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妖师》 一章-瑶华 大皇帝国。九厥城尚书院。 时已值深夜,尚书院中的左议厅中仍然灯火通明,一干十数名身着各色朝服的官员敛容而座,或敛目沉思,或转目望向主座上的两位华服官员,以目光无声相询。主座上左首一位乃是位年约四旬的半老秀士,从他身上紫色的官服与金线夹着青色绣线绣就的灭蒙鸟图案可以看出,这一位乃是大皇帝国正二品的大官。而从这尚书院的所属来看,当是当朝三司之一的司徒大人,傅卿书。 而右侧的青年官员,着一身正三品的红色官袍的,便是六阁之一的礼阁典级大人方筱阳。这时,他回眸望向司徒傅卿书,一双清亮的眼眸中隐约闪烁着不安。“司徒大人?” 傅卿书道:“再等等吧。” 方筱阳恭敬地颔了下头,转过目光凝视着左议厅的大门,脸色分外凝重。 忽而,门外轻轻地响起了两长一短的扣门声,方筱阳的神情蓦然一动,下首靠近门处的一青袍官员早已离座,快步过去开了门。 “终于来了。”座上相继有人发出了喟叹声。 躬着身快步进来的是一名黑色劲装的年轻人,头脸全部用黑布包裹着,只露着一双异常有神的眼睛。他进得门来后,快步抢上前去,以单膝跪倒在司徒傅卿书跟前,垂首恭声道:“司徒大人,夏王已于日前落足钦州天砺城,并开始四处招收兵马,以伺机东山再起。” “钦州?”傅卿书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钦州位于中英部洲东南部,离冉京迢迢何止千里之远。”有官员想到了其中的困难之处,不由忧心忡忡。 方筱阳沉吟道:“夏王妃祖上曾历任钦州州长,在钦州、梧州一带甚有威信,王爷选择钦州为据点,再图天下,此乃是上上之举。只是钦州离冉京路远迢迢,于我等来说,实在是----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一言出,众人均颔首称是。大皇帝国以地域共分为五大部洲,东歧部洲、南圉部洲、西潋部洲、北樗部洲以及中英部洲。自从大皇帝国千年前驱逐赤柔一族,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建立政权之后,一直定都在西潋部洲雁、云、盛三大州的交汇处的九厥城,史称冉都或冉京。九厥城在西潋之北,而钦州却在中英部洲之南,其间横越路程之遥遥,非几日之功可以到达。 见众人面露忧虞之色,那黑衣人补充道:“各位大人先不用为此忧心。属下在回程途中有接到消息说,夏亲王已经派遣一批法力高强之人为密使,暗中潜回冉都联系旧部,以属下之见,若能与密使取得联系,要顺利到达钦州,却也并非难事。”那黑衣人说话之时,乌黑的眼眸微微一转,不动声色地望向一直静默的傅卿书。 “有密使?!”众人均讶异非常。“密使能进得了九厥城么?”的确,九厥城作为皇城,其护城结界有里三层、外三层,防护是何等严密,不可能容得密使进入而毫无察觉。但随即转念一想,今日已经不同往昔了。承惠帝之前,大皇历代有向倚天绝壁、紫苔苍壁、朱颜俏壁三壁请得法力高强之人庇佑皇族的惯例,而冉都与九厥城的防护结界也全赖他们维护加固着。但是在十五年前,即承惠元年,倚天绝壁出身的国师伊尧包藏祸心,弑杀君王,谋害公主又栽脏嫁祸皇亲,罪大恶极。因此在承惠二年,承惠帝一纸诏书下令废除请封制,并将三壁之人全部驱逐出九厥城,因此,算来这皇城上的结界也有近十五年不曾重新加固过了。 众人似乎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有人颔首道:“不错,九厥城里已经没有炼妖师之辈在了,只要联系上密使,我们成功转移的机会还是非常大的。” “但是不要忘了,还有国之知世----” “据说这一代的知世大人是非常厉害的角色,可以预知未来之事----” 有人忽想到可怕的事情。“不知道知世大人是站在哪边的----万一他是站在新主那边,他只需微一占卜便洞悉一切,若去陛下跟前参上一本的话,我等岂不是----”他抬起一只手,用手背在脖子上横着划了一下。 座上不由又是一阵唏嘘之声。 “国之知世。”傅卿书的目光穿越过座下慌乱,忧虑的一张张脸庞,暗自沉思。 冉京。东街。 东街一带多为九厥城中官员在京中的府邸,因此虽然已是卯时时分,西街上商行店铺的叫卖声早已连成一片,而这一角的宁静仍然完好如初。街上行人寥寥可数,只有几家豪宅刚开了朱漆大门,陆续出来几个锦缎衣衫的壮健家丁,打点着门面上的事件。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辘辘地从远及近地而来,马车前两盏青色的纱灯随着节律左右地摇摆,灯面上漆染的一个“傅”字,赫然入目。 随着车夫“哟”的一声喝令,马车缓缓在一巍峨的宅邸前停了下来。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家仆打扮的年轻人便轻健地一跃而下,手脚利落地从马车下取出一张及膝高低的木凳摆在了车侧。摆弄好这一切后,方才伸手去掀了车帘起来,扶着那一身官服正装的中年秀士缓步下得车来。 “老爷!”候在门房的老管家快步迎了上来,恭敬地随侍身侧。 傅卿书信步踏着阶前的石级而上,一边轻声问道:“一日来,家中可有事情发生?” 管家傅全恭声答道:“回老爷的话,家中一切还算安好,只是昨日傍晚二公子与将作大人家的公子出去喝酒,回得晚了受了些风凉,已经请了药师过来开了药了。” 傅卿书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管家见居然没有像往常一般又将二公子痛骂一顿,不禁微奇地抬眼看了傅卿书一眼。傅卿书眼睑一沉,转目过来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傅全惊了惊,连忙低回头去,恭敬道:“还有,另外就是二小姐----” 傅卿书的脸色怔了怔,沉声道:“瑶华----怎么了?” “老爷不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现在群芳苑中已经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了!”傅全有些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 傅卿书一进群芳苑,迎面便撞上一个慌慌张张逃命似的丫环来,冲撞得他在傅全的一声惊呼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那丫环一看居然撞上傅卿书,当下吓得“咚”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老爷处罚!” “好了!”傅卿书在傅全的搀扶下站稳身子,不耐烦一挥手,又伸手指向苑内,厉声问道,“又怎么了,小姐这又是在发什么疯了?!” 丫环颤声回禀道:“小姐不知道怎的,又藏起了身子,不知到了哪个角落去。奴婢们找不到小姐,就去找了大公子过来,小姐就开始扔石子作弄人了。” 傅卿书沉了脸色,拂袖往苑内而去。 群芳苑是一处偏僻静谧的所在。司徒傅卿书有一妻三妾,膝下也有三子二女,长子去年刚行了冠礼,年初被擢为史部主事,幼子年方八岁,而这二女瑶华,今年已满十岁,乃是二姨娘姬碧云所出。虽说这姬家祖上也曾显赫一时,但自泰清帝后,便开始衰败。姬家为了攀结高亲,便将庶出之女姬碧云硬塞与他为妾。成亲之时便是勉为其难而娶之,心中不免有些怨兑,而那姬家小姐生性偏又生得清淡超然,纵然才貌当世无双,却也并不得宠。因而在生了瑶华之后,便搬到了这偏僻的小苑中居住,平日里看些经书之类的,竟超然如世外之人。 但出人意料的,这样文雅娴静的一位小姐,生出的女儿却调皮好动得令全府之人头痛不已。终日不看诗文,只知调皮捣蛋便也罢了,偏偏又生来便有了可以隐藏自身的特殊能力,动不动便藏起身子来,唬得家仆丫环们团团乱窜。 这会儿,群芳苑庭院中的一株大的木芙蓉树下,正围着一圈的家仆侍女,皆仰着头望着一枝横斜出来的树枝,神情惊惶又暗含戒备。人群最前方一人锦衣华服,长身佚立,却是司徒长公子傅重华。 “瑶儿,再不下来,哥哥可再不要理你了。”傅重华故意沉下脸来。 树上一个娇嫩的声音轻“哼”了一声,嘟囔着说。“重华哥哥不理我,还有盛华哥哥、燕华姐姐和敦华弟弟跟我玩,才不希罕呢!” 傅重华沉脸,佯怒道:“居然不希罕!好,那以后有水晶糕吃的时候,再来叫哥哥,我可再不理你了!” 这个,那女童的声音却“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有如溪泉般叮咚清脆。“重华哥哥每次就知道拿这个来诓我,我才不上当啦!” 傅重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瑶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重华哥哥实在拿瑶儿没办法,只能回去苦读了。”说罢,摇着头真的便要转身回程,不想没走几步,就感觉到背上一沉,有对小小的胳膊环上了脖子,随即耳后便是一串银玲般的笑声。“哥哥是笨蛋!哥哥是笨蛋!” 傅重华知道是妹妹瑶华窜到了他背后,怕她一个没抱稳会掉到地上,连忙环过手去背稳她,笑着说。“哥哥是越来越笨了,不过还好有瑶儿在,可以不时地提点哥哥,也不致于常犯迷糊。那么瑶华和哥哥一起去看书,好不好?” “好!”瑶华应得脆生生的。“哥哥给瑶儿买水晶糕吃,瑶儿就讲故事给哥哥听。” “好,好,我们先去街上买水晶糕吃。但是瑶儿能不能先把身子露出来,不然哥哥这样背着瑶儿上街,肯定要被别人当成是笨蛋了。” “他们才是笨蛋呢!哥哥只有在瑶儿这里的时候才是笨蛋,平常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瑶华刚刚说完。重华的背上便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般精致的女童,乌黑及肩的秀发梳了一对双环垂在耳侧,一身藕色的衫子,衬得她凝脂般的皮肤愈发得雪白莹亮,颈项上还戴了一个络金的项圈,细细的金丝中间镶着明紫之色的宝石,异常华贵。 重华闻言眯眯一笑,他这个妹子虽然调皮得让人头大,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正想着,顺着石砌的小径一转,便转出了群芳苑,眼角的余光一闪就看到门口站立着的傅卿书,当时怔了一下,停下脚步来,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大人。” 瑶华则趴在重华的肩上,瞅着傅卿书,小小声地唤道:“父亲大人。” 傅卿书不悦地瞪着一双儿女。“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瑶华再过几个月便要满十一岁了,重华你也不注意一点!” 瑶华见父亲一脸怒气,便怯怯地将脸往重华发丝中埋了埋。她平时虽爱调皮捣蛋,但最怕的就是父亲生起气来的样子。 重华却是微微笑着。“父亲大人,我与瑶华乃是嫡亲的兄妹,无须如此讲究吧。” 傅卿书闻言怒气却是愈盛。“兄妹之间更是要讲究。府上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若是碰巧被看了去,必定要说我们傅家家教不严!” “孩儿受教了。”重华心想以前他也常抱着瑶华到处转,也没见得被他说不是,怎么今儿个就变了个风向了。当下觉得父亲今日之火来得古怪,怕是在朝中受了气回来,也便不复再言,侧身将瑶华放下来,却是仍是用手牵着。傅卿书严厉的目光却随之瞪了过来,重华无奈,只好将手也松开。瑶华怯怯地躲到他身后,暗自偷眼瞅着父亲。 傅卿书这才稍稍敛了眼中的怒气,忽而又问道:“你二娘呢?” 重华恭声答道:“听红巧说,云姨在偏堂里看书。” 傅卿书低低责难了一声:“就知道看书,女儿也不管。”说完,叫过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傅全,说道:“带小姐到揖花厅,我马上过去。” “是。”傅全应了一声,就过去拉瑶华的手。瑶华却紧抓着重华的衣袍不肯撒手,重华低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快些去,不要惹父亲生气。瑶华终于“嗯”了一声,朝着傅卿书像模像样地躬身行了个告退礼,然后就跟着傅全去了。 等到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消失在隔院的花圃,傅卿书方才转回目光来看着重华。“这些天不要再外出了,有空整理下东西,我们或许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重华一直恭敬地低敛着的双目微微张了张,惊讶道:“去哪里?” 傅卿书道:“这你不要多问,收拾好东西就行。不要带太多东西,重要的带上便成。”说罢,他便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似想起什么事情,掉头转了回来,嘱咐道。“这件事不要张扬,要通知的人我自会通知。谨记。” 重华见父亲神情凝重,心知事关重大,也不再多问,只恭敬地答了一声。“孩儿记住了。” 二章-离家 瑶华被管家傅全领着,一直到了侧院偏厅的揖花厅。 揖花厅是司徒府宅南侧偏门口的一处客厅,是没有爵位的人物登门来访时等候接见的地方,是一处比较僻静的所在,却是很宽敞。庭院中大朵大朵的金线菊绽放着,如绣球一般。傅全本以为调皮的小姐见到必定要跑过去摘花玩,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只站在花圃外静静地看了一眼,就温顺地跟着进了花厅。 侍女们很快就捧了茶上来,退出门外的时候,却被傅全喊住。傅全在她耳侧低低说了几句,侍女便恭敬地躬身应诺,然后垂首退去了。吩咐完毕,傅全回身进来,一眼便看到瑶华正捧了茶,轻轻地合着盖滤茶,姿态优雅而高贵,那一瞬间,傅全有一种错觉,坐在那里的竟不是十一岁的瑶华小姐,而是美若天人的碧云夫人了。 思及碧云夫人,傅全不禁低低惋叹着,摇着头垂首侍立到一边,等待着傅卿书的到来。不多会儿,听得瑶华出声唤道:“全伯。” 傅全的身子直了直,连忙应承道:“是,瑶华小姐有什么吩咐?” 瑶华从椅子上跳身下来,小步跑到他面前,仰着粉团般的小脸问道:“父亲今天是在生瑶华的气吗?是因为瑶华调皮吗?” 傅全道:“老爷怎么会生小姐的气呢?不过,小姐以后要是可以不调皮,像燕华小姐那样乖一点,老爷会更高兴呢?” “啊,是吗?”瑶华睁着眼睛惊异地看着傅全。“女孩子不是要活泼一点才讨人喜欢的吗?” 傅全笑着说:“那也不是一概而论的。有的人喜欢活泼一点的女孩子,有的人却喜欢文雅一点的。” “那父亲大人喜欢哪一种女孩子呢?”瑶华紧追不舍。 傅全想了想:“应该是文雅的吧。老爷曾经说过,女子以贵而不娇,雅而不矜为好。不过,小姐还小,大概是不明白的。”想起自己竟与十岁的小姐谈论女子的品性问题,不禁有些哂然失笑。 “贵而不娇,雅而不矜?”瑶华喃喃念了一遍,又抬头看着傅全,认真地问道。“那父亲大人为什么不喜欢娘亲呢?” 被瑶华这一反问,傅全自己倒先踯躇了。诚然,碧云夫人貌若仙人,才学也丝毫不逊于男子,在傅卿书的四位夫人中,最符合“贵而不娇,雅而不矜”的便是这一位夫人,但偏偏却是最不得宠的。就算是娶的时候心有不甘,但得此如此才貌盖世的美娇妻,纵有千万般的不愿,也恐怕早已化成烟云,不见踪影了吧。 “这个,这个,小人也不清楚。”傅全有些讪然。 瑶华也有些失落地垂了头。傅全见她一脸沮丧,刚想出言安慰一番,这时,傅卿书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十岁的侍女,背上负了偌大的一个包裹。“老爷。”傅全唤了一声,便退到一边。 “瑶华见过父亲大人。”小小的身子上前见了一礼。傅全在一边看得却颇有些慨然。 傅卿书伸手拉着女儿起来,这难得的亲热,感动得瑶华有些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他。“秋络见过小姐。”他身后的侍女也过来行了一礼。傅卿书牵着女儿的手,柔声说道:“瑶华,朝廷里出了些事情,我们家近日里就要全部搬离冉京。但家里人太多,只能分批走,父亲叫了秋络先带瑶华去父亲的一个朋友家里,等父亲到了钦州之后,就会派人来接瑶华过去的。” “嗯。”瑶华温顺地应了一声。“那娘亲呢,不跟瑶华一起去吗?” 傅卿书道:“娘亲要收拾瑶华的东西,而且瑶华要去的是父亲的朋友家,你娘亲不方便一起去。瑶华是怕一个人吗?” 瑶华怔了怔地呆了一下,朗声说:“不怕,瑶华是大人了!” 傅卿书微微一笑,温柔地摸着女儿的头,说道。“那就好。不过去了那里之后,瑶华就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调皮捣蛋了。” 瑶华认真地点头。“嗯,瑶华一定会乖乖的。----父亲大人的朋友,瑶华要怎么称呼他呢?” 傅卿书沉吟了一下。“就叫叔叔吧。” “瑶华一定乖乖地听叔叔的话,等父亲大人来接。” 辞别了傅卿书,瑶华便由丫环秋络领着从南门而出。门外早有一辆装饰素朴的马车候着,秋络将瑶华抱上了车,随即自己也上了车去。马车里的设备也十分简陋,只有一个棉团的垫子和一些水果,看来乘车的路程并不是很远。一进马车,瑶华便爬上垫子,掀开小小的窗帘,趴着往外张望,却只看到管家傅全在门内朝着她摆了摆手,便算是送别了。 十岁,傅瑶华第一次离开父母。当她趴着车帘往外张望的时候,心里纵然有些许别情离绪,却根本也不会想到,此一别,在将来的十年内,再也见不着亲人的样子。 偌大的司徒府在马车的辘辘声中渐行渐远,慢慢地在视野里找不到了,瑶华这才从棉垫上爬下身来,秋络便取了一床小被来在车里铺了,扶瑶华过去坐着,自己也在旁边坐了。见瑶华半垂着头,闷声不语,便出言宽慰道:“小姐别担心,就去住几天而已,老爷很快就会来接咱们回去的。” 瑶华抬头看着秋珞清秀的脸,半晌才朝她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点点头说。“嗯,父亲大人答应过我的。” “是呀。”秋珞微笑着点头。 马车一路行来,都是平缓的大道,少有颠簸。经过了约摸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夫在帘外唤道:“两位小姐,到了。” “知道了。”秋珞应了一声,掀帘跃身下去。瑶华也赶紧爬身到帘前,掀帘出来的时候,发现车停在一条狭长的小巷里。秋珞正走到车右面的一座大宅的侧门,与早已候在门口的一名绿衫女子正在轻声地交谈。那女子往从车里探出半个头的瑶华望了一眼,便提高声音说道:“请小姐进来吧。” 秋珞回身过来抱瑶华下车,那边那绿衫女子已经转身往里面去了,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秋珞牵着瑶华的手进了门,门自动便在身后合上了。“砰”地一声轻响,瑶华微微吓了一跳,转过脸去,怔怔地盯着那扇门出神。直到秋珞轻声唤道:“小姐,快到了。” 瑶华回过头来嗯了一声,她知道,这就要去见父亲的那位朋友了罢。 宅子是冉京贵族中很普通的小套别院格局,一个正院,左右后三个侧院。对于这种格局来说,一般来说,正院设有客厅,花厅,书房与主卧房,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后院为妻妾居所,左院为客房,右院为婢仆的居所。 瑶华与秋珞二人,由那绿衫女子领着便是从右院侧门而入,穿过小花园,路经挹红院,掬翠院,访橙院三个小型香苑,再随着绿草碧竹夹道的青石小径往右一转,眼前豁然开阔起来。再没有刚才一路来的绿树繁花,只是一径的青得泛白的壁墙门庭,以及隔着墙头被风吹将过来的几竿竹枝。 冉京中对官员的居所有明文规定,朝官三品以上才允许除正式府邸之外建有别院。一品大员的别院分九个侧院,二品允许分六个侧院,而三品的左右后三院却不允许再分,只能合称三院。从品与正品同。瑶华将一路过来的地名都暗自在心中记了,心里想着:“从那边进来应该是右院婢仆的居所,就已经分了三院,再加上左院与后院,最少之数便已是九院,难道这位叔叔是当朝的一品大官么?”心中微微惊奇了一下,又想道:“一品的官只有丞相,从一品有御封的侯爷,看来是侯爷的可能性大点。”想到父亲官拜司徒,正二品,虽然也算是位极人臣,但在一品大员面前却还是差了几级,当下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 正想着,领路的绿衫少女在正院主书房门前停了下来,抬手轻轻扣了两下门,然后唤道:“大人。” 门里隐约有人轻嗯了一声,听得并不真切,但那绿衫女子已经转过身来,朝着瑶华招招手。秋珞的手拂上瑶华的背脊,柔声说道:“小姐,去吧。” “你呢?”瑶华抬头问秋珞。 秋珞微微一笑道:“秋珞与这位水香姐姐在外面等小姐。” “水香姐姐。”瑶华记下了绿衫女子的名字,也便不再说什么,缓步走了过去。水香依然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待瑶华走近后,便伸手推开门,示意她进去。瑶华回头看了秋珞一眼,见她仍然一脸和蔼地望着她,也自抿嘴一笑,算是给自己在心里打气,然后昂首挺胸迈进门槛。 出乎意料的,这屋子虽然位于书房的位置,但里面却完全不是书房的格局。地面是由浅青色的大理石,光滑而明亮,流转着床前两盏华灯的流彩,显得异常空旷。屋子里近三分之一的空间都被正对着门口的那张大床所占据着,床上垂着雪白的纱幔,长长得直垂至地,拖在地上,如觳纹般散开。在床头灯的照射下,纱幔上隐约倒映出一个半靠在床头的人影,隐隐绰绰的,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头发披垂着。 门“吱”地一声在身后合上,从门口漏进来的光线刹那间收了回去,屋子里的灯光骤然黯淡了一倍。瑶华微微惊了惊,回过头去,怔怔地望着那扇紧合着门。 “是瑶华吗?”有个清澈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瑶华连忙回过头去,跪地俯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瑶华拜见大人。” 帐内却沉默了。瑶华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反复回想了自己方才说的那句,心中想:“难道不该叫大人吗?但是----”正踯踌着,忽听得方才那个声音幽幽地叹出一声,说道:“我叫作巫月。” “巫月?”瑶华微吃一惊,一时便脱口而出,问道。“是姓吗?”巫月家族乃是大皇国内相当有权利的一族,相传族中曾出过几代炼妖师,而且百年便会出一位能预知未来的子孙,因此上,大皇国内,从君王到平民都对巫月一族相当敬畏。 巫月轻轻笑开了。“是啊。我的名字是巫月澈。” “大人是巫月家族的人吗?”瑶华继续问。 巫月停顿了一下,笑声已经没有了。“是的。你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瑶华的兴致上来了,不及多想便脱口问道:“那巫月大人能感知未来之事么?” 巫月沉默了。瑶华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连忙伏回身去,恭声道:“是瑶华失礼了,请大人原谅。” 巫月忽而叹出一声。“瑶华,你过来。”说着,雪白的纱幔如波纹般荡开,帐内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以一个极其优雅的姿势,悬浮在空中。 瑶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提着裙角起身,缓缓走了过去。待走近了,望着那只漂亮得毫无暇疵的手,却又怔怔地出神,一时不知所措。 “把手给我。”巫月的声音温柔而亲切,有那么一瞬间让瑶华感觉跟她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疼爱她的大哥傅重华。犹豫着,将手置于其上。漂亮的手握紧她的,轻轻地将她拉于帐内,感知到轻柔的纱帐如流水般在脸侧滑过,在温柔的触感中,便看到帐内有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正温笑地注视着她。 瑶华本以为被父亲称为朋友的人,至少也该是年近中年,但眼前这个人却年轻漂亮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斜斜地拥着衾被而卧的少年看上去与重华差不多华纪,或许还要轻些,一头乌黑的头发,无暇得如同南圉织云坊织出的黑缎。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如星子般璀璨,此时正凝敛了所有的光芒,停驻在她的脸上,似乎一眼便要将她所有的神采均收敛到眼中。 瑶华发觉他正出神地凝视着自己,便无邪地眨着眼睛问道:“巫月大人是在帮我看相么?” 巫月轻轻地笑了,浅色的嘴唇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我不会看相。” 瑶华颇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不动失色地将她神采收入眼中,巫月又微微笑道:“我也不是大人,以后瑶华唤我可以不用加这两个字么?” 见他居然用征询的语气来询问她的意思,瑶华的孩童天性一上来,方才在心中铸起的篱墙一下子便全部了,抿嘴绽开硕大的一个笑容。“巫月大人看上去与重华哥哥一般大,瑶华以后叫巫月哥哥可以吗?” 巫月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顿。“好吧。”他微笑着说道。 三章-心愿 与巫月聊了将近半个时辰,巫月便唤了水香,命她带瑶华去准备好的房间。瑶华告辞了出去,后脚刚出门,水香便“吱”地一声将门关了,瑶华惊了惊,回头看见四面的门窗都紧闭着,忍不住问道:“不用通风吗,巫月哥哥的身体似乎不大好----”话刚说出口,便已感到自己说这话僭越了。果然水香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到主书房旁边的一个房间,“啪”地一声推开门,说道:“就是这里了。” “这,这里?”瑶华有些惊奇地睁了睁眼睛。按一般别院的规格来说,这个房间应该是主卧室。做为主人的巫月住在书房,居然让她这个客人住在主卧室。秋珞显然也有些惊奇,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转头看到水香的一脸寒霜之后,硬是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说了声“有劳姐姐了”,便拉了瑶华进屋去了。 一进屋,瑶华立马便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房间的装饰摆设,居然与她在家中的卧室一模一样。妆台、琴台、茶几、绣床,居然无一不同,竟连她喜欢每晚抱着睡觉的棉布娃娃居然也静静地躺在床的一角,黑线绣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说不出的诡异。 瑶华猛一阵心惊肉跳,秋珞回头见门外的水香已经径自走掉了,便拉着瑶华来至一边,轻声说道:“小姐,好像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了?”瑶华其实心中也是这般觉着的。 “这偌大的一个别院里,只看到水香一个侍女,这太不寻常了。先不论让小姐住了主院的主卧室,就是这屋里的摆设----” 瑶华知道秋珞与自己的感觉是一样,出言宽慰道:“我想是巫月哥哥怕我在这里住不习惯,所以特意把这里的摆设换过来的吧。”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小姐群芳苑的房里的摆设的?” 瑶华微微笑道:“巫月哥哥是巫月家庭的人呢,应该是算出来的吧。” “巫月家族?”秋珞显然也听说过这个家族的名字,沉吟着终于敛去了方才脸上呈现出来的担忧之色。 觉得渴了,来至茶几侧旁,顺手地提起茶壶,刚要倒水,茶壶便被秋珞接了过去,轻盈地将茶满上,一边低声说:“我总觉得小姐来这里有些诡异,我看小姐最好还是多留心一点,我怕那位巫月大人别有用心。” 瑶华微微怔了怔。“什么用心?巫月哥哥是父亲大人的朋友呢!” 秋珞道:“具体的,秋珞也说不上来。总之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喝了茶,瑶华便来到琴台前,播了两下琴弦,“铮铮”然琴音清脆,与家中“流光”之琴的甚像。瑶华开心地抿嘴笑着。“不知道这琴叫什么名字?” 秋珞正放置着从司徒府带过来的衣物饰品,这会儿听得瑶华这么说,不禁笑着回道:“琴的名字还不是人取的,小姐若是喜欢的话,也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呢。” “说的对哦!”瑶华有些恍然顿悟,随即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这琴与家里的流光极像,不如便叫作瑶光吧。” 秋珞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不是很好。“流光,摇光的,似乎兆头不怎么好啊。” 瑶华笑着道:“这你不知道了吧,大皇四大名贵的古琴,是为流光、凝碧、攒绣、破空。流光可也算是一件稀世奇珍了,据说是章庆先帝时赏赐下来的。” 秋珞笑笑道:“这些秋珞自是不懂,只要小姐喜欢便成,瑶光便瑶光。” 在房中坐了一会,便已是晌午时刻了。一个水红色衫子的小丫头送了膳食过来,秋珞本想唤住她问些事情,那小丫头却似没有听到秋珞的叫唤一般,直接退了出去。秋珞有些无奈,回头看看瑶华,瑶华也只是微微一笑。 用过了午膳,方才那小丫头便进来收了餐具回去。再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水香在门口扣了扣门,说是巫月叫她来带着瑶华在别院中到处走走。瑶华当下便与秋珞跟着水香出门去了。水香似乎对她们颇不友善,至少在瑶华的感觉中的确是这样的。每到一个院落,只是不冷不热地介绍了院落的别称,而事实上院落之名在院前的门上都有阳文的石刻标识。秋珞的眉头微蹙。她本是司徒正夫人房里的大丫环,何曾受过如此冷遇。心中虽是颇为不满,但见瑶华面上并未露出什么不悦之色,也只有暗自忍了。 匆匆地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就转回了下榻的主卧室汀兰阁。瑶华提出想去探望巫月,却被水香以大人正在午寝回绝,只有微笑着回转屋来。本来想弄琴弹首曲子,但想到巫月就睡在隔壁,只好作罢,转手去摸了本书来,靠到床上去看。累了一天,靠着靠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秋珞见她被子也不盖便歪在床上睡了,过去帮她拉好被子。看着她安闲无邪的睡颜,又思及这一日中她超乎她年龄的沉静,心中不免有些慨然。 瑶华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用稚嫩的嗓音含糊地嚷着:“娘亲,瑶儿饿了。” 正在窗前描着绣样的秋珞闻声微微怔了怔,回过头望见那小小的身子坐在被窝中,白玉般的两只小手正揉着惺忪的睡眼,知是她刚睡醒还没有回过神来。心里暗暗喟叹一声,连忙起身过去,抱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躬身给她穿鞋,一边柔声说:“那边有糕点。” 瑶华这才彻底醒了过来,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不由红了红脸,小声说。“我不饿。” 秋珞微微笑道:“虽然现在是寄人篱下,但是这房中只有我们二人,小姐不必拘谨。” 瑶华摇摇头,敛了敛明潋潋的双目,嗫嚅着低声说道:“以前在家中时,娘亲总爱看书,我只有叫肚子饿的时候,娘亲才会理睬我----” 秋珞也听说过这位姬家出身的二夫人,未出阁时颇有才名,除吟诗作赋之外,还爱经理之道,为人淡泊,飘遥空雅滴不似尘世中人。以往在司徒府时,也曾听闻二夫人凡事不挂在心上,却不想对待自己的女儿也如此淡漠,当下忽对这年方十岁的孩子心生怜爱,伸手轻柔地理理她睡乱的发丝,微笑着说:“既然不饿,那就不吃了。秋珞给小姐梳头。” “嗯。”瑶华重重地点着头,稚嫩的脸上浮起腼腆的笑容。 梳头时,汀兰阁的门响了。秋珞放下梳子过去开门,瑶华回过头去,从她的角度斜望过去,隐约看到水香的一袭绿衫。两人在门口轻声说了一阵,秋珞便回来了,脸色却是不大好。 “怎么了?”瑶华问道。 秋珞拾回梳子继续梳,一边说道:“是水香,来传巫月大人的话,说是大人请小姐过去一起用晚膳。” “噢。”瑶华应了一声。“那梳完头就过去吧,不能让巫月哥哥久等。” 秋珞又道:“水香警告小姐,与巫月大人见面时,千万不要问关于未来之事,否则----”秋珞的话没有说下去,瑶华已经明白暗含的意思了,便扬头朝着秋珞笑笑说:“未来的事要是都知道的话,那不是很无聊吗?当然不会问了,是不是,秋珞?” 秋珞知道她是怕自己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当下也微微笑道:“是啊,有什么好问的。小姐坐好,秋珞给小姐在这里簪朵小花。” 梳好头出门,一眼就看到水香侍立在主书房漾篷轩的门口。看到瑶华来,便伸手推了书房的门,冷冷地转过目光来瑶华一眼。“公子在等了。” 听出她语中的不满,瑶华连忙垂首说了声“失礼了”。水香冷冷哼一声。“快进去吧。” 瑶华垂了头,快步进了门。秋珞仍然被拦在门外,门仍然在瑶华踏进书房之后的下一刻“吱”地一声关上。空旷清寂的书房的正中已经摆上了一桌丰盛的晚膳,桌前近门口处还另外摆上了两盏座灯,书房中明显亮堂了不少。 “瑶华。”巫月依然温柔的声音。 “巫月哥哥。”瑶华尽量地试图用唤“重华哥哥”时那清脆的嗓音唤了一声。 “能过来扶下我吗?”巫月柔声问道。 “嗯!”瑶华小跑着过去。巫月已经自己抬手掀着帘子出来半个身子,伸手指了一下右侧衣架上挂着的一件浅葱色长衫。瑶华会意地跑过去拿了来,本想替巫月披到身上,但个子太矮够不着。巫月微笑着接过衣服,自己披了,摇晃着身子想要站起来,瑶华赶紧扶了他的手。 巫月的身子格外瘦弱,瑶华力气虽小,扶起来却也不吃力,不禁问道:“巫月哥哥是生病了么?有吃药吗?” 巫月在瑶华的搀扶下缓缓在餐桌前坐定,听得瑶华发问,轻轻笑着说道:“生的是吃药也好不了的病。” 瑶华暗自觉得那应该是宿疾。她听母亲说过,有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是吃药就医都没有用处的。于是也不再多问,只是说道:“那哥哥应该多去外面走走呢,每天窝在房子里的话,是对身体不好的呢!” “我走不出这屋子的。”巫月轻声感叹了一声,见瑶华正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睛望着,随即笑着说道,“我这身子,走不了几步。若是瑶华不嫌麻烦的话,以后便扶我到这院中走走吧。” 瑶华连忙道:“当然不麻烦。”脱口而出后,见巫月含笑地注视着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觉有些讪然地笑了笑。巫月的心情也似乎好了,绽颜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盈盈地往瑶华碗中夹菜。“吃饭吧,菜要凉了。” “嗯。”见他温柔地笑得亲切,瑶华当下便不客气地端起碗往嘴里塞了一勺饭,忽然又想起什么,瞥眼小心翼翼地瞅瞅巫月。巫月却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她在偷看他,只是顾自端了碗,学着瑶华的样子挖了一口吃。瑶华见他与自己一般吃法,拘谨顿时全无,便像家中吃饭一般,“哗哗哗”使劲往嘴里扒饭。 “不要净吃饭,多吃菜。”巫月不时地往她碗中添菜。 “巫月哥哥也吃菜。”礼尚往来的道理瑶华也是懂的。 “一起吃。”巫月一直微笑着。瑶华也吃得开心,三下五除二便将满满一碗菜扒得差不多了,放下碗时,却见巫月早已停了著,碗里的饭却还剩大半碗。瑶华奇了奇,问道:“巫月哥哥怎么不吃了?” “已经吃饱了。”巫月宛宛笑着。 “这么少?”瑶华的眼睛睁了睁。 巫月笑着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多东西了,这都亏了瑶华呢!” 瑶华不好意思地绞着衣角,小声说道:“我,吃得是比较多一点----” 巫月忍不住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瑶华可有什么愿望?” “愿望?”瑶华不知道他为突然这么问,但既然他问了,便偏头认真地想了想。“有很多呢!” “比如?” 瑶华想了想,道:“瑶华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父亲大人多来群芳苑,看我和娘亲。” “嗯。”巫月敛了敛漂亮的双眸,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方才抬眼道。“瑶华还有别的愿望么,比如关于自己的,瑶华以后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呢?” “这个么----”瑶华再次认真地想了想,忽而想到什么,开始局促地绞着衣角小声说。“那个,说了巫月哥哥不许笑话瑶华----” 巫月眉眼微微一弯,柔声吐出一句道:“不笑话。” 瑶华小脸淡淡地泛红,小声说道:“重华哥哥说,再过四年,瑶华就要嫁人。瑶华不想向娘亲那样,瑶华想要嫁一个只喜欢瑶华一个人的人。” 巫月一直微笑着,听完瑶华的愿望,又道:“只要喜欢瑶华一个人就可以了么?就算是人神共愤的坏人,或者是妖魔都无所谓吗?” “呃----”瑶华傻了一下,在她懵懂的心里,只是希望有一个人全心地喜欢着自己便已是最大的幸福了。现在经巫月这么一问,怔了一会后,补充道:“这个人,当然要正直,善良,还要温柔,就好像重华哥哥那样。” “嗯,真是个不错的愿望呢。”巫月微微笑着。 瑶华微红着脸腼腆地笑笑。“那巫月哥哥呢,巫月哥哥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吗?”巫月的笑容敛了敛,沉思了半晌,微垂眼睑,道。“似乎没有呢。” 瑶华想想也是,巫月具有先知之力,自然不会有什么愿望。他即使希望得到某样东西,但是一早便知道了结果,愿望也便无所谓愿望了。忽而间,又觉得先知其实也是一件挺可悲的事情,明明白白地洞悉一切的生命,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正如此想着,扣门之声不经意之间响起,传进来的是水香的声音。“大人,有客人来了。” 四章-刺客 “大人,有客人来访。” www.mx99.com发布巫月的眼眸抬了抬,轻声说道。“请他进来吧。” www.mx99.com发布瑶华方欲起身告退,巫月却伸过手来制止了她,柔声说道。“无妨。”瑶华只好坐回身来。这时门开了,缓步进来的是一名黑色风衣的中年男子。白皙瘦削的脸庞,隐约可见年轻时俊逸的气骨。金线镶边的风衣包裹着颀长的身体,却包藏不住那一身与生俱来的尊重气质。 www.mx99.com发布中年秀士进门时,一眼便望见端坐在巫月身边的瑶华,一双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谅讶。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朝着巫月抱拳一礼,缓声说道:“这么晚还来叨扰知世大人,实在过意不去。只是事关重大----”他微微顿了顿,回眸望了瑶华一眼,继续说道。“知世大人应该已经明白在下此行之意,还请知世大人不吝赐教。” www.mx99.com发布瑶华在方才那人唤巫月为“知世大人”时就惊呆了一下,国之知世官列当朝正一品,虽然手中并无实权,但在朝中地位却是无比尊崇,甚至还在丞相之上。凡国中重大决策,皇帝都以请示国之知世为贤明,因而国之知世在大皇朝中乃是一种超乎百官的所在。瑶华以往听人时常提起的国之知世大人,一直以为那般德高望重的人,必定是年过半百的老者,却从来不曾想到居然是如此年轻的巫月。 www.mx99.com发布暗自惊奇中,忽而又见这中年秀士从进门到现在,竟然连礼都不曾行一个,一直只是不卑不亢地说着话,心中暗道这恐怕也是个来头大得不得了的人物。 www.mx99.com发布巫月道:“明白。” www.mx99.com发布“那当如何?”中年秀士追问。 www.mx99.com发布巫月却沉默了。 www.mx99.com发布中年秀士有些急了,忍不住一提衣袍,便当着巫月跪倒了下去,恳求道:“还望知世大人指点迷津,在下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www.mx99.com发布巫月似乎微微动容了一下,倦抬眼皮,轻声说道:“灭蒙之玉。” www.mx99.com发布听到巫月如此说,那中年秀士倒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翻掌摊于地面,恭敬地行了个礼,道。“谨遵知世大人台命。”说罢,他便提着衣袍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而去。出门时,瑶华看到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快步跟了上去,在转身时,腰间的刀闪亮了一下,是金子。 www.mx99.com发布“金刀卫?!”瑶华大惊。在冉都内,只有九厥皇城里的金刀卫才允许在刀上镶金,不会有人那么大胆公然违禁,那两个侍卫必定是金刀卫无疑。转念思及方才两人言谈中巫月提到的灭蒙之玉,她听重华说过,皇冉一族以灭蒙鸟为象征,族有两枚灭蒙之玉,传说其中蕴含了无尽的力量,但千年来从来没有听闻有人启用过灭蒙之玉中的力量,因此这种传说在不经意间也便慢慢消淡了。但作为象征之玉,灭蒙之玉已经成为皇家信物,据说拥有灭蒙之玉者,即使犯了天大的过错,皇冉族也不得杀之,相当于免死金牌之效用。“看来这个人,必定是皇族的人。但是他们说的,是什么事呢?” www.mx99.com发布正暗自想着,旁边传来巫月轻柔的说话声。“瑶华在想什么?”瑶华回过神来,回眸望见巫月一双明澈的眸正含笑地注视着她,便展颜笑着说道:“瑶华是在惊奇巫月哥哥居然是国之知世大人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呢!” www.mx99.com发布巫月凝视着她的脸庞,轻声问:“国之知世了不起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点了点头。“国之知世可以预知未来之事,承载着从古到今天下万事,其中的痛苦肯定是胜过常人千万倍。所以巫月哥哥一定是非常坚强,非常勇敢的人----” www.mx99.com发布巫月看着她沉默了,瑶华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只怔怔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中却已经将方才说的话重复着好了几遍,不知是哪里说错了。正忐忑不安着,巫月忽而叹声说道:“瑶华,这些可都是你的真心话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蓦然怔了怔,对上他沉静深邃的目光,心头猛然一阵心虚。当莫名的慌乱袭来之际,她吱出一声“我先走了”,忙不迭地从桌旁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门一开,“哗”地一阵晚风吹了过来,房中的灯火猛地一个摇曳,随即传来巫月的咳嗽声。 www.mx99.com发布“大人!”守在门外的水香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撇开瑶华,夺路奔了进去。 www.mx99.com发布瑶华被水香推了一个踉跄,幸好秋珞扶住她,才不致于跌倒在地。瑶华一声不吭,就将头埋进了秋珞的怀中,小小的胳膊紧紧地抱着她的腿,一动也不动。 www.mx99.com发布秋珞吓了一跳,急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www.mx99.com发布“我想重华哥哥。”瑶华埋首秋珞怀中,哽咽着说。“我想回家。” www.mx99.com发布秋珞知道这孩子终是没有白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这朝廷中的明争暗斗,利益关系,连久经官场的人也很难处理得好,如今却要她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来应对。纵然从白天表现来看,成稳得远远超乎她的年龄,但恐怕在那坚强稳重的表面之下,她的内心还是害怕得紧的吧。秋珞环手抱过瑶华,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脊安慰着。“很快,老爷就会派人来接小姐回去了。很快的。” www.mx99.com发布刚说着话,水香又一阵风似地从门里袭卷了出来,看到门侧的瑶华,一张脸冷如严霜。“大人说不早了,你们去歇着吧。” www.mx99.com发布秋珞朝着她点了下头,便拥着瑶华回房了。 www.mx99.com发布水香冷冷地看着二人进房,两道清浅的柳眉忧心忡忡地蹙了起来,回身带上门,又一阵风似地往院门口一冲,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www.mx99.com发布当晚,瑶华在芷兰阁的绣床上拥着锦褥睡觉时,听到隔壁漾篷轩中时而传来的咳嗽声,从心里无端地浮起一种恐惧,迅速地蔓延到四肢。将脸深深地埋进柔软的被中,让泪水在无声中侵浸入被褥之中,不留丝毫痕迹。 www.mx99.com发布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起来,早餐已经送了过来,是两碗白粥和几样精巧的小菜。半个时辰后,又送来了新鲜的水果。瑶华啃着苹果的时候,推开窗户往外张望,远远地便闻到了一股呛鼻的药味,随即就看到水香端了一个药罐过来。心里暗自喃喃道:“是我害巫月哥哥生病了吗?”忽而看到水香的目光似乎往这边撇了一下,当下慌忙缩了头回来,抱膝在窗户下蹲着。 www.mx99.com发布水香并没有过来,事实上整整两天,水香都没有再来汀兰阁。瑶华与秋珞也只能在房中呆着,秋珞向那小丫环要了一些布料,丈量着要给瑶华做套新衣服。瑶华便趴在凭窗的书桌上练字,心绪一直都是恍恍惚惚地,猛然间在秋珞的一声叫唤下回过神来,赫然觉察在纸上反复写的竟然全是“先知”两个字,心里顿时一慌,连忙将那纸张揉成一团,扔到桌旁的纸蒌中。 www.mx99.com发布晚上,躺在床上,想着那日晚膳的情景,翻来覆去地还是睡不着。在翻转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爬起身来,看了眼在侧间安睡的秋珞,蹑手蹑脚地推了门出来。当来到漾篷轩门口时,却又踌躇了,伸出去想要敲门的手在半空停了下来,心里总觉得巫月那种能够将人看穿的目光,很可怕,很可怕。 www.mx99.com发布呆了半晌,转回身来,在阶下花圃中的石礅上坐着,一个人呆呆得出神。想起了在家中上窜下跳,闹作一团的情景,想起了母亲详和清淡的脸庞,还有重华宠溺怜爱的微笑。“重华哥哥,你知道瑶儿来这里了吗?你怎么都不来看看瑶儿呢?” www.mx99.com发布正暗自想得出神,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心想大概是水香,连忙用生来便有的隐身术将身子藏了起来。不出一会,有个人影从院门口转进来的,果然是水香,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漾篷轩,生怕吵醒人似的。走近了,将耳朵附在门上静听着里面的声息,大约是没再听到咳嗽声,面色方才松了下来,转身沿原路回去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又在门前定定地立了一会,正准备回汀兰阁去,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墙头黑影一闪,一道矫健的身影迅速地掠墙而过,脚尖在院中空地上无声一点,借力一跃而起,眨眼间便跃到了漾篷轩门口。 www.mx99.com发布那是条颀长健壮的身影,一身黑色的夜行劲装,黑色的蒙去蒙去了大半个脸庞,只剩一双敏锐的眼睛,在月光的映射之下,隐隐泛着寒光。 www.mx99.com发布瑶华站在门前,仰头看着那黑衣人从身前健步无声而过,附耳到门上听了听,没有听到声响,又直了直身子凑进去,伸出一根手指在门窗上戳了一个洞,附眼过去偷偷往里面张望了一番。 www.mx99.com发布瑶华就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忽然,那人一双眼眸中利光一记收缩,突然抬起脚来猛地踹进屋去,袖口中顿时一柄利剑如长蛇般蜿蜒而出。 www.mx99.com发布“他要杀巫月哥哥!”瑶华大惊失色,当下忘乎所以地一头扑了过去,她行动的运动向来快于常人,在那一记冲跃下,居然也自一把抱住了那黑衣人的腰,一面使劲地往后拖着身子,一面朝着屋里大声喊道:“巫月哥哥,巫月哥哥快逃!” www.mx99.com发布那人显然也怔了一下,当回过头看到身后竟是空无一人后,脸上的神情更是难以致信地抽搐了一下,但随即就是一刀往身后削了过去。劈头而来的利剑的光芒映面而寒,瑶华连忙一个闪身往旁边窜去。黑衣人一剑劈空后,转着身子,警惕地瞪着空荡荡的房间。 www.mx99.com发布这时,大床的纱幔里面隐隐有人影晃动,不消半会,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来将纱帘掀起了一条缝隙。那黑衣人见状,面色一紧,扬起手中长剑,往床上之人又是一剑狠劈了过去。瑶华大惊,转眼看到身旁的矮几上放了一盘李子,连忙抓起来,双手齐动“噼哩啪啦”地往黑衣人砸去。 www.mx99.com发布瑶华在家时,平时闲来无事便喜欢藏起身子,捡石头打鸟玩,没鸟打的时候,就扔家仆侍女们,因此上几年下来,她用石子打鸟或者说是打人的手法,俨然已自成一路,而且百发百中。所以眼下虽然是情急之下,但每一个李子扔过去,都还是准备地砸在那人的脸上,砸得那人一阵手忙脚乱。 www.mx99.com发布那人被砸得怒了,回过头来红着一双眼睛瞪着瑶华。瑶华刚扔了一颗李子过去,手中却还抓着另一颗,这下暴露了行迹。当瑶华蓦地回过神来,一把将手中的李子扔掉,闪着小巧的身子准备逃时,“嗖嗖”的剑风已经扫到了耳际。 www.mx99.com发布“啊,不要过来!”瑶华闭上眼睛大叫一声,脚下奋力地往外逃去。忽然,鼻尖飘入一股清幽的香气,随即腰间有条手臂环了过来,身子便跟着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绕过剑光一个摇闪,便停到了床前。 www.mx99.com发布“居然连巫月家族的国之知世都敢来刺杀,活腻了么?”有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质问。瑶华抬头看去,是水香。看方才那一记轻跃,水香居然是身怀绝技,或许吃不准是法力之类的。 www.mx99.com发布黑衣人昂然而立,哼出一声,说道:“人道国之知世能预知未来,我当是如何了不得的人物。看今天的模样,却是连将要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劫难都预知不到。哼,看来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人,算我叨扰了!”说罢,朝着床内抱了一下拳,转身一个箭步跃出门去,蜻蜓点水般地几个起落,便已经跃出院去。 www.mx99.com发布水香朝着他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居心叵测!”随即又想起方才的情形,回过身来问瑶华道:“有没有受伤?” www.mx99.com发布瑶华摇摇头,道:“我没事,多谢水香姐姐关心。”说完,忽而想起自己还是隐藏着身子,当即惊愕了下。“你,你看得我?” www.mx99.com发布水香眯眯一笑道:“我怎么说也是巫月家族出来的,隐身术还是破除得了的。” www.mx99.com发布瑶华还是第一次看到水香朝着她露出笑容,不禁怔了怔。巫月掀着纱幔的手微微提了提,从帐内露出半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轻声说道:“晚了,瑶华快些回去歇着吧。” www.mx99.com发布瑶华应了一声,转身时,听见水香说道:“我送瑶华回去。”说着,便牵起瑶华的手,快步往外走去。走出漾篷轩时,则好碰到秋珞披着衣服开门出来,还是睡眼惺忪着,看来是被方才的吵闹声吵醒了。 www.mx99.com发布水香一直将瑶华送到秋珞身边,然后笑盈盈地说。“今晚多亏了有瑶华在。”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心想,她之所以突然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大概便也是因为自己晚上拖住了那个黑衣人,缓解了巫月的危机罢。当下连忙恭声说道:“瑶华还没有谢过水香姐姐的救命之恩呢!” www.mx99.com发布水香摇着头,说道:“你救了巫月大人,就是整个巫月家族的大恩人,我救你是应当的!”说着,她目光微闪,兀自出了会神,又轻声说道,“巫月大人曾经说过,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将在他的生命中出现,我想大人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瑶华你吧。” www.mx99.com发布瑶华闻言怔了怔。“应,应该不是吧。” www.mx99.com发布水香却坚持着。“瑶华一来就救了大人的性命,肯定没有错!那以后大人就拜托给瑶华小姐了。”说着,她竟然正儿八经地朝着瑶华行了一礼。这使得瑶华有些不知所措。 www.mx99.com发布秋珞更是听得一头雾水,怔怔地问道:“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www.mx99.com发布水香却是笑盈盈地拍拍瑶华的手,说:“快去睡吧,明日是飨午节,有客人要来哦!”说罢,转身便已经飘然在几步开外。 www.mx99.com发布瑶华之才想起来,明天已经是五月十五,大皇一年中除新年之外,最重要一个节日,飨午之节。 www.mx99.com发布 五章-飨午 时至五月十五,一年又已过去大半。皇冉族习惯上在五月十五至五月二十五十日间,每个氏族的族长(或称家主)便会召集族人会集到本家,汇报半年来的近况。介时,族长会设盛宴款待,以叙别来之情。宴席上,也会提出些重要的提议进行商讨。这个节日,在皇冉的民俗中,便称为飨午。 www.mx99.com发布这一日一大清早,瑶华便被门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秋珞便捧着衣服过来帮她穿戴。 www.mx99.com发布“外面怎么了?”瑶华还是睡眼惺忪着。 www.mx99.com发布秋珞熟练地为瑶华系好衣带,戴回睡觉时取下的金络圈,一面答道:“今天是飨午节,听说有巫月家的人要过来。府里的人怕是已经在备宴了吧。” www.mx99.com发布“哦。”瑶华随口应着,心中不由往年在家中过飨午之节的情景。在这一天,傅家的所有叔叔伯伯都会齐聚到家中来,父亲在主客厅设下盛宴,一家人觥筹交错,其乐融融。虽然在家中时,在众兄弟姐妹中,叔伯们也不会重视到庶出的她,但在家中的感觉,与在别人家的感觉总是不同的。在自己家中,即使再怎么被疏远,围绕的身边的总是亲人,但现在,身处的是别人的家,他们是一家人,而她只是个外人而已。 www.mx99.com发布吃过早饭,秋珞便拿了衣服去挹红院洗。在她出门的那一瞬,瑶华回头时,透过半开的门缝,望见外面的庭院中仍然是空荡荡的,不禁好奇地去开了门出来。果然,屋外的院子中一个人影没有,清晨开始喧闹的声音似乎一直往侧院那边去了。 www.mx99.com发布“是在侧院摆宴吗?”瑶华暗自哂然笑道。“是啊,这里有外人在,当然不能在这里摆。”心中不由一阵苦苦的味道,转过身,悻悻地欲回房去。冷不防地却有个清亮的声音冒了出来,如碎冰般脆脆地响在耳侧。“嘿,你是谁?” www.mx99.com发布瑶华惊了惊,回过头去,身后左右都是空荡荡地,并未见一个人影。心中暗奇,回过头来,前方大约一丈远处不知何时便已站了一条颀长的身影。那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着一身雪白的如同羽衣般的衣衫,衬得一张俊逸脱俗的脸庞愈发得干净明澈。但令瑶华不解的是,皇冉一族男子十六岁束发,行成人礼。看这少年怎么看年纪都应该比重华大些,但他一头的长发却只是懒散地披泻着,在风吹过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飘荡着。 www.mx99.com发布“我是傅瑶华。”瑶华很乖巧地回答。 www.mx99.com发布那少年抬手托着下巴,似乎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居然没有被我的突然吓到?”说完,他轻飘飘的身子一闪,眨眼欺近一到瑶华身前。俯下身,凑过脸来,紧盯着瑶华精致的脸庞,喃喃道:“仔细看下,还果真是漂亮得让人吃惊。姓傅?”他抬起头,抓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走廊外的天空出了一会神,忽而眼睛一亮,回过头来,笑嘻嘻地对瑶华说道,“难道你就是巫月那家伙说的那个人?” www.mx99.com发布“什么人?”瑶华好奇地问。她记得水香说过她对于巫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物,难道这个少年说的也是这个? www.mx99.com发布少年“嘻嘻”笑了几声,眨着眼睛说:“秘密。告诉你的话,巫月那家伙说不定会杀了我的。” www.mx99.com发布瑶华想起他方才来到她身前那一记的飘闪,比水香还要灵便自然十倍,显然是道中高手。而巫月长年卧病在床,手无缚鸡之力,足无行走之气,如何能杀得了他?因此,瑶华推定,这明显是搪塞之辞,不由心生不悦,脱口说道:“你的法力那么厉害,巫月怎么可能会杀得了你?不说便罢了,还要把责任推给巫月哥哥,真讨厌。” www.mx99.com发布“呀?”那少年夸张地呀了一声,又将脸凑到瑶华面前,盯着她的脸庞看了看,然后哼着气说道。“嗳,小丫头,你小小一个女孩,却一副大人样,也很让人讨厌啊!”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不复理他,推了汀兰阁的门就要回房,却被那少年一手抓住了后领,硬生生地从门里拎了出来,一边大声说:“你这小丫头,居然不理我!真让人不快啊!” www.mx99.com发布瑶华被他单手拎在空中,却并不挣扎,只是平声声明。“放开我。” www.mx99.com发布少年昂然回答。“偏不放。” www.mx99.com发布“哼!”瑶华哼了一声,当下将身子隐去,在那少年还未回过神来之时,狠狠地抬脚往他手肘上一踹。少年吃痛,手抖然一松,瑶华“咚”地一声摔到地上,“唉哟”地哼唧了一声,随即跳起身来,快步奔进汀兰阁中,“啪”地一声将门在身后严严实实。 www.mx99.com发布“真是嚣张的小家伙!”少年嘴里骂着,脸上却还是笑盈盈地。“你以为躲进房间里就可以了,看我不逮你出来!”说着便双手齐动,开始用力地捶着门,捶得门“啪啪啪”地一阵乱颤。 www.mx99.com发布瑶华在屋里用尽吃奶的力气挡着门,一边大声说道:“我才不怕你呢!” www.mx99.com发布“不怕?”门外传来少年的笑声,随即那声音又倏地阴冷了下来。“小丫头,识相的快出来,不然的话,我可要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灰烬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闻言,心中忽而一动。想起以那少年的功力,恐怕穿门而入应该也不是难事,而他却只是在外面使劲地捶门,而现在又说要放火,看来是故意要吓吓她。瑶华心里哼了一声,当下“啪”地一声把门打开,使劲捶打着门的少年突然之前不禁往前冲了一冲,看样子似乎险些跌倒。瑶华为此得意地大笑。 www.mx99.com发布“臭丫头!”少年夸张地皱起脸来,气呼呼地张手一捞,又想来抓瑶华的衣领,却被她敏捷的一个跳跃闪开。在少年改变方向,再次捞来之时,门外有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公子说的不错,弄衣仙人果真是走到哪里,吵到哪里。” www.mx99.com发布少年闻言停了手,回过身去笑盈盈地解释道:“这怎么可以称之为吵呢?本仙人可是看你这院子里冷清清、阴森森的,就故意逗这小家伙玩,增添点生气而已。像我如此良苦的用力,水香妹妹怎么总是不明白呢?”说着,他便开始装模作样地哀声叹气,然后在明亮的双目中盈满晶莹的泪水,满腹哀怨地看着水香。 www.mx99.com发布瑶华还真是有点好奇,这人前一刻还笑盈盈地,一眨眼间怎么便泪水盈眶,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www.mx99.com发布“你这人?”水香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忽而又叹出一口气,说道,“还真是与公子完全相反哪!”说着,她无奈地抿嘴笑笑。“好啦,别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了。我可不懂得怜香惜玉。公子找你,弄衣仙,跟我来吧。” www.mx99.com发布“就在旁边,我自己去。”那少年说着,身子轻飘飘地一个摇摆,便已在丈许开外。瑶华正暗自捉摸着水香唤那少年“弄衣仙人”,惊奇着那不正经的家伙居然还是个散仙时,听得水香轻声唤道:“瑶华也一起来吧。” www.mx99.com发布瑶华跟在水香身后进入漾篷轩时,巫月已与来访的散仙弄衣对坐在凭栏的书案旁说着话了。巫月难得从榻上下来,整齐地着了一身水青色的丝质长衫,因为久病而一直披散着的长发也用青色的发带束在了脑后,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似乎好多了。看到瑶华进来,露齿微微一笑,说道:“瑶华过来这边坐。” www.mx99.com发布瑶华看了看他身侧的座位,却是犹豫着没有启步过去。 www.mx99.com发布“怎么了?”捧了水果进来的水香见瑶华立在原地不动,不禁问了一声。 www.mx99.com发布“我----”瑶华支吾着。弄衣却已经“哈哈”大笑出声了。“澈儿,你这个小丫头别见她年纪小,鬼可大着呢!” www.mx99.com发布巫月微微笑着。“为何这么说?” www.mx99.com发布弄衣笑着说道:“按照皇冉族的惯例,会客时,主客以面对面而坐为礼待之道。也即是说,主人正座,正对面乃是客座,而主人旁边则是女主人之座。那丫头肯定知道这个规矩才不过来的。” www.mx99.com发布巫月含笑的目光微微敛了敛,轻声说道:“原来如此,是我失礼了。水香在弄衣旁边添个座吧。” www.mx99.com发布水香回头看了瑶华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转身去加座。待瑶华在弄衣身旁落座,弄衣就忍不住伸手去捏瑶华一脸正经的脸蛋,笑着说道:“丫头,不要老是一副正儿八经的大人样,真是很不可爱啊!” www.mx99.com发布瑶华别着头躲开,随即忿忿地一眼瞪过去。“你老不正经地就很可爱么?” www.mx99.com发布水香闻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巫月也隐隐含笑。 www.mx99.com发布“老不正经?”弄衣夸张地大叫。“你再说一遍,谁老了?本仙人我青春年少,正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你这丫头,长的是什么眼神啊!”说着,又伸长了爪子要去捏瑶华的脸,瑶华赶紧从座上跳了下来,快速跑到水香身边,瞪着他大声说道:“爹爹说,男女授受不轻。你不仅老不正经,还为老不尊!” www.mx99.com发布“为老不尊?又一个老字!臭丫头,你不要太过份哪!”弄衣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了,水香搂着瑶华在身侧,见弄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抿着嘴笑得香肩乱颤。巫月连忙笑着打圆场说道:“傅家乃是诗书世家,傅大人又出任当朝司徒,主管国之教化,想来于礼节方面也要求甚严,弄衣不要与瑶华计较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扬头哼了一声。“我才不与小孩子计较。小破孩!” www.mx99.com发布瑶华刚要还嘴,水香连忙塞一个苹果到她手中,说道:“这是宫里赏赐的苹果,听说是从南圉禄州进贡来的。”瑶华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理睬弄衣,接过苹果站在一边啃。刚啃了两口,又见巫月回过头对她说道:“瑶华还是过来这边坐吧。这里不同司徒府,没有那么多礼节上的讲究,无防的,过来吧。” www.mx99.com发布他的话刚说完,水香便说也一声不吭就拉起她的手往巫月走去。瑶华虽然心中仍觉得不妥,但是不想再坐到弄衣旁边被他捏脸,当然也只有硬着头皮坐到巫月旁边的座位上。刚一坐定,就察觉了对面弄衣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笑什么笑?”瑶华心里忿忿地,一眼瞪过去。 www.mx99.com发布弄衣这次倒宽宏大量了,仍然笑嘻嘻的。 www.mx99.com发布“弄衣。”巫月的声音依旧柔缓。“拜托你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闻言,又转过目光来盯着瑶华,装模作样地干咳一声,正声说道:“澈儿,实话说,这个丫头让我很头大诶。我打心底里由衷地希望你能够另请高明,被人太看得起,果真不是一件好事情。”说到后来,他又颇有些自怜自艾的神情。 www.mx99.com发布“你上次似乎是一口应下的。”巫月含笑地说道。 www.mx99.com发布弄衣皱皱眉,颇为委屈地说道:“我以为是个又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嘛!” www.mx99.com发布巫月敛眸沉思了一下,又转过头来凝视着瑶华的眼睛,柔声说:“瑶华想学法术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当下便恍然顿悟,巫月原来是想让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来教她法术。“想,如果是由水香姐姐来教瑶华的话。” www.mx99.com发布“讷,讷,讷,你看,你看看!”弄衣指着瑶华不满地大叫起来。“这样鬼精鬼精的丫头片子,还一副老气横秋的讨厌模样,这样不可爱的小孩,我才不要教!” www.mx99.com发布瑶华也不示弱。“这样老不正经的,我才不要呢!” www.mx99.com发布巫月微微笑道:“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但是你们注定便有师徒之缘,弄衣的话,应该也明白。” www.mx99.com发布弄衣摆着手道:“我才没你那么空,老是去操些不着边际的心!你若是有空的话,不如帮我预知一下,怎样才能从今天后,再也不会遇到这个让人看了就不快的小破孩!” www.mx99.com发布“弄衣仙!”水香忽然大声打断他的话,有些忿忿地瞪着他。“你明明知道公子他----” www.mx99.com发布“好啦好啦!”弄衣连忙摆手,显出一副宽宏大样的模样来。“我答应就是啦!澈儿,我这次为你可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要记得感激我哦!” www.mx99.com发布巫月微笑地颔首:“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www.mx99.com发布水香的脸上猛是一白,声线也微微颤了一下。“公子----”随即又恨恨地瞪向弄衣,冷声道:“花弄衣,你要是敢问,我就掐死你!” www.mx99.com发布瑶华顿时觉得一阵冷飕飕的风在脸侧擦过,随即想起在水香对她改变态度之前,也曾警告过她不许问巫月关于未来的事情。“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别人问巫月哥哥未来的事情呢?”正想着,弄衣笑嘻嘻的声音又冷不防地在面前响起。“嘿,丫头,又在思考人生大事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瞥了他一眼,不睬他。 www.mx99.com发布弄衣也不以为意,懒懒地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半敛着星目朝她勾勾手指,说道:“乖徒儿,过来给为师行个拜师礼。”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不理他,就当作没听见。肩上轻柔地拂上一只手,巫月温柔的声音在耳侧轻轻地响起:“瑶华,过去行礼吧。弄衣是紫苔苍壁数一数二的散仙,法力远在水香之上。”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心里虽是不愿,但终是抵不过巫月温柔的脸庞,希冀的眼神,“哦”了一声,慢吞吞地从椅上滑身下来。在刚要落地的那一刻,巫月体贴地伸过手来扶了她一把,别过头看他时,见他苍白的脸上已经无法掩饰地露出了些许倦怠,想起今日可是飨午之节,他居然将本族的人撇在侧院,而在这里为郑重其事地为她择师,心中除了不安之外,隐隐有些动容。 www.mx99.com发布见瑶华出神地看着自己,巫月的唇角漾起一个纯澈的笑容,扶着她的肩,轻声说道:“去吧。” www.mx99.com发布 六章-拜师 在巫月微笑的注视下,瑶华缓步来到弄衣面前。踮起脚尖,要去抓桌案上的笔,巫月适时地推了过来,水香也会意地摊了一张锦帛在她面前。瑶华拾笔端端正正地在锦帛上写下“傅瑶华,承惠五年,九月初五寅时”几个字,然后又取下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金络项圈,用那方锦帛小心翼翼地包了,恭恭敬敬地在弄衣面前跪了,恭声说着:“在上,请受徒儿三拜。”中规中矩地磕了三个响头后,用双手将锦帛捧至头顶,静候着弄衣的反应。 生辰、随身信物、三拜,乃是皇冉族拜师礼中的上上之礼。弄衣似乎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慎重其事,不禁直了直懒散的身子,怔了半晌才伸手去接了锦帛过来,拈在手里怔怔地看看巫月。“我不会也要写自己的生辰出来吧?” 见他的神情颇有些怵怵,水香不禁好笑地插嘴说道:“弄衣仙莫非不曾收过?” 弄衣皱眉抱怨道:“哪里有见过如此郑重的。” 巫月从旁说道:“无须生辰,只是礼尚往来,随身信物却是不可或缺的。” “随身信物?”弄衣想了想,从袖口中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用红色的丝线结成环,环心处拖了条细细碎碎的丝线下来。明澈的珠光,映衬着火红的朱线,倒是分外赏心悦目。俯身拉起跪坐在地的瑶华,一边解释说“这是从忘尘湖翠蚌族中取得的辟魔珠,带在身上便可以辟魔去邪,百妖不侵,就作是拜师的谢礼罢”,一面灵巧的手指几个绞结,便从明珠环两侧各拖了条丝绕出来,随即环线上金光一闪,珠子便已经不松不紧地系在了瑶华的左腕之上,竟寻不着结口,仿若天然而成。 “徒儿多谢。”瑶华看着珠环微微出了会神,又听得巫月在对面微笑着说道,“我听闻三壁上收徒有两种规矩,一种是要在三壁之上静修的修习,需要植鹅卵石,孵化守护精灵,方才可以下山开始斩妖晋升,另一种则是散居家中的术练,只修道提高自身力量,却不求晋级。” “是有这么回事?”弄衣回头看着巫月的目光隐隐有些谨惕。 巫月微微一笑:“三壁之上,修习拥有各自的守护精灵,而术练却没有,因此,为了弥补这一点,三壁中人一般在收术练时,做的都会赠送一件护身法宝----” 弄衣的嘴角隐隐抽动着,颇有些忿忿地瞪着巫月道:“你,又惦着我的哪件法宝了?” 巫月仍然面不改色。“我听闻弄衣仙上次在倚天绝壁闲坐时,从炼妖塔里盗了只鸾鸟来,几个月来,驯练得如何了?” 弄衣脸上抽动得更厉害了,“啪”地一声拍案而起,咬牙切地大声说道:“巫月澈,你不要得寸进尺!” 巫月依然微笑着:“有么?我只知,你已经有鹏鸟这样不俗的守护精灵了,鸾鸟再跟着你,实在是太过于浪费了!” “我千方百计盗鸾鸟过来,是要与我的大鹏配一对,做伴的!”弄衣理直气壮。 “哦?”巫月温和如初。“火凤青鸾乃是天成一对,什么时候换成大鹏了!” 水香笑着说:“仙人这是要棒打鸳鸯,无事瞎操心呢!” 弄衣哼声说道:“我是无事瞎操心,那澈儿你呢?你不也一样!你跟这丫头注定便是有缘无份----” “花弄衣!”水香闻言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冲了过来,狠狠地拽了一把他的衣袖,冷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弄衣回过头看巫月,见他脸上一直温和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苍白。当下便明白过来是自己一时口没遮拦,便讪讪地笑了笑,说道:“不,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换一个----” “不换。”巫月赌气般地说出这两个字,坚决而不容置疑。 弄衣连连摇头。“不给不给。” “弄衣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器了!徒弟的东西,跟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区别?”水香紧拽着弄衣仙的衣袖,想方没法找理由说服他,不惜软磨硬泡。 正相持着,两人都不肯退步时,门轻轻地被扣响了。水香迟疑了一下,放开弄衣,快步来至门边。水红在门口露着半个脑袋,小声上报:“水香姐姐,三老爷和长公子到了。” 水香两道俊致的眉蹙了蹙,压低声音说道:“不是说过了,本家的人来,直接引去花厅的么?” 水红皱了小脸,为难地说:“三老爷一定要见公子----”她的话还没说完,庭院里便响起了一个低厚的声音。“水香丫头。”水香闻声抬了抬眼,迎面缓步行来一名锦衣华服的正装老者。看他一头花白的头发,年纪该在七十以上,脚步依然稳健非常,一步一步,仿佛铿然有声。正是巫月家族目前的第三当家人,巫月的三祖父----巫月铘。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二十开外的年轻男子,面庞与五官的轮廓隐约与巫月有些神似。 水香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唤一声“三老爷,长公子。”便不发一言地转身回了屋,幽幽地看了看巫月,刚想开口说话,便见眼角人影微闪,弄衣非常干脆地转身提着轻飘飘地往窗边一掠,羽衣般的白衣一个起伏,消失在了窗外茂盛的石橄花丛中。 “公子----”水香满脸忧愁。巫月的脸上却无多余表情,轻声说:“带瑶华下去吧。”水香沉默了一会,忽而眼睑一动,拉起瑶华的手快步地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巫月铘望见瑶华甚是惊奇,奇声问了句:“她是?” 水香却是并不理睬,一味地拉了瑶华直接出了主院,顺着花径往左一拐,一口气来到了仆婢居住的访橙院中。见院中四下无人,便轻轻晃了晃水香的手,轻声唤道:“水香姐姐。”当她唤到第三声时,水香方才回过神来,收了收脸上失魂落魄的神情,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问道:“怎么了?” 瑶华问道:“水香姐姐从刚才开始神气就不好,是那两个人到来的关系吗?” “瑶华----”水香怔怔地恍了一会神,喃喃自语道,“瑶华是公子所称的最重要的人,如果是瑶华的话,或许----可能会救得了公子吧----” 瑶华仰头看着水香恍恍惚惚的脸,犹豫着又唤了一声:“水香姐姐----”一声还未叫完,面前的水香忽然蹲下身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含泪道:“瑶华,救救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公子!” 瑶华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呆了,看着她的泪水断了线一般地掉了下来,怔怔道:“巫月哥哥----怎么了?” 水香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忘乎所以地哭喊。“他,他快死了----” “死,死----”瑶华一时呆若木鸡。死亡这个词在她的生命里离的是那么地遥远。“怎,怎么----”话还未说完,隔院蓦然间响起一个女子尖锐的惊呼声。“水香姐,公子,公子昏过去了!水香姐!” 瑶华感知到紧抱着自己的身体猛地一紧,在下一刻,周身一松,水香的身影已经如一道利箭般从访橙院门口疾射而出。瑶华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回到主院时,见漾篷轩门口堵了一圈的人,刚才看到的那个老者和年轻男子也在其中,看来都是巫月家族的人。瑶华不方便过去,一眼望见汀兰阁里晃动的秋珞的身影,心中想着若是被那些人知道她住在主卧室,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隐了身子,转道从侧廊回汀兰阁。 巫月家族的人聚在一起正在满脸忧愁地讨论着什么,瑶华本以为他们是在为巫月的病情担心,但当她爬窗要进入汀兰阁时,听到人群中有人焦急地说道:“澈儿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昏倒,冬亲王那边急着回复啊!” “是啊!就是晚一点昏也好!”有人无奈地叹息。 “你说----”有人犹豫着说。“澈儿会不会是故意的?” “三哥的意思是,澈儿----”下面半截话在巫月铘的一记冷瞥下,下意识地打住。 说话的人是个与巫月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面容俊雅,气质华贵,但任瑶华怎么看都觉得他是那样地面目可憎。连她这样一个外人都知道巫月身体不好,现在他突然昏倒了,她也免不了担心,而作为他的亲人的那一群人,不去关怀他的病情倒也罢了,居然还在这里怀疑他是装的?瑶华心中莫名地一股无名火上来。 “祖父大人。”那个面目可憎的少年一脸乖巧地询问巫月铘。“现在怎么办?” 巫月铘沉声道:“还能怎么样?等!” “要是澈儿真是故意的话----” 巫月铘灼灼的虎目一瞪,冷声道:“等!全部人都给我在这里等着,无论是不是故意的必须等到他醒为止!” 居然连身为祖父的他也在怀疑!瑶华生气了,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这样生气过。手撑着窗台,“蹬”的一声跳了下来,小跑着跳到廊下的花圃中,挑大的石头捡起来,“啪啪啪”地便往那群人一阵狠砸。 巫月家族的人遭遇突袭,有好几个被打了个正着,跳转着过来警觉地大吼:“谁!是谁!” 瑶华不去理他们,大石头扔光了,继续扔稍小一点的石头。直到眼前倏地一道明光闪地过,将她的动作停滞在抓着石头刚要丢出去的时候,瑶华呆了呆,回过神来,便看到那一道明光在手上慢慢蔓延过来,然后隐藏着的手臂显现了出来。 “你是谁?”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最先沉不住气奔过来大声喝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瑶华抬眼看了他一眼,哼声昂然道:“我没有说给你们这种人听的名字。” “臭丫头!”那家伙很没气质地抬起手,便要一巴掌打过来,却被信步过来的巫月铘握住了手腕。 “叔,叔父大人。”巫月槭微微变色。 巫月铘看着瑶华道:“我来的时候,这个女孩在澈儿房里,恐怕跟澈儿的关系匪浅。” “想不到澈儿居然还有这种癖好?” “是啊,真让人吃惊。” “传出去的话,巫月家族的名声就完了。” 又有讨厌的家伙在叽叽喳喳自作聪明地乱推测,瑶华狠狠地一眼瞪过去,大声说道:“你们少胡扯了!巫月哥哥是我爹爹的好朋友,我是来这里玩的!” “好朋友?澈儿会有什么好朋友!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笑死人了!” 看着他们嘲讽的笑容,瑶华更是火大,真想用石头狠狠地砸扁那一张张可恶的脸。正这样想着,忽然身子一松,原本就抓在手中的石头便不由自主地砸了过去,正中巫月槭的脸。“唉哟”一声惨叫,两道殷红的鼻血咕咕而下,一直流到嘴巴里。 “臭丫头!”巫月槭气急败坏地大叫一声,他身后便有两个少年人冲过去要来抓瑶华。 “等等!”巫月铘一声喝令,将几个气冲冲的人喝回去。“你们是笨蛋吗?就凭小小的一个女娃,能砸中你们的父亲吗?” 原来那两个少年人是已经挂彩了的巫月槭的儿子,听得巫月铘这么说,当下也冷静下来。诚然,巫月家以术法传家,面对面地,以一个女孩之力如何能砸中族中的高手,而且是在三当家也在场的情况下。 巫月铘的目光缓缓地在庭院中巡回着,一边缓声说道:“在下巫月铘,何方仙师到此,还请相见。” “很不巧,本仙没有给你们这种人看的模样。”瑶华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弄衣的声音,原来他那时从窗口溜走,就是因为不想见到巫月家的人。这会儿听他模仿着自己说话,唇角不禁微微一扬,心想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有时候也不是很讨厌嘛。 “你!”巫月槭捂着鼻子大叫,立马被巫月铘瞪眼制止。“我巫月家与仙人并无纠葛,仙人为何无故出言伤人?” 弄衣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一家子老老小小的联伙着欺负我宝贝徒弟,还说与我并无纠葛?” 巫月铘看了瑶华一眼,沉声说道:“先出手的是令徒。” 弄衣不屑地说道:“我徒儿跟你们扔石头玩,是看得起你们!你老小子不领情便罢了,居然还用禁咒来对付我徒儿!显然是看不起本仙!” 巫月铘的脸色终于变色了,冷冷道:“看来仙人是故意要与我巫月家为难了?” “终于开窍了!”弄衣哈哈大笑。“就是这样的!” “你!”巫月家一时群情激涌。正要纷纷施展术法将弄衣寻出来,来个血拼之时,漾篷轩的门突然“吱”地一声开了,水香红着两只眼睛站在了门口。门外的人群顿时怔静了下来。 七章-巫术 水香的目光冷冽地发寒,往门口的那一群人的脸上一扫,那一群人立时噤若寒蝉,当水香的脚步移动时,便立马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水香径直走到巫月铘面前,将手中攥着的一方锦帛递给他,冷颜说道:“这是你们想要的东西,现在交给你,请你们马上离开知世府!” 巫月铘接过锦帛,打开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说了声:“打扰了。”便转身往外走去。巫月铘一走,那群人自然也立马跟了过去。 “水红,水红!”水香突然又忘乎所以地大声叫起来。 片刻,水红急匆匆的身影从门口奔跑进来。水香大叫:“去把大门关了,还有侧门,全部关了,谁也不许进来!” 水红见水香这副样子,也不多问,赶紧应了声跑着去关门了。 “水香姐姐----”瑶华在身后犹豫着唤了一声。 水香回过头来,见是瑶华,神情之间忽而一动,快步过来拉了瑶华,便要往漾篷轩里去。刚上台阶,弄衣鬼魅似的身影又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挡在门口,说道:“你想让我徒弟去劝澈儿那个死脑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瑶华小姐的话,一定能说服公子的!”水香的神情异常坚定。 弄衣低头看看瑶华,忽而叹口气道:“或许。” 瑶华看着他二人凝重的神情,不禁奇怪地问道:“说服什么?” “你们没有告诉她?”弄衣惊愕地看看水香,见水香默认后,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们!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都不告诉她,你让她怎么帮助你们?” 水香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是公子不许我告诉瑶华----” 弄衣哼声道:“你还真是听他的话。既然你不能说,那就由我来说好了,我似乎没记得那家伙有警告过我这回事。” “是什么事,。”瑶华终于忍不住插口问。 “臭丫头,这个时候倒来叫!”弄衣不满地嘀咕了一声,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澈儿在朝廷中出任的是什么官,应该知道吧?” “是国之知世,正一品。主掌朝中吉凶大事的预测。”这些瑶华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弄衣点头。“澈儿十岁时因为有先知未来之能而被举荐为国之知世,但事实上,澈儿所拥有的能力,根本就不是先知之力。” “那是什么?”瑶华大吃一惊。 “是巫月家族中的一种巫术。”弄衣露出不屑的神情。“是巫月家族为了一族的荣华而创制出来的一种欺骗世人的巫术。” “巫术?”瑶华不解地问。“那能预知未来吗?” 弄衣点头。“不仅仅是未来之事,事实上,可以知道任何想要知道的事情,只要你愿意。这种巫术以人的性命作为交易的筹码,向巫神献祭,用以交换未知之事。也就是说,澈儿每预测一次未来之事,他的性命就会减去一年,而且还要承担改变未来的责任,接受惩罚。这也就是澈儿身体一直不好的原因。” 瑶华的脸色一变。“那,那如果一直预测下去----” “结果是死。”弄衣说得异常简洁。 瑶华怔了半晌。“那巫月哥哥为什么还要预测的,为什么呢?知不知道将来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人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啊!” “对于我们当然是这么想。”水香的眼神出闪过一丝忿恨。“但是,有些人,不是。” 瑶华想起曾来拜访过巫月的中年秀士,“那天领着金刀卫过来的人?” 水香冷笑一声:“那个人,就是当朝的帝驸!” “帝驸大人?”瑶华大惊。大皇帝国十三神显帝乃是继承惠帝后的史上第二代女帝,女帝之夫便称为帝驸。 “当今皇帝与帝驸膝下仅有一女,已在承惠帝时的争嗣之争中中箭不治而亡,眼下政局初定,必须立嗣以定民心,他便是来问立嗣之事的。” “巫月哥哥帮他预测了?”瑶华问。 水香点头。瑶华又问:“因为是帝驸大人过来,所以无法拒绝吗?” 水香摇头:“虽然也有这一层的原因,但是最重要的应该是,公子向他们索取的灭蒙之玉吧。” “灭蒙之玉?”瑶华不明白了。灭蒙之玉乃是皇家信物,的确很了不得,但是能重要得过自己的性命么? “请瑶华小姐一定要说服公子!说服他立刻离开知世府,离开冉京!” 瑶华静静地坐在巫月的床边,看着那张苍白如纸的年轻的脸庞,心中一直想着水香拉着她的手,全心恳求的样子。“怎么办呢?”她心里矛盾着。巫月身为国之知世,没有皇帝的手谕擅自离京,势必引起朝廷上下的轰动,那她也就再也不能留在知世府了。“父亲让我在这里等他派人来接我,若是我离开的话,就找不到我了----但是,若是不走的话,巫月哥哥就会----” 弄衣走过来,又塞了几颗大大小小的药丸到巫月的嘴里,然后拈着两指在巫月脸的上方打一个转,苍白的脸上便淡淡地飘浮过一片金光。 “。”瑶华忽然唤了一声。“如果离开了,还能回冉京吗?” 弄衣转过头来,看看她凝重的小脸,轻声笑道:“当然可以。先帝时下令将我们三壁人士全部驱赶出冉京,你看,现在为师我还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瑶华闻言,一想也是,学好了法术还愁什么事情不能做?就算父亲找不到她,她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去寻找父亲呀!“现在重要的应该是保住巫月哥哥的性命。”瑶华在心里暗自对自己说道。虽然她与巫月认识不过七天时间,虽然他那样幽深敏锐的目光曾使她为之而心悸,但是他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地看着她微笑,就像是兄长重华一样,那样可以包容一切的宠溺的目光,也是一点都不讨厌的呢! 巫月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飨午之节的第三日中午了。却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看到瑶华坐在旁边,清澈的眼中微露诧意之色。“瑶华?”一边用手肘撑着床,想从床上坐起身来。 “巫月哥哥。”瑶华连忙过去扶他坐起来,回头又抱过水香放置在床头的一床薄被垫到他腰后,使他不致于被床背搁掉。巫月沉默地望着爬在床上,卖力地为他垫背的小小的身子,苍白的眼睑微微一沉,轻轻说道:“都怪我,拖累瑶华来照顾我----” 瑶华垫好被子,爬回床边的座上,听得巫月这般说,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能怪巫月哥呢,水香姐姐和秋珞都在收拾东西,巫月哥哥当然要瑶华来照顾了。” “收拾东西?”巫月漂亮的眼睑抬了一抬。 “嗯。”瑶华点了点头。“水香姐姐说要离开冉京,瑶华是来劝巫月哥哥跟我们一起走的。” “离----开?”巫月眉头微蹙,然后轻轻地摇头。“不可以。” 瑶华道:“巫月哥哥是怕连累家里的人吗?他们那么可恶,完全不在意巫月哥哥的生命,让巫月哥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巫月哥哥也不要理会他们了!” 弄衣窝在窗前,啃着一串葡萄,懒洋洋地搭腔说道:“对啊,反正你走了,他们会另外找个传承巫术的人,巫月家族的人又不差你这么一个。” 巫月道:“我身为长房子嗣,有必要承担起一族的使命,不能就这样逃避。而且,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就算离开冉京又能如何,又能走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瑶华拉到身边来?”弄衣转过目光来盯着巫月。“为什么?是让她过来为你送葬?” 巫月的脸色倏地一白,转眸看到瑶华正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悲痛和懊悔,沉声说道。“对不起,瑶华。” “巫月哥哥----”瑶华不解。“为什么说对不起?” 巫月的眼眸微敛,眼中隐约有水光闪现。“如果不是我的话,瑶华此时应该和司徒大人已经离开西潋部洲了,就不用为我的事情而烦恼,是我太自私了。” 瑶华还是听不明白。“是父亲大人让瑶华来巫月哥哥这里暂住的----” “不是这样的。”巫月摇摇头。“瑶华之所以会来这里,是我向司徒大人要求的。司徒大人要离开冉京,投奔已经立足中英钦州的夏王,想要联系到密使,希望能得到我的提示。而瑶华----就是,就是我提出的,交换的条件。” “交,交换的,条,条件?!”瑶华骤时怔住了,愣愣地盯着巫月,诚然,她无法相信。 巫月轻轻地点头。“是的。正是我这么要求,瑶华才会离开家,离开父母来到这里。是我太自私了,我当时只想着,瑶华会是什么样的模样,什么样的性情,都是因为我的一时好奇,才会这样----”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瑶华“霍”地站起身,说了声“我去找秋珞”,便扭身飞快地往门外奔去。 “瑶华----”巫月唤了一声,心中着急,一口气呛在喉咙口,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弄衣飘悠悠地过来,塞了颗药到他嘴里,一边说:“终于肯说了啊!放心,我徒弟很坚强,一定没事的。” 巫月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幽幽道:“你们不该告诉她。” 弄衣淡淡笑笑道:“我不像你,可憋不了这么多事。不过,澈儿,我说真的,离开冉京吧。” 巫月垂着头沉默。 “你不惜一切地将瑶华拉到身边,不就是为了可以有尽量多的时间来跟她在一起么?那么,就现在,跟她一起立刻离开这里!用余下的生命,全部陪伴着她,再耽搁,就没有机会了。” 巫月的身子震了震,抬起目光来定定地看着弄衣。半晌,干涩的唇颤了颤:“我,我不想拖累瑶华。” 弄衣道:“你忘记我了吗?朝廷派追兵来,我带着瑶华逃走不就好了!” 巫月终于犹豫地说了声:“好----” 弄衣终于呼出了一口气。“那我去找我的宝贝徒弟,再帮你详细地解释一下。” 巫月苍白的脸忽而浮起淡淡的红晕,连声说道:“不,不用了----” 弄衣摆着手说:“不要客气啦!徒弟的终生大事,我这个做的,有责任操这个心啦!说起来都怪巫月家讨厌的巫术,害得你做不成我的徒女婿,要是害得我宝贝徒弟一辈子嫁不出去,我非一把火把他们烧个精光不可!”他独自唠叨着,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问道。“对了,你大约还剩多少时间----我看能不能等到我徒弟长大?” 巫月的脸色又是一白。“一年。” 弄衣飘在脸上的笑容也猛地不见了,正容说一声:“我明白了。”就开门出去了。 弄衣出了门,就看到瑶华一个人坐在侧廊的栏上,看着青石板,茫然地发呆。弄衣飘悠悠地过去,大剌剌地在她旁边坐下,一把揽过她的肩头,笑嘻嘻地说:“有心事啊,宝贝徒弟,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没兴趣。”瑶华不冷不热地丢过去三个字。 弄衣毫不理睬,顾自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来。“从前啊,有一个男孩,他拥有着传说中的先知之力,受万人爱戴,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先知,其实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的。背负着家族的使命,他当了高官,为国家预测祸福,在一次次预测中,他的生命也一点一点地流逝。有一天,他就想了,我这样用生命帮别人预测,为什么不帮自己预测呢?所以他就预测了一下自己将来的新娘。” 八章-逃离 弄衣出了门,就看到瑶华一个人坐在侧廊的栏上,看着青石板,茫然地发呆。弄衣飘悠悠地过去,大剌剌地在她旁边坐下,一把揽过她的肩头,笑嘻嘻地说:“有心事啊,宝贝徒弟,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没兴趣。”瑶华不冷不热地丢过去三个字。 弄衣毫不理睬,顾自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来。“从前啊,有一个男孩,他拥有着传说中的先知之力,受万人爱戴,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先知,其实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的。背负着家族的使命,他当了高官,为国家预测祸福,在一次次预测中,他的生命也一点一点地流逝。有一天,他就想了,我这样用生命帮别人预测,为什么不帮自己预测呢?所以他就预测了一下自己将来的新娘。” 瑶华怔怔地抬头看了眼弄衣。显然是对他的故事有些兴趣了。 “他用一年的生命,预测到了自己这一生将深深爱着的新娘,还不错,是位大官的千金小姐,不过当时还只有八岁,距离冥冥中注定两人相遇的时间还有八年时间。他想,我总有时间等吧。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年,朝廷中就发出了,谋反者逼宫,皇帝失踪,新帝登基,一连串的变故,他被强制预测了许多事项,夺去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他已经预知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了,他开始慌乱了,难道我这一生就如此结束么,还来不及看自己心爱的人一眼就这样匆匆结束吗?她是什么样子,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喜欢什么样的东西,这一切深深困扰着他。他是多么想马上奔去那位大人府上,看一眼那位小姐的模样,但是他虽然拥有先知之力,却长年卧病在床,如何能够进到守卫森严的官府?不过,很快地,机会来了。那位大人登门造访----” 瑶华忍不住落下泪来,轻泣道:“那位小姐,就是我吗?” 弄衣摸着她的头,轻声叹道:“乖徒儿,你还小,现在跟你说这些,你或许不明白,无法理解澈儿的心情----想紧紧地抓住一个人在身边的那种心情。但是希望你心里千万不要对澈儿有一丝的埋怨,他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 瑶华听出弄衣说到后来的声音也有一声哽咽,不禁抬起头,果然看到弄衣眼中湿漉漉的,便哽咽着说:“也哭了吗?” 弄衣连忙用衣擦擦眼睛,叹声说道:“果然是人间至情至性哪,连本仙人我也不免感动啊!” 瑶华道:“那什么时候开始教瑶华法术呢?” “呃?”弄衣怔了怔。“乖徒弟,话题转得太快了吧?” 瑶华摇头道:“我们要离开冉京,朝廷一定会派人来追,瑶华要赶紧学好法术,好好保护巫月哥哥!” 弄衣欣慰地摸摸瑶华的头说道:“真是乖徒儿。不过保护大家的重任就包在为师的身上了,瑶华只要陪在澈儿身边就可了!等我们出了冉京,到了紫苔苍壁后,为师再正式收瑶华为徒。”说着,他凑到瑶华耳侧,神秘兮兮地说道。“你我知道守护精灵的一些秘密,乖徒儿喜欢什么样的守护精灵,帮你去动些手脚,弄一只过来。” 瑶华见他说得神秘,不禁想起那日他说什么也不肯给青鸾,便故意说:“我喜欢青鸾鸟。” “啊,啊----”弄衣支吾着。“那,等回去后,为师去炼妖塔找找有没有。现在瑶华先去整理东西吧,我们得趁夜色出京呢。”说着,便起身搪塞着,飘悠悠地走了。 看他变来变去的样子,瑶华不禁破泣为笑。在印象中,散仙应该都是一种超然世外的绝俗的样子,美丽,高傲,清绝,穿着着洁白的羽衣飘浮在天际,只供人远远观瞻的,却不想,却是这个样子。 入夜,瑶华在房中用过简单的晚膳,水红过来唤,说是马车准备好了,秋珞便拎了行礼过去了。瑶华跟着出去,走到漾篷轩门口时,发现门半开着,不禁停了停脚步。水香正扶着巫月出来,看见瑶华,巫月的神情有些微微发窘,看来是知道弄衣已经把事情全部告诉瑶华了。水香却是很热情地招呼道:“瑶华也准备好了吗?” “嗯。”瑶华重重地点点头。“秋珞已经先过去了。” 水香笑着说道:“那好的呢!弄衣仙也应该差不多将设在屋外的禁咒屏蔽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吧。” 瑶华点着头,又见水香扶着巫月,便说道:“瑶华也来扶巫月哥哥!”等得到水香的微笑示意后,便蹦跳地来到巫月的另一边。她个子不够高,不能像水香那样扶着,只能抓着他手,将手维持在一定的高度,缓缓地往前走去。“这种手指相缠的感觉,就是所说的想要紧紧地抓住一个人的心情吗?”瑶华的确不是很明白弄衣所说的话。“紧紧地抓住一个人不松开----为了联系到密使,父亲松开了我的手----父亲大人,有什么人的手,不可以松开呢?” 正一个人暗自想着,忽听到身侧巫月轻声道:“是我太没有用了,要瑶华来照顾我----” “才不是呢!”瑶华摇头道:“说,瑶华以后是巫月哥哥的新娘,巫月哥哥当然要由瑶华来照顾啦!” 见她毫不羞腼地说得一本正经,水香不禁抿嘴微笑。巫月则是倏地一下涨红了脸,嗫嗫地说道:“弄,弄衣,他,连这个也说----” 瑶华点头说道。“是啊。还说会教瑶华很厉害的法术,瑶华以后会保护巫月哥哥,不让那帮讨厌的家伙来害巫月哥哥!不过,巫月哥哥要只喜欢瑶华一个人才可以哦!” 巫月红着脸,轻声说道:“那,那,自然。” 水香忍不住笑了。“瑶华小姐很有豪气呢!看来以后我们巫月家,就要像我们大皇一样,要女主当权了呢。”正说笑着,弄衣白衣飘飘地迎面过来,说道:“我已经设下术将禁咒屏蔽掉了,大约可以维持三天时间,我们马上走的话,三天后应该已经进入中英部洲雅州境内了。我有一位师弟正带着徒弟在相邻的融州收妖,到时候联系到他,我们就可以借助他们的守护精灵直接回紫苔了。” 巫月与水香都会意地点头。 瑶华想了想,问:“为什么现在不直接借助守护精灵呢?不是有大鹏和青鸾吗?” 弄衣伸过手拍拍瑶华的头,说道:“你跟澈儿还真是物以类聚,就知道打我的青鸾的主意!不过这次倒不是为师我不舍得,而是在冉京当中,三壁人士是禁止进入的,一召唤守护精灵的话,立刻会惊动皇族。大皇朝廷中还是有几个法力高强的家族的,到时候,他们若结兵前后夹击过来,虽然你我法力高强,应付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 瑶华虽然是不大喜欢这种明明就是打不过,却还是夸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但想想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便“哦”了一声,跟水香一起扶着巫月从侧门而出,直接上了马车。马车只有一辆,水香扶了巫月上车后,秋珞也将瑶华抱上了车。然后已经换了一身侍卫装的水红牵了两匹马过来。 “这是?”水香有些意外。 弄衣笑嘻嘻地扬了扬手中的一面令牌。“你们俩也快去换衣服,我拿了督察院近卫使的行动秘令。” 水香笑着说:“弄衣仙的偷技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近卫使直属于大司马下属的督察院,直接听命于皇帝,负责冉京的治安以及官吏的监督,接受密令半夜出京乃是家常便饭。因此手持着秘令的瑶华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一步。而且近卫使受密令出京,守城的侍卫也绝不会将出京之事跟任何人提起。 不出半个时辰,便已经出了冉京,进入大皇第一大州雁州境内。“已经到雁州了。”赶车的水香在车帘外轻轻说了声。“不过,雁州的兵力很厉害,为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坐车吧。”然后是弄衣的声音。 “嗯。”巫月轻轻应了声。 瑶华坐在软褥上,正抓着弄衣给她的法术书认真地看着。听到水香他们的说话声,抬起头来看到巫月正往这边看着,便问道:“巫月哥哥不休息一下吗?” 巫月微笑着说道:“睡了好几天,睡不着了。” “喔。”瑶华把书收起来,小心翼翼地塞到秋珞为她整理的包裹中,然后又坐回来,正声说。“那瑶华陪巫月哥哥聊天吧。” 巫月道:“聊什么呢?” 瑶华偏着头想了想,说道:“瑶华记得巫月哥哥曾经说过,因为很想看看瑶华,想知道瑶华是什么样的人,那现在看到了,巫月哥哥有没有觉得失望呢?” 见她一副大人模样,一本正经地问,巫月不禁微微笑道:“怎么会呢?瑶华又聪明又懂事,很出乎我的预料呢!” “是真的吗?”瑶华开心地笑道。“巫月哥哥也是呢,温柔、善良、正直,跟重华哥哥很像!瑶华喜欢重华哥哥,也很喜欢巫月哥哥呢!” “是,是么?”巫月有些哭笑不得。 “还好不是像那样子,上窜下跳的----”瑶华好像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的样子。弄衣在外面听到了,大声抗议:“傅瑶华,你这个不肖徒,怎么说你的!”紧接着是水香的声音,“弄衣仙,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瑶华小声咕哝道:“本来就是那样的嘛!我又没有说错!” 巫月不禁露齿微笑。 瑶华沉吟了一下,爬身将窗帘掀了一角,悄悄往外面看了看,有些兴奋地转过来对巫月说道:“这次是瑶华第一次出京,巫月哥哥呢?” “十岁之前,曾经跟随父亲去过朱颜俏壁与紫苔苍壁。十岁以后,就一直呆在知世府,哪里都没有去了。” 瑶华想了一下,问道:“紫苔苍壁?巫月哥哥就是那个时候遇到的吗?” 巫月有些惊奇于瑶华的聪慧。“是,是啊。我在八岁的时候就认识弄衣了,那个时候正在接受成仙的考验,不巧却被我意外地破坏了,为此还跟我打了一架。” 瑶华闻言皱了眉道:“果然是为老不尊,那么大年纪竟然跟小孩子打架!” “呃,那个----”弄衣继续抗议。“那个时候,为师我也还是小孩子好不好?!” “说谎!”瑶华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谎言。“母亲告诉过我,三壁之上,成仙后,年龄就一直会保持在成仙时的模样!那个时候,肯定也有现在这么大了的!” “哪,哪里有!”弄衣的抗议已经变得小小声了。 水香在一边“西西”地掩嘴笑。 漆黑的夜空中,忽而跳跃起一点点明亮的光芒。弄衣本以为是乌云散去后露出的星光,但随即感知到背后逼近的强大气息,不禁回头引颈望去,隐约望见后方天空中,有一点一点快速逼近的亮光。 “这,这是----”弄衣怔了怔。“御天飞行术,是容成家族!” “容成家族!”水香的脸色蓦地一变,直起身子往后一看,夜幕中远远地有大队人马疾驰而来,已经隐约听到动地而来的马蹄声。“好,好像是十八近卫队!” 弄衣变色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追过来的!” 九章-月落 弄衣变色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追过来的!” “现在怎么办?”水香急声问道。 “既然被发现了,就用守护精灵了!”说罢,拈起手指轻念一声。“大鹏!青鸾!”随即他身后白光青光相继而起,接着是“呦”地一声长鸣,雪色的大鹏和青色的鸾鸟扑翅长啸而起。 侧身掀帘进车,对巫月说道:“澈儿,你与瑶华乘青鸾先走。” “那你们呢?”巫月问道。 弄衣说道:“秋珞与水红骑马先走,水香挡近卫队,我来挡容成家族的人。” 巫月沉吟着说道:“太危险了。” “不会有事的。你们快走!我已经联系了师弟,让他们尽快赶过来!”说着,他大步过来,一把横抱起巫月,便往外走去,一面对瑶华道:“乖徒儿,快跟上!” “是!”瑶华不忘拎起那个包裹,快步出了车去。弄衣已经将巫月抱到青鸾背上,飞回身来抱了瑶华,让她坐在巫月身前,扬手一挥,对青鸾下了指令,全速赶往雅州! 青鸾长吟一声,振翅疾飞而去。而那时间,容成家的追兵已到,弄衣不敢怠慢,衣袜翻飞,跃到大鹏背,双手快速地在身前翻转,周身的星光顿时便如水波般闪动,在追兵面前设下一道禁步结界。 瑶华回头时,看到弄衣张设起结界。“容成家?”瑶华轻声问道。“就是炼妖师容成从简和容成汝烟的那个容成家族?” “是的。”巫月轻声应道。 瑶华听出他声音中的沉重,不禁回过头看他。“巫月哥哥在担心吗?” “是啊。”巫月轻声叹息着。“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明明说可以抵挡三天的,现在才刚一个时辰----除非有人突然造访知世府----”但是即使有人登门拜访知世府,察觉没有人在,也不可能这么快惊动容成家族与十八近卫队,除非是事先就知道了。瑶华正暗自推理着,忽觉脖子上一痒,回过神来,便看到胸前多了一块翡青色的玉佩。惊了惊,连忙回过头去,便迎上正认真地为她系着带子的巫月的脸。“巫月哥哥?” 巫月抬眸望着她,微微一笑,柔声说道:“这是灭蒙之玉,今后天虞皇族若是要为难瑶华,瑶华可以用这块玉----” 瑶华的心神骤然一凛,大声问道:“巫月哥哥为了要这块玉,用一年的生命与帝驸大人交换,就是为了瑶华吗?!” 巫月怔了怔。“因为我,瑶华的命运已经在发生变化,今后可能会受到天虞皇族的,如果有这一块玉的话----” 瑶华听着听着,不由便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就因为这个理由,巫月哥哥就用一年的生命去交换?!” “瑶华----” 瑶华忘乎所以地朝着巫月大叫道:“这样不珍惜自己生命的巫月哥哥,瑶华不喜欢!不喜欢,讨厌死了!” 巫月怔怔地看着眼前放声大哭的小人儿,不禁伸臂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尖瘦的下颔抵着她浓密的乌发,喃喃唤着:“瑶华,瑶华----”泪水从眼眶中无声滑出,顺着脸颊滚落,滴落在瑶华的发丝中。“对不起,瑶华----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是我错了吗?”瑶华,瑶华,你以后会怎么样呢?在我死了之后,你会怎么样?将会遇到什么人,遭遇什么事,会不会有人陪着你,会不会遇到危险的事情----我,我都帮不了你了呢?瑶华----巫月在心里出神地喃喃着。他是多么想为瑶华将以后的一切全部打点好,让她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但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瑶华,对不起----” 瑶华抓着巫月的衣襟大声哭了一阵,抬起头来对巫月道:“现在,巫月哥哥要答应瑶华,发誓以后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再也不预测未知的事情了!”她似乎觉得答应的份量还不重,又加了一句,“巫月哥哥发誓!” 巫月抬起一只手,一本正经地发誓道:“我发誓。” 刚说完,前方夜空中忽然冷幽幽地横进来一个声音。“这么快就已经在生死话别了呀!” 巫月的身体猛地一紧,瑶华回过身去,就见左侧夜空中有个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临风侧坐在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背上。夜风吹舞着他乌黑的长发在身后凌乱的舞,额前几缕飘拂的发丝中,一双清冷的眼睛不冷不热地瞟将过来。 “你是----”巫月的神情微微一顿。那男子身上的衣服并不是普通的白衫,在领口袖口袍角处都镶着明目的金线,而袍的下摆,赫然还绣有一个黑白分明的八卦图案。这分别便是三壁之上炼妖师的法袍!而在如今还能滞留在冉京的炼妖师,就只有----“炼妖师容成汝烟?!” 那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国之知世大人果然还是有些见识。”说着,他的目光微微一转,落到了瑶华的脸上。“哦,原来司徒家的瑶华小姐也在,这倒省了一些功夫,两个钦犯一起抓回去!” 经他这么一说,巫月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两队人马会这么快就追了过来。司徒傅卿书在联系上密使之后,于十天前称病不朝,秘密潜逃出京。今日定是这件事情败露,皇帝动怒,命十八近卫队全速捉拿。傅卿书在称病前来过知世府必定也有人知道,皇帝兴师问罪,便撞上知世府已经人去楼空,才命容成家族全速追赶。 “你才是钦犯呢!”瑶华大声反诘。“自承惠元年后,三壁之人就禁止在冉京和雁、云、盛三州出入,你身为炼妖师却公然出入雁州,可是犯了大罪!所以,你才是钦犯!” 容成汝烟冷笑一声:“小丫头知道的东西还不少。不过现在皇帝陛下下令抓的可是你们两个!”说罢,他拈指在胸前一转,倏而指尖便有金光闪亮而起。瑶华心想完了,对方是炼妖师,肯定打不过。回头往后看看,青鸾已经飞出很远了,早已经看不到弄衣他们的身影了。弄衣的师弟又还没有到,怎么办?瑶华拼命地转着脑子,希望倏地会有一个好办法跳出来。但一直到那片金光出手,她还是没有想出好办法,眼看那片金光就要劈头盖脸地过来,突然听得巫月振声说道:“等一下!容成先生一定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容成汝烟的眉头微微一蹙,却也是一翻腕将金光收回,冷冷地看着巫月。“知世大人是想以此作为放走你们的交换条件么?” 瑶华从惊呆中回过神来,大声叫道:“巫月哥哥!不可以!你发过誓的!” 巫月低眉望着瑶华轻声说道:“不这样的话,我们两个都要死。” 瑶华怔了怔,喃喃道:“但是,但是----” 容成汝烟冷眼旁观道:“我的确有很想知道的事情,但是却也没有重要到要违背皇帝陛下的命令。” 巫月道:“皇帝陛下应该只下令容成家族前来抓我回去,并不知道瑶华也在这里。我可以告诉容成先生所要知道的一切,但是容成先生要帮助我,保住瑶华。” “不行!”瑶华一把攥住巫月的衣袖,大声反对道。“要连巫月哥哥也一起放了,不然的话,瑶华也不要走!” 容成汝烟却丝毫无视于瑶华的言语,直视着巫月,淡淡道:“我可以答应你。” 巫月虚弱一笑,轻声说道:“谢谢你。”说罢,摊开左手,手心处一片清光闪过,便有一方浅葱色的锦帛。“巫月哥哥!”瑶华紧抓住他的手,含泪朝着他拼命地摇头,“不要啊!巫月哥哥,瑶华不要巫月哥哥再为了瑶华缩减自己的生命,瑶华也不要巫月哥哥跟他们回去!” “瑶华----”巫月看着瑶华泪水涟涟的脸庞,不觉一阵出神。 “我可以放你们走。”容成汝烟冷不防说了声。 瑶华闻言,不禁喜出望外,回转身去,睁着一双泪眼大声问道:“真的吗?你会放巫月哥哥走,是真的吗?” 容成汝烟仍然是一脸的冷漠。“我像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瑶华欣喜若狂,回头对巫月道:“巫月哥哥,他答应了呢!我们可以走了!” 巫月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锦帛往容成汝烟处飞去。容成汝烟接过锦帛看了一眼,白净的脸上倏地换了一下神气,随即又恢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道:“谢谢了。你们可以走了。”说罢,他身下一直疾速奔驰着的狮子渐渐放缓下了脚步。 巫月轻轻“嗯”了一声,脸色却愈发得苍白了。倦倦地将脸靠在瑶华头上,忽然似乎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对容成汝烟说道:“你答应过我,帮我保住瑶华的。” 容成汝烟道:“我记得。”他回头往回看了看,“好像有第三批的人追上来了----是你们巫月家的人----” “帮我保住瑶华,照顾瑶华----”巫月的眼神开始涣散,只是喃喃地重复着这么一句话。然后怀过手搂着瑶华,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容成汝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驱狮跟上来,问道:“你怎么了?” “巫月哥哥?”瑶华回过头,惊觉巫月的脸已经苍白的毫无人色,心中无端地恐慌起来,大声叫道。“巫月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瑶华----”巫月眼神迷漓着,缓缓凑过身去,在瑶华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喃喃道,“不,不要忘记,我----”当声音渐渐小去,瑶华感知到环住身子的手慢慢地松去,然后巫月的头无力地垂在了瑶华的肩上,凌乱地发丝冰冷地飘拂过她的脸颊。 “巫月哥哥!”冷寂的夜空中,突然爆出一声嘶哑凄厉的呼喊声。 “澈儿----”正与容成家族缠斗中的弄衣心神猛地一震,被容成汝云趁准时机,一个掌心雷打过来打中左肩,摇摆着退出几步。随即一挥手,再次铸起结界相抗。忽而从遥远的天际“呦”地一声传来熟悉的鸣叫着,带着动人心扉的悲伤。弄衣的手颤了颤,预感到什么似地,立即回过头去,便望见青鸾震翅飞回,伏在背上的是,一动不动的巫月。 “澈儿----澈儿!”弄衣脸色大变,厉声高呼着,疯也似地大步疾奔了过去。 “是知世大人。”容成汝云飘身来到一个白须老者身侧,轻声说道。“好像已经死了。” 另一个年纪略轻的人跟着说道:“看来是遇到三哥了。”这个人是容成家族的老四,容成汝雾。 老大容成汝风皱眉道:“三弟做事怎么还是如此不知轻重。” 容成家族族长容成从易淡淡道:“既然知世大人已死,我们也无须再与紫苔苍壁纠缠下去,回去复命吧。” 容成从易一声令下,容成一家便姗姗而回。 弄衣抱着巫月哭了一阵,突然想起走时是两人,回来时却只有一人。“瑶华----瑶华呢?!瑶华----” 十章-玳透 冉京。西酬门。容成世家。 回冉京之后,容成从易与容成汝风父子即刻进宫复命,汝云与汝雾两兄弟便直接回了容成世家。进门时,汝云问门房道:“汝烟有没有回来?” 门房敬叔答道:“回二公子,三公子已经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十来岁小姑娘,昏迷不醒的样子,听三公子说,是他新近收的女。” “女?”汝云的眉头蹙了起来。容成汝烟上倚天绝壁修行这么多年,从来都未曾听闻过他收过什么,如今突然收了一个来,还是女,倒还真是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收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便轻颔了下头,又问道。“可曾唤药师过来看过?” 敬叔道:“没有。三公子说只是练功太急一时岔了气,修养调息一下就可以了,无须唤药师。” “原来是这样。”汝云轻轻点头。回头对汝雾说道。“许久未见,我们去找汝烟,好好喝上几杯。” 汝雾连连点头道:“说的是。这就去吧?” “去!”两兄弟兴致勃勃地刚走出几步,忽听到门外有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唤道:“请问史令大人在吗?” 汝云闻言连忙回过身看去。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穿一身暗青色的正七品侍从的衣衫,神情从容而安闲。汝云不禁提了提神,冉京中只有少数位高权重的人物的侍从才会有品级,一般是九品至七品,这一位身着的是正七品的侍从服,看来他上头的,绝对是一位大人物。 当下连忙快步过去,朝着那少年一拱手,问道:“下官容成汝云,家父现时并不在家中,小哥有事,不知可否由下官代为转告。” 那少年一双清亮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汝云一番,然后微微笑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原来是礼部侍郎容成汝云大人。小的是钦炎府门下,今日奉主子之命来传个信,明日卯时,主子大人将与另一位尊贵的大人一同拜访容成世家。” “钦炎府?”汝云的脸色凝重了起来。钦炎府,那可是御赐的宰相大人的府邸!宰相大人要来容成世家?!心中忐忑着,忽又想起重要的事情,连忙问道,“请,请问小哥,那位尊贵的大人是----” 少年道:“传主子的话,无须太慎重,以亲王之礼迎接便可。” 汝云的脸色又是一变,无须太慎重,还要以亲王之礼迎接。亲王之礼可是仅次于接鸾凤驾之礼的上三礼。还有宰相大人随行,来的,莫非是皇帝陛下,或者是帝驸大人?“下官,记下了。” 少年露齿微笑着。“小的话带到了,就此告辞了!” 汝云连忙躬身行送行礼。等那少年离开后,汝雾微颤的声音在身后说道:“二哥,宰相大人,要来容成世家?会是什么事?” 汝云正容道:“一定是大事。” 瑶华仿佛从一场很漫长的睡梦中醒过来,全身虚脱一般地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帐幔发呆。不是一如既往的浅橙色!瑶华猛地从床上一跃而下,鞋也不穿一头便往外冲去。“啪”地一下拉开门,大喊着“巫月哥哥”奔了出去,然后怔在了门口。不是知世府中那熟悉的格局。“巫月哥哥----” 捧着茶小步过来的侍女见瑶华赤着脚站在门外,惊呼一声:“小姐这样会着凉的,快些回房吧。”连忙放了茶盘,快步过来要拉瑶华回去,却见瑶华灵巧的身子快速地往前一窜,随着青石小径在院门处一转,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偌大的房屋中,到处寂静得可怕。由于京中官邸的格局一般都一样,出了侧院之后,瑶华便一边叫着“巫月哥哥”,一路往主院奔去。远远地看到主院的院门,时而有几名侍女家仆穿行而过,是巫月家族的人又来了吗?他们又要来逼巫月哥哥了吗? 瑶华快步跑着,在转入院门时,突然迎面几条人影,“啪”地一声,与瑶华撞了个结结实实。瑶华重重地往后摔倒在地,疼痛从腰后一直蔓延上来,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啊!”另一个声音却叫得比她还要凄惨。“世子殿下!”紧接着是一群又惊又惧的女子高三度的惊呼声。 瑶华闻声抬头,便见三四个女官装扮的美貌女子正从地上搀扶起一个锦衣华服的男童,四个金刀卫警惕地挡到瑶华与那男童之间,金色的刀鞘映得瑶华的脸一阵发寒。 “这----”瑶华从没遇到过这种架势,不禁被怔地呆了一呆。还没回过神来,金刀卫便往两边一闪,从中间冲出一位华服女官,来到瑶华面前“啪”地一声便一巴掌甩在瑶华脸上,厉声道:“哪里来的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拖出去。” 瑶华知道官家口中的“拖出去”就是用乱棍打死,然后扔到街上,不禁变了变脸色,大声反抗道:“我又没有犯罪,不应该被杀死!” 那女官冷笑一声:“你冲撞世子殿下,今后的皇太子殿下,还说没有犯罪?!” “皇,太子殿下?”瑶华怔了怔,眼看着金刀卫便要过来将她拖出去,不禁大声喊道。“当今陛下没有太子,你们是假冒的!” “拖出去!” “不要!不要!”瑶华一边挣扎着,一边放声大叫。“巫月哥哥救我!救我!水香姐姐救我!” 主院书房中的窗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几缕乌黑的发丝飘过,窗后隐约是一张俊逸的脸庞。“巫月哥哥?” “请等一下!”容成汝烟的声音冷不防地出现,鬼魅般的身影快速地来至那被众女搀扶着的男童面前。恭敬地朝着他抱拳,说道:“这女孩乃是草民的徒儿,顽劣成性,无意冲撞世子殿下。是草民管教无方,请世子殿下将一切罪过都怪在草民头上吧。” 那被称为世子的男童,也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张白皙粉嫩的脸上,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睛。“原来她是容成先生的!”说着,亮晶晶的眼睛往瑶华看去,女官便会意地示意金刀卫暂停。 世子不动声色地在容成汝烟与瑶华脸上流转了一番目光,忽而扬起一个笑容,笑盈盈地指着瑶华说道:“这个妹妹长得好漂亮呢!容成先生能让她来钦炎府跟我一起玩吗?”他抬起头,询问地望向容成汝烟。 容成汝烟实在不知道这个世子在打些什么主意,但也无法否认这个要求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是瑶华冲撞他在先,冲撞皇族中人,轻则刑杖,重则处死,他现在已经很大度地表明可以不计较,但条件是让瑶华陪他一起玩----胜势而求和,让人无法拒绝。“----当然。” 世子抿嘴笑得一派天真,推开女官的手,径自来到瑶华面前,伸手拉起瑶华的手,微笑着说道:“走吧。” 瑶华虽然很不想跟着他走,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甩开他的手,那等待她的极有可能就是被拖出去,乱棍打死,连容成汝烟也救不了她了。瑶华默默地被他牵着走,忍不住回头看看容成汝烟,他也正看着她,嘴巴缓慢地动着,似乎在向她说什么。瑶华比着他的口型“我----会----来----找----你----”,“他会来找我。”瑶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容成先生不是坏人呢----他应该知道巫月哥哥在哪里吧?” 出了容成世家后,瑶华便在一大队金刀卫的簇拥下上了一辆金碧辉煌的大马车,车里的装饰也是极尽奢华。足可容纳十数人横卧的车内,铺了厚厚的丝绸软褥,坐上去既柔软又光滑。琴台、笔墨、矮睡榻一应俱有,简直便是一个缩小的卧室。那世子上车后,便直接爬到矮榻上,伸了个懒腰,趴倒在柔软的被褥中,抱怨道:“累死我了,每天跑来跑去,今天这位大人,明天那位大人,烦也烦死----”顾自咕咕囔囔地抱怨了良久,似乎刚想起这一趟还拖了个人过来,便转过脸来靠在软枕上看看瑶华,懒懒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瑶华顾自爬到一边,找了地方坐了。听到那所谓的世子问话,哼了一声:“你都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干嘛要告诉你?” 世子笑了笑,说道:“问皇族的名字可是大罪哦?” 瑶华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才不怕你!” 世子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你会法术是不是?” 瑶华看着他一脸欣羡的样子,心里想着:“臭小子,刚才差点被你手下拖出去打死,看我不整你!”当下打当主意,说道:“当然会。若不是不许我在冉京里用法术,刚才来多少金刀卫都不是我的对手!” “真的?”世子对此显然兴趣盎然。 “当然是真的!”瑶华瞥眼看了他一眼,故意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世子当下一个翻身从榻上坐起来,正声说道:“你刚才撞我的那一记,到现在还痛得很,作为补偿,我要你把你所会的法术全部教给我!” “哦,原来你是想学法术?”瑶华佯作恍然顿悟状。 “你答不答应?”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瑶华垂着头,非常慎重地考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愁眉苦脸地说道:“但是肯定不允许的。” “笨蛋!”世子忍不住提高声音。“不要让他知道不就可以了!笨丫头!” “哦,说的也是哦。”瑶华傻乎乎地笑笑,随即又偏着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你得叫我!” “笨蛋!”世子不禁跳了起来。“我堂堂秋王世子,而且还是今后的皇太子,怎么可能性你这丫头‘’?!而且,我刚拜了你容成汝烟的父亲容成从易为师,再叫你‘’的话,这辈份不是乱套了?!” “啊,是吗?”瑶华惊奇地睁了睁双目,然后朝着世子腼腆地笑笑。“这个辈份,我一直就搞不太清楚----我只是在想,的教法术,就叫的,教我法术我就叫他,我教你法术的话,不是也要叫的吗----” “的,叫作师公,或者叫太!”世子纠正着,一脸无奈的样子。 “啊,是这样----我一直都叫的的呢!” “好啦!”世子被她绕口令一样的绕得烦了。“以后没有旁人的时候,我就叫你,有人在的时候,就叫你名字。” 瑶华拍手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现在可以开始了。”说罢,她移了移身子,整整衣服,端端正正地跪坐着。 世子以为她这就要教他法术了,连忙从榻上下来,在她对面盘腿坐了,一脸期盼地看着她。等了半晌,却仍不见瑶华有动静,不禁惊奇地看了看瑶华,却发现,瑶华也正惊奇地看着他。 “干什么?”世子瞪眼问道。 瑶华无辜地眨眨眼睛。“不是要行拜师礼吗?” “拜师礼?”世子有些哭笑不得。“好,好,这就去!”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罢,起身去书台处寻笔墨去了。瑶华在背后抿着嘴偷偷地乐。 过了片刻,世子便转回来了。用锦帛包了一块上好的玉佩寄给瑶华,说道:“这是西凉玉,可是大皇上三等的好玉,你老人家以后若是落难了,还可以拿这块玉去换点钱。” “徒儿想得真是周到。”瑶华故意装作听不懂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呵呵”傻笑一声,喜滋滋地把玉收好。拿起锦帛看时,却发现锦帛上只端端正正地写了“天虞玳透”四个字。“咦,只写了名字,生辰呢?” “笨蛋!”玳透又忍不住骂道。“皇族的生辰怎么可以随便告诉他人?” “哦。”瑶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实她是知道皇族的生辰是绝密的,因为一旦生辰被外人获息的话,有心人若要用巫术加害的话,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因此上,皇冉族中身份、地位比较尊崇的几个氏族,天虞皇族、慕容族、即墨族和闻人族,对于子嗣的生辰都是绝密,除家主、父母及本人外,不会让其人任何人知晓的。“拜师三礼,生辰,随身信物,响头----”瑶华掰着手指数着,然后定定地望向玳透。“那响头呢?” “笨蛋!”玳透又跳了起来。“居、居然让本世子给你这个臭丫头磕头?!” “不愿意就算了嘛!吼这么大声干什么?” “快教我法术!” “知道了啦!” 十一章-生死 钦炎府始建于承惠十三年,是承惠帝为当时的新任宰相专程兴建的府邸。慕容家乃是皇冉族中地位仅次于天虞皇族的一支氏族,世代出任宰相之职,总理朝中政务。承惠后,公主天虞正媛夺位,为免未定的局势更加混乱,并未进行大幅度的官员替换。但一些与夏王关系紧密的官员,其手中的权力在暗中被一点一点架空掉。而替皇帝全权操办这些事的,便是这位位高权重的当朝宰相大人。 此时,钦炎府望湘居后的小花园中,一汪明净的池塘边,零零落落地停了一群近百只各色各样的鸟,正安闲地享受着散落一地的鸟食,完全没有觉察到潜伏在池畔大青石后的两道小小的身影,正虎视眈眈地紧盯着它们。 “嘿,徒弟。”瑶华压低声音说道。“练法术和练武功是一样的,是不能一蹴而就的。而且看你的资质也不怎么样,所以要从最基本的练起!” “我资质很差吗?”玳透沉下脸来。 瑶华装模作样地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忍住笑,正声说道:“是不怎么样,比起为师我差多了。”这话说出口,自己心里也微微惊了惊,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像弄衣那家伙! 玳透怒了:“臭----” 瑶华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长长地“嘘”了一声:“会把鸟吵飞了的!” “嗯----嗯----”玳透蹙着脸痛苦地嗯了几声,终于用力地将瑶华的手给掰了下来,然后低下脸,“扑扑”地将嘴里的东西吐掉,大叫道。“臭丫头,你的手怎么这么脏的?!” “啊,啊?”瑶华愣了一下,摊开自己的手看看,因为刚才抓了石头,手上还沾满了沙粒和泥尘。当下朝着玳透讪然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徒弟,我一时没注意----不过,还好没有用这只手----”说着,她向玳透扬了扬抓了好几块石头的左手。 玳透瞪了她一眼,冷冷道:“我去漱口!”说罢,霍地起身,快步朝着花园中的石亭中走去。侍立一旁的女官连忙上前,递水的递水,擦脸的擦脸,进退井然有序,看来果然是宫里遣派下来的御用女官。 “难道这小子真的是内定的太子人选?”转而心中又想着。“你这小子倒好,不费吹灰之力便当上了当朝太子,过着安稳日子,我巫月哥哥却为此失去了一年的生命,这笔帐我一定要算回来才是!”正当她为自己的整人计划得意地冷笑的时候,头顶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你干什么笑得像只老鼠似的?” 瑶华惊了惊,原来自己一时想得出神,竟没发现玳透已经回来了,连忙摆手说道:“没什么。”然后往旁边挪挪身子,在身边为玳透腾出一个位置。玳透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犹豫地在她身边蹲下身。 瑶华继续讲解。“练习法术的基本功,最重要的就是练习眼力。你想啊,用法术攻击人,总要击中才是吧。眼力不好,总是无法击中目标,你的法力再深也没用。你说对吧?” 玳透想想有理。瑶华便塞了几块石头到玳透手里,说道:“练眼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练习打鸟。鸟是灵敏的动物,一有声响就会飞走,而且飞的速度又快,所以同时可以训练快、准、轻!像这样!”瑶华身先士卒,抓起一块石头,随手一扔,便稳稳地打中一只鸽子。“咯”地一声尖叫,鸽子惊飞而起,几片雪白的羽毛飘飞而下。 “厉害!”玳透不禁赞叹出声。 瑶华得意道:“我是嘛!” “切!”玳透不屑地哼了一声,擢着一块石头瞄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扔了出去。石头没到,鸟便已经飞了。 “没事没事,继续继续。” 玳透世子倒还是有些耐性,一直锲而不舍地扔着石头。瑶华缩在旁边,反而有些无聊了,打着哈欠起身道:“我去喝口茶。” “嗯。”玳透随口嗯了一声,打鸟打得正认真。 瑶华站起身,慢吞吞地往石亭走去。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从花圃后一前两后地过来三名侍女。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紫衣的宫服少女,梳着高高的出云髻,莲步款款,异常高贵优雅的模样。她身后左侧那一位,瑶华一眼便认出来,就是上午打了她一巴掌的女官。她远远地望见伏在青石后的玳透,立马杏目一睁,惊呼道:“啊,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您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说着,便快步跑过来,经过瑶华身侧时,不由瞥过眼睛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瑶华毫不留情地回她一眼,钦炎府里可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见是玳透世子带她回来的,量她小小的一个女官也不敢动她。 “这位小姐。”有一个轻柔动听的声音在身前轻唤。 瑶华转过头,便见那位领头的宫装少女正对她微微而笑。“奴婢倾歌,乃是玳透世子殿下的常侍女官,不知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常侍女官?”瑶华心中暗暗吃惊。她知道一般皇公贵族的常侍女官都是系出名门的秀媛。不仅要有出众的才貌,还要有高于常人的智慧、过人的眼光和娴熟的处事应变能力。一旦被选定为常侍女官,不出意外,就会步上正妻的位置。这位是玳透的常侍女官,也即是说,不出意外的话,那她就是将来的太子妃?微惊之下,连忙收了收神,正声答道:“我叫瑶华。” “瑶华小姐。”倾歌温柔地笑笑。“能否请瑶华小姐借一步说话。” 瑶华看着倾歌美丽温和的脸庞,犹豫着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 瑶华跟着倾歌一路出了花园,却并没有出玳透居住的望湘居。随着迂回的仄廊一转,来到一间僻静的房前,刚步上台阶,一直跟在倾歌身后的女官便已经先行过去开门候着了。 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书房,在房屋的左侧壁立开去的书架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书籍,看样子藏书相当可观。倾歌引着瑶华在侧座入座,立马便有女官奉茶上来。 倾歌微笑地望着瑶华,柔声问道:“听说,瑶华小姐乃是炼妖师容成汝烟先生的高徒?” “是,是的。”瑶华心想将错就错吧,弄衣,您海涵哪! 倾歌道:“请恕奴婢冒昧,在容成世家时,瑶华小姐口中所称的‘巫月哥哥’指的是巫月家的哪位大人?” “原来在容成家时,她也在。”瑶华不记得在容成家有看到她。“不知道是躲在哪个角落。”瑶华其实是想编一个巫月家其他人的名字,但是想来想去,她实在不知道除巫月澈外其他人的名字。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巫月的名字,便听得倾歌轻声说道:“可否便是当朝知世大人?” “嗯。”瑶华应了一声,心想豁出去了。 “原来是知世大人。”倾歌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今天从宫里传出消息,据说知世大人已经过世了。” 瑶华听着,脸色一下子刷白了下来。昨夜伏在她背上渐渐冰凉的身体,缭绕在她的脸侧的发丝,恍然间还是那般地清晰。她不停地哭喊着“巫月哥哥”,却再也得不到以往那样温柔优雅的微笑----后来醒来时,便发现已经置身在陌生的地方,因此她宁愿去相信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漫长而悲伤的梦而已。但现在,却有人,如此明明确确,平平淡淡地将这件事说将出来。 “巫月哥哥,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瑶华呆呆地坐着,只觉得脑海中的一切渐渐模糊开去,只剩下那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微笑,不远不近地悬浮在眼前。倾歌下面所说的话再也没有听到,后来恍恍惚惚地有人过来拉她,往她嘴里灌了什么东西,只觉出冰凉冰凉地一阵。随即背心一个力量,将她推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腹中的一阵剧痛将她神游天外的魂魄硬生生地给攥了回来。“好痛!”疼痛像火势一样开始蔓延,从腹部开始,蔓延到胸口,然后是四肢,再是整个身体,一片如火烧般地疼痛。瑶华痛得蜷起了身子,淋漓的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渗流下来。“好痛----”瑶华呻吟着。 隐约听到一边的角落里有轻微的挪动声,然后是一个平缓的女子的声音。“你怎么样了?” “痛,身上很痛。”瑶华紧咬着牙齿说出这几个字。 那边角落里便有一道黑影慢慢靠近过来,借着从小窗渗进来的月光看了看瑶华的脸,然后轻柔地抱起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轻声说:“是被喂了毒。” “毒?”瑶华惊了惊,猛然想起倾歌那张美丽温柔的脸。是她!“她要杀我,为什么?----因为我接近玳透世子?”但是她只不过是容成家的一个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的。而且作为世子的常侍女官,不可能会如此没有气量,那应该还有其它别的原因。 “可怜的!还是个孩子呢!”那女子轻声喟叹着。“你犯了什么错,他们要夺去你的性命?” “我不知道。” 那女子见瑶华痛得全身都缩在一起,不禁叹息道:“我并没有救你的办法。只是我这里有些止痛的药,或许暂时可以帮你缓解一下痛苦。”说着,她便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只翡玉色的小瓶,倒了几颗药丸到手中,喂瑶华服下。 服了药之后,过了一会,瑶华果然觉出疼痛减轻了不少,但手脚已经明显得觉出渐渐麻痹了。“是要死了吗----”她心里有些绝望地想着。“像巫月哥哥那样死去吗----我们会再见吗?巫月哥哥会找到我吗?我不要一个人----” “看小妹妹的模样,出身应该不低,怎么会这样----是被人陷害的吧。”女子苦笑一声。“在这钦炎府里,有谁能够主宰得了自己的命运,确保自己的安全。妹妹不妨把害你的人告诉我告诉我,等我出去,或许能帮妹妹报仇也说不定。” 瑶华惊了惊,抬眼看那女子,却只能看到她尖尖的下颔,和隐约白皙光洁的肤质。“姐姐也是被人陷害吗?” “我是宰相大人的侍妾。”女子说得一平如水。“我被人栽赃嫁祸,说我私会男人,险些被拉去沉井。幸亏了我的丫环,承认与男人私会的是她,结果她被沉井了,我被关到这里。” “姐姐----”瑶华喃喃道。 “不过,没有关系,我过几天就出去了----那些人,我会一一还以颜色的。”女子说得有些阴森,抱着瑶华,淡淡说着,似乎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妹妹告诉我,害你的是谁?” “她说她叫倾歌,是玳透世子的常侍女官。” “是她。”女子淡淡道。“即墨家尽出这种阴狠的女人。” “即墨家?”瑶华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模糊,隐约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冉三大氏族之一的即墨家,目前出仕的最高官乃是当朝司空即墨归,另外的高官还有军阁振威将军和工阁侍郎。可谓是权倾朝野,但是相较而言,他们即墨家出来的,厉害的还是女人。” “嗯----”瑶华喃喃地应了一声。 “妹妹放心,我不会放过她们的。” “嗯----”瑶华含糊地应着,她已经听不清那女子的声音了,只觉得眼皮很重,倦倦地,很想睡觉。在她快要闭上眼的那一刻,隐约间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瑶华”,遥远的,熟悉的声音。 “巫月哥哥----你找到我了吗?” 十二章-侍妾 又仿佛是从一场悠长悠长的梦境中苏醒过来,周身松软宁静,仿佛置身于虚无之中。渐渐地,隐隐约约听到有细碎的说话声,仿佛是隔着层层叠叠的障碍物传过来的,高高低低、远远近近地,却也不甚真实。 “巫月家族的人,向来与冬亲王亲近,在立嗣一事上,也一直支持冬亲王世子。这丫头与巫月家关系紧密,在这个时候来钦炎府,极有可能是居心不良。”是个女子平缓的说话声。 “你也说只是可能而已!”似乎是玳透的声音。 “倾歌姐姐说得没错,只要危及到殿下的安全,是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听到这里,瑶华已经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帐子是暖黄色的双层垂帐,里层是金线绣着百鸟的上好丝绸,外层是颜色稍浅的垂纱,隐约间袅袅娜娜地,仿佛对面香案上萦绕而起的香烟,带着安神与凝气的清香。 “倾歌也是为世子考虑。知世大人虽然已经过世,但却已经无可避免地被推上了整个朝政明潮暗流的最尖端。在知世大人的帮助下,司徒大人、礼部典级等十数位五品以上朝官离开冉京,投往立足钦州夏王,知世大人的用心已经引起了陛下的怀疑。世子殿下是知世大人亲口提出的皇嗣人选,虽然因为殿下并不是出自巫月家族支持的冬亲王府而暂时未受到波及,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发现与巫月家族的人有瓜葛,恐怕就要见疑于皇帝陛下了。” “这个----”玳透迟疑了。“----但是只凭她叫过一声‘巫月哥哥’就断定她与巫月家关系匪浅,也太武断了吧?” “殿下应该认得这个吧?” “灭蒙之玉?!” “这的确是国之至宝灭蒙之玉,举国上下只有两枚。一枚在泰清帝时便已被赐予慕容家,现今应该已经传到宰相大人的手里。而另一枚,则在帝驸大人征询立嗣之事时,被知世大人要去。这一块是在瑶华身上找到的,以殿下之见,这一枚该是从何处得到?” “灭蒙之玉?”听到这里时,瑶华的心神猛地一惊,连忙伸手往脖子上摸去。“没有了!灭蒙之玉!那是巫月哥哥留给我的东西,是巫月哥哥的!”当下想也不想,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刚一着地,却意外地发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头重脚轻。借着一跃而下的力气,摇摇晃晃地往前冲出去几步,随即脚一软,一头扑到床对面凭窗的香案上。“哐堂”一声,紫色络合的香炉被撞得翻转在地上,暗灰色的香屑胡乱地洒了一地。 “小姐!”里间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闻声掀帘急步而出,刚扶着瑶华勉强地站起来,通往外间的珠帘倏地一记摇闪,玳透的身影抢先快步走了进来。看见被侍女扶在怀中的瑶华,平声问道。“你醒了?” 瑶华的目光却落在了随后进来的倾歌手上。通体翡绿,金色的丝带,正是那日巫月亲手为她系在颈项上的那块灭蒙之玉。“把玉还给我!把玉还给我!”忘乎所以地大叫起来,挣扎着又要一头扑过去 倾歌撇眼看看玳透,淡淡说道:“殿下现在应该确信了吧。” 玳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沉声道。“这既然是瑶华的东西,还给她。” 倾歌一双细长的凤眼微微撇了撇,似乎已经洞察到了某些事情,却也没有说什么,撇手将去递给身旁的侍女,也就是在容成府打了瑶华一巴掌的那个侍女。她是跟着玳透从秋王府过来的侍女,叫作伊攸。伊攸本来便看瑶华不顺眼,这时接了玉佩来,上前几步远远地往瑶华身上一扔,砸得她本来就已经孱弱非常的身子又是一个摇晃,若非身后有那个侍女扶着,恐怕便要摔倒在地了。 玳透抬眼不悦地看了伊攸一眼。伊攸微垂了头,闷声不吭赶紧回到倾歌身后。玳透示意那个小丫头扶瑶华回床上休息,转身引着倾歌二人掀帘出去了。 瑶华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手里抓着通身翡绿的灭蒙之玉,怔怔地看着,动也不动,也不言语。侍女在旁边收拾着翻倒的香案和满地的炉灰,时而瞥眼看看独自出神的瑶华,暗暗蹙了蹙细长的眉头。 “小荷姐姐,药好了。”垂帘外响起一个细细脆脆的声音。 房里的侍女应声过去,端了药进来,在床前的小案几上放了,来到床边轻声唤道:“瑶华小姐,吃药了。” 瑶华转过身来看着小荷圆圆的脸庞,良久,终于慎重其事地问道:“知世大人真的已经过世了吗?” 小荷呆了呆。“奴婢不清楚。”随即又抿着小巧的嘴笑着说。“这样的朝廷大事,哪里轮得到奴婢们多嘴。奴婢只知道,要服伺瑶华小姐吃药,不然地话,世子殿下责怪下来,奴婢可是担待不起的。” 瑶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便任由着小荷扶着她坐起来,然后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药。小荷见瑶华一直盯着灭蒙之玉看,不禁奇道:“小姐能从这玉上看出什么来么?”瑶华喃喃道:“这玉是巫月哥哥留给我的,我这样看着它,就好像可以看到巫月哥哥对着我笑,就像是他还在身边一样----” 小荷搅着药汁的手微微停了停,犹豫地看了瑶华一眼,说道:“瑶华小姐,若是小姐不怪罪的话,奴婢有些话想说。” 瑶华看着她,说道:“你说吧。”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她在心里苦笑。 “奴婢不知道瑶华小姐与那位巫月哥哥是什么关系,奴婢只知现在难得世子殿下如此看重小姐,而且逝者已矣,即使以往有再多的情份也该放下了。小姐总该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因此这块玉小姐还是赶紧收起来,不要让世子殿下见疑才好!” “情份?见疑?”玳透之所以会对她特别,那是因为他想从她这里学法术,而非其它。瑶华有些自嘲地笑笑,道。“你想错了,哪里会是那样子的。” 小荷却连连摇头,一脸肯定地说道:“奴婢是湘兰阁的专房侍女,宰相大人安排世子殿下住在湘兰阁,使奴婢有幸服伺世子殿下。这些日子来,瑶华小姐可还是世子殿下带回湘兰阁的第一个人,在此之前,连倾歌大人都没有被允许过在这里过夜。” 瑶华不解地张着眼睛看着小荷。“什么意思?” 小荷薄薄的嘴唇一撇,绽出一个笑容。“小姐果然还是孩子,连这些都不明白呢。殿下从暗房找到小姐后,并不是安排到仆婢住地、或是其他闲置的亭院,而是直接带了小姐回湘兰阁,那就说明殿下要收小姐做妾了----” 一听这话,瑶华险些将刚喝入口中的药汁喷了出来。“妾----做妾?”她可是立过誓,这辈子绝对不给人做妾的! 小荷还想说些什么,外间传来了女子轻轻的跪安声:“奴婢跪世子殿下安。” “起来,都出去吧。”是玳透的声音。 小荷一把夺过瑶华手中的灭蒙之玉,瑶华方自一惊,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抢回来,便见小荷将灭蒙之玉往枕下一塞,朝着瑶华使了个劝告的眼色,便转身朝着迎面进来的玳透施了一礼,快步掀帘出去了。 玳透坐到床边,脸上的神气并不轻松,看着瑶华说道。“喂,笨丫头,把灭蒙之玉交给我。” 瑶华摇摇头:“不给。” 玳透的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笨蛋,以你与巫月澈的关系,不拿出灭蒙之玉的话,根本没人救得了你!” 瑶华瞪他一眼。“救我干什么?不怕我是巫月家派人来害你的?” “害我?”玳透不觉哂然。“想害我,巫月家起码要派个聪明机灵点的人来,你这个丫头笨死了!快把灭蒙之玉给我!” “不给!那是巫月哥哥留给我的!”瑶华坚持着。 玳透哭笑不得。“你以为巫月澈为什么留灭蒙之玉给你?!他虽然犯下弥天之罪,但是有灭蒙之玉在手,皇族还是动不了他的。他宁愿自己死,也要留玉给你,就是要借玉来保住你,你明不明白?!” 瑶华当然明白。“但是,但是这是巫月哥哥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见她还一脸为难的样子,玳透忍不住又轻声骂道:“你这家伙真正笨死了!先把玉给我,保了你的性命。等过些日子,我再去帝驸大人那里讨过来便是!” “这,这样啊?”瑶华觉得这样倒也是没有损失,犹豫着从枕头下摸出灭蒙之玉来,却还是不舍地捂在胸前,再次确认道,“说话要算话哦!” “知道了。”玳透一把抓了过去就往外面走去。 瑶华还是不放心地大声喊道:“吊线不要弄丢啊!” “罗嗦!” 在床上躺了五六天,终于有下床的力气了,奇怪的是,这六天里,玳透居然没有再出现过。连带着倾歌与那位名叫伊攸的侍女,就仿佛是突然蒸发掉了一般地不见了踪影。问小荷,小荷说听伊攸说是与宰相大人一道进宫去了。记惦着灭蒙之玉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的同时,想起另外一件事,容成汝烟说过会来找她,但她到钦炎府也快有十天了,他却还是没有来。 唉声叹气地托着下巴趴到池畔的大青石上,看着不远处凑着对儿或站或飞的鸟儿,瑶华俯身捡起脚边的小石子,“啾”地一声丢过去。跟在身边的小荷见状,连忙过来,说道:“小姐小心伤了手。”一边回头吩咐远远侍立着的侍女们“去取一盘珍珠过来”,一边连忙摊开瑶华的手,将她手里的小石子用绣帕全部掸掉,随即她的身后便有女官捧着金盆上前候着,小荷便拉了瑶华过去洗手。 半柱香后,瑶华抓着一把浑圆光亮的珍珠怔怔地发呆,心里暗自发毛。“她们不会真将我当作玳透那家伙的侍妾看待了吧?”心中觉得甚是委屈,便将气出在那些可怜的鸟身上。一颗珍珠扔过去,期待着惯来的惊飞声响起,但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这次被瞄中的那只有着雪白羽毛的鸽子,居然一个摇摆,避过了瑶华百发百中的打鸟术。瑶华当下不甚惊奇,再次擢起一颗珍珠,瞄准,扔过去。那只鸽子一扇翅膀,再次轻盈地掠开。瑶华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那只鸽子居然还转身来面朝着她,“咕咕”地跳着绛红色的双脚,似地扑扇了几下翅膀。 这下瑶华的好胜心被挑了起来,“啪啪啪”几声干脆把手中剩余的珍珠一骨脑儿全部扔了出去,那只鸽子终于没有了那副悠然自在的模样,在珠雨中飞扑乱跳起来。瑶华得意地拍手大笑,但随即就觉出不对,珠雨中,那只鸽子的身影,似乎渐渐模糊了起来。隐约间,在那鸽子的后面似乎出现了一道细长的白影。 瑶华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不禁“咦”了一声,刚想从青石后绕过去看个究竟,便听得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即小荷的声音低唤了一声:“瑶华小姐。” 瑶华回过头去,小荷迎面急步而来,轻声说道:“瑶华小姐,宰相大人请您过去。” “宰相大人?”瑶华吃了一惊。随即又想起,这钦炎府乃是宰相的府邸,她到这里这许多天,竟也不曾去座前拜会过,说起来也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这般想着,当即随在小荷身后,由一名随侍小厮打扮的青衣少年引领着,沿着花径,穿出玳透世子居住的望湘居,一路徐徐而行,直往主院而去。 十三章-咸欢 远远地看到主院外门上阳文端刻的“凤仪院”三字,以及旁边被镀成金色的“承惠”二字,瑶华这才隐约记起,这一座钦炎府乃是宰相大人在承惠十三年接掌相印时,十二代承惠帝特地下旨为他剌造的府邸,而且其中主院从门匾到楼题的所有题字都是承惠帝亲笔所题,以示恩典。这不仅是因为慕容氏族在皇冉族中的盛大威望,更是因为这位宰相大人卓而不凡的能力。 www.mx99.com发布还在司徒府时,因为母亲终日顾自看经寻道,瑶华总是孤单的一个人。因此,兄长重华在书房功读时,经常会带着瑶华一起。有时有朋友来访,偶尔谈论起朝政之事,瑶华也便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听了之后,便默默地记在心里。 www.mx99.com发布她记得,当朝宰相大人出自皇冉族中地位仅次于天虞皇族的慕容氏族,乃是慕容家四十二代长房嫡子,在三房子嗣中排行第四。其母乃是承惠帝之妹,当朝神显帝之姐正婀公主,其父官拜刑阁通判,正三品,其祖父更是前代宰相,历仕雍和、章庆、承惠三代,身份地位显赫一时。出生于章庆八年,相传出生之时,适逢军阁出征北樗凯旋归来,举国欢庆,章庆帝大喜,赐名咸欢,取天下齐欢之意。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自幼聪颖,甚得帝心,三岁识字,六岁能文,八岁才名誉满冉都。承惠十三年,老宰相慕容憬告老辞官,刚满十六岁行束发礼的慕容咸欢被擢任为宰相,居朝中百官之首,满朝文武竟全无反对之声,可见这十六岁少年的不同寻常之处。 www.mx99.com发布承惠十五年末,发生,宰相缄默,以静待动。旧帝失踪,新帝即位,新旧交替,朝纲动荡,宰相之位仍然稳如泰山。而眼下,神显帝与帝驸拜求国之知世选定的皇太子人选,在正式册立为储君之前,暂时安置在他的钦炎府中,由此可见,皇帝已经准备指定他为皇太子的辅佐人。如此一来,在朝中的地位,更是有增无减。 www.mx99.com发布当瑶华一行人缓缓行进凤仪院时,一个年过半百的华服男子引着一名姿容秀丽的年轻女子迎面缓步出来。那女子微垂着脸,乌黑莹亮的发丝顺着柔美的脸颊弧度飘垂下来,半遮着一张雪白小巧的俏脸。体态轻盈,身材妖娆,虽然只着了一身青衣素服,但款款行来,腰肢轻摆间,天然而成的一股风流之态。 www.mx99.com发布瑶华透过女子脸侧轻垂下来的青丝,望见那尖尖的下颔,从心底隐约间浮起一股熟悉感,不禁停了停脚步。那女子似乎也觉出了瑶华的目光,抬起微垂的美目,往瑶华看了看,片刻后,似乎认出了瑶华,抿嘴微微一笑。 www.mx99.com发布瑶华见果然是那天在暗房里遇到的女子,心头禁不住一阵欣喜,方要出声叫唤,却见那女子朝她轻轻地摇摇头。瑶华这才想起,现在已经在钦炎府的主院,也就是当朝宰相大人居住的地方,是绝对不能高声叫嚷的。便自收了收声,小荷过来拉她的手,那素衣女子便已经擦肩而去了。 www.mx99.com发布“不知道那位姐姐的冤屈现在洗清了没有?”瑶华暗自想。“宰相大人应该是位很了不得的人物,肯定会查明白,还姐姐一个清白的!” www.mx99.com发布停在主书房之前,引路的侍从伏在侍立在阶下的侍从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名侍从便轻点一下头,快步拾级而上,轻轻扣响了紧闭着的书房的门扉。不出片刻,门开了,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年的脸,那侍从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轻声跟那少年说了些什么,那少年便轻合了门回身去了。过了一会,门再次打开了,还是方才那少年,探出半个身来,朝向瑶华站立的方向,提声说道:“请瑶华小姐进来吧。” www.mx99.com发布那位侍从便一路小跑了回来,示意瑶华过去。小荷在身侧轻声说道:“小姐去吧,奴婢在这里候着。” www.mx99.com发布瑶华点了下头,便沿着台阶缓缓而上,等来到门前,那少年已然把门打开,恭敬地立在一边。瑶华走进门去,迎面便看到偌大的一张书桌,目测之下足有丈许来长,一味铺了浅橙色的织绣,细致的凤鸟身上的金色丝线在灯光的映射下,隐隐发光,栩栩如生得似乎便要引翅飞去。 www.mx99.com发布书桌之后,端坐的是一名年纪在二十上下的少年,面容俊秀,肤色白皙,一袭裁剪合身的蛾黄色雪缎华服,将浑然天成的一种尊贵之气,衬托得愈发出众,令人不忍直视。 www.mx99.com发布“这就是当朝的宰相大人么?”瑶华稍稍出了下神。本以为那样一直存在于传言中的人物,肯定是位出众得如同天神一般的人物,不想今日看来,除了一身使人望而却步的尊贵之气外,与平日时接触过的相近年纪的少年人,却也并无多大区别。尤其是眉眼之间,清雅高远,隐约间竟觉得与巫月竟有几分神似。 www.mx99.com发布“坐到玳透身边吧。”慕容咸欢开口了。声线虽然也是温和的,但莫名地,却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威仪。 www.mx99.com发布瑶华转了转头,这才发觉在右手边的茶座上,玳透正瞪着眼睛看她,便朝着慕容咸欢躬身一礼,然后蹑蹑地到玳透的下座坐了。 www.mx99.com发布待瑶华坐定,咸欢又出言问道:“你叫作瑶华?” www.mx99.com发布瑶华点点头。 www.mx99.com发布“姓什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心中微微一顿。巫月曾经告诉过她,她的父亲傅卿书已经离开冉京,投奔了钦州的夏王,那么对于大皇来说,她便是叛臣之女。而那日遇到容成汝烟时,他也曾将她称为钦犯,看来大皇朝廷应该已经下令缉拿他们了。 www.mx99.com发布“我不希望听到谎言。”咸欢温和地加了一句。 www.mx99.com发布瑶华闻言头皮倏而一麻,心想豁出去了,要杀要剐都认了,想唬弄以精明著称的宰相大人,岂是她这样的气候便能做到的。“姓傅!”瑶华将“傅”字说得特别大声,反正已经逃无可逃了,钦犯便钦犯,报自己的名字,还是要理直气壮的。 www.mx99.com发布“傅?”咸欢忽而微微一笑。“傅瑶华?” www.mx99.com发布瑶华被他莫名其妙地一笑笑得有些发愣,不过他笑起来的时候,星目半敛,隐约有一种慵懒的醉意从眼神中淌过,与巫月温柔优雅的温笑便有了七分的相似了。 www.mx99.com发布“原来你便是司徒大人府上那位混世魔王。”慕容咸欢缓声说着,微微含笑的目光不经意地往玳透瞥了瞥。 www.mx99.com发布“混,混世魔王?”瑶华呆呆地重复着这个词,原来她在司徒府外也有些名声,而且是如此之差。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微微一笑。“司徒大人曾做过我的老师,我记得去年九月,瑶华满十岁时,冬亲王曾为冬王世子绪蒙向司徒大人提过亲。”瑶华闻言不禁睁大了眼睛,她从来都不曾听父亲大人提起过此事,心里想:“冬王世子?是冬亲王殿下亲自提亲的话,应该不是作妾吧?”随即便提着一颗心,巴巴地听着他后面的话。 www.mx99.com发布咸欢像是看明白她的心思一般,露齿微微笑着,继续说道:“当时司徒大人的神情仿佛是受了惊一般的,连忙说‘小女顽劣不已,所到之处无不鸡飞蛋打,整一个混世魔王。承蒙王爷看得起,唯臣实在不敢造次,臣惶恐’。”说罢,他转过目光来凝视着瑶华,笑笑道,“看样子,瑶华给司徒大人造成的困扰实在不轻----” www.mx99.com发布“所以在逃离冉京时,就把这家伙丢下了!”玳透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插嘴。一句话却说得瑶华脸色一变,回头对玳透怒目而视。“你胡说!父亲大人才不是故意丢下我的!那是因为巫月哥哥希望想见我,向父亲大人要求让我过去陪他才会这样的!父亲大人不会不要我的!” www.mx99.com发布看她紧握着两个小拳头,鼓涨着秀美的脸庞,愤怒地瞪着自己,玳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中了她的软肋,却也不服软,顾自哼哼了几声,扭过头去,小声嘀咕道:“谁知道呢?” www.mx99.com发布“才不会呢!”瑶华大声地纠正,大有非让玳透收回他刚才说的话不可之势。 www.mx99.com发布玳透仍然撇着头,不甩她。咸欢见状,连忙出言打圆场,温声问道:“那么现在,瑶华是想留在大皇,还是想回司徒大人身边?” www.mx99.com发布瑶华猛地顿了顿,回眸看着咸欢,不明白他问这句话潜在的含义是什么。 www.mx99.com发布似乎有所察觉,咸欢清俊的脸上再次浮起浅淡的微笑。“良禽择木而栖,选择自己所要效忠的君主是每个人的权利,来去自由,这是我的原则。而且,司徒大人曾是我的老师,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基于此,我更不会为难司徒大人。若是瑶华希望回到司徒大人身边的话,我可以派人送你过去。” www.mx99.com发布瑶华的身子猛地一颤,失声问道:“真的可以吗?” www.mx99.com发布咸欢微笑着点头。“只要瑶华是这样希望的,就可以。” www.mx99.com发布看着他温和的笑容,瑶华心中紧绷的弦刹那间松弛了下来,泪水却情不自禁地盈满了眼眶。“我想回家,我想重华哥哥,我想娘亲了----”起先是喃喃的,后来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小声抽噎起来。 www.mx99.com发布“宰相大人!”玳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咸欢。 www.mx99.com发布咸欢道:“哭一会就好了。” www.mx99.com发布果然,哭了半晌,似乎将一直以来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哭得差不多了,方才揉揉眼睛,再次确认道:“宰相大人真的能送瑶华回家吗?” www.mx99.com发布咸欢微笑道:“瑶华不愿意相信我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被他这句话堵得无话可说,只能缓缓地摇摇头。 www.mx99.com发布“最近冉京的戒备比较严,依我之见,还是避过这阵出京方好。这几日我会先行联系好可靠的人,至于容成世家那边,瑶华要不要过去道声别?” www.mx99.com发布瑶华犹豫了一下。“好,好啊。” www.mx99.com发布咸欢的目光在瑶华脸上停留了一阵,待瑶华察觉到回过目光看他时,他自然而然地淡淡一笑,说道:“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的。”说着,他移过目光看向玳透,温声道:“那么,这几日瑶华就暂时住到毓秀阁,玳透认为如何?” www.mx99.com发布玳透淡淡道:“我没意见,一切但凭宰相大人安排。” www.mx99.com发布咸欢会意地点点头,微微侧目,一直侍立在下首的清秀少年便会意地朝着咸欢行了一礼,转身出门去了。不出片刻,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那个少年领了一名梅红衣衫的秀丽少女进来。那少女不过刚结发的年纪,样貌清秀,体态窈窕,进得房来后,秀目低敛,提裙盈盈下跪,恭声道:“奴婢毓秀阁红珠见过宰相大人。” www.mx99.com发布“起身吧。”咸欢温声道。 www.mx99.com发布“谢宰相大人。” www.mx99.com发布“这几日,这位瑶华小姐要住到毓秀阁,你要好生照顾。” www.mx99.com发布瑶华转身的时候,刚好遇上红珠缓缓而起的目光。她清丽的脸庞上露出温驯而谦恭的温笑,瑶华不禁暗叹钦炎府果不愧是御剌相府,府上连丫环都是个个秀丽,气质娴雅,恍如大家闺秀。 www.mx99.com发布红珠朝着瑶华微微欠身一礼,回眸回咸欢的礼,温声应道:“是,奴婢明白了。” www.mx99.com发布咸欢赞许地轻颔首。“瑶华先随红珠去毓秀阁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与红珠说。至于方才说到的那件事,待我安排妥当后,自会通知瑶华。这几日,就安心先住在钦炎府吧,不会再发生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知道他指的是倾歌那件事,心中虽有些忿忿,便想想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便点点头,随了红珠出门了。 www.mx99.com发布 十四章-凝秋 随着红珠出了书房的门,一眼便望见仍然候在阶下的小荷。见到瑶华出来,小荷连忙迎上前去,紧随在她的身后。瑶华想起这些天来小荷无微不致的照顾,便回过身对小荷说道:“小荷,宰相大人让我住到毓秀阁,那以后是不是见不着你了?” 小荷抿着嘴摇头。“毓秀阁就在湘兰阁旁边呢!” “啊,是这样吗?”瑶华微微睁了睁双眸。 “是啊。”红珠闻言回过身来,朝着瑶华微微而笑。“看来连宰相大人也承认了瑶华小姐呢!” “承认什么?”瑶华好奇地问。 红珠撇眼看看一旁的小荷,两个人都半眯起眼睛笑得开心,瑶华更是一头雾水。这时沿途徐徐而行,已出了慕容咸欢的主院,穿过小明湖上的那一环曲折的仄桥,便已经远远可见玳透的忘湘居。 红珠与小荷两个一前一后地走着,刚要踏上仄桥,忽而又往后退了几步回来,然后齐齐下拜,恭声唤道:“奴婢跪倾歌大人安。” 她们二人跪了下去,就只剩下瑶华一个人站着,一抬眼,冷不防地对上了倾歌那一双绝美的眼眸。虽然温和如初,瑶华这会儿看时,却觉得全身一个寒颤从头脚,两只脚像长了根似地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直愣愣地看着她。 倾歌看了眼跪倒在地的二人,轻抬皓腕,缓声说道:“起身吧。”待小荷二人起来后,倾歌转过目光来,由上往下看着瑶华,优美的唇线微微上扬,绽出一个高雅的笑容,柔声道:“瑶华的身体似乎好些了,不过今天的气色看上去却有些不好。”说罢,她侧过头对侍立在旁的小荷说道,“前天司空大人遣人送过来一支燕山参,呆会就差人给湘兰阁送去,保养身子要紧,你们要小心伺候着。” 红珠二人连忙躬身应诺。倾歌目光一撇,忽然眼睛中一道冷光闪过,转过眼睛定定地盯着红珠的脸。“怎么是你?” 红珠欠身道:“是奴婢。” 倾歌美目微敛。“宰相大人安排她到毓秀阁了?” 红珠温声回答:“是的,倾歌大人。” 倾歌的脸色一变之下,她身后的伊攸已经不敢置信地大声叫喊起来。“怎么这样!怎么可以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住到毓秀阁的!宰相大人是不是犯糊涂了!” “小攸!”倾歌出声喝止。“你的话太失礼了!” “但是,倾歌姐姐----”伊攸仍然又惊又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倾歌横过来冰冷的目光逼了回去。 倾歌回过目光来在瑶华的身上清伶伶地打个转,淡淡道。“我看瑶华也累了,快些回房去吧。”说罢便启步绕过红珠,下桥姗姗而去。伊攸经过时忿忿地瞪了瑶华一眼,瞪得她有些莫名其妙。闷闷地跟在小荷身边走了几步,暗自将方才的事情想了一遍,察觉问题应该出在“毓秀阁”上,便抬眼问小荷道:“毓秀阁是什么人住的?” 小荷笑着答道:“是瑶华小姐住的呀!”红珠在旁边掩着袖笑。 瑶华被她们笑得有些莫名,但也知即使再问下去,很可能也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闷头又往前走了几步,忽而想起一件事情,便又抬头问道:“方才到宰相大人那里,进门时遇到的那个人----” 不等瑶华说完,小荷便惊奇地问道:“夜夫人,小姐认识夜夫人?” 瑶华点点头。“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她帮助过我。” 小荷问道:“小姐是要去向夜夫人道谢么?” 瑶华点头。“能带我过去她住的地方吗?” 小荷蹙起细细的眉,似乎在思考这样做是否合适。红珠轻颦着眉道:“夜夫人虽是宰相大人的侍妾,但出身舞姬,身份地位与瑶华小姐岂能同日而语。小姐若要见她,遣人去唤她过来便是,哪有小姐专程去见她之理?” 小荷闻言赞同地点头。“而且前阵日子还传出来说是夜夫人私会男子,后来虽然查明肇事者是她的贴身侍女翠儿,但是夜夫人在相府的名声已损,小姐这会儿去她那里,似乎有些不妥----” 瑶华听不得这话,当下沉着一张小脸,闷闷地说道:“我又有什么身份地位?还不是全凭人一句话便主宰得了生死的!夜夫人比我年长,又在我性命垂危的时候帮助过我,我自然要登门道谢,至于那些谣言,去理它做什么,身正不怕影歪,只要自己清清白白的,无风之浪过几日自然就会散去了。” 瑶华一番话说得小荷与红珠二人都怔了怔,然后有些愕然地面面相觑。瑶华看见这副情景,也不禁有些尴尬起来。小荷与红珠二人也都比她年长,而且是堂堂相府的专房侍女,她竟然这样理直气壮地教训她们,不禁自已先红了脸,嗫嗫道:“对,对不起啊。” 小荷先是抿嘴一笑,伸过手来拉瑶华,宠溺地说道。“小姐说的是呢,怎得反而向我们道起歉来?我们这就带小姐过去找夜夫人。”说着,回过头询问红珠的意思。红珠道:“我先回毓秀阁收拾一下,一直闲置着,都没怎么收拾呢!” 