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别传》 引子 僵尸东去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飚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朝来定如霜,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月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两处鸳鸯各自凉!真无奈,把声声檐语,谱出回肠。 《沁园春》 话说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间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县西街闪出两条鬼魅般的黑影,幽灵似的飘向一个小小院落。小院破败不堪,紧贴街面坐落着一幢陈旧的小楼,两上两下四间房。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从二楼窗帘泻出。谁也不会想到一场骇人听闻的谋杀正在悄然进行。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灯影摇摇欲坠,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二楼灯忽然熄灭。不久,一楼灯亮了起来。 飘落小院的两个黑影一个在外面望风,一个轻叩柴门:“笃笃,笃笃!” “谁呀?”里面传来惊惶未定的声音。 “别怕,是我,西门庆。”外面的黑影冷酷低沉的声音中含着一丝焦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极其恐怖的老妖婆的脸:“原来是西门大官人哪!吓死人了。”忙把西门庆让进屋,接着就把门掩上。 灯光下,冷冰冰的砖地上坐着一位少妇,只见她披头散,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嘴唇在不停地哆嗦,看到西门庆就像捞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头扑到西门庆的怀里,双肩还在不停地抖动。西门庆顾不得安慰她,目光向刀子一样射向老妖婆:“成了吗?”老妖婆面目狰狞地点点头:“成了。”这老妖婆不是别人,乃是清河县三姑六婆中做孽媒拉皮条包打听赌小钱跳大神五毒俱全的王婆,她怕西门庆不相信,又补了一句,“大官人,除了大娘子汤药里放了砒霜,老身还在他的口中放了安魂蛊。”“苗疆蛊毒?!”见王婆如此狠毒连一向以残忍自居的西门庆也自愧不如。王婆还在絮絮叨叨地对西门庆表功:“大娘子胆子太骨眼上,手脚全软。若不是老身帮忙,恐怕……”“咯,龟孙。”西门庆明白她的意思,忙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数也不数就塞给老妖婆:“王干娘,多承费心,这是二十万两银票,足够您下半辈子花销了。”王婆也不客气,揣到怀里:“那,老身就告辞了。”“多谢王干娘,您走好。” 谁知王婆刚出门,就吓得尖叫一声,老蛤蟆似地又跳了回来,一双眼充满了恐惧,鸡爪似的手颤抖着指向门外:“有鬼……鬼……”“咯,龟孙。”西门庆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哑然失笑,心想:什么***虔婆仙姑,可见平时都是糊弄人的,连个人影都吓得半死。西门庆忍住笑,脸色一正道:“那是我的小厮玳安儿,刚才跟我一块来的。”王婆听了,一颗心才回到胸腔,惊魂未定地走了。 少妇仿佛这时才还过魂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庆,奴家好害怕,都怪王婆,这个死虔婆害奴家杀了奴的那口子,呜呜我杀了人了,我杀了人了。呜呜大郎他……被奴下了砒霜,他叫了一声,奴就用七床被子捂住他的嘴。呜呜他……已经没了。庆,奴家好害怕啊!” 西门庆捧起怀中少妇的脸,她忧戚的脸上满是无助的泪水。西门庆柔声道:“莲儿,别怕,有我呢。天塌下来,有地接着;海倒灌下来,有山挡着。一切由我来摆平。”这少妇原来正是清河县第一美人潘金莲,听了西门庆的话,镇静了许多。她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洗了洗脸,坐在一旁一面梳理头,一面也在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为今之计,只有上西门庆这条船,听天由命了。 武大郎的尸体被一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放在烙大饼灶台后面的一堆木柴上。西门庆灵机一动,提出要焚尸灭迹。潘金莲心头一寒,顿时玉面一冷,柳眉一扬:“干嘛那么费事,扔到江里不就得了。”原来潘金莲一时感情冲动,谋杀了亲夫,已有悔意,毕竟夫妻一场,实在不忍丈夫连个整尸都落不着。西门庆把正摇着的桃花折扇一合,正色道:“万一尸体漂上来,被人现怎么办?”潘金莲杏眼一瞪:“你就不能扔远点?”“咯,龟孙。”西门庆一想:当初施出这毒计来,为的就是和这小美人长作夫妻,两情依依,现在武大郎已死,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伤了小美人的心。 西门庆当机立断,立即答应:“就依你。不过,你可得答应马上和我结婚!”潘金莲嘴角绽出一丝苦笑:“我还能怎么样?”眼望着这位有权有势、家财万贯、一表人才的西门大官人一副自得模样,心头不由蒙上一层阴影: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吗?跟着他真会得到幸福吗? 西门庆手一挥:“来人!”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轻手轻脚地闪进来一个小厮儿,顺手把门掩上。这小厮生得眉清目秀,伶俐乖觉,他就是一直在门外望风的那个黑影、西门庆方才跟王婆所说的名唤玳安儿的小厮。他从九岁起就一直跟随西门庆左右,贴身服侍,现已有六个年头了。只见玳安儿低眉垂,恭身行礼:“爹请吩咐。”西门庆道:“去叫你应二叔、谢五叔来,说我有急事找他们。”玳安儿应诺去了。 不到一袋烟功夫,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前面一个矮胖子,面皮白净,一双死鱼眼白多黑少,火盆嘴露几根黄牙,说话时嘴唇不动,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头上戴一顶新盔的玄罗帽儿,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夹绉纱褶子,脚下丝鞋净袜。此人便是西门庆十个结义兄弟中最贴心的应伯爵,表字光侯,原是开绸缎铺应员外的第二个儿子,蚀了本钱,家道中落,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因此人都起他一个浑名叫应花子。此人会一腿好气球,双陆棋子,件件皆通。后面这一位是个瘦高个子,由于经常点头哈腰,摇尾乞怜,活象个大虾米。此人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与西门庆也是十兄弟中的铁杆哥们,姓谢名希大,字子纯,是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自幼父母双亡,游手好闲,把前程丢了,亦是帮闲一个,别的啥都不会,倒是会弹一手好琵琶。 应伯爵、谢希大二人拱手作揖:“给大哥请安。大哥有何吩咐?”西门庆从怀中摸出一块玉如意,上面赫然雕着一只展翅的雄鹰:“应二哥,谢五哥,这是我干爹蔡京的令牌,拿着三江六省、九州八县畅通无阻。烦二位兄弟持令将武大这厮的尸给我连夜扔到扬子江里去。” 应伯爵、谢希大一个伸长了舌头,一个瞪圆了眼:“我的妈呀,那可在几千里外呀!”“咯,龟孙。”西门庆嘿嘿一声冷笑,“我当然不会让二位兄弟白去。”双手击了两下掌,玳安儿应声进来,捧着两匣封好的纹银,递到应、谢二人面前。西门庆道:“这里分别是五十两纹银,一人一份,权作路费。请二位兄弟收下。” 谢希大刚要伸手去接,却被应伯爵悄悄扯了一下衣角。应伯爵道:“帮哥办事,乃弟份内之事,怎好叫哥破费。再说路途遥远,带这多银子也不方便。” “咯,龟孙。”西门庆知应伯爵嫌钱少,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将两颗西番商人运到中国的珍珠分放在两匣上:“这是西珠,价值连城。你们也一并收下,这是我做哥的一片心意。二位兄弟应该知道西门庆我的为人,花多少钱不要紧,关键要把事办好。倘有半分差错,休怪我做哥哥的不讲交情!” 应伯爵、谢希大一见西珠,喜得屁滚尿流,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风度,将纹银、西珠揣入怀中,将武大郎的尸体扛上就走。二人将西珠放回家从清河县启程,跑死了九十九匹快马,穿越了九千九百个州县,终于在拂晓前把武大郎的尸体驮到扬子江边,二人把武大郎的尸体朝江心一扔,便直奔秦淮名妓李师师那儿去花销这五十两纹银去了。 却说武大郎的尸体顺着长江漂呀漂呀,一直漂到东方海域的一座岛上。由于海水浪大涛急,武大郎连呛了几口浑水,不觉翻肠倒肚的呕吐起来暗表:砒霜原来进入武大郎食管尚未消化,就被潘金莲用七床棉被捂得窒息过去,医学上称为“假死”现象。王婆唯恐武大郎不死,下砒霜又下苗蛊,殊不知,苗疆蛊毒乃是砒霜的克星,在漫长的漂流过程中,以毒攻毒,毒性尽解,现在经呛水呕吐,反而吐尽毒药,冲开气流阻塞,活了性命。 这个岛便是当年秦始皇命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寻仙求药的那个瀛州。 武大郎疲惫地躺倒在金色的沙滩上,望着海上西沉的夕阳,不觉呼呼睡去,鼾声如雷,惊天动地。就因为这奇响的鼻息,武大郎从此交上了好运道,引出了一段令人捧腹的荒唐公案来。 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一回 大郎称帝 海漫漫,其下无底旁无边,云涛烟浪最深处,人传中有三神山。山上多生不死药,服之羽化为天仙。秦皇、汉武信此语,方士年年采药去。蓬莱今古但闻名,烟水茫茫无觅处。 海漫漫,风浩浩,眼穿不见蓬莱岛。不见蓬莱不敢归,童男丱女舟中老。徐福、文成多诳诞,上元、太一虚祈祷。君看骊山顶上茂陵头,毕竟悲风吹蔓草。何况玄元圣祖五千言,不言药,不言仙,不言白日升青天。 《新乐府辞》 却说瀛洲与蓬莱、方丈并称为海外三神山,“其物禽兽皆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 古人还有更为翔实的描绘。说是渤海的东边,不知道几亿万里,有茫无涯际的沟壑,深不可测,实在就是无底的谷,名叫归墟。大地的八个方向,九州的原野的水,天河的水,没有不流到里面的,可里面的水既看不出增加,也看不出减少。 归墟里有五座神山,第一叫岱舆,第二叫员峤,第三叫方壶(也有的说叫方丈),第四叫瀛洲,第五叫蓬莱。这些山有三万里高,有三万里方圆,山顶平坦的地方有九千里。山和山的中间相隔七万里,却如同邻居。山上的亭台楼阁都是金堆玉砌,山上的飞禽走兽都是通体雪白,珍珠美玉似的树成片生长,郁郁葱葱。鲜花和果实都美味无比,吃了能长生不老。徐福所言之不死之药即此也。住在山上的人都是仙人和神人,一天到晚,在山与山之间飞来飞去、相互往来的,数也数不清。可是五座大山却是浮在水上的,下面没处生根,常常随着浪潮颠簸飘移,不能固定在一个地方。 山上的神仙很不自在,就向天帝诉说,天帝害怕五座神山流向北极,沉没在大海里,失掉了神仙们居住的地方。便叫海神兼风神的禺彊,带了十五只大乌龟,把五座神山用头顶起来,每三只乌龟做一组,轮流值班,六万年移交一次。五座山才开始屹立不动。 可是却有龙伯国的巨人跑来捣乱。他抬起脚来走不了几步就到了五座神山的所在,拿起钓竿一钓,接连钓起六只在那里顶山的大乌龟。他把他们放到一起,背到背上快步而行,回到他的国家,把乌龟杀了,把乌龟壳灼炙了些眼子,用来占卜吉凶。于是岱舆和员峤两座神山就漂流到北极,沉没在大海里了。这一场灾祸生以后,惹得住在神仙山上的神仙们,忙着分别作搬家飞行的要以巨亿计。天帝知道这回事情,非常愤怒,马上运用神力,削减龙伯国的疆土使它狭窄,缩小龙伯人的身躯使它矮小;可是尽管这样,到伏羲、神农时候,龙伯人的身高还有几十丈呢。 传说很美,可是古往今来,真正能到瀛洲的有几人呢?李太白有诗为证:“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武大郎机缘凑巧,痴人痴福,误打误撞,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漂流到这个神奇的岛上。其实这世上哪有神山,只是茫茫太平洋上的几个荒凉的小岛而已。 书归正传。却说这现实中的岛屿虽说是荒僻,却也不失美丽,四周环绕着湛蓝的海水,中间有连绵起伏的群山,最高的是中西部的紫枫山,其天柱子峰直插云霄,号称东海第一高峰;最长的是北部终年积雪皑皑的白象山,逶迤连绵,一直延伸到北海深处;最矮的却最富南部热带海岛风情的是灵龟山,满山的阔叶林、剑叶草抹绿涂青,遍野的名花、野花争奇斗艳,整个灵龟山象一个硕大无朋的神龟,高昂着,得意洋洋地俯视着它脚下零零落落的村落和田野。 濒临西南海域有一个不大的渔村,因海岸形似甲鱼,故名甲鱼村。村里只有十八户人家,家家都白蟠飘扬,人人都披麻戴孝。因瀛洲岛国新近死了国王,举国守孝七天,期间严禁出海打鱼,今天已是第五天了。家家都已揭不开锅。夜深了,整个村庄进入沉沉的睡梦之中。蓦地,村西头龟元寿家黑呼呼的小屋有一丝光亮忽闪了一下。原来老村龟元寿饿得老眼花,彻夜难眠,只得掏出铜烟锅,伸到小布袋里,装满一锅烟叶,用火镰子打着火,点上,“叭嗒叭嗒”地抽起来。龟元寿想:自己忍饥挨饿没关系,但眼看宝贝女儿贝贝饿得面黄肌瘦、不**形……他心如刀绞,觉得对不起女儿,也无法向多年前神秘失踪的孩子她娘杏子交代。 他在席子底下摸索了半天,翻出一个青色槟榔,别看这东西又苦又涩,却是全家最后的食粮了。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女儿睡的西厢房女儿是不是也饿得睡不着,还是又蹬了被子。别看闺女快19岁了,还跟孩子一样睡没睡相,他一夜要帮她盖几次被子。他掀开布帘,走了进去,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直射到床板上,他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手中的槟榔吓得“啪”地掉到地上:床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哪有半个人影? 龟元寿顿时感到脑子嗡地一下,眼睛直:19年前杏子也是这样神秘消失的。难道噩运又再次降临到他的头上?老村心中慌慌的,仓皇地就向外奔,找遍整个庄子前前后后,沟沟坎坎,也没找到贝贝的下落,望着明晃晃的月亮和黑沉沉的大海,他心中虚:“贝儿啊,你在哪儿呀?”脚下一滑,跌坐在甲鱼村海滩上。 “爹地,你怎么啦?”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龟元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擦了擦了泪眼,扭头望去,一个纤纤的紫衣少女一阵风似的飞过来,正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后面还跟着一个体形健美、大步流星的少年。少年的脚边是一只凶悍的猎犬,快捷像黑色的闪电。 “爹地,你跑到这儿来做么子嘛?”贝儿把龟元寿扶起来,帮爹地拂去沾到衣服上的沙尘。 龟元寿沉着脸,怒不可遏:“臭丫头,你死到哪儿去啦?还知道回来呀?” 贝儿从没见过爹地这么这么大火,看来爹地是真生气了,低低道:“女儿到山里采点野菜,让爹地担心了。” 龟元寿怒道:“谁让你去的,山上到处都是野兽,你去找死呀?” 贝儿嗫嚅道:“女儿看爹地实在饿得够呛,又不给捕鱼,就……” 龟元寿挥着烟袋锅子道:“得亏你孝心,爹没被你急死,也被你气死!” 贝儿眼泪涌出了来:“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龟元寿叹了口气:“好啦,知错就改就好,走,跟爹回去!” 贝儿没有挪步。 龟元寿停住脚步:“怎么啦?” “爹地,”贝儿指着远远站着一直没开口的英俊少年介绍道,“这是护送我回来的阿托。” 少年解下山鸡和野兔,双手一抱拳,躬身施礼:“晚辈巴托拜见前辈!” 龟元寿冷哼一声,伸手便抓向少年的肩井**,不想却被少年以极快的身法轻易地躲过,施展的居然是江湖上顶尖的轻功“枫叶飘飘”,不禁一怔:“娃儿,你叫什么?” 少年立住身形,朗声道:“晚辈叫巴托。” 龟元寿轻轻拍出一掌,这一掌无声无息,却是积聚了老人的七层内力,蕴含九种变化,一旦击中,非死即伤。少年一见,不禁大骇,失声叫道:“海枯石烂!”当下顿足一点,身躯一晃,已拔地而起,从龟元寿头顶掠过,轻飘飘地落在老人的身后。居然是武林中罕见的绝学“鹰掠紫枫”。 龟元寿心生警觉,厉声道:“你是紫枫山枫树坪人?” “不错。” “那么,”龟元寿紧盯住少年的脸,沉声道:“枫树坪巴竹石是你什么人?” 少年神情一黯,哑声道:“那是晚辈的先严。前辈认识先父?” 龟元寿目光中陡现杀机,正要开口,无意中一瞥目不转睛盯着少年的女儿,不禁轻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并不认识,不过令尊系二十年前江湖上有名的……”他压下“魔头”两字,接道,“人物,老夫岂能不知。传说当年四大剑客千人石论剑过后不久,令尊就下落不明。难道令尊西山……”他压下“秃鹫”两字,接道,“雄鹰他……真像江湖传言那样早已……故去了?” 幸而少年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注意到龟元寿欲言又止、极度复杂的表情,低着头小声道:“不错,晚辈打记事起就没见过先父,据家母说晚辈两岁生日时,也就是春分那天,先父忽染无名怪病,捱到清明节前一天就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 龟元寿冷哼一声,心道:恶有恶报,罪有应得!但他有更为关心的事情:“令堂……还好吗!” 少年黯然道:“家母含辛茹苦,把晚辈拉扯**,前年上天柱子峰采药,回来天已黑透,可能是半道上碰到山魈,受了惊吓,手足乱舞,尽说疯话,一会儿拿刀抹脖子,一会儿拿绳要上吊,都被晚辈及时制止了。谁知她又跑到梨花渡投河自尽,幸而被一老尼救下,已然在梨花庵出家了。” 龟元寿握着烟袋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良久没有说话。 贝儿叫道:“爹地,夜深露重,回去再问好吗?” 龟元寿蓦然警觉,他没有理女儿,而是盯着少年,沉声道:“莫非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西山猎神,就是阁下?” “不敢,那是江湖上对晚辈的抬爱。”少年谦恭地答道,“有些言过其实,晚辈愧不敢当。” “这么说,阁下是得到乃父西山……雄鹰的全部真传了。” “没有,先父去世的早,全是家母传授的打猎技术,并非什么真正的武林功夫。” “哼!”龟元寿冷笑道,“刚才那两招难道不是令尊的吗?” 少年摇头道:“晚辈不知道是不是,不过家母没有教过武功,这两招是晚辈从一本破书中偷学来的。” 龟元寿两眼放光:“是不是《枫叶剑谱》?” 