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强国梦》 第一章 回家 公元一九零二年十月十六日,随着一声汽笛长鸣,美国轮船维尔明顿号缓缓驶离旧金山港口,送行的人群正散去,一位美国女孩却提着裙子,飞跑过来。当她看到码头空空时,慢慢停下了脚步,望着远处越来越小的轮船,泪水涌满了她的眼眶。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这个有着蓝水晶般明眸的美国女孩向着远处轮船的影子跪了下来,在胸前划着十字,虔诚地祈祷:“上帝,最仁慈的上帝!请您降恩于我,并保佑乔森。虽然我的心将永远伴随他,但请您赐给我勇气,让我到东方去,与他永远在一起。” 轮船在海上破浪前进,溅起朵朵浪花,肖志华站在甲板上眺远望。海水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一望无际尽是粼粼的微波,海水竟似湖光,蓝极绿极,凝成一片。此时,在这返回祖国的船上,肖志华突然想起了一外国人的诗:如果,我在异国异乡丧生,我会死不瞑目;如果,我在故国故乡倒下,我的心也会尽情歌唱……… 十年了,从一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带着寻找传说中的金山银海的天真,幻想成为腰缠万贯的阔佬,怀着衣锦还乡的美梦,过继给叔叔漂洋过海闯生活。如今,这个懵懂少年已经成长为结实精壮的青年,眉宇间透出坚毅、自信的气质;炯炯有神的眼睛时常射出剑一样犀利的目光,威武英俊的小伙子呵,他的身上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但是,只有肖志华自己知道,时间所改变的不仅是躯体和外貌,自八年前的一次雷击过后,这具身体已经换成了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附身的中国青年的灵魂。 这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大幸,上天让我霸占你的身体,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肖志华有时经常在想这个问题,并且自以为是的这么认为。没有我,你只能在养父的丝茶行里过着千篇一律的枯躁生活,每天打算盘、结账查账、盘货验货、学习商贾之术。有了我,你才拥有多姿多彩的经历,从以没有任何学历的特别预备生身分勉强进入布朗大学,到三年后从法学系顺利毕业,并开始学习生物化学,五年后不仅以震惊全美高校的论文《人类即将步入的化学医疗的新时代》而获生物化学博士学位更在经济学系也得到了结业证。就在今年,肖志华还在报纸上表了《美国人排华的谬误和愚蠢》,以其精深入骨的经济方的剖析让美国人目瞪口呆。 “天才的东方少年”、“前途不可限量的医学奇才”……,当无数溢美之辞倾注于肖志华身上时,他却拒绝了学校给予的优厚待遇,毅然踏上了归国的轮船。 别了,美利坚,在那里,有最美好的理想,却也存在着最丑恶的现实。肖志华抬起头,望着旧金山的方向,嘴角上抿,棱角生明的脸上浮现出坚不可摧的坚定。 脚步声越走越近,肖志华微微转头,一个年轻的美国牧师来到了他的身旁,原来并不是陌生人,而是他认识的牧师威查。 “乔森,我知道你离开这里的无奈和苦衷。”威查苦笑着对肖志华说道:“美国的排华狂是病态,是一部分美国人的歇斯底里,其实大多数美国人对此感到讨厌,我可以代表有良知的美国人向你和你的同胞致以诚挚的歉意!” 肖志华凝视威查片刻,长长地吐了口气,淡淡地说道:“威查牧师,在很多美国人变成恶鬼时,我很庆幸能遇见一位天使。” 威查牧师自嘲地一笑,说道:“乔森,如果你留下来,会现更多的天使。美国人容易疯狂,容易被狂热者煽动,但这种疯狂不会持续长久。这里更适合你的研究和展,是的,很多有识之士都为你的离去而感到惋惜,他们认为你如果坚持下去,会在医学上取得惊人的成就。” “也许吧!”肖志华微微一笑,威查的话不是夸张,借助于后世的知识,他的抗生素研究已经取得了非常大的进展,但他无法忍受亲眼目睹华人被污辱、迫害,甚至被屠杀所带来的悲愤,他永远忘不了一个排华狂徒恶狠狠的骂声:你这条黄狗,我要宰了你,用你的皮做茄克! 而且排华运动只是促使他最终决定离开美国的一个因素,他一直想尽自己的力量去拯救祖国同胞的**和灵魂。医人,医国,医治麻木不仁的通病,医治在满清暴政下逆来顺受的思想。 “琳娜还好吧?”威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琳娜,肖志华神色一黯,修长健美的身材,金黄微卷的长,蓝水晶般的明眸象一汪清澈的湖水,令人心驰神荡……然而根深蒂固的种族偏见,埋葬了异性间那份最真诚的爱恋,天各一方,只留下伤感的回忆和彼此默默的祝福。 肖志华深深吸了口气,背过身,眼望着深邃的蓝天,略有些嘶哑地说道:“嗯,她,她很好,她在秉承上帝意旨的监理会的监督下,在她慈爱而严厉的家长的安排下,将会幸福地生活。” 威查没有注意到肖志华声音的异样,而是在听到琳娜的消息后露出欣喜的表情。牧师不是神甫,他有享受爱情的权利,有追求自己心爱姑娘的自由。 到甲板上吹海风的人多了起来,这是头等舱,旅客的穿着打扮都很时尚,而且刻意表现出高雅文明的气质。与此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其中竟有两个留着长辫子,却是西服革履的中国人,时常招来一些人惊诧的目光。肖志华只是冷眼看了一会儿,便知道这不过是两个保镖或佣人,那个西式打扮的漂亮而傲慢的东方女孩应该是他们的主人。 “我临行前曾寻访由中国回美的传教士,想学些赴华传教的经验。”威查的眼睛随着这几个人打转,若有所思地说道:“有一位传教士对我说,要想在中国传教,就要象这样留起辫子来,叫入乡随俗。