小荷打趣道:“你啊,就知道偷懒!那你去吧,我带小姐过去碧云栖。” 红珠点点头,再向瑶华施了一礼,这才转身飘然而去。 玳透世子居住的望湘居乃是钦炎府上的主客院,建府时就是专程为到访的贵客而兴建的院落。而作为侍妾的夜夫人的居所自然是在主院另一边的后院,即妻妾居地。被小荷牵着手,沿着原路折还,一路途经主院,在两溜紫竹的夹道欢迎之下,缓步进入了后院。一入后院,便已经闻到了远远近近的胭脂香气,放眼看去,鬓云攒动,彩裙翻飞,充耳时闻丝竹之声,春光一片旖旎。 望着罗列开去的各色亭院,起着不同的或雅或俗的名字,瑶华不禁小声嘀咕道:“人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宰相夫人的肚里都可以撑好几百条船呢。” 小荷听到她的嘀咕声,不由抿嘴笑道:“宰相大人尚未娶亲呢!” 瑶华抬头问道:“这些都不是宰相大人的妻妾么?” 小荷笑道:“都只是朝中的各位大人送过来的侍妾,宰相大人的正妻和侧室之位都仍然悬空。大家都道宰相大人迟早都会迎娶聆歌大人,但是奴婢却不这么认为。” 瑶华猜想小荷口中的“聆歌大人”应该就是宰相的常侍女官,想了想小荷的话,随口道:“是啊,宰相大人在位都已经有四年了,要娶的话,早就娶了。宰相大人,应该是在等人吧。” 小荷又被瑶华说得愣了愣。瑶华察觉她的异常,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小荷低头望着那一双明可见底的眼眸,那盛在脸上的明明便是一种孩童独有的天真与纯挚,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往往那么切中肯綮,一针见血?小荷哂然一笑。“小姐有时候说的话有些语出惊人。” 瑶华不好意思地讪讪笑道:“是,是吗?我没觉得呢!” 小荷微微笑道:“这或许就是小姐的特别之处吧。” 二人一边说着,不觉间信步转入了一间清雅的小院。刚进院,小荷便唤过捧茶出来的侍女,问道:“夜夫人在可房里?” 那侍女看了看小荷,似乎不认得,却也不敢怠慢,垂了首答道:“夫人在后面竹林里练舞。” “练舞?”瑶华重复了一声。 小荷回身解释道:“夜夫人的夜氏一族,在五年前也算是贵族的一支,现在是已经败落了。夜夫人幼时曾拜九厥城天舞阁舞圣惊颜为师,习得飞天之舞,在进钦炎府之前,夜夫人的舞名曾经轰动冉京,一时有‘白歌夜舞’之称。” 瑶华点点头。 那个被半途拦住的侍女见小荷随口便将夜夫人的生平侃侃说来,必定不是普通丫环。而她却又如此耐心地在为瑶华解释,因而不禁撇过目光悄悄往瑶华瞅了瞅。小荷见状,便道:“这位是望湘居毓秀阁的瑶华小姐,特意来探望夜夫人----” 不等小荷将话说完,那侍女端着茶盘的手已经隐隐地颤动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眸带着惊惶往瑶华看了看,慌忙道:“我,我马上去传话----”说罢,便连忙转身夺路而去。 瑶华见那侍女一听“毓秀阁”三字便立马慌了神情,心知这里面必定大有原因,却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不禁鼓了鼓两腮,暗自不悦。 不出半晌,从侍女慌乱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缓步过来一名白衣女子,长长的水袖,飘逸如流云般的裙摆,徐徐而行,在微风轻拂间,泛起柔顺的觳纹,如同澄潭的碧波一般流淌。她缓缓地来到瑶华面前,盈盈拜了一下,柔声道:“夜凝秋给瑶华小姐请安,承蒙小姐前来探望,夜凝秋不胜荣光。” 瑶华连忙上前去扶她。“夜夫人行这么大的礼,瑶华如何担但得起?那日在暗房,瑶华性命垂危,若不是夫人的药,我看等不到世子殿下寻过来,恐怕便已经痛死了吧。” 说起那日之事,夜夫人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微微动了动,凝起眼眸来看着瑶华,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只是一些止痛的药,根本帮不上忙。瑶华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哪里是贱妾的功劳了。”语气却是与之全不相合的浅淡。 瑶华摇头道:“母亲大人曾经教导过瑶华,人生在世要恩怨分明。世子殿下与夜夫人曾经帮助过我,瑶华必定铭记在心。同样的,加害过我的人,自然也会记得----” 一番话说得小荷不禁皱了皱眉。 夜凝秋平静的眼眸微微一动,说道:“看我竟是如此失礼,难得瑶华小姐到访碧云栖,我却让小姐在门外站着,真是太失礼了。快请进屋。”说罢,侧身引着瑶华进了屋。进门时,小荷说道:“小姐去吧,奴婢在门外候着。” 瑶华虽然不明白她不进来的原因,却也只点了点头,由她去了。碧云栖的侍女上了茶后,也在夜凝秋的吩咐之下退下,顺手把门也带上了。当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后,夜凝秋便一别方才的疏冷,亲切地过来拉着瑶华的手在茶几旁坐下,柔声道:“妹妹,我带你进来是有些话要跟你说。” 瑶华道:“夜姐姐有话尽管说,瑶华听着便是。” 夜凝秋幽幽叹息道:“妹妹来钦炎府还不久罢?” 瑶华算了算,道:“今天是第十天了。” 夜凝秋道:“外人看来这钦炎府是何等的尊荣华贵,极尽人间之美,但事实上,这里便是一个硕大的鸟笼,囚禁了成千上百个人在此,过着不由自己的日子。我从去年被送入钦炎府,在一年多的日子里,没有一日地都不在怨叹,怨叹着那一个人----纵然全世间的人都不明白我,我想,他至少也该明白。但是,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身在其中,不由自己。”她缓声说着,目光变得悠长而细腻,似乎在观望着一个飘浮在天际的人影。 瑶华问道:“夜姐姐指的是宰相大人么?” 夜凝秋微吃一惊,回过头来看看瑶华,忽而又满是爱怜地伸手抚着她垂在耳侧的秀发,柔声道:“妹妹真是冰雪聪颖。是呀,这世上又有谁会像我这样愚笨,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我,我却只会从不间断地埋怨他。” “现在明白了也不迟呢!”瑶华道。“瑶华虽然与宰相大人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心里却认为宰相大人是个很厉害的人。宰相大人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夜姐姐的!” 夜凝秋望着她,会意地笑道:“是啊,我现在也想通了。他是一国宰相,位极人臣,而我只是街头巷尾的一个舞姬,能成为他的侍妾,已经是上天垂怜了,我还要奢求什么呢!只要能安安静静地呆在他的身边,也就足够了。因此上,过去的事情我也不去计较了,所以,也请妹妹也不要再计较了,好吗?目前朝政动荡,我也不想再因为这些琐事造成他的困扰了。” 瑶华点点头:“我也是不想计较的,但是我现在一见她,就会想起那天的情景,就觉得心里害怕。” 夜凝秋怜爱地搂过瑶华,叹声道:“可怜的妹妹,这么小的年纪就来到这样的地方----妹妹若是觉得害怕的话,以后不妨常来我这里。这里是宰相大人的后院,她不会过来这边的。” 瑶华默默点头。 瑶华离开碧云栖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晚膳时分了。夜凝秋执意送瑶华出院,便带着一个小丫环,与瑶华并肩而行。 行过一处相对比旁侧的院落宽绰的院外时,听到里面传来清脆欢快的笑声。瑶华不禁偏过头望去,刚看清“朝阳阁”三个字,夜凝秋便伸手过来轻握了她的手一下,轻声说道:“这是聆歌大人的楼阁。” “噢。”瑶华应了一声,收回目光来继续前行。 “这边,这边!”院中有个清越的女子的声音在叫唤。 “嘿!”另一个娇脆的声音,紧接着听得“啪”的一声,随即瑶华听得耳边一声“砰”地一声闷响,身侧夜凝秋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重物撞得重心一个不稳,重重地跌倒在地。然后一个裹着红绸的鞠球从夜凝秋的身上滚落在地,碌碌地滚开去好长一段路,方才缓缓停歇下来。 “夫人!” “夜姐姐!”瑶华大声失色,连忙蹲下身去扶她。 十五章-收徒 “哎呀!球飞出去了!”随着一声惊呼,朝阳阁门口小跑着出现了一个岁的女童,梳着跟瑶华一样的双环髻,一身九彩细绣华服,圆圆的脸上红扑扑的,娇艳欲滴。她一看到跌倒在地的夜凝秋,秀致的脸上微微变色,忽而蹲下身捂着脚呻吟道:“唔,脚扭到了,好痛啊。” 随即出来的是一名锦绣宫装的绝美女子,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站在门口往夜凝秋远远地看了一眼,回头对随侍身侧的侍女说道:“去把球捡回来。” “是。”侍女应了一声。那女子则转过身一脸关切地迎向捂着脚呻吟的锦衣女童,柔声关切道:“扭到脚了,疼吗?”说着,躬下身去揉着女童的脚踝。 女童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女子抬头吩咐刚从院中出来的两名侍女。“背怿昕小姐回宰相大人那里。赶紧去把陈太医找过来!” “是!” 当侍女背起女童欲转身回去时,阁内忽而响起一个清朗平缓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一听这个声音,夜凝秋的身体便微微颤了一下。瑶华很快便明白过来,转眸看去,果见慕容咸欢轻袍缓带,从朝阳阁内信步而出。 “怿昕玩球扭到脚了。”宫装女子携同负着女童的侍女迎上前去,示意慕容咸欢关切她的伤势。 “哥哥,脚疼。”女童皱了眉头带着泣声说道。 慕容咸欢微蹙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让哥哥看看。”说着,便伸手从侍女背上抱过女童,便转身欲去。 瑶华感觉到身侧倚着侍女而立的夜凝秋的身体隐隐颤动,思及她方才被球砸了一下,摔得不轻,而看那女童刚才跑出来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有扭到脚,明显是看撞到人怕被责骂,才装的。而更让人气愤的是,慕容咸欢自打从院中出来,便一眼都不曾往夜凝秋这边看过,当下颇为夜凝秋不平,忍不住朝着慕容咸欢的背影大声唤道:“宰相大人,夜姐姐被球撞得受伤了!” 夜凝秋闻言身体猛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垂在身侧的手往身后一藏。瑶华这才注意到她方才垂手的地方,素净的衣裙上已经沾上了淡淡的血迹。 慕容咸欢回过身来,终于往夜凝秋望了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回头低低吩咐了随侍身边的少年一声,便自转身去了。 “宰----”瑶华刚想再叫,小荷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制止她。那少年迎面过来,不卑不亢地朝着夜凝秋掬了一礼,温声道:“传大人的话,请夜夫人暂先回房,大人晚间会去碧云栖探望。小的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夜凝秋淡淡道:“不必麻烦了,我没什么事。”说着,转身欲引瑶华而去。那少年又道:“瑶华小姐就由小的来送,夫人还请回房歇着吧。” 夜凝秋犹豫着看了瑶华一眼,回眸对那少年道:“那么有劳了。” 少年连忙躬身道:“夫人言重。” 一直将瑶华二人送进望湘居,那少年方才告辞离去。问起小荷,才知道原来这少年乃是慕容咸欢的赋纸研墨两位随侍中的研墨,但有别于一般侍从,他们都是世家出身,而且在朝中是有品级的,官拜正七品,与各地乡长同级。但在钦炎府中,却也只是属于高级奴仆。 瑶华正暗自想着宰相便是宰相,连手下的侍从都可以与一乡之长并级,忽而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石头,在她措手不及之时便“咚”的一声击中她的额头。“呀!”瑶华被砸得惊呼了一声。小荷则是吓了一跳,连忙伏下身来帮瑶华揉额头,一边回头巡视着肇事者。 “打中了,怎么样,进步神速吧!”树后有人高声笑了起来。 瑶华一听这个声音,当下回头怒目而视。 玳透从树后一下子跳了出来,朝着瑶华摇摇手中的石头,得意洋洋地说道:“要不要再试下,我现在基本上可以达到十发八中的程度了!” 瑶华终于明白什么叫作“自作孽不可活”,她本便心情欠佳,这会儿听得这话心中更是郁闷至极,朝着仍然一脸得意的玳透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玳透似乎没料到这样的结果,不觉诧异地睁了睁双目,大声叫道:“喂,笨丫头!” 小荷向玳透匆匆行了一礼,便急步追瑶华去了。 望湘居。毓秀阁。 瑶华趴在床上,拉过被子来捂住头,任谁叫也不理。“小姐。”红珠刚要提醒瑶华不要将自己闷坏,便听得门外有人轻唤道:“红珠姐姐,小荷姐姐找。” “知道了。”红珠望了眼似乎在生些闷气的瑶华,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瑶华将自己晤在被子里,脑海中一直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一切,原本清晰的画面渐渐地纠缠绞结在一起,模糊成一片。起先还是想着事情,后来便乱七八糟地不知想些什么了。只觉得被里的空气越来越闷,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换了一口气,刚要缩回头来,便听得有人在身后轻声唤道:“瑶华----”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能不惊动侍女进得了这里的,也有只玳透那个讨厌的家伙!瑶华立马一把抓起棉枕,翻身而起,毫不客气地朝着床前的人影打了过去。那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举动骇住了,竟然坐在那里呆呆的,也不躲闪。瑶华刚自一奇,随即看到棉枕滑落后露出的那张俊逸的脸庞,不觉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弄,弄衣----” 弄衣一双清莹的眼眸中随即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委委屈屈地说道:“为了寻找瑶华,都衣宽带缓人憔悴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瑶华,瑶华,居然这么对----”说着,他居然用手揉着眼睛,受了委屈般地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瑶华呆住了一下,随即开始解释道:“我,我不知道是,我以为,以为是那个讨厌世子----” 弄衣停了停哭泣,睁了一双泪眼道:“瑶华是要打那世子,不是要打的吗?” 瑶华连忙点道:“瑶华一直都很想念弄衣的----” 弄衣一听这话,便像是哭泣的孩童忽然听到母亲的安慰一般,立马扑身过去一把抱住瑶华,放声大哭道:“徒弟,澈儿那家伙死了,澈儿死了----” “弄衣----”他一哭,瑶华也跟着鼻头一酸。 “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若不是我提议离开冉京,澈儿起码还可以再活一年!都怪我,明知道自己向来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还要出这样的馊主意,现在不仅害死了澈儿,还害得宝贝徒弟还没长大就守寡了----” 本来想起巫月,瑶华的眼泪便已经在眼眶中打转,这会儿听得弄衣这么说,反倒哭不出来了,拍拍扑倒在自己怀中的人的背,轻声道:“这不怪弄衣。” “都怪我,怪我!徒弟,你打我,我该打!”弄衣执拗着,呜呜咽咽的。 瑶华道:“那你起来,让我打。” “呃?”弄衣呆了一下,抬起一双泪眼不解地瞅瞅瑶华,泪涟涟地说道。“瑶华真的要打吗?” “嗯。”瑶华郑重地点点头。 弄衣想了想,道:“刚才已经打过了----”正说着,他一抬眼间,忽然看到瑶华额间隐约有清光闪现,不禁睁大了眼睛咦了一声,连忙凑身过去,伸手撩开瑶华的刘海,看她的眉心。 瑶华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修长的手指轻盈地抚过瑶华的眉心。“这里有弯月牙----瑶华一直都有这个月牙印的吗?” 瑶华摇头道:“没有啊。” 弄衣微微沉了沉脸,喃喃道:“难道是澈儿----” 正说着,忽然门“吱”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瑶华二人均惊愕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是呆立在门口更加惊愕的红珠。在下一刻钟,红珠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托盘往地上一扔,大声叫喊起来:“有刺客,瑶华小姐房里有刺客!” 瑶华连忙推了推弄衣,说道:“快走。” 弄衣却道:“我们一起走!”说罢,便一把抱起瑶华,一时间衣袂飘飞,眨眼便绕过杵在门口的红珠,快速地往外而去。 “弄衣!”瑶华来不及惊奇,迎面便看到领了一队羽将飞奔过来的玳透。玳透一见弄衣抱着瑶华冲了出来,不禁惊愕得瞪大了眼睛。羽将在统领的指挥下将阶下一径排列开去,将弄衣二人包围了起来。 玳透直盯着弄衣的眼睛,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弄衣扬眉道:“你就是我徒弟说的那个讨厌的世子吧?!我姓花,叫作花弄衣,我是来带我徒弟走的,至于你这几天欺负我宝贝徒弟的帐,就下次再找你算了!”说罢,白衣飘浮,便轻飘飘地欲飞身而去。 眼见着弄衣轻如鸿毛的身影便要越墙飞去,玳透的脸色变了变,脱口大声叫道:“傅瑶华,你的玉不要了?!” 瑶华心中一怔,拍拍弄衣的肩道:“巫月哥哥留给我的灭蒙之玉,被他拿走了。” 弄衣闻言皱了皱眉,半空中一个回身,便飘悠悠地回了过去,放下瑶华,大剌剌地来到玳透面前,摊出手,说道:“把玉还回来!” 玳透抬眼打量了弄衣一番,一双明亮的眼中隐约浮过一丝笑意。回身摒退身后的羽将,方才缓声说道。“我答应过瑶华会还她的玉,自然会还她。不过,灭蒙之玉现在还在帝驸大人那里,索要灭蒙之玉并非易事,须从长计议!” 瑶华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留下来,直到你拿到灭蒙之玉为止?” 玳透道:“是可以这么说。” 弄衣冷笑。“那不是你一天拿不到玉,我们就得呆在这里?” 玳透道:“可以定一个期限。” 瑶华看着他,不说话。玳透迫不及待地建议道:“就一个月怎么样?一个月的时间,宰相大人的人马也联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必定会平安地送你们出京。” 弄衣冷冷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玳透怔了怔。弄衣撇了撇嘴,回身去拉瑶华的手道:“乖徒弟,玉先不要了,改天到九厥城去,去那什么帝驸大人那里把玉偷来给你。”说着,拉起瑶华的手便要走。 玳透心中着急,脱口就喊道:“傅瑶华,我行过拜师礼的,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一听这话,弄衣与瑶华均是一呆。弄衣转过头来,与瑶华面面相觑,喃喃道:“乖徒弟,你收徒弟了?” 瑶华朝着弄衣讪讪笑笑。“好像是。” 弄衣偏着头想了想,放开瑶华的手,转身回到玳透的面前,俯下身,盯着他细致的脸庞,说道:“好像也是不丑的样子。既然已经拜了瑶华做,那么该叫我什么呢?” 玳透立马乖巧地答道:“师公。” 弄衣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去捏捏他的脸蛋,笑着说:“看在你也有师公我十分之一的聪明伶俐的份上,如果你能想办法恢复三壁在大皇的地位,我便承认你这个徒孙。” 玳透任他捏着脸。“师公不提,我也会想方设法恢复皇族向三壁的请封制。但是在那之前,师公可以先教我法术吗?” 弄衣扬眉道:“你很想学法术?” 玳透坚定地点头。 “为什么?” 玳透道:“学会法术,就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弄衣“哦”了一声,直起身用手捏着下巴想了想,又俯回身来问道:“你不是世子么,自然会有一群的人来保护你,用得着你去保护什么人吗?” 玳透紧咬着嘴唇,淡淡道:“世子什么的,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就算是贵为九五至尊,到了危急时刻,刀剑加颈之时,还不是与常人无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只有学会法术,使自己变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弄衣沉吟了一下,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恍然道:“莫非你是秋王世子?” 玳透微红着眼圈点了下头。 原来,在帝驸询问知世巫月澈之后,神显帝便下诏钦定秋王世子天虞玳透为皇太子人选。秋王接旨后,立马带着世子进京朝圣。不想,却在途中遇上夏王派出的刺客,不幸全队遇害。只有玳透在两名家臣的拼死保护下逃出三十余里,遇到了督察院派出迎接近卫队方才脱险。 弄衣伸手颇有感慨地拍拍玳透的肩膀,叹声道:“从今天开始,你便跟着瑶华一起叫我吧。” 玳透喜出望外,连忙撩起衣袍,跪地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徒儿给行礼!” 瑶华却不满地大声抗议:“弄衣怎么可以抢我徒弟的!” “诶,宝贝徒弟!”弄衣扶起玳透后,连忙回身哄瑶华,揽着她的肩膀背过身,伏在耳侧窃窃私语道,“宝贝徒弟,我看这小子似乎不错,而且还是内定的皇太子,那么以后就是皇帝,所谓近水楼台,宝贝徒弟你稍微努力一下不就是皇后啦?但若是他管你叫的话,那这近在眼前的皇后可就飞啦!” 瑶华哭笑不得。“也未免太会操心了吧!我才不要当皇后呢!” 弄衣小声道:“这不是想将功补过么?”说着,他便回过身,对玳透道:“乖徒弟,以后瑶华就是你的宝贝师姐了,师姐弟之间要相亲相爱,所以呢,等你以后当了皇帝之后,就要让你的宝贝师姐当皇后!” “弄衣,你在乱说些什么!”瑶华急得大叫,扑过去想将弄衣拖走。红珠在一侧掩袖而笑。 玳透怔怔地望着弄衣,不知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乖徒弟,答应的话,为师我奖励你一只很可爱的守护精灵!”弄衣很阴险地利诱。“很少见、很厉害的守护精灵哦!” 玳透闻言立时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不许说谎!” 瑶华大叫道:“天虞玳透,你这个没有原则的家伙!” 十六章-卑爱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一大清早,玳透便从湘兰阁跑到毓秀阁来,和瑶华一起吃早饭,然后一起到毓秀阁的书房听弄衣传授术法之道。两人都是聪明之人,往往弄衣讲上一遍,他们便已经领会了,然后弄衣就吩咐他们到一边去练习,自己在附近找一处地方舒服地喝茶。由于册立太子的事情临近,玳透跟着慕容咸欢出门的时间逐日增多。当他出门的时候,弄衣便会单独教瑶华一些飞行之术和御剑之术,这样一来,每日醉心在新鲜的术法之中,倒也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暂时都忘却了。 转眼,又已经过去十多日,这一日已经是九月初二。瑶华早上起来,先是红珠递上来弄衣的一封书信,那家伙居然一声不吭便出走了,说是办一件重要的事情,后天回来。洗刷好,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小荷过来传话说玳透随宰相出门了,瑶华心想今天倒好,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一早起来,人全跑光了。 吃完饭,在房中画了半个时辰的灵符,拿出弄衣给的灵符比较了一下,暗自觉得画得已经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了一般。但弄衣只教过画符的方法,却不曾教过开光之法,因此也觉着无聊,便将笔墨一推,唤过红珠,说想要过去碧云栖找夜凝香。 听到瑶华说要去碧云栖,红珠微微迟疑了一下,心下是觉得瑶华与夜夫人来往多了不好,但思及前些日子劝告时,反被瑶华义正辞言地数说了一番,当下只得作罢。心想眼下瑶华如此受玳透另眼相看,应该也不会有大碍。便替瑶华换了衣服,一路往碧云栖去了。 经过朝阳阁时,忽想起那日之事,抬头问红珠道:“宰相大人是不是有个妹妹,叫作怿昕的?是亲妹妹吗?” 红珠见瑶华忽然问起慕容怿昕,乍然间怔了怔。“怿昕小姐乃是相爷三叔绥远将军慕容铖的小女儿,现今就住在聆歌大人的朝阳阁里。” 瑶华想了想,既然不是亲兄妹,而且父亲乃是三品绥远将军,在京中也有府邸,却为何家中不住要住到相府来。这似乎有些于礼不合,便问道:“绥远将军也在相府么?” 红珠道:“将军并不曾来。” 瑶华更觉不对。“那她为什么来相府?”想起那日慕容怿昕踢球误夜凝秋,不仅不认错,反而装作扭到脚,到慕容咸欢那里撒娇,害得夜凝秋被漠视。瑶华打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装腔作势的娇小姐。 红珠不知其中因由,听出她口气有些不好,以为她已经听闻到某些风声,便如实禀报道:“是,是因为世子在这里。” 瑶华立时明白过来,看来又是一个筹划着要做皇后的人。她就不知道做皇后有什么好,成天与一大群的不知所谓的女人争宠献媚,若心中对那个皇帝无情还好,便只是场毫无意义的争夺游戏,若是有情,便那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与煎熬了。瑶华虽然还不明白所谓的“情”,究竟是种怎样的滋味,但自从懂事开始,便一直将寻一个只真心待她一人的夫婿,作为此生最大的愿望。随即又想起那日逃离冉京之时,巫月曾经答应过此一生只对她一个人好,不禁抬手抚在眉心,虽然她看不见,但弄衣说这里,有一弯淡淡的月牙印,巫月的“月”,心中不禁喃喃道:“还是巫月哥哥好。” 红珠见瑶华的神情中现出淡淡的忧伤,以为是在介怀慕容怿昕的事情,便劝解说道:“小姐不用担心呢,世子殿下呆在相府的时候就会过来小姐的毓秀阁,而怿昕小姐却连望湘居也进不了呢。” 瑶华微蹙眉,问道:“毓秀阁到底算是什么地方?” 红珠微微一笑道:“原来小姐还不知道。世子殿下的湘兰阁、倾歌大人的华庭阁和小姐的毓秀阁乃是望湘居的三大主阁。小姐的地位直逼倾歌大人呢!听说前些日子,倾歌大人还与聆歌大人一起去宰相大人面前,希望大人收回成命,让瑶华小姐搬出毓秀阁呢!” “原来是这样!”瑶华不禁暗自骂了声“死玳透”,转念想到红珠的话,又问道,“倾歌大人与聆歌大人是什么关系?” 红珠道:“倾歌大人乃是司空即墨归大人的同胞妹妹,而聆歌大人则是工阁侍郎即墨羽大人的妹妹,她们是堂姐妹。” “噢。”瑶华信口应着,缓步行来,已经进入了碧云栖。庭院中有侍女见到瑶华过来,其中一个扭头快步过去禀报,其余人则快步过来见礼。 “夜夫人呢?”瑶华问道。 “在房里。”侍女怯生生地回答。 瑶华见侍女的神情与前几次来时有些异样,问道:“有发生什么事情么?” 侍女连忙俯首至地,道:“夫人生病了。” 瑶华听到“生病”两字,心中便不禁抖了抖,当下撇下侍女们,便自己往夜夫人的卧房跑去。 “瑶华小姐!” 侍女只好快步跟过去开门,瑶华快步冲进门,一眼便看到正由侍女扶着从床上下来的夜凝秋。算来只有四五天不见,原本丰腴的脸颊削减得如同久病在床的人,身子也孱弱得不禁风吹。 “姐姐什么时候病的?怎么也不来跟我一声?”瑶华连忙跑过去,扶着她坐回床上。 夜凝秋拉过瑶华的手,微微笑道:“不碍事的。只是前些天晚上在林子里练舞时着了凉,过几日就会好了。” “是着凉吗?”瑶华皱着眉道。“那怎么会瘦成这样的?” 夜凝秋道:“是担心的吧!过些天,相爷要在府里招待一些朝中的达官贵人,希望我能在宴会上献舞一曲助兴。我是在担心怕跳不好,会扫了客人的兴,辜负了相爷的期望。” “但是现在病成这样----宰相大人知道吗?” 夜凝秋摇摇头道:“皇帝陛下已经定在九月十五日举行玳透世子的册封大典,相爷这几日忙,不能因为我的事使他分心。对了,瑶华,册立太子大典之上,一般太子妃都会同时册封,妹妹这几日还是少些往我这边来,多注意一下世子。我看世子对妹妹不错,而且妹妹与我不同,有容成世家做为后盾,或许可以册立,也说不定----” 瑶华道:“夜姐姐为我多虑了。其实我与容成世家并没有什么关系,相反的,我姓傅,父亲大人曾是当朝司徒,不过现在已经投奔夏王了。说起来我还是罪臣之女,是宰相大人念在以往与父亲大人有过师徒之谊,方才将我留在府内。我只盼着能早日离开冉京,至于其它事,我便想也不想了。” 夜凝秋听得脸色变了变,道:“瑶华妹妹竟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必定不会告诉她人,只是妹妹为何不将错就错,看倾歌大人近日不安的样子,妹妹当上太子妃的机会应该还是很大的。” 瑶华淡淡笑笑道:“若是他不能专心待我一人,且不论是太子妃,就算是皇后,我也不愿意当。” 夜凝秋闻言怔了一怔,看着瑶华淡定的眼神,不禁低眉苦笑:“妹妹比我潇洒多了。我明明知道在他的心里,我只有角落里那么一点点的份量,但我却也只求能在这个角落里暗暗地仰视着他,也便心满意足了。”说着,似乎想起了往事,一双美目中浮现出了泪意,忽然想起瑶华在身边,便强自抿嘴一笑。“这就是如此卑微的我,妹妹不会笑话我吧?” 瑶华摇摇头,然后叹道:“姐姐一定非常爱宰相大人吧?” 夜凝秋的脸倏地红了一下,继而扬唇微笑道:“我和他,是在五岁那年就认识了。那时候,父亲大人还是朝中的刑阁通判,我也还是身份尊贵的官家小姐。他喜欢看我跳舞,然后为我赋诗,两家大人见我们玩这得这么好,在十岁那年便想给我们二人将亲事定下。但是,他的身份尊贵形如一般皇孙后裔,正妻需要皇帝陛下亲自指婚,于是便商定当陛下提起为他挑选常侍女官时便两家联名上书请求赐婚。” “后来呢?”瑶华问道。 夜凝秋自嘲一笑。“或许是我命薄,注定没有那样的福份。在我十二岁那年,因为一桩冉京中的命案,因为当时身为刑阁侍郎的叔父大人贪赃枉法,皇帝陛下震怒,结果叔父大人被判死,父亲被流放。一家人行乞街头,为了养活母亲大人与弟弟,我开始到各大茶楼酒馆,甚至烟花之地跳舞。但是向来养尊处优的母亲与弟弟,还是不堪突变与生活的艰辛,在那一年的冬天病故了。” 瑶华听得已经珠泪涟涟,忍不住抬手去拭泪。 夜凝秋淡淡笑道:“当时也哭得很惨,觉得已经生无可恋了。在我了无生机,准备寻死的时候,是当时冉京里最大的青楼暖玉轩花魁救了我,知道了我的生世之后,便让我到暖玉轩跳舞,说那里来的达官贵人会很多,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会过来。而且若是我的舞跳得好,名气大了,他或许也就知道了,我在这里----”说着,她又不禁低眉苦笑。“虽然我知道他来的机率乃是千万分之一,但对于一个了无生机的人来说,一点点的希望便足以让她重新燃烧起生存下去的勇气。” 瑶华问道:“后来宰相大人真的去了吗?” 夜凝秋苦笑着摇摇头。“他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去暖玉轩那样的地方?” 瑶华想想也是,慕容咸欢乃是慕容世家的嫡子,在大皇帝国的各族子嗣中地位仅次于皇太子,暖玉轩再出名,也不过是烟花之地,他如何会去?“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就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巧合了。在我的舞名响彻冉京的时候,有一个达官贵人拿着足可以买下十座暖玉轩的钱赎下了我,那个人便是现在的尚书院左尚书蓝近平蓝大人。不过他在买我的时候不过只是尚书院中的一个主薄,大概是知道相爷喜欢观舞,便买了我送给他献媚。不过确如他所愿,在我进钦炎府之后三个月,他就连升三级,升为尚书院左尚书。” 说到蓝近平,瑶华的脸不觉沉了沉。尚书院直属于司徒,尚书院主薄乃是正五品的官,而左右尚书却是正三品的官员,蓝近平从主薄直接升到尚书,的确可谓是连升三级。在家时,重华与朋友谈及政事时,也有提到这位蓝近平大人。在新帝登位后,亲自擢蓝近平为左尚书,而且还将日常文件起草的职责直接划了过去,那就等于架空了司徒三分之一的权利。原本重华他们一直在猜测,蓝近平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够如此平步青云,但不想,却原来是走了宰相大人这个后门捷径。“这位蓝大人还真是厉害。”瑶华淡淡笑笑。 夜凝秋似乎也想起瑶华的父亲乃是前任司徒傅卿书,为自己无意中勾起了她不快的记忆有些歉然地笑笑。“看我,居然一直拉着妹妹说些自己的事情。妹妹今天过来,不如来看一下我为宴会新排的舞吧。” 瑶华看过夜凝秋的舞,果真是轻盈若流云,优雅若天鹅,广袖舒展之间,便如置身于云层之中,悠悠然如至世外。“好啊。”刚叫出声,瑶华忽想起她的怏怏病体,不禁担忧道,“夜姐姐病成这样,还是休息吧。要为宴会养好精神呢!” 夜凝秋蹙眉道:“说的也是。不过,已经好些天没练了,怕生疏了。”说着,忽而眼眸一动,看了看瑶华,说道。“看妹妹的体态也是极好,如果愿意的话,妹妹不妨跟我学舞吧。” 瑶华不觉又惊又喜道:“姐姐说真的么?我听说舞圣的飞天舞一脉收徒极为严苛的呢!” 夜凝秋微笑道:“是啊。舞圣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师姐在内廷献舞时无意泼了北樗国使节的酒,受杖刑而亡。二师姐早在十年前便突然失踪,不见了踪影。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正担心飞天之舞会至此失传呢,所幸遇到了妹妹。” “我真的可以学吗?”瑶华一脸的期盼。飞天之舞,可是传说中的仙人之舞,据说练到深处,便能飞天而起,如仙鸟一般直飞入云霄。 夜凝秋拊着她的手,柔声道:“妹妹不要质疑自己的资质,我记得妹妹说过,生下来便拥有可以将自己的身体隐藏起来的能力,这其实就是一种能够精确得控制自己的身体形态的极致表现。其实那日妹妹提到此事的时候,我便有让妹妹跟我习舞这一想法,但习舞之人,终是上不了殿堂。当初我被惊颜看中的时候,家里的人原是反对的,认为官家女子是不可去习舞的,但是我坚持要学,他们迫于无奈也便应允了。因此上,怕贸然提出会唐突了妹妹,所以一直没敢提----” 瑶华连忙摇头道:“瑶华很想学呢!” “那真是太好了。”夜凝秋欣慰地笑笑。“其实飞天之舞没有固定的体态动作,贵在意之所致,形之所动。今日我便先指导你一些可以优美形体姿态的舞蹈动作吧。” “嗯!”瑶华连忙重重地点头。 十七章-赠宝 接下来的初三、初四两日,弄衣没有回来,而玳透则因为册封大典将近,忙于结交朝中列位大臣,拉拢人心,以奠稳在朝中的根基,与宰相终日早出晚归。瑶华因此也乐得清静,每天往碧云栖跑。在经过朝阳阁时,偶尔会遇上即墨聆歌与那位慕容怿昕小姐,虽然暗自觉得她们看她的眼神颇有些怪异,却也不去理睬她们。 www.mx99.com发布而即墨倾歌则会偶尔到毓秀阁来坐坐,亲切地询问她生活上可有什么不适。若不是那次险些送命的经验比较惨痛,当倾歌对着她露出那样亲切温柔的笑容时,必定会将眼前这个人当成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姐姐。 www.mx99.com发布每次倾歌来时,瑶华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心想那时她是因为伤心,才给了奸人可乘之机。但是现在可不同了,这么多天的法术也不是白学的,她要敢再对她来阴的,她就马上用灵符变一只恶狗出来咬她! www.mx99.com发布似乎察觉到瑶华目光中的不善,倾歌的脸色微有些不自然,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离去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小姐对倾歌大人的敌意很重的呢!”恭送倾歌出门后的红珠,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心想这孩子真不懂得掩饰呢,如此对待倾歌大人只怕没有好处,不过有世子的重视,也没什么要紧吧。 www.mx99.com发布转眼,便来到九月初五这一日。大清早,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看到瑶华睁开眼睛,便绽开硕大的一个笑容,甜声唤道:“宝贝徒弟!” www.mx99.com发布瑶华吓了一跳,“霍”地一声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叫道:“干什么哪,弄衣,吓死人啦!” www.mx99.com发布弄衣闻言,细长的眉尖一蹙,转过身在床沿坐下,委委屈屈地说道:“为师我为了瑶华的生日礼物,跑遍了倚天、紫苔、朱颜三壁,今天还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跑回来见瑶华,瑶华却这样对----” www.mx99.com发布“生日礼物?”瑶华很准确地抓住了弄衣话中的重点。“是什么礼物?” www.mx99.com发布“瑶华刚才吼----”弄衣委屈的声音像是在抽泣。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不禁眼角一阵抽动,小声道。“哪里有啊?” www.mx99.com发布“有,就有。”弄衣闹起别扭来。 www.mx99.com发布瑶华无奈,只好道歉道:“是我错了,弄衣不要生瑶华的气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一听这话,立马侧身将脸颊凑过来,笑咪咪地说道:“那乖徒弟亲一下,算是道歉啦!”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一鼓腮,撇头道:“不亲!为老不尊!” www.mx99.com发布弄衣板起脸来,威胁道:“不亲可就没有礼物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哼了一声,“那不要礼物了!”当下滑身钻回被窝去,拉过被子来蒙住头继续睡,不去理睬弄衣了。弄衣这下也觉得没劲了,又回过头去劝瑶华。正拍着被子好言好语哄着的时候,门忽而又“吱嘎”一声开了,弄衣回过头去,又对上了红珠惊愕的目光。 www.mx99.com发布下一刻钟红珠大声惊呼了起来。“弄衣!你怎么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就进小姐的房间的!” www.mx99.com发布弄衣一脸无辜道:“我看没有人,就进来了。” www.mx99.com发布红珠的神情快要抓狂了。“谁说没有人就可以进来的?女子的闺房,男子怎么可以随便进的?!这可是犯法,要抓官纠办的!” www.mx99.com发布“但是我是仙人----”弄衣还是一脸无辜,但看到红珠脸上露出狰狞的神情,便吓得赶紧起身溜了出去。 www.mx99.com发布“下次要进房时,能不能请您先支会我,弄衣?!” www.mx99.com发布“知,知道了!” www.mx99.com发布当弄衣被红珠从瑶华房里赶出去的时候,刚好遇上从院门口转进来的玳透和小荷。玳透远远地看见弄衣一脸郁闷地从瑶华房里跳出来,不禁抿嘴笑着说道:“又被瑶华训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壮声道:“哪里有?我是,当然是训徒弟,哪里有徒弟训的道理的?”正说着,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瑶华笑盈盈地站在门内,对玳透说道:“是啊,弄衣刚好训得好厉害呢!” www.mx99.com发布弄衣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僵,干咳一声,连忙热情地转移话题说道:“玳透来得正好,来来,有好东西给你们。瑶华也来。” www.mx99.com发布弄衣缓悠悠地提身转到侧旁的小花园中的石亭里,让玳透与瑶华在对面坐了,正了正声音,摆出为人师表的姿态,朗声说道:“今天是瑶华的生日,玳透因为是皇族,不能透露出生之日,所以为师我就擅自把玳透的生日挪过来与瑶华同一天,这样也便于为师记,玳透没有意见吧?” www.mx99.com发布他这么一说,摆明着是因为生日,所以有礼物拿,玳透就算是有意见自然也会说没意见。 www.mx99.com发布弄衣满意地点点头。“为了两位宝贝徒弟的生日礼物,为师我用了三天的时间跑了倚天、紫苔、朱颜三壁,终于给徒弟们寻到了好东西。”说着,他提手当空虚晃,只见虎口处青光闪过,随即一扣手腕,便赫然有一把雪白剑鞘的匕首在手,抓在手中晃了晃,解释道:“这是东冥海水族的白雪碧水剑,可长可短,只须学会碧水咒,便可以凭意念控制剑的形状。像这样。”说着,他握有匕首的手腕一扬,剑刃上的寒光加剧,三寸来长的匕首顿时像被拉长了一般地长至三尺来长,玳透与瑶华不禁看得睁了睁眼睛,赞叹不已。 www.mx99.com发布“碧水剑不仅削铁如泥,连绵连如水波也可以从中截断,也即是说有分水之能。另外,还可以斩妖避邪,总之是一样宝贝。”说着,将着长剑当空一晃,变回匕首大小,递与玳透说道:“玳透在宫中带剑不方便,可将碧水剑变作匕首模样揣在袖中,遇到紧急情况,相信会助你化险为夷。” www.mx99.com发布“谢谢。”玳透连忙接过来,如获至宝般地揣在怀中。 www.mx99.com发布弄衣笑盈盈地点点头。“至于瑶华的么----”他低头从怀中掏出一管紫玉质地的短箫,说道。“这一管乃是南圉宛尾山君镇山之宝,名为紫柔芸箫。相传乃是赤柔朝时炼妖师夏彦终其毕生功力修炼而成的一件宝物,临风而吹,随着乐声,草木万物同喜同悲。也即是说,凭借此笛,便可与世间万物交谈----”还没说完,撇眼看到瑶华的小脸微微沉了下来,收了收声问道:“瑶华不喜欢吗?” www.mx99.com发布瑶华鼓囊囊道:“偏心!” www.mx99.com发布弄衣惊诧地睁了睁眼。“我,我怎么偏心了?” www.mx99.com发布“送给玳透的剑能变大变小,又能避水,又能斩妖,送给我的箫却只能吹曲子。而且我又不是没有人说话,干什么要和动物们交谈!弄衣还说没有偏心!” www.mx99.com发布“这,这紫柔芸箫可、可也是宝物!与草木动物交谈,就连史上最强大的炼妖师壑明俊疾大人都无法做到的!而且草木遍及南北,与之交谈,不知道可以知道多少有趣的事情,若不是因为是宝贝徒弟们的生日,这样一件宝物,为师我还不愿意拿出来呢!”弄衣为自己辩解了一大通,瑶华还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抬眼觑着弄衣说道。“既然都是宝物,那为什么要把剑给玳透,把箫给我?” www.mx99.com发布“碧水剑戾气太重,瑶华是女孩子,当然带箫比较有诗意了!” www.mx99.com发布“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带剑了?明明就是偏心!”瑶华显然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嘟着嘴瞪着弄衣,弄衣一时也想不出好的说词,正踌躇间,眼角忽递过一把雪白的短剑来,不是白雪碧水剑又是什么?瑶华怔了怔,转过头去看看玳透,问道:“干什么?” www.mx99.com发布玳透沉肃着一张脸,道:“跟你换。” www.mx99.com发布瑶华连忙从弄衣手里接过箫,揣在怀中,瞪着玳透说道:“干嘛跟你换?” www.mx99.com发布“我说换就换!”玳透抬了抬眼,一副“要换便换,不换就算”的模样。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心底是比较喜欢那一把剑,没想到玳透那家伙这么爽快地说换,有些奇怪诶,那箫说到底真的是没有什么用处,那小子干嘛要换?瑶华不解地拿眼瞅瞅他,见玳透也正瞪着她,眼中渐露出不耐烦的神气,生怕他下一刻便把手缩回去说不换了,当下连忙伸手抓过碧水剑,同时把紫柔箫塞给玳透,警告道:“可是你说要换的,不许反悔!” www.mx99.com发布玳透转着箫上上下下看了看,然后瞥一眼瑶华,淡淡说道:“反悔是小狗!” www.mx99.com发布瑶华这才喜滋滋地把剑收好,便见亭前红珠快步而来,在阶下欠身行了一礼,禀报道:“殿下,宰相大人有请世子大人移驾凤仪院,说是有贵客来访。” www.mx99.com发布玳透回过头,望了眼在院门侧侍立的研墨,回过头来向拜别了墨衣,便随红珠施施然去了。瑶华朝着玳透离去的背影鼓囊着两腮皱了皱小巧的鼻头,回过头来时,便遇着弄衣冷不防地伸过手来捏住她粉嫩的脸颊。“臭丫头,不许欺负师弟!” www.mx99.com发布瑶华晃着脑袋,三下两下地便将弄衣的魔爪晃开去,退后一步,鼓囊囊地瞪着弄衣道:“偏心!” www.mx99.com发布弄衣扬了扬眉,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不解道:“我怎么又偏心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忿忿道:“刚来钦炎府的时候,还说要帮我跟玳透算他欺负我的帐的,现在不仅不算了,还教他法术,还处处维护他,这么偏心,当心以后一边身子大,一边身子小,变成怪物!” www.mx99.com发布“哎呀,你这个臭丫头!”弄衣忍不住又伸手去捏她的脸蛋。“还学会诅咒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是好心提醒呢!”瑶华鼓着两腮说道。 www.mx99.com发布弄衣忽而又笑了。“你这鬼精的丫头当是笨蛋哪!玳透这小子虽然贵为世子,有些骄纵之气,但是他一来没你聪明,二来本事没你强,怎么可能欺负到你头上去?我看啊,十成十就是你在欺负人家!” www.mx99.com发布“哪里有啊?”瑶华当然不承认,声音却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理直气壮。 www.mx99.com发布“还不承认哪!”弄衣笑着道。“我看玳透挺不错的,你这么欺负他,也没见他怨兑上一句,还诸事顺着你----” www.mx99.com发布“又帮他说话,明明就是偏心!”瑶华涨得小脸红红的。 www.mx99.com发布弄衣看着她的模样,不觉有些莞尔,伸手将她抱到膝上坐着,拥着她笑笑道:“知道瑶华的心思,瑶华是不是以为不疼瑶华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偎在弄衣的怀中,感受到轻轻地在鼻尖萦绕的属于山林的清冽之气,不禁鼻尖微酸。从小到大,父亲从来就没有这样抱过她,而兄长重华的怀抱也在记忆里渐渐远去了,而巫月的气息则是尚未开始,便已经无迹可寻了。 www.mx99.com发布“给瑶华送礼物,还是疼瑶华的,但是现在的疼爱已经由原先的一份,分成了现在的两份,像以前在家中过年分年糕时,一大块年糕被划分成了好多块,瑶华总是只能分到最小的一块----”皇冉族的习俗在新年的第一日用糯米做成很大份的圆月形的糕点,俗称“年糕”,然后家中每个分一份,以祈求在新的一年里,全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www.mx99.com发布“唉!”弄衣摸着她的头,慨然地叹出一口气道,“澈儿生前将瑶华拜托给,除了要教瑶华法术之外,还要代替澈儿将瑶华将来的一切都安排好。收玳透为徒弟,是看他对瑶华不错,而且他身份地位尊贵,瑶华若是跟着他的话,必不会吃亏。以后若是当上皇后的话,那就没人敢欺负瑶华了呢!” www.mx99.com发布“瑶华才不要做皇后呢!” www.mx99.com发布“为什么?”弄衣侧头想了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瑶华想像当今陛下一样,做女皇帝?” www.mx99.com发布“!”瑶华额角坠下一滴冷汗。“你越说越离谱了!瑶华只是不想只分一小块年糕,而是想要一整块年糕都是瑶华的----”说着,回过头看着弄衣,认真地问道。“会不会太贪心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怔了怔,沉吟了半晌,才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过找起来比较麻烦。”说着,他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道,“不如,明天就让玳透立誓,只能对瑶华一个人好,不然的话,就将他逐出师门!” www.mx99.com发布瑶华沉脸问道:“现在除了玳透之外,的眼里还看得见其他人吗?” www.mx99.com发布“除了玳透之外----”弄衣想了想,“这个钦炎府里的主子除了玳透之外,也就只有宰相了!那家伙更不行了,妻子还没取,侍妾就已经是两只手都已经数不过来了----” www.mx99.com发布“真会乱来----”瑶华眼角出现三道黑线。 www.mx99.com发布师徒俩正闲扯着,那边红珠送出玳透后,姗姗回来,一眼便望见石亭中弄衣抱着瑶华坐着,当下又是惊呼一声:“弄衣,你怎么可以对瑶华小姐的,太失礼了!” www.mx99.com发布“我抱下宝贝徒弟也不行啊?相府里的规矩怎么这么多?”弄衣很委屈地嘟囔。 www.mx99.com发布“这不只是相府里的规矩,全天下的规矩都是这样的!男女授受不轻,弄衣难道不明白吗?” www.mx99.com发布“知,知道啦!” www.mx99.com发布 十八章-聆歌 一连几日,都不见玳透过来学习法术,而瑶华已经将碧水咒学得差不多了。一直到了九月十一那一日,玳透兴冲冲地过来,说是皇帝陛下已经下诏收回承惠帝时颁发的三壁人士不得进入冉京的禁令,而且恢复曾在大皇帝国施行近千年的请封制的诏书也已经在尚书院起草中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显然也为些高兴不已,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地踏上冉京的街头了,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也时常乔装变身,往那一条最繁华的西街上来回地穿行。 www.mx99.com发布玳透又提到四日之后的太子册封大典,据皇帝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在那一日同时恢复请封制,并率先为他拜请三壁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作为太子太傅。玳透言及他想请弄衣出任太傅之职,弄衣一听,连忙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这不行,不行!千年而下,自来太子太傅不是三壁上德高望隆的长老,便是名重一时的炼妖师,从来都没有拜请散仙的先例!” www.mx99.com发布玳透道:“长老、散仙、炼妖师均是三壁之上的得道人士,既然长老与炼妖师可以出任太傅,那么散仙也无不可!而且我已拜弄衣为师,自然便是太子太傅!” www.mx99.com发布弄衣还是摇头。“三壁之上的散仙已经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虽是低级的地仙,但继续修炼下去,便可得道飞仙。一不论政事,二不管降妖之事,更何况是太子太傅这么大一个官,肯定不行的,肯定不行的!” www.mx99.com发布瑶华插嘴说道:“容成汝烟先生不是炼妖师么!” www.mx99.com发布弄衣闻言,两眼倏地一亮,合掌道:“是啊!眼下三壁之上名气最盛的炼妖师莫过于倚天的容成汝烟与我们紫苔的萧泰泽,而容成世家又是皇冉九大家族之一,拜请汝烟先生为太子太傅才是上上之远!” www.mx99.com发布玳透闻言转过头来看看瑶华,瑶华朝他撇撇嘴道:“弄衣都已经分一半给你了,我可不介意再把容成分一半给你!” www.mx99.com发布弄衣看着瑶华笑笑。“真是小器的丫头!” www.mx99.com发布玳透则是在沉吟了半晌之后,方才肃容说道:“那么我这就去回宰相大人了。”说罢,朝着弄衣拱手一礼,转身走出去几步后又转了回来,沉着脸说道,“从明天开始,我要搬到九厥城东宫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点点头。“离册封大典只有四日了,是要过去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抬起手来朝着他摆摆手,笑盈盈地说道:“慢走,不送。” www.mx99.com发布玳透的脸又沉了沉,抬着眼远远地瞅了瑶华一点,正要转身,听得弄衣在一侧说道:“放心吧,会去东宫看玳透徒儿的!” www.mx99.com发布玳透闻言回过身又惊又喜地看着弄衣,忽而又转过目光瞅瞅瑶华,神情之间颇有些落寞。弄衣见状,当下伸长手抓住瑶华往身边一带,笑盈盈地对玳透说道:“当然啦,你瑶华师姐也会来看你的!” www.mx99.com发布“干什么扯上我!”瑶华不满地抗议。 www.mx99.com发布弄衣道:“同门师姐弟之间要相亲相爱嘛!” www.mx99.com发布“不管啦,要去自己去。” www.mx99.com发布“一起去嘛,看看皇宫长什么样也好的啊!” www.mx99.com发布“有什么好看的,不去,不去!” www.mx99.com发布“去嘛!去啦!” www.mx99.com发布玳透站在阶下,看着坐着凳上的弄衣拉着站在他身边的瑶华的衣角撒娇,不由觉着有些滑稽,抿嘴轻轻笑笑。 www.mx99.com发布在弄衣的软磨硬泡之下,瑶华终于动摇了。“好啦,去啦,就去一次啦!” www.mx99.com发布“好啊,好啊!就知道宝贝徒弟最好了!”弄衣欣喜得眉飞色舞,环手将瑶华抱到身边,俯下头“啪叽”一声在她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www.mx99.com发布“不要乱亲人家,男女授受不轻,怎么总是记不住?!”瑶华大声抗议。 www.mx99.com发布“瑶华还是小孩子,不讲究这个的!就亲一下,不要小气啦!” www.mx99.com发布玳透忍不住笑出声来,瑶华听到声音转过目光来瞪着玳透大声说道:“一个月快到了,记得灭蒙之玉哦!”玳透闻声神气微微一变,轻轻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快步往外而去。 www.mx99.com发布第二日,玳透的湘兰阁的专房侍女小荷便过来了毓秀阁,据说是玳透吩咐的,让她过来与红珠一起照顾瑶华。华庭阁的倾歌似乎也出府去了,望湘居这边平时穿梭不停的女官侍女们凭空地便少了一半以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而毓秀阁这边,弄衣温和洒脱,成天乐呵呵,早与红珠小荷一些侍女打成一片。因此上,虽然望湘居刹那时冷清下来,而毓秀阁依旧热闹非凡。中间瑶华过去碧云栖探望过夜凝秋几回,她的病已经大好了,终日忙于练习为晚宴新编排的飞天之舞。 www.mx99.com发布十四日这一日,夜凝秋一早起来,颇觉神清气朗,如坐春风,不等侍女伺候着洗涮,便着了舞衣,径直到后园小竹林中练舞。舞袖轻拂间,翩飞的竹叶在身侧穿飞而过,脚底轻浮,便似如置云端。这么多日来的编排练习,从未有过今如此得心应手,随兴恣意的感觉。一曲舞罢,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雀跃,急忙回房梳洗罢,换过衣服,唤上侍女便往瑶华的毓秀阁而去。 www.mx99.com发布以往鉴于玳透住在湘兰阁,而她却是宰相的侍妾,不便去望湘居,因此上一直都是瑶华过去碧云轩。而近日来,玳透搬到九厥城东宫去了,因此便也无须再避什么嫌了。一路急急行来,不出一刻钟,便已行进望湘居。来至毓秀阁门口,侍女过去与门房处的小侍女传了个话,夜凝秋则徘徊在门口处的花圃静候着回音。 www.mx99.com发布时已初秋,花圃中的各色菊花已经次第而开,鲜妍异常。夜凝秋的目光被娇艳的花色所吸引,踏着香径沿着花圃徐徐而行。在一丛繁盛的月季花处微微一转,便有一抹纯白如云的白衣映入眼帘。夜凝秋微微吃一惊,定睛看去,原来是个身着白衣的人蹲在墙角,正手执一根树枝,在墙根处划着什么。 www.mx99.com发布“你是?”夜凝秋轻声询问出声。 www.mx99.com发布那白衣人闻声回过头来。 www.mx99.com发布居然是一个清俊绝伦的年轻男子!夜凝秋的心中顿时“咯蹬”一下,一张秀美的脸庞顿时刷白,毫无血色。“莫非,莫非又是即墨聆歌存心陷害?!”夜凝秋当下心中一慌,连忙转回身,忘乎所以地疾步往毓秀阁外飞奔而去。 www.mx99.com发布“夫人,夫人!”侍女不解地紧随而去。 www.mx99.com发布在红珠通报后,瑶华一出门便看到夜凝秋像是受了惊似地逃了出去,而弄衣则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脸莫名其妙地样子。看到瑶华出来,大叫一声“宝贝徒弟”,随即白衣迎风一记飘荡,飘身过来张手又要去抱瑶华,红珠眼疾脚快,一闪身便挡在瑶华面前,将弄衣挡了开去。弄衣更是受了委屈一般地两眼水汪汪,哽咽道:“宝贝徒弟,长得很恐怖吗?为什么那个人见了便像见了鬼似的?” www.mx99.com发布瑶华也是不解。“长得很漂亮呢,不知道夜姐姐怎么了,我去看看。” www.mx99.com发布“嗯。”弄衣委委屈屈地点点头。 www.mx99.com发布在红珠的陪同下,瑶华快步来到了碧云轩。通报过来,轩内侍女回道:“夫人今日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瑶华小姐有事的话,奴婢可以代为传达。” www.mx99.com发布瑶华无奈,只好道:“那我明日再来。” www.mx99.com发布转身出了碧云轩,迎面便遇上聆歌领了三五个侍女一路逶迤而来,看到瑶华从碧云轩出来,远远地朝着她露出一记不冷不热的冷笑,然后擦身而去。瑶华见她似乎是往碧云轩方向去的,怕她对夜凝秋不利,便停下脚步来,转身一直看着那一行人停在了碧云轩门口。 www.mx99.com发布如同瑶华一样,聆歌一行人也被拦在了门口,隐约听到侍女以同样的话语答复聆歌。聆歌的脸上微微显出诧异的神情,随即换作不屑地冷笑:“身体不适的话,那可真是糟糕了。明日的晚宴相爷可是已经广下请帖,请各位达官贵们来欣赏传说中难得一见的飞天之舞----既然如此,那我就这去回了相爷,趁早将舞取消,免得到时失礼于人!”说罢,便冷笑着转身便走。 www.mx99.com发布瑶华当下一记闪身挡住聆歌的去路,瞪着她大声道:“不许你去说!” www.mx99.com发布聆歌身材比瑶华高出许多,垂下眼帘来看的模样有种让人不快的高傲。“你是在命令我么,瑶华小姐?” www.mx99.com发布瑶华怔了怔,即墨聆歌乃是宰相的常侍女官,想当于朝中三品官员,而她,就算如今傅卿书乃贵为二品司徒,但她最多也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官家小姐,的确毫无理由命令她做事情。红珠连忙将发怔的瑶华拉至身边,朝着聆歌欠身一礼,道歉道:“瑶华小姐年幼无知,无意冲撞聆歌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www.mx99.com发布聆歌似笑非笑:“年幼无知?那我就当作是童言无忌好了!”说着,对身侧的侍女们说道:“我们走吧,去凤仪院。” www.mx99.com发布“即墨聆歌!”碧云轩内隐隐传出一声惊呼之声,瑶华一转头,便望向夜凝秋跌跌撞撞地追着聆歌出来。瑶华回过头去,便看到聆歌嘴角边浮起一抹冷笑。瑶华知道她分明是听到了,却故意置若罔闻,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任夜凝秋在身后失魂落魄地追着。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心里暗哼了一声,以右手的食指中指二指探入左袖口中抽出弄衣给的灵符,心中暗念符咒:“急急如律令,变!”话音未落,夹于指间的灵符金光闪动,聆歌缓行的脚前便冷不防地出现了一块石头。聆歌一脚踢上石头,重心骤然不稳,身影一个摇晃,便在周旁侍女的惊呼声中跌倒在地。 www.mx99.com发布“这么一大块石头?!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聆歌气急败坏地大叫。在侍女们面前摔这么一大跤,她贵族小姐优雅高贵的气质算是失尽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冷眼旁观,显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来。红珠却是知道那块石头必是瑶华变出来,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www.mx99.com发布聆歌被侍女们扶起来的时候,夜凝秋也已经奔到了她的面前,直直地便跪倒在地,伏首至地,泣声哀求道:“请务必不要告诉宰相大人,求您了。” www.mx99.com发布聆歌一双丹凤眼幽幽地往夜凝秋冷冷一瞥。“身体不适的话,就不要勉强,万一在宴会上失礼的话,可是会殃及宰相大人在朝中的颜面的!” www.mx99.com发布夜凝秋连忙道:“贱妾身体并无不适,必不会失礼于人前----”碧云轩方才回话的侍女见状,也急忙过来跪倒在夜凝秋身边,连连磕头道:“夫人身体并无不适,是奴婢传错话了,是奴婢的错!” www.mx99.com发布聆歌轻轻一笑。“原来是这样。既然身体无恙,那便快去练舞吧,明儿个来的可都是朝中势大一时的贵族官员。” www.mx99.com发布“谢,谢大人。”夜凝秋欣喜若狂,连连磕头道谢。方要起身,聆歌却又不冷不热地插进来一句,说道:“把这个乱传话的丫头拉出去。如此无视钦炎府的法纪,真是胆子不小,先打上四十大板,再送到总管那里。” www.mx99.com发布一听这话,夜凝秋的脸色顿时刷白,双腿骤然一软,起到一半的身子无力地跌了回去。黯淡的双目紧盯着聆歌,双唇颤抖着,一时气恨得说不出话来。那小丫环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以她娇弱的身体,打上四十大板,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大人饶命,夫人----”她诚惶诚恐地连连磕头,朝着聆歌声声哀求。聆歌却浑然无动于衷,她身后的侍女受命过来拉那侍女,夜凝秋颤抖地扑身过去想要护住她。一侍女不屑地冷笑一声,抓住夜凝秋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将她往旁边一推。夜凝秋本便是瘦骨纤纤,又大病初愈,一推之下便重重地跌倒在地,一时间眼前一阵天摇地转,便晕厥了过去。 www.mx99.com发布“夜姐姐!”瑶华大惊失色,连忙奔过去扶她。 www.mx99.com发布聆歌见夜凝秋昏了过去,便出声唤回自己的侍女,说道:“夜夫人身体不好,就留下这丫环照顾她吧,这四十杖先记着,等夜夫人身体好了,再来算过。我们走吧。” www.mx99.com发布她们一放开那使女,使女便快步奔了过去,与瑶华和红珠一起,将夜凝秋扶回了碧云轩。 www.mx99.com发布夜凝秋一直晕迷着,红珠偶尔一探她的额头,居然有如火炉般滚烫。红珠蹙眉道:“怕是早些日子的高烧一直没退,没有寻过御医么?” www.mx99.com发布小丫头摇摇头道:“夫人生病,被相爷知道后会取消宴会上的舞曲,便只遣了我和小玉偷偷去药房拿了些退烧药。” www.mx99.com发布“那怎么办,明天就是宴会之日了,夜姐姐这个样子----”瑶华不禁为她忧心忡忡。一般宴请官员,只会让正妻出席,而这次宰相却让夜凝秋献舞,极有可能是另有安排。夜凝秋怕也深知其中之意,因而才格外重视这次宴舞,就算是生病也一直坚持到今天,若是就此取消,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 www.mx99.com发布“只能请御医了,再不请的话,极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红珠沉声道。 www.mx99.com发布“不行,不行!”小丫环连连摇头。“夫人吩咐过绝对不能请御医的!” www.mx99.com发布“是宴会重要还是你们夫人的性命重要?!” www.mx99.com发布小丫头垂着脸,紧咬着薄唇。“夫人说,就算死,也不能请御医!” www.mx99.com发布红珠无语了,望着床榻上夜凝秋苍白的脸庞,无话可说。一直在床沿的瑶华忽然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找过来!是仙人,肯定有办法的!” www.mx99.com发布 十九章-夜殇 弄衣帮夜凝秋把了脉,又用手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蹙着眉不解地摇摇头。跟在一旁的瑶华连忙问道:“,怎么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缩回手来,蹙眉道:“她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www.mx99.com发布“中毒?”瑶华与红珠及屋里的侍女莫不惊讶非常。 www.mx99.com发布弄衣点头道:“看中毒的情况好像是一种来自北樗的秘毒,叫作七日离魂散。这是种很高明的毒,高明在无香无色,而且中毒之人在中毒后并不会有不适的反应,要到第二日才会开始发高烧,若非熟知它毒性的药师,普通大夫根本就看不出来。” www.mx99.com发布“毒?一定是即墨聆歌!”瑶华咬牙切齿地忿出一声,红珠连忙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回眸问弄衣道,“是不是只要拿到解药便可以救夜夫人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摇头。“一般中了七日离魂散,七日之内不服解药的话,便会高烧而死。但看她的样子,中毒的日子应该已经有半个月了,看来是因为一直有一股强大的念头支持着她,使她一直不肯合眼而去。只是,坚持到今天,恐怕已经是极限了吧----” www.mx99.com发布听到这里,瑶华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应该有办法救夜姐姐的吧?她明天还要跳舞呢,夜姐姐是那么地珍视明天的那场舞----” www.mx99.com发布红珠搂过哭得伤心的瑶华,自己也不觉红了眼圈。钦炎府内配有两名御医和一位重金聘请的东歧药师,若非是为了跳明天的那一场舞而没有去请药师过来看,一向身体不错的夜凝秋也不致于如此年纪轻轻便要香消玉殒。她如此珍视着那场舞,这种珍视甚至超越了虎狼之药,将生命坚持到今日,创下了一个奇迹,却要在这样触手可及的地方嘎然而止。 www.mx99.com发布“为了明天的舞,夜夫人----应该还会醒来吧----”红珠颤声说着,虽然心中知道下午即墨的那一句“去回了相爷,把舞会取消”极有可能一下子催毁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嘴里却仍然重复着这句话,安慰着瑶华,也安慰着自己。 www.mx99.com发布瑶华闻言用小手紧紧地揪着红珠的衣角,哽咽道:“那我们一起等夜姐姐醒过来!” www.mx99.com发布红珠缓缓点了点头。 www.mx99.com发布瑶华坐到床边,看着夜凝秋苍白憔悴的脸色,喃喃道:“都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天了,应该还会坚持下去吧?人定胜天----一定会的,是这样的。”她自问自答,茫然地有些发呆。弄衣在旁边站了一会,想了一会,问红珠道:“府上可有东歧部洲来的药师?” www.mx99.com发布红珠连忙答道:“有的,有一位。” www.mx99.com发布“带我过去找他。” www.mx99.com发布红珠连忙应诺,引着弄衣出门去了,一直到晚膳时间也没有回转来。碧云轩的小侍女端了晚膳过来,瑶华也不去吃,只是一直呆呆地坐在夜凝秋的床沿。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侍女们都退到了外间候着,房中便冷清清地只剩下瑶华和夜凝秋两个人。 www.mx99.com发布不知过了多久,瑶华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瑶华以为是红珠回来了,回过头一看,赫然却是夜凝秋。“夜姐姐?!”瑶华又惊又喜,夜凝秋竟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你醒了?” www.mx99.com发布夜凝秋淡淡抿嘴笑笑,伸过手来牵起瑶华的手,柔声说道:“跟我来。”她的手是冰凉冰凉的,指尖触在瑶华的掌心,就如同在掌心置了一块冰块似的。瑶华任由她牵着,穿过外间,出了房门,沿着摇曳着灯盏着的回廊,缓步来到了碧云轩后园的小竹林中。 www.mx99.com发布夜凝秋让瑶华在竹林中的石凳上坐了,自己则退后几步来至竹林当中一片相对宽绰的平地上,皎洁的月光穿过稀疏的竹枝洒落在她的身上,浮跃起一种梦幻般的迷离与虚无。 www.mx99.com发布“夜姐姐?”瑶华不解地喃喃道。 www.mx99.com发布夜凝秋远远地对着她笑。“仔细看。”说罢,左手当着月光缓缓地抬起,宽大的衣袖在手臂内侧滑下优美的弧度,柔柔地随着林风一荡,腰肢轻摆,右手以肩为轴,在周身轻盈地环绕,舞裙翩舞如风,玉腕皓洁如雪,纤细的身姿在竹林中轻快地飞跃旋转着,如同一瓣随风而飘落的花瓣。 www.mx99.com发布“这便是----飞天之舞?”瑶华出神地看着,惊艳于那样美丽而凄绝的舞姿。 www.mx99.com发布不知不觉间,夜凝秋轻盈的身体随舞飘转到了瑶华的面前,牵起她的手,引领着她,在时起时落的晚风中,盈盈起舞。瑶华感觉自己已经置身在了一片虚无之中,身体也由不得自己,如落叶一般,只随着风飘转。 www.mx99.com发布“妹妹要记住这一舞,一定要记住。”夜凝秋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叮咛着。 www.mx99.com发布“嗯。”瑶华应诺着,隐约记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夜凝秋的手里交付到了她的手上。“瑶华----”遥远的一声呼唤,很遥远,像是巫月的声音。“瑶华----”这一声,却又像是变成了另一个声音。随即有一只冰凉的手扶上了脸颊,瑶华冷不妨全身一个寒颤,惊醒来过来,蓦然睁开了眼睛。 www.mx99.com发布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事物,眼前又是一黑,整个脸被按入了一个有着青草香气的怀抱之中。“吓死了,宝贝徒弟,呜呜,徒弟----”是弄衣的声音。 www.mx99.com发布“师,----”瑶华被他紧紧地抱住,整张脸埋在他的衣服上,闷闷地有些透不过气来。“放开我,闷,闷死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闻声,连忙放手,改用双手抓着瑶华的双肩,用力摇晃着,大声叫道:“徒弟,宝贝徒弟,你没事吧,没事吧?!” www.mx99.com发布瑶华被他晃得头晕,有气无力地说道。“再晃就有事了。” www.mx99.com发布“啊,是,是这样,那不晃了。”他终于停了下来。 www.mx99.com发布瑶华看着一脸惊惶的弄衣,又转目看看站在他身后的同样忧心忡忡的红珠,不解地问道:“我怎么了?”忽觉得手中似乎握有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本绢黄色扉页的古书,借着月光,看清扉色上端端正正地写着的是“飞天舞”三个字。瑶华心中蓦然一惊想起方才的事,又问道,“夜姐姐呢?” www.mx99.com发布弄衣没有说话。红珠的目光微微地往后面她身后的瞥去,瑶华立马扭头看去,赫然便见夜凝秋安静地躺在林地上,双手交叠地置于小腹之上,神情优雅而高贵。晚风穿过林梢,似闻讯而来,呜呜咽咽地,吹起一地的落叶,在那庄重的神情之上,漫天漫地地飞舞。 www.mx99.com发布这一夜,秋风残破。 www.mx99.com发布大皇帝国。神显元年,九月十五。因神显帝膝下无子无女,册立秋王之子天虞玳透为皇太子,以当朝宰相慕容咸欢为太子尉,即太子在行成人礼之前,须接受太子尉的监督教导,学习各种处事行政之法。册封司空之妹即墨倾歌为太子妃,新任司徒闻人仲沓之女闻人倩柔为太子侧妃。并于同日诏告天下,恢复向三壁请封之制,并拜倚天绝壁炼妖师容成汝烟为太子太傅。 www.mx99.com发布册封太子的典盛大而繁缛,一场一场的殿祭下来,结束时,已经是下午申时时分了。乘车归得钦炎府来,回到凤仪院中坐下,侍女方泡了一壶茶上来,赋纸便在门外禀报,说是司空即墨归大人到了。 www.mx99.com发布天虞、慕容、即墨乃是皇冉族最有权势的三大氏族。即墨归的身份与慕容咸欢相似,均是族中的嫡子,行成人礼之后即被擢任为当朝司空,掌一国财政大权,百官之中,仅列慕容咸欢与司马薛平印之后。而如今,其妹倾歌册立太子妃,因此这位司空大人又多了一个名为“国舅”的称号,其炫赫地位一时无匹。 www.mx99.com发布说起来,慕容咸欢的常侍女官聆歌也出于即墨家,他们二人倒还是有些姻亲。因此听到赋纸报称司空大人到来,慕容咸欢不敢怠慢,吩咐研墨去唤聆歌到主殿,自己则带了赋纸出门亲迎。 www.mx99.com发布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辰,应邀赴宴的官员们也纷纷到了,按照在朝中的位列在观凤大殿上坐了。随着一声清朗的“太子驾到”,众人静候着最后两位大人物----新立皇太子天虞玳透以及新任太子太傅容成汝烟也到达了,慕容咸欢宣布晚宴正式开始。 www.mx99.com发布先是一段助兴歌舞,十数位手执纨扇的美貌舞女飘扬着五色的彩裙翩然而舞,就像是穿梭在花丛之中的彩蝶。舞罢,百官之间便开始祝酒,无非是说些恭贺之话,或是“今后便要多仰仗大人了”之类的话。 www.mx99.com发布待晚宴进行地差不多了,慕容咸欢侧身看了随侍身旁的研墨一眼,研墨便会意地过来,附耳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慕容咸欢缓缓点头,轻抬手,研墨会意地退回原地。 www.mx99.com发布“各位大人。”慕容咸欢微提了一下声音。 www.mx99.com发布宴席中原本喧闹的宾客立时安静了下来,一脸恭敬地垂着听着。慕容咸欢微微一笑。“飞天之舞乃是大皇的宫廷之舞,相信各位大人必定不会陌生。但是自从天舞阁的惊颜去世之后,飞天舞便在九厥城内绝迹。” www.mx99.com发布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www.mx99.com发布有官员问道:“宰相大人在请帖中写道重新觅得飞天舞传人,莫非真有此事?”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颔首道:“不错。本相新近纳了一位妾室,竟然习得飞天之舞,度之乃是宫廷之舞,便邀请各位大人来此,共赏此一绝迹多年的飞天之舞。” www.mx99.com发布众大臣闻言纷赞宰相大雅,慕容咸欢只付之淡淡一笑,回眸目视侍立门外的侍从,那侍从会意转身从门侧消失,不出片刻,便有一女子提着琉璃色的长裙莲步姗姗,款款而进。云鬓高挽,眉细如柳,杏目半喜还忧,纤腰束纨,姿态轻盈如细柳回风。只见她盈盈向前,朝着慕容咸欢欠身一礼,起身后,左手抬高过于头顶,右手半抬捏兰花于胸前,右足轻抬,便是一个优雅绝俗的飞天姿态。 www.mx99.com发布席座上顿时发出赞叹之声。在座的有许多官员都是神显帝即位后新提拔的官员,而天舞阁惊颜在承惠年间便已经去世,因此有不少人对于飞天之舞都只是耳闻而并不曾目见,这会儿见得这绝美的舞姿在眼前翩翩而舞,一恍神间,便仿佛是置身于天界的蟠桃盛会之上,观看着九天仙女翩然而舞。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温和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而侍立在侧的即墨聆歌的脸却慢慢地沉了下来,目光阴森森地落在随兴而舞的夜凝秋身上。 www.mx99.com发布玳透本无心歌舞,只盼着晚宴早些结束,他好去毓秀阁找瑶华与弄衣。见众人皆看舞看得如痴如醉,漫不经心地转过目光往场中飞舞的人看去。这本只是无心的一眼,却赫然瞥见那舞者的左手腕竟赫然系了一条红色的丝线,线上一颗闪亮剔透的明珠。玳透的脸色慕地一变。 www.mx99.com发布客座首座的司空即墨归是个年纪与慕容咸欢不相上下的少年人,却是个相当沉默的人。自打他入座之后,一直沉寂而温驯,在别的官员向他敬酒之时,方才微微颔首,并回些礼节性的话。他不声不响地看着歌舞,沉敛的目光不时地往主座上的慕容咸欢与玳透看去,这时已将玳透和聆歌的神情变化不动声色地收入眼中。伸手拾起面前的酒杯,轻啜一口甘冽的菊花酒,用两只手指缓缓地转着杯沿,心中暗自道:“看来,有好戏了。” www.mx99.com发布夜凝秋舞完一曲,官员们半晌才从舞姿中缓过神来,纷纷咋舌赞叹不已。在慕容咸欢的示意下,夜凝秋提着舞裙来到他身侧。慕容咸欢拉过她的手,让她依着自己坐定。夜凝秋目光微转,便看到玳透与即墨聆歌两道凌利的目光正紧瞪着她。无视那两道令人不快的目光,回过头轻抬素手,提过金制的酒壶,为慕容咸欢满上一杯,目光流转,轻声问慕容咸欢道:“贱妾跳得可好?”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的眼中盛满温柔的笑意:“众位大人都在称赞你的舞姿,不曾听到么?” www.mx99.com发布夜凝秋柔柔笑道:“贱妾只要相爷说。”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好,好得很。” www.mx99.com发布夜凝秋闻言不由鼻头一酸,一双美目之中便噙满了泪水。“相爷喜欢贱妾的舞姿么?会一直记得贱妾的舞姿吗?”话未说完,声音已先哽咽,两行清泪沿着瘦削脸颊滑落,混和着胭脂,划出一道令人惊心的红痕。 www.mx99.com发布“秋儿----”慕容咸欢无奈地低叹一声,抬手要用袖口去拭夜凝秋的泪水。“大人。”侍立一旁的研墨机灵地立马捧上一方绢帕,慕容咸欢接将过来,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痕一一拭去,另一手轻抚着她如丝绸般柔软的秀发,轻声道。“傻秋儿,哭什么呢,变成花猫了。”夜凝秋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怕当众失了慕容咸欢的脸,便接过他手中的绢帕,转过身自己拭泪。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轻叹一声,然后振声说道:“各位大人,其实本相今日召集各位来此,还有一件事,希望能得到各位大人的支持。” www.mx99.com发布原本呆了一怔的众位大臣回过神来,连声说道:“相爷但说无妨,下官必鞠躬尽瘁!”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会意地颔首,拉过夜凝秋的手,说道:“本相的这位夫人,虽是从民间迎娶而来,但却并非平民之女,而是朝中显贵之后。各位是否还记得六年之前主宰刑阁的夜氏一族?” www.mx99.com发布“听说夜通判之女曾拜惊颜为师,莫非----” www.mx99.com发布“难道这位夫人便是曾经名动冉京的‘白歌夜舞’中的夜舞?” www.mx99.com发布官员们议论纷纷。 www.mx99.com发布“夜通判兄弟因为错断冉京命案而获罪,全家被牵连,寡母幼子弱女流落街巷,其情可惨。本相认为,在世为人,一人做事一人而当,因一人获罪而连累到无辜妻儿却是不该。各位大人也是当朝为官,所谓伴君如伴虎,难保某一日不慎获罪,自己舍命倒也罢了,若连累娇妻弱女受人欺凌又于心何忍。因此,在下有一不请之请,请各位大人与我联名上书,请求皇帝陛下废止诛连之罪。” www.mx99.com发布官员们心中虽然觉得慕容咸欢说的是,但不见其他人先说,便忖着自己先应承的话,不免显得有些贪生怕死。因此一时之间,诸人竟也相视以目,无人应承。慕容咸欢见状,缓声道:“就算是帮本相一个忙。” www.mx99.com发布此言一出,立马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出来应承。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微笑地点着头,慢慢移动着目光落到坐在右首第二位的一位蓝袍官员身上。“将作大人的意思呢?” www.mx99.com发布原来那位蓝袍官员便是六阁之一的工阁将作大人申屠子桑。申屠子桑官列工阁将作三十余年,历仕雍和、章庆、承惠、神显四代,是位名副其实的四朝元老。其兄长长女申屠娇,于二十年前嫁与刑阁通判夜骏为妻,也便是夜凝秋之母。 www.mx99.com发布申屠子桑也是老于官场之人,方才一听到慕容咸欢提到刑阁夜氏一族,便已经明白了十之,此时听得他叫唤,连忙起身出得座席来,躬身道:“宰相大人方才所言虽是为私事,实则乃是为吾等朝臣谋利,下官定以宰相大人马首是瞻。另外,恕下官冒昧,这位夫人可是前任通判夜骏夜大人之女。” www.mx99.com发布慕容咸欢道:“正是。” www.mx99.com发布申屠子桑闻言连忙道:“那这位夫人竟还是我申屠氏之后,下官更将为此事赴汤蹈火而再所不辞!” www.mx99.com发布“我也记起来了!夜通判的夫人似乎是----” www.mx99.com发布夜凝秋在慕容咸欢的身侧听他神情自若地与众位大臣侃侃而谈,看来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原来他在册封太子盛典之后召开这场晚宴,便是要趁着大赦天下之际,联合众位大臣借机上奏废止连坐之制。而特意让她在晚宴上献舞,是为了以示他对她这位侍妾的宠爱之情,使得工阁将作大人主动地来承认这脉血亲,而非要让她请求上门。他如此安排,既清除了她身上罪臣之女的污名,也为她寻得了工阁将作申屠家这一强大后盾,使她今后在相府中不再因为来自市井而受欺于人。朝中公务缠身的宰相大人对她竟是用心良苦至斯,夜凝秋又不禁泪水涟涟。“原来竟是如此----”她含泪喃喃轻声道。“原来如此----天意弄人----” www.mx99.com发布“相爷!相爷!” www.mx99.com发布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纷囔之声,隐约听到有女子惊异的高呼声。“相爷!”“聆歌大人!” www.mx99.com发布一直暗自气恨得咬牙切齿的聆歌隐约听到有人呼唤,刚要转身出去看个究竟,便见赋纸快速地闪身进来,一边高声唤道:“研墨,保护宰相大人!” www.mx99.com发布 二十章-念去 研墨是何等机灵的人,赋纸一声高唤,他便明白过来,大步上前,一把扶起慕容咸欢,矫健的身影一个起落,便已停落到了玉石阶下。满座的大臣皆一时变色,纷然而动。“怎么回事?” 赋纸带领的羽将快步冲上了主座,将仍坐在原处的夜凝秋包围了起来,赋纸则来至慕容咸欢身前,单膝跪地,正色禀报道:“禀宰相大人,夜夫人因为连日高烧,已经在今日凌晨辞世,现在遗体还在碧云轩内。在宴上跳舞的并非夜夫人,而是幻化作夫人模样的妖人。因情况危急,奴才擅自调动羽将,还请相爷恕罪。” 听闻噩耗,慕容咸欢的脸色不禁微微惨白了一番,炯炯的双目紧盯着主座上“夜凝秋”的眼眸,平声道:“你是谁?” “夜凝秋”淡淡道:“我是帮助她完成心愿的人。” “她的心愿----”慕容咸欢怔怔地念着。 “果真是妖人!” “是妖孽啊!夜夫人说不定就是她害死的!” 聆歌突然喝声道:“还不快将这个妖孽抓起来!” “等等!”玳透截话说道。“所谓妖孽必有妖法,羽将不会是她的对手,请各位大人即刻离席,到凤仪院去,这里就请交给太傅大人吧。”他的话刚说罢,围成一圈的羽将便让出一条道来让容成汝烟通过。 “夜凝秋”缓缓地从座上站起来,望着殿上的慕容咸欢,淡淡一笑道:“我的心愿已了,你们抓我吧,我不反抗就是。” 容成汝烟颇有些意外地看看她,对身边的羽将说道:“先带她下去吧,等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由宰相大人处置。” 当“夜凝秋”被四名羽将押下殿,经行过慕容咸欢的身侧时,感知到他侧过头来,清冷而带着哀愁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宰相大人,太好了----你没有让夜姐姐失望----我感谢你,真的----” 慕容咸欢的身体微微震了震,转过目光,怔怔地望着珊然转身而去的背影。 钦炎府的地牢中,空空荡荡的,只有壁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有气无力地燃烧着。牢中的石床上,一个瘦削的身子正抱着腿缩在墙脚,将脸深深地埋在膝上,背脊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哭泣。 “徒弟,宝贝徒弟!”昏暗中传来轻轻的呼唤声,紧接着牢房中白光隐隐闪现,一道幽灵似的人身快速地穿越牢门而入。石床上的身子动了动,泣声唤了声“”,便从床上跃身下来,迎头扑进那闪进牢来的白衣男子怀中。 弄衣抱着仍然是“夜凝秋”模样的瑶华,抬手轻抚着她丝般顺滑的长发,轻声叹道:“好了,都过去了----” 瑶华埋头在他肩上哭了一会,抬起一双泪眼问道:“夜姐姐还在吗?”夜凝秋虽然在清晨便再已敌不过已经衰弱至极的身体而撒手西寰,但却因为有强烈的愿望不曾实现而精神不死,以致于一缕幽魂一直跟随着瑶华,还以强烈的意志进入瑶华的梦中,将飞天之舞的精髓全部相授,便是希望瑶华能代她完成最后的心愿。因此上,弄衣便用变身之咒将瑶华变幻作夜凝秋的模样,以达成她的心愿,让她可以暝目。 弄衣轻声说道:“她已经走了----她的心愿已了----” 瑶华喃喃道:“夜姐姐一心爱慕着宰相大人,宰相大人也为夜姐姐费尽思量,宰相大人没有辜负夜姐姐的心意----夜姐姐也看到了,她走的时候,应该是笑着的吧?是这样的吧,?” 弄衣看着那双清莹如水的眼眸,十分渴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其实并没有看到一直跟在瑶华身后的夜凝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却还是认真地点点头,轻声道:“是啊,是幸福地笑着走的。” 得到弄衣的肯定,瑶华似乎终于吐出了纠结在心中的一股气,薄唇轻轻一抿,绽出一个苍淡的微笑,将头埋回到弄衣的胸前,喃喃说道:“夜姐姐,应该也是,非常幸福的吧。” “嗯。”弄衣含含糊糊地应着,双手有些茫然地抱着变大了的瑶华,心底莫名地有一种怪异的滋味缓缓升起。“这种感觉,与以往抱小小的宝贝徒弟,有点不一样诶----不过,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是我宝贝徒弟嘛,当然不一样啦?!”弄衣心里乱七八糟不着边际地想着,牢门外侧忽然传来“当”的一声开门声,随即是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快速而来。待渐渐走近了,才看清原是玳透与太傅容成汝烟二人。 “。”玳透快步过来。容成汝烟两指当空虚指,牢门上的锁便“铿”地应声而断。玳透进得门来,看见正偎在弄衣身旁抹泪的瑶华不禁皱了皱眉。“傅瑶华,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瑶华瞅了他一眼。“这样不好吗?” 玳透的神气顿了顿。“这样子看着奇怪!而且----” “而且什么?”瑶华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不瞪不行。 玳透撇撇嘴,小声说道:“而且,也没有本来的样子,好看。” 瑶华微微怔了怔,弄衣已经轻笑出声,扣指捏一个解咒术,瑶华身上从体内浮现出一片暖黄色的光芒,在光影之中,纤长的身体渐渐地缩了回来,当光散去之后,瑶华便已变回了原先的模样。 “诺!”玳透伸手将一块翡色的玉佩递到了瑶华眼前。瑶华认出来这正是巫月交给她的,后来又被玳透拿去的灭蒙之玉,当下连忙伸手去接了过来,珍惜地捧在手中。“你拿回来了。” “嗯。”玳透应了一声。 瑶华轻抚着玉佩,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抬眼看着玳透,由衷地说了声。“谢谢你。” 听到瑶华道谢,玳透反而有些腆然。无言地站了一会儿,忽而抬眼瞅瞅瑶华。“讷----走吧,宰相大人已经准备好车马,在外面候着了。” “嗯。”瑶华应了声,便由弄衣牵着往外去了。 时已近午夜,晚宴的众臣们都已经纷纷散去了,钦炎府里的灯火也渐渐疏朗了下来。瑶华一行四人,在玳透的引领下曲曲折折地前行,似乎在避着府中丫环家仆。从偏门出了钦炎府,一眼便看到一辆青纱马车停立在门前,车夫侧坐着车上,见到瑶华他们出来,连忙跳下车来,在车侧候着。 踏出门槛,目光微转,赫然便见门扉之侧,书有“钦炎府”三字的纱灯下静默地立了一高一低两道人影。借着纱灯昏黄的灯光,看清当先那人披了一件轻裘披风,华丽的长衣将整个身子裹在了衣服之中,只露着一张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昏黄的脸庞。却是宰相慕容咸欢。 见有人出来,慕容咸欢微转过脸去,淡淡地温和一笑。 “宰相大人。” “朝务繁忙,一直拖到今日才将这事打点好,真是太失礼了。” “宰相大人----”瑶华不由在心中同情起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宰相大人。普通人家的十九岁少年,应该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吧,而他却因为身份的特殊而过早地肩负起了一国的使命。大皇宰相,便是大皇朝廷的总政大臣,所有上奏下发之文都须经由其手,所以他总是繁忙着,繁忙得没有一日白天是可以在家中好好地呆上一个时辰的,繁忙得连心爱的女子都无法顾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撒手离去,而为力。“那是一种无奈的悲哀吧。”瑶华在心里暗自想。 慕容咸欢微微上前一步,伸出手扶上瑶华的头,忽而叹声说道:“大皇与夏王的战争已经引发了,下次再见,就不知是敌是友了----” “战争?”瑶华惊愕地张了张嘴。 “是的,战争。”慕容咸欢抬眼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半晌地不说话,然后转回头来,凝视着瑶华清澈的眼神。“瑶华去了钦州之后,还会记得钦炎府么?” 瑶华迎上他的目光,重重地点点头。繁荣而悲哀的钦炎府,绝美而凄艳的飞天之舞,或许,就算是强迫自己去忘记,这一辈子,恐怕也是无法释怀的。因为,无论如何,她曾为那一种为力的悲哀深深地心痛过。 慕容咸欢微微扬了扬眉,笑容浅淡而有些凄清,修长的手轻轻地在瑶华头上拍了拍,幽幽地从喉咙里叹出一声。“走吧。” 弄衣将瑶华抱上车,容成汝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沉默地将一个包裹交到瑶华怀里。瑶华这才记起,那日被玳透强行从容成世家带走,将秋珞替她收拾好的包袱忘在了那里。弄衣不禁微微扬了扬眉,说道:“你就是从这个包袱中的经书知道瑶华是我宝贝徒弟的?” 容成汝烟淡淡道:“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弄衣撇嘴无所谓地笑笑,刚要跳上车,听得耳侧玳透说道:“要常回来。”弄衣回头伸手捏捏玳透的脸蛋,笑着说道:“记着的!下次来的时候,给玳透带一只非常强大的守护精灵过来,不过玳透也要记得答应过的事情哦!” 玳透的神情微顿,撇眼往瑶华那边瞅了瞅,然后神情异常肃穆地点点头。 “乖徒弟!”弄衣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便跃身上车。随着车马“呦”的一声起驾声,木质的车轮碌碌而动,轰然向前。 瑶华在车内静默地坐了一会,一翻身爬起来,掀开车帘,趴着窗口往回看去。便看到玳透仍然站在街道的中心,沉默无语地注视着车马徐徐而去的方向,清冷的月光,将他小小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 而钦炎府门外,遥遥地立着的那道颀长的身影,黑色的裘衣使他与夜色融为一体,迷蒙的月光下,模糊得看不清他的脸色。他身后矮他半个头的研墨微往前半步,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颀长的身影便缓缓地转身,启步回门去了。 “离别----这是第三次了吧----”瑶华在心中痴痴地想着。 “我们----还会再见面吧?”瑶华喃喃道。 “是吧。”弄衣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当街心的人影渐渐地在视野中消失,看不见了,瑶华才从车窗前爬回身来,看到弄衣正专心致志地拿了一方锦帛在折着什么。“在做什么?”瑶华凑过身去,席地在他身侧坐定。 弄衣只是笑笑,却不回答,将折好的锦帛放置到瑶华面前的地上。瑶华不解地抬眼看看弄衣,弄衣撇嘴一笑,抬起两根手指当空虚晃,那方锦帕金光一闪,竟化作一株红花绿叶的之花,慢慢地在盛放。 “?” 弄衣笑笑说道:“在雁州的民间,雪缈花是传说中的爱情之花,相传雪缈花籽种下一年便可长出花苞,但是每一朵花的花期却都不一样。” 瑶华的好奇心上来了,将着一直萦绕心间的悲哀与离愁暂且抛去,仰着小脸问道:“为什么?” 弄衣道:“因为雪缈花乃是灵性之花,它只有得到了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的爱情,才能盛放,也即是说,每一朵盛放的雪缈花之后,都有一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瑶华偏着头想了想。“是想告诉瑶华,夜姐姐终是明白了宰相大人的爱,就像是雪缈花守候一生,终于盛放了----” 弄衣伸手揽过瑶华,却也不直接回答瑶华的话。“在雁州的回雁山庄,有一处雪缈花地,每当人们置身其中,看到成千上万的雪缈花在周身盛放----”弄衣说到这里,又停了停,瑶华想像了那幅场景,喃喃道:“一定很美吧。” 弄衣闻言,倏地直起身来,拊掌说道:“既然宝贝徒弟想去看雪缈花,那我们就先转道去回雁山庄了!”说罢,不等瑶华反对,便掀着车帘探出头去吩咐车夫说道:“出冉京后直接去雁州,上回雁山庄。” “!”瑶华一下子明白过来,使劲拉回弄衣,大声抗议道。“明明是自己想去回雁山庄!回雁山庄是什么地方啊?!要去自己去啦!” “瑶华刚才也有说想去的!” “没有!” “有!” “讨厌,不要理了!” “徒弟----徒弟----唉,是想去,徒弟陪去嘛----” “不要撒娇啦!” “徒弟----宝贝徒弟----瑶华陪去的话,就把青鸾送给瑶华做守护精灵好不好?” “居然连青鸾都舍得拿出来了?”想当初为了青鸾,他差点就和巫月闹翻了,现在居然这么爽快地就拿出来----瑶华不禁抬眼用古怪的眼神看看他,警惕地说道:“这么想去那个什么山庄,是不是有师娘在那里?” 弄衣哭笑不得,伸手用力地捏捏瑶华的脸蛋,大声说道:“你我可是仙人,仙人怎么可能会有师娘,你这个小笨蛋!” “哦?”瑶华故意装出一副恍然顿悟的模样。“原来还在单相思哪,怪不得要拉我去壮胆。” 弄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撇清道。“胡、胡扯,哪里有!你我一心修道,何时害过什么相,相思的?!” “哦,好可怜诺,害了单相思又碍于自己仙人的身份不敢表白,可怜的----” “傅瑶华,你不要太过份!” “不要激动哪,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傅----瑶----华----” 二十一章-回雁 弄衣掀开车帘的一角,从掀起的缝隙中往外看去,远远地看到了青山脚下一块半人来高的界碑,便吩咐那车夫停下来。停车后,抱了瑶华下车,说了些感谢那车夫这许多日来多方照顾的话,然后便打发他回冉京向慕容咸欢复命去了。 牵着瑶华的手,沿着蜿蜒的山道徐徐而行。从林间穿出的山风缱绻在弄衣雪白的衣角,以优美的弧度飘扬在身后,颇有些超然物外之感。缓缓悠悠地行出几步,忽然似想起什么,连忙低回头来,压轻声音对瑶华说道。“诶,宝贝徒弟,呆会无论谁问你问题,你都不要回答噢,记住没?” 瑶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道。“噢,原来用青鸾作为交换条件,就是要我来装哑巴的。” 弄衣讪讪笑笑,随着山道渐行,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林间有人影闪动,连忙躬下身,朝着瑶华“嘘”了一声,示意噤声。瑶华呶呶嘴,不甚情愿,看着弄衣格外谨慎的模样,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一转,便挨身到弄衣身边娇声说。“,瑶华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就想说话----” 弄衣知道她这是趁机要胁,不觉又好笑又好气,伸手往她脸蛋上捏了一把,低低骂一声“臭丫头”,还是躬下身,将瑶华负到背上,一边走,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咕囔着。得逞的瑶华趴在背上,顾自笑嘻嘻的。 到了山腰,放眼看到的人便多了起来,大多都是男女同行的年轻人,也有亦步亦趋的老人和小孩,或低低交谈着,或在树下、石亭上暂时歇着脚。 弄衣衣带翩翩,背着瑶华施施然从山腰的石亭前穿行而过,一名青年女子正牵了名六七岁的女孩从亭中出来,像是刚歇了脚,准备继续上山。那女孩一眼看到弄衣负着瑶华,便伸手去扯那青年女子的衣角,娇声说道:“娘亲,抱抱。” 青年女子摸着女孩的头,柔声道:“青儿乖,自己走,就到了。” “青儿要娘亲抱嘛!”女孩扯着母亲的衣角撒娇,见母亲还是不肯应承,便伸手指着瑶华说道,“那个姐姐都有爹爹背着,青儿也要娘亲抱!” 瑶华一听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弄衣头皮一阵发麻,僵硬地牵动着嘴角低斥一声:“不许笑!”瑶华抿着嘴自己乐,紧接着又听到那个母亲唉声叹息道:“青儿长大了,娘亲背不动。姐姐有爹爹背,如果青儿的爹爹在的话,就能背青儿了。” “青儿要爹爹背,青儿也要爹爹背----”女孩不依不饶地闹起来。 弄衣背了瑶华赶紧加快脚步走人。又走了一程,冷不防右侧林中响起一个声音。“咦,这不是花公子么?” 瑶华闻言望去,只见右侧小树林中信步出来一个青衣男子,眉目清秀,腰间束了一块碧色的玉琚,颇有些风雅之色。弄衣怔了半晌方才扬了扬眉,像是认出了他来,微微一笑,刚想说话,却见那人看了看瑶华,有些愕然地说道:“前些年见到花公子时,据公子说尚未娶亲,怎么这么几年,女儿就长这么大了?” 瑶华又忍不住“扑哧”一声,弄衣瞪了那人一眼,恨恨地哼了一声,便撇头赌气似地蹬蹬蹬走得飞快。瑶华趴在他背上笑嘻嘻地说道:“爹爹,又不赶时间,走这么快做什么?”弄衣本来便气得不行,这会儿听得瑶华顺着那些人的说法将他唤作“爹爹”,不由忿然道:“不许叫,不许笑,你爹爹我青春年少----”他话还没说完,瑶华就已经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出声。弄衣随即察觉自己一时失口,连忙改口说道:“你我青春年少,正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正说着,沿着山道一转,冷不防撞到一对正在白桦树下执手相看泪眼的青年男女。 见有陌生人闯入,那对男女惊了一下,立马羞红着脸分开。弄衣也自惊了一下,尴尬地笑笑,连声说道:“你们继续,继续----” 瑶华不禁黑线,他人还杵在这里,叫人家怎么继续。那男子也朝着弄衣尴尬地笑笑,试着转移话题,说道:“又到了雪缈花开的季节,公子是带女儿来看雪缈花地的吧?”他一句话没说完,便看到弄衣的笑容僵在了铁青的脸上,随即宽大的衣袖一动,原地凭空地便少了两个人,而路侧的白桦树下则多了两块面盘大小的石块。 瑶华不禁笑得前俯后仰。 回雁山庄位于雁州西北面明岗山与苍阑山的交接处,因其后山大片的雪缈花地,及庄中风景绮丽长年有大雁栖息的“雁池”而闻名于全国,被推为三大名庄之一。又因雪缈花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回雁山庄又被称为“情庄”。 由于一再遭受打击,弄衣路上任发生什么事都再不停歇,一口气奔进了回雁山庄。不料,前脚刚停下来,便听到耳边一声清脆地一声轻唤:“这不是弄衣仙么?” 这下似乎是遇上弄衣的熟人了,瑶华循声回过头去,便望见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拖着长长的裙裾款款而来。乌黑如丝的秀发如瀑布一般一直披泻到脚踝的长度,徜徉在地上,与层层叠叠的衣服褶皱,微微起伏。美得毫无暇疵的瓜子脸上,一双细细长长的凤眼,眼眸微微一转便有千万种风情。 “原来是悯月。”弄衣淡淡应了一声,回身放瑶华下来,用手牵着。悯月那双细长的凤眼微微往瑶华身上转了一圈,微笑着说道:“弄衣仙今年是来参加情鉴盛会的么?” 弄衣的神情微顿一下。“是,是啊。” 悯月忽然抿嘴一笑,笑得风华绝代。拖着冗繁的盛装,缓步来到瑶华面前,俯下身看着瑶华的眼睛,柔声问道:“妹妹几岁了?” 瑶华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美貌的人儿,自她出现后便一直盯着她看,忽听得她凑身过来问话,一时竟怔怔地没回过神来。弄衣见状,连忙挤身到她二人中间,说道:“瑶华,她,不会说话。” “哦,是么?”悯月直回身,颇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微带忧伤的眼眸往弄衣脸上转了一圈后,又停在瑶华脸上,柔声说道:“真是可怜的妹妹,来,我带你去你弄衣哥哥以前住的房间。”说罢,便上前执起瑶华的手,温柔地握在手里,徐徐前行。 “弄衣哥哥?”瑶华一听,抿嘴又想笑。跟在旁边的弄衣连忙使眼色,示意瑶华不要笑。瑶华不明白他这一趟干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兮兮地,不乐意地撇撇嘴,瞥过眼过去瞪了他一眼。冷不防察觉悯月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瞥了一下,心跳猛然间漏跳了一拍,怕她再问,弄衣连忙找话说道:“对了,悯月,近雪呢?” “近雪?”瑶华在心中阴阴地笑。“果然是来找师娘的。” “庄主在绮罗阁会客。” “师娘居然还是庄主?”瑶华暗自想着,不禁抬眼瞥了瞥悯月绝美的侧脸。“悯月姐姐应该是侍女吧?连侍女都美成这样,那庄主还得了?怪不得只能单相思,还要拉我来壮胆。”思至此,心中不免啧然慨叹。 “已经开始了,时间不是没到么?”弄衣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悯月点头。“早在半月前,远道闻名而来的人们便将山庄的客房全挤满了,庄主便吩咐提前开始。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啊!第十天了?”弄衣不禁惨叫一声,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悯月掩袖轻笑道:“弄衣仙不必慌张,虽然是提前开始,但是结束的日子不会提前。也即是说,今年的盛会由往年的二十日延长为一个月了。” 弄衣这才松出一口气,连声说道:“那还好,还好。” 悯月笑道:“不过,以弄衣仙与庄主的交情,即使是过了日期,庄主还是会为弄衣仙通融一下的。” “呵,呵,是,是啊。”弄衣讪然地笑笑。瑶华却在旁边暗暗点头道:“问题大了哪!” 在悯月的引领下,缓缓地在庄园里穿行着,渐往里行,四下院里穿行的人便愈多,有由侍女引领着的,也有结伴或是男女同行的,皆低低地交谈着什么,脸上的神情或喜或忧。 “悯月阁主。”侍女们见到悯月均纷纷躬身行礼。悯月则是轻一颔首便飘然而过。 “果然不是一般的侍女。”瑶华心中暗自想着。 约摸在庄里曲曲折折得行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终于绕出了纷来攮去的人群,进入一座宁静的小院,进院时瑶华特意看了院门上的题字,是为“观浪院”。将弄衣二人引进房坐了后,悯月便回身出得房门唤了两名侍女来伺候着,自己则说是要去招呼不断进庄的客人,便自告辞去了。 悯月一走,瑶华立马挣开弄衣的手,房里房外地快速跑了一通,看得弄衣不解地蹙起眉头,小声叫道。“嘿,徒弟,宝贝徒弟,干嘛呢?”瑶华却不甩他,继续跑她的路。弄衣愈发不解,在瞪着眼睛傻了一阵之后,干脆转身在房中桌旁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小小的身子上窜下跳地,没来由地想起了被放上毡板而活蹦乱跳的小虾,不禁抿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瑶华终于蹦了回来。 弄衣抬抬眼皮,故意拖长声音说道:“蹦达了这么久,发现什么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送到唇边,以非常优雅的姿势缓缓地啜饮着。 瑶华眨着眼笑嘻嘻地说道:“,我发现这个院子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的人住呢!”方才进院时,她曾悄悄往别的客院里看过,都是拥拥挤挤地住了好些人。却偏这“观浪院”中,偌大的地方,就似乎只为他们二人准备着似的。 “这观浪院本来便是给我住的,自然不会有别人。”弄衣不以为意地说着。 瑶华欺近身去,顺道儿问道:“经常来吗?” 弄衣想了想。“每年都会来吧。” “嘻嘻。”瑶华心中暗自笑着,爬身坐到弄衣的对面,趴在桌上继续问。“,庄主叫什么名字呀?” 弄衣的神情顿了顿,有些不解地看看瑶华,还是回答道。“叫苏近雪。” “苏----近雪?”瑶华继续问。“庄主是很漂亮的人吧?” “呃----这个----”弄衣托着下巴,非常认真地想了想。“是吧,倒是漂亮的。” “哦----”瑶华长长地哦了一声。弄衣看出她的神情有异,伸手过去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暴栗。“鬼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哪里有啊!”瑶华委委屈屈地缩缩脑袋,见弄衣回过目光去喝茶,本想再问些关于回雁山庄的事情,却见弄衣的眼眸忽而一动,送至嘴边的茶盅也不禁停了下来。瑶华想问什么事,弄衣打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吩咐一声“在这里等我”,便幻作一阵风似地,飘然而出,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瑶华正对回雁山庄以及那位传说中很漂亮的庄主师娘满怀着好奇之心,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听他的话呆在这里不动,当下俐落地跃门而去,不顾奉茶而来的侍女们的呼唤之声,几个雀跃便已经飞奔出了观浪院外。 沿着原路出了这一方僻静的院落,远远地又看到了三三两两而行的人群,瑶华停下步子来,回想了一下刚才悯月似乎有说“庄主在绮罗阁”,但是她不知道绮罗阁在哪里,必须得找个人问路才是。于是转着眼睛四下子张望了一下,见来往的人们都是成双成对地,低低地说着话语,似乎不好去插话打扰。仔细地观望着几圈,终于在右侧一个花圃的石坛旁发现了一名正闷声而坐的年轻女子。挽着如丝的秀发,半垂着脸,隐约可见光洁的额头,和尖尖的下颔。 瑶华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跳着过去,站到那女子面前,用稚嫩的声音甜甜地问道:“姐姐好,姐姐知道绮罗阁在哪里吗?” 女子闻声似乎一惊,连忙提袖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朝着瑶华微微一笑,用手指指着右前方的一个拱门,说道:“出了那个门,走过池塘,再沿着池塘边的回廊一直走,就会看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阁楼,沿途有丫环侍立的,那就是绮罗阁了。” “嗯,谢谢姐姐。”瑶华非常有礼貌地行了个礼,本想就此转身离开的,忽见那女子用手捂住心口,微微地躬了躬背。瑶华犹豫了一下,转回身来,问道:“姐姐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女子抬起头,看着瑶华淡淡一笑:“不,我只是有些紧张。” “为什么会紧张呢?”瑶华睁着一双眼睛,纯洁而无瑕。 女子缓缓地摊开手,置于掌心的是一块有着花纹缕边的薄薄的金片,金片中间还用阴文刻了三个数字“二九八”。瑶华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女子闻言不觉诧异。“妹妹来回雁山庄,难道不是来参加情鉴盛会的么?” 二十二章-情鉴 女子闻言不觉诧异。“妹妹来回雁山庄,难道不是来参加情鉴盛会的么?” “情鉴盛会?”瑶华也奇怪地瞪了瞪双目。“那是什么会?是带我进庄的,我什么不知道诶。” 女子微微怔了怔说道:“没有告诉妹妹进庄来做什么么?” 瑶华想了想,说道:“倒是有说是来参加情鉴盛会的,不过还没告诉我这个会盛会是做什么的便不知道跑到哪里的角落去了,我想呀,肯定是迫不及待地去见师娘了。” 女子闻言抿嘴一笑。“妹妹真是可爱。情鉴盛会是鉴定两情是否坚贞的神圣仪式,尊师既然来参加,必定是带着师娘一起来的。” “鉴定两情是否坚贞?”瑶华不禁傻了眼。“还有这样的聚会?” 女子颔首道:“雪缈花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大雁又是钟情至极之物,因此拥有大大皇最广袤的雪缈花地和最繁盛的大雁栖息地‘雁池’的回雁山庄被称为‘情庄’。庄中有一件镇庄之宝,名为雪缈花镇,有鉴定人间真情之能。因此,回雁山庄便每年一度在雪缈花开的季节召开情鉴盛会,为迷惑的情侣们排疑解惑。” “雪缈花镇?”瑶华眨了眨眼睛,问道。“这是什么宝物,真的能鉴定人间的真情吗?” 女子点头肯定。“雪缈花镇乃是一朵紫红色的玉质的雪缈花,相传她的真身本是一个雪缈花妖,历尽艰辛,终于得到了心上人的爱情,绽放出了世间最美丽的花朵。但好景不长,那个人移情别恋了,雪缈花也因此而枯萎。由于心有不甘,去到那人家里作乱,被炼妖师收去。在炼妖塔里淬炼了三个年头,终于参悟了世间情爱,幻作了这一件雪缈花镇,为人们判别真情假爱。” “噢----”瑶华应了一声,原来这一件法宝背后还有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但是,它不会出错吗?” 女子笑着摇头道:“花镇之妖已经成仙,而雪缈花镇也已经成为情庄的镇庄之宝,年年为人鉴情,从未见得有人抱怨过它的准确度。而且回雁庄主,在雁州可是位德高望重的人物呢!” “原来庄主师娘还这么得民心呀。”瑶华暗自想着,刚想问再问些关于那个盛会的事情,却见得右前方拱门处快步出来一个年轻男子,正是方才在上山的路上遇到的第二个男子。此时颇有些行色匆匆,在拱门边停了停,远远唤道:“如娟,到二九五了,可以去了。” “这就来了。”女子闻方连忙起身,说道,“我这就要去绮罗阁了,妹妹若是也要去那里的话,不妨与我们一道去吧。” “嗯!”瑶华连忙重重地点头。 那位名叫如娟的女子领着瑶华走近后,那男子看到瑶华,很快便认了出来,说道:“你是花公子的女儿吧?” 瑶华暗觉这人真是迟钝,若真是女儿,在半山时弄衣怎么可能会气哼哼地跑掉?抬起头,朝着他露出一个孩童特有的纯澈的笑容,脆声说道:“不是女儿,是宝贝徒弟!还没有师娘。” “原来是这样。我方才还在奇怪花公子见到我为何那般气闷,原来是这样。”那男子不觉莞尔。三人一同往前行去,那男子沉吟一番又说道,“不过说来奇怪,我自从六年前第一次上回雁山庄时便遇上了花公子,这么多年来,他竟还是孤身一人么?” 瑶华嘴里应了一声“嗯”,心里暗自想着原来弄衣这一场单相思居然还害了这么多年,于是也便因为对那位美人庄主愈发地好奇。 已经看到了回廊的尽处那一座华美的二层楼阁,楼外两围站了十数位侍女,一溜的全是赤红色的绣服,外面一件白色的丝质罩衣,盈盈而立,就仿佛是临风招展的雪缈之花一般。穿过半掩的朱户,看清楼内一楼是一个殿堂,不时地来回有红衣侍女飘闪的裙裾晃动。 进楼时,守在门内侧的一名紫红色内衫,白色罩衣的侍女抬手示意他们留步,如娟连忙捧上一直握在手中的金片,侍女看了一眼,微微含笑,抬手唤过一名侍在门外的红衣侍女,示意她领他们进去。 红衣侍女领着瑶华三人进了楼,靠着墙边引他们到右侧临窗的一张方桌旁坐定。“请三位稍坐,且将金号交与奴婢,奴婢这就要送往庄主座前去了。” 如娟连忙以双手将金片奉与那侍女,那侍女欠身一礼,便飘然去了。她方一走,随即便有两名红衣侍女端了果盘过来,一一在桌前摆了,却原来是酒水以及各式甜点水果。“请客人慢用,等待兴许要有些时候。” “劳烦各位了。”男子连忙起身道谢。 “客人多礼了。”侍女们笑笑,托盘去了。 如娟从盘中拿了一只李子,掏出绢子擦了擦,递与瑶华。瑶华接过来,说道:“谢谢姐姐。”如娟微微笑笑,“妹妹太客气了”,随即又用手绢擦了一个,递与那男子。那男子微微怔了怔,犹豫了一下,才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了过来。如娟的眼中隐约闪过悲哀之色,很快地转过头去。 瑶华一边啃着李子,一面却已经将他们二人神情之间的异常全收入眼中。暗自捉摸了一下,便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望着如娟,说道:“姐姐刚才说很紧张,是担心情鉴的结果吗?” 如娟正擦着李子的手倏地停了一下,抬眼快速地瞅了一眼那男子,支吾着说道:“是,是啊。” 瑶华歪着脑袋子想了想,说道:“依我看呀,会来情鉴大会的,不是像弄衣那样的单相思,就是对对方不放心。所以呀,我看,问题一定是出在这位哥哥的身上。” “我?!”那男子惊了一惊,随即哂然一笑,似乎在笑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孩子的话当真。于是含笑地看着瑶华,问道。“那会是什么问题呢?” 瑶华呶嘴道:“哥哥是在考我吗?我看呀,肯定是哥哥背地里做了什么坏事,埋着姐姐,以为姐姐不知道,其实姐姐全部都知道,是不是,姐姐?”瑶华回头问如娟。 如娟的脸倏地红了一下,支吾着说道:“我,我不知道。” 那男子惊愕地张了张双目,方要说话,刚才领他们进来的那个侍女便飘然而来,欠身行了一礼,柔声说道:“梁征公子,连如娟小姐,请随奴婢来。” 那男子连忙起身还礼,如娟的脸色则是微微一顿,一刹那间竟有些惊惶之色。梁征的目光回过来看了她一眼,她连忙站起身来,与他一道随那侍女姗姗而去。瑶华被一个人留了下来,转着脑袋四下子里观望了一阵,见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一角,便悄悄隐去了身子,蹑手蹑脚地跟到如娟的身边。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二楼红白相间的垂幔里,有人已经将这一幕收入眼眸之中,漾起一个兴味盎然的笑容。 穿过几桌正在低低交谈的客人,侍女领着他们来到了通往二楼的楼道口,便有另一位紫色内衫的侍女接手了过去,领着他们上楼。瑶华心想:“师娘这庄里的规矩一套一套的,与宰相大人的钦炎府相比也是毫不逊色哪!” 上了楼,迎面便是一面异常宽大的屏风,上面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双雁相鸣图,像是用水墨画的,又像是用针线绣的,很有一种让人想上前触碰的念头。徐徐转过屏风,迎面便看到一面翠色竹帘,虽然细细薄薄的,却完美地将坐在里面的人的模样完完整整地遮去,只露着半截层层叠叠的华美长袍的下摆。 竹帘两侍一左一右侍立了四位紫衫侍女,在竹帘与屏风之间摆了一张及膝高低的矮几,矮几的四边各摆了一个水红色的蒲团。在侍女的指引下,梁征与如娟在矮几的两对面地席地坐了。瑶华仗着他们看不到自己,便大剌剌地在正对着竹帘的蒲团上坐了。 “两位是鉴情还是别有所求?”竹帘后响起了一个空灵的女子声音,就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的一般,轻幽地响在耳侧,清伶犹如空谷溪涧的水流之声。“庄主师娘的声音好好听啊。”瑶华在心底啧声叹道。 梁征连忙施礼,回道:“叨扰庄主,是为鉴情。” “了解。”女子的声音再次轻响。随即帘内人影晃动,一名身着翡色华服的美人捧着一个金色的如香炉一般的东西出来。“又一个好漂亮的姐姐!”瑶华不禁赞叹,看到悯月时,便以为悯月便已是极尽人间之美了吧,这一个居然有胜之而无不及。 女子躬身将金盅放到了矮几之上。“这便是雪缈花镇。”说着,白玉一般的手腕轻扬,将合着的盅盖打开,盅内立马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瞬间萦绕了整间楼阁。瑶华连忙探了脑袋去看,却不经意地发现那美人的目光居然在她脸上打了一圈,瑶华不禁吓了一跳。“她看得见我?!”但再看那美人时,她已经若无其事地退到如娟身侧立着,因此瑶华又想:“应该是看不到的吧?”于是,从心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干脆站起身来,凑到雪缈花镇上方看个清楚。 金盅内盛有一汪清水,看不出与寻常浇花的水有什么不同之处。水上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雪缈花,也是极其普通的,只是它红得娇艳欲滴的花瓣乍看一下,隐约有些玉质的感觉,除此之外,便与弄衣那日用锦帛变出来的那朵雪缈之花也看不出什么大不同之处了。 “请两位将手贴紧金盅的两侧,若是真情,自会开花。”仍然是那个美若空谷幽兰的女子声音。 梁征犹豫了一下,将手附到了金盅之上。如娟却是将手缩在胸前,想伸过去却又害怕伸过去的模样。“如娟?”梁征小声提醒了一声。如娟抬眼看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惊惶之色,喃喃道:“我,我----要是,要是----” 梁征微微笑道:“不会有问题的,早些测了也好早些让你相信,免得终日疑神疑鬼的!快些吧,楼下还有许多人候着呢!” “但是,但是----”如娟的脸色白了白,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梁征的脸庞。“万一,万一,它,它要是不开花----” 梁征也看着她,半晌,从心底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从盅上缩回手来,退身转而向竹帘内一揖至地,欠然道:“苏庄主,打扰了----” “不,不!”如娟见他准备不测,连忙急声阻止。梁征怔了怔,回过头去不解地看着她。如娟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喃喃道:“早些明白也好,也好早些死心,长痛不如短痛----”说到最后的“痛”字时,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咬唇,毅然将手伸了过去。 梁征无奈地叹出一声,转身坐定,重新伸手过去附到了金盅之上。赤色的雪缈花上顿时浮现起一闪一灭的绯红之光,如星光一样,不定时地跳跃着。如娟定定地盯着那一种娇艳欲滴的雪缈花,那神情如临大敌。 楼内谁也没有说话,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几乎连彼此的呼吸之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时间在沉默中,缓缓地过去。雪缈花上明灭的红光渐渐加剧,越闪越快,越闪越快,瑶华看得一颗心不禁也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整个人都扑到了矮几之上。 倏地,红光耀目而起,几乎将整个阁楼都镀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要开花了?”当红光跃到最亮处,然后快速地黯淡了下来。瑶华连忙凑过身去,却赫然望见盘桓在金盅之中的仍然是那样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苞。 “没开?!”瑶华的心猛地一颤。 如娟的脸色在一刹那迅速刷白,梁征的脸色也是铁青着,望着如娟喃喃地唤了一声:“如娟----”如娟一双杏目中浮起了一层水雾,用手撑着桌面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掉头便往屏风外跌跌撞撞地奔去。 “如娟!”梁征惊呼一声,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瑶华还是趴在矮几上,盯着那盏所谓的雪缈花镇看了又看。“假的吧?”瑶华还是觉得凭这样一朵花就能鉴定真情还是假爱,实在是有够让人怀疑的。当下便伸了一根手指出去,想去戳一下那朵花试试。指尖已经感觉到清凉凉的水气,眼看着便要触上那玉质的花瓣了,冷不防后衣领被人抓住,整个人被悬空地拎了起来。 二十三章-花妖 指尖已经感觉到清凉凉的水气,眼看着便要触上那玉质的花瓣了,冷不防后衣领被人抓住,整个人被悬空地拎了起来。“鬼丫头,让你呆在房里,一眨眼功夫就跑到这里来捣蛋了!”却是弄衣的声音。 瑶华在半空挣扎着,大叫道:“放开我啦!那朵花肯定不是什么宝物,我看八成是骗人的,放开我,我去砸了它!” 弄衣将她拎到一边,手指在她脑门点了一下,显出了她的身子来,却还是提着她的衣领。“那可是流传好几百年的宝物,怎么会是假的!你这丫头,不乖乖地听的话呆在房里,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瑶华想推开弄衣提着她的衣领的手,却又推不开,便鼓囔着腮帮子大声说道:“可以来找师娘,瑶华当然也可以来找师娘!” “师娘?”弄衣怔了怔。“你什么时候有师娘了?” 瑶华抬起头,朝着弄衣阴恻恻地笑笑:“再不放开我,我就把害了六年单相思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单相思?还六年?”弄衣哭笑不得,俯下身抓着瑶华的小辫攥着她的小脑袋摇了摇。“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是你小脑瓜里自个儿里面想的?” 瑶华见他还是不放手,便耸着小巧的鼻子哼出一声。“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就是知道了,从六年前就开始偷偷地喜欢苏庄主了!” 此言一出,弄衣不禁瞠目结舌,一时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楼中的侍女们皆是抿嘴忍俊不禁。瑶华趁着弄衣一闪神之间一个用劲挣脱开去,三下几下蹦过去,像模像样地伏在蒲团行了一礼,大声说道:“苏庄主,看在我这么痴情的份上,请答应做我的师娘吧。” 一话说完,便看到立于旁侧的紫衣侍女笑得双肩发颤,却是不敢放声笑出声来。瑶华不解地蹙了蹙眉,转眼看看弄衣,却见他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不禁又得意地笑笑。转回头来,半晌还是不见帘中人答话,犹豫着加问了一句:“苏庄主?” 帘内继续沉默半会,才轻轻地传出几声笑声。“好啊。” 一听这说话声,瑶华的头皮不禁发麻。怎么,怎么,竟是一个清越的男子的声音?!转过头看到那紫衣侍女转过身笑得前俯后仰,而弄衣也是一副又好笑又好气的样子。瑶华怔怔地说道。“师娘的声音,怎么变了?”刚才明明还是那么空灵好听的声音呢! 弄衣无奈地摇头叹气,瑶华正纳闷间,便见低垂的竹帘缓缓卷起来,渐渐呈现出的,慵懒地斜倚在帘内睡榻上的赫然是一名眉目清俊高远得恍如天神的年轻男子。一身冗繁的华服层层地叠于榻上,徐徐地拖延至地,黑缎似的头发顺延着肩膀披泻而下,俊逸的脸庞上一双似醉非醉的星目半敛着,迷迷朦朦地恍如隔世。此时,那一道如陈年的酒水般醇厚的目光停落在瑶华的脸上,优雅的唇线微微扬起一个微笑。“如果宝贝徒弟不介意的话。” “哈?”瑶华额角的黑线长了又短,短了又长,搞了半天,原来所谓的庄主美人“师娘”,居然是个美貌的男子。她自作聪明地居然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瑶华硬着头皮,犹犹豫豫地回过头去,瞅瞅弄衣,没办法,只能向他求援了。不料,那家伙居然故意那么神气地别过头去,完全无视她那样楚楚可怜的目光。瑶华郁闷了,干脆一不作、二不休,转回头去朝着那男子咚咚地就磕了三个响头,振声说道:“徒儿瑶华拜见师娘。” 弄衣颤了一下,回过身来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徒、徒弟----” 侍女们则是掩袖轻笑,倒是那回雁庄主苏近雪的脸上一直挂着闲适的笑容,看着瑶华标标准准地磕了头,便抬手整了整衣衫,低眉从腰间解下一串月牙状的玉琚。然后直了直身子朝着瑶华招招手,柔声唤道:“宝贝徒弟过来。” 瑶华依言起身过去,苏近雪伸手过来将她牵到身边,摊开她的手掌,将那一块晶莹透亮的玉琚放置她的掌心,微笑着说:“这是鸾凤之玉,乃是一对,只要两个人各自随身佩带,便能随时随地联系到对方。就算是我这个‘师娘’送给瑶华的见面礼----” 瑶华有些怔怔地抬眼看看他,那清俊不凡的人却又忽而笑道:“当然,也是恳请瑶华不要砸坏我这镇庄之宝的谢礼。”说罢,他微笑着将瑶华的手合上,抬头对立在一边青黄着脸的弄衣说道:“你这徒弟收得不错,我喜欢得紧。不过,听悯月说,你带了她来回雁山庄,是为了来赴去年之约的,是么?” 弄衣闻言脸色青了又白,他本来骗了瑶华来回雁山庄,是为了赢得前年与苏近雪立下的赌约,不想刚才因为找了许久才找到瑶华,一时忘记了让瑶华装哑巴的事情,一伸手便将她拎了起来,以致于全部计划功亏一篑于自已手上。当下不禁扼腕,无语向天。 “是的呢,弄衣仙这次可是有备而来。”旁侧传来一个悠悦的声音。瑶华连忙扭头看去,便见垂帘的另一边一前一后缓步过来两个长裙委地的绝色美人,靠后那名眉眼含笑的正是方才在前院遇到的悯月阁主。 “是这样的吗,弄衣仙?”苏近雪的脸上颇有些促狭。 弄衣头皮麻了一阵,索性将脖子一伸,大声道:“就是这样的!怎么样?” 苏近雪笑笑说:“真是这样的话,那倒真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不如这便开始了,如何?” 弄衣怔了一下,僵硬着嘴角讪讪笑了两声。“这不好吧,下一位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呢,我看,我还是回头去怜花那里领个金号,慢慢排队好了,不要破坏庄里的规矩才好啊。” 苏近雪笑笑道:“难得弄衣为我如此着想,这样也好。” 片刻之后,楼梯口又响起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悯月抿嘴轻笑:“看来二九九号客人已经到了。”说着,拖着长长的裙裾而来,指着另一面的楼梯对着弄衣说道。“弄衣仙,这边请吧。” 弄衣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看瑶华,瑶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故意撇过头去,权作没看见。弄衣冲着她横眉竖目了一番,见并不起效,便轻哼了声,一个旋身在侧旁座上坐下,抬手捶着自己的背,懒洋洋地说道:“哎呀,这一路奔波地,都没有休息,真是累人,我且坐一会。近雪你无须在意我,忙你的吧。” 苏近雪淡淡一笑道:“那么弄衣仙就请便吧。”说着,抬眼示意立于身侧的女子,那女子便抬手卷帘而下。 瑶华偎在苏近雪身侧,隔着帘子看到外面屏风外人影缓缓移动,不出半会,便见紫衫侍女领了一个红色衫子的少女进来。观那少女约摸比瑶华大上三两岁的模样,还梳着女童的双环髻,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水莹莹的异常灵活。 紫衫侍女领她在蒲团上坐了,立于苏近雪身侧的那女子便提声说道:“姑娘是鉴情还是别有所求?”正是方才问梁征与如娟二人时的那个空灵柔美的声音。瑶华抬头怔怔地看看那女子,那女子察觉,回眸便是倾国倾城的一笑。苏近雪抬手从榻旁矮几上的果盘里拈了一只红艳艳的蜜枣过来,送到瑶华的嘴边。瑶华连忙用手接过来,抬头看着苏近雪感谢地笑笑。苏近雪则还之以悠然惬意的一笑,随手又为自己拈了颗枣来。 “不,不是情鉴。”帘外那红衫少女支支吾吾地说着。 “那就是别有所求了。”女子含笑问道。“那位姑娘所求何事,但说无妨,只要是敝庄力所能及的,必定会全力相帮。” “我,我----”红衣少女垂首看着自己的置于膝上的手犹豫了半晌,终似下定决心一般,转过身来朝着竹帘深深一拜,振声说道:“我叫妍蓉,是庄后花地的一个雪缈花妖。我,我喜欢苏庄主,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所以想请苏庄主接受我的花珠。”说着,两只白藕般的手臂高举于头,托着一颗绯红色的珠子稽首长拜。 似乎谁也没有料到今年的情鉴盛会居然会有这么一段突如其来的告白,楼中登时陷入一片沉寂。苏近雪拈枣的动作缓缓地停了停,很快地又回复到了原本悠然的模样。弄衣第一个扑声笑了出来,转过头笑嘻嘻地频频往苏近雪瞅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悯月看着那伏地长拜的红衣女子,一双绝美的眼眸中微露怜悯之色。“妹妹是新近才出苞的么?” 妍蓉闻言抬头看看悯月,然后认真地摇摇头。“去年的时候就出苞了,只是妍蓉喜欢上的是苏庄主,不敢私下去找苏庄主,所以,就等到了今年的情鉴盛会----”妍蓉说时,一张清丽纯挚的小脸上不由地布满了红晕。 “原来是这样。”悯月轻轻地叹息。“庄主?”她回头询问地看向苏近雪。 苏近雪仍然是一派悠然的模样,缓悠悠地咽下一颗枣,然后又抬头整了整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轻笑着说道:“抱歉,我想我无法接受。” 瑶华闻言不禁抬眼看他,心想这人拒绝起人来,怎么如此毫不讳饰的。 妍蓉的身子颤了一下,脸色迅速地惨白下来。“妍蓉知道这样的提议太唐突了,但是请苏庄主相信,妍蓉对庄主是真心真意的。这棵花珠,妍蓉已经决定非苏庄主而不予了,请庄主接受花珠,妍蓉一定会努力让苏庄主喜欢上妍蓉的!” 苏近雪还是漫不经心地笑笑。“抱歉,爱情这东西,我并不相信呢。”瑶华惊了惊,有“情庄”之称的回雁山庄的庄主居然不相信爱情。“雪缈花珠至关重要,还请姑娘另觅他人吧。”他方才说罢,便有紫衫侍女会意上前,欲引那名唤妍蓉的小花妖而去。 妍蓉怔怔地在原地呆了半晌,知道苏近雪是执意不肯接受花珠了,覆手将花珠收回体内,轻抿着双唇起身,垂首跟在那侍女身后怅然若失地离去。 满楼的寂静中,弄衣率先轻笑出声:“近雪你这家伙还是这么冷漠啊。那么可爱的小妖精,怎么也给人家个台阶下嘛!” 苏近雪又倦抬手拈了颗蜜枣过来,用两指扣住密枣的两端,在面前缓缓转着,优美的唇扬起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哦?如果是弄衣仙的话,会怎么回呢?”说着,缓缓将蜜枣放入口中,斜过一双星眸瞥向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弄衣。 “啊,我?”弄衣怔了怔,随即讪讪笑笑,含糊而过。苏近雪也不去捉他的茬,拂着冗繁的华服,缓缓地从榻上下来,牵过瑶华的手,笑盈盈地说道:“这里就交给怀风了,师娘带瑶华到庄里到处去逛逛。” “哈?”瑶华悄悄抬头瞅瞅他,不知他顺着她的话自称“师娘”是不是暗怒在心。但一眼望过去,他温柔如玉的脸上仍然是一直以来清清淡淡的笑容,心想或许他果真是不介意这么称呼他罢,于是便欢欢喜喜地应了声“嗯”,由着他牵着手缓缓往帘内的楼道口走去。 “喂,苏近雪!”弄衣见状,连忙拔腿跟上来,一把抓住瑶华的另一只手往自己身边拖。“瑶华是我徒弟,你带我徒弟去哪里,不需要经过我这个同意的么?” “你没听见瑶华唤我作师娘么,自然也是我徒弟。” 弄衣哼声道:“瑶华的我,还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尚未成亲,何来师娘!” “娶不娶亲,有什么关系?师娘师娘,就是的娘喽。”苏近雪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弄衣一时竟也没找到还击之处,便夸张地大叫起来。“变态啊!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想当人家的娘!宝贝徒弟快离他远一点,这人变态,会把你带坏的----”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地将瑶华往自己身边拉,拉得瑶华“哇哇”大叫:“,手痛啊,不要拉啦!手要被拉断啦!” “乖徒弟,呜----宝贝徒弟要被他抢走了----” “师娘只是带我去庄里走走而已,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跟来呀!” “呃----对哦。”弄衣恍然顿悟,随即讪讪笑笑。“一时没想到。” “这么聪明的徒弟,偏摊上个笨蛋,真让人惋惜啊。” “苏近雪,你说什么!----喂,你拉那么用力干什么,我徒弟会痛的!” 三人行,一边一个牵着手,缓缓地沿着幽长幽长的仄道走着,瑶华抬头看看这边的弄衣,又看看另一边的苏近雪,心里暗自将他们想像成父亲傅卿书与母亲姬碧云,不由轻轻晃悠着两只小手,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上也露出会心的笑容,荡漾着一种暖洋洋的幸福。 ----------------------------------偶系华丽滴分隔线------------------------------------ ps:由于昨天米有更新,今天两更,再另外加送番外eg一篇,所谓滴买一送一,童叟无欺~~~ 问卷一:关于职业选择的调查 调查问题:为什么会选择目前的职业呢? 调查对象:在目前《炼妖师》系列中出现的几位三壁人士。 调查结果: (职业内按时间顺序排) 炼妖师-澹台敦临:因为妖魔当道。(胸怀天下型) 炼妖师-擎山:因为长得丑,散仙把我拒之门外,又因为性情不够沉稳文雅,长老没有容我的位置,所以只能做炼妖师了。(无可奈何型) 炼妖师-壑明俊疾:因为是炼妖师。(理所当然型) 炼妖师-端木真陵:因为长老的话,壁上杂七杂八的事务太烦心,而散仙的话,就不能和如花似玉的小姐们相约,所以还是炼妖师好。(色字当头型) 炼妖师-容成汝烟:没有为什么。(简洁俐落型) 炼妖师-萧泰泽:因为倚天很久没有出炼妖师,壁尊说成为炼妖师的话,就可以加送一只火凤。(利欲熏心型) 散仙-紫宴:因为我长得美,只有散仙之名才配得上我。(孤芳自赏型) 散仙-乐游:因为成为散仙可以证明我的美貌。(莫名其妙型) 散仙-花弄衣:因为当初斩妖、降妖时,曾被女妖追着告白,从朱颜逃到倚天,又从倚天逃回紫苔,所以在那之后就发誓打死不做炼妖师。(心有余悸型) 长老-叶诸次:因为长老的话,可以以自己的力量教育出一代杰出的人才,是一种很了不得的功德。(辛勤园丁型) 长老-望幽:因为我结婚了。(一针见血型) 长老-苏近雪:因为炼妖师炼妖太辛苦,散仙不能成婚会断子绝孙对不住苏家列祖列宗,只能做长老了。不过做长老也很烦人。(左右为难型) 炼妖师-端木真陵:炼妖师可以不辛苦滴说,譬如说我的炼妖册就是空的。 长老-苏近雪:啊啦,炼妖册还可以是空的? 炼妖师-端木真陵:(笑眯眯)苏长老没有仔细看《四皇灵珠》哦。 长老-苏近雪:唉,都怪豆腐只发了一半,不然我肯定不做长老啦! 豆腐:西西~~ 二十四章-惊变 弄衣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苏近雪那里把瑶华夺了回来,在回观浪院的路上,弄衣一直跟在身后嘀咕有声:“乖徒弟啊,告诉你,苏近雪这个家伙很变态的,而且还是个色鬼,听说他啊,男女不拒,老少咸宜,乖徒弟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一定要记住啊,乖徒弟----啊,看他今天这样子,肯定是在打我宝贝徒弟的主意了,不行,我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保护好宝贝徒弟----” www.mx99.com发布“又在背后说人坏话了。”瑶华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瞪着碟碟不休的弄衣。弄衣怔了怔,随即委委屈屈地喊冤道:“哪里有又啊?” www.mx99.com发布“明明就有!”瑶华有些气哼哼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终于察觉到瑶华似乎生气了,连忙伸手拉拉她的衣袖,讨好道:“好啦,宝贝乖说有就有啦,知道错了,乖徒弟不要生气了。”说着,忽而眼珠子一转,凑近身子连哄带骗地说道,“带瑶华去个好地方----” www.mx99.com发布“不去。”瑶华道。“我要回去睡觉。” www.mx99.com发布“很好玩的,去吧?” www.mx99.com发布“不要去!” www.mx99.com发布弄衣委屈地说道:“那明天再去吧。” www.mx99.com发布一夜好梦,第二日一大早醒来,睁开眼睛望着蛾黄色的纱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从床上蹬腿下来,穿好衣服,忽而想到什么事,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悄悄地往隔壁弄衣的房间潜去。轻轻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头去瞅了瞅,却意外地发觉弄衣并不在房中。 www.mx99.com发布“咦,去哪里了?”瑶华歪着嘴暗自想着,随手合上门,准备出院去晃悠下,顺便呼吸清晨的清新空气。不想,刚转出跨院,一眼便看到院外的花圃中隐约有两个白色的人影,正隔着隐隐绰绰的树丛中轻声说着话。其中一个侧面对着瑶华而立的,赫然竟是弄衣。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心中一惊,连忙缩回身来,用手趴住拱门,探头悄悄地往那边张望。那个与弄衣说话的白衣人,背向着瑶华,完全看不见面容,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看到一身雪白的长袍,和披散如瀑的黑发。 www.mx99.com发布“是谁呢?”瑶华暗自捉摸。应该不是回雁山庄的人,庄里的人的衣着不是红红绿绿,便是一身的华华丽丽,不会有这么清冷的颜色。那会是什么人呢?瑶华暗自盘算了一下,当下挺身迈步而出,脆声唤道:“!” www.mx99.com发布弄衣闻声,回身过头,见是瑶华便笑盈盈地过来。“是宝贝徒弟啊!来得正好,给你介绍,这位是----”他一边说着,一面回头指向方才与他谈话的那人,但转回头却赫然发觉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踪影。 www.mx99.com发布瑶华面无表情地说道:“转身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无奈地叹息。“唉,那家伙总是这样!”说罢,又似想起什么,两眼倏地一亮,伸手拉过瑶华,压低声音说道:“带瑶华去一个好地方!” www.mx99.com发布“哦。”瑶华随口应着,由着弄衣牵着她往院外走去。“,那个人是的朋友吗?” www.mx99.com发布弄衣嗯了一声,说道:“他就是与你容成齐名的炼妖师,我们紫苔的萧泰泽,也就是你我的师弟,宝贝徒弟的师叔----”弄衣的话还没说完,凭空倏地冒出来一颗鸟蛋大小的石头,“咚”的一声不偏不倚地敲在弄衣脑袋上。 www.mx99.com发布“是师兄!”有个听不出声线起伏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纠正道。 www.mx99.com发布弄衣捂着被砸的地方哼唧了一声,回过身提声嚷道。“明明就是师弟,干什么一定要做师兄?” www.mx99.com发布过了好久,也没有再听到萧泰泽的声音,弄衣便暗自哼了一声。“不理他,宝贝徒弟,我们走。” www.mx99.com发布“,师叔看到瑶华为什么要躲起来?”瑶华仰着头,认真地问。 www.mx99.com发布“这个啊----”弄衣四下子里看了看,警惕地压低声音说道。“那小子现在就在附近偷听,不方便说,改天再悄悄告诉瑶华。” www.mx99.com发布瑶华转着眼珠想了想,点点头,又问道:“,苏庄主明明是个男的,为什么要取个女人的名字?” www.mx99.com发布弄衣道:“这是回雁山庄的变态规矩,好像从他们的老祖宗就开始了。他们自诩为‘情庄’,凡庄中之人,名字之中必须带有‘风花雪月’四字中的一个。” www.mx99.com发布“哦,原来是这样。”瑶华应了声,转念又想到一件事。“每年都来回雁山庄,看的样子肯定不是情鉴啦,那是有求于苏庄主吗?” www.mx99.com发布“乖徒弟就是聪明!是啊,我都求了他六年了。”一提起此事,弄衣颇有些忿忿。“这世上居然有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任我怎么求他,都不肯应承。” www.mx99.com发布“求的是什么事情呢?瑶华帮想办法。” www.mx99.com发布弄衣一听,两只眼睛更是亮晶晶起来,躬下身捏着瑶华粉嫩的脸颊,笑嘻嘻地说道:“就知道宝贝徒弟最好了!”说话间,他们二人已经穿过几个跨院,来到了回雁山庄的后山,隐约间已经闻到了清幽的雪缈花香。“不过呢,已经想好了办法,瑶华只要按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瑶华说过会帮的哦?” www.mx99.com发布瑶华想了一想,说:“不过要先告诉我,求的是什么事情,还有和苏庄主的约定又是什么?” www.mx99.com发布“是----”弄衣沉吟了一下,瑶华便敏锐地抓住了他神情中的微变,立马叫道,“不许编故事骗人!”弄衣惊了一下,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会骗瑶华呢!这回雁庄有一样从赤柔朝时流传下来的宝物,叫作幻雪飞绫,每次来都是求这件宝物,苏近雪那家伙却死活也不肯拿出来。直到去年,他被我缠得没办法,就与我立下约定,只要我能使雪缈花镇开花,他就将幻雪飞绫双手奉送。” www.mx99.com发布瑶华终于明白了。“要雪缈花镇开花,那不是摆明着不愿将幻雪飞绫给嘛!”三壁之上,长老掌管壁上事务,炼妖师则是行遍五部二十八洲降妖除魔,只有散仙无事一身轻,逍遥世外。虽然三者最终都是以成为上仙为目标,但修行之法却大相庭径。长老是为静修,须每日诵经参禅,以悟天地六界真理,炼妖师是为苦修,降伏千万妖魔,记于炼妖册上,以求功德圆满,而散仙则为清修,只要修成绝世法宝,便可登仙。因此上,散仙的修行是最为简单轻松的,但作为散仙,却有第一大戒,便要清心寡欲,不得婚嫁,否则便要放弃全部修行。而要雪缈花镇开花,必须人间真情,这对于身为散仙的弄衣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www.mx99.com发布弄衣点头道:“是啊,那小子真是阴险!不过,你我也是很聪明的。乖徒弟,来!”他引着瑶华来到一从低矮的长青树丛下,拉着瑶华蹲下身,然后鬼鬼祟祟地从怀中摸出一方叠得方方正正的锦帛来。 www.mx99.com发布“,这是什么?”瑶华很配合地压低声音问道。 www.mx99.com发布弄衣轻手轻脚地掀开锦帛,包裹在里面的是一本巴掌大小的小册子,粉色的缎面,正中间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如傍在一处打瞌睡的蝌蚪似的,竟不似皇冉族的文字。“这是紫苔苍壁的斩妖册。”刚说完,抬眼看到瑶华一副惊愕的样子,连忙“嘘”了一声,然后又接着说。“不要声张,这是我拜托你泰泽师叔从壁尊那里偷出来的。来,乖徒弟,把手张开。” www.mx99.com发布瑶华知道有好事情,飞快地将两只小手都掌心朝上地摊到他面前。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欢喜模样,弄衣不由忍俊不禁,反手朝着她粉嘟嘟的掌心“啪”地打了一下,柔声骂道:“鬼丫头,伸那么多只爪子出来干什么,一只就够了!” www.mx99.com发布“噢。”瑶华讪讪笑着将左手缩了回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弄衣拾出斩妖册,放置到她的手上,然后用两根指头拈起一点金光在册上像画符咒一样地画着什么,然后低念一句她听不懂的咒语,斩妖册上顿时万道金光乍现,将整本斩妖册瞬间吞没。瑶华不禁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小声问道:“,不见了----” www.mx99.com发布弄衣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说道:“已经到你身体里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紫苔的斩妖使了,今后若是乐意的话,瑶华就可以到处去斩妖除魔,等功力上升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将斩妖册换成降妖册,然后再是炼妖册----” www.mx99.com发布“真的吗?”瑶华不由欢喜得两眼放光,随即又转念一想。“但是,这斩妖册是和师叔偷出来的,壁上的长老会不会不认同瑶华呢?” www.mx99.com发布弄衣笑道:“放心!虽然一般斩妖册都是由壁尊亲自发的,但是眼下壁尊已经修成正果,即将升天,到时候会将一切移交给下任壁尊,在这过程中,我要去动一下手脚,方便得很!” www.mx99.com发布“真的吗?”瑶华这下欢喜了。她听说,要拜入三壁作,必须要有看中才成,而且刚入派的,是没有称号的,要到修炼到一定的功力,可以飞上往生壁,从壁上取下一颗鹅卵石并植入往生壁上,才可以拥有第一个称号“使”,男子称“子使”,女子称“女使”。而要成为斩妖使,则需要植入的鹅卵石孵化出守护精灵----“守护精灵?”瑶华想到了,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弄衣。“,瑶华没有守护精灵。” www.mx99.com发布弄衣笑着捏一下她的脸蛋。“小笨蛋,已经有啦!”瑶华惊奇地睁了睁眼睛。 www.mx99.com发布看着她的模样,弄衣不禁笑出声来。“已经在斩妖册上了。是青鸾鸟。因为这里是苏近雪的地盘,如果召唤守护精灵出来的话,势必会惊动他,所以宝贝徒弟先收好,等拿到幻雪飞绫后,就教瑶华召唤守护精灵的办法!” www.mx99.com发布“好!最好了!瑶华最喜欢啦!”瑶华欢天喜地地扑过去搂住弄衣的脖子,弄衣一时没留意,在瑶华的一扑之下,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地,头撞上背后的长春树枝,“噼哩啪啦”的一片折枝声。弄衣摔得哼哼唧唧,瑶华伏在他身上“格格”地笑。 www.mx99.com发布“我还以为是有老鼠在树底下打架,原来是弄衣仙哪!” www.mx99.com发布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瑶华循声看去,只见长青树丛外面盈盈地立了一条华丽丽的身影,披泻如瀑的长发,美伦美奂的容颜,却是悯月阁主。而在她的身后,则跟了一个红色内衫,白色罩纱的小侍女,虽然她低垂着头,但是由下往上看去,赫然看清正是那个在绮罗阁上大声宣告喜欢苏近雪的小花妖。 www.mx99.com发布瑶华微吃惊之下,弄衣已经拉着她起来,朝着悯月讪讪笑道:“是悯月呀,我正教瑶华法术呢!” www.mx99.com发布“哦,是什么法术呢?”悯月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乎很热闹的样子。” www.mx99.com发布弄衣讪笑道:“只是看几样宝物而已。对了,一直听说悯月的月镰是件绝世无双的法宝,不如也拿出来让瑶华瞧瞧吧。” www.mx99.com发布悯月一双如寒潭般幽深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在他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缓悠悠地说道:“宝物若只是用来观瞻的,还能称之为宝物么?前院还有事,就不打扰弄衣仙人教导了。”说着,华丽丽的长衣拂身而去,然后远远地又飘过来一句话:“今日的情鉴会上有个空号,弄衣仙不防去怜花那里去领。” www.mx99.com发布“唔,空号?啊,乖徒弟,我们快些去!”弄衣一听,当下便拉了瑶华往回走。 www.mx99.com发布“真的有办法能让雪缈花镇开花吗?”瑶华仰着脸问道。 www.mx99.com发布“当然啦!”弄衣颇有些得意的神情。“火凤青鸾天成一对,乃是三界第一情鸟,若它们还不能使雪缈花镇开花,那就说明那东西坏掉了,和瑶华一起砸了它!” www.mx99.com发布“火凤呢?”瑶华记得弄衣的守护精灵似乎是大鹏,而不是所谓的火凤。 www.mx99.com发布弄衣低头伸出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是向你泰泽师叔借的!” www.mx99.com发布“泰泽师叔对真好!”瑶华感叹了一声。先是帮忙去紫苔壁尊那里盗窃斩妖册,又把自己的守护精灵借给弄衣去骗人家的法宝,这样的师弟真是有够意思的! www.mx99.com发布弄衣却不屑地哼了出一声道:“好个屁?!我用罹天镜和墨荼罗盘两样宝物作为交换,他才给帮我的!这世上顶顶市侩的家伙就是他了!” www.mx99.com发布“原来是这样啊----对啦,,悯月阁主是庄里的侍女吗?感觉不大像的样子。”瑶华跟在后面问道。 www.mx99.com发布弄衣道:“悯月、怀风、怜花、惜雪四个人是苏老夫人的,苏夫人嫁到回雁庄后,为报师恩,她们四个便一齐跟了过来,苏庄主不想委屈她们,便分别为她们建了四阁,所以称为阁主,并不是普通的丫环。苏庄主夫妇过世之后,继任庄主的苏近雪那家伙是懒人一个,现在庄里的所有事情都是她们四个在管。” www.mx99.com发布“哦。”瑶华应了一声。“那苏庄主做什么呢?” www.mx99.com发布“他啊,就管吃饭,睡觉,然后闲得无聊的时候,就出去闯点祸,让四阁去收拾。” www.mx99.com发布“啊,还有这样的事?苏庄主看上去不像是会闯祸的人呢!” www.mx99.com发布“谁知道呢?” www.mx99.com发布师徒俩一边闲扯着,一边晃悠悠地往四阁之一的怜花阁走去。怜花阁是从庄门进来之后的第一座阁院,从后山到怜花阁也即是相当于横穿了整个回雁山庄。当心怀鬼胎的师徒俩从绮罗阁大院前面的青石大道上晃悠过时,看到有几名红衣侍女护着一群宾客模样的人从阁内快步出来。观其模样匆忙间,颇有些惊惶之色。 www.mx99.com发布弄衣停了脚步,拉拉瑶华的手,小声说道:“乖徒弟,有状况。” www.mx99.com发布“是的,。”瑶华答道。话音甫落,不远处如一朵莲花开落在湖面之上的绮罗阁突然从内部膨胀起一道极其耀眼的亮光,如一把倒立的利剑直冲云霄,然后分散千百种深浅各异的色彩,形成半圆形的五色光圈笼罩在绮罗阁之上,也将那半边的天空映射得异常绚目。 www.mx99.com发布“是易初莲花----”弄衣怔了怔。“会是什么人?” www.mx99.com发布瑶华好学地问道:“,易初莲花是什么?” www.mx99.com发布“是回雁庄的一件法宝,可以张设出旷古绝今的防护结界,将里面的一切与外界完全隔离出来,若非修行之人,是无法洞悉到它的存在的” www.mx99.com发布“瑶华是因为现在是斩妖使了,所以才会看得见的吗?” www.mx99.com发布弄衣点点头,忽而又喃喃道:“居然动用到易初莲花,看来这次不简单了。走,乖徒弟,咱们瞧热闹去。” www.mx99.com发布 二十五章-宝牒 弄衣领着瑶华来到绮罗阁前,从怀中摸出一个三寸长短的卷轴,轻念着符咒,用两指从轴前轻划至卷轴末端,当卷轴上白光一现时,便反手握入手中,另一手牵走瑶华,大摇大摆地走进绮罗阁。 “,那又是什么宝物?”上楼时,瑶华悄声问道。 “那个啊,是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入任何地方的碎梦书。不借助它的力量的话,是无法进入易初莲花设下的结界的。” 两人溜上楼,悄无声息地躲在楼道口的大屏风之后,在碎梦书的掩护下,瑶华探出脑袋,一眼看到悯月与另一名华服女子一左一右地护立在苏近雪的竹帘之前,而在楼内的正中间则傲立了一名身板异常健壮的中年汉子。他虽是一身普通的武士的打扮,但腰间系悬的那枚金色丝穗的令牌,隐隐昭示着他不同寻常的来历。但悯月二人警惕地盯防着的,却是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端坐于蒲团之上的一名锦衣男子。那男子约摸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清亮的乌发天然卷曲,以优美的弧度划过肩头披散在身后。唇红齿白,眉飞入鬓,一双细长的凤目似笑非笑,略微转动间,隐约有别样的邪魅和阴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问话的是悯月身旁的那个华服女子。瑶华暗自推断了一下,怀风在竹帘里面,怜花在阁内分派金号,那么这个应该就是惜雪。 中年汉子虎目一瞪,不耐烦地说道:“都说过了,我们是打宫中出来的。一句话,苏近雪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男子汉大丈夫,干什么那么不痛快?!” 悯月却是睬也不睬上他一眼,目光直接掠过他,直盯着那华服男子。那男子察觉到,便停了手中的清茶,扬唇轻笑道:“看来,是非要问个明白不可了----也罢。”说罢,拂袖伸指在玉质茶盅中醮了下,徐徐地在茶几上比划了起来。瑶华赶紧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看,赫然看清竟是“闻人”二字。 皇冉族九大贵族,上三族乃是天虞氏、慕容氏、即墨氏,接下来的中三族中第一大氏族便是闻人氏,当今帝驸大人,以及新出任的司徒闻人仲沓都是出自闻人家,闻人家眼下也可谓盛极一时,已经步入权力中心了。这男子这时写出“闻人”二字,莫非指的是他乃是受帝驸大人之命而来,还是他本人便是出自闻人世家? 正当瑶华暗自猜想着,忽听得那男子冷幽幽地说了声:“有小猫溜进来了。”他话音方落,那汉子的身影倏而一动,瑶华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片逼人金光罩顶而来,扑面的凉气,震得全身的汗毛似乎都在颤抖。而在下一刻,猛然腰上一紧,后背贴上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嗯。”弄衣短暂地应了一声,在守护精灵打出的护身结界中快速地朝着一边掠去,匆忙间,擦到屏风的棱角,四折的华贵屏风刹时“轰”然坠地。弄衣雪白的身影如同一片鸿毛一般,快速地从茶几上方飞跃而过,一手挥开竹帘,抱着瑶华冲进帘去。 怀风惊愕地睁了睁双目,苏近雪则仍然慵懒地斜卧于睡榻之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水果。看到弄衣慌里慌张地冲进来,便抿嘴轻笑:“真是难得,居然能看到弄衣仙如此狼狈的模样。” 弄衣放下瑶华,瞪一眼苏近雪道:“亏你还有心情笑我?你难道没认出来刚才那一记乃是幻影无双么,他是闻人愁一!今儿个他找上你回雁山庄,你应该赶紧点柱香,自祈多福才是!” “闻人愁一?”听到这个名字,瑶华也自惊了惊。以前经常听父兄提及闻人愁一这个名字,他乃是军阁昭德将军闻人雍之子,出于九大贵族中的闻人一族,但却是私生之子,而且是妖孽之子,他的母亲并不是人,而是妖,蛇妖。蛇乃是阴邪冷血之物,据说在二十年前,那条蛇妖恼恨闻人雍不肯娶她进门,竟带着儿子一路杀进闻人家,闻人家一时血流成河。当最后要杀闻人雍之时,却被闻人愁一从背后捅入一刀,死于亲生子之手。这件事,冉京街头巷尾人人皆知,对于闻人愁一这妖孽之子惧而远之。由于是人妖结合,他拥有凡人无可比拟的力量。少年时,便只身前往战乱不停的北樗,凭借自己的手段在三年之内迅速地爬到了从四品显威将军之位,但由于其杀母的前事以及在行军作战中残忍的手段,大皇皇廷也一直不敢多用这位大将。瑶华以前调皮的时候,兄长和仆婢们也经常用闻人愁一这个人来吓她,一直以来她还以为手段如此残忍的一个人,应该长得面目狰狞吧,不想今日一见,竟是如此俊美的一个人物,乍然之间,恍如一般的贵族公子。只不过眉眼之间那一股与生俱来的邪魅之气,隐隐昭示着他“妖孽之子”的身份。 相对于瑶华的愕然,苏近雪仍然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弄衣仙似乎已经在后悔了,心中必定是在想真不该来凑这一趟的热闹呢!” 弄衣脸上顿了一顿,随即昂首壮声说道:“没有的事!你没见我带着宝贝徒弟直接就过你这边来了么,摆明了就是与你同一战线的!” 苏近雪闻言笑了笑,又吃进一颗蜜枣后,才缓缓说道:“弄衣仙来得刚好,方才愁一先生带来了大皇皇帝陛下的一道密旨,我正不知该不该接?” “密旨?”弄衣微微吃惊。心想神显帝前不久刚下旨恢复三壁的请封制,莫非是来向苏近雪这家伙请封的?“是请封旨?让你做哪位世子的少傅?” 帘外的闻人愁一见有人担负起传达的重责,便示意那中年汉子回来,自己则换了个杯子继续不紧不慢地喝茶,他有的是时间。 “请封这样的大事,何时轮到过我们朱颜峭壁?”苏近雪轻笑着说道,“听愁一先生说,紫苔壁尊以及壁上几位长老已经与夏王进行了秘密会晤,并将于这几日正式向紫苔发出宝牒,要求凡紫苔,必须全力帮助夏王,助其在战争中获胜,夺取大皇政权。” “秘密会晤?壁尊要帮助夏王?”弄衣奇了奇,看着苏近雪沉吟了半晌,忽而掀开竹帘出去,看着正浅斟慢酌的闻人愁一,直接问道:“既然是秘密会晤,而且紫苔的宝牒又未曾下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闻人愁一闻言,放下茶盅,将手端正地放到席地而坐的膝上,缓声道:“弄衣仙莫非忘了我们大皇帝国,有一位拥有先知之力的巫月家的知世大人?” “巫月哥哥?!”瑶华闻言不禁惊呼出声。弄衣的神情也是猛然一变。闻人愁一见状,一双凤眼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那位小姑娘似乎与知世大人熟识----那么也该知道,在下带来的这一消息的确切性。” 瑶华双唇欲开,怀风连忙打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似乎她不要随便应承那人的话。瑶华回头想想也是,说不准他是故意如此说,想从她这里套出些什么,当下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虽说是人间天命三壁,倚天绝壁、紫苔苍壁、朱颜峭壁,但千来而来,皆是以倚天从尊,紫苔为次,朱颜为末。此次夏王分国争立,与紫苔壁尊立下契约,只要紫苔在这一场争斗中帮助大夏夺取政权,便在战争结束后,以紫苔为国尊,世代居倚天之上。” “不可能!”弄衣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壁尊乃是得道之人,绝不会有这种争权夺利的想法!” 闻人扬眉道:“弄衣仙是不相信在下的话了?” 弄衣毫不犹豫道:“不信!绝对不信,打死不信!” 闻人沉默一下,忽而“呵呵”地笑开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便来打个赌罢!三天之内,若是紫苔的宝牒下来,证实我的话是真的,你们就要认输,并答应我的条件。” “那若是没有下来呢?!” “那么便是我输了,这样的话,闻人愁一,任你等处置,如何?” 看他说得一脸镇定,似有成竹在胸,弄衣迟疑了一下,回过头去问苏近雪道:“他所说的条件是什么?” 苏近雪缓悠悠地说道:“条件是我的立场。若是输的话,我可得进冉京去称臣了,弄衣仙打赌的时候可要谨慎点哪。” “你?”弄衣怔了怔,转念想了想,也明白过来这其中的道理。三壁之力非同寻常,如今二皇争立,大皇这边的太子太傅拜请了倚天的容成汝烟,因此倚天必助大皇,而若是紫苔果真决定相助夏王,那朱颜则成必争之地。而欲争朱颜,则必争身为朱颜四大主事长老之一的苏近雪。不仅因为他手中握有回雁山庄这一股力量,更因为他的母亲----凤霜姿曾是朱颜先代的首席长老,若非她爱上苏倾月,毅然嫁到回雁山庄,必定会顺理成章地成为这一代的朱颜壁尊。凤霜姿出任首席长老二十余年,在朱颜拥有的威望是连现任的非颜壁尊也无法比拟的,这从悯月她们四人毅然跟随她来到回雁山庄而可见一般。因此,无论哪一方,只要能得到苏近雪的帮忙,那么就等同于得到了一半以上的朱颜之力。 “你不乐意,直接回绝不就成了!”弄衣瞥过去一眼瞅瞅苏近雪。“你这家伙不是好便好,不好便拒绝,向来干脆得狠的么?” 苏近雪叹道:“我的确是想拒绝。朱颜非倚天与紫苔可比,在这一场战乱中,最好的立场便是置身事外。只可惜有人并不觉得如此。”他说时,那中年汉子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的细颈瓶,约摸是一根手指的长短,朝着弄衣挑衅似地摇了摇,说道。“这里面乃是庄里几位贵客的魂魄,若是不答应的话,便想办法在三日之内打倒我家主人,将这瓶抢回去!不然的话,便请等着收尸罢!” 弄衣盯着他手中的瓷瓶看了半晌,又转过目光盯着闻人愁一看了看,然后说道:“这赌我不打了,你与苏近雪商量去罢!”说罢,便转身踱回竹帘之内,伸手拉了瑶华便要走。一直侍立在侧旁的怀风忽而一个侧身,挡到了弄衣身前,一双清莹的美目凝满敏锐,似乎在责备弄衣不该如此不顾道义,一走了之。 弄衣也明白她的意思,只好不悦地哼哼了几声,转身将苏近雪榻前的一大盘水果抱了过来,拉了瑶华到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乖徒弟,我们不理他们,吃东西。” 瑶华转着眼睛看了看,小声问道:“,刚才他说的知世大人是巫月哥哥吗?” 弄衣摇摇头:“澈儿已经死了,不会是澈儿。大概巫月家又弄了个倒霉鬼去做知世罢。” “是这样吗?”瑶华垂下眼帘望着盘中龙眼大小的紫晶葡萄,眼前隐约浮现出巫月温柔的脸庞,心中喃喃道:“巫月哥哥真的死了么?” 弄衣看瑶华沉下一张小脸,暗自出神,不禁又伸手想去捏她粉扑扑的脸蛋,快触碰到她的脸时,倏而一道金光在指尖处闪耀而处,瑶华惊得猛然一个机灵,瞪大眼睛瞅着弄衣,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弄衣的脸色有些不对,刚支吾出一声,便听得“哗”的一阵竹帘脆响之声,一道灰影闪电一般地飞了进来,一个飘闪便晃过出手阻止的怀风,一爪便往弄衣抓来。 “!”瑶华惊呼一声。弄衣知道他这一记来势汹汹,在守护精灵塑起护身结界的同时,两指之间拈起一道灵符,夹在指间轻念一句符咒,周身顿时金光闪过,将那汉子的攻势阻挡在外。 那汉子看着弄衣冷笑。“弄衣仙,紫苔的宝牒不是下来了么,不准备拿出来看看么?” 弄衣的脸色一变。“何曾有下来?你不要信口开河!” 汉子冷笑。“我看信口开河的是弄衣仙你吧?!”说着,右手在身前一翻,血一样殷红的光芒瞬间浸红了整只手掌,当红光漫到盛处,便翻手化掌为刀,朝着弄衣周身的结界狠劈而去。 弄衣暗度怕是无法挡住他这一击,便从座上飞身而起,一把抱过瑶华,白衣一阵飘荡,便来至苏近雪身侧。怀风摇手幻出一把绯色长剑,摇起一朵水清色的剑花,攻向那汉子。弄衣想起那汉子是将玉瓶揣在怀中,当下便将瑶华放到苏近雪身侧,自己则在手心处幻出一个雕镂精细的金络小球,反手便朝那汉子掷去。 汉子轻易地避过怀风的一剑,回眸看到金络球飞过来,冷笑一声,回手一道利光击向小球,只听得轰地一声脆响,金色小球从中间爆开,顿时散作成千上万道锐利的碎片,“噼噼扑扑”地在楼中乱溅,在竹帘上、布幔上划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刻痕。 为免被碎片伤到,弄衣连忙拉了瑶华躲到苏近雪的榻后,方才开始叹惋:“我的法宝!”而一直闲坐在榻上的苏近雪的身子也在那一刹间疾跃而起,一眨眼间便已近在那汉子身侧。汉子惊了一下,一掌击得怀风捂着肩头退开几步后,便调转矛头来对付苏近雪。弄衣见状,也急忙掠身而起,觑准那两人交战中的空隙,施一记“隔空取物”之法,将那玉瓶自他怀中引了出来。弄衣急忙跃身去抓那玉瓶,汉子察觉反手便要抓回那瓶。那瓶子本来离他便近,眼看着又要被他抓将回去,苏近雪忽然伸手隔空一弹,将那瓶从他手中弹了开去。弄衣与那人均是一惊,目光随着玉瓶而去,却惊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快速地翻身而出,一个轻跃抓住了那瓶子。 “瑶华?!”弄衣惊了一下。 “嘿,抓住了!”瑶华捧着瓶子来不及高兴,便觉得有一双冰冷的手扶上了脖子,一股幽冷的阴森之气顿时漫入心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二十六章-险境 瑶华不回头便知道此时抓住她的是谁,当下吓得脑海中一片清伶伶地,所有的念头似乎都在那一刻之间飞散得无影无踪。“呵呵。”当一个轻笑声在身后响起时,更是禁止不住地毛骨悚然。 楼中的打斗已然停止了,都回过头往瑶华这边看来。闻人愁一俯下身,在瑶华耳侧幽幽地问道:“害怕吗?那么,把瓶子给我。” 瑶华似乎是吓到了,只呆呆地站着,手中攥着那瓶子一动也不动。弄衣知道闻人愁一是什么样的人物,怕他对瑶华出手,连忙叫道:“乖徒弟,快把瓶子给他,快给他!”瑶华呆了一下,终于像是从那一阵的惊吓中缓过了神来。“----”看着弄衣惊惶失措的模样,犹豫着将瓶子递了出去。 闻人愁一接过瓶来,反手揣入怀中,一边轻声笑道:“真是个乖孩子。” “闻人愁一,瓶子还你了,快放了瑶华!”弄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朱颜的事,你和苏近雪商量去,瑶华是我徒弟,你快放了她!” 闻人愁一撇嘴笑笑,不但没有放瑶华过去,反而张臂将她抱了起来。在弄衣倒吸一口凉气声中,伸手慢条斯理地将她有些凌乱的小辫和额发一一捋齐,似笑非笑道:“这么乖巧的小姑娘,我也喜欢得紧,不如弄衣仙便将这徒弟,让了我吧。” “不让,不让!”弄衣急得快蹦起来了。“快放了瑶华,快放了瑶华!” 闻人愁一笑了笑。“那么,就要看苏长老肯不肯接下圣旨,交出回雁山庄的大印了。”弄衣闻言顿了顿,转过头去一脸哀怨地看着苏近雪。苏近雪不知何时已经窝回了他的榻上,此时正盘着腿闭目养神,取了一枚蜜枣放入口中悠然地嚼着。 “苏近雪----”弄衣满腹幽怨地看着他。“我宝贝徒弟在他手上。” 苏近雪睁开眼睛看了看弄衣,缓声说道:“接下圣旨、交出回雁庄的大印倒也不是让人为难的事情,只是这样一来,今后回雁庄便与紫苔苍壁是敌对的了,包括弄衣仙在内。” 弄衣迟疑了一下,的确,在当前的情势下,回雁山庄想在这一场纷争中置身事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对于苏近雪来说,一边是倚天,一边是紫苔,都是曾经齐名的兄弟壁派,帮哪边不是一个帮字。只是一旦接下大皇的圣旨,那么也就是宣布朱颜站到倚天那边,而与紫苔成为敌对势力。而他与苏近雪这十几年的好朋友,恐怕到时候也不免要兵戎相见了。“我知道,但是,宝贝徒弟----我不能让瑶华落到那妖怪的手里啊----” 苏近雪沉默地看着弄衣,然后拂了拂衣袖,稍微换了个姿式,淡淡说道:“我明白了。”说罢,怀风会意,缓步上前。闻人愁一见状,撇过目光看了那中年汉子一年,那汉子便从怀中取出一道赤金之色的卷轴,待怀风近前,便伸手寄了过去。 弄衣紧盯着那金色耀眼的帛面,心里怵怵地有些不安。忽而眼角一振,一颗米粒大小的金珠冷不防“咚”地一声撞上中年汉子的手腕。怀风微怔一下,立时便有一道如白纱般的光芒从身前快速飞跃而过,将怀风与汉子隔离开去。 怀风的眼眸微抬,一双绝美的眸中忽而闪现喜出望外的神气。“泰泽先生。” “泰泽师弟!”弄衣在变幻了好几种不同的表情之外,最后如遇救星般地几欲喜极而泣。“你终于来了!” 被闻人愁一抱在怀里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瑶华看到这样一副情景,连忙顺着弄衣的目光扭头望去。便见一侧半开的窗台上轻盈地停落着一条笔直的人影,修长莹亮的黑发笼着肩膀披泻下来,在胸前、耳后悠然的缱绻。一身纯净的白衫,却不同于弄衣的如同羽衣般的质感,而是如山涧的溪流一样流畅,在风过处漾起浅浅的觳纹,而金色的镂边,又恍如溪流徜徉而过的沙堤一般,沉穆而肃静。只是让人不解的是,在他的脸上罩了一个银灰色的面具,将整张脸上上下下地遮了个严实。 “萧泰泽?”闻人愁一缓缓移着步子,转过身去面朝着萧泰泽而立,嘴角轻挑,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见。” “妖孽!”