少年点点头:“不错。” 龟元寿道:“那就是了。这世上有四大剑谱:柳叶剑谱、枫叶剑谱、霹雳剑谱、灵龟剑谱。得一就可以纵横天下。二十年前,四大剑客在钟乳山顶铜雀台上的千人石论剑,弱柳扶风柳叶剑柳如是、西山秃……雄鹰枫叶剑巴竹石、翻江倒海霹雳剑龙啸天、梨花钓叟灵龟剑白无忧直打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四人打累了,以口代剑,即以口述剑招代替动手,输赢结果不得而知。但后来柳如是做了国王,巴竹石传言得怪病死了,龙啸天出走,漂流到海外去了,白无忧归隐。” 少年跌足懊悔道:“可惜晚辈只学了两招,” 龟元寿道:“怎么?” 少年道:“母亲……疯了后,晚辈现那破剑谱已然不见了。” 龟元寿失声道:“糟糕!” 见少年愕然,龟元寿解释道:“这四大剑谱乃是一代剑宗龟山老祖所创,他老人家担心全套剑谱落到一个人手里,万一这人心术不正,岂非无人克制?便将其分编成四大剑谱,分传四大武林高手,可以互相制衡。一开始倒也相安无事,但几代传下来,就有人起了贪心。” 少年道:“难道说有人想将四大剑谱都归为已有?” 龟元寿道:“不错!据江湖传言,有野心的魔头就在四大剑客之中,只不知道是谁,令尊西山……雄鹰、当今国王弱柳扶风都有重大嫌疑,可他们居然……都死了,这就奇怪了!” “哼!”龟元寿暗想:这少年是那魔头的儿子,只怕心机之深不在那老魔之下。他说紫枫剑谱失踪,未必是真,如若是欺骗老夫,也不奇怪。现在若不把他拿下,只怕将来自己更不是对手,不如……,沉声道:“老夫学得几手粗浅的拳脚功夫,不登大雅之堂,可否再赐教几招。” 不等少年答话,烟袋锅闪电般地点向阿托的死**。 少年一愕,他没想到老头子一出手就如此狠着,身子本能一侧,堪堪闪过烟袋锅,道:“前辈,可是考量晚辈吗?小心,请恕晚辈无礼了!”双手轻轻推出。 一股白色的暗流涌了过去,在月光下如一条匹练,直逼龟元寿。 龟元寿根本没放在心上,仍是欺身而上,但少年的双掌不但逼得他无法前进,反而“蹬蹬蹬”后退了五步。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内力,使得龟元寿大感惊讶,不禁“咦”了一声,招式一变,右手烟杆疾挥,但见三丈之内都是铜烟锅的影子。 少年没有还手,如风中飘絮,忽左忽右,轻捷地避开了龟元寿的一连串凌厉的攻击。 龟元寿久攻不下,不禁焦躁起来,右手暴长,铜烟锅疾点少年的膻中**。此**是人体108要**之一,是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及任脉之会。一旦被击中,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也会不清。 少年深知厉害,右手金钢护腕向上一抬,黄色的铜烟锅当的一声,被震开数寸。 龟元寿“咦”了一声,说道:“好小子!”收起烟袋锅,左手故伎重施,轻飘飘的向少年拍出一掌,眼看着少年只是防守,自己竟然无法取胜,实在大丢脸面,是以这一掌竟然用足了八成功力。 少年一见脸色骤变,不敢硬接,急忙暴退三丈。 龟元寿一掌落空,举起烟锅还待攻击,一个黑影猛地蹿过来,叼住了烟袋杆。正是那条凶悍的猎犬。 少年急道:“黑子,不得无礼!” 猎犬悻悻地松开。 贝儿一个飞蝶穿花,及时拦挡在少年和龟元寿的中间,急道:“爹地,阿托可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哦,老子也只是与他切磋切磋武艺。”龟元寿冷冷地看了阿托一眼,大步地朝回走。 月色如银。贝儿拉着阿托的手,一起回到村西头的家中。猎犬紧随其后。阿托知趣,放下带来的几只山鸡和野兔,双手一抱拳:“晚辈告辞!” 掉头就要走。 半夜三更,人家远道护送女儿回来,龟元寿却没有留客的意思:“恕不远送!” 贝儿急了:“爹” 女儿一把拉住了正要走的少年,把进山遇到药锄帮四象堂副堂主四眼蛇冯三镜二欲强行非礼,被阿托救了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阿托在与四眼蛇冯三镜二搏斗时肩头还负了伤。龟元寿眯起鹰眼一看,果然左肩衣服上染有血迹。难怪刚才动手时,这小子左侧身形略显滞涩,自己居然与一个负伤的少年动武,不觉有点惭愧。 “不过,”龟元寿转而一想,“天下能有这么巧的事吗?不!他老子是个就是惯会使奸的恶棍,这小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龟元寿打心眼里不赞成女儿与山里人交往,更何况巴托还是那老骗子的儿子。唉!女儿这次不知中了什么邪,进了一趟山,似乎就被这小子迷上了。女孩子家懂什么?进山就遇到了黑道人物,这么巧?又赶巧被这小子碰上了,救了,还护送回来。英雄救美?哼!这老掉牙的故事骗得了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却骗不了我老头子。还送东西来糊弄我老头子?对了,这东西万万不能收。 “小子,把你的东西拿走!哼!”龟元寿黑着脸,捡起山鸡和野兔递给少年。 贝儿劈手夺了下来,小脸一板:“爹地,你怎么啦,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呀。求你给女儿一点面子吧,您对紫枫山的人总是耿耿于怀,紫枫山的人怎么啦,人家像石头一样实在,人家通情达理,人家见义勇为,人家扶贫济困……”说着说着女儿眼圈红了。 “住口!”龟元寿喝道,“你一个不更事的臭丫头懂什么?山里人貌似忠厚,其实都是骗子!紫枫山更是没有一个好人!当年你娘她……”猛觉得失言,当年杏子失踪,他一直怀疑系西山秃鹫所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西山秃鹫的妻子谷天香与杏子长得太像了,但谷天香却信誓旦旦坚持说他认错人了,她绝不是什么杏子。这些连自己也拿不准的话岂能跟这些孩子说?龟元寿生生把话刹住,冷冷地望向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年。龟元寿也不是一点不喜欢巴托,打他第一眼看到这小子就刮目相看: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目光如炬,力大无穷,据说曾经徒手搏杀四只饿狼,年纪轻轻就被人誉为“西山猎神”。但那又能说明什么?空有一身蛮力武功,未必能持家立业,未必就是好人。他那混涨老子就是恶人一个,明里被人称为雄鹰,其实是一个凶悍的秃鹫,一个十恶不赦的骗子。见女儿瞪圆了眼等自己下文,龟元寿暗叹一口气,不着痕迹地转换了话题,“贝儿,咱甲鱼村素来与紫枫山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骂我们是海盗,我们骂他们是山匪。山上那一套,老实说,不算什么真本领,咱海上那才叫真功夫。哼!打猎谁不会,只有几分蛮力气就行,总能瞎碰到个把不长眼的畜牲,但海上那是玩的真功夫,哼,在海上,紫枫山人……绝对……不行,既撑不好篙,也掌不住舵,更不用说撒网捕鱼了。还不如那个畜牲,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能叼上一条大鱼……” 这简直就是骂人了!巴托并非好脾气人,他因着爱情的缘故,对龟元寿一忍再忍,但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能始终按捺得住,听着听着,脸涨红了,一直恭敬地听着这位老顽固教训的年轻人真的按捺不住了,老人的话太过分了,太伤人了,少年一跺脚,吼道:“前辈……晚辈敬重您!但您也不能把咱山里人说得一无是处!您这是偏见知道吗!谁说山里人就不会海上功夫!晚辈这就到海上一施身手,您等着瞧!”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那一脚功夫可厉害了,地上坚硬的青砖居然碎如面粉。 “阿托” 痴心的贝儿要跟着跑出去,已到了门口,被龟元寿喝令回来。阿托与那只猎狗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贝儿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蒙着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可老人睡不着,月亮沉入海底的时候,他已抽了九袋烟。龟元寿将烟锅在鞋底上敲了敲,磕掉了烟灰,披上麻衣走了出去。他悄悄地踱出村子,迎着烈烈海风,向海边走去。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巴托当然没有回紫枫山,他是个不服输的人,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在海上也不是孬种。尽管是禁渔期间,他也顾不得了,巴托驾着龟贝贝家泊在鲨头礁后面的渔船,扬帆出海。海天漆黑一色,什么也看不见,只听海风呼啸,海腥味扑鼻,奇怪的是,爱犬对着海面狂吠不已,巴托以为遇到了海怪,慌忙转舵航行。谁知爱犬纵身跃入海中,转眼不见了。巴托以为爱犬又去卖弄本领,抓鱼去了,也就不加理会。今天运气出奇的好,不大功夫,他就网到二百多斤海鱼,不禁喜出望外,哈!这下子看这老倔头还有何话说?猛听得爱犬在岸上狂叫,赶紧落帆回转,待抵达岸边,天已快亮。 巴托背着鱼篓慌不择路往回赶,不防被脚下什么东西拌了一跤,摔了个嘴啃泥,鱼篓也摔出老远,白亮亮的鱼像银梭似的四处飞散。巴托骂了声“奶奶个熊,晦气!”用脚踢了踢那东西,软绵绵、肉鼓鼓,还动了一动,把巴托吓了一跳,以为遇上了海怪,慌忙跪下“叭叭叭叭”磕了七八个响头。那海怪却没有什么动静。借着晨曦,他偷眼打量那海怪,身子短小,形容猥琐,衣衫褴褛,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既穿着衣服,那就不是海怪。巴托松了口气,这才现自己的爱犬正静静地守在一旁。他才恍然大悟,这人看来是从遥远的海上漂过来的,被自己的爱犬用嘴叼着衣服,拖着救上岸来的。这人放在这低洼处可不行,海水涨潮,必死无疑。巴托把他背到海岸高处,对他进行了简单的急救处理,清空腹腔里的海水,又喂了一颗自制的九转还魂丹,注入真气内力,帮他推血过宫,足足忙活了一盏茶功夫,人虽仍旧昏迷不醒,但已恢复正常呼吸,且渐渐有了鼾声。且这鼾声越来越大,犹如暮鼓晨钟,喜得巴托赶紧向村中跑去,向村报告。 村不是别人,就是老倔头龟元寿。那龟元寿与他撞了个满怀。晨曦中,龟元寿虽已五十开外,个头奇矮,但身板硬朗,赤红脸膛,并不像巴托想象的那样力不从心,而是正当壮年,一身搏鳌功夫已达化境,人称“东海渔翁”。夜间交手并未出全力,更没有施展自己的独门武功:钓龙神功。龟元寿对阿托已是刮目相看,夜间交手自己固然只拿了不称手的烟锅,人家可是空手,柴刀根本没有拿出来,且左肩还受了伤。当下听了阿托的报告,暂把私人恩怨先放在一边,这可是事关国运之大事,怠慢不得,马上派本村的长跑冠军“狂奔蜗牛”龟小海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直奔京都。 国不可一日无君,京都梨花城银杏路北侧万人广场云集了几乎全国的达官贵人、巨商大贾,这日正在举行大选。 十几个来自各州县的高手很快败下阵来。 朝廷里的大臣也迅战胜了京城五强。 又过了半个时辰,场中剩下了呼声最高的两位英杰已故国王的女儿柳叶儿和权倾朝野的丞相石笋。 柳叶儿粉面含煞,星眸带悲,一头秀被白手帕束成马尾巴,掩不住青春朝气;个头高挑,身材匀称,一袭绿色长裙,外罩白色披风,更显得婷婷玉立,冷漠高傲。 柳叶儿深得先王弱柳扶风柳如是的真传,又拜了梨花圣母为师,其剑上功夫足以睥视整个武林。她甫一出场,就赢得一片欢呼声。她轻飘飘地落到台子上,只听“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却是一柄柳叶剑,通体透明,寒光四射。柳叶剑全长不到三尺,无格、扁茎,剑身和剑柄系碧玉铸成,形如柳叶,故称“柳叶剑”。剑的全身铸满纹饰,除剑脊两侧的虎斑纹外,在剑基部位还刻铸出虎纹和花蒂、手臂、手掌等纹饰。柳叶儿一剑在手,更显得英姿飒爽,剑与人忽地飞跃半空,挥剑起舞,一面还轻声吟哦剑招:“春风杨柳万千条,柳宠花迷景色娇。柳暗花明蜃楼空,弱柳扶风任逍遥。”但见白衣如羽,绿衣如水,飘飘洒洒,轻盈灵动,剑气如虹,劲风四射,四处都是美丽公主的影子。 忽地停住,剑已入鞘。脸不红,气不喘,仿佛本来就站在那儿一样。众人都屏住呼吸,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只见她拧腰,错步,樱唇微闭,鼻息翕动,伴随着一缕醉人的芳香,猝然爆出碎玉裂帛般的娇音,朝堂前的梨花都被震落。 “呼(好、是、行等通用语,岛国方言)!”众人齐声喝彩,“尽得乃父之真传。” 石笋中等个子,一身灰色官服,也是外罩白色披风,肥腰胖脸,上眼皮耷拉着,下眼皮已形成眼袋,看上去无精打彩,但他偶尔从眼缝中漏出的灰褐色眼珠透出的却是摄人的目光。 他见臣民们都为柳叶儿的美貌和绝活所倾倒,不禁有点紧张。二十年前石笋以一票之差输给了柳叶儿的父亲,没能夺得王位,那是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这次当稳操胜券,可千万别失手,那就太冤。想到这,石笋一言不,打起一套他自己悟出的呼噜拳。但见他微眯着眼,打着哈欠,一副瞌睡的样子,不一会打起了呼噜:“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那全身动作软绵绵、懒洋洋,却是缓慢中带力道,懒散中藏杀机,形散神聚。 忽地石笋双目紧闭,叉腿运腹,绵延不绝的声音渐渐由细变粗、由弱变强,粗犷、凝重、稳健,忽听喉咙“咯”地一声,太极殿的三块瓦片竟被震飞。 “呼!”众人又是齐声喝彩,“到底姜是老的辣!” 投票选举结果,二人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凭心而论,石笋棋高一着,但柳叶儿是美丽公主,面对众多的男性选民,当然是大占便宜,故两厢扯平。 恰在此时,忽听得西南甲鱼村海滨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那雷声如锣鼓般响亮而有节奏感,又象巨大的石碾滚过磨道轰然而绵长。雷声过处,飞沙走石,衣角无风自动。众人不禁相顾骇然:这晴好的夜晚,哪来的雷鸣? 旋见一匹快马径闯朱雀门,直入太平宫,一壮汉滚鞍落马,疾步奔至公主面前,单掌落地,另一手高举:“公主,甲鱼村飞马传书,急报上奏。”呈上一封鸡毛信。 柳叶儿接过一看,大惊失色:“原来这雷声竟是一个人的鼾声?”兴奋地大叫:“哈也!我们江山有主了!” 原来,瀛洲岛国有个世代相袭的传统风俗,国王死了,必须在七天之内选出一个鼾声群的人继承王位。据说其他官员也均根据其打呼的本领高低决定其职位的大小。至于什么原因,已无法考证。武大郎也是机缘凑巧,时来运转,就这样糊里糊涂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正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复还来。 第二回 名誉国王 瞎王留引定伙乔男女,胡踢噔吹笛擂鼓。见一颩人马到庄门,匹头里几面旗舒:一面旗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一面旗狗生双翅,一面旗蛇缠胡芦。红漆了叉,银铮了斧。甜瓜苦瓜黄金镀。明晃晃马蹬枪尖上挑,白雪雪鹅毛扇上铺。这几个乔人物,拿着些不曾见的器仗,穿着些大作怪衣服。辕条上都是马,套顶上不见驴。黄罗伞柄天生曲。车前八个天曹判,车后若干递送夫。更几个多娇女,一般穿着,一样风流。 《般涉调?;;哨遍》 话说柳叶儿看了鸡毛信,马上下令:“还愣着干什么?都跟本公主去甲鱼村接驾!” “呼!”众人齐声答应,仿佛都有了主心骨。 公主柳叶儿骑着长颈鹿率众人整整奔波了一昼夜,才来到甲鱼村海滨,雷声更是惊天动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众人无不掩耳缩头。众人怀着无比敬畏的心情走向出巨大鼾声的神灵,一见武大郎那副尊容都惊呆了。但见他五短身材,瘦黄脸,扫帚眉,斗鸡眼,喇叭鼻、招风耳,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仿佛宇宙150亿年变迁、地球46亿年沧桑都写在他的脸上。众人如见天人,纷纷跪倒磕头。柳叶儿跪在最前面,如此近的闻着带有海草香的男子气味,一颗芳心不禁拍拍乱跳:世上竟有如此富有魅力的男人,酷毙了,帅呆了,与他相比,高仓健、史泰龙、猿人泰山,简直就是奶油小生,女人是愈美愈值钱,男人嘛,《废都》作者曾经说过:“丑到极处就是美到极处。”咦,这个人似乎在哪儿见过,对了,最近一直做一个同样的梦:那梦中要娶她的白马王子就是这副模样,他还告诉她他的名字叫木子白。对,就是他。 云雾,一团团棉花似的白云飘浮在半空中。 湛蓝的天穹离她的头顶很近,柳叶儿踏着棉花似的白云到处闲逛,云下青色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黄色的是稀疏点缀的村庄,绿色的是绕村而过的小河流水,几个彩色跳动的点子是放牧嬉戏的儿童。 遥遥地听到他们在唱着什么,细听原来那是一童谣: 赤剑墨剑,凶兆神器。 墨剑现身,生灵灭绝; 赤剑现身,颠倒乾坤; 赤墨双现,宇宙毁灭。 柳叶儿听不懂,也不想去琢磨,信步闲逛。蓦见一处宫殿华丽无比,便欣然走了进去,却是一座庵堂。只听得两个高高地坐在供台上聊天。 一个道:文殊师姐,佛事非常玄妙,有人做了一辈子苦行僧,却始终不能登堂入室,而有的人一瞬间就能大彻大悟,立地成佛。 另一个道:是啊智积师妹。我就遇到这样一件奇事。就是龙女,你晓得的,她是“二十诸天”中第十九天之婆竭罗龙王的女儿,这是夷人的说法,其实就是东海龙王的女儿。这小丫头聪明伶俐,八岁时偶听我在龙宫讲“法华经”,就豁然觉悟,通达佛法,菩提心,去灵鹫山礼拜佛陀,以龙身成就佛道。 智积道:师姐说笑了。一个八岁的小丫头懂得什么佛法,还能成佛? 文殊道:师妹不信?我让她现身出来让你瞧瞧。 智积道:师姐又说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犯戒了…… 文殊用手朝门外一指:嘘噤声,瞧她来了! 两个菩萨立即恢复了正襟危坐,作雕像状。 柳叶儿吃了一惊,慌忙躲避,但已来不及了,一只脚已过高高的门槛。但一想人家说的似乎是什么龙女,又不是自己,怕她怎的?另一脚也大胆地跨了进去。 柳叶儿跪在紫黄相间的蒲团上,闭目合什,盈盈拜倒,口称恕罪。 拜毕,柳叶儿退后一步,定睛细看只是两尊泥菩萨,并无他人。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先向文殊眨眨眼,又向智积稽稽手。 出庵,远去。 两个菩萨又恢复了真身,智积道:她走了。 文殊道:怎么样?师姐没打诳语吧。 智积道:我才不信呢,随便碰进来一个俗人,你就指鹿为马。她像八岁的娃儿吗? 文殊道:亏你还是个菩萨,她已下凡十天,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她今年几岁? 智积道:十八。 云雾,一团团的紫色云雾若有似无,若隐若现。柳叶儿恍惚间又来到一座奇峰,上书灵鹫山三字。那是一个特大寺庙,一个光头胖大和尚身着金黄色袈裟高坐正中,两旁边分列着几十个青布裹身的和尚。长长的门槛外,一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枕着酒囊呼呼大睡。柳叶儿走进去时,那胖大和尚正在教训他的弟子: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赶少年。佛家讲顿悟,就是要突破穷经皓,临了还不能参透的局限性。