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暴动狂妃》 001 雨淋淋 春日午后,清爽的阳光凌乱散落在宽敞透明的阳台上。大文学 难得悠闲数日,捧起精致的咖啡杯,指尖梭梭翻着书页,耳边忽听三姐的声音“二小姐,您回来了呀”。 思思回来了?我挑挑眉,侧脸望向房内,果不其然,见到一条纤小的身影像火车头一样闯了过来,一见我,立马大叫一声“气死我了姐姐!” “怎么?”我忍不住笑起,向她轻轻招手。 “前几天,教我们语文的杜老师不是病倒了吗?谁想到今天来了个代课的男人,全班同学都被他的男色迷住了,就只有我,众人皆醉我独醒----”小妮子边说还边摇头晃脑,逗得我笑不可遏,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很好,继续说下去。大文学” “这个男人听说还是几几届的资优生,成绩好得不得了,可是教学水平烂到没法说。他根本就不讲课,光让我们在那里背诗。”她冲着我气吼吼的叫着,“背诗就算了,气就气他把我个别拎出来,叫我解释一遍!” “是吗?”我尽量克制笑意,煞有介事的点着头,“叫思思解释的是什么诗词?” “雨淋淋!” “唔。”我笑着颔首,“是首宋词。” “我肯解释已是给足他面子,想不到我才翻了没几句,他就目瞪口呆看着我,继而狂笑!姐姐,是狂笑耶!他笑的差点没从讲师凳子上翻下来,哪有一点点帅哥形象?我敢说,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烂的男人!真的姐姐,我决定从今天起,要彻底的唾弃他。大文学” 情况很严重,我不可以笑,免得我变成遭唾弃二号! “我先背了三句,寒谗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出现!” 她气呼呼的板着娃娃脸,负手背后续道,“我的解释是。天,很冷很冷,一个人,面对着长长的亭子,闻到别人厨房飘来的香气,谗得要掉口水,饥寒交迫,凄凄切切,不巧又来了场雷阵雨,把他淋成个落汤鸡!不错,正好点题,果然叫雨淋淋!!” 结果,我笑而吸气,差些让一口咖啡给呛死,“噢!咳咳咳,我的天----” 我同情那个被思思唾弃的男人,更同情作此词的柳永,他老人家若地下有知,估摸着会从棺材里跳出来,狠狠踹思思两脚吧。好好的一首雨霖铃,到了思思口中竟成了雨淋淋?我的老天爷,她怎不叫人绝倒?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明明是以暮色苍苍,蝉声凄切来烘托离别时的凄然心境,还一场雷阵雨淋成落汤鸡呢?亏她的脑袋想得出来!好好一首缠绵悱恻的离别情诗,到她嘴里竟被糟蹋成这般模样。 “姐姐你在笑。”思思眼睛红红的,伸手指控我的不厚道。 我急忙憋住笑,再憋!实在忍不住,“噗哈哈----”散功,笑伏在桌上。 “姐姐你好讨厌,我以后再也不要同你说话了,哼!”思思跺着脚,“碰碰碰”,踩着木质地板转身离去。 “思思。”见她恼了,我不得不收敛笑意起身,正想追上去安抚她两句,不料,套在腕上的银色手表闪着红色信号“滴滴滴”响起。 我皱了皱眉,除下手表,随手一扔,抛了个完美的弧度,正中垃圾桶。 本人休假中,天塌下来,也休想叫我出任务! 002 不得已而为之 我,云若寒,出生黑道世家,父母皆是一等一的黑道人物。大文学从小,我同妹妹就与父母分开住,一为安全,二为方便。平素,我们养成了互不往来的习惯,只是逢年过节的会依惯例吃上一顿饭。 我生平厌恶三件事,首推与父母吃饭。每回与他们吃饭,我总要紧张兮兮的担心是否会突遭袭击,从而弄巧成拙的泄了我的老底。 不错,我有着一层鲜为人知的身份。 若干年前,我便加入una,成为其中一员,从事高危险工作。大文学 una----隶属联合国的秘密特工组织,成员共九人,我不巧正是她们的老大。他们习惯叫我冰,特长并非打架,而以脑库闻名,我记忆力惊人,精通电脑,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另外,与父母吃饭,还会遇到欣亚!每回遇到他灼灼的目光,便会叫我不自然至极点。我无拘无束的惯了,若要我一本正经的找个男人过一辈子,实在无法想像。大文学 我讨厌假日接任务,更讨厌额外的任务,然事与愿违,三桩烦心事儿接踵而来。 叹息着放下电话,我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 好友阿雪来的电话,说要约个时间见见面,可哪有时间,估摸着又得出行了。 我站起身,打算去安慰我那闹情绪的好妹妹。熟料,“滴滴滴滴滴滴”的叫声像催命符似的,急剧响起。 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该死的萝卜头!我恨恨踢了沙发一脚。急匆匆奔到阳台上,从垃圾桶里翻出那块银色手表,轻轻一按,表面倏然一糊,现出一颗大头。没等他说话,我便怒不可遏的压抑着吼叫,“你干什么?死人似的催?我还有三天假期你又不是不知道,滚!” “冰我----” “你给我闭嘴!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 “呜呜呜呜----你又凶我!”屏幕上,那颗白花花的头低垂着,双肩用力抽动。 “不要骂罗伯了,他已经很惨了。”另一张老脸挤到屏幕前,苦哈哈的对着我,“所有成员里,我们只找到你,冰啊----任务很简单的,因为目标人物特利议员正好到你市开会,你只需保护他三天,就三天!” “够了,你们两个。”我头痛的按了按额角,“一个月假期,三十万美金,我接。” 两老头面面相觑了半会儿,没想到这么顺利,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相互击掌“耶”一声高叫!气得我用力按掉了画面。 003 爆破 与特利议员的助理约好三点见面,我却到三点才起床。大文学 慢吞吞的爬起身,我跌跌撞撞的跑进浴室,刷牙洗脸,随手抽根丝带,将一头打理妥善的栗色长卷发高高束起,对着镜子,倏然睁开一双蒙胧的睡眼。打开化装包,花三分钟时间,轻描淡写的往脸上上了些妆,望着镜中浮现的玫瑰色小脸,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盖住了熊猫眼,如今看上去非常透亮有神。我迅速走出浴室,从排列整齐的衣柜里取出一件纯白色套头毛衫,配上红艳艳的超短裙,穿上一双高筒牛皮靴,在镜子前晃了一圈。大文学 等我赶到中心广场约定的地点时,已经三点半出头了。 “安吉尔小姐。”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当先向我迎来,礼貌的伸出右手,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精明眼睛凛然盯着我,审视片刻,带着些许惊讶之情。 “你好。”我淡淡的回握,以流利的英文回话。 “安吉尔小姐年纪轻轻,又生得貌美如花,想不到居然是一名身手了得的国际刑警。大文学” 安吉尔,国际刑警?我轻嗤一声。每回出任务都要换不同的身份,换得我都快麻痹了。 “安吉尔小姐请。”特利的助手跟在我身旁笑着说,“这三天,要多多麻烦安吉尔小姐了,特利先生就住在附近的生海大酒店,会议安排在明、后天的上午九点,到时候,希望安吉尔小姐一同随往。” 我稍一颔首,与助手一行人挤过熙来攘往的人群,向广场另一头走去。 生海酒店坐落在广场西面,烫金招牌在日头照晒下闪闪发光。跟随他们走入酒店大堂,我习惯性的警觉瞟着四周。 随后跟着指路的服务生,向大堂右侧一拐,径自陪同来到房间。 助手关上房门,正轻松地向我介绍特利先生。 骤然听到细碎的声音,使我神经蓦地紧绷到极致。 竖起耳朵聆听一秒,目光掠过左手边桌子上一只机器猫闹钟,猛一惊悚,瞬时变了脸色,冲着特利的助手大叫一声,“有炸弹,带所有人离开。” 众人慌慌张张的打开门,争先恐后的向外涌去。我独自抱起那只机器猫闹钟冲进了洗手间,将之丢入马桶,开闸一冲,转身奔出,“碰”的踹上洗手间那道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房门口。 我又大吼一声“快走”,就听“轰”一声大响,爆破的威力撞飞了洗手间的门,整团火光挟着浓烟滚滚而来。 “安吉尔小姐----” “轰----”随着再一次爆破,我如同房中的碎裂物一般被气流震了出去,狠狠的抛向空中---- 哇咧咧!这炸弹谁搞的?居然弄个二次爆破?天才呀---- 004 掉在他头上 斑驳陆离的光影在我眼前晃了几下,耳边离奇的听到万马奔腾之声,我来不及呼叫,便陡然觉得身子一沉,迅速滑落---- 骏马嘶鸣声更迭不断,充耳一片嘈杂之声“护驾----护驾----”! 我晕,谁这么搞笑,连“护驾”都喝出口了。大文学噢~~我在剧烈下滑中! “碰!”惊起一群飞鸟,尘土随之飞扬…… 我的妈,屁股坐在一颗硬邦邦的石头上,好痛呀~~~~ 特利的助手,扶老娘一把,光愣着干啥捏?我抬起一只素手伸向前,半响没人回应,不禁愕然的抬起头,这一瞧,便闷了。大文学 眼前这位盯着我发傻的俊俏男子,我横瞧竖瞧上下瞧,无论怎么瞧,分明就是个古人嘛。此君肤胜白雪,脸若桃李,衣轻任风,翩翩尔雅,俊美丰姿,勾人心魄。只是一脸茫然的神情,平添三分呆相,没来由破去几分美感。大文学 “王王王……王爷……”几道杂七杂八的叫声四面八方传来,不迭的有肉球滚到我面前,趴在地上抖动惊叫。 呆滞的古代美男忽而喷笑,一手握在唇边,一手指着我,笑得不可遏止。 “来人,快来人!你你!大胆刺客,竟敢袭击王爷,论罪当诛,来人,把她拿下!”一眉清目秀的小厮突然跳到我面前大喊。 搞啥?我顺着他惊悚的目光低眉一望,倒抽一口冷气---- 妈哟,这哪儿是坐在石头上?根本就是坐在某一人的后脑勺上嘛。瞧那人,被压的还满惨的,整颗脸都埋入土里,光见一头瀑布般如云秀发张扬的铺散在我腿边儿。 立即的,像是脚底上了弹簧般,我“噗”地跳起,一不留心踩到他的背,假装没听到他发出的闷哼声,嘴角抽搐着接连牵动两记,连退数步,搓着一双素白小手,“呵!呵!呵!”怪笑几声。 “这这位老兄,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不要见怪。”我心里连念数声“阿弥陀佛”,转眼对着一干奔来的侍卫们“嘿嘿”傻笑。 “少安,还不扶你家主子起来?”古代美男憋着笑注视我一眼,勾魂的眼儿往我全身上下溜了一圈,贼性十足。 不止他,在场众多人,哪个不是一脸惊诧莫名的瞪着我。一个顶着鸟窝头,衣不蔽体的疯女人!在他们看来,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呀。 我的娘呀,难道说,二次爆破,把我整个人给甩到了古代?眼前的景象,分明就是一副古代君王狩猎图! 005 小气王爷 “女人!”一道呵斥打断我纷乱的思绪,仰头一看,一张愤怒的脸蛋跃然入眼。大文学 呵!好一个飞眉入鬓、眸若星灿,翩翩俊朗美少年!一袭罗衫迎春风,满面俊容含薄怒,无论远观抑或近视,皆是美不胜收。 只是----脸色很臭!臭中还发黑!“呵呵呵”,我瞧着他勃发怒意的脸色,讪笑着再度后退。 “你!”他向我遥点一指,身旁小厮立刻挥手,“把她拿下!” 乖乖,一声令下,数十把长矛瞬时挺进,齐齐向我刺来,好一群没脑子的古人!我轻声嗤笑,抡起修长的腿,“刷”一脚踹倒一名侍卫,随手夺过一人腰间的鞭子,笔直一抖,鞭如灵蛇走动,横扫一片。大文学 “好功夫呀。”古代美男抚掌大笑。 托你洪福。我在心底恶声恶气的骂一声,抛出长鞭,将左近一名骑在马鞍上的胖子勾落下地,一鼓作气的排开众侍卫,跃然上马,拽起缰绳,猛一夹腿,马儿撒蹄奔出人群,循密林深处狂奔而去。大文学 “拓,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王爷----” “子初,算了----” 惊呼声被我抛在了脑后,也不管识不识路,只顾策马狂奔---- 隐隐地,乍闻耳边传来怒吼之声,我惊而回顾,竟发现那个美少年神情激动的追来了。 追你娘干吗?吃饱撑了?我一怒,加急催马,骏马一阵嘶鸣,跌足狂奔。 猛觉得,身后风声飒飒,一转头,但见那少年竟弃了马,施展绝佳轻功,如大雁展翅般飞纵而来---- 若是在平时,我还不叫他给惊叹死?只是如今,遭人追杀当中,能提得起那兴奋劲儿吗? 天爷,不过是降落时失了准度,一屁股坐你头上嘛,有必要睚眦必报,追着我喊砍喊杀的?小气男人! 心中如是想着,却蓦然惊觉他从天而落,猛地坐到我背后,双手从我腰间绕过,执起马缰猛一勒。骏马嘶叫一声,前蹄霍然上扬,直立而起。 “啊----”我尖叫一声,反手赏了他一记锅贴,大骂,“你疯了啊!” “你才疯了!”他一愕之下,怒火狂烧的急叫,“放肆,你这该死的女人!” “放手,奶奶的,你这变态男人!快放手,你想勒死它啊!”我“啪啪啪”的敲打着他的手背,口里骂着三字经,双眸喷火。 马儿受惊,慌乱的蹦跳着,颠得我胃液都快吐出来了!一个撒手,感觉整个人被颠了出去,要死了,爆破未了,再来个堕马啊!万一把脖子跌歪了,回去还不被那票损友笑死? 006 初吻 冷不防,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环住了我的腰,搂着我一同跳落至地,顺着芳草遍地的斜坡不住翻滚。大文学一路上,他的冠带松了,垂腰的秀发松散飘落,迎着风儿缓缓飞舞。 我们一路滚落斜坡下,骤然停歇,迫于冲力,他翻覆于我身上,温润的唇狠狠的撞上了我的小嘴。 噢----娘哟!好疼! 我一手堵上嘴,满脸气得通红,眼里瞬间布上凶狠之色,瞪向他,一望,不禁腹中翻笑。 只见他,一手捂着唇,白皙的俊颜泛着红晕,比我还窘迫,呆呆的望着我,目光惘惘然,小心翼翼,惊得难以出声。大文学 哈哈哈----这小子,敢情是初吻?瞧他那张生涩的俊脸,估计决不会超过双十年华,嗯,如此说来,我还是老牛吃嫩草?哈哈----搞笑! 我睨着他,他望着我,一时陷入无语之中---- 他,有一张俊秀清逸的脸蛋,肤白若瓷,双眸如两泓清水,顾盼时星光流动,两弯飞眉渐细渐淡隐入鬓角,出色的五官,配上一头漆黑翩长的发,貌胜天人。大文学 望着那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我几乎要喷笑了。 这个古董,将一大堆问号全部写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皱眉望着我。 暧昧的姿势持续了片刻,我竟有些不自然起来。说实话,他到底还想在我身上爬多久呢? 我干咳两声,清清喉咙,“王爷是吧?麻烦您先起来好不?我这人不怎么喜欢被人家压着,空气一稀薄,我便容易昏过去。按说咱们也该是扯平了,刚才我踩了你一脚,现在你又咬了我一口,谁也不欠谁。” 在那半点儿情调皆没有的境况下,白白断送了自个儿的初吻,我左右寻思,想想也觉得冤。 “你真是不可思议极了。”他灿若星辰的眸间划过一丝暗笑,未起身,只一径凝着我,目光逡巡着下移,带着兴味十足的表情欣赏起我的超短裙,“你是打哪儿来的?瞧你的装束并不像本国人。” “看够了没有?”我气急败坏的抡上一拳,他大笑着攫住我的手腕,轻轻松松的往地上一按,揶揄道,“竟还想当面袭击本王,你这女人胆子到是大得很。” 男女体力,果然有先天上的差别。我吸了口气,极力放松面部表情,“呵呵”讪笑两声,“王爷是吧?有话好好说。” “你可是从蒙城来的?” “什么蒙城?”我又变脸,没好气的瞪起大眼。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来气,蒙城,我还汉城哩! 你这个古人,要我跟你怎么说是好呢? 我就算如实向你招供,你也未必能闹明白,既然是白费口舌之事,那还不如干脆不说。 007 古代疯子 “不是蒙城,难道是黑城?”他自言自语着,倾身相顾。大文学 “你不要再猜了,你猜不到的。”我翻翻白眼,“拜托,我们可不可以先起来再说话?你这样我会很有压力哎!!” 他轻笑着跃起,衣袂翩然的退离我丈许,仍旧目不转睛的盯视我。 我交叠起一双细致的长腿,着地起身,左脚稍一用力,便觉异常刺痛。 我的娘,不会是刚才滚下山坡时,崴到脚了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霉事儿挤堆来了。大文学 “怎么?伤到脚了?”闻声抬头,他竟已悄无声息的到我身边。 “小小的扭伤而已,不劳王爷费心。” “那可不行,你行动不便,如何跟我回府?”他似笑非笑道。 “谁要跟你回府?”我没听错吧,这男人,自说自话到这种程度。 “你令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全无,就不打算赔偿我的损失?” “赔偿损失?”我歪歪倒倒的爬起身,气不打一处来,“你有没有搞错?你以为我愿意飞到你们这破年代来?要不是那颗狗屎炸弹突然来个二次爆破,我会来这破地方?哼哼,二次爆破,真有种呀!别让我查到这炸弹是谁弄的,要不然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大文学” 他听我神神叨叨的念了一串话,忽然向我伸出手,一把扼住了我的左腕,轻轻一扯,我整个身子竟飞了起来,腾空而起,叫他抗上了肩膀。 那声“你要干什么”!,愣是被憋在了嗓子眼儿里,半点发不出声! 我半倾着腰,两手护住那顶摇摇欲坠的假发,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你干什么呀你?”当我是一袋米吗?随随便便就抗了起来。 “你不是脚不能行吗?”他抗着我,顺斜坡而上,数个纵落后,人已到了平地。 “喂,喂!你先停一停好不好?你要把我抗到哪里去?喂!王爷老兄!喂!”我急吼吼的大叫着,眼睁睁望着他足尖一点,飞身上树,施展绝妙轻功,纵落于交错的枝桠间。 呼呼风声不绝于耳,随着他起伏颠簸飞上纵下,我半截身子仿佛烂木般晃荡着,狼狈的捂住头上那顶栗色假发,惨叫道,“喂,我的假发,假发!拜托,你慢点儿,没人追杀你!我的天啊~~那根树枝太细啦!你有没有搞错?你飞慢点儿!注意!我的脑袋快撞上树干啦!拜托你守点儿交通秩序好不好?这轻功就不用限速?天哪~~我怎么会碰上一个古代疯子!上帝呀!你在哪里啊?救救我呀!!” 天哪,他居然还笑,把一串朗朗的大笑声抛洒在密密的林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冷静,我的睿智,我的淑女风范,全都跑到哪里去了? 上帝呀!为什么一碰到这男人,我就完全走样了呢? 008 无妄之灾 当满身狼狈的我,与意气风发的他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几乎都惊呆了。大文学 “王王王王爷!”先前那名颐指气使的小厮少安惊慌的跑上前来,满脸失措的表情真是令我相当好笑。 “少安,把这女人押回去。”他将我一推,我趔趔俎俎退后数步,双手立刻被两个侍卫反剪背后,气得头顶生烟,愤愤不平的骂道,“喂,你是山大王吗?什么意思?押我回去干吗?喂!喂。大文学” 古代美男见状,急忙跳了上前,一手扯住王爷,轻笑道,“子初,此事大大不妥,你就这样把她押回去,秦都走一遭,恐怕会引起一片轰动哩,改明儿皇上又得来府里找你了。” “我就不能绕着路回去吗?”王爷没好气的翻翻白眼,“这女人害我当众出丑,我要把她押回去狠狠惩戒。大文学” 该死的,这真是个小气王爷!我挣了挣,抬头望向白衣飘飞的古代美男,四目一对,不由心中一怔。那是一双何其明亮、何其清澈的眼眸,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透着丝丝笑意,深深的注视着我。 眼望着围成半圈扇形,腰佩刀剑,整齐列排的士兵们,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将走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也许,我的未来,将充满着坎坷,也许,回去的路很难找,更也许,根本就无路可回。这无数个也许高高的堆砌起来,像一座难以翻越的山岭,让我心慌意乱,举步艰难。 “你在想什么?” 耳畔传来王爷的声音,我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心想:跟他回去就跟他回去吧,至少得先摸清楚这里的状况,再想办法离开。 “报!王爷,皇上有旨,请您与宇文大人立刻回宫见驾。” 王爷与白衣美男稍稍点头,各自翻身上马。王爷高举起马鞭,对小厮少安道,“你先把她带回去,等我回来发落。” “是,王爷。”少安狗腿的低身拱手。 “拓,走吧。”二人对注一眼,双腿一夹,催马飞奔,一小队士兵快步奔跑,相随离去。 剩下的人在少安的指挥下回府,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倒霉的我。 009 倒贴都不要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王爷府邸,还是从后门偷偷摸摸进去的,这当然是因为我的装束关系。大文学 他们不能让我的样子吓坏城里无辜的老人与孩子。 这一点,我到是极为赞同的。 要知道,经过草丛翻滚,树林狂奔,我的长发全部杂七杂八耷拉在耳旁,根本就是乱得不成人样,衣服更是皱皱巴巴难看至极,纯白的套头毛衣在一番打滚下,沾满了草屑,染上了点点泥污,换句话说,我现在的状况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惨不忍睹”! 少安用瞪着妖孽的眼神瞪着我,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撇着嘴冷笑道,“女人我到是见多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为了接近我们家王爷,居然把自己打扮的不伦不类,斗胆包天的摸上狩猎场来,你就不怕被一箭射死?” 奶奶的,这小子还当我贪图他家王爷的美色与财富?我呸!你姑奶奶我没见过男人吗?还巴巴的从现代跑古代来找你家王爷? “你怎么不说话?”他板起清秀的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是不是没话好说?姑娘家就得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你说,这秦都,有哪门哪户的姑娘像你这般胆大?好人家的姑娘全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穿成这样,料想也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女人。大文学大文学” 听听这是什么话,我还用得着这个古人来教训?自己见识浅薄不说,还骂我不是正经女人,我呸!我真是受够了,什么狗屁风度,狗屁淑女风范我统统都不要了,只顾一拳抡上了他的脸,“碰”的砸在他的嘴角上,疼得他直跳脚,“哇哇”乱叫。 我心里那个暗爽,真是不可言语。 这小子,从开场到现在就没停过,唧唧歪歪废话连篇,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姑奶奶我长那么大,还没被人登鼻子上脸骂过哩,嘁,上次那个出言不敬的猪头已被我扔湖里遨游去了,只可惜这里看不到有池子,否则我必定要把你给踹下去喝两口水,也叫你头脑清醒清醒! “啊呀!少安少安,这是哪里来的疯女人,来人啊,把他抓起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穿了我的耳膜,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肥墩墩的老大妈迈着短腿冲将过来,一把扭住了我的胳膊。 府里的守卫闻声赶来,领头一名青衣长发,玉树临风的侍卫当先问道,“什么事?” 010 沦为下人(一) “青衣,这女子竟敢在王府里撒野,把她抓起来!”妇人扭着我的胳膊,一手指住我的鼻头,转头对那带刀侍卫说道。大文学 “大妈,你搞搞清楚状况再发言好不好?放手放手,有没有搞错?你们这群古人,怎地那么野蛮来着?”我气急败坏的甩着手,努力想要挣脱。别看那老太太人长的又肥又矮,力气还真不小,手臂被她捏在手里,半点动弹不得。 “青衣,动手呀。” 名唤青衣的年轻侍卫犹疑的望了我一眼,迟迟未有行动。大文学 算这小子识相,他敢朝我动手,我非得一拳头砸歪他高挺有型的鼻子!! “都吵什么?”就在众人唧唧歪歪之时,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了纷乱的吵嚷。 我明显感到大妈瑟缩了一下,立刻放开我的手臂,抿着唇垂下头,退至一旁。 哟,来得是什么大人物?居然个个都怕成这样?我好奇的目光四周溜了一圈,却见奴仆们自动自发的退到两旁,让出一条大道供来人行走。大文学 须臾,一名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笔直向我走来。 下人们着实畏惧他,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大气儿也不敢吭。哼哼,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我到要细细瞧瞧。心里念头一转,遂直起眼望向那灰袍男子,他四十上下,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上镶着一对苍鹰般、炯炯有神的眸子,刚毅的下巴紧缩着,两片削薄的嘴唇紧抿一处,以那不能苟同的目光严厉的盯着我,横竖打量一番。 “此人是谁带回来的?”他出声询问,声音不高亦不低,却透着难以抗拒的威严。 少安涎着脸,猫腰上前三步,“魏管家……” “我没有问你话。” 少安轻咳了一声,抬手摸摸鼻子,有意无意的扁了下嘴。 那狗腿少安被魏管家训斥了一句便老老实实的站到一旁,不再吭声。 这小子,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我暗自嘀咕着,抬眼瞧向中年管家,“魏爷的意思是,要我亲口作答喽?只可惜,我也是身不由己,硬被你家王爷押解回来的,如果我有权做主的话,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瞧你们一大帮子人的面色了。谁愿意到你们这王府来淌浑水呀?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我的话,明显让众人愣了一下,均用很不可思议的目光瞧着我。 他们定是在想:王府耶,谁不想和他们王爷攀亲带故沾上点儿关系,怎这女人如此奇怪,言谈间似乎对此处并无留恋? 哼!古人就是古人!大脑结构怎堪与咱现代人相媲美哩?我得意的笑笑,骄傲的昂起下巴。 011 沦为下人(二) “少安。大文学”管家严肃的叫唤一声。 “少安在。” 我挑挑眉,清楚的见到那小子嘴皮微微翻了一下,想是心里不甚服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女子的确是王爷亲自安排,着小的带回府,小的也不知道爷心里打什么主意,管家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魏管家冷厉的看了我一眼,“福妈,你那里还需不需要人手?” 肥大妈倏然抬起头,眼珠子在我身上溜了一圈,“我可管不了她,魏爷可别为难我。大文学” 魏管家沉吟了片刻,“那就先安排她到信姐那儿做事吧,少安,你把她带过去,别在府里穷搅和。” “是。”少安低头应和。 “还有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魏管家沉下脸向四处看热闹的仆役们发话。 众人哪敢说话,一个个唯唯诺诺的颔首离去。 “走吧,这位姑娘。以后可要好好听信姐的话,她可不比我,凶起来那模样你铁定没见过。大文学” 少安的目光中透露着些许看好戏的得意劲儿,不值得我深究。 虽然到现在我还没闹明白到底落到个什么破年代,还莫名其妙沦为苦力,可这并不表示我会害怕,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没瞧见过?经历数次爆炸都没毙命,说明什么?说明我命大! 不过是个古代行嘛,就当是来度假的吧。 既来之,则安之! 信姐是吧?我到要看看,这顶头上司,长啥鬼模样! *********分割线哦********* 王府的规模看起来还满宏伟的。当然前门我没去过,只看这后府更更迭迭、错落有致的院落便可知。 且说那狗腿少安带着我在后院行行走走,不一刻把我带来信姐处。 这里像个大型的晒衣场,一大片空地上临风飘挂着大大小小的衣物。再向前,便可见十几名浣衣妇人各自捧着几大箩衣物卖力的搓洗着。 我是拉足了架势来见信姐的,还打算,若她狐假虎威、对我实在过分的话,非得还以颜色不可。 结果,啥也没发生。 她就坐在离那些浣衣妇人不远的地方,叠着腿儿,一边儿嗑着瓜子,一边儿冷眼巡视着她的工人们。 她四十上下,有张微黑凹陷的瘦削脸颊,配以精光四射的眼儿,人,确实长得不咋滴,可颇有威严。 她给我的印象可没少安说得那么凶狠,顶多只算得上精明干练。还有,带些儿剥削阶级狗腿子特有的脾性。 说实话,她那副德性,还真有点叫我看不下去。 不过,最难能可贵的一点是,她居然没被我那身古怪的装束吓着,平淡的眼波只在我身上转了转便撇开了。 012 一朝落难 “信姐,这是魏爷……” “人,你留下,你,可以滚了。大文学” 又是一个不给少安面子的。 看着那家伙脸都气绿了,我肚皮里笑翻了天。 少安被一句话撵走后,信姐再度注视了我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愕。虽然,这似乎是个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一方净土,但谁也不能担保,历史会不会被改写,几千年后,是否真会出现这个国度这个年代? 保险一点,咱用个化名吧。大文学反正,又不会在此过一辈子。 “冰冰。”万不得已,把自家代号拿出来顶一顶。 话说这“冰”的代号还是死冤家活对头克瑞斯给起的。念及克瑞斯,哎,他的档案文件都被我锁在保险柜里,我如今这么一穿,他的资料要何时见天日? 想起同伴,我便习惯性的低头瞄一眼腕上的银色手表。 有……有信号,居然有一丝微弱的信号! 我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大文学感谢老天爷,感谢萝卜头,感谢设计此表的机械天才**!这块联络用表采集太阳能,靠光线传播作联络之用,防水、防震,一不怕没电,二不怕没信号。噢!想不到隔时空也能联络,真乃神了! 来到此种蛮荒地带,这手表以后可要发挥大效用了。说不定,能不能回去,就全靠它了呢。 “你在想什么?”有人不客气的将我一推,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抬眼,见是一个十五、六岁年纪,梳着双鬟髻,身着一袭翠绿衣衫的团脸俏丫鬟。 “信姐在问你话呢,你怎不答?” 我撇撇嘴,“对不起,脑袋自个要神游,任谁也没法控制。” “什么?”小丫鬟瞪怪物似的瞪着我,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转身投奔信姐处,叽叽喳喳的叫道,“信姐,信姐,我瞧这人古怪的很,且不说她奇装怪服,惹人注目,就说这说话吧,也似乎有毛病呢,我怎听不懂她说什么?” 信姐严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不管你是经谁介绍来我这儿的,也不管你的后台有多大,总之你得给我记住一点。你到了我的浣衣房,就得守我的规矩,听我的话。