走在马路上,要小心中国人扔过来的石子和泥块,中国人对基督教没有好感,叫我们洋鬼子。” “呵呵,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在中国大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外国人都信基督教,单凭这一点,中国人仇恨洋人也是情有可原。”肖志华冷笑着说道。 “哦,乔森,那你认为我留起辫子来,是不是会好一些?”威查很诚恳地说道:“我是由美国监理会派遣,要在中国布道区传教一年,这也是我转为正式牧师的必要的条件。” 肖志华有些敷衍地说道:“一年,时间并不长,总能拉个把人受洗入教吧,混满时间,你就可以转为正式牧师回国了,回到你熟悉的土地。” “no,no!”威查很坚定地摇头,“我不能虚度光阴,我必须去讲道,这是上帝赋予我的神圣使命。” 肖志华愣愣地盯视着威查,这个见习牧师的执拗赢取了他的一些好感,与自己的动机很类似,都是责任感的强烈驱使,只不过一个有着崇高的宗教热情,另一个怀着救国救民的迫切愿望。 “对,你说得对,不能虚度光阴,要竭尽所能。”肖志华低沉地说道:“虽然有可能一事无成,但努力做过,就不会后悔。” ………………… 以前,从香港到旧金山要两至三个月的航程。1867年,美国与中国之间直达汽轮始航后,航行时间便缩短了一半。 然而,海上的航行却令肖志华感到枯躁无聊,看大海,看朝阳升起,看夕阳落下,再美的景色也能够产生审美疲劳。幸好,他身边有一件已伴随他三年并且能消磨时间的东西,萨克斯风。 萨克斯风,184o年由比利时人阿道夫·萨克斯明,但由于受到抵制而没有被广泛使用,当时作曲家多采取谨慎态度,较少将萨克斯纳入管弦乐团编制。所以,肖志华好不容易搞到的这种“改造过的开孔大号”在旁人眼里,绝对是个奇怪的家伙。 轻轻抚mo着光滑的乐器表面,感受着铜质的厚重,肖志华缓缓吹奏起来,他又想起了后世被爹妈揪着耳朵送到音乐培训班的情景,现在想让父母再打骂一顿也是不可得了,肖志华眼睛有些潮,鼻子有些酸。! 久远的记忆,在手指的按压下生疏艰涩的流移,慢慢变得流畅和清亮,声音象一弯小溪在流淌,让人滋生出一丝隐隐的难过。肖志华双眼微闭,思绪在自己的乐声中越走越远。 萨克斯的主要特点是音色美妙变化,深沉而平静,富有感情,轻柔而忧伤,好像回声中的回声,在寂静无声的时刻,没有任何别的乐器能出这种奇妙的声响。 回家,回家,一个穿越者的心声,一个海外游子的梦牵魂绕,回到祖祖辈辈生息的地方,在那里奋斗,流血,牺牲,或在那里长眠…… 月色朦胧,水一般的清光静静洒下,冲洗着柔和的夜,并在海面上形成一个个银光闪闪的光点。海风的吹拂下,光点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象在吟育着一清丽的抒情诗。 乐曲缓缓停止,余音似乎还在袅袅缭绕,给人一种意犹未尽之感,仿佛某人仍在默默地倾诉着,倾诉着,倾诉着…… 第二章 风雪吴淞口 是慈母的乳汗喂养我, 是故乡的山水哺育我。 当我痛苦的时候,我想到慈母; 当我垂老的时候,我想到故土……… --------一位华侨老人的诗 一九零二年十二月三日,维尔明顿号在风雪中鸣着汽笛驶近了吴淞口,并在吴淞口外抛锚,等候上海来渡船将旅客接到码头上岸。 这是上海的雪花,好象比空气还轻,并不从半空里落下来,而是被空气从下面卷起来的。忙碌的飞翔,或上或下,或快或慢,或粘着人身,或钻入衣隙,仿佛自有它的意志和目的。 肖志华和威查站在甲板上,倚着栏杆,向远处隐约可见的著名的上海港久久眺望。在水面上,明轮船、暗轮船、洋桅船、沙船、卫船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满载着货物,不时鸣笛表示自己的存在。 “真是不可思议。”威查感到很兴奋,在风雪中大声祷告,“感谢上帝的恩典,这里比波士顿、旧金山、西雅图,比美国任何一座港口都要忙碌繁荣。” “远东第一大城市,正象我们坦露出宽阔的胸膛。”肖志华眼中竟有晶莹闪烁,声音低沉的说道:“我来了,我看见了……” “我征服了。”威查大声地接过话来,“我是上帝派来的牧人,有千千万万迷途的羔羊正在等着主的召唤。” 肖志华用有些怜悯的目光看了看威查,将目光转向正驶近这里的渡轮。《圣经》中有“唯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的教诲,而他却是来让国人不再忍耐,奋起反抗的。 渡轮靠了过来,登上海轮的除了迎接贵客的几个人,竟还夹着几名妖艳的不同国家的年轻女子,见到她们,船长的水手、侍者推搡着,做着怪样,不时出淫邪的笑声。 这是一群来寻觅主顾的高级妓女,她们飞着媚眼,出格格的娇笑,不过,她们显然对船上粗俗的水手和侍者不太感兴趣,而是对几个很象富豪的家伙频送秋波。 俗话说“老鸨爱钱,窑姐爱俏”,一个有着又细又长的黑色长,脸上带着妩媚笑容的妓女竟然注意到了甲板上的威查。威查确实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棱角分明的脸,柔和无邪的眼神,健壮修长的身材。 “雅琪,雅琪----”,这个妓女仿佛听不到同伴的呼叫,径直走到威查跟前,很专注地打量起来。她的眼神象一团炽热的火焰,出阵阵灼人的热浪,威查竟被这个混血美人盯得耳热心跳,有些手足无措。 “你是上帝的仆人?”雅琪大胆地问道,她的英语带着些软软的感觉,听起来很好听。 “是,是的。愿上帝赐予你福音。”威查有些结巴,眼睛也不敢与她对视。 “你喜欢上我了吗?”雅琪眨眨眼睛,挑逗地说道:“跟我打交道的牧师太多了,但----嘻嘻,神父在少女面前是块烫石头。跟我走吧,英俊的王子!”说着,她亲热地挨过来。 