萧泰泽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右手衣袖微动,方才看清似乎晃出了一道灵符在手,随即手腕往外一扬,立时幻作一道金光,如锐剑般,往闻人愁一飞扑而去。而闻人愁一却仍然站着一动不动,那汉子却是脸色大变,疾步而来,一面扣指击出一个霹雳,打在萧泰泽击过来的金光之上,只听得“铿”地一声脆响,两败俱损。 汉子的身影有如风驰电掣,而萧泰泽的速度却更为迅速,在那汉子打出霹雳之时,翻手又是一道灵符疾射而出,隐约听到低低的念咒声,灵符化作万千道锐利的鹰喙,如密雨般将闻人愁一团团包围。 “小心我徒弟,萧泰泽!”弄衣见状又忍不住跳起来。 萧泰泽却并不理会他,仍然不紧不慢地念着咒语。鹰喙如同密雨般朝闻人愁一打去,闻人愁一扬唇轻笑,不见动静,便自身体内部散发出一道血红之光,在身周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屏障,将密雨抵挡在外。 “是升灵术么?”由于带着面具,萧泰泽的脸上完全看不出神情的变化。随即扣指合什于前,然后两腕往外打开,二手食指遥遥相对,在指间交汇出一道明光,逼射向闻人愁一。中年汉子也看出萧泰泽这一次出手非同小可,立马从怀中掏出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金色纸伞,轻念一句“开”,纸伞“哗”地一声张开,从掌心处悬浮至半空,随着中年汉子的手指一动,快速地转动起来。 “是回转金伞!”弄衣惊呼一声,回身一把拉起怀风,倏地跳到苏近雪身后。 怀风不解道:“弄衣仙,你做什么?” 弄衣道:“回转金伞是将攻击分流,并转移方向的宝物。姓萧的这一记的攻击强得狠,若是一不小心被殃及到了,就不妙了!”他说话之时,在金伞的作用下,萧泰泽的攻击已经从被分成了两股,一股仍然往闻人愁一打去,另一股则掉转回去朝萧泰泽打去。萧泰泽略微一个摇身避开,闻人愁一却仍然不动,抱着瑶华站在原地。中年汉子见状,顾不得收起金伞,便飞身过去倾力击出一道光波,逼撞得那剩余的攻击往左侧斜去。但攻击的余力还是了闻人愁一,只听得“嘶”的一声轻响,他的臂上破开了细长的一道口子,隐隐有血色显出。瑶华盯着那道口子看了看,又看看一脸不动声色的闻人愁一,心想破开这么一道口子,难道不疼吗?正想着,“嗯”的闷哼一声的却是那个中年汉子。瑶华回过头去,惊奇地发觉在那中年汉子手臂上的同一个位置,竟也破开了与闻人愁一如初一辙的一道口子,鲜血将臂上的衣衫沾红了一片。 瑶华呆了一下,回过头来看闻人愁一时,却赫然发觉他臂上的伤口竟然已经不见了,华丽的衣衫上竟如同从未受过伤一样地,平整光洁。瑶华瞪了瞪眼睛,莫非刚才是她眼花了不成,她明明是那么真真切切地看到臂上划开一道口子的----正匪夷所思之间,闻人愁一抬手漠不经心地触摸着瑶华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泰泽,缓声说道:“泰泽先生要以这样的功力来炼我的话,是否也太看不起区区在下了?”轻笑几声,侧身转过一双细长的凤目往苏近雪瞥去,淡淡道。“至于方才的提议,苏长老不妨可以考虑一下,我有这个等待的耐心。素闻回雁山庄雪缈花地绝世美丽,难得至此,苏长老应该不介意我这便去观瞻一下吧?” 苏近雪道:“闻人先生请便。” “闻人愁一,你看花便看花,快把我徒弟放回来!”弄衣大叫。 闻人愁一淡淡笑道:“弄衣仙恁小气,要知道你宝贝徒弟也很希望跟我一道去看雪缈花呢,是不是啊,小姑娘?”说着,回过脸来笑眯眯地看着瑶华。虽然那上面的笑意与寻常人的笑容并无两样,但瑶华仍觉一股寒气刹时间浸透了全身每一个毛孔,忍不住一个寒噤。 弄衣看瑶华的表情,知道她在害怕,心中愈发焦急。“那我跟你们一道去。” 闻人愁一哂然笑道:“带个男人赏花,岂不是无趣得紧!”说罢,无视于弄衣气急败坏地张牙舞爪,施施然提身从萧泰泽身侧飘过。当轻风徐徐,二人微微飘拂的衣袂在不经意间相接之时,萧泰泽毫无预兆地出手,抓向闻人愁一怀中的瑶华。闻人愁一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轻盈的一个侧身,随即左手翻转,将那个小瓶往萧泰泽掷去。 萧泰泽顺手便接了过来,而那一瞬间,闻人愁一颀长的身影早已飘出院门之外,只留下一串阴恻恻的余音:“明日天明等不到苏长老的话,会有重礼送至台前,还请三思而后行。” 弄衣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宝贝徒弟”,便要追将出去,却冷不防迎头撞上一堵光墙,被生生地挡了回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不要去。”响起的是萧泰泽清冷的声音。 “瑶华在他手上!”弄衣急得蹦了起来。“闻人愁一可是妖怪,不,是妖魔!他杀人不眨眼,而且又生性淫邪,残害了无数无辜少女,我徒弟长得那么可爱,万一,万一----”弄衣的脸色从白变成青,又从青变成黄,最后颤动着双唇开始抹泪,“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对得起澈儿的在天之灵----宝贝徒弟,来救你----”他大叫着,又要往外冲去。 萧泰泽反手一挥,又将他挥将回去,漠然道:“你徒弟才多大,闻人愁一也不会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他抓你徒弟,不过是想要胁我们而已。” “萧泰泽!”弄衣怒了,从地上跳了起来。“瑶华也算是你的宝贝师侄,你不要一副不关你事的样子!你没良心,不救我徒弟就算了,干什么拦着我?” “你打得过闻人愁一吗?”萧泰泽冷冷地问。 弄衣的神色变了变,壮声说道:“我,我跟他拼了!” 萧泰泽道:“闻人愁一非同小可,连我都打不过他,你又何必去白白送死?” “你----”被彻底看轻的弄衣气闷地说不出话来。若非知道这位师弟说话向来如此,除了阐述事实之外,并无其他嘲讽之类的意思,这会儿听得这句话,非要豁将出去与他拼了高低上下不可。 怀风的伤口已经由惜雪处理过了,这时二人侍立于苏近雪身侧,怀风插话问道:“泰泽先生,闻人愁一学的到底是哪一路的法术,为什么会这么厉害,而且见所未见?” “不知道。”萧泰泽回答得不冷不热。“我只知道他与那用金伞的人之间用了傀儡术。” “傀儡术?!”弄衣皱了下眉头,当下停止暴走,好奇地竖起耳朵听。 萧泰泽道:“傀儡术以豢养傀儡加倍自己的力量,并转移加诸于自身的伤害。闻人愁一的妖力本来便已是不可估量,现在又动用了傀儡术,相当于凭空又生出了一个闻人愁一,硬拼的话,我们打不过他。而且,若非先行除去傀儡,否则一切攻击,都伤害不到闻人愁一。” “那怎么办?”弄衣又开始满屋子暴走。“我宝贝徒弟在他那里!” “先答应他。”萧泰泽仍然不痛不痒。 “然后呢?”弄衣追着问。 “我已经通知了政兰师兄,等他的消息。” “政兰----政兰----那家伙,靠不靠得住啊----”弄衣在原地团团地转圈,一面嘴里不停地碎碎念。苏近雪倚在榻上笑盈盈地说。“弄衣仙再转下去,我这地儿怕是要给踩穿了。” 弄衣回过头去瞪着说风凉话的人。“苏近雪你这家伙,要不是为了你这庄子,我宝贝徒弟怎么会落到闻人愁一那个妖孽手上的!我们为了回雁庄出生入死,你这家伙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苏近雪扬手捧过一盅清茶优雅地啜饮着。“我都说了回雁庄帮哪边都无所谓了,你们何必帮我?我看无非是怕朱颜站到倚天那边,你们紫苔多个强敌,无法应付罢了。” “你----”弄衣气极,回过头扯着萧泰泽的袖子大声道。“泰泽师弟,你听,你听姓苏的说的是什么话?!” 萧泰泽道:“他说的没有错。” “啊!”弄衣抓狂地大叫一声。“我不要理你们两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了!宝贝徒弟,我的宝贝徒弟----”他大叫着,疾风似地袭卷而过,呼啦一声,便已经消失在了楼中。 怀风忧心忡忡地往弄衣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回过脸来问萧泰泽道:“弄衣仙这样去找闻人愁一,不会出事吗?” “不知道。”萧泰泽肯定地说道。“但是他要去,我也没办法。” 怀风犹豫地回过身去望向苏近雪,苏近雪倦倦地整了整衣衫,缓声说道:“让悯月将庄里的客人都送下山吧,就说情鉴盛会改日了。” 怀风会意地颔首,苏近雪便从榻上下来,拖着冗繁的华服簌簌而行。行至楼道口之时,刚好遇上从楼下急步上来的悯月。“庄主。”看到苏近雪安然,悯月显然松出一口气。苏近雪只是会意地轻点一下头,当珊然擦肩而过时,似乎觉察到什么,停了停脚步,侧过头来望向跟在悯月身后的花妖妍蓉,微觉诧异地说了声:“你----” 花妖妍蓉见苏近雪正望着她,一张白皙俏丽的脸庞立马飞起两朵可爱的红晕,明丽的大眼睛中水盈盈地一片,双手交握成拳,喜出望外道:“苏庄主是要接受妍蓉的花珠了吗,苏庄主----” “不,你误会了。”苏近雪面不改色,转身缓悠悠拾级而下。 “苏庄主----”花妖一刹那间犹如从天堂掉入地狱,不由委屈地两泪汪汪。悯月转过身来,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头,轻声说道:“庄主向来便是如此,你要习惯。” “苏庄主----”花妖望着苏近雪珊珊而去的身影,喃喃有声。 ----------------------------------------传说中华丽的分隔线---------------------------- 豆腐滴严正声明: 本系列中出现的复姓,除壑明(壑明俊疾出自《山海经》中的一座神山名)/天虞、巫月、胡拂、滋兰、庆誉(某豆腐从唐诗宋词中捏造出来的)之外,其余皆出自中国得姓大全(友情注解:中国有四百多复姓。)书中滴帅锅米女都系出自中国本土,说某豆腐用小日本滴姓滴家伙,统统拖出去,砍喽~~~ 二十七章-危机 瑶华被闻人愁一抱着,一路上施施然而来。瑶华本是因为小时候听多了闻人愁一的可怕传闻而骇得一动不敢乱动,但这会儿见他独自默默行来,而那个与他一道的中年汉子也只是远远地跟在后头,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而不敢上前,于是便在心中暗自想着:他或许是一个非常孤单的人呢! www.mx99.com发布仿佛察觉到瑶华的心思,那一双阴沉的凤目忽然瞥过来瞅着瑶华,原本清朗的声音被压得低沉。“在想什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什么也没想!”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冷冷地盯着她,半晌,忽而露齿一笑。“是么?看你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机灵得很的模样,还以为是个聪明的丫头。” www.mx99.com发布瑶华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哂然笑笑,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小声说道:“那个,闻人先生,能不能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www.mx99.com发布“怎么,不喜欢被我抱吗?”闻人愁一接过她的话,不冷不热地说道。 www.mx99.com发布“不,不,当然不是。”瑶华连忙否认。“而是因为,因为我很重的,怕,怕闻人先生累----”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似笑非笑。“我不累。看你的模样,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试问抱美人的话,哪个男人会觉得累?” www.mx99.com发布“诶?”瑶华这时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当口塞了一个果子在嘴里似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讪讪地陪笑。 www.mx99.com发布“这个表情,很可爱。”闻人愁一抬手想去摸瑶华的脸,瑶华下意识地避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妖怪的原因,他的身上一点常人的热度都没有,冷冰冰地如同冰窖一般。被他一路抱过来,瑶华早就冷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但这个避开的动作似乎引起了闻人愁一的不悦,细长的眉微微一蹙,手继续向前,直到瑶华避无可避,他忽而在指间闪出一道光芒指在瑶华脸上,然后笑着缩回手来。 www.mx99.com发布瑶华猛觉得脸上一阵刺痛,连忙伸手去摸痛处,隐约觉得湿湿地一片,摊手到面前一看,赫然是怵目惊心的一片殷红。“血?!”瑶华刹那间怔怔地有些回不过神来。闻人愁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来,照出瑶华的脸庞,心情大好地说道:“闻人家的象征是梅花,看看,我这朵梅花画得如何?” www.mx99.com发布瑶华看着镜中自己流血的脸颊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住疼用手擦去伤口处的鲜血,左侧的脸颊上赫然出现了一朵血红的梅花。呆了半晌之后,忽而咧嘴大哭起来:“哇,,你宝贝徒弟被人毁容了!”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见状,扬眉道:“怎么,画得不好么?那再画一朵漂亮的----”说着,他的手指又移向瑶华右侧的脸颊,瑶华的哭声当下哽在了喉头,慌忙用手将两边的脸蛋都捂起来,睁着一双泪眼忿忿地瞪着闻人愁一。闻人愁一似乎心情好得很,全然无所谓地笑笑,目光移到了瑶华的额头上,含笑的神情微微顿了顿。“唉呀,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www.mx99.com发布经他这么一说,瑶华猛然想起额上的月印,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去捂牢额头。闻人愁一的眉眼弯了弯。“很珍惜么----月?巫月家的?”瑶华别过头去不睬他。 www.mx99.com发布“知世大人巫月澈?”但接下来冷不防的一句话,听得瑶华却禁不住全身一颤,回过头来呆望着闻人愁一。 www.mx99.com发布“果然是。”闻人愁一似乎心情不错,挑着细长的眉头笑着说道。“怎么,不考虑恳求我一番,我或许会大发慈悲带你去见知世大人哦?” www.mx99.com发布瑶华睁了睁双眼,怀疑地问道:“你认识巫月哥哥?”其实她想说的是巫月哥哥怎么会认识你这么臭名昭著的人。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扬眉道:“不算认识罢!只不过是为了这次的回雁庄之行,奉陛下之命去拜会过一次,聊过几句----” www.mx99.com发布“是什么时候,你见巫月哥哥是在什么时候?”瑶华一时惊奇,脱口问道。闻人愁一敛了敛脸上的笑容。“六天前。” www.mx99.com发布“六天前----六天前。”瑶华喃喃念着,从得到巫月的死讯至今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而闻人愁一却在六天之前见过他,料想他也没有骗她的理由,那么----“巫月哥哥没死!巫月哥哥果然还活着!还活着!”瑶华禁不住心中的兴奋,忘乎所以地手舞足蹈起来,直至察觉到旁边一道冰冷冷的目光,方才如同当头一桶冷水,立马镇定了下来,用手捂牢嘴,只睁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瞅着闻人愁一。 www.mx99.com发布“很高兴么?”闻人愁一皮笑肉不笑,只盯着瑶华看。洞察到他冰冷的眼神越来越阴冷,瑶华忍不住浑身从里到外地抖了一抖,斜眼往侧旁瞥去,发觉已经到了后山的雪缈花地,红白相间的雪缈花争先恐后地盛放了一地。觑准时机,快速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灵符往闻人愁一额头上一拍,灵巧的身体便如泥鳅这般从他身上滑溜了下去,隐藏了身子“嗖”地一声,几个虎扑便扑入了雪缈花丛中。 www.mx99.com发布将身子藏在及腰高的雪缈花枝中,扒着丛生的枝干往闻人愁一望去。他仍然站在原地,灵符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庞,看不清他脸上确切的神情,但从露在外面的半只眼睛看来,他眼下的心情应该是不爽至极。见他直立着一动不动,瑶华不禁暗自想道:“是被我的定身法定住了吗?” www.mx99.com发布“主公。”中年汉子惊呼一声快步奔了过来,刚想伸手去揭掉那张灵符,却被闻人愁一抬手阻止。这一举动也彻底宣告了瑶华那一纸符咒的毫无作用。闻人愁人从额上摸了灵符下来,置在手中,眼睑微转便转过来盯着瑶华从花枝中露出来的小半个脸庞,冷笑道:“真是不自量力!凭这一点微薄的功力,也想用灵符来制我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被他盯得不禁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www.mx99.com发布“需要我教你么,要什么样的功力才能马马虎虎地制住我?”说着,他的目光移过去瞥了那中年汉子一眼,瑶华觉出不妙,转身拔腿夺路就逃。 www.mx99.com发布“呵呵,逃得了么?”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的声音幽幽地传来,瑶华虽然已经在倾尽全力地逃跑了,但身后那动地而来的劲气仍然以惊人的速度向她逼近着。已经感知到了那股透背而来的寒气,似乎就要一个虎扑将她整个人吞噬掉,忽然旁边花丛中横过来一个力量,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随即就地一个翻滚,远离了那一记有灰飞烟灭之力的攻击。 www.mx99.com发布瑶华瞪着被掀飞一片的雪缈花地,惊魂未定,当回过神来,侧头看救了自己的人时,却颇觉意外地惊呼一声。“如娟姐姐?!”救她的人,竟是那时因为雪缈花不开而伤心离去的连如娟。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微微点了点头,双目含忧道:“那人很厉害。” www.mx99.com发布瑶华小声说道:“姐姐听说过闻人愁一吗,他是个妖怪!” www.mx99.com发布“是闻人愁一?!”连如娟显然也惊了一惊,来不及再说什么,又一记更加剧烈的攻击动地而来。连如娟慌忙拉起瑶华,施一个御风之术,凌空飞跃而起。半空中,瑶华看到闻人愁一微微抬眼往这边看了一下,随即不经意地一甩宽大的衣袖,未见任何异动,便觉有一股力量当胸撞来。 www.mx99.com发布“不好!”连如娟惊呼了一声,与瑶华二人便被那道无形的力量击中,当即身子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急速地往地上摔去。 www.mx99.com发布“啊----嗯----痛痛痛----”瑶华重重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整个人似乎撞裂了开去,除了痛到麻木的疼痛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知觉。 www.mx99.com发布“主公,是禄州连家的人!”中年汉子跟在闻人愁一身侧,恭声禀报。 www.mx99.com发布“禄州连鉴天?”闻人愁一微微扬了扬眉,不紧不慢地飘身向前,站立到连如娟身前,淡淡说道。“你是他什么人?”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咬牙冷冷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着,便翻身从地上起来,想要去扶还躺在地上痛得疵牙咧嘴的瑶华,不想刚走出几步,忽然右肩上一紧,随即被带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之中。连如娟惊了惊,侧头便看到一张邪魅的脸庞近在咫尺,隐隐透露出来的寒光映面而寒。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但那只手却仿佛已经在她的肩上固定住了一般,怎么也挣不开去,她终于恐慌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抿嘴笑笑:“我这人向来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素闻禄州的连家有自创的一套修仙之法,在心法之上,别树一帜。”说到这里,他却有意无意地停住了,连如娟忍住寒气逼来而泛起的惧意,强声说道:“那又怎么样?”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幽深的丹凤眼中的黑意愈浓,凝聚起了带有危险性的醉意。他缓缓地俯下头,在怀中僵硬着背脊的女子的耳侧压低声音说道:“我要你----来陪我。”声音是轻柔的,低沉的,带着无尽的蛊惑,但连如娟听在耳中,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你,你做梦!”咬牙切齿地一句回过去,闻人愁一却出人意表地笑了起来,轻轻地在她耳侧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基于礼节,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支会当事人一声而已。”说着,一手搂着她的肩,另一手扶上她的腰际,微一用力,便要将她的身子往后带去。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吓得失声大叫起来:“救命!放开我,救命啊!” www.mx99.com发布“如娟姐姐!”瑶华听到呼救声,也吓出了一声冷汗。顾不得那一记摔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痛,连忙翻身起来。摸出弄衣送她的白雪碧水剑,念一句碧水咒,幻成适合她使用的长短,当下没头没脑地便一剑往闻人愁一刺去,一面大叫道:“臭妖怪,放开连姐姐!” www.mx99.com发布还未近身,那中年汉子一扬手,隔空便有一个巴掌甩到了瑶华左脸上,打得她往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痛----痛!”白皙的脸庞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手指印,口中也觉出腥咸咸的一片,想来是出血了。但瑶华知道现在不是她喊痛的时候,随即一个翻身跃将起来,暗中施一个分身咒,让分身往那中年汉子冲去的同时,将真身隐去,飞也似地奔向闻人愁一。待欺近了,高举碧水剑瞄准他的脑袋,狠狠地一剑斩下去。 www.mx99.com发布“斩妖除魔!”瑶华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便当第二遍刚刚重复完的时候,碧水剑的去势却嘎然而已。瑶华惊了惊,赫然发觉碧光荧荧的碧水剑居然被闻人愁一的两指若无其事地夹住。瑶华试着想抽回来,却依然分纹不动。 www.mx99.com发布“剑是好剑,功力太差。”闻人愁一侧过半张脸来,冷冷地说了一声。随即一扬手,又将瑶华打飞了出去。 www.mx99.com发布“快,快放了连姐姐!”飞在空中的瑶华大声叫道,在落地之前,她听到了另一个半生不熟的声音。“如娟!你是谁,快放了如娟!”瑶华侧过头,看到一个青衣男子神色慌张地疾步奔来,却是梁征。刚认出人来,被打飞出去的身子又重重地摔落到地上,脑袋重重地砸上了地面,随着一声闷响,顿时昏了过去。 www.mx99.com发布当瑶华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睁开眼睛,发现已经置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五彩斑斓的锦绣帐幔,明亮堂皇的琉璃灯盏,以及床前淡淡的熏香,一时间如置梦境。 www.mx99.com发布随即发现床侧趴了一个人,却是弄衣。脸枕在手臂上,乌黑的发丝胡乱地散在背上、床上,疲倦的脸庞在沉睡中还蹙着双眉,似乎有什么忧心的事无法释怀。瑶华想开口叫一声“”,但是嘴巴刚一动,两颊便是火辣辣的一阵剧痛。想起来被那个中年汉子甩了一个巴掌,不禁愤怒得咬牙切齿,在心中暗暗咒骂道:“等我以后学会了法术,第一个就收了你这妖怪,关到炼妖塔里去淬炼!”紧接着又想起了连如娟,她被闻人愁一抓去了,情况危急。连如娟是为了救她才会撞上闻人愁一的,若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这一辈子让她如何安心?思及此,撑着手臂便要坐起身来。不想一用力,全身的关节和骨头都开始疼痛,便如散了架一般。“嗯----”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www.mx99.com发布浅睡的弄衣倏地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瑶华痛得挤眉弄眼,在呆了半晌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扑过去抱住瑶华,放声大哭道:“哇,宝贝徒弟,你终于醒了,担心死了!担心死了!” www.mx99.com发布“,痛----痛痛----痛----”被抱到伤处,瑶华痛得大叫。 www.mx99.com发布弄衣闻声,连忙缩回身去,随即又转身扑到门口大叫:“悯月,悯月!” www.mx99.com发布“什么事?”门外传来悯月不冷不热的声音。 www.mx99.com发布“我徒弟醒了,在喊痛,快去把苏近雪找过来,让他来给我宝贝徒弟看看!” www.mx99.com发布“醒了便没事了,庄主正在梁公子那边,那里还在忙呢!” www.mx99.com发布“我徒弟在喊痛!”弄衣急了。“那个谁谁谁的,八成没治了,一圈地都堵在那里干什么,当然是我徒弟要紧!” www.mx99.com发布悯月冷笑一声:“弄衣仙这话说得倒是轻松。要找自己去找,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要找我做。” www.mx99.com发布“怎么这样----悯月----” www.mx99.com发布瑶华在屋里听到他们说到“梁公子”,不禁心里惊了惊。“梁公子?梁征?!”她记起连如娟被闻人愁一抓住,自己又被他一挥手打飞了出去,然后她就看到梁征跑了来。他肯定是为了救连如娟而同闻人愁一打了起来,不知道他的法力如何,打不打得过闻人愁一那个妖怪----思至此,连忙大叫起来:“,带我去梁哥哥那里。” www.mx99.com发布 二十八章-疑情 身着蓝色布衫的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身姿矫健而潇洒。手捧着用方巾包着的满满一整包桑椹,含笑着递到候在树下的女子面前。“如娟,给!” www.mx99.com发布女子秀眉微扬,说道:“这么多,一起吃吧。” www.mx99.com发布少年温和地笑着:“好呀。”说罢,便要伸手去抓桑椹,女子见状,连忙翻手朝着那伸过来的爪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娇嗔道:“要洗的,不嫌脏呀!” www.mx99.com发布“脏吗?”少年蹙着眉,笑笑说道。“我看挺干净的。” www.mx99.com发布女子捧过方巾,呶嘴说道:“要洗的。那边有河,我去洗洗。”说完,便捧着桑椹蹲到河边去洗。等到了河边才发觉没有盛放的东西,正蹙着眉四周环视搜寻的时候,眼角忽而闪进一道碧绿,抬头一看,便见少年用桑叶首尾相接做成了一个篮状,递到他面前,笑容温和地一如既往。 www.mx99.com发布那一年,十四岁。 www.mx99.com发布六岁到十八岁,十二年,对于年仅十八岁的他们,这一段感情应该算是很久了吧。连、梁两家是世交,从小,幼小的他们便开始习惯身边总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只要相见,便是形影不离。连如娟也一直认为,这样下去,两人会在家人的祝福下结合,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但世事似乎总不会那般顺利,当梁征之父梁衍当上禄州州长之后,一切开始潜移默化。 www.mx99.com发布十六岁,母亲第一次为她物色了一门亲事,来询问她的意思。对方是父亲熟识的一位降妖使的儿子,十八岁,据说已经在短短一年间便晋升为了斩妖使。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以为母亲在开她玩笑,便笑着说道:“万一他成仙了,那我岂非是要守活寡?” www.mx99.com发布母亲道:“三壁之上,有男女双修之法。”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皱着鼻子说道:“那我干脆拜他为师,一道修练算了,何必成亲那般麻烦?!” www.mx99.com发布所谓知女莫若母,连如娟的心事,身为母亲的自然知道。她幽幽叹出一口气,说道:“你父亲已经写信请他们父子到家中作客了,到时候,你便见见那位贤侄吧。”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觉出了不妙,怔怔地望着一脸黯淡的母亲。 www.mx99.com发布皇冉族女子十四岁行成人礼,男子则是十六岁行礼,而连如娟与梁征却是同年。男子行了成年礼后,方可娶正房妻子,因此,她便从十四岁一直等到十六岁。父母也是明白这一层,两年间从来不曾跟她提过亲事。而如今,眼看着梁征的成人礼日子将近,母亲却开始提定亲之事。 www.mx99.com发布在她的追问下,母亲终于道出了因由。原来父亲见梁征即将行成人之礼,便旁敲侧击地询问梁衍定亲之事,却被意外地告知梁征已经与南圉部洲洲长家的三小姐定了亲,婚期便定在明年开春。 www.mx99.com发布得知这个消息,在自己的房间呆呆地坐了一下午后,在黄昏时分,突然冲出家门,策马一路狂奔到禄州府衙。那时梁征正在州府的议事厅整理资料,看到连如娟红着眼睛奔了进来,连忙将手中厚厚的一叠资料往桌上一摆,忧心忡忡地迎了上来。 www.mx99.com发布“怎么了?”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就站在他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喃喃念道:“不要----不要,一切都不要变----不要变,好不好?”说着,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www.mx99.com发布梁征也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她,良久,然后上前轻轻拥她入怀,在她耳侧柔声说道:“不会变的,永远也不会变。” www.mx99.com发布那一日,她伏在他的怀中痛哭了一场,似乎将这十年来被欢笑掩盖过的痛苦一并地哭将了出来。然后擦干眼泪,又回复到了一起摘果子,然后蹲到河边一起洗的日子。 www.mx99.com发布入秋的时候,父亲的那位斩妖使朋友来了,带着他引以为豪的儿子。连如娟却如坐针毡,当使女来禀报说父亲让她去前厅的时候,她半途从花园翻墙出去,冲过去找梁征。梁征一句话也没说,两个人并肩在那棵桑椹树下坐了良久良久。他忽然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呆了呆。“离开这里?” www.mx99.com发布梁征道:“梁家乃是簪缨世家,父亲努力了半辈子终于当上了一州之长,他也希望我能跟从他的的脚步从政入仕,所以才会为我定下洲官大人家的千金小姐----现在,除了离开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www.mx99.com发布“离开这里----好,离开这里----”时至如此地步,只要能在一起,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www.mx99.com发布梁征回过头看她,一如既往地微微而笑。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有时在想,或许就是这个已经习以为常的微笑而使得她觉得不可缺少,但也正是这个笑容,有时又让她觉得一切只是那么平常,云淡风清一般的过往。她曾为之大笑,为之痛哭,而他,却一直只是那么淡淡地笑着而已,在相见的时候,抑或是,在离别的时候。因此,在双双逃离禄州的半年后,在一次无意的情形下,撞见了梁征与那位洲官家的小姐在茶聊中同桌喝茶,二人有说有笑。 www.mx99.com发布当时她的选择是默然离开,梁征回来后,她问起时,他却只答是与一位朋友去茶楼坐了一会。她没有再问,仍然只是沉默地离开。 www.mx99.com发布她们离开禄州时,谁也不曾支会,只每人各带了一百两的盘缠,从禄州到勋州。梁征以他渊博的学识在一家私塾任教,她则在家打点家事,空闲时便做些绣活贴补家用。为了两人能在一起,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仕林之道,而她也全然扔掉了家传的修仙之术,两人过起了平平淡淡的常人生活,与世无争。 www.mx99.com发布但是为什么洲官小姐会知道他们在这里,还找到了这里,找到了梁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在暗处一直都有联系,只是隐瞒着她而已? www.mx99.com发布为什么梁征绝口不提,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 www.mx99.com发布为什么雪缈花会不? www.mx99.com发布为什么他拼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救她回来? www.mx99.com发布难道他们之间的不是“爱”?他对她只是长期而来的溺爱和顺从,习惯性的温柔而已么?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坐在床前,呆呆地凝视着静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梁征,双目浑浊而无神。 www.mx99.com发布“连姑娘,我们先出去了。”连惜雪在耳侧告别也没有心思反应过来。惜雪见她的模样,轻轻地惋叹出声,怀风轻拉一下她的衣袖,二人便随在苏近雪身后无声地出去了。 www.mx99.com发布苏近雪走出房间的时候,恰好看到弄衣抱着瑶华从院外转进来。瑶华这次也伤得很惨,将她从雪缈花地抱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两颊肿得高高地,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之后经过苏近雪与弄衣两人灵丹妙药的医治和细致的照顾,在整整了五天之后,方才苏醒了过来。但两颊仍然肿胀着,像是在嘴里塞了两团棉花,又像一只鼓肿着气的小蛤蟆。身上的外伤都已经结了疤,仍然青一块紫一块,动一下,稍微蹭到,便疼得直抽凉气。 www.mx99.com发布这会儿,窝在弄衣的怀中转入这客院中,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正推门出来的苏近雪,而是蹲在庭院花圃中的闻人愁一。他换了一身水红色的丝质长衫,正蹲在一片青草丛中拈着几根草逗弄着一只猫,神情甚是悠然自得。那猫浑身雪白,慵懒地首尾相接蜷缩在一起打瞌睡,全然无视于闻人愁一手中一直在它鼻尖上打转的草根。 www.mx99.com发布一看到他,瑶华忍不住一个冷噤,下意识地往弄衣怀中缩了缩。弄衣知道瑶华怕他,便加快脚步往内行去。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一声凄利的猫的惨叫声,迎面而来的惜雪与怀风脸上都白了白,弄衣连忙回过头去,便赫然看到那只雪白的猫在这一眨眼之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它曾经雪白的脖子上有一道长而整齐的划痕,干脆而利落,鲜红得耀目的血液洒落在雪白的皮毛上,斑斑点点,红艳艳地怵目惊心。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悠悠然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草随手往旁边一扔,一边喃喃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说什么猫有九条命,原来是骗人的。” www.mx99.com发布“哇,!”瑶华在看着那只猫半晌之后,突然心中大悸,抓着弄衣的衣襟,放声大哭起来。 www.mx99.com发布弄衣连忙伸手捂住瑶华的眼睛,连声说道:“瑶华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到----” www.mx99.com发布苏近雪的脚步停了停,远远地凝视着闻人愁一,淡淡道:“闻人先生先是大闹情鉴盛会,后来又毁了我的雪缈花地,将庄中的贵客打成重伤,以致于昏迷不醒,现在又残杀我庄中的生灵,苏近雪已然接旨,而且也已经交出回雁山庄印鉴,恕苏某迟钝,究竟还有何事不称先生之意,先生不妨挑明了直说。”苏近雪显然也动气了,不过他那样懒的人,即便是生气了也绝不在脸上或举动上表现出一分一毫,只是说的话多了些罢了。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转过身来,凤目微侧,抿嘴笑道:“瞧苏长老说的,那么严重,在下只不过与他们开了个玩笑而已。那几位贵客至今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至于这只猫----以前一直听说猫有九条命,还有什么九命猫妖----瞧瞧,这不是骗人的么----苏长老也看到了,以后可不要再让人给骗了。” www.mx99.com发布苏近雪脸色变了变,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回复到了他往常那副懒懒的神气,平声说道:“多谢闻人先生提点。既然没有其他的指教,闻人先生是否也该早日启程回京,将回雁庄的情况如实向皇帝陛下禀报?”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盯着苏近雪看了一会,忽而笑道:“是啊。不过皇帝陛下给的密旨是,希望我能携同苏长老一道进京面圣。” www.mx99.com发布“一切听从圣意。那我这便吩咐下去,准备行礼,明日便启程上京。”只要能送走这个大煞星,苏近雪也是豁出去了。 www.mx99.com发布“好啊。”闻人愁一仍然笑得无伤大雅,凤目微转,看到抱着瑶华往里走的弄衣,眉眼一弯,便笑盈盈地迎上前来,探过脸去冲着瑶华笑了笑。“啊啦,这个模样也可爱得很呢!好像葫芦瓜!”说罢,他又顾自没有风度地大笑起来,其实在场的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觉得这个比喻好笑。 www.mx99.com发布弄衣斜过眼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比起蛇这种恶心的动物,自然是可爱多了。”说罢,怕他恼羞成怒会冷不防不出招,然后就会落得像那只白猫一样的下场,说完之后,弄衣便疾速一闪,快速地进了屋去。 www.mx99.com发布瑶华缩在弄衣的怀中,并没有看清闻人愁一听到那句话之后的反应,只是在她进屋后,屋外便再也听不到任何一丝动静。 www.mx99.com发布弄衣抱着瑶华在床前坐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说是一切都过去了,闻人愁一这个妖怪很快就会被赶回冉京去了。瑶华方才平静下来。在来客院的途中,弄衣告诉她,在她被闻人愁一打得昏迷过去的时候,幸亏了梁征的拼死保护,才撑到苏近雪赶到。否则的话,连如娟怕已经遭了闻人愁一的毒手。 www.mx99.com发布苏近雪以接下圣旨并交出回雁山庄印鉴的代价换下了他们几人的生命,但那时他们三人中,除受惊匪浅的连如娟之外,梁征与瑶华都已经因为伤重而昏迷不醒了。 www.mx99.com发布“连姐姐。”瑶华试着唤了一声独自出神的连如娟。好半晌,她才仿佛久睡一般迷糊地回过神来,看看瑶华,然后虚弱地扯着嘴唇一笑。“他刚才醒过一回了,苏庄主说,很快就会醒来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无语了,原来她并没有在听她说话。“没事就好呢,连姐姐为什么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呢?是太累了吗?我和看着梁哥哥,连姐姐去睡一会吧。”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微微往后,将头靠在朱漆雕花的床柱上,喃喃说道:“我是想不明白啊。” www.mx99.com发布瑶华怔了怔,问道:“什么事不明白?”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也不知有没有听到瑶华说话,只是喃喃道:“我和他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然后私奔,一起离开禄州城,一起生活。若不是爱,为什么两个人的脚印一直是印在一起的;若不是爱,他为何明明是个毫无法力的书生,却拼了性命地要从妖怪手中救我……若是爱的话,为什么他对我有所隐瞒,为什么雪缈花镇会毫无反应……” www.mx99.com发布“这个……”她不明白,瑶华自然更加不会明白了。回过头看看弄衣,又是一个对感情之事全然不懂的人。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苦苦一笑:“看来是因为长期以来的依赖,使得我们都无法分清爱情与友情之间的距离了。” www.mx99.com发布“你果真是如此介意情鉴的结果么?” www.mx99.com发布突如其来地插进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连如娟惊了惊,瑶华连忙回过头去,便见梁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一双有些黯淡的眼睛,凝视着连如娟。“一个雪缈花镇,比我更能使你相信么?”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有些怔怔。 www.mx99.com发布弄衣忍不住插嘴说道:“上次不准,不如,再试一次吧。反正我和瑶华也正要去----”当收到移转过来的几道惊疑的目光后,弄衣下意识地顿了顿,改口说道,“正要----正要去苏近雪那里。” www.mx99.com发布 二十九章-花开 是夜。绮罗阁。 www.mx99.com发布竹帘依旧轻垂,苏近雪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似乎随时都可能昏昏入睡。怀风轻移莲步,将那一盅雪缈花镇再次捧到了梁征与连如娟面前。瑶华与弄衣坐在侧座上,双双伸长了脖子往楼层正中间的桌上看去。 www.mx99.com发布轻轻地置放在桌子的正中间,怀风收回手,准备移步离开的时候,忽而似想到什么,又转回来,俯身在梁征耳侧低低说了一句话。梁征听后,怔怔地呆坐了半晌,方才有些恍然大悟的神气,会意地点点头。 www.mx99.com发布这下,弄衣就更好奇了。“难道使雪缈花镇开花还有什么奥秘么?”但怀风在说时故意用了隔音之术,任弄衣怎么使劲也是全然也听不到。 www.mx99.com发布“?”瑶华小声提醒,“不要做得太过份了。”弄衣回过神来,想起什么,低头从怀中摸出一块方巾,在面前的矮几上摊平,用手醮着酒水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天灵之所依,地气之所载,皆于方寸,急急如律令!”瑶华小声地念着,刚念了前两个字,弄衣便一把伸手过来捂住她的嘴,碰到肿的地方,痛得瑶华呜呜直叫。 www.mx99.com发布弄衣连忙放开手,凑过身拊到瑶华耳侧轻声说道:“记牢这住咒语,呆会等他们测完,就轮到我们了。把手贴上去的时候,记得暗念这句咒语。” www.mx99.com发布“噢。”瑶华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转头又问道。“这是什么咒语?” www.mx99.com发布弄衣“嘘”了一声,拊耳小声说道:“是召唤守护精灵的咒语,瑶华以后要召唤守护精灵出来的时候,只要在这句咒语后面加一个‘出’的命令,就可以了。” www.mx99.com发布这回瑶华彻底地明白了。 www.mx99.com发布那边,梁征与连如娟对面而坐,二人的神气之间皆是肃穆得如临大敌。梁征忽然叹出一声,说道:“如娟,你亦知道,我梁征自小便不是一个精细之人。只是不曾想到,一些我认为毫不重要的事情,你会看得如此之重。” www.mx99.com发布“你指的是什么?”连如娟轻声问道。 www.mx99.com发布梁征道:“其实早在四年前,我便在一次诗社的活动中,与洲官的小姐结识了。郑小姐是一位博学之士,与我于文理与政法之上见法相投,引为知己。后来不曾料到的是,双方父亲居然为我俩定了亲,郑小姐曾感叹这世上要少了一个知己了。我便将你的事与她说了,我与她本便只有志同道合之谊,她也是明理之人,当时便表示支持我们。只是那时,禄州正因为税收上出了些问题,父亲大人与洲官大人正在为之伤神,她便劝我稍微等一段日子。当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之后,我们向各自父母提出退亲之时,却意外地遭到了毫无回环之地的拒绝。郑小姐更是被洲官大人软禁了起来,因此在百般无奈之下,我方才提议一起离开禄州。” www.mx99.com发布“那她后来怎么也来了勋州----你们一直都有联系的么?” www.mx99.com发布梁征大伤未愈,元气也没有恢复,停顿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颔首道:“当初我们逃离禄州城时,便是郑小姐暗中相助。到了勋州之后,我担心因为我们的离开而使洲官大人迁怒父亲大人,因此一直与郑小姐有书信来往。其实你一直都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洲官大人大怒,也因此使得父亲大人失去了应有的晋升机会。我之所以一直将这件事隐瞒着你,是因为怕你担心,甚至因此而自责。却不想,反而是因此而使你对我见疑。” www.mx99.com发布“方才怀风阁主告诉我,只要心中存有疑虑,纵然是旷古之真情,也断然无法使得雪缈花镇开花。既然你那般看重是否花开,我也便只有如实相告。”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怔怔地坐了一会,半晌才幽幽叹出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说罢,便率先伸手过去,拊在花盅之上,抬眼看向梁征。梁征犹豫了一下,也伸了手过去。当他的手触到冰凉凉的花盅之时,刹那间雪缈花镇上一抹淡淡的轻烟袅娜而起,然后隐约有红光闪现。 www.mx99.com发布“要开花了么?”侧座上的瑶华赶紧伸长脖子看,但由于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被连如娟的身影挡住。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站起身来看。 www.mx99.com发布红光是从雪缈花玉质的花瓣中泛出来的,如同刚刚浸渍了朝露一般,娇艳欲滴。轻烟则是从团簇着的花苞的顶端缕缕浮游出来,袅袅婷婷的,炊烟一般,带着盈盈扑鼻的清香。帘外无论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提着一颗心,注视着雪缈花镇。连如娟更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朵花,而梁征的脸上沉肃之外,显出一些无可奈何的神气。 www.mx99.com发布在这一片凝滞的气氛中,红光开合地闪亮了几回。当泛着淡淡清香的轻烟开始袅绕到瑶华的身周之时,那一片红光渐渐地趋于平和。 www.mx99.com发布但是花,仍然含苞待放。雪缈花镇,依然没有盛放。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的两行泪,在无声地簌然而下。缓缓地收回手来,泪汪汪地瞅一眼梁征,神色哀漠。“看来,我们都错了。” www.mx99.com发布“如娟?”梁征不知说什么才好。 www.mx99.com发布连如娟引身欲去。“连姐姐!”瑶华见状,一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势,像往常一样从座上一蹦而下,顿时牵动了伤处,身形一个踉跄摔趴倒在地,痛得哼哼唧唧。 www.mx99.com发布弄衣连忙上前把瑶华捞了起来,轻声责道:“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蹦!” www.mx99.com发布“如娟!”梁征踉跄地上前几步,抓住如娟的手,眼角的余光却瞥到那盅毫无动静的雪缈花镇,终于忍不住低声骂道,“这莫名其妙的雪缈花镇,一定是已经坏掉了!你不要信它!” www.mx99.com发布如娟回过头来,泪汪汪地说道。“雪缈花镇是神器,怎么会坏?征,或许真是我们错了----都错了----” www.mx99.com发布“就是,雪缈花镇乃是神器,怎么会坏?”苏近雪的声音从竹帘中幽幽地响起。 www.mx99.com发布梁征与连如娟闻言都怔在了原地。帘内传出簌簌的衣衫拂地声,想来是苏近雪从榻上下来了。“好了,不早了,回房歇着吧。”他的声线语调,隐约与往日不同。看来闻人愁一给他带来的困扰,真是不容小觑。 www.mx99.com发布见苏近雪要走,弄衣急得连忙跑将过来,大喊道:“苏近雪!等等!还有我们呢!” www.mx99.com发布“你们?”苏近雪的声音略微吃惊。 www.mx99.com发布弄衣不管他,便顾自抱着瑶华窜到楼正中的桌案前,小声对瑶华说道:“乖徒弟,都记住了没?” www.mx99.com发布瑶华知道他说的是召唤守护精灵的方法,于是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发现还清楚地记得,便会意地朝他点点头。在弄衣的授意下,伸手出去,快到碰到花盅的时候,目光一转,却蓦然发现雪缈花镇袅袅地泛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烟气,不禁惊愕地睁了睁双目,然后便看到那一朵玉质的雪缈花,在轻烟的萦绕之中,缓缓绽放。一刹那间,悠远的香气,盈满了整座绮罗阁。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一时间目瞪口呆,良久地回不过神来,直到惜雪的一声又惊又喜的叫声:“开花了,雪缈花镇开花了----”她兴奋地冲过去抓住连如娟的臂膀,又是蹦又是跳,一时忘记了疼痛。连如娟则回过身望着那盅绽放出血红色花朵的雪缈花镇,怔怔地发呆,任瑶华兴奋地晃动着她的臂膀,半晌回不过神来。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一时间目瞪口呆,良久地回不过神来,直到惜雪的一声又惊又喜的叫声:“开花了,雪缈花镇开花了----”她兴奋地冲过去抓住连如娟的臂膀,又是蹦又是跳,一时忘记了疼痛。连如娟则回过身望着那盅绽放出血红色花朵的雪缈花镇,怔怔地发呆,任瑶华兴奋地晃动着她的臂膀,半晌回不过神来。 www.mx99.com发布梁征低眉叹出一口气,眉眼之间,甚是无奈。转过目光凝望向连如娟,见她的眼中盈盈打转着两团泪光,暗暗叹息着伸手拥住她的肩,将她搂入怀中。“开花了,征。”连如娟将脸埋进他的胸前,喃喃如梦噫一般。 www.mx99.com发布梁征如释重负。“是啊。” www.mx99.com发布“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www.mx99.com发布梁征淡淡笑道:“说这些话做什么呢,开了就好,这样的话,我们也该回去了----那帮孩子们也等急了。” www.mx99.com发布“嗯。”连如娟轻轻应诺。 www.mx99.com发布接着是惜雪与怀风上前道贺,怀风还以苏近雪的名义送上了一盒雪缈花籽,据说是只要将花籽栽种在日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便可以绽放出长年不衰的雪缈花。 www.mx99.com发布见众人都围着梁征二人团团转,被闲置在一旁的弄衣心中不受用了,大声叫道:“苏近雪,前年打的赌还作不作算?” www.mx99.com发布苏近雪道:“不曾取消过,自然作算。” www.mx99.com发布见他还承认,弄衣便暗自贼笑起来,回头将瑶华拖了回来,在桌旁坐下。 www.mx99.com发布惜雪见状,笑盈盈地问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雪缈花镇来测师徒情。” www.mx99.com发布怀风微笑道:“谁说师徒情不是人间真情呢----就是不知雪缈花神对师徒情有没有兴趣了呢!” www.mx99.com发布听他们之言,显然是对弄衣之举感到不予赞同。弄衣却不理睬,“嘿嘿”一笑,得意地宣告道。“苏近雪,你先将幻雪飞绫准备好吧!” www.mx99.com发布弄衣为了这次鉴定特意去倚天绝壁盗了青鸾来,又向萧泰泽借用了守护精九火凤,而火凤青鸾乃是天成的一对,以它们来测试,雪缈花自然是再度开花。当那火红色的花瓣缓缓盛放的时候,惜雪惊疑地合不上嘴来,怔怔地转过头来看着瑶华与弄衣二人,眼中完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www.mx99.com发布帘后,苏近雪不冷不热地说道:“雪缈花镇,果然是坏了。” www.mx99.com发布“管它坏不坏,反正是已经开花了。苏近雪,幻雪飞绫!”弄衣得意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www.mx99.com发布弄衣终于如愿已偿地拿到了幻雪飞绫,当他手舞足蹈地一边把弄着新宝物,回到观浪院的时候,刚从拱门外转入,萧泰泽的身影便如同鬼魅一般倏地浮现在他们面前。他本来便是一身雪白的炼妖师法袍,脸上又罩了一个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幽冷的光,倒真是有九分像是一个死不瞑目的幽魂。 www.mx99.com发布瑶华生生吓了一跳,弄衣拍着胸口叫道:“干什么,没事装什么鬼,会吓到我宝贝徒弟的?!”旁边瑶华听得眼角隐隐有黑线闪动,心中小声道:“明明自己也是吓了好大一跳!” www.mx99.com发布萧泰泽却不理他,漠然道:“回紫苔,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www.mx99.com发布“是,是吗?”弄衣这才想起来那日紫苔壁尊发出的宝牒中确实是清楚地下了指令,让所有紫苔七日内务必赶回紫苔,算起来,明天确实已经是壁尊所定的期限的最后一天了。“那明天就走吧。”反正幻雪飞绫也到手了。“去紫苔的话,必定经过钦州,刚好可以顺道送瑶华回家。” www.mx99.com发布“那好,明天我来叫你。” www.mx99.com发布“好。记得天亮再来。”萧泰泽这人没有时间概念,自己一觉睡醒了,便会去把别人也拖起来。弄衣有不少半夜被萧泰泽从床上拖起来赶路的悲惨经历。 www.mx99.com发布“把火凤还我。” www.mx99.com发布弄衣闻言连忙“嘘”了一声。“等离了回雁山庄再还你,不然苏近雪会知道的。我又不会赖你的火凤不还。” www.mx99.com发布“你以为苏近雪不知道你在作弊吗?” www.mx99.com发布“啊?”弄衣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www.mx99.com发布“苏近雪早就知道了。”萧泰泽依然纹分不动。瑶华发现他一直都是那个姿势,除了出招之外,任何时候都不曾变过,大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 www.mx99.com发布“瞎说,他怎么会知道,我这么聪明的法子----” www.mx99.com发布“他是长老。”萧泰泽说完这句话,白衣一晃,便倏地又凭空消失不见了。 www.mx99.com发布“长老,哼,长老了不起呀!”弄衣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才不信除了他之外,谁还能想到这样一个聪明的作弊方法,就算是三壁上素来由才智卓越者才能胜任的长老也不例外。他花弄衣,一个散仙,虽然法力上或许输炼妖师那么一点点,但是从才智上来说,可是丝毫不比长老逊色的!当然,这只是他的自诩而已。 www.mx99.com发布“。”瑶华拉住弄衣的衣袖晃了晃。“瑶华暂时还不想回家。” www.mx99.com发布“咦?”弄衣奇怪地躬下身来,问道。“为什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道:“回家的话,父亲大人一定不会再让瑶华出门了,但是瑶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暂时还不能回家。” www.mx99.com发布“很重要的事情?什么事?”弄衣皱着眉头问。 www.mx99.com发布“瑶华想回冉京,看巫月哥哥。巫月哥哥没有死,还活着呢!” www.mx99.com发布“澈儿?”弄衣皱眉道。“澈儿没死?谁告诉你的?”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他说他离京时还在知世府见过巫月哥哥,所以巫月哥哥一定没有死!” www.mx99.com发布“那个妖怪的话怎么能信呢?”弄衣连连摇头。他那日明明看到巫月已经死了,还抱着他的尸身痛哭了一阵。虽然最后迫于容成与巫月两个家族的围堵,将尸身让他们带了回去,但是巫月已死,这已经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除非他们有起死回生之术?但是起死回生,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www.mx99.com发布“他没有骗我,巫月哥哥一定还活着。”瑶华的神情坚定无比。 www.mx99.com发布弄衣拗不过她,只好道:“但是明天要回紫苔,要不瑶华在这里等三天,三天之后,一定从紫苔赶回来,再带瑶华去冉京好不好?瑶华的伤也还没有好,刚好也可以趁这几天把伤养好,不是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想了想,道:“好吧,一定不能食言!” www.mx99.com发布“好。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了?” www.mx99.com发布“明明有的!”瑶华理直气壮。 www.mx99.com发布“什么时候?” www.mx99.com发布“唔……忘记了……” www.mx99.com发布------------------------------------------------------------------------ www.mx99.com发布ps:某豆腐知道第三卷的故事很不好看,主要是因为第三卷基本上算是一个过渡章节,乱世开始,另外就是出现了几个重要人物:闻人愁一、苏近雪、萧泰泽以及相对比较重要的几个女配花妖妍蓉以及回雁庄的四大阁主。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写第三卷时,豆腐的工作作了两次变迁,先是从市里调到县里,再是从绍兴挪到了上海,所以大部分章节都是在匆匆忙忙之中赶出来的(表打偶),有些粗糙,但豆腐在此郑重保证,第四卷,豆腐一定会以灰常灰常专注的态度去写,一定会写出灰常灰常好看滴故事来滴说~~~ www.mx99.com发布再ps:封推期间,偶尽量一天两更滴说~~~豆腐写文慢,米有办法撒~~~ www.mx99.com发布 三十章-回程 第二日清晨,有两拨人马从回雁山庄出发。一拨是往冉京方向,苏近雪带了怀风,与闻人愁一一同随着驻扎在山下的金刀卫,浩浩荡荡地前往冉京。另一拨,则是萧泰泽与弄衣,二人分别乘于火凤与鹏鸟之上,只听得一声长鸣,大翅一扇,二人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午后,悯月端了水果去瑶华的房间,从仄廊转过来时,便听到“啊”地一声凄利的惨叫声。悯月皱了皱眉,信步推门进屋,一眼便看到床上的棉被裹着一个身子,正在被中不停地拱动。 悯月将果盘摆放在桌上,移步过来问道:“怎么了,瑶华?” 听到声音,瑶华拱动着从被中探出一个脑袋来,两泪汪汪地指着自己的脸颊哀怨地问道:“悯月姐姐,这个有法子去掉吗?” 两颊的浮肿和淤青消去后,就露出了闻人愁一刻上去的那朵梅花。不知怎的,那梅花印不仅不会结疤,而且当中的血渍怎么也无法消散去,因此上,粉白的脸颊上清清楚楚地绽放了一朵红梅,格外引人注目。 悯月伸手轻轻触摸着花印。“这是用真气刻上去的,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消掉了。”一句话又引来瑶华的一声惨叫,一拎棉被将头裹回被里,从被里传出模模糊糊的大叫声:“呜哇,我被毁容了,不能见人了,不能见巫月哥哥了----” 悯月不免觉得好笑,缓步过去坐到床边,伸手拍拍那圆拱着的身子,轻声说道:“这怎么算是毁容呢,我看这朵花刻得挺别致的,而且还很妩媚呢!” “妩媚?”瑶华听到新鲜的词,再次探出头来。 悯月点头笑着说道:“是呀,男人啊,最喜欢妩媚,有风情的女子了。” “妩媚,有风情。”瑶华喃喃念着,然后歪着头试着在自己认识的人中寻找适合用这个词的女子。母亲姬碧云是一种清淡如水,素净而超然的美,夜凝秋则是婉约优雅的兰质女子,倾歌聆歌姐妹便是明艳、开得张牙舞爪的大波斯菊,怀风是一种豁朗的美,优雅地如大家闺秀,惜雪则是明丽带着俏皮……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就将目光转移到了悯月的脸上,出神一下,不禁脱口而出。“就像悯月姐姐这样吗?” 悯月的脸色倏而一变,瑶华随即察觉,慌忙解释道:“瑶华没有别的意思。在瑶华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悯月姐姐可以称得上妩媚、有风情了----” 悯月淡淡一笑:“瑶华这是在夸我呢,我怎么会介意呢。”见瑶华正严正着一脸小脸看着她,便笑着伸手轻捏一下她的脸蛋。“我拿了些水果来,就在桌上摆着,瑶华记得吃。我在别处还有些事,要先走了。有事吩咐珠儿便可。” “嗯。谢谢悯月姐姐。” 在床上趴了两天,看了两天弄衣留给她的术法书,伤势终于好得差不得了,便跑到院子里召唤守护精灵玩。依照弄衣教的口决下指令,果然觉得背颈后微微发热,接着一声划破天空的长鸣声,青鸾展翅而起,在院中盘旋而舞,映得这一方天空青荧荧的一片。 “哇。”“哇。” 两声赞叹声相继而起。瑶华回过头去,便看到花妖妍蓉捧着一盘水果立在门口,抬眼望着空中的青鸾,眼中满是惊艳之色。瑶华分外得意,大声说道:“这是送给我的守护精灵,漂亮吧?” “好漂亮啊!”妍蓉由衷地赞叹。将手中的盘子往回廊的坐凳上一放,便快跑过来,对瑶华说道。“前几天看到的那个人是坐着红色的这种鸟走的,这只是青色的,也可以载人吗?” 瑶华知道她说的“红色的这种鸟”指的是萧泰泽的火凤。“当然可以啦。” “可以让我坐一下吗?”妍蓉腆着一张小脸,满怀希冀地问道。 “可以啊!”瑶华爽快地答应。伸手朝着青鸾招了招,青鸾便听话地收翅停落到二人面前。“哇,好大,好漂亮啊!”妍蓉兴奋地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地轻巧的一个跃身,便飞身坐到了青鸾背上。接着,瑶华也用御风之咒飞了上去,坐到她身后。 青鸾振翅飞翔,在回雁上空翱翔,阵阵清风在耳侧呼啦啦而过。“好快呀!”妍蓉大声叫道。 “我们去哪里逛逛好呢?”瑶华在身后问。 “去冉京!妍蓉想见苏庄主,想去冉京看苏庄主!”妍蓉兴奋地大叫。 “冉京?”瑶华顿了一下,她也想去冉京,但是弄衣有吩咐让她等他回来,再一起去的。随即转念又一想,自己也可以先去的,不一定非要等他一道去的嘛,而且先去的话,可以先见到巫月哥哥呢。于是便大声决定道:“好!我们就去冉京!” 青鸾果然神速,只用了半日不到的功夫,便到了冉京。当青鸾鸟在冉京的街心停落的时候,惊扰到了一大群的人。瑶华没料到这样的情况,吐了吐了舌头,慌忙收了青鸾,拉着妍蓉飞快地往小巷中窜去,等到逃离了被惊扰到的人群,方才背贴着墙缓过一口气来,气喘吁吁地问道:“你知道苏庄主在哪里吗?” 妍蓉点头道:“我感应得到苏庄主的气息。” 瑶华道:“那就好,我还有别的事,就不陪你去找苏庄主了。对了。”她低头从怀中摸出一对玉琚,正是那日情鉴之时苏近雪送给她的鸾凤之玉。将其中一串拿给妍蓉,说道:“这是随时可以联系到对方的鸾凤之玉,有什么事情,用这个联系哦。” 妍蓉欢喜地接过来。“还是你想得周到。” 瑶华笑笑道:“那就这样啦,我们这就分头行动。” “嗯,好。预祝我们俩都能顺利!”妍蓉笑盈盈地说道,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与妍蓉分手后,瑶华便在街上拉了个人问去知世府的路。平常间都是坐车往来,今日里走起路来才发现,冉京居然那么大。瑶华整整用了两个时辰,才走到知世府门前,趴在府门前说不上名的怪兽身上歇了一阵,方才缓过气来,拾级而上,小心翼翼地敲响了知世府的大门。 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来开门。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环,在门缝中露出小半张脸瞅着瑶华,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找谁?” “我找知世大人。” 丫环上下打量了瑶华一阵,淡淡道:“知世大人不在。”说罢便要合上门,瑶华连忙用手挡住,问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丫环道:“不知道。”说完,就“砰”地一声将门合上了。 瑶华无奈,只好转回身来坐在石阶上等。已经是黄昏时分,家家户户都已经在筹备晚餐了,街上时而飘浮过来菜肴的香气。瑶华却是因为出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上,连午饭也没吃,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 身上又没有带钱,只能无奈地饿着。当夜幕慢慢降临,靠在石柱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忽而一阵冷风过来,吹得她一个机伶,冻醒了过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当初她刚到知世府的时候,府上的丫环水香对她也是极冷极冷的。现在,这个丫环极有可能也是因为怕她是来让巫月预测将来之事,所以才冷言冷语想将她打发走的。想到这里,立马来了精神,爬到门前的石兽头上,然后再一个跃身,轻而易举地翻墙而入。 知世府里依然像以前一样黑乎乎的,没有一盏灯火。还好这一夜的月光还算皎洁,趁着月色,瑶华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主院。果然,以前她住的那个汀兰阁中有灯火。“一定是巫月哥哥!”瑶华大喜过望,刚想飞奔过去,悬于腰间的凤玉却忽然一亮,传来妍蓉的哭救声。“瑶华,救命,呜,救命啊----” 瑶华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你在哪里?”她这一声叫出,院中立马有一个冷冽的女子声音喝道:“谁?!什么人?!” “呜呜,我在府衙,他们要烧死我!瑶华快来救我。” “啊,我马上就来。等我!”瑶华大惊之失,当下不及多想便往外奔去。在街上拉过一个人问了路,立马用御风术疾飞了过去。所幸的是已经入夜,街上人并不多,不然的话,像这样风一般地疾闪而过,必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一口气冲到府衙的时候,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正扭了妍蓉往外走。还有一个官员模样、三十出头的汉子,跟在后面。妍蓉一眼望见瑶华,又惊又喜地大哭起来。“瑶华----呜----” 瑶华拦到那两个官兵面前,大声问道:“她犯了什么罪?” 官员道:“这只小妖,凭借妖力,在街上抢人财物,依法该诛!”大皇虽然自昭烈帝之后,允许妖怪与人类共同生活,但在律法上,对于妖和人,却是区别对待的。由于妖怪普通有高于常人的妖力,因此为免妖怪为祸于人,便立下严苛的刑法,动不动便是死刑与收服之刑。大庭广众之下夺人财物,从妖法上来看,的确是诛杀之罪。但是瑶华不解的是,妍蓉看上去是那样一个乖巧的小花妖,怎么会犯下这样的罪行呢? “乱说!”妍蓉大声反驳道。“我哪里有夺人财物,我只是随便拿了些吃的,根本就没有抢夺!” 官员斥道:“冥顽不灵的小妖,拿?街上的东西都是你家的么,你说拿便拿,强取豪夺,不付钱财,便是强盗行径!” 这下子,瑶华终于弄清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这只不谙世事的小花妖,饿了便在街上的糕点店随手拿了点心吃,但又和她一样没有带钱出门,就被店主扭送到衙门治罪。瑶华无奈地哀叹了一声,对那官员说道:“大人,她是刚刚出世的小妖,并不知道人世的规矩,谅她是初犯,能不能从轻发落?” 官员道:“陪了那店主的钱,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钱?”瑶华头皮一硬,小声问道。“多少钱?” “五两银子。”官员冷冷道。 “五两?”瑶华吓了一跳,看向妍蓉,失声叫道:“你吃了那么多?” 妍蓉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瑶华无奈,只好暗自盘算了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暂时抵一下。忽然想起来当初拜师时,玳透曾经拿了一块玉佩给她,当时还调侃说今后她若是落难了,还可以拿去换点钱。这不,倒真是被他给说中了。“臭小子,乌鸦嘴!” 当瑶华将那块玉佩递过去的时候,那官员的眼睛显然亮了亮,表面上却硬是要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接了过来,揣入怀中,然后正了正声音说道:“这个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看在你们二人均是还未成年的份上,本官就大发慈悲从轻发落。京辅大人府上有个清扫丫环前些日子告病回家静养了,在她回来之前,就由你们来负责府中的清扫工作吧。” “这个----” 官员却不容许她们有任何怨言,顾自下了命令。“做得好的话,便一切计往不咎,但若是被我发现有不洁之处的话,就要重重责罚!”然后扬长而去。 因此,瑶华便正如玳透所预计地彻底落难了,成为了冉京京辅大臣府里的一名打扫卫生的使女。不过,所幸的是,也因此不用再饿肚子了。 进了府才知道,那官员乃是冉京的京辅大臣幕下的幕僚,姓宋,单名献,在朝中也算是正七品的小官,府中一般称其为“宋僚大人”。而京辅大臣瑶华则是知道的,复姓商瞿,单名瑞,乃是正四品的大臣,以前傅卿书还是司徒之时,这位大臣曾经登门拜访过。 开始几日,府中的人盯着紧,瑶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偷溜出去。等到三日之后,宋僚大人对她们的看守似乎有些松懈了,当晚,瑶华便悄悄地起身,偷溜出去。妍蓉自然也不肯落后,在瑶华“不许乱拿东西、不许当着人用法术、不许惹祸”的三项严重警告之下,有蒲草般坚韧意志的两人终于又再度出发了。 三十一章-灭蒙 瑶华不是路痴,走过一遍后,便轻而易举地又摸到了知世府。想向上次那样从墙头一跃而进,不想飞跃到一半,便一头撞上什么,当胸一个力量突袭而来,撞得她一个踉跄,重重地摔落到石地上,痛得咬牙切齿。抬头看时,赫然发觉知世府的上空居然多出了一道水波一样明潋潋的光层。 www.mx99.com发布“这是什么东西啊?”瑶华心想应该就是那个将她撞将出来的,拍拍衣服从地上爬起来,观察了好一会,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也。正准备再试一下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响起了弄衣的声音。“宝贝徒弟!” www.mx99.com发布瑶华吓了一跳。“,你在哪里?” www.mx99.com发布弄衣道:“我还在紫苔,这边有些麻烦的事情,一时赶不回来,乖徒弟再等几天。” www.mx99.com发布瑶华想起弄衣曾经提过,在三壁之上,是可以用守护精灵来相互联系的。“我已经在冉京了。” www.mx99.com发布“啊!”弄衣在那边一声惊叫。“你一个人去的?” www.mx99.com发布“跟小花妖一起来的。”瑶华老实地回答。 www.mx99.com发布“哦,那还好。见到澈儿了吗?” www.mx99.com发布“没有。知世府上空好像罩了一个光圈,我进不去。” www.mx99.com发布“光圈?是结界吧。” www.mx99.com发布“原来是结界。”瑶华喃喃道。 www.mx99.com发布“见不到澈儿,那你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www.mx99.com发布瑶华道:“因为妍蓉吃不东西不给钱,我们现在被抓到京辅大人府上去做丫环了。” www.mx99.com发布“哦,那还好。你们就乖乖地呆在京辅大人家,等这边的事情弄完了,就去那里找你们!” www.mx99.com发布“噢----”瑶华懒懒地应了一声。忽而想起得问问有什么破结界而入的法子,叫了一声“”,那边却已经没有回答了,显然弄衣已经做别的事情去了。不由呶一下嘴,不悦道:“臭真是的,一点都不关心我。” www.mx99.com发布抬眼看着紧闭的大门上“知世府”三个朱漆的阳文大字,又看看上空隐约明灭着的结界,茫然间有些失神。以前不想进去的时候,是那么容易便进去了,现在千方百计地想进去,却偏偏却生得如此困难。“唉!” www.mx99.com发布瑶华刚叹出一口气,腰间的凤玉又倏地一亮,又传来了花妖妍蓉的哭救声。“呜----瑶华,快来救我,呜----” www.mx99.com发布不知道这小花妖又犯了什么事,瑶华只好又火速奔到出事的九厥城。在去往内廷督察院的路上找到被金刀卫扭送的妍蓉,方才知道,这只倒霉的笨花妖在溜进九厥城后,在御花园中迷了路,这次虽然谨记了瑶华“不许乱拿东西、不许当着人用法术、不许惹祸”的几项严正警告,但居然去找了个金刀卫问路。当下自然就被当成闯宫的刺客抓了起来。 www.mx99.com发布“瑶华,呜----”被捆成粽子一样的花妖,泪汪汪地瞅着瑶华。 www.mx99.com发布瑶华想了半天才想了一个理由,向那两个金刀卫解释道:“我们是司空大人家的侍女,奉司空大人之命进宫送些东西给太子妃娘娘,不巧迷了路,才有了这样的误会。” www.mx99.com发布金刀卫见瑶华谈吐不凡,而且司空即墨归乃是太子妃即墨倾歌的亲兄长,派侍女进宫送东西也是合情合理,便说了声“原来是这样”,当下便将花妖松了绑。 www.mx99.com发布瑶华见他们二人比较好骗,便得寸进尺道:“两位大人,这宫里的环境我们不熟悉,能否劳烦两位大人带我们到太子东宫。”瑶华暗自盘算着,到了东宫,见到玳透之后,应该一切都好办了吧。 www.mx99.com发布其中一个刚想点头,另一个打量了瑶华一下,问道:“送给太子妃娘娘的东西呢?” www.mx99.com发布“啊?!”瑶华这才想起来眼下是两手空空,慌忙转着眼珠子想借口。“啊,刚才----刚才听到她的呼救声,就急匆匆地过来,一时----一时忘记落在哪里了?” www.mx99.com发布“那可有司空大人的令鉴?” www.mx99.com发布“令鉴?”瑶华呆了一下。“司空大人,并,并没有给我们令鉴。” www.mx99.com发布两名金刀卫互看一眼,相互确定瑶华此话不实之后,便一人拖一个,笔直往九厥城外而去。 www.mx99.com发布被钳制住的瑶华蹬腿大叫道:“我没骗你们!我们真的是司空大人派来找太子妃娘娘的!没骗你们!我认识太子殿下,认识宰相大人,还认识太傅大人----”瑶华哀嚎着,连同着花妖妍蓉一道被丢出了九厥皇城。那金刀卫居然还在关门之前朝着瑶华不屑地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说道:“告诉你,我还认识皇帝陛下和帝驸大人!冉京城里的每位大人,我统统认识!臭丫头!” www.mx99.com发布被彻底鄙视的瑶华这才发觉,是自己方才说的话有问题,她不应该说她认识太子殿下等人,而应该说太子殿下认识她,宰相大人也认识她才是,那样才比较有说服力。 www.mx99.com发布“怎么办,瑶华?”花妖妍蓉摔坐在她身旁,满腹幽怨地问。 www.mx99.com发布瑶华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拉着妍蓉灰溜溜地回京辅大臣的府上再从长计议。 www.mx99.com发布这一日,打扫完正院,瑶华与妍蓉二人便在跨院的花圃下拄着扫帚发呆。 www.mx99.com发布“怎么办哪,瑶华?”这一句已经成为了妍蓉的口头禅。 www.mx99.com发布其实在那一日夹着尾巴从九厥城回来之后,隔夜她们又试着潜入皇城一次,但却发觉九厥城的内城也已经筑起了像知世府那样的结界。后来在府中下人们的闲聊中才得知,原来她们那日乘着青鸾光明正大地到达冉京时,引起了影响深远的骚动。众所周知,青鸾鸟乃是三壁之上的守护精灵,乘坐青鸾之人,必定是三壁中人。而据太子太傅容成汝烟说明,目前为止,倚天与朱颜之上没有拥有青鸾的,那么剩余的可能性,只有紫苔苍壁。 www.mx99.com发布但是紫苔苍壁已经被列为敌对势力,当紫苔中人潜入冉京的消息开始扩散的时候,皇城与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的府邸都筑起了相应的防护结界,没有屋主的准许,有法力者无法入内。 www.mx99.com发布瑶华其实也曾想到过拿灭蒙之玉去要求求见玳透,但是灭蒙之玉只能用一次,而且会被收回。那可是巫月送给她的唯一的东西,当然要好好保管。而且已经拜托玳透去帝驸大人求回来一次,但是每次用完又让他去求回来,似乎不大好。“唉----”瑶华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www.mx99.com发布“怎么办呢,瑶华?”妍蓉哀叹一声。“我想苏庄主----我好想苏庄主啊,哇,呜----”说着,又开始呜呜咽咽地抹泪。 www.mx99.com发布瑶华黑线,这几日来每天听到她在耳边念叨,不是说“怎么办哪,瑶华”,便是“好想苏庄主啊”,瑶华的耳朵都快被她念出茧来,不过这样的爽直纯真,有时倒也是觉得挺可爱的。 www.mx99.com发布等她的这一拨哭泣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瑶华便问道:“诶,妍蓉,你为什么喜欢苏庄主?” www.mx99.com发布妍蓉眨巴眨巴着泪眼,茫然说道:“因为喜欢,所以就喜欢喽。” www.mx99.com发布瑶华开始冒汗,发现跟这只单纯的小花妖沟通起来有点困难。“总不是一生下来便喜欢的嘛!我的意思是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苏庄主的?” www.mx99.com发布妍蓉眨着眼睛想了想。“从第一次见到苏庄主的时候,就喜欢苏庄主了呀!” www.mx99.com发布“一见钟情呀!”瑶华觉得这种事情好像不太让人相信哪。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巫月的时候,除了忐忑不安和拘谨之外,似乎就没什么特殊的印象!而且一开始时还有些怕他的呢! www.mx99.com发布妍蓉用力地点点头。“那一天,苏庄主到花地来看花盛放的情景。但是忽然间天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眼看狂风暴雨就要来了。苏庄主用忧虑的目光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施法在花地上设下了天然保护结界----当时,苏庄主那个忧郁的眼神好迷人啊----从那个时候开始,妍蓉就发誓,妍蓉的花珠一定要给苏庄主,妍蓉一定要嫁给苏庄主,苏庄主----” www.mx99.com发布看她一副陶醉于往事的模样,然后又开始大发花痴地大声宣告,似乎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的心思,瑶华在旁边听得不禁冒汗。 www.mx99.com发布“瑶华。”妍蓉忽然探过脑袋来,一双异常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瑶华,一本正经地问道。“瑶华呢,有喜欢的人吗?” www.mx99.com发布“有,有啊。” www.mx99.com发布“是谁呀?”妍蓉好奇地问。“妍蓉认不认识呀?” www.mx99.com发布“嘻嘻,不告诉你。”瑶华笑嘻嘻的扭身走开。妍蓉气得大叫。“好过份哪!我都告诉你了啦!你也要告诉我!” www.mx99.com发布瑶华边跑边笑道:“你的就算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那天你在情鉴大会上那么大声的表白,我可全听到啦!” www.mx99.com发布妍蓉的俏脸猛地一红,窘迫地大叫道。“臭瑶华,好讨厌----” www.mx99.com发布两人正打闹着,忽见正院里有家仆匆匆忙忙地奔了进来,还未上得主书房的台阶便大声叫道:“大人,大人,司空大人到访!” www.mx99.com发布“司空大人?!”瑶华怔了一怔。“司空即墨归!”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当下撇下妍蓉,快步跑进正院,躲在过廊的廊柱后面往外张望。果然不消片刻,便有一名家仆领了一名盛装少年进来。二十上下的年纪,眉目清秀,赫然便是那日在钦炎府晚宴上见过一面的司空即墨归。 www.mx99.com发布瑶华喜出望外,当下把扫帚一扔,便快步跑过去,挡到即墨归面前,大声道:“司空大人,是我,是我呀!” www.mx99.com发布那领路的家仆见是府中的丫环,不由吓了一跳,本想喝止,但见瑶华一副与即墨归熟识的模样,却又只能欲言又止。默然地看着瑶华兴奋地挥动着小小的胳膊,即墨归的脸色至始至终没有起过一丝变化。转过目光,从上而下地凝视着瑶华半晌,淡淡问道:“你是谁?” www.mx99.com发布这一句话对瑶华来说,有如当头棒喝,笑容僵硬在脸上,随即急匆匆地解释。“那天,那天在宰相大人的晚宴之上,司空大人有见过我的----”说到这里,瑶华下意识地没声了,她蓦然想起来,那天的晚宴她出席的时候,是以夜凝秋的模样。即墨归即便是认识,最多也只是认识夜凝秋,而不会认识她傅瑶华。一刹那间,瑶华的神情便如同遭了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垂下头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www.mx99.com发布“发生什么事情了?”京辅大臣商瞿瑞快步出来,一眼看到自己府上的丫环居然拦了即墨归的路,不禁吓了一大跳。连忙诚惶诚恐地迎上前来。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撇了一眼瑶华,淡淡笑道:“是府上的丫环认错人罢了。” www.mx99.com发布商瞿瑞的脸色变了变,连忙使眼色让那家仆带瑶华下去,一面连连向即墨归赔礼道:“是下官治下不严,冒犯司空大人了,还望恕罪,恕罪。”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笑笑道:“小事而已,京辅大人无须如此自责。只是那小丫环脸上刺有一朵梅花,莫非是从显威将军府上过来的?”(为了避免大家翻找前文,豆腐特在此友情注解:显威将军乃是闻人愁一在朝中的封号。) www.mx99.com发布商瞿瑞猛然间想起了闻人愁一这位大煞星,传言被他侵犯并且杀害的女子的脸上,都会被刻上一朵红艳艳的梅花。但由于梅花一直没有在活人身上出现过,因此他虽然有看到瑶华脸上的梅花,也一直没有往那边想去。这会儿听得即墨归一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多,多谢司空大人提醒,下官,下官,这就差人将她,送,送回显威将,将军府上。” www.mx99.com发布说罢,便有两名家仆上前拉瑶华,瑶华知道他们口中的显威将军是闻人愁一,顿时吓得差点哭出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不要!我不要去闻人愁一那个妖怪那里!我跟他没有关系,我不去,呜呜呜,我不要去,我不去----”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微微皱了下眉。商瞿瑞见状,以为瑶华大吵大闹地惹恼了他,连忙道:“大人这边请----” www.mx99.com发布刚从跨院过来的花妖妍蓉听到瑶华的哭喊声,又听到好像要去“闻人愁一那里”,想起苏近雪正是跟着闻人愁一一同进京的,想到找到闻人愁一的话,极有可能就能因此而找到苏近雪,当下便兴奋地跳出来,挥舞着双手大叫道:“我去,我去的!” www.mx99.com发布瑶华闻言,回过头去怔怔地看着妍蓉,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妍蓉,你强的,我佩服你----” www.mx99.com发布当然,结果,瑶华无可避免地被两个家仆拖了出去,哭丧着脸,而妍蓉则是万分兴奋地加入到这个队列之中。当被拖出正院的时候,瑶华突然想到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送到闻人愁一那个妖怪的家里,然后悄无声息地,不知道怎么地就被他咔嚓掉。事到如今,已经再没其他的办法,只得大声叫喊道:“司空大人,我有灭蒙之玉,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见宰相大人!” www.mx99.com发布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www.mx99.com发布ps:一天两更的威力果然bh,某终于挡不牢了,明天恢复一天一更,寒哪,爬起~~~ www.mx99.com发布 三十二章-司空 www.mx99.com发布瑶华将灭蒙之玉解下,用双手捧着,恋恋不舍地递到即墨归面前。即墨归撇下目光来看了一眼,立马便有随侍侍卫过来接了过去。手中蓦然一空,瑶华也顿觉怅然若失,眼巴巴地看着即墨归接了过去,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翡绿的玉质的映衬下,显得份外好看。 www.mx99.com发布商瞿瑞从旁轻声问道:“这果然便是传说中的灭蒙之玉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一听这话,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将灭蒙之玉交给他,不然的话,肯定会将她当作骗人打幌的疯子赶出去。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将玉递给侍卫,示意他收了,淡淡道:“是真是假,待帝驸大人见过才知道。”说罢,他转过目光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瑶华,问道。“你怎么会有灭蒙之玉?我听闻灭蒙之玉只有两块,一块在宰相大人身上,另一块曾在不久前,被太子殿下求去了,你这一块若是真的,又是从何而来?” www.mx99.com发布见他如此清楚灭蒙之玉的去向,只好如实以告道:“这块灭蒙之玉本来是知世大人送给我的,后来我出了错,太子殿下便要我拿这块玉去脱了罪,后来又求了来还给我。司空大人,请相信我,这灭蒙之玉,是真的!”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道:“那么就算是真的吧,你要见太子殿下,还是要见宰相大人?” www.mx99.com发布“那个----”瑶华踌躇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不能直接见知世大人?”她其实不想惊动玳透和慕容咸欢,毕竟他们都是政务那样繁忙的人。 www.mx99.com发布“哦?”即墨归略微惊奇地微扬一下眉。“国之知世巫月澈,巫月大人?” www.mx99.com发布“嗯嗯!”瑶华点头如捣蒜。 www.mx99.com发布“你与知世大人熟识?”即墨归又问。 www.mx99.com发布瑶华点头。 www.mx99.com发布“你叫什么?”即墨归继续问。 www.mx99.com发布“瑶华。” www.mx99.com发布“姓呢?”即墨归不是一般的麻烦。 www.mx99.com发布“----傅。”瑶华小小声。 www.mx99.com发布“哦。傅瑶华。”即墨归显出恍然顿悟的模样。“想不到,竟是傅司徒大人家的二小姐到此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见他果然一听自己的名字就知道她的家底,连忙大声辩解道:“不,不是的!我和妍蓉都只是雁州回雁山庄的丫环,跟傅大人家的小姐重名,只是巧合而已。是巧合!” www.mx99.com发布“噢,那可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丫环,居然能认识太子殿下、宰相大人以及知世大人这几位当朝最有权势的人。” www.mx99.com发布听他说得如此说,瑶华也不禁冒汗,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怪只怪情急之下,脑袋秀逗了,一时没有想出比较好的说词。正在谋划着该如何自圆其说时,却听得即墨归的话倏尔一转,轻轻笑道:“不过,天下之大,何其不有。我们不便是在这样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就认识了么?!” www.mx99.com发布闻言,瑶华陪笑着连忙用力地点头。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微微而笑,笑得异常可亲。“不过,因为目前处于非常时期,知世府已经严禁任何人通行。要见知世大人,必须要得到皇帝陛下与帝驸大人的旨令,所以要等一些时日。可等得住?” www.mx99.com发布瑶华点头。没有办法,只能顺着他的话。 www.mx99.com发布“那苏庄主呢,我可以见苏庄主吗?”沉静了半晌的妍蓉终于捡了机会插话,满怀希冀地望着即墨归。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笑眯眯地说道:“当然可以。”在妍蓉“耶”的欢呼声中,他不紧不慢地加上了一句。“如果你有灭蒙之玉的话。” www.mx99.com发布“啊?”妍蓉一下子蔫了。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继续笑盈盈地说道:“既然你们不想去显威将军府上,若不介意的话,不防便暂时先到司空府盘桓一阵子吧。” www.mx99.com发布“那打扰司空大人了。”去司空府总比去闻人愁一那里好。 www.mx99.com发布“不必客气。” www.mx99.com发布瑶华觉得他的笑,像狐狸一样奸诈。 www.mx99.com发布一连在司空府呆了好几天,始终不见即墨归那里有什么动静。而弄衣也奇怪地居然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这几日来,唯一的发现便是司空即墨归虽然与宰相慕容咸欢年纪相仿,在朝中势力也只在伯仲之间,但慕容咸欢终日忙得如同砣螺一般,鲜有时间在家,而即墨归却是一个空闲得快要发霉的人。 www.mx99.com发布后花园的那个镜湖边,是即墨归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每天都可以看到他在湖边的青石上摆一个锦团,然后悠然地坐在上面,抬着一根鱼杆垂钓,偶尔心情好时会哼几首不知名的小调。瑶华曾经郑重地研究过那个被他题名为“镜湖”的湖泊,明净得一如其名,站在湖边,便可清楚地看到如鹅孵石般光滑的湖底,光滑得连水草都没有。 www.mx99.com发布这样的湖里会有鱼吗?瑶华一直怀疑着。 www.mx99.com发布“起风了,瑶华,回房帮我拿件衣服。” www.mx99.com发布“昨天宫里赏下来的那盘红梨,就放在房里,瑶华,去拿一下。” www.mx99.com发布“瑶华,去跟厨房说一声,晚上我要吃水晶排骨。” www.mx99.com发布而且,司空大人也非常理所当然地使唤起了瑶华,还美其名曰为尊重瑶华的老本行,免得因为这一段日子而生疏了。对于此,瑶华心中虽然极度郁闷,但是有求于人,也只能忍了。但是一连十几日,他支字不提灭蒙之玉之事,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瑶华终于忍不住,在这一日即墨归垂钓的时候,说道:“司空大人,瑶华暂时不想见知世大人了,瑶华想见宰相大人!”知世大人能预知未来,关系到国之运势,不能轻易得见;皇太子殿下居于深宫,学习朝政,也不方便见,那么,与他官职相当的宰相大人总可以见吧? www.mx99.com发布正专心垂钓的即墨归闻言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看瑶华,问道:“不见知世大人了,要见宰相大人?” www.mx99.com发布瑶华郑重地点头。 www.mx99.com发布“你有灭蒙之玉么?”即墨归继续认真地问。 www.mx99.com发布瑶华呆了一下。“灭蒙之玉不是已经交给司空大人了吗?”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点头:“是啊,我是有收到一块,但是那一块是请求见知世大人的,而不是宰相大人。” www.mx99.com发布瑶华道:“我现在就是要把知世大人换成宰相大人。”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摊手道:“那么,把你可以要求当朝司空大人为你做事情的凭证拿出来吧。” www.mx99.com发布“哈?”瑶华终于明白过来,当下在心里把即墨归咒骂了个半死。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抬眼看看瑶华,装模作样地说道。“没有啊?那下次再说吧。”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臭乌龟!”瑶华在心里咒骂道。“看你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还以为是个好人。原来最坏的就是你了!即墨家果然没一个好人!臭乌龟!”瑶华抡起拳头他背后上方狠捶了一阵出气,即墨归仍然专注地凝视着清澈的湖水,重复着他千篇一律的垂钓。 www.mx99.com发布“大人!”远远地,有个家仆快步过来。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回头看去。那家仆跑近了,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大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即墨归淡淡道:“什么事?” www.mx99.com发布家仆回道:“夫人请了巫月家的溪小姐过来去邪,好像溪小姐有事相求,夫人做不了决定,便差小的来请大人过去。” www.mx99.com发布瑶华本来听到“巫月”两个字暗自惊了惊,后来一听原来说的并不是巫月,而是她所讨厌的巫月本家里的那一群人,当下兴趣缺缺。 www.mx99.com发布“哦,巫月溪。”即墨归终于放下了那杆鱼杆,整了整衣衫欲随那家仆而去。走了几步,察觉瑶华没跟上来,便停下脚步侧身说道:“你不去吗?” www.mx99.com发布“不去。” www.mx99.com发布“噢。”即墨归会意地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前行,一边缓悠悠地说道。“说起来巫月溪好像还是知世大人一母所出嫡亲的姐姐呢!”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一听,二话不说,赶紧跟上。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察觉到,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瑶华说道:“你来啦?” www.mx99.com发布瑶华哼了一声,不睬他。 www.mx99.com发布司空夫人薛佳婷乃是当朝司马薛平印之女,也是朝中闻名的数一数二的绝色美人。瑶华虽然到司空府已经有十多天的日子了,但却也还是第一次见司空夫人。据她观察,即墨归与他夫人的感情似乎并不怎么好,这从他宁愿呆在一汪清水边垂钓,也不肯去夫人的院落这一点,便显而易见。 www.mx99.com发布瑶华跟在即墨归身后进入了薛佳婷的泌墨阁的时候,薛佳婷正隔着帘子与人低低地说着话。得到家仆的通报后,便只见珠帘滴脆而响,一名长裙曳地的盛装美人执了一个素衣女子的手出来。瑶华一看便知道,那盛装女子便是即墨乌龟的夫人,而那素衣女子,应该便是巫月的姐姐,巫月溪。瑶华连忙往那女子偷瞄去,只见她发黑如墨,面白如雪,五官分外精致柔美,细细的眉,眼睛微微往下垂着,活脱脱便是一副病美人的动人之姿。神态之间,倒与巫月是有几分相似,但她那一身素白色的衣服却有些奇怪。寻常女子的衫裙,习惯于在襟前袖口绣上细致的花纹作为点缀,而它却是在袖口及衣角都有长长的一围宽宽的淡青色衬布,衬布上罗列地排列开去的,赫然竟是阴阳鱼形状的太极形状。瑶华不禁想起了萧泰泽以及容成汝烟的炼妖师法袍,随即又想起刚才那家仆来报时,似乎便是说夫人请了巫月溪过来帮宅子去邪,莫非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是从事降妖去邪工作的法师么? www.mx99.com发布冉京的风俗,在临近年关时分,就会请京中拥有法力的法师来自己家中除去一年以来淤结起来的邪秽之气,以保家宅平安,来年一年顺顺利利。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忽而想起来,似乎又已经到了一年之末了。再过半个月,便是新正了,不知不觉间,她离开家,竟然已经有半年之久了。“父亲大人,娘亲,还有重华哥哥----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在想瑶华呢,今年新年,看来是回不去了,吃不到婶娘做的年糕了----”想着想着,眼睛突然有点涩涩的,忽然听到薛佳婷与即墨归的谈话声,连忙拂袖擦了擦眼睛,一声不吭地到一旁侍立着。 www.mx99.com发布“大人。”薛佳婷拉着巫月溪在即墨归的对面座上坐下,却仍然牵着她的手。“溪儿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又每年为我们府上降灵去邪,难得她这一次出言求我,你可一定要帮助她。”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淡淡笑道:“既然夫人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没有二话。” www.mx99.com发布见即墨归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了,薛佳婷不由面露喜色,拉拉巫月溪的手示意她快趁此机会说,巫月溪却羞红了脸不肯作声。薛佳婷朝着她呶了一下嘴,便道:“那我就代你说啦!是这样的,溪儿一直没有成亲,是因为有个私定了终生的意中人。但是家里说什么也不肯同意让他们在一起,眼下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才吭声来求我。而我说话又没什么份量,所以才想让大人去跟巫月大人说一声,难得他们两个相爱这么多年,何苦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呢!” www.mx99.com发布“噢。巫月家?”即墨归微微停了停。“巫月家现在的当家人名义上,应该是知世大人吧?”说话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瑶华撇了撇。 www.mx99.com发布巫月溪道:“澈儿只是名义上的一族之长,实际上是二叔父大人。” www.mx99.com发布“史部主事巫月锘大人。”即墨归会意地点头,忽而,他又似想起什么。“主事大人,不像是一个如此不能情面之人哪?” www.mx99.com发布巫月溪犹豫地与薛佳婷对望一眼,半晌方才断续着说道:“重帘,他不是人。” www.mx99.com发布“是妖?!”瑶华惊了惊。巫月家乃是皇冉族的九大贵族之一,又是有名的炼妖师家族,虽然目前人与妖在一定的条件下已经趋于平等,但这样的家族里面的子孙爱上了妖怪,仍然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怪不得巫月家反对了这么多年也一直不肯退让。 www.mx99.com发布“原来如此。”即墨归点点头。“是妖的话,倒是真有些麻烦了。而且就算由我出面,主事大人也不一定肯卖我这个面子----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www.mx99.com发布“什么办法?”巫月溪连忙问道。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笑笑道:“知世大人不是能够预知未来么?只消知世大人与主事大人说一声,就说你与那位妖公子的相遇是命中注定,若主事大人再不同意,那便是逆天而行,是要招致天谴的----” www.mx99.com发布“这----”巫月溪一脸为难。“这----不行吧?” www.mx99.com发布“这不行!”瑶华一时喊出声来。这样一件事情,由即墨归出面,即使不一定能说通巫月锘,但毕竟他是当朝司空,成功的机率还是十分大的。那家伙居然为自己推脱,还想要巫月为此付出一年的生命,真是有够恶劣的! www.mx99.com发布察觉到四处集中过来的目光,瑶华怔了怔,连忙收回怒瞪着即墨归的目光,垂下头来,乖巧地站到一旁。 www.mx99.com发布巫月溪叹声说道:“眼下国难当头,澈儿的知世府已成了机密之地,府外设下重重结界,而且没有皇帝陛下的圣旨,即便是宰相大人也是无法入内,更何况是我?” www.mx99.com发布“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只能由我去试试了。”即墨归这一趟答应得非常爽快,爽快得不禁令瑶华怀疑起他的动机。他告诉她巫月溪乃是巫月的姐姐,并示意她跟来,原来根本就不是要帮瑶华见到巫月,而是以此来证实眼下要见国之知世是如何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www.mx99.com发布---------------------------------------------------------------- www.mx99.com发布继续广告:请大家关注7月15日上市的《南风》八月号,上面有番二之杀破狼(下),各大报刊亭有售,看到记得买撒,笑眯眯~~~ www.mx99.com发布 三十三章-闻人 时间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便已经到了岁末这一日。一大早,司空府里便开始一群一群地来人,瑶华知道,那是来吃团圆饭的即墨家的人们。 www.mx99.com发布瑶华无精打采地趴在窗口,看着衣着光鲜的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每人手中拎着一盏五彩的纱灯,从院子里成群结队地跑过,相互追逐着,嘻哈着远去。不禁想起往年的这个时候,母亲便会亲自为她制一盏纱灯,在灯上题满了诗。她便会兴奋地拎着彩灯,跑去找盛华、燕华和敦华,一起提着灯,满院子里地跑。 www.mx99.com发布但是今年---- www.mx99.com发布瑶华拄着下巴发了一会呆,茫然地神游于嘻笑过后仅余一片清寂的庭院之中。 www.mx99.com发布妍蓉趴在桌子上,定定地盯着盘中的糕点发呆,半晌,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双手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来,大声叫道:“我要去找闻人愁一!”然后就一头往外冲去。 www.mx99.com发布瑶华吓了一跳,连忙从窗前的椅上爬下来,拉住妍蓉,大声阻止道:“不要去!不能去找闻人愁一那个妖怪!” www.mx99.com发布妍蓉回过头来看她,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一时语塞。的确,连灭蒙之玉都已经押出去了,已经没有办法了。“但是苏庄主在宫里,你即使去找了闻人愁一,也还是见不到苏庄主的!” www.mx99.com发布妍蓉执拗地说道:“苏庄主是跟他一起进京的,他一定有办法见到苏庄主!” www.mx99.com发布瑶华也急了。“即使他有办法,你也不能去见他!闻人愁一是个冷血的妖怪!” www.mx99.com发布妍蓉道:“妖怪又如何,我也是妖怪!瑶华怕妖怪,我才不怕妖怪呢!” www.mx99.com发布“妍蓉----”瑶华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了。妍蓉跟她不同,没有听到过闻人愁一的那些传闻,也没有亲眼看到他的残忍,她根本就无法想像闻人愁一是怎样一个让人恐怖的人物。“总之,不能去,他跟你不一样,他杀人不眨眼----” www.mx99.com发布妍蓉道:“我是妖怪,他杀人,与我没有关系。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他有办法见到苏庄主,所以,我一定要去找他!” www.mx99.com发布“我什么时候有这样说过?”瑶华又惊又急。 www.mx99.com发布“就刚才!总之,我一定要去!” www.mx99.com发布瑶华无语。“要去你自己去,出了事情,可不要再找我去救你!”苦口婆心劝解不成,改用恐吓威胁。 www.mx99.com发布妍蓉一吐舌头道:“你一心就想着要见那什么知世大人,我才不找你呢!”说罢,趁着瑶华一怔之间,挣身出去,一溜烟便消失在了庭院之中。瑶华脸色一白,连忙跟了出去,大叫道:“妍蓉!不要去!快回来!回来,我有事跟你说!”但妍蓉显然已经出得门去了,院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动静。 www.mx99.com发布“妍蓉!”瑶华有些担心地跟出去几步,一想到闻人愁一,心头不禁又是一阵怵怵然,犹豫地退了回来。自从那次从他手下好不容易留了条小命回来,闻人愁一便真正成为了她心目中让人闻之色变的第一号人物。不否认,她的确很怕闻人愁一,但是想着妍蓉这样毫无防备地去找闻人愁一,明摆着是送羊入虎口。见死不救,这样不好吧? www.mx99.com发布瑶华犹豫着上前几步,然后又退回来几步,然后又上前几步……一直犹豫不前着,终于被烦透了,捂着脑袋大声喊道:“为什么还不来,好讨厌啊!” www.mx99.com发布一句话刚喊完,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呵呵”地笑出声来。瑶华心情正烦着呢,当下就一眼横过去,却发现即墨归负着手笑盈盈地凭栏站着。这家伙已经有好几天不见人影了,瑶华心想肯定是今天总算忙完了,就又心情大好地跑过来指使戏弄她了。当下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找了个石级坐下,托着下巴苦心对策,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妍蓉毫发无伤地弄回来。 www.mx99.com发布正苦心瞑想着,忽然眼前有东西晃过,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盏装饰精美的彩灯,彩壳里面点了油灯,在即将暗淡下来的天色里,散出淡淡的黄晕,衬上四角上金色的流苏,分外漂亮。瑶华怔了怔,微抬眼,彩灯上面是即墨归笑得异常亲切的脸庞。“这是给瑶华的,拿着。” www.mx99.com发布“给我?”瑶华不大相信地看着他。 www.mx99.com发布“是呀!”即墨归将彩灯的手杖塞到瑶华手里,笑盈盈地说道。“小孩子过年都要提彩灯,这样才能照亮前途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心想:“你再不帮我见到巫月哥哥,再多彩灯,我的前途仍然是一片黑暗。”不过,没有想到即墨归居然还会想到送彩灯给她,心中倒委实也感动了一下。“这灯是司空大人扎的么?” www.mx99.com发布“是啊,怎么样?”即墨归笑盈盈地插着手,等待着评价。 www.mx99.com发布瑶华故意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灯扎得这么丑。”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仍然面不改色。“其实这是我从街上随手买来,当时看到这灯的样子,就觉得与瑶华挺相衬的,所以就买来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不禁黑线,这乌龟比狐狸还奸,实在是不能与他逞口舌之快。便转换话题说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见到知世大人?皇帝陛下没有同意么?” www.mx99.com发布“陛下啊?”即墨归道。“你说灭蒙之玉么?我还没呈上去呢!” www.mx99.com发布“什么?”瑶华不禁从地上蹦了起来。“为什么不呈上去,都已经一个月了?”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道:“因为时机不对。瑶华既然把这件事情拜托给我,我自然会尽最大努力,保证皇帝陛下能同意这件事。眼下时机不对,所以就再往后面延一延。反正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健康得很,何必急于这么一时半刻的。” www.mx99.com发布“你----你----”瑶华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根本就找不到话来反驳他。“但是,但妍蓉等不及,她已经去找闻人愁一了,万一她出了事,怎么办?” www.mx99.com发布“噢,显威将军闻人愁一。”即墨归会意地点点头。“那个叫妍蓉的丫头,是个花妖吧?” www.mx99.com发布“是雪缈花妖。”瑶华解释道。 www.mx99.com发布“雪缈花可是一种非常有灵性的花呀。据说显威将军最喜欢抓有灵力的女子,用房中之术将其灵力化为己用,以增强自己的功力,然后再将她们杀害。看来,小花妖这一趟是送羊入虎口呀,有去无回哪。” www.mx99.com发布“那怎么办?”瑶华忧心忡忡道。“司空大人可有办法救妍蓉?”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道:“我可没有办法。以显威将军的功力,谁又能制得住他?冉京中对他残害灵性女子之事,只要不惹到贵族,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花妖跑去找显威将军,也只能自叹命蹇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www.mx99.com发布“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瑶华忧愁着,忽而又想到什么,抬头问道。“什么是房中之术?” www.mx99.com发布即墨归轻咳一声,道:“小孩子,不要多问。”说罢,伸手拍拍瑶华的头,说道:“好了,不要乱想了,今天放你一天假,提了灯玩去吧。” www.mx99.com发布“噢----”瑶华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www.mx99.com发布提着灯在后院里漫无目的地溜了半圈之后,瑶华终于还是禁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将彩灯提回房中,然后迅速地从后门出去。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的显威将军府位于西酬门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与知世府隔了两条街。来到府前,察觉将军府上空没有设防护结界,先是奇了一奇,后来一想,闻人愁一不去害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难道还怕别人来害他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隐了身子,悄悄地翻墙而入。夜幕已经慢慢降临了,此时,别人家里应该已经是在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了,但将军府里仍然是冷冷清清地,没有一丝人烟。瑶华对着凤玉轻轻喊了几声,却不见妍蓉回答,怕她出事,便慌忙借着月色分辨道路,一路往主院摸去。 www.mx99.com发布尽量地不触碰到府里的一切东西,像一团空气一般,悄无声息地飘入了主院之中,却意外地发现这个院落里也没有灯火。 www.mx99.com发布“难道那个妖怪不在?到本家吃团圆饭去了?”瑶华暗自这样希望着,因为这样的话,起码妍蓉找不到闻人愁一,仍然是安全的。不放心地在院子里溜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正准备拔腿走人时,却在转身间发觉这院东的侧墙旁的树后,隐约有些异常的状况。 www.mx99.com发布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然后探头一看,当下吓得没叫出声来。靠着树箕坐着的赫然正是闻人愁一!他将头枕在树干上,脸朝着天空微仰着,正在专注地凝望着什么。卷曲的长发松松地散了一肩,在清亮的月光的镀色下,显得分外的迷离与诡异。 www.mx99.com发布瑶华连忙捂了嘴,蹑到一旁,转着眼珠子四下子里观察了一下,试图看出妍蓉的下落。但看四处的模样,都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瑶华心想,闻人愁一如果要对妍蓉不利的话,她起码也要反抗一下的吧。“难道闻人愁一躲在树后面,妍蓉没找到?----总之,没找到就好,我也先出去,万一被发现的话,就糟了。”如此想着,当即便捂着嘴,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快到院门口的时候,突然悬在腰间的凤玉闪了一下,传来了妍蓉有气无力的叫声:“瑶华----” www.mx99.com发布骤然间,瑶华全身触了电似的一阵悚然,回过神来,立马撒开脚步,没命似地往外冲去。但事与愿违,第三步还未迈出,背后猛地一紧,就被人一把抓住衣领,瞬间整个地被拎了起来。瑶华吓得呆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悬空地用力踢腿,挣扎着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快来救我!” www.mx99.com发布“瑶华,瑶华你怎么了?”凤玉里传来了妍蓉紧张的询问声。“发生什么事了?” www.mx99.com发布“我被妖怪抓住了,妍蓉快想办法救我!” www.mx99.com发布“啊!我知道了!”妍蓉匆忙地答应,过了一会,又传来她委屈的声音。“但是我迷路了,我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办,瑶华?” www.mx99.com发布“啊!”瑶华惨叫一声,无语了。认命了一会儿,又挣扎起来,大声叫道。“闻人愁一,我告诉你,当今的太子殿下是我师弟,你要是杀了我的话,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的!还要灭你们闻人家九族,统统都不放过,一个都不留!”她扯上闻人家是为了增强份量,但却一时忘记了,当朝帝驸大人也是姓闻人的。 www.mx99.com发布身后的手动了动,提着她的衣领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不出所料,抓她的果然便是闻人愁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月光下的他的脸庞,清冷得有些怪异。“这么希望我杀你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吓了一跳,然后捂住嘴,惊惶地瞅着他,摇了摇头。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细长的眉忽而蹙了蹙,伸出一指便要往瑶华的眉心点去,瑶华以为他又要刻一朵梅花上去,连忙用手用额头捂住。闻人愁一皱眉,反手在她脑袋上一拍,将她整个身子显现了出来。 www.mx99.com发布原来他只是想将她隐藏的身子显现出来。瑶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一口气没叹到底,就听到他冷不防地问道。“你的隐身术是与生俱来的?” www.mx99.com发布瑶华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www.mx99.com发布“特殊体质。”闻人愁一喃喃地低念着,手缓缓放低,将瑶华放回了地上。觑准他似乎有些出神的空隙,瑶华转身便要开溜,没走几步,眼前又倏地人影一闪,闻人愁一鬼魅似地掠到了前面。“你要去哪?” www.mx99.com发布瑶华被他的出现骇了一跳,连忙摆手讪笑道:“没,不去哪里。刚才,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我去看看,看看而已。” www.mx99.com发布“没有就好。”说罢,他在瑶华面前蹲下身来,居然心情大好地朝着她笑了笑。虽然不能否认,他实在是一个样貌极其俊美的人物,而凭良心说,这一笑笑得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倾城倾国的味道,但看在瑶华眼中,却分外地让人毛骨悚然。牙齿都险些开始打架了。 www.mx99.com发布“干,干什么?”瑶华骇得说话都结巴了。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却一改方才那一副落寞的模样,兴高采烈得像突然捡了个大元宝似的。“你叫作瑶华,是不是?” www.mx99.com发布“是,是啊----干,干什么?”有人在杀人前有问被人者姓名的嗜好,难道他也有? www.mx99.com发布“从明天开始,我来教你法术。”闻人愁一笑盈盈地,说得云淡风轻。 www.mx99.com发布“什,什么?”瑶华吓了一跳。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教她法术----然后去杀他吗?他闻人愁一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犯傻的人哪。 www.mx99.com发布“就是我把我会的法术全部都教给你,让你跟我一样厉害。明白了吗?”闻人愁一果然是一个不问他人意见,就擅作主张的家伙。 www.mx99.com发布“我才不学呢!”瑶华也不笨。“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我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的!”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诡计。 www.mx99.com发布“不学也得学。”闻人愁一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www.mx99.com发布“偏不学,就不学!我才不要学那些妖法!就不学,你杀了我好了!” www.mx99.com发布“这是你说的?!”闻人愁一冷冷地说了一声,冷不防出手一把扼住了瑶华的脖子,将喉咙中的空气一骨脑儿地全部逼将了出来,瑶华顿时喘不过气来,小脸涨得通红。 www.mx99.com发布 三十四章-契约 当瑶华觉得她这条小命就要这样断送了的时候,那只冰冷的手却忽而松开了。瑶华摔落到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闻人愁一站在身前,冷冷地看着。沉寂在这一方夜空中蔓延。 www.mx99.com发布忽然,闻人愁一打破静默,顾自说道:“以你的体质和资质,学全我的法术大约需要五年的时间。在这个五年里,你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当你学成之后,必须把你的身体给我。这样,你肯学了吧?” www.mx99.com发布瑶华心有余悸,好半会儿才从刚才那死亡的阴影中缓过神来,暗自回想他刚才的话,总结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用五年的时间教我法术,为我做事,而五年后,当我学成以后,就得为你做事了?五年后,我十六岁,我起码可以再活一百年,五年换一百年,这太不公平了吧?!”瑶华盘算了一下,太吃亏了,不干!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面无表情道:“不会要一百年那么久,因为等我把你的力量转渡过来之后,我就会杀了你,你就可以解脱了。” www.mx99.com发布“杀了我?”瑶华吓了一跳。但也终于明白闻人愁一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即墨归说过他是以灵性女子的灵力来提升自己的法力,现在肯定是看中了她的特异体质,所以便要她学全他的法术,那等以后化过去,那便等同于是又翻了一倍的法力。而对于她来说,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活脱脱一个为他人作嫁的工具,最后还要被毫不留情地咔嚓掉,亏大了!瑶华连忙摇头说道。“那更加不学了!” www.mx99.com发布“你怕死么?”闻人愁一冷冷道。“你刚才不是不怕么,为什么五年后就会怕?” www.mx99.com发布瑶华想了一想,好像也对,她答应的话,是五年后死,不答应的话,就是马上死。马上死的话,就死定了,五年后么,倒还是会有些变数的。虽然瑶华不觉得闻人愁一会笨到真的倾囊相授,给她杀他的机会,但是人活着,总是有希望的,难道不是么? www.mx99.com发布“而且,这五年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我可以完成你所有的愿望----” www.mx99.com发布“你有办法让我见到巫月哥哥吗?”脱口而出之后,瑶华自己先骇了一跳,连忙用手捂住嘴。 www.mx99.com发布“知世大人吗?当然可以,只要你答应。” www.mx99.com发布想着眼下见到巫月的艰辛,瑶华一咬牙,答应道:“你帮我见到巫月哥哥的话,我就答应你!”心中却在想着:“等我找到巫月哥哥,再找到,一起躲得远远的,看你找不找得到!” www.mx99.com发布“答应就好。”闻人愁一的心情又阴转晴,微笑着蹲下身来扶了瑶华起来。瑶华见他笑眯眯的,似乎心情大好,趁机又道:“答应是一回事,不过如果想要我乖乖地、非常认真地学习你的法术的话,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秀眉一蹙,声音微变。“三个?” www.mx99.com发布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嫌多了,瑶华连忙改口说道:“就一个!”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说来听听。” www.mx99.com发布瑶华道:“这唯一的条件就是,这五年里,你必须听我的话,我不同意的事情,你不能做----呃,当然,除了学法术之件事之外。”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想了一下,回答道:“可以。” www.mx99.com发布见他居然答应了,那今后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被杀了,瑶华兴奋地伸手翘起小拇指,说道:“是你答应的,不许骗人,我们来拉勾!”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低下头,看着瑶华竖得像笋尖一样的小指,淡淡反问道:“拉勾?” www.mx99.com发布瑶华怔了怔,惊觉自己居然要跟闻人愁一这个家伙拉勾,不禁讪讪地笑着,缩回手来。“没,没什么。反正就是答应的事情,不能骗人!”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漠然道:“那当然。” www.mx99.com发布瑶华又道:“那首先,我不同意的事情就是,不许你乱杀人。” www.mx99.com发布“我从来就不乱杀人。”亏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www.mx99.com发布“你那还不叫乱杀人?你那天就无缘无故地要杀我和连姐姐?!”那天的事,瑶华还心有余悸呢! www.mx99.com发布“我是想杀那个女的,但是我从来没想杀你。我向来只杀对我有好处的人。” www.mx99.com发布“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杀人的?就算她的死对你有好处,但那也是一条性命,怎么可以就只凭自己的利益而伤害别人的性命?!”瑶华正气凛然地质问。 www.mx99.com发布“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做?难道要做对自己没有好处,或是有害处的事情么?----是笨蛋吗?”闻人愁一对此显然嗤之以鼻。 www.mx99.com发布“你----”瑶华发觉跟这种毫无社会道德观念的妖怪是讲不通情由的,只能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来约束他。“反正刚才你答应过我了,以后你要听我的,没有我的同意,不许杀人!”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想了想,说道:“可以。” www.mx99.com发布见他答应,瑶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以后不用再担心小命朝不保夕了。性命无忧之后,转念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到巫月哥哥?” www.mx99.com发布“明天。”闻人愁一回答得云淡风轻。瑶华不禁怀疑起来。“这些日子想见知世大人,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www.mx99.com发布“是很困难,但对我来说,却不是难事。” www.mx99.com发布瑶华料想他应该没有御准的见知世的特权。“难道是想硬闯?”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轻轻笑了几声。“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www.mx99.com发布“那为什么不今天晚上去?硬闯的话,不是晚上比较安全吗?”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轻笑道:“没本事的人才会去占这么一点便宜。” www.mx99.com发布瑶华想起她和妍蓉都是晚上出去的,看来都是属于没本事要占便宜的那一类。陪着他讪笑了一阵,说道:“那就定在明天了!我先回去,明天早上我会过来的!讷,我先走了,明天见。”说罢,朝着他摆了摆手,便转身往外走去。不想没走几步,又被闻人愁一一把提了回来,笑着说道:“忘记告诉你了,我的术法较之三壁的学起来要困难些,若有一招学错,就会遁入魔道,到时候是要万劫不复的。所以在练术的过程中,每时每刻都要我在旁教导提点,明白了吗?” www.mx99.com发布瑶华明白他的意思,莫可奈何,只能点点头,心中却想:“遁入魔道?学你那妖法我看也就差不多那个程度了……”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这才放她下来,又笑盈盈地说道:“那么,现在就由你来选择,我们是一起留在这里,还是一起回你住的地方?” www.mx99.com发布“啊?”瑶华惊了惊,不禁想起了回雁山庄的惨状,带他回司空府的话,那情形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下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道:“那就留在这里吧。” www.mx99.com发布“那好,欢迎之至。”闻人愁一笑笑说。“这院子里有好些树,凭你先挑吧。” www.mx99.com发布“挑树?”瑶华不解地问道。“挑树做什么?” www.mx99.com发布“睡觉。”闻人愁一笑道。“这里没有卧室,只能挑棵树倚着睡。不过,你若是要睡青石板的话,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www.mx99.com发布“怎么会没有卧室的?”瑶华不敢置信地大叫起来。看这房子的格局,分明就是标准的官员府邸,怎么可能会没有卧房? www.mx99.com发布“有是有,但很久没有人住,已经积满了灰尘。你若要打扫的话,我也不会反对。” www.mx99.com发布“怎么可能?就算没有人住,府上的家仆应该也是会打扫的啊!”瑶华知道在冉京中,每个官员府邸中都是有专属的仆从的,即使主人不在,也会保持着府邸的干净整洁,除非这家的主人已经过世,或者已经被撤了官职。 www.mx99.com发布“这里从来都没有家仆。”闻人愁一的脸又冷了下来。“那些人都怕我,见到我躲都来不及,谁还敢来我府上?” www.mx99.com发布瑶华呆了一下,想起了在回雁山庄时一直跟着他的那个中年汉子,便问道:“那个胖叔叔呢?” www.mx99.com发布“回家吃团圆饭去了。”闻人愁一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声,便不复理睬瑶华,转身幽幽地走了。来到他原本的那棵树前,颀长的身影一个起跃,轻巧地跃上枝头。斜倚着树干躺下,闲适地拂过衣袖,将双臂曲在脑后作枕垫,看来他已经非常习惯这种睡觉方式了。 www.mx99.com发布“真是阴晴不定的人哪。”瑶华抬头看去,清莹莹的月亮透过稀疏的枝叶,细细碎碎地洒落上他身上,明明暗暗的,斑驳中有种别样的迷离。暗暗叹出一口气,垂回头来,心中想着。“好像也是挺可怜的样子,今天是过年吃团圆饭的日子,他却是一个人在这里。说起来昭德将军的府邸与这里只隔了一条街呢!” www.mx99.com发布瑶华虽然离家已经半年了,但她的运势比较好,一直以来都遇上贵人,过着衣食无缺的日子。这会儿明明遇上的也是个当朝四品的将军,居然却要沦落到睡大树的份。瑶华找了个棵树坐下,先是通过凤玉联系到妍蓉,那个倒霉的笨花妖居然还在街头徘徊,她又迷路了。瑶华心想若非闻人愁一看上了她的特异体质,那她今晚肯定是必死无疑。问清楚妍蓉现在的所在,然后再指引她回司空府后,已经是人定时分了。 www.mx99.com发布夜风冷飕飕的,虽然今年的这个冬季没有下雪,但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寒气透过草地浸肤而来,冻得瑶华忍不住直打哆嗦。终于坐不下去了,霍地站起身来,跑去寻了扫把来,非常努力地打扫起了卧室。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靠在树上,半合着双眼,看着瑶华小小的身子跑进跑出,一会儿扔了一堆垃圾出来,一会儿又抱着比她人体积还大的棉被,摇晃着进入卧室。这样,进进出出地一直忙到月过中天,终于将卧室整理出个样子来了。 www.mx99.com发布虽然将军府里一副荒废掉的样子,但储物室里的东西还是很齐全的,日常的物品,应有尽有。被褥、床帐、垂帘、布幔,都有崭新未开封的套件,瑶华连桌布、坐垫、茶壶、杯盏也都更换了一新。地面扫过拖洗过,颇有些一尘不染的样子,整个卧室焕然一新,看上去异常整洁,但这整洁的代价就是,瑶华已经累得趴下了。 www.mx99.com发布用最后的力气打了盆水洗脸,正准备脱衣服,上床去舒舒服服地睡觉时,忽见一道飘悠悠的身影从眼角一晃而过。瑶华以为是一时看花了眼,甩了甩头再定睛一看,却见闻人愁一伸着懒腰,含含糊糊地说着:“还是房间里暖和啊。”然后,脱了鞋,就和衣往床上睡去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怔了半晌,终于回来神来,大吼道:“闻人愁一!”怒了,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地收拾了一个晚上才收拾出来的,他一点忙也不帮,现在却来捡现成的。“你不要太过份!快下来,回你的树上睡去!这个房间是我的!”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仍然稳如泰山地躺在床上,听到这话,侧过脸来,笑盈盈看着瑶华说道:“这个房间怎么会是你的呢?莫非你是想嫁给我不成?那么可惜了,我对未成年的小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再等个三年五载罢。” www.mx99.com发布“谁要你有兴趣了?!”瑶华想起自己整理的,好像的确是主卧室。一时图个方便,居然被反将了一军,瑶华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整理一间出来,只能气哼哼地转回身,将房里的两张椅子拼起来,准备先这样将就一夜,暗自打定主意,明天晚上一定要抢先一步占领床铺。虽然两条椅子拼起来还是不够瑶华的长度,需要蜷缩着身子睡,但是所幸的是椅上有厚厚的棉垫,又从储物室抱来一床小棉被,倒也还是挺暖和的。 www.mx99.com发布“真是个冷清的新年啊。”因为太累了,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天亮,被门外隐隐绰绰的人声吵醒,睁开眼看时,发现床上已经空了,闻人愁一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想起今天可是他答应带她去见巫月的日子,不能让他给溜了。当下便蹬开棉被下来,一开门,却意外地发现院子里居然有一堆的人。 www.mx99.com发布“闻人家的人?”这个念头第一个闪过瑶华的脑海,“今天是初一,莫非他们是过来叫闻人愁一一起过去祭祀,庆祝一年新始的?”但一念还未转毕,竟在那一堆人中认出了一个熟面孔来,不禁心神一糊,一时如堕梦中。 www.mx99.com发布那个人,是半年前,在知世府见过的,巫月的哥哥,巫月家的长公子巫月洧。“他怎么会在这里?”瑶华都快要怀疑自己现在的所在是不是已经是知世府了。 www.mx99.com发布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www.mx99.com发布自从下封推以后,收藏一直掉,真伤心…… www.mx99.com发布 三十五章-闯宫 “你----”巫月洧显然也认出了瑶华来,惊愕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身侧的人察觉他的异状,从旁问道:“大哥,你认识这小姑娘----她竟然会在显威将军府里,也是妖怪吗?”显然,他对此颇觉匪夷所思。 www.mx99.com发布巫月洧缓缓摇了摇头。 www.mx99.com发布“你是----”人群后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赫然正是闻人愁一的傀儡郝虎。“你不是回雁山庄的那个小女孩吗?” www.mx99.com发布“是啊。”瑶华随口答着,眼睛却仍然盯着巫月洧看。她实在是很想知道他们几个巫月家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闻人愁一呢?又到哪里去了?正疑惑地想着,忽听得郝虎提了提声音说道:“将军回来了。” www.mx99.com发布巫月洧闻言连忙回身过去,迎面便见闻人愁一手提着一串纸包施施然而来。巫月洧连忙迎上前去,鞠首行礼道:“在下巫月洧,这是舍弟巫月源,冒昧打扰显威将军大人,还请大人海涵!”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垂下眼帘来看了他一眼,漫不在意地笑笑。“真是稀客。”说完,又转目看向瑶华,扬了扬手中提的纸包,笑盈盈地说道。“丫头,过来拿早饭。” www.mx99.com发布说到早饭,瑶华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叫了,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竟然也没吃饭!一年之中最重要的那顿团圆饭,居然没有吃,没有讨到好兆头啊!瑶华连忙跑过去,闻人愁一把手里拎的一大串全部递了过来,瑶华不禁奇了奇:“有这么多?”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笑笑道:“我到了街上,那些人看到我就全跑了,我就随便拿了一点。不够的话,我再去拿。” www.mx99.com发布“够了。吃三天都够了。”瑶华无语了,提了早饭过来,准备回房里找个地方吃去。进门时,听到身后闻人愁一似乎在问巫月洧他们来做什么,当下竖了竖耳朵,闪身躲到门后面去偷听。 www.mx99.com发布“新年第一天便来打扰将军,实在是失礼。只是从昨日开始,舍妹巫月溪便与本家失去了联系,在下与族中兄弟寻遍了她可能到往的地方,却都不曾寻见,实在是忧心如焚。” www.mx99.com发布“巫月溪姐姐不见了?”瑶华暗自惊了惊,随即听得闻人愁一淡淡说道:“令妹失踪与我有什么关系?”瑶华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巫月洧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在怀疑巫月溪是被闻人愁一抓去的么?!巫月溪乃是冉京中除灵去邪的法师,自然拥有不俗的灵力,入了闻人愁一的法眼,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www.mx99.com发布巫月洧无奈,只得提了衣摆,屈膝跪求道:“恕在下无礼,若果真是将军大人误抓了舍妹,只求将军大人高抬贵手,能够留她一条性命,巫月家必不作深究。” www.mx99.com发布“哦?”闻人愁一笑道。“真是大度,不过可惜的是,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www.mx99.com发布巫月洧脸色大变。“溪儿----果真是你抓的么?”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道:“这我便不得而知了。我抓人向来不问姓名,就算她们自己报了家门,我也记不住。不过肯定的是,我向来不留人过夜----”说着,他瞥过一双凤目似笑非笑地看着巫月洧。“这样,巫月大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吧?” www.mx99.com发布“是----是。”巫月洧断续地回答。 www.mx99.com发布由于巫月家的人曾经硬逼着巫月预测,因此瑶华对巫月本家的人是极度厌恶的。但看到那样楚楚动人的巫月溪,却是讨厌不起来。而这个巫月洧,作为亲兄长,在巫月受到胁迫时,全然无动于衷,但眼下所见,对巫月溪这个妹妹似乎却是别样的关心。 www.mx99.com发布正暗自想着,忽见闻人愁一丢下巫月家的人往房里来了,连忙扑身到桌前,七手八脚地将纸包拆了一桌,随手抓了一把糕点就把嘴巴里塞去。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缓步来到门口,懒洋洋地倚到门枢上,一手绞着披散下来的卷曲的长发,看着瑶华笑得异常闲适。“别装了。想听么就听,偷偷摸摸的,很好玩么?” www.mx99.com发布糕点将嘴巴塞得满满的,瑶华鼓着腮邦子,含含糊糊地抗议道:“谁装了?我这不就光明正大地吃饭么!”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笑了几声,就不再说话,倚在门口看着瑶华狼吞虎咽地吃得差不多了,才直起身,笑笑道:“走吧。” www.mx99.com发布瑶华料想应该是去见巫月了,连忙将脸擦洗干净,快步跟了回去。 www.mx99.com发布“主公。”郝虎迎了上来。巫月家的一行人已经先行离去了,郝虎的神情之中隐约有些惶恐。“奴才回府时,就看到巫月家的几位大人候在门外说要求见主公,奴才就,就带他们----”原本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巫月洧是来质问闻人愁一是否抓了巫月溪之事的,便擅自带了他们进来。生怕闻人愁一会因此而不高兴,从刚才开始,心中便直有些惴惴。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道:“带进来就算了。这几日我有些事情要办,你回家再呆几日。”郝虎闻言,如逢大赦,连忙应诺。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便撇下他领着瑶华从正门而出,大门外高大的石阶之下空空如也。“没有马车?”瑶华暗自想了想,莫非要走不去不成?虽然知世府离这里只有两条街的路程,但是走起路来的话,大概也需要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停在门口,忽然问道:“可曾学过飞行之术?” www.mx99.com发布瑶华道:“只学过御风术。” www.mx99.com发布“御风术是以控制风力来调整自己的身体,算是初级术法中比较困难的一种了。我今日教你一种更简单更快捷的瞬间移动术。” www.mx99.com发布“瞬间移动术?”瑶华好奇地问道。这个似乎比御风咒要厉害得多哪,瞬间就可以移动,而御风咒虽然是飞行,但中间这段距离还是一定要费力地飞过的。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点头。“瞬间移动术是以意念为转移,可以瞬间完成移动,但由于意念的作用,去往的地方必须是以前曾去过的,而且对其周边的景致有一定的记忆,方才可以使用瞬间移动之术,否则的话,不仅无法完成移动,而且还可能会因为失误而掉入时空的夹缝之中。” www.mx99.com发布瑶华点头。“明白了。我曾经去过知世府,对府里的事物也很熟,那是不是就可以用瞬间移动之术?” www.mx99.com发布“当然可以。”闻人愁一伸出右手,示范地将右手拇指抵在中指之上,对瑶华解释说道。“这乃是移动术的手法,这是第一个,第二个是。”他将五指簇到一起,呈鹰爪状。“第三个。”然后将手握成拳。“三个手势必须打对,还有三句咒语,配合着手势打出。在心中一直想着要去往的那个地方,最后握拳,就会转移到要前往的地方。与你们三壁符咒中的引路符的原理有些类似。注意用术时,心中必须摒除一切杂念。” www.mx99.com发布听他叽叽咕咕地念了几句咒语,瑶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边屈着手指默默记住。闻人愁一忽然伸过手来抓住瑶华的一条手臂,说道:“不要急着试,先看我怎么使。” www.mx99.com发布“哦。”瑶华应了一声,听闻人愁一念起方才那几句咒语,随即就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便像没有了重量一般,飘悠悠得很不真实。不过那感觉也只是那一刹那间,很快地眼前倏地一变,顿时变作了知世府门前的两只说不出的怪物,正脚蹬着火珠,圆睁着一双威武的眼睛,审慎地盯着二人。 www.mx99.com发布瑶华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惊叹道:“真的到了呢!”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淡淡道:“难道还会有假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敷衍地朝他嘻嘻笑了一声,转身快步拾级而上,跑过去敲知世府的门。好半晌,门才“吱”地一声开了,仍然是那天的小丫环。斜着眼瞥了瑶华一眼,便冷冷说了句“知世大人出门了”,就欲关门。 www.mx99.com发布瑶华连忙用手挡住,急声说道:“等,等一下,不是我要见知世大人,是显威将军要求见知世大人,有事相询。”说罢,她微微侧了侧身子,让出一个角度让那丫环不偏不倚地可以看到闻人愁一。 www.mx99.com发布小丫环看到站在阶下的闻人愁一,立马脸色变了变,看来也听过他的大名。“今天一早,九厥城里便来人了,说是奉了皇帝陛下之令,请知世大人进宫去了。” www.mx99.com发布“进宫去了?”瑶华奇了奇。今天可是新年第一天,仍然是合家团聚之日。朝廷中的祭祀大典、祈福仪式,应该是从后天开始才是。 www.mx99.com发布“据说是为大皇祈福,推算新的一年的朝廷运势。” www.mx99.com发布“噢,祈福----” www.mx99.com发布谢过那丫环之后,瑶华垂头丧气地沿着台阶下来,心想又是失之交臂,若是昨天连夜来的话,不就见着了么?唉声叹气着回来,闻人愁一笑笑道:“怎么了,不在?” www.mx99.com发布瑶华道:“是啊,被皇帝陛下召进宫了。” www.mx99.com发布“那有什么有丧气的,进宫去找不是好了?!”他又说得云淡风轻。 www.mx99.com发布“进宫?!”瑶华瞪了瞪眼睛。“你有九厥城的通行令鉴么?”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道:“有无都无所谓,反正容成汝烟那几个结界还拦不住我。走吧。”说着,他便率先启步走去。瑶华连忙快步跟上去,从旁问道:“听说容成先生和泰泽师叔是现在三壁上最强的炼妖师呢,闻人先生的法术比他们还强,那闻人先生若去做炼妖师的话,那这三壁最强的称号不就要归闻人先生了吗?” www.mx99.com发布“炼妖师?”闻人愁一不屑地笑笑。“是在劝我投靠三壁吗?呵呵,三壁之上长老束于道,散仙束于律,炼妖师束于法,手脚被束缚,自然无法最大程度地发挥自身的法力。容成汝烟萧泰泽之所以拔尖,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生性清淡,所加诸在他们身上的束缚少些罢了。” www.mx99.com发布瑶华听着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萧泰泽与容成汝烟看上去的确都是冷冷清清的性子。转念一想,跟着又问道:“那么闻人先生有束缚么?”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道:“束缚自然也是有,只是更少些罢了。” www.mx99.com发布“所以比他们更厉害些。”瑶华接口道。“那么,如果容成先生与泰泽师叔联手的话,会不会比闻人先生更厉害些?”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闻言回过头来看了瑶华一眼,忽而冷笑道:“你是想要找他们来对付我么?” www.mx99.com发布瑶华连忙道:“不是,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闻人先生的法力到底有多高,而我究竟要用多久才能够把它们全部学成呢?”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似笑非笑道:“是这样么?我的法术自然是很高的,而他们两个也不可能联手,就算联手的话,也不是我的对手。” www.mx99.com发布“我知道!”瑶华连忙道。“因为他们本来便已经有很多束缚了,要是两人联手的话,束缚就更多了。所以自然还是比不上闻人先生的!”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笑了几声,道:“丫头挺机灵的!” www.mx99.com发布二人到达九厥城时,果然被金刀卫拦在了西酬门外。“今日举行殿祭,没有皇帝陛下的旨令,无关人等一律不得进宫。” www.mx99.com发布瑶华回过头,刚想询问如何是好,便见闻人愁一拂袖伸指一点,只见一阵迷蒙的白光闪过,那四名金刀卫便保持着那个姿势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随即,他的左手往向前一摊,掌心处红光一闪,赫然出现了一串如玛瑙般鲜艳的手珠,红艳胜雪。扬手将手珠往西酬门的上空扔去,只见它在一团红光的托浮下,缓缓上升,上升二人高处,便猛得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般地往设置在上空的结界撞去。 www.mx99.com发布瑶华抬头看着撞击处漾起的层层波浪,耳边听得闻人愁一低低念着什么咒语,暗自想着:“这样贸然来闯宫,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正想着,忽然手臂又是一紧,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拉着飞也似地往西酬门内飞奔而去。 www.mx99.com发布瑶华侧过头惊讶地望着闻人愁一平静的侧脸,心想这人果真是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会儿说闯宫,居然就这样真地闯起宫来了? www.mx99.com发布闻人愁一忽伸过一只手来,在她的脑门上拍了一下,沉声说道:“不要分神,注意看!”说罢,他腾出右手当空挥过,便赫然有一把凛冽着寒光的金锋剑闪耀而出。瑶华还来不及惊奇是把什么剑,当下闻人愁一飞奔的速度猛地一快,长剑高高扬起,划出一道弧线优美的赤红之光,用力地往殿门上空劈去。 www.mx99.com发布猛然,听得“嘶----砰----”的几声细细碎碎的响起,迎面的宫门上空顿时九彩华光飞腾而起,随即其中的红光膨胀而出,撑得那个强界一个收缩,便“呼”地一声,顿时幻作五光十色的光蝶,挥舞着色彩缤纷的翅膀,漫天漫地地乱舞。 www.mx99.com发布翩然若蝶的光之碎片中,闻人愁一提了瑶华的身体快速飞跃而进,直到迎面一股强大的气流汹涌而来,闻人愁一才被迫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www.mx99.com发布一个白袍人缓缓地从殿内闪身而出,高高地立于御华正宫之前的阶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白净如雪的长袍,黑白肃净的八卦图案,以及优雅尊贵的金线镶边,正是无人不为之侧目的炼妖师法袍。 www.mx99.com发布“容成!”看到那熟悉的清峻脸庞,瑶华不禁有些兴奋地张扬起了双臂。 www.mx99.com发布“瑶华?”见到瑶华居然与闻人愁一在一起,容成汝烟不禁惊奇地蹙了蹙眉头。 www.mx99.com发布“容成!”瑶华快步跑过去,仰起头,一手指着殿门紧闭的御华宫,一本正经地问道。“知世大人是在里面么?” www.mx99.com发布容成汝烟道:“是在里面。但是----” www.mx99.com发布“瑶华?----这不是瑶华吗?怎么会在这里?!”突然插进来的女子讶异的说话声,打断了容成汝烟的话。见那人唤的是她的名字,料想是个熟人,连忙循声回过身去,便见侧旁雕刻有灭蒙鸟图案的殿柱之后,款款地信步转出来一名宫装女子。纤细的腰身,乌黑及地的长发,清秀而略带冷冽的瘦削脸庞----这样熟悉的面容----这女子赫然便是巫月的近身侍女,水香。 www.mx99.com发布 三十六章-错失 “水香姐姐----”瑶华愣了愣,一时如堕梦中。 “瑶华----”水香又惊又喜地快步迎上前来,将瑶华的手抓在手里捏了又捏。“真是瑶华?!瑶华怎么会来这里?” 望着久违的水香熟悉的容颜,久别重逢的悲喜交集感顿时浮上心头。瑶华抬手揉了揉已经湿润的眼眶,看着水香在身前缓缓蹲下身来,哽咽着说道:“水香姐姐,那天我们走散之后,我被容成带回了容成世家,后来又被太子殿下带到了钦炎府,再后来又去了回雁山庄,之后又听闻人先生说起巫月哥哥还活着,瑶华就来找巫月哥哥了。” “但是见巫月哥哥好困难呢,今天听说巫月哥哥来了皇宫,闻人先生就带瑶华来了。现在能见到水香姐姐,真是太好了----”想起这些日子为了见到巫月所经历的桩桩件件,现在终于见到了水香,眼看着就可以再见到巫月,心中不禁又悲又喜,泪水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水香的眼眸也渐渐笼上了蒙蒙的水雾。“瑶华受苦了。”抬手怜爱地抚过瑶华的已经明显消瘦的脸庞,雾气蒙蒙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几转,忽而那一汪秋泓在眼眶中微微一转,便化作两行清泪无声而下。身子微微向前,便将瑶华的身子拥入怀中,静静地抱着。 “水香姐姐。”瑶华将脸深埋在水香的肩窝里,喃喃说道。“瑶华想见巫月哥哥。” 水香的身子微微震了震。瑶华觉察到,从水香怀中抬起头来,看着她苍白的脸庞,不解地问道:“怎么了?瑶华知道今天举行殿祭,巫月哥哥不方便出来,瑶华不进去,就在这里等巫月哥哥出来----水香姐姐能告诉巫月哥哥,瑶华在这里等他吗?”清澈明亮的双眼满怀希冀地望着水香。 水香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泪水却是不停地扑朔而下。 见水香竟然摇头,瑶华一瞬间心底莫名地有一股寒意浮起,直盯着水香,反复道:“为什么?瑶华只想看一眼巫月哥哥,不说话,也不动,只看一眼就可以了,只要看到巫月哥哥还好好的,就可以了----真的----” 水香的泪落得更凶了,一把将瑶华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低说道:“瑶华将那一切都忘记吧,全部都忘记,瑶华从来就不认识什么巫月哥哥,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瑶华顿时全身一凉,缓缓地将脸转向御华宫,直勾勾地瞪着紧闭的御华宫巍峨大门,喃喃道。“这里面的,是谁?” “是公子的弟弟,叫作测。测量的测。”水香喃喃道。“我和公子的遗体一起被带回了巫月家。公子帮助司徒大人逃离冉京,犯下欺国叛国之罪,殃及巫月家。不久,秋王之子被立太子,冬王失势,巫月家彻底落魄。为了改变这种局面,才出此下策----” 瑶华已经听不清楚下面的话了。“巫月哥哥真的已经死了吗?” 水香默默点点头。 “巫月哥哥真的已经死了吗?”瑶华反复问着。 水香泣不成声。 这时,御华宫的门忽然“吱”的一声开了,瑶华受了惊似地连忙回过头去,只见门内缓步出来两排彩衣女官信步出来,为首一个看到门口的水香,微微扬眉道:“这不是知世大人府上的水香姑娘么?” 水香连忙擦去泪水,站起身来,垂首朝着女官盈盈一礼。 女官还了一礼,温声道:“知世大人已经从锦绣门出宫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西酬门了。因为一时没有找到水香姑娘,便吩咐我等见到姑娘时告知一声。” 水香连忙施礼道谢。女官不卑不亢地还礼后,便缓步走了。 瑶华被水香牵着,茫然地出得西酬门时,门外停了一顶青纱小轿,一个身着一品朝服的人影正躬身进得轿去。立在轿侧的红衫侍女放下轿帘,抬头看时,一眼看到水香与瑶华一起出来,不禁有些喜出望外,大声叫道:“瑶华小姐?!”这侍女赫然竟是水红。 “水红姐姐。”瑶华木然地唤了一声。 水红兴冲冲地跑将过来。“瑶华小姐要和我们一起回知世府么?” 瑶华怔了怔。想起方才看到的进轿之人,身着一品朝服,应该便是知世大人。他进轿是独自进去,从一点也就基本确定了他不是她要找的巫月哥哥。而刚才水红也大声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而这轿中却毫无动静----果真不是她的巫月哥哥!绝望之感油然而生,木然地开口道:“不,不回去----” 水红不解地蹙了蹙眉头。轿侧的小厮振声喊道:“两位姑娘,要启轿了。” 水香扶着瑶华的肩道:“那我们先回去,明天,我再来找瑶华。” 瑶华默然颔首,目送着那顶青纱小轿从面前缓缓而过。风轻拂着窗帘,徐徐而动,隐隐浮现出轿中白皙俊朗的一张侧脸。 瑶华的新年第一天便是在无知无觉的发呆中过去了。当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仍然抱膝坐在冉京外的鸣鸾江侧,看着时起时落的江潮发呆。闻人愁一蹲在不远边,不知从哪里拾了半截木棍,正兴致勃勃地敲击着一只乌龟的壳。那只可怜的乌龟骇得将四肢和脑袋全部缩进了龟壳中,随着闻人愁一敲击的力量越用越大,终于惊骇得忍不住大叫起来:“不要敲了,龟壳堪称世上最坚硬的东西之一,凭你这样敲是敲不破的,不要敲了,咚咚地敲得我头晕、心烦!” “哦?”闻人愁一撇嘴笑了笑。“居然还是只修炼成精的千年乌龟精呀!” “没有千年,才五百年!”乌龟颇有些得意地纠正道。“你这条小蛇妖,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敲了,再敲对你不客气!”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用这世上最坚硬的龟壳来砸死我么?”闻人愁一毫不留情的讽刺。 “哼,告诉你!我家主人未来的夫人可是冉京中大大有名的除妖师,你再不停手的话,我就让我家夫人来把你这小蛇妖给收去!” “居然有这样了不得的夫人。”闻人愁一笑笑。“那我不敲了。”说着,他随手将手中的半截木棍往旁边扔去。 乌龟静候了半晌,果见闻人愁一不再敲了,便犹豫着将四肢伸出来,准备赶紧爬回江中。不想刚探出脑袋,却见闻人愁一长身而起,扬手当空虚晃,便赫然有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在手,紧接着一压手腕,凌利的剑峰竟直直地往乌龟疾刺而来,有破竹之势。 “啊!救命啊!”感知到那一剑非同凡响的力量,乌龟吓得惨叫一声,将头脚缩回壳中,一面绝望地想道。“完了,这下完蛋了----” “住手!” “住手!” 同时喝出的两个声音,紧接着一道闪着金光的灵符打在了闻人愁一的长剑上,剑的去势笔直地停在了龟壳之上一寸高处。 瑶华回眸看去,却赫然发觉与自己一同喊出“住手”并打出金光的那人竟是巫月溪。不禁一时惊愕地有些怔怔。闻人愁一看也不看那道贴在剑身上的灵符一眼,若无其事回手一晃,剑身闪跃起寒光,转眼便消失无踪。巫月溪快步过来,俯身用双手抓起那乌龟,转身将它放到远离闻人愁一的地方。 “夫人,这蛇妖无缘无故地便要来杀我,肯定是个恶妖,夫人快收了他,免得他为祸人间!”乌龟开始喋喋不休地告状。 “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重帘有事寻你。”说罢,她自袖中掏出一张灵符,闭眸默念咒语,当符上的咒符倏的亮起时,便迅速将符贴到龟背之上。立时,乌龟身下便浮现出一片白光,托着它笨拙的身子,快速地往鸣鸾江中滑翔而去。 等到听得“咚”的一声落水声,巫月溪方才回过身来,打量了闻人愁一一番,问道:“为什么要杀龟默儿,能告诉我原因么?” 闻人愁一道:“我想知道乌龟的壳到底有多硬----你知道吗?” 巫月溪闻言愣了愣,有些错愕地看着闻人愁一。瑶华见状,连忙快步过来,侧身插到他二人中间,解释道。“巫月溪姐姐,他是开玩笑的。他是看那只乌龟长得可爱,便与他戏耍玩的!” 巫月溪愈奇,望着瑶华,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 瑶华道:“我?我是司空大人家的丫环呀,那天在司空夫人院中,曾经见过溪姐姐一面的。” 巫月溪回想了一下,记起那日似乎确实有个小姑娘跟在即墨归的身后。微微颔首,随即又移过目光望向闻人愁一,问道:“那他是?” “他?”这下瑶华有些为难了。说出闻人愁一的名字肯定会吓到她的,看着巫月溪一副娇柔的弱柳姿态,便不忍心这么做。眼珠子暗暗滴溜转了一圈,胡诌道。“他啊,他是我----我姐夫----”司空府里不可能收一个妖怪做下人,瑶华临时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来搪塞。 “姐夫?”闻人愁一兴趣盎然地念了句。瑶华连忙朝他猛使眼色。闻人愁一见状无所谓地笑笑,并微微往侧旁移出一步,似乎在说“随你掰吧”。 巫月溪抬眼疑惑地看了闻人愁一一眼,瑶华见状,连忙解释道:“肯定是听我唤他‘姐夫’,一时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 “是这样么。”巫月溪似乎相信了瑶华的话,缓缓侧过身子,长长的睫毛轻垂,叹声说道:“这真是让人羡慕。” 瑶华知道她必定是这会儿见得闻人愁一以妖怪之身,终得到了承认,便想起了她也与妖类相恋,却努力了那么多年仍然得不到家人的支持,一对比之下便伤心起来。瑶华连忙安慰道:“溪姐姐一定也会幸福的,司空大人不是已经答应帮忙了么?” 巫月溪轻叹道:“我本来也是如此以为,司空大人位居当朝二品,又与叔父大人素有交情,本以为只要司空大人出马,必能说动叔父大人----却不想,叔父大人连司空大人的面子也不卖----”明眸微微合了合,试图将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叔父大人此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我们也再无机会----” 瑶华转念一想,问道:“所以,溪姐姐就不准备再回到家里去了么?” 巫月溪身子颤了颤,回过身来定定地盯着瑶华。“你----怎么会知道?” 瑶华一愣,随即信口诌道:“因为巫月洧大人在到处寻找溪姐姐,也去过司空府寻过,方才听溪姐姐那样说,瑶华便暗自将这两件事连到一起,就这样想了----”连闻人愁一的将军府也去了,司空府也应该有去吧?瑶华心中暗自想。 巫月溪轻叹一声,朝着江水的方向缓缓行了几步,极目望向波澜的江面,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只是不明白,人如何,妖又如何,分明都是生存于这天地之间的生灵,却为何偏要用一条准绳来将其区分开去----” 瑶华点头道:“瑶华也是这么想的----就算真的要将这一切作个区分,那区分的标准也应该是善与恶,而不是人或者妖。” 闻言,巫月溪回过身来,惊愕的眼眸之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欣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瑶华点头道:“很多人都这么想的呢!” “但也有人不这么想呢!”巫月溪又忧郁起来。“兄长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但是叔父那里丝毫不肯松口,兄长也是毫无办法。重帘是这鸣鸾江之主,我若是不顾家人反对,私自与他在一起,又会使他见笑于江中水族,我----” “这好像是个大问题了。”瑶华暗自想道。巫月家族虽然也是皇冉族九大贵族的一支,但论起氏族,却仍然还是比不上即墨氏贵族的。而且即墨归又高居司空之职,当朝群臣之中,仅列宰相和司马大从之后,巫月家的家主居然连他的面子都不卖,莫非要皇帝陛下亲自下旨指婚不成?----当然这也是断然没有可能的。 瑶华正绞尽脑汁思索着,巫月溪忽然想到什么,将目光转向闻人愁一,问道:“这位先生也是妖怪出身,当初与尊夫人成亲之时,必定也曾受到家中百般阻挠,不知----” 瑶华知道她是想向闻人愁一取经了,怕闻人愁一开口破了她的编的谎言,连忙插口说道:“我们乃是贫苦人家,没有贵族们那般讲究。而且溪姐姐又出生于术法传家的巫月世家,所遇到的阻碍又岂止是我们的十倍百倍----”见巫月溪缓缓颔首,面露无奈之色,便继续说道,“不过,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不如,我们一起来帮溪姐姐想办法吧!” 巫月溪叹息道:“还有什么办法呢?” 瑶华一时也没想出办法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回去请司空大人再想想办法,溪姐姐也先回家去吧,巫月洧大人很担心溪姐姐的安危呢!” “兄长----”巫月溪低垂眼帘,心事重重。 “溪姐姐等我们的好消息吧,司空大人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巫月溪的神情微动,轻抬秀目,感激地望向瑶华,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忽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冷冷道:“不需要!” *********************************** 投票小结:投散仙滴毫无疑问的统统都是懒人~~~投炼妖师滴,你们是正义滴代名词,光荣啊~~~~投长老滴,偶们祖国光荣滴明天就靠你们啦……但是人好少,默哀~~~~~~~~~ 三十七章-重帘 巫月溪的神情微动,轻抬秀目,感激地望向瑶华,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忽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冷冷说道:“不需要!” 瑶华一惊,连忙回过头去,只见江岸边不知何时卓然立了个面容俊雅的少年。一身浅绛色的锦缎长衫,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在江风的吹拂下,徐徐而动,也因此衬得他原本便十分秀致的五官,更添一份迷离飘渺的神采。 “重帘----”巫月溪轻唤一声,便莲步向前。 瑶华见状,在心中暗自想道:“原来他就是溪姐姐喜欢的人,果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人呢----不,是妖----”盯着那名叫作“重帘”的少年看了一会儿,随即发觉他的目光竟然一直都停落在闻人愁一的脸上,冷冷地,带着些许敌意。