢多谢凌杨果然是善解人意。”瑞香讨好似的道“那么京城的情况呢?比我出之前一点改变都没有么?” “要说改变还是有些的。”凌杨皱了皱眉“信铃赶回之后便去见了伊吕。伊吕不久就带人去云衡府上翻了个底朝天没翻出什么来被云衡一气之下纠缠上了圣驾前。两人进宫之时我稍微跟着过去了一下。现皇宫的御林军已经全部换了一批。以及自伊吕进宫之后到我返回那一天皇城中多了许多看似寻常百姓实则身负武功地高手。似乎在暗地寻找什么人寻……” “明瑶长公主。()。”瑞香淡淡地跟着他说了下去。“没错。”凌杨冷冷一笑“你要信铃回去跟伊吕说的莫非是明瑶长公主藏在云府把她找出来?” “凌杨变好聪明。”瑞香装作惊叹地道“就是这样的!” “少来!”凌杨不耐烦地一扬手“你明明知道自你戳破明瑶长公主地藏身地后她会继续藏在云府的可能性极低。” “嗯……”瑞香笑眯眯地抱着暖手炉微微摇晃“那是因为我觉得伊吕肯定沉不住气。大概会做出带兵翻云府地事来这事一旦父皇过问伊吕必然会说起我要信铃转告他的事----明瑶长公主与藏仪有所勾结。再以伊吕的性子。大约会立即要求父皇通缉明瑶长公主……父皇顾及皇家的面子自然不会光明正大放皇榜通缉。只会让大内高手暗中寻找。” “看着从未信过你。你所说的话所推出地结论。他还是信得很嘛。果真只要涉及威胁到了他那皇位的事便分外上心。”凌杨又是冷哼一声“我打听了一下御林军已经全换了据说连皇上的近卫军也全部换掉了原因是……近卫军中出了刺客。” “听你的语气经过被刺之后父皇似乎依然康健。” “那是当然只划破了衣袖便已如临大敌。”凌杨再次不屑“信铃没多久已经准备赶来北疆伊吕鞍前马后很是周到地给他准备我见他磨磨蹭蹭没空等便先行回来了。大概再过个两天他便也到了。我丝毫不知道去哪找你便只能擅闯军营了没想到一帮子人武艺实在惺忪平常。“像你这样的习武天才也不是常常都有啊。”瑞香笑笑“你正好回来那便又有事情交给你去办。” 他轻轻掰着手指道:“第一件暗中潜入藏仪军中不得打草惊蛇查一下对方那位美丽的女将军有没有过往甚密的部下第二件打听打听那位极得人缘的左将之父在藏仪国中的情形任何关于他地传言我都要第三件打听一下有关于敌方的主帅万俟翼在藏仪国君众多儿子中的地位也是任何传言我都不想放过。” 凌杨一一记下道:“几时动身?” “做完第四件事以后。”瑞香微笑“第四件在这里陪我见一个人。”说罢又转向听风道“听风去将屈英叫进来。” 听风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凌杨叹道:“这小姑娘倒是听话又安静得很只是有些……唔所托非人?似乎也不能这么说……” 瑞香默默笑着也不回答过了一会便听见了门外地声音屈英轻轻走进行礼道:“小人拜见平靖王爷。” “免礼。”瑞香让他站起转头却向凌杨道“你看他的身形和他地声音若再加上你地易容术将他打扮得跟我一模一样困难么?” 凌杨摇头:“丝毫不困难。他的身形与声音都和你有九成相似加上易容地话只怕非要亲近之人才能察觉出区别来。” 瑞香叹道:“是啊……太像了若有一天他将我替换去了我也不会很奇怪的。” 屈英深深埋着头一言不。 瑞香笑道:“我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看到一个身形与声音都跟我很像的人而且出现得如此及时有他帮忙参加的计划便如我想像中一般顺利进行我难免会想他是不是来历很不一般……所以稍微试了一试其他还不清楚但至少有一样你说了谎。” 屈英微微抬起了头来。 “你说你不通诗书却在我写给你的赠字时在我还没写全将进酒这三个字之前便知道将字是念枪音而不是念将音这实在不像不通诗书的样子。”瑞香淡淡道“而你要故意装作不通诗书故意压低声音故意低眉顺目见人便弯腰驼背似乎是要努力显示出跟我的不同来。如果这世上真有人居心叵测要扮我自然是往像了扮但是再像还是会被与我的亲近之人认出来但是你却反其道而行往不像了扮这样也许等你突然恢复原状----变得很像的时候旁人便不会疑心你是假的了。于是我这个疑心病重的人又不得不想若是你不往不像了扮会跟我像到什么程度或者难道你的容貌都是往不像了扮?” 他不等屈英答话又轻声对凌杨道:“你是易容好手他脸上有没有易容你应当看得出来。” 凌杨点头走上前去按住了屈英了肩膀扒住了他的脸没过多久便从他的脸上薄薄地撕下了一层来。 面具下是一张跟瑞香像足了的脸只是神情眼神有些微不同若不细看也许真的看不出不同来。 凌杨倒吸了口冷气斜眼向瑞香道:“你双胞弟弟?”他实在不信这世上会有长得如此像的人。 瑞香笑眯眯道:“别揭了一层就停手嘛我怀疑他还有一层。” 凌杨被他哽住仔细看了看道:“里面果然还有一层却是以牛皮胶等物调后粘上的根本非简单一时能取下。大约……给他易容的人弄上这一层之后就没打算再除下来过。连我都差点没看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瑞香揉了揉额头笑道:“猜的……我只觉得正常人的脸色应该不会像我这么不好罢了。”他抬起头来看屈英说道:“你在这军中本是准备何时动手将我取而代之的?” 守城·破阵 第十七章 供词 屈英那张酷似瑞香的脸上涔涔冷汗流下凌杨开玩笑似的沾了沾回头道:“这面具做得真好居然还能渗出汗来嘻嘻。” 瑞香也点点头开玩笑道:“有你在的话我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我长什么样了或者----”他的眼神忽地一凛“我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我受刑的话那表情该是什么样子可是我舍不得对自己用刑既然有你在不如就由你代劳吧?” 屈英咬紧了嘴唇被凌杨手下加劲一按便直直跪了下来头埋得低低似乎准备沉默到底。 “要不要用刑?”凌杨看起来很是跃跃欲试“以前我就有听说过什么凌迟、梳洗、加官……” “凌杨!”瑞香哭笑不得“你从哪听来的?” 凌杨白了他一眼:“宫闱之中酷刑多得你数不过来我偶尔听说了几样又有什么奇怪?尤其是加官那便是用润湿的纸一层一层盖在人脸上加一层便是加一官能把人活活闷死表面还看不出伤痕来。反正你那丫头也在帐外不用担心吓到她。” “我们是要他说话不是要他的命。”瑞香无奈转向屈英道“据说你原本就是在军中的……阿翎和莫岚来北疆之时没人料到日后我也会来若你是在那时便已在军中等我来后再由人给你易容那未免有些冒险……若换了是我自然会把你安插在平靖王去往北疆的随行小队之中等到了北疆自然收编入军队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屈英还是不做声。 “既然你是混在我的随行百人队中……那百人队都是从御林军中选出来的。御林军地选拔本就很严格务必要确认此人祖籍我国家世清白才有最起码的入选资格。安排你进来的人就算本事再大。应该也不会帮你在这个地方蒙混过关至少……你应该是纯正地钧国人。()。”瑞香慢悠悠地继续说。语气不慌不忙却让人无端地感到不安“我说这些的目地只是猜一下你……为何听说这些酷刑也丝毫不动摇哪怕是假的也好。为何一个字都不吐?你看着不像是那样的硬汉所以我猜猜你那远在钧国都城的亲人是不是都成为了你主人手中的棋子人质?” 屈英全身一颤抬起了头来。 瑞香叹了口气道:“只因身形声音与我相像便要遭受无妄之灾甚至祸及家人。你知道你若招供你地家人全部难逃一死。所以宁可自己受那酷刑也不吐露一字是不是?” 屈英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凌杨却捧着肚子笑得滚到了一边:“啊哈哈哈。原来你若是呆惶恐起来便是这样的表情。哇哈哈哈我还想你终日死气沉沉的也就一张僵化脸。今日终于见识到了哈哈哈哈……” 瑞香很是无语地看着他看他笑得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决定不再理会他向屈英道:“原本你这样的顾虑也完全没有错误。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没有完成你的任务或者你被我杀了你的家人在你主人那里也完全没有了用处为防他们走漏风声他们所得到的结局无非也只是一死而已?”屈英脸上的汗再次大颗大颗落下凌杨又滚到一边去狂笑瑞香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地反应我说的应当没什么错了。那么我告诉你能救你和你的家人让你们全都活下来地人目前只有我一个。”他淡淡地扫了屈英一眼“要我帮你你最好将这事的始末全都说给我听。” 屈英一拜到地头抵住了地面颤声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在王爷你出之前有个人找我要我照他说地做否则我地父母兄妹便全都别想活命我当他疯子没有理会却不想不久我母亲便捎信给我说家里养的牲畜竟一夜全部毙命表面还看不出伤痕也没有瘟中毒死得莫名其妙我怕了便答应了他所说地被他易容成王爷的样子又再弄成了我原先的样子……他还给了我一本小册详细记录了王爷的生平饮食起居习惯等等……” “噗……原来要是你抖着颤音说话是这个样子的……”凌杨还没笑完。 瑞香险些翻白眼只好当他不存在问道:“你说的那个他是谁?你可记得他的容貌么?” “你难得问这么笨的问题。”凌杨终于停了笑“那人既然如此精通易容术怎么还会露出本来面目见人?” 瑞香一想没错继续不理会凌杨的存在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的生平饮食起居习惯来给我听听?” 屈英偷眼瞄他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才恭敬道:“平靖王名瑞香字殊友钧惠帝宠妃玉贵妃的独子三岁丧母由宫中一王氏嬷嬷带大嬷嬷已去世。十六岁而被封为平靖王赐居于宫外王府十八岁起管理枢密院事务。有从七岁起便感情很好的朋友两个南方军统帅之子莫岚白虎营营长云衡之女云衡十二岁时从总领太监那里救下即将净身的少年信铃从此信铃为其侍从照顾饮食起居。昔日玉贵妃有婢女颇受恩宠获准出宫婚嫁夫家凌氏生有一子名凌杨习武天才又得有奇遇精于易容之道为平靖王暗中护卫须提防之……” “行了行了。”瑞香摆了摆手显是听得兴味索然“你家主人果真将我调查得清楚有些事我自己都未必记得这么清楚。” 屈英不敢再说话再次垂下了头。 “你主人交代过你这些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行动将我取代?”瑞香眼中光华一转“或者什么时候杀了我?” 屈英犹豫起来良久后道:“原本没有吩咐说是伺机再告诉我下一步行动。而前些日王爷那封降书到来之前便有一张密信放在了我的军服内……那降书原本由慕容梓将军带来也将由他带走而那密信要我做的便是若慕容梓有所失手降书被扣押莫云二位将军必将在第一时间毁之而我的任务便是将其调包不让人毁去。” 他越说瑞香的脸色越是苍白得可怕等他说到这时又犹豫停下瑞香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仿佛要到喉咙口手指紧紧捏住暖手炉的边沿只怕自己已经猜到接下来的事却又实在不敢面对亦不愿相信费尽力气才能平静地道:“那么那封降书现在在何处?”屈英嗫嚅了好一会道:“之后又有密信说道若是莫云二将军决定用慕容梓等人换取平靖王的解药我必然同行便将降书封入蜡丸之内在人不注意时将蜡丸随手扔在地上等事过后自有人去取。” 瑞香原本坐直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几乎脱力一般地靠在了椅子上闭目好一会才道:“于是那封降书已经被人马不停蹄地送上京了是不是?” 屈英拜倒死死地扣住地面一言不。 莫岚与云翎能看懂的暗号他的父皇不会懂。 平靖王降书誓要效忠藏仪并且大逆不道直书父皇帝号不忠不孝…… 闭着眼睛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的肩膀晃睁开眼来看到的是凌杨眉头紧皱的脸不由得笑了笑:“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病的。” 缓缓站起道:“凌杨去告诉莫岚我带来的那百人小队现在立即还给我为日后接应粮草运输队伍方便我要率人拔营入关。这是我作为此地参将的最后一次命令并无违反军规只是要拔营入关以固后防若莫岚拦阻不许便要准备运我的尸体回去。” 守城·破阵 第十八章 许诺 (最近考试多每次都是完章节就下书评未及回复章节未及修改等等敬请见谅) 凌杨嗫嚅了一下道:“你想干什么?此时带人脱离大部守军嫌死得不够快么?若是藏仪有心灭你只怕尸骨无存!” 瑞香浅浅呼气道:“降书一到京城父皇必定立刻下圣旨将我召回有那封降书任谁都会猜测平靖王有勾结藏仪谋反之心我若留在守军之中只会连累莫岚和阿翎也受嫌疑但是带小部队伍入关驻守便至少可以脱去拥兵谋反的罪名……而藏仪还等着父皇因那封降书降罪于我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己出手灭了我。” 凌杨眉头一蹙听他说“召回”心念一动便指着屈英声音硬地道:“让他代你回去!” “你是笨蛋吗?”瑞香笑着摇头“父皇召我回去的话是拿我审问的……这一审二审审出了问题让旁人察觉这个平靖王根本一问三不知原本派屈英前来的幕后之人自然会出来----出来除去屈英的伪装于是我在投降敌国意图不轨的罪名之上又再加上一条欺君罔上真是好计啊好计。” 凌杨被他嘲讽得面上不好看只好放下了手指一时半会却又不想就这么出去只好闲扯:“你什么时候得了个表字?” “加冠礼上得的嘛二十弱冠有个表字也不希奇。”瑞香微微一叹“可惜那加冠礼终是完成得乱七八糟表字什么的。也根本没有什么机会用上只怕……”他神色微微一凛目光慢慢扫过去看屈英。续道“只怕……知道的人都不多…凌杨看他神情。便已明白他在说什么凉凉一笑道:“那么看来这幕后的缩头乌龟也就在这少数人之中了。” “嗯。”瑞香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想了半天后却没有说得了什么结论。[]。只微微伸了个懒腰道“屈英跪了这半天也该累了先起来吧。凌杨给他弄回原来地样子去然后就出去帮我安排事情吧。” 屈英无奈拿起了屈英脸上原先的那个面具摆弄几回拿出了随身带的一些精巧工具给屈英恢复了原先那个平凡脸便出去找莫岚去了。 听风没有听到叫她一直没有进帐。凌杨又走了出去帐中便只剩了瑞香和屈英两人。瑞香端详了他一会忽然笑道:“早知道让凌杨晚些再给你整回去。否则咱们两张一模一样地脸相对着我看你你看我必然有趣得很。” 屈英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却听瑞香说道:“我向你保证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将你那幕后主人给你的密信内容告诉我其余地听我安排我便想办法让你一家安全。而相对的你也该拿些什么向我保证才是。”屈英一躬身:“但凭王爷吩咐。” “这个东西……”屈英闻声抬头见瑞香手上捏着一颗圆溜溜的药丸“虽然这样对你似乎也有失气度但是你毕竟不是我的亲信我并不能完全信任你所以在你身上加一些筹码想必你不会反对。这种药只要你没有异动我都保证它不会对你有任何损害。我知道你是个孝子宁自己死不愿累及父母但是若你自己也不用死的话岂非皆大欢喜又何必钻牛角尖?” 屈英犹豫了一下从他手上接过药丸来咽下继续有些惶恐地看着他却见瑞香微笑道:“现下……我便写一封信往常给你地密信是放在你军服的哪个夹层里的你就把我的这封信放在哪里……” 屈英不明所以只得低声称是。瑞香走笔如飞没一会就写好了信找来一个信封将信笺封了进去凝神想了想想在信封上写些什么却终于还是停了笔径直将那封信递给了屈英道:“不要让他人知道。” “是。”屈英重而重之地接过藏入怀中。 “另外等我们拔营入关之后每天你都要在子时到我帐中报到然后……”瑞香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别紧张这么做不是为了每天拷问你而是每天特训一个时辰教你怎样扮我扮得更像。要你扮我扮得更像也不是要你代我回京受审这个你也可以放心只管安心学罢了。” 屈英的神色闪烁不定也只得低头答应下来。 “行了就这么多事。”瑞香靠在椅背上有些疲倦地扶着额头“你出去吧回营准备准备再过不久我们这一队人就要拔营入关没多少时间可磨蹭。” “王爷……”屈英忽道“我可以问问为何王爷便对自己的推断如此相信也对屈英如此信任?若是屈英虚以逶迤王爷想来也现不了啊。” “我一向很相信自己所见所想也很喜欢为此下赌注。”瑞香笑了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我虽然不是赌徒却常常为自己的猜测而赌。即便会有错即便可能会因此吃亏也很难改变这做事风格了。