不该你讲的你不要讲,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记住了吗?” 不是吧,难不成,她还以为我是那个什么魏爷介绍过来的? 敢情这府里的油水非常足,人人都争破头来抢此金饭碗么? 不过是个佣人好不好?谁稀罕来着? “信姐在问你记住没有,你怎么又不支声了?你哑巴吗?”小丫鬟提手将我一推,恼火的冲我大叫。 013 惨啊 太不可爱了!真是欠人管教的小丫头! 我眯起眼,扬起弧度微弯的唇,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大文学 许是被我的眼神吓着了,她呆了呆,犹犹豫豫的退到信姐身后,小心翼翼的望了我一眼。 “小翠,你先带她回房换掉身上这套不伦不类的衣物,再带她出来熟悉熟悉环境。” “是。”小丫鬟防备性的瞪了我一眼。带着我从浣衣房后门出去,来到一排低矮的屋子前。大文学 “就是这?”我没眼花吧? 小翠板着圆脸,不耐烦的催促道,“快走快走。” 我跨入右首第二间房,看着这间晦暗、潮湿,极为狭隘的小房间,不迭的摇着头。这房里,别的啥都没有,只居中放置着一张八人大通铺,上面横七竖八的摆着各人的被褥,花花绿绿,杂乱不堪。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吗? 睡惯高床暖被的咱,怎么沦落至斯?惨惨,真惨!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这王府的待遇,也真是太差了,佣人们都不起来造反的吗?居然还有人争破头,想混这口饭吃,脑子有病吧! 说实话,这套直领窄袖、浅绿色的丫鬟服,穿在我身上略嫌小了些,幸好衣服还算清爽,我也就将就着勉强穿一下吧。大文学反正也不出去选美,能看就是了,总好过原先那套皱巴巴的衣服。 小翠递给我一支木簪,指指我草窝似的头发,冷眼一翻,“头发那么丑也就算了,出门居然也不打理,你先用簪子马马虎虎把头发固定一下吧,省得一会儿做事的时候又弄得乱七八糟。” “做什么事?”我莫名其妙的瞪着她。 “浣衣房当然是帮人洗衣啦,你说做什么事?”她没耐烦的瞪了我一眼,“动作快点儿,呆会儿还得带你出去熟悉一下环境呢。” “神经。”我随手将木簪一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发圈,随随便便的扎了两下,“走吧。” “你就这样?” “喂,你还想怎么样啊?要我跟你弄一样的头,杀了我得啦。”我指着她左右高出的两蓬发髻,无聊的翻翻白眼,“大姐,这种奇怪的窝窝头发型很难看好不好?” 把头发盘的像个馒头似的,一左一右种在两旁,哈!我才不要安这种发型哩。 “我叫你用簪子……” “小翠姐,表姑娘的贴身丫鬟红儿找你。”一道清脆的叫声打断了她的嚷嚷,她立刻丢下我出门,好似这表姑娘大有来头。 014 出府 我一手高举着左腕,向着金灿灿的阳光眯起眼,观测着手表表面。大文学 不行,信号还是极其微弱的,根本就联络不上任何一个朋友,该死的,是不是时空差距太大的关系呢? 我顺着小路一直走,出了一扇白玉圆月形小拱门,双眼忽地一亮。 此处该是王府后花园,假山环绕,怪石嶙峋,居中铺了三条碎石走道,两旁皆植满名贵的花草树木,争奇斗艳,芳香扑鼻。 这里的空气简直好得出奇。大文学 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瞬刻间,心胸内涨满了丝丝缕缕的芬芳。那股浓醇的、清香怡人的味道,使我微微沉醉其中,久久未能言语。 王府大门一般是向南开的,那后门定然是居北。 我按了下手表按钮,但见表面转为一片莹绿之色,细密的绿色线条“滋滋滋”向前延伸,转瞬布成一张密密麻麻的方格网。紧跟着,一条红色的指示性线条在方格网中蜿蜒行走,曲折伸向前方。 这就是此联络用表的固定特效功能之一。大文学即便是再复杂的地形,经过它的三秒勘测,定能找出一条最便捷的正确通道。 所以,有了它,也不必担心自个会迷路。我连跑带跳的穿过后花园,顺着弯弯曲曲的廊道三拐四拐,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后门口,放缓脚步,沿着墙探了探头。 果不其然,后门有人把手。 不过这也难不倒我,既然后门走不通,那咱另想办法。 顺着围墙来到偏远的角落,选了其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我一溜烟的爬了上去,身手矫捷的跳上了围墙。 我在围墙上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只暗灰色的小瓶子,倒出一点儿粉末状的东西,抓在手心里搓搓抹抹,再在那双恶俗的绣花鞋底倒了些。 念及小翠姑娘头一眼见到我的脚,那副惊恐莫名的表情时,我又不免暗暗好笑起来。 说真的,我的脚一点儿都不大,平素就穿三十五码的鞋,这在我们的社会很正常啊。 这只能说,古代的男人、女人、眼光、想法都有问题,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审美偏差问题! 男人认为,女人小脚最美,女人便头脑发热,个个以小脚为傲,集体搞自虐,把好好的一双脚,缠得像个粽子那么大!美其名曰:三寸金莲。 这也难怪她们走起路来都扭扭捏捏的,你们想想,就这样一双畸形脚,能走已经很不错了,若要像我这般自由自在的连蹦带跳,恐怕就是痴人说梦了。 据说,脚大的还嫁不出去,换言之,像我这样“大”的一双脚,在古代是休想嫁出去的! 你就老死在家里吧!街尾杀猪的屠夫怕都不敢娶你这么丑的女人!小翠当时是这样对我说的。 015 造型很奇特 注视着那双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绣花鞋,我又是一阵恶寒。大文学 为了搞到这么双超大号绣花鞋,还真是不容易,小翠奔来跑去,最后终于找来一双最大码的,才勉勉强强把我的大脚给塞了进去。 不过,我觉得有点撑,穿着好不舒服。 我这人最怕穿小鞋,何况还是人家给我穿的小鞋? 我从来都是善待自己的,吃穿住行,一切皆以舒适为前提,穿成这样叫我怎么走路? 于是,我便当着小翠的面找来一把剪子,“嚓嚓”几下把脚后跟的布料剪去了,自作主张的将这双绣花鞋改良成拖鞋,如此踩着,总算不顶也不撑,有了些舒适感。大文学 想着当时小翠瞪大的铜铃眼,我就忍不住要笑。也许,她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古怪的人吧。 当然,她也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人处事的原则。 我在手脚涂匀粉末便返过身,四肢攀爬在墙上,像壁虎那样,一步一步向下移动,墙也不是很高,几秒后我便安全落地,两手轻轻拍了拍,粉末随风而逝。大文学 我抬手看了看银表,出了府后,信号似乎比适才好了些,但还不足以联络用。 嗯,得先去找个有信号的地头,随便跟什么人联络上都好呀。我暗暗思忖着,疾步行走。 绕出王府门前那条青石板大道,我的眼前豁然开朗。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来去皆是人,他们疑惑的目光落在我的发端上,偷偷瞄了几眼,又忙不迭的把眼光调开。 我抬手摸了摸那把被我高高束起,用发夹随意固定在后脑勺的栗色卷发,嗤笑一声。 这鸟窝头配这身丫鬟服,该是多么怪异呢。幸好裙边够长,堪堪遮住我那双“拖鞋”,否则还不吓死一街的古人? 想到会心处,我不由嘻嘻一笑。提起长长的裙子,欢快的向前跑去。 这看来像是个集市,两边都是店铺、货栈、客店等。最明显的要数一家名为积云楼的酒楼,造得相当华丽,门前客流络绎不绝。 积云楼旁有一家茶嗣,名为凌云斋,与之比邻而建,规模亦不小。 我仰起头望着茶楼门口那块龙飞凤舞的匾额,显是出自名家手笔,字字铿锵有力,形体优美,且还镶上金框。 匾的右下方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印,上面的小字我可瞧不清楚,可没准儿是哪个达官贵人赠的哩。 我之所以被吸引,到不是因为凌云斋这三个字,而是因为凌云斋门口围着的一大堆人。 016 茶圣 我一向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好不容易挤进人堆,定睛一望,只见一个方头大耳的员外爷、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提壶坐在案前。大文学 一个指着手里的壶道:“鄙人是从三十里开外的龙塘取水而来,不知杨员外是从何方取水?” “哼。”那位瘦大叔冷嘲道,“杨某不才,此水乃如假包换的惠都泉水。”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我虽不知惠都泉水为何,但心想是极难取得之水,故才会引起众人推崇。大文学 看两位大叔这阵仗,怕是在斗茗吧!呵呵,好玩,我心念一转,稍稍按了下表,干脆把这段影像摄录下来,以后回了家,还可拿出来给朋友们看看,大伙儿围坐一处,吹吹小牛也好。 方头大耳的员外经此一嘲,不再言语。 二人默默烧水煮茶,其间接连经过三沸,再调入适当的盐,尝尝咸淡。 此一举到是叫我大开眼界。大文学 盐水烹茶,以前我略有耳闻,想不到今日居然能亲眼目睹,也算是一奇。 二人步调统一,速度一致,皆将汤面呈黑云母状的水膜舀出倒去,经过一番烦琐的步骤,终于将各自面前的五只茶盏注满了水。 二人同时起身,向我身旁的一位青衣客施于一礼,同声道,“请宫先生品评。” “岂敢岂敢。”青衣客随口叨念两声,正待向前,不料正好听到我暗自咕哝的一句,“胜负已分,何须再评?” 他倏然转过头,白净无垢的脸上现出一丝惊疑,“敢问姑娘,适才可是你说胜负已分?” “不错,正是我说的。” 众人又一片哗然。 有人道,“小姑娘,你可别胡乱瞎说,你岂敢在茶圣宫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呢?” “是啊,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另一人向我绕了个白眼,分明嫌我不知趣。 到是那位宫先生,自始至终都以平静的眼波望着我,我看得出,他的目光中并无鄙意,甚至还添了几分兴趣。 此人年约三十上下,束着高髻,眉宇宽阔,白面无须,相貌平平,身笼一件淡青长袍,袍袖宽大飘飘然,随风而摆,远看,恰有几分不若归去的仙风道骨。 瞧他年纪不大,便被人尊称为茶圣,那自然是对茶道深有研究。 他见我直溜溜的打量他,心里也不恼,只微微含笑的回视着我,“如此说来,姑娘对茶之一道定是颇有研究,但说无妨,宫某愿闻其详。” 那群好事的围观者皆带着三分看好戏的表情瞄着我。 017 结交 我视若不见的走上案前,指着那十只茶盏淡笑道,“我说胜负已分当然是有根有据的,大家可先看这两杯茶的色泽。大文学” 我一左一右端起两杯茶呈到众人面前,“举凡品茶,汤色是以纯白为上。色纯白,表明茶质鲜嫩,蒸时火候恰到好处。色发青,则表示火候不足,色泛灰则显示蒸时火候太老,色泛黄,说明采摘不及时。你们可以看一下,我左手这杯略略泛黄,也即是说,这位杨员外,选用的茶叶本身就不如这位胖员外,胖叔叔略胜一筹。大文学” 杨员外闻言,不禁冷下那张瘦脸,鼻中哼着气儿道,“单凭这点即可下结论了吗?未免过于儿戏。” “当然不单凭这一点。”我不甘示弱的递给他一个白眼,笑着说道,“大家可继续看这两杯茶的汤花,其一,窥其色泽,当然,品评汤花色泽的标准同上,明显又是杨员外差了些。其二,是看汤花泛起后,水痕出现的早晚,早者为负,晚者为胜。你们看,我右手这杯,汤花细匀,紧咬盏沿,久聚不散。大文学再看左手这杯,汤花泛起后,不能咬盏,很快就会散开。汤花一散,汤与盏相接的地方就会露出水痕,所以说,又是瘦叔叔略负一筹。” 说完,我将两杯茶横递到宫先生面前,大伙儿争先恐后的凑来观测,外行人皆唏嘘着直点头,“是啊是啊,果如姑娘所言,还是苏员外高啊。” “姑娘,佩服佩服!”宫先生拱手笑道,“在下宫南雁,是这间茶嗣的主人。今日有幸在此得遇知音,还请赏脸,移驾斋内,待我略备好茶,你我共享。” “宫先生太客气了。”我不禁略略泛羞。 说起茶道,我也只是略知皮毛,刚才所说,大抵都是书上看来的,可没这位宫先生说得那么好。知音,呵呵,半桶水知音吧! 想不到古人还满热情的,只在大街上随随便便结交了一个朋友,就会请人去喝茶? “请。”宫南雁含笑伸出右手。 “宫先生,我……” “请吧,姑娘,凌云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进得去的哟。”路人甲忍不住插口,听口气不无羡慕之意。 “是啊是啊,凌云斋的茶天下闻名,你不去尝尝以后定会后悔。” “姑娘可是有急事?”宫南雁礼貌性的向我颔首。 “急事到没用,只不过,你只请我喝茶,不请我吃饭吗?”我摸摸有点干瘪的肚子,眨眨眼。 宫南雁不禁失笑,“品完茶,宫某再陪姑娘去积云楼用膳,可好?” “好。”有得白吃为什么不吃呢?我笑嘻嘻的点了个头,跟着宫南雁大摇大摆的走入凌云斋。 018 我很特别 这茶嗣建得十分雅致,更是在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风味。大文学 宫南雁将我迎上二楼雅座,在靠窗处落座。此处的桌椅均用黑檀木打造,坐着十分舒适。 “宫南雁。”我见他怔了怔,不由淡淡笑道,“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宫南雁,你确实是个奇怪的人。你一直这样对人毫不设防的吗?你难道看不见我一身粗衣麻布?不怕我是从哪个大户人家跑出来的?不怕我污了你这高贵的地头?还有!你看不见我的头发吗?你真得一点感想都没有吗?” “你问了这么多的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呢?”他不禁笑了,“在下只是请姑娘来喝茶的,何必还要盘查家世呢?” “哈哈。大文学”我爽朗的笑了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说的对,反而是我,猜东猜西的,到嫌得太小家子气了。宫南雁,你算是我来到古代所交的第一个朋友,你比那些人可爱多了。” “啊?”他举杯微微侧目,似有诸多不解的瞧着我。 听不懂就算了,我淡然的笑了笑。大文学 “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我姓云,名若寒,你叫我若寒吧,可别姑娘来姑娘去的了,我听着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今日有缘结识若寒姑娘,但觉姑娘与众不同,似乎……” “带有几分男儿豪气?”我替他接着说道。 “正是。”他抚掌大笑。 “那当然,我可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小媳妇……” “啊?” “呵呵我的意思是说,我天生就是这个性格,怎么样都改不了啦。” “哈哈哈。”宫南雁朗笑几声,“云姑娘。” 我翻翻白眼,“怎么又叫姑娘?说了姑娘不好听嘛。” “哈哈哈哈----”宫南雁再度大笑。 未几,笑声倏然一止,他转头望向从楼梯口奔来的一名中年玳瑁管事,“什么事?” “爷,方爷派人呈来一帖子,邀您举杯泛湖,不知爷的意思……” “呵呵,好久没见方堂进了,这回他又约了多少狐朋狗友啊?是不是又要找我谈木材行那桩事?” “估计是的,爷。” “罢了罢了,你替我回个话,说我回头就去。” “是。”管事离去前,投给我探视的一瞥,随即匆匆离去。 “你有事吗?那我……” “姑娘。” “嗯?”我抬起眼,注视着他。 “可愿一同前往?” 望着他那双诚挚的双眸,我不由怔忪了一会儿,默默含笑着点了点头。 019 泛舟湖上 墨玉湖畔,停驻着一叶扁舟,原本有两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对着波澜不兴的湖面大发诗瘾,待看到我与宫南雁一前一后走来时,不由同时瞪直了眼。大文学 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我自嘲的笑笑。回想适才,对着镜子换上衣裳后,我的表情与面前这两呆子也差不多。 镜子里头,印入我眼帘的,是一个额心点着一朵梅花、亭亭玉立的古装女子。 凝视镜子,我有种如历梦境的感觉---- 除掉那头枯草般的假发,在丫鬟巧手的拨弄下,替我堆了个高髻,仅余两缕秀发垂于肩际,发髻中央插一支翩翩欲飞的蝴蝶玉簪,两鬓则镶一对金步摇,换上一袭色彩嫣红的抹胸长裙,外罩一件飘摇的织锦批帛,走动间曳地的叠云长裙层层滑动。大文学 乍一看,果然像极了画中走出的仕女,好不美妙。 “宫兄,这位是。” “这是云姑娘,我新近结识的一位朋友。大文学” 我含笑,向宫南雁的两个朋友微微点头示意。二人急忙还礼,惶急的叫道,“云姑娘。” “若寒,这位是南胜药材行的少东方堂进,另一位是永和当铺的东家关永和。这二人,可说是我打小认识的朋友,我贸然把你带来见他们,你不会觉得唐突吧……” “怎么会?我正想多看看古代的人、事、物,正愁没有一个好向导呢。” “啊?”三人瞠目结舌的望着我。 我微微耸肩,笑了笑,“不是说要泛舟吗?怎么还不走?” “姑娘还真是性急。”方堂进微弯着眸,友好的向我笑道,“那我们上船吧,我已吩咐下人略备薄酒,却不知姑娘要来,否则到可先命人准备些点心,只怕会闷了姑娘。” “不会不会,你们尽管喝酒的喝酒,吟诗的吟诗,不必管我,我自会找乐子。”我急忙挥了挥手,笑嘻嘻的说道。 “请。” 我们陆续踏上了摇摇晃晃的扁舟,顺流漂离了岸边。 夕阳西垂,碧波荡漾,青山连绵,飞鸟翩翔。 他们三人坐在船中一张矮几前,举杯对饮,仅我一人立在船首,闭上眼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那是自然的味道,混合着各种各样花儿的香气,好美---- 湖水,盈然荡漾在我的脚下,碧绿晶莹,清悠悠的仿佛起了皱的绸子,一圈圈、一**,缓缓向四周散开。鱼儿欢腾着跳出水面,偶尔溅了一、两滴水珠于我脸上,冰凉凉的,逗得我咯咯直笑。 020 清歌一曲 “有酒无歌终是憾事。大文学”方堂进笑叹的声音响起,“我说宫兄,回神啦,再看眼珠子就快掉出来喽……” 我慢慢转过头,与宫南雁对视一眼,不由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黝黑双眸吸引,心头微微一怔。 我略略不自在的别过眼,忽而笑道,“不如我唱歌给你们听?” “岂敢劳烦姑娘?” “一点都不劳烦!是我自己突然好想要唱歌哦。”我高兴的转过身,两手撑在唇边,欢快的大喊道,“青山!绿水----我来啦----” 身后响起三道高低起伏的笑声,只听方堂进说道,“真是个有活力的姑娘。” 我徐徐的闭上眼,迎着那抹鲜红的落日,迎着那般瑰丽的晚霞,慢悠悠的清唱了起来: 不知道如何开始 难预料怎样结束 都说是多情要比无情苦 你为何还要脉脉含情 是不是你太疏忽 是不是你太糊涂 爱到尽头也回不到当初 你为何还要如此执固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一曲歌毕,身前身后蓦然响起几道疏疏落落的掌声。大文学大文学 咦,身前怎会有掌声? 我疑惑的睁开眼,却见对面慢慢滑过一艘烫金画舫,恰巧与我们身处的小舟擦身而过。画舫上,一名白衣宽袖,长发垂腰的美男子凭栏而立。 他浅笑着凝望我。 微风,轻拂着他乌黑如锻的长发,日头,洒在他白皙如玉的面上,绮丽无暇、清俊出尘。 “云姑娘,再唱一遍吧,太好听了。”方堂进忽然叫道。 幸好,方堂进的叫声适时唤醒了我,不然真是要溺毙在那对深如潭水的幽眸之中了。 我被他盯得有些心慌,于是便微微垂下眼,再度唱道: 不知道如何开始 难预料怎样结束 都说是多情要比无情苦 你为何还要脉脉含情 是不是你太疏忽 是不是你太糊涂 爱到尽头也回不到当初 你为何还要如此执固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小舟伴着歌声,缓缓与画舫擦过,我稍稍抬起头,却见他依然含笑盯着我,我不禁又傻又愣的回瞪着他,目光与之胶着难分,久久未能合上小嘴。 他见我不怕生的直瞪着他,不由笑意更浓,张了张口,轻吟一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021 准备作战 那道低沉含笑的声音徐徐侵入我耳中,“腾”一下,我整张脸仿佛着了火般燃烧起来,正想转身退回去,宫南雁却已赶到我身边,探究的目光随着画舫去远,“云姑娘,那人是谁?” “我不认识他!可能是个登徒子吧,要不然哪会初次遇见人家姑娘就念情诗哩?”没教养!! 宫南雁低头望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文学此人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呢。大文学” “喂,宫南雁,连你也捉弄人家?我要生气了哦!”我佯装生气,瞪起杏眼儿。 “呵呵,失言失言。” 我翻翻白眼,“宫南雁,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比较高的山?” “山?你想去游山吗?” “不游山就不好打听了吗?”我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大文学 宫南雁哈哈一笑,“当然不是。秦都城外近郊,有一座大名山,该是附近最高的山了。” “是吗?”我双眼一亮,“人多吗?” “平素也没什么人去那儿的,怎么?你想去?那我们……” “不不,我只是随便打听一下。”我急忙摇手,笑嘻嘻道,“该回去了吧,时候已经不早了呢。” “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宫南雁笑望着我。 嗯,王府应该不算家的吧,但至少也是个栖身之所。 “我先回你那里,把我那身行头换回来,免得回去吓死我妈----娘。” “姑娘的住所不便透露吗?那我今后要如何找你呢?”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语音中带着淡淡的失望之味。 “呵呵,你不用找我,我有事会找你的,凌云斋那么大,很好找的,放心放心!”朋友嘛,当然就是拿来用的! “我想起来了,你先前不是还念着肚子饿吗?我真是糊涂,拉着你出来这么久,也没吃上半点东西。” “没事没事。” “那反正你要回我那里,就用过膳再走吧,可好?” 有白饭吃怎么会不好?我用力点点头,心想回了王府,少不得又要闹得鸡飞狗跳,失踪大半日,正经事没做一件,回去还不被小翠那丫头骂?嗯!一定要先填饱肚子,回去才好作战嘛! 022 夜独行 夜幕低垂,春风习习,拂面而来,灯光、月光、星光交相辉映,几乎辨不清,何处是星光,何处是灯光。大文学 脑后飘来淡淡的笑声,引得我回首一顾。 只见公公推着独轮车,婆婆挽着公公的胳膊,慢吞吞的向前走去。 清冷的月光照着二人拘偻的背影,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此时此刻,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是,他们活得很卑微,他们生活得很贫困,可是,他们在我眼里,是多么的幸福,是多么的美满。 幸福,到底该如何定义呢? 我想,幸福应该是朴实无华的,它存在于生活的每时每刻、每分美秒。大文学它也许是看不到、触不到之物,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拥有一颗充满欣赏、懂得感激的心,就能时刻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二十年来,我所过的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整天为什么在忙碌,我只清楚的知悉一点,我必须得让自己忙一点,最起码,要让山一样高的工作淹没我。 有时候,我会喘息,我会挣扎,我甚至尖叫,但是一回首,我又再度逼着自己去做更多的事,去完成更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其实,我也想停下,我也想休息,但是,何处才是我栖息的港湾呢? 从我有记忆起,我和思思就是孤儿。大文学 我们有父母,等同于没有父母。 小的时候,父母担心我们遭受侵害,刻意与我们保持距离。 十岁以前,我只见过爹地三次,从未见过妈咪。 讽刺的是,爹地妈咪以为把我们姐妹二人丢到国外就能防止伤害。 结果,十二岁那年,我终于享受到了黑社会老大千金早该享有的待遇:绑架。 为了活下去,我从飞驰的游艇上义无返顾的跳下了海。 五年后,当我再度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全都惊呆了。 那一日,是我第一次见到了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日,我那高贵的母亲,盈然相望,默默的注视着我。 她从会议桌前站了起来,奔到我面前,颤着双手,把我拥入她怀中。 她的气息很淡雅,如果走在街上,没人告知你她的身份,你决不会把这么美丽的女子与东南亚最享盛名的黑社会大姐联系起来。 对于一个老大的女儿来说。 幸福,似乎离我太遥远了---- 我注定要生活在打打杀杀的刀光剑影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到想做一个贫穷的人,至少,我能享有一个平静、安康的家。 十二岁以前,是他们放弃我。 十二岁以后,是我疏远他们。 事隔经年,再回想当初,那些等待的岁月,似乎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 也许,忘了也好。 世事如烟多飘渺,何必记得,又何需记得? 我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回到了王府门前,绕着那道高高的围墙走了一圈,寻到下午翻爬过的墙头,故技重施,顺顺当当的返回院内。 我有些失魂落魄的向回走着,沿着后花园漫无目的的闲逛。 023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说老实话,我有点不大记得是从哪间下人屋溜出来的了,这儿的房子长得大抵相同,谁记得哪间是哪间啊? 蓦地,一抹空灵剔透的萧声辗转侵入我耳中,婉转悠扬,曲声不散。大文学 我随手拨开满枝树叶,寻着萧声,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大院前。 夜色中,那座宅子,微微发出些隐隐绰绰的灯光。 忽地,耳听有脚步声响起,我动作迅速的退到一棵树后,掩在黑暗中,只露一对眼睛好奇的瞅着来人。大文学 借着月色,隐约可辨是一个女子,由于太黑,外貌瞧不大清楚,但见她体若春柳,步出莲花,风情万种,姿态万千,想必相貌定是不俗。 她背对着我,想向宅内走去,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表小姐,爷今日有些烦闷,不愿有人打扰。” “便是我也不能见他吗?”她不悦的问道,声音犹如黄莺出谷,清脆婉约,柔媚异常,任凭哪个男人听了,也决计会动心的。大文学 可惜,眼前的侍卫是个木头,他固执的摇摇头,“不行,爷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见。” “青衣,我知他今日朝中回来,定是与赵国公多有争执,心内必然不舒坦,我只是想尽一份未婚妻之责,竭尽全力想要安抚他,这样也不能去见他吗?” “表小姐,请你不要为难青衣。” 我听得她长长的、幽幽的叹了口气。 半响,才慢慢说道,“好,我不为难你,你帮我把这盅人参汤端给他。” “是。” “你告诉他,多晚我都等他,希望他消了气儿,能来看看我,我有话要对他说。” 表小姐转身离去,青衣目光相随,直至她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亦叹息一声,端着那盅人参汤向内走去。 我眼见机不可失,急忙从树后跳了出来,爬墙进入院落内,落地时,发出些微簌簌落落的响声,已经绕过假山的青衣闻声霍然回头,警觉的目光扫了扫四周。 我一手急忙捂住嘴巴,做贼似的猫低腰,蹲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幸好,他未能看透我的藏身之处,转身向内行去。 我鬼鬼祟祟的跟着他来到院落深处,两间古色古香的厢房门口,急忙躲到一棵大树后掩住身影。 青衣端着人参盅向东厢房而去,未料,还没走到门口,便见房门忽然大开,一条白色身影窜了出来,与他迎面一撞,青衣手中的那盅人参汤便“哐”一声落在地上,裂成三、四瓣。 我想,那位表姑娘的心,现下该和这人参盅一般,裂成几瓣了吧,哎---- 024 月下舞剑偶相逢 我想,那位表姑娘的心,现下该和这人参盅一般,裂成几瓣了吧,哎---- “爷,这么晚了您去哪里?”青衣急忙低身见礼。大文学 “别管我!”他一手执着剑,冲下台阶。 我眼见他笔直往我这方向冲来,心里便直念阿弥陀佛:老爷,您要练剑到别处练去吧,可别在我身边儿晃啊晃的,刀剑无眼哪…… 却不料我神神叨叨还未念完,他便已冲到我身前的大树下,“刷刷刷”舞起剑来。大文学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缭乱,古代的武功招式繁复多变,就算再多给我两对眼睛,也未必能看得清他出什么招。 但见他,手中长剑翻覆于我面前,一招连一招,一式连一式,身似蛟龙,翩若翔凤,周身寒光飞闪,没来由我竟觉得自个头顶凉凉的。 老兄!你练剑归练剑,可别往我身上招呼呀! 我拍拍心口,正想找个地方挪挪,却见他,倏然拔高身形,凌空飞起,“哗”的一剑削掉半棵巨树。大文学 眼见那上半棵树以雷霆万钧之势往我头上罩了下来,我哇哇乱叫着从树后窜出,大吼一声,“你搞什么呀?” 满树落叶打着旋儿纷纷掉落,在我俩面前飘飘荡荡,仿佛下不完的细雨,落个不停。蒙胧的月色,淡淡的笼在他那身无暇的白衣上,一束乌发以金带相系,飘飘然落在背后,随风而起,更显其丰姿俊秀,清逸出尘。说实话,脱去初见时的那份狂躁外衣,他整个人莫名添了几分儒雅、沉静。 一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流遍我四肢百骸,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该说什么,我只是隔着飘飞的树叶沉寂的凝望他。 他垂下剑,以微冷的目光盯视我,两泓清水似的双眸内缓缓流转过不一般的光泽。 “是你?”他挑起一道长眉,似笑非笑的盯着我那身不伦不类的丫鬟装。 “就是我!”我歪着头,挑衅的瞧着他,“每次碰到你准没好事,要不就是被你抗着满山跑,要不就是被你的剑指来指去,被树枝砸,倒霉死了!” “放肆,王爷面前不得无礼。”青衣叱呵一声。 他抬手制止青衣说话,仍旧淡笑着注视我,“你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擅闯本王宅院,会有什么后果?” “那你又知不知道,擅抓本小姐回府做佣人又有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他失笑望我。 “后果很严重!你再敢惹我,小心我给你吃子弹!”我伸出一根芊芊玉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一手抓住我的指,手劲大的吓了我一跳。 025 臭王爷 “干什么?” “本王从未见过你这类女子!” “现在你见到啦。大文学”我愤愤抽回手指。 “你在哪里任职?” “什么哪里?” “王爷问你现在在哪里做事?”青衣忍不住又插口。 “噢,什么……什么浣衣房。” 他轻笑,转身起步向台阶上行去,“青衣,明日将我的替换衣服全部送去给她,若是洗不干净,就罚她挑一百桶水。大文学” “喂喂喂!你摆明了整我是吧……喂……” “姑娘,请吧。” 望着青衣那张一丝不苟的扑克脸,我连连翻着白眼,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宅院,“喂,喂!” “你聋子啊!!”我没好气的戳戳他的背。 他丝毫不予理会我的大呼小叫,甚至愈走愈快,无奈下,我只得跟着他一路小跑,回到了浣衣房那排下人屋前。大文学 青衣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喂,喂----”我一手叉腰,冲着他速度离去的身影“哈”的舒了口气。 什么青衣,我看你趁早改名叫木头得了!这么不爱说话,怎不干脆把嘴巴给缝上?怪人! 我气呼呼的走进屋子,由于闭塞不通风,屋子里的味儿有些难闻。我皱了皱眉头,忍着那股怪味儿走到通铺最里,那儿空着一张床位。 折腾了大半日,我也确实有些累了。 当即也顾不得其他,快速除掉鞋袜爬上了床,并随手抓过一条嗅着有几分霉味的被子盖在了身上。 哎,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沦落至此? 谁晓得,一口气还未叹完,旁边立刻伸过来一只猪蹄,“通”的甩在我脸上。 娘呀!我捂着鼻子低吼一声!有没有搞错?回去先学学好睡相再爬来与我同睡! 心念转及,我火起一脚将身边那不知名的姑娘踹了下地,只听静夜里蓦然传来“咚”一记的响声,随即归于安宁。 我心虚地抚抚心口,等着那名撞到头的姑娘跳起身尖叫发难。不料,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天却全无动静。 不会睡死过去了吧,撞得那么大声居然都不醒?我呼了口气,又好笑又好气。 可别说,身旁空出一张铺位后,明显舒适多了,嗯,睡觉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由不得我多作抵抗,立即的,我沉入了梦乡,被一抹黑雾完全吞噬---- 026 鸡犬不宁 不晓得是谁那么不人道,一大清早就跑来吵人家睡觉?可知,扰人清梦罪加一等? 晃动,一阵剧烈的晃动迫使我微微张开了睡意惺忪的眼眸。大文学 眼前摇晃着几张陌生的冰冷脸孔,其中一张微黑凹陷的瘦削脸上挂着寒寒的笑意,盯着我,慢慢扬起手,“刷”的一鞭当头扫下。 出于本能,我一骨碌爬起身,闪过这致命的一鞭。 乖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被这么一鞭抽中还不立刻皮开肉绽? “手脚到是挺灵活的。大文学”执鞭的女人凝着我冷笑数声。 “托您老人家的福。” “还敢顶嘴?”那张本显得微黑的脸,现今又添了几抹狗屎绿,难看的无以复加。 “别以为你是魏爷弄进来的人我就不敢得罪!小翠,给我掌她的嘴。” “是,信姐。” 不会吧?掌嘴这种电视里才会瞧见的戏码居然要活生生重现在我面前?呷!本姑娘会被她们揍才叫奇了怪了! 奶奶的,这群古人怎么个个都不讲理来着? 未开化果然就是未开化!全部都是野人嘛! 小翠得了信姐的号令,捋起袖子便向我走来,看情形是蓄势待发,呆会儿下手决计不会留情的。大文学 “信姐我来。”一名叫小菜的丫鬟自告奋勇上前。 “新来的也要守规矩,可别说你不懂,浣衣房的下人们都是卯时劳作,戌时休,谁都不能破坏这规矩。你倒好,自昨儿下午便不见人影,如今已是卯时二刻,人人都起来劳作你还睡,简直就是不把信姐放在眼里,不把浣衣房放在眼里!今日不给你点教训,你还当信姐管不了你么?”小菜一边指着我的鼻端破口大骂,一边挽起袖子冲上前来,作势左右开弓,赏我两记耳刮子。 我怒而擒住她的右手,“什么浣衣房的规矩?你当我是这王府的奴才吗?” “你不是奴仆,你难道还以为你是这府里的大小姐吗?”小菜嘲讽的笑道,“你别以为你跟魏爷怎么滴就有特权……” “啪!”见我正与小菜对话没留意周围环境,小翠趁机冲了过来甩给我一耳光, 火辣辣的一下打得我怔忪不已,转头对向小翠恶毒的眸光,我又是心寒又是怒,一手捂着左颊,不禁气得浑身发抖,“你……奴才就是奴才!做什么事儿都带着奴性!” “你说什么?” “这世上,有种人,是身为奴才却志气不泯,而你,却是从外到内从头到脚,就连骨子里都带着三分奴性,对我来说,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奴才!” 027 少见多怪 “你、你、你……”小翠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红红的,身躯不住颤动。大文学 “别跟她废话,拿下她,给我狠狠掌嘴!”信姐颇有气势的大吼一声,众女七手八脚抢上前来,揪得揪,抓得抓,又拍又打,恨不能张嘴狠狠咬我两口。 你丫丫个呸地!姑娘我不发威,都当我好欺负的? 正想使出绝世绝招将那些八爪章鱼一个个扫下地时,忽闻小菜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 奶奶的,姑娘我被你们捏成这样都没吭半个气,你叫啥叫?我没好气的看了过去。大文学 只见她抓着我那顶假发浑身如筛糠般的颤抖,众姑娘妈子们尽皆停下手,瞪着小菜手里那顶栩栩如生的假发,同时发出一道尖叫。 小菜急忙抛开手里的假发,由于抛得太急,竟飞到了信姐脸上。那信姐慌得直挥手,扫开我的假发,惨绿着脸,当下,望都不敢再望我一眼,转身夺门而出。 呼啦一下子,所有人都撞鬼似的大呼小叫奔出了门。 小菜与小翠争相涌出门那当口,不巧撞了下额头,“碰”然作响,声音还挺大的。大文学 她二人也顾不得痛叫了,皆没命的逃了出去,步履蹒跚,磕磕绊绊,狼狈不堪。 少见多怪!不就是掉下来一顶假发嘛!统统吓成那个样子? 我没好气的撇撇嘴,抬手抚了抚衣袖,忽听门口簌簌响声,抬目一看,只见一个瘦巴巴、黑不溜秋的小姑娘掩在门口朝我身边儿张望。 “进来啊。”我朝她招招手。 “信信信姐让让我来看看看……” “哈!她该不会以为她把我的头皮揪下来了吧。放心,单凭她,再练个十年八载也没那个能耐。”我没好气的拍拍身上的灰尘。 “你……你真得没事哦。”小黑皮朝我身边靠了靠,稀奇的望着我头顶假发,“你的头发,怎么可以拿下来?” 我笑了笑,“哦,我觉得洗头很麻烦,所以干脆就把头发全部剪了下来,做成一顶鸟窝头,需要的时候呢,就戴上去,不需要的时候呢,就拿下来,这方法是不是很好用,你要不要试一下?” “不用了~~~”她猛摇头,抬起下巴傻气的望向我,“我叫采儿,你呢?” 采儿足足比我矮了大半个头,约莫十五岁光景,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瞧着有些可怜。 适才她没凑近我,我还不曾留意,如今她将头抬起,我再细细一瞧,竟发觉她的额角肿着一块大包。 “我姓冰,你叫我冰冰吧。”我点点下巴,瞄着她额角,“你的头怎么回事?” “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睡觉前还好好的,今天一早醒过来,居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更奇怪的是,头上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包。” “噗----”我急忙掩住口,折转身。 “冰姐姐你笑什么?”她纳闷的瞧着我。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她老人家之所以躺在地上,头上多长了一个包,全因我那飞来一脚! 028 皇城 我干笑两声,抬手拍拍她的肩,“采儿,我先出去一下,有什么事,回来再谈。大文学” “冰姐姐,你要出府?可是前后院都有侍卫把守,没有令牌是出不去的呀……” “放心放心,你冰姐姐我自有高招。”我眨眼笑笑。 “真的吗?那……那可不可以也带我一起出去?” “你也要出去?”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采儿的娘前些日子病了,府里人手不够,所以信姐一直没同意我出去。大文学” “哈,那个女人。”我嗤笑一声,抬手摸摸她干枯的发,“好吧,我带你出去,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会儿看完你娘出来,你得陪我去大名山一趟。” “没问题。只不过,我们这样一走,被信姐发现怎么办呢?” “怎么办,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喽,那你想不想回去看你娘啊?”我挑挑眉,偏头打量她。大文学 “嗯。”她坚定的颔首。 “那还不走?再蘑菇下去,都快中午了。” ----------------分割线-------------------- 根据路测器的探量,秦都的基本结构图完整的出现在我的手表上。 可以说,这是一座规模宏大、布局井然的大都市。一条南北中轴线纵贯全城,东西左右均衡对称,东有东市,西有西市,坊里排列,犹如棋局。 此城共有东西南北四道大城门,东有东武门,西有西德门,南有南才门,北有北玄门。 据采儿所言,四城门卯时开启,亥时关闭,城门一合,即是一座死城。外围由连绵的城墙构筑,重兵驻扎在十里开外的大校场内,平素作演练用。 这个国家号称“秦”,秦是大姓皇姓,可以这么说,在这秦都大街上随手抓一把,十个里面准有八个姓秦的。 此国历经四代,到这一代,年号为永昌。 听采儿说,皇帝是二十四岁登基的,历时四年,期间不断励精图治,改革求新,多年来,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皇宫居于内城向北,位置恰好在北天中央,照我推算,他们是按天上星宿的位置建造此宫的。最为尊贵的紫微宫居于北天中央,它以北极为中枢,东、西两藩共有十五颗星环抱着它。紫微宫即有皇宫的意思,皇帝贵为天子,应与天上星宿遥遥相应,荣宠备至。而且从防卫角度看,皇宫居内,北有北河相倚,外有百米高墙相护,委实最具安全性。 029 皇室宗亲 我这人向来不爱听八卦,可采儿天生是个小八婆,一路行来,就听她一人唧唧呱呱说个没完没了,我没打断她,也就勉强听着。大文学 据说,这皇帝上有一名兄长,下有两名弟弟,抓我回去当苦力的那个变态男人,不消说,就是皇帝的弟弟之一。 他受封为康王,排行第四,尚未娶妻,姓秦名绍。此人年仅二十二,大小征战却逾数百场,手握秦国四分之一的兵力,座下谋臣武将层出不穷。大文学康王府建在皇宫外围,西市里进,可说是块闹中取静之宝地。王府的规模也就不说了,光那个花园,我大概就可以逛一、两个钟头。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个弟弟的器重程度,想必是当他心腹使用。 采儿一说到康王“尚未娶妻”四字,便两眼放光,拉着我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冰姐姐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九公主的事儿把咱们秦都闹得沸沸扬扬呢。” 我挑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大文学 “这个九公主啊,可厉害了,听说,她是卫国的女将军,以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惜,一碰上咱们王爷就没办法啦。两军对垒,王爷把九公主打得落花流水,还生擒了她五次。最后九公主对王爷死心塌地,还一路跟着他回咱们秦都来,嚷着要嫁给王爷呢。” “哦。”我一路走一路逛,漫不经心的听着。 “王爷那个脾气,别说有多烈多火爆了,他不喜欢的,就算用刀架着他的脖子,他也会说不要。再说了,那种蛮子怎么配得上王爷,就算当妾还不够资格呢。”采儿说得唾沫横飞,“那段时间啊,王爷不胜其烦,天天去大名山狩猎。” “你们王爷是在大名山打猎的?”我灵光一现。 难道说,我当初从天而降,砸到他头上,地点就是在大名山? 这么说的话,如果我要回去,也得从大名山下手喽? “嗯,王爷天天去狩猎,毫不理睬那个九公主。后来,还是皇上修书一封给卫国的皇帝,卫国才派人过来把九公主接走的。” “别说这个秦绍了,说说别人吧,他不是还有三个哥哥嘛,说吧,听着呢。” “冰姐姐,你怎么可以直呼王爷的名讳呢?” “名字不是拿来念的,难道是拿来吃的?不拿来念,干脆取都别取呀,统一叫阿猫、阿狗不就得了?” “冰姐姐!”小丫头差点被我不敬的话语吓死。 030 帝王家的那点事儿 听说,秦绍之上,有三名兄长。大文学大皇子秦英居于离皇宫最远的偏南角落,现育有四子二女,大小老婆一大堆不提。 一提起这个大皇子,采儿便三缄其口,似乎不愿多谈。我到是兴致勃勃的想挖更多内幕出来,可惜她不起劲,任凭我怎么问也都只是摇头。 也罢,不谈老大就谈谈老二吧。按照古代世袭制,多半是由长子长孙继任皇位的吧。而这个国家居然是由老二来当皇帝的?这里面……嘿嘿是不是另有隐情呢?绝对有蹊跷。大文学 采儿见我问起皇上的事,急忙摇手,示意不可多言。 我翻翻白眼,“叫什么名字总可以问吧。” “不可直呼皇上名讳的。”采儿不迭的摇手。 我抛给她一个大白眼,“不问便不问吧。四兄弟当中你说了三个,最后一个是谁?” “就是成王。” 一提起成王,采儿不由神采飞扬。大文学据她所言,成王是皇室宗亲里最具亲和力、最没架子、也是最为搞笑的一个经典人物。 成王姓秦名战,亦尚未婚配。他今年二十五岁,手掌四分之一兵力,可说年少有为,府邸建在城东,东市附近,与康王府遥遥相对。 成王少时在相国寺出过家,十年来把和尚庙搞得乌烟瘴气,酒肉横飞。 在他十四岁时,方丈忍无可忍,便把他一脚踹出了相国寺,勒令他立刻还俗,赠言为:此子与佛无缘,强求不得。 据说,成王前脚才踏出相国寺大门,方丈连同四大长老就放鞭炮跳舞,庆祝送走此一瘟神。 走到路口与采儿约好时间地点便分道扬镳,各去办各自的事情。 我独自一人沿着秦都最富盛名的永乐大街闲逛。宽阔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摊贩众多。沿街布满了卖鱼卖菜、卖字画的摊儿,略走两三步便可见卖胭脂、卖水粉、卖各种稀奇小玩意儿的货郎担子。 一路上,我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瞧什么都甚感稀奇。只可惜,我身无分文,光逛不能买。 我背着手,闲散的踱着步头,见到一捏面人的老人家,手工活儿做得极为细致,三两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面人便跳脱在我面前。 我看上一对面带甜甜笑意的小娃娃,拿在手里东瞧西看,有些爱不释手。 “姑娘,一文钱。”老头儿笑眯眯的望着我。 哎----我心底直叹,想不到回个古代居然这般穷困,兜兜里连一文钱都挖不出来。早知道,那天就该厚着脸皮跟宫南雁先借着点儿。 031 举世无双赵公子 “老人家,我不要了。大文学”我无奈的放下小娃娃面人,有些愧疚的望了望老头失望的面容,急忙垂下头转身离开。 不料仅提足走了三步,便迎头撞上一人,一股浓重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呛得我直咳。 她“暧哟”一声,踉跄倒退数步,我掩着鼻跳到一边儿,抬目与她对望了一眼,见是个殊色秀容,薄纱披肩的芳龄女子。 小女子身后忽然传来数道呼叱声,当即惊得她粉容色变,手脚发颤,二话不说便一把推开我,发足向前奔去。大文学 由于太过惶急,竟一脚踩到了自己的沙裙,“碰”一声,奇惨无比的摔倒在地。 我心有戚戚的拍拍胸口。一扭头,只见十数名如狼似虎的大汉涌上前来排成一排,气势汹汹的将我们团团围住。 须臾,一名高高壮壮的男人推开众大汉来到姑娘面前。可怜的是那姑娘,仅抬头望了他一眼,便抖得犹如秋风扫落叶。 这人年约三十,相貌奇丑不堪,大饼脸上嵌着一对饱含**的眯眯眼,倒挂眉、大蒜鼻,嘴巴十分宽阔。大文学 他头系一顶大红方巾,身穿一袭白色圆领袍衫,水桶腰间垂着一块状似铜钱的青白玉玉佩,手持一把折扇,大摇大摆的走到我们面前,“刷”的挥开扇子,露出扇面上所提的七个大字:举世无双赵允山! “噗噗噗……”我两手捧着肚皮忍笑忍得很辛苦。 这家伙也忒搞笑了吧!就凭他这形容样貌?嗯,也确实当得起举世无双了!是举世无双的丑…… “臭丫头!我叫你跑!我叫你跑!”赵允山提脚踹了那姑娘两下,姑娘吃痛的紧,伏在地上嗷傲直叫。 我皱皱眉头,捏捏小拳头,向前一步。 “姑娘万万不可。”卖面人的老头急忙伸手扯了我一把,按住我的肩胛,示意我不可轻举妄动。 “老爷爷,他是谁?” “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赵国公之子赵允山赵公子呀。” “赵国公?”我偏头望向老头身旁卖字画的大叔,“赵国公是哪位?” “姑娘你不是吧,你到底是不是秦国人哪?” “呵呵,我……我平素不太出门,所以……呵呵,有点孤陋寡闻。”我尴尬的笑笑。 奇了,没听过赵国公的大名有那么叫人惊讶吗?他不说,我怎么知道赵国公是谁呢? “赵国公可是当朝权贵,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这你都不知道吗?”大叔奇怪的望着我。 “赵国公育有三子二女,长子十七岁时便受封为龙武将军,次子十八岁时亦受封为忠武将军,为我朝屡建战功,可谓皇上的亲信之一。长女更是了得,为当朝皇后、太子的亲娘,才德兼备,母仪天下,深受皇上疼爱。这位赵允山赵公子是赵国公的三子,其下还有一名妹妹。” 032 拖鞋飞了 “哦。大文学”我了然的点点头。如此说来,眼前这猪头不就是皇后的亲弟弟,当朝的国舅爷吗? 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是尊荣显贵的皇亲国戚! 就在我们谈话那当口,赵允山赵公子又接连给了那姑娘数十脚,嘴里还夹杂不清的骂骂咧咧,瞧得我心头直冒火。 皇亲国戚又怎么了?看不惯照样拉出来一顿暴打! 我捏捏拳头,“腾”一步冲了出去,直挺挺站到赵允山面前。 他稍稍愣了一下,趾高气扬的瞧着我发话,“哪家的姑娘?这么没规矩?可知本公子是谁?” “举世无双赵允山。大文学”我讥讽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他旋即恼了,似看出我对他的不敬。 “我笑我的,你管得着吗?” “大胆!赵公子面前敢如此说话?我瞧你是不要小命儿了!”狗腿甲张牙舞爪的冲到我面前,扬起手便想甩我一耳光。 这帮野蛮人,动不动就爱甩人耳光,这习惯可大大不好。 我眯起眼,抬头冷笑,猛然出手一把扭住了他的左手臂,反剪其身后,用力按压住。 老小子,想对我动手动脚,你还嫩了点儿。 对于女同胞,我就稍微让着点儿,男同志就不必了,既然他想甩我一耳光,那我也该回敬一下,意思意思吧。大文学 我抬起右手,“啪!”一巴掌挥开臭男人的脸,外加在他屁股上蹬一脚,那狗腿甲便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满面通红的向前冲了几步,险险跌了个狗吃屎。 “你你!你敢造反么?”赵允山赵公子怒得口吃加结巴,甩着两手指挥他那帮饭桶们,“把这放肆的娘们拿下!” “是!少爷。” 一帮穷凶极恶的彪形大汉向我直冲而来,我眼见情势不对,急忙左躲右闪,横一拳竖一脚,挥倒数名大汉。 天杀的,要不是穿着这碍手碍脚的裙子,我早一刻就把那群饭桶打得满地乱爬了,还用得着如此狼狈吗? 我提起腿,笔直竖起,“咚”的砸塌一名胖喽喽,随之听到周围一片惊然唏嘘声,便急急忙忙的拉下裙子。 叫什么叫?这裙子里不还有裤子吗?全都大惊小怪的! 赵允山挨了我一耳光,涨红着脸气呼呼的急叫,“拿拿下她,拿下她!” 可笑他那公鸭嗓叫得急了,竟发出一道尖锐的破音。 赵允山的手下们从四面八方扑向我,直想把我按在地上猛揍一顿,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兴许也是没啥默契的关系,那群饭桶们无论怎么抓也没能抓住我。 我飞步溜出他们的小包围,蹬脚踹在其中一人的小腿弯上,痛得他哀号直叫歪低了身子。一转身,迎面飞来一记铁拳,我本能的拉直腿踢开他的拳头。不巧的是,右脚上那只“拖鞋”就这么飞了起来,恰恰砸在一个拨开人群走向前观热闹的男人脸面上。 “司、司、司马大人?”赵允山尖叫一声。 完了,“拖鞋”居然乌龙的飞到什么大人脸上去了!晕,我是不是跟这破年代犯冲呢? 我抬起脸,呵呵讪笑着望向对面,那个被绣花鞋砸到脸的倒霉男人。 这一瞧,果然发现那男人脸色臭臭的,黑得可媲美焦炭…… 我心想:完了!面前强敌未除,现又开罪了某位权贵,这……都走得什么狗屎运嘛? 033 司马大人 这位司马大人,身着一袭紫色绫罗、交领宽身大袖衣,足蹬一双**靴,乌发垂膝,以紫带相束,闲散的笼于身后。大文学遥望他,但见玉面修身,丰神俊秀。近看他,只觉颜如玉,肤胜雪,凤眸幽深,青丝如瀑---- 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呃,近看?我回过神,望着凑近我面前的那张阴柔俊美的黑脸,惶惶讪笑以对。 他死死的盯着我,紧抿着唇,眸光流转,不语片刻。大文学 “我发誓!我是无心的!”我急忙把右手举过头顶。 “司马大人!这个臭丫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赵允山捋着两边袖管气哼哼的叫道,“我看什么都不必问了,先把她拿下,带回去严刑审问。” 司马大人的目光在我身上逗留了片刻,忽而点了点头,“赵公子说得不错!你戏弄赵公子在先,藐视本官在后,不将你拿下,实难以服众。大文学” “喂,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啊?” “不必跟她废话,给我拿下!”赵允山举起右手大吼一声。 半响,他的爪牙们毫无动静。 赵允山奇怪的向后看了一眼,只见那群饭桶们个个趴在地上揉肚子揉腿,“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我弯腰拣起踢飞的拖鞋穿上,气呼呼的向赵允山扬扬拳头,“你想找死就上来。” “你你!你简直岂有此理!给我上!!”赵允山随手揪起一名狗腿,在他屁股上蹬了一脚。 那狗腿便跌跌撞撞的向我冲了过来,中途被横躺在地上的美姑娘绊了一跤,咕隆一滚,重重砸在了美姑娘身上。无巧不巧,那张猪嘴,狠狠啃在了美姑娘的胸脯上…… 那姑娘“啊----”的惨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推开身上的男人,板着脸儿,一扬手“劈劈啪啪”就给了他十来个清脆的耳光。 男人被她打得原地转了一圈,一时半会竟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我的天哪!我惊异的睁大杏眼!原来这古人都有爱挥人耳光的通病? 我原还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咧!想不到那么泼辣,动辄给人数十个巴掌,厉害!太厉害了! 早知她那么强,我干吗还要替她打抱不平呀?真是猪头啊! 034 撒丫子逃啊 “李珠珠!你还敢放肆?”赵允山气得脸色铁青,“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面,你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未将我放在眼里。大文学你以为你是仙云楼的头牌就了不得了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青楼妓女!居然还敢给我拿乔?没听过妓女也能拣客人的!妓女装闺女,你以为你能有多清高?你这样做,分明是不给我面子!你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我爹面子!不给我爹面子就是不给我大姐面子!不给我大姐面子,就是不给皇上面子!!!” 我的天,真亏他一气呵成的念那么一长串,中间居然不打顿! 李珠珠又开始像秋天的叶子那样发颤了,早已没了先头那泼辣的劲儿,只不停的抖。大文学 “赵公子,只不过是一场小误会,李姑娘向你道歉就是了。”司马大人阴声冷气的插口道。大文学 “不给皇上面子,还是场小误会?” “赵公子扯太远了!珠珠姑娘也只是一时糊涂,没考虑到赵公子您的感受,下次不会了。珠珠姑娘,还不快过来给赵公子赔礼道歉?” “赵公子,是珠珠有所怠慢,珠珠实在……” “你什么都不必再说!”赵允山火气冲天的一挥手。 “赵公子,一场误会,误会。要不是为了抓此妖女,又怎会引发这场误会呢?所以说,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当务之急,赵公子应该先把她抓起来,带回府衙好好审讯。” 那个该死的司马大人,三言两语就把炮口掉转过来轰向了我。 我,天杀的!这男人跟我有仇吗?不就是丢了只鞋在他脸上而已?用得着这样吗?睚眦必报的小人!简直是比那个小气王爷还要小气!! 臭男人!咱们这仇可结定了!今天你厉害,我不跟你斗!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臭小子就你等着吧~~! 正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不过,眼下这当口,还是逃为上策啊---- “抓住她,别让她溜了!”司马大人陡然大喝一声,围观之众里突然跳出几个男人冲向我。 我拔腿就跑,只闻身后一片呼吼声,一扭头,看到赵允山带着一群狗腿子们大吼大叫的向我追来。 035 马路杀手 “让开,让开----”我力排众人,发足狂奔,顺手抢过一个摊贩上摆卖的黑锅。大文学 赵允山杀到我面前,还在喘粗气之际,我便先发治人,当头给了他一锅子,“哐”的一声巨响,赵允山额头上凭空多了个包,还冒出了血丝。 这情况当即便把赵家少爷吓闷了,非但整个人瘫倒了下去,还惊得屎尿迸发!他那一众手下们七手八脚将他抱住,大呼“公子爷公子爷!”,慌得跟死了爹妈似的。大文学 “血~血!!”他瞪大牛眼,颤着手摸其额头,气得哆哆嗦嗦的指着我,“给~给我抓住她----” 可怜那声音已经走调的不像话,像极了太监!我一不做二不休,手持“凶器”,对准追上前来的数名大汉,“磅磅磅磅”一阵猛敲,也顾不得他们被打成啥样,转身一路飞奔,大吼道,“让开----统统让开!!” 我一路狂奔冲到街角,拐了个大弯,“碰”的撞上一人。大文学 “冰姐姐,怎么啦?” “采儿,跑,快跑!”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二话不说,拽过她的手腕,便与她一路向前直冲。 “冰姐姐发生什么事啦?”她被我紧张的情绪渲染了,急急问道。 “别问那么多了!往哪里通向大名山啊?” “出了城一直向北走。” “城门口在哪儿啊?” “就在前面!!” “冲啊----采儿!”我拽住她没命的跑。 “冰姐姐我的脚,好痛冰姐姐----”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司马大人带着赵允山的手下气急败坏的向我们追来,一路鬼吼鬼叫。 “啊呀!冰姐姐,你怎么会得罪了司马大人?” “别问那么多啦,逃命要紧!” “站住!!”两把明晃晃的长矛“呛”一声,交叉横亘于我们面前。 “小心她的铁锅功!!”司马大人一句话还没吼完,我手中的锅子便“哐哐”两下敲在了那两名守门侍卫的头上。趁着进出城的人们吓得惊叫混乱那当口,我拖着张大嘴,愣得发不出声的采儿一路冲出了秦都城。 036 有洁癖的男人 大名山,在阳光和雾霭的照射下,绿得澄碧,蓝得幽深,浓淡有致,层次分明,群山青翠,雄丽多姿。大文学 好不容易甩了追兵,终于能松脱一口气,若是没有采儿在旁聒噪,这一路上我还能清静的看看风景哩。 美景当前,偏生我要听那丫头怨天怨地的惨叫声。 “你不要再叫天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样?”我挥了把汗,用力扯扯胸前厚厚的衣物,“好热啊,你们的衣服太闷了!” 采儿不理我,继续叫嚷道,“冰姐姐,你居然得罪了司马大人!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我懒洋洋的走在山道上爱理不理道。大文学奇怪,似乎到了这年代后,我隔三差五的就能听到类似的惊呼声:姑娘你不是吧,连这位大人都不认识? “他是当朝太师司马傅!皇上身边的红人!你怎么?怎么能去得罪他呢?” “小样儿!我瞧着他那张脸就极不顺眼!好好一个男人,长那张女气的脸,你说,这还有天理吗?还有啊,他为人真得是很小气,简直比你们王爷都小气啊。大文学” “冰姐姐你瞎说什么啊?”小丫头咋呼惊叫。 “行啦行啦,不得罪也得罪啦,还能怎么样呢?”我没好气的撇撇嘴,“我哪知道,随便出来晃两下就能见到你们京城的名人儿,我也很无辜啊,我又不是故意把鞋子踢到他脸上去的,谁晓得这人那么小气,为了一点点小事,追着我就喊砍喊杀的。” “什么啊???”惊天魔音骤然响起。 我急忙伸手堵住耳朵,无辜的望了她一眼,“做什么叫那么大声?” “冰姐姐!你完啦!司马大人是咱们京城出了名的洁癖公子,他最憎恶不洁之物,你你,你居然把鞋子踢到他脸上?天哪----” 我无语了片刻。 “行了你自个玩去,我有正经事要办呢,先走了,半个时辰后这里碰头。”我也不等她同意便径自下了决定,提足就奔,将采儿“冰姐姐冰姐姐”的声声呼唤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我一路向山上跑去,举着左腕查探信号强弱。可喜的是,信号果然比方才好多了,且越往上越清晰。 我一口气跑到半山腰,些微喘了喘,抬头看着前方遥无边际的阶梯,也不知还要跑多久方能到头。我舒了口气,揉着略显酸疼的小腿在左近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山风习习,扑面而来,吹得我一头栗色假发迎风飘舞,凌凌乱乱。 我按了按手表,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希望那帮家伙们之中能有一个接到我的联络信号。 037 联络上了 想着,心里又叹了口气,暗忖:收到联络信号也不代表他们就乐意接听…… 换了是我我也不听啊,烦不烦呢,整天联络联络的,一个火大直接把手表往垃圾桶丢!呜----以前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呢? 听吧听吧,千万不要不理我呀,好不容易有点信号,呜…… “滴滴滴滴----”表面突然有了反应。大文学 我激动的从树下蹦了起来,还没等对方的头像跳脱在表面上,就巴巴得嚷开了:“该死的老头,这回真被你害惨了!萝卜头,叫我接那什么狗屁任务,结果出事了!奶奶的!咦?怎么是你克瑞斯?” 天杀的居然不是老头!要真见到老头,说不定我会想要把他拖到古代来狂扁一顿! 我唾沫横飞的跟克瑞斯那家伙说了遍目前的情况,可那笨蛋居然丈二金刚完全摸不着头脑,急得我向他直嚷,“你这只猪啊!!我说我穿了!!!听不懂还是怎的?看看我这身衣服,这副鬼模样!这是什么,是古装耶!我现在人在古代,不在2011年,也不知在几几年,只知道身在一个破古代,叫什么秦国的烂地方,历史上根本就没这个朝代的!你给我去问问大师啊,我要怎么样才能回现代!!” 我用力扯了扯身上那套直领窄袖浅绿色的丫鬟服。大文学大文学 笨蛋啊!!我都跟他说我穿了,他的脸怎么看上去那么呆呢? 