心中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窜起来。“莫非他认识闻人愁一?!”一念还未转毕,那少年口中已经冷冷的吐出来“闻人愁一”四个字,瑶华的神情立时僵在了脸上。 “闻人愁一?!”巫月溪的脸色蓦然一变,定定地望向闻人愁一,骇然道。“他,他便是‘妖魔之子’闻人愁一?!”在冉京之中,闻人愁一果然是名闻名遐迩。 莫重帘沉肃着一张俊脸,缓缓向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巫月溪护到身后,一面说道。“没事的,我不会让他动你一根头发的。” “重帘----”巫月溪痴痴望着挡在面前的身影,眼波之中甚是动容,随即又想起什么,转着眸光望向瑶华。“你----为什么骗我?” 看到她眼中浮起的疑虑,瑶华慌忙辩解道:“溪姐姐,你们认错人了。他,他不是闻人愁一----你们想,如果是闻人愁一的话,怎么会站在这里这么久也不出手呢,是不是?” 巫月溪的神情微微一滞,似乎觉得也颇有道理,幽幽地转眸望向莫重帘,似在询问他的意思。莫重帘却不屑地撇嘴一笑,道:“那我们是否该庆幸真是走运,没有碰上真正的闻人愁一?” 瑶华小心翼翼地抬头瞅了瞅闻人愁一,见他正专注地凝视着莫重帘,细长的眸眸微微闭拢,眼中隐约闪动着某些含义不明的光芒。担心闻人愁一会出手伤人,连忙往他身侧靠近了些许,伸手悄悄地将他的袖角抓在手中,这样一来,他如果真要出手的话,就可以事先察觉到动向,以便及时阻止。 对峙半晌之后,莫重帘冷冷一笑,回过身看向巫月溪时,原本冷厉如冰的眼眸中立时换上了温柔如水的神气。温柔地拉过她的双手,柔声说道:“溪儿,我们走。我已经想到能让叔父大人接受我的办法了,我们无须求他们。” “真的吗?”巫月溪闻言,又惊又喜,紧握住莫重帘的手,不敢置信地反问道。“真的想到了吗?” 莫重帘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们回去再说。” “嗯!”巫月溪喜形于色。 二人亲亲热热欢欢喜喜地相携离去,瑶华还站在原地愣愣地想。“想到办法了?会是什么办法呢----”正想着,忽然身侧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冲跃而去,带着瑶华的身子猛地往前一冲,“哇”地一声惨叫出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地。 “怎么回事?!”瑶华哼哼了几声,抹着脸从泥地里抬起头来,却赫然看到闻人愁一手擒了一道犀利的白色闪电,笔直地往莫重帘背后劈去。瑶华心神猛地一凛,大声叫道:“闻人愁一!不要杀人!” 一声还未喊毕,便只见莫重帘的身上猛地窜跃起一层水雾,迅速地连结成一片水帘。在巫月溪的一声惊呼之下,水帘集结成柱,以排山倒海之势往闻人愁一打出的闪电飞扑而去。隐约间听得“嘶”的一声轻响,水帘将已经将闪电连同着闻人愁一的半只手给吞没了。 闻人愁一脸上淡漠的神气微微一动,随即以脚尖点地,快迅地飞身而起,凌空向后退开十步开外,随即右手在身前翻转而过,捏一个咒,下一刻从他的指缝之间便有一股白色的烟气袅娜而出,当头迎向飞扑而来的水势,在轻烟袅袅的几个萦绕之下,眨眼间,全部冻结成冰。 莫重帘的脸色微凛。闻人愁一冷笑一声,远远地隔空朝着冰柱一弹指,但听得“哗啦啦”的一阵细碎刺耳的破冰之声,随即他宽袖当空拂过,便掀带着破碎的冰块扑落落地全部往莫重帘与巫月溪二人劈头盖脸地砸去。 水是绵柔的,但当冻结成冰,然后再破碎成有楞有角的冰片之后,便也具有了十足的杀伤力。更何况是被闻人愁一这样的术法高手用来作为杀人的武器。莫重帘的脸色大变,用双手环住巫月溪往后退开些许避开来势的着力点,同时打出防御结界,将密雨般的碎片阻拦在外。 “闻人愁一!你说的话都不算了么!”瑶华连声大叫。“你再不住手的话,休想让我学你那些害人的法术!死也不学!” 闻言,正准备出下一招的闻人愁一竟也自将动作停在了半途,转过一双凤目来瞥了瑶华一眼,又回望向莫重帘。待碎冰全部落定,方才飘浮着身子欺近过去。 巫月溪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估计她必定不曾见过这般强大的术法攻击,这会儿见得闻人愁一居然飘悠悠地过来,不禁有些恐惧地往莫重帘怀里缩了缩。莫重帘倒仍然算是镇定,直视着闻人愁一,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模样。 闻人愁一冷冷地盯着莫重帘,忽然问道:“那个人,是谁?” 莫重帘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哪个人?” 紧跟了过来的瑶华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闻人愁一到底做什么。 “在你来这里之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闻人愁一仍然面无表情,但微敛的双眉之中,却隐约含着某种威险的意味。 莫重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随即被他用冷漠掩饰过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说?”闻人愁一淡淡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莫重帘冷冷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说罢,便扶过巫月溪的手臂,无视闻人愁一,道。“溪儿,我们走。”转身之时,为了防止闻人愁一再次偷袭,设起了比较高深的防护结界,回身往鸣鸾江中行去。 这回,闻人愁一却没有再出手,只是定定地站立在原地,目送着那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江中。见他像突然傻了似地,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瑶华不禁奇怪起来,试着小声唤了一声:“闻人愁一!” 闻人愁一仍然一动未动。 瑶华便靠近了些,踮着脚尖抬着胳膊在他面前来回晃了几下手,加大声音喊道:“喂,闻人愁一!” “我听得见。”闻人愁一忽然冷冷地说了声。瑶华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拍拍自己的胸口压惊,心想:“闻人愁一这家伙平日里也没什么,就是喜欢变脸。一变脸就阴沉沉的,怪恐怖的。”正想着,身侧又传来闻人愁一冷冷的问话声:“什么事?” 瑶华抖了一下,拿眼偷瞄了眼闻人愁一,小心翼翼地问道:“闻人先生为什么要问跟那个重帘哥哥在一起的那个人?闻人先生又不曾见到,不是很奇怪么?”闻人愁一一直都跟她在一起,不曾离开过,他怎么会知道莫重帘在见他们之前所见的人? 闻人愁一道:“他身上沾染了那个人的气息。” “什么气息?”瑶华好奇地问。 闻人愁一犹豫了一下,半晌才说道:“很特殊的气息----我也不知道。”说罢,便又顾自沉思起来。在原地踯躅了好一会,终于在太阳快要下山之际,回身徐徐往冉京而去。瑶华自然也跟了过去。 虽然是新年的第一天,但街上仍然有不少店铺开着。因为冉京的习俗,大多人喜欢在新年携老带幼地出门,出京踏青,或互相走访,再或是到冉京里的各条街巷去走走,看看这一年来的新变化。因此,即便是新年,街头仍然有不少的人,三三两两的,都是结伴而行。 闻人愁一所到之处,认得他的人赶紧退避三舍,不认得的人,见别人退避,便以为来的是什么皇孙世子之类的大人物,也纷纷退避。因此上,一路走来,行人纷纷缩到街边,宽阔的大街上,只有闻人愁一与瑶华两个人在缓悠悠地走着。瑶华走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敢窜到街边的群众中去,怕被当成闻人愁一的同类打出来。只得低了头跟着,心中暗自祈祷着赶紧到显威将军府才好。 又走了约摸一刻钟,闻人愁一忽然说道:“在这里吃饭。” “啊?”瑶华呆了一下,抬头一看,发觉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家装饰异常华丽的酒楼门前,楼匾上金漆的亮堂堂“醉仙楼”三个大字赫然高悬,映衬着两旁门楹上方的左右两只大红灯笼,气派非常。 “醉仙楼,好像是冉京中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呢!”正想着,隐约听到一阵低低的唏嘘声,回眸便看到闻人愁一看也不看吓得缩到柜台后拼命朝掌柜的求救的店小二,旁若无人地施施然走进了楼去。 楼内的客人纷纷停著望向闻人愁一,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随行有带着女眷的客人,更是神色惊惶,紧拉住女子的手,深怕一个不留意,便会被抢了去。 闻人愁一似乎终于发觉众人都如临大敌地瞪着他,细长的凤目蓦然一扫,冷冷道:“菜不好吃么?”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低回头去夹菜。但一想到闻人愁一这么大一个妖怪在前面,心中又惊又怕,如何咽得下去?只木然地在嘴中嚼啊嚼,嚼得菜泛出淡淡的苦味。 闻人愁一冷笑一声:“既然不好吃,何必勉强坐在这里吃?你们占着座位,教我坐哪里?”这话一说,楼中众人如获大赦,连忙扔下筷子,护着女眷从就近的门飞也似地鱼贯而出。 瑶华再度见识到闻人愁一的威名,目瞪口呆中,闻人愁一已经走到临窗的座位上坐下,自己动手先倒了杯茶喝着。 瑶华见他似乎没有留意到她,便悄悄地背对着他挑了一个离他远远的位置坐。刚要坐下,忽听得闻人愁一冷冷道:“过来!”瑶华心虚,吓了一跳,只好起身慢慢地蹩过去。却发现原本缩到角落里的跑堂小二也正战战兢兢地过来。 “将,将军,不知,将军大人要上什么菜?”小二站在离闻人愁一所坐位置的十步远处,颤巍巍地问道。 闻人愁一脸色又是一变,冷冷道。“是你店里的菜,我怎么知道上些什么?!” 小二吓得两腿一哆嗦,差点跪到地上,连声道:“小,小的知道,这,就去上菜,上菜!”说罢,便没命似地跑了。 察觉到闻人愁一目前的心情,正处于极度不爽之中,瑶华猜想大概是与他问莫重帘的那个问题有些关系,但非常时刻,她也不敢多问。等菜上来后,就一声不吭埋头苦吃。饿坏了,午饭又没吃,便奇怪的是,中午居然没有感觉到饿。 闻人愁一似乎心事重重,吃了一点便停了筷子,沉思了一会。一转目光看到瑶华正吃得欢,不由得将眉头蹙起,不悦道:“你似乎心情不错,早上还哭丧着一张脸?” “谁说我心情不错了?”瑶华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巫月哥哥死了,我心里难过死了,从来没有这样难过过,比离开娘亲,还有重华哥哥还要难过!” “为什么?”闻人愁一皱了皱眉。“他是你的兄长?” 瑶华摇摇头,从面前的一堆菜中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饭,说道:“巫月哥哥答应过我,说永远只对我一个人好----但是他却死了,以后就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人对瑶华这么好。说,这样的人,很难找的----瑶华本来将来长大后是要嫁给巫月哥哥的,现在,要没有人要了----”说着,沉积在心中的难过又泛滥而起,秀美的小脸蹙在一起,垂下眼来,盯着碗里的话,黯然出神。 闻人愁一看了她一会,淡淡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早日学会我的法术,到时候我会杀了你,这辈子有没有人要有什么关系,下辈子自然就有人要了。” 瑶华瞪了他一眼,哼声道:“这么说来,我不是还要感激你么?” 闻人愁一淡淡道:“无须感激。这对于你来说,不也是一种解脱么?毫无意义的生存着,有什么价值?” 瑶华怔了一下,怎么被他说得她似乎应该自寻短见一般。得知巫月死了,她确实很伤心,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死之类的事情?虽然诚如他所说,她的生命是毫无意义地生存着----“那么你呢,你这样生存着就很有意义吗?人人对你噤若寒蝉,看到你就躲得远远地,这样很有意义吗?”瑶华脱口而出。当看到淡漠的神气在闻人愁一的脸上冷却之际,才猛然回过神来,居然在一时激动之下,“啪啪啪”说了那么多话,而且口气相当不好。当下连忙低下头往嘴里扒饭,用来掩饰此时心中的忐忑不安。 沉默再度开始蔓延,当瑶华将一碗饭扒得差不多了,闻人愁一忽而起身,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做。”说罢,便侧身飘然而出,往酒楼外而去。 瑶华当下也连忙跟了出去。闻人愁一没付钱,她身上更是一分钱没有,不跟上去,难保他们会怎么对付吃霸王餐的。 三十八章-巫月 惊觉居然是沿着原路往回折去,瑶华开始心中暗叫不妙:“莫非他指的有事情要做,就是指回去找溪姐姐他们的麻烦?重帘哥哥身上沾染上的气息----闻人愁一向来只抓有灵力的女子练功,莫非那与重帘哥哥在一起的人,是个灵力极高的女子?闻人愁一要去抓她练功?” 夜晚的鸣鸾江,在月光下澄静如镜。清莹莹的月光薄薄地铺泻在江面之上,只在风起处,轻轻地漾起一层层轻浅的涟漪,就仿佛仕女优雅的微笑一般。踩着江边已近枯黄的浅草丛簌簌而行,远远地望见江岸边了一条纤细的身影。仔细分辨了一下,隐约间竟是巫月溪,正怀抱着龟默儿,望着江水茫然出神。 “溪姐姐!”瑶华远远地便叫了起来,抢先闻人愁一一步,轻快地窜跃到巫月溪面前。 巫月溪惊了一下,回过头来,见得瑶华,原本有些幽伤的脸上微微一凛。“是你?”随即看到了尾随而至的闻人愁一,神色之间闪过一丝惊惶。“你们?”“恶妖!”她怀中抱的龟默儿也蹬着四条小短腿朝闻人愁一忿忿地表示敌意。 “下午那个人呢?”闻人愁一冷冷问道。 “重帘?”巫月溪敛眉,黯然道。“他出行了。” “跑了?”闻人愁一冷笑一声。“动作还真快!” 巫月溪听出他话中不无讥讽之意,连忙解释道:“不是那样的!重帘说他要去雁州回雁山庄将雪缈花镇求过来,只要叔父大人看到雪缈花开,就会相信我俩乃是真心相对,必定不会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回雁山庄?雪缈花镇?”瑶华惊异地念叨了一声。 巫月溪颔首道:“雪缈花镇乃是回雁山庄的神器,回雁庄主必不会轻许,但重帘说,无论如何他都会将它恳求过来----” 闻人愁一很没耐心地打断她的话,说道:“苏庄主人在冉京,他去回雁山庄有什么用?!看来是有人被骗了还不知道。” 巫月溪脸色一变,脱口厉声道:“你胡说!” “他胡说!他胡说!”龟默儿搭腔道。“主人对夫人可好了,主人说是去雁州就是去雁州了,绝对绝对不是骗人的!” “所以你只是乌龟。”闻人愁一冷冷地说了一声,全然无视龟默儿愤怒地哇哇大叫,顾自在江岸边来回走了几趟,又提着身子飘浮到鸣鸾江的上空,飘悠悠地荡了几圈,便飘然回来了。经行过瑶华身侧时,淡淡说了声“回去吧”,便幽幽然地往回程去了。 瑶华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跟了几步,想到巫月溪,便又回过头来,说道:“溪姐姐,重帘哥哥去了雁州,这一来一回起码要十天半月的。溪姐姐每日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家去,一来也免了巫月洧大人担心,二来也好安心等重帘哥哥回来----那样不是很好么?” 巫月溪想了想,似乎觉得甚是有理。“但是,重帘托我照顾默儿,让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瑶华道:“也可以带默儿一同回去呀,就说是降伏来的小妖怪----或者说是路上捡来的,也行呀!” 一听这话,龟默儿不乐意了,蹬着腿大声叫道:“你才是路上捡来的呢!默儿是水族的宝贝,主人一直都这样说的!” “你是宝贝,你是宝贝,以后叫你龟宝贝好不好?”瑶华打哈哈道。 “不准叫龟宝贝!只有融琦姐姐这样叫默儿的,别的人都不准叫!融琦姐姐会生气的!” 瑶华吐吐舌头。“不叫龟宝贝就不叫,那叫龟小子,哈哈,龟孙子也不错!” “坏蛋!” 巫月溪考虑了半晌,也终于决定回家了。毕竟是新年的第一天,独自一人在外,也颇有些凄凉。进了冉京之后,龟默儿就幻作了人身。是一个七八岁男孩的模样,圆圆的脸,大而有神的双眼,眨巴眨巴地异常机灵。一头银蓝色的及腰长发,柔顺异常,莹亮悦目得令人不忍侧目。穿着冉京中寻常孩童常穿的短衫,月白色的,掩映着银蓝如水的长发,格外清新。 瑶华看着在前面活蹦乱跳的龟默儿,不禁皱眉道:“你干嘛变成那么小的孩子?” 龟默儿闻声,旋着身子来到瑶华身前,耸耸鼻子道:“才没有变呢!我修炼出来的模样,就是这样子的?” 瑶华怀疑地看看他。“不是吧?在龟族中五百岁虽然不算年长,但起码也已经是中等年纪了!怎么可能会还是小孩子的模样!除非你骗你,你根本就没有五百岁!” “你才骗人呢!”龟默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了瑶华,他似乎对“骗人”这两个字格外有反应。 “算我骗人!”瑶华搪塞而过,正准备绕过龟默儿继续往前走,侧目间却看到龟默儿的额间似乎有异样的光芒闪过。当下心中一惊,连忙回过头去,碰巧龟默儿别过头来,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眉心处的那道异光,幽幽地,一如长发般的银蓝色的色泽。光芒在末端微微往上一钩,弯成镰刀的形状,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这是什么?”瑶华指着他的额头问道。 “封印。”龟默儿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便张开双手欢呼着往前奔去。看他兴奋雀跃的模样,平常应该很少进京。 闻人愁一远远地在前面走着,巫月溪则一直落后几步徐徐而行,微垂着头,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瑶华走在中间,看着龟默儿一会儿模仿着蝴蝶的模样在三人之间飞来飞去,一会儿又像小兔子般蹦蹦跳跳,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忽而间,他像一只青蛙一样一蹦蹦到巫月溪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夫人,默儿要吃糖葫芦!” 巫月溪伸手轻轻拍拍他圆嘟嘟的脸,微笔着说道:“现在晚了,明天买给默儿吃。” “好!”龟默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又变作蝴蝶飞去,嘴里还“呜呜”有声。巫月溪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模样,不由淡淡一笑,蓦然抬头间,却赫然惊觉闻人愁一这一路,居然是往她家----巫月家族行去的! 猛然间大吃了一惊,加快脚步想上前拦住闻人愁一问个清楚,闻人愁一的脚步已经停在了巫月世家的正门之前。 巫月家族除正式授予官职,并另建府邸的子嗣们之外,其他人全部聚居在位于冉京东北角的祖居,也便是实际名义上的本家。巫月家族乃是皇冉族九大贵族中的一支,原本姓月。千年之前的赤柔朝末年,妖魔乱舞,时世动荡。皇冉族趁势南下,驱逐了盘桓在无极平原的大妖怪,建立大皇帝国。在这时期的大战中,出力最大的皇冉氏族,便在帝国成立之后,被尊为九大贵族,全部赐以复姓,以显其尊贵地位。以巫术传家的月氏,因在争战中以此立过汗马功劳,在建国后,一代崇吾帝下诏,在原本的单姓“月”之前,加一“巫”字,以示荣宠,并世代以其家族之人出任国之知世一职,代代尊荣,受人景仰。 但至三代朝明帝时,朝中增设国师一职,由历代三壁出身的太子太傅出任,部分减弱了在决策朝政大事时国之知世的作用。到眼下的神显年间,帝无子女,要在诸亲王子嗣中立储。巫月家族一直支持的冬王世子与太子位失之交臂,巫月家族在朝中的权势已经是今非昔比。除承袭的国之知世之职之外,族中子孙出任的官员莫出于四品,由此可见沦落之势。 闻人愁一抬起头,屋梁之上高悬的“巫月”二字在两侧青绦纱灯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飘零的萧索之意。淡淡地瞥过一眼,收回目光来望向紧闭的半旧大门,刚要举步向前,忽然眼前晃过一条纤细的人影,正是巫月溪。她侧身拦到闻人愁一面前,一双美目警惕地盯着他,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闻人愁一道:“找人。” 巫月溪怔了怔,随即问道:“找谁?” 闻人愁一回眸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忽而笑了笑,抬手将被风吹到胸前的长发闲适往后摞了摞,浅笑着说了声:“找你想见的人。”说罢,便提着身子轻飘飘地一晃,绕过巫月溪,就要破门而入。 “闻人愁一!”巫月溪大叫一声,慢步追上前去,锲而不舍地拦在他前面。瞪着他,刚想说些什么时,忽然听得门内人声大作,像是安静的人群,突然被什么可怕的事情惊扰到了一般,喧哗声奔跑声四响而起,纷乱异常。 “出什么事了?”巫月溪一惊之下,闻人愁一已经轻而易举地推门进去了,巫月溪大惊,立马回身望去,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巫月家的家宅里里外外设置了不下三层的防护结界,像闻人愁一这样的法力高强的大妖怪,虽然不一定能够阻挡得了他,但也断然不可能这样轻易地就如入无人之境。 “溪姐姐,怎么了?”瑶华跟上前问了一声。 巫月溪的身子抖了一下,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了瑶华一眼,便转身匆匆忙忙地进门去了。瑶华与龟默儿也尾随而入。 一进门,便看到仆婢们神色惊惶地四下奔走。巫月溪拉住一个家仆问发生什么事了,那家仆见是巫月溪,如遇救星。“二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有妖怪袭击神水苑,二老爷去了冬王爷府上----” 听到有妖怪侵袭,巫月溪神情蓦然一变,不等他说完,便捏起御风之咒,快速往神水苑方向疾驰而去。 “夫人!夫人!”龟默儿却是跑不快,只能枉然地叫着“夫人”,见巫月溪并不理会他,以为要丢下他不管了,便委曲得两眼水莹莹的,隐约有了泪意。 瑶华从他身旁经过时,看到了他眼角水汪汪的痕迹,便折回来,说道。“我带你去。”说罢,便托起龟默儿的手臂,往巫月溪奔去的方向快步而去。 龟默儿睁着水莹莹的眼睛看着瑶华,感激地说道:“谢谢你。” 瑶华微微笑道:“不用。” 龟默儿沉默了一下,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瑶华道:“我叫瑶华----”刚说完,天边突然一亮,瑶华惊了惊,抬头看去,赫然望见不远处的院子上空窜起了冲天的火苗,红艳艳的,映得夜空明如白昼,映得脸庞一阵阵地发热。 “火?”瑶华怔了怔。“这么大的火,不及时灭火的话,恐怕整个院子都会被烧成灰烬了----”但瑶华想遍了弄衣教过她的法术,就是没有取水灭火的法术。忽然想起龟默儿是水族,那么水系的法术应该不在话下。思至此,便伸手轻轻推了推正望着冲天的火舌目瞪口呆的龟默儿,说道:“小乌龟,快施法灭火。” “施法?”龟默儿怔了怔,转过一双纯澈无瑕的乌溜溜的眼睛来,无害地望着瑶华。“什么法?” “灭火的法术呀!你们水族应该有取水救火的法术吧?” 龟默儿点点头。 瑶华道:“那快点吧,不赶紧灭火的话,这里就要烧光了!” 龟默儿眨眨眼睛,一脸委屈道:“但是我不会呀!” “不会?”瑶华傻眼了。“不是吧,你不是五百年的乌龟精吗?” 龟默儿闻言,无忧的脸庞黯淡下来,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喃喃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以来身边的人不停地教我各种各样的法术,我却是一种也学不会。修炼了三百多年,连人身也修炼不成----还是主人去东冥海求来了定魂神珠,才修成人身的,却也一直长不大,总是小孩子的模样----” 瑶华见他垂头用手绞着衣角,一副委屈的模样,连忙说道:“没,没关系,不会也没关第,不是有溪姐姐在么?溪姐姐一定会有办法的!” 龟默儿闻言,立马又振奋起来。“一定会的。夫人最厉害了!一定有办法的!” 当瑶华与龟默儿二人就要进入神水苑的时候,迎面突然一股清凉的气息过来,带着清淡的菊香。“好闻的味道。”瑶华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口气没到底,忽而有一道人影从院中一晃而出,风驰电掣般地擦身远去。 瑶华愕然地眨巴着眼睛,回过头怔怔地看向那股风驰去的方向,正怀疑刚才是否真的有人从旁边经行而过时,头顶忽又有一道人影飘闪而过。瑶华立马定睛看去,却已经只看到那道飘逸的身影和飞舞在身后的卷曲长发。 “闻人愁一?”瑶华怔了怔。“他是去追刚才过去的那个人?” “让那妖怪给跑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院中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匆忙凌乱的奔跑声。瑶华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被火烤得灰头土脸的中年人领着四五个少年人快步出来。瑶华盯着那个脸上黑一块红一块的,胡子被烧掉一半的家伙看了半晌,终于认出来这人赫然便是那日在知世府上被她一颗石头砸成熊猫的巫月槭。 巫月槭一眼看到站在院门外的瑶华与龟默儿二人,先是一怔,随即便是脸色大变,指着瑶华大叫道:“又是你这小妖女!先是引诱澈儿犯下弥天之罪,现在又引了一群妖怪来火烧我巫月家,真正欺人太甚了!浚儿,鸿儿,与为父一起将这妖女收了!” ------------------------传说中会带来桃花运的分隔线-------------------- 豆腐的祝福:今天是今年的第一个七夕节,豆腐在这里祝看到这章滴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哈~~~~ 至于不看本书滴,豆腐就不管啦,哈哈哈,偶本来就是灰常腹黑滴说~~~~ 三十九章-水香 巫月槭一眼看到站在院门外的瑶华与龟默儿二人,先是一怔,随即便是脸色大变,指着瑶华大叫道:“又是你这小妖女!先是引诱澈儿犯下弥天之罪,现在又引了一群妖怪来火烧我巫月家,真正欺人太甚了!浚儿,鸿儿,与为父一起将这妖女收了!” “是,父亲!”巫月浚、巫月鸿异口同声地应了声,便各自掏出法器,“叽叽咕咕”地念起咒来。 瑶华见情况不妙,一把拉起好奇地瞪大眼睛瞅着面前那两人的龟默儿,回身撒腿就跑。“想跑?”身后传来巫月槭阴冷的声音,随即是一阵细细碎碎的铜铃声。瑶华心下暗觉不好,捏起御风之咒,便要夺门而出。龟默儿仰着头小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说些稀奇古怪的话----”他一句话还没问完,便“扑”地迎头撞上了一面柔韧如海绵一般的墙,只见得眼前五彩的晶光倏地一闪,随即有一股力量当胸撞来,将他与瑶华两个撞飞了出去。 “束妖绳,去!”巫月槭喝出一声,宽大的衣袖之中便有一根赤色的绳子盘旋而出,凌空打了几个转,便将跌倒在地的瑶华与龟默儿两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是什么东西?放开我!”龟默儿挣扎了几下挣不出来,便放声大叫起来,“夫人,夫人,快来救默儿!” 巫月槭冷笑一声,走过来在龟默儿身上踢了一脚,冷冷道:“我道是什么妖怪,原来是只乌龟精,竟然也敢来巫月家放肆?!” “巫月家的大火跟我们没有关系!”瑶华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辩解,虽然她知道这样的解释根本就没有作用。 “没有关系?!”巫月槭冷笑道。“新年的第一天,又是深更半夜,你们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出现在这里,然后巫月家就遭遇了大火,跟你们没有关系?说给谁听?!你们两个----”说着,他回过身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站在巫月浚身边的两个家仆。“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妖孽扔到淬妖池里去!” “父亲大人。”不待那两家仆领命,巫月鸿匆忙上前一步,俯首在巫月槭耳侧小声说道。“父亲大人忘了么,未成年的小乌龟精的精血,乃是献祭的上品----” 巫月槭恍然点头道:“鸿儿说得不错。那就先将这乌龟精的血放干,再将乌壳卖到药房去制药!” “是,老爷!”两个家仆恭敬地应了诺,便过来拉龟默儿。见他与瑶华捆在一起,便犹豫着回头向巫月槭请示,巫月槭会意,道:“将两个一起拖下去,将小妖女关到密室,到时候自有她的用处。” 家仆应诺后,便拽起绳子要将两人拖进去。龟默儿听得他们要放他的血,还要剥他的壳去入药,早已吓得两泪汪汪。这会儿见他们果真动手来拉,更是骇得大叫起来:“不要!那样默儿会死的,夫人快来救默儿,夫人----” 瑶华也是焦急非常,这样下去她和默儿恐怕真的会难以逃此一劫。但捆住他们的所谓的束妖绳威力非常,任她怎么挣扎,仍然是无补于事。能够救得了他们的人,巫月溪灭火去了,闻人愁一追出去了----瑶华又想到了弄衣,这段日子他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音讯。她虽然已经有个守护精灵,但却不知道如何用它来通讯。“讨厌死了,最讨厌的就是了!”在龟默儿的“哇哇”惨叫中,瑶华亦暗自忿忿地对弄衣生气起来,还说过几天就来找她,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莫非他果真是要将她丢在这边,不予理睬了。 “夫人----呜呜----”龟默儿放声大哭,却仍然摆脱不了被拖走的下场。当被捆成肉粽的两人便要被拖出神水苑时,忽然听到院侧的矮墙外传来一个女子急促的喝声:“慢着。” 瑶华一怔,救星来了。龟默儿也似看到了希望,连忙止住了哭声,循声看去。只见墙侧的竹影“悉簌”地一阵晃动,一条窈窕的女子身影快速地闪了出来,眨眼间便已经亭亭地立到了瑶华与龟默儿二人面前。 这时隔院的火势已经被覆灭了下去,只隐隐约约地听到“噼噼啪啪”的焚烧之声。清冷的月光像一层水银色的风衣,薄薄地披在那女子高挑的身上,衬着一张冷峻俏丽的脸庞,愈发地显得高远清冷。 “水香姐姐!”瑶华惊喜得大叫起来。龟默儿闻声看看水香,又回头看看瑶华,小声问道:“这个姐姐是来救我们的吗?”“嗯!”瑶华重重地点头。 水香低眼看了瑶华一眼,收回目光望向闻声从神水苑内出来的巫月槭,平声问道:“为什么抓瑶华?” 巫月槭见是水香,撇嘴冷冷一笑,说道:“这个小妖女伙同水族那帮妖怪来火烧巫月家,你说我该不该抓她?” “火烧巫月家?”水香冷笑一声。“瑶华为什么要火烧巫月家?而且你们应该看得出来,焚烧巫月家的火不是寻常的火,若瑶华真有这个能耐,现在会这么容易被你们几个擒住么?”其言下之意,对巫月槭几人甚是不屑。 水香一介丫环,对巫月槭说话时,不仅毫无卑躬之意,反而出言咄咄,有逼人之势。巫月槭对此早以不满,这会又听得她语带嘲讽,终是忍不住脸色大变,忿然道:“臭丫头,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不论你现在跟的主子是哪一个,说到底,你终是巫月家买来的一个丫头,一个下人,是谁教你这么对我说话的了?!” 水香轻篾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这就不劳老爷您费心了!”说罢,便不复理睬他,顾自走过去,就要去解瑶华他们身上的绳索。 巫月槭见她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不禁火冒三丈,大声下令道:“将这个目无尊长的贱人给我绑了,我倒要去澈儿面前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整治奴才的!给我一起捆了!” “是,老爷!”巫月槭身后除了他两个儿子之外,其余的家仆全部冲了出来。水香见状冷冷一笑,不待那几个家仆近身,拈指凌空打出一咒,那几个家仆脚底下便相继发出了爆破之声,震得那几个家仆生生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回退了几步。 水香不屑地哼了声,弯下腰径自便要伸手去拉瑶华,巫月槭又如何会这样善罢干休,趁那一阵爆破声四起之时,便自袖口中掏出一根三寸来长的小木棍,凌风一抖,展开一面方形的旗子。一手捏诀于胸前,另一手执着木幡当空徐徐摇晃,霎那间四下吹来的风变得诡异起来。水香施咒解去了束妖绳的禁锢,起身间,便见身周八个方位跳跃起鬼火一般的光芒,继而对角方向的两个光点连成一半,脚底下隐约浮现出阴阳鱼的图案,赫然竟是浑元八卦阵。 水香伸出手,触碰到浮跃上来的光芒,面前隐约出现一堵水波般荡漾着的水墙,将她们三人和外界完全地隔离了出来。“水香姐姐?”瑶华也发觉不对,忧心忡忡地看着水香。 巫月槭冷笑着,缓步踱着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水香,说道:“真是人善被人欺,看来是平时对你们这些奴才太客气了,才会这样无法无天,一个个全骑到我头上来了!今天,非要好好地整治一番不可。浚儿!”巫月槭突然厉声唤了一声,他身侧的巫月浚被突如其来的呼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躬身道。“父亲大人,孩儿在。” 巫月槭厉声道:“上家法!” 巫月浚的神色微微一顿,随即恭敬道:“是。”刚要领命去取家法,往回走时,迎面遇上从院内急步而出的巫月溪。“二姐?!”巫月溪本是因为火势难以完全扑灭,才要赶去藏珠阁取密宝。不想一转出院子,便看到巫月槭一行人杵在那里,随即转目一看,赫然看到被困于八卦阵中的龟默儿,不禁大惊失色:“默儿!” 看到巫月溪,龟默儿更是喜出望外,大叫一声:“夫人!”张开双臂便要往她那边扑去,却一时忘记了他们现在正被巫月槭的阵法困住,刚扑身过去,便被阵光打了回来。水香在身后托了他一把,才不致于跌倒在地。 巫月溪脸色大变,料是巫月槭将默儿当成是袭击巫月家的妖怪给抓了起来,连忙道:“叔父大人!默儿虽然是妖怪,但纵火烧巫月家的绝对不是他,他是同我一道过来的!” “默儿?夫人?”巫月槭冷笑一声。“果然是如此!我方才与那纵火的妖孽交过手,看那妖孽面白腰细的模样,分明就是你那终日叨念的河妖!但自古水火不相容,河妖又岂会纵火,还以为是我一时眼花看错了,如今看来,分明就是你这吃里扒外的丫头,伙同了鸣鸾江那群妖孽,来火烧巫月家!” “叔父大人,你----”巫月溪被说得脸色一阵发青,瘦削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你,你莫要胡乱冤枉人!” 巫月槭冷笑道:“我冤枉人?!你问问浚儿和鸿儿,以及刚才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与我交手的那个纵火凶手,到底是不是莫重帘那个妖孽?!” 巫月鸿紧跟着说道:“是的,二姐,我等看得一清二楚,的确是莫公子。那时潇儿也在,二姐若信不过我们,尽可以去问潇儿。” “不可能?!”巫月溪打断他的话,道。“重帘乃是水族,最多也只会是用水攻,怎么会用火,你们肯定是看错人了----或者,根本就是你们栽赃陷害!” 巫月槭冷冷道:“你看你是被那个妖怪迷得失魂落魄了!你若是一定不相信,我们也没有办法,但父亲大人那里,我们只会如实相告!这只乌龟精,就是铁一般的人证、物证!” “你----” “溪小姐!”水香插口说道。“这等不可理喻之人,何必与他言论!你与莫公子之事,若想让巫月家的人接纳,乃是难如登天之事,我看还不如与我一道回知世府,让公子帮你想想办法!” 巫月溪闻言抬眸看看水香,清幽的目光中显然有了心动之色。 巫月槭哼出一声,说道:“少拿澈儿来压我,要去尽管去好了,看澈儿会不会帮你?!”他自然知道巫月家的巫术,预测一次需要付出如何巨大的代价,对于巫月澈会不会出手相帮之事,颇有些胸有成竹。 水香道:“那我们便来打赌,如何?” 巫月槭盯着水香看了一会,忽而冷笑出声:“臭丫头,想诓我放你出来么?!少作梦了!今日不到父亲大人面前将事情说清楚之前,我绝不会放你们出去!” 水香亦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是在畏惧你这下三流的烂阵法么?”说罢,从袖管中摸出四颗翡绿通透的圆球,信手一扔,便准确无比地扔到乾、离、坎、坤四个位置上。“扑扑”四记声响,清脆得犹如石子入水的声音,紧接着,地面开始上下震动。巫月槭脸色大变,身边的群中已经有人因为一时没有留意,被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跌倒在地。其余的人见状连忙动用定身术,方才站稳身子。 水香一手一个拉起瑶华和龟默儿,又朝着巫月溪轻喝一声:“跟我走!”说罢,便冲出八卦阵,就地一个摇身,便幻作一抹青光,如长虹一般,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快速地往墙外射去。 巫月溪犹豫了一下,终是下定决心,紧跟而去。 当水香停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东街口了。不出一会儿,巫月溪也跟了上来。“夫人!”龟默儿一见巫月溪,便张手扑了过去。巫月溪接过他,又抬眼幽幽地望了望水香,欲言又止。 水香会意,朝着她淡淡撇嘴一笑。回过头来,拉起瑶华的手,问道:“瑶华这些天都住在哪里?” 瑶华看看水香,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瑶华没有地方住。” 水香奇了奇。“早上不是见瑶华与显威将军在一起么----瑶华不是应该住在将军府上的么?” 闻言,瑶华的神情微微地动了动。“将军府里根本就没有睡觉的地方,瑶华都是睡在大树底下的。晚上的风很冷,瑶华不想再睡在大树了。” 水香闻言面露心疼之色,伸手摸摸瑶华的脸庞,怜惜地说道:“怪不得都消瘦了。那就先去我那里住几天,我设想联系上弄衣仙,让他来接你去南圉。” “嗯。”瑶华重重地点点头。 四十章-孤旅 水香带着瑶华几人回了知世府之后,便唤了水红来带瑶华和龟默儿去客房休息。瑶华却道接下来几日要住在知世府,出于礼节,须要先行到往知世大人面前拜谢。水香神情复杂地看着瑶华,终是犹豫着答应。 去往主院的这一路走得十分缓慢,足足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方才顺着灯光淡笼下的石径徐徐转入院中。依稀熟悉的景致,在夜色中,朦朦胧胧得只可见其轮廓。偌大的一个主院中除了水香手中的一盏昏黄的纱灯之外,不见一点灯火,漆黑得有几分诡异。 水香停在书房前观望了半晌,回头歉然地对瑶华几人说道:“看来公子已经休息了,明天再来吧。” 巫月溪倒也不是急在这一时,点点头,便随着水红走了。水香回过头去看瑶华,瑶华在书房阶下默默地立了一会儿,听得巫月溪唤她,也便二话不说地跟着走了。水香停立在原地,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的娇小的背影,暗自出神,喃喃道:“瑶华,你已经察觉了吗?” 接下来几日,瑶华便安安静静地呆在水香安排她暂住的掬翠院中,不是在房中一笔一画地画灵符,便是爬到院中高高的假山上,拄着下巴暗自发呆。龟默儿和巫月溪在第二日傍晚时分便离开了,瑶华也并没有去送他们。 这一日清早,水香像往常一样带着早点来到掬翠院时,却在房里房外都看不到瑶华,心中不禁暗暗称奇:“这丫头又藏起了身子么?”放下早点出门在院子里叫了几声“瑶华”,半晌没有人应答,正准备出院去寻找时,忽见院侧的香樟树后有人影晃动,瑶华移着身子出来,一手扶着树站着,远远地看着水香,轻声唤道:“水香姐姐。” 有那么一瞬间,水香忽而觉得那孩子,神情之情似乎有一种苍冷。缓过神来淡淡笑道:“这么早,就跟我玩捉迷藏,瑶华真是太调皮了。”她一边笑着,一边过去去牵瑶华的手。瑶华由着她牵着,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在迈步上屋前的石阶时,忽然开口问道:“水香姐姐,有的消息了吗?” 水香神情微微一变,停下步子来,说道:“弄衣仙遇上了些麻烦的事情。” “什么事情?”瑶华漠然问道。 水香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壁上的一些烦琐的事情,过几日,他们紫苔的炼妖师,也就是瑶华的师叔,萧泰泽会来接瑶华。这几日,瑶华就安心地呆在这里吧。” 瑶华低下头,没有作声。 水香也不知说些什么,只牵着她的手进屋。瑶华一声不吭地爬上座位,默默地拿起一块糕点啃着,在水香倒茶的间隙,忽然又抬头问道:“水香姐姐,瑶华是不是总是麻烦别人,很让人讨厌?” 水香的手停了停,有些不解地看看那张分外认真的小脸,忽而又抿嘴一笑,放下茶壶,伸手轻抚着瑶华的头,微笑着说道。“怎么会这么想呢?瑶华这么可爱,大家喜欢都来不及呢----” “骗人!”瑶华忽然打断她的话。水香蓦地怔了怔,便见得她那双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中立时盈满了晶莹的泪水,薄薄的嘴唇紧抿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大声哭道。“如果喜欢的话,才不会这样!不会都扔下瑶华不管,不会都不要理瑶华了!” “怎么,怎么会呢?”水香牵扯着僵硬的唇线,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弄衣仙----只是一时被壁中麻烦的事情绊住,并不是丢下瑶华不管了----” “还有巫月哥哥!巫月哥哥为什么不要见瑶华,为什么故意躲着瑶华?!” 水香一惊,失声道:“瑶,瑶华是怎么知道的?” “巫月哥哥说过会对瑶华好,永远只对瑶华一个人好,现在却连见都不要见瑶华,知道瑶华找他,他还要故意躲起来!巫月哥哥骗人!巫月哥哥讨厌!瑶华最讨厌巫月哥哥了!讨厌死了!” “瑶华----”水香惊呆得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瑶华也再不要见巫月哥哥了!”瑶华哭喊着,泄恨一般地推开面前的糕点,扭身滑下座椅,飞也似地往院外飞扑而去。 “瑶华!”水香大惊失色,连忙追了出去。“瑶华,瑶华----”追过访橙院时,身后的院中冷不防传来一个轻幽的声音,缓缓说道:“不用追了。” 瑶华离开知世府后,沿着热闹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抬头看着周身来来往往的人群,三三两两地携老带幼,又看看大街两旁拥簇的高墙人家,穿行于其间的,无不是陌生的脸庞。花了半天的功夫,从西酬门走到了东街,脚步不自觉地停在了原来的司徒府门前。曾经生活的家园,已经是人去楼空。依旧威风气派的大门上张牙舞爪着贴着封条,四个金刀卫神情漠然地守卫在门前。 呆呆地在门前站了一会,缓缓走到一边墙角下,背靠着墙面缓缓蹲下。“肚子又饿了呢!”自言自语地说着,忽而腰间的凤玉倏地一闪,传来了妍蓉欢快的声音:“瑶华,瑶华----” “妍蓉?”瑶华微微提了提神。 “瑶华!我找到苏庄主了!是司空大人帮忙的呢!”妍蓉的好心情显然是源于此。 “找到就好。”瑶华由衷地从心底叹了一声。“你们早些回回雁山庄吧。” “我也想啊。”妍蓉的心情又低落下来。“但是苏庄主被册封为靖安将军,过几天就要率军出征了。” “出征?”瑶华怔了怔。“是与紫苔苍壁和钦州那边的人打么?” “嗯!出征的不止苏庄主,还有另外好几个将军,听说闻人愁一也要去呢!我呢,已经准备好跟苏庄主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了,瑶华呢?” “我?我吗?”瑶华怔了怔,战争真的就要开始了么?她要怎么样,她又能怎么样?紫苔苍壁算是她的师门,她的家人也全部在钦州,而大皇这边,太子、宰相、知世、司空,都是她所熟识的人----她又能站在哪边?“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事啦!瑶华现在反正是跟闻人愁一一起,出征那天瑶华记得一起来!很久没有见瑶华了,我可是很想瑶华的哦!我现在和苏庄主一起在皇宫里,所以不好出来找瑶华的,所以瑶华一定要来哦!” “噢,好----知道了。”瑶华怔怔地应了一声。 “我要去跟苏庄主一起吃午饭了,到时候见哦!”妍蓉那边欢天喜地地收了音,瑶华又开始一个人发呆。从察觉到水香那日所称的“巫月测”便是巫月开始,她便一直想不明白巫月为什么不肯见她。到知世府的那一晚,她站在书房门前,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得只有一墙相隔,他却仍然不肯相见。而之后的几天,她无时无刻不在希望着,突然之间,巫月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直在等,但是结果只是失望----巫月拥有预知的能力,他存心躲着不肯相见,她又有什么办法? “巫月哥哥----瑶华,最讨厌巫月哥哥了!”埋首到膝间,喃喃着,无声地流着眼泪,任由泪水将衣衫打湿一片。哭得倦了,便迷迷糊糊地伏在膝上打了个盹。 “小妹妹!”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在耳侧叫她。“小妹妹!”继而有只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瑶华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睡眼惺忪地看向喊醒自己的人。那是个二十多岁瘦小青年,面色枯黄,眉毛稀朗,两眼之间的距离有些大,因而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滑稽。见瑶华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双目,回头与他身后那个矮矮的胖子对望了一眼。胖子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就仿佛捡到了金子一般。小个青年回过头来,挤出一个自认为非常亲切的笑容,柔声说道:“小妹妹是困了吗?” 瑶华含糊地应了一声:“还饿了。” 小个青年的笑容更盛。“这里是大街,睡在这里的话,会被抓到京辅衙门去的!小妹妹要是没地方去的话,不如就去哥哥家----哥哥也有一个妹妹,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可以一起玩,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好吃的东西----”瑶华抬眼看看他们,站起身来,忽而伸手指向右手边不远处的店铺,说道:“我要吃那里的水晶糕。” 小个青年怔了怔,随即又笑道:“那里的水晶糕不好吃,哥哥家可是世代做糕点生意的,全京城最好吃的水晶糕,就是出自哥哥家的呢!” “是这样的吗?”瑶华停顿了一会,像是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好吧,我最喜欢吃水晶糕了。” “好,好!”小个青年见计谋得逞,喜形于色。伸手便要过来拉瑶华。瑶华又道:“哥哥能不能告诉我家将军一声,说瑶华去哥哥家吃水晶糕了,不然他会担心的。” “将、将军?”小个青年怔了怔。 “嗯----就住在那边府里的显威将军。”瑶华不紧不慢地说着。 “显、显威?闻人愁一?”两个心怀不轨的家伙的脸色已经变了。 瑶华点头道:“嗯。早上将军带瑶华出来逛街,半路他有事情要办,就让瑶华在这里等,怕瑶华走丢了,所以就在瑶华的脸上印了朵花,说是这样会比较容易找到----”瑶华的话还没说完,那两个家伙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双腿隐隐打颤。两人对望了一眼,小个青年笑得异常僵硬。“哥哥,突然想到有件事情要办,先走了----呆会,呆会,再来找小妹妹----”不等说完,就转身像见了鬼似地撒腿逃去。 瑶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飞奔而去的背影,然后慢慢地转回身,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觉又是一阵惘然。“去哪里呢?” 不知不觉天气又渐渐暗淡下来,路上的行人渐少,而街旁酒坊客栈的喧哗声愈响。瑶华停在街心,各种食物的香气充鼻而来。“葱油饼----”循着香气,瑶华回过头看到了街旁卖葱油饼的小店。店主是一个发须已然花白的老人,看到瑶华回头往这边看来,便招呼道:“小姑娘,要吃饼吗?” 瑶华下意识地点点头,忽而想起来自己身无分文,又摇摇头,低头闷闷地往前走去,心底暗自想道:“肚子好饿啊。”一路茫然走着,走着,当回过神来,却发觉已经来到了显威将军府门前。 门大开着,瑶华踮着脚尖往里面看了看,没有人。转念一想,闻人愁一住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谁敢进来?熟门熟路地一路来到主卧室,果然在桌上看到了前几天的糕点。“看来闻人愁一也一直没有回来呢!”瑶华暗自说了声,便拿了个桃酥饼坐到一边吃。 偌大的一座将军府里,空荡荡地不见一个人影,连鸟影也不见。吃得饱饱之后,又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法术。当夜幕降临,洗漱一番,便爬上那张她铺得又软又温暖的大床上去睡觉。闻人愁一不在,就没有人会赶她去睡板凳。 因为一个人睡害怕,便在屋子的四角都点了灯。躺在床上默默地想了一会明天要做的事情,便开始迷迷糊糊地犯困。睡得朦朦胧胧间,忽而响起了“砰”的一声破门而入声,瑶华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闻人愁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的脸色苍白,双目之中隐隐泛着红光,嘴角也有淡淡的血渍。右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卷曲的头发也凌乱异常,步履身形微动之间,竟有几分飘渺。 “闻人愁一?”瑶华怔了一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受了重伤。 闻人愁一听到声响,转过眼睛来看了看瑶华,细长的眉头微微一沉,沙哑着声音说道:“是你----” “你怎么了?”见他步履不稳,瑶华犹豫了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准备去扶他。不想他身影一个摇晃便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瑶华的双臂,将她扑倒在床上。瑶华大惊。“闻人----”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声音便被两片冰冷的嘴唇所吞没。 “唔----”瑶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闻人愁一,看得他的脸色微动,伸过手来捂住瑶华的眼睛,在她唇畔喃喃低语道。“我改变主意了。” 虽然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淡淡的歉意,但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流出,流到耳侧,浸到发丝之中,一股沁肤的寒意。不再挣扎,任由那冰冷的唇,反复吮吸着,温柔得竟有些缠绵。而体内的力量,便在那唇齿交缠之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四肢开始乏力,意识也渐渐模糊。仿佛置身在空无一人的雪地上,所有的一切在白茫茫中远去,消逝,最后,连身侧的雪也溶化、不见---- “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昏迷前的一声喃喃自语,听在耳里,闻人愁一的身体冷不防震了一下。犹豫了半晌,缓缓地直起身,将捂着瑶华眼睛的手翻转过来,手上湿湿的,一片恣肆的泪水。 四十一章-蛇灵 似乎是从一场悠长悠长的梦中醒来,瑶华睁开眼睛后,看着帐底,良久才清醒过来。想起昏迷前的事情,惊了一下,从床上一骨碌翻身坐起来,伸一根手指到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十指连心,痛得几乎掉下眼泪来。将咬痛的手指放在嘴里吮着,一边暗自想道:“他没杀我?” 转着眼睛在屋子里扫视了一番,并没有看到闻人愁一的影子。“他昨天是因为受了重伤,所以才想吸我的法力来复元----他没杀我,难道找其他人去了?”瑶华惊了惊,连忙跃身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奔去开门。 门一开,“哗”地一声冷风灌了进来,夹杂着一阵细碎的雪花。“下雪了?”瑶华微觉意外,犹疑地迈着步子出门,发觉院子里已经薄薄地染上了一层雪色。“雪终于还是下了呢!”感叹一声之后,开始转着头四下寻找闻人愁一。先到旁边的房间看了看,依然荒废得像是无人居住的宅子。顶着小雪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影。“难道出去了?”正喃喃着,目光被树下的一团东西吸引了过来,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套衣衫。“看上去质地还是挺好的,怎么会被扔在这里----”瑶华在旁边蹲下身,犹豫着伸手去拨了拨那件衣服。“咦,红红的,是血?”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皱了皱眉,再一拨,忽而里面似乎有什么动了一动,瑶华吓了一跳,连忙将手缩回来 “是什么东西?”瑶华定定地盯着那堆衣衫,越看越眼熟,心中猛然一惊。“难道是----”随即又自己摇头否定,“不会吧?”顾自自言自语了一番,终于还是决定看个究意。转身寻了一根细树枝过来,缓缓地伸过去,将那衣服往旁边一拨,同时身子快速地往后面一跳,以防里面是个怪物,可以避开攻击。 衣服被挑开掀在一边,赫然可见盘桓在里面的一条通体雪白的白蛇。只有拇指那样粗细,身子是细长细长的,盘作一团,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一个雪饼。看到衣服被挑开,原本伏在地上的头微微抬了一下,额头上一点朱红异常显目。冷冷淡淡地看了瑶华一眼之后,又垂回头去,有些无精打采。 瑶华怔怔地站了半晌,回过神来,试探着叫了一声:“闻人愁一?”白蛇刚才那个冷淡的眼神,跟闻人愁一一模一样。 小白蛇理也没理她,顾自奄奄地伏在地上。 瑶华忽而想起蛇是怕冷的,连忙把掀开的衣服盖回去。回身快步跑回屋子,将装着茶壶茶杯的托盘“乒乒乓乓”地腾出来,又将铺椅的锦褥折了两折,铺到盘上。记起那天整理房间的时候在储物室有看到棉絮,又赶紧跑去寻来,垫到锦褥下面。这才捧着托盘跑回树下,对着小白蛇说道:“看在你不杀我的份上,我给你挪一个暖和的地方。诺,我现在抓着衣服挪过去,你小心点,不要自己滑出去哦!”说着,便伸手从两边将衣服揽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到托盘里放定。 捧着托盘回房后,放到桌子上,又跑去寻了个暖炉,用符咒生了个火放在托盘边上,自己则坐到一边,托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伏身趴在桌上,喃喃说道:“原来你的伤这么重,怪不得要吸我的法力----但后来还是改变主意了----其实你的话我也想过了,毫无意义地生存着,有什么意义?的确没有意义----” “以前呢,还在家里的时候,每天就知道调皮捣蛋,以为这样的话,父亲就会多来看我。----但是这样有什么用呢?反而让父亲更加不喜欢瑶华,讨厌瑶华了。父亲是很早就不要瑶华的了。对于父亲大人来说,还有重华哥哥、敦华弟弟他们,所以没有瑶华也是没有关系的。其实瑶华心里都知道,只是不想让自己难过,就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瑶华还有巫月哥哥,还有----巫月哥哥答应过瑶华永远只对瑶华一个人好的,也一直叫瑶华宝贝----但是这有什么用呢?当其他事情发生的时候,瑶华还是可以不用理睬,可以置之不理的。” “原来也是没有瑶华也无所谓的。”泪水无知无觉地又顺着脸颊滑落,却又强自苦笑一声,抬手抹了抹眼泪,苦笑道。“很可怜是不是?原来一直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就算你真的杀了我,也没有关系。这辈子没有人要,下辈子总会有人要了吧----不过,又有谁知道呢?” “以前重华哥哥总是用‘再不理瑶华了’来让我不调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瑶华心里其实是在生气的,因为会觉得没有人理瑶华,重华哥哥才理睬瑶华的。----看来是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既然你不杀我,那我就暂时活着吧。作为你被打回原形的补偿,那等你恢复后,我就认真地学你教的法术,然后再让你杀了我好了----这样就互不拖欠了吧----” “就这样决定吧!”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顾自作了决定。便爬身下来,挪开桌侧的椅子,在屋子中间腾出一片空地来,开始练习弄衣教的几种法术。现在会的基本上只有两种比较浅显的法术,一种是短距离的御风飞行术,控制风力,推动身体前行。但由于功力尚浅,只能在短距离间飞行,基本上略等于稍长距离的飞扑。另一种是符咒。只会用灵符变幻出一些小东西,比如小石头、小花、小草之类的。此外,学会的就是画灵符,以及开光,只是勉强凑和的程度。 瑶华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在屋子里练着,桌上暖炉烘照下的衣团动了动,从中间穿出一个一个圆圆的蛇头,晶莹的白色,带着鲜艳的一点火红,默默地看着。 练得累了,又摸了个饼来吃。吃了几口,见小白蛇正瞅着她,便从饼的另一边扳下一片来,放到他面前,说道:“你也饿了吧?” 小白蛇淡淡地瞥了饼一眼,毫无兴趣地伏首头去。瑶华道:“别挑食啊!没有别的东西了!不吃饿死你!” 小白蛇还是不理,顾自无精打采地趴着。瑶华没办法地一撇嘴。“不吃别浪费哪!”说着便伸手去捡饼回来,不想,当瑶华的手靠近的时候,小白蛇忽然抬起脑袋来,朝着瑶华的手背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瑶华惊呼了一声,连忙缩回手来。手背上印着清晰的两个牙印,正流着血,倒也不是很疼。“是你自己不吃的,干嘛咬我?!”掏出手绢来擦血,一边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有没有毒?”不过看流出来的血还是鲜红色的,应该没有毒吧? 小白蛇昂头看着瑶华,似乎精神了不少。瑶华缩着手瞪了他一眼,闻人愁一这家伙被打回原形了,果然还是这副德性。“不理你了。”抱着饼,缩到一边去吃,保持安全距离,要死也不能饿着。 不知不觉间,又一天过去了。月上中天,瑶华正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香甜,睡梦中她正坐在家里的方桌上吃着热乎乎的长寿面,弟弟敦华走了过来,推推她,让她往里面坐坐。瑶华转头看看,那边已经没有凳子了,再往里坐就要坐到地上去了,就摇摇头,坚决不肯挪。敦华继续推她,她生气了,低头朝着敦华的手背“阿呜”一声咬了一口。 敦华也生气了,扬手啪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瑶华蓦地惊醒了过来,“是梦?”不对,为什么脸上冰冰的,还有些疼----转过脑袋一看,赫然望见闻人愁一正冷着一张俊美的脸庞瞪着她。 “闻、闻人愁一?!”瑶华愕然地一时有些结巴。“你,你好了,这么快?” 闻言,闻人愁一的脸又是一沉,冷冷道:“你是巴不得我永远好不了,是不是?”瑶华忙不迭地摇头,心里却想道:“不过那条小蛇确实比你可爱多了。”闻人愁一哼笑了一声,道:“那就快爬起来。” “爬起来干吗?”瑶华心想虽然我答应过等你好了就好好练法术,但这半夜三更的,虐待人哪! 闻人愁一绷着脸道:“下床!我要睡床。这是我的床!” “不下!是我整理的!”瑶华怔了一下,连忙翻身紧紧抱住枕头,怕闻人愁一把她拖出去。被窝她睡得暖烘烘地,拖出去的话,可要冻死人的。 “你下不下?”闻人愁一脸阴沉得吓人。 “不下,就不下!”瑶华现在可不怕他了,他连自己重伤被打回原形时都没有来杀她,现在好端端地自然更不会杀她。小命无尤的前提下,当然要让自己舒服一点。说着伸手指指桌上的托盘,说道,“我不是也给你整理了一个窝吗,你变成小蛇睡那里不就好了!那里我铺了很多棉絮,比床暖和多了!” “我就要睡这里。”闻人愁一执拗着,却也并没有伸手来拎瑶华丢出去。 瑶华转了下眼睛,便抱着枕头往里面游了游,腾出三分之二的地方给他。“诺,这么多地方给你,够你睡了吧?”脸上却是一副“我已经让你很多了”的表情。 闻人愁一怔了怔。“你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 瑶华点头道:“知道啊,父亲大人经常说。但我还是经常跟重华哥哥一起睡啊,只要父亲大人不知道就可以了,知道了会挨骂的。” 闻人愁一看着瑶华半晌,忽而撇嘴笑得开心。“既然你这么大方地邀请我,那我就不客气啦。”说罢,便脱去外面的罩衣,喜滋滋地上得床来,一把便把瑶华搂到怀里,惊得瑶华大叫起来。“喂,你睡过去一点,你身上很冷啦!” “你身上很暖和呀!”闻人愁一埋首到瑶华的颈间,开始细细地亲吻她细嫩的肌肤。瑶华又用力挣扎起来。“你干什么,不要乱亲,不能睡觉了!你不要睡的话,就下去,不要来打扰我!你冷死啦!” 在瑶华的一串大叫声中,闻人愁一低低地叹出一声。“你有几岁了?” “十一,到今年九月就满十二岁了!你问这个干什么?”瑶华对他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些不解。 “还有两年。”闻人愁一低低念了一声,放开瑶华顾自沉吟了一下,忽而自言自语道。“那就等你两年吧----也不是很久。” “两年干什么?”瑶华不解,转念一想大声抗议道。“不许你擅自把五年缩为两年!我不同意!”闻人愁一说的等两年是等她成年,而瑶华却以为是之前订的约定,五年内学全他的法术。闻人愁一闻言嘿嘿笑了几声,却不说话。 瑶华转身向里面眯了一会眼睛,又想起事情转回身来,小声唤道:“闻人愁一?” “不睡觉就下床!”闻人愁一拾回瑶华的话不冷不热地说道。 瑶华哼了一声。“你不是也没睡。” 闻人愁一没话说,只好哼了一声表示嗤之以鼻。瑶华问道:“你昨天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的?是谁居然这么厉害,都把你打回原形了?” 闻人愁一转过脸来,冷冷道:“你是好奇,还是想找他来对付我?” “当然只是好奇。”瑶华连忙说道,随即又改口道。“我是关心你呢。” “关心我?”闻人愁一笑了几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翻了个身,沉默了半晌,说道。“那个人绝对不是人----” “是妖怪?” 闻人愁一否定。“妖力不会有那么大的毁灭力,怀疑是魔。他用的那把剑,很有可能是传说中能够牵动所有魔力,化作疾风之力的破殇之剑。” “魔?”瑶华怔了怔。“那是什么?” “妖乃是由世间万物生灵修炼而来,与人一样有正有邪,正则得道登仙,而一旦堕落就会成为魔。” 瑶华似乎明白了。“也就是人和妖中的坏蛋,就会堕落成魔----那你也很危险呢!” “多管闲事!”闻人愁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西潋部洲再往西去,那里有一片念魔林,五百年之前是妖魔聚集的地方。妖魔之王乃为魔君,魔君麾下有八位魔力高强的辅佐者,便称为‘念魔八王’。” “念魔八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瑶华似乎已经将这个当成故事来听了。“以前听娘亲提过,说念魔林很多妖怪,不过已经老早被封印了。” “是啊!”闻人愁一说道。“念魔林一直不停地对外扩张,对大皇也相继发过了好几场战争,大皇险些就被灭了。后来是皇族中四位传承四皇灵珠之力的皇子,以自身为载体,将整片念魔林封印了。” “哦。”瑶华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那个破殇之剑是什么?” 闻人愁一道:“念魔八王中乾王的破殇之剑和坤王的落殒之笛乃是念魔林中的两大宝物。” 瑶华明白了。“把你打成重伤的,是念魔八王中的乾王?!他不是被封印在念魔林中了吗?” 闻人愁一道:“这我也正奇怪。若是四皇灵珠之力被冲破的话,不可能会这样悄无声息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一早封印的时候就被他逃掉了呢?”瑶华兴致勃勃地协助推理。 “没有可能。念魔林已经被封印五百年了,若是一早逃掉的话,何须等到现在?而且他们现在的目标似乎是巫月家族。” “巫月家族?”瑶华怔了怔。“他们要做什么?” 回归的分隔线 第四卷还未完,卷目米改,星期六是拜托了朋友代更的,她弄错了卷名,寒~~~现在已经改正过来了,寒~~~ 四十二章-荫元 “巫月家族?”瑶华怔了怔。“他们要做什么?” “巫月家族乃是巫术传家,其巫术已经非常完整稳定,家族中人也都有很高的灵力。灵力相近者聚集的地方,千百年而下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颗力量宝珠,是为荫元。荫元乃是一族力量的汇集之地,其力量不可估测。” 瑶华翻过身来,趴在枕头上,用手拄着下巴,偏头说道:“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抢巫月家族的荫元?如果荫元被抢走的话,巫月家会怎么样?” 闻人愁一笑笑道:“那倒也不会怎么样,但夺了荫元之后,想要将其中的力量全部化为己用,则必须将巫月家族的人全部杀光。” “啊?!”瑶华惊叫一声,立马翻身坐起来。闻人愁一皱眉道:“你干什么?动来动去,风进来很冷的!” 瑶华道:“我得去通知巫月哥哥,让他快逃!”说着,便一骨碌爬起来,便要越过闻人愁一下床去。正穿鞋子之时,却被闻人愁一一把抓了回来,拖回了床里边。瑶华瞪眼道:“你干什么,我都不睡了,整张床都让给你睡还不好么?!” 闻人愁一以手为枕侧躺着,半合的凤目觑着瑶华似笑非笑。“你说的巫月哥哥是指知世大人巫月澈?” “是啊。”瑶华回答了一声,爬起身,又准备下床。闻人愁一慢悠悠地抬脚将她拦了回去。“你不是说他不理你了么,你还去干什么?” 瑶华心中又是一黯。“虽然如此,我还是不希望巫月哥哥有危险----他不愿意见我,我可以告诉水香姐姐呀,让水香姐姐保护巫月哥哥快点离开!” “离开?”闻人愁一笑笑道。“躲得了么?” 瑶华想了想,逃走似乎的确不大可能。连闻人愁一这样厉害的角色,都被打得仓惶而逃,逃不过被打回原形的下场。若他们果真要斩草除根,就算逃走,也必定会追去。到时候,凭水香之力,必定不是他们的对手。“那还有救巫月哥哥的办法吗?” 闻人愁一道:“倒是有个人能够救他们。” 瑶华立马问道。“谁?” 闻人愁一却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瑶华,笑得异常可亲。瑶华头皮一阵发麻,斜着眼看他。“不会是你吧?” 闻人愁一笑盈盈道:“就是我!如果巫月家将荫元交给我的话,加上我的傀儡术,的确可以与乾王一拼。今天我心情好,不妨可以试着请求我对巫月家伸出援手,说不定就会答应?” 瑶华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来说去,原来打的是一样的主意。不用求你,我去找水香姐姐想办法!”起身又想越过闻人愁一下床,这回闻人愁一坐起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抱了回来,说道。“我到哪里,你也必须到哪里!既然不求我去巫月家,那你也不能去!” 瑶华挣了几下挣不开,只好暂时妥协道:“好,知道了。能不能先放开我,你身上真的很冷啊!” “不好!你身上很暖和,像暖炉一样,我要抱着睡。” “你这么冷,被你抱着的话,暖炉也会变成冰窖的!”瑶华大声抗议。 “那等变成冰窖后再说。” “暖炉的火熄灭了,闻人愁一!” “呵呵。” 在一来一往的争吵声,也渐渐地适应了他的偏低的体温,不知不觉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日早上醒过来,一抬头便看到闻人愁一放大的脸庞近在眼前。瑶华眼睛怔怔地眨了两眨,方才想起昨天的事情来,动了动身子,发现仍然被闻人愁一抱在怀中,看来他果真是将她当成暖炉使用了。“唉!”颇有些无奈地暗暗地叹了一声,然后抬起头,仔细打量起他睡觉的模样。 俊朗的脸部轮廓,偏白的肤质,干净得不见一丝瑕疵。眉毛是细长的,斜飞入鬓,平时喜怒无常的双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恬静地覆在下眼皮上,睡容安详得恍如孩童一般。“好长的睫毛啊!”瑶华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声,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拨了拨。刚拨了第二下,紧闭的眼睛,就蓦然地张开,吓得瑶华的手抖了一下,立马缩回来,闭上眼睛装睡。 闻人愁一呵呵笑起来。“反应太慢了罢,我都看到了。” 瑶华鼓着腮邦子睁开眼,瞪了他一眼,说道:“我饿了。” 闻人愁一道:“那边不是还有几个饼么?” “我已经吃了好几天这样的饼了,再吃人都要变成饼了!” 闻人愁一坐起身,笑道:“那去外面吃。” “好!”瑶华精神大振,连忙翻身起来,忽而转念一想,看着闻人愁一怔怔道。“不会又是去吃白食吧?” “吃白食?”闻人愁一怔了怔。“什么意思?” “就是吃饭不付钱。” “吃饭要付钱?”闻人愁一显然对此而不解。“新出的法令?” 瑶华不由暗自冒汗,怪不得他每次去吃白食都那样理直气壮,原来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回事。“总之吃饭是要钱的!买东西也要钱!你是朝廷中的将军,应该每个月都有俸禄的才是!” 闻人愁一道:“是有。每个月司空大人都会派人送过来。” 瑶华一听果然有钱,立马两眼冒光,问道:“放在哪里?” “我嫌它没用,就给郝虎了。”闻人愁一说得云淡风轻。 瑶华惨叫一声,刚刚冉冉升起的美好希望又破灭了。闻人愁一不解地看看她一副颓废不振的模样,说道:“你若想要那些的话,下次送过来时,你收着好了。” 一般月俸都是月中发送,今天大约是十号,还有五天----莫非还要继续啃大饼,一想到这里,瑶华就欲哭无泪。忿忿得瞪着闻人愁一,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赚的钱全部给人,自己到处去白吃白拿。 “不行,不能再吃大饼了!”瑶华暗自咬牙,一边转着眼珠子打量着屋子,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拿过去点当。但让人失望的是,看了个遍也没看到什么玉器古董之类的东西,瑶华不甘心,又冲去储物室,总该有些朝中赏赐下来的东西吧。 果不出其然,让瑶华从一堆废弃品中搜出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玉如意。看那纯正的成色,必定价值不菲。当下便乐呵呵地寻过一方绸缎来,如获至宝般地小心翼翼地包好,然后抱在怀中,一跳一跳地出门。 迎头便看到闻人愁一懒懒地靠在门上,笑盈盈地看着她。“找到宝贝了?”瑶华也心情大好,说道:“我去换钱,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跟来!” 闻人愁一脸一沉,冷冷道:“为什么?” “脸色变得那么快?!”瑶华暗自咕哝了一声,解释道。“你一上街,全部人都跑了,我找谁换钱呀!不过你放心啦,我不跑的,很快就回来了。” “不行,我就要去。” 瑶华无奈,便想出办法让他变只小狗跟着。闻人愁一不肯,但带条小蛇上街也实在奇怪,最后商量了半天,终于决定用隐身术跟着。 出门后,问了好半天的路终于找到一间当铺,将那支玉如意当了一百两银子。其实那支玉如意乃是承惠帝时赏赐下来的西凉古玉,价值起码在千两以上。而瑶华向来很少上街买东西,对银两没有什么概念,而闻人愁一更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当了一百两,便乐滋滋地捧着出门了,孰不知那当铺老板在今后的三天里,都在为这桩赚翻了的买卖乐得合不拢嘴。 当了钱之后,瑶华便来到一家酒楼去买饭菜,付了钱,在等店家将饭菜装盒的时候,找了个位置坐着倒了杯茶喝。刚喝了一口,便看到桌上一个杯子悬空浮了起来,随即茶壶也浮了起来。瑶华吓了一跳,知道是闻人愁一,连忙伸手按住,转着脑袋四下子看了看,见大家都顾自己吃着,并没有注意到她这里,方才松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很快就好了,回去再喝。” 见他没吭声,瑶华便试着放开手,不一会又见得茶壶浮了起来,立马又忙不迭地伸手按住,压低声音道:“闻人愁一!下次不告诉你,我一个人偷偷出来了!” 闻人愁一哼出一声,瑶华又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有没有被人发现。邻桌坐着的是三名官家子弟打扮的年轻人,顾自喝着酒说着家长里短,并不曾注意到邻桌的异常。瑶华暗自舒了个口气,正要回过身来,忽听得其中一个说道:“最近,这巫月家也真算是遇上扫把星了,一路霉得很哪!” “是啊!”另一个接口说道。“先是秋王世子立了皇太子,冬王连带着巫月家失势,后来似乎知世大人那里又出了些问题,好不容易平稳了一段日子,这几天又是接连遭遇大火,十天内就烧着了三次。要说这巫月家也都是有法力的人,怎么就怎么容易让火着起来呢?” “巫月家又着火了?”瑶华暗自惊了惊,竖起耳朵,继续听他们怎么说。 “这就是奇怪之处!前天那场大火真是恐怖,半边的天空都被烧红了,若不是太傅大人及时赶来,东戡门那边的那条街恐怕就要烧成灰烬了吧!” “连容成都惊动了?”瑶华暗自喃喃道。 “可怜哪!”原先那人叹出一声。“听说烧死了的那些个人连尸骨都没留下,不知道是什么火这么厉害,恐怕不是寻常的火----” “会不会是巫月家得罪了何方厉害的妖怪,才招此灭门之祸----” 听到“灭门之祸”四个字,瑶华的心不由地抖了一下,再也坐不住了,从凳子上一跃而下,顾不得拿还在打包中的饭菜,便一头往外冲去。本想冲去巫月本家,后来一想听那些人的话,好像巫月家已经被烧毁了,便立马掉头往知世府奔去。 果然,远远地便看到知世府门前高高地挂起了白幡,两盏雪白的冥灯代替了原本的轻质纱灯,在风中轻轻地招摇在门前,似乎在向过往的人们诉说着什么。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威武如初,不同的是,紧闭的大门之前守卫了左右各两列十数名金刀卫,肃穆地站着。当瑶华走近时,便被阶下的一金刀卫抬刀拦住,问道。“什么人?” 瑶华道:“我是巫月家的亲戚----” 金刀卫不等瑶华说完,便冷冷打断道:“太子殿下正在堂内问话,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要见巫月家的人,过一个时辰再来。” 瑶华看看门口摇曳的白纱,犹豫着应了一声。“哦。”慢慢地退了回来,在街旁站了一会,还是不甘心地绕到侧门,提气准备一跃而进。不想跃到半路,还是被一道金光给打了回来,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闻人愁一的声音淡淡地在头顶响起:“这里已经设了不下三层的高级结界,进不去的。” “那怎么办?”瑶华爬起身,抬头看着高高的围墙说道。“不知道溪姐姐和小乌龟怎么样了?” “她不会有事的。”闻人愁一淡淡道。 瑶华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闻人愁一说道:“那只小乌龟不是叫她夫人么,火是那乌龟的主人放的,她当然不会有事。火烧巫月家,还是他们合伙的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瑶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重帘哥哥是河妖,是水族的人,怎么可能会放火?” 闻人愁一蹙起眉头,不悦道:“你不相信?我那天追出去,先与我交手的便是他!他身上的火性力量,比水性之力不知要强出几十倍,不过似乎被什么束缚住了,不能完全发挥。” “打伤你的人,就是重帘哥哥?”瑶华吓了一跳。“他是乾王?” 闻人愁一哼声道:“凭他的功力,岂能打伤我?而且他是火性的,即使是念魔八王之一,也只可能是离王。” “离王?!”瑶华惊得叫了起来。“重帘哥哥是魔王?!是他放火烧巫月家?!他要抢夺巫月家的荫元,还要斩草除根,斩尽杀绝?!” 闻人愁一并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瑶华急声道:“我要去告诉溪姐姐!”闻人愁一一伸手将四处乱蹦的瑶华抓了回来,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这么热心做什么,又进不去?” 瑶华回过头,看着已经显出身形的闻人愁一,满怀期望地问道:“以你的法力,应该可以突破这些个结界吧?” 闻人愁一道:“当然可以,不过要等我复元之后。” “你还没有复元?!”瑶华又睁了睁眼睛。 闻人愁一道:“你以为从元气大伤中恢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么?我现在只不过是只能维持人形而已。” 瑶华心想:“我倒还是比较喜欢你变成小白蛇的模样。”正在为如何进入知世府而伤脑筋中,忽然听得正门方向一阵整齐的奔跑声,随即是马车沉重的辚辚声,抬起头,便隐约看到门口方向上空飘扬的灭蒙鸟旗帜。 “这么大的排场?”瑶华心中惊了一下,立马从闻人愁一手中挣了出来,快步往外奔去,果然看到知世府的大门已经敞开,两队金刀卫罗列而出,在门口至马车前那一段路上两层侍立着。踮起脚尖,便看到两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在门侧垂首相送,一名盛装少年在重重护卫之下,缓步而出。 “是玳透!”瑶华惊喜了一下,连忙挥着手大声喊道。“玳透!天虞玳透!” 四十三章-重逢 “是玳透!”瑶华惊喜了一下,连忙挥着手大声喊道。“玳透!天虞玳透!” 她这一声喊出,那边众人无大骇然变色,金刀卫回过身来,无不拔刀相向。一把把锋利的金光,在残雪的映射下,分外阴森。瑶华被这架势骇得后退了一步,这才惊觉自己一时兴奋之下,居然直呼了玳透的名字。在大皇,直呼皇族的姓名是要判重刑的,心中一骇之下,赶紧往紧跟过来的闻人愁一身边缩了缩。 玳透听到呼唤声回头看来,见是瑶华,不由惊喜,连忙吩咐左右说道:“她是我在梓州的朋友。” 金刀卫听他如此说,便相继收刀回鞘,自觉地朝两边让出一道通道来。玳透携着太傅容成汝烟急步来到瑶华身前,看了看闻人愁一,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怎么还在冉京,还跟显威将军在一起?”从他不悦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瑶华竟然与闻人愁一呆在一起而感到相当不快。 瑶华知道他肯定又在心里骂她“笨蛋”了,当下却也不忙着解释,便只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知世大人----所以,就回来了。” “要找知世大人?”玳透微微蹙眉道。“我带你进去。” “嗯!”瑶华连忙点头。 玳透正欲转身,金刀卫的统领便垂首快步上来,在玳透身后恭声提醒道:“殿下,陛下那边----”闻言,玳透的神情微微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回身唤道:“侍郎大人。” 那垂首恭送的两名发须花白的老者中有一个应声快步上前候命。玳透道:“我的这位朋友想见知世大人,劳烦侍郎大人带她过去。见过之后,也权且先住在知世府,近日我定会遣人来接。” 史阁侍郎也即是巫月家眼下的当家巫月镏赶紧俯身应“是”,玳透会意地颔了一下头,回过身来又吩咐了瑶华“不要乱跑,等我的人来”,方才与太傅及大队的金刀卫姗然而去。 送走玳透后,巫月镏便恭敬地朝着瑶华行了个礼,说道:“这位小姐请随下官来。”瑶华见巫月镏似乎不似巫月家的其他人那般不近人情,也便客气地回了一声:“麻烦侍郎大人了。” 巫月镏连忙道:“小姐言重。” 进门时,另一位垂首而立的老者也直起身来,却是巫月铘。在瑶华认出他的同时,他也认出了瑶华,稀朗的眉头扬了扬,喉咙口咕碌了一声,像是要说什么,临到嘴边却硬是吞了回去。 见他没说什么,瑶华也不去理睬他。在前往主院的途中,想起来巫月似乎一直都躲着她不肯见她,因此心中也不想硬要去为难他,借着玳透之手,逼他见自己,便对巫月镏道:“侍郎大人,知世大人对于朝廷至关重要,想必政务也必定十分繁忙。瑶华所要告知之事也并非什么重大之事,也不占用知世大人的时间了,只须由大人的近侍转达便成。” 巫月镏怔了怔,似乎在思索瑶华说这番话的用意。瑶华见他或许将这事想得过于复杂了,便连忙解释道:“其实是知世大人的贴身侍女水香,与瑶华曾有几面之缘,希望能由水香姐姐来转达----” 巫月镏沉默了半晌,终于道:“一切谨遵小姐的吩咐。”说吧,回身刚要吩咐人去唤水香,不想主院门口忽便有人影闪动,那盈盈而出的窈窕身影,正是水香。 “二老爷。”水香朝着巫月镏浅浅躬身一礼。“瑶华的事,便交给我吧。” 巫月镏颔首,道:“也好。还有,太子殿下有吩咐,说完事情之后,让小姐先在此暂住。让人快去准备客房。” 水香道:“知道了。”说罢,便近身来拉起瑶华的手,沿着石径几个转弯,便绕过了主院,来到了访橙院。水香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眼一直跟在后面的闻人愁一,刻意无视他的存在,径自问瑶华道:“瑶华说的事情,是什么呢?” 瑶华便将莫重帘及念魔林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拉着闻人愁一作证,让水香想想办法如何才能救巫月一家,当然,最重要的是救巫月澈。 水香微微变了脸色,又道:“这么重大的事情,瑶华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公子呢----瑶华果真是在生公子的气吗?” 瑶华黯然道:“是巫月哥哥不愿意见瑶华啊----” “通知到了,该回去了!”闻人愁一打断她的话,插嘴说道。 “哦!”瑶华黯黯地应了一声,转身跟在闻人愁一身边,慢吞吞地往外走去。水香怔怔地站了一会,当瑶华的身影随着小径一转,就要消失在院门口之时,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瑶华!” 瑶华停了脚步,回过头来。水香却是怔了一怔,勉强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吩咐下来让瑶华先住这里----” 瑶华笑笑道:“没事的,我会跟他解释的。” 水香一时又没有话说了,只能呆立着。瑶华站了一会,见没有其他事,转过身,继续走时,忽然背后隐隐有疾风闪过,一回身便见水香飞身过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说道:“瑶华跟我来。” 说罢,不等瑶华做出任何反应,拉着她一路飞速地往主院跑去。瑶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察觉水香似乎是要拉着她去见巫月,不禁又怔了一下,颤声问道:“水香姐姐?这样不好吧?” 水香却是不回答,一口气奔进主院,不顾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仆的阻拦,一脚踢开漾篷轩的大门,拉着瑶华飞身而进。 漾篷轩里依然昏暗如旧,偌大的房间里,空旷得只剩几层单满的纱帘在风中飘浮。床侧的落地灯,里面的火光已经微弱得只剩豆粒般大小,似乎只要稍微一个风动,便会将它覆灭开去。瑶华一手被水香拉着,怔怔地立在门内,目不转睛地盯着毫无动静的纱帐,似乎要从其中硬是要发觉出什么来似的。从门口投射进来的明光,将两人的身影拖得细长细长。闻人愁一懒懒地倚在门口,斜着眼睛,冷冷地瞥着屋里的动静。 “公子,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水香打破这一片死寂,颤声说道。“瑶华得知你在世的消息,便立马从雁州赶回来。为了见你一面,她一个小姑娘东奔西走,受尽颠沛流离之苦。而你却不肯相见----只将自己禁锢在这里,不吃不喝,任由着自己虚弱下去----这样,事情就能解决了吗?对于瑶华,有什么事不可以拿出来好好地说呢?” 颤抖的声色,在空旷而沉寂的房间中,显得异常凛然,让人心悸。“现在,我将瑶华带过来了----在太子殿下的人到来之前,公子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水香实在不想看到再这样下去,也请公子自己好好想一想,曾经不顾一切地要拉到身边的人,就要这样轻易地放弃吗?”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公子若还是不肯把握的话,那就真的要失去了!”说到最后,冷冷地摞下一句,水香又悲又愤地拂袖而去。 “水香姐姐!”瑶华回头看她,便见她出门时随手将书房的门也带上了。在门合上之时,从缝隙之中,瑶华看到了闻人愁一冷冷的笑。 瑶华回过身来,呆呆地面对着隐隐颤动的纱帐立着。许久,许久,帐内依然没有一丝动静。瑶华有些绝望。“巫月哥哥还是不肯见瑶华吗----巫月哥哥为什么不肯见瑶华----” “瑶华真的要讨厌巫月哥哥了----”瑶华强忍着泪水,声音却禁不住地开始哽咽。低低抽泣了几声,见纱帐之内仍然分纹不动,瑶华的一颗彻底冷透,闷闷地说道。“我走了----以后再不来这里了----”说罢,便下定决心般,一抹泪,毅然决然大步而去。 当手扶上门栓的时候,终于还是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巫月拒之于千里之外,双手在门上重重地按了一下,扭身飞快地往冲了回去。胡乱地掀起重重闭合的帐幔,当哭声禁止不住地倾泻了出来的时候,便蓦地对上了一双含泪的眼睛,正带了错愕,受了惊一般地望着她。 “巫月哥哥----”瑶华呆呆地站着,看着那苍白而清俊的脸庞,依然黑若星子的眼眸,赫然正是已经在身边消失了半年多的巫月,又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了面前。“巫月哥哥为什么不理瑶华,为什么不要见瑶华?!”瑶华哭喊着,不由双腿一软,“咚”地一声跪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巫月似乎并没有料到瑶华会这样冲了进来,一时只是愕然地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她。这会儿见得瑶华摔到地上,连忙用手肘撑起身子要去扶她。瑶华哭着推开他,伏首趴到床沿大声哭道:“瑶华最讨厌巫月哥哥了,再不要理了!” “瑶华----”巫月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干涩而沙哑,像是一个禁声了许多年的人,终于又开口说话一般笨拙。瑶华并不理他,只顾自己哭。巫月默默地垂下眼睑,一直紧咬着的下唇,已经淡淡地渗出了血迹。偌大的书房里,寂静得只剩瑶华的哭声。 巫月从枕下抽出一块锦帕,递到瑶华面前,柔声说道:“是我错了,瑶华不要哭了,不要把嗓子哭坏了----”瑶华哭着往旁边挪了挪,依然不理他。巫月撑着身子坐起来,将锦帕紧紧握到手中,轻声说道:“我并不是不理瑶华,不见瑶华,而是----而是我不想再失去瑶华一次----”瑶华的哭声顿了顿,虽然没有抬起头来,但巫月知道她在听,微微垂下眼睑来,睫毛微微一颤,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到被衾之上,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瑶华,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瑶华怔了一下,猛地收声,抬头望着他消沉黯然的脸庞,脱口问道:“为什么?” 巫月凝望着她,目光有些幽远。“是我做错了----瑶华的命运本不该如此,是我硬将瑶华拉到身边,改变了这一切。曾经注定的交集已经因为错误而消失,今后我们的路只会越走越远。我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瑶华的痛苦,更不愿意见到被瑶华讨厌或是憎恨的一天,瑶华便当巫月澈这个人,在那许久之前,就已经死了罢----” “不能在一起?”瑶华喃喃念了一声,盯着他看了一阵,忽而提声哽咽着说道。“因为不能在一起,就不愿意见瑶华,就不愿意再理瑶华了吗?巫月哥哥竟然是这样自私的人吗?” “瑶华----”巫月被她说得呆了一呆,忽而又垂下眼帘,默默地哀伤。 瑶华爬起身,扑身过去拉住他的手说道:“瑶华知道巫月哥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但是将来的事情是未知的,随时都会改变的!巫月哥哥在此之前,不是也并没有预知到瑶华的命运会因此而改变吗?巫月哥哥不可以这么早绝望的!” “未来是未知的?”巫月苦苦地摇头。“但是我已经用尽一切办法,都没有找到补救的办法----” “那瑶华帮巫月哥哥一起想。”瑶华转身坐到床沿,想了想,回头对巫月道。“那从今天开始,瑶华就一直呆在巫月哥哥身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离开----这样不是就在一起了吗?” 巫月垂首不语。瑶华见状,黯然道:“巫月哥哥还是不肯理瑶华吗,是瑶华做错什么,让巫月哥哥讨厌了吗?还是瑶华将来会做什么让巫月哥哥讨厌的事情,巫月哥哥提醒瑶华好不好,瑶华一定不会做的----” “不,不关瑶华的事----”巫月连忙否定。“是我----”凝望着那张写满焦虑的小脸,隐隐颤声说道。“瑶华,我成魔了----”说罢,他认命地别过脸去,低垂着,瑶华错愕地看过去,只看到侧对着她的眼眶中隐隐有泪水闪过。“不,不可能----”瑶华下意识地说道。她听闻人愁一说过,人和妖堕落而成魔,她的巫月哥哥是这样温柔、和气,怎么可能会和那样邪恶的魔扯上关系。这不可能。 巫月轻声说道:“与瑶华一起离京的那日,我因为寿尽而终。在我临终之前,以最后的灵力将自己的魂魄印在瑶华的额上,本来就想这样一直陪着瑶华。但那日,瑶华因我而被喂毒,险些丧命,方才醒悟到,我这样子做根本就不能保护瑶华。正巧那时候,有人在远方设起了招魂幡,召唤我的魂魄,说可以让我重生。” “重生?”瑶华好奇地睁了睁眼睛,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人死还可以复生这回事。 “六道轮回,寿终而正寝,乃是天地之理。重生却是有违天道之事,这世上可以让人重生的地方,也就只有一处,那便是念魔林含章宫中的碧雪潭。潭中有一朵,传说只要灵魂不灭,便可以重塑肉身的赤堇之花。” “念魔林不是已经被封印了么?”瑶华问道。“巫月哥哥可以进去?” 巫月道:“一般而言,就算进得了念魔林,也到不了碧雪潭,但是我不同,我的前世便是念魔林坤位含章宫的主人,我是坤王。召唤我的是乾王。” “念魔八王中的坤王?!”瑶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他们昨天还在讨论的念魔八王,居然又再次听到,而且,就近在身边。“念魔八王不是都已经被封印了么----” “这个我没有问。”巫月黯然道:“瑶华曾经说过,只会喜欢正直、善良的人,我预知的不会有错,一切都已经改变了,瑶华也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 “不,没有变!”瑶华大声道。“巫月哥哥是为了要保护瑶华才重生的,不管巫月哥哥是人,或者是魔,在瑶华的眼里,巫月哥哥跟从前是一样的!” 巫月的身体微微地颤了颤,出神地凝望着瑶华。瑶华也终于明白巫月并不是因为讨厌她而不肯见她,不禁释然笑道:“但是,要是巫月哥哥以后再也不吭一声就不理瑶华的话,瑶华就真正地要生气了!” 巫月怔了怔。“瑶华不会讨厌吗,这样的我----” 瑶华扑身过去,抱住他羸弱的身体,大声说道:“才不会呢!巫月哥哥对瑶华最好,瑶华最最最喜欢巫月哥哥了!” 巫月心神震了震,低眉看着靠在胸前漾着甜甜笑意的脸庞,犹豫地抬起手,拥住那娇小的身躯,收紧,压入怀中,再也不想放开。 一直候在门外的水香长长地松出了一口气,转身欲要拾级而下,一抬眼便对上冷颜立在一旁的闻人愁一。这时,他忽而扣指一弹,书房的大门便“砰”地一声往里面倒塌了进去。随即大步进去,冷声说道:“说完了没有,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四十四章-前嫌 听到门的倒坍声,瑶华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听到闻人愁一的声音,猛然想起来还有个闻人愁一等在外面,便从巫月怀中探出头说道:“太子殿下吩咐过,让我先住在知世府,违抗命令不好的。而且这里的空房间还多得很,你也住在这里啦!”说罢,又看看巫月澈,问道。“巫月哥哥不会反对吧?我会看牢闻人愁一的,不会让他像捣乱回雁山庄那样,把知世府弄得一团糟的!” 巫月淡淡笑道:“既然是瑶华这么说,我当然不会反对。” “谁要住这里了?!”闻人愁一冷冷地打断。说罢,提身向前,便要进帐去将瑶华揪出来。水香见状,急忙闪身拦到他面前,冷颜道:“闻人愁一,你要对知世大人无礼吗?” “无礼?”闻人愁一不屑地冷哼一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将帐子遮得严严实实地,就很有礼么?” 闻言,瑶华怔了怔,这才察觉过来自己竟然一直紧抱着巫月的腰,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讪讪笑笑。直回身来异常恭淑地坐到一边,巫月看得不禁抿嘴微微而笑。 水香毫不示弱地冷笑。“大人与瑶华的姻缘乃是命中注定,瑶华嫁入知世府只是迟早的事情,这有什么失礼的?倒是闻人将军,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来过问知世大人的家事,是否僭越得太过了?” 闻人愁一哼声道:“什么命中注定?瑶华的性命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不点头,还谈什么嫁入知世府?!”说罢,他便不复理睬水香,提声对瑶华说道。“还不出来,你答应过的事情需要我提醒你吗?” 瑶华呶呶嘴道:“我没忘啦,在这里也可以练法术的啊----”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嘶”地一声轻响,前一刻还在眼前流动的纱帐便在一道白色的利光中,顿时化作翩翩的蝶蝴,飘飘洒洒地飘了一空。 瑶华不禁傻了眼,抬眼怔怔地看着凛然地立在屋子正中间的闻人愁一。只见他一脸冰霜,看来心情又糟透了,这时翻手在掌心擒起一团明曳曳的如鬼火一般的东西,冷冷地盯着瑶华,说道:“就这么想留在这里么----” 瑶华已经有几分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了,连忙摆手说道:“别、别,我跟你回去就是了!”“瑶华----”水香迟疑地唤了一声。瑶华朝她笑了笑,说道:“我明天再来看水香姐姐和巫月哥哥。” 当她站起身的时候,巫月忽而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巫月哥哥?”瑶华回过头去。巫月温柔地笑了笑,倾身过来在瑶华耳侧轻声说道:“我会想办法的。先去吧。”瑶华知道他指的是摆脱闻人愁一的办法,当下连忙喜滋滋地点点头。 巫月微微含笑。“太子殿下那里我也会解释的。” “嗯!”瑶华重重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说道。“巫月哥哥要当心乾王他们,他们想夺巫月家的荫元,这几天的火都是他们放的呢!” 巫月默默点点头,瑶华才跟在闻人愁一的身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走在路上,想起终于又见到巫月了,心中又忍不住欢喜。觉得这一切就仿如梦幻般一样,身体也不禁轻飘飘起来,一蹦一蹦地往前。 闻人愁一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斜着眼冷冷地看着欢乐得像小鸟一样的瑶华,脸色越来越阴沉,忽而伸出两根指头,凌空画了一个圈,瑶华一脚踩下去的地面猛得下陷了一大截。瑶华一脚踩空,“啊”地一声摔趴在地上,撞到下巴了,痛得哼哼唧唧。 闻人愁一这下心情好了,扬首哼声从瑶华身边飘然而过。瑶华一想便知道肯定是闻人愁一在搞鬼,当下恨恨地叫了一声:“闻人愁一!”从怀中摸出一张灵符来,默念咒符,“嗬”地一声向闻人愁一掷去。 灵符上金光闪现,随即幻作一条大黄狗,快速地朝闻人愁一追去。瑶华万分期盼地握起双拳,咬牙切齿地叫道:“咬他,咬他!” 闻人愁一听到声音,不禁撇嘴冷冷一笑。待那狗追到面前,猛地回过头,以凌利的目光逼望向那黄狗。黄狗立马吓得全身的狗毛都竖了起来,“汪汪”地惨叫了两声,扭头撒腿便往一旁小巷中没命似地逃去。 瑶华又傻眼了。闻人愁一得意洋洋地转身而去。转念一想:“闻人愁一是妖怪,寻常的小猫小狗当然不敢惹他了----那个蛇怕什么呢----对,老鹰!”灵机一动,连忙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符来,急急念了句咒,“出!” 灵符掷出,金光一闪之后,听得“啾啾”几声鸣叫声。瑶华怔了怔,老鹰的叫声是这样的么?疑惑地抬头望去,只见金光中扑喇扑喇地飞出了一只小鸟,看那小小的样子,好像是一只----麻雀! 瑶华彻底呆掉,却也只能怪自己学艺未深,当下只好放弃“以牙还牙”的念头,垂头丧气地跟着往回走。当回到显威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瑶华摸摸已经饿得不行的肚子,正要提议先去吃饭,便见得将军府门里人影闪过,傀儡郝虎快步出来。“大人,你回来了?”却也只是恭敬地垂手候在门侧。 闻人愁一嗯了一声,便信步进门。郝虎看了瑶华一眼,随即跟上闻人愁一的脚步,恭声说道:“大人,皇帝陛下的圣旨到了,本月十五举兵出征梧州。绥远将军为主帅,大人为副,靖安将军为军师,十五日正阳门出发。” 闻人愁一仍是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瑶华则暗自想道:“闻人愁一果然要与苏庄主一起出征呢!应该是个好机会,不知道巫月哥哥会不会找到办法----” 闻人愁一一路进了房,一眼便看到放在桌上的竹篮,还没开口发问,郝虎便抢上前去,打开竹篮,谄笑着说道:“这是贱内做的一些家常小菜,一定要属下带给大人。属下一家一直承蒙大人的关照----” 闻人愁一瞥了他一眼。“我有关照过你们么?”他自然不知道,在他每月俸禄的慷慨赈济下,郝虎一家衣食无忧,在冉京的平民家庭中,已经算很富裕了。 “是,是。”郝虎忙不迭地应承。 闻人愁一看了看竹篮,又回头看看瑶华,淡淡道:“你似乎很想吃的样子。” “呃?”瑶华愣了一下。虽然她已经闻到了那久违的菜肴怡人的香气,肚子也不争气地小声叫了几声,但在脸上也应该不至于表露得那么明显吧----她觉得自己的克制力还是很不错的啊。“哪里有啊?”弱弱地嘴硬了一句。 闻人愁一笑笑道:“吃吧。吃完开始练功。” “那,好吧。”假装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便蹩到桌边去。郝虎立马很殷勤地帮瑶华把饭菜都端出来,在桌上摆好,还很亲切地提醒道:“小心烫。”瑶华感激地道谢:“谢谢叔叔。”郝虎吓了一跳,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闻人愁一也坐到一边,不紧不慢地夹了几口菜吃,脸上淡漠得一点表情也没有。郝虎站在一旁,忍不住问道:“主公,您收了这位小姐做了么?”他从没见过闻人愁一带过什么人在身边,又想起他刚才说什么练功,便自以为是地暗自推测,或许是他一时兴起,收了个玩吧。 “不是。”闻人愁一淡淡道。 这下郝虎这样迷惘了。“那以后属下要怎么称呼这位小姐?” 闻人愁一抬了抬眼,瑶华已经抢先说道:“叔叔,我叫瑶华。”闻人愁一斜了郝虎一眼,郝虎连忙噤声。瑶华看了他一眼,心想“又变脸了”,不过他经常变来变去,也习惯了。当下不去想他,继续吃菜,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 吃完之后,便被闻人愁一责令打坐两个时辰。他差了郝虎上街买来了十来颗蜡烛,点燃了置于八个方位,让瑶华坐于正中,据说以此烛阵练功,乃是寻常练法的双倍之效。由于闻人愁一亲自坐阵监督,瑶华只能规规矩矩地一直坐了两个时辰。 坐得屁股快发麻了,终于听到闻人愁一说了一声:“好了,时间到了。”闻言,立马欢呼得蹦了起来。郝虎过来灭了烛火,将烧剩的蜡烛收拾干净,一边对瑶华说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另外开水也烧好了,瑶华小姐若要洗澡的话,可以去洗。” “好啊好啊!”瑶华喜形于色,忽然想起看到别人心情好时,就会心情糟糕的闻人愁一,当下收了声,转过目光往他瞥了瞥,果然见他沉着一张脸,冷冷说道:“看你这么精神的样子,那么从明天开始就打坐三个时辰吧。” 瑶华不禁冷汗,果然在闻人愁一面前,一定要显得心情糟糕透顶才不会出什么坏事情。 是日晚,当闻人愁一洗完澡,信步回房时,一眼便看到瑶华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搬椅子。停下脚步,靠在门边,看着她将两张椅子连接好,又抱了几个褥垫垫好,“啪啪”拍拍平。 “你在干什么?”闻人愁一终于忍不住问道。 瑶华转身去抱前些天用过的小棉被,辛勤地铺着。“铺床呀,今天我心情好,就把整张床都让给你睡啦。”说着,将棉被展开,四角都拍拍平,然后坐在小凳上脱去鞋子,哼着小曲儿爬上“床”,脱了外套,就要钻进被窝去。却冷不防被闻人愁一提住了衣领,冷着一张脸凑过来。“你今天似乎心情出奇得好?” 瑶华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看到别人心情好啦,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哎呀,随便你怎么处置我,让我去睡大树也无所谓啦!” 闻人愁一的脸色微微一凛,冷冷道:“你心情好,是因为巫月澈?” “是啊。”瑶华很诚实地回答。“原来巫月哥哥并不是不要瑶华了呢,瑶华不应该误会巫月哥哥的,巫月哥哥一直都对瑶华最好了!”瑶华瞥眼看看闻人愁一,似乎脸色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便推测了一下,小声试探道:“你也不用妒忌我,如果你以后不再做坏事的话,肯定也会有人对你----” 不等她说完,闻人愁一冷冷地哼了一声,打断她的话。转身倏地一闪便去了床上,瑶华吐吐舌头,赶紧钻回被窝来,外面真是冷飕飕的。因为今天见到巫月的事,心情一直雀跃着,不时地又在盘算怎么离开这里,到巫月那里去,因此,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昏昏沉沉间,忽然有一个力量抓了她起来,晃了晃,一个冷冽的声音在耳侧喝道:“傅瑶华!”“谁在叫我?”瑶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隐约看到的是闻人愁一愤怒的脸庞。皱了皱眉,含含糊糊地说道。“闻人愁一,你怎么跑到我的梦里来了,真讨厌!巫月哥哥呢?” 闻人愁一的怒气更盛了,反手“啪”的一巴掌甩在瑶华脸上,瑶华猛地一震,惊醒了过来,怔怔地望着面前盛怒的闻人愁一,摸着火热热地胀痛的脸庞,含泪道:“闻人愁一,干嘛打我?” 闻人愁一揪着瑶华的衣领,冷声道:“巫月哥哥!巫月哥哥!你叫着烦不烦?以前他不理你了,你就希望我不要不要你,现在他又理你了,所以我这边,就无论如何也无所谓了是不是?!如果他也要杀你,那你也一定是让他杀,而不是让我杀,是不是?!傅瑶华,你给我说清楚?!” 瑶华刚醒过来,思路还不是很清晰,又被他劈头盖脸地质问了一通,更是一头雾水。瞪大眼睛看着他,茫然地问道:“你在说什么?巫月哥哥怎么可能会杀我----是你要杀我吧----” “是,我是要杀你!反正现在他理你了,我杀不杀你,你也无所谓了,是不是?!”说罢,便低下头,恶狠狠地吻上瑶华的唇,反复地啃咬着,全然不像上次那般带了歉意的温柔。瑶华没想到他真的说杀便要杀她,她才刚与巫月重逢,不想这么快就这样被杀掉,当下便奋力地挣扎起来,撇开头,试图避开他的亲吻,觑空大叫起来:“你,说话不算话----你坏蛋----巫月哥哥,救我----” 听到“巫月哥哥”四字,闻人愁一的身体猛地顿了一下,忽而一把推开瑶华,冷冷道:“我去杀了他!”说罢,便霍然转身破门而出。 “主公。”在院中露宿的郝虎见状,惊了一下,连忙迎上前去。闻人愁一冷冷道:“跟我去知世府!”“是,主公!” 瑶华怔怔地呆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他要去杀巫月哥哥?!”蓦地骇了一跳,连忙跳下“床”下,三下两下套好外套和鞋子,便飞速地往外奔去。 ------------------------郁闷的分隔线---------------- 居然忘记帮我加个(上),每次帮偶更新都要出点错,唉~~~~ 优盘又出问题了,本来今天还想更一个恶搞番外的,郁闷…… 四十五章-融琦 瑶华追出门的时候,闻人愁一与郝虎两人早已没有了踪影。想到闻人愁一若真要杀巫月的话,知世府中根本就没有人能挡得住他。当下手心惊出了冷汗,一时顾不得什么,召出青鸾,火速往知世府飞去。 半空中,远远地便看到了知世府所在的西酬门那边已经笼罩在了赤红的火光之中。附近三四条街的人们高声呼喊着,携老带幼地往东逃命而去。金刀卫和宫廷巫师们正飞快地从九厥城里赶来,街巷上一时呼喊声震天。 “是闻人愁一,还是乾王他们?”瑶华一皱眉,指引着青鸾俯冲而下。 知世府的火熊熊燃烧着,隔着火光,主院的屋顶上,隐隐绰绰地对立着两条人影。左首那人一袭滚着金边的黑色长袍,将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右首那人是相对削瘦,大约只有黑袍那人的齐耳高度。一身浅葱色的正服,长长的黑发在火光中猎猎飘舞,有种别样的凄艳。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忽而那华服少年右手微转,宽大的衣袖将一支碧色的短笛送至嘴边,凄凄婉婉地吹了起来。 “巫月哥哥?”瑶华微微吃惊,看那个清瘦的身影,似乎便是巫月。 笛声悠扬,火势也稍稍减了一点。黑袍人扬唇微微一笑。“没有用的。我记得我解释过,你们=的力量都被束缚了,甚至无法发挥原本一半的力量。”话音甫落,被笛声稍微压制下去的火势便猛地一个反扑,燃烧得更旺了。巫月停了停手中的短笛,侧过身望着熊熊燃烧的火海,暗自沉默。 “巫月哥哥!”瑶华大声叫喊着,驱着青鸾俯冲而去,远远地便朝着巫月用力地挥手。“瑶华?”巫月闻声抬头望去。黑袍人轻笑出声:“你的小新娘救你来了,坤。”说罢,宽大的长袍当空一挥,便凭空地遁去了身影。 瑶华惊奇地睁了睁双目,等来到近处,轻巧的一个跃身,便从青鸾背上跃下身来,关切地奔上前去,问道:“巫月哥哥,你没事吧?!” 巫月微微笑道:“我没事。” 瑶华松了口气,又转着脑袋四下里看了看,问道:“其他人呢?”知世府已经溶入火海之中,看来已经回天乏术,但她刚才在青鸾上往下看时,似乎也没有看有什么人在火海之中。 巫月道:“起火时,二祖父已经带他们从密道出去了。” 瑶华放心地点了点头,转念又想起巫月溪,又问道:“那溪姐姐呢,她知道放火的是重帘哥哥了吗?” 巫月道:“水香已经告诉她了,她似乎追过去了。” “溪姐姐是去找重帘哥哥了吗?”瑶华大惊。“重帘哥哥会不会杀了溪姐姐?巫月哥哥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巫月黯然道:“有些事情是无法阻止的。” 瑶华摇头道:“巫月哥哥不可以这么顺从命运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必然的,只要努力,一定会改变的!” 巫月略微惊愕地看着瑶华。瑶华朝着他点头,严肃地说道:“一定会的!我们先去找到溪姐姐,然后离开这里。巫月哥哥不要再做国之知世了,也不要再预知未来的事情了,那给巫月哥哥带来的除了负担和痛苦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呢?巫月哥哥答应瑶华好不好?” “离开这里?”巫月侧过头,看着越烧越旺的火海,茫然得有些发呆。赤堇花开,他获得重生之后,预知到了命运的变化,自己与瑶华命运的线轨已经出现了分岔,会渐渐地变得毫不相关。瑶华爱上的人不将是他,最后陪在瑶华身边的人,也不将是他。一时间生命中的一切又变得渺茫。所以他又回到了这里,以毫无意义的生命,重新开始了为朝廷为家族预知----除了这个,生命已经没有其他的存在价值了。现在巫月家族也毁了----但是瑶华还在面前---- “瑶华跟我一起走吗?”转回头来,望着瑶华异常认真地问道。 瑶华连忙重重地点头。“当然了!不过巫月哥哥以后一定不可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去帮瑶华预测什么,然后一个人胡思乱想。瑶华不喜欢巫月哥哥那样。” 巫月凝视着她的眼眸,半晌才缓缓点点头。 瑶华欣悦地去拉他的手,一边召唤出青鸾,一边说道:“那我们快去找溪姐姐,闻人愁一很快就要到了,他晚上突然莫名其妙地很生气,又食言想杀我,还要来杀巫月哥哥你,所以我们必须快点逃走呢!” 巫月轻轻嗯了一声,便被瑶华拉着手,一起跃身上了青鸾的背上。青鸾引颈长鸣一声,展翅高飞,飞离了知世府,开始在冉京上空盘旋。瑶华趴在青鸾的背上,借着火光,向下窥望。飞跃过好几条街,终于在一条小巷中看到了巫月溪,与水香在一起,莫重帘也在。 “在那里!”瑶华用手指着,轻唤一声,正要引导着青鸾俯冲下去,忽见眼侧白光闪动,回过头去,赫然看见容成汝烟驱狮而来。 “容成?”瑶华惊呼了一声。容成汝烟见是瑶华,不禁一蹙眉,近得前来,说道:“怎么是你?弄衣仙呢?”知世府着火,很快又有人来报,说是冉京上空又惊现青鸾鸟,便有朝臣推测是紫苔苍壁之人暗中潜入冉京,要对知世大人不利。神显帝大怒,当下令太傅容成汝烟速去将那奸细捉拿归案。容成汝烟曾见过弄衣的青鸾鸟,那天又在知世府门前见到瑶华,便以为是弄衣又偷偷跑到冉京来了。 提起弄衣,瑶华便有一肚子忿忿。“弄衣已经失踪很久了。” 容成汝烟蹙了蹙眉。“这么说,两度放出青鸾鸟,轰动冉京的,就是你?” 瑶华惊了惊,忽想起那天她和小花妖刚来冉京的时候,就因为青鸾而引起了轰动。当下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巫月道:“瑶华是为了要来救我,才一时没有多想。” 容成汝烟不置可否。“知世大人平安无事便好,这便请随我进宫面圣罢,陛下非常担心大人的安危。” 瑶华闻言一惊,连忙说道:“巫月哥哥已经决定不再做国之知世了,我们这就要离开冉京了,容成能不能当作没有见着我们?” 容成汝烟不由蹙起眉头。巫月道:“太傅大人放心,我不帮陛下,自然更不会去帮夏王。我只是不想再重蹈以前的复辙。就这样与瑶华一起,远离这一切罢了。” “嗯!嗯!”瑶华连忙拼命地点头应和,万分恳切地望着容成汝烟。从上次容成汝烟答应放她和巫月离去之时,她就知道他虽然外表冷冷的,事实上却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好人。 容成汝烟看了他二人一眼,半晌才淡淡说道:“瑶华快将青鸾收起来。” 瑶华知道他又答应放他们走了,不禁欣喜万分,连忙点头,当下便念诀将青鸾收了回去。但她一时兴奋,忘记了这时青鸾鸟还停在半空中,当青鸾鸟被收到斩妖册,猛地身下便是一空,怔了一下,快速地往下坠去。 “啊!”瑶华吓得惨叫起来。容成汝烟面容一动,伸指方要施法将瑶华托回来,便听得巫月惊呼一声“瑶华”,飞身过去接住她,缓缓地落地。容成汝烟淡淡一笑,转身驱狮往知世府上空飞去。 瑶华还紧揪着巫月的衣服,看着他飘然地从半空而下,不禁怔怔道:“巫月哥哥?”巫月看着她一脸惊呆的模样,不禁微微笑道:“怎么这么大意?” 瑶华怔怔地眨了眨眼,愕然道:“巫月哥哥也有法力?” 巫月将她放下来,微笑道:“我纵然不济,却也是巫月家的人。” “哦。”瑶华应了一声。原本一直看巫月都是卧病在床,病恹恹,连行动都十分费力的模样,倒也一时全然忘记了他也是以巫术传家的巫月家的一员。“不过,巫月哥哥的身体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呢!” 巫月愣了一下。“是,是啊。” 瑶华笑了笑,由衷道:“这真是太好了,如果巫月哥哥以后再也不预知未来的事情的话,身体一定会更好的呢!” 巫月微微点点头。瑶华也朝着他微笑。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惊呼声。瑶华猛然一惊道:“溪姐姐!”当下撒腿便循着声音跑去。巫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小巧的身影灵活地几个冲跃,便随着街道一拐,消失在了视线中,心中喃喃道:“瑶华,你为何总是这么热心----” “溪姐姐!”瑶华从街角冲了出来,就看到巫月溪跌坐在地上,水香正扑身过去扶她。而攻击她的人,不是莫重帘,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翠衫少女。那女子看上去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秀美,但神情间却带着一丝恍惚。她手中握了四根寒光闪闪的冰针,霍地挥手指向巫月溪,说道:“巫月溪,我杀了你。”她的话,也有些虚飘,说罢,素手微动,欲要射针出去,莫重帘却忽而一把抓住她的手。 那少女回过头去,看看莫重帘,茫然地说道:“你,你为什么拉住我?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溪姐姐!水香姐姐!”瑶华连忙奔过去。 “瑶华?”水香吃了一惊。 “瑶华姐姐!”忽然耳侧响起一声带着哽咽的唤声。瑶华怔了怔,回过头去,却见路边的一颗石头状的东西上蓝光一闪,一个银蓝色长发的男童张着手两泪汪汪地朝她飞扑过来。 “龟默儿?!”瑶华一愣。龟默儿已经一头扑到她怀中,抬起头,泪水盈盈地说道:“瑶华姐姐,融琦姐姐要杀夫人,呜呜,怎么办,默儿不知道怎么办?” “融琦姐姐?”瑶华愣了一下,她记得龟默儿似乎是提起过一位叫他“龟宝贝”的融琦姐姐----莫非就是那个看上去有些浑浑噩噩的翠衣女子?“她就是你说的融琦姐姐?” “嗯。”龟默儿泪汪汪地点点头。 瑶华回眸望去,只见巫月溪仍然摔坐在地上,半身倾伏向地面,默默地落泪。“融琦姐姐和重帘哥哥是什么关系?” 龟默儿回想了一下说道:“以前的话,主人和融琦姐姐很好的,整天都在一起的呢!不过后来,融琦姐姐生病了,就被送到东溟海养病去了,前几天才回的鸣鸾江。默儿今天陪着融琦姐姐来找夫人一起去逛冉京,没想到融琦姐姐一看到夫人就要打要杀的,呜----默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瑶华怔了怔,隐约觉得似乎是有些明白了。忽而听得头顶“呼啦啦”的一阵衣带猎风之声,猛地抬起头,便看到那曾经出现在知世府屋顶上的黑袍人又诡异地出现在了近旁的墙头。眼眶以下全部被黑布蒙着,只露着一双幽深的眼睛,在疏朗的发丝后面,隐隐闪着无法捉摸的寒光。 “离。”黑袍微动,他抬起手,在胸前翻掌,掌心处冉冉升起一颗水蓝色的珠子。“巫月家的荫元已经在这里了----” “荫元?!”巫月溪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那颗水波闪闪的珠子,骇然道。“祖父他们?!” 黑袍人淡淡笑道:“诚如你所想。现在,就差你了----巫月溪小姐----”说罢,他缓缓地抬起手。 瑶华大惊,这人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凭自己这几个人肯定打他不过的。当下心中不禁想到“要是闻人愁一在就好了”,随即转念一想,闻人愁一在的话,那不是多一个强敌吗? “乾!”重帘突然出声喝止了黑袍人的动作。 黑袍人----乾王撇下眼睛来,看了他一眼。重帘伸手将融琦拦到身后,“嚓”地一声抽出腰带佩带的短剑,沉肃着一张俊秀的脸庞,一字一顿道:“让,我,来。” 乾王收回手,无所谓地笑笑道:“如你所愿。” “谢谢。”重帘木然地应了声,提着剑,缓缓地往巫月溪走去。“你要干什么?!”水香冷喝一声,欲要侧身挡到巫月溪身前。乾王见状,随手一挥,便有一股暗色的烟气自袖口弥漫而出,在水香和瑶华身周袅袅生烟。瑶华立时觉得一股异样的馨香扑鼻而来,头也跟着沉重起来,脚步不觉摇晃起来。前后一个摇闪,与水香二人相继趴倒在地。 重帘的剑已经递到了巫月溪的面前。巫月溪看着寒光冽凛的剑锋呆了一下,抬头凝视着重帘。莫重帘的脸色终于禁不住地一变,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不问我原因?” 巫月溪轻轻摇了摇头。“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动手吧。” 莫重帘的脸色白了白,定在她眼前的剑尖开始隐约得颤动。巫月溪透过糊涂的视线看过去,闪跃得让人头晕。莫重帘忽然一咬牙,将剑往回撤了撤,再一个回旋,快速地往巫月溪刺去。 忽而听得“当”的一声轻响,旁侧微弱的白光闪动,横过一管水碧色的短笛来,轻易地架住了利剑的去势。 莫重帘怔了怔,回过头看去。“坤?”巫月溪也不禁惊愕地抬了抬眼。 拦下莫重帘的正是巫月。他转手将短笛收回怀中,笔直地望向莫重帘的眼睛,缓声说道:“你这一剑下去,便死一个。不然,便是两个都活着。” 莫重帘侧过头看看融琦。由于被乾王施的术迷晕了过去,原来见到巫月溪便要杀要剐的她,这时也静静地躺着,神情之间,依旧茫然----不由地心中又是一阵刺痛。“融琦这样,还算是活着吗?” 巫月叹息道:“但是,她已经忘记你了----不是吗?” 莫重帘望向他,淡淡道:“若你是我,你会因为如此,就弃她于不顾吗?” 巫月愣了愣,忽而又轻声道:“但是因此而失彼,你不会有遗恨么?” 莫重帘神情微顿,半晌方才咬牙道:“世上总有无法两全之事----” “但愿不是舍本逐末。”巫月打断他的话,平声说道。 “澈儿,算了。”巫月溪淡淡说道。“重帘说得没错,世上总无两全之事,只能二中取一。既然重帘都已经下了决定,你又何苦为难他?所幸你与巫月家已无瓜葛,快些与瑶华一道离开这里,再不要回来了。” 巫月微微顿了顿,回眸望向昏迷在地的瑶华。重帘收剑向巫月溪走来,走得异常缓慢。短短几步路间,便似有几十年之遥。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看着她水波迷离的双目。这一刻悠远而绵长。 ------------------------豆腐的分隔线---------------- 豆腐申请开了个博客,有空去坐坐哦~~~入口就在推荐票票的下面,hoho,马上去发点好玩的上去~~~ 四十六章-莲溪 【四十五章-莲溪】 不知不觉之间,初次相遇的时光,竟已经相隔了那么多年。却仍然还记得那一年的清晨,清透新鲜的气息。追踪一只在农阁主事家作乱的小妖,一路来到了鸣鸾江畔。在那里,绿杨堤下,遇见了一个带着乌龟散步的秀美少年。 那时候,似乎还都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一切因由,当初便已经种下,只是当时清透的心灵,无暇去揣测而已。记得两年前的夏天,重帘时常总是飞身立上高高的树巅,往东方遥望。巫月溪在树下抱着龟默儿问他在看什么。 雪白的身影飘然而下,凝望着天际,缓声说道:“融琦去了遥远的东溟海。”她一早便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生病了,去了遥远的东溟海,但她的影子却留了下来。虽然偶尔重帘也会偶尔提起过,却从来也不似今日这般深刻地感知到她的存在。当龟默儿牵着融琦的手出现在她的面前,兴高采烈介绍她们认识的时候,那一恍神间,似乎就明了了一切。 融琦的目光朦胧,神情恍惚,神志也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多年的降灵经验,她立时就明白过来融琦并不是生病。修炼成人形的妖与人一样,有三魂六魄,融琦这种情形,分明便是三魂已失两魂,才会如此浑浑噩噩,茫然而无法对周边事物作出感知。 当融琦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幻作宝剑杀过来之时,也便知道了,那剩下来的一魂,主宰的乃是恨。恨巫月家收去她的魂魄,还是恨她抢走莫重帘?却也终于知道了水香告诉她的那一番话并无虚假。莫重帘三番两次火烧巫月家,就是为了逼出荫元的所在。只有掌控了巫月家的力量,才可以解放出融琦被收炼的魂魄。原来,经年的努力,所要达到的,原来是毁灭巫月家的目的。 重帘缓缓地在巫月溪的面前蹲下身,凝望着她的眼睛,缓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 巫月溪摇摇头,凝眸望着他,轻声问道。“你爱我吗?”曾经形随影从的日子里,总爱拉着他的手,认真地问这一句话。然后就会理所当然地得到他的一句“我爱你”,这样总叫人非常安心。 这一回重帘却没有立时回答,他怔了怔,凝眸有些错愕地望着巫月溪。巫月溪拉着他臂上的衣衫,执拗地问道:“爱过我吗?” 重帘微微笑了笑,张双臂拥她入怀,埋首她的发丝轻声说道:“我爱你----一直都是。”巫月溪轻抿着嘴,心满意足地笑了。 巫月奇了奇,以为重帘突然改变主意了,方自张了张双目,便赫然惊见闪着寒光的剑尖无声地穿透了巫月溪的身体,在月光下,闪耀着怵目惊心的红光。巫月黯然合起双目,在心底喃喃道:“宿命----果然,无法更改----” 重帘松开手,两行清澈的泪水从眼中木然而下,巫月溪的身体无力地倒入了他的怀中。以双手拥住她依然温暖的身躯,喃喃自语道:“还相信吗----说过是骗你的了,笨蛋。” 乾王手中的荫元蓦地开始闪闪发光,黑袍下的嘴角浮起一个浅淡的微笑。拈指解去咒,反掌将荫元击入卧倒在地上的融琦的身上。骤然间,五彩华光闪现而起,将融琦的身体团团笼罩。 瑶华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之时,发觉巫月正抱着她,而下一刻,立马有个小小的身子扑了上来,紧紧抱着她的腰,小脑袋则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来,嘴里低低呜咽有声。“默,默儿?!”瑶华有些愕然。 重帘抱着巫月溪站起身来,淡淡唤道。“默儿,走了。” 默儿呜咽着,摇摇脑袋,又往瑶华怀里钻了钻。 “溪姐姐!”瑶华忽而瞥见了丢在街心的那把沾着血的长剑,猛然如被针扎一般地跳了起来,指着重帘颤声大叫道。“你,你把溪姐姐怎么了?!” 默儿闻言“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伸手紧紧抓住瑶华的衣角,泣声说道:“主、主人杀了夫人,呜呜----”原来方才乾王施法迷晕瑶华与水香几人时,却没能让龟默儿也昏迷过去。因此,他龟缩在一边,亲眼看着巫月溪死在了莫重帘的剑下。 重帘转过目光来看了看默儿,颇有些愧然地垂了垂头,淡淡道:“默儿就拜托你了,坤。” 巫月默默点了点头。重帘这才转过身而去,只见他身周散发出重重火光,那修长的身影在火焰中一个摇曳,渐渐消失无踪。 “你!等等!”瑶华正想启步追上去,一只手却被龟默儿拖着,呜呜咽咽地哭。瑶华回过头,望向巫月说道:“巫月哥哥,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他们杀了溪姐姐,还把巫月家的人都杀光了!” 巫月敛眉黯然道:“这是巫月家命中注定的劫数,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巫月哥哥就什么都不做吗?”瑶华对巫月无端地有些生气起来。 “瑶华是在责怪我吗?”巫月看着瑶华,试图从她的眼中窥视出什么来。“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瑶华转念一想也是,以巫月的力量别说是高深莫测的乾王,恐怕跟重帘也不可同日而语,就算他出手阻止,怕也是阻止不了。于是转而又对自己生起气来,刚才居然那么容易就着了乾王的道昏迷了过去,若是不然,说不定还可以抵挡一下,可以让巫月溪逃走呢! 水香也已醒转了过来,这会儿见得瑶华在独自生闷气,巫月则神情忧伤地沉默在一边,连忙上前拥过瑶华,柔声安慰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于事无补了,就让它这样过去吧。瑶华也不要生闷气,发生这样的事情,公子心里比任何人都难过呢!” “瑶华没有怪巫月哥哥。”瑶华抬头看她,然后又沉默地垂回头来,缓缓说道。“瑶华想起了玳透以前说过的话,他说一个人身份再尊贵又有什么用,当大难临头时,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以前一直没有觉得,现在才发觉说的真的很对呢!” 见她发出这样的感慨,水香不禁又悲又怜地抚了抚她的头,轻声说道:“别乱想了。走吧,知世府已毁,不如直接离开冉京罢。瑶华想去哪里?” 瑶华想了想道:“想去钦州见娘亲和重华哥哥。水香姐姐和巫月哥哥呢?” 水香道:“我的家乡正好也在南圉,那我们就去南圉吧。”说罢,回头望向巫月,询问他的意思。巫月自然也只有点点头,他已经无处可去了。“小乌龟呢?也跟我们一起走吗?” 龟默儿一听,连忙拉紧着瑶华的手,说道:“默儿要跟瑶华姐姐在一起。” 瑶华暗自想:“你这小乌龟不是号称有五百岁了么,还叫我姐姐?那我不是成老妖怪了?” 水香笑笑道:“那走吧。” 当一行四人徐徐走过街的拐角的时候,忽而看到横在不远处的一条空旷地街上,正快速地闪过一前一后的两条人影。瑶华正奇怪着这两条人影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一念还未转毕,便见那两条人影倏地折了回来,定睛一看,赫然竟是闻人愁一与郝虎。想起他这一行的目的,当下侧身往巫月前面一挡,大叫道:“巫月哥哥快逃!” 水香暗自切声道:“又是这个妖孽!”巫月却没有走,伸手将挡在自己身前的瑶华拉到身侧,温声说道:“瑶华不要急,我来跟他说。”瑶华怔了怔,有些愕然地望着巫月。“巫月哥哥想到对付闻人愁一的办法了?!”巫月微笑地点点头。 这时,闻人愁一已经飘然来到面前,看到巫月便冷哼一声,说道:“没有逃掉,那就自叹命蹇吧!”说罢,也不等郝虎赶到,一抬手,赫然便有一道白光夺袖而出。他出手那刻,巫月便扶着瑶华的肩往旁边闪去,白光从身侧倏地飞过,打在身后的青石地上,顿时泥石飞溅。 龟默儿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变回原形,将四肢全部缩回龟壳,躺在街边一动不动,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一块被闲置在街头的石头。在闻人愁一出第二招之前,巫月出声说道:“闻人将军,请听我一言。” 闻人愁一却不理睬,冷冷说了声,“谁听你的废话?”第二招又出,巫月还是及时闪开。“闻人将军传瑶华法术,到时候即使全部转过去也不过是长了一倍的功力。我这里有将自身法力提升两倍以上的办法,可以告诉闻人将军,希望将军能高抬贵手,放过瑶华一条性命。” 闻言,闻人愁一不禁怔了一怔,正要发出的攻击也不禁停止了下来。郝虎从旁问道:“知世大人说的是真的么?真有那样的办法?” 巫月道:“我说的自然是真的。” 郝虎心想以国之知世之尊也不可能会编谎话骗人,便望向闻人愁一说道:“主公?” 闻人愁一忽然冷哼一声,朝着瑶华说道:“你是不是想食言抵赖了,所以才教他想出这么个蹩脚的谎话来诓我!” 瑶华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我没有!只是巫月哥哥这个法子真的很不错呢,建议不如听听?巫月哥哥绝对不会骗人的!” 闻人愁一蹙起眉头,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听的?!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听故事的!”说罢,修长的身影再次疾闪而出,这次却是闪至他们身侧,挥手之间,听得“噼啪”有声,瑶华三人身周便出现了八团黑色的小火焰。随即闻人愁一忽打出一道闪电,往巫月与瑶华二人中间打来,瑶华大惊,连忙闪身跳到巫月身前,朝着闻人愁一用力挥手,大声说道:“好啦,好啦!我跟你回去乖乖学法术了,不要打了----”一句话还没说完,闪电“扑”的一声打入了瑶华的身体,瑶华顿时觉得全身猛地一震,然后意识就发生了中断。 “瑶华?!”巫月大惊失色,连忙抱住她倒下的身体。水香也不由变色,望向闻人愁一冷冷道:“你闹够了没有?闻人愁一!你这样子乱来,瑶华迟早被你害死!” 闻人愁一那一记闪电本来是想把巫月和瑶华隔开的,没想到瑶华会突然跳了过来,不由脸色微变。当下冲了过来,挥手震开巫月,抱起瑶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 “公子?!”水香见巫月被闻人愁一挥倒在地,连忙过去扶他。巫月淡淡道:“我没事。”凝望着闻人愁一消失的方向,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最后一次,这一定要是最后一次。” 见没有动静了,龟默儿才探出头来,转着脑袋四下子里看了看,问道:“瑶华姐姐呢?”水香不冷不热地哼出一声:“缩头乌龟。” 龟默儿被说得羞愧地垂回了头,心想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们乌龟生性便是如此了。 郝虎跟在闻人愁一后面回到了将军府,守在门外,透过门扉,看着他给瑶华传了真气护住心脉,又在她周身点起了琉璃心灯,然后守在一边。琉璃心灯乃是传说中的疗伤修元的重要之法,虽然能加速伤员复元,但点灯却要耗费相当的法力。见他一直忙乎着,郝虎也不敢走进去。只是看得有些惊奇,有些不明白闻人愁一竟然会为一个小姑娘点起琉璃灯。 时间缓缓地流逝,已过中宵,瑶华却仍然没有苏醒过来。闻人愁一坐不稳了,开始不安地在屋里踱来踱去。郝虎犹豫了一下,提步缓缓进了屋。闻人愁一见他进来,忽而快步走过来,一把拽住他问道:“为什么还不醒?” 郝虎本来吓了一跳,听到闻人愁一这样问,方才松了一口气。“会不会是主公出手太重了?” 闻人愁一怔了一下,放开他,又到床前转了一圈,转回来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乒乒乓乓”地响。“我出手又不是很重,难道真那么差劲,不堪一击?” “瑶华小姐虽然学过法术,怎么说还是个小姑娘,当然不免娇弱----”他话没说完,就发觉闻人愁一的脸色变了。当下连忙收声,转移话题说道:“属下去看看瑶华小姐的伤势。”说罢,见闻人愁一只怔怔地站着,并没有说什么,便犹豫地走了过去。探了探瑶华的气息,又枕了一下脉象。气息平稳,脉象有力,不大看得出受伤的痕迹,看来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回身说道:“主公,瑶华小姐已经没事了,看来是太累了,睡着了。” “睡着了?!”闻人愁一愣了一下,忽而快步过去想要把瑶华一把从床上拖起来。郝虎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主公!请不要这样。” 闻人愁一不悦地皱眉道:“干什么?” 郝虎道:“属下也是为主公着想。主公若真是喜欢瑶华小姐的话,不妨多加爱惜。这样用强硬的手段抢过来----虽然属下看得出来主公对瑶华小姐好,但是女孩还是需要爱护的----” 闻人愁一忽而冷笑一声:“谁告诉你我喜欢她了?!不要自以为是地乱说话!” 郝虎悚然一惊,察觉今天自己的话似乎的确是太多了,连忙恭敬地躬身一礼。“是属下失言了。”说罢,便行礼退出门去了。 四十七章-离别 等郝虎出门后,闻人愁一又在床前站立了一会,转身在床沿坐下,望着瑶华沉静的睡颜兀自发呆。 “主公若真是喜欢瑶华小姐的话,不妨多加爱惜。这样用强硬的手段抢过来----虽然属下看得出来主公对瑶华小姐好,但是小姑娘还是需要爱护的----” 想起郝虎刚才的话,“喜欢?----真是荒谬。”闻人愁一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心想怎么可能。“喜欢那种东西,不是人类才有的感情么?我又不是人----我们蛇族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否定地一干二净之后,又无端地自己坐着发了一会呆。忽而想起什么,抬手拊上心口,暗自想道:“但是,刚才这里跳得好快----为什么?我是在害怕吗?----为什么害怕?” “----为什么不听巫月澈的办法?能将功力提高两倍的办法,为什么不听?----为什么?”缓缓站起身,看着紧闭的门扉,恍惚之间记忆起年少的时候,母亲拥着他坐在千年古树下看星星的那时,曾经说过。“人类的感情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毒药,它会使强大的人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也可以让原本弱小的人变得格外强大,无所畏惧。” “这不是很奇怪吗?”那时的他问。 “是呀,人类本来就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命。”母亲在耳侧轻轻地笑开,隐隐带着苦涩。但年幼的闻人愁一却是不懂。母亲将手抚上他的心口,轻声说道:“不过呢,当有了喜欢这种东西之后呢,就会时刻都有牵挂着的人或物在这里,所以这里也会变得满满的,异常温暖。” “我们是蛇,我们不会有那样的东西的。”那时的想法与现在出乎意料的一致。 “是啊。”母亲轻轻地笑。“当然不会有----是不可以有的啊----所以,我们体内流的血,是冰冷的呢----” 似乎感觉到了那种凉意,猛地全身一颤从回忆中惊醒了一下。回过身看着仍然熟睡的瑶华,一个念头在被万千种思绪胀膨着的脑海中奔礴而出。“现在杀了她,证明一下----”一念转罢,翻手收回琉璃灯,身形一闪,欺近前去,便伸手扼住了瑶华的脖子。瑶华正睡得暖烘烘地,猛地被他手上的冷气冻醒,一睁开眼睛,便看到闻人愁一冷着一张脸坐在床边。 见她突然睁开眼睛,闻人愁一也莫名地呆了一下,怔怔地想着“为什么看见那清澈的眼眸中清楚地印着自己的身影时,竟然有种即使全天下就此消失,也完全无所谓的感觉”。紧扼着她脖子的手,不觉之间也放轻了力气。 瑶华在睡醒过来时,总会有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这时迷迷糊糊地便问道:“闻人愁一,你怎么又生气了?” 听得她温声一问,原本凝聚起来的杀意一瞬间四处溃散,眨眼间便无迹可寻。怔怔地缩回手来,侧对着瑶华在床沿坐定,独自出神。 “是不是我又在睡觉的时候喊巫月哥哥的名字了?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下次睡觉的时候,把嘴巴捂起来好不好?”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霍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惊呼道:“巫月哥哥呢?!你没有杀巫月哥哥吧?!” “闭嘴!”闻人愁一突然冷冷喝出一声。 瑶华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偷眼警惕地觑着闻人愁一看。但在被窝了坐了半晌也没见他再说话,便悄悄地掀开被子,准备趁他想事情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看看情况。不想刚准备下床的时候,忽有一只冰冷的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瑶华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我不跑,我只是想到院子里看看。” 闻人愁一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只顾自冷冷问道:“你就那么想跟他在一起?” 瑶华猜想他说的那个“他”指的应该是她巫月哥哥,想到他每次听到“巫月哥哥”时,总是会生气,万一他又一怒,马上扑过来杀了自己可就不妙了。因此,当下便闭了嘴,干脆不吭声。 等不到回答的闻人愁一焦急道:“说话啊!” 瑶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便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生气的话,我才敢说。” 闻人愁一脸色一变,似乎颇有意外,忽而又冷声说道。“你管我生不生气?!你照你想的回答不就好了!只要你说想跟他在一起,我马上送你回他那里去!” 这下轮到瑶华惊呆了,错愕地瞪大眼睛,结巴地问道:“真----真的?” “你见过我骗人吗?”闻人愁一的神情又不妙了。 瑶华连忙摇摇头,然后说道:“我当然想跟巫月哥哥在一起的了!” 闻人愁一的眼神微冷:“不喜欢跟我在一起?” 瑶华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不杀我的话,我也就会喜欢跟你在一起的呢!” 闻人愁一闻言愣了一下,侧头想了一会,半晌又转回头来,说道:“那我不杀你了,喜欢跟我在一起了,不再要去找巫月澈了吗?” 听到闻人愁一说不杀她了,小命终于又无尤了,不禁惊喜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到闻人愁一后面那句话,又不由皱眉道:“不行呢,巫月哥哥不能再呆在冉京了,我们打算去钦州。瑶华也想见娘亲和重华哥哥他们了----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闻人愁一定定看着他,闷声说道:“我要出征。” 瑶华一想也是,明天就已经是十五出征之期了。“偷偷溜走?” 闻人愁一冷哼一声,显然对此提议不予理睬。瑶华呶呶嘴。“要不干脆请辞吧,不做将军啦!”闻人愁一冷笑一声:“你以为皇族那些人都是笨蛋么?我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为什么不闻不问,任由着我去,无非便是这种时候,需要我为他们出力而已。去请辞?怕是没走出冉京,就被倚天绝壁那帮人围捕了去罢!” 瑶华也为难了。“那怎么办呢?” 见她蹙着眉头,真的是在努力地帮他在想办法。闻人愁一忽而说道:“起来,走吧。”瑶华愣了一下,抬眼惊奇地问道:“去哪里?” “去巫月澈那里。”闻人愁一淡淡丢下一句,便已经自己先行起身,飘然出门去了。瑶华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快步跟了上去。 郝虎正躺在走廊的横栏上睡觉,听得门开的声音,立马警觉地翻身坐起来。见得闻人愁一与瑶华相继走出来,不觉一奇,急步上前问道:“主公,要出门么?” 闻人愁一淡淡道:“你留下。”“是。”郝虎恭敬地应了一声。瑶华很有礼貌地向郝虎道别:“叔叔再见。”郝虎呆了一下,连忙躬身还礼,说道:“走好,小姐走好。” 正值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分,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几家酒楼楚馆前招摇的纱灯,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闻人愁一走在前面,身影映在地上,被拖得老长老长。有风,冷飕飕的。瑶华跟在后面,看着寒风将他吹拂得在风中翻飞,忽而想起那晚两人抢床睡的情景,他说她暖洋洋得像个暖炉,一定要抱着睡。心中忽而一动,快步跑上前去,跟在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暖和的小手去温暖他冰冷的掌心。 闻人愁一愣了一下,低下头来看她。瑶华抬头与他对视,忽而咧嘴一笑,说道:“你若是以后可以不再乱杀人的话,瑶华就会很喜欢你的呢!” 闻人愁一凝视着她,忽而道:“不可能。” 瑶华不解地晃晃他的手。“为什么?以前明明答应过瑶华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答应了呢?” 闻人愁一道:“现在不杀你了,我必须找另外的办法提升力量。” “提升力量?”瑶华不解道:“闻人将军不是已经很强了吗?连泰泽师叔都打不过你,为什么还要提升力量?” 闻人愁一道:“因为,我要对付的人比我强很多。” “是什么人?”瑶华不禁好奇地问道。想起他重伤的那天。“乾王?”闻人愁一没有回答,不置与否。 瑶华转念想了一下,又道:“巫月哥哥不是说他知道可以使你的力量提升两倍以上的办法么?我们呆会可以问他的!”闻人愁一仍然没有回答。 接下来的一路无语,大约又前行了一刻钟,便转到了昏迷前的那条街上。街角的阴影里有人影一动,出来的人赫然竟是水香。 “瑶华!”水香惊喜地唤了一声。听到她的唤声,阴影中又出来一个人影,正是巫月。他远远地立着,看着瑶华与闻人愁一牵着手而来,神情之间颇有些黯然。“瑶华姐姐!”紧接着龟默儿也钻出来了。 “巫月哥哥,水香姐姐,默儿!”瑶华欣喜地唤了一声,便放开闻人愁一的手,快步奔了过去。水香亲昵地搂过她,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忧心忡忡地问道:“瑶华有没有受伤?伤到哪里了?” 瑶华摇摇头。“没有呢。”伸了伸胳膊,真的好像从来就没有受伤一样,心中不禁想到:“难道是闻人愁一把我的伤都治好了?” 水香也是奇怪,将瑶华往身后搂了搂,又自对闻人愁一说道:“闻人愁一,你又想做什么?” 闻人愁一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闻人愁一,等一下!”瑶华忽然叫了一声,说罢,又回身拉着巫月说道。“巫月哥哥不是知道可以提高两倍以上功力的办法么?巫月哥哥告诉闻人愁一罢,他答应过瑶华,可以不再杀人了呢!” 巫月的脸色忽而白了一下。“那个,我还没有预知出来----”水香也不禁神色大变。“瑶华真的要知道吗?要让公子用一年的生命去换这件事情吗?” “这----”瑶华又呆了一下。的确,她才刚刚要巫月答应过她,以后再也不要预测任何事情了,现在自己居然又这么任性地来要求他。不禁愧然地垂首,小声说道:“巫月哥哥,对不起。” 巫月淡淡笑道:“如果是瑶华要求的话,我不会介意。” “巫月哥哥?”瑶华怔怔地抬头看他。“算了。”闻人愁一的声音冷不防地插了进来。瑶华回过身去,见他在看了自己一眼后,又要转身离去。连忙叫了一声“闻人愁一”,快步跑过去。闻人愁一转回身来,瑶华停在他面前,抬头看他,由衷地说道:“谢谢你不杀我。” 闻人愁一淡淡笑道:“命本来就是你的,谢我做什么?”瑶华坚决地摇摇头。“虽然你动不动就要杀我,但是每次都没有真的下手,瑶华知道,你对瑶华也是很好很好的。所以,瑶华还是希望,你不要再乱杀人了。” 闻人愁一微微闪神了一下,伸手抚上她的头,淡淡一笑:“怕我会遭报应么?----我倒是真希望这世上有报应呵。你还是顾着自己罢,功力那么弱----”说着,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忽而翻掌朝天,掌心红光闪动,便赫然有一本红色缎面的小册子在手。将它递到瑶华面前,瑶华看到缎面上四个针绣般的正楷“焉陵七十二术”,不禁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闻人愁一道:“这是我离开焉陵时,族长交与我的。你照着上面的术法练,又按我教你的心法和阵法,每天提升功力,在一年之内,便应该会略有所成。” 听说是学习术法的册子,瑶华心中甚是欢喜,伸手刚想去接,忽而想到什么事情,又缩了回来,说道:“是你们族长交给你的,还是留在身边比较好。” 闻人愁一道:“我已经全部会了。而且只是借你而已,过些日子,我自然会来收回去。” 瑶华听到他说会来收回去,心想那样的话,不是可以再见面了么?当下便欢喜地接过来,异常珍惜地抱在怀中。“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努力练习的。” 闻人愁一淡淡笑笑,伸手轻抚着瑶华的脸,忽而收回手,转身飘然而去。 瑶华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黑暗慢慢地吞噬去他的身体,心中却莫名地浮起一股不安。总觉得那一抹颀长的身影,孤单地飘浮在黑夜与白日之间,而寒风凛冽地刮着,使他在其中孤单无力地摇摆着,不知下一刻将会飘向何方。有一刹那,瑶华觉得自己似乎有事情做错了,泪水无知无觉地就滑落了下来,向前奔上几步,朝着那个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用力地挥手,大声叫道:“再见,闻人愁一!再见!” 水香走近前牵她手的时候,瑶华已经哭得满面泪水。水香拿出手绢,无言地替她擦去泪水。龟默儿在旁边凑过一个脑袋来,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问道:“瑶华姐姐为什么哭?为那个恶妖吗?他是个坏蛋!” “他不是坏蛋。”瑶华哽咽着说道。见龟默儿露出不解的神情,瑶华转向水香,拉着她的衣袖,说道:“他真的不是坏人!水香姐姐,瑶华突然很害怕,很害怕他会乱杀人,然后被关到炼妖塔去----” 水香叹息了一声,摸着她的头,说道:“瑶华多虑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三壁之上,恐怕还不曾有他的对手,想收他,淬炼他,又岂是如此容易之事?瑶华不要胡思乱想了。” 在水香的安慰下,瑶华也慢慢地收了泪水。水香牵着瑶华往回走,一边说道:“我们须在天亮前离开这里,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 瑶华怔了一下,问道:“水香姐姐一早就知道闻人愁一会送瑶华回来的么?” 水香微微迟疑,随即说道:“不,不是啊。瑶华被闻人愁一抓走,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正联系了泰泽先生准备要去将军府呢,你们便已经过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瑶华也没有多想,便随口应了一声,随着水香上车了。 是日凌晨,当冉京惊呆于知世府的惨状时,一辆普通的青纱马车借着凌晨的雾气从东戡门快速地离开了冉京。 那一日,即是神显二年正月十五。同日,辰时,皇冉南征大军自正阳门出发,出征梧州。 ------------------------又见豆腐的分隔线------------------------ 写到这里,豆腐有一种非常强大的冲动,在本段之后标上三个字:全书完~~ 但是呢,当然还是会继续下去滴……明天开始就是第五卷了,在这里忍不住抱怨一声,起个好听的人名真难呀,难丫~~~ 四十八章-忻州 由于中英部洲已经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为了避免正面迎上梧州之战,经水香提议改变路线,离开冉京之后,一路南行。出雁州经忻州,再经由殷州,进入钦州。虽然中英部洲已经被战争的硝烟所笼罩,但西潋部洲的雁州却仍然是一派锦绣年华。按此路线昼行夜宿,这近一月来,一路上倒也顺风顺水,平安顺畅。这一日,已经出了雁州,进入忻州界内。 马车在宽敞的官道上平稳地奔走着。已经临近黄昏时分,来来往往的车马很多,马车碾转而过的辘辘声和车夫的喝马声,此起彼伏。 瑶华趴在软褥上,两条胳膊拄着下巴,正认真地翻看着闻人愁一给她的那本“焉陵七十二术”。龟默儿好奇地趴到她身边,眨巴着眼睛,也看得津津有味。水香坐在车帘内侧,正为瑶华缝制新衣。缝好一只袖口,摇头咬线时察觉车内沉静得似乎有些久了。回目看看巫月,见他正端坐着,手中握着碧笛,安静地置于膝上,神色之间颇有些黯淡。水香停了停手中的针线,出声唤道:“瑶华,书先不看了,过来帮我画几个绣样。” “好!”瑶华脆脆地应了一声,翻身坐起来,在龟默儿巴巴的神情中,随手就把画册揣回怀里。“默儿也要画!”龟默儿不甘落后地跟了过去。 水香笑笑道:“都画都画,画好了让公子选选。画得不好的话,晚上没有点心吃哦!” “好!”异口同声地应了声。瑶华找过纸和笔来,两个小脑袋就凑到一起有模有样地画起来了。瑶华刚画了几笔,龟默儿便欢喜地大叫一声:“画好了!”说罢,便拖着画纸乐颠颠地朝着巫月爬去。瑶华惊愕地抬头看了看,喃喃道:“不是吧,这么快?” 巫月微微笑了笑。“瑶华不急,慢慢画。”说着,接过龟默儿递过来的画稿,看了一眼,只见雪白的画纸上端端正正地趴着一只乌龟,不觉怔了怔,说道。“默儿画的是自己么?” “嗯!嗯!”默儿忙不迭地点头。 巫月会意地笑了笑。“画得不错,只是作为绣样的话----” 水香已经掩袖轻笑道:“小乌龟,这可不行。可从来没有人以乌龟作为绣样的,要重新画哦!” “噢!”默儿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准备回去再画一张。经过瑶华身旁时,凑过脑袋去瞅了瞅,见她在纸上画了一个乌差不多的东西,便疑惑地叫道:“瑶华画的也是默儿呀!” 瑶华回过来瞪他一眼,说道:“我画的才不是你呢!” “明明就是默儿嘛!”默儿坚持着。瑶华纠正道:“现在只画了一个头而已,是蛇啦!” 闻言,巫月的脸色蓦然变了变。水香的动作也不由一停,回头看了眼巫月,随即强自一笑,出声唤道:“瑶华的也不行哦。怎么都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唉,算了,还是让我来说吧,就画朵莲花吧!两个都画!” “好!”瑶华与默儿又很听话地应了一声。瑶华当下便把画了蛇的纸抽到一边,又开始认认真真地画起来。巫月在原处坐着,放眼看过去,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画上的蛇头。画得非常细致,额上的一点尤其突出,瑶华还特意指了箭头出去,在旁边用小楷注明了“红色”,远远望过去,还真有些活灵活现。巫月的脸色不由白了白,喃喃唤道:“瑶华。” 瑶华听到唤声,连忙回过头去,见巫月一脸苍白地望着自己。心中蓦地一惊,连忙爬过去,关切地询问道:“巫月哥哥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巫月轻轻摇头,伸手握过她的手,笑容浅淡。“我没事。瑶华陪我坐一会吧。”瑶华嗯了一声,便偎在他身侧坐定。龟默儿见只剩他一个人画,便也没了兴致。丢下画笔,三下两下爬过来,说道:“巫月哥哥吹曲子听么?” 巫月微笑道:“不会觉得吵么?”瑶华与龟默儿一并儿摇摇头。巫月淡一笑,微垂眼睑,正在将笛子送至唇边,忽而察觉身旁瑶华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即脱口而出,叫道:“?!”巫月的手停了停,转过目光凝视着瑶华。 瑶华的脸上变幻着惊喜与气恼两种不同的神情,方才听到那突如其来的那一声“宝贝徒弟”时,这久违的称呼着实使得瑶华一时恍在梦中。当惊喜过去之后,气恼随即取代,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准备不予理睬。 弄衣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出瑶华的气愤一般,在那边呜呜咽咽地哭诉起来。“宝贝徒弟,这三个多月来,好惨哪!被壁尊封在冰火之极,白天火烧,夜晚冰封,受尽了折磨,好可怜啊----” 瑶华本以为弄衣一去不回是因为忙别的事情去了,便将她扔到了一边,不想他竟是被关起来了,一瞬间所有气恼都化作浮云四处飘散了去,忧心忡忡地问道:“壁尊为什么这么做?现在怎么样了?从那里出来了吗,有受伤吗?” 弄衣又呜咽了一阵,说道:“刚刚才出来,多亏了你泰泽师叔,还有碧映、秉元两位师叔----很想念瑶华呢,瑶华现在在哪里?” “这个。”瑶华也不知他们现在到了哪里,便抬头问水香道。“水香姐姐,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水香他们虽然听不到弄衣的说话声,但从瑶华的话中,也知晓了十之。只有默儿还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奇怪瑶华怎么在自言自语呢。 水香道:“刚进了忻州暮云城。我们傍晚就在城里落脚,弄衣仙只要进城,应该就可以找到我们。” 瑶华点点头,便对弄衣道:“我们在忻州暮云城,快来。瑶华也很想念的!” “暮云城!知道了,这就来!一个时辰后就可以到了,瑶华一定要等来!”话一说完,那边便没有声音了。瑶华心想大概是迫不及待地往这边过来了吧。想起很快就可以见到弄衣了,不由兴奋起来,拉着巫月的手欣喜地说道:“巫月哥哥,又可以见到了呢!巫月哥哥跟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罢!” 巫月淡淡笑道:“是啊。”目光之中,却隐隐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因为欢喜而雀跃着的瑶华,忽而又似想到什么,坐定下来,轻叹出一口气,说道:“瑶华现在有巫月哥哥、水香姐姐和默儿陪着,也要回来了,瑶华就再也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呢!”这样说时,心里却是莫名地难过着----因为闻人愁一。思及在自己孤单一人的时候,便紧紧地抓着他,固执地让他陪在身边,现在不孤单了,便又撇下那样孤单的他不管了,莫名地,心中便有一股歉意。 巫月轻轻拥过她,柔声说道:“大家都在一起便好,瑶华不要胡思乱想了。”瑶华喃喃嗯了一声,说道:“如果大家都能在一起就好了----” 是日晚,一行人在暮云城最大客栈落脚,只为弄衣寻过来时可以更容易一些。由店家引着到了房间后,瑶华便跑到院子里,飞身“嗖”地一声窜到屋顶上。这一个月来,她的功力略有增加,因此飞行的距离和高度以及速度都有了不同程度上的增加。抱膝坐在屋顶上,抬头看着天空,暗自捉摸着弄衣他们过来的方向。 龟默儿在院子里仰着头,问道:“瑶华姐姐在看什么呢?” 瑶华道:“在看。”龟默儿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瑶华姐姐的住在天上吗?默儿听说,只有神仙才住在天上,瑶华姐姐的是神仙吗?好厉害啊!”瑶华侧头想了想,弄衣是散仙,也差不多是神仙了吧。 正想着,忽然又冷不防传来弄衣的声音。“宝贝徒弟在哪里?!”瑶华惊了惊,下意识地答道:“在这里!”弄衣那边怔了一下,随即传来犹犹豫豫地声音:“这,这里,是哪里?” 瑶华回过神来,不禁呵呵笑了几声。在屋顶上站起身来,用手遮在额前,往往地看到东边天际有几个黑点在移动着。“,在这里!”瑶华用力地挥了挥手,但距离太远,根本就无法看清。瑶华灵机一动,当下施咒放出青鸾,跃身伏到青鸾背上,便乘风而去。 当慢慢欺近,很快就看清了当先一人乘坐的大鹏鸟。瑶华心中大喜,连忙挥舞起双手大叫道:“,----”当第二声叫出时,瑶华已经察觉到了不妙,因为她看到了坐在大鹏鸟背上的那个人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弄衣那轻柔飘逸如羽衣一般的散仙之服,而是绣有八封图案的炼妖师法袍。 瑶华当下噤了声,瞥眼往他身后那乘着一马一虎的两人身上瞄了瞄,看着也都不像弄衣,心中一惊,知是自己认错人了,连忙掉过头去,飞速逃去。 那乘坐鹏鸟的炼妖师自然已经看到,当下吩咐了一句,他身后那两人便加快速度去追赶瑶华。 “站住!”听到身后传来的喝止声,瑶华只不去理睬他们,这个时候,遇到的是紫苔苍壁的人倒也还好,万一是倚天或是朱颜的人,那可就大事不好了。但眼下的忻州乃是西潋部洲的界内,因此上,还是遇上倚天这边的人的可能性大一点。 “再不停下,就怨不得我们出手了!”是另一个更为响亮一点的声音。见瑶华仍是不停,骑虎那人便甩出三道灵符,低念咒语,当空金光闪现,灵符脱手而出,便化为一道一道细长的金线,在半空之中交织成网,从上往下地从瑶华头顶往下盖去。 瑶华感知到渐渐逼近的气息,回头一看,便见一张金光闪闪的网当头罩来,当下也摸出灵符,出手幻作一阵锐利的刀片,想去破开那开罗网。但与张网者的法力比起来,她的功力还是弱了一点,刀片侵近金网时,无风便是一阵摇摆,立时四散作点点银光,眨眼间便已经消失无踪了。 “不行了!”瑶华暗自叫了一声,心中想道:“怎么还不来?”一念刚转毕,便听得弄衣的一声叫唤“宝贝徒弟”!瑶华惊了惊,还没反应过来是从青鸾鸟这里传达过来的,还是他人就已经近在身侧,便觉得有一股异样的力量从侧旁飞扑而来,随即有个身影跳到她身后,轻念了一句咒语,青鸾便加速往右一拐,闪过了那记攻击。 “你们两个,对一个小女娃出手,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么?!”紧接着响起的,是一个女子冷厉的喝斥声。瑶华侧眼看过,便见一个身着白色炼妖师法袍的身影挡下了那片金网,长长飘舞的黑发,在风中舞动的风姿,看上去有些眼熟----像是萧泰泽。 瑶华正奇怪萧泰泽怎么突然变成了女子的声音,坐在她身后的那人便一把拦腰抱住她,大声哭道:“宝贝徒弟!” “师,?!”瑶华连忙回过头去,看到的果然是弄衣那熟悉的脸庞。虽然眉目间依然清峻,只是昔日里一直神采飞扬的面容,如今却已经是生生地黯淡了三分,丰腴的脸颊略微地凹陷,因而显得眼睛大了几分,分外憔悴。此时睁着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她,着实有几分辛酸。 “瘦了好多。”瑶华不知不觉就说这么说道,弄衣便又一边抹泪,一边呜呜咽咽地哭诉起来。从那日回紫苔苍壁说起,说他如何反对壁尊帮助夏王征战,壁尊又如何如何执迷不悟,鬼迷了心窍,将他关到了冰火之极。当然其中描述最多的还是冰火之极中的环境之恶劣,以及他这三个月来的苦难生活。冰火之极中除了冰和火,其他就什么都没有。更过份的是,在那里,任何宝物都没有作用,这三个月,他是在千般折磨与万分寂聊中,咬紧牙关挺过来的。 “呜呜,那时候就想,要是宝贝徒弟在就好了----宝贝徒弟,你说壁尊这次是不是很过份?明明是他不对,还这样对待我----”当萧泰泽缓悠悠地临近的时候,弄衣还捉着瑶华的袖口,抽抽噎噎地哭诉抱怨着。瑶华一边安慰他,一边用手绢替他擦泪。萧泰泽在侧旁停了半会,忽然开口说道:“你已经说了三遍了,不累吗?” “要你管!”弄衣不去理他,只管继续向瑶华哭诉。萧泰泽淡淡道:“我才不想管你。我只想知道,幻雪飞绫什么时候给我?” “幻雪飞绫?”弄衣怔了一怔,抹了抹眼泪,回头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幻雪飞绫,为什么要给你?” 萧泰泽说道:“作为我将你从冰火之极救出来的回报啊。” 弄衣这下忍不住了,跳了起来,大声说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把幻雪飞绫给你当作回报了?!”幻雪飞绫可是他觊觎了六年,绞尽脑汁,费尽千辛万苦才拿到的,就算再把他关到冰火之极里面三个月,他----或许会考虑一下。 萧泰泽的语调还是波澜不兴。“是我决定的,我以为你会答应。既然这样的话,我就送你回去好了。”说着,他回头看看天色。“现在应该还来得及赶在壁尊回山之前把你关回去。” “你,你----”弄衣气愤几乎说不出话来。“萧泰泽,所谓施恩莫望报,大恩不言谢,我都已经感谢过了,你还要什么回报?!” 萧泰泽平声道:“不是说过了么,幻雪飞绫。” 弄衣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大叫一声:“不给!” “你们两个别吵了!”是原先那个女子的声音。“先对外,再对内!” 四十九章-碧映 那女子的话似乎颇有威慑之力,一声喝出,弄衣便乖乖地坐回身来,萧泰泽则在看了一眼后,转身飘悠悠地去了那女子身侧。瑶华回头看去,见那女子正是为她挡下金网的那人,一袭与萧泰泽如出一辙的炼妖师法袍,顺滑如丝的长发披泻在身后,显得分外沉静高远。在她的身侧还另外立了位身着宝蓝色长衫的青年,手中捏了一把折扇,在胸前徐徐地摇扇着,神情之间甚是潇洒自得。 “,那边的炼妖师姐姐和拿扇子的哥哥是什么人?”瑶华轻声问道。 经过方才跟萧泰泽那一争执,弄衣也不再继续哭诉他的“悲惨遭遇”,这会儿听得瑶华发问,便答道:“一个是的师妹,姓韦,名叫碧映。是新晋升的炼妖师,也是紫苔苍壁第一代女炼妖师哦!宝贝徒弟以后可以叫她碧映师叔。另外一个摇着扇子,自命风流潇洒的,也是宝贝徒弟的师叔,姓李,叫李秉元。宝贝徒弟以后可以叫他秉元师叔。” “嗯。”瑶华点点头,随即又感叹道。“瑶映师叔是女炼妖师哪!好了不起的样子呢!”弄衣说道:“是呀!不过静言师叔是一心想让碧映师妹成为散仙的,不想师妹铁了心要成为炼妖师,为此,碧映师妹跟师叔还闹了十年的别扭呢。” “喔。”瑶华这边刚将与弄衣一同前来的人认全,那边那个乘坐大鹏鸟的炼妖师已经飘然近身而来,三个炼妖师一并儿排在一处,在视角上,倒是有一种格外强烈的冲击感。 “还真是紫苔的人哪。”那个炼妖师轻扬嘴角,不冷不热地感叹出一声,声音清朗而悦耳。瑶华探探头,目光从萧泰泽与韦碧映两人中间辟出寻出一段空隙,朝那炼妖师望去。只见那还是个相当年轻的少年,约摸二十初头的年纪。一身炼妖师法袍穿着得一丝不苟,乌黑的长发也不似萧泰泽那般随意地披泻在身后,而是整整齐齐地梳了个髻,用一枚金络环固定住,给人一种清净谨肃之感。肤色白皙,面容俊秀,眉目之间颇有些高远之态。此时一对乌黑深邃的眼眸微微地变幻了几种色彩,便已经消无声息地在韦碧映几人身上转了个来回,抿嘴淡淡笑道:“几位师叔非法入境,还如此理直气壮,真是难得。” 韦碧映不屑地哼声说道:“你们一个炼妖师,两个资深降妖使,合力欺负一个后辈小女娃,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其脸皮之厚,才是真正地难得。” 少年炼妖师不以为然地淡淡笑道:“碧映师叔所谓的‘欺负’,还真是让人煞费思量啊。身为大皇帝国西潋部洲的洲辅,在界内发觉可疑人士,并进行盘查,此乃是职责所在。瞧,这不就教我顺藤摸瓜,一下子就摸出了一串么?” 韦碧映听他居然将他们比作了“瓜”,不由忿道:“樱夜溟,今日我们也无暇与你纠缠。虽然倚天与紫苔已经开始交战,但我们此行西潋部洲,皆是出于个人身份,与紫苔毫不相关。你若还念在唤我一声‘碧映师叔’的份上,最好睁一只眼闭只眼,一天之内,我们必定离开西潋部洲,不影响你这界内一分一毫。” 那被唤作“樱夜溟”的少年炼妖师,乃是倚天绝壁壁尊直传大的长徒,也即算是嫡系。去年请封制重新确立之后,樱夜溟便以倚天新一代炼妖师的身份,被请封出任西潋部洲洲辅。大皇帝国的京都冉京,以及最为繁荣的雁、云、盛三州皆位于西潋部洲之内,因此,西潋部洲可谓是大皇的命脉之所在,由此也可见出,担任洲辅的这位少年的不平凡之处。 听得韦碧映如此说来,樱夜溟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似乎温和了不少。“师叔说得太严重了,师侄怎么会怀疑师叔的话呢?方才也只不过是出于本职,想唤住那小姑娘问个话而已,怕是正荣嗓门太大,吓到小姑娘了。” 他身后的降妖使正荣闻言,连忙上前一步,远远地朝着瑶华施礼致歉。韦碧映这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夜溟师侄今日的盛情,师叔定当记得。” 樱夜溟微笑道:“师叔言重。师侄今日也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各位师叔了,就此告辞。”说罢,便分别朝着萧泰泽、李秉元和弄衣分别以颔首致礼,然后才引着大鹏,施施然而去。 他方才一走,李秉元便以扇遮唇,轻声叹道:“今日运气真正不好。一来便遇上樱夜溟这个大麻烦精,恐怕忻州也已非是久留之地了。” 韦碧映道:“本来便不曾想在忻州久留,我们这便要走了。弄衣师兄是在留在这里么?”她回过头来看看弄衣,弄衣将瑶华抱在怀中,生怕一松手便又会不见了似的。“那自然。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宝贝徒弟,当然要留下来与宝贝徒弟他们一起走。” 韦碧映这才回过目光来,细细打量了瑶华一番,扬眉温笑道:“弄衣师兄果然收了个好生漂亮的徒弟。不过今日来得匆忙,并不曾带好东西在身上,待来日再送件宝物与师侄女儿作见面礼。” 瑶华道:“谢谢碧映师叔。” 韦碧映含笑点头,回头又问李秉元道:“秉元师弟也是留下么?” 李秉元看看瑶华与弄衣二人,又看看立在一侧的萧泰泽,拍扇笑道:“我留下来的话,似乎有些突兀,也挺刹风景的。不如便随师姐一道吧。” 韦碧映笑道:“那好吧。我们这便走了。你们也早些出了忻州去吧,樱夜溟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说罢,便唤出守护精灵,看样子似乎是一条鲤鱼,自然是会飞的鱼,金黄色的尾巴当空一个摇摆,便已经“泳”出几丈开外。 瑶华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摆了摆手,回头问弄衣道:“,碧映师叔好像很匆忙的样子。” 弄衣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蛋,说道:“就你机灵!碧映师妹这是赶着去冉京呢!” “去冉京?!”瑶华惊了惊。“梧州之战不是已经开打了么,碧映师叔这时候进冉京……” 弄衣道:“与紫苔无关。是个人私事。有空再说给瑶华听。” “对。”萧泰泽又不冷不热地插话进来。“现在重要的是幻雪飞绫!” “不给!”弄衣毫不犹豫地回绝。 “那跟我回紫苔。” “不回。”弄衣应了一声,回头策动青鸾,便凌空一个盘桓,掉头往回飞去。瑶华回头看了看紧随而来的萧泰泽,蹙着眉想了想,说道:“便把幻雪飞绫给泰泽师叔吧。” 弄衣呆了一下,呜呜两声说道:“宝贝徒弟怎么也帮那个市侩的家伙说话。幻雪飞绫可是在乖徒弟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从苏近雪那个铁石心肠的家伙那里拿来的!” “但是泰泽师叔救了,帮了很大的忙呢!”瑶华说道。 弄衣哼一声说道:“我可没求他帮这个忙。” 瑶华认真地说道:“这样,才更要把幻雪飞绫送给泰泽师叔呢。并没有答应过泰泽师叔什么,师叔还是违背壁尊的意愿把救出来,泰泽师叔其实很关心呢!” 弄衣道:“他肯定是一早就看中了我的幻雪飞绫!我不能让他得逞。” 瑶华想了想,又问道:“那泰泽师叔救出冰火之极的时候,有没有提到幻雪飞绫的事情呢?” 弄衣回想了一下,道:“这倒没有。” “这就对啦。”瑶华说道。“泰泽师叔若真的一早便看中了幻雪飞绫,在那里威胁先交出来,再救出去,不是更简单吗?” 弄衣怔了怔,蹙着眉说道:“好像也是。”瑶华点头道:“所以呢,泰泽师叔其实是因为关心才救的!” 经她这么一说,弄衣忽然觉得似乎真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他现在为什么像追债一样地追着我讨幻雪飞绫么?” “这个----”瑶华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怕往心里去吧,会想着要报答他,所以泰泽师叔才向要幻雪飞绫,这样不就相当于两讫了,谁也不欠谁了,不是么?”瑶华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萧泰泽的事情,这也只是她的推论所得而已。 弄衣皱眉道:“这么说来,萧泰泽这家伙还是个很为我考虑的家伙了?”他怎么还是觉得怪怪的,他印象中的萧泰泽实在不像是心肠这么好,这么会体贴人的家伙啊。 “嗯嗯!”瑶华用力地点点头。 “但是幻雪飞绫----”弄衣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幻雪飞绫的,但是面对着瑶华那样明澈的目光,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好,好吧。”说罢,抬手在右掌幻出一个络金的小圆盒子,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才从青鸾身上飞身而起,回身到萧泰泽身前。颇有些不甘心地将盒子递了过去,哼了一声说道:“好好保管诶,你下次若是有事求我,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它要回来。” 萧泰泽不急不徐地收好幻雪飞绫,淡淡说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听着他不冷不热的声音,弄衣就冒火,咬牙切齿道。“风水轮流转!” “那就拭目以待吧。”萧泰泽施施然转身,轻飘飘而去。 “你等着!”弄衣朝着他远去的身影忿然大叫,随即又为失去的幻雪飞绫惋惜起来。“我的幻雪飞绫啊,呜----”他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还没临场用过,就被拿走了,怎不令他心痛非常。 当瑶华与弄衣回到客栈时,巫月等一干人等全部都等在院子里。“是瑶华他们!”水香第一个察觉,欢喜地叫了一声。在院里石亭中的巫月也急忙抬眼望来。 瑶华收回青鸾鸟,弄衣抱着瑶华飘悠悠地从半空中下来,落地时轻如鸿毛。