这位女施主请走上前来。 柳叶儿不知道会是叫她,故依然呆立一旁看热闹。 胖大和尚有点尴尬,又高声叫道:请廊柱下那位女施主走上前来。 柳叶儿依然未动。 站在旁边的十大弟子之一的,号称“智慧第一”的舍利佛见如此,赶紧上前唤柳叶儿:佛祖叫你哩。 柳叶儿这才醒悟,走到中间,向方面大耳的胖大和尚拜了两拜:“参见佛祖!” 佛祖得意洋洋地指着柳叶儿:“刚才讲的顿悟,这位小龙女得道就是这种情况。” 柳叶儿听得一头雾水。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说的是另一个人叫什么小龙女的,而不是她。看来这个叫佛祖的和尚与刚才庵中的尼姑都把她误认作另一个人了。 佛祖既这么说就由他至少对自己没什么坏处,没有必要硬说自己不是,她不能让佛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 舍利佛大约是属于穷经皓成佛的,对如此快的火箭式成佛,内心很不平衡,他把对佛祖的不满全泄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汝不久得无上道,是事难信,所以者何女身垢秽,非是法器。云何能得无上菩提?” 柳叶儿听不懂他文诌诌的,讲什么东西。故没有什么反应。 但佛祖听懂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岂能允许下面人如此放肆,便沉下脸来,粗着嗓子道:“他说你这么快能证得佛法,真的难以置信,更何况女人身体很脏,根本没有资格成佛。” 柳叶儿见有人如此侮辱自己(虽然人家骂的是龙女,但大家同是女人,感同身受),怒不可遏,正要反唇相讥,忽见门口那乞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却是一位酷毙帅呆少年,他从破衣洞里拿出一颗价值三千大世界的宝珠,献给佛祖,佛祖笑咪咪地接了宝珠。乞丐问舍利佛:“佛祖接宝珠快不快?”舍利佛回答说:“快极了!”乞丐笑道:“我可以告诉你,同样的道理:成佛也是这么快。” 众和尚大笑,柳叶儿感激地望了乞丐一眼,乞丐也正好望向她,这一望不要紧,两个人目光纠缠一起,久久不肯松开,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佛祖大喜,要重赏乞丐。 “在下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由。”乞丐说完就化作一只长颈鹿,乘风归去。舍利佛恼羞成怒,化作一只白眼狼紧追不舍。柳叶儿担心乞丐的安危,踏云飞上灵鹫山,鹿和狼已渐行渐远,缩小成一个点,最终连点也消失了。 佛祖摇晃着大脑袋,叹息道:“阿弥陀佛!这世界真是疯狂!” 云雾,一团团乌鸦羽毛似的黑云在翻腾。 一望无际美丽的绿草地一直向天边延伸,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只飘逸的长颈鹿,在不停地狂奔、狂奔、狂奔……一只凶恶的白眼狼在不停地猛追、猛追、猛追…… 这时,一只花面狐狸在远方出现了,她带着长颈鹿向一处原始森林跑去。白眼狼马上明白了花面狐狸的意图,只要长颈鹿钻进迷宫似的丛林,就很难追踪。必须将其消灭在森林之外。白眼狼加快了度。 快接近丛林的地方有一不显眼的沼泽地,生长着一大蓬莲花。狐狸与长颈鹿相视一笑,长颈鹿一跃而起,越过莲花向丛林疾行。狐狸则隐入了莲花丛中。白眼狼顾不得理睬狡猾的狐狸,他只能盯紧自己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标长颈鹿再快,再加快。只要踏过莲花就能抓住这只多嘴的鹿了。他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蓬莲花,不料那莲花却无所依托,白眼狼眼前一黑,掉到无边的黑暗中去了,当他意识到掉入猎人的陷阱已太迟了。一个断臂猎人跑过来,不停地抛大石块,很快将白眼狼砸死了。 猎人兴奋地大叫:“哈哈,恶狼死了,阿紫,阿紫姑娘,咦,人呢?”猎人背起死狼,落寞地向远处的山村走去。 一个天姿国色的美女从莲花底下钻出来,她的眼中燃烧着火,那是一种叫爱的火焰! “子白!” 这声轻唤穿越了茂密的丛林,轻轻地落到乞丐的心里! 那是荡人心魄的呼唤,乞丐的神志迷离了,他慢慢地从丛林中走出来,不由自主地向莲花走去。 “阿紫,我来了!” 乞丐有力的手紧紧地揽住阿紫的腰!阿紫沉醉在他充满了豪放飘逸的气息里。 “谢谢……是你救了我……”此刻他心中无限的感激、无比的缠绵。 “子白” 阿紫热泪盈眶,瓜子脸梨花带雨,将红唇递了上来,风情毕露。 “阿紫!” 乞丐犹豫了一瞬,但他的唇还是落了下来,紧紧地压在阿紫热热的唇上。 阿紫闭上了双眼!乞丐揽在腰间的手更加用力了。阿紫的整个娇躯都紧贴在他胸前。 乞丐的吻越来越缠绵,力道越来越猛烈!阿紫面色通红,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突然,乞丐猛地睁开眼睛,他越过阿紫的肩头看到了丛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虽然在灵鹫山那个寺庙只有一眼,但却刻骨铭心。只有她在自己的眼中才是国色天香,才是倾国顷城,才是美艳无双! 他放开阿紫的身子,向影子方向扑去!  “子白,你”阿紫拦住去路,声音里有惊愕,更有羞怒!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该知道,我俩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的感情经历了多少风风雨,你你却” 阿紫手指着乞丐的鼻尖,语音激烈中带着无限的忧怨。 “阿紫,你听我说!我与你只是兄妹之情,我与龙女才是一见钟情。” “难道我们多年的交情居然不如一个陌生人吗,子白?” 阿紫的声音无限凄凉! 乞丐狠狠心道:“是的。” “我阿紫看错你了。你是一个薄情负义之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阿紫恨恨地走了。 七色阳光照在原野上,彩蝶在翩翩起舞。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看了多少个世纪……还是看不够。 “你叫子白?这名字真好听,她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找我?”柳叶儿柔声问。 “感情这事无法解释,我就是爱你,我要娶你,这是你爹的意思,也是天意!” “真是花言巧语,你爱我就爱我,扯我爹干嘛?哈也!你不是鹿吗,让我骑上好不好!” 乞丐化作长颈鹿,柳叶儿骑上去,扶着鹿角,得意地奔向绿色的远方…… 就在柳叶儿陷入痴情艳想之时,雷声戞然而止,一切风平浪静。武大郎从昏睡中悠悠醒来,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正照在他那流着口水的蛤蟆嘴上。武大郎伸了个懒腰,摸了摸沾满眼屎的绿豆眼,睁开一瞧,不觉吃了一惊:面前金色的沙摊上竟跪满了岛国的臣民,全穿着白衣服,既像一团团待弹的棉絮,又像一朵朵漂泊的白云,更象一头头迷途的羔羊。 “呼!”石笋一见武大郎似乎面有不悦之色,慌忙三跪九叩,口称:“大王,臣等接驾来迟,罪该万死,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哪敢怠慢,也跟着三跪九叩,三呼万岁。 武大郎忙朝身后看:没人?看来自己被当作什么“吾王”了,不仅暗暗纳罕:莫非俺武大郎时来运转了。但他又一想:不能呀!天上哪会掉馅饼?俺是个老实人,要实话实说,想到这里,他起身站起,胡乱拍打自己身上的海藻烂泥,忙弯腰搀起石笋,又招呼众人:“诸位快快请起,俺只是一个卖大饼的,你们一定认错人了。” “呼?大饼?”众人面面相觑,“大饼是个什么东西?” 武大郎一时找不到确切的比喻,便信手一指光芒四射的朝阳:“喏,就像那玩艺儿。” 众人对武大郎更崇拜了:瞧,像太阳那样圣物都能轻描淡写地买卖,我们的大王一定是腾云驾雾、饮食烟霞的神仙下凡。 “所以,”武大郎诚恳地表示,“俺不是贵国王。” 众人都以为武大郎不屑做这个小小瀛洲之君,不禁惶恐万分:鸟无头不飞,人无头不走,没有头儿管着我们,我们可怎么活呀?说不定连吃饭都不知道是用嘴巴还是用鼻子好了。柳叶儿更是芳心大恸,声泪俱下:“呼!子白哥哥,臣妾是柳叶儿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武大郎听得一头雾水:“俺不是子什么白,小姑娘,你们认错人了,快回啊?” 柳叶儿见梦中情人在现实生活中居然不肯相认,哭得更伤心了:“您倘不答应做我们的一国之主,我们全体臣民将跪死在您老人家的面前。” 武大郎是个善良人,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暗忖:这国王不当看来是不行的了,俗话说的皇帝轮流坐今天到我家难道在俺身上应验了?这怎么可能?但眼下这情势也不容自己推辞呀,只得点头答应:“既蒙众位如此抬爱,那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大王!”众人大喜,一时欢声雷动,响彻云霄。 武大郎坦白道:“只是俺虽做了你们大王,但确实不通政务,这如何是好?”石笋撇撇嘴道:“呼!在我们这里当官的,有几个是有真本领的干实事的?您只要挂个名就行了。” 正是:小人得志寻常事,徒有虚名实在多。 第三回 狗皮膏药 喇叭,锁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眼见得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得水尽鹅飞罢! 《朝天子》 武大郎一想也对,看来在这里当国王也没什么难的。 武大郎看到跪在最前面的九个小矮人大乐:天下居然还有比俺还矬的小人儿。自信心大增,见为头的龟元寿长得像球,伸手摸了摸,怪光滑的,笑道:“你是球长吧。俺到你村去瞧瞧。”“呼!俺是酋长,也叫村。”喜得龟村连连点头,在前面带路暗表,这甲鱼村其实叫呼伦部落,部落领确实叫酋长,但为了行文方便起见,就用“村”啊“村”啊等我们现在国人通俗易懂、喜闻乐见的语言来叙述了。其他依次类推,省得便讲故事边翻译呼噜文字,浪费读者宝贵时间。 “那是什么人?”武大郎见那九个小矮人中有一个手指甲长得特别长,足有半尺长,大感兴趣。 “他叫龟甲,排行第九,村中就数他点子多。” 此刻,他正低声吩咐“狂奔蜗牛”龟小海什么。龟小海听毕,一溜烟跑了。 甲鱼村头。 龟贝贝领着一群姑娘媳妇载歌载舞。 龟小海的奶奶带着一帮老年妇女箪食壶浆,迎接贵客。 龟小海背着鱼叉,带着一帮青少年刀枪剑戟全副武装,站成两列,恭迎武大郎和柳叶儿、石笋一行。 武大郎十分受用,对龟元寿笑道:“酋长治村有方啊!” 龟元寿谦恭道:“陛下过奖。小村人少,比较单纯,老朽只是一粗人,全仗九弟相助。” 武大郎饶有兴致地望向龟甲:“哦!你有什么高招?” 龟甲淡然一笑:“呼!哪有什么高招,全仗兄长之威,小人只是做些现成事,让他们按部就班,各尽其才罢了。” 武大郎巡视了甲鱼村。家家户户都是吊脚楼,只有酋长龟元寿和龟甲等少数几家有院落。 在酋长家门口,一只旧渔船倒扣在地上,院子的晾衣绳上,晾着鱼网,鱼篓空着。一口大水缸里几十条鱼和数百只虾在欢快地游动,这是西山猎神的战利品。 龟元寿悄声问女儿:“贝贝,巴托和他的狗呢?” 龟贝贝有点落寞地答道:“呼!他带着他的狗回去了。” 海风习习,月光如水。 龟贝贝用泥将鱼虾封裹好,放到石砌的灶火上烤,边烤边吃。 这是武大郎踏上异国他乡吃的第一餐饭,也是平生最感鲜美的一餐海味。 石笋吃腻了豪华大餐,乍然吃到普通渔家的饭菜,也感到格外香,赞不绝口。其他随行人员也都吃得十分开心。 只有公主柳叶儿对满桌的海鲜一块也没有动,她只吃了一点锅贴。 武大郎关切地望向柳叶儿,不想柳叶儿也正含情脉脉地望向自己,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入夜,渔村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在九个小矮人的伴舞下,柳叶儿大方地邀请武大郎跳起了踢踏舞。 “俺,俺不会!”武大郎只往后缩,柳叶儿不由分说拉着武大郎就噼哩叭啦地跳了起来。 武大郎哪里会跳什么踢踏舞,只是机械地跟着走步而已,就这还踩了几遍柳叶儿的脚,柳叶儿不但不生气,还很开心:“呼!本地风俗,踩了女孩子的脚就要娶她。”武大郎更加窘迫,步法更乱了,又接连踩了柳叶儿的脚,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夜深人散。众人回到龟元寿家。柳叶儿率随行宫女为武大郎沐浴更衣,铺床叠被,侍候安寝。武大郎连连挥手“不用不用”,独自一人躲到龟甲家,倒在龟小海的床上就呼呼睡去了。 因急于过一下官瘾,次日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武大郎就起来洗漱,一吃完蟹黄包子和皮蛋粥,马上吩咐:“呼!(入乡随俗,武大郎也学会了这句岛国语)启驾,回宫。”早有八名壮汉抬轿侍候,柳叶儿骑着长颈鹿随侍在侧。石笋率御林军紧随其后。一路前呼后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浩浩荡荡,好不威风,足足走了大半日,才抵达帝京梨花城,正是梨花盛开季节,那洁白无暇的花朵开满了千树万树,沁人心脾的花香弥漫着整个京师。 京都的人们云集官道两旁的梨树下,或席地而坐,对花畅饮,或三五成群,载歌载舞。那梨花一团团、一簇簇、一层层、一片片,远看如美丽的白云朵朵,近观似白天鹅的羽裳飘落尘世,又像晶莹的雪莲绽满枝头。 一位瀛洲女艺人用古筝来弹奏并深情地唱道: 芳草池塘,绿荫庭院,晚晴寒透窗纱。玉钩金鏁,管是客来唦。寂寞尊前席上,惟海角天涯,能留否,酴釄落尽,犹赖有梨花。 当年,曾胜赏,生香薰袖,活火分茶。极目犹龙骄马,流水轻车。不怕风雨狂骤,恰才称,煮酒残花。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 武大郎心神激荡,一时忘乎所以,不禁放开喉咙,吼起了他的《大饼谣》: 卖大饼唻 俺的大饼圆又圆啦, 吃在嘴里比蜜甜! 炕饼的炉火红又红哦, 勾起你肚中的小馋虫! 俺的大饼黄又黄啊, 请你们过来尝一尝! 俺的大饼脆又脆啊, 都说俺的价钱不算贵! 俺的大饼香又香哟, 不香俺不叫……饼中王啊(原来应该唱“不香俺不叫武大郎”,但武大郎想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故改成现词) 卖大饼唻 他的声音嘶哑中透着苍劲、粗犷中藏着狡黠、通俗中不乏幽默。更何况武大郎现在是国王,身份地位不同,几乎句句有人应和,最后更是赢得山呼海啸般地喝彩。 柳叶儿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大送秋波,拼命地鼓掌,小手都拍红了。喜得武大郎骨头都轻了许多。他轻飘飘地被人抬着进入南城门,上了白鹭大街,又转入银杏路。到皇城朱雀门时,他执意要下来走走。但见红墙内院,雕梁画栋,舞榭歌台,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宛若仙境,不禁颇为感慨。武大郎对太极殿、朝堂都不感兴趣,唯独对朝集殿却颇为青睐,马上开始坐朝理攻。但他没当过国王,柳叶儿自告奋勇,陪他坐朝,武大郎大感宽心。 执星官一声高叫:“呼!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一尖脑门、烂红眼、拖鼻涕的老头匍匐在地下:“国王陛下,臣田老兵有本上奏!” 武大郎不识几个字,把这奏章装模作样的看了看,不知说什么好,想起大宋叫皇帝,这瀛洲到底是蛮夷之地还叫什么国王,便找到了话题:“田大爷,您老土啊,别的国家都叫皇帝,您还叫俺国王你什么意思嗯?” 田老兵正等着应对奏章上的军国大事,没想到国王来这么一招,不禁呆住了,只是一味地看着武大郎傻笑。 柳叶儿暗暗佩服武大郎的机智,悄声对武大郎道:“子白哥,你很有天赋嘛!这帮老臣一向倚老卖老,陛下这下可把他治住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再喊他大爷什么的,他是你的臣子。你高兴了可以尊他一声爱卿!不高兴可以骂他狗奴才!做国王就要恶一点,才能镇住人。”武大郎感激地回望了柳叶儿一眼,“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道理恐怕没有人能比武大郎体会更深了,有柳叶儿的鼓励,他信心大增。 见田老兵半晌答不上话,没有门牙的白胡老头计百川走到武大郎面前屈膝跪倒:“陛……陛下,这银梭(瀛洲)太……太……太小,先头叫……咸……咸鱼(单于),现……而今……叫国王,已是牵……牵强,再叫皇……皇帝……恐怕……恐怕……” 这人不仅没门牙,还有点结巴。武大郎优越感大增,声音也立马抬高了八度,怒斥道:“狗奴才!难道小小弹丸之国就不能出三皇五帝吗?” 计百川立马吓得不作声了。 这时又从人群中颤微微地走出一弯腰驼背的老头:“臣骆峰驼叩见陛下。国王国王,一国之王,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不能改呀!” 武大郎笑道:“骆峰驼,你驼背,耳朵也背吗?刚才百川老亲口说老祖宗把单于改为国王,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再改改呢?” 骆峰驼头点得像鸡啄米:“能改能改能改!” 柳叶儿暗捏了一下武大郎的手,悄声笑道:“重要人物要出场了。” 武大郎睁大眼睛朝下 果见一官气十足的老头越众而出,跪倒磕头:“微臣石笋叩拜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认为您老人家乃真神下凡,再叫国王确实落伍,如今全世界都时兴叫皇帝。像大宋称国君为皇帝、俄罗斯称国君为沙皇、日本称国君为天皇,英吉利称国君为女皇,陛下叫皇帝有何不可?不过,那些国家的国君名称都不太好,都有点脱离群众。俗话说,天高皇帝远,您老人家与民同甘苦,这名称就得有点乡土气息。” 武大郎从没听过人谈这么多学问,顿时大感兴趣:“那么依你之见……”坐在旁边的柳叶儿将武大郎的龙袍一扯,提醒道:“不是你,是爱卿。”武大郎一拍脑袋,朝柳叶儿不好意思地笑道:“他***,俺又忘了!”转头威严地对石笋道:“那么依爱卿之见……” 石笋斩钉截铁地说:“呼!干脆就叫土皇帝!表面上看没什么了不起,颇能迷惑大众,实质官大一级压死人,县官不如现管;官僚官僚,官越小越官僚,最实惠又保险,天下当官的最狠莫过于土皇帝。” 武大郎一听大喜:“妙极!俺听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柳叶儿又将武大郎的龙袍一扯,提醒道:“不是俺,是朕。”武大郎又一拍脑袋,朝柳叶儿不好意思地笑道:“他***,俺又忘了!”转头又威严地对石笋道:“妙极!朕听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土皇帝不就是地头蛇嘛。说明朕比那什么真龙天子还强。” “呼!”文武百官齐颂英明。 武大郎越得意,灵感顿生:“老爱卿呀,俺看你岁数也不小了,你得多找几个与你一样的丞相,各管一块,免得象诸葛亮那呆子事无巨细,事必躬亲,累死在丞相位子上。” “啊……呼!”石笋老大不乐意,但他晓得圣命难违,只得点头,“然则,这么多丞相在哪办公呢?” 武大郎向后一指,笑道:“就在朝堂后面,内阁子中议事,把国事研究好后,由你,俺任命你为席丞相,向俺汇报,然后再在外面朝堂上部署。俺,柳叶儿你捣俺干嘛?俺,柳叶儿你又捣俺我干嘛?不是俺?哦,对了,他***,俺又忘了!是朕。刚才说到哪儿了?