就在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他那该死的宝贝妹妹又忽然跳出来搅局了。 她那颗晃动的大头在我面前闪个不停,一张小脸犹带着三分愁容七分哀怨。 我拜托小姑奶奶,我跟克瑞斯有话说,你就别跳出来抢话了嘛,还对着我哭哭啼啼的?我盯着克瑞斯的妹妹,那个叫宝宝的小丫头。以前好像见过几回,感觉是个挺活泼的小丫头,克瑞斯的心肝宝贝,嘁,我唾弃一下! 我只听她叫了声“若寒姐姐”,下面就模模糊糊完全听不清了,我看了看微弱的信号,急了,“什么?你说什么?喂,我听不到,喂……” 表面该死的一花,完全趋于无信号状态。 “我的天哪!!!”我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啊----”的大叫一声,瘫倒在树下。 “老天爷,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萝卜头和杰逊!我求求你,你放我回去吧!!”我用力捶了捶自个的小脑袋,一脸沮丧。 这回真刺激了!以前所出的几百次任务都没这次刺激,哎---- 难道以后要一辈子呆在这鬼地方? 正值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背后树丛内响起扑簌扑簌的声音,我好奇的一转头,就见一团雪白带红的小东西往我怀里一蹦。 038 退敌 “哇,你怎么受伤了啊?”我抚着怀里的小兔子,只见它后肢上被射了一箭,疼得挣动了一下。大文学 它那身雪白的柔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两只尖长的耳朵倒贴在头上,淡红色的眼睛盛着无限委屈,可怜兮兮得瞧着我。 “呵呵,算你运气好,碰上我,要不然就成了盘中大餐了你啊!别动哦,我替你把箭拔出来,这些古人也真是的,个个都那么残忍,连小兔子都不放过。”我一边动作麻利的替它拔出箭头,一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大文学 幸亏当初从伊莲那里搜刮来好多药物,哈,这回可都派上用场了。 我抱着那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在它脚踝上抹药,“你可忍着点哦,一会儿回了城,我再帮你找块纱布包包,乖。” “姑娘小心!”突听身后传来声大吼,我犹没回过神来,随即便见一道紫色人影倏忽落到我面前,抬起右手,“当”的一声替我挡去致命一击。 我抱着小白兔弹跳而起,转身一顾,只见林子里忽然纵出十几名黑衣蒙面大汉,人人手执明晃晃的大刀,狠戾的向我们砍来。大文学 妈呀!搞什么哪?不会是遇到强盗了吧。 “你们是谁派来的?不要伤及无辜!”紫袍男子持剑反击之际,一手拖着愣头愣脑的我返身向后退去。 众黑衣人并不答话,只顾博命攻击。 他们一个个仿佛皆不怕死似的,向紫袍男子的剑端横冲直撞,一味狠打狠拼,“刷刷”两下斩下了那男人的左右袍袖。 “小心!”我眼见其中一名黑衣人横刀扫来,急忙推开那紫袍男人,与此同时,猛地将手中的小白兔抛到地上。 “咻”一声,我从袖口抽出一条明黄丝带,“刷刷刷”几下拂开了数名黑衣人手中的大刀。 但听紫袍男子朗朗大笑道,“姑娘,好功夫。” 还有功夫说闲话?专心打架吧!我翻翻白眼。 别看我手中这丝带轻飘飘的,似乎一斩就会断,其实不然,它韧性特好,柔中带力,等闲根本难以劈断它。 它是经过武器专家休尔、药剂专家伊莲彻底改良过的,丝带浸过特殊药水并装有暗簧,只要力量运用妥当、一按机簧,丝带便会变硬,犹可当刀剑使用。 它摆脱了普通兵器的外观,在轻灵与飘逸中使我一展曼妙的身姿与变化的招式。 很快地,在我与紫袍男人的共同还击下,黑衣人渐渐招架不住。我得空瞧了紫袍男子一眼,但见他腾挪迅速,出击有力,招无虚招,剑剑命中目标。 039 一见如故 蓦地,林间忽然传来一声急啸。大文学 紫袍男子震开两名黑衣蒙面人,突然间,一伙黑衣人呼啦一下全部跳入了树丛中,迅疾离去。 我松了口气,喘息着挥了把汗。 “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内力却如此惊人,在下十分佩服。”紫袍男子慢慢走到我身边,拱手一礼。 我差点没笑喷。 什么内力?莫非,他以为我是催动内力使丝带变软变硬…… 挖哈哈,险些笑成内伤。大文学我忍着笑抬起头,却见他正好望着我,四目相接,都不由微微一怔。 他那绵长的乌发随风凌乱,明亮有神的眼睛内含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他身着一袭滚金边、宽衣长袖紫袍衫,腰间系着一块穗带飘飘的玉佩,两袖虽被截去一半,到也不失玉树临风之姿,俊朗不凡之貌。 “在下姓秦,名子容,未能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萍水相逢,名字不足挂齿。”我淡淡一笑凝望他,“而且,名字可以是假的,人可以是假的,朋友却不会是假的。大文学倘若兄台真想与我交朋友,那又何必执着于名字呢?” “姑娘说得是,是我过于执着了,哈哈哈哈。”他爽朗的大笑着。 我被他爽朗的笑声渲染了,微展笑颜,兴匆匆的奔到他身边,举高手拍拍他的肩膀,“喂秦子容,我们一起打过架,赶跑一堆坏人,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吧。” 他低下头,笑望我一眼,“不错,我们是生死之交。” “那请生死之交吃饭总不过分吧?”我笑嘻嘻的瞧着他。 从王府跑出来已有大半日,日近午时,我也感到了饥肠辘辘,看这家伙的装束,十足有钱人的模样,逮着他还不赶紧敲一顿吗?噢呵呵呵---- 他哈哈大笑道,“好极了,姑娘肯赏脸,秦某人又怎会小气呢?哈哈,请。” 这个冤大头,被我敲了一顿还那么高兴,真是有够怪的! 不管他,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抱起趴在树底下的小白兔,领着秦子容回到原先与采儿分手的地方,大声呼喊道,“采儿----采儿!我们回去了,采儿----” “冰姐姐~~~”小丫头兴高采烈的向我冲了过来,忽然一怔,瞪大眼瞧着我身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怎么了?”我转回头,奇怪的望了秦子容一眼。 “或许是这姑娘见了我身上染血,有些害怕得腿软吧。”他淡淡的笑着,目光若有似无的飘到采儿身上。 “采儿。”我急急忙忙赶到她身旁,将浑身哆嗦的小丫头从地上拉了起来,“没事没事,别怕,坏人已经给我们打跑了,你不要怕,没事了。” 040 首富? “冰姐姐……”她朝我身后缩了缩。大文学 “别怕,没事的。”我抬起眼,略带狐疑的望了秦子容一眼。 “姑娘,请。” 我点点头,拉着采儿冰凉的小手当先行去。 回城时,我心里还直打突,心想适才打了守卫,他们一定认得我,到时候闹起来,恐怕不好收场。 所以我进城的时候还故意用袖口遮遮挡挡着小脸,谁知却还是让守卫认了出来。 他大叫一声,“你!”,遂向我身后瞄了一眼,突然止了音,呐呐的闭上了嘴巴。大文学 我稀奇的望了他一眼,却见他恭恭敬敬的退至一旁。 没了侍卫的横加阻拦,我顺顺当当的回到了秦都城,跟着秦子容来到一家酒楼前。 挂着积云楼三字的牌匾,在阳光下灼灼生耀,门前马鸣嘶嘶,客来客往,络绎不绝。 我勾着采儿踏进了积云楼,差些与一抹淡青人影撞了一下,我与他对望了一眼,一前一后的叫道:“宫南雁?” “若寒?”他一脸惊喜的望着我,“你真得来了?” “是啊,我和一个朋友一起来的。大文学”我转头望向举足慢步入屋的秦子容,只见他轻轻一勾唇,目光越过我的肩头,冲着宫南雁微微的一笑。 “三……三爷?您今朝怎会来此?” “我请朋友吃饭,南雁,你这里有什么好酒好菜统统拿出来吧,我要好好款待这位姑娘。” “是。”宫南雁急忙转身,“三位楼上请。” 他将我们迎上二楼一间雅居,吩咐仆人们给我们上茶,热络的伺候着。 “宫南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今天不用去照看凌云斋吗?还是这里的老板生病了,叫你代为照看一下下呢?”我在秦子容身旁坐了下来,本想招呼采儿一同坐下,可那妮子竟吓得浑身发抖,差点没夺门而出。 “南雁,怎么你没告诉她吗?”子容一手支着下巴淡笑着凝望我。 宫南雁讪笑着垂下头。 “告诉我什么?”我好奇的追问。 “宫南雁是谁?宫南雁是全京城出了名的首富,秦都城街头巷尾遍布他们家开得铺子,凡是招牌当中带有云字的,都是他们宫家的产业,你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子容笑呵呵的向我解释。 “哇,你居然是京城首富啊!好呀,你竟然敢骗我!” “我没有骗你啊,是你没有问。” “哎,这句话听着怎么就那么熟呢?我不问,就表示你可以不告诉我了?哼,说什么还是朋友,居然对我诸多隐瞒,你太不像话了。这一顿,你请,就当是罚你。” “哈哈哈。”子容放声大笑。 宫南雁抿唇直笑道,“是是是,我请,我请。” 041 冲突 谈话间,下人们送上一道道热菜,一一摆放在我们面前。大文学 盐末酥虾、神仙鸭子、东安子鸡、西湖牛肉羹、鹅鸭炙、鳘鱼干鲙、珍宝羹,一道道我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菜肴呈上了桌,色香味俱全,引得我食指大动。 我兴致勃勃的向采儿急招手,“采儿,你老缩在那边干吗呀?过来坐,我们先把肚子填饱了再回去。不吃饱的话,哪有力气应付那票如狼似虎的女人呢?来,快来!” 一转眼,便见采儿那丫头比之前还抖得厉害,连面色都变了,咬着唇,显然将要哭出声来。大文学 “采儿,你怎么了?”我急忙弃了筷子奔到她身旁。 “冰姐姐,你……你慢用,采儿采儿先出去。”她颤颤缩缩的推开我的双手,转身奔了出去。 “啊这个采儿,搞什么呀?”我一句话还未念完,便听采儿一声惊叫。 我下意识的跑出门,只见采儿被一虎背熊腰的男人拦在楼梯口,左胳膊被人家捏在手里,满脸慌张,发声尖叫。大文学 “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臭丫头,这回看你还能往哪里跑?”那人把恶狠狠的目光移向了我,切齿骂道。 不是吧?居然会那么巧,上酒楼吃个饭竟然还能碰上举世无双赵允山? “采儿。” “冰姐姐救我。” “赵允山,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抓人家小姑娘干什么?放了她。”我双手叉腰,义愤填膺的开骂。 “你当我傻的?”赵允山嗤笑一声,“放了她?好叫你再当头给我一锅子?” “赵允山,你知不知耻?堂堂一个男子汉竟为难一个小姑娘,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放了她,我让你抓就是了。” “话可是你说出口的,别反悔。”赵允山一抬手,招呼他的爪牙们,“去,把这娘们给我绑起来。” “冰姐姐!” “住手!” “哪个没长眼的居然敢叫老子住手?”赵允山火冒三丈高。 “宫南雁见过赵公子。” “原来是宫三少,我还当是哪个呢?”赵允山稍稍缓下严厉的神色,慢步上前。 “不知赵公子为何事动怒?”宫南雁拱手一揖。 “这臭丫头在众目睽睽下殴打我,侮辱司马太师,其罪当诛。” “误会,误会……” “什么误会?你看我这脑袋,旧伤还没好呢,全拜这臭丫头所赐。”赵允山大吼。 042 倒霉王爷 我暗中捋捋袖子,咬咬小钢牙,一步步向赵允山走去,“你说得对!我是当众殴打朝廷命官,其罪当诛。大文学可是你呢?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仗着你爹是权倾朝野的赵国公,整日狐假虎威、欺压良民、颠倒是非黑白、无恶不作!你如此行径,论罪当斩呃!” 赵允山在我声声叱骂中步步后退,惊疑不定的望着我。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了吗?你若不是投胎投得好,打小生在赵公家,凭你这般怯怯懦懦、无所作为的样子,恐怕连讨饭的叫花子都会看不起你。大文学” “你!!”赵允山一口气险些转不上来。 “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我?”我冷笑道,“赵公子若是患上了口吃病,那可真要请大夫好好看看,多服两贴药多费点神了。话说这种病能轻能重,不好好医治的话恐怕还将留下病根,赵公若是得知,府上出了位结巴公子,那他那张老脸该往哪儿搁呢?” “你--------”赵允山气得头顶冒烟,跌跌撞撞向后退了两步,一不留神,竟然踩空了阶梯,“咕咚咕咚”滚落下去。大文学 “赵公子!”宫南雁大惊失色。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对上子容那双戏谑的笑眼,忆及适才的泼辣,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都看到啦?” “哈哈哈,你这么伶牙俐齿,十个赵允山都不是你的对手。”他伸出一根手指遥点我的额端,朗朗而笑。 我“噗嗤”一笑,转过头,见那赵公子已经一摔到底,还撞到了一个正欲上楼的倒霉蛋,他整个人趴在人家的背上大声哀嚎,压在他身下的倒霉鬼离得我远了,面貌瞧不太清,不过料想他今朝出门没看过黄历,嘿嘿,被猪砸,多霉的事儿呀? “赵公子赵公子。”宫南雁急急忙忙的搀他起身,转脸望向那名被压在赵允山身下的男人,惊得脸都绿了,“四……四爷?” “哈哈哈----子初,你最近走霉运,到处被人砸!哈哈哈哈----” “宇文拓你给我住嘴!再吵,小心本王把你给宰了!” 我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便吓得回头就跑,在厢房门口转了一圈,竟不知往何处躲去。 “康王息怒,息怒,小人不是故意砸在你身上的……小人也是受人暗算,才会才会……” “你什么都不必解释!赵允山!你休仗着你老爹的名头欺到孤王头上!把我惹火了,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给我砍!” “小人并非砌辞狡辩,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信,康王大可同我上去与那女人对峙,我就是被她推下来的!” 随着楼梯“蹬蹬蹬”作响,眼看赵允山那猪头就要带康王上来了,我急得慌忙拽过子容冲进了原先那间雅居,“碰”的踢上了门。 043 成王 “什么事?怎么慌成这样?你不必怕,有我在这儿,赵允山不敢放肆的。大文学”子容淡笑道。 “不是啊不是。”我急忙摇着手,在雅居内团团转,竟没找着一处能躲藏的地方。 “不是?” “那个康王,哎呀那个小气王爷,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我在这里,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才说完,忽听雅居之门砰然作响。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一会子,转首看着居中那张台子,突然掀开圆桌上厚实的桌布,钻了进去。大文学 同一时间,大门被人飞脚踹开,以赵允山为首的一群人蜂拥而入。 赵允山当先大喝一声,“臭丫头,出来!” “赵允山,你贸贸然闯进来,所欲何为?”子容重重一拍桌子,跟着怒斥一声。 “啊----小人不知成王在此,多有得罪,请成王恕罪……” “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何时回京的?怎不派人捎个口信给我呢?我也好去接你呀。” “四弟。” 成王?这封号怎么那么熟? 啊!成王秦战,年仅二十五,手掌四分之一兵权,可说年少有为。大文学蓦地,我灵光一现,脑海中滑过采儿说得话,这才不由恍然大悟。 怪不得采儿一见着他就慌得下跪、死活也不敢与他同席,那些守城的侍卫见我跟他在一起,也不敢加以阻拦。 原来,他就是成王? 惨了惨了,适才还在他面前叫他弟弟小气王爷……惨了,这回又得罪了一个大人物,呜呜----这破古代跟我犯冲呢! 我闷在桌底下抓头摸耳,好不烦躁。 “三哥,你我兄弟多日不见,今日定要痛饮一番。” 啊?你就不要痛饮了吧!放过我吧,腿都快蹲麻了。 “好!” 奶奶的,他还好哩!这该死的秦子容是故意整我的。 “四弟,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喝。” “为什么要换地方?积云楼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还有何处比这里的酒更好呢?三哥!来来,不要换地方了,就这里吧。南雁,坐下陪我们兄弟喝两杯。” 康王秦绍断然下了决定,拉着一伙人移到圆桌旁坐下。 五双花纹各异的靴子从我四面八方伸了过来,伴着一阵臭臭的味道飘到我鼻端。 我急忙捏起鼻子,欲哭无泪的暗暗叫道:谁家用臭脚熏我啊?呜,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满桌好吃的菜没我份,偏生要在此闻臭脚味……呜…… 只听康王的声音在我左前方冒了出来,“赵允山,要本王不追究你的藐视之罪也行,你今天得给我喝了这整坛酒。” “小人遵命。” 你爷爷的!原来臭脚的主人是赵允山这猪头!他到底多久没洗脚了呀? 呜,真得好臭啊,堪称天下第一臭脚! 044 躲猫猫 我藏在桌肚子下,一手捏着鼻子,向左前方靠了靠,小心翼翼的撩起一点点桌布,斜眼望了望坐在上方的秦绍。大文学 这小子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紧身窄袖短袍,长发束成高髻,配以一块玄玉镶在发间,衬得肤白胜雪,剑眉朗目,愈发俊俏。 我急忙吸了口新鲜空气,乖乖,都快被臭晕过去了,这赵允山的臭脚还真不是乱盖的。 “三哥,你这一年来到处游山玩水,真是好不惬意呀。” “哈哈,四弟,你三哥我生来就不是当官的料,闲散惯了,要我一本正经的坐在书房处理公事,还不如派我做个地方官,乐得逍遥,哈哈哈。大文学” “三哥,你又来了,我可不喜欢听你说这些。” “好不说这些,省得四弟烦心,喝酒喝酒,哈哈哈----” 我偷偷仰起头,只见秦绍唇角一扬,微微笑了笑,忽地抬起左腿,差些踢上我的鼻尖。饶是我闪躲得快,左腿也与他的足尖稍稍蹭了下。 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一手撑在一只软绵绵的靴子上,倏然一惊,下意识的收回手。大文学 “四弟,怎么了?” 我听得声音响起,不由松了口气,幸好按到的是秦子容的脚背。 气氛肃静了下,忽听秦绍的声音说道,“这桌子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蹭了我一下?” “哪有什么东西呢?四弟你多心了。” “不对啊,我确实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我微微掀起秦子容身前的桌布,稍稍探出小半个脑袋,转动着,傻乎乎的对上宫南雁瞪大的眼睛。 子容不动声色的把我的脑袋按了回去,轻笑道,“四弟,你瞧,在你腿边的是什么?” “咦?哪儿来得一只兔子?哈,长得还挺肥的,正好宰了下酒。” 什么??他要宰了我的兔子? “这……四弟,这兔子不是拿来吃的。” “不是拿来吃的,干吗养得那么肥呢?”秦绍兴高采烈的叫道,“来人,来人,替我把这只兔子洗剥干净,宰了----” “住手!!!”我摇摇晃晃的从桌子下钻了出来,仓皇下按了下桌子,竟意外打翻了子容面前的碗碟,只听“乒乒乓乓”一番脆响,碗碟碎了一地。 “臭丫头!原来是你!!”赵允山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端破口大骂,“康王,就是她,就是这个死丫头把我推下楼,害得小人冒犯了康王您。” “喂,是你自己摔下去的好不好?别血口喷人。”我冲着赵允山挥挥小拳头。 “该死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康王秦绍臭着一张俊脸,狠狠瞪向我。 045 不是冤家不聚头 “四弟。大文学”子容站起,叫唤一声。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酒楼是你家开得吗?你能来我就不能来?笑话!” “放肆!放肆放肆!”赵允山“碰碰”捶着桌子,气得脸色铁青,“康王面前,你敢如此说话?” “怪哉怪哉,最近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这丫头呢?”开口之人身穿一袭白衣,头戴飘逸的伦巾,长发松散,垂于腰后。 “宇文拓,你闭嘴!”秦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大跨步向我走来。 我摸摸鼻子,急忙缩到子容身后。 “奇了,你没有令牌是怎么出来的?说。” “你管我?” “你说什么?”他暴跳如雷,“你出来,有种再说一遍,甭躲在我三哥身后。大文学” “出来就出来。”我气呼呼的跨出一步,与他大眼瞪小眼。 臭小子!瞪什么瞪? “我叫你洗的衣服洗了没有?” “没有!!”我吼得中气十足。 “没有你还敢吼得那么大声?”他一副气得吐血的模样。 “喂!你还真当我是你府里的丫头啊?我告诉你,再给我啰里啰嗦的,小心我一颗子弹把你给毙了,臭小子!” “什么你骂我臭小子?” “四弟。大文学”子容哭笑不得地分开我俩,“有什么事慢慢说。” “成王,你来给我评评理,这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吗?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天会那么巧,从天而降,掉到他的……唔唔唔唔……”我瞪起水泡眼死死地望着近在身旁的秦绍。 那家伙一手堵住我的嘴,压得我险些舒不过气来。 臭男人!我奋力挥开他的大手,气喘吁吁的叫道,“你干什么?” “四弟。”子容啼笑皆非的望着我们。 “你给我闭嘴。”他气得脸色绯红。 “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告诉你,这世上能对我发号施令的人到现在还没出生呢!别说是你,就算天王老子站在我面前也一样!” 秦绍出指如风的在我周身点了数下,我蓦然失了声,四肢动弹不得,呆若木鸡的望向他。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 “四弟!” “三哥你别管。”他不耐的挥挥手,“这女人胆大妄为,姑息不得。” “四爷,云姑娘并无恶意的。”宫南雁急忙开口替我辩解,“她或许只是好玩儿了点,并不是有意得罪诸位。” “荒谬!她几次三番侮辱朝廷命官,对康王不敬,还说不是有意?那若是有意的话,岂非要登天作乱?”赵允山打断宫南雁的话,大声叱呵道。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赵允山那猪头不知被我射死几百次了。 哼,居然趁机落井下石?还是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仇不报非君子,等着吧! “四弟,这位云姑娘是我新结识的朋友,你莫为难她。” “云姑娘?”秦绍讥诮得挑起一道长眉,“你不是说你姓冰吗?怎么这会儿又姓云了?” 你管我姓冰姓云?多事! “四弟,云姑娘……“ “三哥,我跟她之间的事,说都说不清,理也理不清,总之你别管就是了。” “四弟,你太冲动了。”子容闪到我身旁,抬手拍开我受封的几处穴道。 “三哥----” 成王忽而伸手,挡到我面前,微微笑道,“四弟,冤家易结不宜解,看在为兄份上,就此作罢吧。” 046 风光地扛回家去 秦绍还未出声,就见赵允山那家伙跳了起来,愤然大叫道,“成王,千万别袒护这个女人!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别给她柔弱的外表给骗了,其实她……” “住口!”成王猛然回首,冷眼一瞪,“赵允山,本王这一年来到处游历,沿途听得可都是关于你的事儿。大文学你四处为你父寻访美色、搜刮奇珍异宝,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些事儿,若是传入皇上的耳中,不知皇上会有什么反应呢?” “误会误会……” “什么误会?”成王冷笑道,“赵允山,你们赵氏父子做的‘好事’,数之不尽,道之不完,你还好意思对本王说‘误会’两字?识相的话,我劝你这些日子安分点儿,别恼了我,把你们赵家做的‘好事’全部纪录下来,呈给皇上过目。大文学” “对,让皇上斩了你的猪脑袋!”我应和着点头。 “你给我闭嘴!跟我回去!”秦绍一把抓住我的左手腕,二话不说拖着我便向外走。 “放手!混蛋~~!”我挣扎着伸出右拳,猛地砸向他颈边。大文学 秦绍大怒,用力抓住我的拳头。 立即地,我失声惊叫道,“喂喂,痛,喂,放开我!” “四弟。” “四爷。” “子初----” 我恨极抬腿,一脚蹬向他要害,他急忙闪身避开。我顺势冲了过去,跳上他的背,伸出一对小拳头,“劈里啪啦”便是一阵捶打。 “云姑娘----” “子初,我的天哪,这丫头可真够狠的----” 他反手箍住我的腰,又把我抗上了肩头。 “放我下来,你这混蛋!你又想抗着我超速行驶?你这变态男人!” “四弟----” “三哥,我先走一步。”他也不等成王回应,便抗着我直接从积云楼二楼跳了下去,落到大街上。 “放开我----你这混蛋!兔子!我的兔子----”我半垂着腰,一手护着顶上的假发,气得直捶他。 “还惦记那只待宰的兔子?你自个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宫南雁!帮我照看兔子!!千万别宰了它啊!我会回来的!!”我一路大吼着,目光来回一探,只见路上行人皆张大嘴望着我们,惊得一副下巴脱落的傻样。 完了!这回是彻彻底底的出名了! 被秦绍这混蛋抗着,在秦都闹市走一圈,改明儿一定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呜呜呜----我不活了! 047 升迁了? 过不片刻,秦绍把我一路抗回了浣衣院,魏管家与青衣闻讯而来,眼见这情形,当即惊得说不出话来。大文学 秦绍低声交代了魏管家几句便走得不见人影。 我料想没好事。果没多久,小菜与小翠就搬了两大盆衣物“咚”的往我面前一放,幸灾乐祸的瞄了我一眼。 “好好洗。” “王爷说,申时之前不做完这些活儿就不给你饭吃。” 说到饭,可怜的我连中饭都还没吃呢!念及适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肚子便饿得咕咕直叫。大文学 呜,早知道,刚才随便塞两口都好呀。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一点钟了,怪不得我快饿惨了。 “快洗吧,发什么愣呢?” 洗就洗,有什么了不起?拿着鸡毛当令箭,小样儿!我当着她们的面除下鞋袜。 “你……你脱鞋干吗?”小菜瞪大眼问道。 “关你屁事!闭嘴。”我慢条斯理的把脚踩进了木盆。 “喂!这可都是王爷的衣物啊……你怎么可以对王爷这般不敬?” “我们家洗衣服就这样洗,不然你能怎样?烦!要看就看,不看滚!”我没好气的抬了抬手。大文学 “你----” “别跟她废话,我们去告诉信姐。” “去吧去吧。”我翻翻白眼,双脚欢快的踩着秦绍的上等绸衣。嗯,滑滑的,感觉还不错。 我踩我踩我使劲踩!秦绍!死秦绍!烂秦绍! “大胆!你快给我下来。”闻讯而来的信姐,朝我大吼一声,眼见我这般举措,吓得她连面色都变了。 “干吗下来?洗干净才能出来呀。” “小菜,小翠,把她给我拉出来。”信姐一手指着我,气得簌簌发抖。 两个小丫头急忙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扭住我的手臂,“出来----” 我轻轻哼了哼,把脚从盆里拔了出来,湿漉漉地埋进鞋里。 小菜弯腰拿起秦绍一件外衣,信姐急忙抢上前来夺了过去,摊平外衣一望,不由发出一声惊天大叫。 那件迎风招展的绸衣上,明显破了两个鸽蛋般大小的大洞。 我直了眼,暗暗嘀咕一声,“没那么离谱吧?随便踩几脚就破成这样?质量太差了嘛!” “来人,给我把她拿下。”信姐大手一挥,十数个浣衣妇人便笔直向我冲来,捏我手、扭我胳膊,众人混成一团,七手八脚,纷乱不堪。 “闹什么闹?”忽闻一声怒吼,妇人们转头望了一眼,见是魏管家,便骇得急忙松手。 那魏管家负着手从拱门外转入,黝黑的国字脸上写满了怒意。 他依然穿着那身灰色长袍,两片削薄的嘴唇紧抿着,一双鹰眸严厉地望向我们这群人,“王爷有令!从今日起,调冰冰为贴身婢女,你们浣衣房若是人手不够,我再另行安排其他人来干活。” 048 前途多难 “魏管家,你没弄错吧?王爷调她当贴身丫头?”信姐一手指着我,瘦削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惊异。大文学 吓!在浣衣房也是当丫头,调王爷身边也是当丫头,有啥区别呢? 我不以为然的望了望小菜脸上惊羡的表情,不止小菜,小翠她们一帮丫头们个个露出这种面色,奇得很。 看来,这当王爷的贴身丫头,似乎比较高人一等! 我弯了弯嘴角,心中暗忖:这些人还都当我得了份什么好差使呢,能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吗?秦绍那家伙心里打什么鬼主意,我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文学这个小气的男人,当然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我,新仇加旧恨,他还不好好凌虐我?哎,前途多灾多难啊! 辞了浣衣房那帮子女人们,我跟着魏管家出了院子,大步流星地走,惹来他老人家频频侧目。 想来,他心目中的女子走路应该是扭扭捏捏,小步轻盈,最好能低垂着头,目不斜视的盯着自个的脚背。 而不是像我这样,高视阔步,走得比男人都快…… 魏管家轻咳一声,我亦跟着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呃哼~~” 魏管家有些哭笑不得的瞄了我一眼,“冰冰,一会儿见了王爷,切勿如此失礼。大文学” “失礼?”该失的都失了,在他面前,我还有屁个礼数可言? “嗯,切记!”他换了一副不苟言笑的嘴脸,抬手指着前方蜿蜒的九曲桥,“你顺着直走,去向王爷请个安,能调为王爷的贴身婢女,是你百世修来的福气,你记得要多谢谢王爷。” 我佯装唯唯诺诺地应了他一声,转身蹦蹦跳跳的跑上了九曲桥。 这九曲桥凌驾在碧水盈然的池塘上方,廊回百转延至前方一处湖心亭。远观那亭,只见四角微翘,黑檐红柱,雕梁画栋,气势不凡。近望波光粼粼的池面,但觉荷花粉红,含苞待放,绿叶亭亭,两相映衬,说不尽的清淡美丽,真正是满眼春色,美不胜收。 我向着湖心亭而去,远远地,闻听一道悠扬的古琴声辗转浮现在上空。那抹带着淡淡哀怨的琴声,随风飘入我耳中,如珠玉落盘,清脆有声。 我放缓脚步走到亭外,一眼望去,只见秦绍着一身玄衣劲装坐在石桌边儿,侧着脸儿含着笑,青丝及腰,徐徐起伏。 与我正对的是一名身穿白袍、低首抚琴的女子,其身侧立着一名俏生生的红衣丫鬟。 那女子一曲奏罢,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脸似新月,眸若秋水,虽带着三分愁容,但仍貌似天仙,秀掩古今。她娉娉婷婷的站起身,轻移莲步,柔姿万千的来到秦绍面前,曲膝微微一礼。 秦绍抬目望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来了?” 049 嚣张 “哼。大文学”一来就笑,准没好事儿。 “大胆!王爷面前居然敢如此放肆?”红衣俏丫鬟陡然拔声高叫。 我没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嚷了,你家主子都没发言呢,你嚷浑哪?” 秦绍举步走至我面前,绕着我慢慢踱了一圈,“你这丫头,到是少见的嚣张!知不知道做本王的贴身侍女是份多好的差使?我似乎还没听你出声答谢我呢?” 他见我不答,径自摇着头叹道,“真不知我是中了什么邪了,居然会把你这么个倨傲的丫头调到身边儿!” “你中什么邪?你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咧!你就是见不得我过舒坦日子,你就是小气!你就是想把我调到你身边打击折磨报复我!” “表哥,这人是谁啊?怎么这般无礼?”白袍美人缓缓走到他身侧,双眸柔情似水的望着他。大文学 “嗯?你这个问题到是问倒我了!冰姑娘,云姑娘,我该叫你什么呢?” “随便你叫,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不必执着。大文学”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叫我来这里干吗?是不是又想出什么馊点子来刁难我?” “我刁难你?喂,你要搞搞清楚,从你出现迄今,每回都是你在害我!自从前几日在大名山被你……总之我就是一路走霉运!”他气哼哼的瞪着我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要不是你莫名其妙把我抓回来当丫鬟,我能有那么苦命吗?啊?吃又吃不饱,睡又睡不好!你瞧瞧我的脸,整个儿已经瘦下去一圈了!啊?我才来了几天呀,你说!你好意思吗你?你才要搞搞清楚,我是自由身,没给你卖身为奴,你少在那儿指派我这个指派我那个!告诉你!除了吃饭,我什么都不会做!想要我伺候你?做梦!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呸!” 我一口口水喷到他浑然变色的俊脸上。 额,似乎有点不卫生了,管他呢,谁叫他那么坏来着,我不呸他呸谁去? “表哥!”白袍美人惊得面色都青惨了,转眼瞪着我,“你太放肆了!” “你!你!你真是毫无气质可言!我问你,你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怎会这般莫名其妙,无理取闹?”秦绍抹了抹脸气呼呼的瞧着我。 “你管我从哪里蹦出来的?” “你简直----” “你给我闭嘴!!”我转身冲着白袍美人大吼一声,打断她欲说未说的下半截话。 后者立即傻了眼,含着两泡委屈的泪水,要掉不掉的凝着王爷,轻轻低首咬住唇,伸手晃了晃他的衣袖。 050 如意算盘没打着 秦绍沉下脸,“冰冰,你不要太放肆了。大文学” “说得好,放肆!这个词儿,自从我来到这里后,几乎每天都要听个千儿百遍!我到要问问你,我怎么放肆了?我放肆什么了?我再说一遍,确确定定地告诉你,我是自由人,不是你的奴隶!我跟你们这破朝代边儿都沾不上来着,我是来观光旅游的,可不是来给你当下人使唤的,拜托你管管你身边的人吧,一个个都这么张牙舞爪的,我招谁惹谁啦?” “你说我们张牙舞爪?你才是!”红衣俏丫鬟冲了上前,维护她那悬泪欲泣的主子,“我可以说,你再多活个几百年,也没法变得像我们家小姐这样,气质幽雅、恬静动人。大文学就说刚才那一曲儿吧,再给你多练几千年,你也决计弹不出来的!我们家小姐是全京城赫赫有名的色艺双绝俏佳人,你呢?你再修个几万万年,也未能达到这种程度,哼,简直就是不知所谓。大文学” “是吗?就这水平还称得上绝?”我冷笑一声,“本姑娘上小学时古琴都弹得比她好!” 伴着那位色艺双绝俏佳人的嘤嘤啜泣声,红衣丫鬟怒了,“你!你居然把我们家小姐骂哭了?王爷!王爷你要替我们家小姐做主啊。” “笑话,自个儿都不能做主,全凭人做主,这样的人生过得还有何意义?”我翻翻白眼。 秦绍这人也真是好生奇怪,我喷了他一脸口水他也不发火,如今见我骂哭了白袍女居然还是不动怒,这到是出我意料之外了。 本以为行为放肆点儿,他能打消收我当丫鬟的傻念头,继续赶我回浣衣房做苦力,谁知他居然这么不上道?怪哉!这以后要是得整天伺候他,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那我还有什么时间出门联络克瑞斯去?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你真是个怪人,我这辈子还从未从一个女人口里听过这般离经叛道的言论,做主?女人竟要做主?还真是奇了!你瞧不起盈儿的琴艺,想必有过人之处,本王到是很想开开眼界。” 我哼了一声,“凭什么你说要看,我就非得表演?” “是不敢吧,生怕出丑,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红衣丫鬟扶着她家小姐狠狠啐了我一口。 “我不敢?”我拉高嗓门儿气冲冲地横了她一眼,“有什么是我不敢的?取琴来!弹就弹!要弹就得拿把上等的好琴来弹,这种不上档次的琴,不弹也罢!” 051 一曲惊人 竟敢小瞧我?哼!不知道你家姑娘最拿手的是啥吧!琴棋书画里,别的不敢拿出来贻笑大方,不过对于这琴可是颇有研究的。大文学想当初,为了学琴,我还特地去了趟北京,找知名大师指点呢。哼,连大师都摸着我的头,连连夸我有资质,她那种小儿科都敢拿出来现,真丢脸! “红儿,去取我房里的鸣凤琴来。” “王爷!!”红衣丫鬟惊愣地望了我一眼。 “表哥这怎么可以,那是……” “红儿,还不去取?”秦绍打断表姑娘的的话,瞪了红丫头一眼。 红衣丫鬟急忙垂下头,小步出了亭子,匆匆奔走。大文学 片刻后,红儿取了一具古琴奔进了亭子,将那琴轻轻往我门前一放,便退至她小姐身后去了。 那具鸣凤琴,首部稍宽,尾部稍窄,有如一把剑,以上等杉木制成,刻工异常精美,再配以白玉制琴轸,暗红轸穗自然下垂,遇微风轻轻拂动,大有婀娜妩媚的风韵。 我轻轻拨动琴弦,但闻音色柔美悦耳,温和圆润,有如天上仙乐,果然是一具无可挑剔的好琴! “怎么样?还合你心意吧?”秦绍直直望着我,如墨的眸子内透着浓浓的笑意。大文学 这家伙,等着看我好戏呢?我就偏不能让他如愿! 我坐了下来,轻拢慢捻,娴熟的弹奏起来。 以前看书时,少不得听些古意十足的歌儿,听得久了,旋律刻在心头,致使谱子也不需用,自能弹奏。 表姑娘不是喜欢玩哀怨吗?那我就唱得比她还要哀怨,哈哈,到是有可能他们会听不懂我的方言哦。 不管,我自唱我的,爱听就听,不听拉倒! 我倾首抚琴,幽幽地唱了起来: 点点星光夜色璀璨 谁能看透变平淡 但愿太虚任君可遨游 千世万世心相扣 执手相看泪沾湿眼 祈求爱意再弥漫 雾夜晓风月色影渐残 空有恨爱皆嗟叹 落花纷飞未敢今宵醉 水波倒影只有一腔泪 愿君珍惜请归去 莫问我是谁 我缓缓地抬起头,与秦绍对注一眼,忽见他清冽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转眼望那表姑娘时,见她面色发白,左手微微地颤个不停,丫鬟红儿一手扶着她,目光狠狠地瞪着我,甚是可笑。 我垂下眼,继续唱道: 执手相看泪沾湿眼 祈求爱意再弥漫 雾夜晓风月色影渐残 空有恨爱皆嗟叹 唱罢,我徐徐站起,神色凉凉地盯着他们。 秦绍抿着唇盯了我好一阵子,忽地甩袖,一语不发便转身离去。 052 咱们换 搞什么?弹得不好听也别那么不给我面子吧!!我冲着他的背影狠瞪了几眼。大文学 “你!”表姑娘泪湿面颊的指着我,身体微微颤动,“你!你有什么资格驾驭鸣凤琴?你!你!你简直岂有此理!!” “走开!!”丫鬟红儿用力推开我,扶着啼泣不休的表姑娘出亭离去。 我?莫名其妙的!你才岂有此理咧! 弹了首那么好听的曲子,不夸两句也就算了,居然一个个不给面子的都走了?真是群食古不化的古人!古人!哼~~!! 我气呼呼地走出亭子。大文学 如今该去哪儿呢?回浣衣房?还是回秦绍的住处?既然是他的贴身丫头,那自然得回他那里吧?饿了大半日,肚子都瘪了,真可怜,还是先去厨房弄点吃的好了。 只是,那么大的府,厨房在哪儿呢? 我按了按手表,查着记录的地址,除了去过的地方,例如秦绍的住处、浣衣房有留下线路图,其余地方都没记上。大文学 我叹了口气,只能认命,朝秦绍所住的院落走去。 走了没多久,便看到采儿那丫头垂着头一路哭哭啼啼地向我这方向走来。 “采儿。”我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哀戚戚的叫了我一声“冰姐姐”。 “采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信姐她们为难你?”我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她面前,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 她摇摇头,只哭不说话。 “到底怎么啦?你到是说句话呀。是不是信姐追究你私自出府的事儿?说呀!” “冰姐姐----”采儿“哇”的一声扑到我怀里。 “怎么啦?好了好了,别哭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呢?”我轻抚她的发安慰道。 “冰姐姐,信姐她……她要把我调去倒夜香,呜呜……冰姐姐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去倒夜香!呜呜……” “好了别哭了,哭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另外想想办法,东家不做做西家,你离开王府,找别的活计吧。”我拍拍她的肩膀怂恿道。 “不行的,我签了十年的卖身契,现在还不到三年。”采儿伤心的直哭。 “采儿,你先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没有办法的,信姐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不会变卦的!呜呜呜呜----” “走,我带你去找王爷,跟他说我与你换,我去倒夜香,你当他的贴身侍女!!!”我一把抓起采儿大踏步向前。 “啊??冰姐姐,冰姐姐!!锦苑不许人随意进出的,冰姐姐!” 我不顾采儿的叫唤,直接拖着她就走。 053 怒了 上回是趁着暮色而来,看不清晰,这回却能将锦苑附近的景致看得分明。大文学 这锦苑造在王府的东面,外围植满了葱绿苍翠的树木,苑中春色葱茏,云飘碧空,花香扑鼻,曲径通幽。 我拉着采儿一路通畅地向内走去,转过假山,一片新绿立刻展现在我们面前,这是片鹅毛绒似的草地,干净清爽得令我忍不住想在上面打滚。再拉着采儿向前,要走过一座飞架在池上的小拱桥,池中碧水荡漾,各色的锦鲤在其中游来游去,时不时浮上水面冒个泡儿。大文学 桥下设了一座六角小亭,亭中青烟徐徐,小石桌上摊放着几本书,微风吹拂,书页“沙沙”作响。 我走入亭中,顺手拿起那本书看了看,轻声念道,“用兵之道贵乎神,要制敌先机,必先……” “你居然还识字?”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落在我脑后。 我转过身,秦绍不知何时已然走入亭中,站在我面前。大文学 “嗯。”我放下书,点点头。 “你还会些什么?”他十分好奇的看着我。 “这个……你以后见识到了再说吧。”我偏着头打量他,兴匆匆的叫道,“秦绍。” “你叫我什么?”他饶有兴趣的凝视我。 “呃,王爷!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呢!”我不等他作答,自顾自说下去,“是这样的,我想跟采儿换工作,换岗位,呃我的意思是,我要跟她换个事儿做,采儿在这王府里呆了三年了,肯定比我能干,王爷让她当你的贴身婢女吧,我去替采儿倒夜香。”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居然宁愿去倒夜香,也不愿来伺候本王?你!!!”他气得暴跳如雷,猛地冲到我面前,“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破头想这份美差事呢,你这个女人,你----”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一甩袖,再度离去。 “喂喂,秦绍,喂,王爷,你到底答不答应呀?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啦?” “冰姐姐,你别再惹恼王爷了!” “喂秦绍,喂----我当你答应啦!”我冲着他挺直的僵硬背影使劲挥着小手。 他猛地转过身来,冲我大吼一声,“你想都别想,滚过来服侍我沐浴!!” “什么???”我没听错吧? “冰姐姐!!”采儿向我用力摇了摇头,示意我别再吵了。 “采儿你放心,我一会儿会说通这头蛮牛的!”我很够义气地拍拍采儿的肩膀,奔出了亭,追秦绍而去。 054 古怪的王爷 翌日一大早,我又巴巴的出了王府。大文学这回,我可是堂而皇之的从王府大门走出去的,谁也不敢拦我。 问我原因?还不就是昨儿伺候秦绍那家伙洗澡时,偷偷从他袍子里摸了块玉佩嘛!王爷的贴身玉佩,谁不认得?谁敢阻我去路? 想起昨日伺候他洗澡那一幕,我就不由得来气。 这死男人,逼着我看他的**!算他长得好看,也不必那么爱现嘛!!人家很纯的,看了不该看的地方,会长针眼好不好。大文学 不过,一想起秦绍在雾气氤氲的池子内向我招手那模样,我就忍不住发火。我也好久没洗澡了,身子都快臭得发霉了,他还好意思刺激我。 所以我一怒,替他刷背时,就假装失手,把他的大头按进了池子里,叫他喝了两口洗澡水。 后来,他就古里古怪地望着我,还发笑?你看,神经病吧!稍微有点正常思维的人,都不可能对着仇人发笑的,对吧?就他,神经兮兮地笑个不停!简直有毛病~~!! 再接着,他居然还以一副施恩的口气让我用他的洗澡水!! 我当时踹了他两脚就冲出门去了,也不晓得他抱脚痛呼是啥模样,想必很丑,他只穿了半件袍子,可能裤子还没系好,或许蹦跳时还会被裤子绊倒哩! 不过晚餐到是相当丰富,我想不到我这个贴身丫鬟还有这种殊荣,居然可以上台面陪王爷吃饭?那一顿总算是填饱了我空荡荡的肚子,我一边吃还一边打包,秦绍当时就很奇怪的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说我留着当以后的点心,谁知道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趁有食物,多留着点儿吧。大文学 他便问我多久没吃东西了。 我说一整天。 然后他就沉下脸问我,为什么信姐不给我饭吃? 我一听,知道机会来了,连忙加油添醋地数落起信姐的不是,说她如何如何虐待我与采儿啦,说她怎么怎么恶啦,为了一点点小事要把采儿贬去倒夜香啦,之后再一次向他提出要与采儿换工种,顺便假惺惺的挤出两滴眼泪,尽可能的把采儿的身世说得极为可怜,说我答应了她娘要照顾她,说我愿意为她遮风挡雨做任何事,说得秦绍嘴角直抽搐。 我当时就在想:你抽什么呀?还不快答应下来呢?我说得嘴都快干了! 结果,他居然答应我把采儿一并接来锦苑,搞什么呀?我的目的是要离他离得远远的,好自由行动嘛! 055 待遇变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拿了他的玉佩,出入非常方便。大文学 后来,他就安排我去休息了,就住他对面的西厢房,昨儿那一觉是我来到这破地方睡得最为塌实的一觉,今天醒来后,左右想想不对劲,我不就是个贴身丫鬟嘛,怎么住到他对面去了呢?我不是该住佣人房的吗? 奇怪,想不通,我也就不折腾自个的脑袋瓜子了,今儿一清早,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上,就搂着一包昨儿打包的点心匆匆上路了。 我想,早上嘛,人少空气好,说不定信号能好点儿,希望克瑞斯那笨蛋没在睡觉。大文学 我啃着一块糕点,通行无阻的出了城,向大名山方向走去。 踩着软软的青草,嗅着清爽的空气,我的心情变得无比的好。 人生嘛,就该这样舒舒服服地过,想干啥就干啥,爱干啥就干啥,何必整日把自己折磨的苦哈哈的呢!我伸了个懒腰,转过一小片树丛,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一处类似于平台的山崖上。 俯首望去,悬崖下白雾蔼蔼,云朵飘飘,对面陡峭的岩壁上生着几根有趣的小草,间隙开着两、三朵金黄的野花。大文学 崖边儿长满了杂树、野草和茂密芬芳的小花儿,偶尔有只小兔子从树丛间钻了出来,“扑”的跳到我脚边,竖起一对耳朵机灵的瞧了我一眼,转而又“扑通扑通”跳走了。 我想起了寄放在宫南雁家里的那只兔子,它长得白白胖胖别提有多可爱了,呆会儿回府时顺道去他那里把兔子抱回家去,嘿嘿,摆在积云楼,没准儿哪天真被人心血来潮的宰杀了! 我向右走了几步,寻着一块被杂草覆盖的古碑,顺着碑文念道:“观月崖。” 嗯,这地方不错,我来试试能不能联络到他们。 我盘膝在山崖边坐下,伸手按按表,传了些信号过去。 十分钟过后,没反应! 二十分钟过后,还是没反应! 我叹了口气,心想:也对啊,我以前这个时候通常都在睡大头觉,谁会选这时候联络同伴呢?真是笨蛋! 哎,那就再等等吧!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山崖旁吹风,抬头数着天边流动的云儿。 数着数着,我便慢慢向后仰倒,翘着小脚横躺下来。那明净高远的天空,水洗一般澄碧,没有一点瑕疵,没有一点褶皱,仿佛一面镜子,覆盖在我头顶上方。 渐渐地,我阂上眼,不知怎地竟昏昏睡去了。 等我一觉醒过来时,居然已经十一点了!我“噌”一下跳了起来,再度按按表,等了片刻,还是没一个人给我回应。 我气得抓头搔耳,在崖边来回踱步。 056 观月崖上巧观仙 罢了罢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都出来老半天了,再不回去,恐怕王爷会发飙! 我心中主意一定,正打算离开,蓦闻一道忽高忽低、婉转悠扬的萧声远远传来。大文学 如泣如诉,如幕如怨,好似秋风萧索,万木凋零,闻者心酸,听者落泪,悠扬低回,空灵剔透。 它来得很快,初时听,似乎还离我甚远,须臾后,已然近了。 倏地,萧声一止,一条白色身影慢慢转出了树丛间,手持一支玉萧徐徐向我而来。 她穿着一袭月白衣衫,臂弯间缠着一抹白绫,随风飘逸,长长的裙褶勾过丛丛花草,玉步轻移,体态婀娜的向我这边儿走来。大文学 我注视着她,却见她笔直走向悬崖边儿,并没收脚的意思。 该不会是疯了吧?我愣了愣,张口叫道,“喂,喂大姐,喂姑娘!再向前就摔下去了!喂!!” “噌----”她微微跃起,轻飘飘的白衣荡漾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仙鹤展翅般投身于悠悠白云之中。 待我发足狂奔到崖边,探头一望时,哪里还能见得到她的身影。大文学 我张大嘴,瞪着眼儿眨了又眨! “神医,沈神医……神医………………”一道尖吼叫声急急传来。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兽皮、两边脸颊上各画着三条彩纹的瘦削少年驼着一名身高七尺的老人从林间奔了出来。 老人面相有点儿凶,长脸宽额,生着一双倒三角眼,黑须刚硬,约莫三寸有余。他头戴软帽,帽檐上镶着一颗斗大的碧玉,穿着一袭锦衫,咬着钢牙,额头上青筋直爆,斗大的汗珠子直往下落。 “这位姑娘,有没有看到一位风姿秀美的白衣女子从此经过?” 我抬手指了指脚下的悬崖。 少年便立即背着老人扑到我身边,“你说什么?你说她从这里跳下去了?” 我点点头。 少年人急忙把老人放置于地,老人一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物,步履蹒跚地向悬崖边走去。 “沈神医!只要你治好老夫的心绞痛病,老夫愿意散尽千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可见死不救啊!沈神医!我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国公赵勋!你胆敢逆我意,就不怕我来日将你斩了么?沈碧落!!你给我出来!沈碧落!!!”老人急喘着大吼。 而我,听到赵国公三个字,耳朵便忽然一竖,稀奇地向那老人抛去几瞥。 原来这老家伙就是皇帝的老丈人,赵允山那猪头的老爹,赵国公! 哈,得了病求人医治,态度都那么嚣张,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心绞痛?嗯,看他痛得满头大汗的,看来还满严重的,活该!我撇撇嘴,横竖没我的事儿了,趁早走,让他一个人在此鬼吼鬼叫吧。 我敢用我的脚指头跟他打赌,沈神医沈姑娘会从那里面跳上来救他,才怪!! 心想意动,我举步便走,一路蹦蹦跳跳地向山下而去。 057 狭路相逢 入了城,我便兴匆匆的往积云楼而去,不管,先领回我家兔子再说。大文学锦苑内那一大片草地,可不能白白浪费喽,足够让这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了,哈哈! 我熟门熟路的来到积云楼前,兴高采烈的向里走去,才跨入门槛,左脚便踩了个滑,“啊”的尖叫一声,双手大张,右脚不雅地高翘,整个人失去重心似的向后翻倒。 我几乎可以听到满堂的大笑声,心想这一跤准要跌的难看到姥姥家啦! 熟料,半秒后,我整个身子落入一道强有力的臂弯之中,惊愣的对上一双墨墨如玉的眸子。大文学 他半弯着腰,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瀑布般的青丝顺着他光洁的额角批垂而下,拂过我的脸儿。 “咿西~~~”我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满堂爆出一片哈哈大笑声。 我急忙放下翘起的一条腿,拉了拉裙子,竖起身,气急败坏的推开他,瞪大眼道,“怎,怎么是你啊?”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他有趣的望着我,上下打量,“姑娘,你似乎有几分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这家伙居然不认得我了?我龇牙咧嘴的朝他抛了个白眼。大文学 也难怪他认不出我,那天在湖上相遇时,我穿得比较像个人样,还把鸟窝头给除了,哈哈,跟现在的丫鬟装完全不好比。 不错,他便是那天,我与宫南雁游湖时,打我对面经过的,站在画舫上向我吟诗的轻佻男人! 哈,还真是会挑日子撞上! “不曾见过,不曾见过。”我急忙摆着手,讪笑以对。 “不对,我真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你。”他突然伸出右手,往我面前一挡。 “若寒!” “宫南雁!”我听到叫声急忙转过头,朝他露齿一笑。 “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位在墨玉湖上唱歌的姑娘!”那人突然抓住我的左手,猛力将我扯转身来。 “这位公子,请你放尊重点儿。”宫南雁冲到我身旁用力拉开他的手,将我推到身后护着。 “大胆!”那位公子身后跃出一名配刀年轻人,沉着脸怒喝一声。 他忽而抬手,制止了手下的蠢蠢欲动,转脸望着我一迳轻笑,“失礼!小生韩殇,对这位姑娘并无恶意,兄台莫要紧张!” “若寒,你们认识?”宫南雁撇过脸问我。 “嗯。”我点了点头,急忙又“嗯~~”的胡乱摇头。 “你又点头又摇头,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宫南雁被我搞糊涂了。 “我也是那天跟你去游湖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也算不上认识吧。”我扁扁唇,摊摊双手。 “姑娘的歌声妖而不艳,清而不俗,小生万分仰慕,一心想与姑娘交个朋友,并无他意。”他朝我礼貌的笑笑,儒雅中带着些许沉静。 058 好事不出门 这人,似乎也没我想像中那样轻佻,到是还可以一交的朋友。大文学 我含着笑冲他点点头。一旁的宫南雁就急了,他皱着眉头望了眼那位器宇不凡的公子,转而看向我,“若寒,你连他是何来历都没摸清楚,怎可贸然与他结识?” “小生韩殇,今年二十有八。” “光知道姓名和年龄也不可以……” “啊唷!宫南雁,我那时侯认识你时,不也只知道你叫宫南雁吗?后来才知道你是富甲天下的大商人!有什么关系?交朋友嘛,又不是谈婚论嫁,没必要搞那么清楚的。大文学”我挥了挥手,笑嘻嘻的说道,“更何况,你看他那张脸,漂漂亮亮的也不像坏人嘛。” “这……这算什么话儿?”宫南雁啼笑皆非的望着我。 韩殇哈哈大笑,“姑娘真乃豪爽之人,字字句句都说出韩殇想说的话,佩服,佩服。” “我叫云若寒!别姑娘姑娘的叫啦,就跟宫南雁一样叫我若寒就行了。”我笑嘻嘻道,“韩殇,本姑娘现在肚子饿了,身为朋友的你,是不是该做东,好好请我吃一顿呢?” 嘻嘻,似乎来了这里之后,我别得没学会,就学会蹭饭了! “当然,当然。大文学” “宫南雁,韩殇请客,你快把上回我点了没吃的好菜全部端上来哟!”我拉起韩殇就往楼上走,边走边嚷着。 韩殇那带刀跟班黑着一整张脸跟在我们身后,不情不愿的随我们上楼而去。 各色佳肴陆续上齐后,我发号施令般的叫了声“开动”便埋头苦吃起来。 宫南雁在我对面坐下,稀奇地望了我一眼,“康王府饿着你了吗?” “康王府?”韩殇挑了挑眉,偏头打量着我,”难道?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被康王一路抗回家的姑娘?“ 我呛了一下,一口汤汁差点尽数喷出。 “你也知道这事?” “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宫南雁插口道。 “我就说嘛,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翻翻白眼,撇头望着坐在身旁的韩殇。 他正一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瞧着我。 “你们怎么都不吃?”我指指满桌子的菜问道。 “你吃吧。” “都不吃?那我不客气了。”我索性将对面的一盘酥虾端到面前,一只一只地剥将起来。 “康王他为何不给你饭吃?”宫南雁面色不悦的问道。 “没有,是我今儿一大早溜出来,没吃早饭,到现在只啃了几块糕点,饿得慌。” “你慢慢吃,喝口汤。”宫南雁舀了一碗红枣汤递到我面前。 “谢谢。”我接了过来,把勺子扔一边儿,就着唇“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一抬眼,见他俩均瞧着我,我放下碗,咂咂嘴,“你们干吗这样盯着我?” 059 朋友 “哼,没见过有姑娘是这样子吃饭的,不雅!”始终都站在韩殇身后一语不发的佩刀男子,这会儿发话了。大文学 不过我个人认为,他说了句废话,说了,等同于没说。因为我的耳朵,把他的废话自动过滤掉了,不爱听,就不听喽!哈哈~ “阿嗔。”韩殇警告地盯了他一眼,那佩刀男子便垂下头,不吭气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是不文雅嘛,他没说错。”我嘻嘻笑道,“韩殇,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做生意?我的样子像是商人吗?” “不是,我随便乱猜的,你又不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难不成……你是做官的?”我双眼一亮,“官阶高不高呢?五品?四品?三品?” “正一品你都遇上了,还在乎三品四品五品的小官儿吗?”韩殇笑着道。大文学 “你是说康王?”我咬着勺子望了韩殇一眼,后者笑着点头。 如此说来,正一品大员我到是碰上三、四个了。大文学康王、成王、司马太师,全都是正一品的,至于那个宇文拓,不知是啥官儿,估计也不会小到哪儿去。 “若寒,你今天是不是来找我的?”宫南雁开口问道。 “对啊,我差点都忘了,我昨天寄放在这里的小兔子给我吧。” “兔子?” “怎么?你不会真把它宰了吧?”我瞪起眼望向他。 “没有没有。”他急忙摆摆手,“我把它放到凌云斋去了,一会儿我叫人去取给你。” “嗯。”我满意的点点头,“对了,昨天我走了之后,赵允山那个猪头有没有再讲什么废话?”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宫南雁摇摇头。 “对了,说起赵允山,我刚刚还在大名山瞧见他爹呢。” “赵勋?”韩殇抓住我的左臂,诧异的追问道,“你说你在大名山看到赵勋?” “嗯,那个老公公,火气和架子都不是普通的大,明明是去求医,口气还强硬得不得了。说什么,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国公,哼,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我轻嗤一声。 “他真这样说?”韩殇温润如玉的面上掠过一丝阴霾。 “当然,口气好大的!这个赵国公是不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啊。” “据说他曾扶助皇上荣登大宝,为人居功自傲,骄横跋扈。更何况,他赵家出了一个皇后,两位将军,执掌天下四分之一的兵力,当然不容小觑。”宫南雁淡淡说道。 “嗯,这赵国公一家果然出身显赫。”我再度点点头。 “赵勋去大名山求医?”韩殇打断我们的对话问道。 060 结拜 “是啊,他还对那位沈神医说,只要治好他的心绞痛病,他愿意散尽千金!看来这老头替人办事拿了不少回扣,动辄散尽千金,厉害。大文学” “回扣?”韩殇与宫南雁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叫回扣?” “啊唷,不就是油水吗?就是替人家办事,人家送的礼金,这还不明白,真是的。”我挥挥手,拿起一杯茶轻轻啜饮。 “你真是大胆,胡说八道的,就不怕祸从口出吗?”韩殇哈哈大笑。 “我就跟你们说,我又没跟别人说,你们会去乱嚼舌根吗?会吗?”我看了看韩殇,又瞧了瞧宫南雁,他二人老实地摇了摇头。大文学 我不禁“噗嗤”一笑,眉梢一挑,扭头望了望他们俩,“韩殇,宫南雁,你说我们有缘不有缘?” “有缘。” “既然这么有缘分,干脆我们结拜吧。”突然兴起,结拜也不错呀,可以光明正大混吃骗喝啦嘿嘿。 “若寒,你才认识他多久呀,什么都不了解就要跟他结拜?你就不怕他是个江洋大盗?”宫南雁立刻表示出他的不赞同。 “这有什么?反正我是来游玩的,没准儿哪天就走了呢。大文学更何况,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交朋友贵乎诚,勿论贫贱。” “说得好!就凭你这句话,我同你结拜结定了。”韩殇兴高采烈的鼓掌笑道。 保镖阿嗔猛地跳了起来,叫了一声“爷”。 韩殇一抬手,阻住了他未完的话,只淡淡瞟了他一眼,他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好好好,起来起来,我们结拜!”我拖着韩殇站起,瞪起眼瞧着宫南雁,“宫南雁,一句话,你到底拜不跟我拜?是不是怕我将来把你吃垮了?” “你怎么可能吃垮我呢?”他哭笑不得道。 “这么有信心?那到底拜不拜?” “拜,跟你拜,可是他----” “我先跟你拜,再跟他拜,不就等同于你们两个间接拜了嘛,这样还不如三个一起拜,省得麻烦!”我开心得拍拍小手。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推断嘛。”宫南雁啼笑皆非道。 “什么推断?逻辑推断!”我跑到他身边,将他拉到我们身旁,“拜吧拜吧,对了要怎么拜啊?