水香迎上前来,笑盈盈地说道:“弄衣仙,好久不见了,看上去精神还是不错的样子。” “哪里不错了,这一段日子真是我一生最黑暗的日子,暗无天日----”刚又要开始哭诉他这三个月来的非人待遇,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亭中的巫月。当下眼神微变,撇下水香,快步欺近前去,盯着巫月的脸看了一阵,不大确定地小声唤道:“澈儿?” 巫月知道是自己的死而复生让他惊奇了,便淡淡笑道:“是我。我还活着。” “你,你那天不是----”弄衣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他那日明明明看到巫月已经断气了,身体也已经开始发凉,怎么会还活着?疑惑地绕着走了一圈,又转到他身前,一本正经地问道:“不会是什么千年老妖变了吧?” 瑶华道:“不要乱猜了!不管怎么样,巫月哥哥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弄衣想了想,道:“宝贝徒弟说的对!澈儿活着就好了,我就不用担心我徒弟嫁不出去了!对了,既然澈儿还活着,不就可以跟宝贝徒弟成亲了?!早点定个日子,为师我也好提前准备礼物!” “成,成亲?”巫月有些愕然。瑶华也疑惑地抬头看看弄衣,问道:“不是要到十四岁才可以成亲的吗?” 弄衣道:“那是皇冉贵族。贵族女子十岁正名,门户相当的贵族子弟可以登门提亲。十四岁成年,正式婚配。但是平寻百姓家里就不这么考究了,一般女子满十岁后,便可以许配人家了。家姐便是在十二岁时,嫁作人妇的。” “的姐姐?”瑶华从来都没有听弄衣提起过他家中的事情,不禁好奇地问道。 弄衣一愣,神情也变了变,随即又“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当然也有姐姐,也有家人啦!你当为师是从石头里碰出来的么!水香。”不等瑶华插口,他便回身唤过水香,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去翻翻历书去。” 水香笑笑道:“正巧,我身边便带了一本。” 巫月见他二人似乎果真要去翻黄历找日子,不由一阵发窘,连忙出声唤道:“你,你们----等等----” 弄衣回过头去看看他,沉下脸来说道:“澈儿你难道不想娶我宝贝徒弟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巫月急急否认,随即察觉弄衣与水香的眉角皆隐隐带笑,不由窘迫,苍白的脸上淡淡浮起一抹红晕,轻咳两声说道。“我,我的意思是,瑶华的父母双亲俱在,成亲的话,总是要他们二老点头才是,不可如此草率----而,而且,十四岁之前出阁,非正室之礼----” 不等他说完,弄衣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扩大,轻快地跃回身来,抓着巫月的肩膀摇了摇,大声道:“你果然是澈儿诶!十四岁前出阁非正室之礼,澈儿必不会让我宝贝徒弟受委屈的!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澈儿,不是妖怪变的了!” 瑶华也明白过来,大声说道:“哦,原来刚才是故意唬弄巫月哥哥和瑶华的,坏死了!”弄衣闻言,放开被他摇晃得脸色有些苍白的巫月,碰跳地过来捏捏瑶华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道:“也是担心宝贝徒弟嘛!怕乖徒弟被老妖怪骗去了,上哪里再找像瑶华这样聪明伶俐的宝贝徒弟呢!” 瑶华皱眉不悦道:“巫月哥哥才不是妖怪呢!是自己想多了!” “好啦,是想多了。已经很久没有吃香喷喷的东西了,乖徒弟跟一起去找吃的,好不好?” “被关在冰火之极的三个月里,难道都没有吃东西吗?” “有啊,吃丹药啊!那些金丹什么的难吃死了,吃得都吐了。” “肯定很难受,瑶华带去吃好吃的。” “好啊好啊。”弄衣喜滋滋地拉着瑶华,喜滋滋地往院外去了。 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巫月以手扶了扶额头,然后搁手到石桌上,半靠在桌沿上,脸色苍白如洗。“公子!”水香见状,连忙欺身过来,担忧地问道。“公子身体不适么?”巫月淡淡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看着他的模样,水香不禁暗自叹息,事到如今,似乎让人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五十章-明礼 是日夜,人初静。灯黄如豆。 纱帐半垂,巫月静默地拥着被衾坐在床上,轻垂眼睑,凝视着抓在手中的一块锦帛。水香端着茶进来,一眼看得那方锦帛,不禁色变。连忙将茶托往桌上一摆,急步过去,扶着床沿坐下。“公子还是要预测么?” 巫月抓着锦帛的手微微紧了紧,缓声说道:“我一定要找出办法来。” 水香道:“但是公子总是倚赖先知巫术,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巫月微微怔了怔,抬起眼眸望了水香一眼,淡淡说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水香顿了顿,道:“我看瑶华人对闻人愁一只是一种寻常的惦记而已,毕竟他们也曾在一起那么多天,突然分别,自然难免想念。得知公子尚在人世后,瑶华立即便来寻公子,现在也毫不犹豫地离开闻人愁一与公子一起到了这里,这些不正可以看出,在瑶华心目中,公子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巫月低眉苦苦一笑。 水香见状,敛目沉吟一番,又道:“不如,我去试探一下瑶华的心意?” 巫月微微一怔,低眉看着手中的锦帛又是一阵出神。忽而听得一声脆生生的唤声“巫月哥哥”,身子微震,转目望去,便望见瑶华抱着一个小篓子从门口一蹦蹦了进来。 瑶华一进门,便看到巫月与水香齐齐转过目光来愕然地瞅向她,不禁呆了一呆,停在了门口,怔怔地问道:“怎、怎么了?” 水香连忙起身,微笑地迎上来,说道:“没什么。正在说瑶华的事,瑶华便过来了呢!” 瑶华眨了眨眼睛,问道:“在说瑶华什么事情呢?” 水香笑笑道:“让公子告诉你吧。茶凉了,我去重新沏一壶。”说罢,便端着她不久前刚端进来的茶,缓悠悠地出门。 “瑶华姐姐!”尾随着瑶华过来的龟默儿正要进屋,却被水香一手拎了出来,然后随手将门合上了。“你这只小乌龟,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给我回去睡觉。” “默儿要找瑶华姐姐,默儿还要吃水晶糕啦!”是龟默儿渐渐远去的声音。 “啊咧?水香,这是怎么了,小乌龟干什么坏事了?”远远地冒出来的是弄衣的声音。 “是弄衣仙哪,正有事寻你----”说着,似乎顺着回廊一转,声音便幽幽地消失无踪了。 “巫月哥哥!”瑶华抱着小篓子奔到床边,踮着脚坐到床沿上,将小篓子放到巫月身前,献宝似地说道:“巫月哥哥,这些都是下午瑶华跟还有默儿去街上寻来的好吃的东西!这个,还有这个----”瑶华低着头在篓子里一阵摸索,终于喜滋滋地摸出一个小布包来,兴高采烈地说道:“这是瑶华最喜欢吃的水晶糕,没想到这里也有得卖呢!巫月哥哥也尝尝!” 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巫月微微笑道:“瑶华喜欢吃,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瑶华已经吃过了,一天不可以吃太多水晶糕的!这是特意留给巫月哥哥的!”说着,便伸手拉过巫月的手,将水晶糕放置到他的手心,然后笑盈盈地望着他。 巫月这才犹豫着接了过来。瑶华又将小篓子往巫月手边推了推,说道:“这里面还有香糕之类的,巫月哥哥总是吃不下饭,这些放在身边的话,夜里肚子饿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巫月出神地凝视着她的清澈的双眸,不禁拉过她的手,在手中紧紧地握着。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眼中便有了几分泪意。瑶华愣愣地望着他,问道:“巫月哥哥怎么了?为什么自从再见到瑶华之后,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告诉瑶华的吗?” 巫月淡淡一笑,说道:“我没事,让瑶华担心了。” 瑶华睁着眼睛看着他,忽而老气横秋地叹出一声,低声说道:“瑶华经常在想,巫月哥哥要是能向那样,心里有什么事情都说出来就好了呢!” 巫月微微一怔,将她轻拥到怀中抱着,轻轻说道:“真的没什么,是我胡思乱想了。这几日的梦里,总是梦见一些不好的事情,仿佛一睁开眼睛,就再见不到瑶华了----” “是这样吗?”瑶华从他怀中探出头来,认真地问道。巫月轻轻点头。瑶华想了一下,便坐回身子,三下两下蹬掉脚上的鞋子,转身往床的里边爬去,一边说道:“那瑶华以后就跟巫月哥哥一起睡,这样,巫月哥哥睡醒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瑶华,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啊,一,一起睡?”巫月一下子呆住了,随即脸倏地涨红,羞腆道。“这,这样子不好吧----” 瑶华却已经顾自脱去了外面的罩衣,像泥鳅一样钻进被窝,拱着身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听得巫月在说“不好”,便探出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瑶华只睡一个小角落就好了,不会跟巫月哥哥抢床的。”说着,察觉巫月侧过脸去,微垂着头,听不清喃喃地在低声说些什么。瑶华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爬起身来凑过去问道:“巫月哥哥怎么了?” 此时屋外,水香正与弄衣说完闻人愁一之事,并肩施然而回。方来至门口时,便听得瑶华在里面说道:“巫月哥哥的脸为什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额头也不是很烫呀,跟瑶华的差不多----那肯定是太热了,瑶华帮巫月哥哥脱衣服----” 听到这里时,水香与弄衣二人不由目瞪口呆,水香率先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推门进去,乍见屋里的情形,两人更是僵立在了原地,呆若木鸡。只见巫月朝外半倾着身子,脸蛋红得已经像柿子一般,却又不敢伸手去推开正半扑在他身上,拉扯着他的衣服的瑶华。这会儿惊见水香和弄衣冲了进来,已经红透了的脸,更是生生地红了几分,连忙羞赦地低回头去。 瑶华倒是大大方方地叫道:“巫月哥哥身上热得发烫还不肯脱衣服,,水香姐姐,快来帮忙。” “徒、徒弟!”弄衣说话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水香先回过神来,抬袖遮唇暗自笑了笑,随即忍回笑意,急步上前说道:“我来吧。”一面又微笑着说道:“一定是因为瑶华在这里,公子才不好意思脱衣服,不如瑶华先随弄衣仙回房去吧?” 瑶华摇头道:“不行。瑶华刚说了要和巫月哥哥一起睡的----”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那边弄衣已经蹦了起来,大叫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这么奇怪的事情,是谁教你的?!” 水香已经拾过瑶华的外套裹在她身上,然后将还像八爪鱼一样趴在巫月身上的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膝上,一面给她穿鞋,一面温声说道:“瑶华这样可不行哦。瑶华与公子尚未成亲,是不可能一起睡的,先跟弄衣回自己房间,呆会水香姐姐过来跟你解释。” 瑶华疑惑地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哦,那好吧。” 还在原地气急败坏地打转的弄衣见水香牵了瑶华的手过来,便连忙过来拉起她的另一只手,一阵风似地卷出了门。待进入到位于隔壁的房间后,弄衣伸手指了指茶座旁的凳子,正声说道:“过去,坐那里!” 瑶华见他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嘟着嘴应了一声“哦”,然后慢吞吞地蹩过去,坐到凳上,一脸无辜地看着弄衣。“为什么生气啊?” “为什么生气?你、你----”弄衣见她还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不禁又气又急,在房中团团地转了几圈,在另一面的椅上坐下,拍着桌子问道。“你说为什么?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跑去调戏澈儿?!澈儿他那么喜欢你,万一,万一----”弄衣也说不下去了,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将瑶华吓了一跳。“你说!为什么?!” 瑶华呆了呆,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是调戏?” “呃?”弄衣怔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情绪,半晌找到一种比较书面化的解释。“调戏就是以暧昧的言语或是动作勾引,致使人犯错。” 瑶华无辜地说道:“瑶华没有想让巫月哥哥犯错呀。热了,本来就是要脱衣服的嘛,不然是会出痧的!出痧的话,人会很难受的呢。” 弄衣又忍不住拍着桌子跳了起来。“你别给我打岔。你知不知道,照刚才的状况下去,万一澈儿一个控制不住,你,你----”想到可能的情况,弄衣自己不由得也脸一红,见得瑶华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便恐吓道。“当心会有小宝宝,没有成亲就有宝宝,可是要被扔到江里去喂鱼的!听见没有!” 瑶华怔怔地睁大眼睛看着弄衣,随即又哂然笑道:“骗人。瑶华又不胖,怎么可能会有小宝宝?” 弄衣闻言愣了一愣,不解道:“这跟胖与不胖有什么关系?” 瑶华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有关系了。女孩子长胖了才会有小宝宝的嘛!瑶华小的时候很喜欢吃水晶糕,后来就是听说吃多了会长胖,所以才从一天吃很多变成一天最多吃两块的。” 弄衣被她的理论震惊了,愕然地瞪着她问道。“这,这是你娘亲告诉你的?” 瑶华摇摇头。“娘亲才不会和瑶华说这些呢,是瑶华自己发现的!那些有宝宝的人都好胖,所以后来她们都不吃东西了,吃了也吐出来,就是为了要瘦回去。瘦回去之后呢,然后就可以看到小宝宝了。” 弄衣已经听得傻眼了,居然还真被她前后连贯起来,成了一套体系。不禁坐回身来,好奇地问道:“那你以为小宝宝是从哪里来的?” 瑶华笑笑道:“原来也不知道啊。瑶华以前也不知道的,后来因为小姨没有成亲就长胖了,外公很生气,小姨就偷偷地躲到瑶华家里来,想要瘦回去。不过呢,后来还没有瘦回去,就被姨丈接去成亲了!过了半年再见到小姨时,小姨已经瘦回去了,还抱着小宝宝了呢!所以呢,肯定是这样的。只有成亲了之后,才可以放心吃很多水晶糕,这样胖了家里人才不会生气。而当成功瘦回去之后,就会有一个婆婆抱宝宝过来道贺。敦华弟弟也就是这样被抱给父亲大人的呢!” 弄衣怔了怔,这听起来居然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便抛开前话,饶有兴趣地探讨起来。“那你觉得,那个老婆婆抱的小宝宝是从哪里来?” 瑶华想了想,说道:“这个瑶华以前也问过娘亲,娘亲说是从肚子里钻出来的。但是这肯定是不对的,刚出生的小宝宝不会走又不会爬,怎么可能会自己钻出来呢!瑶华觉得应该是像柿子一样从一棵很神秘的树上长出来的,但是大家都是不知道那棵树在哪里的,只有那个老婆婆知道。所以她每次都能拿小宝宝换好多的钱!” “为什么不是像地瓜一样从地底下长出来的呢?”弄衣津津有味地一起研究。 瑶华摇头道:“小宝宝都是白白胖胖的,身上也没有泥土,怎么可能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而且,长在地上的话,会不小心被人踩到的!” “哦,是这样----”弄衣想了想,看有没有地方可以突破她的理论。“那会不会是----” “弄衣仙就不要再误导瑶华了。”水香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看着屋子里讨论香正欢的师徒俩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水香姐姐。”瑶华从凳子上跳下来,快步跑到水香身前问道。“巫月哥哥肯脱衣服了吗?” 水香想起刚才的情景不觉忍俊不禁,抚着瑶华的头,笑盈盈地说道:“公子已经睡下了。”说着,她抬眼看看弄衣,说道:“我有话要与瑶华说,弄衣仙请先出去吧。” 弄衣不悦道:“什么话,非要背着我说才行啊?” 水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声说道:“闺房秘语,弄衣仙也要听?若是弄衣仙不怕听得欲火焚身,亏了这么多年的修行,我倒也是不介意----” 弄衣脸倏地一红,连忙摆手说道:“好,好,我出去还不行么!”水香含笑得看着他手忙脚乱地从门口跳出去,不禁又笑着加了一句:“把门关上,不要偷听啊。” “知道了!”弄衣应了一声,把门合上后,便一个人晃悠悠地到了庭院中。坐到石亭中,倒了杯茶,悠然地倚在石栏上啜饮着。不觉间抬头看见植在院中的一棵李树,便想起瑶华那一套“宝宝由来”的理论,不禁哂然失笑:“树上长出来的,好像也是不错的样子----说不定还可以挑上一挑,呵呵----” 刚笑了几声,眼角边冷不防地飘进一道雪白的身影来,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傻笑什么?”弄衣吓了一跳,随即察觉过来,原来竟是萧泰泽,不禁跳了起来,大叫道:“你跟踪我们,想干什么?!我的宝物都已经被你抢光了,没东西了!” 萧泰泽道:“谁跟踪你?是倚天的容成汝烟让我来通知你们,知世大人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他就要带人过来了,让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容成汝烟?”弄衣怔了怔。“你跟他很熟吗?” 萧泰泽道:“他本来是要联系你的,但是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什,什么时候?!”弄衣傻眼了,容成汝烟若果真联系他的话,他没道理丝毫感觉都没有啊。 “一刻钟之前。”萧泰泽依旧不冷不热。 “啊,那个时候!”弄衣恍然,那个时候正是他看到巫月房里那一幕,又惊又愤地暴走的时候。 “我话已经带到了,先走了。”说罢,萧泰泽的身影便飘悠悠地往院外飘去,飘出一丈远后,又转身折了回来,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弄衣正惊讶于他这次怎么如此好心,先是不辞辛劳地来向他报信,现在居然还主动提出帮助他们。眉头微蹙间,又听得他缓悠悠说道:“那把碎梦书给我吧。” 一种强大的被欺骗的感觉刹那间彻底侵袭了弄衣,他伸手指着萧泰泽,气愤得言语都结巴了。“你,你----没门,想也不要想。” “那随便了。”说罢,便淡淡说了一声,转身悠然而去。 弄衣欲哭无泪,抬眼望天,心底有个声音大喊道:“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遇人不淑吗?为什么我这么命苦啊,呜----” 五十一章-夜遁 得讯后,弄衣连忙回头去敲瑶华房的门。水香来开了门,弄衣将原由告知她后,她当下便去通知巫月。水香走后,弄衣进到房里看了看,竟然没有看到瑶华的身影,不禁自言自语地说道:“瑶华呢?跑到哪里去了?”皱皱眉,正要转身往外走时,忽然听到小小声的一声叫唤:“。” 弄衣回过头去,便见床帐内伸出一只小手,朝他招了招。“瑶华?”弄衣连忙过去,探头一看,便见瑶华抓着帐幔缩在一角,两边脸蛋红扑扑的。半抬着星目看着他,眼波流转,欲语还休。“----” 弄衣被她看得不由心里“咯登”一下,脸也不禁红了一红,连忙轻咳一声,正声说道:“不、不许调戏!” 经过方才水香的一番深入浅出的调教之后,瑶华已经明白这“调戏”隐含的意思,这会儿听得不觉又羞又恼,抓起身旁的枕头便往弄衣扔去,弄衣连忙闪身躲过。“讨厌死了!故意来取笑瑶华!”说罢,便一头扎到被窝里,“呜呜”有声,似乎在哭了。 弄衣一慌,连忙叫着“宝贝徒弟”欺上前去,将她从被窝里拽出来,说道:“是错了!宝贝徒弟不要把自己闷坏了。” 瑶华两腮带泪,揉着红通通的眼睛呜咽地说道:“,巫月哥哥会不会讨厌瑶华了?” 弄衣连连摇头。“不会,当然不会。” “但是瑶华做了让人讨厌的事情呢?”瑶华皱着小脸垂下头,红着脸嗫呶。弄衣笑笑道:“那是因为瑶华不知道嘛,而且澈儿那么喜欢瑶华,无论瑶华做什么,澈儿都不会讨厌瑶华的啦!” 正说着,门外已经传来水香的唤声:“弄衣仙,瑶华----” 弄衣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拍拍瑶华的肩,说道:“不要乱想了,澈儿的行踪被发现了,冉京那边就要派人来追赶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瑶华惊了一下。“怎么会?容成答应过帮助我们的----难道是下午那个炼妖师?” “樱夜溟?!”弄衣想了想道,“八成是那个家伙了!那个臭小子,果然跟他一样阴险。” 瑶华快速地穿上鞋,跟在弄衣身后出门。刚一出门,便见巫月与水香以及龟默儿都已经在阶下候着,瑶华一见巫月,便红着脸躲到弄衣身后。巫月见状,也不由红了红脸。弄衣“扑”地一声笑出声来。“宝贝徒弟也知道害羞了呀,呵呵。” 水香亦笑着说道:“不过瑶华也不用这么害羞,因为等瑶华到了十四岁,就是要嫁给公子的呢!不过,跟其他男子可不能这么亲昵了哦!” 瑶华一听,不禁松了松紧抓着弄衣衣服的手。弄衣察觉,连忙插话说道:“不算其他男子。”“默儿也不算!”龟默儿连蹦带跳地挨到瑶华身边。 水香见状,不觉失笑。笑过之后,又道:“弄衣仙,我看不如用守护精灵走吧。既然已经被发现,又有人通风报信,看来这客栈中必定也布了眼线,不如与他们争下速度,快些离开便好。” “没错,这就走吧!”弄衣点一下头,便扣指召出大鹏。然后回头,说道:“瑶华青鸾唤出来,你与澈儿先行一步,小乌龟变回原形,到青鸾背上趴着,与水香垫后,有情况的话,也好抵挡一阵。” “啊?”瑶华愣了一下。弄衣想起她不久前还大大方方地要去脱巫月的衣服,现在却这样扭捏起来,不禁笑着回身去捏她红红的脸蛋,说道:“快去,现在不是想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 “哦。”瑶华应了一声,召唤出青鸾,抱着变回原形的龟默儿,轻快地飞身上去。在院中一个盘旋,飞到巫月跟前,唤一声道:“巫月哥哥。”巫月飞身坐到瑶华身后,那边弄衣与水香也已经在大鹏背上坐定。弄衣吩咐道:“瑶华,一直往东方飞便是了。” “嗯!”瑶华应了一声。 青鸾鸟展翅高飞,幽绿的光芒映亮了这一方夜空,客栈中有夜未眠的客,见得这一异景,不禁奔走相看,一时之间,客栈的庭院中里里外外挤满了人群,纷纷引颈相望。 青鸾与大鹏一前一后往东疾飞而去,虽然已经想到樱夜溟必是在客栈中布了眼线,才会发觉巫月在这里。本来算了时间,从眼线发现他们离开,然后告诉樱夜溟,到樱夜溟从雁州赶过来,起码也要一个时辰。不想失算的却是,樱夜溟并不是在雁州等着眼线的消息,而是在忻州与殷州边界等待着他们的自投罗网。 当远远地看到忻州边界的夜空中快速地浮起一道白色的身影时,瑶华就暗自觉出不妙,回头看了弄衣一眼。弄衣也微微变色,引着大鹏飞到瑶华的青鸾鸟之前。 在樱夜溟身后,又相继从地下升起四个乘坐各类不同的守护精灵的降妖使们,下午遇着的那两人也赫然正在其中。樱夜溟远远轻笑出声,缓缓说道:“果然还是靠不住啊。这么晚了,弄衣师叔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啊?” 弄衣道:“当然是回紫苔了。你下午不是才说了不与师叔们为敌的么,这一会儿就转了风向,这翻脸也未免翻得太快了?” 樱夜溟却是很诚恳地微笑道:“师叔误会了。夜溟自来对几位师叔都是很尊敬的,今番也绝对没有要与各位师叔为难的。只是知世大人,绝对不可以离开忻州。” 弄衣几人的脸色蓦地一变。樱夜溟面不改色地继续缓声说道:“朝廷已经下了命令,务必请知世大人回朝,如若执意不回,那么----格杀勿论。” 水香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出来了,自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有本事的话,就将我们全部杀了吧?”说罢,她已经率先从大鹏背上跃身起来,双手凌空一晃,便有一柄青光荧荧的长剑在手。 弄衣见状,侧头吩咐一声:“乖徒弟和澈儿先走,青鸾认识回紫苔的路。” 瑶华知道樱夜溟他们是冲着巫月来的,当下应了一声,就策动青鸾,加速前行。 弄衣从大鹏背上飞身而起,摊开手,掌心金光闪动,便浮现出一个托盘状的东西。单手捏诀低念咒语,随即将托盘往樱夜溟那边掷去。 樱夜溟淡淡笑道:“八卦罗盘么?散仙的法宝果然多。”说时,他的身影却已经快速地飘闪而走。紧随他身后而来几名降妖使们却已经来不及逃闪,八卦罗盘当头罩下,金光乍现,在他们几人身周便立马出现了硕大的一个八卦图案,将他们困在了其中。 眼角望见青鸾飞去,樱夜溟目光一动,翻掌便幻出一道灵符在手,默念符咒,灵符便幻作一道金光朝着青鸾飞驰而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道金光准确地打在了青鸾身周的八个方位,瞬间,青鸾的行动被限制了,翅膀也无法挥扇,停留在半空中,便像是一面栩栩如生的壁画一般。 “这是怎么了?”瑶华怔了怔。 巫月道:“这是天成八卦大阵。乃是三壁之上限制有法力之人行动的符阵,我和默儿是妖魔,他无法限制,瑶华还得动么?” 瑶华动了动,发觉手脚已经毫无知觉,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巫月见她发急,柔声说道:“没事的,离开这个阵就会没事的。”说罢,他又低头对瑶华怀中的默儿说道:“默儿抓紧瑶华。” “嗯!”龟默儿重重点了点头。 巫月将手中的碧笛掷了出去,原本只有三寸来长的短笛当中几个旋转,瞬时便变作了三尺来长。笛身碧绿通透,尾端的金色丝穗迎风招展,随即将瑶华横抱而起,飞身飘然跃上碧笛,晚风猎猎在耳边而过,碧笛飞行的速度不逊于青鸾。 樱夜溟惊觉巫月居然破阵而出,随即目光定在那管碧笛身上。“莫非是----”不由得一闪神,被弄衣的一道光打中左肩。一个摇身,快速地退出几步,紧接着脚下的大鹏忽然传来了一声低唤。“夜溟。”闻言,樱夜溟的眼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一出了天成八卦大阵,瑶华便觉手脚一松,竟能动了。当下抱紧怀中的龟默儿,摇头忧心忡忡地看看巫月,说道:“巫月哥哥是不是很辛苦,瑶华很沉的。” 巫月低回目光来,含笑地望着她说道:“瑶华不是也说过,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么!而且瑶华也不沉。” 听他这么一说,瑶华也察觉巫月的气色的确是好多了。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巫月时,他的脸色是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颜色,而现在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是隐约中已经有了些血色。因此也便放下心来,低头看看载着他们飞行的碧笛,又道:“巫月哥哥的笛子很厉害呢,还可以当成守护精灵用。” 巫月微微一笑道:“这是落殒之笛。” “落殒之笛?”瑶华怔了一下,好熟的名字啊。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着是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名称,半晌,终于让她回想起来,是闻人愁一曾经跟她提过,乾王的破殇之剑和坤王的落殒之笛,乃是念魔林的两大神兵利器。“原来这就是落殒之笛----果然比送的那什么紫柔芸萧要有用得多了。”瑶华暗自想着。“闻人愁一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梧州之战应该开始打了吧?”这才忽而想起,已经很久没有与妍蓉联系了。 那日皇冉之师整队出京之时,妍蓉不曾见到瑶华与闻人愁一一道去,便匆匆用鸾玉联系瑶华,指责瑶华重色轻友,不讲信义,说得瑶华颇觉汗颜。此后,也试着妍蓉几回,那个小花妖不知是在与苏近雪你浓我浓,还是在生她的气,哼哼了几声,就断了音讯。 无奈地叹了口气,忽而听得怀中的小乌龟叫道:“有人来了!” 瑶华一惊,顺着龟爪子指的方向定睛望去,果然望见远方天空中,一前一后三道身影快速地靠近。远远地看清领先一人骑着麒麟兽,着了一身雪白的炼妖师法袍,发须皆白,看来是位年长的炼妖师。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骑鹿的中年男子,身上的藏青色的长袍,看着却有几分眼生。 “是紫苔的人还是倚天的人?”瑶华不解地问道。 巫月的脸色却变。“紫苔的炼妖师至今只有萧泰泽与刚晋升的韦碧映两位,倚天则有三位,容成汝烟、樱夜溟、还有容成从简----” 瑶华一惊,失声叫道:“他是容成的伯父,容成从简?!” 巫月嗯了一声,随即调转方向,往偏南的方向加速而去。 容成从简远远地望见了那一管水碧色的笛子,不由白眉微蹙。“那是----”他身后的那中年,正是倚天新晋长老申鼎,远远凝视那笛子一番,缓声说道:“好像是落殒之笛----”闻言,容成从简的脸色倏地一变,麒麟兽快速转向去拦堆巫月的去路。而申鼎的白鹿飞来的方向却是不变,看来是防止巫月再度改变方向而采取的两边夹截的战术。 巫月虽是念魔八王中的坤王,但是当初念魔林被四皇灵珠封印,转世时,魔力遭到了封印,如今虽然由于重生,得回了一部分力量,但相对而已,还是非常微弱的。更何况,对手是眼下资历最深、法力最高的炼妖师容成从简,因此不悄一刻钟,容成从简的身影便已经历历欺近。 远远地,宽袖随风鼓动,随即袖中金光闪动,八道灵符齐出,首尾相接地从巫月右侧穿行而过。“地成八卦大阵!”巫月不由变色。地成八卦大阵与天成八卦大阵相对,乃是降妖伏魔的高级阵法,天成阵法是对付有灵力之人的,而这地成却是专门对付他们妖魔的。巫月当下一惊,然后往左侧斜飞而去。但那几道灵符便似长了眼睛一般,形随影从,紧跟着包围了过来,圈成一个环状,将巫月三人困在其中。 正与樱夜溟交手的弄衣看到巫月他们又遇人拦截,连忙撇下樱夜溟便要前去相助。樱夜溟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当下拍出一道符,朝着弄衣的背心打去。 水香见状,惊呼一声:“小心,弄衣仙!” 弄衣一惊,回头时便见一道灵符当空打来,不由脸色一变。眼看着,就要被灵符打中,眼角边射出一记光刀,只听得“嘶”的一声轻响,灵符上的金光一灭,便见那道灵符已经被拦腰截成了两半,在空中稍作停顿,便飘悠悠地飘落了去。 弄衣愕然回头看去,却见飘然乘坐着火凤浮于空中的,赫然是萧泰泽,不觉目瞪口呆。樱夜溟却撇嘴轻笑道:“传言果真不假,只要弄衣师叔遇难,泰泽师叔必定出手。” 萧泰泽淡淡说了一声:“准备好碎梦书。”便牵引着火凤往巫月那边追去,似乎要去帮忙。那一句话,却将弄衣从惊愕中拉过神来,大叫一声。“萧泰泽,你这个家伙!” 那边瑶华见巫月被困住了,不由开始暗自发急。耳边又见得申鼎骑鹿而来,远远地朝着容成从简说道:“师伯,无论如何,知世大人还是应该先带回京师的吧?” 容成从简应了一声,随即抛出一条金绳,欲去缚巫月。瑶华见状,连忙将怀中的小乌龟往巫月怀中一塞,从怀中摸出被她变得很小的白雪碧水剑,便飞身而起,扬剑朝那金绳斩去。她记得弄衣说过白雪碧水剑无坚不催,这条金绳的话,应该也可以斩断的吧? 一念还未转毕,便见那绳子似有灵性一般,一扭身劈开了剑的锋锐,当瑶华回身再斩的时候,那绳子却几个环绕,刹时将瑶华绑了个结结实实。 “瑶华!”巫月与弄衣的惊呼声同时传来。 五十二章-被擒 弄衣与萧泰泽飞速赶来,弄衣道:“我去救瑶华,你带澈儿快走。” 萧泰泽侧头看了弄衣一眼,点了下头,便加快速度往巫月飞去。半途忽而又微扬衣袖,回手扔了个东西回来。弄衣接在手中一看,雪白的锦缎,两个金络小球,赫然竟是幻雪飞绫。他居然将幻雪飞绫还给他了?!弄衣不觉又是一阵愕然。那边传来萧泰泽冷冷的声音。“暂时借你用的,用完之后,和碎梦书一起交还给我。” “果然还是这样。”弄衣不由头皮一阵发麻。抬眼见得萧泰泽飞身过去,施法打破容成从简设下的地成阵法,携起巫月便飞速而去。当下也赶紧打出幻雪飞绫,那雪白的长缎如长蛇般飞舞,两端的小球几个环绕,便已经交织成一个五芒星阵,随着弄衣手的去势,挡在了瑶华与容成从简中间。 趁着容成从简微微吃惊的间隙,弄衣一把揽过被捆得像粽子一般的瑶华。这时水香策着大鹏过来,弄衣迅速摇身飞上大鹏逃去。 这时,长老申鼎乘着白鹿跃空来至容成从简身侧,说道:“花弄衣乃是紫苔壁尊的师兄管涔之徒,若能擒住他,或许可以以此为契机,取得与乐甄壁尊商榷的机会。” 容成从简颔首道:“三壁混乱,终不是一件幸事。”说罢,宽袖随风鼓荡,随即便有金光从袖内四射而出,像章鱼张牙舞爪的触肢,张扬着,向弄衣几人从上往下地盖下去,欲将他们收拢到其中。 弄衣感知到背后逼近的凌利之气,将瑶华塞与水香,回身以指挥动幻雪飞绫。长长的白缎当空几个袅绕,便首尾相接地摆出一个八卦图案,乍然间,白光四起,顿时幻作锋利的刀片,将收拢而来的金网刮了个七零八落。 容成从简微微一惊。弄衣趁机收回被困在空中的青鸾,转身引着大鹏继续飞速逃去。一时未曾动手的长老申鼎见得这番情况,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葫芦,约摸只有一个巴掌的大小,以左手拈于胸前,轻念了几句咒语,扬袖将其抛至空中。葫芦悬空转了几圈,紧接着从葫芦口弥漫出如云海般弥漫的烟气,以瞬间千里的速度往弄衣几人追去。 弄衣刚欲挥动幻雪飞绫重新设阵,不想那弥漫而来的烟雾却顿时化作异常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弄衣便要凌空而去。“!”“弄衣仙!”水香大惊,连忙伸手扯住他,想拉他回来。但那吸力何止是水香力量的千百倍,她不拉还好,这一拉便连同着她以及怀中瑶华都一齐被了进去。 紫葫芦又凌空转了几圈,方才稳稳地飞回申鼎的手中。申鼎长老信手将金黄色的盖子合上,托着葫芦微笑着说道:“还是壁尊有先见之明,在我下山之前,将这紫禁葫芦给了我----这样的话,希望对形势的好转能够有所帮助。” 容成从简颔首道:“乐甄壁尊至少不能轻易拒绝我们的商谈邀请。” 樱夜溟见弄衣几人已经被收进了葫芦里,便乘着鹏鸟过来,说道:“师叔祖、师叔,虽然可以取得与紫苔商谈的机会,但是巫月澈逃了,他可是具有先知之力,而且一直身居国之知世一职,对朝中情形了若指掌。若是他站到夏王那边的话,那便是后患无穷了。” 容成从简道:“这个明白,擒拿巫月澈乃是当务之急。那么便由申鼎长老先带着紫禁葫回梧州离朱城,我与樱溟去追萧泰泽,正荣他们几个便留在这里等汝烟过来,做好接应。看这样如何?” 申鼎道:“安排是不错。不过出了忻州,殷州就已是夏王势力强盛之地,进入之后,还须小心谨慎。” 樱夜溟道:“夜溟自会听从师叔祖的安排,断然不会贸然行动。” 容成从简轻颔首。“但可放心。”言罢,便与樱夜溟牵引着守护精灵,一前一后腾空飞跃而去。申鼎在目送他二人远去之后,回身过去解了正荣几个被困住的降妖使的禁咒,又叮嘱了几声,方才回身骑鹿而去。 瑶华三人被吸入葫芦之后,悬空翻转了几圈,便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咚”的一声,好像掉进水里的声音,身子便不再下坠了,看来是摔到底了,却也不疼。原本将她捆成粽子的金绳也不知何时不见了,瑶华挪了挪身子,摸索着爬起来,茫然叫道:“,水香姐姐。” 四周是漆黑的一片,待清脆的呼唤声落去之后,又归于一片沉寂之中。瑶华站在原地,喃喃道:“这是在那只葫芦里面吗?怎么这么黑?----要是能亮一点就好了。”这一念方才转毕,黑漆漆的四周骤然间亮了起来,变成白茫茫地一片,如同置身于雾海云端一般。 瑶华惊愕于这一诡异的变化,脚下微微向前移了一小步,忽而指尖一颤,随即传来弄衣的声音。“瑶华。” “!”瑶华一喜。“你在哪里?” 弄衣道:“我们好像被扔到不同的角落了,这就过来找瑶华。瑶华一个人怕不怕?”闻言,瑶华心中微暖,也不管弄衣看不见她,摇摇头说道:“不怕。”弄衣那边“呵呵”笑了几声,又道:“其实这个葫芦很好玩的。它是一件仙物,在仙界称为随心所欲紫禁葫芦,也即是说在这葫芦里面,你想要什么就能出现什么。比如宝贝徒弟现在希望出现在面前的话----” 瑶华顺着他的意思一想,果然便看到弄衣的身影在那一片浑沌的白茫茫中显示了出来,他正捏诀快速地御风飞驰着,急冲冲地飞行着。“真的看到了呢!”见这葫芦果然与弄衣说得一样神奇,不禁惊喜万分。 弄衣笑道:“好玩吧?!那瑶华先一个人玩一会,很快就过来了。水香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呆会再与瑶华联系。” “嗯!”瑶华重重地应了一声。转着身子想找个地方坐下准备一边玩,一边等弄衣寻过来,却发觉四周全部是一片白茫茫的,没有天地之分,也没有高低之分,就连脚下踩着的地,也仿佛像是踩在虚空中一般。 干脆就席地坐下,心中开始想不知道巫月现在到哪里了,是不是已经摆脱倚天的那些人了。果然,很快地眼前便浮现出了巫月的身影,他正被萧泰泽扶着,伏身在火凤背上,穿过层层云端,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老鹰一般,飞速地往地面上一围相当雄伟的城墙上俯冲而去。 城楼中快速闪身出来几道素净的身影,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秀士,面目之间,甚是斯文儒雅,看那月白色的服饰,却是紫苔长老的服饰。并肩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两女一男三名降妖使,似乎是特意出来迎接萧泰泽二人到来的。 待萧泰泽扶着巫月跃身停落到城墙之上,并收回火凤后,那中年秀士快步迎将上来,朝着巫月微微笑道:“这一别便是十年,澈儿别来无恙。” 巫月见到那中年秀士时,先是脸色微微一变,听得他如是说,便连忙正容微笑道:“承蒙政兰长老惦记,一切尚且安好。” “澈哥哥还记得我么?”那两名少女中立在左首的那名捡到插嘴的机会,便兴奋地说道。 巫月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记得。是雪渊妹妹。” “澈哥哥记得我啊!”那女子闻言,拊掌雀跃起来。转身欣喜地摇着站在她身边的那少女的手臂,兴奋地重复说道。“澈哥哥记得我呢!” “那个姐姐是谁啊?远了一点,太不清楚,要是近一点就好了。”这样想了,眼前的画面便倏地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仔细一看,那名唤“雪渊”的少女的面容居然美得就像是这世上顶好的画师一笔一画勾勒出来似的,精致漂亮得惊人。“是谁啊,怎么会认识巫月哥哥呢?”正歪着头想着,漏过了几句话,赫然惊见那少女居然上前几步,亲热地去挽巫月的手臂。瑶华看得不禁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巫月哥哥快推开她!” 巫月也被她这一动作弄得有些困窘,往后挪了挪身子,想以此抽回手来。不想,那少女却是紧跟不放,巫月也不好意思直接推开她,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只好转向萧泰泽说道:“瑶华他们怎么还没到,是不是出事情了,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萧泰泽道:“他们要抓你,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我去吧。”“泰泽先生----”不等巫月将下面一句话说完,萧泰泽便已经唤出火凤,转身轻盈地跃身而上,随即火凤振翅高飞,一闪眼间便已经幻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了天际。 “泰泽先生----”巫月侧身凝望着萧泰泽远去的方向,颇有些无奈。 政兰长老道:“由泰泽师弟去的话,澈儿尽可以放心。看澈儿的气色似乎不是很好,正巧东歧最有名的药师慕容止水正在这县雍城里,机会难得,我这就遣人去请止水先生过来。” 巫月无奈,只能勉强一笑,任由着他们引领着,进往了城楼里面。 瑶华在这边看得不悦地嘟起了嘴来,忿忿地咕囔一句:“巫月哥哥真讨厌。”然后气鼓鼓地原地坐下,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忽而一眼瞥见悬在腰里的凤玉,心念一动,解了下来,拎到眼前摇了摇,轻声叫道:“妍蓉,妍蓉----” 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答的声音。“已经三次叫她都没有理我了,不知道在干什么?”转念一想,当即心中一动,连忙抬头往半空中看去,果然画面一下子从巍峨的县雍城城楼换到了狼烟四起,黄沙飞扬的战场。 瑶华猛地震了震。“梧州之战?!”站起身子来,眼睛一眨不眨得在那片被黄沙迷漫的人海中,努力搜索着妍蓉的身影。最先看到的是手持月镰的悯月。月镰的形状与寻常的镰刀有些相似,只是它有着一根长长的柄,大约有一人来高,全身散发着月亮一般的清辉,果然其得名也是甚有由来的。守护精灵在身周设起了一个淡得几乎透明的防护结界,月镰挥舞间,一道银辉,如月光般挥泻开去。所触之人,法力低微者,或受伤倒地,或急忙施咒避开。唯有法力高深,便以自身的法宝以抗。 紧接着看到的是一柄长剑舞动如风的怀风,再便是看到了妍蓉。她轻巧的身子在凌利的光影剑气中穿梭着,手中执了一根坠有几朵盛放的雪缈花的藤鞭,长鞭挥舞之间,也在周身辟出了一片天地。 瑶华看得有些心惊,一边是玳透那边大皇军,一边是父亲这边的大夏军,两者正面交锋,看现在的情况似乎是大皇那边占了很大的优势。“闻人愁一,闻人愁一呢?”瑶华惊了一下,忽而却见得大夏军那边收兵的金号响起,夏军闻声,迅速撤去。紧接着大皇之边也响起了号角声,示意穷寇莫追。 或许是想到闻人愁一的原因,纷纷回走的面画又是一转,转到了一个有些古老的城门上。城墙上插满了青色的旗帜,金线绣就的灭蒙鸟图案在猎猎的风声中,挥扇着翅膀,仿佛便要凌空而去。有些班驳的城楼正门上方,刻着两个鲜红的篆体大字“苏门”,分外凝重。这时,忽而远远地传来一阵万马奔腾之声,紧紧闭合的城门“匡”地一声开了。城门的右侧快速地奔过来一大队骏马,为首的那人着一身藏青色的锦衣华服,赫然正是闻人愁一。 “闻人愁一!”瑶华惊呼了一声。闻人愁一自然是听不见,策马在城门口一转,便领着兵马进得城门去。瑶华下意识地跟上几步,画面也跟着拉近。这时,凤玉倏地一亮,传来了花妖妍蓉的声音。“瑶华!” 瑶华怔了一下。“妍,妍蓉?!”她竟然来联系她了?! “我们打赢了!”妍蓉的声音显得有些雀跃。“我们赢了呢!” 瑶华一抬眼,半空中画面又已经转到了妍蓉这边。她正与悯月一起坐在硕大的一只鸽子背上,扑啦着翅膀飞行。 “嗯,看到了。”瑶华应道。“很危险的样子,你们都没有受伤吧?” 妍蓉皱着眉头说道:“是啊,他们那边的好些降妖使都厉害得很,在童戎城时,惜雪姐姐就受了重伤。不过还好没伤到要害,现在应该复元得差不多了----不过,你怎么会看到的?”妍蓉说到后来才察觉到瑶华刚才说的话。 瑶华道:“我们在路上遇到容成从简先生和一个长老,他们把我和还有水香姐姐关到一个葫芦里了。在这个葫芦,里可以看到你们那边的事情。” “容成先生!”妍蓉惊了一下。“容成先生是帮助我们这边的呀,他为什么要抓你们?!” 瑶华叹气道:“是紫苔的散仙,所以我也算是紫苔的呢。” 妍蓉又惊了一下,失声叫道:“那瑶华不是跟我们是敌人了嘛?!” 那边,悯月闻言,淡淡一笑,道:“瑶华他们肯定与那些紫苔的人不一样。我们想办法救瑶华他们出来。” 妍蓉立马点点头。“嗯,瑶华不要急,我这就回苏门了,就去找苏庄主想办法。苏庄主与容成先生很熟的呢!” “嗯。”瑶华应了一声。那边鸽子已经敛翅停落在了苏门城的城墙之下,悯月与妍蓉相继跃身而下,守在城上的几名巡逻的将士迎面过来,简单行了一礼后,便继续巡逻去了。 “瑶华!”指间微颤,又传来了弄衣的声音。不过却已经近得听得见真实的呼唤声,看来弄衣已经寻到附近了。 五十三章-苏门 “!”瑶华连忙转着身子看去。果然在右侧的浑白之中,隐隐约约看到有一点黑影在快速地移动着。“!”再唤出一声时,那道身影便已经清晰起来。“瑶华。”转眼间,弄衣已经来至面前,水香则落后半步,紧随而至。 弄衣躬下身,捏捏瑶华的脸蛋,笑嘻嘻地问道。“瑶华一个人没有哭吧?”瑶华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说道:“当然没有,我才不像一样爱哭鼻子呢!” “呃?”弄衣想也不想,便连忙否认道。“我?哪里有?我怎么会哭鼻子?!”瑶华叫道:“居然不承认了,耍赖。”说着,忽然想起这葫芦里可以想看到什么便看到什么,便转念想着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哭的那个时候。一念刚转毕,半空中便浮现出那日重逢之时,弄衣跃身到瑶华的青鸾上,抱着她大哭的情形。 水香一看,便“扑”地一声笑出声来,一边掩袖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弄衣仙果然是哭得很伤心哪!” 弄衣不由一窘,连忙侧身挡到那画面之前,上下快速地挥舞着双手,想遮住那个画面,一面大声解释道:“这是真情流露,不叫哭鼻子。不要看啦!乖徒弟,快想别的,想别的!” 瑶华依言不再去想,笑嘻嘻地过去拉着弄衣的袖子说道。“果然就像说的那样,这个葫芦真的很好玩呢!” 弄衣道:“再好玩也是要出去的!宝贝徒弟不知道,这个紫禁葫芦是一件仙物,葫芦里便相当于是一个小仙境。正所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在这个葫芦里呆在一天,外面的世界,就已经有一年过去了!” 瑶华一惊。“那我们得赶紧出去才对呢!不然的话,巫月哥哥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水香颔首道:“是啊,不过弄衣仙刚才已经通知泰泽先生了,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了。” 瑶华道:“我刚才也跟妍蓉她们说了,她说去找苏庄主想办法。” “妍蓉?”弄衣呆了一呆。“情鉴盛会上向苏近雪告白的那个小花妖?” 瑶华点头说道:“是啊。苏庄主师娘那天送给瑶华的见面礼鸾凤之玉,瑶华将鸾玉给了妍蓉,所以一直都有联系的。妍蓉说,苏庄主师娘跟容成老先生很熟呢!” 弄衣“哦”了一声,喃喃道:“要是苏近雪那边的话,倒是可以快一些出去。”水香则掩袖轻笑出声。“瑶华什么时候都有师娘了呀?弄衣仙不简单哦。” 弄衣轻咳一声,正声说道:“还不是你们朱颜的那个变态的家伙苏近雪,居然想当人家的娘。”水香笑笑道:“原来是苏长老啊。” 瑶华听得不禁奇道:“水香姐姐是朱颜的呀!”她还一直都不知道呢! 水香笑道:“挂名罢了。我从小跟着小姐,也就是公子的母亲。小姐被蝉雨带上朱颜时,也便跟了去,还在门下挂了个名,守护精灵却是没有的,因此上,最多也只能算半个朱颜的。” 瑶华又是一奇。“原来巫月哥哥的娘亲是出自朱颜的呀,跟苏庄主师娘一样呢!”水香点头道:“是啊。小姐很早就已经晋升为降妖使了,蝉雨一心以为可以为朱颜培养出一个炼妖师来。但是十年之前,在一次降妖的过程中,却不慎被妖怪的毒气伤到,不治而终了----”回想起往事,她不禁凝下神情,满目哀凄。 “水香姐姐。”瑶华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水香回过神来,用袖口拭去挂在眼角的泪水,淡淡一笑。躬下身来扶着瑶华的肩膀,郑重地说道。“瑶华,水香姐姐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小姐能够幸福----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到了,所以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公子身上。公子自幼体弱,又被迫学习那种要人命的巫术。因为先知,公子承担了许多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重生之后,因为入魔,他更是每日每夜地生活在徘徊与痛苦之中。现在溪小姐他们也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对于公子来说,重要的人只剩瑶华一个了。瑶华一定要好好对待公子,不要离开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一直呆在他身边好吗?” 瑶华呆呆地看着水香,半晌才缓缓地点点头。弄衣见这气氛比较凝重,连忙插身过来,将瑶华拉到身侧,讪笑着说道:“乖徒弟已经知道了,水香你这个样子,会吓到我宝贝徒弟的!” 水香也怔了怔,直起身来有些哂然地笑了笑,看着瑶华一脸沉肃的脸庞,伸手轻抚着她的发丝,开玩笑似地说道:“瑶华不可以变心哦!不然的话,水香姐姐可就再不理瑶华了哦!” 瑶华认真地说道:“瑶华一直都是最最喜欢巫月哥哥的!”“嗳?!”弄衣不悦地插进去哼了一声。瑶华会意,便加了一句说道:“也是最最喜欢的!”这下弄衣心满意足了,转过身来,乐呵呵地捏捏她的脸蛋,说道:“乖徒弟!” 水香笑了笑,上前拉过瑶华的手,说道:“最最喜欢的,怎么可以有两个呢!弄衣的话,不讨厌就可以了。” 弄衣一听,当即不满地叫道:“水香,你不要误导我徒弟,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叫作尊师重道,什么叫作一日为师,终生为----为----”弄衣的话到这里打结了,水香含笑地看着他,故意问道:“为什么?”弄衣讪讪笑道:“当然,没有那么老啦。这个不好玩,乖徒弟,我们想别的东西玩!” 瑶华刚想点头,捏在手中的凤玉忽而发了一下热,随即传来一个低沉清冽的声音。“瑶华。”瑶华惊了惊,连忙把凤玉拎到面前,紧盯着隐隐发光的玉身,问道:“你是谁?”这个声音有点陌生。 那边忽然沉默了。“是谁?”弄衣凑过身来好奇地问道。不是说是小花妖么,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苏庄主?”瑶华小心翼翼地问道,妍蓉身边的男子也只有苏近雪了。但是苏近雪的声音向来是慵懒而闲散的,跟这个声音不大像。 那边继续安静着,忽而隐隐听到妍蓉的喊叫声:“把我的玉还给我----”瑶华一惊,连忙转念去想妍蓉那边发生的事情,一抬眼,便赫然看到青旗招展的苏门城楼上,闻人愁一正拎着那串鸾玉,低眉凝视着隐隐发光的玉身,脸色甚是阴沉。而被抢了玉的妍蓉则被悯月拉着退在十步开外,还在张牙舞爪地囔着要闻人愁一把玉还回去。 “闻、闻人愁一?!”瑶华结巴着惊呼出声。 “你忘记了?”从闻人愁一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情极度不爽。 “没、没!”瑶华连忙否认。“是你从来都没有叫过我名字,所以我,一时没听出来而已。” 闻人愁一有一会没再说话,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再计较这件事情。半晌,他又开口说道:“你又被抓住了?怎么还是这么没用,我给你的那本书,为什么不好好练?” “嗯,有,一直都有练的----”瑶华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弄衣闻言,插嘴问道:“宝贝徒弟,什么书啊?” 闻人愁一约摸是听到了弄衣的声音,微微蹙眉,问道:“谁抓的你,现在在哪里?!” 瑶华道:“是跟容成从简先生在一起的那位长老,我们被他关在一个葫芦里----”不等瑶华说完,闻人愁一眉头微微一蹙,反手将鸾玉握进手中,回身快速往城楼下而去。监视着妍蓉他们的郝虎见状,也二话不说跟上前去。 妍蓉急得大叫道:“那玉是我的,还给我!” 闻人愁一睬也不睬他,直接飞身下楼,轻盈地一个闪身,便已经飞出千米之外。 弄衣挨到瑶华身边,小声问道:“嗳,宝贝徒弟,闻人愁一这该不会是来救我们的吧?”瑶华说道:“是吧。”抬眼时看到水香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对,而弄衣则是一脸疑惑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便犹犹豫豫地加上一句。“可能,是吧。” 弄衣回头看了水香一眼,上前捉着瑶华的手将她牵到一旁,背对着水香小声问道:“宝贝徒弟,你以前不是很怕闻人愁一那个蛇妖的么,怎么现在----似乎很要好似的?” 瑶华怔了怔,说道:“是呢,以前因为他老是乱杀人,瑶华一直很怕他。但是后来发现他其实不是坏人,只是心中没有人类的善恶观念。他杀人是为了提升自身的力量,他答应过瑶华可以不杀人的,但是要提升力量的话,就要巫月哥哥用一年的生命去预测----瑶华又怎么可以让巫月哥哥做这样的事情呢----” 弄衣蹙眉道:“若是真能让闻人愁一不再杀人,一年的生命的话,倒也算值了。而且澈儿现在重生成魔了,一年的生命应该算不了什么吧----”“!”瑶华不满地叫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巫月哥哥做这样的牺牲了。瑶华说过希望巫月哥哥珍惜生命,瑶华怎么可以反而自己去剥夺他的生命呢!” 弄衣见瑶华似乎生气了,连忙说道:“是呢,是呢,是说错了。不过闻人愁一若继续杀人的话,宝贝徒弟还是少接近他为妙,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一个不高兴,又会拿宝贝徒弟开刀了。” 瑶华蹙了蹙细细的眉尖,说道:“,那天闻人愁一被乾王打成重伤后,连人形都不能维持了的时候,他都没有杀瑶华呢!” “哦,是,是吗?”弄衣怔了怔,暗自有些出神。回眸间,看到瑶华正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裁决似的,便倏而展颜笑了笑说道:“那样看来,闻人愁一对宝贝徒弟真的是不错咧。” “嗯嗯!”瑶华连忙点头。弄衣见状,又道:“不过,瑶华要想一想被他杀掉的那些无辜的人,或许他对瑶华是特别的,但是也不希望瑶华与他走得太近,怕瑶华会受到伤害。这样说,瑶华能明白吗?” 瑶华出神了一下,半晌方才缓缓点了点头。弄衣这才躬下身微笑着捏捏她的脸,说道:“乖徒弟。” 正说罢,隐约中传来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好像是从远处传来,又像是从头顶传来。“什么声音?”水香转着身子四下里看去,弄衣也跟着搜寻起声音的来源来,刚转了几步,白茫茫的四周突然有一股旋风盘旋而起。“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弄衣刚说出一声,那股疾风便猛地强劲起来,带动着他们的身体随着风的去势几个旋转,便往头顶上方飞腾了出去。 瑶华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之后,倏地眼前一亮,紧接着身体便悬了空,稍作停顿便迅速地下坠。“瑶华!”耳边听得弄衣的一声惊呼,眼侧有道身影一闪而过,随即下坠的身体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瑶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抬眼便看到弄衣忿忿地瞪着正身坐在对面座席上的人不满地说道:“要放我们出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摔坏了我宝贝徒弟,你们可赔不起!” 申鼎长老闻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细细的半圆形。“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在此向弄衣仙赔个不是了。”弄衣哼哼了几声,放下瑶华,待她站好后,以手牵着。转目又瞪向在座席上的另一个人----萧泰泽,神情复杂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们是一伙的?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萧泰泽淡淡道:“你想多了。”申鼎长老笑道:“弄衣仙的想象力果然丰富。不过事情确实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的。本来这么失礼地抓了你们回来,为的是可以有一个逼着乐甄壁尊谈判的筹码。不过刚才泰泽师弟过来说,你们一直都是反对紫苔与倚天开战的,所以就赶紧放几位出来,在这里陪个不是。” “是么?!”弄衣半信半疑的目光在申鼎长老和萧泰泽脸上溜了一圈。“道歉就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说罢,便牵着瑶华的走转身欲走。还未走出一步,果不其然,申鼎长老的声音便缓缓地在身后响起。“弄衣仙请留步。” 弄衣头也不回,继续走。“我们事情很忙,有事情跟姓萧的商量好了,他会转告我的。告辞。”说着加快脚步朝门口走去,刚要伸手去开门,忽然便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异常的气迅速逼近。伸出去的手蓦地停了停,紧闭着的门却忽而一颤,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踢了进来。弄衣骇了一跳,连忙搂着瑶华的肩往旁边跳去,大风夹杂着沙尘扑落落地当面砸来,弄衣以手遮在额前,便看到有一道人影倏地冲了进去。骤然间恍了一会儿神,眨了一下眼睛,那道人影又倏地冲了回来,立到了他面前。 弄衣眨了两下眼睛,方才缓过神来,认出那人赫然竟是闻人愁一。“闻,闻人愁一,你来了。”弄衣笑得有些讪讪。身为一个“资深”的散仙,居然被同为三壁的家伙困进了紫禁壶,更荒谬的是,居然有个妖怪要来救他们。 “已经出来了?”闻人愁一这句话却是对着瑶华说的。 瑶华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主公。”郝虎也跟了过来,一直飞奔至阶下,才停了脚步,远远地往里面看着。 闻人愁一低眸看着瑶华,脸上的神情淡得看不出是喜是怒,忽而,衣袖轻拂,转身便飘然往外而去。 瑶华见状,连忙喊了一声:“闻人愁一!”急步追了出去,闻人愁一停在院子里,回过身来看她,淡淡问道:“什么事?” “谢谢你来救我们。”瑶华感觉他的神情有些清淡,似乎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不由加了一句,问道:“你又生气了吗?” 闻人愁一忽而又笑了笑,说道:“出来了就快离开这里,刚有军报来说,夏军已经盯上苏门,这几日可能会发动突袭。” “突、突袭?”瑶华怔了怔,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惨叫。“苏门?!这里是苏门城?!” --------------------------刚赶出2000字滴分隔线------------------------ 上星期六晚群里滴讨论真素激烈挖,巫月粉与闻人粉针锋相对,下面是总体概况总结~~~ 巫月粉:瑶华不给巫月,也绝不能给闻人!! 闻人粉:瑶华不给闻闻,也绝不能给巫月!! 豆腐(总结):那么结论是弄衣。 巫月粉and闻人粉:豆腐,小心你的收藏!!! 豆腐闭嘴,飘走~~~ 五十四章-隐忧 “突、突袭?”瑶华怔了怔,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惨叫。“苏门?!这里是苏门城?!” 瑶华回声回过头去,却见弄衣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脸色有些不大自然。“?”瑶华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弄衣。“怎么了,?” 弄衣醒了醒神,看看瑶华,又转过目光看向闻人愁一。“这么快,夏兵就苏门了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闻人愁一。 闻人愁一道:“他们是兵分三路进攻,在离朱城和近漠城他们都失败了,所以才会准备集中兵力进攻苏门城罢。” 瑶华想了想,回想起她在葫芦里第一次看到闻人愁一的时候,他正是带着兵回到苏门城。按这样来推理,闻人愁一在来这里之前,人应该在苏门城才对----但是怎么又说这里是苏门城呢?瑶华暗自想了想,大概可能就是时间上的问题了,那个葫芦里可是仙境,里面的一天,相当于外面的一年。不知道现在距离他们被关进去的那一天多久了,正这样想着,忽听得闻人愁一淡淡说道:“我要回近漠城调兵回来,你们快些离开。”说着,便转身逶然而去。 “闻人愁一。”瑶华这句话,终是没有唤出口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飘然地随着寂静的院中小径一转,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唉!”似乎隐约有一声轻叹从心底出来,转过身,一眼便看到水香在阶上的门前站着,远远地看着她,目光有些清冷。 “水香姐姐。”瑶华犹豫着唤了一声。 水香闻言,忽而抿嘴淡淡一笑,快步过来拉着瑶华的手说道。“我刚才问了这馆中的侍从,据说今天已经是四月十八了,也就是说我们被关到葫芦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再不回去,公子怕是要担心死了。” 瑶华点点头,回头去唤弄衣时,却发现从刚才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有些不对。不由又唤了一声。“?” 弄衣闻言,回过神来,躬下身扶着瑶华的肩膀说道:“乖徒弟先跟水香回去紫苔,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别的事情?”瑶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很要紧的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笑得有些云淡风轻。“只是----非做不可。”瑶华感觉出这笑,与往常有所不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水香已经伸手过来牵了她的手,弄衣含笑的目光微微一转,忽而便凝住了眼中笑意。 瑶华察觉连忙回身看去,看见申鼎长老与萧泰泽信步出得门来,停立在门口。申鼎长老看着他们,嘴角浮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弄衣仙似乎是会错意了,我放你们出来,并不是让你们就此离开的,而是请你们一起来商量事情的。” 弄衣皱皱眉,颇有些忿忿地说道:“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申鼎笑道:“怎么不是好心?弄衣仙不也是反对三壁为敌的么!听说,因为此事,弄衣仙还被乐甄壁尊关到冰火之极中,面壁了三个月之久----” 弄衣想也不想便知道是谁说的,转目忿忿地瞪着萧泰泽一眼后,又道:“你想让壁尊放弃协助夏王么?这是不可能的,壁尊这次已经下定决心了。” 申鼎道:“之所以不可能,所以才要请弄衣仙留下来一直商议对策。想必弄衣仙也不想看到千百年来亲如一家的三壁却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同室操戈,自相残杀,我听说天凤与倚帝两国已经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了。” “天凤?倚……倚帝?!”弄衣闻言有些愕然。北方的天凤王朝乃是当今人间界幅员最为辽阔、民众生活最为富庶的王朝,国人中一半是生而具有异能的游牧民族,创建大皇帝国的皇冉族,便是这些民族中较为强盛的一支。而位于南面的倚帝王朝,与天凤又有不同,它的国土面积虽然不大,只有大皇帝国的三分之二左右大小,但倚帝国内推崇武学术法,以艺高为尊,术高为贵。国风彪悍,国力强盛。而大皇帝国所处的无极平原,又是这样的一块富饶的风水宝地,如今内乱爆发,正是各国野心家们开拓疆土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申鼎颔首。“所以,在我与容成师叔出壁之时,壁尊便吩咐过,战时以守为主,制止钦州军的进攻便可,尽可能创造和谈机会,与乐甄壁尊直接进行交涉。壁尊将这紫禁葫芦交与我的本意,便是万一对上乐甄壁尊或者是紫苔上的中心人士,可以助上一臂之力,却不想,用在你们身上了。” 闻言,瑶华暗自想道:“原来这个葫芦是要用来对付紫苔苍壁的壁尊的,怪不得这么厉害!”正想着,身侧又响起弄衣的声音。“取得和谈机会这件事,我会尽全力帮忙。但是瑶华与水香与此事无关,先让泰泽师弟送他们回紫苔去----申鼎长老也说过,不想三壁同室操戈的吧?” 见弄衣用他刚刚才说过的话来反压他,申鼎长老不禁笑了笑。“若是想要去与知世大人汇合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容成师叔他们已经找到知世大人,快则今晚,慢则明晨,就可以抵达苏门城了。” “巫月哥哥?”瑶华不由变色。“巫月哥哥也被抓了?不是已经到紫苔那边了的么?!”当下不禁暗自担心起来。 弄衣也已经明白,申鼎的确是没有一丝一毫要放他们离去的意思。也便不多说什么,拉起瑶华的手,听便申鼎将他们安排到苏门城馆的后厢房。那是个相对比较宁静的小院落,庭院中只在四周廊沿下栽了一溜的迎春花,院中间便是铺了青石板的光溜溜的一般空地。一眼看过去,分外宽敞冷清。 瑶华的房间在中间,左边是水香,右边是弄衣。水香到瑶华房里,帮她收拾了一下。傍晚,申鼎长老吩咐侍卫送晚膳过来的时候,水香把菜摆到桌上,让瑶华过去唤弄衣过来。瑶华一出门便看到弄衣正轻手轻脚地出来,掩门要出去的样子。 “。”瑶华叫了一声。 弄衣怔了怔,回过头来看看瑶华。“宝贝徒弟,怎么了?” “吃晚饭了。” 弄衣笑笑道:“乖徒弟先吃,上街买些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哦----”瑶华一声哦的尾音还没结束,弄衣便已经提身飘悠悠地出了院门去了。瑶华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心中仍是觉得弄衣必不是去买东西这么简单。当下便侧头说了一声“水香姐姐,我跟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便提步紧追了过去。 “瑶华?!”水香闻声在屋里大声叫唤了一声,快步追出门来,院子里却早已经没有了瑶华的踪影。“这师徒俩真是的,出门偏挑在这个时候!”水香无可奈何地叹着气,扶着门站了一会,正要转身回屋,听到隔墙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隐约还有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近。 停了停步子,那边院门口已经转进一前一后两条身影来,当先的是一身炼妖师法袍的容成从简,而落后一步缓步而行的,赫然正是巫月澈。 “公子?!”水香微吃了一惊,连忙出门拾级而下,快步迎上前去。 容成从简见水香过来,便在院中住了脚步,缓声说道:“暂时就委屈知世大人在此盘桓几日了。这几日赶路疲备了,今日便请知世大人好好休息,改日再有事情请教。” 巫月缓缓颔首。“容成先生言重。” 容成从简跟巫月告辞后,又向水香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离去了。 巫月转着目光在院子里四周看了看,水香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从旁说道:“瑶华刚与弄衣出去了,据说是上街买点东西。” 见她看出自己的心思,巫月脸上微微浮现一抹红晕,连忙低低地嗯了一声。水香见状不禁抿嘴笑道:“公子不是已经到了紫苔了么----难不是因为想念瑶华了,便故意让容成先生他们寻到你,好抓你回来跟瑶华相会?” 水香的话还没说完,巫月苍白的脸上已经染红一片,偏过头去,轻声解释道:“是那里没有认识的人,不自在----”水香掩袖轻声笑道:“公子又何必解释呢,想念瑶华又不是什么无法说不口的事情----”见巫月脸愈红,水香便笑着转移话题,说道。“好了,我不说了,终于又聚到一起了,终是一件好事。我们先进屋,慢慢等瑶华他们回来吧----弄衣仙那个脾气,恐怕又不知要带着瑶华逛到什么时候----” 这时,正在街上轻便地穿行着的弄衣冷不防打了个喷嚏,似乎觉察到什么,当下停了脚步,蓦地回过身来。偷跟在后面的瑶华连忙往旁边的小巷里一跳,藏了起来。弄衣转着脑袋四下子里瞅了瞅,没看到什么异常,便抓抓下巴出了一会神,然后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瑶华探出小半个脸看了看,放心地呼出一口气,忽而又转念想起来,她现在是隐着身子,还躲什么?当下颇为郁闷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自骂了自己几句,准备重新打起精神,继续追踪时,身后忽而冷幽幽地响起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 瑶华又吓了一跳,蓦地回去,却赫然看到萧泰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师,师叔?!” 萧泰泽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你在干什么?” 瑶华暗自沉吟了一下,反问道:“泰泽师叔在这里干什么呢?” 萧泰泽沉默了,没有回答。瑶华眨了眨眼睛,说道:“师叔也很好奇是去哪里,所以才跟出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萧泰泽的声音有些惊诧。 瑶华笑着说道:“因为瑶华是泰泽师叔是一样的呢!” 萧泰泽淡淡说道:“是,是吗?” 瑶华点点头,上前拉过萧泰泽的手,说道:“走远了,我们快跟上去。”当触碰到他的手的时候,查觉他显然因此而往回微微缩了缩手。瑶华猛然想了所谓的“男女授受不轻”,便讪然笑笑缩回手来,背到身后。“那瑶华在前面走,师叔快跟上,跟丢了可就看不到了哦!”说罢,便率先跃了身子出去,在人群中忽左忽右地钻了几下,便不见了人影。 萧泰泽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会,倏而身上白光一闪,当再出现时,便已经紧跟上瑶华身后。瑶华感觉到身后有异常气息靠近,回头望见是萧泰泽,便笑盈盈地朝着他摆摆手。萧泰泽仍是一言不发。 弄衣行行复行行,直到快接近苏门城东北方的城门,方才停下脚步来,顺着一条不怎么繁盛的小道一转,停在了一扇杉木的门前。 瑶华与萧泰泽二人一低一高地趴在转弯处地墙角探头往这边窥视。瑶华抬眼看看那氓门面上,并没有悬挂题有家族标志的匾额,看来这只是户平民家庭,而从两旁的楹柱上刻着诗句又可以看出,这是户诗书传家的人家。 “这难道是的家?”瑶华暗自小声嘀咕道。 “不是。”萧泰泽冷不防在身后回答了一声。 “嗯?”瑶华呆了呆,回头看看头顶上方的萧泰泽。“不是吗?” 萧泰泽道:“在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没有家人在人世了。” “是,是吗?”瑶华微微一怔,心中却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意。当回过头时,却见弄衣已经上前几步来到门来,抬起手来仿佛是要去敲门。当扣起来的手就要触碰到门扉时,动作却蓦地停顿了一下,手指握成拳,在门前停滞了半晌,刚要无力地垂回来。那扇门却冷不防“吱”地一声开了,门里面露出一个圆圆的小男孩的脸蛋。 弄衣显然吃了一惊,当下收起手来往旁边跳开一步。 小男孩大约只有岁的模样,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出奇地大,黑白分明。这时怀里抱了一个酒葫芦,睁圆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脸警惕地看着弄衣,口气不善的问道:“你是谁,在我家门前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 “啊,这个----我----”弄衣支支吾吾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男孩脸色更是不善,忿忿地说了声。“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是好人!”说罢,便回身进了屋子,弄衣怔了怔,似乎不明白那男孩怎么好端端地回屋去了,便犹豫着迈步过去,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还没看清里面有什么,忽见有一根棒子当头挥来,弄衣吓了一跳,连忙惨叫着逃开。 下一刻,瑶华和萧泰泽两个人便愕然地看着弄衣被一个岁的小孩子追着,满巷子地乱窜。看他上窜下跳地,却还是始终不离开那条巷子,瑶华抬头与萧泰泽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无言中达成了一个共识,不用出去救他了,看他怎么玩? “呜啊,救命啊!”弄衣左边跳一下,右边窜一下,嘴里一直乍乍呼呼的。“不要打了,我不是坏人!我是好人!” “我呸!”男孩毫不留情地唾弃。“你肯定是姓郑的那个王八蛋派来的,我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 “呜呜,我真不是坏人啊!”弄衣一边逃,一边喊冤,却始终保持着木棍擦着衣角而过的距离。 男孩愈是打不到弄衣,愈是气恼,更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打去。 瑶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边闹得不可开交,忽而听得清脆焦急的一声召唤:“青恒!”瑶华的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转,便见那户人家的门口处快速闪身出来一位青衣少女,大约是十三四岁的模样,亭亭玉立在门前,虽是一身简朴的粗布衣衫,却丝毫无损那与生俱来的脱俗之质。 五十五章-青恒 “青恒,快住手!” 那名被唤作青恒的男孩听到呼唤声,仍然不停手中的棒杵,一边大声叫道:“姐姐,你不要过来,看我打跑这个坏蛋!”一边加紧手下的频率,狠命地往弄衣砸去。 弄衣看到那女子出来时,略微一个闪神,冷不防被一棍子了胳膊上,不禁一声惨叫,痛得眦牙裂嘴。“我不是坏人,我真不是坏人,我只是来问个路而已,不是坏人哪!我是好人!” “呸!放屁!”男孩毫不留情。“信你是傻瓜!” “青恒!”女子见状,秀眉一蹙,连忙急步上前,欺近身试图去抓住青恒的手,不想棍棒无眼,青恒往回一个扬手,便一棍子砸到了她的手背。 “啊!”女子惊呼了一声。青恒与弄衣均愣了一下。“姐姐!”青恒当下扔掉了手中的棍棒,扑身过去查看那女子的伤势。 “伤到哪里了?痛不痛?”弄衣竟也不知所谓地凑了过去,居然还伸了手过去要抓人家小姑娘的手。当即被青恒毫不留情地一个巴掌将爪子拍开,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把你的脏手拿开!”说罢,便扶着那女子往后退开几步,警惕地瞪着弄衣。 “青恒,我看这位公子不是坏人,他只是担心我的伤势而已。”说着,那女子抬眸抱歉地朝着弄衣笑笑。 青恒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用得着他担心吗?!莫名其妙的人,不要理他,我们回去!” 那女子朝着弄衣歉然一笑,说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是舍弟太卤莽了……”不等她说完,青恒便插嘴说道:“姐姐,我看他根本就没安好心,用不着向他道歉,我们回去了!”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扯着她的袖子,往屋里走去。 见他们要走,弄衣连忙“嗳”了一声,当那女子犹豫地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时,刚要嘴边的话语又是一顿,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青恒愈发不悦,将脸一沉,侧身将那女子挡到身后,怒瞪着弄衣说道:“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瑶华在一旁看得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日里最喜欢说话、最聒噪的人就是他了,怎么今日扭扭捏捏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还很紧张?“师娘?”瑶华抬眼不解地瞅了瞅萧泰泽。 萧泰泽淡淡道:“不知道。以前也看他来过几次。” “每次来都是来看这位姐姐的吗?” 萧泰泽道:“不知道。他以前都只是在门前站一会就走了。” “噢,是吗?”瑶华愈加好奇,抿了抿嘴,趴着墙,继续偷看。 “那个----”弄衣吱出一声后,又没词了。在青恒的再次怒视之下,半晌才又支吾出了一句。“请,请问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坏蛋,是怎么回事----”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青恒毫不留情地打断。“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呃?”弄衣微微怔了怔。 “你不会是一开始就打算来问这个问题的吧?!”青恒不顾那女子的阻拦,不善地瞪眼喝道。 “那个----”弄衣支吾了一声,又问道。“请问,请问北城门怎么了?” “出城?”青恒疑惑地半眯起了眼睛,显然他是在质疑弄衣这个说词。弄衣也非常心虚地别开头,颇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个青衣女子。 那女子抿嘴轻轻一笑,往右手边一指,说道:“沿着这一条街走到底,再左转,就可以看到北城门了。” “噢,谢谢。” “那你是不是可以走了?!”青恒的口气大大不善。“青恒!”女子小声责备。 弄衣怔了怔,“哦哦”了几声,便犹豫着转身往右边缓缓走去。走了几步后,在原地踯蹰了一下,又回过身,似乎下定决心般说道:“这几日苏城有隐藏的危机,夜晚最好不要出门。” 他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听得那姐弟俩都愣了一愣。青恒猛地回过神来,忿忿地骂道:“浑蛋,居然敢恐吓我们!”说着,四下子里探着脑袋转了转,似乎又要寻找可以狠揍弄衣一顿的棍棒了。 “青恒。”那女子连忙伸手拉回青恒,朝着弄衣微微一礼,说道。“多谢公子提醒。”便拉着口中仍忿忿有词的青恒进屋去了。 弄衣脚下又情不自禁地跟上一步,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半新不旧的木门在眼前缓缓地合上。脚步定定地停在了门前,抬自半空的手也缓缓收了回来,茫然了一阵,正缓缓敛回神来,便听得身侧有个清脆的声音倏地冒了出来。“,师娘走了诶!” 弄衣闻声怔了一下,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瑶华,半晌回不过神来。“瑶,瑶华----萧泰泽!你们怎么来了?”瑶华眨着眼睛,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跟来看师娘呀!”弄衣不禁哂然,躬下身伸手捏捏瑶华的脸蛋,笑着说道:“你这个鬼丫头,见人就喊师娘,迟早被你叫得遍地都是!” 瑶华拽着他的衣袖,仰着头认真地问道:“难道不是吗?” 弄衣笑笑道:“当然不是了,好了,回去吧!”拉起瑶华的手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等一下。”快步折了回去,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卷轴,置于左手之上,凝眸低念几句咒语,卷轴飘浮而起,青恒姐弟家的房子上空便浮现起了一层淡蓝色的结界。卷轴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并以轴心为中心,散发出一圈的光晕,尽数原本设在那片房屋上空的结界上。渐渐融合,在半空中隐约的几个明灭之后,便与天际融为一色,就算有法力的人,也完全看不出来那个结界的所在。 瑶华刚想问,忽而就听得萧泰泽在一旁淡淡插嘴说道:“这不是要给我的碎梦书吗?”弄衣设好结界,连忙将碎梦书收回怀中,哼了一声:“没这回事。”然后便心虚地拉起瑶华“蹬蹬蹬”走得飞快。 “还有幻雪飞绫,可以还给我了!”萧泰泽跟了上来,锲而不舍地讨帐。 “是你还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了,哈哈!”弄衣大笑起来,就像是一个蹲点多年,终于得手的窃贼一般。 “是吗?”萧泰泽的声音仍然一平如水。而熟悉如弄衣,却已经从中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大叫一声:“逃啊!”便拉起瑶华的手,撒开脚丫飞也似地往回逃去。 瑶华笑道:“,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样子抵赖的话,当心泰泽师叔下次再不帮的忙了呢!”“啊,是吗?”弄衣似乎这才想起这种可能性,沉思了一下,回头对萧泰泽说道:“再借用几天啦,过些日子再还你!” “不行!”萧泰泽想也是想就回绝得彻彻底底。 “就几天啦,别那么小气!” 一路吵吵囔囔地回到了苏门城馆,刚进门便看到有一名侍卫装束的年轻人,在回廊的隔门处快速一闪,隐没在了在隔院的草垛中。 “是监视我们的人吗?”瑶华抬头小声问道。 弄衣淡淡道:“不用理他们。” 欺近下榻的厢房时,远远地便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笛声,盘旋在萧穆静寂的城馆中,隐约有些缠绵的哀怨。弄衣笑道:“看来是澈儿也来了。” “巫月哥哥!”瑶华喜出望外地叫唤了一声,便率先快步往院中跑去。 看着瑶华欢快得像只小鸟一样,张着两条胳膊,随着花径一转,便消失在了院内。弄衣会心地浮起一个笑容,心想:“若是可以平息战争的话,这样子的生活似乎也很不错。”在原地停了一会,察觉到萧泰泽还跟在身侧,犹豫了一,回过身看着他一成不面的银色面具,问道:“泰泽师弟,你现在也反对三壁开战了?” “我无所谓。”萧泰泽的语气淡淡的,稍作停顿之后,缓缓加了一句。“如果你要我反对的话,那我也反对好了。” “那你还真是没有立场诶!”弄衣垂下目光,似乎在暗自感叹着什么。忽而又眼角微抬,冷不防出手往萧泰泽脸上抓去,想将他覆在脸上的面具抓下来。他本以为他这一招出其不意用得甚是高明,不想萧泰泽早有防备,当弄衣扑身过来之时,便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抽出一张灵符,“扑”的一声飞贴到他的额前,扣指念诀,符上的咒金光一闪,顿时化作强大的推力,将弄衣打飞了出去。 弄衣惨叫一声,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萧泰泽停立到身前,不冷不热地问道。却也不想想,他先把人打飞了出去,然后再来问他想干什么,是不是也太晚了一点?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弄衣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他说道。“你要带着这个鬼面具到什么时候,很碍眼诶!” “碍眼吗?----那你不看好了。”说着,便转身飘悠悠而去。 “萧泰泽!”弄衣大叫一声。 “?”瑶华从院子里探出身子来,困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弄衣见是瑶华,连忙笑道:“没事没事。”快步上前去牵了瑶华,一起往厢房内走。瑶华想起一个很早都想问,却一直没有机会问的问题。“,泰泽师叔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呢,这样不是很难受吗?” “我也不清楚。”闻言,弄衣蹙起眉头,似乎也因为这件事而困扰着。“那家伙小时候很可爱的----就像乖徒弟一样可爱,总是喜欢跟在我后面到处转悠。声音嫩嫩的,叫‘弄衣师兄’,好听极了。不过----”弄衣侧头想了想,道。“那年我为了炼法宝,先是去东冥海跑了一趟,然后又去北飘缈山窝了一阵子,其中大约有半年的时间,等我回去后,他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瑶华眨了眨眼睛。“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罢……没有问泰泽师叔原因吗?” “是啊,我有问的,但是他不告诉我,我也没有办法啊。”弄衣愁眉苦脸。 瑶华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双眼一亮,建议道:“,可以这样子的,就跟泰泽师叔说如果他告诉发生过什么事情的话,就把身上最好的法宝送给他!泰泽师叔应该就会告诉了吧?!” “最好的法宝?”弄衣迟疑了一下,大约是在盘算着是法宝重要还是秘密重要。迟疑之后,连连摇头说道。“不好,不好。” 瑶华皱皱琼鼻,说道。“真小器!不想给的话,可以把那件法宝先藏起来,把当时身上带着的最好的法宝给泰泽师叔,不就好了嘛!” 弄衣呆了一下,回过神来躬下身喜滋滋地捏捏瑶华的脸蛋,兴高采烈地说道:“对啊,还是宝贝徒弟最聪明!我这就去找他!”说罢,便手舞足蹈地要回身跑去找萧泰泽。 “弄衣仙!”水香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先吃饭!你到底想让我和公子等多久?!” 弄衣怔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水香一脸冷漠地站立在房门口,感知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怒气,连忙说道:“好,好!吃饭,先吃饭!”说着,便拉着瑶华从远离着水香的角落跃进房去,像是在怕她会怒气未消地冲过来揍他一顿似的。 水香给三人添饭时,瑶华与巫月话了一番离别以来的话,忽而想起什么,转着脑袋四下子里看瞅了瞅,“咦”了一声问道:“默儿呢?” 巫月答道:“应该是在夜溟先生那里。” “樱夜溟?!”瑶华一惊,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抓默儿去干什么?!” 巫月淡淡笑道:“不是抓。在来苏门的时候,默儿被追踪而来的紫苔降妖使的闪电失误打中,是夜溟先生帮他治的伤。从那之后,默儿便与夜溟先生甚是亲近了。”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瑶华笑了几声,讪讪地爬回椅子上坐着。 水香盛了饭,放到瑶华面前,一面似笑非笑地说道:“小乌龟的立场还真是不坚定啊。” 瑶华笑笑道:“是呢!那时也是我帮助了他一下下,他便跟我过来了呢!” 水香盛完饭,在瑶华旁边坐下,轻声说道:“吃饭吧。虽然目前看上去还是挺平静的样子,但这里始终还是在战场边缘,还是要尽快想办法离开才是。” 弄衣接口说道:“我会尽快想办法让容成师叔同意让你们离开这里的。”“那呢?”瑶华问道。弄衣笑笑道:“答应了申鼎长老要留下来想办法,停止三壁开战的啊!不能食言的哦!” “要让三壁停战的话”,巫月道,“我或许有办法----” 瑶华当然知道巫月所说的他或许有办法指的是什么,连忙说道:“巫月哥哥,这样不可以!巫月哥哥也答应过瑶华,不可以食言的!” “瑶华----”巫月抬眼看着瑶华,微微闪了一会神,心中暗自喃喃道:“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 各人似乎都陷入了自己的思一片沉静之中,弄衣正在扒饭的动作忽然震了震。“结界?!” “怎么了,?” “结界被攻破了!”急急说出一声,立马放下碗筷,从座上长身而起,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便掣身飞闪而出,眨眼间便没了人影。 在他站起身那时,瑶华瞥见他怀中隐隐有金光闪现,心想莫非是那位姐姐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想到这里,当即也站起身来,大叫一声:“等等我!”也敏捷地闪身而出。 “瑶华!”水香伸手想抓她回来,但瑶华的身影却比她要迅速上几分,一个摇闪便已远在庭院门前了。“瑶华----”水香抓空的手在半空停滞了半会,有些惊愕于瑶华功力的提升。良久,回过头看看巫月,笑着说道:“真没有办法啊,这师徒俩,是都是猴子一样活蹦乱跳的性子啊。” 巫月淡淡笑着,双手扶着桌沿站起身来,缓声说道:“我们也去吧。” 水香有些错愕地看看巫月,随即似乎明白过来,心想恐怕巫月这是要改变自己温吞沉静的性格,以便适应瑶华活泼好动的个性。有感于他的用心良苦,便抿嘴笑笑,说道:“是呢,说起来公子今年也才十八岁的年纪,每日呆在房里,缺乏年轻人的朝气呢!” 巫月不置可否地笑笑,当两人缓步出门,刚拾级下得台阶之时,院门口便鬼魅般地闪过两个降妖使的身影,远远地朝着巫月二人躬身一礼,恭声说道:“眼下苏门城局势紧张,为了知世大人的安全,还请大人留步!” “你们----”水香见状,不由动气。 巫月伸手拉住她,缓声说道:“算了。” 五十六章-朱厌 弄衣与瑶华赶回青恒姐弟家之时,便看到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从巷子里疾驰而出,“呼啦”一声,拖着漫天弥漫的沙尘飞驰而去。 瑶华回头朝着马车绝尘而去的方向看了看,心下暗自奇怪。“北门这边应该是平民住宅区,公然使用那样豪华的马车至少也该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正想着,路的那一头便传来了一阵凄绝的哭声,心中惊了惊,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青恒赤着脚,手里提着半截木棍,哭喊着“姐姐”直追着那辆马车而去。 “?!”瑶华轻轻惊呼了一声。弄衣便已闪身而出,凌空丢出一张符,在那辆马车前行的路上便蓦然出现了一面闪着金光的墙,马车一头撞上墙面,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在车夫的惊呼声和骏马的长嘶声中,有人发出了惊愕的呼声。 弄衣身影几个飘闪便已经追上马车,凌空飞起一脚将赶车的马夫踢开,旋身停落在车上,一把掀开门帘,便欲进车救人。不想,车帘方一拉开,车内便有一道红光当胸打来。弄衣一惊,连忙闪身跃开,却仍然还是被那道扫到了衣袖,雪白的衣袖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顿时殷红地染红了一片。 “!”瑶华见状大惊,连忙飞身过来。 弄衣捂着伤口在一旁的街道上站定,盯着马车冷冷道:“妖孽!” “呵呵,妖孽么?这么多年不见,弄衣仙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啊!”车内传来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微带着笑意,听在耳中格外动听。瑶华快步来至弄衣身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伤势,这时,马车的车帘微微一动,便有一个身着繁冗华服的人影躬身出来,在车前站定。 他一头银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披泻在身后,在此时清冷的月光下,闪着异常诡异的色泽。手中持一把精致的檀香扇,修长的手指轻微一抿,扇面徐徐打开,遮住半边脸庞,只留出一双明蓝色的双眸,在弄衣与瑶华身上转了一转。忽而眉眼弯成细细的半月形,轻笑着说道:“唉呀,弄衣仙什么时候收了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徒弟,真是让人忌妒啊。乖宝贝。”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朝着瑶华招了招。“到叔叔这边来,叔叔给你个好东西。” 瑶华看看他,回头问弄衣道:“,他是谁?” 不等弄衣回话,那人又以扇掩面轻笑一声:“真是警慎的宝贝,不过这个问题么,你哪里会像我了解得这般清楚透彻。论起我的姓名么,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作朱虚,还有个难听的名字叫作朱厌。” “朱虚?朱厌?”瑶华倒是觉得这两个名字都挺难听的,诡异得难听。抬眼看看弄衣,弄衣道:“这个家伙是个千年老妖怪,闻人愁一那套以杀害有灵力的女子来提高自身法力的办法就是他教的!” “啊?”闻言瑶华不禁惊呼一声。“那他,他,是闻人愁一的?!” 朱厌“哦”了一声,随即又掩扇轻笑道。“原来乖宝贝认识我家那条可爱的小白蛇,怎么样,非常有趣吧----不过,如果居然放过如此优质美味的猎物,真是不成气候,实在有辱师门----我看,还是把他逐出师门好了。” 弄衣也不管他在那里喃喃自语,忿然说道:“快将你抓的那女子放了,她身上的灵力那样微薄,对你而言,应该毫无意义才是!”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朱厌含笑的目光又扫了扫瑶华。“我看得上眼的猎物,至少也该有阁下徒弟那样的资质和灵力才是。” 弄衣心中暗觉不妙,他似乎要把主意瑶华身上了。当即伸手将瑶华往身后推了推,一面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抓人还有什么意思?这样造孽又毫无意义的事情,我想不出能请得动你这个千年老妖怪亲自出马的原因。” 朱厌叹声道:“阁下真是了解我。话说回来,都是因为弄衣仙设下的那个防护结界,寻常的法力到它那里还真是为力。所以郑家少主才真诚地恳求我来一趟。” “你----”当知道是因为自己设下的那个结界,而招来朱厌这个大妖怪后,弄衣已经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了。 “朱先生。”有个男子的声音在车中响起,随即车帘被掀开了一小条缝隙,隐约可以看到半张肥胖的脸庞。“朱先生,快将拦路的解决掉,我快等不急了。”忽而他的目光一转,看到了从弄衣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张望着的瑶华,倏地小眼睛淫光一闪,振奋地说道:“朱先生,那个小姑娘也不错,劳烦一道捉了来。” 朱厌闻言笑道:“少主的眼光真是不错。”说罢,伸出手指一指,便凌空幻出了一条闪着红光的绳索,在空中如长蛇般几个蜿蜒,便往瑶华身上套来。弄衣连忙一摊手,手心出现一个胭脂盒大小的无盖盒子,灵光一闪,便浮升到半空。当长绳盘旋靠近时,盒中蓦地射出一道格外强烈的白光,一恍眼间,那条绳索便已经被收入了盒中。 朱厌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便是弄衣仙炼出来的法宝么,果然不错。”说着,他的身影一虚,弄衣知道他要亲自动手了,便伸手将瑶华往后面推了推,低声说道:“瑶华,你先回去。” “呢?”瑶华看着将朱厌引向一侧的弄衣,急声叫道。 弄衣道:“你泰泽师叔很快就到了,不会事情,乖徒弟听话,赶紧回去!” 瑶华知道朱厌已经奉了车里那人的命令,要来抓自己,这会儿若是再在这里呆下去的话,只是白白增加弄衣的负担而已。当下便应了声“好的,要小心”,便运起御风之咒,快速往回行去。 “姐姐!” 当飞身跃上街侧的平居屋顶,正准备御风飞行之际,迎面遇上了哭喊着追过来的青恒。瑶华的身形不自禁地停了停。 北门附近一带乃是平民聚居的地方,虽然因为近年来的繁荣发展,原本的黄沙小道已经铺成了青石大路,但路上乃不平坦,颇多碎石沙砾。青恒赤脚一路狂奔而来,脚底早已被磨出血来,沿路留下点点滴滴殷红的血迹。殷红殷红地,触目而惊心。瑶华看得心中一紧,转着眸子一看,他一张原本清秀的小脸上也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右边腮邦子肿得高高的,嘴角破裂了,渗出淡淡的血迹。 “姐姐!”青恒跑近马车来,由于马车是豪华式的,车辕很高。青恒的个子比瑶华还要矮一些,只能趴着往上爬。这时被弄衣一脚踢飞的车夫已经“骂骂咧咧”地爬了回来,看到青恒要爬车,站起身来,一脚踏在他的手背上,用劲地往地底踩着,一边面目狰狞地骂道:“小兔崽子,真是不知死活!” 青恒痛得脸憋铁青,想抽回手来,却怎么也抽不回来。忽而一个狠劲上来,用力撑起身子,张口使命往车夫的小腿上咬去。车夫吃痛,痛呼了一声,抬起腿一脚踹在青恒的下巴上,将他小小的身子踹飞了出去。 瑶华看不下去了,她实在无法放任着这样的场面不管而独自逃走,当下回身飞跃到车上,狠命一撞,将那车夫撞下车去。随即掏出一张灵符,变作一只大狗,下指令去咬那个车夫。车夫几声惨叫,翻滚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飞也似地逃命去了。 “青恒!”瑶华回头向青恒招招手,示意他快来。青恒因被刚才车夫那一踹,掉了两颗牙齿,正痛得全身无力,这会儿见得车夫被瑶华打跑,便撑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车这边过来。 瑶华则已经率先一步冲进车去,一眼便看到青恒的姐姐手脚被缚着缩在角落里,嘴里也被塞了个布团,看到瑶华进来,两泪汪汪地呜呜有声。一个臃肿的身子正伏在她的身上,正啃着因衣物被撕开而露在外面的一截香肩,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片红艳艳的痕迹。 “坏蛋!”瑶华大骂了一声便冲了过去,抓住那个胖子的衣领,便用力地往后拖去。但那胖子的体重起码有五个瑶华大小,瑶华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拉他不动。反是那胖子回过头来,看到瑶华,不禁两眼异光闪动,大叫一声:“小美人,你也来了!朱先生的动作果然迅速。”说着,便一脸贱笑地扑了过去,将瑶华扑倒在地。那大山般的重量压下来,瑶华差点因此而窒息地昏迷了过去。 感知到那粗重的呼吸声欺近过来,瑶华心中开始恐慌起来。“浑蛋,你走开!讨厌,快走开!”想用手推开他,但手却被他压住动弹不了,只能踢着腿放声大叫。“救命,救命!” “瑶华?!”隐约中忽然传来一个呼唤声。 “救我,救我!”瑶华拼命地转着脸,试图躲避着狼口。她情慌意乱中,一时并没有听出呼唤她的是谁的声音。“不要,你不要过来!快走开!” 离朱城,军事议会厅中,刚进行完一个议题,众人陷入各自的沉思考虑之中。闻人愁一忽然一拍议桌,豁地站起身来,冷声喝道:“你在哪里?!”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愕得同时列席的绥远将军慕容铖、苏近雪等人惊异非常,纷纷停了手中的事情,侧目往他看去。 “车里!车里!”瑶华已经开始哭喊。 “在哪里!哪里的车里?!”她单说车里,他又不像巫月澈有先知之力,怎么知道她是在哪里的车里? “车里----”瑶华似乎是吓傻了,只是简单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闻人愁一不禁又气又急,抓起桌上的议案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忿忿地骂了声“混蛋”,便全然不顾会议中众人惊愕的眼神,转身摔门而去。守在门外的郝虎看状,愕然地叫了一声:“主公。”立马紧随而去。 在闻人愁一半途摔门离开后,会议厅因为惊愕而沉静了半晌。左参军元柘迟疑着问道:“将、将军大人,闻人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 右参军季遇笑笑道:“不过能看到显威将军盛怒的时候,也真是难得。” 另外有胆小者小声嘀咕道:“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我们?”另有人小声说道:“自祈多福吧。” 苏近雪则是依旧安然地坐在位置上,缓缓翻阅着那份议案,仿佛方才那一幕,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那边瑶华狠命地挣扎着,脖子快要扭断的时候,突然身上的重量轻了。睁开眼睛,便见那胖子被人一脚踢开,转过目光,便看到一旁雪白如羽衣一般的衣衫。“师,!” “宝贝徒弟!”弄衣大叫一声蹲下身来扶瑶华。“!”瑶华哭着扑过去,抽泣着,不停地叫着。“,!”弄衣连忙抱过她,拍着她的背连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说着,轻咳一声,感知到喉间汩汩地有血液流出。怕瑶华看见会担心,连忙侧头用衣袖拭去。侧过头时,却看到被捆在角落正惊恐地望着他们的女子。柔声安慰了瑶华一番,待她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之后,便轻轻拍拍瑶华的肩膀,说道:“乖徒弟,先救人。” 瑶华被刚才那一吓,一时只知趴在弄衣胸前放声大哭,这时听得弄衣这么一说,方才想起她进车来的目的,连忙应了一声,拂袖擦干眼泪。弄衣见瑶华停了哭泣,便松开她的肩膀,移身过去,解开女子的束缚,见她的衣衫已被撕坏,便转回身从那个倒地不醒的胖子身上剥下一件衣服来,为那女子披上。然后一掌拍开马车的后门,低声说道:“快些回去,这几日都不要出门。” 女子感激得抽噎不止,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子大恩大德,青音没齿难忘。” 弄衣淡淡笑道:“快些回去吧,青恒就在外面。” 女子抽泣着伏首拜了三拜,方才裹着衣衫下了车去。 “姐姐!”青恒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过来。“青恒!”姐弟俩抱头痛哭一阵,方才相互搀扶着缓缓远去。 弄衣扶着车门,目送着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半晌方才喃喃自语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够记得。” “!”瑶华爬身过来,从侧旁看过,似乎在弄衣眼里看到了有晶莹的泪光闪动,不禁问道。“哭了?” “啊,哪,哪里有?!”弄衣连忙别过头去,迅速将眼中的泪花擦干净。“没有,没有!” 瑶华道:“瑶华都看到了。” “啊,是,是吗,那是刚才风吹过来的时候,沙子进眼睛里了----一定是这样的----”看见瑶华还是一脸“我看到了”的肯定表情,弄衣也只剩转移话题最后一招了。“朱厌那里还由泰泽师弟挡着,我们快去帮忙。” “嗯!”一听由萧泰泽独自挡着朱厌,连忙应了一声,跃身从车上下来。抬头一看,便见萧泰泽与朱厌已经斗到了半空中,两人各自在身边筑起了护身结界,然后施展出最凌利的招式往对方攻去。瑶华忽然想起当初萧泰泽与闻人愁一打时,似乎还是打不过闻人愁一的,这朱厌不是据称是闻人愁一的么,怎么似乎打成平手了---- 正疑惑着,转眸一看,便隐约看到萧泰泽的左侧似乎还有一个身影。心中奇了一下,移着步子往旁边走了走,赫然看清那个身影竟然是容成汝烟。看来是容成汝烟从冉京出来追巫月追到了这里,刚好遇上。虽然紫苔与倚天已经开战,但朱厌是那么大的一个妖怪,这轻重之分,容成汝烟自然明白,所以便助上一臂之力。 “是容成来了!”瑶华兴奋地跑回来告诉弄衣,弄衣笑着说道,“那便好了!”说着,他提身从车上一跃而下,双脚方才着地,却忽而脚下一软,一恍神间,竟直直地跪了下去。瑶华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快步冲了过去。 弄衣见瑶华皱着小脸奔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连忙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没事,跳下来时,一时没注意,竟然摔了一跤。呵呵,呵呵。”他讪讪笑了几声,在瑶华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方才摇摇摆摆地站定,忽而眼前一黑,便如同跌入了一个漫无边尽的深渊,触手都是一片黑暗。 “!!” 五十七章-靖州 盛夏正午,烈日炎炎,照射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跳跃起一片耀得人眼花的白光。十岁的小荆握着一块抹布趴在地上,手边一只齐肩高的水桶。将侧院这一方的走廊全部擦拭干净之后,汗水已经淋湿了身上的衣衫,就像是刚打了水仗回来一般,得几乎湿下水来。 “终于好了。”拎着水桶到花坛边倒掉,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眼睛已经快合上了。转着脑袋往四周瞄了一瞄,没有人,心想这个时候,监工们应该都在自己的工房里午睡罢?这样想着,转身去放置好水桶,便在左侧廊下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打起瞌睡来。 “你这个小王八蛋,又偷懒!我叫你偷懒!” 正睡得香甜,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随即脑袋上就挨了一记闷棍,“咚”地一声闷响,有种晕眩的感觉。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根粗大的棍子当头砸来,当下吓得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前冲去。 “还敢跑,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监工还在身后骂骂咧咧,小荆灵活的身子已经如同泥鳅一般,窜出侧院,一头钻进右院下人房中。 迎面而来的阿黄看到小荆又在脑袋上顶了个青包回来,便知道他肯定又被监工逮住揍了一顿。便笑嘻嘻地凑过来,说道:“你笨吧,又被逮住了!不过算你走运,我昨天刚从大夫人院里丢出来的东西里找到一瓶消肿止痛的药膏,放在我枕头下,自己去拿!” “好,这就去了。”小荆应了一声,跃身就往里面窜去。 “不要用完,给我剩一点!”阿黄朝着他的背影大吼了一声,随即颇有些兴灾乐祸地笑了笑,方才快步出院去了。 阿黄和小荆,都是靖州州侯家的打杂小厮。他们和另外十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厮住同一间屋子,虽然在不同的院里跑腿,但都是等级最低的奴仆,经常受到欺压。因而时而一伙人聚在一起抱怨,抱怨着,便相互怜惜起来,彼此之间相当照顾。 比如这时,小荆盘腿坐在床铺上,邻铺的小胡正拿着阿黄的药膏用一只手指挖了,往他头上肿起的大包上抹着。一边小声嘀咕道:“怎么就你笨,又被逮住了,真是的!我昨天才刚听说,隔壁房的六儿这个月偷瞌了三次都没被抓呢!” 小荆闻言,一脸艳羡地说道:“是嘛,六儿真是厉害呢!” “是你笨啦!”说着,小胡用力往那包上一按,痛得小荆哇哇大叫。小胡哈哈笑了一阵,又说道:“不过呢,小荆你也真是的。你姐姐是楚夫人,为什么不请夫人到老爷面前去说一声,把你调成专房小厮,这样就不用看那些监工的脸色了呢!” “这个嘛,呵呵。”小荆呵呵笑了几声,抿着嘴并没有直接答话。 “小荆,红冷苑来人说窗子破了,赶紧过去一趟。”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叫唤声。 小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马大声应道:“知道了,马上过去!”随即从床上一跃而下,大步往外飞奔而去。 小胡追出门去,大声叫道:“这次记得说啊,笨蛋!” 靖州虽然位于南圉部洲的最南面,离大皇帝国的商会中心路途遥远,但作为一州之长,生活还是相当优沃丰惠的。靖州州侯廖俊华今年四十有二,正妻乃是望州州侯之妹,正所谓门当户对。还有两位平妻,即是侧室,是靖州内两位城主的掌上明珠。除此之外,还纳有七位妾室,也都是出自官商人家或是宝贵人家,只除了居于红冷苑的楚湘夫人。 据说楚湘夫人出自一穷二白的穷困人家,家徒四壁。在一次上街卖绣品的时候,被途经而过的州侯相中,直接遣人送了二十两银子到她家中,第三日便派人将她接进府里。又有传言说楚湘夫人原本的名字并不叫湘,而是另外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但因为她进府后,也着实得宠过那么一段日子,不仅得到州侯老爷的亲自赐名,还破天荒地给了个名份,成为楚湘夫人,但是这一切,在七姨娘进门之后,完全终结。 楚湘夫人居住的红冷苑是州侯府后院右角一处偏僻的所在,小荆跟在丫环身后一路走来,几乎不曾看到一个人影。进入红冷苑后,便看到楚湘夫人正隔着帘子坐在窗里,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绣着什么。 “夫人,他来了。”丫环在门口叫了一声。楚湘夫人从帘内转过脸,朝着小荆笑了笑,丫环便转身招呼着小荆进屋。小荆也会心地咧嘴一笑,撒开脚步欢快地往门里窜。 “荆儿!”小荆刚进屋,楚湘夫人便已经迎了上来,抱住他,便往怀里搂。 “姐姐!”小荆任由着她抱着。半晌,她方才松开手,拉着小荆在一旁坐下,抚着他的脸问道:“这些日子怎么样,有受什么欺负么----这里,这里是怎么回事?”当手指抚到他肿起的地方,楚湘夫人原本温柔的声音抖然扬了扬。 小荆笑着说道:“这个啊,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被阿黄那个家伙一脚从床上踹下来磕的。小胡已经帮我涂过药膏了,一点也不疼。阿黄那个家伙也被我们合伙痛扁了一顿,因为那个家伙睡觉老不安稳,总会踢到人!”说着,他便将话题转到了这些日子里,他们那个大杂院里,小伙伴们一起玩,一起吃饭睡觉时发生的趣事,说得楚湘夫人堆积在眉心的阴霾也渐渐散去,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小荆临走时,楚湘夫人往他怀里塞了三幅刺绣,吩咐他下次出府时就去卖掉,然后将钱存着。说他一个男孩子,总不能在这里做一辈子奴才。 小荆答应着,笑嘻嘻地,哼着歌儿,一蹦一跳地走了。远远地听到身后,丫环对楚湘夫人说道:“看来荆儿在府里过得不错,夫人也该放心了罢!”“是,是啊。”楚湘夫人轻叹着说道。 小刑闻言,暗自呼出一口气,扬唇笑了笑,加快脚步往回跑去。回到院中,便听说晚上会有大人物要来府上,小胡他们都已经被叫过去伺候着了。小荆脚还没站稳,就被监工赶去装饰客厅,安排晚宴。 听监工们在私下里讨论,说来的是东歧部洲洲长唯一的弟弟魏宵明。据说这位贵公子在东歧部洲犯了些事情,便在他兄长的托庇下,来靖州避一避风头。对于这个能够讨好东歧部洲长的绝好机会,廖州侯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吩咐下来,一切安排都要迎合魏公子的喜爱。 魏公子喜欢蔷薇花,此番来靖州侯府,就是冲着府上传名在外的蔷薇园而来的,因此小荆他们便被指派去将宴客的座席全部搬到蔷薇园中去。忙伙了一个下午,当累得快趴下的小厮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却不想在魏公子到来前的一个时辰,居然洋洋洒洒地下起雨来。监工们无奈,只能吩咐小荆等把座席统统搬了回去。虽然天公不作美,无法在园中边赏花,边续话,但魏公子最爱的蔷薇花却不能少。当雨渐渐开始下大,小荆小胡几个还冒着雨在墙角挖花藤,将蔷薇花移到盆中,搬送到客厅去。 在监工们藤条加木棍的再三催促下,终于赶在魏大公子进府前将一切准备就绪。地从客厅中拖着脚步出来,已是筋疲力尽,饥肠辘辘了。监工在门口赚脏地挥挥手:“快走快走,今晚就不要在这里出现了。” 闻言,小荆他们却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垂着手从阶上下去,忽然看见守在院门口的家仆们相继跪地行礼。“快跪下!”在监工的催促下,小荆和小胡几个也在阶下跪下,俯首至地,一动也不敢动。 入秋的天气,一到晚上,已经是冷飕飕的一片,这一会被雨一淋,更是冷入骨髓,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当有行人从跟前穿行而过,飞溅起的雨水倏而窜到脸上,小荆不禁打了个寒颤,“嚏”地一声,打了个喷嚏。 出声后,小荆自己先吓了一跳,连忙将头伏得更低,深怕上头怪罪下来。不想静了半会还是没有动静,以为今天运气好,这事就此过去了。几乎埋到地上的头稍微抬了抬,目光一转,便看到一双锦缎的白靴停在了眼前。 “着凉了么?”有个清朗的声音在头顶上方缓缓响起。 是个很陌生的声音,应该是魏公子那边的人。小荆暗自吓了一跳,不敢抬头看,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答理我么?真是不听话的孩子。”仍然是那个清朗的声音。 一句话缓悠悠地说完,小荆便忽觉得脑后一紧,有人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往上一提,被迫抬起脸来与那双锦缎白靴的主人面面相视。 那是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公子,着了一身玉白色的华服,一头黑发松松地系成一束垂在胸前,此时半敛着星目从高往下地看着他,冷冽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仪。而站在他身后的赫然便是靖州州侯廖俊华----这时,小荆不用想也知道这年轻公子是什么人了。 廖州侯见魏宵明似乎动怒了,慌忙从旁劝道:“这等不知礼仪的奴才,魏公子何必与他计较!回头,我将他打出府去便是!” 魏宵明却将目光淡淡扫过小荆的脸庞,似笑非笑道:“打出府?廖州侯也太不讲情面了。州侯不见这孩子一心往地上扑去,似乎想要在这地底挖个洞出来才好的!”说罢,便松手将小荆往地上一推,翻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手巾,一面擦拭着一面缓悠悠说道。“不妨便成全他好了。” 廖州侯微微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附和着轻声笑道。“魏公子真是体贴人。” 魏宵明将擦完手的绢帕随手一丢,飘落在小荆的面前,不冷不热地说道:“就在这里候着,等我出来罢。”说罢,便在众人的拥簇下施施然进屋去了。 “小荆!”小胡忧心忡忡地唤了一声小荆,却被监工们拦开。小荆回头说道:“我没事,你们快回去吧。” 小胡看了看下得正急的雨,虽然很担心小荆会淋坏身子,但心想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回去先寻些去寒药备着,也好等小荆回来后就可以暖暖身子。想到这里,咬咬牙回身而去。 回到住的院子,迎头遇上监工领了几个衣冠整齐的小厮出门。小胡认得其中一个正是隔壁屋的六儿,那家伙与他们也是一个等级的奴仆,这一年里除了两套仆役装,也从来不曾见得穿过什么别的衣服,今天怎么换上了绸缎的衣衫,真是奇怪。 暗自喃喃着,推开门进屋,却赫然发觉同屋的兄弟们基本上都在,看见他进来,瞪大了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愕地看着他。小胡不禁有些怔怔,伸手摸了摸脸,好像也没沾什么泥巴啊?“怎、怎么了?” 阿黄从人群中钻出身来,将小胡拉进人堆,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还以为你也被选走了!” “选什么?”小胡愈发不明白。 阿黄小声说道:“选模样漂亮的小厮去陪酒啊!我下午在大夫人那里跑杂的时候听说的,那个姓魏的,是个变态!他不喜欢女人,只喜欢十来岁的男童。” 小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不禁有些傻眼。“不,不是吧?” 同屋的另一个小厮利串儿接口说道:“是呢,我在二夫人那里的时候,也听说过了一点。据说他还喜欢将男孩吊在雨中淋到发烧,或是捆起来用绳子串着浸到水井里,说是这样才好什么什么的----” “听说他就是因为在东歧部洲虐死了一个乡绅的儿子,才跑到靖州来避风头的----” 见他们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小胡还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对于他来说,这一些完全是无法想像了。正晕乎乎中,阿黄忽然察觉到什么,移动目光往门外张望了一番,问道:“咦,小荆呢?!” 他这一问,把小胡吓得心跳慢了一拍,径自呆傻了半晌,在阿黄不解地推攮下,结结巴巴地说道:“被、被魏公子罚,罚跪在,在雨里----”话音落去,原本嘈杂非常的屋里顿时静寂了下来。良外,阿黄终于回过神来,从床上一跳而来,狠狠地推了一把小胡,大声说道:“你傻了!快去找楚夫人!迟了小荆就没命了!会被那个变态虐死的!” 小胡早已吓傻了,这会儿被阿黄一推,便咕碌碌地滚落到地上。 “为,为什么找楚夫人哪?”小荆平时与小胡及阿黄最为亲近,因此只将楚夫人是他亲姐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两个,别的人是不知道的。 “唉!你们,不指望了!”阿黄忧急地忿出一声,当下慌忙拨开人群冲出屋里,撒腿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飞也似地往楚夫人的红冷院狂奔而去。 --------------------------------分隔线-------------------------------- 豆腐某同事(魏宵明原形):豆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豆腐:咦,为什么一下班就这么激动地召唤我,莫非是要请我去吃kfc,提升人品吗? 同事:(怒)还想吃kfc??信不信我一拳把你锤成豆腐渣!! 豆腐:冷静,冷静!没钱请客就直说嘛,豆腐又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那就下周请吧。 同事:(暴怒)你,你!!你这个臭豆腐,明明说会把我写成高大英武,气度不凡,风度翩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经天纬地,天纵其材,富可敌国,万花丛中过,全部收作后宫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一代风流美少年的!!为什么现在变成,变成变态了??!! 豆腐:(认真)是一代风流美少年,没错啊!! 同事:(抓狂)不要自动屏蔽前面一串的形容词!!!! 豆腐:(思索)这么说……你是对现在这个角色形象不满意喽? 同事: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绝对抗议!!! 豆腐:既然是对变态形象不满意----好,那就跟小毕(韦碧映原形人物,另一同事)一样变身吧~~~ 同事:(暴走)就没有正常一点,适合我一点的角色? 豆腐:正常一点的角色?我找找……(沙沙翻书,抬头,语重心长)……变身吧…… 同事:(无语看天)算了,我还是变态吧…… 五十八章-姐弟 小荆也不知在雨中跪了多久,除了冷,几乎丧失了其它所有的感觉。雨水当头浇下,顺着头发、脸颊汩汩地流下,溶入早已湿透的衣衫中。倦倦地眨了眨被雨水迷离的眼睛。“好、好想睡觉啊----”紧接着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大声提醒,“不能睡,有监工看着呢----会挨打的----” 左右晃了晃脑袋,想使神智清醒起来。眼皮无力地开合了两下,却发觉眼前的水光潋滟的地面似乎开始模糊了。忽而耳边听得“吱嘎”一声,似乎是门开了,一刹那漏出的灯光在雨地上泛起层层华光。 小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拎了起来,一路往后园拖去。双腿在水中浸了半天,早已麻木,一路高高低低地拖去,竟也觉不出痛意。小荆迷迷糊糊地张了张眼睛,半晌才察觉好像是往后院浴场去的。迟钝地反应过来,刚要发问,却被那手高扬起来,“咚”地一声扔到了一桶冷水中。 “咳咳!”小荆被水呛得直咳嗽,拼命地拍打着水面才在冷水桶中站起身,定睛看了看抓他来的那个人,是府上的监工。“那个----”开口想问些什么,但是头昏沉沉地,刚说了几个字,思绪便断了线。 “好好洗,洗干净一点!”说着,他出门看了一下,随即就有一个侍女捧了衣物进来,在监工的示意下,放在小荆所在的浴桶的旁边,就退了出去。 “洗好后,换上那套衣服。” “嗯。”小荆温顺地应出一声。 监工厌恶地瞥了小荆一眼,那神情便仿佛是在看一样脏东西似的。然后从鼻腔深处哼出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水很冷,小荆很快地洗了一下,瑟瑟发抖着将那套衣服套上,赫然发觉那衣服竟然是绸缎的。小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穿过绸衣,不禁好奇地抓抓衣角,又掀起袖子看看,直到监工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推门进来,不由分说,又一把提着小荆的衣领就往外走。 小荆本便觉得有些奇怪,当发觉那监工拎了他一直走过中庭,然后笔直往左院去后,不禁问道:“这,这是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监工没好气地答道 “噢。”被拎在半空中的小荆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沉重的眼皮垂了垂,心中暗自想道。“真的很困呢。” 迷迷糊糊间,突然传来一阵凄利的叫唤:“荆儿!荆儿!” “姐姐?!”小荆冷不防打了个哆索,撑开眼皮转头看了看,一眼便看到楚湘夫人面色惨白地迎面狂奔而来,伞也不打,凌乱的发丝早已经被打湿,像蛇一般蜿蜒在脸上,异常凄清。 小荆挣扎了几下,想从半空中下去。监工却是丝毫不作理睬,仍在左右两名打伞家仆的护送下,不紧不慢地走着。待上了台阶,进了檐下,候在香霖阁门前的两名侍从便伸手推开了门。 监工正要扬手将小荆丢进怪去,忽听得身后嘶哑地一声叫唤“荆儿”,紧接着一条纤细地人影没命似地扑了过来,一把拉住小荆的手臂,侧身挡住门口,“咚”地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监工的面前,恳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放过荆儿吧,求求你放过他!” “姐姐----”当事人小荆却对此困惑不解。 “楚夫人。”监工这时也略微怔了怔。虽然平日里对这位相当于被打入冷宫的楚夫人是全然不放在眼里,但无论如何说,楚夫人始终是主,他是仆,这会儿楚夫人居然对着他跪下了,万一让廖州侯知道---- 监工侧头示意一名家仆赶紧去寻廖州侯过来,等那名家仆领命离去,又见楚夫人苦苦哀求,方才犹豫着松手放了小荆下来。 “荆儿!”楚湘一把将小荆紧紧地搂入怀中,反复喃喃道,“荆儿不怕,有姐姐在,没事的,没事的!姐姐不会让他们毁了你的,死也不让!” 见她有些失常,小荆连忙在脸上绽出一个笑容,说道:“姐姐,我没事。他们对我很好呢,让我很舒服地洗了一个澡,还送了一套新衣服给我----”不等他说完,脑后便被楚湘一按,将头按入她怀中,随即头顶上方传来了低低地啜泣声。“是我错了,不该让你进到这么个大黑锅里,都是我的错----” “楚夫人,这是大人的贵客魏公子的意思,大人也吩咐下来的,我看还是----”监工的话有意无意地在此打住了。 楚湘扶着小荆起来,拂袖将眼角的泪水拭去,正色说道:“你就放心将人交给我,大人那里,我自会一力承担,不会让大人怪责到你一分一毫。”说罢,便要拉着小荆离开。 “楚夫人。”监工自然不会就此让他们离去,连忙侧身拦住去路。“夫人这样做的话,属下会很为难。” “不这样做那样怎么做?”楚湘脸色发白,整个地颤抖起来。“要是荆儿是你的亲弟弟的话,难道你就会用双手送他过去给那个变态糟蹋?!” 监工的脸色略迟疑,楚湘搂了小荆赶紧走,没走几步,冷不防便从院门外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当然会,有好处的话,为什么不?!” 楚湘惊了一惊,抬眼间,便望见院门处缓步转进来一名盛装男子。大约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俊秀,缓步而来,更是有一股清贵之气,赫然竟是魏宵明。他在四五个年弱小厮的伴同下,停在院门口冷冷地看着楚湘与小荆。见他们一脸惊惧地瞪着他,不由撇嘴一笑,伸手远远地指了一下小荆,对楚湘说道:“这个小家伙,本公子今天是要定了,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好了!黄金百两?还是要州侯大人废了正室,将你扶正?” 楚湘将小荆拦到身后护着,毫不示弱地回望魏宵明,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为了黄金,为了地位,可以毁灭亲人的一生,这恐怕只有从未感受过亲情的人才说得出来的!你还真是可怜!” “你说什么?!”魏宵明的脸色僵了一僵。 楚湘道:“说你可怜!你们这些达官显贵,拥有黄金千两,拥有家宅万千,又有什么用,都是冷冰冰的东西。我们姐弟虽然生来贫贱,但一直相依为命,彼此互相拥有、关怀着,却是你们一辈子也无法得到的。今天,我们姐弟俩宁可双双撞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动我弟弟一根汗毛!” “哼哼!”魏宵明冷笑起来。“这么容易就想到死了吗?你们这些平民的性命真是低贱啊----不过,”他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几步,“不过,该庆幸你们遇上的是如此怜悯你们的人,我并不要你们的性命,只要你”,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楚湘,淡淡道。“只要你做一件事情,我就放过这个小家伙。”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楚湘有些惊喜。 “脱。”魏宵明撇嘴冷笑一声。楚湘一时怔了怔,一时没明白过来。魏宵明冷笑地放缓语速重复了一遍。“我说,把衣服脱掉,一件也不剩,就在这里。” 楚湘的身体一颤,脸色倏地刷白。 魏宵明又笑了起来。“怎么,不是说只要能做到的事情,一定做的么?反悔了吗----呵呵,也无所谓了。那么,我就要带人走了?” “等一下!”楚湘一咬牙,将心一横,便要伸手去解衣服。忽而身侧伸过一只小手来紧紧地拉住了她手手,楚湘怔了怔,侧过头去,见是小荆,迟疑道。“荆、荆儿?” 小荆沉肃着一张小脸,肃然道:“荆儿也跟姐姐一样,宁愿死也不要姐姐受辱。”说罢,转头面向着魏宵明,捏起小拳头,忿然道:“你这个变态,迟早会有老天收拾你!” “好,我等着!”魏宵明怔了半会儿,忽然仰头哈哈大笑,似乎将眼泪也笑了出来。陡然眼中寒光一闪,回头转向监工,厉声说道:“去!拿绳子,把他们两个捆了,吊到那棵树上去!” “魏,魏公子!”监工的脸色不由一白,双腿发软,咚地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地说道。“她,她是州侯大人的妾室,这样----” 魏宵明暴怒。“妾室?今天就算是正室夫人,也给我绑了!” 监工吓了一跳,伏首在地瑟瑟发抖,不知所措。这时,院外非常适时地传来了一阵低语声。“大人来了,大人来了!” “得救了!”监工舒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伏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廖州侯进得院来,虎目一瞪,四下子便倏地安静了,只能听到沙沙的细雨声。“你在这里干什么?!”他指的是楚湘,这边是客院,楚湘作为一个妾室,是不能进来的。 “大人----”楚湘刚要回话,却被魏宵明抢过去说道。“廖大人,您还真是客气,送了我这么多小倌不算,还让自己的美人来陪我。真是盛情难却,兄长那边,魏某自会为廖州侯大人极尽美言。” 廖州侯怔了怔,但魏宵明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说了些“有劳魏公子”此类的话,便领着家仆们悉数回去了。等他们走后,魏宵明也回头对几个随从的小厮说道:“你们也下去吧。” “是。”小厮们应了一声,纷纷散去。 “公子,伞!”一名侍从递伞过来,却被魏宵明挥走。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魏宵明与楚湘姐弟三人。 姐弟俩抱在一起,警惕地瞪着魏宵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魏宵明看着他们的样子,忽然笑道:“这么容易就被我要过来了,真是廉价吧----可怜的,低贱的贫民!” 楚湘与小荆互看一眼,到这时也已经大致明白魏宵明口口声声称他们为“贱民”,原不过只是在寻求某一种平衡而已。楚湘道:“我们是低贱,但到了这副境况,我还有荆儿在身边,荆儿也有我在这边,而你呢,你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是吗,呵呵!”魏宵明冷笑起来。“只要我一声召唤,整个侯府的人,包括靖州侯在内,还不都得听我的?!真是愚蠢的贱民!” “我看愚蠢的是你吧?那些人,纵然表面上对你惟命是从,逢迎讨好着你,背后却都在说你是变态!你不知道吧,要你进入州侯府的那一刻开始,府上上至老夫人,下至厨房的打杂小厮,都已经在讨论你是个----” “闭嘴!”魏宵明受了刺激般地冲了过来,一把扼住了楚湘的脖子,大声叫道,“我不是变态,不是,不是!” “放开我姐姐,快放手!”小荆扑过去,使劲掰着魏宵明的手。“放手,死变态!”狠狠地一声骂出,魏宵明的脸色蓦地一变,身体猛地往后一顿,骤然跌坐在雨中,双目茫然,喃喃自语道:“我不是变态,不是----”说着,随即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事情,眼中露出惊恐之色,身体抱作一团缩到一边,颤声惊叫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哥哥,哥哥救我,救我----” 楚湘喘回气来,见状搂着小荆退到一边。“姐姐,他,他怎么了?”楚湘道:“不知道。我们快些走吧。”小荆回头看了看在雨中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魏宵明,说道:“让他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有事吗?” 楚湘抬眼看了看夜空,说道:“快到午夜了,会有巡更的家仆过来发现他的。我们快走。” 姐弟两人借着家仆们都去收拾宴席的空档,避开严密地守卫,逃出府去,寻了一处偏僻的所在,开始了久违的清贫日子。在姐弟相依的平和的日子中,他们却不曾想到,由于魏宵明是个好男风的家伙这个消息,侯府上下全部都知晓,因此午夜巡更的家仆路经他下榻的香霖阁时,也避之如虎狼般地绕道而行。这样直接导致了魏宵明在院子里淋了整整一个夜晚的雨。第二天家仆们发觉他时,他已经昏迷不醒,高烧不止了。请遍了靖州城所有的名医,高烧终于在三日后退了,但醒过来之后,却变成了一个终日胡言乱语的----疯子。 当消息传回东歧部洲时,部洲长勃然大怒,廖州侯险些被革官查办,幸好南圉部洲长及时进了好言,才着令他半月之内务必寻到肇事元凶,处于最严酷的极刑,否则他就要人头落地!廖州侯获令如逢大赦,连忙通牒全州,捉拿楚湘姐弟。 州兵搜到姐弟俩的家时,小荆正在街上卖菜。州兵们只抓到楚湘,楚湘怕小荆回来会撞上,便也不加反抗,一人承认了所有的罪过,主动跟他们走了。 小荆再次见到楚湘时,是在几天后西市的刑场上。楚湘的四肢和头颅被绳子系了,拴在了五辆战车之上。小荆咬着牙在人群中奋力地挤着,隐约听到有人啧声惋惜道:“竟然是车裂之刑,可怜还是个年轻姑娘,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姐姐!姐姐!”小荆大声叫喊着,使劲往人群中挤去,但瘦弱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地被拥挤的人群挤了出来。“姐姐!”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往人群中用尽全力挤去。 “臭小子!凑什么热闹!”一个胖子不悦地回过身,一巴掌扇过来,将小荆打飞了出去。脸朝下地重重摔在地上,这时人群中隐约传来车辗动的辘辘声,随即唤起了的是一阵看客们的纷纷倒抽一口凉气的唏嘘声。“真是残忍啊,还是第一次看到----” “姐姐!”小荆将脸深埋到沙地中,任沙尘迷离了双眼,泪水无知无觉地滚落而下。冥冥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悲悯的叹息声:“痴儿啊,痴儿----” 五十九章-明争 睁开眼睛,白茫茫地一片。有些刺眼,刺得睁不开眼睛。“这是什么地方?”一念刚刚转毕,视线中便浮现出一个粉雕玉琢般精致的女孩的脸,瞅着自己,此时一对明眸中带着深深的忧虑,还有惊喜。“!你醒了?!” “瑶----瑶华?”弄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瑶华连忙扑身过来搭手。转着眼睛居然发现床前围了一圈的人,萧泰泽、容成汝烟、巫月、水香,甚至连樱夜溟和龟默儿都在。不觉有些怔怔。“怎么,怎么了?” 巫月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我们都非常担心。现在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三天----是,是吗----有这么久?”弄衣讪讪笑了笑。“朱厌那老妖怪下手还真是狠哪----对了,后来,后来怎么样了,我宝贝徒弟----”说着,忽而想起什么似地,回头捧过瑶华的脸,上下左右转着仔细看了看。“徒弟没受伤吧,没事吧,不要紧吧----” 瑶华的脸快被他捧得变形了,嘟着嘴说道:“我没事,朱妖怪被泰泽师叔和容成打跑了。” “是嘛!”弄衣暗自松了口气,颇带有些顾影自怜的意味。“果然还是炼妖师比较实用哪!” “对啦,刚才的梦好让人伤心呢!”瑶华忽然说了一声,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瑶华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看,弄衣也怔了怔:“啊,梦,什么梦?” 瑶华道:“不记得了吗?就是刚才做的梦啊,在做梦的时候还流泪了呢!” 弄衣怔了怔,骤然间心中蓦地一惊。“不会是----”一念还未转毕,就听得瑶华在旁边说道:“就是楚夫人,小荆的梦,那里面的人都很可怜呢----”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她察觉弄衣的脸色已经发白了,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转开话题说道:“应该饿了吧,瑶华去拿东西给吃!”说着,刚想挪身溜下床去,忽然听得弄衣一声怒吼:“萧泰泽,肯定又是你!你用了苍王镜,是不是?!”苍王镜形如一般铜镜,却可以显示人的梦境。是萧泰泽从弄衣这边刮走的无数件法宝中的一件。 见弄衣气极,似乎要冲过去将萧泰泽整个儿撕掉,瑶华连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将他拖在床上,一边大声说道:“,冷静,冷静!泰泽师叔,快跑!” 萧泰泽却是站着不动,语气一如往常的波澜不兴。“不过是一些往事罢了,被我们知道了又如何?自己不肯面对便也罢了,还要遮遮掩掩,胆小鬼!” “你----你----”弄衣气得全身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谁,谁胆小鬼?!你,才遮遮掩掩,都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你才胆小鬼!” “随便你怎么想,我睡觉去了。”说罢,萧泰泽若无其事地转身飘悠悠地出门去了。 “萧泰泽!萧泰泽!”弄衣抱着脑袋,“哇哇”大叫了几声,气得几欲发狂。 “,冷静!” 巫月面带忧愁,水香却只掩了袖偷偷地笑。 见萧泰泽离开,容成汝烟也便告辞了,唤了樱夜溟一道出门,小乌龟自然屁颠颠地跟上。不想刚到了门口,那扇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砰”地一脚踹了进来,听得有人怒骂一声:“傅瑶华!”随即一道青色的身影如狂风一样袭卷而进,容成汝烟见状,衣袖微动,便以一道灵符在床前设起一道屏障,将那个狂暴的身影隔离开去。 待那个身影落定,瑶华怔怔地眨了眨眼。“闻人愁一?”随即露齿笑笑,“你怎么来了?” “你----”闻人愁一结界前站定,愤怒地瞪着她。“你给我出来!” 瑶华摇头道:“现在不行,我一放开,他就会跑去跟泰泽师叔打架的!” 弄衣看到闻人愁一冲了进来,便将对萧泰泽的怒气暂时丢到了一边,反手过来将瑶华往身边一搂,瞪着他说道:“闻人愁一,你休想再打我宝贝徒弟的主意!你跟你那个老妖怪,都在我宝贝徒弟身上打些肮脏的主意!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闻人愁一冷笑一声:“说什么傻话,我哪里来的什么!傅瑶华,你给我出来!明明叫我来救你,自己却好端端地跑到这里来,你给我说清楚!” “我什么时候叫你来救我了----”瑶华有些不明白。 闻人愁一忽然想起,那天瑶华呼救时,叫得似乎是“,救我”,不禁脸色一变,瞪着弄衣与巫月说道。“这两个人都是病恹恹的模样,不要你救已经是万幸了,又哪里能救得了你。”说罢,抬掌便要击碎结界,冲进去拉瑶华过来。 容成汝烟见状,连忙出来制止。“闻人将军,不要对自己人动手。” 闻人愁一道:“一掌就可以拍飞的弱小家伙,根本就不值得我动手。我只是不放心将瑶华放在他们身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除了连累瑶华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闻言,巫月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水香厉声道:“一心觊觎瑶华的灵力而接近她的你,没有资格说这番话吧?!” 闻人愁一道:“我已经说过不会再杀她了,但是她的性命还是我的。她说想要跟巫月澈在一起,我就让她跟你们在一起。但是你们根本就没有保护好她的能力,三番两次地让她涉险,现在我要收回来了。瑶华,跟我回去。”他的语气,就仿佛瑶华一开始便是他的物品一样,当初只是因为她说喜欢跟巫月在一起,便暂时将她交与他们保管。但现在证实了,他们的保护不利,他便要理所当然地收回去了。 弄衣不满道:“我宝贝徒弟的性命怎么会是你的?!你说话的逻辑大有问题!而且,我的徒弟,我自然会保护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时,又一面抱了瑶华,往床里头缩了缩,生怕闻人愁一会冲过去将她抢走似地。 “你自己都负伤在床了,还说什么保护?!这么弱的,真是误人子弟,瑶华还不如叫我----”说罢,身形一闪,又想要冲过去。容成汝烟继续阻拦,闻人愁一怒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干什么拦路?!” 容成汝烟道:“我只是想提醒将军一句,你是否是忽略了瑶华小姐的心意?人生在世,不像是在玩家家酒,周围的人也都不是没有想法的玩具,不要将一切想得那么理所当然。” 闻人愁一道:“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瑶华说过不讨厌跟我在一起!” 水香撇嘴冷笑道:“真是好笑,不讨厌,瑶华还没有讨厌的人呢!” 瑶华见两边快要吵起来了,连忙说道:“那个,闻人愁一,很谢谢你关心我,但是----”瑶华想说她不想离开弄衣和巫月,但见他那么担心的样子,稍一犹豫,紧跟着闻人愁一进屋的郝虎大约看出了瑶华的心意,连忙帮腔说道:“瑶华小姐,那天听到小姐的一声呼救,主公就从军会上冲了出去。因为不知道瑶华小姐在什么地方,主公这三天来没日没夜地找,几乎将苏门城每个角落都翻遍了----这些日子,苏门城太危险,瑶华小姐不要再让主公这么担心,还是跟我们一道回去吧----” 听到他一直找了她三天,这才开始发觉他的脸上略微带着倦意,心下不由大为动容。“闻人愁一----” 水香连忙哼了一声,说道:“会这样,还不是他那个妖怪害的!” “闻人愁一。”瑶华忽然叫了一声,挪着身子从床上下来。“宝贝徒弟!”弄衣以为她要跟闻人愁一走了,当下连忙扑身过去抓住她的手臂。瑶华回过头,看着弄衣,说道:“不相信瑶华吗?” 弄衣怔了怔,松开了手。见瑶华下床过来,闻人愁一不禁一喜,伸出手去拉起她的手,便要转身离开,却见她仰起头看着自己,一脸沉肃地说道:“瑶华是不会离开巫月哥哥的呢!” 闻人愁一怔了怔,撇眼看了看坐在一侧沉静异常的巫月,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要我带上他?他的事情太麻烦,带上他会多很多事。” 瑶华摇摇头。“瑶华的意思是,瑶华要跟巫月哥哥在一起,不会跟你走的。”见他的脸色倏地一僵,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但是,我们都很希望你能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呢!” “没有的事!”水香和弄衣异口同声地大声否决。 “!”瑶华回过头去,不悦地瞪了弄衣一眼。弄衣撇撇嘴,不再说话。 闻人愁一冷笑一声:“看来不怎么受欢迎啊!瑶华,跟我走!”说着,一把拉起瑶华,便往门外拖去。 “瑶华!”水香刚要出手阻止,却见大开着的门侧倏地闪过一条人影来,挡住了大片阳光,竟是樱夜溟。他一手牵着龟默儿,一面笑盈盈地对被他拦住去路的闻人愁一说道:“闻人将军这又何必呢?苏将军这不就要调兵回苏门么,将军介时还不是要带着瑶华小姐回来?既然如此,何必来来回回那么费时费事,不如这便留下,我吩咐下去将将军的房间安置在瑶华小姐的旁边,不是就解决了么?”说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弄衣扫了一下。弄衣立即异常警觉地发现,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大声抗议道:“不许打我的房间的主意!”说罢,又扑身过去抱住瑶华,悲声说道:“我要跟宝贝徒弟在一起!拆散相亲相爱的师徒俩,犯下那样深重的罪孽,是要天打雷劈的!” “----”瑶华有些哭笑不得。 闻人愁一不屑地哼了一声:“谁要住你的房间?要住也是住瑶华的房间,我们向来是一起住的。” “你说什么?!”弄衣闻言,像是踩到炸药一样地跳了起来,指着闻人愁一大叫道。“一起住?一起住是什么意思?!” 想起以前睡一起的事情,瑶华不禁涨红了脸,连忙朝着闻人愁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但他却似乎是没有看到她的这么明显的指示似地,不屑地说道:“你是笨蛋吗,一起住的意思都不知道。当然是两个人住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 “什么?!!睡同一张床?!!!”弄衣要抓狂了,对于瑶华的解释也听不进去了,原地暴走了几圈,转回身来,伸手指向闻人愁一,怒气腾腾地厉声说道:“为了我宝贝徒弟的清誉,我,我要跟你决斗!” “决----决斗?”瑶华一下子傻眼了。 水香在身后不冷不热地加了一句。“弄衣仙,我支持你!去吧!” “水香姐姐?”瑶华忽想到巫月,慌然回过身去,见巫月正半垂着眼睑,沉默不语。连忙快步过去,解释道:“巫月哥哥,我和闻人愁一,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个样子的----只是他身上冷,要抱着我取暖而已----” 巫月抬眸淡淡笑笑。“我是相信瑶华的。” 听他这么说,瑶华方才呼出一口气。欺身过去抱着巫月的手臂,笑盈盈地说道:“就知道巫月哥哥最好了!”巫月侧过脸去,凝视着瑶华笑得无邪的脸庞,心中却莫名地沉重。伸手将她的手握入手心,暖暖地,隐约有一股暖流。微微闭了闭眼眸,心中有个声音喃喃低语:“瑶华啊,请给我勇气----” 闻人愁一瞥了弄衣一眼,仍旧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这么明显的实力差距,还有决斗的必要吗?” 一句话抛过来,弄衣的脸色不禁青了又紫,紫了又白,终于“哇”地一声转过身去,狂奔过去抱住瑶华,大声哭道:“宝贝徒弟,他,他看不起你!” “,你不要跟闻人愁一吵了啦!”对于弄衣此类行径,瑶华已经见怪不怪了。 弄衣抹泪道:“是为了宝贝徒弟才要跟他决斗的嘛!” 樱夜溟似笑非笑地插嘴说道:“要决斗的话,也应该是知世大人跟闻人将军决斗才是么!” 闻言,巫月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容成汝烟回头轻斥道:“夜溟,你不要跟着瞎起哄。”待樱夜溟知时识趣地侧回身去之后,容成汝烟又道:“既然这样,弄衣仙便搬到隔院去住吧,这个房间腾出来,让闻人将军住进来!” “不要,不要啊,我要跟宝贝徒弟在一起的啊!”弄衣嗷嗷惨叫。 樱夜溟忍不住地笑嘻嘻地插嘴说道:“师叔,弄衣师叔不同意呢,看来只能让闻人将军跟瑶华小姐住一间了----” “不要,不要啊,我的宝贝徒弟,怎么可以便宜这个死妖怪?!”弄衣继续惨叫。“----要不,还是我跟宝贝徒弟住一间吧?” 水香一肘子砸在弄衣头上,冷声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弄衣从大声惨叫变成小声呜咽,过了一会,他蓦然想起隔院,隔院----那岂不就是眼下萧泰泽住院的那个院子?!想到这一层,惨叫声又开始嘹亮起来:“不要啊,我不要跟姓萧的住一个院子!宝贝徒弟!” 六十章-隔岸 纵然弄衣再怎么抗议加反对,没几日还是被容成汝烟与樱夜溟架了出去。第二日一大早,闻人愁一也便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水香对此举显然不满至极,在院子里设下了不少于二十处的暗井来暗算闻人愁一,但都被他无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看到闻人愁一安然进房,水香轻哼了一声,将推开一条细缝的窗合了回来,冷声道。“就不信制不住你?!”巫月在身后说道:“不要费事了,若是这样就能被暗算到的话,就不会是闻人愁一了。”水香闻言,离开窗口,缓步过来倒了一杯茶,奉到巫月面前,说道:“公子也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瑶华很可能真要被那个妖怪抢走了。” 巫月双手捧着茶盅,平置于双膝之上,敛眸黯然说道:“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去跟闻人愁一决斗么?” 水香“嘁”了一声。“这么傻的办法,也只有花弄衣那个笨蛋才想得出来!”说着,她在巫月的对面坐下,拄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抬头说道:“对了,公子可以预知一下,看有没有能够直接将闻人愁一那个妖怪送炼妖塔的办法。” 巫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瑶华会不开心的。” 水香脸色微变。“公子莫非还要忍受下去?那个臭妖怪冷言冷语,不可一世的模样,真是让人厌恶!容成汝烟他们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个将军么,个个都不敢得罪他!”越说越气愤,“砰”地忿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厉声说道:“我去找泰泽先生想办法!”说罢,便转身推门出去了。 目送着水香离去,只剩巫月独坐在房中。沉静着半晌,抬袖将茶盅放回茶几之上,垂眸看着那一汪澄清的青绿色,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总是这样----我到底想怎么样?”摊开手掌,凝望着掌心处隐约闪动的明光。“听乾王说,那是力量被封印的痕迹。”将手握紧,放置到在心口。“我在害怕什么?不是只要瑶华开心就可以了么----为什么呢?” “想要解开封印了么?”隐约中有个幽深的声音低低响起,巫月的右手边的空气水波般地荡漾起来,渐渐显出一个颀长的人影来。 巫月也不回头看,就仿佛根本就不曾听到那人的说话声一般,只顾自撑着桌面站起身来,缓缓朝门口去了。推了门,方才起步出来,便听得侧旁传来一声轻哼。侧过身去,看到闻人愁一从回廊的另一面过来。 瑶华刚探慰好弄衣回来,刚要转进院子,便见巫月与闻人愁一在她门口对峙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缩回身来,趴着墙面探头往里面窥视,心想先看看情况。 巫月停在原地没有动,闻人愁一继续缓步走着,走到瑶华门口时,看也不看巫月一眼,便直接推门进去了。瑶华人在外面,他自然寻她不到,不出半会,便有些恼火地从瑶华房中快步出来了。下了一级台阶,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回过头,瞪了巫月一眼。 瑶华看得心里“咯登”一下。“他想干什么?”正想时,闻人愁一已经快步来到巫月面前,瑶华更是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若他一有动手的痕迹,一定马上出声喝止。不想,闻人愁一只是一转身,推门进到巫月房里去了。 “哈?”瑶华奇了奇,闻人愁一进巫月的房干什么? 过了一会,他又出来了,让人意外的是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再恼火,而是有些喜滋滋的,颇有些幸灾乐祸。出门后,竟还很周到地将门重新合上,然后又斜了巫月一眼,笑盈盈地说道:“你找不到了吧,我有这个----”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鸾玉,拎在眼前,唤了一声“瑶华”。 瑶华惊了一下,当下伸手去摸凤玉,却寻来寻去没有寻着。“糟了,难道丢了?” 那边闻人愁一唤了三声,也不见瑶华应答,不觉又恼火了,将玉往手中一收,便往外而来。瑶华心知这会儿被逮到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连忙转身撒腿便逃。一路逃回弄衣那边,本想找他讨论一下让闻人愁一住进来是否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不想在他的房间里却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伤势刚恢复就跑到哪里去了?”瑶华坐在弄衣的房里发了一会呆,忽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 当下起身出门,一路奔到了青恒姐弟家。果然在结界之上明灭着的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弄衣。 “跟这一家的姐弟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受那么重的伤,也还要救他们呢?”瑶华暗自沉思。“那天在梦里看到的姐弟又是什么人呢?好像说过他有个姐姐,难道那天看到的就是小时候的事情----所以看到青恒姐弟遭遇类似的事情时,才会义愤填膺,奋不顾身地相救?”晃晃头,又想到了不对劲头的地方。“不对啊,很早就在这家设起了保护结界,这里一出什么事情,就会感知到。泰泽师叔也说过看到来过这里好几次,应该不只是遇见不平而已,那是怎么回事呢?”瑶华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就窜身过去,准备当面问。 “!”瑶华叫了一声。 正站在墙头,专注地凝视着庭院中情况的弄衣被赫然吓了一跳。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姐弟们也被惊动了,循声抬头看来。弄衣神色一慌,回头低斥一声“臭丫头”,随即拉起瑶华的手转身便逃。 青恒认出弄衣,撒腿追出门来,见弄衣要走,加快速度追过来,一面用力地挥着手,一面高声疾呼。“神仙哥哥,神仙哥哥----” “,他们追出来了。在叫你。”瑶华从旁提醒道。弄衣小声埋怨道:“都怪你。”瑶华回头看了看尽管远远落在后面,仍然拼命地追赶着他们的青恒。“,他还在追。鞋子也没穿,都磨出血来了。” 弄衣脸色一变,往前飞跃的身形猛地一顿,当即折了回去,停落在了青恒面前。“不要追了,要追也先回去把鞋穿上,弄伤的话,你姐姐又要担心了!”说着,低头一看,青恒的脚上不正端端正正地穿着一双草鞋。愣了一下,当即明白过来是瑶华哄他回来,不由回头瞪了正笑盈盈的瑶华一眼。 “鞋?”青恒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半旧的草鞋,摸着后脑勺朝着弄衣讪讪笑笑道。“神仙哥哥不知道呢,这就是我们穷人家穿的鞋子了。” 弄衣不认可地“嘁”了一声:“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怎么说也是穿着这个长大的!” “是吗?”青恒不由两眼一亮。“神仙哥哥在成仙之前,也跟我们一样,是穷人吗?” 弄衣扣指在青恒头上“咚”地敲了一声。“穷人有什么不好,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 青恒抱着脑袋“阿唷”了一声。“才没有看不起自己呢,青恒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男子汉的!对啦,神仙哥哥能教青恒法术吗?青恒也要像神仙哥哥一样,打倒坏人,保护很多很多的人!” 弄衣笑了笑,俯下身伸手捏住青恒的两边脸颊,用力地往两边拉去,痛得青恒哼唧有声。“学什么法术,好好留在家里陪着你姐姐就行了!臭小子!” 青恒道:“但是没有法术的话,就保护不好姐姐了!” 闻言,弄衣微微迟疑了一下,松开青恒的脸蛋,回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胭脂盒状的盒子。瑶华认出来这正是那天对付朱厌时所用的法宝,似乎是一件比较厉害的宝物。惊愕地看着弄衣将宝盒放到青恒的手中,缓声说道:“这件法宝名为八卦乾坤盒,可以将天地间一切事物收入其中。以后若是再有坏人来欺负你们,只要用手指着你要收的坏人,再念一遍‘急急如律令收’,就可以把坏人关到这盒子里面去了。” “真的吗?好厉害的宝物啊!谢谢神仙哥哥!”青恒喜形于色,收入手中,爱不释手。 弄衣笑道:“这件法宝只能在危急时使用,若是乱用,我可是要收回的。” 青恒连忙点点,忽而又道:“我现在可以试试它灵不灵吗?” 弄衣笑道:“试吧。”“谢谢神仙哥哥!”青恒喜出望外,连忙转身寻找可供他试验的东西。看到了躺在街旁的大青石,伸手指去,念一句“急急如律令收”,果然宝盒金光一闪,那块石头随即浮了起来,“嗖”地一声投入盒中,顿时没有了声息。青恒见果然灵光,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弄衣拍拍青恒瘦削的肩膀,说道:“今后保护姐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瑶华抬起头,看到弄衣的神情异常沉肃,心想:“很在意保护姐姐这件事情呢!” 青恒也很郑重地点点头,稚气未脱的脸异常坚定。弄衣释然笑了笑,直回身来,笑道:“快回去吧,记得今天说的话噢!” “嗯!”青恒重重地点了点头。“神仙哥哥一定要经常来看我们!” “当然!”弄衣笑着答道。青恒这才放心地挥手道别。 弄衣在原地站着,看着那道身影越跑越远,远到快要消失在视野之中了,还要回过身来用力地挥手,脸上是一种不知是欣慰还是忧郁的神情。瑶华在身侧冷不防地说道:“青恒的姐姐就是的姐姐吧?” “嗯。”弄衣随口应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瑶华有些恍然地自言自语。 弄衣一下子惊觉过来。“什么原来是这样?!”瑶华仰头认真地说道:“原来青恒的姐姐就是姐姐的转世呀,怪不得连性命都不顾了,也要救她!还把那么珍贵的宝物都送给他们了----” “等等!等等!”弄衣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的?!” 瑶华眨眨眼睛,无辜地说道:“是自己告诉我的呀!刚刚才告诉我的!” “啊,我?!”弄衣傻了眼了。“我,怎么会----”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慌乱了一阵,半晌,终于呼出一口气,勉强着自己镇定下来。转着脑袋四周看了看,然后拉着瑶华缩到街角,神秘兮兮地说道:“宝贝徒弟,跟你说!” “嗯。”瑶华很认真地听着,心里暗自得意,果然不这样,弄衣就不会告诉她实情。 “天地六道,一死万事空。轮回转世,乃是绝密天机。当初是因为姐姐的死在我心里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结,他才不惜冒雷击之刑,为我盗来姐姐转生之密。所以,这件事,宝贝徒弟一定要保密,不然,你师公他老人家又要受刑了。” “师公?”瑶华还是第一次听到弄衣提起他的。“师公竟然能盗窃天机,肯定是很厉害的人物呢!,师公现在在哪里?瑶华什么时候可以见师公,瑶华要给师公磕头!” 弄衣叹了一声道:“确实是很厉害的,当年就已经修成天仙。若不是因为为我去盗窃天机,以致于被天帝降罪,囚禁在华明天山,现在恐怕已经是大罗金仙了。这一关就已经关了二十年,若是瑶华能够保守秘密,顺利的话,明后年的样子,瑶华应该就可以见到他老人家了!” 瑶华点点头。“放心好了,瑶华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弄衣摸摸她的头,笑盈盈地说道:“就知道宝贝徒弟最乖了。” 手牵着手往回走了几步,弄衣又似想起什么来,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把乾坤盒送人的事情,千万不要让你泰泽师叔知道。” 瑶华沉吟了一下,心想无非是怕萧泰泽知道了又来讹他的法宝。刚想点头,前方却冷不防响起一个此时最不该听到的声音。“连成仙的法器都送出去了,你还真是大方。”说着,在弄衣目瞪口呆之中,前方横过来的小巷口,萧泰泽的身影飘悠悠地飘浮而出,对呆若木鸡的某人熟视无睹,施施然往前去了。 “你----你----”弄衣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半晌缓过神来,暴跳如雷,大吼一声。“萧泰泽,警告过你,不要偷偷摸摸地听人说话!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每天若总记着这些无聊的事情,人岂不是累得很?”萧泰泽不冷不热地回答。 “无聊?居然说成无聊,不可原谅!今天,我绝不饶你!”说罢,怒气腾腾地从怀中掏出一大捧的飞镖,一骨脑儿“啾啾啾”地全部往萧泰泽射去。 对于弄衣发射过来的暴雨般的镖雨,萧泰泽却是头也不回,飘逸的身形左边一闪,右边一晃,闪避得轻巧异常。 “师,----”瑶华看得不禁直冷汗,心中暗想。“对于泰泽师叔,真的是什么暴力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不过,话说回来,泰泽师叔对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就喜欢惹生气,是因为感情好吗?泰泽师叔的身上,好像也有很多秘密呢!” 看着他们打闹着,瑶华垂着头跟在身后,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回到了苏馆。站在门前,回头看看逮住什么便往萧泰泽扔去的弄衣,以及游刃有余地闪躲着的萧泰泽,叹着气叫道:“,师叔,到家了,不要打了。”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说罢,化掌为刀,一刀挥去砍下了苏门馆门前大石狮的脑袋,“轰”地一声便往萧泰泽砸去。 “?!”瑶华惊讶得嘴都圆了。 “教训吗?”萧泰泽低低说了一声,这次却也不躲避了。弄衣正为将要正中的一记转身朝瑶华摆出一个胜利的姿势,却见萧泰泽衣袍一挥,逼近的狮头一个急转弯,回头便往弄衣砸去。 “,小心!”瑶华惊呼一声。弄衣一惊,回过身,狮头便正面砸上他的胸口,一下子将他砸倒在地,像一只四脚朝天的青蛙仰面被石头压在了地上。“----”瑶华惊愕地合不拢嘴来。萧泰泽若无其事地拍拍手,从瑶华身侧飘然擦身而过,悠悠然进门去了。 “!”瑶华蓦地惊醒过来,大叫一声,奔过去推开狮头,抓着弄衣的胸前的衣服用力晃了晃。“,,你还活着吗?” 良久,弄衣的眉头方才皱了皱,捏拳咬牙切齿道:“可恶,居然真地砸过来----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 听他吼得这么大声,看来并无大碍,瑶华不禁暗自舒了一口气。 “瑶华,瑶华!”水香急急拾级而下,朝瑶华奔来。 “水香姐姐,怎么了?”瑶华起身,看着水香慌乱地神情,连忙问道。心中想的却是难道闻人愁一又闹事了?他在回雁山庄的劣迹,可是连苏近雪都快生气了。 水香拉着瑶华,急声说道:“公子不见了!我只出去了一下,回房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公子了!” “啊?!”瑶华一惊,巫月喜静,而且身体也不是很好,向来只喜欢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院子都很少走出去的。“巫月哥哥会去哪里了?” “瑶华小姐!”郝虎也从门内急冲冲地奔下台阶来,看到瑶华便一脸忧急地说道。“主公不见了!慕容将军派人请主公过去,属下却找遍了整个苏馆都找不到主公----”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得三个声音齐齐地惊叫:“闻人愁一也不见了?!” 水香与瑶华面面相觑。弄衣从地上蹦了起来,惊恐地说道:“难道,难道他们,找地方决斗去了?!” 六十一章-娑月 巫月自然不会与闻人愁一决斗。原来那时瑶华怕被正恼火的闻人愁一逮个正着而悄悄溜去找弄衣之后,闻人愁一随即也离开了。巫月独自一人在庭院中坐了一会,抬眼望见天空格外蔚蓝,便起身信步往外行去。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居然没有人来阻挡,一路行去,居然走出了苏门馆。置身在热闹非凡的街市,看着身边来回穿行地皆是陌生之人,心中颇有一些无所适从。街旁的小贩们见巫月衣着华丽,料想必是富家子弟,连忙欺上前来或是远远地招呼。巫月连忙推辞,寻路直往僻静的地方去了。 越走人越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位于苏门城西的逡湖侧畔。逡湖是梧州第一大湖,浩瀚约有两百余里,极目看去,水天一色。湖侧却是一片白芒芒的芦花丛,从眼前,一直逶迤到不知名的彼方,凝望过去,心境也随之开阔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分明是这么纯净的色彩,为什么却要配上这样忧伤的诗?”伸出手,让芦花毛绒绒的卷刺在手指间磨娑而过,麻麻地。 久久停伫,忽而又信步徐徐而行。长长的衣摆拖着花丛而过,发出簌簌地轻响声,就像是花精灵在欢快地唱歌似的。脚下深深浅浅地,就仿佛是踩着浮云前行。忽然平移一脚时,脚下却蓦地一陷,随即身体也往前倾了倾。正要摇摆着站定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嗳,你这家伙!” 巫月刚要回身,立马就闻到一股清香拂面而来,紧接着,就伸过一双纤细的手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倏地就腾空飞了起来。飞离了那片芦花丛,刚一落地,那女子便出言责备道:“我说你这家伙,看你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地,干什么要寻短见?你以为一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双亲,兄弟姐妹,还有妻子儿女----”女子这才察觉巫月不出十岁的年纪,说“妻子儿女”似乎是有些早,便改口说道。“你怎么对得起那些关心你的人哪!讷,你说话啊。” 巫月本来还在惊奇怎么突然窜出来一个女子揪了他就飞了过来,这会儿才知道她误认为他是要寻短见了。那女子身着胭脂红色单衣,外罩一件白底粉色小碎花的短衫,斜斜地背了一个粉色的小布袋,里面鼓囊囊地塞满了东西。乌黑的头发梳成少女的发髻,用粉白色的发带扎了,尾端顺着长发垂延下来,飘浮在胸前,分外清秀。身上所有的色彩不出红白两色,异常明快。此时正睁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瞅着巫月,大有“你非给我说清楚不可”之势。 巫月道:“多谢姑娘提醒----只是刚才之事,怕是姑娘误会了。” “误会?”女子抬眼看看巫月。“你不要告诉我你是要穿着这么多衣服去游泳?” 巫月淡淡笑笑:“我只是在那里走走,顺便想些事情。” “想事情?”女子仍然半信半疑。“在别的地方就不能想事情了?” 巫月道:“那里美得恍如仙境,站在那里,就仿佛超脱了这个世间,心境也会平复,可以比较平静地思考事情。”说着,不经意地转过目光,便看到那女子正疑惑着一张脸蛋,凑到他面前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巫月一惊,脸倏地一红,连忙退开一步别过脸去。 “啧啧,居然脸红了咧!真有意思!”女子晃着头笑嘻嘻地惊叹了一声,随即又轻快地跃步蹦到巫月面前,说道。“嗳,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跟过来,巫月又连退了两步,轻声回答道:“巫月澈。” “嗨,居然姓巫月!”女子惊叹了一声,又道。“你知道吗,冉京有一个姓巫月的氏族,可是很有权势的,历任知世大人都是他们家的呢!不过前阵子听说被灭族了,听说是紫苔的人干的,真是悲惨呢!” “嗯。”巫月应了一声。那女子自然不会知道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口中所称的知世大人。 “我呢,姓慕容!冉京里也有姓慕容的贵族,那可是我们大皇帝国了不起的一个氏族,当然我们只是他们旁之又旁的一支流落民间的旁系支族了。不过,在歧东,我们家还是很有名望的。我叫娑月,慕容娑月,人称‘歧东医圣’!”慕容娑月说这番话时,其神气颇为自豪。 “歧东医圣----”巫月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慕容止水先生么?” 慕容娑月昂然的神情顿了一下,随即又面不红心不跳地责怪道:“你这人真是的,也不听人把话详完。我慕容娑月,就是人称‘歧东医圣’慕容止水唯一的妹妹了!”她本来看巫月闷闷地,看上去很好骗的样子,就想借用兄长的名号唬弄一下他,没想到,他居然知道! 巫月微微一笑,温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见他还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温吞模样,慕容娑月不禁奇了奇,欺近身去问道。“嗳,一般人听到我哥哥的名号都是欢喜得哭天抢地地,你怎么就没有表示呢?” “表示?”巫月略微迟疑,忽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琚,递与慕容娑月道。“在训州县雍城时,曾蒙止水先生为我诊治。在下别无所报,只能请姑娘代为转交此玉,若以后遇上什么疑难之事,尽可以持此玉琚来找我----” 他话还没说完,惊见慕容娑月惊喜万分地从原地蹦了起来,扑过来一把攥住巫月的手,大声说道:“训州?县雍城?!我哥哥在县雍城?!” 巫月迟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慕容娑月脸上惊喜的表情,渐渐变成了一副奸险的模样。