我觉得屈英并非一个心地歹毒之人因此便信你你该当明白你哪怕是帮着你的主人赢了我你也不一定能得善终若是你选择帮我当然……我也可能是背信弃义地小人你跟着我也可能不得善终。你如今的处境实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看你自己选择哪方吧。愿赌服输哪怕是用命赌也一样。” 屈英沉默向他行了一礼退出了帐外。 瑞香看着他出去轻吁了一口气。屈英并非奸险小人在一个伎俩阴毒擅于陷害旁人不以真面目示人且以他家人做要挟的人和一个坦白地跟他讲明分析了一切利弊并允诺会放他和他家人一条生路地人之间虽然双方都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但是微做挣扎便会作出相较之下有利于自己地选择来。 瑞香向来很少看错人…… 相信这次也一样。 或许是场豪赌用这天下来赌一子走错满盘皆输所以步步为营。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自己抚着胸口喘息了几下硬压下了胸口冰冷艰涩地窒息感和喉头的血腥气勉力地站了起来却听帐外忽然不住地喧哗了起来。当下唤道:“听风出了什么事?” 听风一听他唤便跑了进来睁大圆圆地眼睛忍笑道:“莫岚少爷……在外面骂街……” “骂街?真是奇景不能错过要出去看看了。”瑞香笑着道手随意地搭上了听风的肩膀慢慢地走了出去。 听风默默地在前面引路感觉到搭着自己肩膀的手虚软无力却也并不拆穿他只轻声道:“王爷秋以为期。” 瑞香一怔随即笑道:“对啊秋以为期。” 听风又轻声道:“不止是明年的秋天还有后年的秋天大后年的秋天大大后年的秋天……大大大后年……” 瑞香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听风我从来无法在时间这事上向任何人允诺自然也无法向你许诺几年或者几十年我最多能做的只是许诺你一生……而长短不知。” 听风在他前面走背对着他却似乎没有听到他这一番话笑呵呵地道:“你看你看莫岚少爷就在前面骂街……”说到一半眼泪划过了还笑着的脸无声滴入了泥土去。 守城·破阵 第十九章 入关 “***你个死瑞香!要找死跟我说好了!你***早知道老子一早就不管你了!老子自己一剑劈了你也比你自己找死好!那你来啊你来啊大不了老子把你一把火烧了再运你回去!他***你给老子去死!……” 瑞香叫人拔营的时候莫岚便在军营口骂街骂得守卫们全都惊恐得面面相觑就差抱头而逃等他骂了有半个时辰以后终于安静下来骂骂咧咧地去送瑞香出营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凌杨将瑞香的原话转告莫岚一个字都没改动只是语气带了强烈的凌杨风格碰上了莫岚少不得又是干了一架莫岚自然又是落败其后仍然是愤愤然不服气却见瑞香已经在叫他帐前的守卫拔营听风也跟在后面收拾才知瑞香说得如此决绝并非玩笑骂街半天最后气馁无奈之下只得将当初登记下的百人名单拿出重新整理队伍又挑了一队精兵由瑞香带着拔营入关。 屈英被凌杨重新易容了回去又被瑞香喂了不明药物认命得很也默默混在其中等到莫岚和云翎记起原来他也是瑞香那百人小队中的一个时瑞香早已带人行出了军营往慕云关而去。了慕云关便是两座城池耸立先是属于颖王封地的云阑城并肩而立的便是稍小些的湖古城两座城并排如今正暮色四合晚霞掩映之下颇有些沧桑之感。 瑞香吩咐下去让士兵安营自己便和凌杨与听风看着这景缓缓叹了口气。道:“曾有诗云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如今这慕云关亦是春风难度了。” 凌杨和听风一时都没有接话。瑞香忽而微笑接着道:“对了关于这诗还有个有趣的故事要不要听?” 凌杨和听风同时点头表示要听。 “曾有位书法家受命为太后提诗。提的便是这一。没想到一时疏忽竟然少写了那个白云间的间字。()。太后现后勃然大怒要拿他治罪。”瑞香缓缓说着到了这里便停了停凌杨急于知道后文道:“后来?” “后来这位书法家灵机一动便道这提的不是那诗。而是按着那诗填地词。于是加上了句读念给太后听这诗变成了词。是这样念的……”瑞香看着远方的霞光晚云曼声道。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好词!”听风拍手笑道“诗本来就很好演变地词也很好。这个书法家聪明得紧!所谓伴君如伴虎言行稍有差错便是杀身之祸本就要这样灵机一动灵活应变。” 她本是随口一说却引得瑞香想起那封降书的事眼色微微黯了黯凌杨指向前方道:“那条便是驿道……京城来使赶往北疆都是从那路上来。你来这里地时候一直在马车里多半还没仔细看过吧?” “唔。”瑞香经他提醒也放目远望只见驿道之上一片荒芜远远看去极为寥落清冷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有些出神道“那么……当年明瑶长公主出嫁所经的也是这条路?” 凌杨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想了想道:“应该是。到了这里便应该由云阑城主迎接送出关去再一路向北直到藏仪……” “就这样在关外二十年了。”瑞香淡淡地接口“二十年便在外邦异族之中并非自愿却要嫁于异邦国主还为之生儿育女故乡只得梦中见……这样的日子足有二十年的话也无怪她会心生怨恨了吧?” 二十年前母妃未死父皇尚在壮年自己还在襁褓之中。大钧的长公主便是从这条道上远离自己地故乡杨柳春风不度慕云关。 “无论如何心生怨恨也不能成为她与外邦勾结而背叛自己祖国的理由。”凌杨冷冷地哼了一声“自己不幸不能强拉着别人一起不幸。” “也许只为争一口气。明瑶长公主并非深闺柔弱女子也绝非无主见之人性情也许称得上刚烈。”瑞香轻轻道“你试想一下当时明瑶长公主站在这里的感受身后是故乡的大好疆土再迈出几步出关便是异乡从此独为异客也许再无回头之路而自己陷入这样境地的原因便是大钧国男子不能与藏仪一拼于是要用一个女人去和亲。身边有兄长千里送嫁却也只是送嫁其他无能为力……走投无路举目无亲无人可信无人可依靠这个时候她会想什么?” 凌杨想了想道:“你一向很懂人心但是我不懂。” 听风慢慢地道:“若我在那时会想……若我是男儿就好了……”瑞香点头道:“不错那时她也许会想若她是男儿就好了当然还有更多的甚至更放肆的……比如……”他抬头看夜空缓缓道“若我是这天下的主宰就好了若我君临天下必然率领热血男儿踏平藏仪而不要女人去和亲我要覆这天下从此后生杀予夺所有人皆为我一人之令而从!”他歇了口气续道:“因此一旦有了机会她便不想放过这曾负过他的大钧朝!” 此时远方长河急流而奔下夜幕降临营地中点燃了灯火夜风习习吹乱瑞香地头拂在被灯火掩映得忽明忽暗的脸庞平时清秀文弱的脸仿佛也带了不少肃杀之气。 听风似是被这话震慑遥遥想着明瑶长公主地心思不由得叹了口气。 凌杨怔然半晌道:“君临天下……你可曾因为什么而想过要君临天下?你是皇子原本那个位子也可能有你的一份。也许做得君王便可少却如今不少烦恼生杀予夺放肆恣意……” 瑞香默然一会道:“天下又有什么用?”他放眼望向关内再远一点便会有繁华锦绣有大好河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至今也不知道这样殚精竭虑所做一切到底是否值得我并非什么胸襟开阔为国为民地英雄豪杰我鼠目寸光想守护地东西也极度卑微。我若想要倾覆天下除非有人要我去做……”他微微一笑“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或者说仅为一人而夺天下的事像是我这种人会做地么?” “也许什么时候你想守护的东西也变得非要君临天下才能再行守护呢。”凌杨微微揶揄“命运之行无人可事先预知而所谓的守护又是谈何容易。” “不错谈何容易。”瑞香笑了笑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道“我要你做的第四件事早已做完那前三件事你可以去了。” 凌杨愕了一愕道:“可是若我一去你身边便无护卫了……” “有屈英啊。”瑞香笑道“也有听风……以他如今吃下我的毒药的处境他肯定会护我周全你信不信?” “我信。”凌杨重重点下头“你也替我传个话给他若在他手下让平靖王有了闪失凌杨纵在千里之外也必会取其级。” “呵……”瑞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此去藏仪军营绝对没有千里的。而且再过两天信铃也就回来了虽然你一向对信铃没信心也总是对他没好感但是信铃至少会护我周全这个你也知道的。” 凌杨默默点头道:“夜深露重对你无利回营吧。我定会完成你交给我的事而归……” “我等你归来。”瑞香笑道“不过也不知等不等得到。那降书已经送去京城也许不久父皇便会来将我捉拿归案。我拔营入关被编排成意图不轨也并非不可能。所以你千万不要让我久等一定要让我看到你的成果。” “我明白。”凌杨点了点头“一定尽快回来。若我回来你已不在此地我必回京。” 瑞香也回以一笑由他和听风陪伴着回营。 守城·破阵 第二十章 回京 瑞香带小队人马入关之后的第五日在后来很长久的日子里都成为很多人心中难以磨灭的记忆。 那一日远方隐隐而起风雷之声关外藏仪大军再次进犯刀戟声厮杀震天而关内却是从他们的故乡方向而来的兵将将旗上是大大的伊字那战甲亦是伊吕手下南方军的服色。 待到南方军到得了眼前领军的却竟是伊吕本人。 瑞香在营帐之中听到杀声似乎早就预料到有这一日不慌不忙地穿上厚实的大衣又批上了一件大氅转身对侍立在一旁的屈英道:“你服下的毒三月后作若还想多活一段日子便按我之命去做。作为交换我也定会救出你的家人。我们三月之后再见。” 屈英不明他如此的处境下还能将话说得如此平静而理所当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下什么差错都不会有。然而他本身已经在走投无路的境地即便依旧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也只得低头称是。 “我明白……定然不负王爷之望。” 听风上前握住了瑞香的手看着他咬住了嘴唇一言不。 瑞香嘴角上翘一开口就是笑仿佛在安抚她一般轻声道:“听风你当时曾说若宁欣出嫁你便骑着千里马无论路途遥远都千里送嫁。” 听风紧紧地看着他点头道:“不仅是为公主千里送嫁王爷无论去到哪里听风也必然千里而送。” 瑞香反握住了她的手。笑道:“那我们便一起去会一会伊吕统帅吧。” 南方军一至边关一队分去助北疆守军退敌一队却留在关内。团团包围住了瑞香所带的人马。[]。 所有人眼睛看着面前严阵以待的精良军队那是他们从很久以前就向往的四方军。在边关驻守多年多有听说四方军地威名几乎每个人都以可以加进四方军的编制为目标而如今他们耳中听到的却是南方军统帅伊吕口中所宣读地圣旨: “平靖王疑为投降敌国。有降书为证。今令南方军统帅伊吕将其捉拿回京经由三公九卿审问而决其罪名平靖王手下军士亦以嫌疑之身全部暂且收押充为军奴立刻弃兵卸甲有胆敢违抗者按谋逆之罪论处诛其九族。无赦。” 军奴便是被叛充军的罪人或是敌国俘虏地统称做了军奴军中一切下等累活便都得包揽。而到了正式交锋更是有可能被当作先锋敢死队。作为人墙冲锋在前。生死各安天命。 所有人都只觉得心一分一分地凉下去几乎没有人捉得住自己手中的刀。也没有人想起要抵抗有许多士兵都忍不住跪下叩向京城方向张大了口仿若想要大喊冤枉却也不知要向谁去喊待到抬起头来在战场上流血的汉子一个个都竟已泪流满面。 瑞香从营中出来手中还抱着暖手炉见到伊吕却是笑着道:“伊统帅别来无恙。” 伊吕却没有他的好心情冷着一张脸道:“平靖王降了藏仪却还在这关内莫非是早已定下了里应外合之计因此心情好得很?” 瑞香闻言却也不生气瞥眼见到听风含着眼泪扯开了鸟笼门将小灰放飞看着那只越飞越远变成一个小黑点的麻雀幽幽地呼了口长气道:“我心情好不好早已无所谓。这里地士兵都不知我的为人只因我要拔营入关而被我强行带了来不知者不罪。圣旨无法违抗他们要被充为军奴我也无从阻止只恳求伊统帅看在往日还有一丝微薄的交情也看在……这些都曾是为国搏命的热血男儿虽然他们被充为军奴也请伊统帅稍微照顾一下让莫云二位将军不要过分为难他们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能恢复原职的机会。” 伊吕听着他一大篇话看看跪了一地的士兵心下也忍不住微微测然轻轻点了点头刚要吩咐准备启程却见瑞香身边的小丫头一叩到地苦苦哀求:“伊统帅王爷身子弱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求求伊统帅让我在他身边照顾着我绝不横生枝节……只照顾他而已……不做任何其他事……” 伊吕犹豫一会淡淡抛下一句:“你非我麾下也非平靖王手下军士。”说完他也不理听风的反应便让人给瑞香上了枷锁推上了车。因顾念瑞香体弱所谓的囚车也布置得颇为讲究瑞香探头进去看了看又回头笑道:“多谢伊统帅手下留情。” 伊吕紧绷嘴角冷然道:“平靖王地一封降书早已传遍朝野伊吕平日与王爷有所交往也不愿信王爷是这样的人然而铁证如山伊吕有任务在身不能假公济私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让王爷这一路回京舒适一些还请王爷体谅。”瑞香默默旋即一笑:“伊统帅如此做法瑞香已经很感激。信铃原该回北疆来了至今未见人影想必是伊统帅怕他无辜受累而将他留在了京城多谢。” 伊吕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不客气。”见看他慢慢地钻进了囚车挥手让手下人关上了门回看看那关外硝烟只觉得心绪翻腾久久无法冷静下来一腔热血上涌只想带着人去一扫藏仪出胸中这口恶气却也牢记着自己地使命叹一口气留下一部分士兵负责将刚刚被充为军奴的人们押至北疆军营便下令返京。 才行得不久回头瞥眼看到那小姑娘一直跟在后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所有人不要理会却还是暗暗示意手下让了一匹马给她。听风得了马匹终于能够不太费力就跟上南方军地队伍便终日在关着瑞香地囚车旁徘徊与瑞香隔着囚车谈天说地又不时地拿身边备着的丝线编织一些小玩意给他等押解队伍停下用食时更是开心因为此时瑞香肯定能露上一面与她相见她也总要确认瑞香脸色还行胃口尚佳才满意拿着丝线在他手腕上比划来比划去言笑宴宴地仿佛不知道如今的瑞香已经成为了阶下囚。伊吕念她天真淳朴便也吩咐手下分些干粮食物给她这样相安无事一路回到了京城。 这日停下原地用食瑞香由听风拿着泡软了的干饼小心翼翼喂到了他口中抬眼看远方笑道:“你看已经能看到京城了。” 听风闻言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已经隐隐能看到京城的轮廓一直强自欢笑的脸忽地黯然即便不愿面对也知道瑞香这一去京城便是立刻沦为了阶下囚不知到底会怎样而自己……也只是无能为力了。 瑞香微微笑道:“多谢听风千里送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一到京城便跟着伊统帅回家那里的流媚姐姐会好好安排你的。等我出来……再给我换根新的长命缕。”听风看着他勉强笑了笑低下了头。 瑞香只觉一时心头无味杂陈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抬头远远地看着京城低低道:“我回来了……” 守城·破阵 第二十一章 傻子 瑞香一回京还没面见过他的父皇便被软禁在了青岚宫。 说是软禁却也早已与平常的软禁不同看守无数还日日守在门口盯紧瑞香的一举一动瑞香只被禁锢在小小的斗室除了那一小块巴掌大地哪都不能去另有人一日三餐准时送来这样的软禁除了环境稍微好一些外跟被囚禁在天牢基本也没什么差别。一般被天子命令下牢的人都被关押在天牢然而天牢一向少有人管充满了陈腐的味道杂乱不堪阴冷潮湿到了那里哪怕是正常健康的人被关得久了也非得疯不可。瑞香终究是皇子身体病弱又是众人皆知且还未经过审判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死因此便退而求其次还是囚禁在了青岚宫。 瑞香所在的这间小屋子便是原本玉贵妃的寝室玉贵妃原本不喜奢华寝室也只是布置得舒适宜人罢了。窗户正对着后花园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迎着严寒开放的寒梅梅花的清冷香味一点点钻入鼻孔闻得人甚是舒畅。 有这香味便自然想起了香味更为浓郁的瑞香花。他遍寻了许久也没有看见当初带过来的那盆瑞香花想来是被宁欣拿走照料了。 瑞香呆了呆目光便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望了院子很长时间不由得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真是的……现在只有我一个瑞香了可真是寂寞啊……” 原本便是自言自语地说本来就应该不会有人答话的可是他说完这一句当真没有任何人答应。