是不是要放对蜡烛呢?” “蜡烛就不必了吧,你当是成亲哪?”韩殇大笑。 “去去,少调侃我,我哪知你们古人的臭规矩呢?来拜吧,别浪费时间了!”我向他俩直招手。 于是,我们三人便笔直走到窗前,各自问了下年龄,宫南雁三十有二,当属老大,韩殇二十有八,就是我二哥,我二十岁,现代的一枝花,古代的一根草。像我这年纪的女人,在这里基本都是六、七个孩子的妈了。 好在这两男人还算有点见识,对于我报出的年龄均只略略颔首,并无多大意外。我们三人依次站定在窗前,朗朗有声的念道: “天地为证。” “我,宫南雁。” “韩殇。” “云若寒。” “今日结为异姓兄妹,从此福祸同担,休戚与共!” 061 皇帝来过? 当我抱着兔子小白回到康王府时,已经是下午四点正了。大文学 我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多话要跟宫南雁他们说,就是天南地北的乱扯一通,扯着扯着就扯到四点了…… 我掩手掩脚地回到锦苑,才要踏进我那间厢房,就听采儿在背后鬼叫一声,“冰姐姐,你回来啦!” “嘘!!!”我转过身去,用力白了她一眼,“生怕人家不知道我偷跑似的,叫那么大声?” “偷跑,你不是光明正大的跑吗?”一道冷讽声斜刺里窜入我耳中。大文学 我侧过脸,瞧见秦绍正从东厢房过来。我讪笑了一下,抬手向他摇了摇,笑嘻嘻的叫道,“嗨!” “冰姐姐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今儿一早皇上来找过你。” “皇上?”我惊讶的张大双眼,一手指着自个儿的鼻子发问道,“皇上来找我??” “对,皇上指名要见你。大文学”采儿用力点点头,“王爷说你不在,皇上还有些儿不高兴呢。” 秦绍转眼瞪了采儿一眼,采儿急忙垂下头,退缩到一边。 “皇上来找我做什么?”我抱着小白兴匆匆地奔到秦绍身边。 “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我有高兴吗?”我撇撇小嘴,“我只是好奇罢了!” “皇兄想来见识见识,那位被我一路抗回家的女子到底是何许人。”秦绍冷笑。 “你还好意思说!我被你抗回去的丑态让很多人瞧见了!现在流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神经病!!” 他冷起眼,凶霸霸朝我一瞪,目光移至我怀里的小兔,忽地勾唇笑了,“怎么?你还特地把它抱回来孝敬我吗?甭给我,直接送到厨子那儿就行了。” “什么孝敬你?你想都不要想!”我气呼呼的甩甩拳头,“秦绍!你再敢打它的歪主意,我就找你拼命。” “拼命?就为了一只兔子?”他不由失笑。 “哼!谁说它是一只兔子?懒得跟你说。”我抱着小白转身,径自向门内跨去。这一回,脚又跨得太猛,不小心踩到了自个的长裙,一个趔俎,全身向前倾去,“咚”一声,额角撞到了门口的落地花瓶。 你爷爷的,这古代的门槛儿跟我都有仇的呀! 我顾不得额头疼痛,下意识的伸手去抱那只摇晃倒下的大花瓶,由于重心不稳,眼看整个人便要同那花瓶一起亲吻地面去了,秦绍忽地从后伸出一手,把我拦腰一抱,顺势扶住那只垂危的花瓶。 “走路都不会走,你是笨蛋吗?” 062 你挺漂亮 “你才是笨蛋,你哪只眼瞧见我不会走路来着?我这是不小心好不好!”我气得挣扎,挥开他的手,猛一转身,那顶假发便不怎么识趣的往地上一掉,害得我满头青丝凌乱的随风而起。大文学 他忽然攫住我的下巴,一手勾过我的腰肢,垂首凝望,那双灿若星辰的俊眸定定然落在我脸上,瞧得我心头“突突”直跳。 “干吗啊?”我用力摔开他的手,不甚自然的别过眼。奶奶的,没事朝我放啥电呀? “你其实长得很漂亮。”他笑道。 “这个不用你说,我一早就知道。大文学”我哼了哼,弯腰拾起那顶假发吹了吹灰尘。 秦绍劈手将假发夺了过去,走到门外丢给采儿,吩咐道,“采儿,去把这东西烧了。” “喂,你干吗扔人家东西?喂,那是我的!还给我,你没权烧!!”我急急忙忙的跨出门槛,冲到采儿身旁作势要抢。 秦绍一把揽过我的身子,回头冲采儿道,“现在就去烧,去。” “是,王爷。” “喂,你神经病啊!干吗烧人家东西?”我扭回脸,抬起头气恨的瞪着他,双手擂鼓似的捶打他的身子。大文学 “手劲到不小。”他皱眉轻嗤。 “我不止手劲不小,脚劲也不差,你来试试吧!!”我刷的挥高左腿,直击他的胸口。他反应灵敏的向旁一挪,顺势抓住我的脚踝,趁我重心难稳地向后倾倒之际,拦腰将我一抱,封了我周身几处大穴,邪笑着捏捏我的脸,“玩够了没有?还要不要再打?” “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仰躺在他的臂弯内,切齿怒瞪他。 “卑鄙无耻?这要从何说起呢?” “从我说起,从假发说起,从你对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说起。”我怒气腾腾的骂道。 “我对你怎么了?”他促狭的笑了笑。 “你你!你!你恃强凌弱,趁人之危,你不是英雄好汉。”欺负人不会点穴! “哈哈哈----”他大笑数声。 “当啷!”顺着那声破碎的声音,我极力向他背后望去。这一看,就见那表姑娘垂着手,倚在廊柱前望着我们,一双极美的丹凤眼哭得跟蜜桃似的肿胀。 “盈儿?”秦绍收了笑闹的神色,伸掌拍开我受封的穴道,将我扶起身。 “表哥,我……本想端碗燕窝给你……不想却打扰了你们……对……对不起……”她哽咽着摇了摇头,道了声“盈儿告退”,便飞快地奔出了回廊。 “盈儿。” “你还不快去追?”我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转身望了望我,神情间居然带着一丝诧异。 “去追啊!搞不好你表妹会跑去自杀!到时候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快去追呀,你愣着干什么?”我大吼一声,他再度看了我一眼,提足狂奔而去。 神经!我冲他的背影抛了个大白眼! 063 不当丫鬟了? 今儿我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待醒来时,阳光已席卷了整个屋子,暖融融的折射在我的身上。大文学 我翻了个身,弓起腿儿抱拥住柔滑的锦被,瞥眼一看,那只四四方方、硬得跟砖头似的玉枕又被我蹬地上去了。 “小姐,你醒啦?”采儿端着一只铜盆跨进屋子,安在了床前的架子上,近身过来扶我。 “咦采儿,你叫我什么?” “小姐。” “干吗好端端的叫我小姐了?”小姐小姐,真是难听,我蹙眉道,“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冰姐姐吧。大文学” “不行,这是王爷亲口吩咐的。王爷说,以后奴婢就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小姐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采儿去做就是了。” 不是吧,我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了呢?秦绍这家伙不是押我回来当佣人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成了小姐了?怪事! “喂,采儿,你老实跟我说。”我朝床边儿挪了一下,神秘兮兮的凑近她,“你们家王爷这两天是不是撞到脑袋或是脑子进水?” “小姐你说什么呀。”采儿傻笑以对。 “不是撞到头,不是脑袋进水,那怎么会像换了个人似的,莫名其妙对我这么好呢?难道是吃错药了?” 采儿无语了片刻。大文学 我又笑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冰姐姐,别这么拘谨了。” “嗯,冰姐姐。”采儿欢快地叫了一声。 我随意笑笑,抬手看了看腕表,突地大叫一声,“十二点了?” 要命的,我记得我昨天晚上八点不到就睡了嘛,居然连睡了十六个钟头啦!真是太有才了! 不过也难怪,这年头,又没电脑又没电视,晚上能干吗呢?如果有个帅哥暖暖床还好说……呵呵呵呵。 “咚!”我用力砸了砸自己的脑袋。晕,转什么色念头? “怎么了冰姐姐?”采儿被我的怪异举动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起来起来,我要活动活动。”我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乐颠颠地奔到门口,作势拉开大门。 采儿见状,惊叫着冲到我身边,“碰”的抵住厢房门,“冰姐姐,你穿成这样去哪儿呀?” “我出去打套拳活动活动,再回来洗脸刷牙啊。” “你你,你不要吓我了冰姐姐,采儿先替你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采儿将我压在凳子上,动手打理我的长发。 “采儿,随便替我扎个马尾就行了,我求求你,你饶了我吧,别给我弄个大便头、窝窝头出来。”我会直接撞墙的。 “冰姐姐,你别吵啦,一会儿就好。”采儿熟稔地挑起我一蓬长发,摆弄了一番,再将我拉起身,替我更上一件浅绿色衣衫,低身系着我腰间的丝带。 “干吗那么麻烦呢?随便穿什么都行呀。”我絮絮叨叨的说道。 “好了好了,冰姐姐。”她将我轻轻一推,推至一面落地的古铜镜前。 我凑趣一望,讶异地拢起了眉。 064 人靠衣装 镜子里分明是个面若桃花,吹弹欲破的古典美人儿,身穿一袭水红色抹胸,外套一件浅绿色细花对襟阔袖长衫,配以白底绿色团花裙,腰似杨柳锦带飘,额点花钿,美眸流盼,果真是一位殊色秀容,花明雪艳的大美人儿。大文学 哈,想不到我这一打扮,连自个都快认不出自个儿来了。我笑嘻嘻的盯着镜子,龇牙咧嘴,不停做着怪脸儿。 采儿只是简单的挑起我两缕长发绕成双环,固定在脑后,剩下的青丝蓬松一拢,仅在发梢处系上一小根浅绿色稠丝带,发带绕了好几匝,轻飘飘的垂落。 这丫头有一双巧手,她只在我发端上插了一支暗黄色的、叶片状金步摇,便点得我整个人为之一亮。大文学 幸亏她没在我头上插满了沉甸甸的金银珠宝,否则我真要去撞墙了,如此简单的发式还真是甚得我心,也比之前的鸟窝头好看了千百倍。 “冰姐姐,你真是好看。”采儿由衷夸赞。 “那是你的手巧。”我笑了笑,“秦绍呢?” “王爷上朝去了。” “还没回来?” “嗯。”采儿点了点头,抬手扯扯我的衣袖,“冰姐姐,以后可别再直呼王爷名讳,这可是大不敬呢。大文学” 我笑笑,知道再辩也无用,索性岔开话题,“采儿,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你又要去哪里?” 我边擦脸边说,“我约了人去回风阁听戏。” “听戏?跟谁听戏?” “我大哥、二哥他们。” “冰姐姐,你在秦都有亲眷的么?我听信姐说,你好像是从外省来的。” “没,我昨天认的。”我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要不要跟我去?” “去哪儿?”秦绍负着手走入门。 我转过身,与他注视了一眼,只见他长眉一挑,缓缓勾起弧度优美的唇轻轻笑道,“想不到,你打扮起来还颇有几分楚楚动人之姿。” “多谢你的夸奖。”我哼哼着白了他一眼。 “明天你随我进宫参见母后。” “进宫?你要我进宫?”我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 “嗯,母后说想见见你。”他神色肃穆的点点头,“你也不用紧张,我母后人很和气的。我已经嘱咐福妈呆会儿过来教你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你学着就是了。” “你母后是皇太后?”我好奇的问道,“她为什么要见我?” “你去了便知道了。” “秦绍。” “还有什么问题?”他挑挑眉。 “我可不可以不要进宫?” “不可以。” “秦绍。”我气急败坏的挥挥拳头,“这全都怪你做出那么离谱的事儿!搞得你母后都对我这个人好奇起来,我不要进宫,我不要进宫!!” 他不置可否的撇撇嘴,“这装扮不错,清清爽爽的,明日你就如此去。” 065 礼仪 “秦绍----”我大叫一声,猛扑过去揪住他的袍袖,“你至少得告诉我过去干什么呢?总不至于去趟皇宫,见了你母后say个hello就回来吧?做什么事总有个目的性吧。大文学” “你在说什么话?”他蓦地扼起我的下巴笑吟吟望了我一眼,“整个人古里古怪的,竟然口口声声直呼我名字,到也是件稀罕事儿,秦绍秦绍的,从没人这样叫过我,我听着怎就觉得好生别扭呢,干脆,你就跟拓一样叫我子初吧。大文学” “秦子初?”我愣了愣,数着手指叫道,“子容,子初?那你还有两个兄弟叫什么?” “子容?你跟成王很熟吗?我瞧他那天还带你去积云楼用膳,替你百般掩饰,生怕我把你拆了,对你好的不得了嘛。” “也不是很熟,只不过在一起打过一架罢了,喂喂秦绍……子初。”我被他一眼瞪了回去,急忙改口道,“秦子初,你先别岔开话题好不好?说说明天进宫的事儿,到底你母后为啥要召见我呢?” “你去了自然知道。大文学”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向门口走去,叫了声“福妈”。 那矮脚老太太便挪着水桶腰跨入门来,“参见王爷。” “云姑娘就交给你了。” “是,王爷放心,奴婢定然恪守本分的将云姑娘调教妥当。”福妈恭敬的回答道。 “喂秦子初,我下午还要跟大哥他们去听戏呢。” 他转过眸狠狠瞪了我一眼,“听什么戏?取消!呆在屋里好好给我学礼仪,省得明日丢我的脸。” “可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你何来的大哥?” “我……”我气哼哼的挥挥小拳头,“人家认的不可以吗?” “认的?取消。” “什么取消?”我又好笑又好气的蹦了起来,“大哥二哥还能取消的吗?神经。我不管,我一定要去,不然总不能让人家等吧。” “小姐,你别再顶撞王爷了。你大哥在哪儿等你,采儿去通知他一声就是了。你就安心留在这里跟福妈学礼仪吧。要不然,明儿进了宫,万一有些许行差踏错,恼了太后娘娘,那可如何是好呢?” “我!” “就这么办!”秦绍截住我的话,擅自决定道,“好好学,用心学。” “恭送王爷。” 秦绍微微颔首,举步出门而去。 066 入宫 翌日一早,我与秦绍坐车赶往皇宫,那时天色尚早,偌大的永乐大街上偶有行人经过,皆纷纷退让两旁。大文学 马车约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进得皇城外围,此处是一个宽达数百米的广场,估计是帝王举行重大朝外活动的场所。之后,马车又徐徐行过乾德门、锦尚门,终在太极门前停下。 放眼过去,前方是一排宽长连绵、一望无际的阶梯,一座雄伟的正殿居于上,蓝底金漆的匾额上,书写“宣德正殿”四字。 我们下了车,改乘软轿。大文学 我坐在颠簸起伏的轿子内,随轿身摇来晃去,颠得我头都晕了,便索性抬手掀起帘子向外望去。 轿子正沿左侧朱红色的宫墙前行,我瞪大好奇的眼儿左右顾盼,伸手按按手表,研究皇宫的线路。表面上除了那条红色的指示线外,分别向东西方向各延伸出无数支线,看得我有些眼花缭乱,叹了口气垂下手,自认没识路的天分。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路程,便在我昏昏欲睡之际,轿子在延喜宫门口停了下来。 随着帘幔一挑,我低腰缓步而出,慢慢抬起双眸,只见秦绍负着手,站在不远处凝视我。大文学 他今儿穿了一件绣金紫袍,袖口、领口、袍边儿上都刺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头戴明珠宝冠,长发挑起一束以绢带绑缚,余下覆在腰间,随风款摆。 他望着我,黑漆漆的眸子内含着浅浅的笑意。 “参见王爷。”一名富富态态、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迎出门来,拱手行礼。 “吴福安,你在这里干什么?” “回王爷,太后娘娘懿旨,宣云姑娘御花园晋见。” “御花园?”秦绍挑挑眉,“除了母后,还有什么人在?” “回王爷,今儿是二皇子生辰,皇后与列位娘娘正陪太后观看蹴鞠。” “噢,今儿是羽儿生辰。”秦绍点了点头,转身对我笑道,“若寒,你有眼福了,走吧。” “喂,不是说见太后吗?怎么搞搞一大堆人啊?” “怎么?你怕了?” “笑话,我会怕?” “走。”秦绍当先迈步,我气鼓恼儿的跟在他身后,穿过两道拱门,踏足御花园。 踩着古朴别致的彩石路面,一路行来,只见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假山流水,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我们走过一处取名为绛雪轩的楼阁,行经花间,踏着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铺砌而成的小碎道,绕过一大片桃花盛开的林子,眼前豁然开朗。 东有曲径小道直通花海,西有一横跨于绿水之上的玲珑方亭,再向前便是一片演练场似的空地。 约莫十二个扎头巾的少年人在场中玩蹴鞠比赛,一队穿红衣,一队穿黄衣,球门居中设在两根三丈高的竹竿上,两方队员为争那颗滚动的竹球相互抵撞,形同打仗。 067 太后 太后与各位娘娘们自是凤盖遮首,坐得舒舒服服的,一众奴才们在旁伺候,捏手捶腿、递茶送水不提。大文学再瞧场中,少年们拗踢拐打间,红队进了一个球,便引发一道道喝彩之声。 秦绍阔步走到一名梳着百鸟朝凤髻、身穿明黄衣衫的华贵妇人身前,弯腰一礼,“儿臣参见母后。” “初儿,你来了?”妇人抬起珠圆玉润的脸庞,微微笑着向其颔首。 “康王似乎来迟了呢,刚才错过一场好球呀。”坐在太后左侧的一名女子开口笑道。大文学她穿着一袭锦衫,鹅蛋脸,柳叶眉,容貌虽不出众,但也秀气端庄。在她身前还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约莫五、六岁左右,胖嘟嘟的小脸可爱的不得了。 “皇后你又不是不知道,康王一向是以迟到出了名儿的。”妇人呵呵直笑,转眼望向我时,眼梢微微一挑。 “母后又调侃儿子,儿臣也只是迟了那么一次,就被母后念了三年。” “呵呵呵……”众嫔妃跟着太后掩唇直笑。 “若寒,过来向太后请安。大文学”秦绍回转头,警告的瞪了一眼仿佛木头似杵在一边儿的我。 “这位姑娘架子似乎好大呢,见了太后竟也不主动见礼?”一道难听的讽刺声从太后右侧所坐的女人口中发出。 这女人她玉面长身,胸隆臀翘,一看即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双桃花眼更是勾人心魄地胡乱放电,难怪皇帝会被她勾上手。男人嘛,大多喜欢她这类摸上去够舒服,做上去有感觉的货色。 皇帝坐拥天下,后宫粉黛三千,我就那么一眼扫过去,便见大大小小、环肥燕瘦的嫔妃合计约有百人,真是争奇斗艳,品种齐全啊。据我估计,能坐在这里陪太后娘娘看球的还都是那些比较得宠的,换言之,就是被皇帝抱过的!至于那些快要风干发霉的后妃们,估计因为终日不见阳光,基本已陷入枯萎状态。 “若寒,你怎不说话?神游什么?”秦绍又好气又好笑地轻推了我一把。 我愣愣的回过神来,急忙曲膝一礼,背书似的念道,“民女云若寒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太后轻笑着向我点点头,慢慢抬起一只布满小窝、圆胖白嫩的手,向我面前伸来,“你过来。” 我怔了怔,慢慢将手放到她温热的手心上,由她牵着走近身边儿。 “听初儿说,你琴艺高超,能够随心所欲的弹奏鸣凤琴,是吗?” “是啊。” “你叫若寒?”太后笑着打量我,“生得真好,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太后谬赞。” “呵呵呵,你勿须同我这么生疏,都快成一家人了。” “一家人?”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初儿,你没跟她说吗?” 秦绍摇了摇头,一脸诡异之色。 068 不嫁 “这等大事,你怎不跟她提及呢?”太后嗔怪的望了秦绍一眼,转头面向我,含笑道,“你可知,这鸣凤琴乃是百年相传之神物,极具灵性,并非任何人都可以操控弹奏的。大文学先皇把此琴赐给初儿时,曾下断言:凡是能以鸣凤琴弹奏一曲,没有被琴所伤之女,即是世间唯一能配得上康王之女。” 闻言,我心中蓦然滑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怔怔地张开小嘴,“咕嘟”吞下一口口水。 不会吧!按这老太太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嫁给康王当老婆?那啥叫世间唯一能配得上康王之女呢?摆明了要我下嫁秦绍嘛。大文学 不成不成!这怎么行呢,我还指望着能早早回去找萝卜头算账呢!还有思思、克瑞斯、伊莲、休尔、大家!我多么希望快快回去见到他们。 让我住在这鬼地方三、两礼拜,我还能忍受,权当度假好了。若是要我长此以往的住下去,那真是圣人也会疯呀!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嫁个古人?我是活腻了我?更何况还嫁个比自个小三岁的古人,我真想一头撞墙上去! “云姑娘,云姑娘。大文学”恍惚间,听到太后轻喊了两声,“呵呵,她怎么了?” “敢情云姑娘是太高兴了吧。哪家的姑娘听到这天大的喜讯,怕都会呆成这模样呢。”那道讥讽声再度传来。 我抬起明眸,望向那双挑衅的桃花眼,蹙起眉,不甘示弱的狠狠一瞪。 她微微一怔,冷眼盯视我。 “可正如德妃所说?”太后笑眯眯地望着我。 我傻笑了一回,弯腰鞠个躬,“太后,这种婚姻大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您看,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民女,高攀不起皇家的,三思,三思哦。” “那到是,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德妃冷哼一声。 我撇撇嘴,耳朵自动过滤这句不中听的话。 现在没人要你说话,闭嘴行不行?我在心底恶骂一声。 “这个你毋需担心,你既是应了先皇遗愿,也算是由先皇指婚,名正言顺,没人敢说半句话的。”太后笑吟吟的拍拍我的小手,“打从今儿起,你就先留在我的延喜宫,等礼部把大婚之期排下来……” “太后,民女只是呃一介小民,住不惯皇宫大院的,呵呵。”您老放过我吧。 “太后既然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再诸多推托了。”秦绍警告地瞪了我一眼。 069 两个一起入门 瞪什么瞪?我回瞪过去,嘟嘟哝哝道,“事先也不跟人家说一声,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大文学” “你说什么?”秦绍眉一挑。 “没什么。”我翻了个白眼。 “初儿的婚事定下来,母后也能稍微安心一点了。”太后一手握住我的手,另一手伸向了秦绍。 秦绍恭敬地扶住她,太后缓缓站起身,含笑注视着儿子,“大婚那日定要安排得风风光光的,举国同庆是免不了的。还有,盈儿虽以侧妃身份入门,可母后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那孩子心地善良、温柔贤淑,初儿,你可千万不能厚此薄彼啊。大文学” “儿臣明白。” “什么意思?”我掉转头望向秦绍。 他一勾唇,但笑不语。 “呵,准王妃还不知道吗?王爷大婚那日,要同时娶两个。你是其中一个,另有一位是王爷的未婚妻,太后的亲侄女,容婉盈容姑娘。” “德妃。”太后转首,淡淡地望了她一眼。 “是太后。大文学”德妃先是不安好心的瞟了我一眼,后听得太后叫唤,便急忙识趣地垂下头。 我拷!娶我,同时还要娶那位盈儿姑娘?有没有搞错,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有没有问过那位盈儿的意见? 恐怕,那位盈儿姑娘,如今早已泪湿衣襟,芳心寸裂了吧。 试想,原本她是正的,如今多了个我,再加上那狗屁先皇遗诏,她莫名其妙就变成副的了。倘若换了是我,也得把那横加一脚的女人恨死掐死砍死! 姑且不论那个盈儿是否愿意与我分享同一个丈夫,且说我吧,除非我脑袋撞墙,失忆、变白痴,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和哪个女人共享一个男人的。 讲讲卫生好不好!今儿东院,明儿西院的,搞不好那变态男人还要玩3p,呜~~~光想就令我毛骨悚然了! “咚。”秦绍伸指轻扣了下我的脑袋,眸中透着浓浓的笑意,“你又在神游什么?” 我醒了过来,死命瞪着他。 “若寒。” “太后!你先不要说,听我把话说完。”我贸然打断她老人家的话,脑子飞速运转着,讪笑两声,“其实,我是有婚约的。这个,做人当然要讲诚信了是吧,虽然,我那个未婚夫比王爷的条件差了一大截,可是,那是我爹娘从小给我订的亲事,不能说不嫁就不嫁的。” 秦绍寒下俊脸,“这个还不容易,让皇兄下诏,直接取消你们的婚约就是了。” “是啊,这个不是问题。”太后点点头。 “当然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 “呃这个。”我望着他的脸,苦思冥想着理由,“这个因为,我们两家呢……” “什么都不必说了,就这么定了。” 070 拒婚 “喂,你讲讲道理行不行啊?”我叉起小蛮腰,气呼呼的叫道。大文学 秦绍长眉一挑,“我很讲道理。” “放----”屁字给我吞了回去,我火冒三丈的横竖瞧着他,就是不顺眼。 “若寒。” “太后我有话说,我要抗议。你也太离谱了,仅凭什么先皇遗愿,就敲定我做你的儿媳妇,这怎么成呢?先不说我们俩身份完全不匹配,我跟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怎么着,您也得先问问我的意思呀?总不能因为你们是皇室,就有权决定一切,甚至连我的终身大事也得由您来决定?这很荒唐耶!” 我一番话说完,只听周围一片抽气声。大文学 “你的意思是,你有意见?”太后蓦然睁大眼,似是料想不到,我这个“民女”居然会对这桩婚事持否定态度。大文学 “对,我有意见!我有很大很大的意见!”我一边说,一边用力点着我的小脑袋。 “你有什么意见?”太后顺其自然的接过我的话,愣愣地问。 “我不要嫁给秦绍,我不要做王妃!” “你说什么?”众人皆瞪起眼,异口同声的问。 “我说我……”一句话还未说完,我本能的感应到后脑勺有异物来袭,于是急遽转身,“刷”的提腿“碰”一声踢中那颗竹球。 竹球飞驰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咻!”一下入框。 “哗----”这一下,全体嫔妃皆站了起来,鼓掌大声叫好。 太后亦兴奋地拽住我的手,不迭声地问道,“若寒,你还会蹴鞠呀?这个球真是踢得太准啦!妙,妙啊!” “随便玩玩,随便玩玩的。”我急忙甩着手。 “你跟我来。”秦绍突然伸手扼住我的手臂。 “干什么?”我奋力挣扎。臭男人力气大的很,随便我怎么挣也挣不开,气的我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左前方,突兀的大叫一声,“秦绍,看,皇上!” 秦绍与众人很自然的顺着我所指的方向望去。我眼见机不可失,急忙一拳砸了过去,正中他的下巴,趁他脱手痛叫之际,我忙不迭返身就跑,哪里还顾及啥形象,提起我那扫地长裙,“碰碰啪啪”撒丫子跑呀~~~ 071 落跑王妃 我寻着曲径小道在花海中没头没脑的狂奔,连连撞着几人,最后还被拐角的一只盆栽勾住了裙子,“哧”一声,裙边被扯下了一小截。大文学 这该死的裙子!我诅咒连连的低下腰,索性把那大半截破裙扯了下来,随手一丢。 今天天气真热!本是穿短袖迷你裙的大好时期,偏生我要裹着这身闷不通风的破古装。 郁闷!我低头瞧了瞧自个的装束,用力扣了下自个儿的脑门。大文学 真是个猪脑袋,这么热的天不会把外套给脱了吗?又不是租来的! 我伸手扯下那件浅绿色的细花对襟阔袖长衫,用力一掷,顿觉浑身一清凉。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抬手摘下叮当作响的金步摇,随地一抛,再用橡皮筋把长发圈了起来,绕了两绕窝在脑后,顺手摸摸后颈的汗,“呼”的舒了口气。 去掉这一身累赘,感觉还真是妙不可言呢。大文学 我一路漫无目的的闲逛,迎面走来的宫女、太监们无一不愣神的瞧着我。 也难怪,谁见过穿着一袭抹胸短裙、顶着个鸟窝头,堂而皇之逛皇宫的怪人呢? 哈!这装束够劲爆! 刚才就该这么穿给太后看,管保吓得那老太太立马打消让康王娶我的浑念头。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等下逛到老太太面前,让她见识一下我的庐山真面目,嘻嘻。只不知会不会引得老太太发怒,搞不好一怒之下把我拎出去杀头怎么办呢? 算了算了,还是算了吧,当务之急便是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有空找宫南雁喝喝茶都好,总之千万不能跟皇宫这鬼地方沾染上,准没好事儿。 我低头沉思,走着走着,竟闪了神,“碰!”,额头撞入了一具宽阔的胸膛,我急忙抬起头,不料又“啪”一声,撞上了那倒霉蛋的下巴。 我一手揉着撞疼的头顶,抬眼望去,蓦然瞪大眼,“二哥?怎么是你?” 眼前这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着明黄衣衫的男子,不是那清俊出尘的韩殇又是何人? “大胆刁奴,竟敢惊了……” “若寒,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激动的抓住我的手,抬手一挥,止了身旁一白胖无须的老公公接下去的吼骂声。 老公公约莫五十来岁,生得白胖和气,手执一根拂尘,吹胡子瞪眼的瞧着我。 “这事说来话长,有空我再慢慢告诉你。”我当没看到老爷爷的杀人目光,冲着韩殇露齿一笑,“对了,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072 可疑 “我……碰巧进宫办点事儿。大文学” “我就说你是达官贵人了,还假假的不肯同我说你的身份,难不成,你也是太师极的人物?”我笑嘻嘻的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立刻引来胖公公的横加瞪视。 我瞥了老公公一眼,讪讪地收回手,“二哥,你有事你先去忙吧,我随便逛逛。” “若寒。”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轻轻一扯。 我疑惑的转过头,怔怔的回视他流光泛彩的双眸,“什么事二哥?” “好三妹,相请不如偶遇,即是如此有缘,便陪二哥喝上两杯去吧。大文学” 我歪着头瞧了他一会儿,忽而启齿一笑,“好啊。” 韩殇不等那老公公发话,径自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德忠,你先回去。” “可是……” 韩殇挥了挥手,老公公把到口的话全都憋了回去,“是……” “三妹走。”韩殇一把拽起我的小手,拖着我向前就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准你喜欢。” “什么好地方?喂,你走慢点儿。大文学”我嘟嘟哝哝地跟着他,不经意的回头一望,却见那老公公犹站在原地恭敬地送我们。 我皱了皱眉头,心头抑郁地飘过一抹乌云。 “二哥,那个老爷爷是谁?”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提问。 “家仆,怎么了?” “二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呀?