“县雍城!”她松开巫月,将两只手在胸前捏成拳头,半眯起眼睛,阴恻恻地说道。“慕容止水,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姑娘----”巫月隐约觉得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似乎给慕容止水带来了无妄之灾,连忙说道。“我见止水先生,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哦,是,是吗?”慕容娑月怔了怔,随即又目光一阴,沉声说道。“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肯定还在训州!” 看着她原本明媚开朗的表情骤然间变脸,巫月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从旁轻声问道:“姑娘与止水先生,不是兄妹么?” 慕容娑月闻言又跳了起来。“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真是天底下最最差劲的哥哥了!太恶劣了!居然逃婚?!一点都不为我这个妹妹着想,我被他害惨了!” 巫月怔了怔,暗自想道:“哥哥逃婚,与妹妹有什么关系?” “父亲大人这回是铁了心要与段家联姻的,那家伙不娶嫣然姐,就得我去嫁他们家那个死冬瓜!哇,杀千刀的慕容止水,你不仁,我不义,不把你逮回去成亲,我慕容娑月四个字就倒来写!!”提起此事,慕容娑月便愤怒地抓狂。 看着她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巫月不禁劝慰道:“姻缘自有天定,慕容姑娘何必这么在意?若止水先生与段姑娘无缘,姑娘再如何强求,也无济于事。” “什么姻缘自有天定,我说呀,这世上之事,皆是人定胜天!”回头见巫月并没有显露出赞同之色,便清了清嗓子说道。“打个比方,天上会无缘无故地掉陷饼吗?不会!同样道理,如果不是我早一步逃出来,我现在就已经被八抬大轿抬进段家了!那我这如花似玉的一生,就要这样子毁掉了!所以,这世上好东西还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再所以,我一定要把慕容止水抓回去,让他跟嫣然姐凑成一对。然后我就可以踏遍千山万水,去寻找我的真命天子了!” 见她说到后来,脸上露出胜利在望的得意神情,巫月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对止水先生不是很不公平么?” 慕容娑月撇嘴道:“那也没有办法,不然的话,就是对我不公平了!他是哥哥嘛,当然要让着妹妹了。” 巫月微微怔了怔,随即淡淡笑了笑。“姑娘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于巫月来说,他向来是承担的一方,也习惯于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而非是推给别人。 慕容娑月笑笑道:“那是,我聪明嘛!”说着她忽而像是想起什么,皱着眉问道。“对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富家子弟,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而且还一副郁郁寡欢、想要寻死觅活的模样,”说着,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失恋了?” 巫月被她突如其来地一句话问得愣了愣。慕容娑月随即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唉,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一时的失败而已。机会无时无刻不在,就算他们成亲了,只要努力还是可以抢回来的!” “那不是很不道德么?”巫月愕然,眼前这个女子的言论,无一不是出乎他的意想之外。 慕容娑月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好像是有一点,所以啊,全在于个人愿不愿意了。这就叫作谋事在人!” “是这样吗?”巫月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 “当然是这样的!”慕容娑月忙不迭地点头。见巫月又一个人陷入沉思,慕容娑月却开始为她接下来的衣食着落而打算。她从东歧的家中逃了出来,身上带的钱财早已经花光了,只靠沿路替人看病收些微薄的诊金过活。但进入梧州这个相对富庶的地方以来,人们都习惯了上医馆看病,不大喜欢请她们这种流动的药师,因此已经一连有好几天没有收入了。这会儿见巫月心事重重,脸色看上去又分外苍白,慕容娑月顿时心中大动,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哗啦啦地滚动。“正所谓,医者父母心,看你这么困扰的样子,我就出手帮你一次吧!” “帮我?”巫月转过目光不解地看着慕容娑月。 “包治一切病痛,包括心病!”慕容娑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非常豪爽地说道。“看在我们这么投缘的份上,我只会收你一半的钱----你也不用太感谢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热心,习惯了!” 巫月看看她,心中也明白了十之,温和地笑笑,说道:“姑娘真是好心人。” 慕容娑月连连摆手说道:“小意思,客气了!” 当巫月与娑月沿着来时路,回到纷攘的街市时,萧泰泽忽然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冒了出来,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二人面前,平声说道:“大家都在找你,跟我回去。”说罢,便顾自在前面领着路,不紧不慢地走去。 娑月跟在后面,半眯起眼睛瞅着他,暗自捉摸道:“看这衣服,好像是炼妖师的法袍诶----听说三壁之上的炼妖师的长相都不敢恭维,他又戴着面具,莫非是丑得不能见人了?不过看到炼妖师,还是第一次呢----”心中暗自嘀咕着,缓缓欺近巫月,压低声音问道:“嗳,他是哪一壁的炼妖师,叫什么名字?” 巫月温声答道:“泰泽先生是倚天绝壁的炼妖师,慕容家是东歧望族,应该有所听闻的。” “萧、萧泰泽?!”娑月不禁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不敢置信地低声反问。“就是据称是三壁最近五百年来,唯一一个在二十岁内晋升成功的强大炼妖师萧泰泽?!”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惊愕模样,巫月不由淡淡笑笑。“是啊,正是他。” “天哪!可遇着了不得的人物了,得去认识一下!”娑月张大嘴巴感叹一声,在下一刻,便纤腰一扭,快速地跟上了萧泰泽的脚步。“嘿----”娑月探出头,朝着他微笑着摆摆手。 萧泰泽侧过目光,淡淡问道:“什么事?” 慕容娑月继续微笑:“那个,炼妖师大人,我叫作慕容娑月!” 萧泰泽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继续走了几步,察觉她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冷冷问道:“还有什么事?” 娑月怔了怔,讪讪笑道:“没、没事。” 闻言,萧泰泽便不复理睬她,顾自徐步前行。娑月大受打击地退回到巫月身边,叹声道:“真是冷淡啊!”巫月微微而笑。“泰泽先生向来都是如此,慕容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娑月笑着摆手说道:“没什么啦,我知道的,高人么,总是有些与常人不同的地方的嘛。”她自己呵呵笑了几声,又想起什么事来,笑笑道:“以后叫我娑月好了,慕容姑娘怎么听怎么别扭呢!” 巫月微笑着点头答应。 “那我以后也就叫你澈了!” 两人正说着,走在前面的萧泰泽忽然停了停脚步。巫月察觉,问道:“泰泽先生,怎么了?”萧泰泽道:“是弄衣师兄,他传话过来说他和瑶华在城东遇到了伏击。” “瑶华----”巫月脸色微变。“现在情况怎么样,有危险么?” 萧泰泽道:“我马上过去,你们先回去。” “不如----”巫月要说的是一起过去,萧泰泽却已经看出他的意思,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们先回去,再没有比你被他们抓住更麻烦的事情了!”他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话,转过身身影倏地一闪,便风驰电掣而去。 “哇,还真是厉害啊!”慕容娑月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回头时,看到巫月一脸黯然,料想该是因为萧泰泽方才那番话,便照搬过他方才的话,劝道:“泰泽先生向来都是如此,澈不要放在心上。” 巫月闻言朝她淡淡笑笑。 六十二章-选择 回了苏馆,巫月方才知道他这一出走,引起了多大的轰动。上至容成从简,下至馆中的仆役小厮,无不出动寻找。申鼎长老在府院中设有结界,只要巫月一出院,他那边便有感应。此番却是无声无息地便直接走了出去,巫月心知八成是乾王从中做的手脚,却也没有多说,向申鼎表示歉意之后,便直接回到了厢房之中。 独自坐在静谧的房中,微合双目,袖管中金光闪动,握在手中的锦帛上渐渐浮现出两行字。睁开眼睛,看着上面写的“有惊无险、平安归来”,预知到瑶华平安无事,方才从心底松出一口气来。 感知到异常气息的波动,微侧目开口道:“引我出去,是什么用意?” “那个女孩----”乾王的身影如水波般,慢慢地浮现出来,静立在一侧,缓声说道:“对你有帮助。” “帮助?”巫月喃喃念了一声。 “她说的话,你不觉得到很有道理吗?”乾王微笑着在桌前坐下,抬手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地啜饮起来。“这世上的好东西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像你这样什么都不做,是在等着老天把你所要的东西,统统都送到你的眼前来吗?” “我----”巫月微微出神了一会,黯然道。“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是吗?”乾王笑笑道。“我真为那个叫做瑶华的小丫头感到悲伤,有人似乎要放弃她了。” “我没有保护她的力量,反而三番两次地连累她为我涉险。我是个苍白无力的人,只会不停地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瑶华----瑶华,她应该和能让她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人在一起。” “你说的是那条蛇妖吗?”乾王笑得有些高深。“既然这样,现在蛇妖也已经在她身边了,那么你也没有在此停留的必要了?----为什么,为什么不离开?” “我----” “还是这么口是心非啊,坤!”乾王放下茶盏缓声说道。“应该和能让她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人在一起,呵呵,的确是苍白无力的借口啊!说什么没有保护她的力量,明明只需要向前再走一步,就可以得到足以保护整个天地的力量,却因为害怕被她讨厌而迟迟不敢移动脚步。明明不想放弃,却一遍一遍地劝说自己只要她开心就好,不要造成她的困扰----这样的生活很辛苦吧,坤!” 巫月低下头望着自己平置于膝上的手,沉默半晌,方才低声说道:“你说得没错。我没有勇气放开她,更没有勇气冒着被她讨厌的危险而去获得那足以保护她的力量,我是这样为力的人----” “畏首畏尾可不是我们念魔八王的作风啊。”乾王说道。“这个时候就应该痛快地做一个抉择。就此放手,让她跟那个蛇妖在一起,从此快乐或是痛苦,都与你无关;或是解开封印,获取那种力量去把她争取过来,好好地保护她!” “保护她----即使被她讨厌----也无所谓吗?”巫月暗自喃喃道。 “有人来了。”乾王忽然说了一声,随即身影一闪,便从桌边消失了开去。 “公子,公子----”紧接着就传来了水香的叫唤声。 慕容娑月被申鼎安排在萧泰泽他们隔壁的院子里。她在这个接下来要窝一段日子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又叫了些东西,吃得饱饱的之后,就开始觉得无聊。躺在床上伸展了一下手脚,忽然跃身而起,准备去找巫月说说话。 走出院子后,方才发现一个大问题,她不知道巫月住在哪里。在看来看去都非常相似的庭院中走了几遍,竟也没找到一个可以问的人。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慕容娑月转着身子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还是不知道该往那边走。正在她快要放弃寻找的时候,忽然眼角的余光一撇,看到从左手面的院门处快步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暗青色华服,一头卷曲的黑色长发一直垂到腰际。肤色白皙,星眸微敛,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着。急步走来,宽松的衣带当风而动,颇有些潇洒脱俗的风姿。“好漂亮的人哪!”慕容娑月的目光不由地胶结在那人的身上,暗自感叹道。 那人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在走过她身前的时候,竟自停下了脚步。侧过脸来,凝望着她,忽而撇嘴倾城倾国地笑了笑,便如有一记在慕容娑月的脑海中炸开,猛地回过神来,红着脸干咳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请,请问----”刚想问他巫月房间的所在,却赫然惊觉那人竟欺近身来,近得都可以感知到彼此呼吸的气息。慕容娑月大惊,连忙倒退开去,冷不防背心贴上了冰冷的墙面。“你,你----” 那人还是逼近了来,美丽如初的星眸中带上了一抹未知的危险含义。一手环上了她的腰际,感知到腰间传来的阵阵寒意,慕容娑月心中一沉,不禁颤声说道:“你,你是妖怪?!” “怎么,你害怕了?----害怕才好,据说人在害怕时,灵力可以提升到平时的两倍以上。”说着冷不防低头,便要去捕获慕容娑月的双唇。慕容娑月奋力地别过头去,大声疾呼起来:“救命,来人,救命啊----” 巫月一直想着乾王所点明的两条选择的道路,一直辗转难眠,便独自一个走在院中散步。站在水塘边,看着水中荡漾起月亮皎洁的光芒,不由又是茫然出神。直到,忽然听到一个凄厉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啊----” “这个声音----”巫月惊了惊。“慕容姑娘!”不敢再犹豫,连忙转身快步循声而去。水香端着新沏的茶过来,却看到巫月急匆匆地出门去,惊呼一声“公子”,便随手将托盘往旁边一放,赶紧追了出去。 “慕容姑娘!” 巫月一眼看到慕容娑月被闻人愁一制住,正一边奋力地挣扎着,一边试图避开蛇吻而继续大声呼救。忽而看到巫月,不觉惊喜地两泪涟涟。“澈,救我----” “闻人愁一!”巫月颤声喝了一声,隐约感知到心中的某一处迅速地冰冻了起来,然后,破碎,铿地一声清脆而坚决。“你放开她!” 闻人愁一闻言,微微直了直身子,侧过脸去看着巫月。慕容娑月趁此时机会,一躬身从他的臂弯中逃脱了出来,没命似地逃到巫月身后,紧抓着他的衣袖,心有余悸地抽噎着说道:“澈,这个妖怪,他要吃了我----” 水香跟出来,看到这幅情景,一下子也便明白了十之。从巫月身后揽过隐隐颤抖的慕容娑月,对闻人愁一冷声说道:“闻人愁一,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乱来的地方?” 闻人愁一淡淡道:“乱来?什么叫作乱来?----莫非是你要来替代她么?” “你?!”水香脸色大变。 “你这样乱杀人,若是让瑶华知道,她会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巫月冷声说道。 “你是说瑶华吗?”闻人愁一远远地觑视着他,淡淡道。“她知道的。” “你在乱说些什么?瑶华怎么可能会任由你乱杀人?你若是真心喜欢瑶华的话,就请你不要做让她讨厌的事情了!” 闻人愁一闻言冷冷一笑。“说得还真是义正词严,我和瑶华的事情用不着你管,而且喜欢这种事情,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说着,瞥一眼巫月身后的慕容娑月,不冷不热地加了一句。“保护好那个家伙吧。”说罢,不急不徐地信步过来,顺着石径一转,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巫月定定地立在原地,慕容娑月伏在水香怀中,受了惊吓的她一直哭个不停。水香不时地安慰着,说道:“公子,这位姑娘晚上暂时跟我住吧。” 巫月闻言回过身,看着仍然哭个不停的娑月,缓缓点了点头。刚要起步回院,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喜悦的声音。“巫月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大家都很担心呢!”巫月怔了怔,一回身,便有一个小巧的身影蹦过来,挽着他的手,仰着红扑扑的脸蛋说道。“巫月哥哥一个人去了哪里了呢,我和到处都找不到。” “瑶华。”巫月抬手扶上她乌黑的发丝,轻声说道。“只是出去走一走,对不起,让瑶华担心了,还让瑶华遇到危险了!” 瑶华摇摇头。“只是几个钦州过来的小妖怪而已,泰泽师叔一来,他们就吓得自己跑了呢!瑶华也一直都认为巫月哥哥总是呆在房间里不好,不过以后巫月哥哥要出去散步的话,一定要叫上瑶华哦!” 巫月微微笑笑说道:“一定会的。” 跟瑶华一起回来的还有萧泰泽和弄衣,瑶华与巫月说话间,弄衣注意到了还埋头在哭的慕容娑月,不解地蹙了蹙眉,说道:“这个就是澈儿带回来的小姑娘啊,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说着弄衣欺近身来,不怀好意地压低声音问道。“难不成是澈儿你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闻言,巫月不由脸色一变,连忙道:“不、不是的。” 瑶华道:“巫月哥哥才不会欺负人呢,不要乱说了。”说着,又转头看向巫月,问道。“这位姐姐怎么了?” “这……”巫月犹豫了一下,忽而笑笑道。“没什么,快进屋吧。” “嗯!”瑶华应了一声,正拉着巫月的手要进院子,忽听得水香说道。“是闻人愁一。” “水香----”巫月想阻止水香,水香却装作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继续说道。“他想杀了这位姑娘,取得她的灵力,幸好被我们发觉才保住她一命。” 瑶华闻言不禁停了停脚步,抬起头来看着水香,又侧过头看看巫月,说道:“巫月哥哥是怕瑶华担心才不告诉瑶华的吗?” 巫月道:“没事就好了,下回我们多留心便好了。” 瑶华道:“闻人愁一是在瑶华的要求下才会到这里来的,他若是在这里杀人,就是瑶华的责任了----我去找他!”说罢,她一扭身便往闻人愁一的房间跑去。 “宝贝徒弟!”弄衣大叫一声,连忙跟了去。 闻人愁一正坐在灯下,手中翻转着那一串鸾玉。忽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渐渐欺近,一转目间,便看到瑶华站在了门前。 “是你。”闻人愁一会心一笑,站起身来,准备走过去拉她进来。瑶华却已经叫一声“闻人愁一”,大步奔了进来,劈头便问道:“你刚才差点杀人了,是不是?” 闻人愁一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冷冷道:“是啊,巫月澈告诉你的吧。” “这跟谁告诉我没有关系。那天我们在冉京告别之后,你又杀人了,是不是?” 闻人愁一回身坐回去,淡淡道:“杀了。” 瑶华上前几步,逼近到他身前,大声责问道:“明明是杀了人,为什么还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为什么杀那些无辜的人,不是说好的吗,再不杀人的吗?” 闻人愁一抬了抬眼,漠然道:“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既然说了不杀你了,那时说的便不作算了。我必须这样做,来继续提升法力,这不是也已经告诉过了的么?” “提升法力,就为了这样的事情,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要提升法力的话,可以想另外的办法,不要杀人了,好不好,闻人愁一!”瑶华不知不觉地从指责变成了哀求。 “是怕我遭报应么?”闻人愁一淡淡笑笑道。“我说过我不怕,你又何必替我担心?” “不是这样的,闻人愁一。”瑶华抓着闻人愁一的手臂,用力的摇晃,反复说道。“不能杀无辜的人,不能杀人了,我们想别得办法,不要杀人了----” 闻人愁一侧头看着那不觉间又已经泪水涟涟的脸庞,微微怔了怔,缓缓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不杀你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还要胡思乱想?” “不好不好,不可以杀那些无辜的人,不可以的----” “瑶华。”一直在门外听着的弄衣已经听出来不管瑶华怎么劝,闻人愁一都是不可能放弃杀人的。闪身进门,上前去拉过瑶华的手,说道。“他不答应就算了,不必求他。” “?”瑶华抬眼看着弄衣,委屈地抽噎着。 弄衣将瑶华拉到身边,闻人愁一也没有阻止。弄衣俯身将瑶华抱起来,对闻人愁一冷冷道:“你要杀人是你的自由,但为人之师,我也有权利让我的徒弟远离你,免得被带坏。”说罢,便抱着瑶华转身出门了。 闻人愁一撇嘴不以为然地笑笑,抬眼间,却见已经到了门口的瑶华从弄衣的肩上转过身来,看着他,似乎还在说“不要杀人了,闻人愁一”。“瑶华----”闻人愁一默默叫了一声。置于桌上的鸾玉忽而闪亮了一下,传来一个轻笑着的声音:“小蛇妖。” 闻人愁一的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拾过一只茶杯,反手将鸾玉扣在了里面,随即起身出门去了。 ------------------------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分隔线---------------- 第二轮投票截止了,投票结果: 巫月澈:424票 闻人愁一:376票 弄衣仙:242票 男一号还是巫月啊,还有第三轮的票票,继续努力~~~ 六十三章-暗潮 接下来的几日都在平静中度过,闻人愁一自那日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而慕容娑月本便是性情直爽乐观之人,没几日便将那日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很快就与瑶华玩到了一起。 这一日一大早,弄衣又钻到了这边的院子里来,美其名曰是来教瑶华法术,却只是在院子里用灵符变出各种各样的动物来玩。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院子里便被他们师徒俩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丛林,繁盛的树木,曲折的林间小道,在林中穿越的飞禽走兽,呦呦的鸣叫之声此起彼伏,远近相和。 慕容娑月揉着眼睛开门出来,一出门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当即怒道:“是哪个王八蛋,趁我睡觉时,把我丢到这个鬼地方来了?!”一声喝出,旁边便传来了瑶华如银铃般的笑声。随即便看到那小巧的身子蹦跳着来到她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娑月姐姐,这些都是我和变出来的呢!” “是,是吗?”慕容娑月怔了一怔,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问道。“那别的东西能不能变?” “什么东西?”瑶华问道。弄衣从树丛中探了下脑袋,说道:“只要是见过的东西,什么都能变!” “哦,是吗----”慕容娑月眼珠子一转,拉着瑶华俯下身,小声说道:“比如,银两。可以变吗?” 瑶华道:“当然能变了。只是灵符的效力只有一个时辰,到时候会变回灵符,并不会变成真正的银两的呢!” 慕容娑月心道:“两个时辰够了,够我跑得远远的了!”一念转毕,见瑶华正仰着脸看她,连忙笑着说道:“听起来很好玩呢!瑶华教我,我们一起玩。” 瑶华一想就知道她在打得是什么主意,便笑着说道:“娑月姐姐是要认瑶华做吗?”慕容娑月一愣,刚想辩一句,听得弄衣“咦”了一声,闪身从林丛中出来,飘落到瑶华二人面前,说道:“宝贝徒弟又要收徒弟了吗?那我不是又要做师公了----听起来好老呢!不如,木头小月认我做吧!” 慕容娑月不由怒道:“说过不要叫我木头小月了!” 弄衣被她喝得不由往瑶华身后移了移,委屈地说道:“这样叫比较可爱嘛!” “可爱你个大头鬼!” 巫月被吵闹声惊动,推门出来,见到眼前的奇景,微微呆了一呆。水香拿了早餐过来,笑着对巫月说道:“这几个家伙,一大早便吵吵嚷嚷的,真是精力充沛啊!” 巫月抿唇微微笑笑。水香端着早餐进门时,唤道:“快过来吃饭了,来晚了,可没有好东西吃了哦!” “来了!”瑶华第一个响应。 “我也来了!”弄衣立即跟了过来。 “弄衣仙,先把院子收拾干净了再来!” “吃饱饭才有力气收拾的嘛!”弄衣委屈地抗议。 “吃完饭,瑶华跟一起收拾。” “乖徒弟!” 饭后,瑶华便与弄衣到院中去将灵符一一收将回来。水香站在一侧,看着那师徒俩收回去一件,又换着法子变出来不同的两件,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巫月笑笑道:“让他们玩吧。” 师徒俩正玩得兴致勃勃,忽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树丛种飘悠而出,冷不防站到弄衣得面前。“碧映师姐来了,在主院。” 弄衣原是被萧泰泽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这时听得他说起韦碧映,不禁吃了一惊。“碧映师妹?她不是去了冉京了么?” 萧泰泽淡淡道:“去了可以自己问她。”说罢,便先行一个人飘然去了。 弄衣沉吟了一下,也转身跟了过去。“,等等我。”瑶华也不甘落后,赶紧跟上。 “碧映师妹?”水香呻吟着,望向巫月,说道:“韦碧映?紫苔新晋升的炼妖师吗?” 巫月缓缓点了点头。 瑶华跟在弄衣身后,疾步往主院走去,远远地看到萧泰泽倚在主院院门的墙外,似乎是特地停下来等弄衣二人过来再一起进去。待走近了,萧泰泽忽然伸手拦住了他们,弄衣一奇,刚想出声责问,便听得隔墙传来了韦碧映忿恨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这一战势在必行,就算是与我为敌,也要打下去了,容成汝烟?!” “容成?”瑶华暗自一惊。弄衣刚想说“萧泰泽你这家伙怎么总喜欢偷听”,却被瑶华一拉,来到萧泰泽身旁,贴着墙站着,偷听那边的说话。弄衣瞪了瑶华一眼,似乎想说“怎么连宝贝徒弟也跟他学坏”,瑶华连忙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弄衣无奈,暗自对自己说道:“真拿他们没有办法啊,那就听听罢。”然后就心安理得地一起偷听起来。 “错误的不是战争,而是你们紫苔的立场。”是容成汝烟的声音。 “我们紫苔的立场?”韦碧映冷笑一声。“有什么错?!当初逼宫之时,是正媛公主与夏王一起发的兵,若是果真论起国法来,他们两个都是谋逆的大罪!哪里来的谁对谁错?!” “虽然是逼宫不假,但是既然公主已经灭蒙鸟加身登基继位,夏王再在南方称帝,便形如反贼。紫苔更不该不顾倚天与朱颜的立场,公然站到他们那边去。” “反贼?”韦碧映又是冷笑。“公主逼宫而夺位登基,建立伪朝,夏王以除伪之名发兵,哪边是反贼还说不定呢!而且,我听说,朱颜可是被逼迫的!” 容成汝烟轻叹一声:“碧映,你明明是知道的,何苦要故意扭曲呢!” “我就是要扭曲!他们让你做太子太傅,无非就是想要笼络你们倚天!他们皇族算什么,用不着我们三壁的时候,就一纸诏书把我们统统赶出冉京,现在需要我们去打仗了,就给一个虚名,就想要我们去给他们卖命!多么自私的嘴脸,我不要你帮他们!我们也不帮夏王,他们要打要闹,就由他们自己去好了,跟我们无关!” “碧映。”容成汝烟轻叹一声。“自大皇建立之时,祭天得天启以三壁为三方国界,便已经注定了三壁是为了维护这个国家的和平稳定而存在的。我们帮的并不是天虞皇族,而是大皇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和平安定的生活。国家一分为二,必会不稳,内战不停,四方邻国的入侵必也将无可避免----” “那么,保护整个国家之类的,就让其他人去吧!我只是不想我们成为敌人,一想到,我们要在战场上相见,我就再也无法安坐。汝烟,我们走,一起离开这里,管他们谁做皇帝,谁是反贼,都与我们无关!” “原来碧映师叔喜欢容成啊。”瑶华暗自想着,墙的那边却开始了良久的沉默,半晌,突然响起了韦碧映的厉呼声:“容成汝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碧映,我无法离开。”之其中的原因瑶华也能明白,容成汝烟并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背后还有偌大一个容成世家,就像以前的巫月一样,有着他们不得不去背负的责任。是不可能说离开就可以离开的。 “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们在战场上相见才高兴吗?” “过几日我就带知世大人回冉京,你不会再战场上看到我的。” 瑶华这才知道原来容成汝烟从冉京追过来的目的是要将巫月带回去的,但他却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看来他其实并不希望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巫月又重新陷入到那争权夺势的水深火热中去。“容成真是个好人呢!” “容成汝烟!”韦碧映似乎动怒了。 “师姐。”有人从旁说道。“容成师兄可是皇家御用的炼妖师,当初我们都被赶出冉京之时,也只有他们容成家的人可以公然逗留冉京。他与我们不一样,师姐再劝也是无济于事的。”瑶华认出来似乎是李秉元的声音。 “容成汝烟,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对不起,碧映,我无法离开。”容成汝烟还是这一句。 “容成汝烟!”韦碧映又悲又恨地厉喝一声。“那就等着战场上见!”说罢,便见得院子上方明光一闪,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快速的腾空而去。隔墙也安静了下来,萧泰泽幽幽说了声:“原来没我们什么事,走了。”说罢,他便径自飘悠悠地往回去了。 瑶华愣了一愣,要是只想知道韦碧映来苏馆的目的的话,应该只听前面几句就可以明白了,但他却在从头到尾听完了之后,才貌似郁闷地说出这么一句来。瑶华不禁暗自笑道:“原来泰泽师叔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是你们。”身侧响起了容成汝烟的声音,瑶华连忙回过头去,便看到容成汝烟正立在院门口注视着他们。“你们是听说了碧映师妹的事情才过来的吧----她已经回去了。” 弄衣道:“碧映师妹并不是回去。当初壁尊宣布紫苔要帮助夏王的时候,碧映师妹也因为反对开战而被壁尊禁锢了三个月。出来之后,师妹就直接进冉京去找你了。得知你来了这里后,她又立马寻了过来,你真不该这样对待她。” 容成汝烟微微沉吟了一下,平声说道:“是我的错。” “既然知道错了,那还----” 瑶华在旁边摇摇弄衣的手,说道:“不要责怪容成,容成也是没有办法的呢。”弄衣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是轻叹一声,转而又道:“我听瑶华说了,你放过他们很多次。这次澈儿能从冉京出来,也全靠你得手下留情,现在你真要带澈儿回去么?” 容成汝烟道:“这件事情,我还在想办法。” 弄衣看着他,忽而笑道:“你对澈儿倒是挺慈悲的。代澈儿先谢谢你了----宝贝徒弟,我们上街玩去!”说着拉起瑶华的手,转身便走。瑶华转身朝着容成汝烟摆了摆手表示道别,容成汝烟也微微含笑着朝她摆了摆手。 “,上街的话,要叫上巫月哥哥一起去!” “不行呢,澈儿被监视着,出不去。” “那瑶华也不上街玩了,一起回巫月哥哥那里吧。” “----也好。” “----,我想到好办法了呢!我们把院子变成街上的样子,那样就算不能出去,巫月哥哥也能像上街一样了呢!”瑶华仰起脸兴高采烈地说道。 弄衣弯下身,捏着瑶华的脸蛋笑嘻嘻地说道:“好,就照宝贝徒弟的意思办!” “真好!” “那当然了!” 走着,走着,瑶华忽而又忧心忡忡地问道:“,闻人愁一这几天都不见了呢?” “杀人去了呗!”弄衣撇着嘴,漫不经心地答道。 “!”瑶华对他这种敷衍的回答显然不满。“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闻人愁一杀人的消息,瑶华心里总是很害怕----并不是害怕他会杀我----其实,比起那些有可能被他杀害的人,瑶华总是更担心他会出事。瑶华曾经梦到他被炼妖师围捕,瑶华就在旁边扔石头,大声喊让他快跑----,瑶华的心肠变坏了,是不是?” 弄衣略微有些发怔,见得瑶华仰起脸来看他,连忙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瑶华认识闻人愁一,而不认识那些被杀害的人哪!所以瑶华才会担心闻人愁一多一点,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过呢,闻人愁一终归是个喜怒无常的妖怪,瑶华还是不要跟他太亲近为好。” “是这样吗?”瑶华有些黯然地垂下头去。 弄衣心里立即警钟大作,有个声音在暗处大喊:“糟了,宝贝徒弟好像要喜欢那个臭妖怪了,得赶紧找澈儿想办法!” 从主院这边转出来,刚要进入客院,便看到樱夜溟和龟默儿从另一条路上快步走来。默儿远远看到瑶华,便大声招呼道:“瑶华姐姐!” 瑶华停下身来。“默儿。” 龟默儿快步过来,拉着瑶华的手,说道:“默儿和夜溟哥哥要去城楼,瑶华姐姐也一起去吧!” “城楼?”瑶华想了想,城楼外面是黄沙官道,没什么好看的。正要摇头,樱夜溟也近到身侧,说道:“刚收到消息,苏门城已经被包围了。” “呃?”瑶华愣了愣,立时想到那么闻人愁一是不是也在那里了----但是转念一想,按理说苏门被围是这么一个重大的消息,而在守城的樱夜溟说来却是如此云淡风轻,甚至在说的时候,目光还含笑地注视着自己,这不是很奇怪么?瑶华很是纳闷,他说话便说话,干什么要用那么诡异的目光看她,说话的内容根本跟她完全没有关系,而且她跟他也不是很熟嘛。 “苏门城被围?”弄衣奇了奇。“三天前不是才接报说是衍宋城被围的么?” 樱夜溟道:“我在明,敌在暗,怕是用的声东击西之计----只是不知道,哪里是东,哪里是西?呵呵。”他说着,居然有些置身事外地呵呵笑了起来。“还真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说时,又撇过目光瞅了瑶华一眼。 瑶华知道他肯定有鬼,当即不客气地瞪他。樱夜溟抿嘴笑笑。“弄衣师叔也有事忙,小乌龟,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师叔和瑶华师妹了。” “噢。”龟默儿纵然不情不愿,还是松开了瑶华的手,窜回到樱夜溟身后。 樱夜溟朝着弄衣行了一礼,便朝着瑶华诡异地笑笑,然后携着龟默儿飘然而去。 瑶华被他笑得很是莫名其妙,回头忿忿地瞪向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愤骂:“有什么好笑的,笑死你!”正轻轻咕哝着,弄衣伸过手来轻轻拍拍她的头,笑着说道:“瑶华是不是想去城楼了?” “嗯!”瑶华回过头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弄衣沉吟了一番,说道:“不过,那里现在危险得紧,只能看一眼,就要马上跟回来。” “好!”瑶华一口答应。她其实是想去看看闻人愁一在不在那里,不在的话,自然看一眼就能回来了。 六十四章-乞女 大鹏鸟敛翅停在了城门之上,在半空中,瑶华便已经看到了钦州那边的空行师。 大皇的战争,由于有妖怪的参与,因此有空行师与步师之分。空行师又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三壁中人和他们各自的守护精灵,另一部分便是乘坐着法力相对高强的妖兽或是妖怪原形的有法力人士。一般而言,空行师乃是一个军团的主力所在,攻城时,最防不胜防的,便是空行之师。 瑶华踮起脚,趴着城墙往底下一看,城楼外也已经黑压压地堆积了大片钦州师。“这么多人----”瑶华感叹了一声,有些含忧地看了看驻守在城楼上的将士们,看来看去人数恐怕都不到他们的百分之一。 “据说他们这次出动的步行师是一万,空行师是五百。”弄衣从旁解释说道。 “那我们这边有多少人呢?” “大概只有我们只有步师一千,空师五十。这几天人马外调得比较厉害,不过留下来的都是精锐,而且空师中以三壁之人为主,应该还是可以一战的。” “果然差很多啊。”瑶华暗自叹了一声,趴在城墙上观望了一阵,抬头问道。“,他们为什么停着不动,为什么不马上攻城呢?”瑶华觉得很奇怪,不是经常听说兵贵神速的么? “或许是在想办法破除结界吧?”弄衣抬眼凝望着高高低低错落在空中的空师,淡淡说着。 瑶华摇头见他看得出神,随即想起钦州师中必有紫苔中人,他这会肯定是见到同门了。“也跟我一样,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吧?”瑶华有些黯然地垂下头。她不想在这一场争战中想太多,毕竟所谓的敌军那边的皇帝,正是她的父亲不惜千里都要赶过去侍奉的主子。如果真的打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希望哪一边会赢。 从城墙上站回身来,转着头四周看了看,没看到闻人愁一。伸手拉拉弄衣的衣袖,仰着脸道:“,闻人愁一不是将军么,他不用来守城吗?” 弄衣道:“可能不在这个城吧。” “闻人将军在近漠城。”有个将士从旁说道。 “哦。在近漠城。”瑶华应了一声,又踮起脚趴着城墙往远处望去。看着远处空旷的大道,和远处绵连的山脉,暗自想道。“近漠城----在哪里呢?” 回程时,由于三壁中人正在半空之中,从苏门城的四位八方设下结点,试图在原本就有设置的护城结界上方再度张设起一道防御法攻的结界。为免打扰到他们,弄衣只能带着瑶华步行回程。 弄衣牵着瑶华下了城楼转到街上之后,就发觉街上已经一片纷乱狼藉。商行店铺,纷纷合起了门面,路边摆摊的小贩们,也匆匆忙忙地将货品装了车,分头往回逃难似地运去。原本热闹的街道,便像是在倾刻间从白天变作了黑夜一般,不见一个人影。 “为什么是苏门城呢?”瑶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在她看来,倚天的炼妖师容成从简、容成汝烟、樱夜溟,还有长老申鼎都住在苏门馆,虽然之前的衍宋城被围引走了部分人力,但是倚天的主力还是在防护苏门城上。“听说他们对附近几个城池的攻击都失败了----尽管那样,还要直攻主营吗?”瑶华虽然不懂战术,但仍然觉得似乎没有这样的道理。 “。”瑶华又摇了摇弄衣的手。弄衣低下头来,问道:“什么事?”“,慕容将军和苏庄主他们现在是在哪里?” 弄衣道:“慕容将军跟苏近雪那个家伙应该都在离朱城吧。” “哦。”瑶华应了一声,一边暗自想道。“这样说,朝廷的主力在离朱,倚天的后盾在苏门,现在他们要打苏门----”边想边走,随着街道一转,随着眼前视野的开阔,抬眼间赫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孤伶伶地站在大街中间,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远远地看着瑶华二人,带着几分惊怯。 那孩童看上去与瑶华差不多高矮,一件破烂的粗麻质大号衣衫将整个人裹在里面,只露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肤色是泥土般黝黑的颜色,与眼眸接近同色,因而显得眼白分外地清晰。赤着脚站在街心,手中捏着一块像是被人踩过的馒头,正要往嘴里塞,而这个动作在瑶华二人顺着街道转过来时,生生地打住了,停了在半途。 看到这副情形,瑶华不禁愣住,怔怔地停下脚步来。虽然她也是离家流落在外,也饿过几顿肚子,但绝大多数时间还都是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很多人陪伴在身边。猛然间看到这么样一个流落的、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不觉竟有几分震惊。 那孩童似乎一下子从发怔中回过神来,转身便往街道的另一边逃去。瑶华一惊,脱口叫道:“等等!”当即就拔腿追了过去。“瑶华!”弄衣见瑶华去追那个小乞丐,连忙打出一道灵符,在那乞儿的前方筑起了一道高墙,将他狂奔而去的脚步挡了回来。 乞儿见前面路途被堵,不由发急,趴着墙面往上跳了跳,却始终够不到墙顶。而这时,瑶华也已经追到了身后。“你----” 听到声音,无路可走的乞儿回过头慌张地看着瑶华,手忙脚乱地将馒头抱在怀里,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是偷的,我,我捡来的,真的----” 闻言,瑶华忍不住心中一酸,说道:“把那个扔掉,那个脏了。” 乞儿却将馒头当作宝似地紧紧地捂在怀中,一面警惕地瞪着瑶华,似乎在提防着她也在打那个馒头的主意似地。 瑶华强自笑了笑,说道:“你饿了是不是,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水晶糕。”说着,便试图上前要去拉他的手。乞儿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背心贴上了墙面。一双黑白异常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瑶华,满是慌张和疑惑。瑶华心想他或许是怕他们是要把他送去府衙,便连忙说道:“不去别的地方,只是一起去吃东西呢!” 弄衣见状,从旁笑笑道:“是呀,有很多比馒头好吃的东西啊,像烤鸡,烧饼,水果之类的,很多呢!” 乞儿眼睛里面有东西亮晶晶起来。 瑶华看出端倪,当即上前去拉他的手,果然那乞儿稍微躲闪了一下,也便任由瑶华拉着了。瑶华舒心一笑,一边小声嘀咕着“哪里有好吃的呢”,一边转着脑袋四下子里看。由于苏门城被围,城中的店铺全部关闭了,瑶华放眼看过去一溜的都是紧合着的门户----看来,只能回苏馆了。 瑶华牵着乞儿的手往回走,回头问道:“我叫作瑶华,你呢?” 乞儿低着头,小声说道:“紫。” “紫?”瑶华顿了顿,想到大皇女子一般不取单名,犹豫着问道。“是姓?” 乞儿深垂着的头摇了摇,轻声说。“就叫紫。” 瑶华笑了笑,说道:“那以后就叫你紫啦!” 乞儿没有回答,仍然低垂着头,不知是怕生而是怯懦,一路上显得分外沉默,便只是瑶华一个人天花乱坠地扯了些事情说。待回到了苏门馆,便让水香去厨房拿了各式各样的糕点过来,瑶华便坐在一边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着。水香过来扶着瑶华的头,柔声说道:“瑶华不吃一点吗?有瑶华最喜欢的水晶糕,还是公子特地吩咐去买的呢!” 瑶华道:“瑶华不饿呢。”水香淡淡笑了笑,又望向紫,说道。“是叫作紫吗?看起来跟瑶华好像差不多大。” 乞儿微微停了停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抬眼看了看水香,说了声:“紫。”然后又垂下眼,继续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耳边听得有细细的倒茶声,随即有人轻轻地推了一盏茶过来,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喝点水,不要噎着。” 紫停了停动作,抬眼便迎上一张温和地微笑着的脸庞,刹那间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伸手捧着那杯茶过来,抱在胸前,结巴着说道:“谢,谢你。” 巫月微微笑了笑。水香见状故作不悦地提声说道:“噢,真是过份呀!我辛辛苦苦跑那么远,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多种类的东西,倒是比不上公子倒的一杯茶了。” 紫被她这么一叫,连忙低了头,连面前的东西也不敢去吃了。 瑶华起身去挽水香的胳膊,挨到她身边抿嘴笑道:“水香姐姐说得紫都不好意思了呢!” 水香搂了搂瑶华,又笑着轻拍紫的肩膀,说道:“开玩笑的,紫想要什么尽管说。这里有瑶华和公子陪着,我去一趟内院,把大家的衣服都取回来。” “嗯。水香姐姐辛苦了。”瑶华大声说道。 水香笑道:“你这丫头。” 等水香走后,瑶华转着脑袋才发现,弄衣不晓得什么时候也不见了。“咦,呢?” 巫月道:“刚才忽然间脸色有些不对,就出去了。” “可能是紫苔那边的事情吧?”瑶华暗自忖着。转念想起出门前与弄衣提起过的事情,便一时又兴致勃勃地对巫月说道:“巫月哥哥,刚才瑶华有跟想到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呢!” “是什么?”巫月微笑着问道。虽然他不能跟他们一起玩,但能看到他们玩得开心,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我们可以用灵符将整个院子变化作大街,我们就可以像在大街上玩了呢!”目光瞥见桌上的各式糕点,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说道。“大家还可以试着开自己喜欢的店铺,比如瑶华就可以开一个水晶糕店,然后大家来买,当然是互相买了。呵呵,这样,不是很好玩吗?巫月哥哥和紫也可以一起玩呢!” “开,开店?”巫月愣了愣。“这个----不会。” 瑶华侧着头想如果是巫月的话,应该开什么样的店好呢!“对啦,巫月哥哥可以开占卜馆,当然不是真的要预测啦,有人来的时候,就随便乱说好了。” “……乱说吗?”巫月似乎有些不能接受了。“这样也可以?” 瑶华道:“就像玩过家家一样,当然是可以的。” “是么?”巫月淡淡地念了一声。 “嗯嗯。”瑶华用力地点头,然后又回头对紫说道。“紫也一起来玩吧。” “玩?”紫神情木然地重复了一声。 “我们到院子里面去!”瑶华拉着紫一起从椅子上下来,便轻快地往院子里去。刚到门口,便迎面撞上一个人来。 “咦,瑶华这是去哪呢?”慕容娑月停在门口,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瑶华。 瑶华问道:“我们去院子里玩,娑月姐姐是来找巫月哥哥的么?” 娑月道:“是、是呀,前些日子开了些药,让水香抓来给澈养身子,不知道效果怎样,今天来看看。怎么样,我这个个人药师,还算是尽心尽职吧!” “嗯!”瑶华重重地点头。“多亏了娑月姐姐了!” “咦,今天有小客人在呀!那瑶华先跟小客人到院子里去玩,我帮澈枕完脉,就来找瑶华一起玩!” “嗯!”瑶华点点头,又回身对指着门前阶下,对巫月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巫月哥哥快来哦!” 巫月含笑点点头。 瑶华拉着紫来到阶下,从怀中摸出一张灵符,然后念咒在眼前一挥,便变出一张半新不旧的八仙桌来。随即又扔出一张符,变出一把椅子来,转头献宝似地对紫说道:“虽然是变出来的,但是在一个时辰里,都跟真的一样的呢!” 紫抬眼看看瑶华,仍是一贯地沉默。半晌,方才启步慢慢地走到桌前,伸手去触摸桌面。瑶华轻快地跟过来,说道:“跟真的一样吧?” 紫沉默地点点头。瘦削的手又在桌面上抚摸了一阵,忽而转了转身子,望见了侧旁的小池塘。“水。”紫淡淡说了一声,转身走了过去。 瑶华有些疑惑地皱了皱鼻子,回见紫缓缓在池塘边蹲下,低着头,似乎看水里看得出神了。随即跟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像她一样低头看水。池塘的水很清澈,清晰地倒映着蓝天白云,就仿佛是荡漾在湖底的另一个世界一般。湖底的石头长满了青苔,偶尔有几根细长的水草,在鱼儿欢快地穿行间随着水波招摇着妖娆的身姿。 “瑶华。”紫突然叫了一声。 “呃?”刚要用手去触碰水面的瑶华愣了一下,侧过头去看紫,忽而察觉左手手腕一紧,紧接着有一股力量拉着她向前往池塘里扑去。瑶华一惊之下,冰冷的池水已经扑而来。“紫?!”刚一张口,冰凉入骨的水就往嘴里翻腾而来,眼睛已经被迷离了,无法眼开,随即“咕”地一声,两耳中也被水填满,除了耳中翻腾的水声,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娑月为巫月枕了脉,一面收回诊枕,一面笑着说道:“虽然不能说见效明显,但总算是有一点成效了。” 巫月正微笑地向她道谢,忽听得瑶华“紫”地一声惊呼。感知到不妙,连忙起身急步扑出门去。“瑶华?!”院子里已经不见了一个人影,只剩一潭池水还在荡漾着层层涟漪。 “怎么了?”娑月跟了出来,疑惑地问道。 “瑶华她们,不见了。” 娑月笑笑道:“大概是跑到院外去玩了。” “好像不对。”巫月的脸色有些发白。在瑶华的那一声“紫”中,带着惊异,还有恐惧,如果只是跟紫跑到外面去玩的话,不可能会这样。 娑月笑道:“看你这么紧张,我这就去把瑶华找回来。”说罢,她便快步出院去了。 巫月也急急跟上几步,想出院去看看,但走到院中,脚步却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回过头去,怔怔地看着那方池塘。 ----------------------------国庆节的分隔线-------------------- 大家国庆节快乐呀,啦啦啦,豆腐刚到家就来更新了,hohoho~~~~ 六十五章-受困 “咳咳!”瑶华被水呛醒了过来,一翻身冷不防一头撞上几根冰冷坚硬的东西。磕着头,生生地疼,不过却也因为这么一痛而完全清醒了过来。 摸着磕痛的额角,翻身坐正,一抬眼便赫然察觉自己竟然置身于一个鸟笼子之中。笼子金灿灿的,竟然是用黄金打造。大约有瑶华的一人高矮,坐在里面倒还空畅,若是要站起身来,或许便要躬着身子了。 “这是什么地方?”瑶华一时疑在梦中,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回想起自己好像是在跟紫一起蹲在巫月房前的水池旁看鱼的时候,然后有人拉着她跳入水中----那个人,好像就是紫! 瑶华起身趴着鸟笼子转着脑袋看来看去,开始打量身处的这个房间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房间很大,布置也很华丽,从右侧书架上那形形色色的饰品便可以看出,主人应该财富不斐。而这个关着她的大型鸟笼子则放置在一张红木雕花的大桌子上,像一件展览品一样,对着大门阵列着,供人参观。 “紫!紫!”房间里不见一个人影,瑶华试着叫唤了几声。一连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得有回音。捏起法咒,想用法力击破那个笼子,但一道道灵符打过去,就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根本动不了这笼子一分一毫。 “怎么会这样呢?”放弃攻击笼子后,瑶华有些黯然地坐回身来。“应该是紫带我来这里的吧?紫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要把我关在笼子里?真的是紫做的吗?” “瑶华!”忽然青鸾传来了弄衣的叫唤声。 “!”瑶华一阵惊喜。 “瑶华?!”弄衣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又悲又喜地说道。“宝贝徒弟----终于有宝贝徒弟的回音了!”他在那头呜咽了几声,急声问道。“现在在哪里?我一回身,宝贝徒弟就不见了,叫了你一整天也没见你回音,急死了,呜呜,宝贝徒弟----” “瑶华又让担心了。”瑶华黯然道。“但是这个地方瑶华不认识,从来都没有来过,不知道是在哪里。但是看这个房间很大,还有摆着很多古董宝物,应该是很有钱的人家。” “很有钱的人家?”弄衣怔了怔,沮丧道。“在苏城----梧州,有钱的人家多不胜数----没办法了,只能一家家找----澈儿应该和宝贝徒弟在一起吧?” “巫月哥哥?”瑶华愣了一下。“没有啊----巫月哥哥不见了?!” “啊,澈儿没跟你一起?!”弄衣失声惊呼了一声,不禁开始慌乱起来。“那、那澈儿又到哪里去了?” “巫月哥哥----巫月哥哥难道是出来找瑶华了吗?”瑶华跟着一阵心惊,万一巫月遇上钦州那帮人,又要抓他去了。又惊又急中,看着眼前这个笼子,心中一动,说道。“对了,,瑶华现在被关在一个黄金鸟笼子里面。这个笼子似乎很厉害,任瑶华怎么用法术砸,都砸不破它。” “黄金鸟笼子?”弄衣的声音有些惊愕。 弄衣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平缓冷清的声音。“你醒了。” 瑶华连忙回头看去,便望见一道瘦小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口。穿了件赤红色的锦衣小袄,一头乌发在两耳上方梳了两个圆圆的发髻,从尾部拖了两条朱红色的发带下来。脸蛋是圆圆的,在大红衣裳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苍白。一双大眼睛睁着,一眨也不眨,面无表情,一眼看过去,便像是偌大的一个人偶娃娃摆放在门口。 瑶华仔细分辨了一下,不确定地唤了道。“紫?” “我的名字叫作紫凌。”女孩木然地开口说道。 “紫----真的是你。”瑶华趴住笼子看紫凌,黯然问道。“原来是要抓我来这里,紫才故意扮作那个样子来接近我们的吗?” 紫凌抬着步子,缓缓地走进房来,盯着瑶华木然地说道:“看到那副样子的我,你很得意是吧?要不是为了父亲大人,我才不要见你。”说着,她的眼中忽有异光一闪而过,原本看不出一丝表情的脸上在两道细眉的一挑之间,隐约有了几分狰狞。“像你这种总是被许多人围着保护的家伙,我是最最讨厌的了!” “不是那样的,紫----”瑶华愣愣地看着她。 “紫,这可不是我教你的待客之道哦!”视野之外忽然悠然地窜进来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 “这个声音----”瑶华猛地一惊。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是这种低沉而慵懒的声线,她却也只听到过那么一次。“是朱厌!”瑶华一声低呼呼出,果然,穿得一身华丽丽的朱厌便缓缓地出现在了门口。仍然是以那把精致的檀香扇半遮着脸庞,银色长发的掩映之下,一双明蓝色的眼睛,便如大海般幽深。这会儿,微带笑意地觑着瑶华,缓悠悠地说道:“乖宝贝,爹爹特意为宝贝准备的新屋子,很漂亮吧?” “爹爹!这么让人讨厌的人,为什么您还要----”紫凌有些发急了,朱厌俯下身合扇以扇尖轻点紫凌的唇,笑盈盈地说道。“这个样子可不是爹爹的好女儿了哦。” 紫凌张了张嘴似乎仍想说着什么,但却似有什么顾忌一般,只是紧咬着下唇,撇过头去。 “,是朱厌。”瑶华小声跟弄衣说道。 弄衣恨声说道:“原来是这个老妖怪!还在打我宝贝徒弟的主意,看我不----我,我去找萧泰泽!” 瑶华暗自叹气,已经预见到弄衣的法宝又飞走了一件。 “乖女儿刚才是在跟谁窃窃私语呢?”朱厌一眨眼间已经近在笼前,眉眼含笑地一晃身,便姿态潇洒地在放置笼子的桌子旁坐下。以右手拄着下巴,微侧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瑶华。 瑶华听他居然自称起“爹爹”来,还把她唤作女儿,不禁头皮麻了一下。撇撇嘴说道:“谁是你女儿,我才没那么老呢!” “老?”朱厌似乎颇觉好笑地轻抿着檀扇,呵呵轻笑起来。瑶华也没发现她刚才那句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却被他笑得诡异,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抓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朱厌笑笑道:“爹爹见女儿,自然是叙一叙父女之情了。” “哈?”瑶华回给他一个明显鄙视的怪表情。 “果然十分有趣!”朱厌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收起扇子凑过身来,说道:“中秋快到了,月圆人圆,一家人自然要团团圆圆。但是眼下----”说着,他用扇子凌空扫视了只有他们三人的大房间,颇带遗憾地说道。“看来看去,却还是少了一人。” 瑶华忍住想问少了谁的冲动,斜着眼等着他下面的话。朱厌装模作样地叹了几口气,忽然再度凑过身来,左手冷不防将一串玉拎到瑶华面前,笑眯眯地说道。“来,宝贝女儿帮爹爹把小蛇妖叫过来吧。” 瑶华一见他手中的那串凤玉顿时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想她的凤玉八成是在救青音的时候丢了,然后就被朱厌这个妖怪捡走了。瑶华抬眼看了看朱厌,迟疑地说道:“你指的是闻人愁一?” 朱厌微笑着点点头,一面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凤玉。 瑶华伸手去抓凤玉,朱厌却也没有阻止,反而直接将凤玉递到她的手里。瑶华抓着凤玉,心中暗自想道:“他要我用凤玉叫闻人愁一过来,看来他已经知道鸾玉在闻人愁一那里----既然这样,他们必定是已经通过话了----那为什么还要我来叫?----难道他让紫抓我来,就是为了要引闻人愁一过来?”正想着,忽而一只手伸进笼子里,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道。“鬼丫头在想什么,眼睛滴溜溜地,活像是在想办法偷油吃的小老鼠。” 瑶华把推开朱厌的手,往后退开几步,干脆找了地方坐下,气鼓鼓嘴说道:“我不叫。” “宝贝女儿难道不想我们一家人团聚吗?”朱厌用扇子拄着下巴,神情黯然地看着瑶华。 “我跟他吵架了,说过再不找他说话的了!”瑶华撇撇嘴,似乎真是在赌气一般。 “吵架了?”朱厌皱皱眉,说道。“怎么会?前些天,我枕着这玉睡午觉时,还听见小蛇妖很兴奋地在那边叫‘瑶华’呢!我在这里应了一声,谁知道小蛇妖就气冲冲地跑来向我索要这玉回去,说是要还给你呢。怎么一眨眼又吵架了?” 瑶华并不去理会他,只是蜷起双腿,将脸靠在膝上,心中暗想:“果然是见过面呢!” “这么漂亮的玉,我自然舍不得还了。所以我就跟他说,玉呢,就不还了,我就将你的‘瑶华’找过来还你罢!哪!这会儿,我好不容易才找了瑶华来,小蛇妖那边却没了人影。怕是在生气了。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说着,他还果真自怜自艾地怨叹起来。 瑶华抬了抬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原来我们两个都跟他吵架了呢!” “是啊。”朱厌斜了斜眼。“但是我们都是一家人么,亲人之间怎么可以有隔夜之仇。能不能让这些误会化去,就全靠瑶华了呢!” 瑶华撇过头道:“我叫他他也不会理。不要叫。” “是么----这样的话,就要另外想办法了啊----”说着,他手中的檀香扇有意无意地往黄金笼上轻敲了一下,笼内的瑶华便觉耳中嗡嗡有声,随即脚底下一阵地动山摇。瑶华被颠得碰了好几次壁,摔了好几回,才好不容易扶着笼子坐定,抬眼又看到朱厌将脸凑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乖女儿就要稍微委屈一点了。” 瑶华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刚才的那一阵猛颤,肯定是笼子的原因。 朱厌见她似乎还不是准备叫唤的样子,反手挥扇往笼内扇了一阵风。风力进笼后便化作凌厉的刀片,密雨般地朝着瑶华打来。青鸾虽然适时地铸起了护身结界,但在这金笼中,结界的力量似乎被压制了。在朱厌扇到第三下的时候,刀片便纷纷破界而入,擦着瑶华的肩膀衣角而过,顿时撕裂开一道道口子。瑶华呻吟了一声,抱着受伤的手臂蹲下身来,尽可能地缩成一团,以减少被的机率。一面咬牙忍着疼痛,一面暗自想道:“居然连青鸾的守护结界都打破了,这笼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朱厌明蓝色的眼眸斜着她,直到那一身素色的衣衫上被渗透出来的鲜血染成了点点斑驳的色彩,这才收了扇,淡淡笑道:“这样就差不多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鹅卵石大小的水晶,反手掷入笼中。水晶盘旋在空中,对着瑶华散发出晶莹透澈的华光。光芒在闪亮了片刻之后,便又归于黯淡。朱厌一挥袖,将水晶石握回手里,回声唤过紫凌,说道:“你将这聚影石送到近漠城,交给小蛇妖,让他看一看这里的情形。相信早则今日,迟则明日,必定就会过来。” 紫凌接过水晶石,撇过目光朝着瑶华冷冷地看了一眼,应了声“是”,就要往外面走去。等她快走出门之时,朱厌忽然加了一句:“把聚影石交给小蛇妖后,不要跟他废话,赶紧留了小命回来!” 紫凌的脚步怔了怔,回过身颇带着惊喜之色地朝着朱厌大声说道:“知道了,多谢爹爹提醒!” 朱厌挥挥扇,说道:“快去吧!” 紫凌一别方才的萎靡不振的模样,欣喜地应了一声“是”,便转身急步跃门而去。朱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回目光来看着缩成一团,已遍体鳞伤的瑶华。转过扇子伸进笼子去,点在瑶华肩膀上轻轻推了推她,说道:“怎么了,乖女儿怎么不说话了?”不想,他这一推之下,瑶华的身上忽然从内而外地发出一道白光,迅速地闪亮了一下。在那一瞬间,朱厌隐隐感知到了一股斥力,不由微微顿了顿,心中暗道:“这是?” 朱厌迟疑了半晌,再次以扇尖去推瑶华时,在他的一用力之下,瑶华蜷缩着的一动不动的身子忽而斜斜地往侧旁倒去,竟已痛得昏了过去。 “已经晕了?”朱厌自言自语着,转过目光凝视着那紧蹙着两道细细的眉的脸庞,心中暗自道。“刚才那是什么力量?”略微怔了一下,忽而又展扇暗自笑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味食物,这真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说着,缓悠悠地摆了摆几个檀香扇,便移着步子施施然转身出门去。 当那道华丽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了花园的尽处,院中的常青树下忽而有人影闪出,并快速地往房中飞扑而来。 六十六章-浴火 “瑶华。” 巫月快步奔入房中,一眼望见遍体鳞伤昏迷在金笼中的瑶华,脸色不由刹那间刷白。心神恍惚间,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瑶华!”缓过神来挣扎着爬起身来,扑过去要扶那金笼,不想他刚一近身,金笼上猛地金光迸射,将他斥了回来。 正徐徐走在花径上的朱厌,感知到金笼斥出的力量,不由停了停脚步。“唰”地一声打开执在手中的檀香扇,遮唇轻声笑道:“这么迅速么?” “瑶华,瑶华!”巫月接连唤了几声,不见瑶华有任何回音。不由越来越慌张,取下悬在腰间的落殒之笛,放在手中一转,便朝着笼子打出一道利光。笼子“嘶”地轻响了一声,随即又没有了声息,连一个缺口都不曾打出。 巫月望着笼子出神了一会,回手将落殒之笛收入袖中。席地而坐,敛神闭起眼眸,不出半会儿,袖管之中明光闪耀而出,平置于膝上的手中便赫然多出了一方浅葱色的锦帛。巫月睁开眼睛,拾起那方锦帛,只见上面写着“上古神器,藏娇金笼。天帝为禁天后外出,聚满天神匠所制。坚固异常,满天神器莫可摧之。唯念魔林破殇之剑,或可一试。” “上古神器----”巫月被这四个字怔了一怔,居然会在这梧州战场见到上古神器。但此时,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神在这上面多想,当即站起身来,刚要请求乾王以破殇之剑相助,但还没开口,便感知到了身周隐隐而动的风力。乾王的破殇之剑,便是天地间的疾风之力,化用剑气,凝于一点,形成无坚不摧的强大力量。 果然,在巫月的衣袍被破殇之剑的风力震得快要撕裂开去的时候,听得“铿”地一声脆响。巫月奋力地张开眼睛,穿越过凌乱的发丝,欣喜地望见金笼的顶部被齐齐地卸了开去。“瑶华!”巫月连忙急步过去,乾王以一个身影淡淡地立在身后。 朱厌的脚步停在了门口,看到屋里的情形不由吃惊地张了张双目,随即又刷地一声将扇子合上,笑盈盈地走进屋来,说道:“唉呀呀,乾王的破殇之剑,坤王的落殇之笛,传说中念魔林的两大神器,居然一忽而间都教我给瞧见了。” 乾王转过身来,看着朱厌,目光之间却有些遥远。“朱厌?” 朱厌立在门口,隐隐带笑。“是啊,朱厌就是我。” 乾王亦笑道:“‘名曰朱厌,见则大兵’。朱先生还真是名副其实。” 朱厌似笑非笑。“这便是赐名之人的英明之处了。” 乾王看着他,笑而不语。 这时,巫月已经从金笼里抱了瑶华出来,看着她满身的血渍,恐慌得四肢发软。微微走了几步,便屈膝跪坐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轻轻地将她抱着怀中,一面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颤声唤道:“瑶华,瑶华----” 乾王回身望了一眼,说道:“有歧东慕容家的药师在,她不会有事的。” 闻言,巫月微微一怔,他慌乱之下,一时竟忘了慕容娑月。慕容娑月的兄长慕容止水乃是歧东数一数二的药师,相传有起死回生之能。当下连忙抱着瑶华站起身来,乾王见状,淡淡道:“走吧。” 朱厌斜眼过来看了一眼,抿开扇子轻摇缓扇,缓声说道:“乾王殿下二话不说便毁了在下的宝物,现在又要带走我的另一件宝物,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 巫月微微变色,乾王回目,平声问道:“朱先生指的宝物是什么?” 朱厌笑笑道:“乾王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说着,扇尖一转,指向巫月怀中的瑶华,微笑道。“这个小姑娘,一身是宝,可是在下的大宝贝,两位若是为夺宝而来,我可是不依的哦!” 巫月道:“瑶华不是你说的那种宝物!” “是吗?”朱厌似笑非笑。 乾王接口说道:“这小姑娘就算是宝物,也不是朱先生的吧。” “怎么不是我的?哪一件珍贵的宝物是生来便有主的,全凭后人的缘份而已,被我捡着了,自然便是我的。”朱厌晃着扇子,说得趾高气扬。 “这么说,若是被我们捡着的话,那也便是我们的了。”乾王接过他的话,含笑着说道。 朱厌的神情微变,随即又轻笑出声,说道:“说的也是。” 乾王侧头对巫月道:“走吧。” 巫月看了朱厌一眼,抱着瑶华启步往外走去。朱厌微微斜了一下眼睛,忽而衣袍微动,巫月的脚底便隐约浮起了一片亮光。乾王早有准备,从宽大的衣袍中幻出破殇之剑,凌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朱厌和巫月之间空气一刀分成两侧。巫月脚下的光芒迅速闪亮了一下,就熄灭开去。乾王侧身拦到巫月面前,看着朱厌温和笑笑。“朱先生莫要忘了,我们是两个人。” “是么!”朱厌似笑非笑,手中轻摇的檀香扇忽而反手一转,打出漫天的白光劈头盖脸而来。乾王低低说了声:“带着瑶华先走。” 巫月犹豫了一下,说了声“拜托你了”,便抱了瑶华快步出门而去。匆匆下了台阶,回头看时,那间屋子的四壁房门已经被内部强大的气息冲击地轰轰乱颤。“不会有事吧?”心中暗自想着,怀里的瑶华忽然轻轻呻吟了一声。“瑶华!”巫月连忙低下头去,见瑶华痛苦蹙了蹙眉尖,又沉沉昏睡去。 巫月心中慌乱,又隐约听到隔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当下不敢多作停留,转身飞身跃墙而过。以最快速度了得府宅来,刚在院墙之外落定,方要寻路往回而去,忽察觉出异样,侧头看去,便见墙角边缓缓地移出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巫月看着那个扶墙站着的小女孩,不觉怔了怔。“紫?” 紫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漠然道:“我早就知道你跟进来了----为什么----”她的眼眸中隐隐有凌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为什么你也要救她?!” 巫月看着她。“正如你为什么要害瑶华。你们不过刚结识,从来不曾有过仇怨,你没有理由害她,不是吗?只因为这是朱厌的意思,所以你就这样做了,毫无理由的。” “才不是那样的!”紫凌脸色一变,大声叫道:“我讨厌她!连你也要救她,讨厌死了!你把她留下,我不拦你。不然的话,你也走不了!” “我?”巫月微微顿了顿,他与她也不过刚见面不久,为什么听她说起来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似的。“瑶华受了重伤,我必须带她回去。” “那你是一定要救她了?!”紫凌的口气愈发凌利。 巫月看着她,缓缓地点点头。 紫凌怒瞪着巫月,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忽怒喝一声:“我讨厌你!”当即她所处立之地轰地裂开一道缝隙,随即如闪电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巫月蔓延过来。“是土地之力么?”巫月低眸看着动地而来的裂痕,凝神静气,身周便淡淡地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光芒,当来势汹汹的地裂欺近之时,竟出乎意料地慢慢平息了下来,就像贼人遇见捕快,妖怪遇到炼妖师,望而却步。忽而那一围柔和的光倏地强烈起来,分散出触手般的光束,抚过大地上的裂痕,明光闪耀间,蜿蜒如伤痕般的裂痕全部消失,一切回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紫凌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恍然,自嘲地笑笑:“我竟然忘记了你是拥有土地之力的坤王。”说罢,双手一挥,从窄窄的袖管口窜出两条火龙来,在空中盘旋着,张开血盆大口,“呼”地一声,两团熊熊大火趁着风势便从左右两个方向往巫月疾扑而去。 巫月脸色一变,身前一步远处的泥地轰然中开,沙石结成串地扑落落往天空飞去,轰隆隆地,泥石飞溅中,在身前铸起了一道严密的屏障,将双方隔开去。紫凌撇嘴冷冷笑道:“这样是挡不住我的。”说着,双手手腕往两侧拉伸,两条火龙便自左右绕开一个弧形,冲入泥石铸成的墙内,登时“哗”地一声随着去势,大火在巫月周围烧成了一个火圈。 巫月不由变色,抬眼看着漫天的火势,心中暗自说道:“这是什么火----”抱着瑶华席地坐下,腾出一只手,掌心处明光闪过,便抓了一方锦帛在手。打开一看,不禁隐隐变色。“上古神兽----”将锦帛收到手中一晃,幻作一片明光飞散。随即翻手又抓出一方锦帛,快速地浏览一遍,原本惊异的神情快速地黯淡下来,垂下眼睑来,黯然失神。 瑶华在昏昏沉沉中感觉到浸肤而来的热意,不安地侧了侧身子,随即感知到的便是透骨的疼痛。“瑶华!”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唤,随即又听到有个声音远远地传着,仿佛是隔着一条街似的。“这是万莲圣火,若是我不收回,就会一直烧下去,直到将这苏门城全部烧成灰烬----你把她放下,走出来,火不会烧你的。” “不,我一定要带瑶华回去。我答应过她,今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抛开她不理了----” “就算是被烧死,你也不肯出来吗?!”紫凌的声音带着忿恨。 巫月淡淡道:“朱厌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大火之外,紫凌安静了半晌,忽然大喊一声。“闻人景尚,你是个笨蛋!”巫月身周的大火登时又窜大了一倍。 巫月怔了怔。闻人景尚是他前世的名字,前世的他,出生于大皇九大贵族中的闻人家。那时的闻人家世之显赫,怕还在今日的即墨家之上,比慕容家不相其右。作为家族嫡子的他身份高贵,容貌出众,性情温躬,又精通音律,为人风雅,乃是冉京上下名门秀媛竞相追慕的对象。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左右为难的他,终被缠得无法开交,只能连夜潜行出京,避入念魔林。因天生具有操作土地之力,受诏接掌含章宫,尊为念魔八王之坤王。 但这个前世的名字,在重生成魔之后,就算是乾王和离王他们也并不曾再唤过他,这会儿忽然听到,不觉有些发怔。随即思及紫凌在跟他说话时,总是一种早已相识的口气,原来在前世她就已经认识他了。 滚热的热浪阵阵当着脸袭来,几乎要将整个人烫熔开去。巫月尽量低俯下身将瑶华护在怀中,用法力在身周设下重重防御结界,借以稍微阻挡一下翻腾而来的火海。紫凌放出的万莲圣火,乃是上古时期的一种原火,非同小可。诚如她所说,若非她亲自收将回去,是没有方法从这里出来的。不过他已经预知很快就会有人到这里救他们,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地在这一片火海中坚持更长的时间,坚持到援兵的到来。但结界虽然也挡住火势,但那滚滚而来的热气却无法阻止。 瑶华被烤得轻哼了一声,又因转身触到伤口处,痛得醒了过来。睁眼便看到眼前张牙舞爪地翻滚着的火海,不由愣住了,一时回不过神来。 “瑶华!”巫月在头顶唤了一声。 瑶华转过目光去,怔怔地眨了眨眼睛,愣愣道:“巫月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我又在做梦了是不是?” 巫月摇摇头,黯然道:“不是梦,我们被困住了。” 瑶华转着目光四周看了看,但是除了茫茫地一片大火之外,只能抬头望见头顶上方的那一小片天空。回想之前她被朱厌关在鸟笼子里,要她用凤玉把闻人愁一叫过来。但看现在这个地方,似乎已经不在鸟笼子里了。巫月将她抱在怀中,并在两人身周设起了护身结界,将大火屏弃在外。“巫月哥哥是来救瑶华的吗?” 巫月黯然垂眸道:“我力量微弱,就算过来,也无法救瑶华出去。” 瑶华摇摇头。“是瑶华不好,害巫月哥哥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救瑶华。瑶华总是闯祸,总让巫月哥哥跟担心----”说着,她微微侧身,将脸深深埋入巫月怀中,喃喃说道:“但是紫----瑶华真的没有得意,瑶华只是想跟她做好朋友的,瑶华一直都没有一样大的朋友一起玩----” 巫月抱着她,柔声安慰道:“是紫误会了,她一定会知道的。” 瑶华闷声嗯了一声,又在巫月怀里窝了半晌,方才抬起红通通的一双眼睛来,说道:“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吗?” 巫月犹豫了一下,缓缓点点头。 瑶华笑笑道:“说去找泰泽师叔,应该很快就能到了呢!” 巫月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也便温笑着点头。瑶华转着目光,发觉巫月设下的结界,在凶猛的火势一次次地攻击下,已经隐约有些颤动。方要捏诀让青鸾设起结界,却被巫月捉住了手。“瑶华受了伤,好好休息。” 瑶华摇着头说道:“已经不痛了呢!”正说话间,忽抬眼看到火海上方的天空中有几个黑点缓缓飞过。瑶华心中一喜,拉着巫月的手说道:“是他们来了?!”巫月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微垂着眼眸,神情黯淡。 “!”瑶华唤了一声,试图通过青鸾传到弄衣那里去。但半晌也不见得回音,瑶华也不觉颓丧。“不是呀!”但随即转念一想,看那飞行的姿态似乎是乘坐着守护精灵而过,那么应该不出三壁。若是倚天或朱颜,自然是自己这边的人。若是紫苔的话,那便是弄衣的师门,同门有难,自然也会出手相救。 当下心念一动,低念咒语,放出青鸾。在巫月的一怔之下,青鸾从大火之中如凤凰涅磐重生一般,振翅而出,直冲向天。 果然,看到飞冲而上的青鸾鸟,那几个移动的黑点相继停了下来。而瑶华被朱厌打成重伤,全赖了青鸾鸟的暗中庇护,才稍稍减轻了伤势。这会儿,放出青鸾鸟,周身的防御一消,翻滚的热浪顿时浸肤而来。瑶华觉得体内体外两股燥热快要将整个身体烫熟了,咬着牙仍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随即眼前一黑,又昏迷了过去。 ------------------------吃太饱的分隔线---------------- 同志们,俺不负使命,终于把今天的赶出来了,唉~~~ 昨晚搬本本去重装系统了,中毒太深,只保住一个d盘,唉,可怜俺的动画片游戏全没了,肉痛中~~~ 另外,昨天有位好心人给豆腐提供了一个免费论坛,豆腐把它改建成炼妖师的专门论坛了,大家有兴趣可以去坐坐哦,hoho~~~ 地址:http:www.xlnet.com/fuchenyao 六十七章-危城 “瑶华,瑶华!” 在浑浑沌沌中,耳边有个焦急的声音不停地叫唤着,时而有一双手轻轻地推着她。奋力地睁了睁疲惫的双眼,朦胧中看到眼前拥簇着几个人头。见她醒转过来,一个人影便兴奋地大叫一声“瑶华”,便要一个虎扑过来,半途被身侧一人拽了回去,轻斥道:“瑶华现在满身是伤,你给我留意一点。” 另一人上前来,坐到床侧,抬手扶上她的额头。 “怎么样了?!”先前被水香拎走那人随即又扑了回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慕容娑月,又低头看看瑶华。“为什么宝贝徒弟看着我的眼神呆呆的----啊!”他猛地惨叫一声。“徒弟不会是被高烧烧傻了吧----啊,宝贝徒弟啊!”大叫着,就要扑过去抱着瑶华伤心痛哭一番。 “弄衣仙!”水香忍无可忍,霍地站起身来。“你给我适可而止!瑶华才刚醒,你就大喊大叫地,给我到外面安静好了再进来----”说着一把拖起弄衣,大步往屋外走去。 “怎么样?”巫月忧心忡忡地望着娑月。 慕容娑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缩回手来说道:“谢天谢地,烧终于退了。我再去煎两帖药,应该就差不多了。” “有劳了。” 慕容娑月摆摆手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么,瑶华醒了便好!澈也回去休息一下吧,自打回来后,就没合过眼了。” “坐会儿就去。”说时,一双眼睛却只是注视着瑶华的动静。 慕容娑月有些无奈地笑笑,回身收拾好摊放在桌上的应急药物,便出门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瑶华迷糊的视线也慢慢清晰起来,望见坐在床侧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的巫月。“巫月哥哥?”神情中却颇有些迷茫与疑惑。 巫月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不是梦,我们已经回来了----多亏了瑶华。”说时,他的目光往下微敛,清澈的眼眸中又浮起了一抹浅淡的哀伤。“瑶华身上这么多伤口,一定很痛苦,我却什么也帮不上----” 瑶华知道他又在自责了,连忙说道:“不辛苦呢,现在一点都不痛呢!对啦,巫月哥哥,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呢?我们遇着谁了?” 巫月道:“是遇到碧映先生和秉元先生他们了。” “哦,是碧映师叔他们。” “原来朱厌是帮的钦州军,他此番抓你过去是准备以此要胁闻人愁一做内应,帮助钦州军攻下苏门、近漠、离朱三城。碧映先生他们赶到时,紫并不肯收回圣火放我们出来。后来是去找的朱厌,但朱厌以延误军机为由拒绝放人是,碧映先生许诺必定会在三个月内设法攻下这三座城,否则她与秉元先生必一死以谢天下。朱厌这才下令紫放人的。” 听巫月缓缓说来,瑶华的眉头也渐渐深蹙了起来,黯然道:“都是瑶华的错,现在连碧映师叔他们都连累了。” 巫月默然地望着那布满与年龄全然不一致的忧虑的脸庞,心中深深自责。“都怪我----就算知道她在哪里,会遭遇哪些危险又能如何,对于如此苍白无力的我来说,就算知道一切,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遭罪罢了。都是我的错,我畏惧着那样的力量,畏惧着被她讨厌、远离的将来,便束手站在这里看着她经历一场场的危险----我真是太自私了----我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的话,碧映师叔不是要来攻打容成他们了吗----”思及韦碧映是那样地喜欢着容成汝烟,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要与他兵戎相见,瑶华心里再也无法平静。“怎么办呢?”抬头看巫月时,却见他敛着眼眸,黯然发呆。瑶华不禁轻轻摇了摇被他握着的手,小声唤道:“巫月哥哥?” 巫月蓦地回过神来,见瑶华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问道:“怎么了,是身上难受么?” 瑶华缓缓摇了摇头。 “瑶华在睡觉,请回吧。”屋外忽然想起了水香的说话声。似乎是将谁拦在了外面。瑶华将脸侧向门的方向,心想:“水香姐姐的口气这么不好,难道是闻人愁一?”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果然是闻人愁一的声音。 “喂,我徒弟的房间你怎么可以乱进的!”接着传来的是弄衣的声音。 “你徒弟的房间跟你有什么关系?” “喂,你站住!哇,这是什么?!”弄衣一声惨叫,哇哇大叫着,响起一阵脚步声。 “!”瑶华不知道闻人愁一又对弄衣出了什么手,连忙出声叫了一声。 “宝贝徒弟----”弄衣一句话还没说到一半,闻人愁一已经从门口进来了。一眼看到巫月坐在床侧,闻人愁一的脸色显然变了变,轻哼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走到床前,见瑶华裹粽子一般地裹在棉被里,只露了一只手,被巫月握在手中。 闻人斜了一眼。“我有话跟你说”,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便要将她从床上拖起来。巫月不由变色,失声道:“瑶华----”话没说完,瑶华已经痛得呻吟起来。 “宝贝徒弟!徒弟啊!”弄衣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闻人愁一,将瑶华往自己身边搂。“你轻点!”水香又过来将弄衣拉开,小心翼翼地扶着瑶华躺回去。弄衣推时,闻人愁一早已因为错愕而松了手去,这时见在他的一拉之下,素色的衣袖上竟然淡淡地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不禁呆了一呆。“你又受伤了?” 瑶华冲他讪讪笑笑。 闻人愁一的脸色却阴沉得很,忽而说了声:“跟我去近漠城。”说着,便要欺上前去,将瑶华连人带被一并抱了走。 巫月连忙侧身阻止。“虽然夏军主攻苏门城,但这几日外出兵马都纷纷回调,相对而言,比近漠城要安全一些。” 闻人愁一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苏门城安全又怎样,瑶华还不是受伤?自己的事情处理不好,还要连累瑶华一次次受伤!一次比一次重,下回还不知要怎样?!我可要带她回去了!” 一番话说得巫月的脸白了白。 “闻人愁一!不关巫月哥哥的事!”瑶华连忙帮巫月辩解。 “无论如何,跟我回去!”闻人愁一俯身就要去抱瑶华起来。 水香横过身子来拦住他,冷声说道:“还真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你以为瑶华的伤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你----” “水香姐姐!”瑶华连忙打断她说道。“不关闻人愁一的事。” 但水香却已经顾自说了下去。“还不是你那个老妖怪,想要胁你交出近漠城,就抓了瑶华去做人质,归根结底,你才是罪魁祸首!” 闻人愁一的动作僵了僵,侧目怀疑地看着水香。“你说的是,朱厌?” 水香不屑地冷笑一声:“除了他还有谁这么下得了手?抓瑶华去做人质倒也罢了,好端端地还将她伤成这样。”说着,她斜了闻人愁一一眼,放缓语速说道。“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某人不受胁迫,老妖怪一怒之下,就拿我们瑶华泄愤了----” 闻人愁一紧盯着水香。“你的意思是我害了瑶华?” 水香哼声道:“事实摆在眼前,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不是这样的!”瑶华连忙辩解。“水香姐姐,闻人愁一他根本就不知道啦!朱厌让我用凤玉叫他过来,但是我觉得在那种场合,应该不顺着他的意思办才比较好----” 水香微微变色,将瑶华按回床上,一面心疼地说道:“真是的,那时叫了不就好了,白吃了这么多苦头----” “凤玉……”闻人愁一怔了一下,回想起鸾玉被他扣在了房中的茶盏下,并不曾带在身边。这样一来,即使那时瑶华出声唤了他,他也不得而知,还是无可避免地要受了一身的伤回来。思至此,他的脸色不由变了变,闷声不发一语,在原地立了片刻之后,蓦地转身往外走去了。 “闻人愁一!”瑶华变色,撑着床沿转了转身子,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疵牙咧嘴。“宝贝徒弟不要乱动!”弄衣急得连忙将她按回去,水香俯下身帮瑶华将被子盖回去,轻拍着被面,缓声说道:“瑶华安心养伤,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不要想它了。瑶华要早点好起来,我们才好离开这里到钦州去呢!” “钦州----”瑶华心中微微顿了顿,虽然现在已经在钦州旁边的梧州了,但在心里总是觉得钦州是那么遥远,仿佛是个触手不及的所在。“回钦州就可以看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还有重华哥哥了呢!” “是啊。”水香微笑着应着她的喃喃自语。 在慕容娑月药物的调理下,瑶华一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可以下得床来。这半月来,巫月一直陪在身边,却总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问他的时候,他总是微笑着说没有什么。瑶华虽然看得出来他心中有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得知他所汲汲于心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而这几天苏门城的战事日紧,时常可以感知到动地而来的气息,虽然经过结界的重重削弱,但那强大之力仍然震得房屋一阵地动山摇。 这一日清晨,瑶华又在床的一阵震动中醒了过来。“这么早又开始打了?”无奈地叹了一声,发现时间还早得很,水香也还没有过来,瑶华便自己穿了衣服起来,准备到外面去看看。这半个月一直在床上躺着,她可快闷坏了。 刚开门出屋,一眼便看到巫月独坐在庭院中,手中握着落殒之笛,面朝着西方坐着,兀自茫然出神。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身上也只随意披了件长衫,看来是因为半夜难眠,便出到这庭院之中发呆了。 时已入秋,清晨的风颇有些凛冽,吹拂着他的衣衫,伴着长发在身后无声飘舞。“巫月哥哥!”瑶华叫一声,跑了过去。 巫月怔了一下,起身转过头来看着瑶华,微笑道:“瑶华,这么早就起来了?” 瑶华嘟起嘴说道:“巫月哥哥也知道早呀!”说着发觉他的发丝与衣衫已经被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当下伸手过去握了下他的手,皱缬着小脸说道。“手都冻得这么冷了!巫月哥哥为什么要在这里冻自己啊?” 巫月淡淡笑道:“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 瑶华沉脸故作不悦道:“又是不能告诉瑶华的事情吗?” 巫月拉过她的手,叹声说道:“瑶华以后就会明白的。” “那瑶华也可以提前明白的!”瑶华坚持着,巫月却只是淡淡笑笑。 “知世大人。”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恭敬的叫唤声。瑶华循身回头望去,便见容成从简与申鼎长老一前一后从院外进来。入院后,远远地便朝着巫月欠身行了一个问安礼。巫月也回了一礼。之后容成从简垂手肃然道:“苏门城危在旦夕,我等有一事相询,还望知世大人指点迷津。” 瑶华当然明白他们所谓的“指点迷津”指的是什么,当即望向巫月,希望他能够拒绝。但巫月却轻拍她紧抓着他的衣袖的手,示意她无须在意,然后抬眸对容成从简二人说道:“两位大人,请进屋。” “巫月哥哥。”瑶华情不自禁地跟着过去,却被申鼎长老拦在了门外。他俯下身微笑着对瑶华说道:“事关重大,我们也只是占用知世大人一点时间,瑶华先自己玩一会,很快就好。”说着,他将瑶华抓在门扉上的手指掰开,将门合上了。 “哪里只是一点时间而已。”瑶华怔怔地站在门口。 “瑶华?”慕容娑月推门出来,一眼看到瑶华站在巫月门口,信步过来问道。“瑶华要找澈?” 瑶华摇摇头,回眸见她背着药囊,问道:“娑月姐姐又要出诊了吗?”战争日紧,受伤的人数急剧增加,官府张榜贴出十两一天的高价召集全城大夫药师为从战场上退回来的伤员作最快最好的诊治。在瑶华伤势稳定之后,慕容娑月便开始计算:一天十两,十天就一百两,一个月就三百两,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哈哈,发财了!”慕容娑月大笑了三声,马上跑去苏门府衙报了名。 瑶华想了想自己在这里呆着也没事,便道:“瑶华去帮娑月姐姐吧。” 慕容娑月一想,帮一下,不是要分了她的钱去,连忙讪笑着说道:“不、不用啦!瑶华的伤刚刚好,要多休息。快回房去休息,水香也快起来了。”说着,便背着药囊窜出门去了,生怕瑶华跟来似地。 “娑月姐姐----” 瑶华一个在院子里坐着,老久也不见巫月的房门打开。坐得无聊了,便站起身,准备去隔院找弄衣。刚走出院门,萧泰泽便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拦到瑶华身前,说道:“你的危险还没过去,这几天不要离开这个院子。” “泰泽师叔?”瑶华对他向来的诡异出现也已经习惯了。“师叔说的危险是什么?” “朱厌。”萧泰泽淡淡道。 “他还是要抓我吗?” “知世大人这样说,应该没错。” “巫月哥哥?”瑶华惊了一惊,随即又黯然道。“巫月哥哥又为我预知了么?” 见她一脸黯然,萧泰泽以为她是在担心被朱厌抓走,便说道:“我已经在这院子设了特殊结界,我也会一直在附近守着,绝对不会有事的。” 瑶华听出他语中的关切,心中大为感动,连忙说道:“谢谢泰泽师叔。” “你无须谢我,我只是因为被人拜托,尽好职责罢了----你若是要找弄衣师兄的话,他不在。凌晨北城门结界破裂,他赶过去看了。”萧泰泽的声音还是一成不变,缓缓说罢,便引身飘然离去。 “北城门----是青音姐姐那里。”瑶华暗自沉吟着,忽听见天际“吭”地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悉悉簌簌”地一阵什么东西剥落的声音。瑶华一怔之间,地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墙头的沙石也扑落落地连成线地往下掉。 “泰泽师叔,这是怎么了?”瑶华奋力地稳住自己的身子。 萧泰泽的身影却平稳地一如平常,抬头遥望着东北方的天际,淡淡道:“苏门城的结界被彻底地攻破了。” “啊?!”瑶华惊呼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我去看看,你回院子去。”萧泰泽平声吩咐了一声,便转身飞掠而去。 六十八章-落套 萧泰泽离开之后,巫月的房门也“吱”地一声开了,容成从简从门里快步出来,抬眸看了看天际,两道花白的眉深深地蹙了起来,忧虑道。“苏门城固若金汤,怎么会----” 跟着出来的申鼎说道:“知世大人也那般说了。”他轻叹一声。“师叔,我看我们也去看下情况吧。” 说罢,两人回身向巫月简单地行了一礼,唤出守护精灵,就地腾空而去。 “巫月哥哥!”瑶华在持续的震动中一边稳着身形,一边慢慢地往回移动。 “瑶华。”巫月见状,信步便欲过来。 忽然间,地面的震动剧烈了十倍,瑶华摇摆的身影被震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嘶嘶”地一阵轻响,一道火红的光芒在院子上空的结界上蜿蜒而过。紧接着瑶华脚前的土地猛地往下一沉,“砰”地裂开一道缝隙来,几根触手般的树枝扭曲着丑陋的身姿爬了出来,在地上如蛇一般匍匐,就要往瑶华的脚抓来。 瑶华“啊!”地惊呼了一声,顾不得站起来,缩着脚连连往后退去。 “瑶华!”巫月大惊,连忙将手中的落殒之笛抛了出去。水碧色的短笛在半空之中旋转着,倏地划下一道凌利的光芒,将瑶华与那树根隔开。巫月随即跃身过去,想要将瑶华拉过来,但那时结界上冷不防打下一道闪电,击在瑶华身侧,“嘶”地一声,顿时泥石俱飞,连带的气势携着瑶华往后猛跌了过去。 “瑶华!”巫月大惊失色,眼看着瑶华在地上几个翻滚便要翻出院子去,猛然想起预知之事,脸色蓦地苍白,大声叫道。“不要离开院子!” 一声叫出,被落殒之笛镇住的树根趁着巫月的气息微乱的那一瞬间,骤然一个抬头,张扬着繁多的树干,劈头盖脸地往瑶华猛扑过去。瑶华大骇,下意识地又是往身后一退,转眼间便看到巫月大叫着“瑶华”,全然不顾那些翻滚的沙石和张牙舞爪的树根的攻击,朝着她飞扑了过来。 眼看着树根横贯过来,像利剑一般,似乎要一下子穿透他的身体。瑶华失声大叫道:“小心啊,巫月哥哥!”刚要挣扎着爬起身往巫月那边过去,忽觉得腰间一紧,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离开了地面,随即背心贴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一瞬间,瑶华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一念,但随即在耳侧低低响起的声音,却在刹那间将所有的念头冰封,然后“铿”地一声,全部破碎开去。 “终于抓住你了,小东西!” 是朱厌! 瑶华回过神来,用力地挣扎起来,大叫道:“放开我!臭妖怪,放开我!”说时,念咒幻出一道灵符,冷不防回身便要往抓他的脸上拍去。朱厌在半途上轻而易举地截住了她的手,笑盈盈地说道:“真是可惜啊,我可不是妖怪!” 院子里天崩地裂般的震动也渐渐停息了下来,巫月快步冲了出来。“快放了瑶华!” 朱厌还是那样轻笑着,衣袂一动,便抱着瑶华轻悠悠地立在了院墙之上。“知世大人莫急,用得着知世大人的时候还多得很呢!不过今日暂时就此别过了,改日自会登门造访!我自来自去,就不会远送了。”说罢,转身一跃,隔院浮起一片金光,笼着飘逸的身影,一个忽闪便已不见了踪影。 “瑶华----” 巫月立在庭院的正中,敛眸黯然道:“终于还是躲不过么?” 朱厌抓着瑶华回到了他暂时居住的苏门城郊的郑家别苑。刚进大门,迎面便遇上那日抓青音的胖子领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家仆大摇大摆地出门。 那胖子原叫郑荣,其父便是苏门城城主郑庭,官居正七品,也算是一方之长。郑荣这纨绔子弟从小不学无术,平日里只仗了父亲的权势,专做些欺男霸女之事。那日强抢青音之时,被弄衣打昏了抬回家后,又被他父亲揪去教训了一顿,跪了三日的祖先灵堂。心中纵然颇有些忿忿,但其父再三叮嘱他,不许再用这些私事去麻烦朱厌,免得贻笑大方。失去倚仗的他,也只能将那事作罢了。今日突然撞见朱厌居然抱了瑶华回来,不禁喜出望外地两眼一亮,连忙搓着手迎着上去,直盯着瑶华砸巴着嘴说道:“朱先生竟来记着这事,还将这小美人抓来了,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谢朱先生。” 看着他两眼放光,口水也就要流将出来的样子,瑶华头皮便是一阵发麻。想到万一朱厌真地将她丢给这家伙,那还真是不如死了好呢!转念思及朱厌竟能做闻人愁一的,必定不是寻常人物。而一般这样的人物,颇多清高,对于被人指使着做事肯定是不情愿的。于是,瑶华便当着郑荣的面嫌恶地啐了一口,说道:“我呸,就你这副死猪模样,想要朱先生替你做事情,还早十万八千年呢!” 郑荣愣了一下,朱厌却呵呵笑了起来。郑荣回过神,怒道:“臭丫头,你竟敢骂我!” “你才听出来啊,还真是没说错你,死猪!猪头!”说罢,吐着舌头朝他扮了一个鬼脸。 “臭丫头!不知死活!”郑荣大怒,一捋衣袖,便要上前揍人。朱厌抱着瑶华侧了侧身,避开郑荣的拳头,轻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郑少主,这丫头暂时是我的人,这会儿还不能让你动她。” 郑荣怔了怔,不解地问道:“朱先生也看上这丫头了?” 朱厌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就算是吧。不过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刚才竟然对郑少主无礼,那么等我觉得无趣之后,就将她交与少主处置吧。” 郑荣不知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高兴还是生气,也只能嗯嗯了几声蒙混过关。朱厌也不计较,抱着瑶华回到了上次关她的地方。由于鸟笼被乾王一剑削毁了,朱厌再没有笼子好关她,进门后,便将她放置在桌上,示意她坐好。 紫凌听到声响从屋里出来,欢喜地叫了声“爹爹”。一眼看到瑶华,不由变了脸色,不悦道:“爹爹怎么又将她抓来了?” 朱厌在桌前坐定,笑笑道:“小东西虽然小,但用处大呀!而且----”说着,又不知从何处摸了那把檀香扇出来,轻轻一抿,斜眸瞅着瑶华似笑非笑。“我对她非常感兴趣。” 紫凌板着一张脸,站在一边不说话。 朱厌以扇掩唇“嗬嗬”笑了几声,感叹道:“真是不敢相信呀,这样一个小东西,居然将我家小蛇的心给拐了过去,还将国之知世大人也迷得神魂颠倒----啊呀啊呀,真是了不起啊。”说着,他啧啧叹了几声,一边伸出手去拧瑶华正转向别处的脸蛋。 “要你管,臭妖怪!”瑶华推开他的手,转身要从桌子的另一边跳下去,却半途被朱厌拎了回来。“真是过份啊,刚才用得着我帮忙的时候就叫‘朱先生’,现在用不着了,就又变回‘臭妖怪’了?” “你听错了,一直就是臭妖怪!”瑶华的衣领被攥着,走不了。 “既然这样----”朱厌笑了几声,回头吩咐紫凌道。“紫,去请郑少主过来。” 瑶华一惊,连忙挣扎着大声说道:“朱先生,一直都是朱先生的。” 朱厌又是放声大笑,将瑶华提了过来,用手用力地捏捏她的脸,笑道:“看来还是比较喜欢呆在我这里,真是个乖宝贝。既然这样,就奖励你一件宝贝。” 瑶华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客气。” 朱厌却不理睬,径自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雪白的玉石链子,链子的每颗珠子都是纯白色的浑圆玉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流转着不同深浅的光泽,分外漂亮。但瑶华知道那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想要趁机逃跑,朱厌却像是事先洞察到了一般,紧揪着她的领口不松手。 这会儿笑盈盈地提着珠链过来,随手往她头上一套,紧接着白光一闪,那串珠链竟自消失在那乌黑的发丝中间,不见了踪影。瑶华感知到头皮倏地一阵发热,下意识地伸手往头上摸去,却赫然察觉空无一物。 “那个----”瑶华不解地抬眼看看朱厌。 朱厌含笑着从怀中摸出一串赤红色的铃铛,用两根手指提着系住铃铛的大红绳,笑盈盈地将铃铛拎在瑶华面前“叮叮当当”地摇了摇,瑶华立马觉得头皮上一阵发麻,随即耳边响起上千字蚊子聚集在一起才会发出的嗡嗡之声,紧接着颅脑中就像是有几万只小虫在啃噬一般,麻麻的疼痛从头顶立即顺沿到了全身,痛苦得恨不得立马寻一棵柱子一头撞了过去。 瑶华捂着脑袋呻吟了几声,明白是那串珠子和铃铛的原因,便扑身过去要去扯掉朱厌手中的铃铛。朱厌轻笑着一转手腕,将铃铛收回手中,瑶华身上的痛苦也随即消失,只是抱着脑袋不停地喘息着。 “这样的话,应该就可靠许多吧----乾王的破殇之剑能削了我的金笼,总不能再一剑将你的小脑袋削去。那样的话,他带了你的尸体回去,可是任谁那里也是无法交待的。”朱厌缓缓说着,一面将铃铛的细线一圈一圈地绕在左手食指上。慢悠悠地绕好,抬眼看到瑶华正怒睁了一双眼睛瞪着他,不禁又笑嘻嘻地伸手去抓抓她的脸蛋。“呵呵,真是无论什么表情都这么可爱呀!” 瑶华转着脑袋甩开他的手,心中开始暗自着急。“怎么办呢,被他弄了这个东西,就算逃出去也没有用了,还是要被他控制着----那个铃----”斜眼看了看他系在手指上的铃铛,朱厌恶作剧似地叮叮当当一摇,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啊,忽然想起来,后天好像就是你这小东西十二岁的生日了吧,呵呵,这串珠子就正好送给你作礼物了!”朱厌说着,故作和蔼地伸手摸摸她的头,脸上也带着看似亲切的笑容。“很漂亮吧,跟乖宝贝真是相衬呢!” 瑶华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她似乎从来没有跟这家伙提过自己的事情。 朱厌笑道:“何止生日,我还知道你是大夏国司徒大人的小女儿,全名叫作傅瑶华。有两位已经成年的兄长,傅重华,傅盛华,一位姐姐傅燕华,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傅敦华----没错吧?” 瑶华更是惊疑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转念想起这场战争中,朱厌帮的是钦州军,也即是说算是她父亲那边的人。“既然你知道我父亲大人乃是夏国司徒,那你还抓我?” 朱厌抿着扇,说道:“这跟抓不抓你有什么关系?我乃是郑城主从青丘国请过来的,我帮的乃是郑城主,可与司徒大人毫不相干。” “郑城主?”瑶华更是大惊。“郑城主不是苏门的城主么?!苏门城结界破除,原来竟是他搞的鬼么?!” 朱厌道:“或许是。” 瑶华沉吟了半晌,想起他刚才提到“青丘国”,她记得以前看过重华书房里的地图,青丘国乃是大皇帝国东北面,隔了天凤王朝的一个国家,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所在。郑庭为什么要去那边远的地方请了朱厌过来----而这样路远迢迢地赶过来帮忙的朱厌,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有点奇怪啊!”瑶华忽然像是感叹似地说了一声…… “什么?”朱厌颇有兴致地问道。 “青丘国离这里远得很,而且就算帮助夏国入主冉京,对你们也一点帮助也没有呢?所以很奇怪啊,郑城主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能请得动你那么大老远地跑过来?” 朱厌笑道:“他一介凡夫俗子能给我什么好处?我只不过是在那边无聊得紧,借此过来打发一下时间罢了。” “打发时间?”瑶华才不相信。“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朱厌道:“谁说不利己,这样有趣得很,我也就不无聊了。呵呵----啊呀,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要拜托知世大人----紫就在这里陪着小东西先玩一会,我去去就回!”说着,便拖着一身华服转身施施然而去。 “巫月哥哥!”瑶华一惊,警惕地瞪着他厉声道。“你想要巫月哥哥做什么?” “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朱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在门口转弯时,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与人听。“听说夏军前几天新到的增援空行师中,有个被称为神射手的年轻人,名字叫作傅盛华----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司徒家的盛华----” 瑶华一听,脑海中嗡地一声炸开。“盛华哥哥?!” 傅盛华乃傅卿书次子,其母是第一位妾室陈培夫人,与长子重华只差了两岁,应该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行了成人之礼。重华喜文,成年后在户部做事,而盛华则喜欢舞刀弄剑的。傅卿书是满朝文官之首,自然也希望子承父业,在文科上能有所成就。但傅盛华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无论夫子说些什么一概听不进去,但若是武馆的教的武功口诀,只须一遍,便紧紧记在心中,再不忘记。傅卿书无奈,只好让他拜了军阁的邵宁将军为师,学习武艺。傅盛华实在是一个练武方面的天才,短短几年间,便将十八般武艺学了个遍,更是精长于弓道,百发百中,有百步穿杨之神技,在冉京之中,一时有“神箭手”之称。 “真的是盛华哥哥。”瑶华喃喃自语。 六十九章-死咒 “真的是盛华哥哥。”瑶华喃喃自语。 傅卿书既然在夏国继续出任司徒一职,那么盛华以司徒之子的出身,行成人礼后,皇帝必定会亲自赐官。而以盛华的自身情况,必定是从武。皇夏之战在即,准备赐封高职又怕人非议的话,最好的解决途径就是,随军出征,立下战功,当凯旋还朝之日,便是一步登天之时。 紫凌看了一脸沉重的瑶华,撇嘴冷冷地笑了一声,便身也就要出门。 “紫。”瑶华连忙跟上前几步。 紫凌停了脚步,侧过脸来冷冷问道:“干什么?” “呃?”瑶华一时也没转过来要说什么。紫凌轻哼了一声,还是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瑶华只好作罢,回过身来暗自发愁。“怎么办?”移步来到门口,探头往外面看了看,偌大的庭院中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惊疑地眨了眨眼睛,扶着门出来,一路走下台阶,来到院中,居然也全无异样。 “朱厌真的这么放心?”瑶华迟疑地移动着步子,在就要走出院子的时候,眼前倏地金光一闪,一股力量将她猛地推了回来。 瑶华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定之后,转着眼珠子想了一想,从袖管中摸出一道灵符,上前去默念着符咒伸出手去,果然当手触碰到院门的时候,手边浮跃起了金色的光芒。手隐约有些麻麻的感觉,却也未被弹了回来,而是安然无恙地穿插了过去。瑶华方自一喜,身后就响起了紫冷淡的声音。“中了爹爹的玉石咒,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铃声一响,还是得回来。你这样子回到景尚的身边的话,只会害了他!” “紫?”瑶华回过身去看着她,不解地问道。“景尚,是谁?” “就是你的巫月哥哥!”紫凌忽然撇嘴微带嘲讽地一笑。“他没有告诉过你吧,他原本的名字叫作闻人景尚,乃是念魔林的八位坤王!” “当然告诉过的!”瑶华连忙申明,这件事上,巫月不过只是没有告诉她他原本的名字而已,这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紫,你好像以前就认识巫月哥哥了,是吗?” 紫凌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那当然,五百年前,他还是坤王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比你早了五百多年!” “但是你----”瑶华想说的是紫看上去的模样跟她一般大。就算是妖怪的话,五百多年的时间,也该长成成人模样了吧。难道也跟小乌龟一样,是力量被封印了的缘故吗? “你说的是我的模样吗?”紫凌的脸色微微一变。“念魔林被四皇灵珠封印的时候,念魔八王中有四位被镇住,而景尚等其他四位则以离魂逼出原神,混入转生的人群中,投胎转世。我是一定要寻到他的,因为怕他到时候会认不出我来,所以这五百年来,我一直扼制着身体的生长,维持在五百年前的模样,希望找到他的时候,他也能一眼认出我来----但是,他还是将我忘记了,忘记得一干二净!”紫凌的脸显出忿恨的神色,“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景尚他才不认得我了!----不对,不对,一定是景尚把你当成我了,一定是这样的,我要杀了你!”说着,她倏地脸色大变,抬手射出一道火龙,呼地朝瑶华直扑而来。 瑶华连忙闪身避过,火龙院外的大树上,火见势便涨,倏地一下子便将整棵树烧成了灰烬。 “紫!”瑶华一边躲闪一边说道。“不是这样的!巫月哥哥不是将你忘记了,只是一时没有记起来罢了!你也说了,他是投胎转世了,转世的话,自然是不记得从来的事了,不是吗?” 紫凌的攻击仍然不间断,瑶华继续说道:“像瑶华,瑶华也完全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了呢!紫肯定也一样!只要紫好好地跟巫月哥哥说,他一定就会记起来的!” “一定会的!” 终于像是有一句说到了紫的心坎上,她的神色变了变,随即又厉声说道:“好好说?好好说有什么用?!他现在的眼里只看得见你一个人,我跟他说了又有什么用,他就可以不喜欢你,讨厌你,而跟我在一起吗?!” 瑶华愣了一下。“紫想要的是要跟巫月哥哥在一起----”动作一个凝滞之下,火龙擦着衣袖而过,青鸾“嘶”地鸣叫一声,奋力抵御着火力的侵袭,但是半片衣袖仍是被烧成了一片焦黑。 紫凌见她呆住了,也停下手来,瞪着她说道:“你干什么,真想死的话直接说,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紫----”听她这么一说,瑶华也缓过神来,心想原来紫凌也并非是一心恨不得要她死的,只不过是因为心中气不过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让巫月哥哥讨厌瑶华呢?!只要紫愿意的话,我们大家一定是可以高高兴兴地在一起的啊!” 紫凌闻言,脸现怒容道:“你说的是什么傻话?你难道是想让他同时娶我们两个吗?!” “当然不行!”瑶华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随即自己又愣住了。她心中只是想着怎样与紫凌做好朋友,一起玩,却一直任凭自己忽略着紫喜欢巫月的事实。这段日子,巫月一直陪在身边,她也已经习惯了任何时候,都有那样一道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对着她一个人宠溺地微笑。现在突然有人说,她也渴望着这种关怀---- “怎么办?”瑶华不觉又是一阵彷徨。她想跟紫做好朋友,但是又不想因此而付出失去巫月的代价。“巫月哥哥是瑶华最最重要的人呢----” 紫凌斜觑着她,冷笑一声。“你也不用这么烦恼,你是绝对不可能安然离开这里的。” 瑶华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听爹爹说,你的身上蕴藏着一股非常强大的神秘力量,如果能化为己用的话,肯定非同凡响。现在你都已经落到了爹爹手里,虽然是因为要胁景尚和小白蛇才抓的你,但是他绝对不会放你走的。到了嘴边的美食,只有傻瓜才会放弃!” “神秘力量?什么神秘力量?”瑶华不明白。 紫凌冷笑道:“你不用懂,乖乖等死好了。我可要去通知景尚一声,让他准备好你的后事,等着收尸吧----对了,说不定还会落个尸骨无存呢!哼哼!”说着,她冷笑着转身拂袖而去。 “紫----” 紫走后,瑶华便一个人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发呆。试着用青鸾叫了声弄衣,弄衣那边却没有回音,心想大约是苏门城被攻破了,情况乱得很罢。又拎出凤玉,叫了声“闻人愁一”,等了半晌,才听到他那边回了一声“瑶华”。 听那边似乎是很嘈杂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在交战吗?” “是,前几天到了一大批援兵,昨天晚上开始攻城,现在情况不是很好----”接着又听到一阵扑喇喇的风声,想来是在跃身杀敌。 瑶华暗自叹了一声,心想就算告诉闻人愁一了又能怎么,朱厌给她安了那样一根链子,闻人愁一来也不过是平白受他要胁罢了。将凤玉揣回怀中,又开始托着下巴发呆。“当务之急,应该先想办法弄掉那条珠链----但是那个铃铛被朱厌系在手里----”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两边的太阳穴一阵刺痛,随即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瑶华醒过神来,一抬眼,赫然看到朱厌不知何时站到了面前,正竖着那根绑着红线的手指,左右叮叮当当地摇。 “想什么想这么出神,是知世大人,还是我家小白蛇?”朱厌笑盈盈的,两只眼睛弯成和蔼可亲的半月形。 瑶华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什么。” 朱厌低眉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从她身侧穿行而过,轻叹着说道:“真是辛苦的差事,奔波了一天,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小东西,去打些水送到房里来。”他信口吩咐着,自然得随手拈来。 瑶华轻轻地哼哼了一声。去到他房中端着盆出来,到后院的井边的打了水又送回去。朱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吩咐瑶华去寻些菊花香的香料点在屋里。 “真是罗嗦。”瑶华暗自抱怨着,好不容易在衣柜最下层的抽屉里寻到了熏香,烧符点上后,回过身看时,朱厌已经在床上拥着被衾睡着了。 “睡着了?”瑶华将香炉放置在临窗的桌上,便蹑手蹑脚地过来。凑身到床侧观望了一下,隐约听到细微的酣声,看来果然是睡着了。“铃,铃----”心中默念着,游移着目光搜寻着。朱厌是以右手拥着被衾,左手则是藏在了被中,瑶华轻手轻脚地欺身过去,跪在床沿上伸手想要去够里面的被子。忽然被衾一动,朱厌动了动身子,吓得瑶华赶紧缩了手回来,飞快地到床头那边站着。 半晌,不见有什么异动,瑶华再次探出头去,只见朱厌的身子侧向了她这边,这样一来,就将右手压在了下面,而露了左手在外面。瑶华一眼便看到了系在左手食指上的铃铛,心中顿是一喜。压制着心中想立马冲过去的冲动,侧眼斜了眼他的脸。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的眼睛轻合着,小半张俊美的脸压在了软绵绵的枕垫上,随着呼吸有序地微微起伏着,似乎睡得分外恬静。银色的长发懒洋洋地铺满了橘色的枕巾上,看上去倒却也有几分温馨。 经过观察,暗自觉得朱厌应该确实是睡着了。瑶华这才蹑手蹑脚地过去,蹲到床侧,寻了半天寻着红线的线头,开始慢慢地绕着他的手指绕圈,试图将它解出来。不想,刚绕了一圈,朱厌的手指一颤,身子动了动,又侧身往里边去了。 瑶华不觉皱起眉头,没办法,只能跟过去了。用瞬移之术,一个闪身,轻飘飘地停落到床的里面,尽量保持着无声无息,蹲下身继续开始解绳子。绕了两圈。朱厌蓦地“嗯”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吓得瑶华赶紧把身子隐去。 朱厌不知是做恶梦了,还是睡得不舒服,蹙了蹙眉,一拱被子,又往外面侧过身去了。瑶华赶紧又跟了过去,这次胆子稍微大了一点,捉着绳子快速地几个缭绕,终于绕出来了。瑶华喜出望外,也顾得铃会发出声响,一把将它抓在手里,看也不再看朱厌一眼,飞快地往外面奔去。 奔出了门后,立马唤出青鸾,跃身上背,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分外迅速。不消片刻,青鸾便破界而出,振翅翱翔而去。 紫凌感知到结界被破,从屋子里赶将出来,便看到瑶华策着青鸾而去,连忙转身奔到朱厌房前,唤道:“爹爹!” 朱厌在床上懒懒地转了个身,以手拄着下巴,面朝着紫凌侧躺着,笑眯眯地说道:“很快就回来了。” 紫凌怔了怔,回头困惑地看了看天际。 果然,不到一刻钟,空中出现了一个慢慢逼近的黑点,瑶华策着青鸾又飞了回来。一落地便直接奔回朱厌的房间,刚进屋便看到朱厌手中抓着一根金钗,轻轻地摇晃着垂下来的金穗,瑶华的头便随着一阵一阵地刺痛。 “这铃是假的?!”瑶华有些气急败坏。 朱厌停下手来,看着瑶华气鼓鼓的样子,不以为意地笑笑。“真的。” “不信!” “不信?”朱厌挑了挑眉,伸指朝着瑶华一勾,被她抓在手里的铃铛便倏地一点,飞回到了他的手里。笑盈盈地提着红线,又是叮叮当当地一阵脆响,瑶华的头痛得快要炸开。“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本以为将铃盗了去,便可以逃脱这种控制,不想刚到半路,又觉得头痛欲裂,觉出事有蹊跷,只好折了回来。 朱厌还是笑盈盈的,反手将金钗与铃铛都丢到一边,单是转了转左手,瑶华的头又痛了起来。“你刚才应该将整只手都盗了去才是----哦,不对,这只手,还有脚啊,头啊,也是可以这样子晃的----”说着,示意着晃了晃,痛得瑶华捂着脑袋蹲下身来,被那几乎要膨胀开去的疼痛痛得快要哭将出来。 “唉,忽然发觉,只有一个办法呢----”朱厌终于停下手来,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叹息了一声,随即侧目望向瑶华,缓声说道。“那就是,我死。” 缓缓从疼痛中平息下来的瑶华,听到这句话,忽然身子怔了怔。“这样下去,巫月哥哥和闻人愁一一定会被他要胁----不知道会被要求做什么样过份的事情----不能这样,不能再让巫月哥哥为了瑶华做那些事情了----”思至此,一股悲愤上来,忽而站起身来,从袖中幻出碧水剑,跃身飞扑着往朱厌刺去。 听得“扑”地一声闷响,脸上忽的溅上了一种灼热的液体。瑶华猛地回过神来,赫然惊觉碧水剑竟不偏不倚地刺入朱厌的体内,看那个位置,似乎正是心脏的所在----瑶华那一剑本便是泄愤,暗觉以朱厌的功力,不可能躲不过她的一招。这会儿突看到如鲜花般在被褥上绽放的鲜血,瑶华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手不觉抖了一下,身体无力地摇摆着往后一坐,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七十章-聊赖 瑶华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手不觉抖了一下,身体无力地摇摆着往后一坐,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我,我杀人了----” 正神志恍惚地回不过神来,忽听得有个声音啧啧轻叹了几声。“唉呀呀,出手还真是狠哪!”说着,原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朱厌忽然直身坐了起来,在瑶华的目瞪口呆之下,缓缓地抽出插在胸口的碧水剑。剑离开身体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上倏地闪过一片金光,随即原本飞溅了一身的鲜血立时消失无踪,连胸口的伤口也瞬间没有了痕迹。 “你,你----”瑶华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朱厌侧过身来,看着瑶华,似笑非笑道:“杀人的滋味怎么样,小东西?很刺激,很让人愉快吧?呵呵。”他笑了几声,低眉将碧水剑随意地变大变小地把玩着,轻叹着说道。“不过真是可惜呢,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瑶华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但一时还没有记起来要从地上站回身来,只是愣愣地看着朱厌。“你----你是人,还是妖怪?” 朱厌笑道:“都不是。”说着,抬手将手中的碧水剑一晃,变作发簪一样的大小,拈在手中,下床来到瑶华身前,躬身将斜插到了瑶华的发间,然后顾自啧啧地称叹几声。“真是别致。” “都不是?”瑶华愣了一下,从他欺近过来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魔?” 朱厌轻笑一声:“真是不可爱的小东西。魔族会有神光护体,拥有不死之身么?” “神光护体?”瑶华惊愕地木然重复了一声。 朱厌被瑶华愕然的表情逗得又是一笑,伸手捏捏她有些僵硬的脸蛋,说道:“不用露出这么难以置信的表情吧。虽然也快忘记得差不多了,不过我的确是被封过神的,但至于封号是什么,我还真的是忘记了。” “封过神?”瑶华更加不敢相信地叫了起来。“你骗人,神怎么可能会杀人?怎么可能会是你这样子的?!”瑶华一直被灌输的知识都是,神乃是这个世界最神圣的统治者。他们善良、正直、公正、严明,在天界默默地注视着人间的一举一动,记载下每个人的平生事迹,予以奖赏或是惩罚。若是炼妖师乃是妖之监管,那么神,便是整个人间的监管。在瑶华所接触过的人的心目中,神都是那样至高无尚地存在。瑶华也是! 朱厌轻笑道:“记性还真是不好。神的日子真是太无聊了,所以接到邀请的我,便过来这边看看了。” “你现在何止是看看?!”瑶华几乎要从地上跳了起来。“现在两军开战,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去?!你若果真是神,应该设法平息这场战争才对,怎么反而搀和进去,弄得天昏地暗的?!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 “你说的是要战争平息吗?”朱厌蹙了蹙眉。“这个我可做不到----没有战争的话,日子平平淡淡地一成不变,岂不是无聊透顶?” “又是无聊?!无聊这两个字根本就无法为你的所作所为做借口?!”瑶华忿然道。“是不是说,如果日子不无聊的话,你就会放弃参与这场战争?!” 朱厌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当然,日子若是有趣得紧话,没有这场战争也无所谓了。” 瑶华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朱厌笑道:“不骗人----更加不会骗小孩子。” 瑶华立马道:“那好,你给我十天时间,我一定想出办法让你觉得日子很有趣。但是这十天时间里,你不许用我去要胁巫月哥哥,也不许要胁闻人愁一!” “如果我还是觉得很无聊呢?”朱厌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 瑶华一咬牙,说道:“那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朱厌露齿笑了笑,说道:“听起来很不错呢。”说着,他又不知从何处摸出那边檀香扇来,在几根手指之间翻转了几下,转向左手手掌“啪”地拍了一下,笑盈盈地说道。“好吧,那就这样定了,如果你真能让我觉得有趣的话,那么,我不仅可以放你回去,而且还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梦想----平息这场战争。” “好!”瑶华一口应下。 朱厌以扇半掩了脸庞,凑到瑶华面前满怀希望地问道:“那么,是从现在开始?” 瑶华道:“从明天开始,今天都已经是晚上了,而且我还要规划一下这几天的计划。” “哦,是么,还有规划,听起来真的像是很有趣的样子。”朱厌眯着眼睛笑了笑,转身窝回床上躺着,缓声说道。“还真是让人期待呀!” 这一夜,瑶华趴在灯下,写写画画,绞尽脑汁想着她所认为有趣的事情,一直拼博到东方渐渐泛白,方才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去。正睡得迷糊,却被人用力地推醒。睡眼惺忪地爬起身来,看到站在身侧的一个身影,良久才分辨出来原来是紫凌。“紫?” “你跟爹爹说了什么?”紫凌沉着脸,劈头便问道。“一早他就让我去告诉景尚,昨日与他约定之事暂缓十天再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瑶华愣了一下,心中暗自想道。“他倒还是挺讲信用的。” 紫凌见瑶华只是暗自沉吟,并不回答她的话,不由一拧眉,不悦道:“干什么不说话?” “紫。”瑶华回过神来,刚睡醒的脑袋一时没想起她刚才问的话,便只是顺着自己心中所想的问道。“朱厌应该不是紫的父亲大人吧?” 紫凌的脸色倏地一沉,冷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瑶华一怔,见紫凌神色不对,连忙摆手说道:“我,我只是随便问问。” “呵呵,这里还真是热闹呀。一大早的,都聚到这里来了。” 门外响起一阵轻笑声,瑶华回过头去,就看到朱厌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不知是否是刚起床的原因,只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衫,腰间松松地系着条藕兰色的丝带,一别往日一身华丽丽的盛装,反而显出几份宁静的恬淡来。 紫凌看见朱厌,匆匆说了声。“我出去了。”说罢,便提身快步地跃门出去了。 朱厌回头看了一眼,回身晃悠悠地进来,看着瑶华笑盈盈地问道。“规划好了么?” “差、差不多了。”瑶华一惊,连忙回过身去整理昨天写画了一整夜的草图。昨晚一古脑儿地的确是想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被她“唰唰唰”地快速记在纸上。但是当她现在将那些纸收拾回来看时,却震惊地发觉上面字歪歪扭扭地,竟面生得紧。捧在手里,不敢置信地翻了几页,猛然想起这些东西似乎都是后半夜快要睡着了时写的,不觉后背一阵发寒。 “怎么了?”朱厌好奇地凑过身子来。 瑶华连忙“唰”地一声将草图往怀中一抱,抬脸朝着朱厌笑笑道:“没,没什么,我都已经规划好了,完全没问题了。” 朱厌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扬唇露出貌似纯稚的笑容,“那就好呀,现在就开始了吗?” 瑶华连忙道:“先吃早饭。” 朱厌笑眯眯地说道。“好啊。” 饭后,瑶华便领着朱厌来到后院。摸出几道灵符,变幻出一地的小麻雀,遍布了一地,“叽叽喳喳”地啄食。然后去蹲下身子去四面地找些豌豆大小的石头,满满塞了一手,回过身去递给朱厌。 朱厌微微扬了扬眉,兴趣缺缺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瑶华回望了一眼麻雀们,说道:“用这石子去丢它们呀。” 朱厌勾起嘴角笑了笑,从她手中抓了一颗石子来,在手中拈了拈,便要扔将过去,瑶华从旁提醒道:“不能用法力。” “哦?”朱厌不以为然地笑笑,瞄准一只麻雀,反手便丢了过去。朱厌瞄得自然是很准的,眼看着飞来的石子就要砸上麻雀的脑袋,忽而间小麻雀像有预感一般地一跳跳开。石子夹着风声在它身后“啾”地砸去,远远地滚开了去。小麻雀却仍然安然无惊地低头琢食。 “哈哈,没打中。”瑶华幸灾乐祸。 朱厌笑道:“还真是没打中。”随即又从瑶华那里接过一颗石子,再次丢了过去。一连几次,情况都与第一次大同小异。无论朱厌如何控制着力量,但到紧要时刻,却仍然都被小麻雀轻松地一跳跳开。 听到瑶华在旁边越笑越大声,朱厌微微蹙了下眉头,反手抓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拎到面前,捏着她的脸说道:“小东西,是你搞的鬼吧?” 瑶华皱皱琼鼻,故意扬声说道:“哦,你自己打不中,就赖到我身上,没羞。” 朱厌摇了摇拎着她的衣领的手,不悦道:“还敢说我没羞,分明是你用法力控制着那些个鸟,却不准我用法力,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瑶华摇着头,一副“你不知道了吧”的神情。“这样才好玩嘛!你用法力丢的话,就算有几万只,还不是要被你一下子全扔中。而且这个游戏的规则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也只不过按规则执行而已。” “游戏规则?”朱厌觑着眼看她。“游戏的规则就是一切由你说了算吧?” 瑶华道:“那当然,这个游戏是我想出来的,当然是我说了算。” 朱厌瞪着她,随即想到什么,又笑眯眯起来。“说的也对。那么,现在你的游戏也玩过了,接下来是不是要玩我的游戏了?” “你的游戏?”瑶华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吧,我已经想了足够多的游戏了呢----”看着朱厌一直笑眯眯的注视着她的目光,又隐约带着危险的气息,瑶华头皮微微发麻,也只能屈服地垂下头,叹声说道:“好吧。” 朱厌闻言笑盈盈地放下她,躬身将她抓在手里的小石子全部拨到自己手里,又示意她站远一点。看着她一脸警惕地瞪着自己,朱厌不由心情大好地摇了摇手中的石子,笑眯眯地说道:“游戏的规则是,我负责扔,你负责躲。为公平起见,大家都不能用法力,看,我的规则就厚道多了,不像某人的那么霸道。” 瑶华忿忿地看着他,他居然让她代替小鸟给他当耙子扔了。 “啊,对了,既然是游戏,那么应该有游戏奖励才对。”朱厌忽然扬声说了声,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番,回眸笑眯眯地对瑶华说道。“这样吧,你输了,就得让我亲一下,到时候不许赖帐。” 瑶华神情僵了一下,随即反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输?” “明白明白。”朱厌连忙笑着说道。“我这么公正,当然不会屈了你的。如果一直都没有被砸中的话,那就是你赢了。你赢的话,我就让你亲一下。” 瑶华蓦地跳了起来,大声说道:“这哪里公正了?!” 朱厌完全无视瑶华的强烈抗议,笑嘻嘻地说了声:“开始了哦。”就拈了石子出来,瞄准瑶华一颗接着一颗地丢去。瑶华只能跃身躲着,心中暗自想着输和赢都是自己吃亏,得想个办法出来才行。见那家伙兴致勃勃地一颗颗扔着,心下忽然一动,觑着一块飞扑过来的石子,跃身扬起一脚,便将石子踢回了去。 朱厌见状,微微惊了惊,随即扔掉手中的石子,也学着瑶华的样子,又将那颗石子踢了回来,一面笑着说道:“现在换用脚踢,石子在谁那边掉下来,就是谁输!” 瑶华不禁冒汗,心想这样不行,还是有输赢,必须得想个不能决输赢的办法才行。而朱厌却显然是想要让瑶华输,每次都将石子踢往歪七歪八的诡异方向,害得瑶华每次急奔了过去踢一脚回去之后,下一刻又得马不停蹄地奔向另一面,没几个回合,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过来了哦!”朱厌笑嘻嘻地提醒。 瑶华喘过一口气,快步奔了过去,一脚将石子踢了回去,袖管中却暗自金光闪过,那颗石子飞到半空中时,忽而一阵疾风过来,吹得石子几个跟着,便远远地滚了过去。“掉中间了。”瑶华打的主意是,掉在中间的话,应该是没有输赢了吧。 朱厌早将瑶华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也并不揭穿。这会儿见瑶华要走动,立马出声喝止:“不要动。” 瑶华怔了一下,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朱厌笑道:“石子掉下来了,得丈量距离啊。距离哪边近,就算哪边输!”说罢,他一扬手指,那颗石子所落之地忽然跃起一片明光,紧接着朝着他与瑶华所在的方向放射出两根线来。见那两根光线缓缓爬近,瑶华脸上的表情开始僵硬,这样来测,距离必定有远近,她怎么可能会算得那么精确。 看着朱厌笑得像狐狸一样,瑶华不由开始暗自冒冷汗。 “朱先生。” 院口非常及时地响起一声呼唤声。 瑶华回过头看去,站在拱门处的是一位侍从打扮的中年人,朝着朱厌躬身一礼,禀报道:“有几位紫苔的客人过来,正与大人在前厅会话,说是要见朱先生。” “哦。”朱厌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大松了口气的瑶华,淡淡笑了笑,便跟着那侍从往前厅去了。 待他走后,瑶华打心底叹出一口气。“吓了我一跳。”一松懈下来,疲惫随即袭卷而来,转过身一屁股坐在石墩下,捶着腿,喘着气说道:“真难伺候啊,累死我了。” 正抱怨着,院门外一前一后有两道人影,领先一步徐徐而行的人影侧目望见瑶华,微微停滞了一下步伐,转身款步而来。 “那个小姑娘。” 瑶华听到说话声,连忙回过头去,赫然看到一个天仙似的美貌女子停立在她的面前。一时惊艳得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 eg:两个无聊人无聊的谈话 朱厌:好无聊啊。 苏近雪:是啊,无聊得快发霉了。 朱厌:不如,出去走动走动? 苏近雪:累啊,伤身。 朱厌:不如,下局棋吧,听说苏庄主的棋艺还不错。 苏近雪:烦啊,伤脑。 朱厌:不如,一起去打《零红蝶》吧。 苏近雪:恐怖啊,伤神。 朱厌:不如,去看一下电视上热播的《蓝色生死恋》吧? 苏近雪:煽情啊,伤脾。 朱厌:不如,去吃点石榴吧? 苏近雪:麻烦啊,伤牙。 …… 朱厌:(忍无可忍)你除了吃枣之外,到底还肯干些什么? 苏近雪:削好的切成块的苹果,我也吃的。 朱厌:无语…… 七十一章-神兽 “那个小姑娘。” 瑶华听到说话声,连忙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天仙似的美貌女子停立在她的面前。一时惊艳得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那美貌女子被看得两颊倏地一红,随即澄潭一般的眼波流转过来,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冷声说道:“你就是弄衣师兄收的那个女?” 听她提及弄衣,瑶华慌忙从那清冷中带着娇羞的绝美风姿中挣扎着醒过神来,结巴着应了一句:“是,是的。你叫‘师兄’,也就是瑶华的师叔?” 美貌女子脸色微微变了变,嗔道:“谁是你师叔,不要叫得这么快----” “就是!就是!”接口过去的,竟是郑荣那个“猪头”。“箬君仙子乃是天女一样的人物,你这臭丫头不要乱叫,辱没了仙子。”喝完瑶华,立马又转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口中所称的“箬君仙子”,那神情活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从在前厅遇着这位美得旷古绝今的美人时,郑荣这色鬼便像是一下子被摄去了魂魄似的,巴巴地跟在她身后转。听得她说厅里闷,想出去走走,便立马像捡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肉骨头似的,连忙自告奋勇地领路往后院来了。 风箬君却是正眼也不看郑荣一眼,冷冷道:“不用你多嘴。” “是,是我多嘴了!”郑荣连忙诚惶诚恐地退下。 “跟我来。”风箬君盈盈上前一步,伸手拉起瑶华的手,缓步地往院中心的石亭里去了。 瑶华跟着她的脚步走着,一边抬眼看着她绝美的侧脸,暗自叹道:“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师叔,应该是散仙吧。三壁之上的散仙,果然是漂亮得惊人啊!”想着,又横了一眼摇着尾巴跟在后面的郑荣,暗自说道,“也难怪这个猪头一副赖皮狗的样子----” 正想着,忽然觉出手心微微一热,风箬君似乎塞了什么东西到她手里。瑶华惊了惊,抬眼看她时,却见她仍然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 “据说现在弄衣师叔正在守着苏门的北城门,那家伙,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帮的是哪一边?”风箬君拉着瑶华在院子里坐下,顺势将她的手推了回去。瑶华微微吃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递过来的东西悄悄藏到袖管中。 “苏门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瑶华问道。 风箬君淡淡道:“差不多该攻下了。” “那离朱城与近漠城呢?” “离朱城比较困难,近漠城----难说。”说时,她淡淡瞥了瑶华一眼,似乎别有深意。 瑶华心中一顿:“近漠城难说,指的难道是闻人愁一?如果朱厌果真拿我的性命去要胁闻人愁一交出近漠城,他会怎么样?” 风箬君不动声色地看了瑶华一眼,忽而起身说道:“我出来得久了,碧映师姐他们也该谈完了。好好呆在这里吧,有机会劝劝你。”说罢,便转身施施然而去。郑荣自然是马上跟屁虫似地屁颠屁颠地跟上前去。 等他们走后,瑶华摸出锦帛,摊开看时,一眼看到落款上的“巫月”两字。“巫月哥哥?!”心中顿时吓了一跳,四周观望了一下,没有人,当下连忙将锦帛收回袖中,飞也似地奔回了屋,关起门来,方才细看起来。一小方锦帛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虽然字小,又写了很多,但字迹分外清秀工整,看起来仍是一目了然。 “瑶华,你所处之地已经被阻绝了讯息,三壁的守护精灵也无法传递消息。你身上所中之咒,除非朱厌死,其他的确无法可解。朱厌乃是上古神兽,他出现之地,必会暴发大规模的战争。因此,若要停止这场战争,也唯有朱厌一死或是离开大皇帝国。在上古战争时,朱厌曾因立下战功而被封神,拥有不死之身,但若是用木制利器刺入心脏位置,可以一时制住他。拖过这十日,我们这边大致也可以想出对策。这方锦帛看完就烧掉罢,万事总有变数,我无法全知。一切小心为上。” “巫月哥哥。”瑶华肯定又因为她这件事而预知了,心中不觉沉重起来。反手用一个简单的术法将锦帛点燃,拾到角落里静静地燃烧。抱膝蹲着,看着眼前红艳艳的火焰,暗自思忖着。“原来朱厌真的是神,而且还是带来战争之神,所以说不能放太大希望在他能够平息这场战争之上。巫月哥哥告诉我制他的方法,是为了让我在被他欺负之时,也有还手之力吧。拖过这十天----难道巫月哥哥已经预知到我不会成功吗?到时候朱厌还是要拿我去要胁巫月哥哥他们吗?” 晚上,吃完晚饭,没看到朱厌和紫的身影。又没什么事情做,便爬到床上躺着,继续思索下午的事。“既然是巫月哥哥写给我的书信,怎么是由箬君师叔带过来的呢?箬君师叔是同碧映师叔一道来的,应该是紫苔的散仙罢----巫月哥哥怎么会认识箬君师叔?” 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得有人一声叫唤“瑶华”。瑶华惊得“啊”了一声,连忙坐起身来警觉地往门口看去。不想门仍然是紧闭着的,也没有敲门的声音。“咦?不是朱厌。”暗自喃喃了一声,不解地刚要躺回身去,又听得那个声音说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闻人愁一!”瑶华终于分辨出来,竟然是闻人愁一在叫她。慌忙七手八脚地从怀中摸出凤玉,果见玉上一闪一闪的。“真的是你吗,闻人愁一?”巫月说三壁守护精灵的讯息都已经被隔绝了,没想到鸾凤之玉竟然还可以传递讯息。 “是我。你干什么这么高兴?”虽然听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在责怪瑶华大惊小怪,但是从语气上显然可以感觉出他的心情不错。 “呵呵。”瑶华笑了几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在近漠城。听说苏门城的局势暂时稳住了,你在做什么?” “还在近漠城,那应该还不知道我被朱厌抓来了。”瑶华暗自想了想,说道。“我啊,正准备睡觉呢!” 闻人愁一“哦”了一声,又道。“没事的话,多按我教你的办法练功。朱厌不知道要做什么,三番两次想抓你。不变强一点的话,凭你和巫月澈的力量根本就保护不了你。” 虽然语气还是生硬的,但瑶华听得心中却是暖暖的,原来他也是很关心她的呢。趴在床上托着下巴哦了一声,又叫道:“嗳,闻人愁一。” “什么事?” “朱厌真的是你的吗?” 闻人愁一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没认过他做。只是在离开焉陵时,他救过我与母亲,也教过我一些修炼之法。” “他教你的都是些邪门的法子。”瑶华哼了一声,心中对把闻人愁一教坏的朱厌颇有些忿忿。她敢肯定朱厌肯定是故意的,他是上古神兽,几千年来什么修炼的法子不知道,偏偏要教闻人愁一这么阴损的方法,他大概觉得这分外有趣吧。把最糟糕的法子教给别人,看着别人为此杀生,为此背负上重重的罪孽,他大概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他就是这样无聊得变态的人。 “邪不邪门有什么关系,有用便好。”闻人愁一说得倒是平淡地很。 “闻人愁一。”瑶华叹息,他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要再用他那邪门的法子修炼了,我们想别的更好的办法,好不好?” 闻人愁一沉默着,半晌,缓声说道:“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没有。”闻人愁一回答得干脆。 瑶华迟疑了一下。“那还是按照以前那个样子,我好好练法术,你还是在五年后杀我,这样好不好?” “不行。”闻人愁一这一次拒绝得干干净净。 瑶华有些灰心,心想自己三番几次哀求他不要再杀人,也都宁愿给他杀了,他却始终不肯让步,不觉有些委屈,低低说了声:“不理你了。”便翻身仰面躺着,看着雪白的帐底,不知不觉间,眼眶慢慢湿润了。 “瑶华。”闻人愁一在那边叫唤。 瑶华扭过身,不去睬他,任他在那里叫。 “呵,居然这么早就睡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朱厌说话声,瑶华一惊,连忙伸手一推,把凤玉推到枕垫下面,然后闭起眼睛装睡。听着门“吱”地一声开了,然后很快就闻到一股飘近的檀香味,正是朱厌身上的味道。 “呵呵。”他的笑声在耳侧响起来。“别装了,你刚才与我家小蛇秘密幽会,我都听到啦!” 瑶华惊了下,睁开眼睛倏地坐起身来,瞪着他说道:“你在外面偷听,这种事情你也做?!”她正心情不好呢! 朱厌不以为意,慢悠悠地坐到床沿上,歪身倚着床柱。“只是刚好听见罢了----生气了?”斜眼瞥了眼瑶华,又似笑非笑地欺近身去,笑嘻嘻地说道。“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呀!” “谁要生你的气!我睡觉了!”说罢,一把拽过被子,便蹬着腿儿往里面钻。 “我说的是小蛇。”朱厌慢悠悠地加了一句,如愿地看到瑶华的手停了停,笑盈盈地说道。“你们吵架了?” “哼!不用你管。”瑶华一扭身子,不理他。 “我当然要管。”朱厌笑道。“好像争吵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嘛!”他笑嘻嘻地,似乎颇为得意。“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教小蛇那套修炼方法么?” 瑶华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问的,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很好玩是不?” “啊咧,居然这么了解我!”朱厌故意显出惊异的模样,随即又笑着说道。“还真是被你说中了。你想想,小蛇是半人半妖,集人与妖的优势于一身。又逢蛇族灭亡,族中长老将蛇灵交给了他,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强大妖怪呀!而他的生身父亲又是当朝将军,皇冉贵族,若是这样一个妖怪到处去为恶的话,无论是对于朝廷,或者是炼妖师,都是一件十分头大的事情。哈哈。”说起这事,他便神采飞扬,看得瑶华恨不得一拳揍过去,他居然只是为了“无趣”这样的事情,而教导闻人愁一去做那样罪大恶极的事情。生气归生气,但是在这一段时间中砺练出来的敏锐也使她抓住了朱厌这番话中一些不为她所知的东西。“蛇灵是什么?” 朱厌说道:“灵力相近者长期聚集的地方,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颗力量宝珠,通称为‘荫元’。蛇族的荫元,便是蛇灵。如果不是蛇灵,你以为凭小蛇那两十几年的道行,能修炼得出眼下这种强大得惊人的法力?” “原来是这样。”关于荫元的事情,瑶华倒也知道,闻人愁一曾经向她解释过。“那蛇族灭亡,是怎么回事?” “焉陵蛇族是很强大的一支种族,因此,由它们灵力聚集而成的蛇灵也是非常强大的。这样,自然就引来了心怀不轨人士的觊觎。蛇族虽然强大,但天性上有畏惧的东西----比如,雄黄。” 瑶华有些明白了。“闻人愁一说的要对付的那个人,就是毁灭蛇族,想要拿取蛇灵的那个人----所以他这么迫切地想要提升自己的灵力,所以凭我再怎么劝说,他也是不会退让的?” 朱厌呵呵笑道:“那当然。蛇灵中虽然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但要将这种力量使用出来,前提条件就是焉陵蛇族的人必须全部死光。小蛇是半人半妖,所以准确地来说,并不算是焉陵蛇族之人----但是他的母亲就必须要死。” 瑶华一惊,猛然想起来一直在冉京中的传闻。闻人愁一的母亲恼恨闻人雍不肯娶她进门,就带着儿子一路杀进闻人家,闻人家一时血流成河。当最后要杀闻人雍之时,却被闻人愁一从背后捅入一刀,死于亲生子之手。“恐怕是闻人愁一的娘亲为了让闻人雍接受这个儿子才这样做的吧。为了让得到蛇灵力量,报灭族之仇,她知道自己不得不死,却终是放心不下留下闻人愁一孤单一人,所以才想要为尚且年幼的他寻一个靠傍。”瑶华想着想着,眼睛中不由又湿漉漉的一片。“当初出手的时候,闻人愁一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朱厌瞥眼看了一脸黯然的瑶华一眼,继续不急不徐地说道。“母亲的性命都搭在了里面,对于我教他的能在短期内提升法力的办法,他自然照做不误。这些年来,被他杀害的女子不计其数,不过他的法力也得到了惊人的提升。我一直观察着皇冉朝廷对于此事的动静,不过贵族们显然比较聪明。只要不动到我头上,你杀人,我不管,但是用得上你拼命,为国效力的时候,你必须给我尽力。真是聪明的做法。但三壁的炼妖师,呵呵,三壁的这些个炼妖师,哪个不曾想过要替天行道,积攒功德,将他收去关到炼妖塔去淬炼。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根本就不是小蛇的对手,呵呵,真是太有趣了。” 瑶华忍无可忍,霍地翻身,瞪着他说道:“除此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可以快速提升法力的修炼方法,是不是?!” 朱厌笑着点头:“有啊。” “快说!”果然是这样,瑶华快怒了,扬着拳头恐吓。 朱厌摇头道:“说了,那不是又少了件有趣的事情吗?” “有趣?!只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就那样子欺骗闻人愁一?!蛇族灭亡,母亲也死了,闻人家又不肯接受他,他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要这样对他?亏你还有脸自称他的?!”瑶华怒了,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朱厌睁了睁懒洋洋的眼睛,惊异地瞥了她一眼,圆了圆嘴,说道:“哦,居然在吼我?” “吼你怎么了?!还有那些因此而失去性命的姐姐们,你看着她们一个一个地死去,就没有一点良心不安吗?她们都是被你害死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是不是只要你一个人觉得有趣,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痛苦地死去,也无所谓?!” 朱厌笑笑:“曾经想过,或许真的会很有趣。人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天地之间,魂魄是流转不息的。一个生命在这里失去,另一个生命就会在另外的地方诞生,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听他说得冷淡,瑶华瞪着他,心里一阵一阵发寒。“说什么没有区别?你不知道失去重要之人的那种痛苦吗?果然不愧是上古神兽!”她将“兽”字咬得分外响亮,忿然地一扭身,窝回被窝里去了。对于这样不可理喻的家伙,她没有话说了。 “神兽吗?”朱厌沉默半晌,忽而幽幽叹出一声。“都快忘记了啊----上古时期的事情。” ----------------------------严肃的分隔线------------------------------ 《山海经第二卷•;西山经•;小次山》 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 【译文】再向西四百里的地方,叫做小次山。山上遍布着白色的玉石,山下遍布着赤红色的铜矿。山中生长着一种野兽,它的形状同猿猴很相像,而头上的毛皮是白色的,脚趾是红色的,它名叫朱厌。只要它一出现,就会暴发大规模的战争,天下就要大乱。 七十二章-心迹 “神兽吗?”朱厌沉默半晌,忽而幽幽叹出一声。“都快忘记了啊----上古时期的事情。记得那时候同伴们布满山头,登高一呼,方圆百里之内的山林中百兽们相互和鸣。那景况真是热闹呀----呵呵,还真是没有想过,原来剩下一个人,是这样无聊的一件事情,或许当初便应该跟他们一道飞升去天界才对----” 闻言,瑶华犹豫了一下,侧过身问道:“那你干什么不去?”心中却想:“你去了才好,就不会出生这许多事情,白白死去这许多人了。” 朱厌笑道:“我们虽是上古神兽,但终归是兽,不是人,即使成神,也不过是成了那些大神们的坐骑。想想成日有个自命不凡的家伙骑在我的头上,我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为了飞升而奴颜卑膝,这代价可太大了。” 瑶华轻轻哦了一声。 “在地上生活虽然是自由自在,但是举目见不着一个同类,也是挺无聊的。不过,上古时期结束后,开始了各国征战建立国家的时期,倒也十分有趣。只是近一千多年来,国家的格局基本定了,才真正开始无聊。” “好无聊啊!”他仰天长叹一声,歪歪斜斜地躺到瑶华床上,冷不防压着瑶华的脚,瑶华惨叫一声,连忙抽出脚来一脚把他踹开,坐起身来说道:“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日子很无聊。我总觉得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朱厌无奈地叹了一声。“小东西,你才几岁呀----这样的日子,我可是已经过了几千年了,过得快麻木了。若是每天不换个花样,都快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瑶华想想也是,又转念想了想,说道。“那如果你的日子不无趣的话,除了停止这场战争之外,还能告诉我别的修炼方法吗?” 朱厌懒洋洋地说道。“只要日子不无聊,自然说什么都行啊。” “好,说话要算话!”瑶华一口应下,伸出小指说道。“拉勾!” 朱厌愣了一下。“好,拉勾!”随即笑眯眯地侧过身,凑过来拉勾。 拉完勾,瑶华瞪了眼又懒洋洋地赖到她床上的朱厌,不满地说道:“好回去睡觉了,你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思考。” 朱厌忍俊不禁地说道:“你思考什么我可不管,我只知我现在又觉得无聊了,所以呆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么晚了,当然是睡觉了。睡着了自然就不会无聊了。”瑶华斜了他一眼,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觉得日子过得很无聊。 朱厌抬眼看着床底,叹声说道:“睡不着啊。”说着,又侧过身子看看瑶华,说道。“小东西,唱个曲子来听听。” 瑶华撇嘴道:“不会唱曲子,你要是真的很无聊的话,我可以跳飞天舞给你看。” 一听“飞天舞”三字,朱厌半敛的眼皮忽而抬了抬,惊异地说道:“你会飞天舞?” 瑶华点点头。“会是会,但是不一定好看。” 朱厌笑道:“跳来看看,若是跳得不堪入目的话,我会马上喊停的。” 瑶华哼了一声,说道:“如果觉得不堪入目,那肯定是你的眼光有问题。” 说起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跳飞天舞了,虽然还记得动作和要点,但肢体上却生疏得差不多了。跳第一两遍的时候,时而会踩到自己的裙摆,“趴叽”一声摔倒在地上,看得朱厌笑得前俯后仰。瑶华狠狠一眼瞪过去,他便摸出檀香扇遮了嘴,眼中显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来,但从颤抖的身体仍可以看出,暗地里笑得厉害。 后来跳得渐渐顺了,朱厌也收了声,歪在床上看得出神,目光渐渐有些悠远,忽而叹了一声:“果然是飞天之舞----百兽飞升的那一日,来迎接的仙女在天地间翩翩而起的舞姿,似乎就是这样的。”说罢,他恍了一会神,忽而起身盘腿而坐,伸手一拂便在膝上幻出了一张通体乌黑的古琴来,铮铮然为瑶华伴起舞来。 一夜舞,直到黎明放晓,朱厌才摇摇摆摆地回房去睡觉,瑶华已经累得一头扎在床上,喃喃抱怨了一句“太难伺候了”,便埋头呼呼大睡。 正睡得酣畅,脸上被人捏得一痛,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拍,那手倏地躲开,结果瑶华那一下拍到了自己的脸上。“啪”地一声,惊醒了过来,便看到朱厌趴在床头笑得春光灿烂。瑶华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去睡觉了吗?” “睡醒了啊。”朱厌笑盈盈地说道。“所以就过来看看今天有什么好玩的。” 瑶华无奈地叹口气,只是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一连几日,白天要变着法子陪朱厌玩,晚上又得随时应需地跳舞或是弹琴。不知不觉之间,十天的时间便悄然过去。这一日晚上,瑶华坐在窗前抚琴,朱厌则歪在一边闭着眼睛跟着节奏哼着曲子。忽然怀中的凤玉闪亮了一下,传来了闻人愁一忧心忡忡的叫唤声:“瑶华!” “闻人愁一。”琴音嘎然中断。 “你又被朱厌抓去了?!”闻人愁一的语气中有些愤怒。 朱厌听到声响,笑眯眯地凑过身来,刚要回答“是啊,我就在旁边呢”,瑶华立马扑过去捂住他的嘴,随即说道:“没,没啊。我在苏门城,好好的。” 闻人愁一顿了一下。“那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没有看到你?巫月澈身边的那个女的说你被朱厌抓去了----她骗我?!” 察觉他似乎生气了,为免他一怒之下去找水香算帐,瑶华只能老实交待。“其实,其实我的确是被朱厌抓来了,不过,我现在很好,好好的----”随即察觉到了他那边沉默,瑶华犹豫着放开了朱厌,小声唤道:“闻人愁一?” “为什么骗我?”闻人愁一的声音冷冷的。 “闻人愁一……” 朱厌趁机捡过机会,说道:“她这是怕你冲过来找我拼命呢,是在担心你呢!笨蛋小蛇!” 闻人愁一哼了一声:“我还用得着怕你?快放了她!” 朱厌笑眯眯地说道:“好啊,你来接她回去。” “呃?”瑶华回头看了眼朱厌。“你要放我走了?” 朱厌却只是笑笑看着她,轻轻抿着摇晃在手中的檀香扇,转身慢悠悠地倚回床上去了。 瑶华不解地看着他,心想最近这几日来,已经渐渐没有听到朱厌抱怨无聊了,暗自觉着也该兑现诺言,放她离开了吧。 “来了。”朱厌半合的眼睛忽而微微抬了抬,浅笑着叹道。“来得还真是快啊。” “嗯?”瑶华怔了怔。 朱厌微笑着看着瑶华,说道:“他来接你了,不准备回去吗?莫非还想留在这里?” 瑶华愣了一下,随即又问道:“修炼的方法呢?” “真没有办法啊。”朱厌无奈地笑了笑,翻转着扇子在眼前一晃,便在扇面上幻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具有水晶般光泽的珠子。“这颗是浑元镇魂珠,只要每日引真气绕珠循环九九八十一个周天,便可增加平常时间修炼一年的法力。你将这个交给小蛇吧。” 果然拿到了,一下子竟有几分不敢置信。瑶华怔了怔,回过神连忙接了过来,珍惜地抱在怀里,说道:“谢谢你----你应该不会再掺和到这场战争中了吧?” 朱厌倚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这可就难说了。说起来若不是一早约定好的,我还真是不想放你回去啊!” 瑶华道:“那你也答应过我,要实现我的愿望,平息这场战争的!” 朱厌打了个哈欠,似乎困倦了,含糊不清地说道:“平息战争这样的事情我可做不到啊----正如你身上那个咒一般,是解除不了的。我所能答应的,只是我不再动用罢了。快走吧,我这么遵守诺言也只是在这一头昏脑热之间,当心我随时改变主意哦。” 瑶华站在原地,迟疑着,直到门外远远地传来了闻人愁一的声音。回眸见朱厌躺在床上,合起眼睛似乎睡着了,便也不再说话,抱了珠子,转身跑去开门。 门“吱”地一开,一眼便看到闻人愁一的身影飞速地从院外飞射进来。看到瑶华出来,不由欣喜地唤了一声“瑶华”。 “闻人愁一!”分别许久,乍然相见还是有几分惊喜。瑶华快步跑了过去,闻人愁一一躬身,竟将她整个地抱了起来。瑶华出乎意料之外地惊呼了一声,便被抱到与闻人愁一齐高处,近距离地与他面面相觑,不由地倏地脸一红,嗫嗫道:“你不生气了?” 闻人愁一盯着她看了一阵,忽而两道细长的眉蹙了一下,不悦道:“朱厌呢?” “在里面,好像睡着了。” “他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只是无聊,让我陪他玩而已。不用管他了,我们走吧。” 朱厌躺在屋子里,听着他们的说话声渐渐远去,直到被门窗外竹林的摇曳之声完全掩去。闭着眼睛向床内侧了侧身,喃喃说道:“今天晚上真安静啊。” 闻人愁一抱着瑶华旁若无人地出了庄园,缓缓往苏门城行去。郝虎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呐,闻人愁一。”瑶华将从朱厌处得到的珠子塞到闻人愁一的怀中,说道。“有了这个珠子之后,就不要再杀那些无辜的人了哦。” 闻人愁一看着她,轻嗯了一声,神情之中却也并没有欢喜的痕迹。 一直跟在身后的郝虎搭腔说道:“主公这几日都不曾杀人,那些被俘的三壁女子也都全部送到常德长老那里统一看管了。” “罗嗦!”闻人愁一一眼横过去,郝虎马上识相地噤声。 瑶华却欢喜地抱着他的脖子,说道:“闻人愁一是怕瑶华生气,再不理你了,所以才不杀人的吧?好高兴哦!原来也是怕瑶华不理你的呢!不过以后有这颗珠子了,闻人愁一也不用再为了提升法力而杀人了,一切都会变好的呢!” 相对于瑶华的兴奋,闻人愁一却一直沉默着,忽然唤了一声。“嗳,瑶华。” 欢喜中的瑶华回过神来。“嗯,我在听。” 闻人愁一淡淡说道:“前些天,一直在想,如果我答应你不再杀人,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回到巫月澈身边,不会再人虽在我身边,心心念念的却仍然是巫月澈----但是,现在,似乎没有机会知道了。” “闻人愁一。”瑶华看着他,喉咙口一阵干涩,说不出别的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冉京分别之后,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的时候,心里总会觉得很不安。那天听到你呼救,却找来找去,始终找不到你,那个时候心里无端涌现出来的害怕。自从母亲死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这样过来的,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什么特别的,不可失去的东西,因此,也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害怕----我想,对于我来说,你是一种特别的存在,或许,就是所谓的,喜欢吧。”闻人愁一说这番话时,目光一直注视着远方城里远远近近明灭着的灯火,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漠地有些苍凉。 瑶华听得心中不由一酸,连忙说道:“瑶华也是很喜欢闻人愁一的。” 闻人愁一的神情微微一顿,回过头来看着瑶华,忽而又惨然一笑。“你的喜欢,与我说的不一样。” 瑶华摇头道:“怎么会不一样,喜欢就是喜欢,不都是一样的吗?” 闻人愁一却不再说话,只是默然地缓步走着。 郝虎忍不住又帮腔说道:“瑶华小姐,主公指的喜欢不同于一般的喜欢,而是生死相许,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感情,也就是一般而言的爱情。” “啊?那不是要结为夫妇的人才拥有的感情吗?”瑶华惊呼了一声,随即倏地脸一红,说道。“闻人愁一也想要跟瑶华成亲么----但是,瑶华是要嫁给巫月哥哥的----” 闻人愁一淡淡说道。“我知道。” 瑶华黯然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对不起啊,闻人愁一。” 闻人愁一淡淡笑笑。“一早便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道歉的。不过,巫月澈的法力太弱了,根本保不住你。你把凤玉收好,出事情的话,就告诉我,不要再骗我。被故意隐瞒着的感觉,很不好。” “嗯。”瑶华轻轻哼了一声,弓起身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感知到隔着衣衫透过来的寒意,眼眶中却仍然热乎乎地要落泪,轻声说道。“瑶华不能嫁给闻人愁一,闻人愁一不会生瑶华的气,以后还会理瑶华的,是不是?” 闻人愁一嗯了一声,沉吟半晌之后,又说道:“你是要回钦州,去寻你的父母吧?等这里的战事结束,我送你们过去。” “嗯。”瑶华轻声应着,心中却五味杂集,有如万千思绪在翻腾着,五脏内腑隐约地一阵不舒适。屈指轻抓着他肩头的衣服,小声说道:“呐,闻人愁一,瑶华也是很喜欢你的呢。” 闻人愁一笑笑说道:“我知道。” 当闻人愁一抱着瑶华回到苏门馆之时,弄衣第一个发觉,见瑶华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立马骇得脸色苍白,大叫一声:“宝贝徒弟!”便扑了过去,将瑶华七手八脚地从闻人愁一身上扒回到自己怀中,捧着她的脸大叫道:“那个老妖怪怎么虐待你了,哪里受伤了,宝贝徒弟,呜呜,宝贝徒弟,都瘦了一圈了,呜----” 听到动静,水香扶着巫月急步出来。 “巫月哥哥。”瑶华望了巫月一眼,忽而想起被弄衣挤到一边的闻人愁一,连忙回过头去,却看到那一角清冷的衣角在院侧一晃,便投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闻人愁一。” 七十三章-攻城 一连几天,瑶华都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说是前些日子累坏了。弄衣以为她在朱厌那里被虐待得很惨,便每天在路上劫了慕容娑月过来帮瑶华枕脉,开补药。慕容娑月的赚钱计划被打乱了,愤怒地拽住他要出诊金。每当这个时候,弄衣便非常奸猾地推去给巫月,叫她去找巫月拿钱。巫月自然是每次都予取予求,慕容娑月打着算盘算了算,这样比去外面出诊赚得要多很多,因此,几天下来也便乐此不疲,往巫月与瑶华两边频繁送些汤药,殷勤得很。 由于朱厌的计划搁了十日,在一定程度上给了苏门一个很好的喘息机会。利用那十天的时间,苏门城暂时稳住了局势,但钦州那边似乎吃准了苏门,这几日来又逐渐把主力移到了苏门城来。终于在相持了半个多月之后,发起了一次全面进攻。 这一日清晨,瑶华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一个声音唤醒。睁开眼睛看了看,身边竟然没人,心中一惊,连忙从枕下摸出凤玉。果然是闻人愁一。 “苏门可能会有危险,不要出去。” “嗯,不出去。”瑶华应了一声。“你们那边怎么样?”闻人愁一那日送她回了苏门之后,便与郝虎回了近漠城。 “昨天这里撤去了将近一半的兵力,大概是集中去攻打苏门了。但是苏门城有四位炼妖师在,也不致于不堪一击。你好好呆在房里,不要乱跑。” “嗯。”瑶华应了一声。 “另外----” “瑶华!”闻人愁一的话只说了一半,门外倏而响起了水香的声音。随即门从外面被推开了,水香快步过来,拾过叠放在床前的衣衫,帮瑶华穿好,一边说道:“今天怕有些事情,瑶华快随我去公子那里。” 瑶华惊异的睁了睁眼睛,问道:“什么事情?” “去了便知道了。”水香说着,便要拉着瑶华出门。瑶华倏地想起什么,挣开水香的手往回跑去抓了凤玉来揣在怀里,才跑回来牵水香的手。水香转过目光淡淡地斜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牵着瑶华来到了巫月的房中。 弄衣和萧泰泽已经在了,正站在一侧,对着房屋正中间的一堆灵符在默默念着什么符咒。而近门处的空气粼粼浮动着,如海市蜃楼般地展现出一幅瑰丽壮阔的画景。画面上城楼巍然而立,楼上旌旗飘展,守卫森严,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这是用泰泽先生的回光术显现出来的苏门城两军对峙的情形。”水香从旁轻声提醒。 瑶华呆了一下。听她这么一说,留神一看,果然从那罗列的侍卫的间隙中,看到了面临着城外而立的容成从简与容成汝烟师侄,他们正与几位将士打扮的人在轻声商议着什么。“看来还是在对峙之中,尚未开战。” “瑶华。”看到瑶华进来,巫月连忙从榻上下来,起身时,却像是重心不稳似地摇了摇,又坐了回去。 “巫月哥哥。”瑶华连忙跑过去扶他。她发觉几日不见,巫月的身体似乎又差了很多,脸色也苍白得一如她在知世府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大约是这几日预知得太过于频繁的原因吧?”瑶华在心中黯然想着。 “瑶华。”巫月拉着她的手,淡淡一笑,说道。“朱厌在你身上下得咒并没有解开,为免他到时候又念咒进行要胁,对你造成伤害,所以让弄衣与泰泽先生在这里设下了天罡之阵。天罡阵法,乃是三壁的顶级奇阵之一,一般用来制法力高强之人。它的功效在于能将被制之人之外的所有气息全部摒弃,以致于将人完全孤立,达到限制受制人行动的效果。所以,用天罡之阵的话,应该可以阻拦朱厌的死咒。” “朱厌?”瑶华惊了惊。“巫月哥哥是说,朱厌还是要用我来破城吗?” 巫月颔首道:“恐怕是的。” 弄衣指点着瑶华一步一步走入阵中,当踏入天罡阵中心之时,八角的灵符嘶地跃起了一串的火焰,紧接着以瑶华所立之中为中心,四周明光闪现,地面之上,浮现出一个偌大的八封图案。 瑶华低头看了看荡漾在脚底的光晕,抬眼看看弄衣,问道:“,不能动吗?” 弄衣道:“脚不离开那个方位就行了。我们都在这里陪着瑶华,而且在这里也可以看到两军对峙的情形,不会闷的。”说罢,回头又不经意地往那浮动在空气中的画面望去。 见他看得出神,一直静立在旁的萧泰泽忽而不冷不热地问道:“今天你不去北城?”前些日子,弄衣基本上整日整日地呆在北城,瑶华回到苏馆后,便是北城苏馆两地跑。今日苏门城危难当头,他反而不去北城看情况了,也难怪萧泰泽有此一问。 弄衣瞥了他一言,哼声说道:“当然是宝贝徒弟重要了。” “是么?”萧泰泽显然不以为然。 “什么叫作是么?你那是什么语气,你是在怀疑我这一片赤诚的师匠之心吗?!”弄衣瞪着他,挥舞着双手,大声抗议。 瑶华被他们逗得不禁笑了笑,忽然想起前些天的事情,说道:“对了,,瑶华那天见到箬君师叔了,师叔真的是好漂亮、好漂亮呢!比仙女还要漂亮!是瑶华见过的最最漂亮的人了!”一想起风箬君那美奂美仑的模样,瑶华颇有些欣羡之情。 “箬君师叔?”弄衣愣了一下。“风箬君?” 瑶华点点头。“师叔特意将巫月哥哥的信送来给瑶华的呢!”说着,瑶华回头望向巫月,说道。“应该是巫月哥哥拜托箬君师叔的罢?” 巫月缓缓点点头,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水香却抬袖掩了一下嘴,似乎有些忍俊不禁。这副景状看得瑶华有些疑惑,回头看看弄衣,不想弄衣比她更困惑。“箬君师妹也来了?----真是难得啊。只是,箬君师妹也没有宝贝徒弟说得那样漂亮吧比她漂亮的散仙也不少呢----”说话间,弄衣收到了水香使过来的眼色,稍微愣了一下,立时明白过来,笑盈盈地说道。“是漂亮呢,漂亮得无与伦比呀!” 瑶华看着他,总觉得这中间似乎另有些蹊跷,沉下脸来,缓声说道:“转变得也太快了吧?这么快就发觉箬君师叔不同常人的美貌了么?” 弄衣笑道:“是呀是呀,还是宝贝徒弟有眼光!这是看多了三壁之上的美貌天仙,一时不曾反应过来了嘛。” “对了。”水香趁机打断两人的说话。“弄衣仙一直都不去朝圣山飞升,这样没有关系吗?” 弄衣神色微微变了变,随即笑道:“自然不会有关系,只要修炼出了神器,拥有了成仙资格,至于什么时候去拜山,当然是没有什么限制的。” “已经要成仙、要飞去天上了么?”