()。这寝室小小的也没有任何回音那一句话便如同一块石头丢进了河连一圈涟漪都没泛起。 虽然早知如此。可是心中却还是有些怆然他的身边没有真正得断过人。如今却是……无论信铃听风凌杨莫岚还是云翎全都不在身边了。这间小小地斗室。还是昔年母亲晚上安寝之所可是那昔年的母亲也早已不在了。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亮伸出手指去缕缕阳光便透过了指缝仿佛将手指都染得有些通透了起来但是那样的阳光。也总是漏过了指缝马不停蹄地消失不见了。 终是……什么都抓不住啊。 房门咔嚓了一声是这几日一直给他送饭地太监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又向他行了一礼。往常总是安静地退出去了。今日神色却有些不同努了努嘴。便用手指很努力地指了指食盒。门外的守卫目光炯炯地看着房内然而他地手握在胸前手指微微一晃便被身体挡住丝毫不会被外面的人看出什么异样来。只见他目光微微闪动手指再次明显地指向食盒直到看见瑞香微微颔想是注意到了他的手指才又低下头来慢慢退出了房间。 瑞香看了看门外的守卫只见他们还是目不斜视地看着房内朝他们微微一笑走去打开了食盒里面还如往常一样的简单饭菜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道清炒蘑菇原本是干干净净地白色仔细看来却现那边沿上沾了一点不自然的灰褐。他执起筷子来拨了拨吃下几片蘑菇才挑了那点灰褐色到筷子头上细看之下却是一粒沙子。 沙?瑞香将那粒沙抹在食盒边上继续若无其事地吃心中却疑惑得很。他如今虽然是阶下囚饭菜却依旧是御膳房做的御膳房出来的菜若是沾着沙那简直是要杀头的大罪。所以这沙绝不是不小心沾上的应当是有人要借这沙来告诉他一些什么。想着想着他不由得嘲讽地一笑:难道这饭菜里下了什么毒?也不会啊若是下了毒最多就是毒死了他可是他本就已经犯了如此大罪就算父皇因着往日那个誓言而不杀他他也算是行尸走肉般的生不如死了在这当儿毒死了他又有什么用处?而且跟沙有什么关系沙沙沙……沙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么? 他反复念叨着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涌上来眼睛瞬间睁大身体晃了晃便倒在了地上。倒地地刹那他还暗暗叫苦莫非是自己估算错误还是有人要不计麻烦地毒死他的但是等真的倒在地上他却又明白了这人并不想要他地命。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被地板硌得背疼身体不听使唤却能清楚感觉到地板的冷意意识也还是很清醒不能转动脖子却能看到门外地守卫急匆匆地跑进来又清晰地听到有人大叫着快去禀告皇上快去请太医种种声音交错纷乱全部涌进耳朵却是清晰无比但是明明很清醒却只能睁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眼前地一切眼睛都不听使唤好像连转动一下都困难就如同一瞬之间突然变成了个木偶。 瑞香僵在原地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由得笑起来:这副样子不就跟傻子似地呆楞不动…… 傻子? 他突然有些回过味儿来----莫非那颗莫名其妙的沙子竟是告诉他要他装成傻子不成? 对了……现在他这样的状态不是傻子还能是什么? 可是这位费尽心思在饭菜中下这种稀有的奇怪毒的人要把他弄成这样傻呆呆的模样所为何事? 他突然觉得这事有趣起来平靖王聪慧过人的名声世人皆知如今突然变成了个傻子却不知会是何等光景? 面上的表情没法动弹原本想笑却也扯不动嘴角瑞香便在心底笑起来眼看着太医被人拽了进来诚惶诚恐地给他把脉把了半天却只能摇头冷汗从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不住滑下如果他是傻子的话会不会看到一些以往从未见过的事?或者说若他是傻子的话会不会得到一些额外的惊喜? 他忽然觉得……对于装傻这件事非常的感兴趣了起来。 守城·破阵 第二十二章 看望 昔日绝艳天纵的平靖王倏然成了失却神志人事不知而呆呆傻傻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叫人吃惊的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因此没过多久整个皇城便都知道了这件事。 钧惠帝命太医悉心诊断先是以针灸试之瑞香依旧毫无反应又是将那日瑞香所用的饭菜喂给了一只波斯猫那波斯猫没过多久也成了一副呆傻的样子再也没有恢复到原来活泼灵动的样子钧惠帝终于确信了瑞香如今的样子并非假装而是为人所害。 于是当时参与准备瑞香所食饭菜的所有人都成了严厉审问的对象可惜还没问出什么来那日负责送饭进去给瑞香的小太监就悬梁自尽从此断了线索。 瑞香日日呆坐在床不说一字所有食物一律做成流质由专人小心地喂进口中眼睛也总是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块方寸之地看着的确是患了痴傻之症。 钧惠帝眼见着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骤然成了这个样子无论如何心中都是有些酸楚惋惜终于一挥手摒退了太医与侍卫只看着他道:“瑞香……那药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么?只以此逃脱三公九卿对你降书一事的会审?除了你自己之外实在叫朕难以想出其他人还有谁会费此心力只为将你弄成痴呆的傻子一个有什么用?” 瑞香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被褥没有反应。 “朕还一直以为瑞香是那种宁愿身死也不愿自己成为废人的人物。况且朕还说过。()。绝不杀你。”钧惠帝叹息道“朕还以为以瑞香之能言善辩。即便是到了大堂之上或许也有办法说得自己洗脱罪名。又何必出此下策。” 瑞香连眼皮都没跳动一下。 “若你母亲看到……多半也还是要怪朕没有守约的吧。”他喃喃地道“虽然朕自认并未对她有所欠缺然而对你却并不是问心无愧。你可曾恨过朕恨到想要杀死朕之类?” 瑞香还是没有反应。钧惠帝终于放弃了以言语试探他的想法自己这个虽然并非亲生。却终究聪敏过人才华出众地儿子一昔之间成为神志全失的木偶终是可惜的。然而不管这事是谁做下地给瑞香这样的安排似乎也算是很好地了。 他忽然记起当年瑞香很小时护国寺法师对之的评价便是长相太过清秀福薄之相年寿难永。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也便罢了却偏生在帝王家帝王家从来多事。这个孩子体弱而无自保之力偏生又聪慧过人且锋芒难掩。无法韬光养晦。多半不得善终。 护国寺老法师是少数几个知道瑞香真正身世的人之一因此也知道钧惠帝对于瑞香并无太多的父子之情。一字一句均诚恳而说无半分隐瞒晦涩。 诚然……就算他的确遵守诺言永不杀瑞香一旦他驾崩新皇即位以瑞香地才华也必招新皇嫉恨所得结果最平常也就是一死罢了。 “瑞香若你就这样直到死或许对你母亲也是个交代。”他缓缓说着漫步踏出青岚宫没有再回头却未曾看见瑞香的手指一点一点弯曲握紧了身下的被褥。 没过多久北疆边关失守守军尽已退守关内的消息传来尽力粉饰的太平即将被打碎钧惠帝依旧以强硬手腕封锁消息不得让黎民百姓知晓边关之事五品以下官员不得谈论有关北疆战事的任何内容违者立斩。颖王自请回北疆以云阑城守军相助北疆却又被钧惠帝以兄弟难得相聚为名强留在京城不得回云阑城封地。其时四方军统帅消息再封闭的也都知道了北疆告急纷纷上书请缨钧惠帝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遣老将莫敛带兵征战其余三位年轻统帅驻守京城不得有违。 浪炎、杜若疾和伊吕均是年轻气盛听说皇上竟让年过半百的莫敛前往北疆三人再次联名上书陈词恳切在殿外齐齐跪下请命却一个个被钧惠帝骂了回来。其后浪炎的新婚妻子相劝杜若疾也恐本就不得钧惠帝信任地自己再犯上有辱北方军杜家威名终于都打消了念头不再出声。 只有伊吕性情执拗又不听人劝柳眉、信铃与听风也全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得天天看伊吕怒冲冠地跑进宫去又灰头土脸地吃了闭门羹回来。偏偏这个时候以往能出主意的连惟弦闲云野鹤也不知去了哪里伊吕一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死脾气更是倔到了极处十数日天天进宫要求面圣直把钧惠帝扰得不胜其烦。 柳眉等三人听说平靖王如今成了个呆傻样子本就心急如焚又见伊吕每日进宫都根本不得面圣便干脆要伊吕向钧惠帝告求见平靖王一面便不再纠缠北疆之事伊吕心知莫敛已经带着西方军出征北疆自己再怎么强求也是无用思虑半晌也就答应了他们。上奏钧惠帝之后钧惠帝答应得爽快想来也地确是被伊吕纠缠得烦了如今总算有个能答应的便忙不迭答应了下来连伊吕所说地要带上几个随从一起过来也未曾深究。反正瑞香已成了那个样子任谁见上一面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了。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正看到瑞香地模样时听风和信铃还是呆了半晌才上前去信铃伸出了手在瑞香面前晃了半天见他果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哑着嗓子叫了一句“王爷”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听风默默无言只从袖里取出了一条编结好的长命缕将瑞香手腕上那条已经褪色地解了下来换上了新的将他的手重新放回了被中掩好了被角。 伊吕静静看着最初的震惊感过去说道:“这个样子……是不是好不了了?” 没有人回答他伊吕皱了皱眉上前去将手伸进被褥摸瑞香的脉搏依然是印象中冰凉的样子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动作刚要放开手手掌却突然被反握住一个柔软的布条状东西突然被塞进了手掌。伊吕怔了怔悄悄将手退了出去握紧掌心看向瑞香时瑞香却依旧是眼神呆滞只看着前面的呆傻模样。 守城·破阵 第二十三章 上元灯节 几天过后正月十五上元灯节。其时刚过新年不久只是过年时瑞香人在北疆没有参与这份热闹如今有热闹可看却也无能参加了。 虽然北疆硝烟正起但是中原却依然一派祥和安宁因此这元宵却还是要闹的。全国取消了宵禁皇城之中也挂起了各式华丽灿烂的宫灯妃嫔公主皇子都盛装赴元宵宫宴。青岚宫中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冷清宫女服侍着瑞香用过晚膳之后便留下一个当班的其余全部跑出去凑热闹了。剩下的当班宫女万分无聊身旁的平靖王又是如同木偶一般痴呆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瞧瞧左右没人便也将门一锁就偷偷出去了。 满月光辉撒了一室空空落落的几乎没有人的气味皎白的光撒在瑞香毫无变化的脸上以及丝毫没有波动的眼睛----那双眼睛却突然动了一下眨了眨泛上了一层灵动之意。 他轻轻叹了口气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这几天只能在宫女们不注意时稍微动上一动于是半夜往往成了他的活动筋骨时间饶是如此这么多时间下来也已经让他险些全身麻木了。全身无法动弹的情况持续了三天左右等到父皇让太医以针灸试他之后的没几天他就现自己的手脚可以开始动弹只是想着那粒沙暗示的意思还是依旧装作傻呆呆的样子。他平日就不爱动因此整日坐躺着倒也不是很难受只是要装作全身一点也不能动这点辛苦得很若不是之后父皇便不再来而照顾他的宫女们又大多爱玩。没有人当真愿意目不转睛地照看着一个废人王爷才给了他能够稍微做些小动作的机会。 而今上元灯节。()。外面一派热闹欢腾也正是他与某人的约定之期。 瑞香下地。再次活动了一下全身推开了房门看看夜空月正向中天缓缓移过他看向青岚宫地偏门入口。眼中被月光染上了一层温润轻声道:“君存尾生抱柱信瑞香当以诚心待之。” 那里果真有个人影晃了一晃却是纤长清秀显是一个女子走得近来瑞香笑道:“是皇姑姑么?” 月光照出了那女子的容貌却正是明瑶长公主亦是笑道:“瑞香依旧料事如神。” 瑞香摇头:“这次倒不是料事。的确是直到刚才我才知道是皇姑姑。我让屈英将我地手书放在他平常收到密信的军服夹层便是要约这位幕后之人一见。本也是存着侥幸没想到皇 姑姑当真现身。瑞香也惊讶得紧。” “原本我自然也不会当真冒这个险。”明瑶长公主淡淡笑道。“但是约在了上元灯节宫中守卫本就松懈一些。加上……”她明目流盼道“瑞香领会了那盘清炒蘑菇地意思而今这青岚宫中又恰好一个守卫也无如此天时地利若是不来岂不辜负了瑞香的一番苦心?” “说到苦心又哪里及得上皇姑姑。”瑞香也笑“安排屈英在守军之中便是要逼我回京城逼了我回京城又以沙示意便是要方便将我弄出宫去。现在我只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为何我食用了那蘑菇之后可以在三天之后恢复而试药的波斯猫却没有第二件”他眼神流转“我可以问问皇姑姑一定要把我安排到您所决定的地方去是为了什么吗?” “那我也想问一个问题。”明瑶长公主笑着环顾四周道“为何一个守卫都没有?虽然是元宵这守卫不该影都没有啊。” 瑞香歪头道:“因为父皇觉得对不起伊吕……所以我求了伊吕一件事要他负责皇宫的守卫伊吕一说父皇立刻就答应了。那么我只需要麻烦伊吕在今日撤去青岚宫地所有守卫便是简单得很。” “原来如此。”明瑶长公主嫣然一笑“果然瑞香就算完全不能动弹也是可以作怪的……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很简单……那就是给你诊治的太医之中有人被黄金诱惑着答应了帮忙给你吃下解药。瑞香向来不喜奢华只怕不能了解钱能通神的妙处。第二件……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安排在我决定的地方现在却不能说。跟我来吧。” 她说着便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瑞香的手带着他一路走出青岚宫转了几个弯而到后花园却早有一辆车停在那里等着了。“居然是马车。”瑞香看了一眼道“虽然是元宵夜可是用马车不显得太过惹眼了一些么?” “若是带着瑞香一路徒步而出才更惹眼。”明瑶长公主掀起车帘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车。” 瑞香凑近一看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忍不住掩了掩鼻子笑道:“用处心积虑来形容皇姑姑只怕都是有些太浅薄了。” 宫中用来运送药材的车都由专人管理每次进宫都是直接引入太医院药房也绝没有运药出宫的道理会用马车运药材出宫而不引人怀疑地只有居于宫外专门为瑞香调理病体的林太医。林太医在宫外也给宫外的一些皇亲诊治因此需要地药材自然常常从宫中运出去。明瑶长公主竟然能将林太医府中运送药材的主管到买通实在不可不说“处心积虑”这四个字都显得轻了一些。 明瑶长公主一笑将瑞香扶着上了车拨开了药材马车底下竟有一个暗格两人一起藏了进去才吩咐外边地车夫将药材原样码放整齐出宫去了。 出宫门之时根本无人仔细检查因为这运送药材地车夫在宫中进进出出早就与宫门守卫相熟今日又是欢腾之期任谁也没有心思仔细搜查便这么轻易放过了。 瑞香与明瑶长公主挤在马车暗格的狭小空间中他又敬她是长辈不敢逾礼是以手脚都放得拘束马车底部颠簸颇不舒服他紧咬着牙努力不出喘息声却感觉到明瑶长公主地手掌轻轻在他的背上推拿还柔声道:“我们已经出了宫门不用刻意压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瑞香点了点头才想起黑暗之中明瑶长公主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瑞香期待着看出去之后是怎样的情形。” 明瑶长公主声音带着笑意道:“你猜是万丈深渊还是刀山剑林?” 瑞香道:“或许是洞天福地呢。” 说完不久马车便戛然而止住不过一会听到身体上面的之声想是药材被搬开接着便是眼前微亮暗格的盖子被打了开来。 明瑶长公主扶着他的手道:“来看看你所说的洞天福地。” 守城·破阵 第二十四章 护国寺 (最近情绪不稳对写文有些烦躁实在抱歉。