威查急忙后退一步,嘴唇动了动,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道:“你,你爱上帝吗?” “上帝,上帝已经抛弃了我们!” “不,不是这样。”威查拿着圣经在雅琪面前晃了晃,脸上坦露出真诚的感情,“你来到这里,就证明了上帝是多么的仁慈,我要帮助你,这是上帝的意旨。” “你当然要帮助我,可爱的王子,上帝创造了你,这让我稍微能够喜欢他一点儿。”雅琪恶作剧般地嘻笑着,根本没将威查的话听到耳朵里。 一直背对着看海的肖志华不得不转过身,因为倒退的威查已经碰到了他,再退就要把他撞进海里了。 “放过他吧,美丽奔放的小姐。”肖志华一面扶住威查,一面平静地说道:“你的目标应该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富豪,而不是一个听从上帝的吩咐,远渡重洋而来的牧师。” “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祖先是西班牙人?”雅琪瞪大了惊讶的眼睛,又是一位英俊的青年,不过他的眼神却是坚定而沉稳,从容不迫地看着她。 “我是中国人。”肖志华用手指点着胸膛,冷冷地说道:“这里有一颗呯呯跳动的中国心,什么外在的表象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雅琪微微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位头戴深色小帽,衣着朴素无饰,颌下一把银须,身材结实的矮个老牧师走了过来,停在肖志华面前,确认般地打量了一下,笑着说道:“乔森·肖博士,你好,我是圣约翰书院的吴虹玉牧师,卜舫济校长派我来接你。” “谢谢你,吴牧师。”肖志华态度很谦逊地行礼致谢。 这吴虹玉牧师岁数很大,已经七十多岁了;而且在历史上,吴虹玉牧师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是美国圣公会在华最早施洗的信徒和最早被按立的华人牧师之一,又是上海同仁医院的创始人,更因其在美国当过九年印刷工人,以及作为联邦军队的一名士兵参加过美国南北战争的经历而更富于传奇色彩。 “乔森·肖博士?”雅琪轻轻捂住了嘴巴,喃喃地说道:“第一个从美国大学毕业,并获博士学位的华人,竟是这么年轻英俊,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吴虹玉牧师带来的两个佣人跟过来拿起了肖志华的行李,肖志华看了看威查,微微摇了摇头,吩咐佣人将威查的东西一并拿上,然后跟吴虹玉牧师简单介绍了一下。 虽然都是牧师,但吴虹玉和威查却分属于两个隔阂很深的宗派,吴虹玉属于“北方佬“的圣公会,威查则属于坚持“南部精神”的监理会。美国的南北战争虽然以北方获胜而告终,但南部同盟者对北部联邦者的仇恨心理并未消失,那些顽固的白人种族主义者更没有完蛋,他们失去了政府、军队,却在心里保留下敌视与仇恨。 吴虹玉倒是很宽容地点了点头,并和威查打了招呼,但威查却明显有些不安和犹豫,因为临行前他得到过监理会的关照,在上海要尽量避免与圣公会人员的接触。 “都是上帝的仆人,何必如此呢?”肖志华轻轻拍了拍威查的肩膀,很自然地笑着说道:“或者,你想与那位小姐同行?” 威查自嘲地一笑,乖乖地跟在肖志华后面,走了几步,却有些不服气地辩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看不起她们。但是,从耶稣诞生之日起,圣徒对妓女就是同情的,而不是歧视,我是来布道的,有责任来拯救她们不洁的灵魂,解脱她们受苦受罪的心。” “你高尚,你崇高。你从精神上抚慰她们,倒不如从**……”肖志华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吴虹玉牧师对威查的话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意识到他的调侃可能伤害到他们的宗教感情。 雅琪看着威查和肖志华慢慢走远,上了渡轮,竟呆呆地有些怅然若失,直到同伴的再次呼唤,才惊醒了她。 不远处,一双妙目始终观察着肖志华的举动,耳朵也在听着他们的谈话,而肖志华等人却并未觉察。 …………………… 第三章 上海滩 渡轮缓缓驶入吴淞口,风雪中,远处古老的城墙宛如灰色的巨蟒将旧城区紧紧盘住。东门城墙万军台上的丹凤楼高高翘,象一个威武的古代勇士戴着引人注目的漂亮头盔。 那曾经是中华民族抗击外来侵略的见证,是上海人的骄傲,但现在,却给肖志华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城墙虽在,但已经无法具有保护的作用,曾经的骄傲已经被落后和愚昧消磨殆尽,变得空有其表。 渡轮驶近陆家嘴,美租界虹口与英租界外滩已经尽收眼底。在这里,各式各样的货栈,鳞次栉比的大厦沿江而立。花岗岩砌成的英伦式建筑,甚至可与泰晤士河畔的同类建筑媲美。 这里的一切,究竟属于谁?在威查不断的惊叹声中,肖志华眯起了眼睛,觉得胸口闷。 在法租界码头上了岸,威查被美国监理会中国布道区的教长接走,肖志华和吴虹玉则上了等候在这里的马车,向圣约翰书院驶去。 “乔森·肖博士,卜舫济校长和学院的全体教工对你的到来可是欢迎之至。”吴虹玉捋着胡子笑着说道:“前些日子美国的恩格教授还来电报,特意嘱托要给你良好的待遇,提供尽可能好的研究环境,并汇来一笔款项,是布朗大学医学系给你的头期研究经费。” “谢谢卜舫济校长及学院全体同仁,还有恩格教授的隆情厚谊。”肖志华很真诚地道谢。 恩格教授是肖志华在布朗大学的导师,对他的聪慧和研究思路(前世就是生物医学毕业生,自然有越常人的知识)赞赏不已,特别是在他的化学药物实验初获成功后,更是惊为天人,寄予厚望。而布朗大学的医学院,与美国其他大学里的医学院相比,在年资和规模上都只能算是个“小弟弟”。