瑶华闻言慌忙插言问道。 “暂时还不会啦!”弄衣俯身捏捏瑶华的脸颊,笑盈盈地说道:“要飞也会先将瑶华教出师了再飞的。” 瑶华抬眼看着弄衣笑盈盈的脸庞,心中莫名一股失落。一直以来,以为他是一个终日以寻宝为乐,法术半强不弱的二流散仙,不想却已经拥有了飞升成仙的资格。目前只不过是因为放心不下前世的姐姐,才迟迟不肯去拜山。等到姐姐有了幸福的归宿之后,他恐怕就要飞仙而去了。那再要见他一面,恐怕就要难如登天了。 “!”忍不住唤了一声。 “怎么了,干什么一副沮丧的样子?”弄衣蹲到她面前,认真地问道。 “----”瑶华刚要扑过去,想请求他能不能不要去“飞仙”,忽然听得萧泰泽说了一声:“不要移动。”随即他的衣袖一阵鼓动,八道灵符飞串而出,准备迅速地落到了原本设阵的八个方位,刹那间金光乍起,盈满了整个房间。天罡之阵启动了。 瑶华惊了一下,看着脚底比刚才亮了十倍的八卦图,又抬头看向映射出来的城楼图像。果然,两军已经开始交战。 钦州军最先的进攻是由紫苔发起,一排数十个人乘着各自的守护精灵,合力施法往城中攻去,试图攻破护城结界。为首的,骑一尾红鲤的白衣女子,赫然竟是紫苔的炼妖师韦碧映。 结界上的明光随着接踵而至的攻击,一阵一阵地明灭,随即如水波般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将进攻的强力层层化解而去。 樱夜溟跃上高处观望了一下局势,又跃回身来,对容成从简道:“师叔祖,他们这时重于攻击,后方防御必弱,我们现在若是用箭阵攻击,必能事半功倍。” 在一旁正总观战势的容成汝烟闻言,蓦地回过头来。 容成从简凝眸看了眼战局,认为樱夜溟所言有理地点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了右手。容成汝烟的脸色微变。 城墙上一围侍卫朝后退去,补上来的是几十名负着银色长弓的武者。各自就位之后,立时引箭上弦。 “伯父大人----”容成汝烟忍不住唤了一声,但容成从简的手势已经毫不犹豫地打下。一排弓箭手的箭纷纷离弦,按照训练时的叮咛,十分准备地打在各自的方位了。刹那时,爆破之声接踵而起,钦州军登时被弥天的硝烟和沙尘覆没了。 瑶华惊了惊,回眸时,发现弄衣脸上的神色也分外僵硬,心想:“与我一样,无论哪一边遇败,都是不忍心看到的吧。这一场战争,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停止吗?” 正想着,画面之上,钦州军弥漫的硝烟中,渐渐有一股金光闪亮而起,微微地几个膨胀之后,猛地向外扩张开去。听得“砰”地一声,原本淤积的烟气骤然间像被无形的怪兽吸走了一般,一串串地,如游丝一般,四下子里散去了。苏门城下的空气清晰得如同刚从大泽里浸洗过似的。 将车上,钦州主将喜出望外,连忙抬目往空中搜寻而去。果然天边一道紫光闪过,便见一只硕大的紫貂驮着一个人风驰电掣般而来。紫貂的形如一般的貂,只是体形放大了十几倍,一身纯紫色的皮毛,纯粹得不见一丝杂质,只是额头一个朱砂的梅花印记,隐隐显现着殷红色的光泽,分外醒目,而它负在身上的那人,一把精致的檀香扇半掩着面,凤目微斜,观望着战局,赫然正是朱厌。 “啊,那是----”巫月忽然失声呼了一声。 瑶华连忙回过头去,水香已经在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巫月的脸色较方才又白了几分,犹豫着说道:“那只紫貂,是我从前养在含章宫中的那只。她额上的朱砂印,是我用笔画上去的。” 瑶华心中猛地顿了一下。“紫貂----难道是紫?”不禁伸手抚上脸颊上的那个梅花印,她曾经听闻人愁一说过,闻人家族的标记便是梅花。那个朱砂印也是一朵梅花印记,巫月在前世的名字是闻人景尚,果然没错!“紫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水香往瑶华这边看了一眼,撇嘴笑道:“不会便是瑶华那日从街上捡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吧?” 巫月道:“不清楚了。印象中,似乎一直都是紫貂的模样----” “不是这样的。”瑶华忍不住说道。“紫说,在巫月哥哥还是坤王的时候,她就认识巫月哥哥了。后来念魔林被封印,巫月哥哥和其他三位魔王转世了,她为了要寻到巫月哥哥,这五百年来,紫一直用法力扼制着身体的生长,维持着五百年前的模样,为的就是让巫月哥哥能够第一眼就认出她来,巫月哥哥怎么能够没有印象了呢?” 巫月的脸色蓦地刷白,凝望着瑶华,说不出话来。 水香蹙了蹙眉道:“瑶华----”却被弄衣抢着说道:“我也听说了,念魔八王中的坤王是因为欠了一身的风流帐,迫于无奈而躲到念魔林去藏起来的。如果因为这些前世的欠债而伤害到我宝贝徒弟,那我可也不答应让宝贝徒弟跟澈儿你在一起的!” 巫月看看弄衣,眸光一动,黯然地移开目光,望着平置于膝上的手,茫然而出神。 “弄衣仙!”水香不禁提高声音说道。“公子是公子,坤王是坤王,不要将两者混为一谈。就算公子是坤王的转世,也不能将前世的事情一古脑儿地全算在公子身上!我们这些人,还都不知前世是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呢?!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要来追究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不觉得很荒唐吗?” 瑶华本来觉得巫月既然已经记起前世的事情,就不该会不记得紫,这会儿蓦地回过神来,无论如何,对于巫月来说,坤王景尚终归是另外一个人了。让他去背负另外一个人的责任,这对巫月来说,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情。 “对不起,巫月哥哥,是瑶华错了。瑶华并不是要责怪巫月哥哥,只是那天听紫那样说,感觉像是瑶华抢走了巫月哥哥,害她伤心一样----瑶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瑶华----” 弄衣却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重要的是,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不是么?总之,因此伤害到我的宝贝徒弟,就是不行!” 水香哼了一声:“听弄衣仙所言,也就是说如果当初追求弄衣仙的女妖们,这会儿寻上门来,显出一副哀怨的弃妇模样,说弄衣仙对她们始乱终弃,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该逼着弄衣仙娶了那些女妖们才好啊!” 弄衣听得脸色大变,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不要岔开话题,现在讨论的是澈儿的问题!” “突然想起来,弄衣仙的问题也很大啊。”水香似笑非笑。“记得曾经就有爱慕弄衣仙的女妖,从朱颜追到倚天,又从倚天追到紫苔,吃不准就在哪天又跳了出来,抓了瑶华去要胁,逼着她叫‘师母’,那可也是会伤害到瑶华的。唉呀,我看还是得尽快给瑶华另外寻个可靠点的才行啊----” 听她提起往事,弄衣不禁一阵发窘,红着脸大声抗议道:“水香,你在乱说什么呀!那些事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嘛----” 在吵嚷声中,巫月忽然缓缓站起身来。 “巫月哥哥!”瑶华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要移步过去。忽听得萧泰泽在身后提点:“不要出阵。”才猛然想起来,立住不动。 巫月回眸看她,淡然一笑。“我出去看看。”说罢,便信步出得门去。 “公子!”水香横了弄衣一眼,连忙跟上前去。一路出了苏门馆,惊觉巫月居然是往城门方向行去的。水香连忙上前劝道:“公子,如果因为赌气要去找那个小丫头说清楚的话,还是换个时间吧,现在那里危险。” 巫月的脚步微微停了停,缓声说道:“我没有赌气----我只是想去看看,我们这样努力了,宿命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它既定的轨迹,而往我们希冀的方向发展?” 七十四章-临阵 “巫月哥哥!” 瑶华看着巫月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呆,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忧心忡忡地问道。“巫月哥哥是生瑶华的气了吗?” 弄衣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他敢?我看他八成是去找那只小紫貂将事情说清楚去了。” “紫----”瑶华黯然地敛了敛双目。“总觉得紫很可怜。”想起这五百年来,紫一直到处寻找着坤王的转世。又遇着朱厌那样无聊的人,肯定没少受他的捉弄,这一点从紫被朱厌打扮得像是木偶娃娃一般就可以看出来。 “她是情敌诶!宝贝徒弟怎么可以同情敌人?!”弄衣叫了起来。“不过,宝贝徒弟也不用担心,有在,这种家伙来一个打飞一个,来一双打飞一双。会把好关的,宝贝徒弟一点都不用担心啦!”看他一边说,一边做着好几种不同的将人打飞的动作,瑶华不禁被逗得笑出声来。 “你说对了,他真的去了城楼。”萧泰泽冷不防说了一声。 瑶华惊了一下,连忙回头望去。果然,透过弥漫着光影沙砾的空气,隐约看到城楼之上那一道瘦削的身影,立在城楼的一脚,静静地观望着战局。樱夜溟第一个发觉巫月的到来,连忙伏到容成从简耳侧通报。容成从简脸色变了变,立马唤过容成汝烟,让他去巫月身边呆着,千万不能让他出事。容成汝烟闻言匆匆而去。 “巫月哥哥怎么去那里了,那里很危险,会出事的!”说着,脚下一动,又想要冲出阵去。 “不要乱动!”萧泰泽及时喝出一声。 瑶华猛觉得身体一麻,紧接着太阳穴倏地热了起来,随即久违的疼痛又排山倒海而来。瑶华忍不住呻吟出声,弄衣脸色大变,急声大叫道:“宝贝徒弟,徒弟----萧泰泽,怎么会这样,怎么办?” 萧泰泽抬手凌空一抓,半空中的画面猛地被拉近了,眨眼间从全局的战况,被拉到了钦州军上空。果然一眼便看到朱厌歪在紫貂身上,一边悠然地晃着绕在手指上的银铃,一边哼着小曲,分外愉快。 “朱妖怪!骗人!”瑶华颇有些咬牙切齿。 萧泰泽幻出一道灵符,以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置于唇边低念咒语,待灵符上的灵咒闪亮起来,方才挥手掷出,倏地贴到瑶华身上。瑶华倏觉得身上一阵轻松,麻木的腿顺着意识收回了来。萧泰泽见状,立时又掷出八道灵符,分置于八个方位,加强了阵法。随着脚底的明光闪闪跃跃而起,身上的疼痛也渐渐消逝开去。看到弄衣蹲在阵外,正一脸忧虑地看着她,不由露齿一笑,说道:“不疼了呢,多亏了泰泽师叔。” 闻言,弄衣长长地松了口气。“阵法有用便好,昨天澈儿告诉我朱厌还要利用宝贝徒弟时,真让我担了一宿的心。现在看来,只要我与泰泽师弟在这里守着,不离开这个阵,应该就没事情了。” 那边,朱厌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玉石咒受阻,颇觉意外地扬了扬眉。将铃铛提到面前晃了晃,忽而翻掌将铃铛收入掌中,笑笑道:“唉呀,这里不有趣了,乖女儿,到前面看看。”说罢,紫貂往前一跃,恍如一道紫色的闪电,瞬间便来到了两军交锋的最前线。多如牛毛的光束、利箭、法器密雨般地穿身而过,身侧之人纷纷设起护身结界护身,或疲于躲闪,而朱厌却仍然是悠悠然地半倚在紫貂身上,犹似闲庭信步。 半眯起眼睛看着苏门城上空明灭的防御结界,回眸又望见空行军中的韦碧映,忽而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笑眯眯地唤道:“嘿,女炼妖师大人。” 韦碧映斜了他一眼,却不理睬他,仍然集中全力攻击着苏城的护城结界,试图于一点打出一个缺口来,到时就可以张设界中界,从而也不致于一直处于劣势。 朱厌不以为意,打着扇,笑笑道:“苏门城这几日来恐怕大半时间都在弄这个结界上了,刚才来的时候也听郑大人说了,我们在城中的内应已经无法削弱这结界的威力了,更别提破坏了。要知道这苏门城中,可是有四位炼妖师,他们合力设下的结界,恐怕已经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像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就无异于隔靴搔痒,无关痛痒了。” 韦碧映停了停手,横过眼去看他。“那朱先生有什么高见?” “高见可不敢当。”朱厌很谦虚地摆摆扇子。“只不过是稍微地知道一些纸上谈兵的办法罢了,究竟成不成,还是未知之数。” 韦碧映道:“朱先生见多识广,必有真知灼见,又何必谦虚。” 朱厌笑笑道:“炼妖师大人谬赞了呀!你我都是修行之人,应该知道修行得来的法力,有很大一部分是用在强身健体之上,因此,临阵对敌,就算是发挥全力,最多也只是将那部分法力发挥至七成罢了。但若是修行之人死亡,那么一直贮存在身体内的法力就会四处溃散,这时,若有宝物将这部分法力收敛起来,得到的就是十成十的修行结果。” 韦碧映听得不禁脸色变了变,说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一直同韦碧映在一起的斩妖使李秉元闻言,乘着守护精灵过来,说道:“师姐,别听他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发现结界西北巽位的防御力相对弱一点,我们合力攻击那里的话,或许能打出缺口。” 韦碧映不复理睬朱厌,回身与李秉元一同倾力攻击西北巽位。朱厌转过眼去瞥了一眼,懒洋洋地倚回身来,抿着檀香扇,长叹道:“如果这样子就能打开的话,我们的内应,早就将这结界像上次一样轻而易举地撤去了。倚天的那帮人也不是光站在那里看看的,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韦碧映横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朱厌,你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吧。” 朱厌笑道:“我一直都想直接说,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些人打断了而已。”说着,拿眼瞥了李秉元一眼。 “你的话能信么?”李秉元显然对朱厌没有好气。 朱厌也不以为意。“那我就管自己说,信不信由你们了。”微微顿了顿,目光在韦碧映与李秉元身上转了一阵,继续缓声说道。“我听说,三壁的炼妖师之所以高于斩妖使、降妖使,是由于一旦妖怪为炼妖师所降服,那么他们的力量就归炼妖师自由操纵。而且三壁的散仙、长老、炼妖师,以炼妖师最容易修成正果,换而言之,一旦成功晋升为炼妖师,也就是相当于拥有个半个仙籍。所以,若是炼妖师遇害,所释放出来的力量除了炼妖师原本修炼而来的法力之外,还有被他所降服的那部分妖力,那将是一种无法估量的力量。另外,炼妖师相当于半仙之人,仙人遇难则必会天地变色,阴阳之气混乱,那么这苏门城的结界必会受到影响。那个时候,用法宝将那些四处溃散的地方聚敛起来,则破苏门城,便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听他不紧不慢地说完,韦碧映的脸色早已有些发青,盯着朱厌,冷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死,就有办法攻破苏门城是不是?” “师姐,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李秉元连忙上前,劝了韦碧映一句后,对朱厌怒目而视。“朱厌,你妖言惑众,到底是什么居心?!” “之前便说过了,信不信由你们。”朱厌瞥了他一眼,晃着扇子,全然无所谓的模样,有意无意地转过眼珠子去瞅了瞅韦碧映。“不过炼妖师大人的话,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你----”韦碧映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攻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为之。目光一转,透过重重的烟尘,隐约看到了苏门城上的容成汝烟。他正与巫月站在一起,静观战势,默然无语。 忽而,巫月沉静的身子微微一颤,回眸对容成汝烟说了些什么,容成汝烟脸色一变,立时快步向前,召出守护精灵,不顾容成从简等人的阻止,几个腾跃便冲出了结界。 “碧映,不要乱来。” 见容成汝烟驱狮,左摇右闪地躲避着攻击飞速欺近而来,韦碧映神情蓦地一凛。一直注视着容成汝烟来至跟前,方才蹙起黛眉,微含怨兑地说道。“你现在开始着急了么?是你坚持着一定要战场上相见,那就应该一早便有走到这一步的觉悟!” 容成汝烟道:“碧映,你何必这么执拗?一直以来我们只守不攻,为的就是设法与乐甄壁尊取得和谈机会,劝得紫苔退出这场战争----” “只守不攻?”韦碧映冷笑一声。“好一句只守不攻?那么近漠之战与离朱之战中,那么多罹难的师兄妹们又是怎么死的?!” 容成汝烟的脸色微变。“但是你可以不一样,明明可以远离这场战争,为什么一定要如此?” 韦碧映冷声道:“容成汝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壁尊已经下了宝牒,凡紫苔中人就没有回避的道理。那些个师弟、师妹,一个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为此付出了生命,我这个做师姐的,若是独自躲得远远的,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 容成汝烟一时语塞,两军开战,这种结果是不可避免的。虽然苏门城这边一直为了联系上紫苔苍壁的乐甄壁尊而努力地只是防守,绝不主动攻击,但是主将为皇冉将军的离朱城与近漠城却是全然不这么想。他也曾听闻离朱之战,双方正面相击,伤亡不计其数,而近漠城那边,除当场阵亡者之外,凡被俘的紫苔女子,全部遇害。凶手自然就是闻人愁一。 朱厌转着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似又察觉到了绝好的趣事,拧开扇子,半遮起脸庞,暗自似笑非笑。 “师姐。”李秉元率先打破这片沉默。“不要与他多说,必定还有别的破城之法。这护城结界既然如此强大,那么维持起来必定也十分耗费精力,想来也不可能一直都能处于这样极盛的状态,我们大可以避其锋锐,伺机而动。” “我去与宋将军说。”韦碧映微颔首,正要回身而去。“碧映!”容成汝烟蓦然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韦碧映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他。容成汝烟拉着她,神情分外凝重,缓声说道:“碧映,放弃这场战争吧。” 韦碧映看着他,反问:“你呢,你会放弃吗?” 对于她这一问,容成汝烟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眼中闪无奈的神气,缓缓垂下目光来。 韦碧映苦笑一声:“因为你无法放弃,所以就要我放弃,是不是?一直以来,你要修行励志道,我就必须舍弃修行了十几年的静心道,而改修励志道;你要成为炼妖师,我就必须辜负对我的期望,为了跟上你的脚步而努力成为炼妖师!汝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必须是我要扭曲原本属于我的轨道,以求得能跟你并肩而行。为什么你就不肯为了我,为我改变一次你的脚步?!” 容成汝烟神情一变,他似乎从来不曾想过这些。“碧映,你知道我----” “我不想再听你的那套家国责任的说词,容成汝烟,并非只有你一个人的肩上有责任,我也有!”韦碧映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 “碧映----” “汝烟。”韦碧映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要从那里寻出一点她所希望看到的东西。“如果你肯为我将那些所谓的责任放下一次,就一次,让我知道,原来在你的心里,我也并非是无足轻重的,也是值得你努力争取的。我就会立马抛开一切,跟着你离开这里,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一切----只看你。” 容成汝烟怔了怔,脸色也渐渐泛白,望着韦碧映沉默了半晌,却终是渐渐松开了原本紧握着她的手。 韦碧映已经明白他的决定,眼中闪过一丝悲恸,推开他的手,说道:“你回去吧。两军开战,主将却跑到敌方来了,这成什么样子?” 容成汝烟说道:“想别的办法攻城,不要无故涉险。” 韦碧映淡淡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傻。” 容成汝烟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转身欲回,忽而听得朱厌在身侧不紧不慢地说道:“啊呀,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那天当着郑大人的面,女炼妖师大人似乎是说过三个月之内必定攻下苏门、离朱、近漠三城的,否则的话,女炼妖师大人,与这位降妖使大人,可都是要一死以谢天下的。” 韦碧映脸色蓦地一变,失声道:“朱厌,你!” 朱厌装模作样地惊奇了一下,扬眉道。“啊,怎么了,是我记错了么?幸好,”说着,他伸手自怀中掏出一颗水晶般的石头,用拇指与食指拈着,四周爆闪的光芒折射过来,晶莹剔透的水晶中隐约有影像闪现。“幸好我早有准备,那日的情形,可被我完完全全地用这颗聚影石记录了下来。呵呵,这可假不了了罢?行军作战之中,在将领面前许下的诺言,应该无异于军令状吧?”说时,他拿眼撇了撇脸色同样惨白的韦碧映、容成汝烟与李秉元三人。 李秉元道。“那怎么会是军令状?郑庭他不过是一个叛臣而已,算什么将领?” 朱厌撇唇一笑,夸张地提声说道。“啊呀呀,不认帐了----那也没有办法啊!只可惜了那个小姑娘,身上中了我下的玉石咒还没解呢!既然你们不认那天我放人的帐,那么我也不能吃这么个哑巴亏,只能从那丫头身上讨回了!不要以为你们用阵法阻隔着我的咒术就可以高枕无忧,呵呵,除非你们用那个阵困她一辈子,不然,我随时都可以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苏门馆内透过回光术看着苏门战局的瑶华听到这番话时,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七十五章-倾城 “我们什么时候不认帐了?!”韦碧映冷声喝道。“三个月又不曾到,朱先生也未免太心急了罢!” 朱厌笑笑道:“是啊,还有三天。女炼妖师大人是想一天破一城,还是一天之内连破三城?愿闻其详。” 韦碧映冷颜道:“这无须你操心。” 朱厌瞥过眼去看了看容成汝烟,说道:“窃以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知道太傅大人怎么认为?” 容成汝烟道:“朱先生是站在钦州那边的吧,这样逼迫自己人的方法,似乎不大明智吧?” 朱厌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太傅大人莫非没有发觉我这番话其实是对太傅大人说的么?” “你----”容成汝烟的脸色蓦地一紧。 “方才见太傅大人与女炼妖师大人情深意长,我也实在不忍心棒打鸳鸯,逼着女炼妖师大人践行诺言----只要太傅大人肯将苏门城拱手相让,那么我也便不去计较另外两城的得失了。”朱厌似笑非笑。“如何,我可是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容成汝烟看着他,脸色凝重,并没有作声。 “朱妖怪怎么这样?!”瑶华却看得不禁叫了起来。“他明明答应过我不再用玉石咒的,现在不但说话不算话,还用这个去要挟逼迫碧映师叔和容成!我要去找他理论!”瑶华蹦了起来,就想要一头冲出去,却被萧泰泽及时阻止。 弄衣连忙说道:“不要乱来,有澈儿在,碧映师妹不会有事的。” “但是,朱妖怪出尔反尔,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的?!” 弄衣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朱厌这老妖怪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宝贝徒弟生气也是没有用的,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便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苏门城上。 “容成先生。”巫月来至容成从简身侧。 容成从简回过身来,恭敬地说道:“知世大人。” 巫月缓声道:“前些日子,碧映先生为了救我与瑶华,曾对朱厌许下三月内破城的诺言。现在朱厌以此相要挟,看来放弃苏门城已经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容成从简脸色一变。 “放弃苏门城?”旁边有将领已经失声叫了出来。 樱夜溟闻言,瞥过一眼去看了那将领一眼,那将领见状,连忙闭上嘴巴,垂了头束手退到一边去了。 “苏门城乃是大皇帝国疆域的正中心,亦是全国四方钟灵神异之气的汇集之地,可将此地的防御结界的力量提升一半以上,易守难攻。若此番交出苏门城,再想要收回,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了。”樱夜溟缓缓说道。 巫月道:“我知道。但若是此时心中还抱着与紫苔和谈的想法的话,也只有弃城一法了。碧映先生乃是紫苔苍壁现在仅有的两名炼妖师中的一名,又是紫苔第一个和唯一一个女炼妖师,乐甄壁尊必定异常珍视,若是因此而让碧映先生在这里出了不测的话,基本上就再无可能与紫苔和谈了。” 容成从简会意地颔首。“若是交出苏门城,知世大人可有办法获得与乐甄壁尊和谈?” 巫月缓缓地点点头。 闻言,容成从简一阵沉默。半晌,说道。“虽然弃城有利于和谈,但是对于朝廷来说,重要的不是和谈,而是战争的胜利。擅自交出苏门城,罪名不轻。而且难保他们不会伤害到城里的居民,若因此而对苏门的臣民造成伤亡,那便是无法弥补的过失了。” 巫月沉吟良久,缓声说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建议交出苏门城。” 重大抉择当前,每个人都背负了深重的压力,最悠闲的自然是煽风点火、坐看好戏的朱厌。只见他悠然地倚在紫貂身上,一会儿看看容成汝烟,一会儿又瞅瞅韦碧映,时不时又瞄李秉元一眼,兴致勃勃。 “容成先生贵为太子太傅,自然是以国家为重,绝不会为了私人感情而放弃苏门城这样一座重要的城池,因此上,我便替女炼妖师大人细细想了一想。”朱厌悠悠然地说道。“苏门城之稳固,除了我方才说的那个方法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破城之法了。而破不了城的话,女炼妖师大人与这个降妖使大人便要以死践诺,这样一来,要付出的就是两个人的性命了。那还不如用前一个办法,至少还可以保住这位降妖使大人的性命。” 韦碧映沉默半会,忽而扯着浅淡的嘴角淡淡笑道:“有道理。”说罢,扬手一摆,右手便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容成汝烟与李秉元的脸色刹那间都是一阵铁青,相继跃身向前。 “碧映,不要乱来!”容成汝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而李秉元抓住的却是她的剑身,脱口说道:“师姐,李秉元早已决定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追随师姐,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了师姐,李秉元也绝对不会独自存活!”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韦碧映与容成汝烟却是目瞪口呆。李秉元随即察觉过来自己一时情急之下,竟将一直深藏在心中的话说出,不由地红了一下脸,连忙改口说道:“我,我说的是,就算师姐选择第一个办法,我也不可能于心无愧地活着。与其这样,不如在这接下来的三天里,想一下其他的办法。” 韦碧映看着李秉元,蓦然发觉这个一直以来都跟在身边的师弟,却原来也已经长大成人了。不由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朱厌说的也没有错,要破苏门城,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既然已经来到了战场之上,就必须尽全力打好这场仗。而且我们都已经许下诺言了,在师姐攻下苏门城之后,剩下的离朱、近漠两城,就要靠你去攻下了。” “师姐!”见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了,李秉元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一些发颤。 韦碧映推开容成汝烟的手,看着他,淡淡道:“快些回去防备,当心兵败如山倒。” “碧映,你真的----” 韦碧映惨淡一笑,忽而提着身子往后倒退出几步,双手将剑捧至齐胸高度,闭起眼眸来轻念咒语,待剑身之上绽放出丝丝缕缕金色的光芒之后,忽而一提手腕,长剑便倏地往天空上方飞窜而去。 以金剑从百会穴插入,自毁元丹,断全身的脉络,容成汝烟自然知道这是炼妖师自绝的办法,不由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前一步。 “师姐!”李秉元完全失却了往日来的潇洒姿态,提身飞跃而去,想将那金剑收将过来。但他区区一个降妖使的功力,如何制得住炼妖师的金剑,当下便被那道金光斥了回来。 当金剑在头顶一个旋转,稍作停滞,便要飞速而下,往韦碧映的百汇穴贯去之时,容成汝烟的脸色愈显苍白,终于忍不住飞身过去打出一道金光,制止了金剑的下坠之势,随即掀起衣袍一卷,将金将收入怀中。 朱厌见状,微微扬了扬着眉。沉默地看着那道肃然的身影在不远处落定,背对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交出苏门城。” 韦碧映睁开眼睛,看着他肃穆的背影,自然知道他下定这个决心,需要抛却多少东西,不由低眉抿嘴淡淡笑笑,颇有些得意之色。 朱厌闻言,收起悠然的扇子,心中暗自惋叹:“这样就决定了呀,真是无趣啊。”从紫貂身上下来,看着倚天与大皇的一部分兵力撤出苏门城,余下的一部分则候在中开了的城门前,迎接钦州军的入城。 “唉,又不好玩了。”朱厌慨叹一声,在手中转了几下扇子,忽而又合扇轻轻敲了敲额头,笑道。“紫,跟爹爹进城去,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萧泰泽收到樱夜溟传过来的讯息,对弄衣说道:“知世大人让我们尽快带瑶华去离朱城。” 弄衣点点头,说道:“那快走吧,他们快进城了。我们混到撤离苏门城的那部分空行师里去,马上离开这里。”说着,他已经开始撤阵,拉起瑶华,便往外走去。 在萧泰泽收回回光术前,瑶华最后瞥了一眼苏门城混乱的局势,忧心忡忡地问道:“这样子把苏门城让出去,不会有事情吗?” 弄衣停了停手中的事,随即又说道:“既然澈儿都建议放弃苏门城了,那自然是利大于弊。乖徒弟就不要担心了。” 出到庭院,召出守护精灵,抱着瑶华一起跃上大鹏的背上,振翅高飞。低头看着苏门馆在脚底远去,不禁抬头问道:“巫月哥哥呢,巫月哥哥还在苏门城呀,还有娑月姐姐!” 弄衣道:“澈儿那里有三个炼妖师一起,不会有问题的。木头小月的话,不过一介药师,虽然财迷得很,却也还有些法力在身,不会有事。等将宝贝徒弟送到苏近雪那里后,我们会回来接他们的。” “嗯。”瑶华应了一声,忽而又想到什么,抬眼问道。“为什么不是去近漠城呢,是离朱城比较近、比较安全吗?” 弄衣回过目光来看看瑶华,打着哈哈说道:“是,是吧。” 大鹏鸟的翅膀几个开合,迅速地往北城门飞去,眼看着就要跟上最后一批撤离苏门城的空行师。弄衣低眉往下看时,看到纷乱的人群正由一队大皇的步行师引领着,潮水般地往城外涌去。不由心念一动,当下将瑶华抱给萧泰泽,嘱咐道:“你先带瑶华去离朱城,我帮助他们离开。”说罢,不由分说,便一策大鹏,掉头往地面俯冲而去。 “!”瑶华惊了一惊,连忙扒着萧泰泽揽住她的手臂往下看去,只见弄衣施法将人群身后的道路幻成了十数条之多,使得第一批进得苏门城来占领各大商行政处的钦州军们,一时无法分辨路途,以保这一批民众安全离开苏门。 “师叔。”瑶华看了一阵,抬头问道。“这里距离朱城远吗?他们这样走的话,要多久才可以到?” 萧泰泽道:“大概三天。” “要三天这么久啊。”瑶华不禁替他们担忧起来。这三日,他们恐怕就要露宿在外了,而且他们这样匆忙地离开,纷乱中,不知道会不会与亲人分散。即使到了离朱城,他们又将如何重新开始生活? 正兀自担忧着,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忽然腾跃起一股冲天的烈焰。分辨它的来源方向,赫然竟是苏门馆所在的位置。瑶华惊了一下,紧接着又看到与苏门馆相距不远的地方,也漫起了大火。“啊,怎么会这样,苏门城都已经交给他们了,为什么还要放火?” 萧泰泽隐约感知到迢递而来的危险的气息,幻出一道灵符,反手拍在瑶华头上。瑶华蓦地觉得头上一紧,似乎又有一股疼痛透骨而来。便紧接着从头顶淡淡散发出来的暖意,渐渐在身上漾开,慢慢地将那一股锥心的疼痛化成了清浅的酥麻。瑶华知道是萧泰泽那一道灵符的效用,抬头说道:“谢谢泰泽师叔----是朱厌吗?” 萧泰泽嗯了一声。 瑶华脸色微微变了变,说道:“我去找他。” 萧泰泽伸手拦住她,阻止道:“知世大人说无论如何,不能让朱厌找到你。” 瑶华沉吟道:“我知道巫月哥哥在为我担心,但是在瑶华心里,真的是很希望这场战争能够结束。其实朱厌也不是完全不可理喻,他所说的很多话,很多想法,在瑶华看来,还是可以理解的。巫月哥哥也曾经说过,只要让朱厌离开大皇,这一场战争就有可能停止。所以,我一定要去找他。” 萧泰泽淡淡道:“找他做什么?劝他离开?” 瑶华点头说道:“我有让他离开这里的办法,觉得应该去试一试。泰泽师叔的话,应该也是希望这一场战争能够停止吧?” 萧泰泽漠然说道:“我答应过知世大人,不能让你去见朱厌,一定要带你去离朱城。”说着,火凤振翅疾飞而去。 “师叔。”瑶华抬眼看看他,又趴着他的手臂往后面望去,只见熊熊的烈焰从苏门馆开始,一路往这边烧来,似乎是追踪着他们而来。看着一栋栋房屋在大火中倒塌,此起彼伏地传来女子的惊叫声和孩子的哭喊声,瑶华的心不禁紧紧纠在了一起,忍不住抬头说道:“师叔,一定要引走朱厌,不然,不仅苏门会这样,离朱城、近漠城也会这样。瑶华的办法,不去试一下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的,师叔!” 萧泰泽低头看了眼她,什么也没有说,火凤振翅快速地飞离了苏门城。当瑶华再一次急急叫出“师叔”时,火凤忽而一个掉头,往那一片火海上方快速而去。 七十六章-谎言 紫凌挥手放出火种,如愿地看着大火掀天而起,红澄澄地映红了脸庞。脸上的表情仍然淡漠而麻木。忽而听得身后一阵高呼:“住手,紫,不要这样!不要再放火了!” 紫凌回过头去,便见萧泰泽携着瑶华飞速而来。紫凌微微怔了怔,回首望向身侧的朱厌。朱厌缓缓地收起扇子,轻笑地注视着他二人一直停立到跟前,方才笑盈盈地说道:“终于把你寻出来了呀,小东西,还真是困难哪!” 瑶华瞪着他说道:“你这样放火烧城,难道是为了寻我出来?” 朱厌笑着说道:“可不是么!这么些天不见,可让人好生想念哪!” 瑶华毫不留情地哼出一声:“骗谁呢?你放火烧城,无非是图个自己有趣罢了,少将这些责任推到我身上来,我才不会认!” 朱厌摇头叹道:“你不认,那我也没有办法。” 瑶华道:“朱妖怪,你在这里折腾了这么久,也玩得差不多了罢?前几天我从巫月哥哥处听来另一件有趣得很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听?” “哦?”朱厌微微抬了抬眼角看看瑶华,笑道。“当然有兴趣,洗耳恭听。” 瑶华抬手遮在额檐前,故意半眯起眼睛,蹙着眉头说道:“但是这火烤得我太热,又耀得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朱厌有些了然于心地淡淡笑笑,撇目对紫凌说道:“乖女儿,把火收回来吧。” 紫凌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火收回,瑶华低眉看着已经被烧得满目疮痍的苏门城,心中不免忧然。回过神来,刚要与朱厌将方才的话题继续下去之时,忽而看到不远处有两道人影快速靠近来。定睛一看,却是巫月与樱夜溟。 “巫月哥哥。”瑶华一惊之下,身侧紫凌的身影已经快速而出。“紫!”瑶华惊呼一声,方要跟将过去,被朱厌横过的扇子拦住了去路。他微笑着说道:“紫不过是去迎接他罢了,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可正等着听究竟是什么更加有趣的事情?” 瑶华见紫凌只是拦下了巫月他们,心想紫也不会对巫月怎么办,便回过身来对朱厌道:“你那天不是说上古期战争结束之后,神兽们因为有战功都被封了神号而飞升,只留下你一个人,是么?” 朱厌点头。“的确说过。” 瑶华道:“我想告诉你的事情就是,其实不愿向所谓的神人奴颜婢膝的上古神兽除了你之外,另外还有一只也选择留在了人间。” “哦,是吗?”朱厌似乎颇为惊喜地扬了扬眉。 瑶华异常严肃地点点头。“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以前居住的山叫作小次山,属于西山山脉,距离小次山几百里远处有一山,名叫小华山。山上有一只上古神鸟,名叫赤鳖(原文是鸟字底,打不出来,念憋)。这些你应该都知道?” “小华山,赤鳖?”朱厌微一沉吟,蹙眉道。“听是听说过,不过没什么交情。” 瑶华一边说时,格外注意着朱厌的反应,这会儿听得他说与那所谓的“赤鳖”没什么交情,不禁暗自长长地呼出了口气。其实她哪里知道有没有上古神兽没有飞去天上,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加重巫月的负担。她只是那几日炼功之余,去苏门馆的藏书楼寻了一些古籍来看,恰巧看到有上古时期神兽的介绍,暗自觉得有用,便默默记在心中。之所以选择小华山的赤鳖来诓骗朱厌,是因为小华山与朱厌的小次山的距离不远不近,而且朱厌在地,赤鳖在天,他们应该属于半生不熟的那种。这样一来,应该比较容易骗到朱厌。“赤鳖有着天生防御火灾的作用,在上古战争中也立下了不少功劳。战争结束后,也被封了神号,但是由于他防火的能力甚得山下族群的爱戴,纷纷请求他不要飞升。他无法辜负厚望,因此,就留了下来。” 朱厌皱了皱眉,半合起眼睛来半信半疑地看看瑶华,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瑶华道:“是巫月哥哥告诉我的。巫月哥哥具有预知之力,天底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知世大人?”朱厌回目看了看仍然被紫凌拦在半途的巫月,沉吟了一下,又回过头问道。“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在念魔林。”瑶华脱口而出,随即看到朱厌瞥过来的怀疑的目光,心中一顿,连忙补充说道。“赤柔朝的时候妖怪当道,他不想庇佑妖怪,就到念魔林的深处去了,恐怕还有些难找呢!” “哦,是这样。”朱厌喃喃说道。 “嗯!”瑶华看着他,心中七上八下,朱厌虽然没有直接说她是在胡说八道,但从他的眼神里一直可以看到怀疑的神色,瑶华也不知他到底信是不信,偏偏他又在这个节骨眼沉默了起来,只不停地开合着檀香扇,看得瑶华忐忑不安。 良久,朱厌忽然一收扇,笑盈盈地说道:“看来,知世大人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阻止你,就是不想你告诉我这件事情,因为我一定会抓着你一起去找,直到寻到为止!” 瑶华怔了怔,附和着讪讪笑笑:“大概是吧。” 朱厌呵呵笑了起来,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直到樱夜溟那边突破了紫凌的阻拦,携着巫月快速而来,他才忽然说道:“知世大人果然什么都知道!”同一瞬间上前一步,一把将瑶华拦腰抱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掣身而去,转眼便在千里之外。 瑶华被扑面而来的疾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低下头,方才艰难地喘过气来,说道:“这就去?”朱厌笑道:“是呀!”忽而又笑笑道:“唉呀,炼妖师法力不错啊,追来了!”瑶华惊了一下,回过头去,果然看到远处天边隐约有一道人影渐渐欺近,似乎是萧泰泽。 说着,转身一挥衣袖,袍中掀出的风顿时化作锋利的刀锋,往萧泰泽攻去。萧泰泽连忙结界,在身前而设下抵御结界,试图抵挡进攻而来的风之刀。刀锋打在结界之上,几个明灭,便破界而入,火凤急忙设起第二道结界抵挡。 朱厌见状,又抬指远远地点着萧泰泽画了一个圈,只见他身周的空气隐隐恻动,一忽而间竟化作无数根长茅,锋利的箭头围成了一个圈,从各方往圆心的萧泰泽刺去。萧泰泽连忙跃身而起,长茅随之改变方向,从下而上攻去。那边风之刀又已经穿破结界而来。 “泰泽师叔!”瑶华不禁看得心惊肉跳。 朱厌笑了笑,又扬起手要另外施咒,瑶华见状,连忙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大声说道:“这样就能困住泰泽师叔一会,我们现在走,他就追不上来了。” 朱厌看看她,笑道:“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你在帮我逃跑似的?” 瑶华说道:“本来你不抓我,我也是打好主意跟你一起去寻赤鳖的!偏偏你一定要这样抢着才会觉得好玩!” 朱厌微微顿了顿,盯着瑶华看了一会,随即发觉萧泰泽居然破除了他方才的那两记攻击,又紧追了过来,不由皱皱眉道:“还真是不可爱的炼妖师!”随即又晃手幻出一个金盅一般的东西,瑶华以为是他要用来攻击萧泰泽的法器,当下便要伸手去抓过来,朱厌微一扬手躲过,笑道:“这不是进攻用的法器,这叫锁楼盅。可以将人困到一个迷宫般的幻境里,不过以这炼妖师的功力,大概一天半日地便可以摆脱出来了----”说着,便趁着瑶华不注意之时,扬手一挥,将锁楼盅掷了过去。 瑶华惊了惊,连忙回头看去,见萧泰泽的脚步停了下来,只在原地茫然地转着步子,看上去果然像是被困在幻境中了一般。回过头看朱厌时,朱厌则是一副“我没有骗你吧”的模样。 瑶华心想樱夜溟和巫月他们应该很快也会追上来了,便叹着气说道:“那我们走吧。”说完,低头一看,不由心中抖了一下。“天哪,这么高!”瑶华的法术中,除了与生俱来的隐身术外,最强的就是御风飞行术了,但是却也从来没有飞过这么高空。当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在这么高的空中试用她那蹩脚的飞行术,正要捏诀召唤青鸾出来,忽然却伸过一只手来制止了她,抬头看时,便看到朱厌笑盈盈地说道:“去念魔林的话,我想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办法。” “是,是吗?”瑶华怔了怔,去念魔林还有什么特殊的,有趣的办法吗? 一个时辰之后,瑶华盘腿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里,托着下巴一脸郁闷地看着朱厌。她怎么也没想到,朱厌说的有趣的办法,竟然就是买一辆马车,一路咕辘辘地往念魔林而去。 在此之前,朱厌从半空中将她拖了下来之后,已经到了雅州白於城境内。在城里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上来回逛了一圈,找了几个大商询问马车的售价。经过了货比三家之后,选定了一家名为“盛源商联”的大商行,进行了一通让瑶华目瞪口呆的杀价之后,终于以绝对低廉的价钱买到了这辆据说按照皇室标准设置的豪华大马车。 然后又在车行雇了一个车夫来,预付了一年一百两银子的工钱给他,乐得那人快要跪到地上喊“亲爹”了。之后吩咐那人看着马车之后,朱厌又带着瑶华开始在街上乱晃,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随手往瑶华怀里塞着。所以回程的时候,路人们看到瑶华这样一个小人儿捧着一大叠一直叠过她头顶的货物时,都不禁向她投过来怜悯的目光。虽然因为一看朱厌软银白的发色,便知道他一定是妖怪,无人敢上前指责,但还是有为数不少的人在不远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说道:“瞧瞧,居然让那么小的孩子拿那么多东西,还真是忍心啊!” 另外有人窃窃说道。“我看那妖怪是继父吧,虐待妻子先前的孩子!” 更有善良而正直的大婶们同情之下暗自辛酸地编排起故事来。“那可怜的小女孩肯定是父母双亡,孤伶伶地一个人来投靠唯一的姑父。谁知道姑父黑心气短,不仅侵占了小女孩父母留下的全部家财,还将她当作丫头使唤……真是罪孽啊!” 瑶华听得颇有些哭笑不得,被那些同情的目光看得也恨不得在地上挖了洞钻进去。反倒是被千夫所指的朱厌仍然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像是全然没有听到那些人的议论一般,还时不时地朝着有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的地方露出迷人而温和的微笑。 瑶华无可奈何地在软绵绵的车里坐了一会,又歪着身子躺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问道:“嗳,朱妖怪,这样慢慢地走,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此时,朱厌正舒服地侧躺着,身前摊了一排的各色零食,眯着眼睛伸向前去摸,摸到哪一种,便擢过来往嘴里塞去。这时听见瑶华说话,睁开眼睛来看看瑶华,忽而欺近身来,盯着瑶华的脸蛋看了一阵,黝深的目光在一闪眸间忽而变得深情款款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那可爱的模样,我便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无聊,放眼看过去,这天地间的一切也都变得那么篷勃而有生气,让人精神愉悦!” 瑶华被他看得头皮一阵发麻,往后缩了缩身子,盯着他说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似乎也是很无聊的样子?” 朱厌紧跟上前去,忽而反手捉住瑶华的双手,珍惜地捧到胸前,压低声音缓声说道:“不是无聊。其实与你一起渡过的那十日,便是我这几千年来最有趣的日子了。但是那天你被小蛇带走之后,我忽然觉得这天地之间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静得可怕,就像是一切失去了生机,陷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一般。我这冗长而干枯的生命也因此而完全丧失了意义。从那以后,我便一直希冀着再次见到你,所以,为了见到你,我一定要夺下苏门城!” 瑶华半侧过头,皱着眉,撇过眼睛用眼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里暗自想道:“朱妖怪到底想干什么?”正暗自提防着,忽而听得朱厌用略带磁性的声音低低说道:“我想----我一定是爱上你了!” “噗!”瑶华差点喷出口水来,一把推开他的手,瞪着他大声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这样很好玩吗?” 朱厌看着她皱皱眉,直起身不满地说道:“唉呀,不应该是这个反应的,好不好?至少应该像对小蛇那样,扑到我的怀抱里,用你那可爱的声音说,瑶华也早就爱上爹爹了!要那样才对啊!” “有那个反应才怪!再说一遍,不要自称是我爹爹!”瑶华气冲冲地说完,随即转念一想,隐约觉得他刚才那番话中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背后猛得像被针扎了一般,几乎跳了起来,大叫道。“你,你偷听闻人愁一跟我的说话?!” 朱厌事不关已的躺回去吃东西,一边慢悠悠地说道:“那怎么能称为偷听?我只不过舍不得你,想去送送你们,不想你们说话说得太入神,根本就没来理我,我都没生气,你还有什么意见么?” “你?!”瑶华又气又羞,却又奈何不了朱厌,只能抓狂地大声“啊”了起来,抬腿将车厢壁当成他狠狠踹过去,大声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那几脚踹得原本平缓而行的车蓦地几个摇晃,急得车夫在帘外紧张地大叫起来:“东家,出了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就----”但里面传来的只是瑶华气得大叫的声音和朱厌“呵呵”的笑声。 七十七章-命数 马车辘辘声中缓缓前行,朱厌面向另一侧躺着,也不摸东西吃了,似乎是睡着了。瑶华缩着身子,挪到车帘外。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想将自己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让他转告巫月他们她现在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但连叫了几声,情况就和在郑家别庄时一样,讯息传递过去,就像是石入大海,悄无声息,心想大概又是朱厌将三壁之上的讯息阻绝了。 想起那时三壁讯息被阻绝之后,鸾凤之玉还是可以传递讯息的,心念一动,连忙摸出凤玉来,压低声音唤了一声“闻人愁一”,不想这次那边却也是毫无动静,她不知朱厌这次可是在上次的基础上,进行了更加严密的阻绝。 不过鸾凤之玉毕竟是出自有“情庄”之称的回雁山庄,乃是情侣之玉,虽然通讯的信息被外界强行切断,但冥冥中的感应之力仍然还在。正在近漠城城楼之上注视着钦州军动静的闻人愁一,忽然感觉到怀中的鸾玉隐约热了一下,连忙掏出来,果然看到玉身明灭着虚弱的光芒。 “瑶华?”他急声叫唤着瑶华的名字,但一直没有听到回音,鸾玉也在忽闪了几下之后,很快地黯淡了下去。闻人愁一隐约觉得瑶华必定是出事了,回身之间,看到有军探从城楼下飞奔而进。不出一会,便见郝虎快速奔上楼来,禀报道:“主公,刚接到军报,苏门城已经陷落,据称是太傅大人决定的弃城,现在苏门城的大部分居民都在转到离朱城的途中。”郝虎的军报报完,抬眼看时,却发现闻人愁一早已不见了踪影。 闻人愁一听闻苏门城陷落,与方才鸾玉的异状联系起来,得出来的讯息便是“瑶华出事了”,当下再无法安然站在那里,一路飞速来至与近漠城稍近的离朱城。 离朱城也正在紧密地防备中,小花妖正趴在城楼上往下看着什么,忽见闻人愁一冷不防破界而入,出现在面前时,当时骇了一跳。 “瑶华呢?”他劈头就问道。 “瑶华?”妍蓉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困惑地反问。“瑶华不是在苏门吗?” 悯月从城楼中出来,一眼看到闻人愁一在问瑶华,便接口说道:“我们暂时还没有得到瑶华他们来离朱城的消息,大概是在路上或者还在苏门城。” 闻人愁一闻言,二话不说,扭头便走。妍蓉忽然想什么来,跟上几步大声叫道:“喂,闻人愁一,把鸾玉还给我!” 闻人愁一哪里还有心情理会她,不作片刻停留,又立即来到了苏门城。陷落的苏门城,在倚天几人的竭力控制下,终于也渐渐从混乱中平息了下来。紫苔苍壁的几名资深的降妖使正在试图重新张设起护城结界,忽而间从天边射过一道光芒来,在他们回过神之前,便如流星一般急闪而过,倏而间没入了城中。 降妖使们错愕地张了张眼睛,面面相觑。 闻人愁一直奔苏门馆,往日热闹的苏门馆中今日异常冷清,一路进来,竟也不曾看到一个人影。停落在以前曾住过几天的院子,看着空荡荡的庭院,颇有些人去楼空的感觉。若是往常,恐怕早在半途之上便可以听到瑶华的叫喊声了。 “瑶华!”他叫了一声,直接推开瑶华的房门奔了进去,找遍了每个角落,不见人影。当从房中出来时,有些茫然地停了停脚步,旁边巫月的房间的门忽然“吱”地响了一下。闻人愁一心中蓦地一动,连忙回头去,脱口唤道:“瑶华!”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门内缓缓移出来一道高挑的身影,停立在门前,冷冷地看着他,却是水香。“我可不是瑶华,你找错人了。” “瑶华呢,她在哪里?”闻人愁一并不理睬她,只顾自问道。 水香漠然道:“瑶华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她是不是又出事了?我真是不该把她送回到这个地方来,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水香忽而觑着他冷笑一声:“哼,说得倒是好听!好像是瑶华在我们这里才会出事一般,也不想想,若不是你那个老妖怪,瑶华又怎么会接二连三地出事?” “又是朱厌?”闻人愁一脸色变了变,口气大为不善。 水香冷笑道:“除了他还有谁?你们师徒俩,一个抓人,一个就来兴师问罪,也不知道是什么用心?” “朱厌跟我没有关系!”闻人愁一冷声否认。“他抓了瑶华往哪里去了?” 水香道:“还能去哪里,朱厌帮的是钦州,自然是往南边的西遴城、高乾城方向去了!” “西遴、高乾?”闻人愁一默念了一遍,当即转身便往外飞奔而去。刚出得庭院,迎面遇上巫月从外面缓步而来。看到闻人愁一,巫月显然惊了一惊,犹豫了一下,唤道:“闻人愁一----”闻人愁一却没有理睬他,快速往外去了。 巫月顿了顿脚步,回过身朝着他远去的方向站着,目光渐渐忧虑起来。 “公子。”水香听到巫月的声音,连忙出得院门来,看到巫月沉默地站立在那里,不禁蹙了蹙眉,缓步过去问道。“怎么了,公子?” 巫月回过身,问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水香道:“我骗他朱厌抓了瑶华往南边去了。瑶华那边,泰泽先生的法力加上弄衣的法宝,足可以救瑶华回来,他去凑什么热闹?” “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怕会出什么事情。”巫月眼中笼罩着深深的忧郁。“刚才看到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安,感觉似乎有事情要发生了。” 水香笑笑道:“公子又胡思乱想了,闻人愁一那家伙会出什么事情?再说了,他若真出些事情,那才好呢!” 巫月摇摇头,蹙眉说道:“我晚上测算看看----” “公子!”水香不满地打断他的话,说道。“公子最近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了,还操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心!过几个月,瑶华到了十三岁之后,十四岁也就是一恍眼的时间了,公子若还不趁这段时间将身子养好,莫非到时候要让人扶着你跟瑶华拜堂成亲么?” 巫月的脸倏地一红,转过目光去,支吾着说道:“但是,但是----” “没什么但是了!”水香打断他的话,说道。“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就等娑月姑娘回来一起离开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院门外便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转过目光循声看去,赫然看到慕容娑月急匆匆地从门外奔进来,一眼看到巫月与水香,脸现惊喜之色,大叫一声:“澈!”加快脚步跑过来,急声说道:“澈、水香姐,苏门城被攻陷了,我们快逃走吧!” 看她一脸惊慌的样子,水香不禁掩袖笑了几声,拍着一脸愕然的慕容娑月的肩,笑着说道:“走吧!就等你了!” “啊,是嘛?你们已经都收拾好了啊?”慕容娑月愣了愣。“那快走吧。” 三人从侧门出了苏门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樱夜溟与龟默儿正站在车前,低声说着什么,见他们三人出来,樱夜溟转过身来,微微笑着说道:“你们来了?上车吧。”说罢,他微微侧了侧身,小乌龟连忙跑过去取了小凳子来垫在车前。 水香先行飞身跃上车,躬身扶了巫月上来,抬手掀起车帘子,让他先进去。巫月躬身一进到车里,便察觉车里的气息有些不对,心中微微一顿之间,忽而听到脆生生地一声叫唤:“巫月哥哥!”随即有道身影蹦了过来,从背后一把将他拦腰抱住。 “瑶华?”巫月的身子猛地僵了一僵。 “公子?”水香听到声音连忙掀起帘子往内看来,一眼便看到瑶华从后面抱着巫月,将脸附在他的背上,正笑得格外甜蜜。“瑶、瑶华?”水香愣了愣,被朱厌劫了去的瑶华怎么会在这里? “瑶华?”跟上来的娑月见到这一幕也蓦地愣了一愣,随即看到巫月的脸庞倏地红了红,当即心中一顿,断断续续地说道。“难、难道说,澈喜欢的人,是,是瑶华?!” 水香颇觉好笑地看看一脸惊愕的娑月,笑道:“你才知道呀。” “她,她不是瑶华。”巫月忽而说道,转身托着“瑶华”的双臂,将她推离开自己,低眉看着她,不太确定地轻声唤道:“紫?” “瑶华”身上倏地明光一闪,当光芒散去,便已经变回了紫凌的模样。她抬眼看着巫月,乌黑的眼眸中倏地便是水莹莹地一片,紧抓着巫月的手,欣喜万分地说道。“你认出我了么,你记得我了?景尚----不,你喜欢听人叫你‘巫月哥哥’的话,我也这样子叫你,好不好?巫月哥哥!”说着,又扑身过去,一头埋入巫月的怀中,蹭着他的衣襟,欣喜地眼泪涟涟。 “不,不是这样的----”巫月一阵慌乱,抬手想将她扶开,偏她死抱着,便有些莫可奈何。 慕容娑月看得瞪大了眼睛,结巴道:“这、这是什么状况?” “有人死缠烂打!娑月,来帮忙!”水香说了一句,便上得前去,拽起紫凌的手臂,想将她拉离开去,一面说道。“不要自作多情了,公子认出来的是瑶华,就凭你这一身的妖气,是怎样也冒充不了瑶华的!” 紫凌却不顾水香的拉扯,仍然死命地抱着巫月,执拗地说道:“不对,景尚认出的是我,不是瑶华,不是她!”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的?让公子对你说!”对于她这样执拗的人,水香也颇有些无奈。当即放弃了拉离紫凌的想法,示意巫月当面对她讲清楚。 “景尚----”紫凌抬起水雾朦朦的双眼看着他,楚楚可怜地说道。“你认出来的是我,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 巫月见她泪水涟涟,说得情真意切,心下大为不忍。但思及这样下去,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便犹豫了一下,说道:“紫,虽然我的确是闻人景尚的转世,但是你说的那些事情,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紫凌道:“这我知道,瑶华也跟我说过,说你是将前世的事情忘记了,一时没有想起我而已。这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等着你将以前的事情全部想起来的!” “不是这样的,紫!”巫月说道。“其实从重新拥有生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记起了前世所有的事情。我记得你是曾经与我一起生活在含章宫的紫貂,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你记错了----或者,你说的那个闻人景尚,根本就不是我----” “不会的,我不会记错的!”紫凌重新埋首到他怀中,双手将他环得更紧。“我们在含章宫一起生活,你说过等我成年之后,就娶我做坤王妃。但是没等到我成年,念魔林就被该死的四皇灵珠封印了,你在逼出元神转世之前用最后的力量将我推离念魔林,让我等着你,说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但是你现在却说不记得了,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怎么可以?”说着说着,她便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紫?”见她哭得伤心,巫月有些手足无措。 “瑶华还说你只是一时没有记起来,只要我好好跟你说,你一定就会记起来了!她骗我!那个炼妖师也骗我!你们都骗我!”紫凌一边哭一边嘶哑着嗓子哭喊起来。 “瑶华----”巫月的脸色变了变。“瑶华她这样说吗?” “你们都骗人,都不是好人!” 见她哭得声嘶力竭,如何看都不像是在说一件并不存在的事情。水香也不禁踯蹰起来,移步来到巫月身边,问道。“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月缓缓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先留她在这里吧,希望她能够想明白。” 见巫月都这样说了,水香也没有反对。 巫月扶着紫凌一起坐下,紫凌察觉到巫月并不再推离她,心中暗想他或许是准备要接受她了,便慢慢住了哭声,却仍然紧抱着他,生怕一松手便会不见了似的。偎在他的胸前,脸上渐渐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水香和娑月在他们二人对面坐下,马车开始辚辚而动,车厢内却是一片沉寂。摇摆了一阵之后,紫凌便蜷在巫月身上睡着了。 慕容娑月倾身过去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察觉已经无惊无险地出了苏门城了,心中不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过头时,不经意之间发觉巫月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不由大惊,失声叫道:“澈,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 投票截止今天10时整: 巫月澈百分比:23.58%共:319票 闻人愁一百分比:18.33%共:248票 两个都不支持,再出来个好的吧~~~百分比:6.87%共:93票 路过者,自动忽略。 七十八章-天谴 慕容娑月倾身过去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察觉已经无惊无险地出了苏门城了,心中不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过头时,不经意之间发觉巫月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不由大惊,失声叫道:“澈,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说着便要上前去为他枕脉。 “我没事。”巫月淡淡朝着娑月绽出一个微笑,示意她无须担心。 水香一惊,当即转目往巫月的右手望去,果然看到他手中握了一块浅葱色的锦帛,在发觉她的目光转过来之后,便慌乱地要往身后藏去。“公子!”水香又气又急地大叫起来。“我说了几次了,你不要再预知什么事情了,那些事情就算不知道也不会如何的!你为什么就不顾着点自己的身子,以前你是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是要给瑶华带来幸福的人呀,再这样下去的话,你教瑶华怎么办?教我们这些关心着你的人怎么办?”说着,水香不由痛心地落下泪来,侧过身去扶袖拭泪。 紫凌被吵醒了过来,直了直身子,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巫月苍白着脸,低声说道。“但若不是这样的话,我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了----我只是不想一无用处。” “有用处如何,没有用处又如何?我想这对于瑶华来说,都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公子就是公子本身,而非其他!公子怎么就想不清楚呢?!” 巫月垂下眼睑,轻轻摇摇头。“你不知道,瑶华她----”后半句“她已经离我而去了”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每次回想起当初预知出来“与瑶华已经有缘无份”这个结果时,心中便一阵阵地绞痛,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心头一刀一刀地剐着。这么多日子以来,无时无刻不被这个结果困挠着,寝食难安。水香时常跟他说,不要什么事都积压在心里,于瑶华面前,应当是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但是叫他如何去跟瑶华说,跟她说她将会爱上闻人愁一这件事情? “公子?”见他脸色越来越差,额头上也渐渐渗出豆大的汗滴,水香不禁面色一紧。慕容娑月连忙抓起他的手,蓦地吓了一跳,失声叫道:“怎么会这么冷?”反手扣住他的脉门,静静地枕着,随着脉博在手下平静地缓缓起伏着,慕容娑月的脸色也不禁变了。“怎么会这样,我这里,我这里一点都感觉不出有什么异常?怎么会这样?” 水香脸色一白,侧身一把抓起慕容娑月的手腕,颤声说道:“娑月,天谴,你们歧东药师有治愈天谴的医术么?” “天谴?”慕容娑月的脸色猛地青了。 水香当下便把巫月本乃是国之知世,以性命为筹码与巫神换取未知之事,每预知一次,除了作为交换的一年生命之外,泄露天机的天谴也会报应在他身上,这一干事等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慕容娑月,听得慕容娑月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脑海中刹那间一白无洗,只反复地转着一个念头“国之知世,国之知世,什么概念,什么概念”。 “我知道了!”无言沉寂之中,紫凌突然兀自坐了起来,肃然说道。“原来景尚是遭受了天谴,所以才不记得跟我的事情了!一定是这样的!” 巫月背靠着车壁,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虚弱地说道:“紫,不是那样的----”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紫凌又倏地扑回身子来,拉着他的双手,含情脉脉地说道:“不过,景尚,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天谴的话,我知道在天凤王朝有一件宝衣,叫作天殊,意思就是穿上这件衣服,连天都不得不区别对待,也即是天罚也不得加身的意思。我去把那件衣服拿过来,景尚等我!”说着,她又倾身过去深深地抱了巫月一下,在他胸前低低地说了一声。“一定要等我回来!”说罢,蓦地松开手,跃身而起。 “紫!”巫月大急。“你听我说----”但紫早已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倏地一声冲得车帘一个动荡,便已经不见了踪影。“紫----”巫月又惊又急之下,一口气呛在喉口,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公子!”水香连忙帮他顺气,一面低声责道。“天凤王朝非比寻常,就算紫这趟去了也是白去,公子也不用这般着急。” 慕容娑月终于在巫月急咳中回过神来,连忙从怀中摸了个小瓶子,倒了几颗药出来给巫月服下,一面说道:“澈大概是怕紫会出事吧?” 巫月终于将气顺了下来,缓缓摇头说道:“天殊羽衣乃是天凤国宝,此一去艰难险阻,而我根本不值得她为冒这样的险。她会后悔的。” 行行停停复行行,瑶华也不知这一路走了有多久了。这一日,瑶华正趴在马车里,拄着下巴,悠闲地晃着两个脚丫子,正出神地看着闻人愁一给她的那本“焉陵七十二术”,一边不时地掐着手指比划着。 “小东西,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朱厌冷不防凑过身来。瑶华惊了一下,连忙将本子合上,使劲地往怀里塞去。“没什么。”塞好后,一抬眼,便看到朱厌盯着她的胸口看,笑得有些诡异。瑶华蓦地心中一顿,猛地想起水香告诉过她,他现在看的这个地方好像就是女孩子的----当下倏地脸一红,大叫一声:“混蛋,你看哪里?!”一把将朱厌推得远远地,回手连忙将因为塞本子进去而有一些敞开的罩衣的衣襟拉拢了回来,裹得严严实实地。 看她那副警觉的模样,朱厌忍俊不禁,趁着瑶华的推势踞坐在马车的另一侧,哈哈大笑起来。“小东西,懂得不少么,思想真是不纯洁啊!”说着,他又笑着欺近身来,伸手捏捏她的脸蛋,笑着说道。“人小鬼大!” “要你管!离远一点。”瑶华推开他的手,用脚将他蹬得远远地。 朱厌却不以为然,兀自开合着檀扇,看着她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这小东西有时候看着真是很不像只有12岁啊!不过听说皇冉族的女子14岁成年,不知道这样老气横秋的女孩子12岁就长成什么样子了?”说着,忽而斜眼往瑶华胸口瞄了一眼,兀自抿嘴笑笑道。“摸摸看好了----”说罢,竟真的伸长爪子往瑶华胸前探去。 瑶华蓦地脸一红,愤然道:“开什么玩笑!”手脚并动,同时从身体内部倏地迸发出一片青色的光芒来,将那只魔爪震了回去。 朱厌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微微惊了一惊,随即看到她一副被激怒的刺猬模样,不禁以扇掩唇,低声笑了起来。“啊呀呀,这副表情真是太有趣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对未成年的小孩子可真是提不起一点兴趣哪!” 瑶华怒瞪着他,说道:“我也一点都不想要几千年的老妖精对我有兴趣!” 朱厌蹙了蹙眉,将扇子在手指间转了一圈。“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啊,你这是在歧视老人么?” 瑶华瞥着他,不屑地哼哼了几声,然后伸出两根指头,在身前的画下一道闪闪发光的细线,说道:“从现在开始,这条就是分界线了,这边是我的地盘,那边归你,不许越界,色老头!” “色老头?”从朱妖怪蜕变为色老头的朱厌倒是无所谓地笑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躺回去睡觉,一边懒洋洋地说道。“我是无所谓啊,只是你不觉得你实在是太客气了一点?” “呃?”瑶华愣了愣,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画线的时候没留意,竟然只将自己现在坐的这个角落画了过来。这样一来,她这边的一小块地儿只够坐着,根本就不能躺下。当下不禁头皮麻了麻,朱厌呵呵掩着扇笑开了,动了动身子,转向另一边睡去,缓声说道。“不过呢,我可不像你这小东西那样小气,越界什么的,我都不会介意的,就算你要摸我,也没有关系,是真的哦?” “呸!”瑶华不客气地唾弃他。“谁要摸你这个色老头,我坐着也能睡,哼!” 朱厌笑笑道:“是吗,不要因为客气而累了自己才好啊!” 瑶华哼了一声,不去理睬他,兀自抱着腿坐着。等车厢里再度安静下来,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倾身往他那边瞧了瞧,见他合着双目,一动也不动,似乎又睡着了。心中慨叹“机会来了”,连忙坐回身来,捏诀凑到嘴边默念几句咒语,待指尖闪现出点点金光,倏地指向面前刚才画下的那道光线,随着手指的推离,整条线悄悄地往外平移而去。 看着自己这边的地渐渐宽阔起来,瑶华不禁暗自窃笑起来,忽而间听得朱厌叫了一声“小东西”,瑶华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来,一本正经地坐着。但朱厌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像梦呓一般地缓声说道:“为什么喜欢小蛇?” “呃?”瑶华愣了一下。 朱厌笑着说道:“以小蛇那个脾气,又加上斑斑的劣迹,应该不会有女孩子喜欢才对!更何况你身边还有个温柔体贴的知世大人在,应该是怎么看,都还是知世大人比较好才是吧?” 瑶华道:“巫月哥哥当然好了!至于闻人愁一,他虽然的确是做了很多坏事,但那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还好意思说!” “呵呵!”朱厌笑笑道。“你还挺清楚的嘛!不过虽然说小蛇做那些事并非本意,但不管怎么说,已经犯下便是峥峥的事实。冥冥之中,因果循环,报应仍然是在的,小蛇必定无法得到善终。” 瑶华哼了一声说道:“闻人愁一比起你来好多了,若是真有报应的话,那也应该先报应到你身上才对!” 朱厌笑了起来。“我已经得到报应了啊,相信很快就会轮到小蛇了,所以才要提醒你的嘛!” “有报应了吗?我怎么没有看到?” 朱厌笑道:“能让人看到的还算是报应么,呵呵!”说着,他侧了侧身,转过头来看着瑶华说道。“嗳,小东西,会弹琴吧?” 瑶华道:“当然会了。我娘亲年轻的时候,可是琴棋书画冠绝冉京的!我家里还有一架前朝皇帝陛下赏赐下来的古琴,可是四大名琴之一的流光呢!” “流光?”朱厌笑笑道。“那还真巧了,我这把琴也是相传的四大名琴之一,叫作破空。”说着,他扬手一挥,明光过处便有一架浑身漆黑的古琴出现在了瑶华的脚边。 “破空?”瑶华俯身抱过来,放在膝上,拨动一下,声音箜箜然,与家中“流光”清越脱尘的声音大为不同。朱厌在一旁说道:“古籍上说,辨别是否是破空之琴,可奏出塞、围猎之曲,若真是破空之琴,则能奏出他琴所无法到达的意境。” 瑶华也听母亲说过破空之琴音域比寻常的古琴要宽,用之演奏意境壮阔、气势恢宏的乐曲,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意境。“但是我不会弹那些曲子。” 朱厌笑道:“那就随便弹一曲罢。” 瑶华“嗯”了一声,随手弹起母亲教她的第一个曲子《逍遥游》。听母亲讲解过,这首曲子讲的是散仙们受到篷莱主人的邀请,来到篷莱仙境,会聚在一起,各自讲述游历时的所见所闻,并在篷莱主人的引领下,游览仙境的事情。虽然用破空的音色弹奏起来不及流光那样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但缓缓倾诉而来,似乎有一股悲回的古风,在耳边缠绕低诉着那一段逝去的往事,别有一番寂聊怆然的风味。 琴声悠悠中,朱厌忽而轻叹一声,起身坐了起来,侧过脸庞看着瑶华说道:“为什么你的舞,你的琴,都让我无法自主地想起那时满天神兽飞升的情景?----你是故意的吗,小东西?” 琴声嘎然而止,瑶华正了正身,说道:“不是我的原因,是你自己偏要往那边想----你是后悔了吧?” 朱厌沉默了半晌,又仰面躺下,出神地看着车顶,缓声说道:“小东西,你说这世上有后悔药卖么?” 瑶华也沉默了,见他这么说,她似乎又有些不忍心编那样子的谎话欺骗他了。“讷,朱妖怪,如果找不到赤鳖,怎么办?” 朱厌顿了一下,转过脸来冷肃地看着她,冷声道:“若是寻不着,那肯定是你在骗我,我就----杀了你!” 瑶华背脊一寒,缩了缩脖子,别过头小声说道:“我只是说如果而已。” 朱厌看着她,忽然又笑了起来,说道:“开玩笑的!我若是杀了你,小蛇肯定天南海北地追着我拼命,我可还想过安稳日子的!呵呵,寻不着的话,就一直寻下去好了!反正我多的就是时间。” “哦!”瑶华慢吞吞地应了一句,心中暗自想道:“你有时间,我可没有时间。”他乃是封神之身,长生而不老,她可不一样了,必须尽快想好将他骗到念魔林之后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无穷无尽地找下去,她可是还要去钦州寻父母双亲的。 车夫在帘外问道:“东家,天色不早了,要投宿,还是继续赶路。” 朱厌懒洋洋地说道:“我们不急着赶路,找间最大的客栈投宿。” “好的,东家!” 瑶华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见已经进入了一个繁华的大城镇,问车夫道:“伯伯,这是到哪里了?” 车夫道:“已经是雁州朝凤城了。” “哦,到雁州了。”瑶华喃喃念了一句。 八十章-盛会 风箬君像是怕了那一种被围观的景象,进了屋之后,便再也不肯出去一步,晚餐也是吩咐了店伙计送上楼来。入了夜,好不容易将一直赖在这边房里的朱厌给哄了回去,瑶华终于松了口气,回头问风箬君道:“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泡澡了呢,我去叫伙计哥哥送热水过来!师叔要先洗吗?” 风箬君背对着她,仍然坐在灯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她这么说,头也不回地回答道:“瑶华先洗吧,我还有事。” “哦。”瑶华应了一声,就出去喊店伙计了。 朱厌订的是最豪华的天字号房,每个房间中都有一个隔间,供洗浴专用。时近年关,天气严寒,泡在热乎乎的浴桶里,真是一件惬意无比的事情。一直到水开始泛凉,瑶华方才恋恋不舍地爬出来。回到卧室,却发觉风箬君还是坐在桌前,似乎自她进去之后就不曾动过了。困惑地蹙了蹙眉,唤道:“师叔。” 风箬君回过头来,抬手朝她招了一招,瑶华连忙走过去,却忽而又听得她说道:“瑶华洗好了,那我去洗了。”闻言,瑶华不觉惊奇地睁了睁双眼看着她,风箬君抬手指了指摊在桌上的一张纸条,瑶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赫然看到纸上写着“我们所说的话,朱厌都可以听到”,瑶华随即明白过来,她接下来要说一些不能为朱厌所知的秘密事情了。 “嗯,师叔去吧,我还剩着很多香草呢!”瑶华顺着风箬君的话应了一声。 风箬君会意地轻颔首,抬手又从旁边的一叠纸中抽出一张来,瑶华连忙定睛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是弄衣师兄通知我过来的,他与泰泽师兄已经去了念魔林。听知世大人说,引朱厌离开大皇,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如果将他引入念魔林之后,瑶华想脱身回来,就必须想办法制住朱厌,或者杀了他。” 瑶华惊了一下,连忙上前提笔写道:“一定要朱厌死才可以停止这场战争吗?” 风箬君没有说什么,又抽出一张之前便写好的纸。“引开朱厌,是或许能停止战争,一切只是可能之数,瑶华若是不忍心的话,不防一试。” 瑶华点点头。 风箬君又抽过一张纸。“念魔林当初是被四皇灵珠所封印,因此林中有圣灵之气。而四皇之力,乃为长生、花犯、无飨、碧魄四种,分别在乾、坤、离、坎四个方位克制着中心位置的魔君。若是将朱厌引入中心魔宫所在地,应该可以借得四皇之力克制住他。” 瑶华会意地点头。 “由于被封印,现在的念魔林表面看上去已经形如一般森林,弄衣师兄他们已经过去查看魔宫的所在地了,若有消息,他们会通知我。因此,暂时在这边拖延时间,也无防。” 瑶华点头,转念一想,又写道:“三壁的消息不是都已经被朱厌截掉了吗,师叔还有办法与他们联系吗?” 风箬君颔首。 瑶华也点头,表示明白了。风箬君将写了字的纸整理成一叠,置在手上,朝着轻吹一口气,纸上顿时跃起一片火光,一忽而间便烧得片灰不剩。 见瑶华仍站在面前看着,风箬君提过笔,写道:“瑶华先去睡,我去洗了。” 瑶华点点头,便先爬去床上躺着了。本来是想等风箬君过来一起睡的,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不知不觉地也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亮,当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一个人呈大字型地睡在床上,忽然想起风箬君,连忙翻身起来,赫然发觉风箬君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着。心中猛然一惊,暗自想道:“不会是因为我将整张床都占了,师叔才趴在桌上睡的吧?真是那样的话,真是太丢人了,明明是我提出要跟师叔睡一间,却自己一个人把床占了----”心下不由大为内疚,连忙从床上爬下来,想去叫风箬君到床上睡。但走到面前,看着她半埋在臂弯中的沉静绝美的睡容,却又不忍心打扰她的睡眠将她叫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准备早餐会比较好。放轻脚步过到房门前,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刚想出门,一抬眼却赫然看到店伙计领了一个人立在门外。瑶华惊了惊。“伙计哥哥?” “小姐!”店伙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侧了侧为瑶华引见静立在他身侧的人。“这位是流萤楼的白渡羽白老板,想见与小姐一道过来的那位仙女姐姐,已经等了快有半个时辰了。”他说话时,那被称为“白渡羽白老板”的人从店伙计身侧侧身出来,赫然竟是昨日上午在街上差点撞上流萤楼的马车后,过来道歉的那个少年。 “流萤楼白老板?”瑶华有些惊奇地瞪大了双眼。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且头发披散着,可见还未到十六岁束发的年纪,不想却已经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流萤楼的老板了? 白渡羽笑容可掬地欠身行了个礼,说道:“在下白渡羽,还不知小姐怎么称呼就冒昧来访,实在失礼,还请不要见怪。” 店伙计见已经将人带到,也便告了个退,下楼去了。 瑶华道:“我叫作傅瑶华,叫我瑶华就可以了,你们说的那位仙女姐姐是我的师叔,她现在还在休息呢!” 白渡羽微笑道:“那么我便再多等一会,反正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 瑶华想了想,问道:“白老板找我师叔是什么事情呢?可以告诉瑶华吗?” 白渡羽犹豫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事情是这样的,一年一度的十城夺艳盛会今天晚上就要开始了。雁州南部十个城,加上冉京十一个城,在今年十月之前到各大联名青楼报名,并进行初选获得竞艳资格的总共是六十五人,也既是说,参加的人的名单和出身背景早已在关注的人们手里传播开了。” 瑶华蹙了蹙眉,他说了这么多,她还是不明白他来找风箬君是为了什么。 白渡羽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继续说道:“瑶华妹妹也应该知道,代表我们流萤楼参加的就是被称为白歌白寐尘。由于自出道来,一直为人所追捧,寐尘她自视甚高,此次参赛便是本着夺魁而来的。却不想刚到朝凤城便听到了关于令师叔的传闻。” “师叔的传闻?”瑶华心中一顿,暗道:“该不是昨天在街上引起骚动那件事情吧?” “瑶华妹妹不知道,现在整个朝凤城都在传闻,昨日城中仙女降临,超尘绝俗,极尽人间之美,相形之下,所谓的十城夺艳盛会便沦为了人间庸脂俗粉之争。寐尘听到此类传言,气不过,便扬言若是令师叔不参加,她也绝不参加。”白渡羽有些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瑶华终于明白了。“白歌姐姐是想要在夺艳盛会上打败师叔?” 白渡羽连忙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无论胜败,只要令师叔赏脸参加便成,不然我家姑奶奶一气之下,果真甩手回了冉京的话,那我白渡羽可就声威扫地,再也无法在这行立足了。”说着,他不由愁眉苦脸起来,哀怨地看着瑶华,似乎在请求她去风箬君那里帮他劝上一劝。 瑶华蹙了蹙眉,心想风箬君躲那些人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会答应去参加那所谓的夺艳盛会。但是看白渡羽这小老板又的确是很为难的样子,因此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正暗自踌蹰之间,忽而听到旁侧有个慵懒而好听的声音轻轻地笑了起来。“参加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这样一来,白老板你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那么我们呢?要知道,做利人不利己的事情的话,可是提不起干劲的!” “朱厌?”瑶华听出来朱厌的声音,循声回过头,果然看到朱厌披了件外衣懒洋洋地倚着门站着,轻抬着双眸往这边看着,脸上挂着花儿一样的笑容。 白渡羽道:“只要仙女师叔能够参加,你们可以提任何条件,只要我白渡羽能够做到的,万死不辞!” 闻言,朱厌“呵呵”地笑了起来,赞道:“好,白老板果然是生意人,爽快!我呢,可以担保仙子美人一定参加,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瑶华一蹙眉,大声叫道:“朱妖怪,你不要胡乱帮师叔答应啦!” 白渡羽却故意忽略瑶华,抢着说道:“先生请讲。” 朱厌笑着说道:“第一,流萤楼作为集资主办方之一,应该有贵宾席之类的雅座,请给我留一个位置。当然,若是邀请我做评委之类的,我看在白老板的份上,也是不会推辞的。” 白渡羽一听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连忙答道:“没问题。” 朱厌笑了笑,继续说道:“第二,我为了白歌小姐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白歌小姐是否应该有所表示?当然我也不会提出免费包一个月的场子那样过份的要求的。” 白渡羽一想,犹豫道:“这件事我回去与寐尘商量一下,基本上也不会有问题。” 朱厌满意地笑了笑,顿了一下,抬手往瑶华指了指,笑着说道:“第三,就是帮我把这丫头也弄进去,她也要参加那个比赛。” “朱妖怪?!”一听朱厌居然完全无视她,擅自为她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不由怒道。“要去你去,我跟师叔都不去!” 白渡羽看看瑶华,脸上微有迟疑之色,忽而似想到什么,说道:“一般参加竞艳盛会的秀媛们,身边都会带有一名聪明伶俐的丫环,以便到时候可以从旁提醒。我看,不如就让瑶华妹妹陪着仙子美人----” “不会去的。”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风箬君出现在了门口,清冷的一双美目淡淡地看着白渡羽。“你回去吧,我们不会去。” 白渡羽闻言连忙回头向朱厌投去请求的目光。朱厌笑了笑,缓步来到风箬君与瑶华这边,笑着说道:“仙子美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虽说散仙已经超脱红尘俗事,但是偶尔急人所难还是不能辞的。”说着,他右手微微一动,一恍眼间,便不知从哪里提出一串金铃来,临风叮叮当当地一响,瑶华的脑袋便倏地嗡嗡作响。 风箬君神情微微一变,看了瑶华一眼,却也不再说话。 朱厌满意地笑了笑,回头去白渡羽说道:“我们这边也没有问题了。白老板尽管放心回去吧,只是我们不知道会场在哪里,到时候还须麻烦白老板派人来接。” 白渡羽道:“好的,好的。” 瑶华从头晕目眩中恢复过来,便看到白渡羽转身急步从侧旁的楼道下去,不由怒瞪着朱厌,提声喝道:“朱妖怪,你不要太过份!你明明答应过我,你再不用这玉石咒了的,但是你,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的?!” 朱厌看着她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等她吼完,他方才一捋拖到胸前的发丝,笑着说道:“哦,难道我那天说这话时还不够真诚么?” “你----”瑶华猛地顿了一顿。朱厌笑着欺近身来,躬下身捏捏她的脸蛋,说道:“你刚刚不是才说,当我笑得特别真诚的时候,那肯定是在骗人。呵呵,我还以为被你发现了,现在看来,原来只是被你一时蒙中了而已。”说着,在瑶华愤怒的目光中缓缓直起身来,懒洋洋地摞着银白色的长发,移着步子往楼道走去,一面缓声说道:“不早了,下楼吃饭去喽。” 等那道慢悠悠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之后,瑶华转过身,对风箬君欠然道:“都是瑶华不好,连累师叔了。” 风箬君撇下目光来看看瑶华,淡然说道:“没什么,去就去吧,第一场被刷下来不就是了。” 瑶华垂头嗫嗫道:“但是师叔肯定是不喜欢那样的场面,却因为瑶华的原因----”话还没说完,便觉有一只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头,瑶华连忙抬眼看去,见风箬君正低眉看着她,双眸之中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神色,淡淡说道:“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罢了。”说罢,薄薄的嘴唇微微一扬,便转身回房了。 “师叔。” 下午未时时分,白渡羽便派遣了一辆马车到神仙居迎接。瑶华一行三人随车大约行了一刻钟的时间,到了据称是当地最大的一家青楼----景湘别苑。 离竞艳盛会的第一场比赛开幕还有两个多时辰,景湘苑外面便已经是人山车海,水泄不通了。瑶华他们乘坐的马车被迫停在了外围,坐在车夫身侧的流萤楼小厮见状,在边上站起身来,远远地朝着景湘院临街的二楼打了个手势。二楼窗内人隐约有人影闪动,过了一会,有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从右侧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快速来至车前,示意马车跟他过去。 马车避开熙攘的人群,又绕了大约一刻钟的路,终于远离了那一片嘈杂,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景湘院到了,先生。” 八十一章-白歌 瑶华从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侧旁还停了一辆华美的马车,乍看之间,似乎有些眼熟。台阶前白渡羽与两名青衣侍女早已守候多时,见到瑶华三人下来,白渡羽率先启步上来,先是对朱厌欠身一礼,唤过一名青衣侍女说道:“带朱先生去评审席。” 朱厌听闻果然是将他弄成了评审,不由笑眯眯地心情大好,毫不留恋地朝着瑶华二人摆摆手,说了句“多多努力,我可不会徇私的哦”,便跟在那侍女走了。 “风姑娘,瑶华妹妹,请跟我往这边来。” 一路上人很少,只是来往穿行的寥寥几个丫环小厮,寂静得很。大约行了一刻钟的时间,随着精致的回廊一转,便转入了一间无论从建筑上还是气势之上都胜出周侧的院落。 在进院之前,远远地已经听到了一片杂乱的喧闹声,进院后,一眼便看见偌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一溜的全是年轻貌美的妖娆女子,身着九颜流连的华美衣衫,举手抬足之间,各有各的风流韵味。 瑶华心中暗叹:“不愧是经过初选筛选过的,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丽女子,从容貌到气质,都令人为之侧目。” 原本,从四面八方会聚到一起的姑娘,正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着些自己家乡的趣事,此起彼伏地,总可以听到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但跟在白渡羽身后的瑶华以及风箬君缓步走进院子时,立马吸引过了院中全部人的注意力,喧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百来双眼睛转过来盯着风箬君,看得她俊美的脸颊不由地又是飞红一片,为其原本清冷绝脱俗的模样,平添着几分羞腼的娇憨。瑶华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轻声议论着:“那个不是流萤楼的白老板么----难道她便是白歌白姐姐?” “白姐姐刚才已经进去了,你没有看到吗?” “啊,白姐姐已经到了么,那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是由白老板带进来的?” “不知道诶。” “我刚听说晚上的比赛会有六十六个人,今天刚加入一个人,会不会就是她呀?” “啊,怎么可以这样,我们可都是比过了一场,她怎么可以直接到这里的?” “谁知道呢?” 瑶华听那些言语大部分都是对风箬君的参赛报着不满的情绪的,心想反正这次也是被迫无奈而来的,目标是第一场便被刷,这样一来,至于那些人对风箬君的参加抱什么样的态度也是无所谓的了。 一路闷声无语地进了院中的正屋,发现房中也挤满了人。一进屋,正座上的一名中年女子便立马站起身来,唤道:“渡羽。” “颖芝师姐!”白渡羽急步过去。 杜颖芝朝着风箬君看了看,眼中露出惊艳之色,问道:“这位便是今晚新加入的风箬君风姑娘么?” 白渡羽道:“正是。”说罢,回头为风箬君引见道:“这位便此次盛会的主办者,景湘别苑的老板杜颖芝杜大姐,也是我们这一行的老前辈了。” 杜颖芝闻言笑着说道:“渡羽小子就是这张嘴会说话。”说着,她移步上前,温笑着拍着风箬君的手,柔声说道:“风姑娘是中途加入,难免别的参赛者心里会有些不痛快,所以她们说些什么,姑娘都不要往心里去,这些事情,我们会做好解释的。” 风箬君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道:“不会的。晚上比的是什么?” 杜颖芝张了张双目,回头斥责白渡羽道:“渡羽你这小子居然没有告诉人家姑娘晚上比什么,就硬拖了人家来参加?” 白渡羽闻言,惭愧得连连作揖致歉。“你这家伙!”杜颖芝半带宠溺地指责了他一番,回过头来对风箬君和颜悦色地说道。“是渡羽怠慢了,就由我来给姑娘做个详细说明吧。每年的盛会都分为淘汰赛的六场,琴棋书画歌舞各一场,每一轮淘汰得分最低的五名,六轮下来,进入综合赛的只有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可以选取自己的长处参加接下来的比赛,比如姑娘的长项是琴,那便可以第七场比赛中选择琴赛,竞争对手自然便是其他选择琴赛的姑娘们。这样第七场下来,每个类别的第一名参加最后一场,也即是第八场的夺艳赛。最后一场的比赛,也是自己定以什么形式参加,不作硬性限定。” 风箬君淡淡道:“明白了。第一场是琴赛。” 见她一直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杜颖芝不禁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看白渡羽。白渡羽却是一脸无奈,转着目光看看一屋子怔静下来,好奇地打量着风箬君的女子们,提了提声音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准备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原来都聚在屋里,或是院子里的女子们渐渐往四周散去。当人群消散怠尽之时,忽而屋内右侧的真珠垂帘倏地响起细细碎碎的撞击声,随即传来一个清越好听的声音。“据说传闻中的那位从天而降的仙女也到了景湘,我可得来瞧瞧。” 瑶华闻言,连忙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位十岁的少女掀帘出来。着一身蛾黄色宫装,梳着高高的云髻,黛眉朱唇,异常华贵清丽。“这一位姐姐也很漂亮。”瑶华心中正暗自想着她是不是就是刚才说话的人,随即便看到跟在这女子身后,从珠帘后缓步移出来一位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 她的五官是如同精雕细刻般的精致,白玉般的脸颊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近乎完美,一头长长的黑发如瀑布般一直披泻到腰侧,只在鬓角两边夹了两只金络蝴蝶的发夹。一身五色线绣的白色束腰长裙,将其纤细妖娆的体态完美的显现出来,透体逼人的气质,令人无法正视。她抬手拂开珠帘出来,纤细的手腕上一串的金线镯叮叮当当地细响。美眸含烟,似醉非醉地瞥过来,未见其人,先被目光醉了半边。 “好漂亮的姐姐!”瑶华心中暗自叹着,一时收不回目光来。 那女子停立在帘外,半抬美眸看看白渡羽,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不准备为我们引见么?说起来,我们可算是这一场比赛最为强劲的对手了,我想应该先认识一下比较好。难道不是么?” 经她这么一说,白渡羽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连忙引见道:“风姑娘,这位就是我们流萤楼的顶梁柱白歌白寐尘----” “白歌?”瑶华听得目光不禁又直了直。“她就是和夜姐姐齐名的白歌?”这一刻,在瑶华的心里,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失望。白歌夜舞齐名于世,本以为或许能在齐名的白歌身上看到一些夜凝秋的影子,借以慰聊缭绕在心中深处的伤痛,寻一处附着点,将它沉积下来。但出人意料之外的是,白歌夜舞竟没有丝毫共通之处。夜舞性情优娴贞静,她的美也是如同空谷幽兰一般地静雅,而白歌的美却是张扬的,明艳照人的,是站在人群中不经意地一眼瞥过去就可以将她与其他人区别出来的。 “这位是风箬君风姑娘。”关于风箬君的其他情况,白渡羽也不得而知。 “风姑娘。”白寐尘的目光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传闻果然不假,风姑娘确实是美若天仙,也不枉我极力要求羽少爷去邀请风姑娘过来参加。不然,只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瑶华听得不禁心里汗了一下,她的言下之意,这六十几位参加夺艳盛会的人,与她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她也从未将她们放在眼里。现在终于有了风箬君这么个相貌气质出众的对手,倒还是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不过呢,”她的语势微微一转。“这个夺艳盛会却也并不是选美大会,样貌固然是最重要的,但八场比赛,琴棋书画歌舞样样不可或缺,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风箬君淡然道:“不会。” 见风箬君一直面不改色,正眼也不瞅她一下,白寐尘的目光微微敛了敛,似乎有了几分不悦。在凝视了风箬君半刻钟之后,忽然收回目光,对杜颖芝说道:“颖芝姐,请将风姑娘排在我的前面出场。”说罢,也不等杜颖芝回答,便拂袖掀帘回内堂去了。 杜颖芝连忙陪笑道:“风姑娘,寐尘这丫头总是这样,不过她没有恶意,风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请跟我来这边,风姑娘是自己上妆,还是需要我们派人过来----” “不过,这样就好。”风箬君不等她说罢,便径自拒绝掉了。 瑶华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一直都没有发觉风箬君竟是不上妆的呢。只是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将两侧的头发以一条月白色的发带系到脑后,防止头发便拖延下来遮住视线。一身白色的衣裙,虽然也像是羽质,却与弄衣的又有些不同。不佩带手饰,又不携带锦囊绣结,清雅素洁得就像是一朵在月光下悄然绽放的优昙花,无声,却倾城绝艳。 “师叔是不饰粉墨的天生丽质,白歌纵然美丽,但最多不过是人间脂粉修饰出来的,当然还是师叔更胜一筹了。”虽然知道风箬君对这些必定不会放在心上,但瑶华暗自还是比较了一下,顺便将白歌稍微踩得低一点,以表示她对白歌方才那种傲慢的态度的不满。 白渡羽将两人带到一间幽静的厢房里,据说是与会期间居住的房间。两人一直呆了三个多时辰,直到月上中天,瑶华都快要撑不住,要爬去床上去睡觉了,才有两名侍女进来,说是轮到风箬君出场了。 在此之前这段时间,时而可以看到有侍女提着纱灯从院外进来,领几位与会者出去。瑶华知道她们在此不过是等候轮到而已,这时跟在侍女们身后不紧不慢地出门,慢慢从幽静的厢房,走到前堂,喧杂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沿着长长的仄廊几个回环,远远地听到了一串悠扬的琴声。琴声如山间溪流,清脆而悦耳,瑶华认得这首曲子,是为《江南春晓》。她曾听母亲弹过,在印象中,从母亲琴音中所展现出来的意境,远比这位弹奏者弹得要高明许多,心中不由暗想:“看来这位的琴技并不怎么样,只是不知其他人如何?师叔又如何,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地被刷下?”转念一想,想起朱厌似乎去做评审了,不由又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心想。“天帝保佑,朱厌那家伙不要再乱来啊!” 当琴音消停的时候,瑶华她们已经停立在了主厅的侧门之外。领路的两名侍女已经先行进门通报了,过了一会,在厅里的掌声渐渐停去之后,便听到了一个女子清越的声音:“下面为大家演奏的是风箬君风姑娘,这一位是今日新加入的与会者----”话没说完,会场中已经起了一片轰乱,似乎大部分都是在抗议怎么会有人破坏规定,半途加入。那个女子的声音连忙提了提,劝解道:“各位稍安勿躁,等各位见到风姑娘之后,自会明白为什么此次十城夺艳盛会会特许风姑娘中途加入。下面,有请风姑娘。” “风姑娘,请。”门侧两门侍女珊然而来。 瑶华抬头看看似乎站在原地有些出神的风箬君,小声提醒道:“师叔,进去了。” 风箬君回过神来,应道:“噢。” 方才进门,忽而从右侧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唤着“瑶华姐姐”快步而来。瑶华回头望去,便见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抱了一架快与她人一般大小的古琴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停立在她们跟前,说道:“瑶华姐姐,这是评审大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瑶华一眼便认出这架琴正是朱厌口中所称的“破空”,心中立马明白过来,谢了那小女孩,接过琴来,与风箬君缓步进入了会场。 会场被设置在景湘苑主楼一楼大厅之中,四周都摆满了桌椅,二楼走廊上也设有桌椅,看来这些便是所谓的雅座,也即是相对比较好的位置。而其余人则是挤满了桌椅后的外圈,以余三楼四围的回廊,一眼看过去人山人海,人头崭动,好不热闹。 瑶华二人被领着即将踏上会场上设置的琴坛时,转着目光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席上,正摇着檀扇,笑盈盈地注视着她们的朱厌。那倒也不是因为朱厌有白歌那样夺人眼目的美貌,只是他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夹杂在人群中实在太显眼了。 自风箬君出现在会场一角的那一刻起,原本喧闹的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屏息凝视。瑶华心想“师叔天生丽质的震慑力果然很强”,忽而回过神来,却发觉风箬君起步即将踏上琴坛的脚步在落地之时,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瑶华怔了怔,上前一步小声问道:“怎么了,师叔?” “我。”风箬君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很紧张。” 瑶华蓦然一愣,抬头看去,果然发觉风箬君的耳朵已经红得像是煮熟的河虾,眸光则忽闪着,慌乱地躲避着会场上一道道从四面八方会汇过来,如狼似虎的视线,不安得像是若眼前有一个地洞,她肯定二话不说地就哧溜一声钻进去。 “是这样啊。”瑶华蹙着眉说道。“但是瑶华不紧张呢----可能是瑶华并不参加的原因吧。” “嗯。”风箬君轻声应诺。“很紧张,走不上去。” 瑶华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师叔可以这样想,这次不是师叔来参加,而是瑶华来参加的,这样会不会就不那么紧张了。” 风箬君停了一会,照着瑶华的说法想了一遍,说道:“好一点,但还是紧张。从前也这样,每次很多人看着我的时候,就会紧张。” “这样还不行呀。”瑶华想了想,说道。“有办法了!”说着,她就把怀里抱着的琴交到侍立在侧旁的侍女手中,自己则转身轻快地跃上琴坛,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一个人将齐腰高的一张琴桌哼哧哼哧地搬到了坛下。 司仪小姐见状,快步奔了过来,不解地询问理由。“这,这是为何?发生什么事情了?” 瑶华附到她耳侧解释了几句,那小姐面露难色,犹豫地望向二楼雅座上的杜颖芝,杜颖芝蹙了蹙眉,示意她按照瑶华说的做。司仪小姐转身回到台上,微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方才大家也看到了风姑娘的绝世之姿,但是这一场乃是琴赛,而夺艳盛会也不是选美之会,因此,为了保持盛会的公正性,以免各位评审们因陶醉于风姑娘的绝世美貌而错判了琴技,风姑娘决定在台下演奏。” 这番话一出,台下大部分人纷称有理,几名原本看得出神的评审们纷纷面红耳赤地垂下头来,有的则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朱厌则仍然是笑眯眯地,摆弄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檀香扇,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瑶华接着将坐椅也从台上搬了下来,然后将全身僵硬的风箬君硬按到了椅上,说道:“师叔,现在他们都看不见你了呢!” 风箬君抬眼一看,果然她一坐下,琴坛台阶两旁侍立的侍女们便为她挡去了会场上所有的视线,只除了侧对着会场的二三楼一干人等。见她目光一记流转,瑶华立马会意地立到她的身侧,为她挡去余下的视线。风箬君终于缓缓地舒过气来,抬手平置于琴弦之上,手指轻轻拨动,从琴底流泻出一段音符。 八十二章-假凤 一曲弹罢,全场鸦雀无声。 风箬君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起身,对瑶华说道:“完了,走吧。”瑶华回过神来,牵引着僵硬的唇角勉强地笑了笑,见风箬君已经转身往回走去了,连忙应一声“噢”,抱起破空快步跟了上去。 在转出会场,经由中门出楼时,正好迎面遇上白寐尘掀帘出来。她缓步而行,与风箬君擦肩而过时,忽而抿唇笑笑:“风姑娘,你的出现真是一个奇迹,让我惊叹。” 风箬君看也没看她一眼,仍旧以原本的步伐缓缓而去。刚出了会场,便听到身后传来震天的鸣掌声,瑶华心想白歌的出现与风箬君出现的反响果然是截然不同。“师叔。”瑶华抱着琴亦步亦趋地跟在风箬君的身侧,仰头问道。“师叔方才弹的那是什么曲子?” “曲子?”风箬君头也不回,平声说道。“随便弹的。” “呵呵。”瑶华傻笑了几声。 “好听么?”风箬君又问。 “呵呵。”瑶华已经由傻笑变成了讪笑。方才风箬君弹的那一曲,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破空之琴的音域较宽,有些音发出来又较为低沉悲回,被风箬君随手乱七八糟地一弹,那发出来的声音真有如鬼哭狼嚎一般慑人心魄。瑶华心想大约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记得,今天晚上由一位绝世佳人弹奏出来的绝世躁音。“呵呵,不好听。” “呵呵。”风箬君竟也抿嘴轻轻笑了几声。瑶华看得愣了愣,在她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风箬君笑。自从相见以来,她一直都是超然世外的清冷姿态,或是被人看得不好意思时呈现出来的羞腼娇憨之态,这会儿不经意间一笑,便如凝冰化水,枯木逢春,教人看在眼中顿时精神一振,舒爽无比。瑶华忍不住说道:“师叔笑起来更好看呢!” 闻言,风箬君脸上的笑意顿时没有了,瑶华怔了怔,心想大概是自己说错话了,正准备道歉,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一记伸懒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叹息。瑶华回过身,便看到朱厌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缓悠悠地过来,见瑶华回身看来,便提着扇子朝瑶华招了招,说道:“不好玩了,小东西,咱们回家去!” 瑶华半是惊奇半是赌气地问道:“你不是做评审做得很自在么?” 朱厌道:“本来么,是比较自在。只不过那些个人,论相貌统统在仙子美人之下,论琴技又统统都在小东西之下,这比赛还有什么看头?真是无聊死了!” 瑶华撇嘴哼声道:“我跟师叔本来便是说不来的,是你偏要来,活该无聊死你!” 闻言,朱厌不满地扬了扬眉。“小东西你也太恶毒了吧,居然要无聊死我。其他任何一种死法我倒都能接受,就只这一种,我倒还宁愿活着!” 瑶华听得心里倏地顿了顿,随即引开话题说道:“既然你也说要回去了,那我们就去向白老板道个别,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走吧!”显然朱厌对这场盛会已经毫无兴致,爽快地应了一句,转身拔腿便走。瑶华与风箬君也随即跟上。还没走出院子,便有两名彩衣侍女迎面而来,到近处躬身行了一礼,其中一个说道:“朱先生,杜老板他们在锦绣院设宴招待几位评审大人,请朱先生赏光参加。” 这边方说完,另一个紧接着躬身行礼。“风姑娘,白歌姑娘邀请您到嘉兰院一叙。” “白歌?”瑶华直觉着白歌邀请风箬君必不是什么好事情。朱厌却又在旁边笑眯眯地说道:“唉呀,还有设宴,真是不错。白白地辛苦了一天,也该吃饱了再回去。”说罢,扇尖朝着瑶华一点,将她怀中的“破空之琴”收回,便转身跟在那侍女的身后施施然而去。 瑶华对于他时高时低的兴致已经彻底无语了,虽然不明白白歌之邀的用意何在,但心想风箬君是散仙出身,再加上自己也多多少少有一些法力,而白歌不过是青楼歌妓,应该不用过于担心。 嘉兰院是景湘别苑的一套小型院落,院中紫竹夹道,假山石亭,景致分外优雅。侍女领着瑶华二人登了嘉兰院的最高的绣心阁,白寐尘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她换了一件湖蓝色的高腰长裙,披了件月白色的坎肩,斜倚着雕花绣床凝视着瑶华二人缓步进来。 风箬君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瑶华见气氛冷滞着,连忙欠身一礼,说道:“见过白姑娘。” 白寐尘的目光淡淡地扫了瑶华一眼,随即又移回风箬君脸上,轻抬手腕,指了下身前不远处的茶座,慵声说道:“坐吧。” 风箬君却没有过去坐的意思,径直问道:“找我来什么事情?” 白寐尘忽然笑了笑,粉面星眸,妩媚无比。“丫头没有传好话么,我与风姑娘一见如故,此趟专程相邀,自然为的是叙一叙我们姐妹之情呀。” “是么?”风箬君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似乎在问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白寐尘依然笑得风情万程,从床上起身,拽着长裙飘然来至风箬君跟前。微带炽热的目光紧紧地凝视进她的眼眸,缓声说道:“你真的很美,美得让我惊叹----你知道吗,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样久地留住我的目光。看到你,我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风箬君转眸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白寐尘,淡然说道:“你直接夸自己就行,不必扯上我。” 白寐尘抿嘴笑了笑。“你总是这样,清冷高远地像是变幻在天际的海市蜃楼,让人远远地凝视,却怎么也触摸不着。但是偶尔因为害羞而腼红了脸颊的时候,却又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抱到怀里狠狠地咬上一口。”说着,她又欺近了几步,腕上的金线镯叮叮当当地一响,白玉般的一只素手就要扶上风箬君的脸庞。 风箬君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白寐尘却不依不舍地跟上一步,反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沉声说道:“看着你美丽的样子,我想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你了。” 她这一句话出口,风箬君与瑶华两个人的脸色都白了白。风箬君慌乱地往后退着身子,用力地抽着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本来按理说,以风箬君的功力,绝无可能被一个女子拉住手而抽不动的情况,心下顿觉情况有异,变了变脸色,说道:“你----” 白寐尘完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用迷醉朦胧的目光凝视着风箬君。“箬箬,我知道你是散仙出身,生怕当我表明心迹之后你会害羞逃走,而我又制不住你,从而在我的生命中留下无法抹去的遗憾。所以在此之前便借来法宝在这绣阁外设了结界,现在我就不用怕你逃走了。”说着,又执起她的双手,以双掌合抱,凝视着她的脸庞深情款款地说道。“箬箬,想我这般美貌,世间罕有,唯有一直孤芳自赏,形影相吊,如今好不容易教我遇着这样的一个你。你的美貌足与我相配,而你的无才无艺又不至于会抢去我的光辉,我们是这样天成地设的一对,你如何忍心拒绝我的这一片赤诚的真心,请你,嫁给我吧!” 这一下,瑶华与风箬君更是彻底地傻眼了。眼看着她就要倾身过来抱风箬君,瑶华脸色大变,连忙闪身冲到风箬君身前,抵住白寐尘的身体,用力地往外推去,一面大声叫道:“你疯了吗,你也是女人,怎么娶师叔?你不正常有怪癖什么都好,不要搭上我师叔!” 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将八爪鱼一样粘过来的白寐尘给推了出去。瑶华以小小的身子挡在风箬君身前,气喘吁吁地瞪着白寐尘,见她还是一脸似笑非笑,忍不住说道:“你笑得这么诡异干什么?”心中蓦地一顿,想道:“难道是被妖怪附身了----对,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而且还是好色的男妖怪!”思至此,连忙从袖中抽出灵符,夹于两指之间,默念退魔咒,“急急如律令”,便倏地往白寐尘掷去。 不想那道灵符一到白寐尘身前一尺的地方便蓦地停住了,白寐尘转过目光盯着那道灵符,莞尔一笑,符上便乍然间浮起一片火光,倾刻间将灵符烧成了灰烬,从半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落。 瑶华睁了睁双目。“果然是妖怪!”而且还是非常强大的妖怪。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当下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见机行事。 白寐尘抿嘴笑笑。“我可不是妖怪,作为要与箬箬携首同老的人,怎么可以是妖怪这样低的出身?” 瑶华忍不住问道:“那你是什么出身?” “说了小孩子也不会知道----”说着,她一双凤目倏地敛了敛,目光在瑶华的脸上停留了半晌,说道。“你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你听说过念魔林么?” “念魔林?”瑶华愣了愣,结巴地答道。“听、听说过啊,干什么?” 白寐尘的目光微微抬了抬。“那么念魔八王,知道么?”瑶华点点头。白寐尘道:“知道就好办了,念魔林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王中的坎王,就是我。” “坎、坎王?”瑶华顿时傻了眼了,她知道巫月是坤王,莫重帘是离王,而眼前这个白寐尘,是坎王?“坎王是女人?!”瑶华怔怔地问了声,她一直以为念魔八王肯定都是男的,莫非是先入为主而导致的错觉? 白寐尘娇媚地撇了撇眼眸,说道:“谁告诉你我是女人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男人,需要验明正身么?”见瑶华惊愕地瞪着自己说不出话来,白寐尘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随手一挥便将坎肩脱了下来,随即又解了腰带,伸手就要去脱里衣,瑶华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不用,不用了,我相信你是男的就是了!” 闻言,白寐尘眼中倏地露出惊喜的神气。“这么说,你是同意让你的师叔嫁给我,做我的坎王妃了?啊,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箬箬,你听到了吗?你的师侄女也同意,我们果然是天成地设的一对----”说着,他张开双臂,又要抱将过来。 “等等,等等!”瑶华大惊失色,连忙原地不停地跳跃着身子,将他推将出去。手不经意按到他的胸前,平平的,果然不是女人。一想到与夜凝秋齐名于世的白歌居然是个男人,瑶华心中便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虽然你是男人,不是因为怪癖而想娶师叔,但是师叔是个散仙,三壁的散仙是不能成亲的,你不要乱来!” 白寐尘不屑地撇嘴道:“最讨厌的就是三壁这一套,什么清规戒律,戒婚戒酒,烦也烦死了。箬箬跟了我,自然不用再理会那一套,与我回去念魔林双宿双栖。晨起洗露照影,看琉璃般透彻的水面倒影出我们的绝世之姿,真是天也为之欣艳,当日薄西山,我鸣琴,你歌舞,啊,真是想起来就让人为之兴奋不已啊,箬箬----” 看他又要扑身过去抱风箬君,瑶华连忙死死地拖住他的一条手臂,回头对风箬君说道:“师叔,这个人是疯子,完全不可理喻了,你快逃走!” 风箬君早被这一副情形吓得面白如纸,这会听得瑶华大叫,蓦地回过神来,浑浑噩噩地转身往外走去。白寐尘见他要走,脸色蓦地一变,大叫一声“箬箬不要走”,随即甩手将瑶华往一边掀去,扑身过去一把抱住风箬君。风箬君吓得脸色蓦地铁青,失声大叫:“你干什么,放手!放手啊!”此时此刻,完全没有人注意到风箬君的声音已经与之前有所不同。 瑶华被白寐尘丢出去,“咚”地一声额头砸在床的横档上,眼前倏地一阵天昏地暗,两耳也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刹那间变得虚幻而不真实。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恢复正常之后,便听到了风箬君的惊呼声:“住手,你住手!” 瑶华定睛一看,赫然看到风箬君被白寐尘扑倒在地,正拼命挣扎着,抗拒着白寐尘往她身上乱摸的双手。“师叔!”瑶华连忙一跃而起,不顾此时的脑袋还是晕乎乎,扑身过去想要将白寐尘拖过来,不想刚欺近过去,白寐尘忽然“啊”地一声凄利的惨叫,原本压在风箬君身上的身体见了鬼似地蹦了起来,跌跌撞撞地退了两步回来,冷不防撞上正扑身过来的瑶华,将她又撞了个四脚朝天。 白寐尘站定后,又连连地退了好几步过去,脸上是惊恐而不敢置信的神情,指着风箬君惊愕得声音都发颤了。“你,你,是男的----你竟然是男的?!”说到后面半句时,白寐尘声音猛地一厉,几乎原地跳了起来。 瑶华揉着摔痛的地方站起来,蓦地听到白寐尘近乎抓狂的大叫声,也不觉愕然了。“男的?什么男的?”随即目光一转,便看到风箬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本穿得一丝不苟的雪白衣衫的衣襟已经被拉开,露出白皙而平滑的胸膛。瑶华顿时愣住了。“师叔是男的?师叔也是男的?!” 风箬君低眉慌乱地整理好凌乱的衣衫,红着脸朝呆若木鸡的瑶华看了眼,说道:“我们快走。” “呃----噢!”瑶华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快速地跟到风箬君身侧。 “站住!不许走!” 两人一步没走出,眼侧便有一道人影急闪而过,倏地挡住了去路,正是白寐尘。他怒瞪着风箬君,原本深情款款的目光此刻已经变得如刀锋般凌利,厉声道:“你欺骗我,你竟然是个男的?!你是个男的还来参加什么夺艳盛会?你这个混蛋,白痴,变态!” 风箬君被他的一声“变态”骂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瑶华见状,当即反唇相讥道:“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吧?你才是大混蛋,大白痴,大变态!” 白寐尘闻言更是火冒三丈。“我是为了要寻找一个美貌足与我相配的佳人才遁迹青楼,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寻着一个,却是个男人,居然是男人!”说着说着,白寐尘捂着头烦躁地大叫了几声,又暴走了。“居然还长得比我美,居然是个男人,长得比我美的男人,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说罢,他的眼眸中寒光闪过,身后蓦地迸发出一股冲天的水流,在半空中一个回转,便蓦地转变方向,劈头盖脸地朝着他二人打来。 风箬君见状,慌忙拉起瑶华往侧旁一个跃身,来势汹汹的水流冲击在绣阁的地面上,木质的地板顿时被冲出了黝黑的一个大窟窿,哗啦啦的流水之力撞击得整幢绣楼摇晃得厉害。白寐尘似乎气昏了头,回手引过水流又往风箬君所在处攻击过去,风箬君只能再次躲闪。但这次跳开身子之后,回落时,忽察觉地面隐约往下一沉,心中一惊,知是绣楼经受不住强大的攻势即将倒塌了。但这样一来,原本克制着他的法力的结界之力也会相应受损,当下连忙抱起瑶华,御风穿窗而去。 “想走?!”白寐尘咬牙切齿地怒喝一声,引领着流水紧跟了过去。在跃出窗口之跃,夜幕中倏地横过一道人影来,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说道:“闹够了没有,坎?” 八十三章-虚凰 风箬君抱着瑶华一口气逃出了景湘院,出了朝凤城,还是飞快地往前飞驰着,丝毫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瑶华低头看看在脚底飞逝的楼房城镇,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师叔。”风箬君的身子微微颤了一颤,撇过目光来怔怔地看着瑶华。 “师叔----”瑶华刚要出声说话,冷不防从身后悠悠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唉呀呀,就准备这样把我给丢下了,你们还真是无情啊!” “朱厌!”瑶华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声音来,连忙回过头去,朱厌已经飘悠着身子来到了面前,撇过目光瞅瞅风箬君,掩扇笑着说道:“啊呀,仙子美人怎么看上去如此狼狈的模样,莫非是遇上了心怀不轨的爱慕者,一时纠缠不清,所以就落荒而逃了----” 听他这么一说,瑶华蓦地醒悟过来,瞪着朱厌说道:“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什么?”朱厌晃着扇子笑眯眯地问,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瑶华看着他那副模样,暗自恨得牙痒。“知道白歌其实是个男人这件事情?!” “啊呀!”朱厌又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错愕地看着他们。“你们原来不知道白歌是男人的吗?” 瑶华一愣,回头与风箬君面面相觑了半会,说道:“白歌夜舞齐名于世,而且白老板和杜老板他们都是一口一个白姑娘,白歌当然应该是个女人,是男人才奇怪!” 朱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叹气。“有句话叫作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白歌分明使用了幻术,别人瞧不出来是情有可原,但你们两个是有法力的人,怎么也没分辨出来?”说着,撇过目光看看他们,轻摆着檀香扇叹息道。“我可是在他一出场的时候就瞧出来了,发觉这一场所谓的十城夺艳盛会竟然沦为了两个男人的争艳赛,姑娘们都被挤到一边去了,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有够无聊的了----” 瑶华听得又愣了一下,随即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师叔的事你也知道?!你早就知道了?!你太过份了,知道了也不说,害我们差点被白歌杀了!” 朱厌扬眉不满地说道:“这怎么可以来怪我?是你怪师叔乔装改扮来欺骗我,想从我身边把乖女儿拐走,我没有当场揭穿他,已经是全看在乖女儿的面上了,现在却要反过来来怪我!” 瑶华闻言连忙回头往风箬君看了看,只见他僵着一张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心中一顿,回过头大声说道:“跟你说的是白歌的事情,你不要打岔说到师叔身上去!” “白歌的话,那更不能怪我了。我也是在他登场弹琴之后才知道他是个男的,等散场之后,就来寻你们说要离开了。至于白歌邀请你们赴宴,本来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我又不是无所不知的知世大人,怎么知道她是寻怪师叔过去示爱的----” 察觉他眼睛里隐藏不住而漏出来的一丝笑意,瑶华忍不住大叫起来:“原来那时候你就在外面,你就不进来帮我们,你太过份了!” 朱厌笑道:“这种你们就可以搞定的小事情,何须我出面哪。更何况,我还要去念魔林寻赤鳖的,如何可以在这里得罪念魔八王?” “你----”瑶华气呼呼地瞪了他。“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啊咧?”朱厌扬了扬眉,似乎没料到瑶华还会这么一招。瑶华则在说完那一句话之后,便转身跃到风箬君身前,说道:“师叔,我们先去念魔林,让朱妖怪一个人慢慢走过来好了!免得再生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人气闷。” 风箬君点了下头,便拉起瑶华的手掣身往前飞去。瑶华不觉暗自奇怪起来,御风飞行是很费体力法力的,风箬君为什么不召唤守护精灵出来呢?瑶华正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他,忽而察觉他的目光一转,僵白的脸色变了变,沉声说道:“有人来了!”说罢,捏诀作势要召唤守护精灵出来,忽而又似想到什么事情,低眉对瑶华说道:“唤青鸾出来。” 瑶华怔了怔,顺着他的意思唤了青鸾出来,刚飞身跃上青鸾的背上,便听得身后一声女子的厉斥声:“花弄衣!居然是你?!你这个混蛋,给我站住,花弄衣!” “咦?!”听那人唤的居然是弄衣的名字,瑶华不禁惊异地回过头看去。借着朦胧的月光,隐约看到夜空的另一头一前一后明灭着两只守护精灵,奔在前面的是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坐在背上的隐约是一位花衣少女,落后火狐半步的仿佛是一只麒麟,背上仿佛也是个白衣女子,却看不清楚。“师叔,是紫苔的人吗?” 风箬君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要理睬她们,快走。” “哦。”瑶华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但看风箬君这么紧张着急的模样,也一时不便开口询问。青鸾飞速向前,夜风在耳侧呼啸而过,瑶华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那两道渐渐欺近的身影,不觉奇了奇,暗自想道:“青鸾竟然被追上了?”心中暗暗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蓦然察觉青鸾的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圈,里面束缚了青鸾的倒影,任青鸾怎么展翅疾飞,那个影子却仍然被束在光圈之内,完全没有移动半分。 “师叔。”瑶华唤了一声,风箬君随即发觉,微一侧头,便瞧见朱厌飘然而来,笑盈盈地说道:“仙子美人,有两位小美人寻你呢!” 风箬君面色一僵,沉声说道:“把缚灵术解开!” 朱厌故作讶异地说道:“啊呀,什么缚灵术,我听都不曾听过,更加不会解了。” 风箬君的脸色倏地一青,瑶华察觉到他的身体都紧张地微微颤抖起来,便侧身挡到他身前,说道:“师叔先走,这里有瑶华拦着。” 风箬君怔了怔,犹豫地说道:“但是我答应过弄衣师兄,一定会沿途保护好你----” 瑶华道:“不会有事情的,师叔先去念魔林,我们很快也就到了。” “瑶华----” “花弄衣!” 女子的喝斥声已经近在咫尺,风箬君终于敌不过心中的挣扎,匆匆留下一句“我明天回来找你”,便一个闪身飞离青鸾,当空白影几个飘闪,便已经在百里之外。 “想跑?!花弄衣居然逃跑了!”骑火狐的花衣女子一声厉喝,火狐掉转方向,便往风箬君离去的方向追去。瑶华见状,连忙飞身过去,张开双手拦在火狐前面,大声叫道:“师叔,师叔!” “师叔?”火狐女子见状,停了停火狐的步伐,蹙起两道细长的柳眉上下打量了瑶华一番,不悦地说道。“嗳,小鬼,你瞎嚷什么,我可不认得你?” 瑶华脆声说道:“不是瞎嚷呢!两位师叔方才一直喊瑶华的名字,乘坐的又是三壁的守护精灵,一定是瑶华的师叔!” 火狐女子蹙蹙眉:“我们刚才喊的?花弄衣----你是花弄衣那家伙的徒弟?” “你是叫作瑶华么?”火狐女子的话音甫落,从她的身后悠悠地传来了一个轻盈柔美的声音,就仿佛一阵清风拂面,沁人心脾。瑶华连忙循声望去,只见紧随而来的麒麟背下飘身下来一位眉目如画的年轻女子,完全不同于风箬君和白歌那般令人侧目的绝世倾城之美,清淡优雅如茶。 瑶华连忙点点头。“是叫瑶华。”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那便是了,前些日子确是听闻弄衣师兄收了个叫瑶华的女,只是不想在这里见到了。” 火狐女子闻言,想起方才追来的事情,不由地柳眉一拧,不悦道:“你这小鬼是不是故意在这里拦住我们,好让你逃走啊!” 瑶华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那个其实并不是弄衣,侧头想了一下,不答反问道。“两位师叔找什么事情呢?” 花衣女子哼声道:“你干的好事!我与姐姐一到朝凤城便听说----” “随星。”白衣女子出声唤道。“于子之面,言父之过,是为无礼。这在于师徒也是同一个道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姐姐,花弄衣那家伙居然----” “我说算了。”白衣女子重复了一遍,被唤作“随星”的花衣女子则嘟哝着嘴,不乐意地别过头去。白衣女子想了一下,从袖管中掏出一个五彩绣囊,微笑地上前来,说道:“我与随星出来是赏花灯的,也没有带什么宝物在身边,只这一件锁麟囊,可变大变小,能容天地间一切物件,却仍然轻如寻常绣囊。就算是我们送给瑶华的见面礼吧。” 瑶华犹豫了一下,心想这是礼节上长辈赠与晚辈的礼物,不好推辞,便接了过来,说道:“谢谢师叔。”白衣女子抿嘴笑笑,伸手轻抚一下瑶华的脸蛋,说道:“真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师叔。”瑶华腆着脸说道。“那个,瑶华还不知道两位师叔的名讳呢----” 白衣女子笑笑道:“是我们疏忽了,竟忘记告诉瑶华了。我们两个是亲姐妹,出自望州风家,妹妹的名字是随星,我叫作箬君,瑶华今后可以唤我们作随星师叔、箬君师叔----” “箬、箬君师叔?”瑶华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嗯。”风箬君微微奇了奇,问道。“怎么了,这个名字?” 瑶华连忙摇头,结巴着说道:“只、只是,刚刚有个箬君师叔才走,又遇上一个箬君师叔----难道瑶华有两个叫作风箬君的师叔?一个男师叔,一个女师叔----”瑶华一边用手指比划着,一边不解地喃喃自语。 风箬君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风随星则忍不住大声说道:“当然不可能有两个风箬君!那个是假冒!我们一到朝凤城便听闻有个美艳不可方物的风箬君参加十城夺艳盛会,还弹了一首鬼哭神嚎的烂曲技惊四座,被城里的人贬斥为绣花枕头大草包!气死我了,花弄衣那家伙要胡闹自己去胡闹算了,干什么要冒姐姐的名字?!让我见着他,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瑶华愈发糊涂了,听得她说要狠狠地揍弄衣一顿时,当下连忙帮他解释说道。“那个箬君师叔并不是啊!真的不是,瑶华不可能连都认不出来的!” 风随星哼声说道:“不是花弄衣的话,他的青鸾怎么会在这里?” 瑶华道:“青鸾是送给瑶华的守护精灵,瑶华真的没有在朝凤城见到过。” 风随星顿时无语了,沉默半晌,侧头看了风箬君一眼,回过头来一敛眼眸,沉声说道:“不是花弄衣的话,那肯定是萧泰泽!这两个狼狈为奸的混蛋!” “泰泽师叔?”瑶华愣了愣,她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先前那个风箬君的身份,就算在知道他原来是个男人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在心中暗自想道“哦,箬君师叔原来是男的”,却也没有怀疑到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风箬君。当这会儿有人明确地指出来原本那个是假冒的之后,瑶华这才心中一凛,回想起那位风箬君虽然刻意改变了说话的声音,但语气还有行为举止都与萧泰泽有些相似。“难道真的是泰泽师叔假冒的吗?” “肯定是他!”风随星说话间颇有些忿忿。“那家伙明明是个男的,却长得比女人还要妖娆。每次被人认作女人的时候,总是说自己叫风箬君,那家伙,真是欠扁!听说他的父亲的是狐狸精,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是、是么?”瑶华听得有些愣愣的,不过这么久以来,每次见到萧泰泽时,他都是带着一个银灰色的面具,将整个脸庞严严实实地遮去。如果真如风随星所说的那个假扮风箬君的就是萧泰泽的话,那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那样绝世妖娆的容貌,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并不是由什么妖孽幻化出来的。 “随星。”风箬君忽然唤了一声,打断风随星的话道。“你再这样说,当心你的火儿有意见。” 风随星闻言一怔,连忙回过身去安抚她那火狐,一边抚着它身上的红毛,一边柔声说道:“火儿是神火之狐,哪里是那些凡间的臭狐狸精们可以比的!” 风箬君不去理她,低头对瑶华说道:“对了,瑶华怎么会在这里,你呢?” 瑶华不好说他们这是要往念魔林去的,便信口说道:“只是到处随便看看,应该还在梧州战场那边吧。” “梧州战场。”风箬君轻轻念了一声,“不知道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说着,她回眸看了一眼站立在一边的朱厌,微微敛了敛眸,问道。“那个妖怪是?” 瑶华连忙说道:“是收过来的妖怪,跟青鸾一起送给瑶华的。”瑶华发觉她现在说谎的本领已经达到信手拈来的地步了。 风箬君会意地点点头,说道:“是收服的妖怪便好。我这便要去寻泰泽师弟,瑶华逛完一圈,也早些回去弄衣师兄那里。紫苔与倚天毕竟已经不是以前的关系了,在西潋部洲要多加小心。” 瑶华点点头。“瑶华记下了,谢谢师叔。” 风箬君叮嘱完,便携同风随星双双引着守护精灵飞身而去。 朱厌这才飞身过来,笑盈盈地看着瑶华,说道:“得了什么法宝,让我瞧瞧?” “要你管!”瑶华瞪了他一眼,连忙将还抓在手里的锁麟囊揣入怀中,说道:“快将下在青鸾身上的术解开,我们也要走了。” 朱厌笑着说道:“你似乎很着急去念魔林,莫非那里有什么人在等着你?” 瑶华暗自愣了一下,说道:“早日帮你找到赤鳖,我就可以回去找巫月哥哥了。是巫月哥哥说了一定会让紫苔壁尊接受和谈,容成老先生才答应的弃城。现在他们肯定又要逼着巫月哥哥预知了,瑶华出来的时候,巫月哥哥的身体又已经像从前那样糟糕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要是闻人愁一发觉我又不见了的话,他肯定又要着急了----” 从侧旁看见她说话时脸上露出的深深思念和忧虑之色,朱厌不觉收了收笑容,淡然说道:“哦,是这样。” 瑶华提声说道:“所以我没空陪你玩,必须尽快到念魔林,尽快找到赤鳖。” “如此说来,也就是如果你回到知世大人身边的话,他们就不会让知世大人预知了?”朱厌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问得瑶华的脸色白了一白。 朱厌撇过目光看看她,忽而笑着说道:“随便说说罢了。”说着凌空在手指间转了一下扇子,青鸾身下的光圈当即消失。“我们这也就上路吧----不过,这么远的路,我可飞不动,也要坐你的青鸾。” 瑶华抬眼看看他,说道:“坐青鸾可以,但是不许再搞鬼。” 朱厌连忙摆着手说道:“明白,明白。” 瑶华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这次这么痛快答应的可信度是多少。“走吧。”说罢,率先跃上青鸾,朱厌随即跟了过来,依着瑶华在她身后坐下,却故意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瑶华身上。瑶华不满地叫起来。“坐直了,我不是柱子,不要倚在我身上。” “这不行啊,我习惯了坐着有东西倚着,要是没有倚傍的话,摔下去怎么办?” “你会摔下去才怪!” “啊呀。”他忽然又叫了一声,惊得瑶华不禁回过头去看他。“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好像有人说过再也不跟我说话了。我怎么一时记不起那个人是谁了,小东西还记得么?” 瑶华脸一黑,伸手用力地推朱厌。“你给我下去,不给你坐青鸾了。” 朱厌却反而粘近身来,捧着瑶华的脸往前面转去,一面说道:“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看了要做恶梦的!” “下去!”瑶华怒了。 “咦,一直听闻青鸾鸟日行千里,现在看来好像也就比鸽子快那么一点么!” “那是因为你太重了!” “我一把老骨头怎么会重呢?肯定是你甜食吃太多,长得太胖了。嗬嗬,胖姑娘可是会嫁不出去的哦。” “不用你费心,你给我滚下去!”不在愤怒中沉默,就在愤怒中爆发。 “啊呀,忽然发现今天晚上是满月诶,好圆的月亮啊。” “听见没有,下去!” “啊呀,忽然又发现今天晚上好多星星,漂亮啊。” “……” 八十四章-魔林 “这就是念魔林啊!” 经过几日的跋涉,终于来到了念魔林。瑶华看着眼前阴翳浓密的丛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从小生长在冉京,司徒家家教甚严,瑶华平日里连家门都很少出,更别说是离开冉京了。在被送往知世府,生活从安逸平稳变成四处奔波之后,虽然辗转经过了无数个地方,但是一路过来却也一直都是人口汇集的商镇都会,从来不曾遇见过如此繁茂幽深又方圆不见一个人影的丛林。 “好大的树林啊!”瑶华在一阵瞠目结舌之后,由衷地感叹道。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参天古树齐集一堂,浓郁茂盛的枝叶在头顶纵横交错,前后左右相连,连结成了一片荫荫郁郁的树海。走在林间,抬起头,形状各异的树叶重叠着,竟然看不到天空。从林外进入林内,就像是从白天踏入了黑夜。在林丛间徐徐移动着脚步,眼睛也渐渐适应林中阴暗的光线,瑶华开始转着头四下子里张望。 在五百多年前,念魔林乃是妖魔聚集的地方,以魔君为首,旌下八王为辅,踞一方而傲视一时,曾几度险些毁灭皇冉族辛苦创立的基地。后来虽然被四皇灵珠所封印,除了逃逸的四位魔王之外,魔君以及林中所有的妖魔全部受四皇之力牵制而被封印,因此如今的念魔林实际上已经形如一般森林。但由于念魔林的威名太盛,五百年来,除了三壁以及个别猎奇人士出于某种原因偶尔出入念魔林之外,寻常百姓仍然是谈而变色,望而止步,不敢越雷池半步。因此,念魔林便成了一个举目不见行人的荒林。 瑶华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一条像模像样的道路,四周的景致一眼看过去,也如出一辙。“应该往哪边走呢?”暗自嘀咕着,不经意地转头间,忽而瞥见阴暗的丛中跳跃进一点靓丽的色泽。当即连忙回过头看去,原来是一株参天古木下,盛放着一丛五彩斑斓的不知名的花朵。它的花瓣是蝴蝶翅膀一样的形状,每一片花瓣上顺着纹路都有着几十种不同的色彩,却搭配得协调明媚无比,微微换一个角度就可以看到不同的色泽,那色彩似乎是在流动着的一般。“好漂亮的花啊。”瑶华惊艳非常,当即快步跑过去,在花丛前蹲下身子,瞧了一阵,越看越觉得这真是平生所见过的最漂亮的花了,心想若是能移几株回去在院子里栽种就好了。 这样想着,忽而灵机一动,从怀中抽出灵符,变幻出一个花坛,满意地笑了笑,便移着身子过去要去将那花连根一起挖出来。卷起袖管,露出白生生的两截小臂,刚要动工开挖时,忽然颈后一紧,居然整个人被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朱妖怪,你干什么?放开我。” 朱厌笑着说道:“你这小东西,还准备捧盆花跟我一起寻赤鳖么?” 瑶华道:“箬君师叔送了我锁麟囊,我可以放在里面装回去的!用不着你操心。” “哦,原来如此。”朱厌笑着将她放回地上,见她又要过去挖花,这次没有阻止,只是叉着手慢悠悠地说道。“哦呀,真是想不到小东西居然会喜欢这种食人花。” “啊?”瑶华惊了一下,回过头,错愕地看着他。“什么食,食人花?” 朱厌说道:“是呀,这种花记录在册的名字叫做石斑斓,一般人们称之为食人花。以绚目美丽的色泽吸引人,当人们禁不住诱惑去采摘的时候,花枝就会无限蔓延,将人整个地缠绕起来。然后那拥簇着的花瓣----看到了没有”,朱厌稍微停了停,示意瑶华看花的花瓣。“就是食人花的嘴。当人被花枝缠得不能动弹的时候,食人花就会盛放,然后从脚开始,将人一口一口地吞食掉----” 瑶华听着他慢慢压低的语气,脸不由得变了变,对于自己刚才差点就伸手去碰那朵花而心有余悸。“还有这么可怕的花?” 朱厌道:“当然,这里可是念魔林,群妖聚集的地方,不光有食人花,另外还有杀人树。在人不注意的时候,身后的树的树干会忽然伸长,从人的头顶直接贯入”,瑶华听得蓦地打了个寒颤,当下不由地赶紧转着脑袋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朱厌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出一刻钟,人的四肢也会变成树枝,然后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都会长出树叶,最后就会成为伫立在这里的一棵树。听说这里的很多树,都是这样子来的呢!” 原来还不觉得,经他这么一说,瑶华不禁也觉得这周围的树似乎都有了生命,正在暗处瞪着寒幽幽的眼睛盯着她,不怀好意地冷笑。“假,假的吧!一定是你在骗我!”瑶华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声音却忍不住有些发颤。 朱厌淡淡笑笑。“或许吧。”说着,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一转,然后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凝视在了某一处,随即身子微微往前移了一移,似乎是要将瑶华护到身后。瑶华心中惊了惊,犹豫着往他凝视着的方向看去。朱厌见状,目光中闪过得逞的笑意,低头朝着瑶华的脖颈间吹了一口冷气,大叫一声。“小心!”同时伸手过去在瑶华另一侧的肩膀蓦地拍了一下。 “哇呀!”瑶华吓得失声大叫起来,原地跳了起来一头扑到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大叫起来。“哇,不要,,好可怕,呜呜呜----” 见她竟然吓得哭了起来,朱厌掩唇暗自笑了几声,然后忍住笑,正声说道:“嗯,怪不得你总不肯叫我爹爹,原来是想认为做啊----嗯,这个,我或许也可以考虑一下。” 瑶华听出不对劲,犹豫着抬眼看了看,还是原先平静的树林,完全没有异样。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愤怒地大声说道:“你太过份了,编这么恐怖的故事吓我,很好玩吗?” 朱厌笑道:“还可以,打发时间罢了。” “你总是这样,只要自己觉得好玩,自己高兴,就完全不顾别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对于你来说,你身边的人存在的意义,都只是供你取乐用的罢!你救闻人愁一,收养紫,抓我,也都是为了给你解闷,我们都只是你无聊时玩具罢了!” 朱厌抿开扇子,敛了敛目光,说道:“是吧。” 瑶华冷笑一声,说道:“我终于知道你的日子为什么这么无聊了!你将这天下看成了一个玩偶的世界,而自恃为一个高于这一切的存在,不肯屈尊而溶入这个世界。你将他人视作玩物,以取笑戏需他人为乐,别人自然也不愿来亲近你,一个人的世界当然会无聊!” “是吗?”朱厌不置可否地淡淡说道。 “就是这样的!怪不得你叫朱厌,讨厌的厌!”瑶华愤然道。“闻人愁一不承认跟你的关系,紫也不爱跟你说话,我也讨厌你,非常讨厌!等找到赤鳖之后,我宁愿一辈子要在师叔设的阵里面生活才能摆脱玉石咒,也不要再见到你了!臭妖怪!”忿忿地说罢,转过身蹬蹬蹬地跑得飞快,一路往林子里去了。 盛怒之下,一口气跑了好远,当怒气慢慢淡去,察觉到身后毫无动静,犹豫着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看,发觉朱厌并没有跟过来。“臭妖怪,到哪里去了!”暗自咕哝着,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回头去找他。 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发觉现在所处之地的树木已经没有方才刚进林时那样茂密了,右手面有大片的凹地,外围还有一圈的高低不平的青石,看起来像是一块已经干涸的湖地。 瑶华在林中走着,发现前后左右的景致都差不多,完全分辨不出来哪个方向才是方才过来的方向。无奈之下,只能提声“朱妖怪”,“朱厌”一遍遍地叫,但仍然一直都不见回音。“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回去了吧?”瑶华心中一惊,她刚才那样说他,万一他一生气,扭头回梧州去了,那她这么久来的“忍辱负重”不是都白费了吗? “朱厌,朱妖怪!”又叫了一阵,转悠了半晌,周围的风景还是一样。瑶华有些沮丧地在原地停下来,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我不是找不到朱妖怪,而是把自己给走丢了吗?”在原地站立了一会,想起假的“风箬君”曾经跟她说过朱厌阻绝了她身上的一切讯息,同时与她身周的一切的对话,他那里都可以听到。于是便转身寻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对着空气说道。“朱妖怪,我寻不着路了,在这里等你,你来这里找我。” 坐着,坐着,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庆幸早上出客栈时,事先在锁麟囊里面塞了好些好吃的,连忙搬出来,在面前一字排开,开始边吃边等,倒还是蛮优哉游哉的。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朱厌来,瑶华有些无奈,一边吃一边说道。“你不会是生气了吧,那我修改一下刚才的话好了。你其实也不是非常讨厌,就是有时候喜欢故意惹人生气而已。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别人为难、痛苦的样子----不过这一点闻人愁一跟你有些像呢,每次别人高兴的时候,他就会心情不爽,别人垂头丧气的时候,他就会兴致勃勃的。肯定都是你教坏的----嗳,你到底在哪里啊,你肚子不饿吗?”朱厌不喜欢身上带杂七杂八的东西,因此上吃的用的之类的东西就全部都让瑶华带着。“不过你饿了倒还可以忍忍,万一遇上什么食人花杀人树也肚子饿了就不妙了,记得喊救命哦!我如果听到的话,说不定会去救你的。” 津津有味地咬着一块水晶糕,目光转动间,一抹熟悉而鲜艳的颜色跃入眼帘,连忙定了定目光,赫然正是方才朱厌所谓的“食人花”。瑶华犹豫了一下,爬起身走过去,走到花前时,“嗡”地一声从草丛中飞出来一只蜜蜂。“嗡嗡嗡”地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便停落在“食人花”之上。瑶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半晌也不见有恐怖的枝蔓延伸出来,心中暗自骂道:“朱妖怪果然是在骗人!” 哼哼了几声,蹲下身刚要伸出手去摘那朵花,却只见方才停落在花上的那只蜜蜂忽然从花上翻落下来,笔直地落在地上。“嗯?”瑶华愣了愣,缩回手来怔怔地看看蜜蜂,却赫然发觉它的前半部分的身子已经呈现出紫黑的颜色。 “啊,有毒?”这样美丽娇艳的花竟然是毒花。瑶华打了个寒噤,心底无端地恐慌起来,连忙转身快步跑回原地抱膝坐着,大声叫道:“朱妖怪,你快来呀,刚才是我说错了,我收回了,向你道歉了,你快来吧。” 但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还是不见朱厌的人影。白天里就阴暗的树林,到了晚上更是漆黑一片,四周一片黑虚虚的,似乎有无数未知的东西隐匿在这片黑暗的背后。情不自禁地想起朱厌说的食人花杀人树,虽然知道十之是他瞎编骗人的,却仍然忍不住背脊一阵阵地发凉。“朱妖怪,快来啊!” 起身到四周捡了些枯枝来,垒成一堆,烧了张灵符点火,借以取暖。又摸出八道灵符,在身周的八个方位摆了,设了个最简单的防护阵法,将小小的身子缩在符阵的阵中心。提高又叫了几声“朱妖怪”,还是空荡荡地没有回音。“万一朱妖怪丢下我回去了,怎么办?”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心中开始忧虑起来。转念忽而一想,“会不会可能是朱妖怪没有听到,他的妖术失效了?” 怔了一下,当下连忙通过青鸾试着唤了声“”,等了半晌,那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还是不行,那臭妖怪肯定又在耍什么花样!”沮丧地叹了叹气,又开始忧虑前一种可能。忽然手隐约震了一下,传来一声欣喜的呼唤声。“宝贝徒弟!” 久违的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来,瑶华蜷缩着的身子猛地颤了一颤。“?!” “哇,呜,宝贝徒弟,真的是宝贝徒弟!”弄衣在那边先自感动得呜呜咽咽了起来。“终于听到宝贝徒弟的声音了,快,萧泰泽,你快打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说罢隐约听到“咚”的一声闷响,那边弄衣“哇”了一声,接着就蓦地怔静了下来,随即响起来的是弄衣愤怒的大叫声。“混蛋,你当我是木头人啊,打那么重?!还打我的头?!你肯定是妒忌我比你聪明,是不是?!” “不是。”他的旁边响起来的正是萧泰泽冷冷淡淡的声音。 瑶华听得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弄衣听到笑声,便开始呜咽着告状。“宝贝徒弟,他打我。” “你叫我打的。”萧泰泽说得一本正经。 瑶华笑道:“的脑袋又聪明又结实,怎么敲也不会笨的呢!” “呜呜,宝贝徒弟----”弄衣呜咽了良久,似乎终于从听到瑶华的声音后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奇怪地咦了一声,说道。“那个老妖怪呢?宝贝徒弟现在是到念魔林了吗?” 瑶华道:“是啊,刚进来呢!朱妖怪刚才编好可怕的事情吓我,被我骂了一顿,好像生气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他的法术好像也失灵了,都可以跟说话了呢!” 弄衣沉吟了一下,说道:“朱妖怪的妖法失灵?这个可能性不大,我想大概是宝贝徒弟现在所处的地方有些特殊,宝贝徒弟快告诉旁边的景致。” 瑶华扭着头看了看,说道:“后面有个干掉的湖,湖边围的青石,像是摆什么阵似的。” “哦,是那里,我知道了。宝贝徒弟在那里等,我与泰泽师弟马上过来。” “嗯。”瑶华应了一声,那边弄衣便收了声,似乎是立马动身过来寻她了。瑶华抱着腿坐着,发了一会呆,倏地想起来弄衣这里可以联系了,那么闻人愁一那边也应该可以了罢。心念一动,赶紧摸出凤玉来,提到面前唤了一声:“闻人愁一。” 凤玉闪亮了一阵,那边没有回音。“闻人愁一!”瑶华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没有理由弄衣这边可以了,他那里不能收到呀。“闻人愁一,你在睡觉吗?”不行,要继续叫,好不容易朱厌的妖法失灵,就算睡着了也要吵醒。 “闻人愁一,这么早睡觉,会睡成猪的!”还是没有声音,瑶华垂下手来暗自想道:“就算睡着了,我叫这么大声,他也不可能没有听到呀。难道他没带鸾玉在身上?”过份,他居然出门不带鸾玉,那可是他们借以联系的唯一工具。这么想着,不由心中有些气闷。“闻人愁一,我讨厌你!”瑶华大叫了一声。这一句本来是在确定他没有听到之后叫的,不想这句话叫出之后,凤玉倏地一亮,传来了闻人愁一的声音。“瑶----华?”声音有些干涩,就仿佛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了一般。 “闻、闻人愁一?”瑶华兀自吓了一跳,提着凤玉的手抖了一下,显险掉到地上。“你,你醒了?”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提了提劈头盖脸就问,隐约中带着些许嘶哑。 “你在哪里?”瑶华不答反问,得先知道他在哪里,以确定他知不知道她又被朱厌抓过来了。 “我问的是你!”情况不妙,似乎怒了。 瑶华犹豫了半晌,说道:“离、离朱城啊----” 那边沉默了良久,忽而嘶哑着声音说道:“我真想杀了你。” 瑶华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连忙问道:“闻人愁一,你怎么了?”那边继续沉默。瑶华只好老实交待:“其实是在念魔林,不过有和泰泽师叔跟我在一起,再过一两天就回去了----”话没说完,便被闻人愁一的声音打断。“呆在那里别动,你再乱跑,我就杀了巫月澈!”说罢,很快也收声了,瑶华心想他大概也往念魔林来了吧。“来就来嘛,干嘛要杀巫月哥哥----说起来,没有办法联系到巫月哥哥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俯下身将下巴拄在膝盖上,望着熊熊燃烧的火苗发呆。 “小东西。”忽然,背后一声含笑的叫唤声。 八十五章-封印 “小东西。”忽然,背后一声含笑的叫唤声。 瑶华猛地怔了一下,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朱厌一张放大的脸庞近在眼前,脸上盛放着花盘大的笑容。 “朱、朱妖怪!”瑶华回过神来。“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因为听到了小东西深情的呼唤。”朱厌笑眯眯地又欺近了一步,瑶华被迫往后挪了挪身子,嫌恶地看着他,说道:“你这个笑话很冷诶,全身寒光都竖起来了。” “啊,有吗有吗,我看看。”说着,便凑近脸来,近得快要贴到瑶华身上来,感知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寒风中迎面扑来,瑶华连忙慌乱地推开他。“离远一点,臭妖怪。” 朱厌半眯起眼睛笑笑,往后微微退了退身子,负在身后的手一动,倏地将手掌翻摊在瑶华眼前,掌心处赫然是一枝色彩鲜艳的花簪。簪身是木质的,看得出来是由新鲜的树枝刀削而来的,簪的顶部是一朵盛放的石斑斓,也就是朱厌所说的食人花。“这个是送给小东西的,作为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哦,说起来已经迟了快半年了,那么就作为十三岁的生日礼物好了。” 瑶华看了看那朵流光溢彩的食人花,瞪着他说道。“你送我食人花,是想让我被花吃掉吗?” 朱厌的目光微微变了变,随即又笑眯眯地说道:“我的乖女儿,怎么舍得让花吃掉呢!爹爹我已经把它的牙齿都拔掉了,小东西的皮又这么厚,它肯定咬不进去啦!我帮你带上去!”说着,不顾瑶华对他刚才的那番话怒目而视,便径自倾身过去,将花簪斜插在了瑶华右边的发包包上。然后直回身来,束着手,“啧啧”地顾自赞叹道:“不错不错,相映成趣,我果然有眼光。” 瑶华斜了他一眼,转开话题说道:“嗳,朱妖怪,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朱厌像粘鱼一样粘近身来,挨着瑶华坐下,笑眯眯地凑到她耳侧说道:“你想我啦?” “谁想你啊?”瑶华连忙手脚并用,将他踢踢开去,一面说道。“你不会就是去做这枝簪了吧----做枝钗也要这么久,真是笨手笨脚的。” 朱厌毫不客气地吃起了瑶华摆出来的东西,一边说道:“已经很心灵手巧了,你的知世大人和小蛇他们有做过东西给你吗?要求不要太高,小东西。” 瑶华哼了一声,说道:“巫月哥哥他们都是极其关心爱护瑶华的,你就只会欺负人,臭妖怪!” 朱厌闻言道:“冤枉呀,爹爹我也是很关心乖女儿的。比如现在天色晚了,乖女儿睡不着的话,爹爹讲故事给你听?” “不要!”瑶华想也不想,赶紧拒绝。 “那唱摇篮曲?” “不要,你唱歌肯定很难听!” “再难听也比你萧师叔弹的曲子好听!” 闻言,瑶华倏地又想起来假风箬君的事情,这会儿听得朱厌这样说,连忙问道:“诶,朱妖怪,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师叔的事情的?” 朱厌吃着东西问道。“你想知道呀!” 瑶华道:“问你当然是想知道,快说啦。” “啊咧,你这是在求我么?”朱厌扬了扬眉。“这样吧,你叫我一声‘爹爹’,我就告诉你。” 狠狠地蹬他一脚。“去死啦,臭妖怪!” “呵呵,这么凶,怕你了。记不记得那天,我曾经拿出一瓶据说是能够使容貌变丑的潭水给你师叔?” 瑶华说道:“当然记得,那肯定是你在骗人!” 朱厌笑盈盈地敲一下她的额头,说道:“猜对了!事实上那里面不过是普通的露水罢了,但是你们却是不知道的。所以,当你师叔伸手去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这位师叔啊,是个男人,呵呵。” “为什么?”瑶华还是不明白。 朱厌笑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男人再丑也会觉得自己英俊潇洒,女人再美也觉得自己不够漂亮。换而言之,就是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自己变丑。比如,现在在你这可爱的脸蛋上画上几道疤痕----”说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幻出一把匕首来,作势便要往瑶华脸上划去。瑶华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捂着脸往挪开几步。朱厌哈哈一笑,收回匕首直起身说道:“这是这样的反应了!” 瑶华愣了一下,暗觉他的说法虽然牵强,但也有些道理。“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也是因为使用了幻术才被你瞧出来的呢! 朱厌笑道:“当然不是了。仙子美人打的可是要从我身边把你拐走的主意,若是用那么蹩脚的方法,如何瞒得过我的双眼。” 瑶华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你老奸巨滑。” “小东西。”朱厌伸手捏捏瑶华的脸蛋,蹙着眉说道。“注意一下用词和语气。” “注意什么词?”瑶华也学会了他的明知故问。话音甫落,冷不防地从树后蹦出一个惊呼声来:“老妖怪,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徒弟!” “!”瑶华闻声,当即欣喜地从地上蹦了起来。转身果然就看到弄衣飞速地穿林而来,白色的羽衣随着林风翻飞,在漆黑的夜色中,有一种格外飘缈不真切的感觉。紧跟在他身后的正是萧泰泽,他仍然是往常一样的一袭严谨的炼妖师法袍,面上罩一个看上去冷冰冰的面具。 “!”算来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弄衣了,瑶华欣喜地叫了一声,连忙爬起身,跑跳着迎上前去。 “宝贝徒弟!” 弄衣也加快了速度过来,迎面一把抱起瑶华,“呵呵”笑着当空转了几个圈,才团团转着停立下来。直起身子在自己胸前比了比说道:“宝贝徒弟又长高了,也长沉了,呜呜呜,我的宝贝徒弟真是坚强,在老妖怪那样黑天暗日,惨无人道的虐待下,还能如此顽强地成长着,辛苦宝贝徒弟,呜呜,好徒弟……” “嗳。”朱厌听不下去了,蹙蹙眉不满地说道。“花弄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虐待你徒弟了,没见我将她养得白白胖胖,又长肥了不少么?” “白白胖胖?”瑶华听到这个词就想到了“猪”,心中生出一段不快。身后弄衣已经率先说道。“你才白白胖胖呢!你要虐待我徒弟,当然是背着我,怎么可能会让我看到?再说了,我宝贝徒弟就算长得胖了,也是其他人营养不良,太瘦了!” 朱厌颇觉不可理喻地“切”了一声,回过头去继续吃东西。听得另一边师徒重逢“叽叽咕咕”说个没完没了,更可恶的是那个花弄衣每隔几句话就要损他一番,暗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无奈地叹息道:“果然还是拿这种头晕脑热,逻辑混乱的家伙没有办法啊。” “嗳,老妖怪!”花弄衣忽然叫了一声。 朱厌斜过眼去,用眼角瞅了瞅他,说道:“我听得见。”意思是,不要这么没品味地大喊大叫。 弄衣道:“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寻到了赤鳖的所在----” “是我们。”萧泰泽在身后不冷不热地纠正。 瑶华闻言,心中暗暗笑道:“那个风师叔果然就是泰泽师叔呢!”想着,不由地转过目光去看萧泰泽,萧泰泽的目光与她微作接触便转向别方,由于面具的遮掩而显出一种视若无睹的模样来,瑶华却知道此时面具下的脸庞,肯定又已经因为害羞而飞红了一片。忽而间,瑶华似乎有些明白萧泰泽为什么总是带着一个冷冰冰的面具出现在人前了。 弄衣察觉过来,嗯哼了一声,改口说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赤鳖这千余年来居住的地方。我们可以带你去寻他,不过你要先解开我宝贝徒弟身上的死咒。” 朱厌撇了撇眼睛,笑笑说道:“没有这样的规矩吧。通常情况下,应该都是验货之后才交钱的吧。” “呃----”弄衣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萧泰泽。他们其实是知道若是朱厌果真被封印,那下在瑶华身上的玉石咒纵然不解也会因为本主被束缚而失效,他们这时提出这样一个条件,无非是想提升朱厌对赤鳖存在的这一谎言的确信度罢了。这会儿,假惺惺地演了会戏,弄衣回过头来,假装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好吧,见到赤鳖之后,你必须马上解开我宝贝徒弟身上的咒,以后也不许再在我宝贝徒弟身上动主意!” 朱厌不置可否地笑笑。 于是乎,弄衣与瑶华二人在前,朱厌在中,萧泰泽不远不近地落后几步,一行四人徐徐往林内进发。渐行渐深,一路上竟也没有人说话,大约走了有半个时辰,眼前林丛渐渐稀疏,林中坦露出一片相当大面积的空地。 弄衣似乎对这一种凝滞的气氛感到有些许不安,毕竟若是被朱厌所察觉他们的用心,而因此生出恼恨,以他与萧泰泽的功力,也不见得能制住他。“宝贝徒弟。”弄衣故作轻松地低头问瑶华。“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呢,与泰泽师弟到这里都快一个月啦!” 瑶华说道:“都是朱妖怪啦!有钱没处花,买了辆车子,雇了个人慢慢地走,现在又不知道连车带人地丢到哪里去了?” “啊呀呀。”朱厌接口说道。“那还不是因为小东西你威胁我说要把我丢下,跟你的师叔先走,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丢下我心爱的马车的。”他说话间,目光又有意无意地朝着萧泰泽瞥了瞥。偏偏萧泰泽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瑶华暗自笑了笑,回头拉拉弄衣的衣袖,说道:“,瑶华在途中又有遇到箬君师叔呢!” “啊,啊,是吗?乖徒弟与箬君师妹真是有缘讷!呵呵。”弄衣讪讪地笑笑。 “是啊,还有两个呢!”瑶华补充了一句。 “啊,啊,有两个?”弄衣的反应显然很假。 “是啊,后头一个还说前头一个是花弄衣假扮的----”朱厌接过话茬,附和着瑶华的话说道。“她们说的那个花弄衣,不会就是你吧?” “啊,啊,怎么可能?我一直与泰泽师弟在这里,是不是,泰泽师弟?”弄衣回头向萧泰泽求援。 萧泰泽淡然说道:“是,我们一直在这里。” “哦哦。”朱厌也很假地点点头。“原来紫苔苍壁盛行重名呀,不仅有两个风箬君,还有两个花弄衣呀。” 瑶华忍不住笑了起来,忽而又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可以帮助朱厌这个妖怪回过头来取笑自己的和师叔,这个立场站得大大有问题。当即正了正声音说道:“朱妖怪你的意见怎么这么多,难道就准你有两个名字,就不准别人两个人共用一个名字了?!” 朱厌闻言很认真地点头:“哦,归根到底,原来是我多占了一个名字,所以害得仙子们只能共名。那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瑶华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也知道你罪孽深重啊!” 朱厌笑道:“我愿意把我的名字贡献一个出来,以弥补自己的罪孽。” 瑶华嗤声说道:“你的名字这么难听,谁会要呀!” “怎么会难听,朱虚这个名字不是还不错么,比朱厌好听多了----” “两个都难听死了。” 听他们两个讨论起名字来,渐行间,也渐渐接近了弄衣他们之前发现的魔宫所在地。据典籍记载,念魔林的魔宫处于念魔林的正中心,魔宫四面,则是以八卦方位排开的念魔林八位亲王的宫殿,分别是乾位枝离宫,兑位无妄宫,离位无咎宫,震位遂泥宫,巽位利贞宫,坎位终无宫,艮位厉熏宫,坤位含章宫。传闻只要魔君归位,就可以以魔宫为据点,聚四面八方的魔气,发挥出万魔之力,那将是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强大力量。五百年前,七世魔君归位,就是以那种力量差点将整个皇冉族毁灭,最后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承传了四皇灵珠之力的四位皇子,以生命献祭,用四皇之力将整个念魔林封印,才有了皇冉这几百年来的平安盛世。 弄衣回头看了一眼萧泰泽,萧泰泽会意地轻颔着。在瑶华他们到来之前,弄衣已经依据史籍上的记载和林中的八卦方位,推断出了魔宫的大致方位。但若是要以四皇之力将朱厌封印,必须要先行攻击封印的所在地。这样攻击一起来,四皇之力必会作出反应,以强大的法力在封印上打出一个缺口,以四皇灵珠的力量,如果打出缺口必会很快地恢复过来,而弄衣他们所能利用的就是封印产生缺口直至四皇之气反噬恢复封印的完整平衡之其间的一段极为短促的时间。 萧泰泽捏诀默念一句咒语,原本设置在魔宫位置的阵法无声启动。 弄衣忽然惊呼一声:“啊,那是什么?!” 正与朱厌辩论着的瑶华蓦地惊了一下,抬头看去,便见对面林丛的上空渐渐聚拢来一片白茫茫的烟气,一边慢慢地向瑶华所站立的这边欺近。来到平地上空,烟气随着风一个摇晃,蓦地幻化成一张狰狞的脸庞,张开血盘大口,往瑶华吞噬而来。 ---------------------------------------- 友情提醒,今天还有更新一个恶搞的花絮,在作品相关中~~~ 八十六章-魔宫 弄衣忽然惊呼一声:“啊,那是什么?!” 正与朱厌辩论着的瑶华蓦地惊了一下,抬头看去,便见对面林丛的上空渐渐聚拢来一片白茫茫的烟气,正慢慢地向瑶华所站立的这边欺近。来到平地上空,烟气随着风一个摇晃,蓦地幻化成一张狰狞的脸庞,张开血盆大口,往瑶华吞噬而来。 “!”瑶华一声惊呼出口,便察觉弄衣伸手揽过她,飘摇着身子,避开攻势快速地往左前方掠去。“,那是什么东西?!”瑶华惊魂未定。 弄衣道:“恐怕是我们误入了封印,遭受到了封印守护者的攻击。” “封印的守护者?”瑶华愣了愣,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微愣之间,发觉弄衣朝她使了使眼色,心中蓦地顿了一下,很快地明白过来。支吾着说道:“师、,那、怎么办?”觉察到这一举动的真正含义,她的心里反而更加地不安。 “四皇之力的封印非同小可,我们只能尽快逃走!”封印守护者的又一记攻击近身,弄衣匆忙回答了一句,赶紧飞身避开。瑶华趴在弄衣的肩头往后看去,只见朱厌也正被一只由烟气幻化而来的怪兽纠缠着。而萧泰泽则停立在朱厌右前方的十数步远处,手指在胸前快速地翻转着,念咒结印,似乎在竭力地抵制着被惊扰的守护者,瑶华却知道,现在攻击他们的这些东西大概十之是他在操纵着。 稍微出神了一会,忽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瑶华顿时凛然一怔,抬眼间便见那狰狞的脸庞逼近在侧。瑶华骇得不禁往弄衣怀里缩了缩,只留了一角的目光越过弄衣的肩膀怵怵地偶尔瞥一眼那怪兽,心中暗自想道:“泰泽师叔真是的,竟然幻出这么丑陋恐怖的怪物来,真吓人。” 弄衣连忙闪开,怪物紧跟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头,“呼”地一声,成串的石头奔腾而出,“噼哩啪啦”地砸来。 “,小心!”虽然知道这些都是萧泰泽操控着,不大可能会伤害到弄衣,但看着那些硕大的石块气势汹汹地劈头盖脸而来,瑶华还是忍不住大叫起来。 一声叫罢,猛见得周身的平地上蓦然浮现出一片耀眼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耳边厢听得“轰隆隆”地一阵雷鸣般的巨响,瑶华奋力地睁开双目,赫然望见一块巨石朝着弄衣的背心砸来。 “!”瑶华大惊失色。 弄衣似乎也没料到这一招,惊呼一声,措手不及地往旁边闪去,却是晚了一步,被巨石撞中左肩。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弄衣被撞得一个踉跄,跌出了几步,一直揽在怀中的瑶华也冷不防跌落在地上。眼看着满天的巨石不离不舍地又扑盖了过来,瑶华脸色一变,心想“是失控了吗”,一边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挥动着两条手臂,张设起仅会的一个低级符阵,试图抵挡飞来巨石。 当巨石当头盖来之际,身前倏地闪过一道身影,正是朱厌。他甩手将檀香扇飞了出去,扇子凌空打开,小小的扇面金光四射,在其上空顿时浮现出一个百倍于它的金色扇印,挡住了那些飞扑而来的巨石。 “朱妖怪?”瑶华愣了一下。 朱厌回过头笑着说道:“真是会逞强的小东西,就凭你那几下子,若我不挡掉,早就被砸成肉饼了。还是快些与你逃出去吧,这里有我与你这位美人师叔就行了。” 瑶华怔了怔。“我----”喉咙口顿时一阵干涩,说不出话来。 见瑶华摔了出去,弄衣的脸色早就骇得白了。这会儿见得朱厌挡下攻击,便连忙过来拉瑶华说道:“宝贝徒弟,快走!” “但是,----”瑶华觉得胸膛里一颗心砰砰然跳得厉害。 萧泰泽微微往这边看了一眼,示意弄衣拉瑶华快走。随即他双手在胸前合什,尽十分之力,朝着魔宫所在的正中心发起猛烈的攻击。一击而出,立时又反手抛数道灵符,凌空幻作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在魔宫的四面八角如剑雨般地插落。 “快走!”弄衣知道萧泰泽已经发动对封印的攻击了,不能再作片刻停留,连忙拉起瑶华,运起御风之咒,扭头便逃。 萧泰泽见状,紧接着身影一个忽而,也已在数丈开外。 “----”瑶华被弄衣拉着手飞奔着,终究是敌不过心里的不安,回过头看去。望见魔宫的中心爆发出一片明亮的金光,正如洪水一般,朝着周围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地漫延开去,而朱厌就正站在那一片潮水的边缘。 “朱妖怪。”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在弥漫的金光中渐渐化作一道黑线,瑶华心里无端地沉重起来起来。黯然地垂回眼帘来,鼻头一酸,眼睛中不由地湿润了。“朱妖怪是最怕无聊的,现在要将他一个人封印进去,会不会太残忍了----其实他也不是坏人,他只是太无聊了----但是不这样的话,战争就不会停止,就会继续有千千万万的人死去----” 正低着头在心中黯黯地想着,蓦然觉得右手手腕猛地一紧。 瑶华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却赫然看到朱厌那个熟悉的笑脸近在眼前,骤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颤声叫道。“朱、朱妖怪。” 朱厌凝视着她,虽然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但眼眸中却清冷地没有一丝笑意:“可别想这么丢下我,你这个无情的小东西!”说罢,他反手扔过檀香扇,扇尾“铿”地一声重重地击在正回过头来的弄衣胸前。 朱厌这一击也用了全力,弄衣受击,胸口猛的一滞,“扑”地一声大吐了一口鲜血,身体便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跌了出去。“!”瑶华惊得大叫了一声,随即手腕一紧,被人拽住往身后拉去。随即一个温暖的怀抱依偎了上来,有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头顶轻轻响起:“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的小东西。” 随即,瑶华便觉得眼前耀目逼人的金光闪过,耀得人一阵头晕目眩,随即身下一虚,被地下的一股引力拖着,迅速地下坠。 “瑶华!瑶华!”弄衣挣扎着从地上翻身起来,顾不得重伤在身,奋力地往那一片金光飞跃而去。但当他飞身欺近之时,一股异常巨大的力量当胸而来,将他生生地阻挡了回来。 萧泰泽见朱厌居然拉了瑶华进去,急忙打出灵符,往金色半圆仅剩的开口处密雨般地打去,试图阻止金光的闭合。但灵符一道道打过去,就仿佛微火遇着洪水一般,“嗤”地一声在水面上一个闪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光将朱厌与瑶华二人吞没。 “瑶华!”弄衣飞奔了过去,而金光消散之后的魔宫所在地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平坦的土地,四周稀疏的树林,完全没有之前那一番恶战的痕迹。“瑶华!”弄衣看着空荡荡的四周,身子无力地摇晃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怔怔地发了一会呆,猛地又似想到了什么,从地上倏地蹦了起来,朝着萧泰泽大声叫道:“我们既然能打开封印一次,就能打开第二次,我们再来!” 萧泰泽站在一边,看着他,却不应声。 “我们再来一遍!”弄衣以为他没有听到,便提高声音说了一遍。 萧泰泽说道:“四皇灵珠的力量非同小可,刚才只是打开一个小缺口,爆发出来的力量就已经超出我的法力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外。再来一次的话,恐怕连我们都要被封印进去。”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再试一遍!”弄衣跳了起来。“一定要救出瑶华!” 萧泰泽说道:“就算再次打开封印,也不可能救出瑶华,只可能多两个人封印进去。” 弄衣急得快抓狂了。“我封不封印进去无所谓,瑶华一定要出来啊!要是让澈儿知道瑶华也被封印进去了,他再也见不着瑶华了,他会疯掉的!我一定要救瑶华出来,一定要,想办法,快想办法。” 萧泰泽淡然道:“我看疯掉的人是你。” “有什么办法啊?什么办法?”弄衣捂着脑袋急得团团转。 萧泰泽道:“你可以去找知世大人。” 弄衣道:“问澈儿破解封印的方法吗?我不是没想过,只是那不是要让他知道我们俩办坏事情了么?水香知道的话,一定会杀了我的!” 萧泰泽缓声说道:“我说的是找知世大人过来,一起封印进去,那不就跟瑶华在一起了?” “你----你----”弄衣指着他,对于这时候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的萧泰泽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瑶华呢?” 忽然身后的树林中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弄衣蓦地怔了怔,连忙回过头去,便只见闻人愁一从林间飞身而出,几个摇闪便停立在了跟前,在他身后半里远处,郝虎行色匆匆紧跟而来。 “闻、闻人愁一?!”弄衣的脸色蓦地白了。正想着怎么应对那一个,更难搞的这一个竟然就催命鬼一样地出现在了面前。 “瑶华呢?”闻人愁一看着弄衣一副做贼被抓了一般心虚的模样,不由提了提声音,不悦地问道。“在哪里?” “瑶华,她----” “在哪里?!”口气开始不善,闻人愁一向来没什么耐心。 萧泰泽道:“被封印进去了,跟朱厌一起。” “封印?”闻人愁一不些不大相信地重复了一声,顺着萧泰泽的目光看去,打量了眼前这一片林间平地半刻之后,一提手,手指间缠绕着的一串玉琚,赫然正是鸾玉。“瑶华!”他对着鸾玉唤了几声,自然不会听到任何回音。 弄衣说道:“瑶华是被四皇灵珠的力量给封印了进去,便相当于是到了另一个时空,与我们完全隔绝了消息。就算是鸾凤之玉,也是无法通达消息的。” 这时候,闻人愁一也已经相信了几分,阴沉着脸说道:“怎么会出现四皇灵珠的力量?”弄衣与萧泰泽互看了一眼,随即又颇有些惭愧地别过头去。 周围一片,只感知到身子在不断地下坠,不知道下坠了多久,终于身下一实,重重地摔倒在地。“痛,痛!”瑶华被这一记摔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蜷在地上哼哼唧唧着,不多时一片漆黑的身周忽然闪跃起了一片暖洋洋的金色光芒。回头一看,便见朱厌用一只碧玉色的小酒盅点了一束金色的火苗出来,将这一方的黑暗驱散开去。 “朱妖怪。”瑶华爬起身子,打量了一番周围,发现四面都是围墙,似乎是一个豁朗的宫室。“这里是哪里?” 朱厌靠着墙踞坐着,目光绞结在那一束火光之上。这时只听瑶华发问,撇着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不是与你的师叔一直都在捉摸着怎样把我关到这里来么,这会儿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真是怪事。” 瑶华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收回四下子里张望的目光,回身跪坐在他的面前,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朱厌抬眼看看她,忽然笑了笑,说道:“真是,我生什么气啊?!你以为我是你师叔那几下子封印进来的么,竟然妄想去控制四皇灵珠的力量,真是可笑。” “不、不是吗?”瑶华惊了惊。 朱厌笑着说道:“不过,我也是挺可笑的,心中明明痛恨得紧,却偏叫你与花弄衣先走。暗地里告诉自己,如果你果真那样头也不回地走掉的话,我就把你们三个都杀了。” 听他说得云淡风轻,瑶华听得却是通体寒了一下。 “不过幸好----”他又心情大好地笑了笑,倾身过来伸手揽了瑶华过去,在怀中抱着。“你回头了,乖女儿心里到底还是有爹爹的,不舍得抛下爹爹一个人的!”说着,他一俯首,在瑶华的脸蛋上“啜”地亲了一下。 瑶华被他亲得愣了一下,怔怔地伸手摸摸脸,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也并不是什么坏人,就因为要停止战争这样的原因把你封印起来的话,太残忍了。我是想问你一声,你可以离开大皇,回去你原来的地方吗?” 朱厌脸上的笑意滞了滞,转过目光来与瑶华的目光对视着,良久良久,他忽然又扬唇一笑,说道:“可以啊,如果你跟我一起的话,回哪里都无所谓。” 瑶华闻言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也停了半晌,才木然地缓声说道:“不可以,我不可以走,我要去钦州,要跟巫月哥哥一起回钦州,找父亲大人、找娘亲,还有重华哥哥。” 朱厌看着她,淡淡笑着说道:“可以啊,可以先去接他们。” 瑶华道:“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去钦州,回到家里,回到娘亲的身边,再过两年,然后嫁给巫月哥哥,瑶华的将来应该是这样的,一定会是这样的。” “是吗?”朱厌脸上的笑意消淡了,别过目光流转于四壁之上,缓声说道。“不过现在看起来,那样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我们出不去了,永远地被困在了这里,除了我,你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了。” 瑶华闻言,脸色变了变,先通过青鸾唤了一声“”,又摸出凤玉来唤一声“闻人愁一”,在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之后。苍白着脸翻身起来,快步奔到对面的墙前,上上下下地观察起来,时不时一阵拍打,怀抱着或许能够离开这里的希望。 朱厌仍然踞坐在墙脚,无言地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子忽高忽低地四下拍打着,倏而低眉一笑,低声说道:“真是可笑。只是因为占据了其心目中一丁点的位置这样的事情,便得意忘形起来,孰不知,别人还不肯接受这份心意哪。真是活得越来越没有尊严了。” 瑶华来到左侧的墙边,拍打了一下,忽而用力一推,便听得“哐”地一声,那面墙居然被她推得旋转着过去,明媚的阳光顿时如解除了阻拦的水库之水一般奔腾了进来。“哈,朱妖怪,快看,我们出来了!” 八十七章-神思 朱厌抬了抬眼睛,看着她雀跃的样子,也抿嘴笑了笑。一言不发地扶着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上瑶华的步伐。当踏出那个宫室,投入这一片明媚的阳光中之时,瑶华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并不是她坠入封印之前的念魔林!而是一个繁花盛放的大花园。 瑶华走在大小均等的青菱石铺就的小道上,各种各样说不出名来的花朵在身侧姹紫嫣红地盛放着,形形色色的蜂蝶在花草之间振翅而飞,这一派风光虽是瑶华平生未曾见过的绝美,但此时看在眼里,却寒在心头。 “这里是----”他们是被四皇灵珠当作封印的破坏者给封印了进来,那么,这里既然不是他们进入之前的念魔林,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魔宫!“这里是被封印的魔宫!” 朱厌在不远处“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瑶华的心中暗自抖了一下,停住脚步沉吟了一会,又问道:“那么,我们会遇上被封印的魔君么?” 朱厌淡淡笑道:“五百年前的封印封印的是五百年前的魔宫,而我们身处的,是今日的魔宫。不会遇上所谓的魔君,换言之,不是同一时刻封印的事物,就不会相遇或者是重叠。因为一旦封印,一切就会停滞在封印的那一刻。所以在这里,我们不会感到口渴,也不会感到饥饿。而且这里四季如春,繁花盛放,不觉得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人间仙境么?” 瑶华听得身子不禁颤了一颤。“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再次打开封印,也不可能找到我们了吗?” 朱厌道:“是的,除非解开四皇灵珠的封印。” 瑶华的脸色变了变,愣愣地站在原地,兀自发呆。朱厌站立在旁边看她,见她久久地分纹不动,朱厌兀自淡然一笑,便回身在花团锦簇中寻了处地方坐下,懒懒地拥着繁花躺下。各式各样浅浅淡淡的花香混合在一处,随着清风丝丝缕缕地缓绕在鼻前,分外沁人心脾。果真不愧是经由层层结界调和过的,温和舒适得恰到好处。 缓缓地半合起眼眸来,只剩着一道缝隙观望着仍然呆立着的瑶华,心中暗自想道:“应该可以想通吧----应该会想通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看到那条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跃上了花园中最高的石亭之顶,一道一道地朝着半空中扔灵符。“是要像美人师叔那样打开四皇灵珠的封印吗?”朱厌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笑。“真是可爱到可笑的小东西----为什么会觉得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这么可爱,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磨耐,总是不放弃、顽强地努力着。你一定是个陷阱,一个上天设下的报复我的陷阱----若是一早便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定选择退避三舍----” 微微转了个身,又闻到了不同的芳香,心想:“或许世间万事就像这芳香一样,转一个角度,就会闻到不同的香味。或许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东西就会想明白,接受眼前的这一切,或许吧。” 迷迷蒙蒙地睡去,似乎睡着了,又似乎一直清醒着,当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瑶华抱着腿坐在石亭的坐栏,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微敛双目凝视着石亭阶下的花草,茫然失神。 朱厌用手肘撑了撑身子,以手掌托着半边脸颊侧过身来看着瑶华,轻笑着唤道:“小东西,来跳个舞给爹爹看。” 瑶华应道:“不想跳,没有心情。” “为什么?”朱厌微微敛了敛双目。 瑶华说道:“想他们。你那么重地打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朱厌笑笑道:“放心,花弄衣皮厚着呢,打不坏的。” 瑶华却仿佛却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继续喃喃说道:“闻人愁一说了若是到了念魔林还是找不到我的话,就去杀了巫月哥哥。我不能让他杀巫月哥哥,也不想让他为我一直担心下去。要是巫月哥哥知道我被关进来了的话,他肯定又要不顾自己的身体预知了。瑶华不想那样,不想总是连累巫月哥哥----” 朱厌听着,沉吟着,忽而从心底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来,说道:“你这小东西,你那颗小小的心里究竟能装得下多少东西?这天地世间如何之大,人不过是千千万中之一,一个人的肩膀究竟能肩负起多大的责任?人存活于世,本就已经有许多不得不去担负的东西了,若还要再将其他一些不大相干的事情负担到自己的肩上来了,那活着岂非是太累了----” 瑶华抬眼看看他,似乎对他这一番论断有些惊愕。朱厌冲着她笑笑,倦抬手招了一招,唤道:“乖女儿来给爹爹跳个舞。” 瑶华垂回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想跳。” “那弹首曲子吧。”朱厌继续淡淡微笑着,这会儿也不管瑶华推辞便直接一扬衣袖,随着一道明澈的金光,破空之琴在瑶华的眼前闪耀而出。瑶华抬眼看了看破空,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便盘腿坐好,倾身抱过破空放置在自己的腿上,敛眸沉思一会,便轻拨慢稔,一串低回委婉的琴音如流水般徜徉而出。 这一曲《忆往昔》相传乃是一位宫廷乐师所创作的。他为了生计,告别家人上京谋差事,因其精湛的琴技被召入宫,成为御用乐师。但侯门一入深似海,却也因此与家人各别一方,每每只能家书传情,对月递思了。也因此,便有了这一首《忆往昔》。 瑶华专心致志地弹着,琴音时而清脆,时而空旷,时而辽远,时而逼近,随着此起彼伏的节奏,似乎人的神思也会被吸附了过去。 此时,念魔林。正是月上中宵时分,林中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以其间的四人的功力,仍然都能将周围的一切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萧泰泽说道:“刚才我们打开过封印的一角,爆发出来的力量强大得失控了好几次。现在加上你们两个的话,或许可以再打开一次。” 弄衣连忙附和道:“不错,说得对,加上他们两个就相当于增加了之前两倍的力量,应该不至于再次失控。这样吧,你们负责打开封印,我进去找宝贝徒弟。若是我救宝贝徒弟出来的时候,朱老妖怪也跟了出来的话,泰泽师弟一定要把他打回去,不然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萧泰泽说道:“当然。”说着,转过脸望向闻人愁一,似乎是询问他的意思。 闻人愁一道:“救得出来自然怎样都行,救不出来----”他的脸色变了变。“总之,一定要救出来!” 弄衣道:“那自然,我肯定是要救宝贝徒弟出来的,不然我哪有颜面回去见澈儿。” 闻人愁一轻哼了一声,说道:“那快开始。” 萧泰泽先在魔宫的八方设下了符阵,又在西南角设了一个小阵,解释说道:“这个方位是封印之力最弱的地方,到时候等符阵启动之后,我们就合力攻击这一点。等封印的守护者出来反击之时,弄衣师兄就尽快进入封印,尽量快去快回,怕我们也无法与封印之力抗衡很久。” 弄衣点头表示明白。“我们各有守护精灵,若能进入封印,应该能很快取得联系。” 萧泰泽轻颔首,一扬手在中指和食指之间倏地幻出一道灵符,默念咒语,符上的朱砂印记慢慢地红了起来,待红到发亮之际,甩出的灵符顿时幻作一道利光,疾飞而出。 “等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声,虽然出声者的声音已经放到最大,但显然有些中气不足。 “澈儿?!”弄衣听出来这是巫月的声音,不禁又惊又疑。连忙回过头去,果然看到浓密幽深的林丛中一道白光疾飞而来,隐约可见一对强健的翅膀有力地挥扇着,看模样像是大鹏鸟。几个忽闪之后,方才看清背上坐着的赫然是巫月与樱夜溟二人,在大鹏鸟的头上还趴了一只小乌龟,却是龟默儿。 萧泰泽见来的是巫月,而且像是阻止他们的举动而来的,当下反手打出一道明光,投射在方才掷出的灵符之上。火光蓦地跳跃而起,呼地一下便将那道灵符烧成了灰烬,随着风,洋洋洒洒而落。 大鹏停落在弄衣他们面前的平地上,龟默儿率先从大鹏头上蹦了下来,在半空中闪过一道光,便又变回了孩童模样。转头看见巫月下来,连忙跑过去扶他,巫月微笑地道谢,龟默儿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道:“瑶华姐姐不在,默儿要代瑶华姐姐好好照顾巫月哥哥的。” “澈儿----”见巫月竟也急匆匆地赶来念魔林,弄衣心想他八成是已经预知到瑶华会被一同封印进去。便很主动地上前认错道:“澈儿,那个,瑶华----” 巫月道:“我知道。” 见果然是如此回答,弄衣暗暗叹了口气,又问道。“你刚才阻止我们,难道说我们的办法行不通么?” 巫月点头说道:“四皇灵珠的封印,不同时刻封印的东西不会相遇,按你们的方法,就算进入封印,找遍整个魔宫,也是不会寻到瑶华的。” 弄衣道:“那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巫月犹豫了一下,说道:“有----那就是,等。” “等?”众人不觉愕然。 “开什么玩笑?!”闻人愁一冷笑一声。“什么也不做,就站在这里等,四皇灵珠的封印难道会自己解开?” 巫月敛了敛双目,说道:“瑶华一定会出来的,这是预知的结果,请相信我。而且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弄衣看了萧泰泽一眼,回过头说道:“我们自然是相信澈儿的----闻人将军的话,也应该是知道澈儿拥有先知之力,既然他说瑶华会出来,那么就一定会出来。” 闻人愁一别过脸去,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巫月朝着弄衣缓缓点点头,微微下沉的眼眸布满深深的忧虑,暗自说道:“瑶华,当你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一曲弹完,瑶华轻缓缓收回手,暗自沉敛了一番。再次睁开眼睛,看见朱厌背对着她,侧卧在花丛之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一声叹息。“这一连弹的几首曲子,都心事重重得很哪!” 瑶华说道:“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巫月哥哥他们,心里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朱厌轻轻笑了几声,说道:“你真的很想离开这里么?” 瑶华点点头:“想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出不去了。我再也看不到巫月哥哥,看不到,也见不到父亲大人他们了----”说着,心中一股悲怆上来,将脸埋到两膝之间,低声嘤嘤地哭泣。 听到哭声,朱厌转过身来,远远地望着瑶华蜷缩在一起的身子,心中暗自想道:“小东西啊,叫我拿你怎么办?如果今日被封印进来的人换成是巫月澈他们中的一人,你是否就不会这样急着出去了?” 微微失了一会神,随即笑笑说道:“办法自然是有,你记不记得之前我有跟你说过,我并不是你与师叔封印进来的么?” “记得。”瑶华微微抬了抬眼。 朱厌呵呵笑道:“那就是了,既然是我自己进来的,我自然也就有办法出去。” “真的吗,真的有办法吗?”瑶华忍不住激动起来,转过头,紧紧地盯着朱厌。 朱厌笑了笑,说道:“是啊。但是我出去之后,战争就不会停止了。而如果战争不停止的话,紫苔与倚天就无法和谈,知世大人也就无法对弃城这件事交待。而容成汝烟与那位女炼妖师也无法置身事外,这一切,你都想好了吗?” 瑶华怔了怔,看着他,说道:“你还要留在大皇吗?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青丘国过来的,你为什么不肯回去?那里曾经有不开心的事情发生吗?” 朱厌哂然笑道:“原来还是想赶我回去呀,不过可惜,那里没有像你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呀。”说着,他转过目光,凝望着魔宫上空流转着不同色彩的调和结界,喃喃说道。“回去的话,以前或许只是无聊,今后恐怕就是无穷无尽的寂寞了啊。” “朱妖怪。”瑶华看着他,声音不觉地一阵阵发涩。回想起他之前说的话,犹豫着说道:“如果、如果我跟你一起走的话,你真的,会离开大皇吗?” “会啊。”朱厌轻笑了一声。“我说过的,虽然说的时候也很真诚。” “那、那我、我跟你,一、一起走。”瑶华支支吾吾地说着,见朱厌转回目光来看她,连忙又加了一句,说道:“但是,我每年都要回来一趟,你不准跟来。” 朱厌看着她,半晌,倏而又笑了。“说得还真是勉强啊。你这个小东西,为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居然勉强自己到了这个地步,真是让人没有办法啊。罢了,你过来,我告诉你离开这里的办法。” 瑶华愣了愣。“真、真的?你答应了?” 朱厌笑道:“你不过来,我可不告诉你了。” “啊,噢!”瑶华当即没有多想,连忙起身快步跑了过去。方才在朱厌身前蹲下,准备洗耳恭听他的办法,却蓦然见得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瑶华愣了一下,转瞬间便被压倒在了花丛之中,随即一股浓烈的檀花香充鼻而来。“朱----”瑶华惊呼出一声,剩余的话语便被接踵而至的亲吻生生地吞了过去。 ******************************************** 今天隆重推荐:炼妖师漫画版http:www.mx99.com/showbook.asp?bl_id=86118 八十八章-神殇 “啊,噢!”瑶华当即没有多想,连忙起身快步跑了过去。方才在朱厌身前蹲下,准备洗耳恭听他的办法,却蓦然见得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瑶华愣了一下,转瞬间便被压倒在了花丛之中,随即一股浓烈的檀花香充鼻而来。“朱----”瑶华惊呼出一声,剩余的话语便被接踵而至的亲吻生生地吞了过去。 瑶华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一面用力地推攮着,却始终动不了他一分一毫。正委屈地眼眶一湿时,蓦然感觉到纠缠着唇齿间,隐约有一样异常灼热的东西缓缓地朝着她的喉咙口移动过来。 “唔。”那似乎是一颗坚硬而灼热的珠子,哽在喉咙口异常难受,难受得不停地往外淌眼泪,瑶华说不出话,只能呜咽有声。朱厌见状,伸手在她喉咙之下轻轻地按了一下,那颗珠子便倏地一下滑了下去。瑶华被呛得咳嗽了起来,朱厌微微欠了欠身子,笑着说道:“果然是平的。” 瑶华怔了怔方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当下恼羞成怒。“你,你太过份了!”狠狠地一把推开他,也没想到要问刚才那是什么,起身便要走。不想朱厌被她这么一推,竟翻倒在花草丛中,抓着胸口闷闷地咳了一声,原本有些暗红的嘴唇立即被染成了鲜红的色泽。 瑶华见状惊了惊,回过身站着看他,阴沉着脸说道:“朱妖怪,你又搞什么鬼?” “我像是在搞鬼么?那你这次是上当还是不上当?”朱厌的脸惨白着,回眸看看她,笑了笑,鲜血抑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连忙侧过身去,用手掩了掩。瑶华感觉这次似乎有些不对劲了,连忙蹲回身去,问道:“你怎么了?” 朱厌侧着身,避开瑶华的目光,哂笑一声自嘲道:“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还真是丢脸哪!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瑶华见从他口中流出的鲜血已经将他胸前的衣襟和旁边的花瓣都染红了,心中不由慌了,连忙去扶他,说道:“有事情以后再说,你好像受伤了,先躺下,好好休息。” 朱厌抬起一只手摆了摆,说道:“哪里还有休息的时间?我遇到紫的时候,是在念魔林被封印后的两年。她是坤王闻人景尚从小养在身边的一只寻常的紫貂,坤王入念魔林为王时,也只带了她一个,因此她心中总觉得对于坤王,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入念魔林后,紫修炼成了妖,但当她好不容易修炼成了人身后,以为可以与坤王在一起的时候,坤王却因为念魔林被封印而转世。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就终日在念魔林含章宫的所在地发呆,仿佛游魂。” 说着,他轻咳一声,殷红的鲜血顺沿着指缝汩汩而下,瑶华担心得几乎哭出声来,大声说道:“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告诉我,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我要怎么做啊,朱妖怪!快告诉我啊!” “你听我说就好了。我遇见她,她告诉我这些事之后,我就对她施了幻术,让她永远生活在她的梦境之中。若不是半途遇到转世的坤王,她将一直沉溺下去。她对你们说的那些事,都是她自己想像的罢了。不过,我死之后,施在她身上的幻术就会失效,她会明白过来这一切的事情,就不会再缠着你的巫月哥哥了----呵呵,呵呵。”说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轻轻摇着头说道。“忽然想到,原来我一死,对你有这么多好处----看来,我果然是应该死啊----” “不要!”瑶华已经哭了出来,拽着他的一条手臂大声哭道。“朱妖怪,你不要乱说,你不要死!你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你快告诉我啊。” 朱厌摇摇头说道:“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将全身的经脉都震断了,修炼了几千年的内丹也给你了,它会帮助你离开这里,回到你的巫月哥哥的身边。在我死了之后,战争很快就会停止,所有人都不用为难了,下在你身上的玉石咒也解开了,不会再被我逼着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小东西你一定很高兴吧?” “不、不,我一点也不高兴!我答应跟你一起回青丘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做?”瑶华哭喊着,如果她的离开可以换回他的性命,她肯定是选择离开的。 朱厌回过头来,脸色已是苍白如纸。他倦倦地抬手往瑶华的心口指了指,缓过几口气,方才幽幽说道:“因为,因为已经有一个人在你的心里烙上了不可抹去的痕迹。我也知道,你这一路过来的艰辛,无论如何,你都是不可能抛下这一切而接受我的存在----我真是失败,我比他们早存在这世上几千年,却始终是迟了一年找到你,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一定会第一个把你找出来,然后绑在身边,谁也不让见----”说罢,他又侧过身,闷声轻咳一声,身前的花草又染红了一片。 瑶华哭着扑身过去。“你不要再说话了,内丹----你说内丹,我不要你的内丹,我把它还给你,你是不是就好了?是不是呀?” 朱厌咳了几声,回过头看着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知意味地笑:“你亲我一下,我就好了。” “不要开玩笑了----”瑶华说着,忽然觉得体内蓦地滚热了起来,就仿佛是有一泓沸水在体内飞溅。朱厌见她脸上红一阵紫一阵,便知道内丹与原本封印在她体内的那股力量发生了作用,很快地,爆发出来的强大的力量,就会将她从他的眼前带离,从此之后,便是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相见。当有明光开始从瑶华的体内散发出来,他忽而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前一个倾身,用力地抱住瑶华的身子,俯首在她耳边呢喃着说道:“小东西,你听好,如果有来世,不许再这么早就在心里装上别人。不然,我可不会再像这一次这么仁慈了。知道了吗?” 瑶华正被体内的滚热煎熬着,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忽而他用力地将她推离了出去,随即眼前一片熊熊大火呼啸而起,转瞬间将他与身边的花草团团包围在内。瑶华见状大惊,失声大叫起来:“朱妖怪!” “是瑶华的声音!” 念魔林中,闻人愁一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怔了一下,失声说道。 “啊?!”弄衣惊呼了一声,随即便看到有一道刺眼的火光从地底窜了上来,呼地一声直冲云霄。而那片大火的正中,隐约有一道白光明朗起来,托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地浮现出来。“瑶华!”弄衣一眼认了出来,旁边闻人愁一早已率先掠身飞奔了过去。 “巫月哥哥,你怎么了?”身后,忽然传来了龟默儿的说话声。 弄衣连忙回头看去,看见巫月捂着胸口,眉尖紧蹙着,双肩膀隐隐颤抖,似乎为什么所折磨着,异常痛苦。“澈儿!”弄衣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过去。还未靠近,便蓦地察觉旁侧一道黑影快速闪过,一挥宽袍,刹那间劲风乍起,将扶持着巫月的龟默儿打飞了出去。 樱夜溟见状,当即一记攻击出手,但那黑影全然不顾近身而来的攻击,一把拉起已经近乎昏迷的巫月便腾空而起。那一瞬间,弄衣看到了黑袍之下掩映的那张清峻的脸庞,心头蓦地一震。 “离、坎!”那黑袍人忽然喝出一声。 浓郁的枝林之间,两道身影如最矫捷的苍鹰一般飞身而出,分别停立到不同的方位。互换了眼色之后,便齐齐用力打向那道冲天而起的火光。 “念魔八王。”萧泰泽抬抬眼眸,淡淡说道。 “他们抓走了澈儿!那个人那个人----是乾王?”弄衣方才恍然顿悟。“离、坎----不好,他们是想借此打破四皇灵珠的封印,解放念魔林。快阻止!快阻止他们!”说罢,他率先掷出法宝,试图在魔宫上空设起结界以抵挡乾、离、坎三王的攻击,但是三王的攻击未到,就已经被那道火焰冲得四零八落。 朱厌乃是封神之身,虽然一直停留在凡间,却也终是神灵。神灵的产生和灭亡,都会惊动三界,天摇地动,鬼哭神嚎。这火光中搀杂着神灵毁灭而爆发出来的力量,这股力量强大得连四皇灵珠的力量都能够冲破,更何况区区法宝。 樱夜溟被冲得破碎的结界,蹙着眉说道:“他们算计好的,没有办法了。只能近身跟他们打了。我来阻止乾王。”说罢,他便跃身而出,直往离他最近的乾王而去。 弄衣随即掣身而出,攻向离王。剩下萧泰泽只能去对付坎王,他方才一近身,坎王便已经感知出他身上的那道熟悉的气悉,不由地俊脸一沉,声音冷得像冰窖。“是你?” 萧泰泽不理他,掷出一道灵符,幻作万千道细针,朝他扎去。坎王冷笑一声,当下撤回攻击封印的力量,全力攻向萧泰泽。乾王察觉,一手挥退樱夜溟的攻击,一面厉色说道:“坎,破印要紧,其它的事情,他日再议!” 坎王闻言,只得又将重心移到攻击封印之上。 那边,闻人愁一跃身入空,将瑶华抱了下来。却发觉她的身子烫得惊人,一张小脸也像是在蒸笼里蒸过一样,红通通地吓人。细细淡淡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似乎在竭力地忍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瑶华!瑶华!”闻人愁一用力地晃了晃她,却只换来她几声含糊不清的呻吟声。闻人愁一的脸色变了变,急声说道:“怎么会这样?” 郝虎从旁看着,也跟着忧虑地蹙了蹙眉,沉吟着说道:“不如,主公帮瑶华小姐调下气息看看。属下见瑶华小姐的气息似乎很混乱----”不得郝虎说完,闻人愁一一个跃步,便抱着瑶华避开那一边光影交错、沙石狂舞的对战,飞身到一棵树下,面对面地席地而坐。伸手抓过她的两只手,以指尖搭上脉博,方将气流缓缓注入她的体内,却冷不防从她的体内打出一股强劲的力量来,震得闻人愁一手一麻,不得不松开手去。 “怎么了?”郝虎忧心忡忡地问道。 闻人愁一说道:“她体内似乎流窜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拒绝着外界气流的进入,我根本无法帮她调息。” 郝虎的脸色变了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能靠瑶华小姐清醒过来之后,自己调理了。不过看瑶华小姐现在的样子----”他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已经发觉闻人愁一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再说话去,就难保会发生什么。 气氛凝滞了一会,听着魔宫那一边“噼哩啪啦”地轰打着,闻人愁一忽然问道:“如果服用一些灵丹仙药之类的东西,是不是可以调理?” 郝虎想了想,说道:“这个不知,不过属下刚才想了一下,如果是东歧的药师的话,应该是有办法的。” 闻人愁一闻言,猛地脸色一紧,问道:“东歧药师?” 郝虎说道:“东歧药师首屈慕容世家,这一代当家的公子慕容止水又有歧东医圣之称,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有办法救瑶华小姐。” “慕容止水?”闻人愁一的目光沉了沉。“他现在在哪里?” 郝虎说道:“慕容止水的行踪属下无法知晓,不过前些日子经常与瑶华小姐玩在一起的那位慕容娑月姑娘似乎就是慕容止水的亲妹妹。” “你是说她可以救瑶华?” 郝虎点点头,随即又为难道:“但是主公曾经那样对待她----”他指的是闻人愁一与慕容娑月初相遇时,差点就杀了她。 “她敢不救?!”闻人愁一的耐心似乎到此为止,倾身将瑶华抱了过来,随即长身而起,说道:“回梧州。” “慕容娑月的话,应该是在离朱城----”郝虎的话还没说完,闻人愁一便已是一个飞跃飞出数丈之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看其架势,似乎又要一口气奔去梧州,即使翻遍整个梧州也要将慕容娑月揪将出来。 “公主!”郝虎知道这会儿看着瑶华这个样子,闻人愁一必定再听不进其他的话,但只得无奈地叹叹气,紧跟上他的脚步而去。 方飞身而出不远,蓦然间听得身后一阵“嘶嘶”的声音,如同锦帛被硬生生地撕碎般破裂之声,往头顶上方快速地漫延过来。郝虎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一方林间的空地此时已经被交错的黄白两道光芒彻底淹没了。而丛林上空呈半圆形,明灭起来一圈水雾般的结界层,此时“嘶嘶”地蜿蜒开去一道道狰狞的白光,如闪电一般。 “这是----”郝虎不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猛然间,听得有人惊呼一声:“不好,封印被毁坏了,大火要失控了,大家快走!” 随即,便看到一片濒临胀破的金光之中,数道黑影飞速疾闪而出,以不可估量的速度飞速地往林外飞来。 郝虎当下骇了一下。“封印被破坏了?!”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时间再犹豫,只能提气掣身而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念魔林。在他的前脚刚刚踏出念魔林之际,便赫然听到身后“轰”地一声爆裂之声,蓦然回头,方才还置身其中的念魔林已经沦为了一片火海。 与此同时,朱颜俏壁之上顿时警钟大作。 ---------------------------------------------- 预告:下午朱厌专访会~~~ 七十九章-朝凤 神仙居乃是朝凤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本以为现在已经接近年关,客人会少去,不想这神仙居中客人还是熙熙攘攘地,人满为患。 在被领往房间的路上,随口问起店伙计此中原因,回答说是因为每年年前年十晚年后二十晚,在附近几条街上都会有花灯会,按照惯例每到每年这个时候,附近几座城的男男女女都会聚集而来,因此一般花灯会的同时,也会有诗会、琴会、舞会等各式各样的聚会举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 瑶华听罢,想起此时梧州的近漠、离朱城那边恐怕还被笼罩在战火纷飞之中,将士们为了守护各自的家园殊死拼战,雁州这边却是歌舞升平,一派奢糜之气,不由心中颇有些慨然。 朱厌则笑眯眯地说道:“听起来似乎很有趣!花灯会,琴会,舞会,也即是说可以看到许许多多漂亮的小姐了?” 瑶华心中暗骂:“色老头!” 店伙计见状,连忙谄笑着说道:“看来公子也是风雅之士。正巧这几日,今年的十城夺艳盛会就要开始了,公子若是有兴趣的话,在本店稍微盘桓上几日,就可以一赌盛况了!” 朱厌兴致勃勃地扬了扬眉,问道:“十城夺艳盛会,愿闻其详,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聚会?” 店伙计说道:“十城夺艳盛会,这十城指的便是雁州东南面的十座最繁华的城池,在每年的年关,这十座城池里的青楼就会联合举办夺艳盛会,不论出身,不限年龄,不论人或是妖,凡女子均可以参加,通过琴棋书画歌舞貌七样的比拼,推选出这一年的十城之冠。夺冠者,除了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之外,还可以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往年的夺冠者,听说都嫁入豪门了。” “哦,听起来很不错么!”显然朱厌的兴致更高了,回身转过扇尖推推瑶华的肩膀,笑着说道。“小东西,你可以去参加诶!” 瑶华白了他一眼。“要去你去!” 朱厌叹道:“那真是遗憾哪!” 店伙计又说道:“不过今年的景状比往年更为盛大,听说是因为去年的夺冠者本城挽朱楼的颜怜姬颜姑娘为朝中一位显贵所青睐,在今年年中的时候娶进府做了正室夫人,因此惊动了冉京的几家大字号的青楼。所以说,今年的十城夺艳盛会实际上参加的是包括新加入的冉京在内的十一城!”店伙计说时,神情之间颇有点沾沾自喜,似乎对自己的家乡竟能出一个这样能惊动冉京的盛会而自豪不已。 朱厌笑眯眯地说道:“不错不错,的确是件让人振奋不已的事情哪。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店伙计道:“本来定的是后天晚上开始,不过因为有一家从冉京过来的青楼在路上误了一天的行程,所以推迟到了一天。” 朱厌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这样盛大的一个聚会,居然会为了一家青楼的迟到而推迟,看来这一家必定有一张了不得的夺冠王牌哪!” 店伙计一听,立马露出惊叹的神情,连声说道:“公子果真是高人哪!真是一点都没有错,延误行程的那一家便是冉京中大大有名的流萤楼,而且此番代表流萤楼前来参赛的,正是名贯冉京的白寐尘白姑娘!公子应该听说过白姑娘的芳名吧,她可是雁州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歌夜舞’中的白歌。听说她的歌声能绕梁三日,能让天空的浮云停伫脚步,能引来百鸟随着她的舞姿翩跹起舞----” “白歌夜舞?!”一听到这四个字,原本对这个所谓的什么盛会兴致缺缺的瑶华立时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了起来,心中暗自大叫。“白歌夜舞?!跟夜姐姐齐名的白歌?!” 朱厌见瑶华忽然转过身来,怔怔地盯着店伙计看,不觉笑了笑,以扇遮面往她那边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有兴趣了么,需要我去帮你报名么?” 瑶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没有兴趣,要去你去!” 朱厌果然是打算要留在这里观赏那个所谓的“十城夺艳盛会”了,几日来一直都没有要起程的意思。白天的时候,便带着瑶华满大街地乱晃,每次都买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回来。瑶华发现他买东西在意的根本不是买了什么,而是砍了多少的价回去。每回卖主开了价出来,他想也不想,便直接还到十分之一,卖主自然是不肯,然后就会开始一轮你进我退的拉锯战。每当这个时候,瑶华便在旁边冒汗,心中暗想朱厌的兴趣还真是诡异。 说起诡异的兴趣,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情,就是买东西时,朱厌最喜欢买的就是衣服,包括自己的衣服,还有瑶华的。他自己的倒还好,不过是颜色鲜艳了一些,式样华丽了一点,见识过回雁庄那一庄子的华丽丽,也没怎么觉得怪异。但他给瑶华买的几件就实在太诡异了,其中有一套大红色的金绣线小棉袄,下面是同款式的棉裤,袖口裤管都镶了雪白的白狐毛,站在那里不动,就活像是年画里金童玉女中的玉女。 他买的时候,瑶华就怒了:“这是五六岁的小孩子过年祭祀时才穿的衣服!”朱厌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得寸进尺,给瑶华梳了两个包包头,这样一来,愈发地与年画里面的娃娃一般无二,害得瑶华走在街上,总是有极高的回头率。 另外有一件棉布裙,款式倒还算普通,但怪就怪在一套都是青蛙一般绿油油的颜色。穿这套衣服出门时,他还以“衣冠整齐”为由,将瑶华的头发全部放下来,用明黄色的丝巾在脑后扎了个硕大的蝴蝶结,远远看去,就活像是伫立在风中的一株油菜花。 “果然是无聊得变态的人哪!”瑶华无奈地叹出一声,抱着一堆的东西看着朱厌又以五分之一的起价买下了一副据说是昭烈朝时的名画,随手往她怀里一塞,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瞎逛。 走着走着,忽而察觉到身侧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隐约听得有人在身后轻声喟叹。“好漂亮的人哪!” “美人哪,世上竟有这样的美人!” “仙女下凡了,娘亲!” 瑶华犹豫一下,停了停脚步回过头去,果然一眼便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道俊美绝俗的身影卓然而立,美眸流转之间,让身周一切黯然失色。赫然竟是风箬君。 “箬君师叔?!”瑶华心中大惊,显些叫出声来。 “哦呀,果真是旷古绝今的美人哪!”朱厌颇为轻浮地啧啧称叹了一声,凑过身轻声在瑶华耳边说道。“小东西,美人在看你呢?” 瑶华惊了一下,支吾着说道:“是、是么!” “瑶华!”风箬君显然已经看到瑶华,唤了一声,便飘然而来。 “哦呀,果然是熟人哪!”朱厌压低声音笑着说道。 瑶华不去理睬他,急忙上前几步,说道:“师叔,师叔怎么会在这里?” 风箬君说道:“听说这里有花灯会,便与师姐妹们约好了来赏灯,但是似乎来早了。”说着,她微抬明眸,看了眼缓悠悠跟过来的朱厌,敛了敛眼眸,说道。“瑶华怎么跟朱厌这个老妖怪在一起?” 瑶华心里寒了一下,正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朱厌笑盈盈地接口说道:“我们也是来赏灯的。”瑶华愣了一下,连忙补充说道:“他们也会来呢,正等他们呢----” 风箬君看了一眼朱厌,淡淡道:“既然弄衣师兄他们也会来,那我便与你们一起等吧!放任你与这老妖怪在一起,总觉得不太安全!” “一起?”瑶华顿了一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朱厌却晃着檀扇,笑眯眯地说道:“说起不安全的话,在仙子来之前,我们却也没有现在这么困扰呢!”说着,他撇着目光示意地看了看四周。风箬君脸色微微一动,转头一看,果然在他们三人的外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堆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或看得痴迷,或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讨论着美人的身份由来,更有些虔诚的人们将她当成了下凡的仙女,几乎要跪地膜拜了。 风箬君一张俊美的脸庞倏地飞红了一片,低头轻声说了声“快走”,便上前一步拉起瑶华的手,随便捡了个方向夺路而去。 “师叔!”瑶华指着另一边,叫了一声。“我们住的地方在那边!” “啊?”风箬君应了一声,又拉着她掉头往另一边行去。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呼唤着“仙女”,跟着过来,当风箬君拉着瑶华冲出人群里,冷不防有一辆华贵的马车急速从侧旁飞驰而来。 风箬君的步伐微微一变,不紧不慢地单手拦腰抱起瑶华,脚下轻盈无比地迈了几步,瑶华还没回过神来,两个人的身影便已经翩然停落到在了一旁。紧接着,当面一阵香风拂面而过,随即是勒马的长嘶声,“嗒嗒”几声马蹄乱践声,那辆马车停在了几步开外。 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掀帘从车上跳了下来,迎面快步跑来。“不好意思,没有撞到你们吧?” 风箬君并没有答话,瑶华连忙回答说道:“没事呢,我们一点事没有,不要在意。” 听她这么一说,少年才长长地松出了一口气,叹着气说道:“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实在抱歉啊,我们赶得太急了!”说着,又躬身连连道歉了几声,方才转身回去。当他轻快地跳上马车时,瑶华的目光一转,看到马车侧窗的窗帘被一只纤细无比的手掀起了一角,隐约可以看见帘内弧度优美的半边白璧无瑕的脸庞,虽然很快地就被放下的窗帘遮掩了去,瑶华看得并不真切,但凭空中却总觉有一段倾城绝艳之感。 当马车辚辚而动,空气中又荡漾起那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忽而目光随着在风中轻飘的车幔一转,蓦地看到车前悬了一盏绯红色的纱灯,纱灯上赫然题着“流萤”二字,心中登时顿了一下。“流萤阁?!难道那辆车里面的人,就是与夜姐姐齐名的白歌白寐尘?!” “快走吧!”风箬君已经无意在此多留一刻,拉起瑶华直奔神仙居。但风箬君的绝世美貌,无论到哪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必定引发骚动。为了从重重叠叠的人群中脱身,风箬君被迫无奈地掏出定身符,将一干人等全部定了住,方才拖着瑶华逃命似地逃回了房间,关上门不算,还在房门外设下了闲人无法靠近的符阵。 朱厌倚在门口,开合着扇子,瞅着风箬君似笑非笑地说道:“仙子美人,这样可不行的,整天为了躲避那些痴迷者而疲于奔命,可是件无聊透顶的事情。” 风箬君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有什么建议?” 这一句话似乎正中了朱厌的下怀,他立马笑眯眯地欺近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质的小瓶子,放置在桌上,用两根手指缓缓推到风箬君面前。“这里面装的是我们青丘国颜暝潭的潭心之水,将这水抹在脸上的话,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可以将自己的容貌变丑。不过像仙子美人这样出众夺目的美貌,即使变丑,也无非是变得普通一点罢了。” “颜暝潭?”风箬君看了看玉瓶,又抬眼半信半疑地看向朱厌。“真的有那样的作用?” “嗳!”朱厌微笑着点头。“我从来不骗仙子这样的美人。” 风箬君回眸看着面前的小瓶子,犹豫了一下,缓缓地伸手过去准备拿过来,半途中,那玉瓶却被从侧旁伸过来的一只手倏地抓了过去。“师叔不要听他的!”制止她的是瑶华。“这什么潭水的效果肯定是假的,朱妖怪每次笑得特别真诚的时候,肯定是在骗人!” 风箬君怔了怔,朱厌看得微微扬了扬眉。 瑶华伸手抓过那小瓶子,递到朱厌面前,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有更好的办法。” 朱厌接了回来,笑着说道:“什么办法?” 瑶华道:“现在不告诉你。” “哦,哦。”朱厌很敷衍地应了两声,又半抬眼睛看了看风箬君,说道。“不过,我只订了两个房间,而且听说神仙居已经客满了,仙子美人若是要与我们一起的话,我们三个人之中,必须要有两个人住同一个房间。另外,作为一个亲切热情并且关爱年轻人的长辈,我完全不介意将我可爱的房间分出一半----” 瑶华打断他的话,瞪着他说道。“箬君师叔自然是与我一个房间,你想也不要想!色老头!” “哦,这样啊,难得小东西这样谦让着老人,真让人感动。”说着,他似笑非笑地扶着桌面站起身来,在斜过目光看了风箬君一眼之后,又笑眯眯地往瑶华倾了倾身子,附在她耳侧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个师叔很奇怪,或许会是一个有怪癖的色美人,小东西要当心哦。”他说这番话时,虽然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却又适当地控制了音量,让坐在一边的风箬君可以恰如其分地听得一清二楚。 风箬君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回眸警觉地望向他。瑶华哼声说道:“谢谢你的关心,你可以走了,有怪癖的色老头!” 八十九章-息战 中英部洲。梧州。离朱城。 容成汝烟站在城楼之上,极目望着在城下十里之外扎营的夏军,沉肃无语。虽然已经有十日没有正面交锋了,但是乐甄壁尊那边仍然没有任何讯息。自交战以来,单只论送上紫苔苍壁的请求议和的正式牒文也已有一十八枚之多,但一直以来,乐甄壁尊都是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容成汝烟缓缓蹙起了眉头,深深地忧虑。 身后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容成汝烟回头看去,是苏近雪身边的悯月。微一颔首,算作是打过招呼,方要回过头来,听得身旁容成从简问道:“苏将军呢?” 悯月答道:“庄主在午憩。” 容成从简闻言不禁不悦地蹙了蹙眉,旁侧已有将领不满地小声嘀咕道:“他倒是悠闲!” 悯月闻声,一双美目往说话那人斜了一斜,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过来就是传庄主的话给各位,庄主说战争已经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各位也尽早回房收拾东西,准备回朝吧。”她冷冷淡淡地说完,转身拖着长长的裙裾逶迤而去。 “你----”众将士对于苏近雪居然带了一群侍女参战早已不满,再加上他一直以来又都是一副无精打采,懒洋洋的模样,凡事都差了侍女全权代理,现在又在大家忧心忡忡着战争走势的当头说了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当下便有些将领们着恼了,围去主将慕容铖座前抱怨有辞。 “稍安勿躁,各位稍安----”左右参军连忙安抚激怒的军情。 容成汝烟往躁乱的人群望了一眼,回过头来看容成从简之时,隐约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随即神情大变。容成汝烟知道是壁上传消息过来了,连忙问道:“伯父大人,怎么了?” 容成从简回过头看他,压低声音说道:“壁尊收到朱颜非颜壁尊传来的讯息,说是念魔林的封印被击破了----” “魔君出世了?”容成汝烟的脸色也猛地一变,失声呼了一声。随即察觉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回头四周观望了一阵,所幸大家都在抱怨着苏近雪的态度,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暗暗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会打开的?封印念魔林的不是四皇灵珠的力量吗?” 容成从简说道:“是朱厌,他死了。他的死引发了天地之力,冲破了四皇灵珠的封印,念魔八王中的四王趁机攻破了封印。不过,据称是朱厌死之前,放火烧毁了自己的躯体,因此在封印被破坏之后,大火也燃烧了整个念魔林,到现在还没有受到控制。这样一来,念魔林也损失惨重。” “那魔君与念魔八王呢?”容成汝烟认为还是这件事比较让人忧心。念魔八王个个不同凡响,加上能够掣动天地魔力的魔君,对于大皇来说绝对是一个让人坐立不安的所在。 容成从简说道:“这个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过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念魔八王中至少有三王早已存在在我们的身边----”他说着,在容成汝烟的蹙眉之间,又微微停顿时了一下。容成汝烟察觉到,连忙抬起眼看着他。容成从简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是壁尊,他说收到了乐甄壁尊的回音,说是答应和谈。” 容成汝烟微奇。“是念魔林封印被解除的原因吗?” 容成从简颔首道:“或许。时间是一个月之后,也即是三月十八。地点是融州普润城,乐甄壁尊希望能有朝廷中权贵出席。” 容成汝烟道:“乐甄壁尊答应和谈便好,我这就回京将此事禀明陛下,相信关于要有权贵出席这一点不会有什么问题。” 容成从简微一颔首,容成汝烟便已唤出守护精灵,飞身上背,雄狮立时健步如风,转瞬便已经消失在了天边。容成从简凝望着天际暗自喃喃道:“只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低头轻叹一声,转眸间忽见天空的另一边有个黑点快速地欺近过来。 容成从简连忙凝神望去,却是个面容陌生的绝美少女。便这会儿若是瑶华或是萧泰泽在这里的话,必定会一眼认出来,这个女子分明就是坎王白寐尘。他踩了一朵小彩云轻盈盈而来,迎面而去的风吹动着他的衣裙,飞扬招展得比天边的云霞更为娇艳。 她在城楼上空停了下来,俯首简单地行了一礼,大声说道:“我乃朱颜凤长老座下,知世大人在念魔林大火中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壁尊听说有一位来自东歧的药师慕容姑娘在此,便遣前来邀请,还望各位师叔师伯,前辈大人代为传达。” “知世大人伤重?”容成从简脸色大变。那边慕容铖更是大惊失色,连忙吩咐左右参军带队赶紧去城里将慕容娑月寻来,一面急步上前,问道:“女,的确是有位慕容姑娘在此,下官已经让人去请了。不知知世大人的伤情如何?” 坎王说道:“知世大人向来体弱,又为神火所伤,伤情严重,一直昏迷不醒。现在在朱颜诸位长老的看护之下,尚得保得一脉残息,但若无法尽快寻到药师及时诊治的话,伤情一旦恶化,就无力回天了!” “这,这个----”慕容铖闻言更是焦急。左看右看参军还是没有来,连忙又左右唤了几个人去寻慕容娑月。 悯月倚在内楼的门前,往这边瞥了两眼,又转身一言不发地往楼内去了。 容成从简劝道:“慕容将军也无须如此焦急,慕容姑娘一直在各处医馆诊治伤重人员,不出半个时辰,必定能将她寻将过来。而且知世大人有朱颜几位长老保护,必定不会有事。” 慕容铖闻言,慨然说道:“但愿了。” “将军,慕、慕容姑,娘找到了!”终于在一刻钟之后,从城楼之下传来了左参军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呼声。慕容铖连忙转身,便看到慕容娑月背着鼓囊囊的医袋飞奔了上来。待停下脚步,以用撑着双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澈,澈,受重伤了?” 慕容铖连忙说道:“是,在念魔林中受了重伤,现在正在朱颜,姑娘快随这位女去吧,迟了怕就救不了知世大人了!” 慕容娑月终于缓过气来,抬眼看着停立在半空中的坎王,问道:“姐姐那朵云能载下我吗?” 坎王道:“就是来载你的。快些上来吧。” “好!”慕容娑月连忙一个跃身飞上彩云,坎王朝着慕容铖等人欠了欠身,说道:“多谢各位前辈大人,先告辞了!”说罢,一把搂过慕容娑月,一蹬云彩便掉头快速飞奔而去。 慕容娑月本来正在一家医馆中,为一名在战争中受伤的将士换药,忽见左参军来说巫月受了重伤,当下丢开手头的活,也顾不得那将士因为换了一半的药,而露得硕大的伤口哇哇大叫,便拖着左参军一口气直接奔加了城楼。这会儿终于从气喘吁吁中平歇下来,抬眼看看身侧的美丽得不像话的女子,急声问道:“澈受的是什么样的伤,伤情怎么样?” “去了不就知道了,一时也说不清楚了?”坎王撇过一双水莹莹的美目来瞥了她一眼,说道:“对了,你叫他澈?你们是什么关系?” “关系?”慕容娑月怔了一怔,随即摆着手,似乎在掩盖什么什么呵呵讪笑道。“只是朋友啦,好朋友而已!” “是么?”坎王眼中微露不屑的神色,忽而见慕容娑月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便抿嘴故作清纯地笑了笑,道:“只是觉得妹妹能有知世大人这样的好朋友,真让人好生羡慕哦!” 慕容娑月呵呵笑道:“也没有什么啦,澈人很好的,虽然是当朝一品的知世大人,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呢!待人又和气,总是那样温柔地对你微笑着,如果姐姐愿意的话,一定也能和澈成为好朋友的----唉,只是苍天不公,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却要承担那些让人无法想像的痛苦,澈真是好可怜----”说时,忽然发觉坎王看着她的目光隐隐含笑,蓦地回过神来,脸红了红,连忙说道:“呵,看我都说到哪里去了,呵呵,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姐姐真是漂亮得不可思议呢,恐怕这天底下再也寻不出第二个了呢!” 坎王闻言,笑眯眯地问道:“是么,你也觉得我的美貌当世无双么?” 慕容娑月“嗯”了一声,重重地点着头。坎王愈发地开心了,笑盈盈地说道:“你的眼光真不错。” 慕容娑月稍微寒了一下,随即说道:“还好,还好,过奖,过奖。”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了高耸入云的朱颜俏壁,慕容娑月更是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还真是有些害怕,怕在看到巫月之后,却发觉他的伤势太重,不是她的医术可以挽回的。正暗自怵怵着,忽见坎王驾着彩云倏地转了下方向,径自而去的方向,赫然竟仿佛是念魔林。 慕容娑月不禁急了,指着朱颜的方向大声叫道。“朱颜在那边,不是要去朱颜救澈的吗?” 坎王淡然笑道:“你的澈根本就不在那里,他在----念魔林。” “念魔林?!”慕容娑月闻言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坎王不怀好意地笑笑,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看在你这么有审美眼光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吧,你的澈就是念魔八王中的拥有土地之力的坤王!而我就是能够让天下的水流都呈现出它们生平最美丽的姿态,并集天下美貌于一身的八位坎王,白寐尘!” 在慕容娑月惊愕于这一突然得来的消息之时,在离朱城上的容成从简也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拥有预知之力的国之知世大人,竟然是念魔八王中的八位坤王!当倚天壁尊将这一消息传给他时,他整个心神都为之颤抖了一番,蓦地回想起方才那来寻慕容娑月的美貌女子。“若知世大人真是坤王的话,那么那名女子便是----念魔八王之一!”他心中猛地一抖,颤颤地转过身,一拳重重地击在城墙之上。“呖”地一声,在着力点的周围登时四通八达地裂出一片的裂缝。他不知坎王本来便长得比女子更娇艳,便只一味地痛恨起自己居然没有看出来那魔王的幻身术。 “容成,你没事吧?”慕容铖在旁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说道。“慕容姑娘乃是歧东医圣慕容止水先生的妹妹,一定能治好知世大人的。容成也无须如此担心。” 容成从简抬眸看看他,心想若是让他们知道国之知世竟是坤王的话,一定会民心大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面,必定又会因此而动乱起来。当即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朝着慕容铖勉强笑笑,说道:“将军说得是,是我想多了。” 两人更说着,又忽见天际飞速过来一前一后两个黑点。待来到近处,方才发觉竟是闻人愁一,他脸色有些泛白,怀里紧紧抱着的,赫然正是瑶华。 “闻人将军?!” 消息了许久杳无音讯的闻人愁一突然回来了,将士们又惊又喜。 “慕容娑月呢?!”不想闻人愁一劈头盖脸就问。 “慕容姑娘?”离他最近的右参军微微惊了惊,心想今天慕容娑月怎么这么抢手,来的人都寻她。“刚刚跟朱颜的一位小走了。” 闻人愁一的脸色一变,立马问道:“去哪里了?” “知世大人受了重伤,所以朱颜派人来寻了慕容姑娘去----”他的话还没说完,见得闻人愁一的脸色变了变,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生他会一怒之下迁怒于人。但不想闻人愁一二话不说,转头便走。 “我想慕容姑娘去的一定不是朱颜。” 当闻人愁一正要飞身跃起之时,忽听得身后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唤了一声。闻人愁一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不出一会,便有一名长裙曳地的美貌女子飘然而来。她朝着闻人愁一微微一笑,说道:“不知道闻人将军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回雁山庄的扶风。将军此去朱颜必是寻不到慕容姑娘,我看瑶华伤情不轻,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看一下。” “你会医术?”闻人愁一才没有兴趣知道她的身份。 “懂一些皮毛。”扶风一边回答着,一面凝眸看着他怀中全身潮红的瑶华,不觉微微蹙了蹙柳眉。随即伸手探了探她额头,又摞起她的衣袖,把了下脉,看着被闻人愁一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袄,蹙着眉说道:“快把棉袄脱掉。” 闻人愁一怔了怔。“天气还这么冷----” 扶风解释说道:“瑶华的体内有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相互抵制着,都想吞噬掉另一方。在抗衡中产生大量的热量,必须要及时散发出来,若是像这样裹得严严实实的,不出两天,瑶华就要被那力量蒸熟了。” 闻人愁一脸色变了变,显然是被吓的,连忙动手七手八脚地将瑶华身上的棉袄脱掉,递给郝虎拿着。扶风又说道:“瑶华体内的这两股力量太强大,虽然在试图溶合,但稍微有个意外瑶华就会有生命危险。这样的伤情的话,恐怕就算是慕容姑娘在,也是无法掌控的。” “那怎么办?”闻人愁一立马问道。 扶风道:“我看除了慕容止水,这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救瑶华了。你赶紧去融州,找慕容止水。” “慕容止水?!”闻人愁一一见还有人可以救瑶华,当下扭头便走。 郝虎见他紧张得都乱了方寸了,融州那么大,除了个人名其他的一无所知,这样没头没脑地,去哪里找?“主公!”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连忙伸手一把拽住他,随即回头问扶风道:“请问我们如何才能找到慕容止水先生,有更详细一点的地址么?” 扶风道:“前些日子听说他在融州的平阳城,这些日子不知道有没有离开----”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对了,你们两个大男人带着瑶华,一路上也会不方便,让悯月跟你们一起去。她与慕容止水先生有些交情,对于你们寻找慕容先生必能有所帮助。” 郝虎犹豫了一下,回眸看了看,见闻人愁一也并没有露出明显反对神情来,正准备应承道谢,忽听得楼内传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说道:“不要随便帮别人决定什么事情,我可不要再见慕容止水那个呆子。” 郝虎回头望去,便见是悯月倦倦地倚着墙站着,一手闲散地梳弄着披泻下来的长发。 扶风微微蹙了蹙眉,说道:“可不是我的意思,是庄主让你去的。” 悯月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发丝往身后一摞,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是庄主的意思,我当然不能拒绝了。”说着,拖着长长的裙裾施施然而来,待行至闻人愁一身前,美目微斜,说道:“走吧。” 扶风朝着他们轻颔首,一边摆手,一边关照道。“你们快去吧,记得路上多给瑶华敷冷水,记得减衣服。” 九十章-医圣 见过慕容止水的人都知道慕容止水是个怪人,一个很奇怪的人。 大皇帝国五大部洲之中,东歧部洲多夷族,但是慕容世家却是正统的皇冉族,而且是当朝权贵慕容氏族的旁支。按理说身着的也该是皇冉族的服饰,但慕容止水却偏偏要去穿东歧武缘族的夷族服饰,而且还偏爱蓝之一色。 此外,他另有一嗜好便是下棋。一般而言,他作为一个药师,应该是与慕容娑月一样随身背着医袋才对,但他进进出出却向来只带着一副棋盘,遇人与他说话,必答道:“下盘棋先。”往往弄得人哭笑不得。 中英部洲。融州。淅川城。 这一日,已经过了晚饭时分,外出了一天的慕容止水终于抱着他的棋盘郁郁寡欢地踱回了下榻的昌都客栈。掌柜的正在柜台结算着这一整日收入,不经意地抬眼间看到蹩蹩地进来的慕容止水,连忙笑着招呼道:“慕容先生,您回来啦,看您的模样,今天又没有寻到人与您下棋么?” 慕容止水长长地叹了叹气,重重地垂下头去,有气无力地说道:“上壶清茶。”一边信步往一旁的客座上走去。掌柜见状连忙从柜台后出来,说道:“慕容先生,请往这边,有几位冉京来的贵人已经等了您一天了!” 慕容止水抬了抬眼,掌柜连忙招呼过一个店伙计,吩咐他带慕容止水去楼上厢房。慕容止水也没有说什么,一声不响地跟着店伙计上了楼。 店伙计敲了敲走道最里面一间客房,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异常强壮的大汉,足足高出店伙计与慕容止水一个多头。慕容止水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大汉,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嘴里惊叹地“喔”了一声。 “客官,这位就是慕容止水慕容先生了。”店伙计介绍道。 郝虎一听是慕容止水,立马变了神色,惊喜地一把抓住慕容止水的手臂,大声叫道:“慕容先生,终于找到你了,慕容先生,快,快请进,请进!” 下一刻,慕容止水就在他的连拉带拖之下被带进了房,迎面过来一位长身佚立的青年公子,天然卷曲的长发,一身清冽如山泉般的气质,虽带着一身倦意,却仍不减那一份从骨子透出来的气势。“慕容止水?”那双清冷的凤目撇了他一眼。 “嗯----”慕容止水一声还没嗯完,便被闻人愁一一把拽住手臂,拖到了床前。原本坐在床边正给瑶华敷冷毛巾的悯月闻声,瞥过目光不冷不热地瞅了慕容止水一眼,不屑地轻哼一声,不仅从床边起身出去,竟还径自施施然出门去了。 慕容止水一下子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回过头朝着悯月离去的方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过头来看着只穿了一件中衣,却仍然热得两颊绯红的瑶华。沉默了良久,缓缓伸出手按上了瑶华的额头,只见那掌中隐约有金光闪过,瑶华原本急促的气息,便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闻人愁一见状不由面露喜色,连忙在床沿坐下,按着瑶华的肩膀摇了摇,唤道:“瑶华,瑶华!”但却还是没有回音,当他回头看慕容止水时,却只看着他缓缓收回手,一言不发地往外间去了。 闻人愁一连忙跟了上去,问道:“怎么样,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慕容止水抬眼看看他,将手中一直抱着的棋盘放置到桌上,然后自己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郝虎以为他要开方子,赶紧捧了笔墨纸砚过来,却不想慕容止水端坐着,抬眼看着闻人愁一一本正经地说道:“下盘棋,如何?” “下棋?”闻人愁一傻了下眼,不解地看着他。“谁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问你瑶华要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你不会下棋?”慕容止水抬眼看了他一会,又转过目光看看郝虎。“那么你呢?” 郝虎一介莽夫,更是不会,只得摇摇头表示不会。 慕容止水愣了一下,忽而极为惋惜地摇头叹息道:“那算了。”说罢,起身收起棋盘,转身便走。 “你!”闻人愁一寻了大半月才寻到慕容止水,怎会让他就此离去。当下连忙一个急闪身挡住他的去路,冷声说道:“你什么意思,不肯救人?” 慕容止水看看他,说道:“今天很累,要下楼吃饭,然后回房睡觉。” 闻人愁一脸色一沉,伸手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冷声说道:“要么救人,要么你死!” 慕容止水依然面不改色,平静地看着闻人愁一,缓声说道:“只有两个选择吗?----这样,我这里也有两个选择,要么下棋,要么让开,我要去吃饭。” 闻人愁一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量,郝虎见状,连忙叫道:“主公,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慕容先生的!杀了他就没有人救得了瑶华小姐了啊!”闻人愁一闻言闪了一下神,恨恨地瞪了慕容止水良久,也不见得他有退让的意思,不由咬牙切齿地说道:“下棋!下棋!”他闻人愁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等下棋的闲情逸志,现在在瑶华昏迷不醒的当口上,居然让他坐在这里,下棋! 下棋! “嗯,这样,我的规矩的向来不让子,你不用让我,我也不会让你----你要执白还是热黑。”偏偏对方还兴致勃勃,就像是八百年不曾喝过酒的酒鬼蓦然间发现好酒一般。 闻人愁一冷冷道:“随便。” 慕容止水停了一下,又说道:“嗯,这样,我向来是喜欢执黑。” 闻人愁一一拍桌子,怒道:“你要执黑就执黑,不要这样那样罗里八嗦的!”闻人愁一的突然发作,吓得站在一旁的郝虎不禁缩了缩脖子,倒是慕容止水仍然面不改色,睁着他那双一直纯真的眼睛看看闻人愁一,半晌,点点头说道:“好吧,知道了。” 黑子先行,由慕容止水先下。第一子下在他自己右手面的星位,闻人愁一看也不看一眼,便捡了一子摆在自己面前的格子里。慕容止水撇过目光看了看棋子,又抬高目光看看闻人愁一,再看看郝虎,停了好一会,才缓声说道:“棋子是下在点上,并不是摆在格子里的。” 闻人愁一听得眉头一皱,郝虎见状连忙伸手将被闻人愁一摆在格子里的棋子推到旁边的点上,一面“哈哈,哈哈”笑着说道:“是我摆得慢了,主公原本的意思就是放在这个位置的。” 慕容止水看看他们,慢慢地“哦”了一声,低回头去继续下。 不一会儿,大片的白子就被黑子围死了。闻人愁一自然没有察觉,仍然随手胡乱摆着。 “什么人哪!”闻人愁一抬眼觑着面前正盯着棋盘思索的慕容止水,郁闷至极地随便摆了一子。一下子就看见慕容止水脸上的神情变了变,似乎在为这一子而惊异非常。怕他又在那边想上半天,闻人愁一连忙一伸手把刚下的子捡了回来,按到另一个地方。 慕容止水看着那一子愣了愣,又抬眼看闻人愁一,说道:“下棋的规矩是举手无悔,既然已经落子,就不应该再收回。收回的话,就不是大丈夫了。” “我管你大丈夫小丈夫,下个棋你怎么也这么罗嗦?!”闻人愁一拍案而起,他心中正焦急,偏偏慕容止水这家伙又在那边叽叽歪歪,怎不让他火冒三丈,没有当场一刀过去让他身首异处,已经是忍耐到了极致了。 “主公主公,稍安稍安!”郝虎连忙按住他,“还是让属下跟慕容先生下吧,主公不如去寻些山溪水来,晚上好给瑶华小姐冷敷。”他真的担心闻人愁一一怒之下,一代医圣就此烟消云散了。 连推带攮地将闻人愁一哄出了门,摇着头叹息着回身去下棋。他那宽大而粗糙的手掌,任何份量的武器在它面前都可以随手拈来,使得虎虎生威,但捏这棋子,却每颗都要抓好几下才抓得起来,然后别别扭扭地往棋盘上摆去。 闻人愁一被哄出了门之后,站立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想想郝虎的建议也并非没有道理,比起下那莫名其妙的棋来,还真是去打溪水来得实在。 转身下楼时,楼道旁边的一个房间的门忽而开了,信步出来一道清瘦纤细的男子身影。眼前的余光瞥见的时候,闻人愁一的心中蓦地震了震“巫月澈”,连忙回头定睛看去。发觉那人年纪比巫月大些,大约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衫,外面一件浅葱色的罩衫,手中执了一管青碧色的洞箫。乍一眼望去,确实与巫月有几分相像。 闻人愁一看了一眼,当即便回过头继续下楼,却听得身后那人唤道:“这位先生,请留步。”闻人愁一只作没听见,继续往楼下走,他本来看巫月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人感觉与他那般相像,他才懒得理睬。 不想,那人随即又说道:“若是不下赢棋的话,慕容先生是不会倾力相救的。” 闻人愁一蓦地停下脚步来,回过身看他,说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笑道:“因为我们到此也是来寻慕容先生治病的。” “是吗?”闻人愁一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这人看上去虽然也是一副瘦弱的模样,却也神清气健,完全不像巫月那般脸色苍白,怎么看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你们下赢他了?” 那人笑笑道:“是啊。因为在下的弟弟曾经是冉京大大有名的少年棋王----”他的话还没说完,半开的房门中便传来一个少年不满的声音。“哥你不要再胡乱地帮我吹嘘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哪!”说着,那人又转回脸来冲着闻人愁一笑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姓乐,双名悠扬,是个乐师,里面那个别扭的小家伙叫作橙若,算是个棋士。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请慕容先生过来与舍弟对奕,相信一定能再次赢过慕容先生,让他答应诊治那位小妹妹的。” 闻人愁一看着他。“为什么帮助我们?” 乐悠扬笑着说道:“看先生的样子,应该是出身贵族,或许不明白这些道理。而我们这些跑江湖的,都深刻地明白这么一个道理,就是出门靠朋友。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总是一件有益无弊的事情。----呵呵,当然先生也可以这样认为,我们是为了交结上先生这样一位贵族朋友,才主动请求帮忙的吧。” 闻人愁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们的帮忙。转念一想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救瑶华不就好了。当下便说道:“好,我去带慕容止水过来。” 乐悠扬微微一笑。“好的,很高兴能接受我们的帮忙。” 闻人愁一回房的时候,发觉郝虎正托着下巴苦思暝想,胡子也被揪了好些根下来,看着不觉有些滑稽。闻人愁一二话不说,一把将慕容止水从座位上拉起来,吩咐郝虎收拾好棋盘跟来,便径直往乐悠扬的房间去了。 乐悠扬还是站在门口,看见闻人愁一像拎小鸡一样地提着慕容止水过来,不禁抿着嘴笑。随即察觉过来这对于慕容止水来说太过于失礼了,便连忙将脸上的笑意收敛去,欠身让出门口,引着他们进屋。 这屋子的布置与闻人愁一那一间是一样的,都是进门一个小厅,左右是两个卧室,是相对比较高档的双人间。闻人愁一在桌前将慕容止水放下,乐悠扬为各人都倒了杯茶,便唤着“橙若”的名字进右侧的房间去了。 吩咐了郝虎回去照顾瑶华,闻人愁一便挑了个旁边的位置坐下,撇着眼看慕容止水。却见他不问什么事,也丝毫不介意刚才被拎过来的事情,反而随遇而安地悠然地啜饮起了面前的清茶。 “不要去,我不要。”房间里面传来低低的抗议声。 “去了,都是很好的人,不是坏人。下一盘就好了,等下赢了,哥哥写一首新的曲子给你。”乐悠扬连哄带利诱。 “会输的,输了怎么办?”小家伙看起来不怎么有信心。 “不会的,一定会赢的。好了好了,输了也有曲子。走吧。” 过了一会儿,终于见得隔间的垂帘动了动,乐悠扬躬身出来,手上还拉了一人。不过那人一直缩着身子躲在他的身后,从闻人愁一这边看过去,根本看不分明。 “见笑了。”乐悠扬朝着闻人愁一二人抱歉地笑了笑,将躲在身后的少年拉了出来,道。“慕容先生应该见过了,舍弟橙若。” 那是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瘦高的个子,白皙而纤细,又像是有些营养不良般地苍白。脸蛋是尖尖的瓜子脸,眼睛大大的,分外秀气。一直往乐悠扬身后躲着,眼中扑闪着恐慌,看来是不怎么习惯见陌生人。 乐悠扬将他按到座位上,又将棋盒推到他身边,柔声说道:“没事的,哥就在旁边,放心下吧。” 慕容止水看到他,眼睛似乎亮了一亮,说道:“上回让你执黑了,这次该我黑的了。让我三子。” 橙若见谈起棋子,怯懦的神情稍微淡去,咬着薄薄的嘴唇,紧决地说道:“不让子。” 慕容止水沉默一下,说道:“好吧。” ---------------------------------------------------------------- 下周强推,豆腐周末回去闭门码字,力争在强推期间能够一天两更,5555…… 在作品相关中放了18卷的卷首曲,有兴趣滴同学可以看看~~~ 九十一章-新朋 闻人愁一发觉下棋真的是这个世上最无聊的一件事情了。两个人坐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棋盘看,一坐就是三五个时辰。闻人愁一在旁边坐着看了一会,喝光了一整壶茶,终于忍耐不住,起身站了起来,问道:“好了没有”,但被乐悠扬作势打断,示意他不要打扰下棋的二人的思路。 看他们三个人,两个下棋下得入迷,一个看棋看得入迷,就剩下他一个局外人在旁边坐立不安。在房中转悠了半晌,终于察觉这一局棋恐怕不是他意想中的那么容易会结束的。当即回房看瑶华的情况,又连夜跑去郊外打了桶的山溪水回来,为瑶华敷身子……在将能做的事情全部做完之后,回去那个房间的时候,居然发现他们还在那里下。 这一下,闻人愁一彻底无语了,终于放弃了看着他们结束的念头,转身准备回房去陪瑶华。当走出门的时候,却忽然听得慕容止水幽幽地低叹了一声,良久才缓声说道:“我又输了。”闻言,闻人愁一的脚步一停,立马折了回来。 乐悠扬也终于像是从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棋战中缓过神来一般,拊掌叹息着说道:“棋差一着罢了,棋之一道果真是高深莫测,让人叹为观止。----这样慕容先生可以答应诊治那位小妹妹么?” 慕容止水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棋盘之上,似乎还在研究刚刚结束的那一局棋,一边缓声说道:“那个女孩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巨大的外界法力突然注入,又触发了体内封存已久的力量,引发两股力量对峙,相互抗衡,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相似的话闻人愁一听扶风也说过,当下冲去他面前,连忙问道:“那要怎么办?” 慕容止水道:“引导这两股相抗衡的力量融合成一股,此为其一。在此之后,还要考虑的是,以小姑娘的身体,如何才能承受这样巨大的力量。所以至少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够彻底调理好。” 闻人愁一立马说道:“只要能治好,时间什么的,并不重要。” 慕容止水闻言看着棋盘又沉思了好一会,抬起头看着橙若,缓声说道:“从明天开始,每三天陪我下一盘棋。” 橙若惊愕地睁了睁眼睛,随即转向乐悠扬,拉着他的手臂求援似地说道:“哥----” 乐悠扬微微一笑,轻拍着他的手背,柔声说道:“没事的。橙子不是最喜欢下棋的吗,可以做喜欢的事情,又可以救那样可爱的妹妹,橙子心里不觉得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橙若犹豫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 慕容止水又看了将近一刻钟的棋盘,终于舍得把目光撇开了,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长长地伸了懒腰说道:“饿了,去吃饭。” 当他慢悠悠地晃到楼下,却发现厅堂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桌椅全部整理地倒翻在了桌面上。没有点灯,只有透着窗和门缝露进来的门外的一片昏黄的灯光。 慕容止水在楼道下站着,怔怔地发了大约半柱香的呆之后,方才迷惑不解地喃喃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连掌柜的都不在?” 在愣愣地站了良久之后,皱着眉无奈地感叹道:“好饿啊----算了,还是去睡觉吧。”说罢,他又慢悠悠地上得楼去,完全无视站立在楼道旁的闻人愁一与乐悠扬,径直推门回自己的房间睡去了。 闻人愁一回过头去奇怪地看着他,直到他进屋,心想刚才外面那么响地敲四更天,他难道没有听见? 乐悠扬朝着闻人愁一笑笑,说道:“总感觉,慕容先生的反应好像比一般人要迟缓一些。” “痴呆症!”闻人愁一一想就想到这个词。“果然大夫都只能治别人,治不了自己。” 乐悠扬跟着笑了笑,随即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一直没有请问先生贵姓,真是有些失礼。” 闻人愁一答道:“闻人。”乐悠扬只问了贵姓,所他也就很老实地答了个姓。 “闻人?是九大贵族之一的闻人家么?”乐悠扬惊异地睁了睁双目。一侧的房门内,橙若趴着房门往外露出小半张脸,怯怯地往这边张望。 闻人愁一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像是。” 乐悠扬暗自惊叹着,这回果然是遇着了不得的人物了,当下尴尬地问道:“失礼了,再请问,名呢?” 闻人愁一蹙了蹙眉,心想这人要问姓又要问名,为什么不合在一起问,偏偏要分开。但看在他们帮助救瑶华的份上,就很耐心地回答道:“闻人愁一。”心想这样全答了,他应该就不会再罗里八嗦地问来问去吧。 “闻人愁一?!”乐悠扬的脸色蓦地青了,心中骇然大叫。“那个杀人眨眼的妖怪?!不、不会吧?”随即转念一想,连忙摇摇头。“不对,那个闻人愁一残害少女恶名昭彰,这位闻人先生却抱了一个小姑娘到处求医,两者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肯定不是的,肯定只是重名,重名而已!”虽然知道像闻人氏这样的大家族,基本上不可能出现重名的情况,但在心中却也只能这样宽慰着自己。 闻人愁一见他没再说话,便转身准备回房。趴在门后的橙若见他转身,蓦地吓得将身子缩回门后。闻人愁一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再作停留,直接回房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就在看病、寻药、看护瑶华,然后看着他们无聊地下棋中度过。闻人愁一也终于明白慕容止水为什么要让橙若三天陪他下一盘棋。原来是一天用来下棋,一天用来睡觉,一天用来思索对策。因此,往往都是这边瑶华一呻吟,闻人愁一就冲过去,把慕容止水从棋盘旁拖出来,拎去给瑶华枕脉开方。监视着开完药,闻人愁一自然不再甩他,他就会很主动地慢慢蹩回去下棋。乐悠扬曾经笑着说道,棋盘上有一块磁石,慕容止水的身上也有一块磁石,所以不管相隔多远,都是会因为相互吸引着而靠拢回来。 虽说悯月离开离朱城时并不怎么甘愿,而且也像是与慕容止水有仇一般,他前脚进来,她后脚马上离开,但平常的时间里还是无微不至地照料着瑶华。每天定时给瑶华煎药、喂甘露,每隔两个时辰就将赖在床边的闻人愁一赶出门去,用冷水帮瑶华擦身子,换上透气凉爽的衣服。偶尔出一下门,买一些日常用品,或是裁些布匹,为大家做些春夏季的衣衫。大家渐渐熟稔起来,橙若渐渐也不再躲在乐悠扬的身后,偶尔也会跟着乐悠扬过来看看瑶华的情况。乐悠扬还特地为瑶华谱了首曲子,据说有安神凝气之效。 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了一个多月,转眼已经是四月底了,瑶华身上脸上的潮红也一天天地淡去,渐渐露出了原本白里透红的肤质。 终于在一天清晨,瑶华从那一场又深又长的酣梦里苏醒了过来。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到通体冰冰凉凉的,异常舒爽。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闻人愁一。 瑶华一时回不过神来,也愣愣地看着他。 “瑶华。”闻人愁一按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小心翼翼地叫她,似乎一个不小心她的眼睛又会闭上了一般。 瑶华看着他,一幅幅场景在脑海中飞逝而过,将整个脑袋塞得满满地,一时之间,竟也完全记不起来眼下是什么样的情形,只觉得肚子饿得很,便喃喃说道:“我饿了。” “饿了?”闻人愁一怔怔地看着她。终于在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后,他霍地坐起身来,从床上一跃而下,飞也似地冲了出去。直接一脚踢开慕容止水的房门,将他一把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大声说道:“瑶华醒了,她醒了,她说饿了!” 慕容止水揉着惺忪的睡眼,在怔怔地看了闻人愁一半晌之后,说道:“饿了不是应该去找吃的吗,为什么找我?我不能吃。” 闻人愁一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回过神来,的确,饿了应该是去找吃的,而不是来找他。当下松开手,转身便走。被拎在半空的慕容止水“咚”地一声摔在地上,干脆扭着身子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半晌才含含糊糊地呻吟出一声:“好痛。” 当闻人愁一招呼着店伙计端了一大堆吃的东西进门之后,方才发现瑶华虽然醒过来了,但手脚却是不怎么灵光。闻人愁一只得抱着她坐到桌前,她说什么闻人愁一就连忙去夹过来,塞到她嘴里。 郝虎在旁边看得也不觉乐呵呵地,担心了这么久,终于是醒过来了。见闻人愁一一直不停地夹着东西往瑶华嘴里塞,悯月在桌前坐下,倒了水过来,说道:“喝点水,慢些吃。” “谢谢悯月姐姐。”瑶华喝了口水,说道:“这些东西都好好吃啊。”终于有些吃饱了,有力气说话了,回过头看看闻人愁一,怔怔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对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咧,巫月哥哥咧?”弄衣没有叫着喊着奔过来,还真是希奇。 “这里是融州。”闻人愁一一边回答,一边又夹了一块糕点塞到她嘴里。瑶华嚼了几口,含糊不清地说道:“融州?咦,怎么到融州来了,不是才到了苏门城嘛?对了,悯月姐姐不是跟苏庄主和妍蓉他们一起,在离朱城的吗?” 闻言,悯月细长的柳眉微微蹙了蹙,闻人愁一执筷子的手也蓦地颤了一下,连忙将她的肩扳过来,面对着自己问道:“你想不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瑶华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即眨了眨眼睛,迷惑不解地说道:“嗯?我昏迷了吗,什么时候?----哈,我想起娑月姐姐的事情了!”郝虎见状,见闻人愁一脸色渐变,连忙从旁说道:“可能是发生的事情太多,瑶华小姐又昏迷太久,所以没有办法一下子全部记起来吧。” 闻人愁一听得惊了惊,立马晃着她的肩膀,急声问道:“那,那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瑶华睁着眼睛看着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半晌,迟疑着说道:“你,你是谁啊?” 听到这句话,闻人愁一恍如五雷轰顶,刹那间脸色都黑了,僵直着身子恍惚间神游太虚。忽而听得瑶华“咯咯”地笑开了,说道:“呵呵,上当了呢!闻人愁一上当啦!” 这下,闻人愁一与郝虎都傻眼了一阵,郝虎醒悟过来,不禁讪讪笑了笑。他也几乎当真了。 “你?!”闻人愁一回过神来,看着怀里笑得灿烂的瑶华,脸上不禁青一阵红一阵。想想也是,她连慕容娑月都记起来了,自然没有道理不记得他。半晌嗫嗫地说道:“你,你这个骗子!” “瑶华一醒来就这么高兴呀,我们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门口传来乐悠扬含笑的声音。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彼此之间也早已熟悉起来,因此见门开着,也便直接进来了。橙若虽也不再向初见之时,怯怯地不敢走出房门见人,但这会儿由于还是第一次见瑶华,却也还是偎在乐悠扬的身侧,露着半个脸蛋怯生生地瞅着瑶华。 瑶华也回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新进来的两个人。闻人愁一介绍道:“瑶华昏迷的时候,多亏了他们,慕容止水那个庸医才肯出手相救的。” 瑶华闻言连忙甜甜一笑,说道:“原来两位哥哥是瑶华的救命恩人,瑶华得去给两位哥哥磕头。”说着,她一跃身从闻人愁一膝上跳下去,脚刚一触地立时一麻,随即两腿一软,便“蹬”地一声跪坐在地上。 “哎,小心!”乐悠扬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快步过来。闻人愁一早已伸手将她捞了回来,一面说道:“就先安静一会吧,呆会再让慕容止水过来看看。” 瑶华“哦”了一声,抬眸看向乐悠扬,说道:“那只能下次再谢谢两位哥哥了。” 乐悠扬微微一笑,说道:“瑶华快些好起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谢礼了。” “嗯!”瑶华重重地点了点头。“以后瑶华要怎么称呼两位哥哥呢?” “呵呵,差点忘记了。”乐悠扬连忙说道。“我姓乐,叫作悠扬,这是舍弟。他比较怕生。”说着,他微微笑了笑,伸手从身后将橙若拉出来,说道:“橙子,告诉瑶华妹妹你的名字。” 橙若的手却仍然紧紧拽着乐悠扬的衣角,抬眸怯怯地看了眼瑶华,轻声说道:“橙,橙若。”说完,他又马上缩回乐悠扬的身后,微微露着脑袋的一角,瞅着瑶华。 “程橙若?”瑶华怔了怔,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暗自道:“为什么兄弟的姓不一样呢?”随即又一想,心道:“呵呵,肯定是乐橙若了,呵!”转眸间望见乐悠扬正含笑地望着自己,便露齿一笑,说道:“我叫作瑶华,傅瑶华,以后就叫悠扬哥哥和橙若哥哥,可以吗?” 乐悠扬微微笑道:“当然可以了。那我们就直接叫瑶华了。” 瑶华兴冲冲地点头。“嗯!嗯!” 闻人愁一低眉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心中暗自想道:“在念魔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的身上会出现那两股强大的力量,差点要了她的性命。”想着,不由暗自一握拳,心道:“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绝不饶他!” 九十二章-旧识 傍晚。 瑶华看着眼前满满地一桶山溪水,伸手地触碰了一下,冰凉凉的,便皱着小脸回头看着正捧了替换衣服进来的悯月,说道。“悯月姐姐,水很冷呢!” 悯月一面整理着东西,一面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嗯,是新出的山溪水。” 瑶华又道:“能不能稍微热一点哪?”她的意思是,能不能换成热水啊。 悯月终于听出端倪来了,回过身抿嘴笑笑道:“瑶华进去了之后就会热了。”说着,她便信步过来抱起手脚还不怎么灵光的瑶华,不顾她的哇哇大叫,将她浸入水中。进入水后,瑶华才察觉,在刚碰触到水时冷了那么一下之后,很快地就觉察不出凉意了,不禁惊奇地“咦”了一声,说道:“不冷呢?” 悯月笑笑道:“那是因为现在瑶华体内的气息很强,当受到外界的刺激时,它们就会暂时平息内部的抗衡而先平息来自外部的刺激。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用最冷的水在为瑶华洗澡,这样瑶华的身体也会好得很快。” 瑶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为什么会有很强的气息呢?瑶华以前不是这样的呢!” “等把以前的事情都记起来来了就会知道了。”悯月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将瑶华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脱去。浸过冷水澡之后,悯月又端了煎好的药过来,喂瑶华喝药,一边说道:“到明天为止,第一个药程就结束了。慕容止水会过来教你驭气调息之法,我就不常过来了,有事情的话,让郝虎过来找我。” 瑶华喝下一汤匙的药,一边想着悯月的话,说道:“下午慕容先生过来的时候,悯月姐姐也马上走了。悯月姐姐不喜欢慕容先生吗?” 悯月仍旧一匙一匙地勺着药,却不回答瑶华的问题,便算是默认了。 瑶华侧过头问道:“为什么呢?慕容先生看上去也是很好的人呢!” 悯月抬眼看了看她,笑着说道:“那大概是我这人不大好相处吧。快把药喝完,不然闻人愁一又要不耐烦了----”果然,她话音未落,便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是闻人愁一郁闷的声音。“怎么这么慢?” 悯月朝着瑶华笑笑。“那妖怪,虽然平时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但瞎操心起来,却是比谁都罗里八嗦,就仿佛是一刻他不在你的身边,你便会被人害了一般。”瑶华闻言朝着她腆然笑笑,悯月似有些抱怨地继续说道:“连晚上睡觉时也非得看着,好像看不到就会睡不着似的----” 瑶华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了有些不妙的地方,睁了睁眼睛看着悯月,支吾着说道:“悯月姐姐,你、你说,晚上睡觉----” 悯月见药已经喝完,便收拾了药碗长身而起,一面说道:“是啊,那家伙真是任性得像孩子一样,不论我怎么说,他一定非要抱着你睡不可----”对于闻人愁一这一无礼的要求,悯月也并不是没有反对过,相反的,她曾经特意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给闻人愁一讲解三纲五常、伦理纲纪,最终是用“当心瑶华知道了要生气,再不理你”相要挟,才让他有所让步,同意瑶华晚上跟悯月一起睡。但很快,悯月就发觉,尽管如此,闻人愁一还是会每天晚上半夜三更地跑到她的房间里看瑶华的情况。在三番五次愤怒地半夜将他轰出去之后却仍然不见他悔改,悯月终于放弃了,答应让瑶华睡在他那边,免得每天一闹,使得整个客栈的人都睡不了安生觉。 她的话还没说完,瑶华的脸色青了青,失声惨叫道:“不是吧?”随即门被人从外面“砰”地推开,闻人愁一冲了进来,问道:“怎么了?” 悯月半抬眼眸,看着一脸紧张的闻人愁一,似笑非笑地说道:“没什么,我回去了,早点睡。”说罢,低头不知意味地笑了笑,端起托盘便要飘然而去。 “悯月姐姐!”瑶华连忙大叫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我要睡你那里。” “哦?”悯月斜过眼睛看了看闻人愁一,似乎在说“你看瑶华果然是生气了吧”。闻人愁一的脸色僵了僵,冷声说道:“不行,要睡这里。” 瑶华道:“不要,我要跟悯月姐姐一起睡。”闻人愁一沉下脸来,说道:“不行。”瑶华道:“你讨厌!” 悯月见他们两个居然这样就吵开了,便轻笑着说道:“那么,等你们商量好之后,再告诉我吧。”说着又欲引身而去,瑶华见她要走,连忙扭着身子从床上往下冲,大声叫道:“悯月姐姐!”她的手脚还没有恢复正常,下床时又一时焦急,重心往前冲了冲,险些跌到地上。闻人愁一连忙上前抱住她。 郝虎见状,说道:“主公,不如这样吧。可以让悯月姑娘与瑶华小姐住这间,主公住去属下的旁间,这样要是瑶华小姐这边有什么事情,主公也可以马上听得动静。而且这样一来悯月姑娘原先住的那间还可以退掉,节省些开支。” 闻言,悯月微微抬了抬眼,闻人愁一也犹豫了一下,瑶华蹙了蹙眉,问道:“那叔叔你呢?” 郝虎笑道:“我么,就在这客厅打个铺盖就行了,顺便也可以为大家守夜。” 瑶华接口说道:“其实可以让闻人愁一变成小白蛇,然后寻一个盘子给他睡就可以了----”话没说完,便收到了闻人愁一凌利的目光。瑶华连忙吐吐舌头别过头去。 悯月见状,笑道:“我们又不防贼防盗的,用得着守什么夜?我看,你还是去住那个空房,这么一点开支,我们倒也不至于计较。” “但是,一直都是由悯月姑娘出支,这样----” 悯月笑道:“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那么就大可不必过意不去了。因为这些钱也只是先垫着,到时候我自会连本带利地向弄衣仙地算回来的----所以,就这样吧,我先将这些送下去。”说着,她便转身出门去了,郝虎见状,也随即跟了出去。 “?”瑶华微微怔了怔。 闻人愁一将瑶华抱回到床上,拉过被子来盖在她身上,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瑶华睁大眼睛看他,说道:“睡不着,都睡了这么久了。” 闻人愁一道:“多睡才能尽快好起来。” 瑶华呶呶嘴,忽然笑着说道:“那你唱摇篮曲给我听。” 闻人愁一沉沉脸,说道:“谁会那些东西?” 瑶华蹙眉道:“闻人愁一小的时候,娘亲没有唱过给你听吗?” 闻人愁一道:“忘记了。” 瑶华闻言又蹙了蹙眉尖,忽而转念想了想,说道:“对哦,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呢!” 闻人愁一瞥了她一眼,说道:“什么问题?” 瑶华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愁一?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难道你还有弟弟叫作愁二吗?” 闻人愁一的脸色僵了僵,隐约有些哭笑不得,冷声说道:“睡觉,不要问东问西的。” 瑶华撅了撅嘴,闭起眼睛来安静了一阵,不多会又睁开眼睛,叹着气说道:“睡不着。嗳,闻人愁一。”瑶华翻身坐起来,盘着腿坐着,蹙了蹙眉尖,说道。“我之前睡着的时候,做了好可怕、好可怕的梦呢?!” 闻人愁一坐在床沿看她。“什么梦?” 瑶华道:“梦到好大好大的火,将整片繁盛的树林都烧着了。瑶华本来也是在大火里面的,有一个人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话,然后把我推了出去,我就大声地哭,大声地哭----现在想想,这个梦好像也不恐怖,但是那个时候真得觉得很害怕、很害怕,好像突然之间,就会什么也看不见了一样----现在想起来,心里面还是有些怪怪的感觉,会很难受,像有东西堵在那里一样----” 闻人愁一皱了皱眉,问道:“那个人是谁?” 瑶华蹙着眉回想了一下,茫然地摇摇头。“看不清,那个时候眼睛被眼泪弄花了,没看清,但感觉是很熟悉的人,对瑶华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说到这里,她的脸色蓦地一白,颤声说道。“不、不会是巫月哥哥吧?!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巫月哥哥出事了?我要去找巫月哥哥!”她喃喃自语着,便要从床上下去。闻人愁一脸色微变,伸手将她拽了回来,将她塞回被窝里,冷颜说道:“那个人不是巫月澈!” 瑶华惊奇地睁了睁眼睛。“你怎么知道?你刚刚有见过巫月哥哥吗,他在哪里?” 闻人愁一哼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你那个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你现在没有想起来,就将它当作了梦境。” “是、是嘛?”瑶华看着他,有些木木地问着。 闻人愁一道:“我就是从那场大火里把你带回来的,你梦里所见到的情景,必定就是你被推出来之前的事情,那么那个人大概就是----” “茶来了。” 悯月适时地打断了闻人愁一的话,掀帘端着茶进来。一面在茶几上倒着茶,一面头也不回地说道:“是否梦境有什么要紧,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瑶华只要开开心心地将眼前的每一天都过好就行了。这样的话,那些关心着瑶华的人,也就会放心了。”说着,端茶来至床边,看了闻人愁一一眼,故意问道:“你说呢,闻人将军?” 闻人愁一也大致明白了悯月的意思,没有再说话。悯月递茶给瑶华的时候,见闻人愁一的目光往这边转了转,便说道:“这是安神静气的茶,你的房里我也放了一壶。要喝回房去喝。” 闻人愁一本是不经意地往她那边看了一眼,见她误会了,连忙说道:“我不喝。” 悯月轻轻哼了一声,无奈地叹息道:“真是的,这么明显的逐客令都听不出来。我的意思是时间不早了,我们要睡了,你快些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 闻人愁一不乐意道:“天气还早,不晚。” 悯月说道:“瑶华要早些睡,多睡才能尽快好起来。难道你想瑶华一直好不起来?”悯月拿他方才说的话回头去压他,他也无奈,只能不情不愿地出门去了。悯月在关门时,还不忘叮嘱一声:“晚上要是再半夜跑过来的话,我明天就在这房子里撒满雄黄,让你见不着瑶华!” 是夜,月上中宵,夜深人静时刻。 悯月的睡眠向来比较浅,隐隐绰绰之间,几声轻轻的抽泣声轻而易举地将她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夜间的黑暗,在枕上侧过头,便看到里床的被子鼓着,瑶华将整个人都埋在了里面,而那隐隐约约极轻的抽泣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悯月大约明白过来,暗叹了一声,倾身过去轻轻拍拍被子,低唤道:“瑶华,瑶华。” 瑶华听到叫唤,连忙快速地将眼泪都擦干,从被中探出小半个头来,小声说道:“悯月姐姐。” 悯月淡淡一笑,说道:“想起什么了,说说吧,不要一个人躲着难受。” 瑶华道:“悯月姐姐是被我吵醒的吗?对不起----”悯月抬手抚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说罢。” 瑶华抓着被子,只将眼睛露在外面,喃喃说道:“刚才,又做那个梦了----梦变得好清晰,好真实。我看见了那个人的脸,听到了他的声音,这一切,突然变得像是真的一样,悯月姐姐,我好害怕!” 悯月伸手揽过她,拥在怀里,安抚着那微微颤抖的身躯,轻声说道:“害怕什么?” 瑶华埋首在她的怀中,低低啜泣道:“害怕是真的,好害怕----他说如果我跟他一起的话,他也是愿意离开的。为什么我答应了,他还要那样做,为什么呢?” 听得她喃喃自语,显然是已经将那些事情全部回想起来,却因为不敢面对而一味地逃避着。悯月轻抚着她的背,轻声说道:“那么,你真的愿意跟他一起离开,跟他一辈子在一起吗?” “如果另一个选择是他会死的话----” “去掉这个选择。”悯月斩钉截铁地打断。 瑶华从她怀里抬起头,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她。 今天票票好多,谢谢大家这么支持呀,感动中……两更啊,两更,下班了,爬回家去继续码 九十三章-逝者 瑶华从她怀里抬起头,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她。 “我给瑶华讲个故事吧。”悯月望着她淡淡笑笑,移过目光望着帐顶,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我还在朱颜的时候,有一位师姐,在下山修行时,爱上了一个平民男子,希望能跟和他成亲,长相厮守在一起。但是当她向他提出要成亲时,那个男人拒绝了,他不答应。师姐不明白,因为一直以来那个男人对她都是很好的,她不相信他会不肯跟她在一起。她想来想去觉得一定是他父母那里的原因,所以就冲去男人的家里闹事,逼迫着他们答应。” “后来他们成亲了吗?”瑶华蹙了蹙眉,暗自觉得那女子也恁过份了点。 “男人同意了----但是,师姐却放弃了,一个人回到了朱颜。”平平缓缓地说完,她瞥回目光来看看瑶华,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瑶华困惑着摇摇头,她不明白了。 悯月笑笑道:“你肯定是在奇怪男人答应了,那么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为什么她还要放弃?是吗?” 瑶华点点头。 悯月道:“她去那男人家里闹事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想要逼迫着他成亲,而是想要验证,在那个人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的存在。若他是爱她的,那么当初拒绝她时,必定是出于一个不得不拒绝的理由。但是后来却答应了,那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是爱她,或者说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瑶华或许还不明白,其实对于沉溺在爱情中的人来说,重要的并不是结果,而是相爱的那一份心情。当得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之后,这种心情就会尽失,就会放弃。” 瑶华抬眼看着她。“她没有问清楚吗?” 悯月摇摇头。“有时候感觉出来的要比亲耳听到的还要伤人!爱恋中的人,真是特别容易绝望的呢!越是骄傲的人,在爱情面前往往越容易输得一败涂地。”悯月轻声叹息,半晌,回过目光望向瑶华,轻声问道:“瑶华现在明白了吗?” 瑶华怔了半晌,方才犹豫着缓缓点了点头。 悯月淡淡笑了笑,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而且,瑶华之前是被困在四皇灵珠的封印里呢,如果他不是以自己的死来冲破封印的话,瑶华是无论如何都出不来的呢!” “啊!”瑶华惊愕地抬起眼睛看着悯月,想起那一日自己被关在封印中时,哭着喊着要出去,不由地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却是颤颤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在她温暖的怀中埋回头,感受着冰凉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喃喃自语道:“是我害死他的。” 悯月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轻声说道:“感情的事情向来是你情我愿,无所谓谁对谁错----”悯月的声音忽而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微微一动,随即回过神来,继续缓声说道。“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就不要再汲汲计较于过去。日子呢,总是要过的,人若总是生活在对过去的缅怀之中,就会伤害到此刻正在你的身边的人----比如,闻人愁一那个妖怪。” “有句话说的真好,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过去的已经过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了,但是将来还可以期待。就像现在,瑶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身体养好。当初瑶华昏迷不醒的时候,闻人愁一抱着你跑了不知道多少地方,担心得每天衣不解带地守着你,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了,要是再哭哭啼啼地让他担心,可不好啊。” 瑶华“嗯”了一起,揉着红通通的眼睛从她怀中出来。 悯月缓缓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等你恢复健康后,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瑶华道:“这些日子多亏了悯月姐姐照顾我们,瑶华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悯月姐姐呢!”悯月笑道:“要谢去谢你吧。” “?”瑶华惊奇地重复了一声。悯月道:“他看到你被闻人愁一带走,不放心。以为他会带你回近漠城,便传讯给庄主,让庄主想办法把你接到离朱城去。但是没想到闻人愁一直接就来了离朱城,还带着昏迷不醒的你。刚好娑月姑娘被带去救知世大人了,所以庄主就吩咐我陪你们过来找慕容止水。” “巫月哥哥受伤了?”瑶华脸色大变。“巫月哥哥怎么会受伤?” 悯月道:“这就不清楚,但既然寻了娑月姑娘去,想必也不会出事才对。” “嗯,瑶华要尽快好起来,去找巫月哥哥。”瑶华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想着她在这里就医这么久,巫月他们都没有过来寻她,那看来巫月大概也受伤了,或是身体不好。“呢,为什么不来看瑶华呢?” 悯月垂下眼眸看着她,沉默了半晌,说道:“瑶华还不知道吧----在瑶华脱离封印的时候,念魔四王趁机打破了四皇灵珠的封印,释放了念魔林。大皇平静了五百多年,终于又要开始动乱了。在过去的三个多月里,三壁进行了两次会谈,但都没有达成协议,三壁还是没有摆脱对立开战的局面。你正拖了庄主两边劝说着进行第三轮会谈,我想大概要到这一轮会谈的时间确定下来了,你才能过来看你吧。” “念魔四王----”瑶华心中蓦地顿了一顿,暗自想道。“乾王、离王、坎王----四王?还有坤王----是巫月哥哥----巫月哥哥回去那里了吗?巫月哥哥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呢?” 悯月叹了叹气,说道:“不过这些事情是我们担心不来的。睡吧,瑶华多休息,身体快点好起来,大家也好早日放心。” 瑶华回过神来,嗯了一声,便缩回自己的被窝去睡着了。闭起眼睛来,想着巫月的事情,却是怎么来睡不着。借着一个侧身,转脸朝向床的里面,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恍惚间,仿佛身处之地还是那片阴暗浓密的念魔林,层层叠叠的枝叶之中,隐约藏着某种不知意味的微笑。 瑶华将脸往枕头上埋了埋,静静地等着天亮。 刚开始调节气息这几日,瑶华的手脚还是有些不听使唤,到了第三日,终日恢复正常了。但瑶华却也不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的了,每天也不调皮,乖乖地按着慕容止水的方法调节气息,喝药时也不嫌苦,每次干干脆脆地一口气喝光。在其余的时间里,就会过去乐悠扬那边房间里,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他们下棋。当闻人愁一开始觉得郁闷的时候,偶尔也会一起出门去走走逛逛,买些东西。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而波澜不兴。 这一日清晨,天刚朦朦亮,瑶华迷迷朦朦中感觉到身侧的悯月在不停地辗转反侧,隐约还听到几声冷哼。瑶华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她时,发现她的脸上满是愤怒的神情。“做恶梦了?”瑶华暗自想,从床上撑了撑身子半坐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的时候,蓦地见她睁一眼睛,恨恨地大声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瑶华愣了愣,问道:“怎么了,悯月姐姐?” 悯月回过目光来瞪了她一眼,忿然道:“还不是你那个罗里八嗦的白痴!”说着,她愤愤然地翻身坐起来,披上衣服就下床去了。 “?”瑶华的法力暂时被慕容止水用药物抑制着,因此并不能通过青鸾联系到弄衣。所以弄衣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去骚扰悯月。“又说什么了?”她话还没说完,悯月已经掀帘出门去了。“悯月姐姐生气了。”瑶华无奈地叹了叹气,心想也真是的,有事情也可以迟些说,没有必要这么早就把悯月姐姐吵醒嘛。 瑶华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会,胡思乱想了一阵,也起床出门。经过闻人愁一房前时发现门开着,便转过脚步过去看了看,发现人已经不在房间里面了。“这么早就去哪里了?” 出了客房的门,来到廊道上时,正好遇上慕容止水开门出来。“慕容先生!”瑶华连忙快步过去。“慕容先生,早安。” 慕容止水垂下目光看着她,半晌才说道:“瑶华,早。” 瑶华也习惯了慕容止水比常人慢一拍的反应,笑着说道:“慕容先生今天还是要去找橙若哥哥下棋吗?” “唔,昨晚睡觉的时候想出了一招破他的棋路的办法。”慕容止水一边应着,一边移着步子,径直地就往橙若他们住的屋子过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正要再敲,瑶华从旁提议道:“现在还早,悠扬哥哥他们可能没有起床。我们先下楼去吃早点吧,大概等我们吃完,他们也起来了呢。” 慕容止水停了好半会,才应了声“好”,然后转身往楼道走去。瑶华赶紧跟上去,问道:“慕容先生,我什么时候才能用法力呢?” 半晌,得到慕容止水的回答:“七天后。” 瑶华蹙蹙眉道:“还要这么久啊,不能早一些吗?” “不行。” 瑶华只能叹叹气作罢。 下到大堂里,已经零星地有几个客人了。小二引着瑶华二人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转身回去端了几盘糕点过来,说是悯月出门时,吩咐他们准备好,过会送到瑶华房里的,现在见瑶华自己下来了,就直接送了过来。 瑶华招呼着慕容止水一起吃,慕容止水看着盘中的糕点怔怔地发呆,喃喃说道:“都是她喜欢吃的。”说着,犹豫着伸出手去拿,但当手指快要触碰到糕点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瑶华咬着香糕,觉得有些干,正要伸手去倒茶时,却发觉慕容止水犹豫着又把手缩了回去。不由奇怪地问道:“慕容先生不喜欢吃香糕吗?” 慕容止水摇摇头。“我吃的话,她要生气的。” 瑶华想了想,问道:“慕容先生指的是悯月姐姐吗?” 慕容止水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她一直都不许我吃她喜欢吃的东西的。” “呃?悯月姐姐喜欢吃的东西?”瑶华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么久以来,悯月见到慕容止水就转身走人,慕容止水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哪些东西呢?“慕容先生果然很早就认识悯月姐姐了啊!” “嗯。”慕容止水慢慢地嗯了一声。“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就么早呀。”瑶华一边说着,一边给慕容止水倒了茶水,又一时忘记了随手拾了块香糕递给慕容止水。慕容止水反应本来就慢,这会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地接了过来。“那后来慕容先生是因为什么事情惹悯月姐姐生气了呢?” 瑶华这一问又将慕容止水的注意力引开了,他当下随手便学着瑶华的样子咬一口香糕,然后回答道:“她讨厌我,说我是呆子,不许我碰她的东西,也不许我吃她的东西,她说被我碰过的东西都会变笨----” 见他说时神情微有些黯然,瑶华连忙说道:“慕容先生才不笨呢,那一定是慕容先生惹悯月姐姐生气了,悯月姐姐才那样说的!” 慕容止水抬眼看看她,半会,又黯然地垂下眼帘去。“我哪里敢惹她生气,她生气是因为我脑子不好。我知道,她心里是瞧不起我的。” 瑶华敏锐地嗅出了这两人之间必定有些事情,当下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往慕容止水那边挪了挪,略微压低声音问道:“那么慕容先生呢,慕容先生觉得悯月姐姐漂不漂亮呢?” “漂亮。”慕容止水一边咬着糕点,一边回答道。“我第一次在回雁庄见到她时,还以为是见到了仙女,差点跪下磕头许愿呢!” 瑶华想起自己在回雁庄遇到悯月时,也一时惊为天人。“那么,慕容先生喜不喜欢悯月姐姐呢?”瑶华对于自己居然这样诱供一个老实人,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内疚的。 “喜欢。”慕容止水随口回答着,吃完了一块香糕,随手又去拾第二块。在手快要触碰到的时候,眼侧有道人影忽闪而过,随即一双美玉无瑕的纤纤素手伸将过来,将桌上两盘的香糕同时端了起来。 瑶华惊了惊,一侧头,便看到悯月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慕容止水。随即她一甩手,将糕点从窗口抛了出去,听得窗外脆脆的两声杯盘破碎声之后。悯月冷冷地斜了慕容止水一眼,冷哼了一声,扭头飘然而去,上了楼道方才冷冷淡淡地说道:“瑶华饿的话,来房里吃!” “哦。”瑶华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朝着一脸黯然的慕容止水讪然笑笑,连忙解释说道。“悯月姐姐今天是在生我的气呢,绝对不是在生慕容先生的气!慕容先生是瑶华的救命恩人,瑶华一定会努力帮助慕容先生的!” “嗯。”慕容止水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瑶华为了缓节气氛,立马提声说道:“我们另外叫东西吃吧!”说着,站起身来,正准备喊小二过来,回身间便瞧见正门急冲冲地从外面进来两道人影,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年过半百的锦衣老者,体形微胖,却面带哀色,落后半步的是个家仆装束的年抬眼看了看瑶华这边,随即那两人便喜出望外地朝这边过来。 瑶华微微奇了奇,那老者已经早早地叫喊出声:“慕容先生,慕容先生!” 九十四章-庆生 原来那老者乃是这一座淅川城的城主,名叫司徒岷三。夫人早逝,膝下只有一名视作珍宝的女儿,名唤舞薇,年初时刚满十四岁。年前时,设擂择婿一事曾闹得满城风云。最终与本城首富俞家在今年五月份订下婚约,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本是佳期临近,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前天舞薇小姐与诗社的姐妹去郊游赋诗回来之后,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司徒城主请遍了整个淅川城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今天听人说起歧东医圣慕容止水游医在此,便连忙亲自寻了过来。 慕容止水听完他的话后,一言不发就随他们走了。 “慕容先生。”瑶华想跟过去看看,不想跟出门的时候,刚遇上从外面进来的闻人愁一。他看到瑶华一头往外冲去,不由蹙了蹙眉,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捞了回来,不悦地问道:“你去哪里?” “慕容先生去给人看病,我也想去看看。” 闻人愁一道:“有什么好看的,回房去好好练功。” 瑶华被他拉着往楼上走,回头看见慕容止水跟着他们上了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不大乐意地呶呶嘴,轻声抱怨道:“自己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还不准我出去。” 闻人愁一哼声道:“你是病人,就不要到处乱走。我不在的时候,更要好好呆着。” “我已经好了。”瑶华抗议道。 “慕容止水说你好了,才算好了。”说时,从廊道上转入了房中。“慕容止水那个庸医,说是至少三个月才能治好,他一治就治了半年。我看他的心思全部都放到下棋去了!”闻人愁一对下棋一直有怨念。 “说不定,他就是为了要跟橙若下棋,才一直拖拖延延地不将瑶华治好。”悯月接口过去说道,一边在里间忙碌着什么,隔着半开的门扉一直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在摇闪。 “这个庸医!”闻人愁一骂了声。 瑶华连忙为慕容止水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慕容先生不会那样想的呢!----就算慕容先生真的是故意拖延着不治好的话,那原因也一定是想要多跟悯月姐姐在一起一段时间。慕容先生刚刚还跟瑶华承认他很喜欢悯月姐姐的呢!”瑶华说得特别大声,待话音落去,屋子里蓦地镇静了下来。瑶华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里屋,原本一直忙碌地晃动着的悯月的身影似乎在一瞬间也停顿了下来,半晌,传出悯月不屑的笑声:“呆子的话能信么?瑶华你下次问问他,他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不知道的话,就让他闭嘴,别糟蹋了这个词。” “悯、悯月姐姐----”瑶华一时无语,回想起慕容止水说的那句“我哪里敢惹她生气,她生气是因为我脑子不好。我知道,她心里是瞧不起我的。”不禁说道:“虽然慕容先生的反应比较慢,但悯月姐姐也不要叫他呆子,慕容先生一直觉得悯月姐姐看不起他,很伤心、很可怜呢!” “他伤心?呆子也会伤心吗?”悯月冷笑了一声,随即冷冽嘲讽的语气一转,说道,“高高兴兴的一天,不要再说那呆子扫兴了,今天是瑶华满十三岁的生日,快过来试试新衣服。” “生日?”瑶华这才恍然想起来,今天好像确实是自己的生日。 “今天一大清早,花弄衣这家伙就惨叫着通知我说今天是瑶华生日,让我给你做一身新衣服,代他送一件法宝给你,还报了一堆你喜欢吃的东西给我,真被他烦也烦死了。”悯月抱怨着。“快过来吧。衣服来不及做,刚去街上买了一件来,稍微改了一改,不知道合不合身。” “噢。”瑶华应了一声,连忙过去。闻人愁一想也没想,也跟过去,自然被悯月拒之门外,说道:“这你就不用看了,快些去准备礼物吧。” “礼物?”闻人愁一怔了一怔,悯月就已经“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悯月给瑶华买的新衣服乃是一件浅紫萝兰色的长罗裙,腰间束一条深紫色的宽宽的腰带,将纤细的腰肢很好地展示了出来,显得身姿格外修长而楚楚动人。瑶华提了提略显宽大的袖管,说道:“悯月姐姐,这个衣服的样子有些奇怪呢!”她以前穿的衣服的袖管都是窄窄的,便于活动。 悯月一边帮瑶华整理着衣衫,一边说道:“这衣服本便是十五六岁少女穿的,我在店中看到,忖着瑶华穿起来肯定很漂亮,就买回来了。原本的袖口还要宽一些,我怕瑶华不适应便改窄了些。不过呢,瑶华也已经满十三岁了,明年这个时候就要换穿少女服饰了,也是时候要开始慢慢适应了。” “唔。”瑶华敛了敛双目,蓦然想起来,这一恍眼间,离开家居然就已经有三年了。三年前的那些人那些事,在记忆里似乎也变得遥远,遥远得像是梦幻一般,有些不真实。不知道她回去之后,那些人和事又会以什么样的一种姿态来迎接她呢? 悯月见瑶华的脸色蓦然黯淡下来,便伸手揽过她,说道:“来梳头,梳好头,我们就出门去街上逛!瑶华今天是寿星,瑶华想吃什么、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就跟我说,全部都给你买过来。” “悯月姐姐真好!” 两人打扮完毕,出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闻人愁一。瑶华心想闻人愁一这家伙今天怎么也变得有些怪怪的,一大早就出门,现在又不知所踪。悯月见她转着脑袋像是在寻人,便笑笑说道:“那妖怪被我说了一声,大约是买礼物去了。” 瑶华叹着气说道:“希望他有带着钱出去。” 淅川城是个中等繁华的城池,瑶华二人一直从上午逛到下午,也只是逛了其中最繁华的两条街。买下的东西都直接另外再付些钱,让店家送去客栈了,因此,她们也落得个轻装逛街。 “瑶华。”悯月看着正在一间梳子店细细观赏着各式各样梳子的瑶华,笑着说道。“瑶华喜欢就买下吧,之前买的都是送人的东西,世上哪有寿星反过来送人礼物的道理。” 瑶华放回一把桃木梳,笑着说道:“那可以明天再送,难得有机会跟悯月姐姐一起出来呢。” 悯月掩袖笑笑:“这倒是,闻人愁一那妖怪看你看得紧呢!” 瑶华红了红脸说道:“悯月姐姐别笑话我啦!” 悯月低眉笑了笑,说道:“好,不说了。”两人并肩走出梳子店的时候,遇上一群人从面前匆匆而过,齐齐地往南面去了。一路上还不时地有人大声朝街旁的人叫唤着,然后就会看到又有不少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瑶华奇了奇。悯月拦过一名路人询问了下,回头来对瑶华说道:“据说是淅川城的第一才子在前面的福满楼与人比试竞艺,我们反正也顺道,就过去凑个热闹吧。” 当瑶华她们来到福满楼时,拥堵的人潮已经将门槛都挤满了。“喔,看来这所谓的淅川才子还真是受欢迎!”悯月赞叹了一声,便拉着瑶华绕到后门,飞身跃墙而进。所幸的是因为酒楼中的纷乱,基本上所有的仆婢都去协助维持秩序了,瑶华她们一时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毫地阻碍地直奔前楼。悯月说道楼中现在有这么多人,若直接从一楼进的话,肯定挤不进去,所以就直接拉了瑶华飞身上二楼。 二楼都是雅间,人们大抵都是在自己的雅间内掀起了帘子凭栏看,因此瑶华二人从后面侧门飞窜进来之时,却也并没有人注意到。 放眼看过去,一排凭栏的雅间里面,隐约都有人影闪动。瑶华正探头探脑地左右观望哪里可以看时,悯月伸手拉过瑶华直接拐入了一个雅间。 房里只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正懒懒斜倚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撇过目光往下面瞅着。惊觉自己的地盘有外人闯进之后,换了用左手拄着下巴,侧过脸来,用一双醉意朦朦的星目打量着瑶华二人。悯月刚想开口说希望他能够借个地方让她们看下楼下的情形,不想那少年却已经抿嘴一笑,懒洋洋地说道:“你们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 “呃?”瑶华愣了愣,他怎么会知道她们会来,难道他像巫月一样有先知之力? 那少年的目光在悯月脸上转了一圈,又转移过来将瑶华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移了移身子,在自己坐的椅子上腾出一些空间,伸出一根手指朝着瑶华勾了勾说道:“你过来。” “呃?”瑶华又愣了愣。悯月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动,看来她也察觉到了这个少年的诡异之处。那少年见状,移过目光来看着悯月,叹着气说道:“虽然你也堪称人间绝色,不过可惜啊,我对于年纪足可以做我的母亲的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呃?”瑶华愈发地奇怪了,转过头看悯月时,却见她气得柳眉倒竖,当下操起茶几上的酒壶,便朝那少年劈头盖脸地砸去。那少年被这一异动,惊得瞪大了眼睛。酒壶在他脑袋后上方“砰”地砸碎,飞溅而出的酒不偏不倚地洒了他一头。 “怎么回事,悯月姐姐?”瑶华不明白这奇怪的少年说的话,也更不明白悯月为什么突然发火?难道像和慕容止水一样,原先就认识了? “客官、客官!” 在房中气氛凝滞的时候,楼道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少年快步奔了进来,后面紧跟着一名怀抱琵琶的美貌女子。 “公子,怜香姑娘来了!”那小二进得房来,蓦地惊骇于眼前的情形,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华服少年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看悯月,又看看那怀抱琵琶的女子,倒是分外从容地“呵呵”笑了几声。“原来是误会呀,我刚才还奇怪,在淅川这样的小地方,居然也有气质如此出众的歌伎。原来如此呀。”说着,他站起身来,吩咐那小二说道:“出了些意外,要回房沐浴更衣,马上送热水到我房里。” “好的,客官!”小二连忙应诺,转眸看到那抱琵琶的女子,问道。“客官,那怜香姑娘----” 华服少年头也不回地出了雅间。“用双倍价钱,送她回去。” 那被唤为怜香的女子喜出望外,连忙欠身道谢,然后随着店小二下得楼去。 瑶华也终于明白过来,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居然还会出这样的误会。回头见悯月还在生气,便伸手拉拉她的手,说道:“悯月姐姐。” “瑶华。”悯月回过神,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黯然道。“我是不是已经老了?” 瑶华摇头说道:“悯月姐姐一点都不老,不要听那个家伙胡说八道!”诚然,悯月美貌绝俗,看上去最多也不过二十初头的年纪,也不知那家伙用哪只眼睛看的,说她的年纪可以做他的母亲,还真是过份。 “是么?”悯月出了一会神,随即又笑了笑,自我安慰般地说道。“我又不曾成仙,自然不会青春不老。像你白痴那样,明明七老八十了,却还看上去只是十七八岁的模样,那才恐怖呢!” “啊!”瑶华惊叫一声。“已经那么老了?!” 悯月抿嘴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还不止呢!”正说着,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响遏行云的掌声,随即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喧闹声中婉婉转转地响起,引得瑶华二人连忙转眸往楼下看去。 只见得酒楼一楼正中的桌椅都已经被搬到了两侧,只留着两张桌子,面对面地伫立在正中。此时,左侧的桌子旁端坐着一名峨冠博戴的年轻男子,正微低着头,专注地弹着面前的一张古琴,琴身一碧如水。其音质淙淙,如小桥流水,优雅清脆无比。 “难道是凝碧之琴?”瑶华自言自语着。不由又想起朱厌的破空之琴,思及如今竟已经再也见不着那一个曾经笑眯眯地对她说“弹首曲子来听听”的人了,心中不由黯然。心情不由自主地随着琴音起伏着,勾起了心底缕缕的哀思。正沉浸在这悲伤而缠绵的琴音中而无法自拔之时,忽而曲调微微一转,“噔”地一声瑶华像是被针戳了一下似地,蓦然地]回过神来,身子也不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悯月察觉,问道:“怎么了?” “这个琴声很怪异!好像弦外有音。”瑶华蹙着眉说着,随即倾身过去扒到栏上凝眸从高往下地看着那弹琴之人。“不行,看不见。”那人的头始终低头,柔顺地发丝顺沿着耳侧垂下,将脸颊遮去,瑶华无法看清他的眉目。看来只是到一楼才能看见,但是转着目光往周围看了看,发现除非她直接从二楼这里跳下去,否则绝无可能挤进一楼那样的人山人海。 “琴声怪异?”悯月奇了奇,她并没有觉出这琴声有怪异之处。 这时,一曲奏完,楼内怔静了半晌,随即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瑶华隐约听到有人大声叫喊:“果然不愧疚是淅川城的第一才子!” 好半晌,掌声才稀稀落落了下来。那所谓的淅川城第一才子从琴后站起身,向夸赞的众人们一一道谢之后,对面桌子的人也起身信步走了过来,朝着淅川公子抱拳掬了一礼,说道:“公子的琴技令人叹为观止,乐某甘拜下风。” 瑶华一听这个声音,连忙回过目光看去,这才发觉比那淅川公子竞技的竟然是乐悠扬。“悠扬哥哥!” 淅川公子也终于往瑶华这边转了转身子,瑶华看到了一张白皙干净的脸庞,明亮而冷静的眼睛。面对着众人的夸耀,虽然一直温文尔雅地笑着,但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中仍然平静而敏锐。“这个人的眼睛里,没有笑意。”瑶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那淅川才子像是听到了瑶华这句话一般,蓦地抬起头来,冷冷地望向瑶华。瑶华猛地一个寒噤,连忙缩回头来。 “杀气!”悯月轻轻地说了一声。 “悯月姐姐也发觉了吗?”瑶华抬起头说道。悯月点点头:“那个人----不,那个妖怪的身上,带着杀气!----他要杀谁?” “啊呀啊呀,两位美人还在呀,是舍不得我么?” 米存稿了,明天开始恢复到一更…… 快累趴下了,每天两更果然不是豆腐可以干滴事情……听说vip上架的时候,一下子要放三章出来,555,好恐怖啊 九十五章-杀机 “啊呀啊呀,两位美人还在呀,是舍不得我么?” 身后传来一个含笑的轻佻声音,瑶华回过头看去,果然是方才那华服少年沐浴更衣完,又转悠着回来了。他换了件淡萌黄色的锦缎衣衫,外面披一件乳白色的宽大罩衣,懒散之中又略带一丝贵气。长长的黑发披散着,还不曾晾干,湿湿地粘成一缕一缕。他随手捋着头发,迈着舒缓的步子走进来。 “早知道美人们会在此等我,我也不必用那么迅速的速度将这一切打理好了。”他轻声叹着气,转身坐回他原先坐的太师椅上,抬眼看看瑶华二人,忽又想起什么,正襟危坐,问道。“还未请教两位美人贵姓芳名?” 悯月冷冷地瞥着他,哼声道:“还真是无礼的人,连在问别人名字之前必须先报上自己姓名这一基本礼节都不知道!” 那少年像是幡然醒悟,拊掌叹道:“瞧我,一遇着美人便将什么都忘记了。在下姓傅,双名重华----”他的话还没说完,瑶华便失声叫出声来:“你叫傅重华?!”说罢,立马回过神来,她这举动实在是太无礼了。且不论竟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大喊大叫,只是傅重华毕竟是她兄长的名讳,她也是不应该直呼其名的。 那少年愣愣地看着瑶华,不解地问道:“是啊,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啊,没什么、没什么!”瑶华连忙摆着手,解释道。“我叫作傅瑶华,我有一位哥哥与你是同一个名字,所以一时惊讶----” “原来如此,重名也算是一种缘份了。”那少年会意地点点头,随即转眸望向悯月,似乎是在询问她的名字。悯月记恨他刚才说她的年纪足以做他的母亲,这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瑶华,我们走,时间不早了。”说罢,不等瑶华应声,回身拉起她的手,扭头便走。 “悯月姐姐!”瑶华只得跟上她的步伐。 那少年跟出门来,倚在门口朝着回头看的瑶华摆了摆手,笑盈盈地说道:“我的家在隔一条街的傅记米行,美人若是想念我的话,可以去那里找我。随时恭候。” 瑶华讪讪笑笑,也抬手朝他摆了摆算是道别。 悯月冷哼一声,说道:“这些个败家的浪荡公子真是哪里都有!” 瑶华说道:“是呀,这些人跟慕容先生真是比都没得比呢!” “好端端地,你提他做什么?”悯月脸色一沉,斥道。 瑶华暗自吐吐舌头,心想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果然大得很哪! 当她二人来到一楼时,却发觉楼内原本拥堵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店伙计们正忙着将原本移到两边的桌椅搬回原位。乐悠扬正低着头在桌上整理着纸张,而那淅川才子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悠扬哥哥!”瑶华叫了一声,便与悯月一同迎去。 乐悠扬闻声回过头来,见是瑶华,有些惊奇。“是瑶华,还有悯月姑娘,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瑶华道:“我们是听说淅川才子在此与人竞艺才过来的,只是我们来得晚了,不曾听到悠扬哥哥弹琴,真是遗憾呢!” 乐悠扬微微一笑,说道:“要听我弹琴,什么时候都可以,若是错过了淅川公子弹琴那才是遗憾呢!” 乐悠扬将原本摊在桌上的纸张锦帛全部整理好,装进随身带着的布袋之中,瑶华瞥见那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音符,便问道:“悠扬哥哥为什么会和那个淅川才子比赛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机缘巧合吧。我每天都会到这家酒楼来,看看有没有人想要谱新曲。今天正巧遇上谢公子,他说听说乐师都是每样乐器都精通,便提议与我比琴,我推辞不了,也只能接受了。而且多听听别人的弹奏,对于乐师来说,也是件有益无弊的事情。不过博而不精,这句话果然不错,今天真是让人见笑了。”乐悠扬自嘲着摇了摇头。 瑶华扁扁嘴,说道:“才不会呢,那个所谓的才子的琴音听起来才有些怪怪的呢!” 乐悠扬收拾好东西,与瑶华二人一同走出酒楼,缓缓地往回走去。乐悠扬想了想瑶华说的话,忽然说道:“淅川公子的琴音,似乎是有一个地方有些奇怪,那些音调不是音符可以调节出来的。” 瑶华听他也这么说,喜道:“悠扬哥哥也这么觉得吗?” 乐悠扬点点头,随即又伸手抚了抚瑶华的头,笑着说道:“怪也随他去吧,我们再说下去的话,让别人听见了,可是会让人觉得是我们输了还要说人家坏话呢!” “才不是呢!”瑶华皱着眉想了想,又回头问悯月说道。“悯月姐姐也觉得他带着杀气,这样放任着不管,不会有事情吗?” “自己的伤势都没好,就不要多管闲事了!走快一点,当心闻人愁一找不到你又去闹事了!” 当瑶华一行回到昌都客栈时,果然,闻人愁一因为找不到瑶华,正在找掌柜的麻烦。已经被打成熊猫眼的店小二一看到瑶华她们回来,欣喜若狂得几乎涕泪俱下。正被闻人愁一举在空中掌柜的一眼看到瑶华,如逢救星地大叫起来:“在那里、你找的人在那里!” 郝虎只能站在一边无奈地抹汗。 闻人愁一回头看到瑶华,便丢开掌柜的,沉着脸过来拉瑶华。“身体还没好就到处乱跑!”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琚塞到瑶华手里,赫然正是之前瑶华一直带在身上的凤玉。“下次出门时,把这个带在身上。” 瑶华接过凤玉,抬眼看着他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悯月见状,从旁说道:“你这家伙都快要像花弄衣那个白痴一样罗嗦了!” “不要拿我跟那个白痴相提并论!”闻人愁一哼了一声,拉起瑶华就走。瑶华回眸时瞥见店小二在一边正在一边捂着黑眼圈,痛得疵牙咧嘴,便回头晃晃闻人愁一的手,说道:“你打人了?” 闻人愁一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我只说了一句,是他没站稳,自己跌倒摔的。” “是么?”瑶华虽然知道闻人愁一不大可能说谎,便还是回头往那店小二望去,那小二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示意是他自己摔的,不关别人的事情。瑶华有些无奈地叹叹气,跟着闻人愁一往楼上回去。“唉,闻人愁一。”瑶华忽然唤了一声。 闻人愁一微微低了下头。“什么事?” 瑶华垂下眼帘看着一级一级向上延伸的楼梯,黯然地说道:“你对我这样好,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因为不管怎么样,瑶华以后肯定是----” “不要听。”闻人愁一头也不回地打断她的话。 瑶华怔了一下,抬起头看他。闻人愁一别开目光,冷冷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相同的话,不要再说第二遍。” “闻人愁一。” 闻人愁一的脚步仍然还是不紧不紧地走着,瑶华落后一级跟着。待走完这一截楼梯,他的身影也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冷声说道:“你的伤势好了之后,是不是又要去找他了?” 瑶华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在他身边你只会不停地出事,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没有为什么呢。”瑶华垂下眼睑,看着脚下的地面。 “如果我把他杀了----” 瑶华蓦地一震,立马仰头大声说道:“不行!我会讨厌你,恨你!” “那,如果他把我杀了呢?”闻人愁一转过头看着她。 瑶华一下子愣住了,连忙摇摇头,说道:“不会的,巫月哥哥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闻人愁一不理。“你也会讨厌他,恨他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这样的!” 闻人愁一看着她,却一直没有等到心中所期望的那个答案,只失望地留下一句“我知道是不会的。”松开瑶华的手,启步自己回房去了。 “闻人愁一!” 悯月与乐悠扬并肩转入楼道时,正巧看到这一幕。乐悠扬微微一怔,回眸对悯月说道:“好像又吵架了。”悯月笑道:“是啊,两个小孩子心性的人撞在一起,还真是麻烦。” 是日晚,待楼内的客人少去之后,悯月吩咐店小二在摆了一桌盛宴,作为给瑶华庆生的晚宴。乐悠扬兄弟俩收到邀请,便爽快地过来了。乐悠扬将原本准备谱给橙若的新曲子先送了瑶华做生日礼物,橙若没有东西送,急得快要哭将出来。乐悠扬连忙说道:“方才那首曲子本来是要送给橙子的,现在就算是转赠了,所以橙子也算送过了。倒是哥哥必须得先欠着了。” 悯月帮着说道:“是呢,是你哥哥没送呢,回头要让你哥哥给你和瑶华都再谱一曲出来。”橙若这才破泣为笑。 瑶华频频往楼上看去,却一直不见闻人愁一下来。郝虎找了一圈回来,说是找不到,悯月便让他不要找了,说闻人愁一这家伙这几天都有些怪怪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随他去吧。 “慕容先生呢?”郝虎在坐下之前,扫视了一下周围,忽然问了一声。 一声问出,座上众人蓦地安静了下来,这才发觉到了不对劲。一直以来,慕容止水虽然经常一整天不见人影,但是每天晚饭之前,他还是会回来的。而现在都已经快到了人定时分了,他还没有回来,这实在有些反常。 “大概是又在哪里下棋下忘了吧。”悯月故作轻松地说道,一边招呼着大家不要等了,先吃饭。瑶华想了想,觉得不对,忧虑地说道:“慕容先生早上说想出来破解橙若哥哥棋路的方法了,如果他要下棋的话,应该是回来跟橙若下才对。” 乐悠扬亦道:“我也觉得有些问题,难道是出诊的那边挽留让他留宿了?但是这边瑶华的病还没治好,也不至于会将这边置之不理----” 这时,小二上了菜来,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说道:“慕容先生该不会出事了吧?” 悯月闻言猛地一记凌利的目光扫视过去,冷冷说道:“你乱说什么?” 小二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说道:“我、我只是猜测。你们不知道,近些天城里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妖怪袭击人的事情了!” “妖怪袭击人?”乐悠扬道。“这不是要被判处于极刑的么?” 小二道:“是啊!但是这妖怪法力高得很,杀了人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城府里的法师们都束手无策,洲辅大人和三壁的炼妖师大人们又都忙着争战的事情,管不了这边。这几天的日子还真是过得胆战心惊的!” 瑶华一听妖怪杀人,立时想起来了日间那个眼带杀机的淅川才子,立马问道:“那妖怪杀人的地方都是在哪里?” 小二蹙眉道:“这个不好说,地点分散得很。不过话说回来,听说城主的宝贝女儿昏迷不醒,也是因为半途遇上那妖怪,受了惊吓才一直昏迷不醒的呢!” “城主?!”瑶华大惊失色。“早上邀请慕容先生去看病的不正是司徒城主嘛!” “啊!”店小二惊呼一声。“早上那个人----就是司徒城主?!”他一声还未惊叹完,身侧早已有一道身影疾闪而出,瑶华一惊,连忙起身,跟上过去,一边大声叫道。“悯月姐姐!等等我!我也去!” “瑶华小姐!”郝虎见状,也马上跟了过去。闻人愁一不在,他自然要肩负起保护瑶华的重任了。 看着他们三人一眨眼间便奔出门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乐悠扬等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虽然一早便料到悯月他们几人绝非寻常人士,却也绝对没有想到竟然个个都身怀着这样高深的法力。 “哥,是妖怪吗?”橙若有些畏缩地往乐悠扬身边靠了靠。 乐悠扬揽过他瘦削的肩膀,肯定地说道:“不,是三壁的大人们呢!橙子,我们这一回终于帮对人了,若是拜托他们的话,橙子就再也不用害怕了。” 橙若闻言,瘦弱的身子不由怔了一怔。抬眼看着乐悠扬,说道:“哥,还要回去吗?我不想回去,我只想跟哥这样在一起,不要回去那里,一点都不想。” 乐悠扬低眉看着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不行呢,姑母临终前将橙子拜托给我,让我一定要让橙子得到本该属于橙子的一切。橙子不要害怕,只要我们请求他们,他们一定会答应的。那样橙子就安全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害橙子了。” “哥。”橙若的声音还是因为害怕而有些发颤。 《赤柔情深》与《念魔八王》已经放在群共享里面了,晚上会请人把《四皇灵珠》也放上去。 另外讨论群号:5936768(满)、17322197(新群,)。由于每次放出群号,总是有些不看书,只为来打广告的人来加群,所以希望大家来加群的时候,报一个书里的人名:p 九十六章-夜袭 追出一条街之后,瑶华发觉跟丢了。果然是因为法力被慕容止水用药物抑制着,连召唤守护精灵的法力都不剩,自然无法跟着悯月飞驰而去的步伐。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来,转着脑袋四下子里看了看,发现来到了一条从来没有到过的街道上,两边都是黑虚虚的民房,空荡荡地,看不见一个人影。 “咦,郝叔叔呢?” 瑶华回头看着同样清寂的来时之路,她记得她追悯月出来的时候,明明有听到郝虎跟来的声音的呀。而且以郝虎的功力,不可能跟不上她的脚程才对。 她暗自疑惑着,又找不着人问路,只得转回身茫然地往回走去。却殊不知,这时街旁墙头的暗黑之处,临风立着两道若隐若现的人影。略前面那道身影纤细而飘逸,一头长发轻拢着瘦削的双肩,朦朦胧胧地看去,竟一时分辨不清男女。他远远地凝视着还在原地打转的瑶华,对身后之人说道:“你说的对你已经产生怀疑的人,就是这个小丫头么?” “是的。”那应声之人,赫然竟是瑶华她们下午见到过的淅川才子。“好像是个斩妖使,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女的,似乎已经是降妖使的功力了。若她们追查下去,怕会走漏风声。” 原先那人缕过自己的一缕发丝,闲适地把玩着,说道:“这个丫头我认得,是那个大变态白痴的师侄女,是紫苔的人。这个时候,杀掉紫苔的人----”不错,这人正是坎王,而他口中所称的“大变态”指的自然就是萧泰泽。他慢条斯理地缕着长发,微闭起眼眸,思索着,这个时候杀掉紫苔的人的话,对于自己的原定计划究竟有利还是有弊。忽而眼角边移进一条人影来,不禁惊异地抬了抬眼睛。 瑶华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一段路,却发现前方一直是分岔路口,她已经分不清当时究竟是从哪里过来的了。正要从怀中摸出凤玉,准备找闻人愁一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瑶----华!” 那个声音清亮而动听,却故意将“瑶”字的音拖得长长地,然后急促而重重地发出“华”字音,就好像是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躲猫猫,某一个调皮的家伙突然跳到身后来“哇”地大喊一声名字吓人似的。 瑶华“哇”地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去,却是那个自称傅重华的少年。他双手插在宽大的袖管中,笑眯眯地看着瑶华。 “傅----重----”瑶华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叫她。她一般叫比她年长的年轻男子某某哥哥,但是这个人与她亲哥哥同名,她总不能也叫他“重华哥哥”,所以在支吾了半晌之后,叫道。“是傅哥哥,吓了我一跳。” “以为是妖怪吗?”傅重华依然笑眯眯的。 瑶华拍着胸口说道:“那倒不是。对了,这么晚了,傅哥哥怎么还在外面----”话到嘴边,瑶华硬生生地把“游荡”两个字吞了回去。 傅重华蹙了蹙两道好看的眉头,说道:“家里哪有外面自在呀。整天有一群人在耳边念叨着,这也不对,那也不是,耳朵都快生出茧来了。” “但是家里有亲人哪,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是为了傅哥哥好呢!”瑶华倒是很羡慕能有家人在身旁时刻提醒她,这件事情这样做不好,这件事情需要那样做。但是,且不论她离家的这三年,连个亲人的面都见不着,就是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父亲每天不是上朝就是在书房议事,母亲终日看书,根本无暇顾及她,其他几房夫人更加不会来理睬她。而当她每每调皮闹事的时候,仆婢们不会来指责她,她的重华哥哥也只会拍拍她的头说“瑶儿又不乖了,哥哥带瑶儿去买水晶糕吃,要乖哦”。 傅重华看看她,叹着气很委屈地说道:“道理我懂啊,但是说得多了,我听着也烦的嘛!” “那是傅哥哥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要知道,瑶华真的很羡慕傅哥哥有这样关心着你的家人呢!” “哦,难道说瑶华的家人不关心瑶华的吗?” 瑶华惊了一下,连忙说道:“不是的,也都是很关心瑶华的。只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所以才会羡慕傅哥哥有亲人一直在身边的呢!” 傅重华一边与瑶华说着,一边往回走着,竟自缓缓走出了坎王他们设下的结界之中。 “殿下!”淅川才子压低声音,惊奇地说道。“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 坎王甩手将发丝缕回身后,缓声说道:“好像是三壁的人。” “倚天?朱颜?” 瑶华发现已经回到了昌都客栈的附近,便回身对傅重华说道:“我就住在这里,先回去了,傅哥哥也快点回家吧!” 傅重华摆着手跟瑶华道别:“知道了,就回去了。” 傅重华目送着瑶华快步跑回客栈之后,方才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回走去,竟自又若无其事地走回坎王的结界去了。 “这家伙!”坎王不由有些怒了。他那么适时地出现,又恰如其分地将瑶华领出了结界,不可能没有察觉出结界的存在。而现在居然还这样昂首挺胸地又走回了结界之中,这显然就是当着他坎王的面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脸上,当下不由转为盛怒,扬手一挥,傅重华的身后蓦然间“轰”地窜起一股水流,劈头盖脸地朝着他的脑后盖去。 在大水将傅重华整个地吞没之时,却又倏地发觉他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到了浪尖之上。奔腾的大水将他送到了与坎王同一个高度,坎王秀眉一蹙之间,傅重华抿嘴笑了笑,说道:“坎王殿下,我们来打个商量,如何?” 坎王睥睨着他,心底却又不由地暗自提了几分神。“商量什么?” 傅重华事不关己地笑了起来。“商量坎王殿下定下的大计啊。”他话音甫落,坎王的脸色蓦地一变,冷声说道:“什么大计?” 傅重华笑道:“不就是破坏三壁会谈的计策么!” 这时,坎王的脸色反而微微转好。“哦,你知道?” 傅重华道:“想想便知道了。三壁达成会谈之后,必定是统一茅头先对付念魔林,之后才会回来慢慢解决三壁之间的问题。坎王殿下不想破坏三壁和谈的话,那才是奇怪哩。” “呵呵,这一点看来我是无法否认了。”坎王干干脆脆地就认了。“你有什么指教么?” 傅重华道:“指教不敢当,我只是想或许我们可以稍微合作一下。” “合作?”坎王的目光敛了敛双目,微觉好笑地笑了笑。 傅重华亦笑道:“不错,合作,一桩可以双赢的合作。相信坎王殿下一定会很有兴趣的。”坎王微扬眉,睥睨着他,却不言语。 瑶华回到客栈,正要进门时,感知有身后有人正以飞快地速度欺近过来,连忙回过头去,便见那迎面飞身而来的绝美女子赫然正是悯月。当下不禁喜了喜,挥舞地双手高声叫唤:“悯月姐姐!” “瑶华。”悯月的脸色却有些不好,似乎在隐忍着某些怒气。 瑶华不禁担心起来,问道:“慕容先生呢?” “死了。”悯月冷冷地丢下一句,纤腰拂风,在瑶华身侧微微一个摇闪,便飘身转进客栈去了。瑶华惊了惊,随即便又看到郝虎背着昏迷不醒人事的慕容止水飞速而来。“郝叔叔。”瑶华迎上前去,看着脸色有些泛青的慕容止水,担心地问道。“慕容先生怎么了?” 郝虎说道:“没什么,慕容先生救醒了城主的小姐,城主设宴答谢,先生似乎是喝多了,醉了。” “喝醉了?”瑶华愣了愣。“那悯月姐姐----” 郝虎道:“我们到城馆的时候,慕容先生已经醉倒在酒席上。我们拉了他,向城主告辞出来的时候,他嘴里一直嘟囔着‘月月,抱抱’,然后扑过去要抱悯月姑娘。悯月姑娘甩了他一巴掌,说‘我不是你妹妹,要抱滚回家去抱’,就生气地扭身先走了。” “娑月姐姐----悯月姐姐----”瑶华不由汗了一下,顿时无言,只是与郝虎一起进了客栈。 店家正准备打烊,乐悠扬兄弟却还坚持守着一桌饭菜,似乎是在等待他们回来,不过橙若已经枕在乐悠扬的肩上,隐约已经睡着了。看到瑶华他们回来,乐悠扬连忙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慕容先生没事吧?” 郝虎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一行人便一起回房了。 回了房,没有见着悯月,闻人愁一也不见人影。瑶华坐在灯下,看着自己一个人的影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摇曳,格外落寞。从怀里摸出凤玉摆在面前看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唤道:“闻人愁一。” “什么事?”很快地,那边便有了回音。瑶华不禁提了提神,她本来以为他是生气了,准备不理睬她了,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连忙将凤玉拎到面前,问道:“你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 “还在客栈里吗?” 闻人愁一无声默认。 瑶华奇了奇,转着头往他房间里看了看,没有人啊。“你现在在做什么?” “看月亮。” “看月亮?”瑶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窗边,伸手将纱窗撑开,探出头看了看,今天是初五,月亮尚且只是淡淡的半弯,黯淡得几乎快要被旁边的乌云所遮去。在这样的夜晚,闻人愁一那家伙居然在看月亮。“你在哪里看?” “院子里。” 昌都客栈前后楼之间,有一个半大不小的院落,院子里还应景地建有一座观月亭,供投宿的一些文人雅士们夜晚吟诗作赋之用。瑶华下了楼,来到院子里,四周走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影,转回来在亭子里坐定,唤道:“闻人愁一,没看到你呢。” 那边却没有说话了。 “闻人愁一。”瑶华等不到回音,便站起身朝着四周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音,正准备走出亭子,再去四处找一下时,忽然察觉台阶下的青草丛中隐约恻动了一下。瑶华的脚步停在石阶上,侧头循声望去。那垛青草丛在动了动之后,缓慢地从里面钻出来一条透体雪白的小蛇,伏在台阶下,抬着小小的脑袋看着她。 “闻人愁一?”瑶华怔了怔。“你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又被打回原形了吗?”她不由紧张起来,连忙蹲下身,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白蛇吐了吐红信子,微微撇开头去不理睬她。 “你在生气啊。先不要生气了,我这就带你回去养伤。”说着,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来,摊开,正准备去将那小白蛇裹入丝帕中,却听得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 瑶华惊了惊,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闻人愁一,随即手掌上麻麻地一痛,拿着丝巾要去裹小白蛇的手倏地缩了回来,便赫然发觉手掌边缘黑红黑红的两个牙印。那条小白蛇,却在袭击了人之后,往台阶下的草丛中“哧溜”一窜,便登时不见了影踪。 “笨蛋!”闻人愁一见状,不禁骂了一声,连忙一手拉起瑶华,拉着她到亭子里的坐定,然后拉起她的手,低头吮上被蛇咬出的伤口。 当那冰凉而湿润的唇贴上手上的肌肤时,瑶华心中猛地顿了顿,下意识地缩了缩手,闻人愁一却拉过不放,低声说道:“不要动,有毒。” “啊,有毒?”瑶华惊了惊,低头愣愣地看着闻人愁一。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把瑶华拉到身边,环过手来抱着。瑶华低下头再看伤口时,却见已经回复到了未受伤前的模样。不禁侧头看看他,忧虑地问道:“你把毒吸过去了吗,不会有事吗?” “笨死了,连毒蛇都不认得。”闻人愁一答非所问。 “但是那条蛇真的跟你很像嘛。”一句话说完,两个人之间开始沉默下来。闻人愁一只是抱着她坐着,一句话也不说。瑶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沉默,不安地转了转了身子,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道:“而且你们都喜欢咬人,这样,我们以后就叫它闻人愁二,好不好?” “一点不好。”闻人愁一一口否决。“那是毒蛇。” 瑶华道:“那刚才闻人愁一吸了它的毒气,会不会也变成毒蛇了?” 闻人愁一抬手去捏她的脸颊。“你每天都在乱想些什么?”捏得瑶华蹙了蹙眉,想晃着脑袋闪开。看着她脸蛋红通通的可爱模样,低下头飞快地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瑶华的脸倏地更红了,嘟囔着说道:“不要乱亲啦!” 闻人愁一却不说话,只是抿了嘴笑。 瑶华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将一只手摊到他面前,说道:“礼物呢?今年是最后一个生日了呢,一定要收礼物的。”皇冉族的习俗,一般是只有小孩子才过生日的。在生日那天可以收到很多亲友长辈的礼物,还可以向父母亲人提出在平时无法实现的要求,以庆生命诞生之节,期冀孩子们可以健康平安地快快长大。今年已经是瑶华十三岁的生日了,也是最后一个了,在明年的生日那天,她将行成人之礼,就要成为大人了。“一定要在明年生日之前,回到家里呢。”她暗自想着,不然的话,没有人帮她行成人之礼呢。 “礼物,我已经买好了。”闻人愁一说着,神情之中颇有些邀功之色,随即环手抱起瑶华,一个箭步跃身离了石亭,再御风飞身而起,转瞬间来到侧旁的屋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