会尽快调整好的。我真的在努力让这个故事精彩一点再精彩一点……) 马车之外不是洞天福地却也不是万丈深渊更不是刀山剑林。 瑞香先闻到了一阵香烛味道不久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看见了四周整洁的墙壁望出窗外去便能望见月光掩映下陈旧厚重的寺庙屋檐。 他轻声道:“护国寺……难怪父皇派出那么多人秘密查访这么久以来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探听到皇姑姑竟然躲在护国寺。” 钧国崇尚佛法历代之中还有几位皇帝晚年出家因此也曾有皇帝遗诏护国寺永不受搜查亵渎护国寺僧人犯法当由君王钦点官员审案任何其他官员无论品级高低都无权过问护国寺的任何事宜。明瑶长公主躲藏在护国寺实在是再安全也没有可是护国寺的住持法师是认得长公主容貌的怎地就允许了一国公主一国皇后长期躲藏在寺庙之内? “很惊奇么?”明瑶长公主在他身旁轻轻问示意他跟她走进去莞尔笑道。 “皇姑姑可不要告诉我这又是钱能通神。”瑞香道“护国寺的法师佛法精湛不应如此简单便被金钱打动。” “不被金钱打动可以被胁迫啊。”明瑶长公主微微侧头叹道“即便佛法精湛……人年轻时候还是会做下那么一两件糊涂事的比如说有那么一两个私生子……” 瑞香叹了一声。道:“一失足成了千古恨。”明瑶长公主的眼神微微一漾轻声道:“我又何尝不是……” 她自觉失言站起身来。()。点燃了桌上的铜灯斗室顿时明亮起来。瑞香才看到四壁之上都有隐隐的墨迹清秀隽丽看似女子手笔。 他站起来一一看过虽然墨迹已经有些模糊却仍依稀能够辨认。 “误平生。送君往。锦裙裂待君归。”最先地几行字便是不成调的信手涂鸦然而明显带了儿女深情绝不是这样寺庙中人或是普通香客能写下的。 “这里皇姑姑以前住过?”瑞香淡淡一笑问“无聊时便写些小词来解闷么?” 明瑶长公主抬眼去看墙壁上地字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忽然黯了一黯随即笑道:“这是我以前来进香时暂住的房间。那时任性顽皮跟皇兄吵架什么地气急了便往护国寺跑。非要他亲自来接才回去。一来二去这里也就成了我的常来地。没事做了就信手乱写。叫人见笑。” “这些倒也是证明。”瑞香轻抚着墙壁。道“往昔岁月总是难以回去。留下一些痕迹供日后回忆想念也是好的。”明瑶长公主微微苦笑不再应承却见瑞香兴致勃勃地看墙壁口中喃喃念:“误平生……” 一语未毕却听怦然一声响一团明亮的烟花冲上夜空在空中一声爆裂因为有窗口遮挡只能看到最后的一些丝丝缕缕滑落下来却也是灿烂华美端地美丽非常。原是外边有小沙弥点燃了御赐的烟花另外几个小沙弥毕竟小孩心性围在一旁拍手欢叫热闹非凡。 “这一场盛世烟花也不知还能再看多久。”明瑶长公主看着烟花微微出神转而道“想出去看看么?” 瑞香点了点头抢先走了出去。 烟花众多且都极尽奢华源源不绝地爆开似乎映得夜空都明亮非凡。 明瑶长公主道:“就站在门口就好不要离太远……” 瑞香却没有回答她她愕然看向他只见他一步一步退后眼见便要退到大门之外最后终于停下以手扶住门边的柱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瑞香你干什么?”她急道“虽然此地算得安全但是毕竟只有住持知道其中原委旁人底细不清我们还是不能太过惹眼快跟我回去!” 瑞香微笑着摇头道:“要瑞香跟皇姑姑回去请皇姑姑先告诉我一件事。” 他看向门外:“若皇姑姑不答应或要强制瑞香跟你回去瑞香立刻向这些沙弥表明身份麻烦他们送我回宫。” 明瑶长公主神色不定地看着他眼里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瑞香淡淡道:“京城……什么时候变天?” 只一句平常的话却叫明瑶长公主瞠目结舌连声音到不由得尖利了一些急促地道:“你说什么?” 瑞香抬眼看烟花一颗一颗绽开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轻声道: “这么多日子以来我现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我好像总也死不了。” 他抬起眼来一笑:“虽然这个说法很奇怪但是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我似乎一直很危险一直陷于很不安宁的境地可是以我这样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我都觉得很奇怪也很佩服我自己。然而仔细一想好像这许多地事都是有人想把我隔离出去竟然……似乎是要保护我。” 他看着明瑶长公主阴晴不定的脸续道:“从加冠礼的那个小竹筒开始我被禁足于王府直到我到了北疆被请入藏仪军中然而藏仪地女将军却说竟有那么多人说我是杀不得的。到我设法逃离了藏仪回到守军中却又被人弄回了京城弄回京城还不算还要把我从宫中弄出来……看来看去都是有人要我远离北疆守军远离皇城这是为什么?离了皇宫之后却是到这外人不得侵犯地护国寺中便是为了让我不搅进去么?护国寺外人不得侵犯这一条只对大钧子民有用或者说一旦京城要沦入战火战火不殃及护国寺地禁令只对同为钧国皇室的人有用。种种地可能我想到的只有----也许京城不久就变天了。今夜元宵节就算京城里突然多了许多人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 明瑶长公主半晌未说话瑞香紧紧地盯着她道:“是他吗?” 明瑶长公主紧紧咬着嘴唇不回答却听瑞香再次问:“是他吗?” 明瑶长公主缓缓摇头道:“瑞香不要出去。出去了你就会看到远远的千军万马将旗上绣的都是那个字。” “皇姑姑曾说瑞香的命值钱未想到原是真的。”瑞香也安静地看她眼神安然得没有一丝涟漪“皇姑姑如此费尽力气要保住瑞香的一条命瑞香懒得去费心思想其原因只告诉皇姑姑……我是不会跟着皇姑姑回去的我只跟皇姑姑去一个地方那就是那围向皇城的千军万马的主帅帐中。否则我就从今天开始绝食吧。以瑞香自己作为要挟皇姑姑做不做这个交易?” 守城·破阵 第二十五章 绝杀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做这个交易?”明瑶长公主眼神晶亮地看着他烟花依然不绝地炸开掩映得她清丽的脸忽明忽暗“绝食?你认为我会受这种事情的要挟?未免太过儿戏了……” “不。”瑞香轻轻摇头“也许看着儿戏但是我觉得皇姑姑会答应。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皇姑姑很怕……很怕我死。”他依旧很安静地看着她“是非常怕的那种似乎一点风险都不想担。瑞香并非寻死觅活的无赖可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若京城变天到时瑞香所在意的一切都将不在那么瑞香还不如在此时以己命与皇姑姑做这个交易也向皇姑姑保证无论是绝食还是其他瑞香别的本事没有要折腾自己还是有很多办法的。”他说的平静而无丝毫起伏却让明瑶长公主的神情瞬息万变眼睛里的各种情绪交错纷乱却总是转瞬而逝叫人看不真 许久她才淡淡叹道:“瑞香……从来都是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说罢便苦笑着摇头“偏偏我还拿你没办法……” 她转过身看着不远处小沙弥们欢快地点着烟花道:“你既不惜代价要去那我就带你去。”说着伸过手去微微一笑:“我的年纪足够做你娘了又是你的姑姑扶你一把应该还算不上授受不清吧。” 瑞香回以一笑伸过手去由她扶着正要跟她出去却忽地感到一阵冰凉的寒意朝自己袭过来明瑶长公主紧紧握住他的手狠命地将他往旁边扯。顿时两个人都摔倒在地。等到瑞香回过神来却见到一把明晃晃的剑擦过自己的肩头狠狠地插在地上。余力未绝剑身震得嗡嗡龙吟---- 这是用尽全力地绝杀一击! 那剑却迅地拔了起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胸口插落! 瑞香身体被硬生生往旁边平拖那把剑堪堪擦过了他的胸侧刺破了衣服出清脆的撕裂声就这么缓了一缓。便听见兵刃相碰地撞击声明瑶长公主袖中短剑出鞘勉力抵住了那把利剑才有空问出:“你是谁?” 瑞香从剑与剑的缝隙之中急忙脱身喘息了几下才看清了眼前之人地面目----说看清其实根本看不清只知道这是个身材魁伟的男子脸却被蒙住。只留了两只眼睛----这样的装束在寺庙之中也太惹眼了点可是直到现在却似乎无一人现这里的动静……瑞香心念一动。()。转头去看那些放烟花的小沙弥却见他们灭了烟花。一共五人。个个手执了戒刀快步朝着这边来。而他身边地明瑶长公主已经跟那蒙面之人缠斗在一起忙得根本没有余裕。 一人绝杀五人以防万一为杀他一个完全不会武的人竟动用了六个好手真是大手笔了。 “竟让刚入佛门的沙弥成为拿着杀人刀的凶手……当真是好手段。”瑞香喃喃道这句话刚刚说完一把戒刀已经划过眼前似乎一句废话都不想跟他多说直取他的要害。 瑞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身子一矮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下盘又是一戒刀送到赶紧就地一滚咔嚓一声又被刺破了衣服他双手乱抓了地上一把沙土随手往眼前的人脸上一撒让他顿了一顿便用尽力气朝他撞上去跟他滚作了一团那沙弥双眼被迷双手乱舞戒刀胡乱送出。 瑞香一声闷哼肩头已经涌出了血他顾不得这个用尽力气掐住那沙弥的脖子那沙弥冷不丁被他来了这个一招一时不察竟就被他这样制住幸而瑞香力气不大他还有挣扎的余裕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就地乱翻搞得旁的沙弥全都下不去手只得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泼皮无赖地打法。瑞香掐住那沙弥脖子的手丝毫不放松眼见他脸越来越红手中戒刀却从未停止刺向他多数落空却也有好几刀刺中的血肉幸亏都是轻伤饶是如此血也已经止都止不住只把他地衣服都染红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那沙弥被掐得动作越来越无力终于头一歪晕了过去瑞香喘了口气累得几乎瘫倒却强自站了起来抢过那沙弥手中的戒刀将那沙弥挡在身前抵住他地咽喉努力大声道:“你们受人威胁来我已经犯杀戒就算杀我迫不得已但是你们若再上前一步害死旁人日后不怕下无间地狱吗?!” 剩下地四个沙弥果然被他的话所震慑一时无人上前瑞香却知道自己肩上伤了好几处如今血流得已经让他有些晕眩用尽力气才能让握住戒刀地手不颤抖。他费尽力气制住一个沙弥已经是极限再这个拖下去即便无人上来杀他他也是没有活路可走。 那边明瑶长公主与蒙面之人还是打得不温不火双方都讨不到便宜也吃不了亏瑞香眼角一扫便知道那蒙面之人的武功实在明瑶长公主之上只是故意相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皇姑姑尽量向我这边来一些。” 明瑶长公主颔一边斗一边朝他那边走待到走到瑞香身边瑞香一脚踢开身前昏迷的沙弥飞快倚住明瑶长公主手一伸已经用戒刀抵住了她的后脑厉声道:“想保住她的命就都呆原地不许动!” 这一下奇变竟真的震的在场之人全部动也不动明瑶长公主也愕然不明他什么意思只好闭上嘴任由他拖着她向护国寺外走那蒙面之人和几个沙弥竟就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一点出来追的意思都没有。 逃出护国寺专挑偏僻小道向外郭城走。直走了足足有半炷香时间终于有了一处废弃茅舍可以栖身瑞香才放松了握住戒刀的手。腿一软坐倒在地。 明瑶长公主四处寻找。终于在屋后寻到一口水井井轱辘都生了绣费了半天劲才打上水来让瑞香喝了一些赶紧撕开了他的肩头衣片给他清洗伤口裹伤。见他喘得急促又分出一只手去在他背上轻轻按摩许久之后才道:“怎么回事?” 瑞香闭着眼睛喘息低低道:“他们想杀地是我一边还小心翼翼地不想伤你所以我孤注一掷地赌一赌以你为人质试了一下……”他微微苦笑:“没想到还真的奏效。” 明瑶长公主脸色煞白喃喃地到:“他们真的……” 瑞香抬眼看她道:“皇姑姑也想到了这些人是谁派来地了么?以烟花为号。明瑶长公主已到护国寺以蒙面之人为绝杀者以沙弥为补助……” 明瑶长公主白着脸。沉默不语手掌渐渐握紧。 她猛然一拳砸在地上。怒声道:“混蛋!钧朝皇室的人难道都是这个德行吗!” “大概是吧。”瑞香淡淡道。“换了是我大约……也是无论是谁。只要阻碍我大业地都是先杀之而后快……” “那怎么能一样!”明瑶长公主怒道“他……他明知道我……我向你母亲保证过会护着你!他自己都答应过!他……他对你怎么可以如对其他那些绊脚石一般!” 瑞香听而不闻抬眼望望城外微微挣动身体低声道:“他现在起兵只会是死路一条白白浪费士兵和百姓性命。若我是他的话当在明日凌晨攻城……今夜不宵禁城门松懈他想必是到凌晨再偷偷出城去……我一定要见他赶在他之前……”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额上满是冷汗明瑶长公主握住他的手但觉手心冰冷一点温度也无不由得伸手抚着他的头道:“别急……还有几个时辰我既答应了你一定会带你去见他……我既要保你不死就一定不许你出意外。你就算要见他也要有力气有精神去见是不是?安静下来休息一会……” 她的声音轻柔温和带着温柔地抚慰让瑞香渐渐平静下来闭起了眼睛一点点地调整呼吸半晌才说了一句:“谢谢。” 明瑶长公主失笑:“有什么好谢的。我不会帮你劝他打消念头的你也多半无能说服他到时我保你不死你却得乖乖呆着不许乱跑了。这对我来说也有利。” “不是……毕竟答应我这个要求也很为难你。”瑞香微微笑道“图谋了那么久的事忍辱了那么久所为的事只为我一个人而改变了计划你的心里有多么难受我虽无法感同却也能明白明瑶长公主身体一震慢慢道:“图谋……图谋啊……呵我的图谋……莫不是争那样一口气要试试掌控人的感觉生杀予夺尽归我手覆尽天下……这样的图谋还值得你来说上一声谢谢吗?” 瑞香安安静静地没有回答她却是鼻息微沉枕着她地手臂睡去了。 她忍不住笑骂:“臭小子……一语未毕却是忽然住了口怔怔地望向城外。城内灯火通明所有人欢腾快乐城外剑拔弩张将棋之上颖字飘扬。 钧朝皇室的人都是这个德行。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为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似乎无论搭进去多少都在所不惜。 可是……这世上终是有一些舍不得。 若能无牵无挂不用顾虑任何人任何事那该多好。可是到得那个时候即便得到了自己想要地又有什么意思。 守城·破阵 第二十六章 未战先输 瑞香的睡眠甚浅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看看天色虽然还没亮却也已经微微泛出白来。明瑶长公主坐在他身旁任由他枕着她的手臂见他醒来带了一抹微嘲的笑看他。 瑞香微觉不好意思坐起身来道:“我们可以出向城门去了。” 明瑶长公主呆了一呆刚才过去的那段时间太过安静宁谧让她几乎忘记了其他事情如今瑞香重新提起只让她觉得自己的嘴角又弯起来做了个苦笑听到自己的声音慢慢道:“好。” 两人的衣服都不太像样明瑶长公主之前为避人耳目进宫时穿的都是普通衣物这一顿打斗奔逃下来早已凌乱不堪瑞香身上的锦衣更是破损血污得不像样两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往附近的民居走。元宵佳节多数人都在外面欢腾玩闹京城几成不夜因此要避过普通民众的眼睛悄悄去摸两件衣服来也算是不容易所幸总算磕磕绊绊弄来了两件粗布衣服换上之后若不仔细看便只是普通的乡野村氓顿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走至城门的时候天已蒙蒙亮城门守卫因为元宵晚上还得值班很是有所怨言而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有替班过来也很让他们欣喜这时正拿了平常似藏的酒来偷偷分饮无暇顾及其他随便瞄了一眼两人便轻轻松松地放过了。 瑞香出了城门才舒了口气不由得笑道:“我这还是第一次亲自走出京城呢。”他自小便几乎没有出过这个京城若是出去必然是马车伺候果真是没有机会亲自走出这个城门。明瑶长公主听了却也只得微微一哂。道:“你如今难道要亲自去闯闯离此尚有几里的颖王军队么?只怕你还没进去就已经被处决了。” “当然不去。”瑞香摇头笑道“就算要去……也要颖皇叔亲自送我去嘛。”此时天已将亮。狂欢了一个晚上的京城已经渐渐疲累。虽然四方军统领全部治军严谨御林军统领也是严正端方御下极严。但是在这样的时候难免会松懈下来。等到两个时辰之后守卫交班那便是----城外叛军攻城的最好时机。 