对,朕不太想过问具体事务,再说朕也不懂,由你席丞相直接领导,全权管理国家政务,一切由你说了算!朕就做个挂名皇帝就行了。”后来因老是在内阁子议事,人们习惯于把这帮丞相群体称为内阁,席丞相也简称为相。世界上有许多国家至今皇室仍是名誉上的统治者,实权归内阁相即席丞相,由此而来。 新皇即位要改国号,武大郎想俺做皇帝全靠会打呼噜,就叫呼噜国吧。这就是拿破仑总担心一朝醒来的东方睡狮之国,有人以为这位法国皇帝指的是大宋,误也。 国旗呢?武大郎想起卖大饼的招牌,便画了一块圆溜溜黄灿灿香喷喷的大饼,这大饼旗后来被大宋求不死之药的道士从瀛洲盗来,吹嘘为包治百病的狗皮膏药,不知蒙骗了多少代人。 正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第四回 名正言顺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 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殿万间都有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山坡羊》 石笋和一班老臣见皇上缔造呼噜国,制定了大饼旗,虽感到有点不大妥当,但转念一想:现在就流行这玩艺儿,越通俗越好。对这新生事物马上纷纷点头认可。 石笋接着请示:“启禀土皇陛下,您老人家觉得什么作为我们呼噜国的图腾呢?” 武大郎不懂:“呼?图腾?图腾是什么东西?” 石笋赶紧解释:“图腾嘛,微臣也搞不太清楚,好像是指一个民族的先祖前身,实际上可能是一种膜拜的偶像,或者是一种象征。诸如驴是推磨国的图腾,熊是车迟国的图腾,鹰是白凤国的图腾,龙是大宋的图腾。” 武大郎点了点头:“呼!朕懂了,不就图个腾飞嘛,罗嗦!”武大郎听石笋又一次提到了大宋,心中有一丝不快,前面石笋提“大宋”两字时,就有点小不自在。没想到这讨厌的石丞相又勾起他的辛酸往事:由于个头奇小,长相奇丑,被人称为三寸钉,谷树皮,还被人编成歇后语嘲笑他,什么“武大郎攀杠子上下够不着”、“武大郎上墙头上不来下不去”、“武大郎卖‘拨不倒’啥人卖啥货”、“武大郎贩甲鱼什么人卖什么货”、“武大郎开店个儿高的不要”、“潘金莲嫁给武大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武大郎服毒吃也死,不吃也死”、“武大郎放风筝出手不高”、“武大郎坐天下没人敢保”等等等等。尤其可恨的是老婆偷人,被人骂作戴绿帽、乌龟,还差点被奸夫毒死。乌龟乌龟乌龟……武大部越想越气,不由“叭”地一拍桌子:“***,奸夫拉皮条的死王婆,通通的死啦死啦的!”。 石笋一看皇上动了怒,吓得尿了裤裆。众大臣也都齐刷刷跪下:“呼!请皇上息怒。” 武大郎一怔,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乌龟这念头仍象毒蛇一样噬咬他的心,乌龟?乌龟?这***乌龟?武大郎怒极反笑,乌龟,乌龟有什么不好?乌龟还他妈长寿哩。俺现在身为一国之君,可以为所欲为,哈哈,朕要为乌龟这王八羔子正名,出出俺胸中这口恶气。想到这儿,他大声宣布:“众爱卿,朕看乌龟就作为我们呼噜国的图腾吧。” 石笋等先是一愣,接着都齐声赞颂:“呼!皇上英明!” 是啊,乌龟象征呼噜民族天长地久,谁能说不对,谁敢说不对? 一朝天子一朝臣。石笋等一班老臣深感观念更新太快,自己只怕跟不上形势了,纷纷告老还乡。武大郎苦留不住,只得准奏。各赐良田千顷,黄金万两,让他们安度晚年。 石笋这帮老臣一走,这得有新的一班人顶上去呀。可武大郎新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呀。这难不倒武大郎,咱来个民选。故后来新官上任,在情况不明又急于用人的情况下,都爱搞什么举贤荐能、公推竞选,就是从武大郎那儿学来的招儿。武大郎携柳叶儿来到位于银杏路的万人广场,召开万人大会,民主选举新相。前来竞选的各路英雄、豪门权贵、富商大贾、奇才怪杰近千人,加上看热闹的逾万人,真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一阵锣鼓锁呐过后,在一群御林军的护卫下,武大郎身着金色龙袍走上台来,端坐在选贤台正中龙椅子上,板着脸一言不。两个宫女为他撑起一把金黄色大伞。接着头戴凤冠身着孔雀裙的柳叶儿轻盈地跃上五公尺高三十公尺方圆选贤台,她望向武大郎,见皇帝绷着脸点点头,便以她那悦耳的女高音大声宣布:“呼!选贤大会现在开始!” 台上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柳叶儿道:“圣上有旨:现在请三朝员老、辅国功臣、德高望重的前丞相石笋石大人,三朝员老、开国元帅田老兵田大人,三朝员老、治国能臣计百川计大人,三朝员老、封疆大吏骆峰驼骆大人上台。” 石笋仍旧整齐地穿着灰色的丞相服,但精气神差了许多,他知道这次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穿这身官服,想到这一层,不禁有些伤感。悔不该一时冲动,向新皇帝提什么辞职,本是想以退为进,让新皇帝言听计从,谁知弄巧成绌。唉!人只有失去时才明白有许多东西对自己是多么重要、多么珍贵,权力更是如此。不过现在想这些已毫无意义,还是打起精神站好最后一班岗吧。他昂着头挺着胸走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尖脑门、烂红眼、拖鼻涕的老头田老兵,没有门牙的白胡老头计百川、弯腰驼背的老头骆峰驼。四人走到武大郎面前齐齐跪倒:“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大郎看着这一帮老臣,气不打一处来:“呼!你们哪这群蠢货,是怎么搞的?好好的大官儿不当,要去做什么老百姓!劝你几位留下来,你几位还来劲了,坚决请辞,还赌咒誓的。他***,朕成全你们不要紧!可害得朕兴师动众,搞这么大的场面,搞举贤荐能,搞民主选举。要重新选人容易吗你们?” “呼!臣等罪该万死,任凭皇上处置,臣等绝无怨言,只请皇上保重龙体,息雷霆之怒。”四个老臣连连叩头。 石笋心中一动,似乎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吞吞吐吐道:“陛下,要不……臣等还为您……牵马扶蹬……官复……原……职?” 武大郎望了望柳叶儿一眼,长叹一声道:“呼!你说什么?杀你们?你们又不是谋杀先皇的奸臣,都是大大的忠良,朕怎么忍心杀你们?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两三天。你们……嗨都起来吧,坐在朕的身边,帮朕一起选贤吧。” 一丝光亮彻底消失,抑或本来就没有任何光亮,石笋的眼前一片漆黑,万念俱灰,这么一来,他倒心平气和起来。四个老臣千恩万谢,分坐在了皇帝的两侧,想到也许是最后一次,四个人都百感交集,分外珍惜。 武大郎板着面孔对柳叶儿道:“继续!” “呼!”柳叶儿点点头,高声道,“下面请前丞相石笋石大人宣读有关规则。” 石笋只得上前躬身接过一张黄绢,走到高台上,照着上面写的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次民主选举,绝对公平公正,人人参与,阳光操作。共选九名辅国大臣,只要是会打呼噜的成年人,不受学历资历年龄性别民族国籍肤色人种职业出身等种种限制,分三场比赛,分别为钻狗洞、比才艺、猜字谜。全通过并位居前九名者作为辅国大臣候选人。如无不同意见,请哈哈大笑通过。钦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震天,真是万众一心,一致通过。 柳叶儿叫道:“第一回合:钻狗洞。呼!请抬上道具,有请开国元帅田老兵田大人担任这个回合的裁判长。” 四个兵丁抬上比赛器具,却是一个竹篱笆,有三丈多长,七尺高,中间近靠地面有一个半圆形狗洞,虽不足三尺,但两尺七八高还是有的。应该说还是比较大的狗洞。 别看田老兵今年八十七岁了,但却是个老顽童,胸前挂满军功章和历次重大战役纪念章,他倒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觉得好玩。此时一见狗洞,童心大,他用手扶着篱笆颤微微地走到洞口,哇噻!这么大狗洞,俺也能钻过去,老兵的烂红眼放出耀眼的红光,他削尖脑门、一弯腰,两手着地,一边打着呼噜一边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众人热烈鼓掌,口哨声、叫好声响成一片。俺成功了!乐得田老兵鼻涕像喷泉一样涌出,又像瀑布一样落下。 一个瘦得像竹竿的人撑起一根竹竿从台下跃起打着呼噜轻捷地从狗洞穿了出去。众人纷纷喝彩。 石笋心中一动:独脚大盗王孙白?八年前犯案被关在刑部大牢里,被自己收为义子,秘密放走,现在出现在这儿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这小子武功机智不在自己之下,如能赢得一席,那自己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 又有几个胆大的武林人士跳上台去,运用本门轻功绝学,以各式各样的姿势呼噜着钻进狗洞。 上台的人越来越多,在狗洞前一个挨一个,呼噜着鱼贯而入。 没有人失败! 正在田老兵喜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时候,皇帝说话了:“田爱卿,好玩吗?” “呼!好玩,太好玩了。”田老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哦!那么人,选出来了吗?”皇帝白眼一翻。 “这……”田老兵惊出一身冷汗,一身旧军服全湿透了,“都钻过去了,这……没法选呀!” 武大郎威严地逼问道:“呼!谁有办法选?” 无人应答。 武大郎连叫三声:“谁有办法选?” 台上台下,静得怕人。 “臣等无能!”石笋、田老兵、计百川、骆峰驼都跪下了。 “请皇上赐招!”台下的人也想不出高招也都齐刷刷跪下。 皇帝板着的脸有了笑意,他得意地站起来,站到桌子上:“呼!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朕想问一下在场的选手,谁能以站立姿势钻过狗洞?” “不能!”众选手异口同声回答。 “这就是难度,这就是水平,这就是智慧。那么谁能站着钻过去,是不是人才?” “呼!”台上台下万人齐答。 “服不服气?” “服气!” 武大郎道:“有谁敢试试?” 选手们面面相觑,无人敢上。 这时,有人高叫道:“皇上,不是选手可不可以参赛?” 众人循声望去,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武大郎笑道:“呼!当然可以。石老丞相在比赛规则里不是说了吗?此次,是绝对的民主,只要是会打呼的**,不受学历资历年龄性别民族国籍肤色人种职业出身等种种限制,谁都可以参加!欢迎一试身手!” “呼!不只是俺,俺村还有几个也想试试行啵?” “呼!人才还有嫌少的吗?多多益善!尔等只要有才,尽管上来!”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果然不出武大郎所料,甲鱼村的九户姓龟的渔民呼拉一下都站了出来,他们是龟甲、龟华皮、龟邦、龟元寿、龟申贵、龟任、龟笑、龟砍、龟天。这九个小矮人一出场,众人都明白了,皇帝这规则是专为这几个活宝量身定做的。 石笋心脏不禁猛地一抽,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这龟元寿怎么也来了?!好在龟元寿并没有正眼瞧他,而是在专心比赛,再一想自己现在是当朝石丞相,当年的西山雄鹰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他当然不会认出自己。显然是自己多虑了。 其实龟元寿也早现了这个石丞相像极了当年的一个仇人,暗忖:这西山秃鹫果然没死,居然改名换姓混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但他不敢确认,只装不知道算了。这九个小矮人果然不负众望,在铿锵的锣鼓声中,以绝对标准的站立姿势,打着比锣声还大的呼噜顺利通过了狗洞。 柳叶儿捅了捅目瞪口呆的田老兵,田老兵还莫名其妙。 柳叶儿笑道:“呼!该老将军宣布第一回合比赛结果了。” 田老兵赶紧用袖子擦拭一下拖到嘴边的鼻涕,尖叫道:“呼!我宣布:第一回合甲鱼村九个小矮人获胜!” 武大郎带头鼓掌,众人谁不附和,赶紧鼓掌、跺脚、吹口哨,那边锣鼓也敲得震天响。 武大郎板着面孔坐回龙椅,四个老臣也分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头戴凤冠身着孔雀裙的柳叶儿又轻盈地走上前台,柳叶儿叫道:“第二回合:比才艺。有请治国能臣计百川计大人担任这个回合的裁判长。” 没有门牙,说话就有点漏风,计百川摸了半天雪白的山羊胡子,才抖抖索索地说道:“呼!你们都系(是)能银(人),就挨个展系(示)一下七(才)艺吧。” 龟元寿尚武,光着圆球似的大脑袋,展示了一身过硬的捕鲨功夫。众人见那巨大的玻璃罩中,是一个特大号的浴缸,实际上就相当于现在的微型水族馆。那浴缸中盛满海水,一只海鲨张开锯齿形的长嘴正凶猛地扑向龟元寿。龟元寿不慌不忙,举起手中的长烟袋杆迎头痛击,与它周旋约莫十多个回合,海鲨突然威,眼看要咬断烟袋杆,龟元寿手一松,腾空而起,倒骑到鲨鱼背上,两只手死死扣住鲨鳍,那海鲨哪肯束手就擒,好一番拼杀,好一阵折腾,那真是翻江倒海,惊天动地。但龟元寿就是不松手。众所周知,那海鲨肺活量小,是不能连续强行提气攻击的,好在它是东海第一凶鲨,否则早就气竭而亡。尽管如此,这只海上鲨王也血沫喷涌,奄奄一息了。众人齐声喝彩。 石笋看得暗暗心惊:“老家伙这二十年看来没闲着,武功大有精进,老夫怕已不是对手!” 第二个上场的头上长着两只水牛角、身上披着灰色水牛皮的龟华皮,这是个吹牛精,曾在美利坚吹牛俱乐部举办的国际吹牛大赛中,击败来自意大利、英吉利、法兰西、加拿大等18个国家的吹牛高手,荣获世界冠军。只见他摇头晃脑,口吐白雾,舌绽莲花,只讲了一个小时,就吹死了现场拴着的六十六头水牛和三十二头黄牛。大家一阵狂呼! 第三个走上台的是打着红领结、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龟邦,他举着文明棍,道:“哈罗,阿拉是个洋崽,正宗的假洋鬼子,俺会说七国语言,最擅长的是日语,好叫要落雪、坏叫瓦鲁依,花姑娘的吃饭是米西米西、沙扬拉拉是再见,我爱你叫阿一西丹露。俺还会说各国的我爱你。马耳他说:英红,不咳!荷兰说:阿荣,候饭酒。匈牙利说:赛来特可来?葡萄牙说:哎呜啊,摸腿!西班牙说:得俺摸!亚美尼亚说:也可拭兮容颜。法语说;也带嘛?希腊说:撒……哈……泼?阿尔巴尼亚说:得蛙问讯?波兰说:烤蛤蟆去。俄罗斯说:鸭鸡不鸭,留不留?爱斯基摩说:那个立即围鸡特!丹麦说:接个爱死替个。俺还会唱外国歌,下面我为大家献歌一《墨西哥郊外的晚上》,希望大家喜欢!”他依依呀呀地唱起来,尽管谁也听不懂,但却叫好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第四个上台的是头顶酒坛、腰挂酒壶、手捧酒盅的龟申贵,从他那踉跄的步伐、满嘴的酒气、通红的酒糟鼻子,就知道是个十足的酒鬼,他不负重望,现场饮了三坛洋河、六罐茅台、九瓶xo,十八碗今世缘,脸不红,心不跳。据说在呼噜国,只要有急难险重的事,有他出场,先用酒将对方放倒,下面的事立马摆平。 第五个上台的是穿着宽大红色袍服的魔术大师龟任,他是举世无双的造假高手,当场做出假药、假酒、假名牌西装,几可乱真。还用篱笆和现场的几张桌椅先做了个山村别墅、接着又改造成摩天商厦、最后居然变成花园工厂等形象工程。令人拍案叫绝。 第六个上台的龟笑是个级胖子,身高不到三尺,体重却足有200公斤,是被4个壮汉抬上来的,这是个享受精,敢吃,现场吃了100只包子、50只羊腿、10头果子狸,敢穿,就是穿华南虎的皮来的,还现场表演了下盲棋、猜麻将点数的绝技。也赢得满堂彩。 第七个上台的是名人语录不离手、土造喇叭不离手的歪嘴龟砍,这是个开会迷,喜欢开长会、尤其喜欢在星期天和节假日开会,他的经典名言是:“星期六基本不休息,星期天休息不保证”、“非常六加一”、“白加黑”等等,当场做报告让全广场除了一个人没睡着外,其他人都打起了呼噜,而没睡的那个人后来得知是个聋子。那个聋子使劲鼓掌,令人啼笑皆非。 第八个上台的是身上写满字和数据的龟天,这是个档案迷,他指着胸前的出生年月日说:“俺是货真价实的龟天,我的衣服上都是我的身份证明。从身上你们可以看到我是一名男性,是甲鱼村人,在同辈中排行第8,所以档案很重要。俺认为一个国家,档案最重要,不然就乱了套,没有档案,就没有了历史,没有了文化,没有了过去,没有了证明,没有了秩序,没有了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国家就会大乱。犯罪分子可充作良民,国君会被当作奴隶。故治国要任务是要建档案,以档案立国。”说得现场人人点头。“百姓也好,大小官员也好,干没干活,做没做事,不是听他说,而是看做的痕迹,看软件、看台帐、看资料。”这龟天果然不凡,现场创造出啥实事没做,却做出三千本档案的奇迹。 最后一个上台的是左手小姆指指甲足有半尺长的龟甲,他表演了一套祖传的蛤蟆功,“蟾飞九天”、“蛙入稻田”、“蟾蜍扑虫”、“蟾翻白肚”、“金蟾归月”,刹那之间,雷声震荡,疾旋的劲气令风云变色。几个皇宫大内高手联手与他搏击,居然也无法胜他。连一向以武功自负的石笋也按捺不住与他比划了几招,也只是打了个平手,众人齐声叫好。龟甲又用数十根竹竿摆了一个五行八卦阵,居然无一人能走出。众人都被他的绝技震住了,全场静了好一会儿,接着掌声雷动。掌声中,龟甲拱手道:“俺是个马屁精,又叫鬼见愁。是个绝对唯上、唯书、唯实的人,俺诡计多端,层出不穷,但由于心地善良,不会害人,至今还是怀才不遇,如果皇上慧眼识我,大家千万不要给我机会,俺绝不会给每人一个大礼包,谢谢大家!”不愧是马屁精,现场太会拍了,搞得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他太有才了,掌声、欢呼声和口哨声响彻云霄。 ……………… 武大郎不耐烦了,暗想:俺的意思只是走走形式,这一帮蠢猪还当真了。得啦,这九个小矮人都比我矮,智商也都与俺差不多,最重要的是都不敢不听俺的话。这相谁做都符合。就别他娘的耽误时间了。 皇帝说话了:“伯川老,人,选出来了吗?” “呼!各……有千秋……”计百川惊出一身冷汗,“系(实)在系(是)难昏(分)高下,臣无能!请皇上赐招!” “请皇上赐招!”石笋、田老兵、计百川、骆峰驼都跪下了。台下的人也分不出高下也都齐刷刷跪下。 皇帝板着的脸有了笑意,他得意地站起来,站到桌子上:“呼!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朕想问一下在场的诸位,你们会锤子、剪刀、布吗?” 众人都自内心的佩服皇帝的高明,这么简单的办法,咱怎么就想不到的呢? 要想最快、最公正的九选一,只有靠锤子、剪刀、布来解决了。角逐结果,龟甲胜出。 “此人武功机智远远出自己,看来是天意如此。”石笋暗叹一声:“完了!” 第三个回合:由骆峰驼出了个字谜“鱼头蛇尾”,龟甲脱口而出“龟”。武大郎叫道:“呼!好个龟字!给你们其他人一个机会,凡是有姓龟的,都可以出来与龟甲竞争!”其余各州县乡村代表中竟无一姓龟的,他们眼巴巴地看着甲鱼村走红,直骂自己的祖先为什么偏偏不姓龟。 正是:缩头千年无人问,一举成仙天下知。 第五回 龟寺剪彩 中山狼,无情兽。(pm)全不念手足骨肉。一味的,贪赃枉法设陷阱,甘做那,侯门奸佞摇尾狗;糟践的,平民百姓似下流。叹小人得势,天下恨悠悠。 而今泥腿做江山,可笑豪门权贵,浔阳江上弄扁舟。一把鱼叉,两支船桨,三世轮回几易手。烟波浩淼,云帆点点,撒网何上层楼。