出了肖志华这样的大有潜力成为未来医学界明星人物,并已经在抗菌素的研究上取得较大的成果,校方自然想借他的成就力压别校。所以百般挽留肖志华不成,便退而求其次,与肖志华达成了一个协议:布朗大学成立恩格教授为的研究小组,继续对化学合成的抗菌素进行研究;布朗大学为肖志华提供研究经费,肖志华的研究一旦成功,专利权转让给布朗大学医学院,布朗大学医学院将专利费的百分之四十给肖志华,并给予肖志华生产许可…… 共同投资,风险共担,利益均分,肖志华并不认为自己吃了亏,虽然他已经现了类似磺胺类的化学合成物,但要研制成功、应用临床、批量生产都不是以个人的能力便能胜任的事情。 “对了,恩格教授没有说我在美国购置的实验器械怎么样了?”肖志华表示完谢意,自然问到自己关心的事情。 “这个不用担心,恩格教授信中让我们转告你,你在美国购置的实验器械已经全部齐备,已经装船启运,不日即可到达。”吴虹玉笑着安慰道。 肖志华放下了心,开始问起圣约翰书院现在的情况,并顺便打听一下卜舫济校长的性格喜好。 圣约翰书院,由美国圣公会主教施约瑟1877年在沪筹建,两年后即告开学。始设西学、国学、神学三门课程。后又添设英文部、医学部和科学部。1881年,施约瑟因患病辞去圣约翰书院主任,后又辞去主教之职。 1888年,年仅二十四岁的卜舫济传教士接任该校校长,他一直努力把圣约翰书院展成为一所大学,开始了一系列改革。按照其思路,圣约翰书院应办成“设在中国的西点军校”,即教会大学应该担负起训练中国“未来的领袖和司令官”的责任,使他们能够对未来的中国施以最大的影响。 历史上,在卜舫济的精心治理下,圣约翰书院确实霸气十足。再过三年多,圣约翰书院依照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条例组织完全大学,在美国都华盛顿注册,正式定名为圣约翰大学,并形成预科、本科、大学院三级教学阶梯。清末民初,沪上圣约翰大教学模式的出现,直接向世人展示了一个完全属于资产阶级新文化范畴的大学教育体系范本,它为以后问世的中国国立大学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先导和示范作用。 而且,卜舫济校长不顾圣公会反对传教士与当地华人结婚的政策,在1888年与圣公会华籍老牧师、圣公会上海圣玛利亚女校任校长黄光彩的女儿黄素娥结婚,从而在上海获得了比一般外国传教士更多的体验和更强的亲和力。 倒真是个干事业的人,肖志华钦佩地点了点头。要知道,卜舫济在中国教育史上与司徒雷登齐名,有“北有司徒雷登,南有卜舫济”之说。如果说司徒雷登是燕京大学成功的关键人物,那么卜舫济就是圣约翰大学的灵魂人物。在当时的中国,能把大学办得如此有声有色,卜舫济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上海滩,稀烂黄泥一滩, 上海滩,走向海洋之滩。 上海滩,外国鬼的天堂, 上海滩,冒险家的乐园。 抽中国的血,吃中国的肉, 运去金山,搬走银山。 ----------------上海民谣 坐在马车里,肖志华在这一路上见到了各式各样气派豪华的西洋建筑,也看到了破烂脏乱的贫民住宅;目睹了趾高气昂的洋人,虎假虎威的红头阿三、安南巡捕,也目睹了面黄肌瘦,满脸愁的中国百姓。 这就是上海滩,中洋合体,贫富混杂,既是天堂,又是地狱,肖志华有些郁闷地拉上了马车的窗帘。 “从美国归来,我也曾郁郁寡欢,觉得看不惯国内的一切,非常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吴虹玉好象猜透了肖志华的心理,摸着自己脑后的辫子缓缓说道:“在美国,我也曾割掉这条尾巴,可一回来,只好又重新留起来。如果不留辫子,不穿戴国人习以为常的衣冠,他们就会避之不及,将你看成洪水猛兽。” 肖志华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似乎这样便能抒出心中的郁闷,低沉地说道:“向后倒退,去迁就他们?真是不可思议,清醒、先进竟然要向蒙昧和落后低头。” “世上的事情不能按自己的愿望颠倒。”吴虹玉微微苦笑,“走得太快,站得太高,同样是曲高和寡。” 肖志华不作声了,习惯性地捏着指关节,直捏得白、痛…… 马车又穿过两条街道,来到苏州河畔,苏州河流经圣约翰书院时,正好拐了一个大弯,因校之故,这个河段被称作“学堂湾”。学堂湾在,但学堂桥此时还没有踪影。肖志华和吴虹玉下了马车,坐着渡船过河,终于来到河畔的菁菁校园----圣约翰书院。 第四章 国籍与爱国 “卜舫济校长为了欢迎你的到来,作了很细致的准备,除了组织全校师生外,还邀请了很多知名客人,并且还有几家报社的记者。”吴虹玉此时说出来,显然是想给肖志华来个惊喜。 哦,这听起来有点象后世欢迎大明星的场面,肖志华摸了摸鼻子,不知道粉丝是怎样的表现?一会儿到底该是什么样的情景呢?难道是:人民群众聚集守候多时,他的出现带来一阵骚动。大伙百米开外洒泪狂奔而来,硝烟滚滚,万马奔腾,笑的,哭的,尖叫的,挖鼻子抖手帕的,晕了被保安抬走仍在向着他抬起无力的手喃喃念着他的名字的能接近他的都紧抱他的大腿,任幸福的泪水在嘴角肆意的流下,万吨的情感厚积薄,化作一声声情深意切的呼唤:“乔森,我爱死你了。” 肖志华感到一阵恶寒,好好的怎么想起前世论坛上记录的一段恶搞情节了,这个时候人们都很矜持,绝对没有那种不知所谓的狂热崇拜,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自大了。 已经看到圣约翰书院的大门了,悠扬的钟声响了起来,吴虹玉牧师掏出怀表看了看,笑着说道:“乔森·肖博士,这是欢迎你的钟声。” 肖志华微笑点头,将身板挺得更直,从容不迫地大步向出现在校门口的欢迎人群走去…… 欢迎仪式简短而热烈,果然没有出现肖志华意淫中的狗血场景。