但是昨夜所有人都在狂欢宫中更是有家宴。颖王连夜出城不免太引人注意所以应当是在清晨在进攻之前一两个时辰偷偷出来。 瑞香转过身来目光闪烁地看着城门道:“就在这里等他!” 明瑶长公主对他地决定不提任何意见只默默地跟他一起站着眼神有些疏离地看着城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过了一刻。便有一辆马车徐徐地从城中驶出车夫将帽檐压得低低的似乎打着瞌睡地胡乱甩着鞭子。丝毫不能引起人的兴趣。 这样一辆马车瑞香却对它感兴趣得很。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交给明瑶长公主道:“我手劲不足。还麻烦皇姑姑帮忙扔上一扔扔进车轱辘里最好。” 明瑶长公主啼笑皆非地接过心中却也有些期待那车中地人遇到这样奇怪难堪的事会是怎样地表情等到那马车经过眼前玉手轻挥树枝应手而出不偏不倚地卡进了车轱辘那马车顿时车身猛烈地一颠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瑞香缓步上前笑眯眯地扯了扯车夫的衣服那车夫被这一颠颠掉了帽子正一脸错愕却见一个文秀的年轻人微笑着道:“我是来替班的你下来歇歇吧。”那车夫正摸不着头脑可总算也是军人出身车内的又是自己主帅忽然碰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地人心中顿时起了杀机右手已经抓住了隐在腰际的利剑肃然道:“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没什么贵干就是来替班而已。”一句女声来传了来车夫愕然抬头惊得险些掉下车座来赶忙沉声道:“长公主殿下!” 此时车内也终于有了动静。有人撩开了车帐声音微懒似笑非笑地道:“幸会。”张儒雅却英气勃勃的脸明明还年轻着却有一头灰白的头这不是颖王却是谁? “瑞香见过颖皇叔。”瑞香浅笑仿若这只是普通的见面丝毫没有异常。 “原来是瑞香啊。”颖王对一旁的明瑶长公主视而不见道“自你加冠礼之后就未再见了近来可好?” “托颖皇叔的鸿福。”瑞香牵过了拉车马的缰绳“一切都不错还有空闲出来逛上一逛恰好碰上颖皇叔不如作个伴如今天气清新怡人清晨最是适合出来散步不知颖皇叔有没有这个雅兴陪陪瑞香?” 颖王笑了笑从车中出来示意那车夫让一让自己坐上了马背又向明瑶长公主道:“女子还是以马车代步的好不如进车内歇息。”明瑶长公主承了一笑也就不多言地钻了进去。 颖王坐于马背之上瑞香牵着缰绳一路慢慢走使得马也只得跟着他地步伐踱着小步看起来万分郁闷。 如此走了一小会瑞香忽道:“怎么颖皇叔竟似一点也不着急?” 颖王笑道:“为何要着急?” 瑞香远目而望轻声道:“有大军相待啊。”“我既然有大军相待自然会准备万一大军待不到的情况。”颖王慢慢道“我这样偷溜出来成功便成功了但也必然有惊动了人而出不了城的情况。所以只要时辰一到作为信号地烟花无论我有没有到达军中都会点燃。” “瑞香虽然驽钝却也想奉劝颖皇叔一句那所谓的信号烟花。还是不要点燃为妙。”瑞香淡淡道“一旦点燃颖皇叔必败。并且败得彻彻底底再无翻身地可能。” “哦?”颖王似乎饶有兴趣。 瑞香笑道:“京城中有四方军。皇城之中有御林军且都是精强之军即便元宵节上松懈一些也是不可小觑。颖皇叔不会以为以云阑城地那些兵力。便能拿下京城顺利逼宫了吧?” 颖王手撑住了腮微微摇了摇头。 “当然……也许不止云阑城的军队因为这么多年颖皇叔偏安北方又为了不被父皇猜忌肯定不能训练大量军队云阑城地兵力有限要有把握便得借些兵来。”瑞香在前牵着缰绳背对着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借兵的话自然是藏仪最适合。所以现在城外大军。足以拿下京城颖皇叔必然是有这个信心的。藏仪进犯北疆。内里颖王叛乱。大钧内忧外患天地变色……颖皇叔当年跟藏仪讲地条件。必然是待到身登大位便以北方的大片疆土以作酬劳?以颖皇叔地雄心壮志也肯定是有那个信心等大位坐稳之后再去将那片疆土夺回的。” 颖王微微叹息道:“不错没想到最了解我的竟是瑞香……然后呢?我想听听这样的条件之下为什么我还会输?” “屈英。”瑞香轻轻吐出两个字“安插屈英在守军之中我一开始总以为是有人要用他来替代我现在想来却是有人要用他来做我的替死鬼这样真正地我便能转移到安全之地。我被伊吕带回京之前便将他训得各种习惯动作与我一般无二对于莫岚和云翎只怕还是瞒不过的但是要瞒过士兵却是简单。他会在军中现身告诉所有人平靖王并未叛国。伊吕带我回去时关外纷争厮杀极少有人注意关内情况等莫岚和云翎将伊吕留下的一部分南方军扣押那么当时的事便随便屈英捏造了。这叫做……只手遮天。”他顿了一顿见颖王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之后便是兵败退守关内。你在北疆必有眼线退守这一节做不得假。我之前便交代过屈英若退守了关内不要信任云阑城也不用死守湖古城。等藏仪攻打湖古任他们烧杀抢掠等他们志得意满再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以振我军威这叫做……置诸死地而后生。“啪啪。”颖王拍了拍手道“不错瑞香果然是智计无双。可是这些跟我的胜败有关系么?” “自然有啊。”瑞香笑道“北疆并未危急但是危急之报已经回了京城。于是父皇必然会调遣四方军的其中一支前去增援多半也就是莫敛统帅。到得北疆莫敛老统帅赫赫威名自可威慑藏仪好一阵子带去的西方军也是足够大的兵力。于是莫岚便可以带领军中的一支返回京城这叫做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如今莫岚也已经围在了京城之外只等着看里面有何异动便趁机围剿。这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颖皇叔执意要攻城即便攻下在士兵疲敝之下立有莫岚攻进来这是最后一个说法。”他微笑着回头去看颖王慢慢道:“两败俱伤……或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说罢很是有兴趣地看着颖王欣赏着他地面部表情却见他的脸色一下子有些僵化默然了一会森然道:“我果然应该早些杀了你。” “杀了我也没用。”瑞香笑道“与颖皇叔一样我也曾想过我若入了京城便再也出不来该怎么办因此……若我死莫岚依旧会带军回京。” 他笑得云淡风清:“颖皇叔图谋已久必然不会因为瑞香的这一番话便打消所有念头。但是瑞香奉劝一句无论颖皇叔将来地计划如何无论颖皇叔将来的宏图霸业如何你今日这一战是绝对不可能赢地了。” 他很诚恳地看着颖王:“颖皇叔你若真有此决心必然也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急在此时。收手吧。” 颖王怔怔然半晌却听马车内有人长叹一声明瑶长公主道:“钧颖你一向自负聪明一生高傲未服人这一次却是未战先输了。” 颖王大叹一声道:“没错未战先输。”他跳下了马走到瑞香跟前道:“我答应你今日之进攻信号不会出但是在下一次进攻信号出之前我必然会杀了你。” “瑞香恭候。”瑞香浅笑鞠躬放手松了缰绳舒展了一下身体呼吸晨间新鲜地气息回看远处京城里面的人们依旧快活美好浑不知一场兵灾刚刚被消弭于无形。 守城·破阵 第二十七章 一月之约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颖王接过了瑞香放下的缰绳与他并肩忽然说道“瑞香是怎样……从现屈英开始就知道我会有今天的举动从而从那时起便开始布局?” 瑞香笑了笑道:“我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会怀疑到颖皇叔皆因为两个字。”他眨了眨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殊友。” “屈英在说起指示他的人要他背熟的我的资料时甚至详细到提及了我的字殊友。”瑞香解释道“我这个表字是在加冠礼上才得的而且我那加冠礼混乱不像样还能记得我的字是殊友的人实在不多啊。把几个最有可能的人想了一遍之后还是觉得颖皇叔最可疑。我又是喜欢赌一赌猜一猜的人所以早早这样安排了下来如果颖皇叔真的起兵而反不至于毫无准备若是瑞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了你莫岚也不过就是白回一趟京罢了。北疆即便少了他有莫敛统帅坐镇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我钧颖这么多年来经历多次胜负没有哪一次如今次一样败得如此容易败得原因竟然只有两个字而且这原因竟然是因为我太小心太详细而不是因为我疏忽大意。”颖王长叹一声摇头道“图谋已久错过了这一次机会瑞香猜我什么时候会东山再起?” 瑞香遥遥地看着远方城外有隐约的连绵青山的轮廓柔和润泽丝毫不锋利他轻轻说道:“二月的……春神祭……也就是在一个月之后。”春神祭和秋祭都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祭祀大典。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春神祭本也就是句芒神祭原该在立春前三天举行但是由于钧惠帝地生辰就在二月。由护国寺的法师排过八字命格之后决定将春神祭移于二月。与国君的寿辰相应和也是钧惠帝昭显自己勤俭节约不愿意短时间内铺张浪费两次之意。春神祭因为又应和了钧惠帝自己地生辰因此比秋祭更为隆重一些。而那时无论钧惠帝本身还是其他皇亲国戚。朝廷重臣都是会在祭神坛之上。要起兵夺位除了这元宵之外最好的机会也就莫过于春神祭了。 颖王微微拊掌道:“与瑞香说话省心省力。不错便是在春神祭。只是如今瑞香早已成阶下之囚此次擅自逃出只怕都很难再回去又要如何向皇上告警?同样地计策我不会上当第二次。你若要再靠莫岚那小子在城外反围。我保证他会死得很惨。()。” “是吗?”瑞香浅浅一笑有些随意的淡然“那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上车吧。”颖王勒住了马。“我得赶紧赶去撤兵啊省得我那皇兄回过神来。立刻治了我一个谋反大罪。那我可连翻身机会都没有了。”瑞香点点头就着他伸出的胳膊上了车。刚刚坐定便听外面人一声驾马车微晃着向前行进起来。 明瑶长公主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伸过手去拍了拍他的手背欲言又止半晌只得浅浅叹了口气。 瑞香笑道:“皇姑姑在担心我到颖皇叔军中会一去无回么?” 明瑶长公主道:“他……原本也是个心肠不够硬不够铁血地人。但是无论多么心软良善的人一旦身居高位有了念想有了不择手段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再也不能如以前一样顾忌多多。他原本……原本也是答应过你娘亲会好好照顾你会护住你但是到得这样关头还是毫无犹豫地派出杀手杀你你也万万不可寄希望于他的良善之心了。” “若瑞香会寄希望于旁人的良善之心只怕到了今日已经死过几十次。”瑞香轻轻道“颖皇叔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所以瑞香认为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皇姑姑说了钧朝皇室的人都是这个德行我也说一句无论哪个皇室无论哪朝哪代都是这个德行。颖皇叔要覆天下要毁惠帝王朝在这之前覆的毁的先都是自己。人生总是公平得到些什么都要用失去些什么来换。” 明瑶长公主听他说到“覆地毁的先都是自己”眼色微微空茫喃喃道:“我亦飘零久二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几句念完她又轻声笑道:“那么瑞香呢?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是如何?” 瑞香一怔。 “若是颖王能够夺位那么瑞香地结局想必瑞香比我清楚到了那时我自会尽我所能留住瑞香的命至于其他却做不了更多。而若颖王兵败我亦身亡那么依旧是钧惠帝与这太平天下。瑞香绝艳天纵天下皆知出生时又天有异象祥瑞之兆虽体弱多病然最得器重。无论真实情况是如何表面看来地确如此。”明瑶长公主道“钧惠帝如今也算得已经年迈却迟迟未立太子。只因瑞香早早居于宫外手中又未有实权且自己也无心于大位因此并不为人所忌也没有自己地任何势力。等到皇上驾崩新帝即位瑞香该何去何从?” 瑞香依然怔怔的有些讷讷地道:“我……没想过那么远……”因为觉得自己活不了那么久?”明瑶长公主说话丝毫不留余地直接道“所以根本没有想到没有你那父皇之后的日子是如何。但是若你能活到那么久呢?你要周旋于其他皇子之间还是继续为新帝所忌韬光养晦庸庸碌碌过完剩下的日子?” 瑞香默默不语他的确从未想过明瑶长公主所说的这些情况也的确如长公主所说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活那么久。其他皇子在宫中的明争暗斗他从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培植过自己地势力。连侍卫都是只依靠信铃与凌杨更别提有什么门客。 “哪怕你无欲无求或者到那时你早已不在这人世。你有没有想过剩下的那些人该当如何?莫岚与云翎。都是你的好友莫岚将来也定是朝廷重臣云翎之女扮男装欺君之罪未必不会被人挖掘出来。到了那时你若依旧无权无势或者你已经死了----你觉得他们斗得过新君吗?” 明瑶长公主语声慢慢。一点一点说下去却让瑞香地额上渐渐渗出汗来。他的确----地确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也的确因为父皇毕竟仁慈不会对莫岚与云翎不利所以从未计较过他们的将来也从未没想过父皇无论是清明昏庸无论是宽厚狭窄都有驾崩的一天。从未想过新帝若即位那便是真正的全新大钧----那时地情况哪是他可以掌握。 “瑞香很聪明。却因为自己的年寿不永而过早放弃了所谓的将来于是。也就自然地在这一点上鼠目寸光了起来。”明瑶长公主安慰地拍拍他的手。道“如今开始打算。也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瑞香苦笑“我还来得及做什么……” 明瑶长公主轻轻一笑握起他的手掌摊开来在他手心浅浅地划了几个字。 瑞香神色未动蜷起了手掌紧紧握了起来。 之后再无话直到外面颖王道:“长公主平靖王驾到。两人下车去眼前果真是整整齐齐的军队精良肃穆若真的攻城果然不是如今京城中沉浸于元宵轻松气氛的军队可以抵挡。 “托这位平靖王的福我军将士可以好好休息退兵了。”颖王笑了一笑道“大家要如何谢他?” 瑞香揉了揉额头很是无辜地微笑着看众多士兵投来地愤恨目光说道:“元宵节愉快啊各位。” 气氛瞬间因为他这句话搞得有些诡异他又赶紧看了看天色轻轻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谁有兴趣押送我回去?” 转而向颖王道:“瑞香身为叛国通敌的罪人装傻瞒天过海偷偷潜逃被颖王抓获押送回皇城……这样来解释我们为何会在城外颖皇叔认为如何?” 颖王不意他如此说法微微呆了一呆又听瑞香道:“不用颖皇叔亲自动手瑞香自回去领罪皇叔认为如何?不如立下一月之约春神祭之日看瑞香是否还有福分与颖皇叔相见罢了。” “皇兄。”明瑶长公主也道“若你现在便杀了瑞香或者将瑞香藏匿平靖王而且是身负叛国之罪的平靖王凭空身死或凭空消失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也足以引起皇上地大肆搜查。若你还想有这一月之约便不能打草惊蛇。” 颖王笑道:“这么看来我似乎别无选择。” 瑞香点头:“确实。” “而且平靖王既然会被押送回去说明必然是想了办法逃出来也就是说我不能继续给你服那药物把一个傻了的平靖王押送回去。”颖王继续推测叹气道“还得是一个活生生地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跟颖皇叔说话也很省心省力。”瑞香笑吟吟“或者颖皇叔有什么其他计策可以解释颖皇叔突然到了城外还跟瑞香在一起地话也可以。” “我若偷偷把你弄回去似乎也没人会知道。” “是啊。”瑞香也叹气“但是我怕颖皇叔人手不够所以当初也吩咐过屈英让他转告莫岚如果颖王军队迟迟不攻城他就过来望望是怎么回事顺便分点人回城门口等着若颖皇叔需要帮助立刻义不容辞地顶上啊。” 颖王仰天长笑道:“我钧颖甚少服人……今日便先服你一半等到一月之约满再看你我之间胜负如何!” 瑞香轻笑:“若到硝烟又起战火映天待我重来。” 