蓦回眸,月如勾。 《浔阳曲》 武大郎高声征求万民的意见:“呼!朕以为龟甲比较适宜担任内阁相一职,同意的请跺脚,不同意的请打自己嘴巴子。” “呼!”众百姓一齐跺脚,没有一个打自己的嘴巴子,无一例外地表示坚决拥护这一英明决策。 龟甲万万没想到皇上会选中自己,真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呼!臣肝脑涂地,也要效忠天子,万死不辞!”龟甲把甲鱼村入围的另八人龟华皮等,连他自己组成九人内阁。这就是传说中的九个小矮人帮武大郎立国的故事。武大郎授予他们全权处理一切政务,他自己乐得清闲,终日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九个小矮人一开始还有点缩手缩脚,觉得自个儿是地道的渔民,天生不是当官的料,谁知干起来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难。人,都是练出来的。什么叫会做官?只要乌纱帽一戴,谁都可以人五人六耀武扬威指手划脚一通。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不服不行,有权就有理。龟甲觉得只要皇上满意就行,至于是对还是错,对老百姓是福还是祸,只有管他娘的,早忘了自己也曾是老百姓。所以只要武大郎交代要办的事,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先办。这不,武大郎指示要宣传乌龟,不到半天,全国大街小巷、车站码头、山乡渔村,到处贴满了标语和神龟图案。为讨好皇上,龟甲还别出心裁花了整整一星期的时间,建立了世界历史上第一座神龟寺。今天举行落成典礼,龟甲特来请皇上前去剪彩。 武大郎正和美人们玩得开心,听说这事,有点懒得动身。 柳叶儿是岛国第一美人,不懂什么孔孟之道和三从四德,也不懂什么男女大防,避嫌之类,她只知道自己喜欢武大郎,愿为他做一切事情。岛国女孩子的美丽、单纯、率真、温柔、热烈很快俘虏了武大郎的心。武大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有如此艳福,倒是有点害羞、自惭形秽。然而柳叶儿这位前国王的公主,毫无贵族子女的骄气和娇气,倒是有江湖女孩子的侠气。对武大郎就像对不懂事的弟弟那样不厌其烦地教他一些岛国风俗和宫廷规矩。对他的生活起居又像对儿子一样无微不至地关怀呵护。武大郎虽对柳叶儿早已一见倾心,但自觉不配,所以表面上始终不动声色,甚至尽量躲着她、避着她。越是这样,柳叶儿越觉得他酷,追求得越紧。最后拔出柳叶剑,割相赠,以明心迹。武大郎只得半推半就,勉强答应,其实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武大郎选了个黄道吉日,将柳叶儿立为皇后,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大典。柳叶儿这天上身着粉红玫瑰紧身窄袖上衣,下罩逶迤拖地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一头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大大的银耳环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更衬托着她面似芙蓉,眉如弱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魂,鲜红的嘴唇微微撮起,吹气如兰。众大臣与宫女及各方嘉宾无不被皇后母仪天下的气质风度而倾倒。 为了一扫前半生的晦气,武大郎也是峨冠博带,携皇后坐彩车巡游京都,沿街军民欢声雷动。在京都梨花城万人广场摆了3000桌流水席,大宴群臣,与民同乐。 夜色渐深。宫中高烧银烛,窗外皓月当空。武大郎细看柳叶儿比白天更为不同,眼荡秋波,脸泛桃红,最**处,如嗔似怨,吐气如兰,越娇媚可爱。武大郎在柳叶儿的目光鼓励下,大着胆子伸出了手,将柳叶儿的纤纤玉手轻轻握住,柳叶儿浑身酥软半倚在武大郎怀中,武大郎的心狂跳不已。此时,宫中寂静,月色如银,花香袭人。柳叶儿亲奉一杯酒与武大郎道:“花前月下,如此良辰美景,虽天上仙境妾也不羡慕,只愿与子白哥永相厮守,不要辜负了妾的一片深情。”武大郎接过酒,一饮而尽,也倒一杯酒递与柳叶儿:“最难消受美人恩,朕有何德何能,蒙公主错爱,如在梦中。爱还爱不来,岂能辜负?”两人越谈越欢,酒也不知不觉饮了半葫芦。武大郎酒壮英雄胆,再无顾忌,轻微挑逗;柳叶儿面现酡红,风情毕露,更觉旖昵可人。二人只顾欢饮,不觉月影西沉,繁星满天。二人又起来到花园赏了一阵花,数了几颗星,并肩携手,同入寝宫。寝宫中早香薰兰麝,锦被玉枕,两个人宽衣解带,恩爱有加。一个是初登基的新王,一个是乍承恩的新后,你感我的恩,我爱你的情,娇莺雏燕微微喘,雨魂云魄暗暗酥。直到鸡叫头遍,方才云收雨歇。武大郎满心畅美:“今日方知为皇帝的快活!”柳叶儿低头娇羞不语,暗忖:“难怪七仙女、织女思凡下凡,原来这人间有许多妙处。” 第二天与柳叶儿共骑一只长颈鹿,三军护送,周游全岛,尽兴而归。 这两天正与柳叶儿如胶似漆,沉醉在温柔乡中,哪想去参加什么剪彩。 柳叶儿好热闹,哪能放过机会,见武大郎不肯去,她嘟起了小嘴:“呼!子白哥哥,你好傻哟,人家做官的都喜欢剪彩,你为啥不去?这可是有吃有拿又风光又露脸的轻巧活儿,再说臣妾也想去瞧瞧热闹嘛。去嘛去嘛。”武大郎于是戴上太平冠,换上龙袍,蹬上驴皮靴,携柳叶儿坐狗儿车出。 这狗儿车又是武大郎的一项明。车型与马车相似,只是小了一号,也矮了许多,拉车的三匹马换成了九只狗。这狗一个个膘肥体壮,毛短腿长,都经过全国特级驯兽师专门训练,拉车是节奏统一,步调一致,既快又稳。前面还有一只领头的狼狗,通体漆黑,摇着尾巴走在前头,别小看这只骨瘦如柴的家伙,对图谋不轨者能明察秋毫,前应对,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凶猛无比,对车主却忠心耿耿,极其温顺。武大郎最喜欢这一群比人可靠百倍的东西,尤其钟爱这只叫“黑箭”的狼狗,它曾救过武大郎的一条命。 那是武大郎有一次为了讨美人们的欢心,带她们到紫枫山断头崖玩“蹦极”,到了第三轮时,一不小心,还没蹦呢,就一落千丈,从崖顶摔了下来,那在崖底负责将人接住的宫女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接了个空。眼看武大郎就要摔个粉身碎骨,命赴黄泉,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射向半空,轻灵而又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这位刚当了八十三天的岛国新皇帝。它就是这条后来被武大郎赐名“黑箭”的大狼狗,它是当地威震江湖的“西山猎神”巴托的爱犬。聪明的读者马上就会联想到当年从海上把武大郎救上岸的猎犬,正是“黑箭”。也是机缘凑巧,巴托那天正好带着他的爱犬到紫枫山打猎,从天柱子峰打了一些山鸡、野猪归来,路过断头崖,见城里人把山里的日常活动当做体育活动,还美其名曰“蹦极”,感到好奇,就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爱犬居然有此惊人之举,来一个“义犬救驾”,自己也和皇帝交上了好朋友。皇帝当即任命他为一品带刀侍卫兼御林军统领。巴托常年上山打猎,一向闲散惯了,哪愿去受宫中规矩,但一则圣命难违,二则皇帝允诺将做龟元寿的思想工作,让龟贝贝嫁给他,他才勉强答应。皇帝也不食言,回京后,就亲自作伐,为巴托和龟贝贝主婚,在京城最豪华的得月楼为二人举行了隆重的婚礼。龟天寿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抗旨不遵,但眼看自己的女儿跟魔头的儿子结了婚,心中总不是滋味,就在婚礼的前一天,悄然回甲鱼村了。巴托也就知恩图报,安心做起了京官,爱犬也随皇帝进京护驾,“黑子”成了御犬“黑箭”。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却说武大郎坐在这狗儿车上,比做那马车又有不同,武大郎高踞狗上,显得鹤立鸡群,威风凛凛。紧随其后的一品带刀侍卫兼御林军统领巴托,身高九尺,虎背熊腰,更像天上下来的巨灵神。江湖上的人物谁不知道“西山猎神”的厉害,都早已退避三舍,洗尘让道。沿途竹林遍地,棕榈摇曳,芭蕉婆娑,风光无限,目不暇接。转眼间来到灵龟山,但见古木参天,白云缭绕,山道弯弯,盘旋而上。沿路两边,处处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吸引人眼球的奇花异卉,俗世间罕见的飞禽走兽。约一袋烟功夫,就到了半山腰的长生湖,湖平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山峰林木,尤其显眼的是倒映着湖滨的一座红墙绿瓦的寺院,这便是神龟寺。 武大郎一行来到湖滨停车场,龟甲等一班大臣及当地郡县令早就恭候多时,一见皇上驾到,慌忙跪拜迎接。在两个宫娥的搀扶下,武大郎懒洋洋地下了狗儿车,携柳叶儿径自往前走,龟甲赶紧一路小跑过来引路,其他大臣一班人等一个跟着一个屁颠颠地跟在皇帝皇后后面。 但见神龟寺巍峨庄严,足有五层楼那么高。武大郎看到一位身着红袍的白胡子老和尚,双手合什,恭敬地站在寺门前,口诵法号:“阿弥陀佛。小僧不如归来恭迎陛下。”武大郎奇道:“呼!这和尚,你叫啥名字?”方丈道:“不如归来。”武大郎道:“呼!瞎扯啥呀,罗嗦!朕问你的名字。”柳叶儿悄声道:“不如归来,这就是他的名字。”武大郎笑道:“他***,和尚的名字就是怪。”他指着方丈身后一个绿袍花白胡子的和尚:“呼!你的,叫什么名字?”绿袍和尚道:“小僧叫不如归去。”武大郎大笑:“呼!好一个不如归去。”指着站在寺门内的一个黄袍和尚问:“那他又叫啥子呢?”方丈答道:“回陛下,他叫不如归隐。”武大郎听了哈哈大笑:“呼!真逗!都叫不如龟。不如龟来,不如龟去,不如龟影。好极,妙极,登峰造极。” 在方丈不如归来的引导下,武大郎跨过低低的木门槛,走进大雄宝殿。殿堂内用纯金雕铸了一尊三米高的神龟,那神龟四足灵活,头一伸一缩,似乎十分得意。武大郎看了不禁暗暗好笑。早有人备好了文房四宝,不如归来请皇帝题字。武大郎似乎胸有成竹,御笔一挥,题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忍者神龟”。众人见字都掩口暗笑,龟甲把眼一瞪:“呼!笑什么,真乃无知之极,这是大宋大书法家王曦之的狂草(想必读者也能看出来安东笑笑生的行文风格,因是荒诞故意张冠李戴处比比皆是,倘如实写东晋就没意思了,绝无误人子弟之意,此前此后类似行笔不再说明),不惭愧自己的孤陋寡闻,还笑呢。”瀛洲人都被镇住了,因为在这之前,从未曾见过行草隶篆,只会写正楷,书法远没有成为一门艺术。从此争相模仿武大郎的歪字,歪打正着,竟真悟出了书道,这是后话,不提。当下,众人都喝了一声彩。武大郎命人把写好的匾额挂起来,十分开心。心想早早晚晚练了十几天,能收到如此奇效,也算值得。他们哪里知道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更不用说写了。不一会,匾额挂好了,寺前广场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龟甲拍马屁道:“呼!陛下的字苍劲朴拙,潇洒飘逸,秦皇汉武略输文采,沙皇天皇,稍逊风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流芳百世,万民景仰。现在请皇上阐述建立神龟寺的伟大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武大郎心想:俺哪懂什么狗屁意义。但见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只得干咳一声,说出一番奇谈怪论来。 正是:忍一步天高地厚,让三分海阔天空。 第六回 神龟哲学 得岁月,延岁月;得欢悦,且欢悦。>万事乘除总在天,何必愁肠千万结。放心宽,莫量窄,古今兴废不彻。金谷繁华眼底尘,淮阴事业锋头血。临潼会上胆气消,丹阳县里萧声绝。时来弱草胜春花,运去精金逊顽铁。逍遥快乐是便宜,到老方知滋味别。粗衣淡饭足家常,养得浮生一世拙。 《得岁月》 话说武大郎清了清嗓子,却“啊啊”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急得一拉招风耳,说也奇怪,脑袋立时涌现出无数的学问,只听他“咳咳”两声,朗声说道:“朕以为龟乃灵物,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故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其核心一个字为忍字。都说忍辱负重,忍无可忍,心字头上一把刀,越是难以忍受越要忍,乌龟伟大就伟大在这里,该缩头就缩头,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以忍求生存的精华。呼,缩头乌龟自古有之,越王勾践为了骗取吴王夫差的信任,不仅送美人西施,送金银珠宝,送粮食布匹,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为表忠心不2,竟主动为夫差那厮舔尝粪便,至于卧薪尝胆的典故,更是千古流传,家喻户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十年后报仇雪耻。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成舟,百二秦天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淮阴侯韩信不钻小痞子裤裆,岂会成为后来的汉朝的第一名将。屈原放逐著《离骚》,司马迁腐刑作《史记》。姜子牙之垂钓渭水、诸葛亮之卧龙草庐都是不得已之举,后出道以后才扬眉吐气,一展平生所学。老子、庄子、孔夫子何尝只愿意著书立说,纸上谈兵,不想出将入相,只是才华太高,无人敢用,只得缩头讲清高、做学问、装出一副书呆子模样,以免引来杀身之祸。冯谖、苏秦、孙膑、苏武、刘备、赵高、李林甫、高力士等历代风云人物莫不做过缩头乌龟。就是俺……俺……”忽觉说漏了嘴,原来耳朵耷拉了下来,武大郎再一拉招风耳,马上改口道:“呼!就是朕,男子汉大丈夫,身为土皇,贵为一国之尊,也号召全国人民起来,甘做缩头乌龟!” 呼噜国人哪听得懂他讲的啥,谁是老子谁是孔子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什么刘备诸葛亮高力士了,这与我们平常对外国人乔治约翰搞不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知道皇帝陛下特有学问,这就足够了。龟甲振臂高呼,带头喊起了口号:“甘做缩头乌龟!呼呼!”数万民众都跟着举起拳头:“甘做缩头乌龟!呼呼!”“土皇陛下万岁!呼呼!”“土皇陛下万岁!呼呼!”口号声中,武大郎欣然为神龟寺剪彩。 龟甲高声叫道:“奏乐、献舞!”在大鼓、龙笛、笙等合奏的雅乐声中,演员们穿上大红大绿的华丽服装,戴上五花八门的假面具,跳起了升平之舞,把热闹的庙会推到了**。 武大郎拿出一副早已准备好的对联,命人镌刻在大门两侧,上联:世间有人打我骂我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我以及不堪我如何处之乎。下联:只是忍他教他畏他避他让他谦他冷他一味由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真是一副千古绝对。 在武大郎的动下,瀛洲全国上下掀起了敬龟学龟的热潮。龟甲称得上知人善任,他让龟华皮担任呼噜国国师,主管意识形态,宣传神龟文化,统一思想。龟华皮带领京都七名吹牛高手组成的讲师团到全国巡回演讲,受到各地官吏和百姓的热烈欢迎,每到一处,总能吹死几十头牛,让当地官民品尝到牛肉的美味。因为岛国牛虽然多,但国家规定只能用于耕作和运输,不能随便杀死,除非老死或为国捐躯,故有许多百姓甚至一些官吏由生以来从未吃过牛肉。现在被国家公务人员吹死,这牛属于为国捐躯,吃它当然是理直气壮。最为难得的是通过巡回宣讲现了很多人才,各地的吹牛怪杰纷纷拜龟华皮为师,等到龟国师结束宣讲活动返回京都时,讲师团已由原先的七人扩大到三千人,其中七十二人脱颖而出,成为院士。史称“三千弟子,七十二贤”。龟华皮受到武大郎的亲切接见并授予“思想界泰斗”锦旗一面。 对龟华皮的嘴皮子功夫,已被龟甲封为副相的龟砍是不服气的,他没日没夜地开会,加班加点地印文件。他从中央一级开完后,又亲自到各州郡去部署,州郡会刚散,他顾不得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赶县、村开会。在甲鱼村的海滨沙滩上,他面对着红扑扑的太阳,看着稀稀落落来参会的村民,十分难过。他动情地说:“呼?这叫什么会风乡亲们呀,稀稀拉拉,拖拖拉拉,叽叽喳喳……那么多人缺席、迟到,这叫什么精神状态啊?很危险啊乡亲们!这些迟到的老少爷们你们还有一点纪律性没有,呼?这些缺席的大妈大婶们你们还有一点组织观念没有,呼?本官知道你们讨厌开会,有人以为本官热衷开会,真是扯蛋!后面的人不要再讲话了!说你呢,对,不要再往后看了,说的就是你!本官也和大家一样,最反对文山会海,最反对以会议贯彻会议,以文件落实文件。后面还有人在讲,大家看看都是什么人在讲?嗯?对!就是你、你和你,不要再讲了!但是没办法,不开会如何解放思想,如何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后面的两位老大妈我求求你们不要再讲了好吗?现在开会,这次会议主要目的是进一步振奋神龟精神……” 龟小海的奶奶实在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昨晚织鱼网织了一夜,刚躺下,就被叫来开会。这一哈欠一打不要紧,全场的人一个接一个打起了哈欠。据说人类至今也未能搞明白哈欠为什么会传染。龟砍正要主持会议的呼噜国兵马大元帅兼甲鱼村村龟元寿捣了捣他的胳膊,悄悄提醒道:“呼!小海奶奶岁数大了,又是长辈,老八你就别较真了。”龟砍只得作罢,他讲了此次会议的背景,讲了国际大背景和国内小背景,讲了州背景、县背景,讲到村背景,讲了面临的大好机遇,列举了二十八条大机遇和八十二条小机遇。当讲到八十二条小机遇的时候,已是日上中天了,原先坐在沙滩上的龟小海的奶奶、龟笑的老爹、龟砍的老妈等一班老年人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连被特邀来坐在主席台上的尖脑门、烂红眼、拖鼻涕的老头田老兵,没有门牙的白胡老头计百川、弯腰驼背的老头骆峰驼都无一例外地进入了梦乡。 龟砍看着白花花的日头,再看龟贝贝一班妇女正在一个大破船上边补帆边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什么,十分生气,怒斥道:“呼!又有人叽叽喳喳了?本官在上面大讲,你们在下面小讲,本官在上面开大会,你们在下面开小会!你们?还知不知道要尊重他人的劳动,呼?”龟贝贝笑道:“呼!老砍叔,您误会了,我们正在讨论您的重要报告,夸您讲得好呢。”龟砍不信:“呼?那么你说说怎么个好法?”龟贝贝笑道:“呼!您的报告猪蹄鸣雀,肿点突出。”另一个姑娘珊瑚接口道:“离异够远,茄子鲜明。”一个中年妇女举起手中缝帆的针:“具有疯狂的针对性和现世性。” 龟砍手一挥:“呼!好啦好啦,什么猪蹄茄子的?胡扯蛋。别以为本官听不出来,以前本官在村里开会,你们就总拿这一套来糊弄我。其实不虚心接受真理,损失的是你们自己!