怎么可以随便出入皇宫,还能带着家仆来面圣吗?” “怎么我的身份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撇过脸笑吟吟的望了我一眼,抬手捏捏我的脸蛋儿,轻道,“你不是说,交朋友贵乎诚,勿论贫贱嘛,何必要执着于我的身份?”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神秘兮兮的,人家很好奇嘛。”我晃了晃他的手,笑嘻嘻地问道,“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皇帝吧?” “我像吗?”他不答反笑问我。 我耸耸肩,“不知道,不过看你这么随和是不太像皇帝。可是能够随意出入皇宫内院的,怎么说也该是个一品大员了吧。难道,你和司马傅一样都是当朝太师?” 韩殇笑着摇了摇头。 “太保?” 他再度摇头。 我气呼呼的一嘟嘴,“我知道了,你是太子太傅!!”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拉着我三转四转,笑着一指前方,“你瞧,我们到了。” 我极目望去,像是溶入一片茫茫大雾中,眼前有几座状似玲珑宝塔的小假山掩在群花之中,山顶烟雾缭绕,祥云飞腾,花开艳丽,绿树成群。一栋雕刻精细的楼阁在此绿树群花中恰能崭露一角,若隐若现,引人入胜。 “三妹来。”韩殇扯着我的手,兴致勃勃的将我带至二楼,在靠近围栏的一张檀木小桌前落座。 073 雾园相谈 我俯首一望,但见园内水气氤氲,白雾弥漫,红的娇艳,绿的滴翠,色彩缤纷,眩惑双眸。大文学 “好漂亮,二哥。” “这里叫作雾园,你喜欢吗?” “嗯。”我点点头,转脸看向他,“只不过,我们这样随意在御花园乱走,会不会闯祸呢?” “不会。”他轻轻摇头,“这里平素没人的,三妹,你等等,我去取酒。” 我一手撑着下巴,目光再度投向下方,真是座名副其实的雾园呢,一眼望去,花草树木皆是蒙蒙胧胧的,意境好美。大文学 少顷,韩殇取了酒回来,我们二人对饮一杯,相顾一笑。 “三妹,昨日你没来赴约,可是为了今日进宫一事?” “是啊。”我重重放下酒杯,气呼呼的道,“秦绍那家伙死活不肯让我出去玩儿,押着我在府里学规矩,我都郁闷死了。” 韩殇浅浅一笑,“康王今日为何要带你入宫?” “他发神经!”我气闷地挥着小手儿,“把我带来见他老娘,二哥我跟你讲哦,太后和康王,这里都有点儿问题。大文学”我指着自个的太阳穴,凑近韩殇,压低声音道。 韩殇“噗嗤”一笑,“是吗?何解?” “那老太太要不是脑袋有毛病,哪能老逼着我嫁给她儿子呢?” “太后要你嫁给康王?”韩殇倏地惊叫一声。 我投给他奇怪的一瞥,“怎么了?” “你答应了?” “喂,太后脑子有问题,我脑子可清楚的很,我怎么可能答应她呢?” “你拒绝了?” “废话!我不拒绝我难道还答应她的荒唐要求吗?你不知道,那老太太口口声声说什么先皇遗命,不是我说她,先皇人都死了,还管他啥遗命不遗命啊,哎,真是一个脑子不会拐弯的老太太。” “哈哈哈----”韩殇望着我大笑不止。 我翻翻白眼,“你笑够了没有?” 他笑声稍稍一顿,与我对视了一眼,便又忍不住大笑出声。 我动动嘴皮子,低声诅咒一句,“喂,再笑我翻脸啦。” “三妹,太后若是听到你连声称她老太太,不晓得会作何反应。” “那她是老太太嘛。” “不说这个罢。”他突然抬手按住我放在桌上的左掌,微微一笑,“谈谈你,为兄现在很有兴趣知道,为何我的好三妹会衣衫不整的在皇宫里闲逛。” “那还不都得怪秦绍那死家伙!”我绘声绘色的把适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把韩殇逗得前仰后合,笑不可遏。 “我的天,你居然一拳甩在他的脸上?这哈哈哈,他有什么表情?” “我怎么知道?”我丢给他一个卫生眼,“我那时跑路都来不及了,哪有闲功夫去注意他的脸色?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被我打,顶多把脸给气绿了吧。” 074 随我来 “哈哈哈哈……” “韩殇!你不要再笑啦!”我“碰碰”拍下桌子,“哼”了一声,“再笑我真的翻脸啦。大文学” “好好,不笑,不笑。”他整了整面色,一本正经的对着我,“三妹,说实话,你为何要拒绝太后的好意呢?倘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怕不早已喜得晕过去了。” “什么好意啊?我还要回去的好不好。” “回去?回哪里?” 我鬼鬼祟祟地来回看了一眼,作势神秘地伸手向他勾勾小尾指。大文学 韩殇凑近脸来,好奇的望着我。 我轻咳了一声,连珠炮发似的嚷道,“我有病呀,我干吗要嫁给他,跟人两女侍一夫好玩吗,神经!我要嫁还怕嫁不出去?哼,王爷又咋滴,在我老家,追我的人不要太多哦,从九龙一直排到尖沙咀,还不止!他们一个个从月初就开始约我,巴巴的等到月末还不知能否排期与我吃个饭握个手呢,哼,我干吗大老远跑你们这儿来整个男人管管自己?难不成我真是吃饱闲着没事干。” 韩殇瞠目结舌的望了我些许时候,“三妹……” “受惊了?”我笑眯眯的问道。大文学 “岂止是受惊,你的这番话,为兄当真是闻所未闻。”韩殇失笑。 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二哥,等我真离开的那天,你可要来送我哟,好歹我们兄妹一场,是不?” “好,到时二哥派人护送你回去,一定叫你风光至极。” 我瞄了他一眼,抬手轻掩小嘴,忽而“噗嗤”一笑,“好,有机会再说吧。” “二哥,喝完这杯,小妹要先行一步了。” “你还回康王府?” “不回去,我干吗回去自投罗网呢?那秦绍指不定已经派人逮我了呢。”我嘻嘻笑道,“二哥,皇宫的出口在哪儿?还望二哥指点一条明路。” “你不回康王府,那你准备上哪儿?” “天大地大,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喽。”我耸耸肩,莞尔微笑。 “那可不成,你单身一个女孩子,二哥怎放心让你独自一人在外流荡?不如,先去二哥的别苑小住几日,再作打算可好?” “也好呀,二哥若肯养我,我还求之不得哩。”我拍拍小手,开心地点个头。 “好极了。”韩殇朗朗大笑,“我们这就走。” “可你不是说,入宫办点事儿吗?你的事儿,都办好了?”我慢慢站起身,投给他疑惑的一瞥。 “差不多办好了,我先带你去别苑。”他神采飞扬的牵起我的小手。 “二哥,我进宫的时候,过了数十道关卡,这个门那个殿,穿来行去,绕得我头都大了,现在也要那样子出宫去,岂非得走半天?” 075 密道 “我当然不会带你从正门出去,你想吧,你打了康王,如今宫里内外说不定早已广布人手查找你的踪迹,再堂而皇之的从正门出去,岂不是你所说的自投罗网?” “那要怎么办?”我瞪大晶亮眼眸,“二哥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韩殇抿唇一笑,伸指轻点我的额角,“你跟我来。大文学” “上哪儿,二哥?”我见他但笑不语,遂跟着他兴匆匆的下了楼,步出楼阁,绕过两处小假山,走进一座凉亭。大文学 “走凉亭来干吗呀二哥?”我东瞧西看,甚感莫名其妙。 他转过身,微弯的唇间掠过一丝微笑,“为兄有一条捷径通向宫外,只不过那条道儿有点黑,路又不太好走,你怕不怕?” “哈,只要有路,还怕难走吗?在哪儿?哪儿?”我伸出双手,轻轻一击掌,眸光乱瞟,四下顾盼。 “这儿。”韩殇伸出右掌按在面前的小圆石桌上,稍稍运功一推,石桌“哗”一声向旁移开去,露出一条绵长的石梯道来。大文学 “哇二哥,你居然还知道这里有条秘道。”我蹦了起来,兴奋的拍拍手,“从这里一路出去就可出宫?” “不错,顺着这阶梯下去一路向前,一个时辰后便可安全出宫。” “太棒了二哥!这样就可以避开那个该死的秦绍,顺顺畅畅的出宫去了,哈哈!”我喜笑颜开地转头与他望了一眼,忽而问道,“对了,二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条秘道的?” “嗯,年少时,闲着没事儿干,拖着弟弟和两个朋友挖的。” “啊?你还能在皇宫挖秘道?”我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难不成,你打小在皇宫里读书,也就是传说中的太子伴读,对不对?” “甭猜了,走吧。”他哈哈大笑着捏捏我的小手,拉着我慢慢步入阶梯。 “哐”一声,随着石桌移至原位,我们二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顺着阶梯下去,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还流动着一股长久不通风的霉味儿。 我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二哥。” “怎么?别担心,有我在呢。” “不是,我是想问你,挖这秘道得花多长时间?”我一边小心翼翼的踩着步子,一边伸手触摸着凹凸不平的墙面,跟着韩殇慢慢向前。 “呵呵,大概两年多吧。” “要挖两年多?四个人挖的?” “是啊,当时我们几个还年少,整日被闷在宫里,不是读书便是射猎,那会子就特别想出去逛逛,哪怕只是在街上随便走上一走、逛上一圈也好。哎,真是岁月不饶人,一晃眼,都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076 情丝 我忍不住咯咯一笑,“二哥,你别说得那么老沉嘛,好像自个七老八十似的。大文学” “你小心走路,前面有几块凸出的岩壁没雕琢好,低点儿头,别磕着了。” “好。”我才应了一声,脑袋瓜子便“咚”一下亲吻上了那石壁。 我“哎呀”叫了一声,下一秒,便感觉被他紧紧地拥入了怀中,额头撞上了他宽阔的胸膛,一抹淡幽幽的体香随之扑鼻而来,几丝翩长乌发掠过我的唇间,轻轻拨动我那平静无痕的心湖。大文学 我忽而感到,薄薄的两片唇被一抹滑腻腻的湿润包围住了,他那淡雅的气息缓慢吹拂过我的脸庞,辗转掠过我的颈项。我蓦地发现,我那不争气的、狂跳不止的心儿悸动不已,浑身仿佛染上了一片热潮,使得整张脸儿亦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 只不过须臾间的功夫,那淡淡的气息便飘离了我的脸庞,我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便觉唇上一凉,躁动离乱的热气儿迅速剥离了我的躯体。紧接着,一只温润的手掌慢慢抚过我磕疼的后脑勺,技巧的轻揉着。大文学他手心散发的热度,使我恍惚不已,犹以为身在梦中。 难道,刚才是他趁黑偷吻了我?或者也许是我的错觉。我默默的抬起手,在黑暗中掩住自个儿的唇。 适才我心跳加速了?不,是跳得很乱很快,完全不成章法。 “在想什么?”在黑暗中垂着头走了一阵子,忽听一道轻笑声在我耳旁响起。 我一仰头,险险又撞到了他的下巴。我疑惑的瞧着他那瓷白俊美的侧脸,目光与他不期而遇。 他的眼睛,犹如两泓深不见底的清水,闪着智慧与奇异魅人的光彩,深深的望着我,仿佛能洞悉我心中一切。 我有丝狼狈的收回目光,下意识的提步向前。 他蓦地扼住我的手腕,把我揽到身侧,“小心。” 我扭头一看,原来我俩已经钻出了秘道,站在一块芭蕉叶大小的岩石上,脚下是万丈深渊,极目而望,对面山崖上芳草遍地。一条黑色的锁链凌空飞架,笔直延向前方,成了连接两地的唯一途径。 “二哥你不会要我从这里走过去吧。”我惊愣的转过脸瞪向他。 饶是我胆子大,也不由暗暗心惊。这锁链少说也有一百多米,别说我没走过钢丝,就算练过杂技的估计也不敢走这路。 简直就是在玩命嘛,搞得不好,手一滑,脚一软,栽下去,那还不尸骨无存? “二哥你要不要这样害我呀?”我拽着他向后退,“回去回去,我们还是回宫里。” “我害你?”他玩味的盯了我一眼,一手环过我的腰,俯首在我耳畔低语一声,“抱紧我。” 077 心跳 “啊?”我一语方落,但觉身子已轻飘飘浮起。大文学 他倏地点足跃起,轻踩黑色锁链,抱着一脸菜色的我,迎风向山崖那头飞去。 我下意识的张手抱住他,小脸紧紧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心跳之声,原本惶恐乱跳的心竟莫名的平静下来。 我稍稍抬起脸,望着他,任凭狂烈的山风吹开我一头散乱的青丝,与其瀑布般墨黑的长发胡乱纠结一处。大文学他明黄的袍袖在风中猎猎作响,秀长的乌发拂过我粉红唇瓣,顽皮的触摸着我的脸颊。 我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从山崖这头至那头,也就是短短数十秒,然而我却觉得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 他搂着我安全抵达对面柔软的芳草地上,随着惯性,我扯着他的衣袍,跟着他倒退了三步,四目交接,痴痴地与他对望了片刻。他那迷人的眸光拢在我身上,使我默默沉沦其中,大脑停止了一切运作,不知作何反应。大文学 “寒儿……”他微微抬手抚过我热烫烫的脸蛋,深深地望着我。 他这道低低哑哑的喊声犹如打破暗咒的术语,倏然惊醒了我,使我浑身一激颤,急忙伸手推开他,”二哥,这里是哪里?” “这是北岳山,你瞧,我们脚下,环绕着此山流淌的即是北河了。” “这么说,二哥,我们已经出了京城了?”出城好,大名山联络不到那群家伙们,正好让我换座山试试。 “不是,只是出了北门而已,若想完全脱离京城范围,还得渡过北河。” “二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翠微小筑。” 我们穿过成片成片的树林,沿着古道慢步,两旁的树木纵横交错,郁郁葱葱,遮挡住顶头那碧蓝的天空,只留斑斑点点的夕阳光晕从叶片的罅隙中渗漏出来,射在我们身上。 晚风,微微吹拂着我乌黑的长发,发梢顽皮地掠到我的脸上,一丝丝、一缕缕轻刮着我的小脸儿。 自从下了山崖,一路上,我便默默无声地跟在他后面,离他约有三步之遥,不紧不慢地挪着步子。 走了莫过于半个时辰,我与他来到了一片竹海前。竹林葱绿茂密,竹身粗细掺杂,竹叶相互挤攘,随风发出丝丝弦歌,余音袅袅,于心中缭绕。 绚烂的晚霞,印照着秀拔凌霄的竹林,触目一片金光,但觉生意盎然。 他转过身来,向我伸出右手,轻声道,“跟我来。” 078 金屋藏娇 我加快步伐走到他身旁,他光滑无暇的纤长手指自然而然地扣住了我的手,轻轻一扯,我便随他在竹林间飞速绕转起来。大文学他步伐轻巧,如灵燕穿梭,拉着我在竹海内三转四转,转了老半天,便在我昏昏然辨不清东西南北之际,忽然感到眼前一亮。 我俩已站定在竹林的出口处。 一栋坐地而起,屋舍连绵的两层楼竹居豁然出现在我面前。 “哇,这地方真是太美了。”我使劲拍拍手,露出欣喜的表情。哈哈,还真是度假来了~~ “来。大文学”韩殇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拉着我走入竹居大门。 “参见主人。”一双红绿衣衫的俏丽美人儿立刻迎至我们面前,恭敬地一礼。 韩殇挥挥手,示意她们起身。 红衣美人眉眼俊俏、丰满高佻,比我还高出小半个头,只看了我一眼,便立刻把头垂低下去。 绿衣美人则俏丽可人、个子娇小玲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不怕生地骨碌碌转悠在我身上,透露出十足十的兴趣。大文学 “诗琴,诗意,过来给云姑娘请安。” “诗琴见过姑娘。”绿衣美人抢先一步到我面前,微微一矮身,朝我行了个礼。 “诗意向姑娘问安。” “大家好,大家好。”我急忙笨手拙脚地作揖还礼。 “诗琴,诗意,从今日起,云姑娘要在这里小住一段日子,你二人可要好生服侍她,不得有所怠慢,听见了吗?”韩殇负着手瞟了她们一眼,低声吩咐道。 “是。” 韩殇满意的点点头,抛下她们姐妹二人,兀自拉着我离去。 他带着我在偌大的竹居内参观了一遍。竹居的陈设十分简单、明朗,所有器具皆是用竹子编制而成,大到竹台、竹塌、小到竹椅、竹凳,一应俱全。 我的房间在主卧室旁,陈设与之前参观的房间都差不多,窗户大敞着,一走进房,便觉和风煦煦,扑面而来。 “你就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我回去帮你打探一下风声,等太后那边稍稍平静了,你再回城也不迟。” “好好。”我用力点点头,眉梢忽而一挑,笑嘻嘻的蹦到他身旁,歪着头观望他,“二哥,我这样,算不算被你金屋藏娇呢?” “这,多半只能算是竹屋藏娇吧,哈哈。” 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扫适才的尴尬气氛。 “二哥,你要赶着回去吗?” “不急,与你一同用过膳再回去吧。” “好。”我开心得直点头,“可惜大哥不在,要不然我们兄妹三人到可以好好喝两杯了。” “小酒鬼,我不准你多喝,哈哈哈。”他伸指点点我的额角,朗声大笑。 079 黑一点儿不好? “二哥,这宅子是你买下的吗?你到是个特有情趣的人,好懂得享受生活呀。大文学”我兴匆匆的奔到窗边,指着不远处一方冒着袅袅白烟的去处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噢,是片天然形成的温热池子,你得空可以去那里玩玩。” 这么好?那今晚摸黑去洗个澡,去去一身霉气。难得碰到一个温泉,有机会洗澡还不赶紧洗呀,我都觉得身子快发霉了,一股子异味儿。 “二哥二哥。”我叫嚷着转过身,不期然的,一头撞入他怀里,抬手揉了揉碰疼的小鼻头,抬起脸来望他,小嘴咕咕哝哝道,“你怎么走路都不带声音儿的?半夜里这样走路,保管会被你吓死。大文学” “胡言乱语。”他笑着捏捏我的小脸,一手扼起我的下巴,“让我瞧瞧又磕哪儿了?” “还好,鼻子没被撞歪。”我气呼呼地抛给他一个白眼。 “你还说,老这样毛毛躁躁的,一会儿磕到脑袋一会儿撞到鼻子,让我看看,刚那撞的地方有没有肿起来。”他边说边轻轻拨动我的长发,查到刚才磕碰的地方,轻轻一按。大文学 “哎呀疼哪。”我差点跳了起来,一手摸着后脑勺瞪着浅笑的韩殇。 “谁叫你走路不留心,我都已提醒你了,还会撞到,真是笨!果真是红肿了。”他伸手将我拖到身旁,拨开我散乱柔细的乌发替我轻轻揉着那块头皮。 “这都怪你们不好,挖坑的时候不好好挖,凸出那么块大石头也不弄弄平,真是岂有此理。” “哈哈,都是你的理儿。你要怪就怪老四吧,那一块地域是他负责挖的,他偷懒,凿得高低不平的,我有什么办法?” “老四?你不止一个弟弟吗?” “我有兄弟四人,排行第二,上有兄长一名,下有两个弟弟。”他稍稍低头,冲我微微一笑。 “噢!我知道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以后就找那老四报仇。”我开玩笑的碎碎念着。 “你早就报了仇了呀。”韩殇忍俊不禁道。 “啊?”我有听没懂的抬头瞧他,“你说什么我报了仇了?” “没什么。”他笑着摇摇头。 “二哥,我说你那秘道也太黑了吧,好歹得在墙壁上安几个火把,照照路嘛,这样乌漆抹黑的,走路真不方便。” “黑一点儿,不好么?”他眉目含笑的俯首望我。 我忽然忆及他于黑暗中偷亲我的画面,脸颊“腾”一下,似着了一把火,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却“咚”一声撞上了一张竹凳。 他眼明手快的揽住了我,飘飘荡荡的青丝顺势覆在我面上,那两泓碧水般的明澄眼眸直勾勾的凝望着我,仿佛是触动了我心中某一根弦儿似的,我完全怔住了,只是愣愣地瞧着他。 080 有点不妙 他俯低头,温润的唇在我额头上似有若无的轻轻擦过。大文学我的心不由微微一抖,浑浑噩噩、迷迷茫茫地看向了他。 我怎可动心?怎可沉陷在他那深色的眼波内无法自拔呢?我努力摇摇头,伸手拨开他的禁锢。 “寒儿,我想听你唱那首歌。” “哪首?” “多情总比无情苦。” “好,要我唱也可以,不过你得给我抚琴助兴。”我歪着头,笑嘻嘻道。 “你是在考我吗?” “怎样?” “好。大文学” “主人,诗琴可以进来吗?” “什么事?” 诗琴推门而入,恭敬的屈膝一礼,“主人,可要传膳?” “诗琴,你去把我的焦尾琴取来。” “是。”诗琴并没多言,只是临出门前又望了我一眼。 片刻后,诗琴取了一把枯木般焦黑的古琴入门,放在案头,便又转身退去。大文学 于是,我们二人兴致勃勃的开始了表演,一个弹、一个唱,琴声徐徐,歌声飘飘。 我不得不承认,韩殇琴艺超凡,胜我一筹,他抚出的曲子,犹如高山流水、潺潺动听,扣人心弦。 饭后,送走了二哥,我去向诗琴讨了一件替换衣服,打发了她二人,兴匆匆的出了后门,向温泉行去。 那果然是片纯天然的温水池,柔柔的月色映照着奶白色的池水,隐隐荡漾着水纹。 我三两下除去身上的衣衫,“扑通”一跳,没入池中,大叫一声“好舒服呀”。 温热的池水抱拥着我的身躯,散乱的乌发吸足了水分,慢慢贴到我的背部,像覆了一层衣物,密密实实。 我伸出白玉凝脂般的双手,掬了点水洒在脸上,慢慢揉起了一头秀发。 明月当空悬挂,繁星点点,我伸出白皙的手臂缓缓滑动着水波,慢慢退至池边儿,仰头望着混混沌沌的夜色。 想不到,我能有机会独自一人,在遥远的古代度过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 我伸手摸摸垂在心口的一颗莹绿剔透的珠子,攥在手心,蹙起细眉,幽幽长叹一声。 不晓得克瑞斯会不会告诉大家我没死的消息,哎,到现在还联络不上他们,不知得捱到啥时候,才算是个头。 思思这小妮子没了我的管束,怕是更放浪形骸了…… 该不会天天放了学就泡在鸭店?我没来由的泛冷,打了个寒噤,急忙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 我转过身趴在池边,下巴微点,枕着一双玉臂,眼波渺茫地看着前方,也不知过了多久,竟觉得乏了,微微扇了下长长的眼睫,我徐徐合上眼,蒙胧的睡去了。 81 围观头牌 在白茫茫的梦里,我依稀看到一个淡淡然的背影挟着一团黑影向我这边慢慢飘了过来。大文学 渐渐地,随着场景的拉伸变浓,我隐约辨出那是一栋大宅,朱红色的廊柱前跪着两个小小的身影趴伏在地上使劲的擦着地面。 其中一人忽而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天真纯朴的小脸蛋儿,瓜子状的、双眸又圆又亮,鼻子小而挺,粉嫩的小嘴儿仿似一颗樱桃,娇艳欲滴。 她是谁?我并不认识她,她为何会出现在我梦中?我在心里如是想着。大文学 我浑身一激灵,莫名醒了过来,转过头,却见身后空荡荡一片,毫无一人。 真是见鬼了。我手脚并用地爬出池子,随手裹了件明黄色的宽袖衣衫,再向后投去一瞥,哪里有人在呢? 我暗暗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抱起地上的衣物向竹屋走去。 这一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世上,不可控因素实在太多了,我的人生似乎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正向不知名的地方奔去。大文学 我还能回去吗?还有机会再见到故人吗? 折腾了半宿,思量来思量去,直至东方发白,我才好不容易睡去。 翌日一早,我向诗琴借了几两银子揣在兜里,换上一套短襟窄袖的男装,嘱咐她带我绕出竹林,打算去城里逛逛。 好歹也算是来过一趟古代了,总该买些啥回去留个纪念吧。 可惜小白还留在康王府里,不知会不会被秦绍那变态家伙宰来吃? 今天手表没电了,只能戴在手上晒晒太阳,等吸饱了能量再用吧。 我叹了口气,顺着诗琴指点的路径往城里方向跑,进了北门,寻着记忆里刻有的路线,往永乐大街上行去。 我怀揣着几两银子东瞧西望,一路逛到南大街时,差不多已经十一点多了,便随便寻了个摊吃了碗面,又起身逛着玩儿。 其实,我这也是漫无目的的瞎转悠,逛着逛着就乏了,正想打道回府时,忽见人群骚动起来,全往我这儿一方向跑,鬼叫着啥“珠珠姑娘,珠珠姑娘……” 有个没长眼的书生还“碰”一下子撞到我身上,当下就叫我没好气得踹了一脚,疼得他抱脚直跳。 “这位兄台。”他一边单脚跳跃,一边忙乱的拱手向我行礼,“小生并非有心的,兄台为何要故意踩我呢?” 神经病!我踩你还需要理由啊?真是个愣头青! “喂,你们这一大群人赶着上哪儿?” “今日是仙云楼第一美人李珠珠姑娘挂牌接客的好日子,大伙儿都争着去出高价买断她的初夜呢,我只是去图个热闹。” 82 穿越定律 “李珠珠?”就是数日前在街上遇到,被赵允山那猪头踹在脚底蹂躏的可怜女子? “兄台,你可要一同前往?据说那李珠珠姑娘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不去看一眼,真是可惜了。大文学” “好啊。”我点点头,欣然答应他。 逛妓院?好主意,反正闲着也没事儿干,就同这位老兄一齐去凑凑热闹吧。 穿越定律:小姑娘来了古代,怎么样都得到妓院玩玩,玩遍天下男人,发展古代的娱乐圈事业。大文学这妓院,恐怕真是一方风水宝地,可别说,在里面混过出来的,个个都是人物。 我呢,也就没那福分掉妓院去了,但有机会当然得去见识一下。 我随着那愣头青绕进永乐南大街一条巷子,往前走了片刻,瞧那仙云楼便伫立在上庄桥旁,与另一家名为“迎春院”的勾栏院面面相对,比起仙云楼的门庭若市,迎春院显然极为冷清,那院门前站着的几个姑娘拼命向我们招着手,连声莺啼,狂抛媚眼。大文学我乍一见,拼命压下心头的恶寒,忍住拔腿往回跑的冲动。 我跟着一群李珠珠迷杀进了妓院,只见大厅里人头济济,或坐或站围在楼梯下面,仰脖子观看。 二楼围栏前站着一个妖怪似的老太太,描红画绿把脸涂得已经很恐怖了,还偏偏要学人家姑娘穿薄纱,打扮的不伦不类,免费让众人瞻仰她一身的肥肉,真是一低级趣味的老太太。 我进去那当口,正值叫价非常激烈的时刻。 这边叫“一百两”,那边立马冒出“两百两”,然后“五百两、八百两”的狂拼,最后,在我身后突然冒出一强人,狂喊一声“五千两”!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我暗暗吸了口气,回头瞧那强人,我晕,居然是赵允山那猪头。这小子还真是个败家子儿,花五千两买一夜,他可真够阔气的。 赵允山神气活现的走上前,“刷”的甩开扇子,“潇洒”地挥动两下,得意洋洋道,“还有谁出价?” “赵公子。”老鸨笑得脸上生花,摆着臀一扭一扭地迎下楼,扯着母鸡嗓子尖叫着,“哎哟,我说赵公子哪,您今儿怎么得空来了呢?” “李珠珠姑娘挂牌接客这么大的日子,我怎能不来?”赵允山朝那嬷嬷挤眉弄眼。 老鸨赔笑着直点头,“可还有比赵公子出价更高的?” 全场一片寂然。 老鸨再度颔首,面向赵允山笑道,“那好,我们家珠珠今儿就是赵公子的……” “慢着!”我突地跳出人群,大吼一声。 083 抱的美人归 众人闻声回头,愣愣地看着我。大文学老鸨子用狐疑的目光瞅着我,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番,“这位公子要加价?” “我出一万两!”我伸出一根食指举过头顶。 “哇?” 全场一片哗然。 赵允山那猪头气得脸都绿了,霍地跳将起来,指着我磕磕巴巴叫道,“你你你?你小子!够种啊,居然敢和我赵允山赵大爷杠上了?把你的银票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看看你那寒碜样儿,哪里像是个阔气人儿?” 猪头果然是猪头,他压根儿就没认出我来。大文学 “啪!”我掏出一块上等玉佩甩在他们面前的桌上,耀武扬威地伸伸拳头,“要银子还不简单?你拿着这块玉佩去康王府取去,总之要多少有多少。” 赵允山拿起那块玉佩端倪了半天,抬起头,狐疑的瞄着我,“你小子,着啊,你怎么会有康王随身玉佩?” “这你管不着,总之,李珠珠姑娘现在归我了,你,拿着这玉佩取钱去。大文学” 老鸨半信半疑的接过那玉佩,“这,成吗?” “怎么不成?我说的话你都不信?” “敢问公子是……” “我是康王秦绍的拜把子兄弟,不然你以为我身上怎有他的玉佩?不信?不信自个儿去康王府打探打探,滚滚滚,别妨碍我与李珠珠姑娘,都滚。”我踩着楼梯,“蹬蹬蹬蹬”冲上楼,“李珠珠姑娘哪间房?” 赵允山向那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会意的点点头,招呼一旁的龟奴把我带至李珠珠阁前。 我动作粗鲁地奔了进去,“腾”一声合上门,转过身与站在铜镜前的李珠珠对视了一眼。 “是你?”李珠珠抬起一手指着我。 “好眼光。”我随口赞了一声,马不停蹄的奔到她的梳妆台前,摊开一块小方巾,把李珠珠匣子里的首饰全部倒在方巾上。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跑路啊,笨。”我转身对她“嘘”了一下,贼头贼脑的瞧了瞧门外晃动的人影,一手勾住李珠珠的纤腰,作势掐了把她水嫩的脸蛋,佯装淫笑,“哎呀,珠珠姑娘,你的皮肤真是好滑好嫩呀,哈哈哈……” 恶~~咋滴听了自个的声音那么想吐呢? 李珠珠憋着笑,聪明地配合我道,“公子,你别这样,公子,放开我,公子,呜呜……” “走走走。”我一边乱七八糟的学恩客打油腔,一边动作利索的打包裹好李珠珠的首饰,拉着她推开一边的红木窗户。 “姑娘,你要带我上哪儿? 084 英雄救美 “赵允山那猪头就在门外,你要是现在不跟我走,就要落在他的魔爪下了,上天派我来这里解救你,你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走吧走吧,当妓女没前途的,我带你出去,安排你一个好去处,到时候,海阔天空,任你翱翔。大文学” “姑娘。”李珠珠低叫一声,“从这里跳下去,会把脚弄瘸的。” “人在哪里?”一道熟悉的声音隔着门传入我耳中。 耶?王爷的声音? 哇咧咧,该死的秦绍居然像没脚的鬼一样,来得那么快,还是不是人呀? 我拉着李珠珠就往窗外跳,“不会瘸的,再不走来不及了,走!” “哇----”李珠珠尖叫一声。大文学 我搂着她利落地跳到地上,仰起脸,正好瞧见从窗户内露出秦绍的一张臭脸。 “该死的女人!”他切齿大骂。 “女人?”我听到赵允山惊叫一声,“什么女人?他是女人?” “你这笨蛋!滚开----”秦绍一拳挥开赵猪头,如大雁展翅般从窗口飞纵而下。大文学 “哇!!快跑----”要死了,忘记那臭东西轻功绝佳了。我拽着李珠珠,卖老命的奔跑着,一回头,见那秦绍已窜到我身后不到三丈。 偶滴神呀~~~ 他还是不是人哪?我都已经发挥百米快跑的极限速度了,他还追得上来?看来得空要做双溜冰鞋才能跑得过他! 仓促间,耳畔忽然传来李珠珠那突兀的、略显低沉的笑声,我一扭头,果然见她大姐笑得很欢。 神经病,我卖老命救她,眼见追兵快到眼前了,她还笑?发啥花痴? “云若寒,你给我站住。”秦绍“咻”地飘到我面前,横手将我拦下。 我气喘吁吁的呼着气,瞪大眼看着他,“你你,你不是人来着!” “你居然敢给我落跑?该死的女人!”秦绍绷着俊脸伸手抓向我的胳膊,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变故发生了。 李珠珠那女人的身形倏地暴涨数寸,猛将我甩上了肩,毫不费力地抗了起来,力气简直大得惊人。 我还来不及尖叫,便听耳边呼呼风响,被李珠珠这妖怪抗着纵落在屋顶上,几个来回已冲出去很远。扭头一望,见那秦绍已离我很远,他起先目瞪口呆的怔了一怔,转而想追李珠珠时,我们已去的远了,他哪里追得上来? 老天,要不要每次都把人家当沙袋一样抗起来啊? 男人这样,女人也这样?咋都那么孔武有力呢? 085 奇怪的人 夜色覆盖大地,周围静悄悄,只有树叶被凉风吹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大文学 大名山树林内,一堆升起的篝火旁,我歪着头,用狐疑的目光扫视着坐在一边的李珠珠。 这女人也真够怪的,一瞬间,身形暴涨,竟比我高出了大半个头。我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缩骨功? 