守城·破阵 白猫 (朴素说票的一周努力创造比上周好的记录然好像是不可能的) “哦……这就是传说中见一眼都福气不浅的猴魁?” 茶雾缭绕妙龄婢女素手执着壶给通透的瓷杯之中注水又盈盈一礼缓缓退下侍立在旁。颖王手一挥那婢女会意退出去掩上了门。 瑞香这次“被颖王捉拿”回来之后虽然依旧居于青岚宫各种起居都较之前为好之前的看守因为无缘无故放跑了平靖王而集体受了廷杖伊吕也因此罚俸一年自降一级。这次的看守换了一批却也因为慑于颖王而被赶到了门外不敢吱声。 “猴魁据说是深山里的野猴子于绝壁悬崖采摘下的最为鲜嫩的茶叶再由茶农细心挑拣精心炒制而得。”瑞香捧起了茶杯“前人也曾记载猴魁当以雪白瓷杯冲泡因其茶色通透必要在雪白瓷杯映衬下方见佳处。像这样看着赏心悦目闻着沁人心脾的好茶倒叫人连喝也舍不得喝了。难道是因为瑞香命不久长颖皇叔特意以此茶来给瑞香送行?” 颖王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啜饮了一口笑道:“不过是偶然得了珍奇茶叶我本不嗜茶就算饮也是牛饮只怕可惜了这茶叶想着瑞香独自一人居于此便借花献佛也算来看望看望。” “多谢皇叔记挂。”瑞香道“只不过瑞香也对茶没什么研究不过在以前读过的书中见过对于猴魁有过记载罢了。您就算带了过来两人饮也是可惜了这茶叶。” “瑞香好歹是知晓它的来历那么便算不上太过明珠暗投。”颖王将手中茶杯轻放到案上。“明日的三公九卿会审平靖王叛国案瑞香对此有何看法?”他问得平静而理所当然仿佛他所问的“平靖王”与瑞香绝非同一人。 “有审案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还担心被父皇丢在这里完全忘记了。于是我就只能自生自灭了。”瑞香笑了笑“能去走个过场至少有辩驳地机会。” “三公九卿会审由三公九卿审案主审还是皇上。我也得了个机会可以在旁看看。那封降书之上明明白白的就是平靖王的字迹还有平靖王地印鉴实在称得上是铁证如山了。”颖王撑着下巴有些懒洋洋“只不过呢这封降书是由藏仪使者送过来的因此也并不能排除藏仪胁迫平靖王写下此降书地可能那位送信的藏仪使者尚在京城到时上堂对质。(电脑小说站)。以瑞香的机敏辩才说不准就简单脱罪了。” 瑞香眉头微蹙道:“颖皇叔究竟想说些什么。不如直说。” “我不过有个假设的问题。”颖王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个案子说大很大。涉及地乃是当朝皇子叛国之事。但说小也很小因为证物只有一件。唯一的证人还是藏仪人并不能为人所信因此也极难定罪。若是有人将证物毁去……那便万事大吉了。” 瑞香一时猜不透他说这话的用意道:“怎么颖皇叔认为以我现在的状况有人要来探望一下我都要经过父皇的肯我是根本不能出去……难道颖皇叔竟然要助瑞香一臂之力么?” “瑞香真是聪明。”颖王笑道“正是要助瑞香一臂之力我已经托了莫家府上的家将为瑞香去盗那封降书了。” 瑞香端着茶杯的手顿时僵了一下。 “今天半夜大约大理寺会起不小的动静吧。”颖王喃喃地自顾自说道“辛苦6常大人了这么多年来接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真是真是。” 瑞香已经笑得不那么自然了。6常当日便受了明瑶长公主之命算计凌杨方便长公主跟踪多半是长公主地旧部。颖王所说的托莫家家将盗降书多半是随便买通了一个盗降书时多半会失手多半会供出受谁指示。 莫岚刚刚偷回京城以那小子的性格只怕如今尚在城外等消息一时半会不会回去。一旦这盗降书地事莫家父子当真百口莫辩莫岚当下就有可能直接被扣押而莫敛若被一纸诏书召回京大钧实在不亚于自毁塞上长城。接下来父皇会派谁去北疆已经不重要重点在于……已经除却了西方军这一支强大兵力的威胁而且两军若要交接必然会产生空隙颖王与藏仪地同时进攻夹击都会容易很多。 瑞香苦笑了一下:“颖皇叔已经有此决定还巴巴地过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颖王斜睨着他道:“以瑞香之智猜不到我地目的么?” 瑞香叹了口气道:“我明白。” “今天半夜盗降书地人还是会照计划进行如果瑞香在明日的会审之中表现得令我满意那我自然有办法揭穿盗降书之人只是意欲嫁祸莫家还莫氏父子清白。”颖王很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瑞香看如何?” “不错啊。”瑞香淡淡地道“这交易很是公平我也希望到时颖皇叔能遵守约定不要食言。” “那自然。”颖王笑道“我虽已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生平说出的话却从来没有不算数过。瑞香沉默一会忽然道:“皇叔瑞香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叔肯不肯听瑞香说说?” 颖王颔瑞香慢慢道:“若我身死皇叔如愿以偿登上帝位请好好待莫氏父子与云翎。他们都是性情刚硬之人若是不愿臣服皇叔……我知道在位者最不可有的便是妇人之仁皇叔绝不会留下异己的命来。还请皇叔……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的话也不要折辱于他们留他们一个全尸。得以尸还乡吧。另外我府中的信铃与听风都是无权无势之人只因了我才被卷入这里。皇叔若能。还请多少留下他们一条命来。信铃地父母早已不在听风的师父也是隐士。便让他们随那隐士归去罢了。” 颖王听他这一大段话下来便如在交代后事一般心中微微一动知道他所说的都已是最简单也最容易做到地要求不由得点了点头。道:“竭尽所能能做到的话一定做到。” 瑞香站起行礼:“瑞香谢过皇叔。”说罢便如忘却了适才地所有事施施然地坐下捧起茶杯喝茶喝掉了一半便打开了窗户大声招呼道:“加水加水。”原先那婢女立于窗外等着听到他说话巧笑道:“茶水第二道茶味更好些。王爷还是再喝掉一些再添不迟。” “这样啊。”瑞香似乎恍然大悟举着茶杯继续却又听到那婢女一声尖叫:“这是哪来的!” 瑞香一惊回头。只见一只胖胖的白猫不知从哪里跳进了青岚宫外的院子想是其他宫的嫔妃公主豢养来玩耍地。青岚宫荒废已久。那白猫到处逛着找不着人气味便直直地朝这边蹿过来。那婢女急忙忙地去扑去抓却把它赶得急了咻的一声直接钻进了窗子朝颖王和瑞香处扑过来。 颖王和瑞香都是下意识地往旁边闪瑞香手中的茶杯一晃热腾腾的茶水便往前撒了一地那白猫一惊转而向颖王扑过去颖王皱紧了眉头见惯了沙场的人似乎竟对一只白猫头疼不已偏偏那只白猫还缠上了他一头扑到他头上爪子不停地挠来挠去直把一向优雅从容的颖王弄得狼狈不堪毫无办法地在原地转圈偏偏不知这只白猫是哪来的不能单纯干脆地一把捏死算了。直到那婢女跑上前来将那白猫抓走才解了颖王的尴尬却也已经是仪容凌乱狼狈无比。 那婢女赶紧将白猫赶出去回来诚惶诚恐地跪下领罪瑞香忍不住笑起来扶起她来转头道:“颖皇叔不如在我这里稍微整理一下再走这里虽然不太富丽堂皇但是梳子之类常用物还是有的。这位姐姐梳头整理地手也很巧很快就好便让她将功折罪吧。” 颖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任由婢女拿了梳子过来给他整理头间隙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小小地咳嗽了几声。 瑞香本已重新拿了只茶杯自己兴致勃勃地倒起了茶捧着闻茶香时听到颖王那几声咳嗽手却不受控制地颤了起来然而颖王的咳嗽却更是连连不绝咳得那婢女根本扶不正他的髻只急得快要哭出来颖王见她地窘迫样子笑着安慰道:“你只管梳不用怕弄痛我。” 瑞香一下子坐倒在椅上手无意识地抠住了椅背坚硬的边沿心中却一点一点空茫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等到颖王终于整理完形容向瑞香说道:“如此本王就告辞了。希望瑞香记得我们地约定明日会审时再见。今夜不会太平瑞香还是不用多管只顾睡觉吧。瑞香脸色苍白强自点了头道:“不送。” 颖王隐隐觉得他地神色有些不对却也不便再深究当下离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瑞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只觉得脚一软全身地力气都像是被瞬间抽空一般无力地坐倒在了地上。 “王爷?”婢女不明所以赶紧上前去扶他起来道“您感觉如何?要召太医来看看么?” 瑞香苍白着脸一言不地摇摇头站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座位坐下来握住了胸口闭起眼睛趴在桌上喘息起来。 巧合……而已……只是巧合而已…… 守城·破阵 第二十九章 病 (今天下午默哀的时候心里很堵。写文的时候也一直不顺烦躁欲狂。但是偏偏我不会抒情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愿我的文能陪伴至少少部分人在这夜里不太寂寞这也是我微薄的希冀。以及只愿死者安息生者坚强。) 夕阳西下虽然已经开春但是白日还是很短。钧惠帝用过晚膳之后拿起了这日的奏折批复还没看上几本就见罗清急匆匆地奔进来一脸紧张得话都有些不利索被钧惠帝怒目瞪了一下才口齿稍微清楚了些颤巍巍道: “皇上适才太医院叫人来传的消息平靖王爷有点不好……” 什么叫有点不好?钧惠帝眉头一皱道:“摆驾。” 所谓的有点不好其实跟以往比起来已经很不好了。 太医道是平靖王本有气促易喘之症这次不知怎的得特别厉害且突然了热一下午都高烧不退针药下去都不怎么管用没过一会儿看着就很像病入膏肓的样子了。虽然平靖王还是戴罪之身而且明日就要受审可是毕竟是皇子兹事体大几个太医都惊动了太医正还是没有办法束手无策之下终于只得叫人去禀报了钧惠帝。 钧惠帝一路急急地赶到了青岚宫宫门口的守卫慌乱地站做了一团看着都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又不敢轻举妄动地冲进屋里去都是在门外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见到钧惠帝亲临顿时全部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 钧惠帝无暇顾及。径直经过了这些人都没有叫他们平身便直接进了里屋。 里屋亦是一团乱。几个太医聚在一起胡乱商量配在青岚宫的少数几个婢女也是在一旁紧张地侍侯着。唯恐出了乱子性命不保。 瑞香被安置在床上一向苍白的脸色现在却是泛着异样的潮红侧着身子蜷缩着不停地喘气呼吸急而短促。简直让人担心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断掉一般。钧惠帝被眼前地景象弄得呆了一呆回过神来才问道:“如今怎么样?” 太医正刚被恩准平身听到这问话又急忙跪下身后的太医也尽数跪了下来又是齐刷刷地默不作声把钧惠帝憋得恨不得上去踹翻两个定了好一会神才向一个已经吓得瑟瑟抖的婢女道:“平靖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地?” 那婢女颤着声音。()。道:“颖王爷今日早些时候来过颖王爷走后不久平靖王爷便似乎有些不舒服。当时只是趴着喘了一会儿奴婢原本也见过平靖王爷这样小小的病。王爷自己又说不用叫太医。奴婢就也没有多事可是这……这王爷喘得却是越来越急。眼见着怎么都没有丝毫好转奴婢便只得请了太医来……” 钧惠帝又是眉头一皱颖王来过不久?颖王……做过些什么吗?照理来说颖王所做地一切都应该在他所知的范围内否则在青岚宫的眼线不会只字不提但是仅仅是那么一些事会让瑞香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么? 他慢步走到床边轻声道:“瑞香?” 瑞香勉强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喃喃地道:“父皇……”说着便下意识地扑腾扑腾要起床来行礼被钧惠帝连忙按住了“你身子不便不用行礼了。” 瑞香又是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就倒回床上去继续蜷缩着身子喘眼睛仿佛再也睁不开一般。 饶是钧惠帝知道这个孩子并非自己所出看他此刻这副样子也是不禁恻然伸过手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转头便叫人去宫外将一直替瑞香诊病地林太医请来。罗清赶紧应了呼呼喝喝叫了几个小太监出宫去请人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宫里的小道消息传得又快转瞬间此事便已经传出了不知多少个版本其中包括了其实平靖王已经升天了但是皇上封锁此消息云云。 瑞香眼睛蒙胧只隐约看到眼前的明黄色心知是父皇过来了却只是静静地盯着那抹明黄色身体烧得灼热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非常心头却是一片冰凉但觉得了无生趣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自己所为的一切都是徒然无功自己的所有殚精竭虑、担心受怕而所做的事几乎全是可以叫人笑掉大牙的他在做什么?他做了什么?都是一场笑话……笑死人了……老天便是这样爱戏耍他戏耍了二十年还没有够却为何不干脆一些直接将他地命拿去!他身体无力心中却充满了怨怼几乎在那一瞬间恨上了世间的所有人悲怒欲狂一时间只想毁尽一切包括了自己在内全部全部毁去全部不值得留恋全部全部都去死---- 他心情激荡身体却无法承受渐渐疲累已极又喘了半晌好不容易渐渐平息下来高烧虽然未退呼吸总算是顺畅了一些蒙蒙胧胧地昏睡着也不知身边转来转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偶尔神思一恍惚张口叫地便是“母妃”却在那声叫声甫一出口便惊觉又赶紧闭嘴再也不吐半个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茫的神志忽然恢复了一些动了动身子身下都有些被汗湿了凉凉地不舒服侧过身子胸口一阵钝痛涌上呼吸又不畅起来忍不住习惯性地握着胸口微喘突然便感觉到有双手在自己背后轻轻揉动还有柔和地女声从背后传过来:“不要急吸气呼气慢慢来……” 这声音实在太像明瑶长公主但是长公主又怎可能进了皇宫还到这青岚宫里看他?他神思昏乱着不能思考呼吸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后面的语声慢慢调整那声音柔和温婉仿佛带着最安全地抚慰。能让他全然安下心来渐渐地喘息便平静了一些又感觉到有人拿微凉的水沾湿了布巾敷在自己额头上。被烧得糊里糊涂的脑子又清醒了一些微微睁开眼睛。眼前地人一张清丽却带了风霜的脸一脸关切的表情看着自己却不是明瑶长公主是谁? 他一惊便要坐起被明瑶长公主重新按了回去不禁失声道:“皇姑姑你怎么进来地?” 明瑶长公主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怎么进来是你怎么出来的。看清楚了这里不是皇宫是护国寺。” 瑞香闻言看了眼周遭陈设果然像是个禅室地样子抬起手来揉了揉额头道:“是不是太医们说我难救拿我没法子了。于是这个时候护国寺的老法师顺利应皇姑姑的要求及时觐见向父皇说要拿我到护国寺来祈福招魂什么的?然后告诉父皇说祈福招魂时不许旁人在场……” “一猜就中看来没烧坏脑子。很好很好。”明瑶长公主忍俊不禁纤手伸过试了试他的额头。道。“高烧还没退还是再休息一会地好。” 瑞香叹道:“怎么太医们都没办法的事。被老法师招一招魂就好了?” “自然还是得吃药。”明瑶长公主轻笑道“只不过你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罢了。太医们都是同样的开出来的药医不死你可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还不如我另请个大夫来给你续命的好一些。” “如此多谢皇姑姑了。”瑞香揉揉额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早晨了。”明瑶长公主似笑非笑“已经过去一夜了。” “那宫中……”瑞香急道“有没有出什么事?”他紧紧地盯着明瑶长公主的脸只怕她说出些什么来却见她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那关于三公九卿的会审之事父皇怎么说?” 明瑶长公主微微冷笑:“他都以为你快死了哪还会记得那什么三公九卿的会审。你先命大些活下来再想怎么对付那三公九卿吧。” 瑞香轻吐了一口气笑道:“皇姑姑跟我母妃的感情……是不是非常好?” 