不过,听到你的吹捧,本官还是很开心的啦!谁不想听好话呀!本官今天也要表扬你们,凭心而论,眼下正值高温酷暑,今天天气尤其很热很热,但你们大批的妇女不怕热,能坚持听我……这个讲,很好!小批的妇女怕热,不好好听我……这个讲,哗啦啦地溜走了!别以为本官是瞎子,没看见?是聋子,没听见?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哗啦啦地溜走了很不象话!你们……没来的、早退的和睡着的要好好反省,要好好检讨,要向在坐的大姨大妈学习。下面,本官讲讲我们面临的挑战,也是二十八大的挑战和八十二小的挑战……” 龟元寿从早上到现在一泡尿没去撒,他没想到龟砍做了副相以后,水平这么高,以前讲话再长也不过半天左右,现在一个上午过去了,厚厚的九十页纸,才讲五页纸不到,再不上厕所,实在受不了了,他低声对坐在右侧的国家档案总署督办龟天道:“呼!五弟,你帮我代为主持一下,哥哥我去去就来。”龟天也正想溜号,闻言只得苦笑着点点头。 太阳偏西。妇女们也都睡着了,只剩龟小海等一帮青年小伙还在瞪大眼睛听着。为吸引这最后一拨听众,龟砍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呼!本官是当今呼噜国皇帝……”小伙子们大为惊奇,心道不会吧?却假装信以为真,拼命鼓掌。“……派来的!现在龟村已是兵马大元帅,特地为家乡护村队带来一批新式武器。……咦?小伙子们怎么没人给我鼓掌啊,呼,掌声还不够热烈,左边的掌声不错,右边的掌声在哪里?再热烈些再热烈些!呼,后边的小伙子们你们好吗?我爱你们!为表示本官的爱意,呼!下面鱼叉,一人一根鱼叉……”小伙子们兴奋地鼓掌。“……是不可能的!”“两人一根鱼叉……”也还不错,小伙子们继续鼓掌。“也是不可能的!”“三人一根鱼叉……”小伙子们鼓掌,不过远不如刚才热烈了。“是纸做的……哈哈哈……” “没劲!”小伙子们彻底失去了兴趣,开始打盹,龟砍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龟天不住地左顾右盼,可是龟元寿就是不露面。龟天不能再等了,他低声对龟砍道:“呼!我去找找大哥。”也不管龟砍是否听清,就小跑着向泊在港湾的“生生号”跑去,那是一只触礁的海盗船,被作为临时方便的地方。实际上渔民们在这方面是很开放的,都是撒到大海中,只不过有女人在场的时候,利用海盗船的半落的船帆遮遮视线而已。 龟天痛快淋漓地站在船头对着大海泄了一通后,现龟元寿正坐在船尾沉思,他的烟锅在滋滋地冒着红的火星,口中吐出一串串的青烟。 “呼!大哥你在想什么?”龟天挨到龟元寿的旁边甲板上坐下来,问。 “呼!是五弟啊!你看到这只海盗船了吗?”龟元寿指着船头和船舷,“它的结构与渔船明显不同,船头尖,便于快攻击;船舷宽大,便于接近和跃上对方船只,展开肉搏战。我想将这只船改造为军用船只。不过,这只海盗船的设计上虽然有不少可取之处,但作为海上护卫和攻击舰就差得远了,我想请五弟把档案馆图书馆历史博物馆有关国内外先进海船设计书籍和模型都找给我,我要请能工巧匠设计制造出世界上第一流的海上战舰。作为一个岛国,没有强大的海上战船怎么能行?” 龟天崇拜地看着这位地道的渔民出身的兄长,居然真有点兵马大元帅的气魄,当下热血沸腾:“呼!放心吧大哥,小弟一回去就办此事,保证满为你提供岛内最全的资料。” 两个人越谈越兴奋,不觉已是黄昏。 这才想起那边会还在开着呢。 两个人走回主席台,只见沙滩上男女老少都打起了呼噜,只有龟砍还在精神抖擞地侃侃而谈:“呼!本官认为,面临机遇和挑战,我们的指导梦想是……前面路标是……围绕上述路标,我们要走以下二十八条大路和八十二条小路。本丞相先讲第一大条路中的第一小条路……” 一直讲到次日凌晨四点,龟砍还没讲完。龟元寿实在忍无可忍,大声宣布道:“呼!今天的会议暂时开到这里,好在大家手中都有讲话稿,回去再让学堂里的细伢读给你们听,要细细咀嚼,慢慢消化。关于如何贯彻此次会议精神,本帅再强调三点意见……” 凌晨五点,龟天道:“呼!刚才,副相和元帅讲了好多,本督就不重复了。时间不早了,本督办也不多说了,关于开展学神龟活动的每一个具体环节乡亲们哪,都要留有痕迹,过几天,相要下来督查乡亲们哪,主要是看档案。你活动搞得再好乡亲们哪,档案中没有也是白搭。反过来说你有档案什么都不搞也没事。下面本督办将档案工作的一些注意点跟大家交流一下……” 上午八时,龟天终于讲完了,龟元寿宣布:“散会!” “慢!”匆忙赶来的相龟甲大声道,“呼!刚好人都在这儿,请大家观看皇后亲自导演的戏剧《龟兔赛跑》。” 龟元寿、龟天、龟砍三个当场晕倒。 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席卷了整个瀛洲,单单《龟兔赛跑》戏剧就演出了七七四十九场,那副刻在神龟寺的御对连三岁小孩都能完完整整背出来,到处都是“世间有人”“如何处之乎”“只是忍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打我骂我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我以及不堪我”“畏他避他让他谦他冷他一味由他不要理他”的热烈探讨,争穿乌龟时装,成为一时风尚。故呼噜民族深受教益,绝不互相倾轧,搞窝里斗,一个瀛洲人一条虫,十个瀛洲人一条龙。 武大郎到各地视察,十分满意。这天他携柳叶儿乘着狗儿车来到白象山下的梨花渡口,武大郎正入神观赏一木偶人表演的龟舞,忽听一老妪叫道:“大郎,大郎,大郎!”武大郎不由自主地“哎”了一声,却见梨花丛里钻出一个小孩:“娘,何事?”龟甲脸一沉:“大胆!竟敢戏弄皇上,给我拉下去砍了!”巴托猿臂轻舒,那小孩子已象一只小鸡被老鹰捉住那样,吊在巴托的右手臂上,左手同时多了一把雪亮的柴刀。那孩子脸吓得纸一样白。那老妪更是呼天抢地,浑身颤抖。老妪年轻时一直未生育,四十岁那年生了一个儿子,却是个侏儒,还是个白痴,十岁那年一次独自上山走失了。七十岁那年生了一个女儿,却是一个疯子,也是十岁那年也失踪了。这是老妪八十岁上得的儿子,聪明伶利,活泼可爱。这可是老妪的命根子。要自己的老命没什么,可要砍他的宝贝儿子那是万万不能。可怜八十八岁的老妪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只因这一跪,促成了一桩千古奇祸。 正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命薄数瀛洲。 第七回 青梅竹马 似花还是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阳花,点点是离人泪。 《水龙吟》 且说那老妪慌忙拉小儿跪下:“呼!老虔婆该死,不知皇帝也叫此小名,请皇上治罪。” 武大郎十分恼怒,绿豆眼一瞪:“胡说!谁说朕的小名叫大郎?朕只是对大号的狼这种动物比较反感。朕的名字叫”他不想让武大郎的名字再在异国出现,影响他的光辉形象,他想起柳叶儿给自己诌的一个名字,便高声说道:“呼!朕的名字叫木子白。” 柳叶儿大喜:“呼!子白哥,你终于想起来了!” 武大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呼!俺早就想起来了,逗你玩呢。” 柳叶儿小粉拳头直擂武大郎的胸口,娇嗔道:“呼!你真坏,坏死了!”接着小声提醒道:“又俺了,是朕!” 武大郎点点头,强调道:“呼!朕姓木,名子白。” 龟甲赶紧拍马屁道:“是啊!皇上是神仙下凡,姓木,名子白,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怎么可能取你家小儿这种狼呀狗的名字。来人,连这老太婆一块砍了!” 老妪吓得磕头如捣蒜:“呼!小儿名字现在就改,叫乌龟王八蛋都行,老太婆死不足惜,只求念小儿年幼,只当他是皇帝的一个屁,您就把他放了吧。” 武大郎被逗笑了:“呼!乌龟王八,乃是国姓,尔等普通老百姓,岂配姓它?就是它的蛋也不行!朕念你八十得子,殊属不易,就不再治罪了。朕赐你儿名八哥儿吧,也沾点王八的边。” “呼!”老妪和小儿子见不但没治罪,还赐这么高贵的名字,喜出望外,千恩万谢,一溜烟走了。 武大郎马上下了一道圣旨,晓喻万民不得再用大郎取名,已经取的立即改掉,违者杀无赦。 话说武大郎被老妪一声大郎,唤醒了沉睡的记忆。他颓然躺在龙床上,眼前是一片浑沌,他仿佛又回到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眼前又出现了葱白玉指、舒红水袖、楚楚可怜、清纯美丽的少女金莲的影子。 时光倒流。 山,像几个熊瞎子扭打缠斗在一起,显得雄浑奇险。水,却像一丝银光闪闪的锦带,蜿蜒飘荡在莽莽苍苍的齐鲁大地上。在锦带的一个蝴蝶结上百亩荷塘间有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姑娘正在采莲。 那一望无际的荷塘,绿叶如一把把倒扣在水中的翡翠小伞,衬托那红的花、白的花,在骄阳下恰似玛瑙、白玉,越娇艳夺目。有诗为证: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景色如诗如画,赏心悦目,而真正在这样的烈日下劳动,就远不是那么美妙轻松了。 小姑娘名叫莲儿,今年十岁,是裁缝潘来福家的养女,实际上是童养媳暗表,莲儿原本姓江,父亲江流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母亲林燕秋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妹妹,自小喜欢舞枪弄棒,爱打抱不平,人称“燕京女侠”,长得如花似玉,比她的嫂子张莺莺还要胜三分。江流和林燕秋邂逅西湖诗会,两个人是郎才女貌,一见钟情,在恩师欧阳修的主持下,二人在西湖成婚。婚后不久,便生下一双儿女,租下余杭最大的游船,摆下满月酒宴,众才子都来道贺,并请欧阳修取名,欧阳修也不推辞,面对西湖美景,触景生情,朗声吟诵“……鸥鹭闲眠,应惯寻常听管弦。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谁羡骖鸾,人舟中便是仙。老夫以为,男孩儿取名风清,女孩就叫月白,如何?”众人齐声叫好,把酒赏月,沐风唱和,尽欢而散。谁知乐极生悲,江风清三岁时被人贩子拐走,下落不明。江流痛失爱子,再也写不出像样的诗赋精品,这就是后人所说的“江郎才尽”典故的由来。绝望之时,又逢林冲家遭高俅陷害,林燕秋为姐报仇,深夜潜入高府,将高衙内杀死,为躲避官府的追捕,亡命天涯。高俅奏请圣上,对江流一家要满门抄斩。江流乃一个文人,哪经得起如此大的打击,一时万念俱灰,将小女儿托付给家人江仁,便投水自尽了。 谁知这江仁虽是江流的远房本家,却不是个好人。原也是个小康之家,只因好吃懒做,坐吃山空,在家乡实在混不下去,来京城投奔江流,成了江流家一名管家。虽说是管家,江流一家并没有把他当下人看待,而是和自己家人一样。谁知这个人却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江风清当年失踪,就是他与人贩子内外勾结的一笔罪恶交易。现在让他抚养江月白,更不情愿。他变卖掉江流家的田亩房产,带着月白路经清河县时,便把月白卖给潘裁缝。潘裁缝有个又聋又哑的儿子叫潘开,能花三百两银子,买回一个俊模俏样的童养媳,潘裁缝自然愿意,买下后,跟着他姓潘,改名金莲。 光阴荏苒,一转眼,莲儿已是十岁。她吃的是猪狗食,干的是牛马活,淘米、做饭、刷锅、洗碗、割草、放牛、喂猪、砍柴,几乎什么活都干。潘来福为人还比较忠厚,他的老婆刁氏却是个刻薄寡恩、鸡蛋里挑骨头的悍妇,对金莲是开口就骂,抬手就打。小莲儿常背地里骂她“死虔婆”,谁知让刁氏听到了,一阵暴打,还饿她,逼她到荷塘里干活。小莲儿瘦小单薄的身子怎经得起如此折腾,这日晌午,饿了半天的她在荷塘里划着小船采莲,采着,采着,就感到头重脚轻,浑身软,不一会便栽倒在绿色的荷丛中。 却说河岸上有三个光**的儿童正在玩撒尿和烂泥的游戏,一听到河里“扑通”一声响,都朝河“咯,龟孙。”一个白皮细眉尖下巴的八岁男孩儿叫道:“呀!小莲掉河里去了,快来人哪”边喊边朝村里跑去。 另外两个浑身泥猴子似的男孩儿不由分说,跳进河里,向出事地点游去。但见船上篓子倒扣在船上,莲子有一大半落在船的左舷上。而船的右侧水上漂着一只绣花鞋,正是莲儿的鞋子。两个男孩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一个从船的左侧,一个从船的右侧,深呼吸一口气,沉下水去。两个从小就天天在水里泡,都是水中高手,会蛙泳、仰泳、狗刨、踩水等各种姿势,两个人经常比埋头浮、潜水,有一次一个在水中呆了一柱香的功夫,另一个不服气,呆了整整三个时辰,人人都以为死了,不料这一位朝远方的中洲岛上一指:“他耍赖,在那棵歪脖子槐树上睡着了。”话休絮繁。却说他们在水中,摸索了老半天,有一个才冒出头来,是一个大脑袋小眼睛,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对水下叫道:“弟,摸到没?”这时,从另一侧也冒出个头来,脑袋略小但眼睛很大,抖落一脑门的水:“没摸到,哥。”大脑袋一拍脑门:“会不会在船底?”“祸事了!一定在船底!”两个人不约而同沉入水中,一左一右向船底摸去,果然一个摸索到一只脚,另一个摸索到一女孩子的头,一个拖一个推,好容易才把莲儿救上岸来,此时莲儿已喝了一肚子水,早已昏死过去。那个比莲儿还矮三公分的十一岁男孩,头大身子小,人称“大头娃娃”,小大人似的探了探莲儿的鼻息:“还有救,弟,俺们把他送到西门爷爷家抢救吧!” 那个与莲儿同岁的叫弟的儿童却比莲儿高出半个头,只见他腿一蹲、腰一躬,叫一声:“哥,把莲子放在俺的背上吧。”大头娃娃点点头,伸手去抱莲儿,喝饱了水的莲儿比平时更重,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莲儿放到弟的背上:“弟,你背得动么?”“没事,哥,你可得扶着点儿。”弟话没说完,已将莲儿稳稳背起,大步流星地向庄子方向奔去。 河边离村庄有一条弯弯的小路,路两旁满是玉米和红高梁,宽大的叶子不时拂到他们的脸和胳膊,脚下还时常踩到蔓延到路边花生秧子,平时很短的路,此时却显得那么漫长……豆粒大的汗珠从他们的脸上滚下来,但他们顾不得擦一把,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快,再快,一定要把小莲救活,他们要与死神赛跑! 半道上迎面见一老一小朝这边飞奔而来。跑在前面的那小的就是白皮细眉回去喊人的男孩,他边跑边喊,带着哭腔。紧随其后的老者中等身材,一副郎中打扮,背着个药篓,荷着药锄,显然上山采药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回诊所,因为跑得太急,脸膛涨得通红,秃顶两侧的白迎风飘舞,下巴颌的山羊胡子随着步子的节奏一抖一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男孩的爷爷、本村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西门敬斋。老中医远远就招呼:“武小大、武小二,你们快把小莲放下。对就这样,平放在地上,小大让她半倚着,对,小二别乱动。庆儿把我的银针拿来。”“咯,龟孙。”那细眉小子递过一枚银针给爷爷,自己先用手一探莲儿的鼻息,不禁伤心地大哭起来:“爷爷,不好了,莲儿死了。” 武大、武二一听也都放声大哭起来。 正是:青梅竹马几多泪,两小无猜水自流。 第八回 神秘道姑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锦瑟》 话说西门敬斋让松儿倒提莲儿,把堵在喉中的一片荷叶泥抠出,那肚子里的水“哇里哇啦”吐了一大盆,又将一小小银针高高举起,那银针在烈日下闪着刺目的亮光。老中医瞄准莲儿的人中,一针扎了下去,那莲儿“啊”地一声,幽幽醒来,活了性命。老中医西门敬斋拈着山羊胡子,微微一笑:“好了!”武大、武二、西门庆三个小伙伴这才破涕为笑,欢呼雀跃起来。 西门庆望着西门敬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爷爷,俺哥呢?他不是与你一起上山采药的吗?他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 西门敬斋眼圈一红,长叹了一声,良久才道:“爷爷对不起你那死去的爹娘啊!你那同胞哥哥祝儿他……被爷爷弄丢了!” “怎么会丢的?” “在景阳冈一块大青石上丢的。” 西门庆道:“我要去找他!” 西门敬斋道:“不能去庆儿,村里已有几个娃在那儿丢掉了,爷爷已丢掉了一个,不能再让你有任何闪失。” “爷爷,我一定要去!”西门庆与西门祝是双胞胎,感情自是与常人不同,执意要去。 武大、武二也吵着要去。 “爷爷已到处找了,找不到的。好吧,我们多约一些人,再去找找看。”西门敬斋只得约了武家庄的三二十个壮丁,各带着钢叉、踏弩、刀枪,向景阳冈而来,约行四五里,来到冈子下,见一大树,刮了皮,一片白,上面钉着一张黄纸,上面写道: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迷路郎,行人经过念三遍,盼儿早早回家乡。老娘哭瞎一双眼,爹爹头全白光,只求菩萨快显灵,送还我那小儿郎…… “哼!都是这黄符作的怪!”那西门庆大怒,“噌”地蹿上树去,一把将那黄纸揭了下来,扔到地上。 不料,陡地从地上腾起一阵旋风,将那黄纸卷起,飘飘荡荡越过树梢,在空中打了个转,忽忽悠悠飘到山后去了。 西门庆拔腿就追。 众人也随他追上冈子,不到半里多路,一个破败的山神庙映入眼帘。那黄纸挂在檐角上,瑟瑟作响。 众人眼睁睁地看到西门庆腾身跃起,忽然不见了踪影。 再一看那黄纸也杳然不见,那檐角挂着的哪里是什么黄纸,分明是一片枯黄的树叶。 众人不信这西门庆真的遁地入天了,直奔向庙后乱树林子,只见一块光溜溜的大青石。 西门敬斋老泪纵横,指着大青石道:“祝儿就在这失踪的,没想到庆儿也丢掉了!我老汉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一头撞在石头上,众人伸手拉时,已来不及,老人倒在血泊中。 武大、武二和莲儿跟着大人们找了七七四十九天,找遍了景阳冈的角角落落,也没找到西门庆和西门祝两兄弟。 西门兄弟的神秘失踪成了难解之谜。 这一年怪事不断,不久突洪水,淹没了武家庄。 武家兄弟失散,据说武二跟一帮绿林好汉闯荡江湖去了,数年以后成为名震黑白两道的侠客,人称行者武松。武大据说考取功名,做了县令,人称武竹武青天,也有人称武植武知县,其实这是方言造成以讹传讹,正确的应该是武竹。为行文方便,还是与金瓶梅一致,叫武植吧。不知何故,武知县做了不到一年,又神秘失踪。几年后有一个叫武大郎的矮子辗转来到清河县做起了卖大饼的小本生意,由于是祖传绝活,生意挺红火。曾有人传说侏儒武大郎就是当年那个高大英俊的武植武知县,但没有人相信,连武大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被洪水冲到一个什么地方,就昏迷了。醒来后,自己正躺在郊区张大户家的牛棚里。据张大户说贩布路过飞云浦,看到桥下躺着的他,还有一口气,就用牛车带回来救了他的命,又接济他几两银子在清河县租了房子以卖大饼为生。 莲儿被人贩子卖给郊区张大户家做丫环,她自小苦水泡大的,缝补浆洗、端茶倒水十分勤快,博得张府上下一片赞扬之声,不久就增加了工钱。数年后金莲从一个流鼻涕的黄毛丫头,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那弯弯的眉毛象一弯新月,如用眉笔画上去一样,那眼睛如一汪秋水,脉脉含情,那小巧玲珑的鼻子,让你忍不住想轻轻地捏一捏,那喷红圆润的樱桃小嘴,令你忍不住想吮吸一口,那白净粉嫩的瓜子脸,乌黑光亮缎子般的秀,丰满结实的小胸脯,苗条的身段,无不令人沉醉痴迷。张大户见色起意,除了涨工钱,还不时给她买点小礼物,如胭脂、手镯、耳环什么的。