卜舫济校长邀请的都是圣公会展的上海教徒,且都是有名望、有资产的洋行买办或商业大亨。起码在介绍之后,肖志华心里,已经把他们统统都改称为某某大款,如唐大款、宋大款、张、王、李、赵大款…… 肖志华心里的恶趣味别人是不知道,但他确实给欢迎人群带来了震撼,年轻、英俊,自信而不狂傲,洒脱大方却无轻浪浮躁,远比报纸上肉麻的履历公式和登极加冕般的吹捧实在的太多。 然而,春风丝雨般的欢迎仪式却被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记者搅混了,这不仅出乎肖志华和来宾的意料,连卜舫济也没有想到。他请记者来的意图不过是让他们报导一下,从而增加圣约翰学院的分量,为实现他的建大学梦造势而已。 “乔森·肖博士,请允许我提个问题。”这个记者突然钻到肖志华面前,手里拿着个小本本,说话虽然客气,眼中却是挑衅的目光。 肖志华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以为这是仪式上安排上的过场,并未在意。 “作为第一位在美国获得生物医药化学博士学位并且在法学和临床医学都能顺利的华人,说你是天才也许并不算过分。”年轻记者见得到肖志华的允许,不等卜舫济等人反应过来,立刻追问道:“你在学习方面过了很多洋人,这本来是华人的最大的骄傲,但你现在却是美国国籍,未免让人大失所望。请问,你此次回来是要为美国服务,还是为你的灾难深重的祖国效力?” 记者问的话虽然有些委婉,但是却很严重,他在指责肖志华里通外国,崇洋媚外,甚至可以说肖志华就是一个舍家弃国的汉奸。 周围一片寂静,卜舫济脸色一下变得铁青,这不仅是要诽谤肖志华,也将使圣约翰学院被中国人所指责,他忿忿地指责记者:“你的问题涉及到了政治,乔森·肖博士有权不回答。” 肖志华向卜舫济微微低头示意,然后转向这个记者,脸上平静异常。这一关必须要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就在他登上祖国土地的第一天,以这种诘难的方式开始。 “我穿洋服,念洋书,说洋话,入洋籍,可这是朝廷逼的,按照清朝法律,私自出洋不仅要开除国籍,而且要治罪杀头。况且,这与我是否热爱祖国又有什么关系?”肖志口低沉地缓缓说道:“就如朝廷诸公,道貌岸然,衣冠楚楚,谁敢说自己不是大清帝国子民?可他们割地、赔款、屈膝媚外,难道他们就这样爱国吗?你再看看在场的诸位,他们很多人都明了世界大势,具备科学头脑,掌握实用技术,却因为身上洋味太浓而无法与国人融为一体。他们可能正在为祖国效力,却被骂为里通外国;他们主张向西方学习,却被认为是崇洋媚外,他们倡导民主自由,抨击中国现状,却被斥为离经叛道;他们讲革新、求进步,却不得不生活在**、腐朽、暴政的空气里。” 说到这里,肖志华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来宾,果然,他们很多人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他微笑了,语重心长地继续对记者说道:“年轻人,爱国不是唾骂,不是喊口号,是要做实事的。现在,我可以为国人带来先进的知识,并将无私地授予他们,所以我可以自豪地说我爱国。我学医术,将来可以医治国人的身体,我学法学,将来可以完善国家的制度;我现在为祖国培养人才,将来可以为祖国创造财富,这些并不是每一个高喊爱国的人士能做到的。年轻人,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年轻人,思想要更深入一些,更开放一些;年轻人……” 人群有两个年幼的女孩子出格格的笑声,来宾中看到肖志华年纪轻轻,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一口一个年轻人,把记者已经说得面红耳赤,都不禁莞尔。 “对了,阁下是哪家报馆的?”肖志华对这位记者倒是很感兴趣,起码他敢说,这在大清帝国可是不容易的。 “鄙人是苏报的。”年轻记者红着脸答道。 “苏报,好,好报。”肖志华出人意料地冲记者伸出了大拇指,赞扬道:“针砭时弊、力主改革,屹立于惊涛骇浪、恶毒迷雾之中。难矣,诚可贵矣!” 年轻记者很兴奋,眼睛瞪得溜圆,没想到刚刚回国的美国博士乔森·肖都知道苏报的大名,还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这次赚到了,不仅是自己,还有苏报的知名度,行量,回去定会得到老板的表扬和奖励。 肖志华的回答让这场意外风平浪静,卜舫济急忙拉起肖志华,将他向学院礼堂请去。当然,记者都被拦住了,他可不想再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再来添乱。而且,经此一事,他对肖志华的评价更高了,乔森·肖不愧是美国培养出来的具有真正的高雅风范的绅士,知识渊博的学者。 卜舫济为何如此欢迎肖志华,说到其中究竟,看老熟人儿恩格教授的面子只是其中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认为肖志华对圣约翰书院的展大有益处,对他想要实现的建大学之梦更有推动。肖志华确实是人才,很出名的人才,这在布朗大学,甚至美国国内都是比较认可的,而且他还是个华人,就象他娶了“中国淑女”作老婆一样,肖志华在圣约翰书院执教,应该更能吸引华人新生入校就读。 第五章 圣约翰书院礼堂的演讲 圣约翰书院的礼堂里早坐了要目睹第一位华人博士尊容的学生,男的大约有五十多人,坐在左侧,过道由校工隔开,右边则是圣玛利亚女校的女学生,也有二十多个。这些女学生能出校来到此地,也多拜校长黄素娥的努力,她也是卜舫济的“中国淑女”老婆,枕头风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肖志华在校长卜舫济的陪伴下,走上讲台,底下的学生们则是目光炽炽,打量着这位名声在外,又过分年轻英俊的博士,寂静的礼堂响起了阵阵耳语。 