明瑶长公主一愣良久才道:“是很好……几乎已经是不分你我……所以我答应过她要护着你便一定护着你。不仅仅是要护着你不受非难伤害也是要护着你……不要从一个本质还是良善地人成为恨上所有人的可怜虫。” 瑞香默然闭着眼睛听她轻声却坚决地说着心想恨上所有人……他的确是有过这样地想法的那时他地眼神是不是很可怕竟连皇姑姑都看出来了。他不说话只是忽然转过了头去拉起被子蒙了脸闷声道:“皇姑姑我饿了。” 明瑶长公主又是一愣有些无奈地笑道:“那你等会儿我去拿些吃食来。别蒙着脸你本就气短这么一来更不好了。”瑞香只随口应明瑶长公主想着回来再说便先出去了。 瑞香听着她地脚步远去才把蒙着脸的被子掀开去狠狠地咬着牙咬到口中都差点泛起血腥味眼里微微溢出地一些泪却渐渐收干了。他的皇姑姑哪怕想要覆了天下也还是信守着诺言说护着他便是护着他。 可是其他人呢?无论是不是他的骨肉至亲都从未……从未有过护着他的心思。 他恶狠狠地对自己道他只不过和你一样有碰到毛皮就咳嗽难受的毛病只不过就这么一点点一样罢了你凭什么说他跟你是什么骨肉至亲?你和他没有关系简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忌你恨不得你立刻死你恨他也恨不得他死。 对就是这个关系。 仅此而已。 守城·破阵 第三十章 法师 明瑶长公主一出去便迟迟未归瑞香高烧未退等着等着便又有些想睡忽听房门吱呀了一声他微微侧身坐起定睛一看走进来的人身上带了清晰的香火味一袭袈裟身形清癯脸上满是皱纹看来年事已高一双眼睛却还是清明叫人一见便觉得这便是得道高僧有大智慧的人物。 瑞香从前都只远远地见过他几次却也知道他便是护国寺的住持传说中佛法颇为高深的静玄法师。钧朝自开朝以来便崇尚佛法普通民众更是有迷信僧人能解一切苦厄的。瑞香虽也常听人说起静玄法师如何如何但早前明瑶长公主告诉他以所谓“私生子”相威胁才得以藏匿于护国寺加上护国寺僧人常有装神弄鬼的祈福招魂等等仪式一开始便对这位静玄法师存了小觑之心淡淡道:“大师。” 静玄微微一笑笑得很是寂然宁和随便一礼就在一旁坐下道:“老衲见过平靖王爷。长公主殿下因要给王爷寻些补身之物寺内又不见荤腥是以托了人出寺去寻大约得回来得晚些。” 瑞香纳罕道:“若是真寻回了荤腥之物难道大师竟能允许带进寺来?”“有荤腥之物是给王爷的僧人们并不沾。”静玄微笑“世人常道僧人不食荤腥乃是因为不杀生却几曾想到菜蔬其实也是生灵。再者佛家所说的荤腥之中原也不仅肉食葱、蒜、韭等也在内这些叫做荤。肉食才叫做腥。” 这套理论瑞香倒是不太熟悉起了些兴趣:“哦?”原本有个传说。”静玄慢慢道“有位禅师。在苦行途中一次休息歇在树下石上。随手将禅杖一放便斩断了一条蚯蚓。他痛悔自己杀生便从随身的经卷上撕了一点白纸下来裹好了蚯蚓将它放进布包中。那日晚上化缘之时。碰上的人家心地良善慷慨不仅招待禅师上好的素斋并留他住宿。那家夫人总也没有子嗣那夜晚上却做梦梦见禅师将一个布包塞入了自己怀中。不久之后那位夫人便怀孕生女那女孩自胎中出来腰上便有一条白色带状胎记如同玉环因此得名。玉环容貌绝美。长大之后便被选入宫从此受尽荣宠。” “那位玉环便是那条蚯蚓所化?”瑞香听他讲得生动。忍不住插口道。静玄点头道:“之后一日。那位原先地禅师被请入宫中做法事。一眼瞧见玉环便知是当日的蚯蚓。于是无意间同皇帝说起。说您这位贵妃腰中有玉环皇帝晚上见之沐浴时腰间缠了白绫执意要她解下看果然见腰中玉环。玉环疑之便问皇帝从何得知皇帝说了是那位禅师所说玉环顿时生忌便要想办法除去禅师。()。” 瑞香叹了口气:“何必为此等猜疑而害人。禅师虽然不慎杀之却也让它转世为了人毕竟有恩于她啊。” 静玄不置可否续道:“于是玉环便差人捣了一窝燕子将燕子肉下了毒包成了饺子送去给禅师。心想即便禅师本事大不能被毒死吃了肉食也是破了戒再无道行了。不料禅师将饺子埋入土里不久长出了三样东西如同燕嘴的便是蒜如同燕尾地便是韭如同燕身的便是葱。因其原本有毒因此这三样都有辛臭之味其后便不为修佛之人所食。我修佛之人不食荤腥主要是因荤腥多食乱人心志多生闲逸而无法精心以习佛法耳。” 他这一番话下来瑞香早已收起小觑之心道:“受教。” 静玄又一笑:“以王爷之智可能明白玉环必除禅师所为何来?” 瑞香微微闭起眼睛轻声道:“皆因此女无容人之量……” “此其一。”静玄道“王爷请想想一条蛇在人面前即便此蛇没有要害人地心思人们也是会害怕它的毒牙进而只想杀之而后快。皆因蛇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 瑞香一怔这却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方面如今听静玄娓娓道来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轻声道:“瑞香受教。”这次说的却比上一次更加郑重。 静玄依旧是笑得宁和道:“王爷在此养病此地静谧于王爷之身体原也是不错地。老衲当尽责为王爷安排一 “大师言重了。”瑞香欠身行礼“瑞香并无什么特别要求只求身体能早日康复。既要早日康复所要做的也只剩平心静气了。” “王爷能这样想甚好。”静玄笑了笑“只怕王爷之前知道老衲将你请到护国寺必定是以祈福招魂为借口心中也是深不以为然吧?” 瑞香微微赧然有些支吾静玄却继续笑道:“祈福招魂原也是信即信求个心安。佛家说佛祖心头坐意思便是每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个佛念佛求安乐求的原是自己的本心。而若是王爷当真病危而亡老衲来祈福招魂所安慰的便只是生者。” 瑞香慢慢咀嚼这几句话微笑道:“听大师一袭话叫瑞香开朗许多。多谢大师。” “佛家原是为渡人。”静玄笑道“渡尽天下有缘人原是句俗气的话佛家要说的应该是渡尽天下人然而又有谁有这样大的能耐?能渡自然渡有缘人罢了。能渡一个便是一个。” 瑞香点头心中忽然想起明瑶长公主之语道:“皇姑姑躲藏在这寺中也是大师所授意?”这位大师光风霁月实在不像长公主所说地会受人威胁之徒。 静玄笑道:“怎么莫非王爷是认为老衲冒了天下之大不韪?长公主殿下从小有佛缘时常入寺。与老衲也颇为投缘有好几次长公主受挫皆是于此寻求告解。便是长公主出关远嫁之前也曾在护国寺中寄住了很长时日。此次她忽然归来。于护国寺寻求藏身庇护之所出家人当与人方便老衲亦不忍见她孤身女子流落在外便应承下来了。外头的天如何变不在老衲可测算之内。无能为力之事太多老衲无法一一掌握。那这些能够帮助能够渡的自然便要倾尽全力。” 瑞香一怔听静玄如此说长公主所说地“以私生子威胁”一事根本是子虚乌有。看来长公主与静玄还是有些交情地难道是怕他不信非要放弃了这个理由不说却偏要编出陷静玄于不智陷自己于不义地理由来么? 似乎并没有必要啊。除非……长公主当年在这护国寺中。有什么不可以告诉他地秘密?为掩埋下这个秘密干脆将所有都掩盖住什么都不告诉他? “皇姑姑远嫁之前还来寺中住过?”瑞香问道。“为何远嫁前还要在寺中住上一段时日……难道是向佛祖告解祈求么?” 静玄慢慢地摇头道:“长公主终是女眷。因此由她自己地婢女陪着居住于离庙宇、僧人居所较远地香客居所。我们毕竟不便于去看望因此也只知她在此地居住时长。却也不知她曾做过些什么了。” 瑞香略略失望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云阑城主颖王爷大师与他有所交往么?” “颖王爷?”静玄想了想道“便是先帝次子地那位颖王爷?”见瑞香点了头又道:“当年他还是皇子时老衲曾在祭典之上见过他几次等当今皇上登基颖王也成了真正的颖王居于云阑城之后便没有见过了。少数见过的那几次那孩子眼神很是倔强明亮算得可造之材。可惜据说母亲早逝也是个福薄之人。” “母亲早逝?”瑞香愣了一下记得颖王和父皇并非一母所出但是后宫的嫔妃一等到新帝即位旧帝的嫔妃便只余下一个太后和新帝生母其余地皆会送去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钧惠帝即位后也是如此因此当颖王远居云阑城之后早已无人记得颖王的母妃是怎样的归宿未料如今谈起竟然也是早早就过世了。 “不错。”静玄道“当时那位贵妃临去时也曾让护国寺的僧人前去祈福过只是终究也没奏效似乎是得了疾病一天未到便走了。” 瑞香微微蹙了眉头手指下意识地揉额头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 静玄见他沉默双手合十微微一笑便悄悄退了出去。 瑞香等他一走才觉得一阵头疼脑热四肢乏力赶紧缩回了被褥闭起眼睛睡觉。睡梦之中总觉得隐隐的不安却又总想不起是什么弄得自己如此不安。辗转了不知多久闻见一阵浓香味睁开眼来却是明瑶长公主托着食盒走进来见他睁眼歉然道:“这寺里只有素斋我托人出去买些鸡肉之类也耗了这么长时间饿坏了吧?” “没有多谢皇姑姑了。”瑞香笑着支起了身子明瑶长公主连忙拿了小矮凳过来放到他面前把饭菜放了上去。瑞香口中无味之前那句饿了也只是随口说现在的确是饿却什么胃口也没有随便动了几下筷子道:“皇姑姑似乎对这寺中事务都非常熟悉。” “那是。”明瑶长公主很是欢欣地看他吃道“我当年便喜欢时常到这里来这里几乎都成第二个家了你小时候也……”她忽然住口神色有些惊惶似乎是觉得自己多口说错了话当下默默地再也不出声了。 瑞香有些纳闷地看着她一时不明这句话哪里不对劲等到明瑶长公主说到“你小时候也……”一句时手一颤心底忽然起了个模糊的想法。 父皇并非昏君却只为维持太平假像这一个目的隐瞒北疆战事; 颖王天资甚好钧朝没有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他理应也会是太子人选没有过错文武双全却丝毫不为他那皇祖父所喜; 明瑶长公主只为答应过他母亲要护着他便几乎是豁出性命也要护住他那一句诺言是否真地值那么重;二十年前自己出生明瑶长公主远嫁颖王送嫁颖王却也曾说过二十年前头才变得灰白; 还有…… 种种以前模模糊糊想不明而没有仔细想的事情种种乱七八糟的画面都如走马灯一样从脑中轮换而过。 瑞香只觉心头烦恶将眼前地饭菜一推再也吃不下去。 守城·破阵 第三十一章 死亡 (这章真郁闷……大家慎入。另外无论多么晴天霹雳的情节以后都会给解释的 明瑶长公主看他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见他已经径自躺下去阖起了眼睛收拾起碗筷食盒坐到了一旁去。 这孩子一向聪明凭借少许蛛丝马迹就能猜测着推断出很多旁人都不会去注意的事自己刚才说漏的那几句话会让他想到哪里去她都有些不敢推测。 我亦飘零久二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瑞香这并不是随口说的而是……真的啊…… 她知道他并未真的睡着轻声道:“与颖王的一月之约你准备怎么办?” 她只轻声问问了也就算了没有奢望瑞香会回答半晌之后却听他也轻轻道:“我现在要做的只有等而已。”等着身体康复等着莫岚回去北疆等着凌杨进京等着颖王再有所异动等着……很多事情。他顿了一顿道:“你如此百般维护我父皇虽然不知护国寺的内里玄机颖皇叔却不会不知道吧?你们本就是相合勾结藏仪以攻京城为了我不会生出嫌隙么?” 室内一阵安静原本就只有两个人现在又都不说话刻意着隐藏自己的呼吸简直安静得不像话。 明瑶长公主忽道:“那是我们的事。若我们生出嫌隙岂非对你对大钧都有利?”她这句话问得瑞香不再说话便继续道:“我上次在你手心写的字还记得么?” 瑞香微微一震。咬了咬嘴唇道:“记得。但是不会按照那个去做。”“只怕到时由不得你啊……”明瑶长公主轻轻道。“天下大势风起云涌眨眼突变。谁又能真正掌握了。我们今日争个你死我活几十年后又能剩下什么呢……可是即便知道这个道理也依旧身不由己。瑞香你懂么?” 瑞香闭着眼睛默然不答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淡淡道:“皇姑姑……我累了。”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知道。从小蒙受恩宠。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长大他以为----以为父皇是真心疼爱他的所以、所以当他现父皇连着赐的都是他接触了会不适地毛皮衣物闻着会睡不着的沉香屑但是他觉得----这都是父皇对他的疼和宠不能拒绝否则不孝。直到十七岁那年突然知道自己并非父皇亲子却也已经在那过去地十多年里。将其他锐气和反逆之心磨砺得一干二净早已不知道该如何去与这个明明不需要留着自己的命但还是许他活了这么久地男人作对。他本就没有任何资格去要求什么。 这么多年的病榻缠绵他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很久。所以才更深刻、更固执……固执得近乎偏执。()。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掌握更多的事保护更多。做到更多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桎梏住总是弄得自己疲累不堪。 而颖王和明瑶长公主只是将他们许多年的生命都押在这一赌上赌地正是这天下。 也许并不是真正要这天下只是为了证明一些什么…… 他们愿赌愿下注也就赌得起输得起。 那么他们的固执和偏执也实在与他不相上下。 那又实在无可厚非。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和背负既然踏上了路途便只能一路向前不要回头。生前身后事也不用再过问了。 他默默地想着感觉到有人温柔地拉过了被子给他好好地塞在身下轻柔温和的声音在耳边道:“就算不想做写在手心里的那件事至少也好好活下去。我这一生失败痛悔的事情已经够多不希望你同我一样。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幸福能装糊涂时便一直糊涂下去吧。” “皇姑姑。”他轻声道“若我当真做到你写在我手心的那件事也并不见得就不会失败痛悔不能装糊涂、必须要知道所有事情的时候只怕会更多。” 明瑶长公主语塞叹了口气退了开去。 瑞香闭着眼不再动弹蓦然听到房门轻响明瑶长公主笑道:“小师父有什么事么?”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大约是个小沙弥:“师父吩咐我拿颗丹药过来给王爷服下固本培元想来对王爷应有所助益。” “如此多谢。”明瑶长公主道“不过王爷刚睡下小师父不若将丹药先交予我等王爷醒来我再给他服下。” 那小沙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道:“那先让我瞧瞧王爷地情况吧我也好向师父交代。” “也好。”瑞香听到明瑶长公主答应了一声便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向这边走过来。 他心下奇怪静玄明明不久前才来看过自己若有丹药还不如他自己拿过来就算是一时忘记了也应该不用小沙弥来看他的情况再回去汇报……除非……不好! 他心念刚动便听明瑶长公主一声惊呼心知危急下意识地奋力向旁边一翻便滚落到了地上抬眼看惊鸿一瞥之下只见原先地被褥上插满了银针想是什么歹毒暗器银针上必是喂过毒只要自己不慎中了那么一枚此刻就已经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那小沙弥一击不得手转身便逃顷刻已经跳出了窗再也不见人影。 明瑶长公主吓得变了脸色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他上下看了一遍确信他没有受什么伤才咬牙道:“钧颖……你实在可以去死了!” 瑞香苦笑:“又是颖皇叔派来的人。”他还真是不取他地性命便不死心。不过说来也是如今他在护国寺中养病若是死了。那便名正言顺是病死地任谁也不会有什么怀疑。现在可真是下手的绝佳时机换了瑞香自己。也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地。 明瑶长公主苦笑道:“我们几人之间是否必须要用血来结清……”瑞香嘴唇一动。刚要说什么蓦然感觉一阵大力把他推了开去耳边破空之声凌厉冰寒之感贴颊而过便有血肉被割开的声音。简直要刺破耳朵----一点一点温热的液体滴在他地脸上颈上手上黏稠而……温暖…… 瑞香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地看着眼前的蒙面之人和他手中地长剑还有长剑透胸而过的……明瑶长公主…… 那蒙面之人似乎也被这一幕震惊一时之间纹丝不动三人都仿佛瞬间僵化在原地变成了三尊雕像。 瑞香豁然而起从明瑶长公主右袖中一把抽出她的短剑。出鞘笔直地没入眼前蒙面之人的胸口。那人的兵刃尚卡在明瑶长公主地胸口一时之间拔不出来。没料到瑞香能找到兵刃出手竟无能还手。