金莲爱穿红衣裳,张大户就想方设法买各种各样的红衣裳给她穿,完全不顾老婆“奴仆不能着鲜亮衣裳”的劝谏。金莲倒也坦然,买来就穿,她没有多想,只认为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主人对奴仆的赏赐而已。不料,张大户送的礼越来越重,不仅甜言蜜语,有时还动手动脚,无奈金莲至死不从,张大户老婆又是个醋劲十足的悍妇,坚决不容,逼张大户将这个狐狸精打掉。金莲两边受气,只能暗地诅咒:“死王八,死虔婆。” 张大户当初家,靠的是老丈人的家底和本钱,对老婆的凶悍早已逆来顺受、无可奈何,他气急败坏:“老夫得不到,她也休想过好日子,就让她嫁给丑鬼吧!”便忍痛割爱,把她嫁给自己曾搭救收留过的、现仍经常到门上卖大饼的武大郎。 无巧不成书,神秘失踪的西门庆忽然也在这个小县城现身,逐渐由小混混做到了黑帮老大,据说是什么药锄帮帮主。他有一句名言:“我是流氓我怕谁,都是流氓谁怕我?”西门庆家资巨万,产业广延,名义上开了个生药铺子,实际上妓院赌场是他收入的主要来源,有鸦飞不过的田宅,贼扛不动的金银山。后又混进白道,在衙门里买了个千户的乌纱帽。近年谣传他又靠上了更强大的什么神秘势力。 西门祝始终没有任何音讯,后来人们也就渐渐忘记世上曾经还有这么一个人。 春暖花开时节。 年轻貌美的金莲儿终日在家闲着无事,耐不住寂寞,经常到邻居王婆家玩。王婆经常戏谑:“大娘子,你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嫁给武大郎,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那话儿还行吗?”金莲儿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不觉羞红了脸:“王妈妈你真能乱说,羞死人了。”王婆道:“嗨!这怕什么,女人嫁人生孩子,不就那么回事嘛。哎,你那位到底怎么样呀?行不行呀?”金莲儿嗔道:“王妈妈,你再乱说,人家不理你了。”王婆道:“老身也是好奇,那么样个小人儿,做那事儿一定有趣得紧。你肚子一挺,还不把他颠到床下去。”金莲儿见她话不上路,扭头就要走。王婆道:“哎,开开玩笑,你别走嘛,老身也是关心你嘛。”一把拉住金莲儿的胳膊,眨着白多黑少的眼睛,诡秘地说:“我见你肚子一直不见鼓,已结婚一年了吧,是不是他不中用呀?”金莲挣脱掉王婆的手,低声说:“与他无关,可能是奴的问题。”王婆道:“老身也许不该多嘴,你何不到城东的白云观信教。包你如愿以偿,挺灵的。”金莲道:“奴家可不想做什么道士尼姑。”王婆道:“不是让你真当道姑,可以做俗家弟子,像老身一样。你看我,除了偶尔去听听讲经说法,日常生活与平常人一样,不受影响。这样吧,你先跟老身去听听,信不信由你。你的小姐妹春梅也想去听呢。”金莲儿心动了:“好吧,闲着也是闲着,听听也无妨。权当看看热闹吧。”王婆喜道:“这就对了,这月十五老身就带你俩去。” 经不住王婆的花言巧语,金莲儿每月十五到城东的白云观去听荞麦观主传经布道。同行的是金莲儿最要好的闺友庞春梅。一开始,王婆还带着,后来王婆忙着帮人说媒,跳大神,就让她俩自己去了。谁知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居然真的鬼迷心窍,真的虔诚地信起道教来。 这是她们第十五次来白云观听经了。 白云观里面已经坐满了虔诚的道姑,正聚精会神地听讲。显然,金莲儿她们来迟了一步,只好站在门口。朝台上望去,令她惊奇的是今天在讲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不是荞麦观主,而是一位陌生的漂亮道姑,柳叶眉,杏仁眼,琼瑶鼻,樱桃嘴,瓜子脸白里透红,乌亮的青丝高高绾起,盘成髻,一根白玉簪斜插脑后。青衣款式虽同白云观道姑们没什么两样,但质地显然好得多,非绸即缎,衬出身材丰满窈窕。脚上穿的倒没什么特别,也是圆口布鞋。尤其令人着迷的是那说话的声音就像唱歌一样动听。 “……总之,传统的道教已经过时,我们要信三元教。教友们都知道:三元是天官紫微大帝、地官青灵大帝、水官旸谷大帝,现,三官合一,为三元大帝;三元归一,为三元教。由于世间多灾多难,三元大帝近日在苍狼山现身,我就是他派来的天使,我的话都是三元大帝附会我的嘴说的,我所说的话都是三元大帝的话。现在张天师已经不灵了,上次误走了一百零八个妖魔,天帝震怒,已削去他的神位。只有信三元大帝,才能驱鬼辟邪,祛灾求福。三元大帝预测三个月后的七月七日那一百零八个妖魔要下凡作恶,吃人喝血,整个人类要毁灭,也就是说世界末日。那时就要建立三元道国,都是三元大帝的天下,不信三元大帝的人都得死。现在信还不晚,要保全家平安,从现在起就必须信三元教。” 三清女弟子们面面相觑,听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天使的奇谈怪论,一个个目瞪口呆。 金莲儿问身旁的一位中年道姑:“这道姑是谁呀?” 中年道姑虔诚地答道:“这你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三清俗家弟子,她就是霞姑。” 金莲儿恍然大悟:“莫不是当今名满天下的三元教座女弟子林羽霞?不过据说林羽霞已四十多岁了,这人看上去最多三十岁,能是她吗?” “噤声。”中年道姑低叱道:“霞姑的法名岂是你能叫的。她是仙姑,当然永远年轻,岂是凡人可比?” 金莲儿还没什么,倒是春梅吓得伸了伸舌头。 这时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掌声。想必是霞姑的演讲完了。年届五十的荞麦观主走上台来,向霞姑打了个稽,转过头来对大家笑吟吟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贫道一再挽留,霞姑将在本观逗留几天,大家如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求教,如悟道较快,广结善缘,还可跟天使一起去见真神。” 众道姑欢呼雀跃。 金莲儿和春梅不等散会,就围着霞姑问起来。霞姑始终带着甜美的微笑,一一耐心解答,并对她们的热心求教表示了赞许。 聚会结束后,霞姑邀请她们到她的住处。令金莲儿和春梅眼热的是,这清贫的道观居然有如此豪华的房间,有诗为证: 白玉床挂红罗账,锦缎被上绣鸳鸯。精木踏板铺地毯,樟树箱中皆华裳。象牙梳子拢秀,香粉口红来化妆。金银珠宝用不尽,道家教义放紫光。 “像你们这样的年龄应该抛却俗念,全身心地入道,普渡众生,早列仙班,成为天使。”霞姑杏眼里流露出关注和期望,声音柔柔的,似莺声燕语。 “我们真能成仙?做天使?”细眉细眼细皮嫩肉的春梅急切地抓着霞姑的手,全然不像十七岁的淑女,倒象是个天真未凿的孩子。 “当然。”霞姑肯定地说,“关键心要诚,心诚则灵。” 金莲儿的眼睛特水灵,似乎要看到霞姑的心里去:“何谓心诚,难道我们吃斋念经,积德行善,还不够心诚吗?” “这样当然很好,”霞姑轻声细语,那杏眼儿丝毫也不避金莲儿的深深注视,“但还不够,要想成神成仙,必须奉献,家财万贯,不过身外之物,要奉献给道,以接济天下苍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必须牺牲自我,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也不过昙花一现。要成神成仙,就要脱胎换骨,洁净身体和灵魂。” 金莲儿和春梅眼睛顿现异彩:“请霞姑指点迷津。”双腿虔诚地跪了下去。 霞姑神秘地道:“与三元大帝见真光,换血。” 金莲儿道:“三元大帝?” 霞姑道:“三元大帝现在人间,他化作人形,人间的名字叫三官道长。你们可想见真神?” “想!”金莲儿和春梅兴奋得泪光闪闪。 “那好,你们就等着神的招唤吧。” 几天后,霞姑走了,到别处去布道去了。金莲儿和春梅与霞姑洒泪而别。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音讯。 又一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神的旨意。 转眼到了三伏天,金莲儿差不多绝望了,春梅劝慰道:“古往今来,能得道成仙的有几人?”两人也就不抱什么奢望了。 正是:神仙自有神仙做,哪有凡人成神仙。 第九回 铁背苍狼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处,有黄鹂千百。飞云当面舞龙蛇,夭矫转空碧。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 《好事近》 这日,金莲正顶着烈日晾晒衣服,忽然有一信鸽从远处蓝天白云间扑着翅膀飞过来,围绕金莲转了一圈,落在金莲肩上,“咕咕”地叫着,金莲大奇,忙用手捉住信鸽,信鸽并不害怕。金莲将信鸽捧到眼前,现信鸽腿上缚着一张黄纸,金莲的心扑扑地跳了起来,那黄纸上工工整整写着:“要见真神,到苍狼山飞云浦。” 金莲儿喜出望外,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春梅,两个人星夜兼程,走了七天七夜,累得精疲力竭,总算到了苍狼山脚下的飞云浦。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飞云浦桥头有一个戴竹笠披蓑衣的老人伸着长竿在垂钓,金莲儿打了一个问讯:“请问大爷,到苍狼山见真神怎么走?” 老人头也不抬,用手指了指山道旁的一间黄泥小屋:“苦海无彼岸,神渡有缘人。请先到老汉的小屋躲躲雨吧。” 眼看雨越下越大,两个人依言向小屋仓皇奔去,淋得像落汤鸡,四下一看,没有一个人影,回顾桥头,连刚才那个老人都不见了,满眼都是雨水,青山朦胧,绿树朦胧,黄色小屋朦胧。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黄泥小屋。 小屋陈设很简陋,只有一张竹床,几个竹凳子。打眼的是墙上贴着一张神像,倒也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只是眉宇间有一丝阴鸷之气,令人莫测高深。这大约就是三元大帝了。像前一张香案,供着一只三足两耳香炉,里面香火正旺。妙的是香炉旁的竹筒里还有一把竹签。香案下面是一个蒲团,香案右侧放一个箩筐,里面放着一捆草纸,数捆香烛。紧挨着箩筐的是一个大大的“功德箱”。 金莲儿与春梅不敢怠慢,赶紧朝功德箱里面扔一些碎银,燃上几柱香,跪在蒲团上向神像磕头,合什祷告:“吾神三元大帝听禀:信徒金莲、春梅欲见您老人家真身,请赐机缘,指点迷津。”说完,再拜。 拜毕,金莲儿将竹筒哗啦哗啦摇了三摇,玉手轻拈一签,乃上上签,上书二十个字:“富贵放眼尽,荣华转头空,欲见真神灵,须上铁背峰。” 二人一见大喜,顾不得旅途劳累,连忙冒雨登山,翻过狼尾岭,那雨已是若有若无,抵达铁背峰下,已是云开雨霁,蓝天上挂着一道彩虹。那山路是逶迤崎岖,两位弱女子饱尝颠簸淋漓之苦,一见铁背峰前的路倒是意外的平坦,一条石板路,一尘不染,蜿蜒伸向松林深处。禁不住兴高采烈、大呼小叫,一溜小跑顺着石板路行去。 但见松柏掩映中,一座青瓦红柱八角亭卓然而立。亭中有一圆形石桌,四个圆形石凳。两个中年美貌道姑正在下棋。 金莲儿上前合什打了一个问讯。其中一个中年道姑上下打量了她俩几眼,低声问道:“你俩是来见真神的?” “正是。” “可是从漠北来?” “不是,我们从山东来。” 那中年道姑对另一个仍对棋局苦思冥想的中年道姑道:“霓裳仙妹,是你的人。” 霓裳道姑只得站起来:“好吧,我先带她们上去。这局棋请玉霜仙姐先摆这儿,我已想好了破解之法。” 只见那个叫玉霜的道姑含笑答应。目送她们三人离去。 霓裳道姑带着她们俩走出松林,又进一片竹林。真是林海茫茫。一路艳阳高照,鸟语花香。不知走了多少丛林,才来到一个大瀑布前,下面是一个深潭。那瀑布是从一座山峰上泻下来的,这山峰形似狼头,透过水帘,可以看见峭壁上有两列遒劲有力的大字:“苍狼山”、“铁背峰”。 那霓裳道姑信手拽下一片竹叶,裹成喇叭状,吹起百鸟朝凤的曲子,那瀑布居然被吹散,露出了石壁上一个黑黝黝的洞**,石洞处有人“咿呀”放下一座吊桥,搭在深潭之上,霓裳在前,金莲、春梅尾随其后,鱼贯进入石洞。那吊桥收起,瀑布重又垂下来,山体依然完好如初。原来那吊桥不仅是控制瀑布的开关,还是关闭石洞的门户,全系扁石制成,与狼头峰石质一样,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石洞幽深晦暗,仅有烛光照明,管吊桥的是两个跛子,目光呆滞,一言不,双手低垂,端坐在收放吊桥的机关旁边的轮椅上。霓裳低声道:“这是漠北双残,你俩注意到没有,一个是左腿残废,一个是右腿残废,因作恶多端,被一断臂侠所废。现改恶从善,入道修行。” 沿着石洞狭窄的通道不知走了多少个弯,眼前出现一铜钉铁皮包的木门,门口堵着一个巨大石碾,有四个壮妇把守。这四个壮妇头如笆斗,腰似蛮牛,两条胳膊比壮男的大腿还粗两倍。金黄色头胡乱地绾在脑后,一张国字大脸,均是棕色横肉,眼如细绒线,鼻如大蒜头,阔口獠牙,每人手中倒提着一柄亮锃锃的开山板斧。吓得金莲儿和春梅大气不敢出。 “这是苍狼四恨,”霓裳低声对她俩介绍说,“她们是四胞胎,分别叫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恨风无手,恨水无根。有万夫不挡之勇。系大食人氏,被我主三元大帝收伏于此。” 那四恨显然跟霓裳相当熟悉,嘻嘻哈哈地跟霓裳要喜钱。霓裳摸出一把碎银,丢在地上,四恨一阵疯抢。恨天无把抢得最多,她正得意洋洋地数着“一、二、三……”的时候,冷不防被恨风无手一把全撸了去。气得恨天无把追着骂,闹成一团。四恨闹够了,才合力将铜钉铁皮门前的石碾挪开,打开门,别有一番洞天。一个宽敞的通道用十数只灯笼照明,约三十米一个,每个灯笼都挂在一个洞门口,灯笼上绣着洞名,有叫洞的,如“藏经洞”、“兵器洞”、“贮粮洞”等计十三个洞,也有叫窟的,如“珠宝窟”、“药材窟”、“美人窟”等,也有十二窟。洞中套洞,窟中有窟,令人目不暇接。 中年美道姑霓裳将金莲儿、春梅带到美人窟。那美人窟红灯高挑,丝竹悦耳,白雾缭绕。两个十五六岁的女道童手执拂尘,恭迎进洞。里面热气腾腾,温暖如春。铺的是波斯地毯,架的象牙龙床,挂的是红罗纱帐。扶着白玉栏杆,顺着石阶而下,居然是一泓温泉,妙的是那泉水居然只有五十丈方圆,形成一个天然浴池,里面舒散着十几个美人,或卧,或躺,或托腮沉思,或象美人鱼一样游来游着这些年轻的女人们赤身**,金莲儿不禁脸红心跳。赶紧低下头去。倒是春梅感到新鲜好玩,四处张望。 令她俩感到安慰的是,她们的崇拜者霞姑也在其中。霞姑披着红浴巾步履轻盈地走过来,浑身散着青春的活力和热气。刚刚出浴的林羽霞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向霓裳点点头,吩咐两女道童包了两锭银子赏给霓裳,霓裳道了声谢,向金莲儿、春梅挥了挥手,退了出去。 霞姑看出金莲儿有点羞涩扭捏,正色道:“这是在仙界,我们不能有凡人的想法。这是天然美容池,系火山爆,熔岩形成此洞,熔岩泥浆冲积成池,形成天然温泉,此水,能洁白和滋润肌肤,使之嫩滑雪白,而且还能治疗各种妇女病且有减肥作用,看你们浑身衣服都湿透了,赶紧脱掉洗洗吧。” 春梅一听,很大方地三下五去二除掉衣裙,跳入热气腾腾的温泉中,“哇,**哟,**,好惬意哟,金莲姐,还愣着干嘛?快下来呀!” 金莲儿只得一件件剥去衣裙,那美丽的**象一樽玉雕,曲线玲珑,晶莹剔透。众仙女已经是够美的了,可跟金莲儿一比,那简直是庸脂俗粉,等而下之了。 金莲儿慢慢地溶入热雾,溶入美人泉,一股来自地心的热力迅渗透汗毛孔,渗透到全身的每一寸皮肤,渗透到骨髓和每一根血管,渗透到心窝窝里面,金莲儿感到浑身酥软。她被这充满张力的水托着,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又象喝醉了酒似的,有一种欲死欲仙的感觉。金莲儿轻轻地划着水,水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亭亭玉立的双腿、嫩藕似的玉臂,摩挲着她的酥胸,她沉浸在一种从没有过的美妙境界里。 春梅则像一条美人鱼似的穿梭来往,游来游去,不时溅起雪白的浪花和银铃般的笑声。 正是:风摇翠盖参差影,露泣红房脂粉香。 第十回 传道授经 天阔云高,溪横水远,晚日寒生轻晕闲阶静、杨花渐少,朱门掩、莺声犹嫩。悔匆匆、过却清明,旋占得余芳,已成幽恨。却几日阴沉,连宵慵困,起来韶华都尽。 怨入双眉闲斗损,乍品得情怀,看承全近。深深态,无非自许,厌厌意,终羞人问。争知道,梦里蓬莱,待忘了余香,时时音信。纵留得莺花,东风不住,也则眼前愁闷。 《金明池》 半个时辰后,女道童为她们换上新道服,引她们来到一个足有三间房大的石窟。从门口灯笼上的字可以知道这是“传道窟”。显眼地方有一个真人大小的三元大帝镀彩石像,与黄泥小屋的画中人一样,不过要更加逼真形象,栩栩如生。石壁上绘有阴阳鱼和斩妖捉鬼的剑和符等神秘图案。众道姑都坐在蒲团上,合什闭目,口中念念有词。金莲儿和春梅被安排在后排最末两个蒲团上。霞姑坐在前排第七位。为的是一位枯瘦的麻脸道姑,描眉画眼,白粉敷面,像砌了一层石灰墙,可是却掩不住一个个恼人的点子。众人都称她“麻姑”,她不但不恼,还自鸣得意,飘飘然仿佛自个儿真是“麻姑献寿”中的神仙麻姑。潘金莲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此人,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麻姑正捧着一个黄的线装本,瞪着一双三角眼,高声领读:“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众道姑跟着齐声朗读:“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麻姑又道:“负阴而抱阳,冲气而为合。”众人又齐声念道:“负阴而抱阳,冲气而为合。” 读了几页经文后,麻姑指着一段经文,对霞姑道:“羽霞仙妹,你将庚桑楚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听。” 霞姑站起身来,躬身向麻姑施了个礼:“是。”接过书,转身面对大家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庚桑楚,人称亢桑子,是老子的一个学生。他向老子学气功,学得最好,他能以耳朵看东西,能以眼睛听声音。鲁侯听说后大吃一惊,吩咐上卿送厚礼邀请庚桑楚。亢桑子应邀前往。鲁侯谦虚地请教。亢桑子说:“我能视听不用耳目(用现代的语言说,就是遥感和遥测功能)。”鲁侯问:“不管是耳朵认字,还是内透、遥感,寡人都愿听一听它的道理。”亢桑子答道:“我静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故有介然之有。远在八荒之外的声音,犹如近在眉睫之内。来于我者,我都知道。我不知到底是自己七孔四肢的感觉,还是心腑六脏的体察?” 金莲儿与春梅听得很入神,很神往。 另一个叫云姑的道姑排在第五位,慈眉善目,丰姿绰约。她讲解的是《道生术》,边讲解边演示: “道生术分为五个部分:调息、导引、房中、服饵、辟谷。人的活力之源在于气,尤其是体内之气。无气必死;气聚则生。交换气体在于呼息,庄子在《大宗师篇》中说‘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据说太古的真人以踵呼吸,度平缓;现今的人们用喉咙呼吸,因而紧促。《道德经》第六章说:‘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老子认为人要达到人体高功能,乃至长寿,关键在于‘玄牝’。玄牝在人体为口、鼻。口鼻呼吸,与天地之气相通,故为天地之根。气功调息,要求呼吸均匀、细、深、长。绵绵不断,若有若无。