卜舫济致辞介绍,肖志华望着下面的学生,目光殷殷,点头微笑。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轮到肖志华讲两句了,他双手握在一起向学生们摇了摇表示感谢,看似中国古代的拱手礼,但细瞅又不是。掌声住了,肖志华洒脱地笑道:“感谢诸位先生,诸位同学:诸位虽然出于好意,但我还没开口,诸位已经满意得鼓掌,我怕接下来的演讲当不起那样热烈的掌声,就象预先收到了钱却交不出好货色,心中实在是有些惶恐。诸位实在是应该先听演讲,然后随意鼓几下掌捧个场,让我有面子下台才是。” 礼堂里爆出一阵开心的笑声,那时圣约翰书院和圣玛利亚女校纪律都颇严,哪听过象肖志华这般别致,这般幽默的开场白。不光是他们,连因为好奇而跟进来的几位嘉宾也不由浮起笑容,只是要比学生们矜持一些,而一对夫妇领进来的刚才在校门口笑的两个小女孩却再次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在宗教,信仰是忠贞,在学习,它应该是一种执着。”肖志华的话语开始在礼堂里响起,清晰而宏亮,“当学习成为一个民族的信仰,这个民族必将产生更加恒久的文化定力与创造力,引领世界潮流才将成为可能。从大的方面来讲,你们可以说自己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学习;从小的方面来说,你们是为日后个人的幸福生活而学习………” 在商言商,在学校面对学生,自然要强调学习的重要性,但肖志华的讲演却并不枯躁,并没有特别呆板说教的词汇,他条理清楚地阐述了自己对学习的观点:学习是一种信仰;学习是一种责任;学习是一种享受;学习是一种能力。而且在演讲中他还掺杂了几个非常风趣的小段子,妙语如珠每每引起学生们会心的笑声。 “……孔子告诉我们: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一个学生要不断地学,不断地想,不断地做,这就是真正教育。”肖志华以剽窃的梁实秋的名言作为演讲的结束,“我认为:最好的幸福,非快乐非荣誉,非财富,而是心灵之活动。这种心灵的活动,这种无法言表的幸福,只有在不断的学习中,在反复的思考中才能真正体会。我希望诸位同学能早日感觉到这种幸福,并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 掌声,礼堂里爆出比开始更热烈的掌声,肖志华再次用自己独特的手势致谢,这回可真有面子下台了。 卜舫济很激动,他感到太值了,乔森·肖博士绝对会成为他实现大学梦的巨大助力,他已经在憧憬着圣约翰书院变成圣约翰大学,成为中国的第一流名校,成为无数中国青年趋之若鹜的“精英学堂”。他竟然有些后悔赶走了记者的举动,要是让他们将乔森·肖博士的演讲刊登于报,是不是更有轰动效应。 真好,说得真好,廖林宜停下记录的笔,眼睛闪着光,盯着正站在致结束辞的卜舫济身旁,脸上挂着微笑的肖志华。 “校长先生,那个女生高高举起了手,可能有什么事情?不如问问她吧!”肖志华小声提醒讲完话的卜舫济。 意外,怎么又出意外,卜舫济校长皱了皱眉,却是不好拒绝肖志华的提议。 廖林宜也不知是怎样一种力量,促使她这么勇敢地在肖志华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举起了手。当卜舫济校长招呼她站起来说话时,她只觉得礼堂内的所有眼睛都在注视着她,浑身又麻又痒,双腿软无力…… “humor,这位同学是问这个词的意思应该如何理解?”肖志华重复了一遍谬林宜的问题。 廖林宜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但却坚持抬着头望着肖志华,她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肖志华略想了想,他还真不知道幽默这个词移入中国来的要推林语堂,而现在的林语堂才刚刚七岁。 “humor按我的译音,应该是中文的幽默。”肖志华笑着解释道:“在西文用法,常包括一切使人笑的文字,连鄙俗的笑话在内……在狭义上,幽默则是与郁剔、讥讽、揶揄有区别的。幽默是表示‘心灵的光辉与智慧的丰富’,在各种风调之中,幽默最富于感情。” 廖林宜眨巴着大眼睛,似乎还有不解。 “大家知道古希腊大哲人苏格拉底吧?”肖志华笑着举例,“他娶了个有名的悍妇,常作河东狮吼。有一天苏先生在家招待客人,其妻却吵闹不休,声音震耳,苏老先生忍无可忍,惹不起咱躲得起吧,但与朋友出门。正走到门口,他太太由屋顶倒一盆水下来,正正淋在他的头上。苏老先生抹了把脸上水,对朋友炫耀般的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雷霆之后必有甘霖。你看,多么准确。’” 沉寂,最先入耳的是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然后才是学生们参差不齐的笑声,个人理解能力不同,笑得有迟有快。 “这就是幽默。”肖志华对廖林宜微笑道:“懂了吗?” 廖林宜捂着嘴笑,向肖志华匆匆鞠了一躬,坐下来低着头,双手使劲绞在一起。 ……………… 第六章 捏了国母的脸蛋 接风洗尘,欢迎酒宴自然是少不了的,无论中外,大概都是如此。卜舫济对肖志华印象颇佳,便又特地派人去请来了杏花楼的名厨,为客人精心烹制美味佳肴。 虽然坐船在海上航行让肖志华多少感到疲惫,但对卜舫济的盛情还是却之不恭,而且,对于即将进肚的美食,他还真是垂涎欲滴。要说吃的,还得数中国,西餐,谁爱吃那才是傻瓜呢! 客厅里,稍事洗漱的肖志华稍敛疲态,与众人交谈了一会儿,便坐到一角,喝着香茶,静静想着事情。 “乔森·肖博士,不打扰你吧?”一个浑厚的男音响起。 “哦,不打扰,查理先生请坐。”肖志华转头一看,记得,卜舫济介绍过的,宋大款,又叫查理·宋,既是牧师,又是个商人。 查理·宋中等身材,衣着得体,留着胡子,与肖志华一样,已经完全象个洋鬼子了,给肖志华留下好印象的是他的眼神,忧郁中透出坚强,没有商人那种惯有的狡黠和市侩。 “我在美国的时候也曾经梦想上医科大学,但却没有你那样的好运气。”查理·宋有些羡慕地望着肖志华,语气中有些萧索,转而释然一笑,说道:“而且更没有你那样天才般的智慧和能力,就算学成,也不过是个小医生,能悬壶行医就不错了。” “查理·宋先生自谦了。”肖志华礼貌地说道:“天才就是无止境刻苦勤奋的能力,我只不过比别人更加知道学习的重要而已。” 肖志才倒不是谦虚,那年月世界医学本来就落后,各国医学教育也不正规,即使在美国上两学期也就毕业了。他携着二十一世纪大学系统学到的医学知识,再去学落后近百年的东西,当然是事半功倍。当然,对于法学,他还是下了功夫的,毕竟对于他来说,这比较陌生。但在信息化爆炸时代出来的人,各种知识都接触到一些,杂而不精,但他接受理解知识的能力却比这个时代的人要高出很多。 “乔森博士,我想将两个女儿叫过来一起听,我觉得你说的话对她们很有好处,而且她们很乖的。”查理·宋听到肖志华说出的名言,眼睛便是一亮,竟提出了这个要求。 肖志华点了点头,理解他的心情,这又是一个忘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到了什么时代,这总是改变不了的事情。 那两个笑声象银铃般悦耳的女孩子在母亲的带领下笑着走了过来,查理·宋充满慈爱的目光随着她们移动。 “查理先生的两个女儿粉雕玉琢,真是可爱。”肖志华礼节性地夸奖道,并伸出手想抚mo两个孩子以示亲热。 “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宋耀如。”查理·宋笑着指点着两个孩子介绍道:“这是我的二女儿庆龄,这是我的三女儿美龄,她们可是非常仰慕你的。” 肖志华愣了一下,然后手象触电般缩了回来,真的假的,乖乖,了不得,竟然捏了疑似国母的脸蛋儿,胆子也太大了吧! 两个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对肖志华的举动感到很奇怪,小的那个长得胖乎乎的,很直率地问道:“我脸脏吗?我不够可爱吗?” 嘿嘿,肖志华干笑了两声,敷衍道:“当然不是,你们比白雪公主还要可爱,只是,只是我突然想起没洗手,不敢唐突二位。”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大的女孩抿了抿嘴角,怀疑但并未说出,胖胖的小女孩却是信以为真,笑得露出小白牙,说道:“幽默是吧,你再说个幽默的故事好吗,我很喜欢听。” “美龄,不要调皮。”倪桂珍笑着将两个女儿拉到身旁,“听爸爸和乔森博士说话,这对你们大有好处。” 肖志华笑了,对两个女孩,哦,应该是两位未来的国母说道:“英国人文主义戏剧家琼生创作的《个性互异》和《人各有癖》两部作品,均以幽默见称。而且幽默在生活中无处不在,要用心去现,去挖掘。通常善于幽默的人,其谐趣必愈幽隐;而善于鉴赏幽默的人,其欣赏尤在于内心静默的理会,大有不可与外人道之滋味。与粗鄙的笑话不同,幽默愈幽愈默而愈妙。” “马克吐温说过:‘戒烟最容易了,我就戒过二百多次。’这也算是幽默?”庆龄在母亲身边,昂起头轻声问道。 “是呀,人们一听就会明白,他说的是老也戒不掉!”肖志华笑着点头,“这种说法意思明白,又很滑稽,显然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语法,是创造性的语言,自然是出于智慧的。” 宋耀如端起茶杯,向肖志华举起以示敬意,间接地打断了肖志华与两位小女孩的关于幽默的话题。 喝了两口茶,宋耀如有些沉闷地说道:“国家的现状真的让人心痛,朝廷落后、**,毫无民主,它的**气息令文明人掩鼻。乔森刚回国,这方面的感触不深吧?”边说,边打量着肖志华的反应。 宋耀如是一位坚定的革命先辈,他为了支持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不惜倾尽家产,而且积极投身到伟大的民主革命洪流之中,为辛亥革命做出了重大贡献。在他面前,肖志华认为没有什么不可说的。而且在这外国人办的学校里,大家说话都很大胆随便,刚才他便觉察到了。现在周围没有旁人,宋耀如这话带有明显的试探意味。 他沉吟了一下,放下茶杯,平静地说道:“清朝廷不过是一堵轻轻一推就倒的朽墙,那个散着腐尸臭气的老妖婆正在亲手毁掉它们赖以存在的基础。”说到这里,他突然调皮地一笑,“看,这也是保留美国国籍的好处之一,它象一张免罪的‘铁券’,我可以随心所欲,用最粗俗、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朝廷,却不用太担心被铁链子拴住脖子,甚至被斩示众。” 众人莞尔失笑,宋耀如经他这么一说,心中的苦闷也稍有缓解,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当初也许是我太过迂腐了,现在我也算是洋人,买了个葡萄牙护照,有点可笑是吧?乔森,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 “我的中国名字叫肖志华。”肖志华郑重地强调道。 “志华,志在中华,很好。”宋耀如欣慰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中国应该学习美国,这样才有出路,中国真应该掀起革命,推出中国的华盛顿、林肯,开辟中国的新世纪。” 第七章 革命? 