虎吼一声向后便倒。他胸口被刺的伤已是致命。瑞香却似疯一般全不饶过他手中短剑不住地往他身上刺。直刺了不知多少下几乎把他刺得血肉模糊却还是不停手不住地继续刺刺刺…… 忽地有人抓住了他还在疯狂往下刺的手沉声道:“已经死了……” 瑞香茫然抬头看只看到凌杨面色凝重的脸平常那样傲然不肯服输的凌杨第一次低头向他认错:“对不起我来晚……”他却没有空听他说话气喘吁吁地扔了手中的短剑爬回明瑶长公主身边只见她被那柄利剑透胸而过鲜血染红了上身嘴角却兀自带了笑轻声道:“钧颖啊钧颖……这一次你我也便了结了两清了吧……” “皇姑姑!”瑞香惶急地看着她他只知道他这一生之中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惊恐万分手足无措丝毫不知道该做什么手往哪里放都是错误而多余急得满头大汗却于事无补喃喃道“我去找静玄法师他会有办法……会有办法的……” “瑞香。”明瑶长公主柔声道“我原想过无数次我会怎么死是要死于战场之上还是被俘虏之后死于牢狱之中怎么想都觉得那样的死法太过憋屈从不是我想要……然而如今……却是这样的死法哈、哈、哈……想必也是天意……” “皇姑姑!”瑞香无助地唤。 “有很多事很多秘密……我死了便可以跟我一起化做尘土被我带进棺材里去未尝不是好事啊……”明瑶长公主眼色渐渐空茫“那些事那些秘密尽管瑞香很聪明已经猜到端倪但是我不要你去查不要你去弄明白……” “皇姑姑……我知道那些事我都不会去查我都不明白……”瑞香连忙答应“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死之后就把我葬在我以前居住地那间小室之下吧。”明瑶长公主的眼睛不知看向了哪里遥远而飘忽脸上却有了些神采“误平生送君往。锦裙裂待君归。我的锦裙还没有裂便已经换上了嫁衣。他还未归我便已经出嫁。出了慕云关便是万里西风和千里沙土那里从无杨柳春风……出关之前折了柳……一枝柳也不过只换了他一瞥……浮隐瑶枝……那是什么歌……浮华隐去了瑶枝莫非只有作这一浮隐瑶枝相送地乐师才是明瑶这生的知音……” 她地声音渐渐低下眼色慢慢黯淡了下去一只手伸出仿佛还想去触摸一下面前这少年人地脸却终于只伸到半路便垂落了下去。 瑞香呆滞地看着她的手倏然滑落双手痉挛地握起了她地手张大了口却什么声音都不出来。 就这样死你甘心吗? 你还未做到睥睨万人未得到生杀予夺尽归你手的权力未讨回那些人欠缺于你的也没告诉我那些你应该告诉我的你也没有看到我做到你写在我手心里的事你什么都还没做成就这样死你甘心吗? 你甚至----没有跟我证实我那荒唐的猜想甚至----没有听我正确地叫你一声…… 凌杨在一旁狠咬着嘴唇他从藏仪军中出来便日夜而归京回京后百方打探才知道了平靖王已经在护国寺等到得护国寺却只来得及看到瑞香疯一样地去刺那蒙面刺客----老天便是如此爱开玩笑若是他能够早到一步哪怕只一步---- 他嗫嚅道:“瑞香……”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瑞香的名字因为觉得叫名有些唐突叫王爷却很奇怪何况他从不在第三人面前与瑞香一起所以对瑞香一向以“你喂”做称呼此刻却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见他缓缓地抬起头来轻声道: “我们----一起把她好好葬了好不好?” 凌杨机械地点了点头他尚不知明瑶长公主为何会死在这里却只知道他从未见过瑞香的脸色如此可怕苍白。(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者支持正版阅读! 守城·破阵 第三十二章 (很想快点写可是越想快杂事越多泪奔……) 瑞香几乎一直是无意识地说话朝着凌杨说完那句话便瞬间清醒了。长公主的遗体不能像她所说的那样葬在护国寺的斗室之下她是钧朝的长公主是藏仪的皇后绝不可以就这样草草地下葬。 他伸手撑着凌杨的手臂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旁边躺着的蒙面之人的尸体那尸体被他戳刺得血肉模糊煞是可怖。他这才现自己全身都是血污既有长公主的也有这蒙面之人的。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刚才甚至没有意识到现在回过神来满目的血红充斥鼻间的都是血腥味当下弯下腰大吐特吐起来。他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到后来便只得干呕苍白的额上布满细密的汗难过已极。凌杨拍着他的背淡淡道:“血一流出人体就会变得有些恶 瑞香干呕了一会终于直起身来微闭着眼睛道:“这个刺客被我杀了暗中应该还有潜伏现下应该已经赶回去禀告。长公主一死颖王反叛计划中的暗面势力便没了头目与藏仪的盟约也不见了中间的关键之人。所以颖王应该会立刻来抢长公主的遗体向藏仪捏造长公主的死因使得师出之名更顺也会使得藏仪士兵群情激愤哀兵必胜……” “那现在要怎么做?”凌杨负手而立锋利的眼神已经扫视四周可惜已经没有一个可疑人影。 瑞香走了几步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撑着额头慢慢揉了揉。疲累地道:“让我想想……” 凌杨见他神情委顿便也不打扰他看了一下四下环境。这间禅室的外面便是一片林木长得稀稀疏疏。看起来也少有人来他冷然观察了一下四周叹了口气随手抄起明瑶长公主的短剑跳出窗去。()。就地挖起土来。 瑞香觉了他地动作慢慢走到窗边去看他不断地挖土思维慢慢重新转过来。 凌杨转头看了看他道:“明瑶长公主的遗体不能草草掩埋但是这个家伙的尸体得处理掉。哪个像你一样只管杀不管埋!” “我知道了。”瑞香微微一笑“交给你地事完成得怎么样了?一边干活一边说给我听吧。” 凌杨点点头转身去继续挖土说道:“我跟踪了你所说的那位美丽女将军手下一个小兵一段时间。等觉得对他了解得差不多了就随手把他扔了出去易容成他地模样躲在藏仪军中幸而我会一些藏仪语。也不至于露出马脚。可惜那小兵实在太小能见到女将军的时候不多。不过听着其他人的零碎言语。那位女将军与他副将过往甚密似乎很多事都听他拿主意。还曾有人抱怨那副将曾经擅改军令对大将军的活捉平靖王命令听而不闻反而意图直接杀了平靖王就这么一点也没得到任何处罚想是那位女将军维护之故。” 瑞香笑了笑轻声道:“原来是他……你接着说。” “于是我就稍微跟踪了那位副将一下再稍微找喜欢嚼舌头的家伙们了解了一下那位副将原是右丞之子武艺也算得卓绝却因一年前地某个错误被降为了马前卒一步一步爬到了副将位子实属难能。这位副将名唤呼延敬是右丞相呼延定龄的宝贝独子与那位女将军也算得门当户对。不过这里有件挺好玩的事。”凌杨手中不停笑了笑续道“他当年的那个错误虽然被瞒得很深我一直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严重的错误导致他能直接被降成马前卒但是好玩的事就是告他那错误的是左将军慕容梓而慕容梓是左丞慕容明的独子慕容明权倾朝野军功赫赫藏仪国君一来仰仗于他二来忌惮于他所以也想过办法拉拢他这个办法么……” 凌杨故意顿了一顿瑞香却接了下去:“以公主下嫁?这个公主难道恰好是那位美丽将军么?” 凌杨点头道:“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藏仪国君属意的女婿正是慕容梓公主殿下喜欢地却是右丞家少爷右丞家少爷跟慕容梓向来不对头却偏偏抓不到慕容梓将军的什么错处。慕容明丞相在朝中的权力也只有右丞呼延定龄稍微能一较长短。简单来说左右丞相基本是世仇在藏仪朝中分成两派也就是理所当然地事了。” “嗯……”瑞香揉着额头道“那么哪方是支持万俟翼皇子成为储君的?” 凌杨停止了挖土跳进窗去把那蒙面之人地尸体拖了出去临扔进坑里地时候似乎还想看看他的脸转念一想看了也没什么用还弄脏手当下直接把他扔了进去开始填土道:“这里面地事就微妙了。女将军和万俟翼乃是一母所生若是按照咱们大钧的观念谁娶了女将军自然便是拥护万俟翼为储君了。但是藏仪却不同没有男女之分史上的女皇也有过几位所以那位女将军若是与万俟翼兄妹阋墙为争储君位而翻脸倒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现今的情况是呼延定龄的儿子却在与万俟羽公主纠缠不清而那位右丞据说一向是个老狐狸不可能对儿子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然而未出手阻止便说明应该还是默认的也就是说他应当有支持万俟羽公主的打算。” “不会。”瑞香轻声道“你既然说呼延定龄是只老狐狸应该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若呼延敬当真能娶了公主那么无论万俟羽是不是值得扶持都是不会再为难呼延家了那不过是多份筹码罢了。所以他想要扶持的应当另有其人。慕容明支持的也应当不是万俟翼吧?” “的确不是。”凌杨道“但具体是谁我实在没能打听出来。” 瑞香点头慕容明扶持的必定不是万俟翼与万俟羽否则藏仪国君不会弄出这样的组合来统帅大军若慕容梓与万俟兄妹早已私下达成默契那么这股势力实在太过强大了作为国君来说绝不会放任如此。而慕容明若与万俟兄妹并无亲近那么万俟兄妹与慕容梓间生出嫌隙的可能便更多了几分。 “另外。”凌杨终于完成了填埋工作拍了拍手跳了回来随手抓了块布擦干净手“万俟翼和万俟羽其实并未得太多宠毕竟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国君总是有些防着的并没有信到十足十。这两人若要得登大宝还真是并不容易。” “这样……基本没有出估计之外。”瑞香轻轻地说完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回头看了看明瑶长公主的遗体安安静静的…… 他蓦然想起当日明瑶长公主在他手心划的那些字虽然只是轻划却都清晰无比记得深刻异常。 “我醉复乐停舫孤驿长歌楚碧莲动渔舟。”看似乱七八糟的十六个字内里暗藏的却是足以让人变色的东西。 但是要做到又谈何容易。 “皇姑姑……”他喃喃道“再委屈你一阵。” 守城·破阵 第三十三章 放火 (昨天陪着朋友聊天照顾她的母亲困今天下午被快递耍了半死累好吧这是借口……这章在我半梦半醒之间写完了而且字数少得可怜……我决定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补上……) “现在要怎么做?你想陪着一个死人坐到什么时候?”瑞香半天都不说话只坐着轻轻揉额头凌杨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等等……”瑞香模糊地说了一句忽然抬头看凌杨微微一笑“对我忘记了你在这里的话若有人来抢长公主的遗体看你在这里也不会动手了否则可能弄出的动静就实在太大了。” “呸。”凌杨狠狠啐了口道“那是自然有我在这谁敢妄动?难道你还期盼着那些人来抢遗体么?” “当然不是。”瑞香继续笑“不过现在的确有件很要紧的事交给你去办。” 凌杨一皱眉:“我走了这里怎么办?若有新批刺客来你坐着等死吗?” “你一走我就放火。而且你刚走的话这里残余的刺客怕你折返一时半会不会贸然动手----这是肯定的。”瑞香笑眯眯地说似乎理所当然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让凌杨吃了一惊转而又向他伸手道“有没有火折子?我没带在身上。” 凌杨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入怀摸出了火折子给他道:“放火之后趁乱逃去哪里?” “趁乱跑出去躲起来然后等你回来啊。”瑞香接过还是理所当然地说。“所以你这事最好办快些以免来不及赶回来见我最后一面什么的。“胡说八道。”凌杨微微带了怒色却也不再违逆。“要我去办什么事?” “平靖王府原本就没什么人自我离开之后。()。肯定更加是没人去了所以你悄悄回去一趟应该不会有任何人注意。”瑞香慢慢道“那日被召进宫之前没有收拾太多衣服。不过我本来也没多少衣物。你回去之后应该很容易能在我的衣柜中找到一件淡青色、袖管上绣了鲤鱼金线的春衫……” “这种天气你要换春衫?”凌杨瞪眼“不想活了?” “不是是拿了那件春衫当作礼物送去给伊吕。”瑞香摇了摇头“送礼之人名叫殊友。然后你就可以回来了。” “就这样?”凌杨微微诧异“就这么简单的事你也好意思叫我去做?” “可是我身边除了你已经没有人可以用来差遣了啊。”瑞香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对了还有其实信铃和听风也在伊吕府上但是如果你见到了。千万要假装根本不认识。另外还有走地时候扔颗火种在外边的树林里。这里正好是下风口。你扔的千万离这里远一些让它慢慢烧过来。有点时间我好做准备。” “好。”凌杨衣袖一拂纵身跃出窗户“我尽快回来。”一句说完尾音已经在一丈以外。 瑞香看着他矫捷地身影渐行渐远叹了口气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灼热体温似乎又升高了一些眼前微微模糊只得闭起眼睛假寐手指无意间触到腰间地硬物那里悬着一个小小的锦囊袋里面是…… 赶紧翻了出来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瓷瓶这才记起是临去北疆之时连惟弦赠的药。听风听说之后怕他乱丢就做了小袋子给他连在衣带上那小袋子隐蔽这么长时间的颠簸流离竟也没有丢可也正因为它隐蔽让他自己都险些忘记了它地存在。 当下自嘲地笑了笑拔开塞子里面三颗乌沉沉的小小丸药一阵清香馥郁扑鼻而来闻着就觉得浑身舒泰。犹豫了一下拈起一颗放进口中咀嚼咽了下去。这药丸效用的确很好虽然并没有让他的烧立刻退下去却也渐渐恢复了些精神不像之前那样精神不济。 他静默一会抬起眼睛看着一片树林那边起了微微的烟想是凌杨放的火在逐渐烧起来了。这个时候本就是天干物燥树林里又都是枯枝败叶很容易燃烧起来。但是枯枝败叶里毕竟还是有些水分因此过一会烟就会浓起来。烟一浓就意味着会被人现。被人现就意味着有人会过来救火。 瑞香似笑非笑地看着树林中的烟渐渐浓烈拔出了火折子扯过床单撕烂堆在墙角将火折子轻轻笼在床单之下却留了个空隙再盖上火渐渐燃着床单那床单棉麻质料本也易燃墙壁又是上好的松木那堆火苗无声无息地越蹿越高逐渐烧起了墙角一路沿着松木的书架、桌椅燃烧过去烧得虽然不算快但火却地确越来越大了。 瑞香又小心翼翼地将燃着的床单踢散顿时火苗蔓延到了各个角落只是这禅室总算还比较宽敞地板又是青砖才一时得以保留着中间场地。饶是如此火烧而生成的烟也已经滚滚而出从外面看起来应该还是比较壮观地吧? 他垂下眼帘轻轻地坐到了明瑶长公主身边去背后靠着床伸手轻轻抱住了她已经冰凉的身体喃喃地道:“若是我没有猜对我逃不出去了也根本无法完成您地意愿将您葬到那间屋子下面去您会不会怪我?或者我逃不出去也根本无法完成您写在我手心地那件事您会不会怪我?就当赌一赌吧……若是这一把赢了我就去做……” 他轻声地问着手捡起了落在一旁被凌杨拿去挖土而粘满了泥的短剑紧紧握在手中明瑶长公主却是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火势渐渐大了起来眼前已经满是尘烟外面骚动声起想来也是现了这里起火僧人们应该已经纷纷跑向这里来救火了。 瑞香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眼睛也生疼手却依旧握紧短剑努力瞪大眼睛看着窗外。 房门直接对着其他禅房其他僧人跑来救火都是从那个方向过来还有要去扑灭外头树林地火的僧人也必然从上风口开始扑灭门口、树林入口全是僧人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所以若有其他人……必然是从这个窗户进来。 现在的问题只是会有其他人来么? 周身的燥热越来越严重炙烤地他眉毛头都像是要卷起来向来怕冷的身体此刻热得要命汗水不住流下。火是从室内四角开始燃起外面的僧人呼喝着一桶桶水泼上来却也收效甚微隐隐有些“王爷!平靖王爷!”的呼唤声也总是被瑞香忽略掉罢了。时间逐渐过去连瑞香自己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这样的决定是不是错了根本只是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而已? 他咬了咬嘴唇更握紧了手中的短剑仿佛是安慰自己地努力盘算: 从皇城到护国寺快马加鞭的话大约只要半刻护国寺外山林起火也足够引起皇城中人注意尤其是……一心一意关注着护国寺动静的人。 但凡他还有一些顾念着往日还没有冷酷无情到绝对总会----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