最高功夫可达到‘胎息’的程度。” 春梅冒冒失失地问了一句:“云姑,什么叫‘胎息’?” 云姑宽容地一笑:“是新来的吧。不知者不怪。以后在讲经说法的时候,不要随便插嘴或提问。要等讲完后,再提问或讨论,明白吗?好,我现在说讲一讲何谓‘胎息’。胎息是指胎儿在母腹中,不以口鼻呼吸,而以体吸收。胎息功夫,就是要求通过锻炼达到与胎儿在母腹中相似的呼吸形态。调息之术,历史悠久,上古时期黄帝就提倡鸿术。鸿毛不动作为调息至佳的尺度。古气功又称鸿术。调息的方法很多,达数十种。其中袁了凡《摄生三要》论述调息为上乘之作,合于老子‘柔’、‘绵’、‘胎息’的原则。‘初学调息,须想其气,出从脐出,入从脐灭,调得极细。然后不用口鼻,但以脐呼吸,如在胞胎中,姑曰胎息。初闭气一口,以脐呼吸,数之至八十一或一百二十,乃以吐气出之,当令极细,以鸿毛著于口鼻之上,吐气而鸿毛不动为度。渐习转增数之,久可至千,则老者更少,日还一日矣。’腹式呼吸锻炼时,每分渐次逐步减少,最后达到二到八次;再停止口鼻呼吸,进入胎息阶段。没有达到这个水平,不要轻易止息。” 麻姑见大家在云姑的带领下边调息边领悟,边领悟边调息,一个个气若游丝,如痴如醉,十分满意。她又补充说明了几点,谆谆告诫众弟子道:“一日一夜有十二时,其从半夜以至日中六时为生气,从日中至夜半六时为死气。死气之时,行气无益也。” 金莲儿与春梅简直为这玄而又玄的高深理论所倾倒。她俩全身心地投入调息训练之中。 第二天,她们又学导引。把行气、按摩、漱咽、肢体运动相配合,或伸屈,或俯仰,或行卧,或倚立,或踯躅,或徐步,或吟或息,皆导引也。金莲儿与春梅学的是吐纳导引,还没有达到麻姑、云姑、霞姑、霓姑、霜姑等人的意念导引、姿势导引的境界。她俩扎缠腰带,收胸鼓腹,心神守一,达到了忘我的程度。 一个月后。 霞姑对金莲儿和春梅道:“你们两个的表现很出色,练功很努力。调息、导引均已练成,现进入第三重境界:房中术。” 春梅问:“什么叫房中术?”这也是金莲儿想问的。 霞姑道:“房中术是保持男气女气冲和循环,阴阳调和,延年益寿,焕青春,产生特异功能的方法。现带你们去拜见三元真人,你们很幸运,由三元真人亲自与你们共修此术。” 她们来到传道窟。屋子很静,不知焚了一种什么香,很令人着迷,烛光摇晃不定,显得很诡异。蒲团上已经跪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女信徒,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轻声祈祷,从信徒们的虔诚和敬畏中,她俩感受到了三元真人的威严。她们俩赶紧也在后面的蒲团上跪下,和众人一起恭候三元大帝的到来。 音乐声骤然响起,仿佛是笑傲江湖的曲子,原来是霞姑带着一群唱诗班的道童演奏起朝圣曲来。接着窟内灯光大亮,两个道童高举红灯笼走进窟内,在前引路,麻姑、云姑一左一右陪在一个峨冠博带的人身边,后面紧跟着一个眉清目秀、伶俐乖觉的小道童。只见小道童低眉垂,恭身相随。再后面是霓姑、霜姑等十余位得道道姑。 众人齐声道:“恭迎教主!” 不用说,那峨冠博带的人就是传说中的三元大帝了。但见他戴一顶高高的孔雀开屏帽子,穿着宽大的青鱼皮做的道袍,中间系了一条五寸宽的蟒皮带,足蹬木屐,仍能看出他身材修长。一张刀条脸显得阴鸷白晰、棱角分明,极富男性魅力。细长的眼睛笑起来很迷人,但若他细观察,他的多情的眼睛后面似乎还有一双眼睛,那里面暗藏杀机。他的鼻子挺大也挺帅气,正贪婪地吸着窟内的香气。金莲儿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三元大帝走到讲台,让那位眉清目秀的道童拿来一杯水,开始念念有词且用手在水上胡乱做了几个动作,这水便成了“符水”。道童接过符水喝了一口,道:“有八月桂花的香味。”台下顿时掌声如雷。每人都轮流喝了一小口,都说有桂花的香味。春梅喝一口,却品不出一点有别于普通凉水的味儿,她心直口快:“不是吧,奴家怎么喝不出桂花的香味?” 众道姑皆惊。“咯,龟孙。”那三元大帝也面有不悦之色。 麻姑大声斥责:“住口,休得胡说,你属于那种感觉迟钝、悟性较差的人。”春梅吓得吐了吐舌头。 霞姑道:“教主初出道时,在波斯讲学,一两千人会场内不乏夷教高手,他也感到有人功要削弱他的功力。三元大帝立即给如来佛信息求助。如来佛立即信息告诉他,将派文殊、普贤两位神仙帮他压阵。果然两位神仙骑着金狮、白象来到会场左右上方驻足,他的讲学获得意想不到的成功。在他的诱导下,场内三分之一的人自身出了檀香味儿,那檀香味儿弥漫整个会场。三元大帝搬运术、穿墙术我们都亲眼目睹,他还能从封了口的瓶子里往外取药,能用功力使千里外的蜡烛熄灭。至于说开天目看到过去未来,三元真人早已达到那个量极。今天重点请三元大帝讲房中术的修炼。” 三元大帝开口了,是很好听的男中音,很有磁性:“房中术非常重要。葛洪在《抱朴子》中强调:‘或以补救损伤,或以功治重病,或以采阴益阳,或以增年益寿。’不懂房中要术,‘虽服名药,亦不得长生也。’因此,‘求志不死者,宜勤行求之。’(《释滞篇》)‘或但知服草药,而不知还年之要术,则终无久生之理也。’(《极言篇》)道生术的原理之一,就是强调匹配同类阴阳。同类阴阳包含三层含义:一是同天阴阳。人与太阳、月亮、星星同练。二是同地阴阳。人与大地万物同练。三是同人阴阳。男女共修。” 三元大帝喝了一口绿茶,继续用悦耳的声音道:“道家功夫分为三个阶段: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神还虚为道家气功的最高境界,老子道生术的上乘。” 三元大帝忽然站起,高举起双手挥舞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充满昂扬**:“炼神还虚又分为三个层次:攒五五气朝元;簇四和合四象;会三三华聚顶。三华意指:精为玉华,气为金华,神为九华。炼神还虚时,精、气、神三华,合聚于上丹田,如草之开花,行将结子而精聚于顶。《张三丰全集》说:‘五气朝元值日长,三华聚顶逐时新。’《性命圭旨》说:‘惟圣人知回机之道,得还元之理。于是攒五、簇四、会三、合二;而归一也。’” 众道姑听得如痴如醉,尽管实际上根本就没听懂几句,大多数人听得稀里糊涂,但却都深信不疑,对三元大帝肃然起敬,更加崇拜了。 三元大帝带领众道姑来到后山的桃花坞。这里流泉飞瀑,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特别是那一片桃林,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万绿丛中,仙桃点点,芳香满园,沁人心脾。确是个练功的好地方。 在三元大帝的指导下,众道姑英姿飒爽,苦练道生术。 众道姑与太阳、月亮、星星同练。 众道姑与桃树结缘,与大地万物同练。 正是:安排巧计笼彩凤,密使心机落孤鸾。 第十一回 修仙炼真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芳心苦》 麻姑领着金莲儿来到美人窟,就转身走了。金莲想追上去,但麻姑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见她一副天真的样子,麻姑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那张橘子皮脸露出了成功的狞笑。金莲无意中看到她的这种表情,不禁胆寒。但她来不及多想,立在门前的那个眉清目秀的道童,使她的疑虑一扫而光。那道童低眉垂,恭身行礼:“莲姑姑好!”金莲很喜欢这个伶俐乖觉的道童,问:“你叫什么?小弟弟。”道童轻声答道:“我叫小安子!莲姑姑请进,教主在里面。”小安子轻启门旁红月亮标志,石门轰轰隆隆地移开,金莲儿怯生生地走了进去。身后的石门又轰轰隆隆地重新合上。 三元大帝正在读老子的《道德经》:“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金莲儿跪拜:“叩见真人。” 三元真人放下《道德经》,仔细端详,不禁“咦”了一声,“咯,龟孙。”感觉在哪儿见过此绝色美女,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坐吧,你叫什么名字?” 金莲儿低声道:“启禀教主,奴家姓潘,小字金莲。” 三元真人大惊失色,原来是她?不觉喜出望外,真想一诉衷肠,但他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所扮演的角色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只得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一脸肃穆地开始传道:“《道德经》上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金莲儿听不懂,也不敢问。 只听他又道:“葛子在《礼论》中说:‘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交而变化起。’上古医学家张景岳明示曰:‘凡万物生成之道,莫不阴阳交而神明见。’阳气指性动,刚,热,升,化气,宣通,其质清,具有排斥和卫外等功能;阴气则指性静,柔,寒,敛降,成形,固纳,其质浊,具有藏摄和内守等功能。在气功中,阴则指吸,形,识神,静,降入,水,汞,虎,坤,离等;阳则指呼,神,元神,动,升出,火,铅,龙,乾,坎等。阳的功能表现为‘卫外为固’;阴的功能表现为‘藏精起气’。” 见金莲儿一脸茫然,三元大帝用轻为通俗的语言轻车熟路地把她引进了亦真亦幻的世界:“我乃天官紫微大帝、地官青灵大帝、水官旸谷大帝,三官合一,为三元大帝。为避免惊世骇俗,你们叫我教主、真人皆可。我住在天河外的天狼星上,我已经1700多岁了,看上去才像你们凡人30多岁。由于世间多灾多难,我受玉皇大帝派遣,在苍狼山现身,来创三元教,拯救苍生。你跟我练功,能青春永驻,长寿万年。” 金莲儿听得砰然心动:“那奴能不能也成为霞姑那样的天使?” 三元大帝道:“这要看你对神的虔诚态度和奉献精神,还要看你的悟性和造化。要想成仙,必须脱胎换骨,与天狼星结缘,得先换‘天缘血’;还要洁净身体内的地球毒素的污染,得给你吸毒。” 金莲儿疑惑:“练功为什么如此恐怖?” 三元真人神秘一笑,说:“你不要怕,其实就是阴阳交流,‘男女共修’。” 金莲儿神色忸怩,半信半疑。片刻之后,三元大帝就对金莲儿虚虚实实地换了血,并吸了毒。 一面换血吸毒,三元大帝一面讲解功法:“《道德经》第六章中的‘谷神’、‘玄牝’象征女性。‘绵绵’指练功时,‘吐惟细细,纳为绵绵’之意。《吕氏春秋》中的‘圜道’篇:‘一上一下,环周复匝,无所嵇留。’《道德经》第六十章:‘天下之牝,天下之交也,牝恒从静胜牝。’玄为雄性,牝为雌性。《道德经》四十二章:‘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荀子《礼论》:‘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交而变化起’。” 金莲儿被三元大帝压在身下,一面听他的高论,一面与他交媾练功,感到既害羞又新鲜,特别是被三元大帝称为“天地之根”的“玄牝之门”被三元大帝以纯阳功夫捣开,差点痛得她昏死过去。但为了学到上乘功夫,金莲儿不肯放弃宝贵的向真神学习切磋的机会,全力配合三元大帝高低起伏,前仰后合。好在三元大帝循循善诱,诲人不倦:“这阴阳调和、天地之交分为‘三交境界’,第一步叫‘技能交’。我们称它为外交术,它不需要气功功能态,解决技巧问题。第二步叫‘感觉交’。它要求人们具备一定的气功练功的水平。即对象是进入气功功能态的人,运用感觉交合,增加人体新功能,产生特异功能。由于感觉是人的功能感觉,气功功能态是人体内的能量流修炼,故称内交术。第三步叫‘意念交’。人体意念参加宇宙大循环,内观人体小宇宙的千姿百态,体察大宇宙的风云雷电,声光磁热。每个人的气功修炼达到了这种高层次,意念和呼吸调到同步、和谐慢波状态时,意识的作用飞跃到无不为境界。鉴于人体是宇宙现象的全息机,故又称人体全息术。如果说第一步功,是培养‘能人’,那么第二步功就是培养‘异人’,第三步功就是培养‘人’,即像我这样的真神。” 三元大帝一面侃侃而谈,一面用理论指导实践,不仅反复吸毒、换血,还手脚齐施,助以按摩推拿,气功导引。金莲儿不时出娇喘和呻吟。两人整整修炼了三天三夜。从她出美人窟的丰采神韵看,这男女同类阴阳修得很圆满,练功就是练精、气、神,已练得精满、气足、神全,达到了养生,增智,益寿的目的。 对着绿森森的林海和遥不可及的白云蓝天,金莲儿兴奋地大叫:“我成仙了” 正是:身入魔窟疑仙境,岂知奇遇是孽缘。 第十二回 五行哗变 春日电光飞霹雳,元日奇寒雪盈尺。 销琼融玉夜色凝,赑屃穹林矗僵立。 鲛人泪滴珊瑚枝,通身擎出青琉璃。 霜皮溜雨冻不解,无人报与春风知。 晓光穿漏晴相射,锐士衔枚甲初卸。 山人不读五行书,未省木冰吁可怕。 《木稼》 以后三天,春梅重复了金莲儿的经历。 接下来是学习辟谷。 半年以后,由于金莲儿的聪明乖觉,才智过人,用三元大帝的话说,就是“慧根”不错,很快在武功方面有了很大的精进,特别是在阴阳双修方面的绝活令三元大帝刮目相看,很快被三元大帝破格提拔为“七大姑”之一,人称“莲姑”。春梅也被作为十三姨之一。金莲儿对三元教也逐步有了了解。 三元教教主三官道长,又称三元大帝或三元真人。 副教主觉印道长,又称护国**师或丞相。 下面是七大护法:希大道长,天化道长、宝念道长、典恩道长、理守道长、峙节道长、赉光道长。 接下来便是“三奶奶”:麻姑、巧云、红雨。 接着是“七大姑”:新月、飞星、雪莹、羽霞、玉霜、霓裳、金莲。 然后是“十三姨”:娇儿、玉楼、雪娥、蕙莲、春梅、玉箫、迎春、兰香、小玉、元宵、小鸾、绣春、玉环。 下面分设十个堂:一气堂,堂主独角兽单一豹;二仪堂,堂主比目鱼江鹏飞;三交堂,堂主三只手时万;四象堂,堂主四眼蛇冯三镜二;五行堂,堂主五魁手玄机居士;六龙堂,堂主六六大顺海道长;七损堂,堂主七仙女红叶;八卦堂,堂主八贤王史不付,九窍堂,堂主九尾狐彩蝶,十方堂,堂主十面埋伏卜算子。 这十个堂分布在世界各地,如四象堂、六龙堂、九窍堂分别在东瀛、西域和波斯。前五个堂由“七大姑”统领,后五个堂由“十三姨”指挥。而“七大姑”、“十三姨”全都听命于“三奶奶”。“三奶奶”与“七大护法”直接对正副教主负责。三元教势力如日中天。 金莲现:三元真人多数时间不在总教,他要么到天上与哪个神仙下棋喝酒,要么就行走江湖,打卦算命,治病救人。只有新来了女道徒,他才回来给她们开玄牝之门、进行龙凤共修。教里的日常事务都是由副教主觉印道长主持。这是一个矮胖子,面皮白净,一双死鱼眼白多黑少,火盆嘴露几根黄牙,说话时嘴唇不动,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头上戴一顶半新的博士帽子,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青灰色道袍,脚下丝鞋净袜。觉印道长大小事情都处理得有条不紊,滴水不漏。特别是教规法度,一丝不苟,管理训练,松弛有度。 觉印不近女色,只是跟“三奶奶”偶尔切磋气功心法,玩玩双陆棋子。七大护法却个个是色中饿鬼,尤其是个子又瘦又高、长得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希大道长,以教学琵琶为名,经常找“七大姑”、“十三姨”谈经论道,共修武功。“七大姑”、“十三姨”之间更是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矛盾重重。 金莲儿喜欢跟霞姑在一起,因霞姑不仅深得教主器重,且在“七大姑”、“十三姨”中威信最高。金莲暗暗将霞姑作为自己的榜样和未来的竞争对手。她主动提出跟霞姑出巡。霞姑见金莲如此谦虚好学,十分高兴,也有意带她出去历练历练。 这日,恰巧有喽罗来报:五行堂生“哗变”。 “他***!”副教主觉印道长骂道,“这老玄机尽给山人惹事生非!” 麻姑眨了眨三角眼,提议:“副教主,此事非同小可,恐怕只有羽霞仙妹去才能处置好!” 觉印道长沙哑着喉咙道:“好!羽霞仙妹!你就辛苦一趟吧!” 霞姑朗声道:“是!” 金莲请求道:“奴和春梅也愿随同霞姑一同前往,为本教效力!” 觉印道长深深地看了金莲一眼,犹豫道:“你……去,教主同意吗?你有任何闪失,山人我可不好向教主交待呀!” 金莲脸一红:“副教主,奴愿立下军令状,再说奴会保护好自已的。” 霞姑也道:“让她多历练历练,早点独当一面,教主也早有这个意思!” 觉印道长点点头,同意霞姑和金莲、春梅一同火前往处理。 霞姑二话没说,就带着金莲和春梅前往千里之外的五行山。五行堂堂主五魁手玄机道长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到霞姑三人来到,才吁了一口气。 霞姑问:“怎么回事?” 玄机道长道:“金木水火土五个香主,跑了三个,剩下这俩香主木鱼儿和土墩儿两人的手下也是人心浮动。霞姑,你看怎么办?” 霞姑道:“你先安定人心,我去把这三个香主追回来。” 金勺儿、水瓢儿、火叉儿三个香主带领一群喽罗向五行山南麓狂奔而去,霞姑何等功力,左手牵着金莲儿,右手牵着春梅,施展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绝世轻功,不一会儿便在了他们的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霞姑高声叱道:“站住!”金、水、火三人一看霞姑赶到,无不惊骇。须知霞姑的独门暗器七彩绣花针武林一绝,特别是那绝命一招“霞光万道”施展出来,无人能躲,多少高手死于非命。 金勺儿道:“霞姑,不干我们事。那玄机老杂毛每天逼我们展教徒,这本是好事,无可厚非。可他每天要换一个女教徒与他共修武功,附近庄上的女子都被他糟蹋了,这十里八庄的乡邻民愤极大,看见我们就恨之入骨,我们已有三个单独行动的弟兄被附近村民活活打死了。据说五岭十八寨的村民要联合起来,踏平五行山,活捉老玄机哩。我们呆在那儿,岂不等死?” 霞姑大吃一惊,道:“混蛋!这玄机也是受过训练的老教徒,居然做出这等倒行逆施之事,非严惩不可!你们三个且跟本姑回去,我可以向教主求情,免除你们的擅自叛教之罪。” 金、水、火三人闻言,犹豫不决。水瓢儿道:“这叛教乃是死罪,万一不赦免怎么办?岂不枉送了性命。”火叉儿道:“对头。现在拼搏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跟她回去,恐怕就难逃一死。不如拼了吧。” 金勺儿点点头,道:“霞姑,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老人家,只是我们跟弟兄们总得有个交待吧。” 霞姑喝道:“大胆!你们竟敢如此无礼,敢跟本姑动武。好,那我就成全你们。你们三个就一起上吧。” 金勺儿、水瓢儿、火叉儿三人都是绿林强盗出身,从来不讲什么仁义道德、武林规矩,当下一听可以群殴林羽霞,不禁大喜。要知三人既能当上香主,绝非等闲之辈,若和林羽霞一对一,绝无胜算把握,但要是三打一,那可就难说了。当下一个举起金粪勺,一个操起银尿瓢,一个抡起铁火叉,分向林羽霞上中下三路袭来。 霞姑灿然一笑,暗取三支绣花针在手,一扬手,就是一招“云蒸霞蔚”,那金勺儿手一麻,金粪勺“啪”地一声掉到地上,大便沾了自己一身;那水瓢儿更惨,银尿瓢扣到了自己的头上,弄得满脸尿液横流;那火叉儿最痛苦,那铁火叉正戳在自己的小脉脚趾上,痛得他“哇哇”乱叫。 与此同时,金莲儿和春梅也把众喽罗以武力制服。 三个香主只得随林羽霞、金莲儿、春梅回到五行堂。五魁手玄机道长召集全体人员,请霞姑训话。就在这时,忽听山下人声鼎沸。一个喽罗来报,说五行山已被五岭十八寨的村民包围起来,他们扬言要踏平五行山,活捉老玄机哩。老玄机吓得面如土色,其他人也是个个打战,人人筛糠。 正是:影摇千尺龙蛇动,声憾半天风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