肖志华没有马上说话,他轻轻转着茶杯,然后抬头对上怀着殷切的期望看着自己的宋耀如,缓缓说道:“革命,我喜欢这个词,但革命的目的还请宋先生教我?” “自然是推翻满清皇帝,颠覆这个半奴隶制的朝廷。”宋耀如不假思索地说道。 “宋先生是革命党人?还是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议论朝廷?”肖志华低声问道,眼中含有笑意。 宋耀如竟然象孩子般狡黠地一笑,巧妙地回答道:“我们不都是洋鬼子吗?而且如果清廷再这样野蛮、残酷、**下去,所有的中国人恐怕都要被逼成革命党了。” 肖志华会心地一笑,向靠背椅子上一仰,说道:“恕我直言,把皇帝打倒在地而未能改变**的结构,这种革命就是一种形式主义的革命。‘民主共和’观念固然是很浪漫很激进甚至很得人心,但在目前却只有审美价值而没有现实价值与实践意义。革命的目的应该是唤醒民众,推翻**结构,将革命的矛头集中指向了满人皇帝,乃是舍本逐末。” 宋耀如皱起了眉头,仔细思索着肖志华的话,他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理论,有些似懂非懂,便直接开口问道:“乔森,你能否说得明白一些。” 肖志华想了想,说道:“革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而且,效仿英美,这有些过于理想化了。要知道,在国人自古以来的生存条件没有生根本性变化的条件下,强行实行西方的民主政治,其结果不仅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而且极容易地破坏了民主的名声和信誉。任何企图以观念的变化和政治体制的改变来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展,其用意虽然善良,但目的未必能够实现。这就象推翻了一个皇帝便以为革命成功一样,如果体制结构和国民的观念结构不变,那也只是赶走了王座上的皇帝,而没有赶走心中的皇帝;如果权力掌握者都想着独裁**做皇帝,立宪主张再精致、共和制度再完美,也不过是徒具其表的空架子。” 宋耀如陷入了沉思,直到酒宴要开始了,他才抬起头,勉强笑道:“乔森,我需要时间来消化,你说的让我似懂非懂,以后,我想能够向你多聆教,希望这不打扰你。” “宋先生太客气了,能与前辈交流,我欢迎之至。”肖志华笑着站起身,说道:“呆会儿我可要出丑了,实在是控制不住大吃美食的yu望,吃相肯定难看,不过,却是顾不得那许多。说到爱国,其实还是我的胃最爱国。” “乔森与我的感觉太一样了。”卜舫济过来邀请宾客入席,闻听此话,立刻拍了拍肚子,笑道:“我的胃爱中国胜过爱美国。”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面露同意之色。说到吃食,中国确实当仁不让可称第一,历史悠久、技术精湛、品类丰富、流派众多、风格独特。 “我家的饭菜也很好吃,过两天乔森叔叔来我家吃饭吧!”美龄很期待地看着肖志华,出了孩子似的邀请。 “我吃得很多啊,而且吃相不雅。”肖志华冲着小胖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吃得少,倒显得饭菜不好,手艺不精了。”宋耀如收起思考,笑道:“改日定要请乔森去赴家宴,请乔森务必赏光。” “好啊,吃白食的机会我从来不放过。”肖志华爽快地答应下来,同时,他留意到两个小女孩脸上露出了喜色。 …………………… 哇,这照片拍得,嗯,也可能是铜版不好,象后世网上黑白的灵异鬼魂照片,科有损我高大、光辉的形象,肖志华翻看着报纸,直撇嘴。 这是回家后的第三天,在美国和在船上的一切已如隔世。船上的憧憬,上岸时的兴奋,都蒸了,只觉得自己渺小,力量微不足道。万里回乡,不过象在中国的水潭里落了粒砂子,连点大水波都不见。 心急不得,操切不得,肖志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并将在美国和在船上记录的一些日后的计划重新梳理,他现在最需要朋友,一些真诚朋友的帮助。但是,这需要时间,需要按部就班,他也只好耐下性子,从头做起。 敲门声响起,肖志华打开房门,一位年轻的圣约翰老师冲他露出了笑脸,“乔森博士,卜舫济校长命我陪您去嘉定探亲,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本来只是随便说了声,没想到卜舫济竟然特地派人派车陪同,肖志华心中感谢,便笑着点了点头,穿上大衣,踏上了回家探亲的路。 嘉定,原来这个身体主人的家乡,在残存的记忆中,肖志华知道他因为家道中落,过继给本家的一个堂叔,离家赴洋时还没有正式名字,只有个乳名叫阿昌。少小离家,离开亲生父母,或许再无相见之日,那是怎样一种无奈的苦痛啊!只是这残存的记忆,肖志华却能将其父母的相貌记得清清楚楚,可见这少年的思亲之强烈,虽然养父将他视若亲子,但每夜梦醒辗转,都是热泪满脸,心回故乡,回到慈母温暖的怀里。 肖志华怀着复杂的心情坐在马车上,仔细追索着本体阿昌的记忆,他此次回去探亲,多是出于一种感恩,一种报答,一种补偿,一种自我安慰的心理,尽自己所能,让本体阿昌的亲人能活得好一些,自己也就问心无愧了。 嘉定是一座明朝遗风甚浓的古老城镇,肖志华记得本体的记忆中,肖家曾有一个特别的习俗,每月的朔、望之夜,全家必在厅堂集合,气氛严肃,象重大的祭祀一般。长辈问:“‘一有’记牢否?”全家人齐答:“记牢,记牢!”如此重复多遍。本体年纪小,一直搞不明白“一有”是什么东西。而肖志华也是后来翻“一有”即是乙酉,即清兵南下,嘉定三屠那一年。血流漂杵,尸横满街,那幅地狱般的场景给嘉定人留下了世世代代刻骨铭心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