我不会那么倒霉,遇上啥魔门中人了吧? 她该不会想把我抓到这鬼地方练九阴白骨爪吧?还是吸心**?? 这边厢,我心内胡思乱想独自臆测着,还用恶毒毒的目光瞄杀着李珠珠。大文学另边厢,后者一脸平静的用树枝扒动着火堆,整个儿一没事人似的,甚至连望都不曾望我一眼。 “你到底是什么人?” “嘁,要不是你这女人坏事,如今那赵允山早到极乐世界报到去了。”李珠珠冷嗤一声,“救人的反倒被人救,你说好笑不?” “喂你什么态度啊?”我恼火的挥挥拳头,“李珠珠,你可真行呀,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居然还会武功?你说,你混到妓院去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真想知道?”她一扭头,冷冰冰的投给我一眼。大文学 我心底打了个突,伸手胡乱一摆,“你甭告诉我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现在还不想死。” “聪明。”她抿唇一笑,放下手中的树枝。 “等等!我发什么神经陪你在这里疯?好端端的宅子不住,高床暖被不睡,我陪你在这里露宿树林?神经!”我霍地站了起来,还未转身,一把明晃晃的利剑便搁在了我的脖子上。 随着剑锋微转,一条颀长的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我僵直着身子向他望去,入眼即是一张青惨惨的鬼脸,此人的五官生得滑稽,全都挤在一处,眼睛、鼻子、嘴巴之间间距极小,乌发散乱覆面,乍一看,真像只鬼。 “你来了?”李珠珠轻语一声。 “她是谁。”暗哑的声音冷冰冰的在我耳畔响起。 “噢,大街上随手救的一个笨女人。” 我咬咬牙,忿忿的咕哝一声,“你才笨女人。” “哼,你就成天混在女人堆里吧。”声音非常之不屑。 李珠珠挑挑细眉,不以为意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鬼脸男倏然收回搁在我颈项上的长剑,右手微抬,轻轻一抛,一椭圆形的包袱“骨碌碌”滚到李珠珠脚边,“啪”地散开,露出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我“哇”一声惊跳而起,使劲拍拍胸口,连退数步。 李珠珠站起身,蹙起秀眉,“你把他杀了?” “他死活不肯招供,我一怒之下,惟有杀了他。” “你太冲动了,鬼面。”李珠珠沉下脸来,“明日他定不会善罢甘休,上表皇上追查此事。” “我就是不懂,明知他派人向主公索命,为何主公会屡屡放他一马? 086 推测 “主公深谋远虑,心细如尘,每一步骤均是有计划行进,你我岂能得知他的想法?你如此冲动,只会坏事。大文学” “这女人,你打算如何处置?”鬼面忽然掉转头,把炮口指向了我。 我跳了起来,急忙挥着手,连声嚷嚷道,“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我是透明人,我一点儿都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李珠珠轻笑一声,“你不必害怕,我要杀你,何必还等到现在?” “你不杀她?我以为这女人也是你的任务?可是她刚才把我们的话……”鬼面诧异地回望着她。大文学 “这女人杀不得。”李珠珠笑着摇头。 “为何?” “杀她?恐怕你我都担待不起。”李珠珠神秘地冲我一笑,“云姑娘,今晚就要委屈你在此露宿一夜了。” 是夜,我躺在火堆边儿,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了。 不知道二哥会不会回翠微小筑找我,若是见我不在,会不会着急呢? 哎,我真是个多动症,早知如此,就安分的呆在翠微小筑了嘛,跑出来又莫名其妙招惹了一个神经兮兮的李珠珠。大文学我干吗那么好心跑去救她?不救她不是啥事也没有了么? 李珠珠说的也对,救人的反倒被人救,我还真不是普通的搞笑。似乎到了这个破古代后,我有些不中用了。 想着想着,便在我迷迷糊糊入睡之际,忽闻天际传来一道低沉的啸音,我半闭着眸子,感觉李珠珠与鬼面倏然翻坐而起,捞起家伙穿林而去。 他们一走,我便急急忙忙坐起身,摸黑往他们的反方向而去。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我跑了两、三步,忽然顿住脚,转念想道:这李珠珠和鬼面半夜三更的会去树林与谁会面呢?难道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主公? 李珠珠适才说:杀她,恐怕你我都担待不起。这话暗藏玄机呀,我有什么高贵的身份让他们难以下手?我只不过是一介草民,无亲无故的,有什么好杀不得的呢? 除非……他们知道我被太后钦点为康王之妃,今非昔比,身份已然不同。 问题是,我昨日才被钦点为王妃,李珠珠他们缘何这么快得知?瞧他们的谈吐、装束,十成十的江湖中人,可他们适才竟然提及皇上?而那个布包裹着的头颅又是谁?他们所说的“他一定会上表皇上追查此事”中的那个“他”,又是何人呢? 此事太悬了!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综合上述疑点,我只能得出,李珠珠和鬼面所称的那位主公,一定不是凡人,或许还与皇宫有所牵连。 087 乌龙啊 我真得十分好奇,好奇到大脑还没下指示,脚步便自个儿拉了回去,往鬼面他们那方向跑了。大文学 我拨开郁郁葱葱的树木,趁着浓浓的夜色跑了没多远,便见前方的树下立着三条颀长的人影。 月光浅浅地投射在他们身上,于地面上拉起了长长的影子。 一名身穿藏青长袍的男子与我面对面而立,他用黑巾蒙着脸,我瞧不真切,只隐隐看到他那双寒光闪闪的眼眸露在外头,透着些许杀气。大文学 我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他们发现,听说练过家子的特别耳聪目明,我可得悠着点儿,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 李珠珠与鬼面背对着我与那青袍客说话,边听边频频点着头。 我偷偷摸摸的爬过草丛,发出些许“簌簌落落”的响动。忽见那青袍客目光如炬的向我这边投来,沉声一喝“谁?” 我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但觉颈后倏然一麻,似是被人点了一指,立刻莫名其妙地栽倒于地,昏了过去。大文学 呜呜呜,真是好奇心杀死猫! 这回还不被人宰? 再度睁眼时,四周一片漆黑,只闻一阵阵“咕噜咕噜”的车轮滚动之声。 起初我还以为天未亮,等到稍一伸展身躯,才发现四肢被缚,非但如此,还叫人给塞入了一只大麻袋,所以才会如此暗无天日。 我的天!我挣动了一下,发现被绑得还挺牢固,挣扎只是徒劳。 我短路的神经线终于给接了回来,细细一想:昨儿晚上本是跟着李珠珠与鬼面去偷听消息,结果被那蒙面人发现。紧跟着,脖子后面被人点了一下,就整个人麻了昏过去。 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杀了我! 阿弥陀佛,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胡乱动了下四肢,幸好幸好,老胳膊老腿的都在,全身上下没少啥零部件! 这真是一出乌龙的跟踪戏!我一个鲤鱼打挺,就着麻袋直立而起,不小心撞到旁边一桶状事物,那东西晃动了两下,貌似盛了水,还挺厚重,故没倒。 我一手抽出袖口的丝带,摸索到机簧轻轻按了下,丝带一端倏然变硬,缚手的麻绳被利刃割开,稍稍一挣便解了开来。 于是,我动作利落的解开绑在腿上、身上的麻绳,用力掀开麻袋口,透出一颗头颅。 一股子臭味立刻钻入我鼻中,我四下一看,不由大叫一声,“哇!我怎么会在粪堆里啊?” 天只是蒙蒙亮着,我呆若木鸡地站在板车上,身旁环绕着数只木桶,桶内装的哪里是水来着,明明就是黄黄的粪嘛…… 088 杀人灭口 我一手捏着鼻子,急急忙忙地跳下车,扶着墙猛拍心口,压下阵阵反胃。大文学那拖板车的老头像是被我惊了一跳,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我,“你,你是谁?你怎么在我车上?” “老爷爷,这问题我正想问你呢,我怎么会在你车上?” 老人家看了我一眼,倏然变色,“哇”的惊叫一声,弃车向前逃窜。 搞什么?我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后方窜出七、八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向我身上招呼过来。大文学 “哇!!”我堪堪避过数刀,百忙中抽出袖口丝带应付黑衣人。 他们人数众多,逼得我一边打一边退,踹开其中一蒙面人后,我大叫,“李珠珠,你这个小人!我根本什么都没听到,你们干吗要杀我灭口呀?” 众黑衣人不语,刀来剑往地向我身上递,摆明了想要刺我好几个透明窟窿。 要死的,好女不吃眼前亏,打不过他们,我跑啊~~~ “碰碰碰碰!”我迈开步伐,没命的向前逃窜。大文学 天还未大亮,家家户户都闭着门窗,我实在也没处躲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现在有人开着门,大概也不会欢迎我吧,呜…… 没办法了,只能找秦绍那家伙救命去了,我跑康王府去,他们总该没胆再追来了吧! 我沿着永乐大街没命的跑,作势向右拐去,熟料,那些黑衣人似乎洞悉了我的心机,全体跟着我向西市奔去。 我一看,没办法,只好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蹬腿踢开一黑衣人,转身向东市跑去。 妈妈咪呀!老大,别追我啦,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一路向东市狂奔,边奔边回头张望,忽听耳畔传来一阵马鸣声,我惊而回头,只见两匹骏马直起身子,扬起前蹄,发出声声嘶鸣。 我仓皇地向后退了数步,那群黑衣人已然持着刀来到我身后。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马车内电射出一人,一把揽过我的腰,长剑一挥,利落的削掉向我挥刀相向的黑衣人左胳膊。 我一仰头,惊喜的大叫一声,“子容?” “王爷!护驾护驾!护驾!”随行的小厮们狂吼乱叫,不远处,王府大门突然敞开,杀出一批带刀侍卫。 黑衣人眼看情形不对,虚晃了几招,急忙转身逃逸。 “王爷。” “不必追了。”成王皱眉抬手,轻轻一扬。 我松了口气,与他对视一眼,后者不禁笑道,“每次见到你,都很惊心动魄。” “是啊,每次都被黑衣人追杀……”我摇了摇脑袋,“不同的是,上次是杀你,这次是杀我……” “哈哈哈。”子容朗声大笑。 089 带我去玩玩 我歪着头打量他那身锈金紫袍,嘻嘻一笑,“你要入宫?” “对啊,你怎么知道?” “你这套朝服,上次见秦绍穿过一次。大文学”我撇撇嘴。 “嗯,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当面拒婚,置康王颜面于不顾,如今此事已传遍大街小巷。听说,老四恼火的很,哈哈。” “哎,秦子容,我怎么听着,你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呢?”我双手一叉腰,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大文学”他爽朗的大笑着,“我不是幸灾乐祸,我是觉得,以我四弟的个性,能容忍你到现在,已经是万不容易的事儿了。” “王爷。”子容身后冒出一名老仆。 子容望了他一眼,稍稍一点头,“知道了。” “若寒,本王赶着去上朝,你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说吧,张叔,你先把云姑娘带回府里,好生安置。” “是,王爷。”老仆颔首。 “等一下。大文学”我用力扯了扯子容的衣袖,突然说道,“子容,不如你带着我去吧,上完朝之后,我们再一起回来。” “荒谬。”张叔冷然瞪视。 “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方能每日朝参,况且你又是女儿身。”成王为难的看了我一眼。 “有什么关系?上朝者没有千人也有数百人吧,我排在队伍的最后面,谁认得出我呢?”我兴奋的摇晃着他的衣袖,“子容你带我去吧,我还没亲眼见识过古代君王上朝的景象呢,子容,你带我去吧。” “王爷,切勿答应她,这可是欺君之罪。” 我急忙举起右手,赌咒道,“我发誓,我不会出一点状况,子容,子容……” “好了好了,我真是怕了你了,你要跟去就跟去吧,只不过,事过仓促,我要到哪里替你找件差不多大的朝服呢?” “这个好办,你说你的同僚当中,哪个跟我身形差不多呢?” “嗯……”他上下端量我一番,忽而笑道,“你身形偏瘦,与曹大人到有数分相似,那又如何?” “那不就结了。”我拍手笑道,“我们赶在那位曹大人上朝前把他拦下,打晕他,我不是有衣服穿了?” “袭击朝廷命官,那是重罪,王爷……”张叔眼睛瞪突了,看怪物似的看着我。 “哈哈哈哈……”子容大笑,翻身上了一匹骏马,俯身向我伸手,“上来。” 我举高右手,被他轻轻一扯,身子凌空飞起,安稳的落在他身前。 “王爷……爷……您怎么能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疯丫头闹腾去呢……王爷……” 子容朗笑数声,扬鞭一挥,与我策马而去,将那张叔拖着哭音的喊声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090 朝参 换上曹大人的一身朝服,稍嫌大了点儿,不过还能凑合。大文学我吐吐舌头,与子容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后者离开我身旁,慢慢走到队列的末端。 我在人群中探出个小脑袋,恰能瞧见他走到秦绍身旁,与他耳语了几句。 我转了转手表,按按摄录钮。嘿嘿,拍下来,带回去炫给雪雪她们瞧瞧,挖哈哈,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拍下帝王上朝全景,臭雪她们一定会惊奇死的。 我混在人堆里,吊在队列的最后端,迎着隆隆的鼓声,跟着一群从大到小排列的官员们缓步走入太极门,拾级而上,向宣德正殿而去。大文学 入殿仰望,梁枋间彩画绚丽,各种颜色鲜艳悦目,红黄两色贴金龙纹图案,姿态万千。正中是一个4米高7层台阶的木制方台,上面安放着一张金漆雕龙宝座。殿堂四周伫立着八根贴金蟠龙金柱,每根柱子上都盘绕着一条矫健的金龙,形象各异,栩栩如生。 好雄伟的大殿,我举高手,四周摄录一圈,随后跟着众人鱼贯走入殿前,分两旁站立。大文学左首一列以成王为首,其后跟着司马傅等人,我就吊在这排的最后面,不过身后还有个黑瘦的小老头,看来比我官阶还要低点儿。我嘿嘿一笑,伸手扯扯那稍微有些不大合身的官服。 右首一列以康王为首,其后是宇文拓、赵国公等人,想来这赵国公还比宇文拓低一个档次。 我探了探脑袋,睨了一眼那站在龙椅旁的白胖太监,怪了,我咋就觉得他那么眼熟呢?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拜参见,气势如鸿,呼声盖过殿堂。 原来如此啊,世人个个都想争做皇帝,为此虚名争得头破血流。试想,天天锦衣玉食、美女在怀、受万人朝拜,那种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的感觉,多妙呀! 我偷偷抬起脑袋,向上看了一眼,由于距离远了点儿,我又不好过于明显的踮起脚尖,仰起脖子,所以只依稀见得一人端坐于龙椅之上,那身明黄袍衫铺满了宝座。 他气度雍容地微一抬手,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众人费劲的爬起身。 我见前面那胖老头爬的吃力,于是好心的伸手扶了他一把,不料他竟不领情,用力的掷开我的手,磨磨蹭蹭的挪站了起来。 我憋着笑,揉了揉可怜的肚皮。哎哟喂,要不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呀? “成王归朝,朕心甚悦。皇弟在外游历多时,定广集民间趣闻,朕对此很有兴趣。” “臣弟一年来走遍北方各州郡,确有许许多多的见闻想与皇上深谈。”成王有意无意的瞥了对面的赵国公一眼。 091 原来是你 国公立马“哼”了一声,跨前一步,一手举着折子沉声道,“皇上,微臣有要事启奏。大文学” 白胖公公走到国公身旁接过折子,返回龙椅旁,将那折子呈给皇上过目。 机不可失,我猛仰起脑袋,向远处投去一瞥,凝神一看,便如遭电击,瞬刻间,整个人都怔呆了! 那位端坐在金漆龙椅上,黄袍加身、姿容绝色的俊逸男子,不正是我的好二哥韩殇,又是何人? 我好半天才合上惊讶不已的嘴巴,急忙垂下头,将之前与他相遇的种种情景在脑海中回放一遍,不由伸手捶了一下自个儿那颗笨脑袋。大文学 真是笨到家了啊!能够自由出入皇宫,还晓得皇宫秘道的人,一定是宫里的人啊。上有兄长一名,下有弟弟两个,天哪!说的不就是成王和康王,怪不得他先前说啥,我已经找老四报了仇了,我不是打了那康王一拳吗?该死的,他早就给了我暗示,我居然还在那边绕圈子,猜他是啥太子伴读,呜呜呜呜,我脑袋进水了…… 我居然糊里糊涂拉着宫南雁和皇帝结拜了!我居然还口口声声喊皇帝为二哥!说了不能和宫廷打交道的嘛,谁知竟莫名其妙的与皇宫愈走愈近了? 我真是颗猪脑袋啊!我“碰碰”两下用力敲着自个儿的脑袋瓜子。大文学 “侍御史朱大人昨夜死在家中,头颅不翼而飞,想不到京城之内竟会发生如此惨案,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皇上皱着眉合上折子,“赵卿家对此事可有头绪?” “臣原以为是普通盗贼入室抢劫杀人,但据朱夫人所言,屋内贵重之物并无失窃,老臣由此联想到半年来的数桩杀人盗首案,猜测或许是同一组织所为。据老臣调查,近年来,江湖中出现一个极其神秘的杀手组织,只要你出得起高价,无论是谁的头颅都可以替你摘下。臣以为,此次朱大人一案,与该组织极有可能密切相关,只是具体的案发经过,老臣一无头绪,还请皇上定夺。” “王大人,先前那几桩无头公案可是由你调查?” “回皇上,老臣无能。”京兆尹王明天王大人迈前几步,惶恐的下跪,“臣调查已久,只知该组织取名天道门,其他,一无所知,请皇上降罪。“ “皇上,天道门这个组织,门人众多,门下杀手个个武艺非凡,天道门门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此事交给王大人处理确是有些困难。”赵国公拱手道。 “爱卿以为此事由谁处理比较妥当?” “老臣举荐康王殿下,康王殿下交友遍天下,不失江湖中的朋友,一来,消息比我们较为灵通,二来,殿下武艺超绝,想来应付天道门门人绰绰有余。” 皇帝听得频频点头,目光调转至康王身上,风采笃定地淡笑道,“皇弟觉得如何?” 秦绍冷冷的扫了赵国公一眼,走前一步,倾身行礼道,“臣弟并无意见,一切但由皇上做主。” “好。”皇帝笑着颔首,“那此事便交由康王处理,但愿康王早日揪出主谋,将元凶绳之于法。” “臣弟定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托。” 我暗暗垂下头,心道:传闻康王与赵国公素来不合,果然不虚,这两人之间暗涛汹涌,政治斗争激烈啊。赵国公这老头子想尽办法想叫康王出丑,看来日后还会多方阻挠他破案。 这皇城,看来始终是个是非之地,咱还是早早地离去吧,省得无端惹来一身腥。 92 肇事逃逸 退了朝,我跟着人群走出宣德正殿,众人挤挤攘攘在太极门门口议论适才殿上之事。大文学 “曹大人,曹大人……”冷不防一只手拍上了我的肩膀,吓了我一大跳。 我下意识的扭转头,对上一张蓄着短黑须的国字脸。 我暗暗叫了声糟糕,果不其然,这位大人立马瞪起了铜铃大眼,直愣愣地瞅着我,“你,你是谁?你不是曹俊曹大人。” 哈我当然不是曹俊曹大人,你那位同僚曹大人,恐怕现在还昏在马车里做千秋大梦呢。大文学 我正想说几句话搪塞掉这位大人,忽见秦绍的目光向此投来,与我对上了一眼,我急忙背过身,恍惚听他念道:“咦,此人为何如此面熟?” “四弟,我们去喝两杯。”子容急忙伸手拽住了他,冲我打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的稍加点头,匆匆忙忙转身便向太极门外走去。 岂料没走几步,恰见一位仅着白色单衣的男子行色匆匆地奔了过来,打一照面,他便怪叫一声,伸手指着我的官服气得浑身发起抖来,“你!原来是你做的!” 完蛋,正好被事主撞见!我跳了起来,在他还没开口前,先一步溜之大吉。大文学 “站住,站住!来人,来人!给我抓住他,竟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简直岂有此理。” 我瞥眼一看,见太极门前那一小队侍卫已被惊动,急忙收住步伐,改向左手奔去。 “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三哥,怎么了?那不是曹大人吗?他怎么搞得那么狼狈?”秦绍惊诧地问道。 “没事没事……” 我沿着宫墙一路狂奔,拐个弯,奔过一座莲花池,没头没脑的胡闯,好不容易甩脱一干侍卫,却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 这些天真是老不吉利,没事就在逃命,我郁卒的叹了口气,动手脱掉曹大人累赘的官服,露出内里一件文生装,抬眼望去,见一座气势巍峨的宫殿伫立在面前。宫殿上方标着承乾宫三字,在日照下闪闪生光。 正门我不敢胡乱闯,便沿着数尺高的宫墙绕行,恍惚间,听得一道动听的歌声缓缓飘入耳中。 拨开一根细枝,我向那歌声处徐徐投去一瞥,却见那,梧桐树下端坐着一名清丽脱俗的宫装女子,素手两三拨,琴音款款,歌声渺渺。 她唱得歌不是别的,正是那首:多情总比无情苦。 “喂,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一扭头,对上一名圆脸俏丫鬟怒睁的大眼儿。 琴声顿时一滞,女子抬起脸来,素淡的面庞上浮起一抹惊疑之情。 “喂,你快说,你是谁?怎敢胡乱闯入后宫禁地?” “香儿。”宫装女子慢慢直起身,微微含笑的向我稍一颔首,“姑娘,是否迷路了?” 093 贤妃娘娘 “姐姐,你眼力太好了,怎么一眼就瞧出我是女的呢?”我兴奋的冲到她身旁,上上下下端倪她。大文学 宫装女子淡淡一笑,“你身上有股浅浅的胭脂味儿,除不掉的。” “姐姐你好细心哦。” “喂,你别乱嚷乱嚷的,谁是你姐姐了,少来套近乎。”那叫香儿的小丫鬟大眼一瞪,气呼呼地叫道,“这位是贤妃娘娘,你别半路跳出来认亲,胡乱叫唤。” “香儿,不可如此无礼。大文学” “是,娘娘。” 贤妃笑眯眯的望着我,“姑娘该如何称呼?” “你叫我小寒吧。”我大眼骨碌一转,贼忑兮兮地瞅着她,“姐姐,你怎么会唱这首多情总比无情苦的歌呢?” “你知道这首曲子?”这回换贤妃惊讶了。 “嗯,我家乡的人都会唱。”我随口胡诌道,“可是她们都没姐姐你唱的好听。” 贤妃幽幽叹道,“可是,他还是说不像。大文学” “啊?他?他是谁?” “你笨不笨啊?当然是皇上喽。” “皇上?”二哥? “娘娘,你也别难过了,哪宫的娘娘都唱不像呢,皇上不也说,您还有几分相似吗?那就是比她们都强呢。” “香儿,不可胡言乱语。”贤妃一整肃容。 “是。”香儿乖巧的垂头不语。 “皇上要你们一个个挨着个儿唱给他听?”我惊疑不定地瞄着贤妃,心里直道:什么意思?这男人什么意思?先是隐瞒身份刻意接近我,如今又叫他的妃子们学唱我的歌,不要告诉我他对我动了真情,鬼才相信。这种老婆一大堆的臭男人,左一个爱妃右一个爱妾,能有真感情吗? 我不否认,在他带我飞渡悬崖的那一刻,我对他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份依赖感、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似乎,他就是我等了二十年,盼了二十年、苦苦寻找的男人。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我,穿越千年与他相会。 那是一份悸动,一缕情丝。倘若浇灌得当,想必它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只可惜,今日朝堂一见,使我原先对他生出的那几分好感,完全消失殆尽,即便心中还有一缕褪散不去的情念,那又如何?趁现在还未情根深种,我该抽慧剑斩情丝,与他彻底断绝来往。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苦闷,还不如现在就一刀两断。自古帝王多无情,他,不可能为我放弃他的帝位,放弃整个后宫,我,也不可能为他放下我的尊严,接受他的那群女人们。 所以,我们两个从始至终都将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094 皇子 等我回过神来,贤妃娘娘已然不见,唯见那梧桐树下,一小方香案之上,摆着一具古琴,檀香炉里,升起几缕袅袅白烟,萦绕不散。大文学 难道是做了一场梦?我叹了口气,正想举步向回走,忽见高墙之上冒出一颗小头颅,抛出一根绳索,东张西望的看了一番,沿着墙面,手脚利索的滑了下来,“碰”一下坐倒在地。 他急忙扔掉绳索,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一回头,蓦然对上我憋笑的双眸。大文学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站在我父皇寝宫外干什么?”这孩子十岁光景,见我看到了他的丑相,小俊脸立马涨得通红。 “喂,现在落跑的是你,还敢这么大声?就不怕我大声嚷嚷一下,你再被人抓回去?” “你敢!”小孩子气愤的背起手,在我面前踱来踱去,“你好大胆,竟敢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还能是谁?不就是你父皇的儿子喽。大文学” “你怎么知道?” “你脑袋秀逗啊!刚才你自己说的。”我忍不住爆笑。 他恼羞成怒,“不许笑。” “我不笑也行,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干吗好好的高宅大院不住,巴巴的落跑呢?” “父皇在书房大发雷霆,我不跑我等着给他轰吗?笨蛋!”他使劲踮起脚尖,冲我大吼一番。 “承乾宫是皇帝的寝宫?” “废话。” 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个贤妃还真是一个有心人,在皇帝寝宫外唱歌,投其所好,手段果然高超。不过话说回来,在这后宫之中,又有哪个女人不精不诈呢?后宫,向来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千百年来,不知遗留下多少孤魂怨鬼。究竟有多少女子能够得以善终?恐怕没人知道。 “喂,我在问你话,你想什么呢?” “啊?哦。”我睨了他一眼,“什么事?” “你是谁?躲在这个角落做什么?” “人家贤妃娘娘也不像你这样问东问西的,毛孩子,去去。” “贤妃娘娘来过?” “嗯,才走呢。” “你是哪宫娘娘的亲眷?你一个男子怎么可以跑到后宫来呢?你不怕我嚷嚷一声,侍卫们赶来抓你?” “我是个女的,你眼睛长头顶啦,瞧不出人女扮男装。” “不像。”小屁孩一句话,把我气得七窍生烟。 095 偷窥 这小兔崽子,嫌命长哪,奶奶的,一本正经装出个小大人样儿,还不就是个没脱毛的奶娃娃,哼。大文学 “你是哪宫的亲眷?谁把你带进宫来的?” 屁孩子,烦不烦?问问问,没玩没了的,我眼一翻,没好气的说道,“我延喜宫的。” “啊,你是皇奶奶的亲戚?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容府的人?不对啊,容府上上下下我都见过。大文学” 怎么像个问题儿童? 我哭笑不得的撇撇嘴,“你问完了没有?你不是落跑吗?小心一会儿有人出来找你,你就跑不掉了。” “对哦。”他吐吐舌头,以警告的眼神盯了我一眼,“你要是敢告密,小心你项上人头,哼,我走了。” 奶奶的,真想把这小孩吊起来打一顿pp,拽死了。大文学我翻翻白眼,瞄了下在墙头飘荡的绳索,轻轻一拽,顺势迅速攀了上去。 承乾宫气势宏伟,以琉璃瓦为庑殿顶,以汉白玉铺砌道路,纵横连绵,一望无垠。泰然殿正对宫门,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基上,左右各设一座鎏金铜亭,东西两梢皆有暖阁,果具有帝王之姿。 我闪过一小队巡逻的侍卫们,轻巧的翻过围栏,悄无声息的向内跑去。 转过泰然殿,向南奔去没多远,隐隐可见御书房外高悬的牌匾,以及书房左面一座六尺高的青鼎,我心想:是这里了。 我奔了过去,正寻思要如何进去,忽见书房门猛地打开,我匆匆忙忙地跃到那只大青鼎之后,暗暗松了口气,微微露出一双眼睛,恰能瞧见韩殇与一名上了年纪的朝廷官员一前一后的步出门来。 我急忙缩回头,听得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皇上,微臣先行告退。” “嗯。”语音微微一顿,忽道,“江德忠,替朕传卫长风。” “是。” 随着一道道高低各异的喊声此起彼伏,我稍稍透出半个脑袋,见一名身穿黑色御林军盔甲的高壮男子走入御书房中。我瞧瞧四下无人,便从青鼎后跳了出来,偷偷摸摸的掩到御书房门口,学人家蘸口唾沫,戳穿了窗纸,眯着左眼向内张望。 096 美人如画 韩殇坐在案前,那名唤德忠的白胖太监立在其身侧,卫长风则站在阶下,跨前一步行叩首大礼。大文学 “卫卿家,朕要你去办一件事。”韩殇朝德忠瞄了一眼,德忠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躬身拿起案上的一卷图步下阶梯,来到卫长风面前。 卫长风伸手接过画,摊开一看。 我伸手捂住唇,心中漏跳一拍。画中那名云鬓高髻,亭亭玉立的古装女子不正是我吗?他何时着墨将我画下?那举手抬足,一颦一笑,将我眉间的神韵刻画的淋漓尽致。大文学 “皇上。” “你什么都不必问,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日之内,你替朕把她找出来。” “是,微臣领旨。” “去办吧。”韩殇有些疲乏的挥了挥手。 “臣告退。” 我匆忙回转身再度躲回青鼎之后,望着卫长风出门离去。大文学 我稍后再朝御书房望了一眼,见韩殇并没出来,于是松了口气,转身欲走之际,双腿忽被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抱住,紧接着,一个糯米糍般的声音当空扬起,“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陪我玩儿!” 我低头一望,见是一个约莫五、六岁光景的女娃儿,穿着一身粉黄的衣裙,胖嘟嘟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嘘嘘!!”我一手挡在唇间,拼命向她使眼色。 “嘘什么嘘?嘘嘘!嘘嘘!!”她学着我的样儿,大声的嘘个不停。 我啼笑皆非的望着她,索性将她抱起,一手捂住了她的小嘴,“你小点儿声,别把侍卫们引来啦。” “唔唔,唔唔!” 我伸指点点她的小脑壳,“放开你可以,但不许再嘘了。” 她用力点点头,我满意的放开手,小娃儿高举起双臂,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朝我身后某一处直叫,“父皇----” 我听得叫声,心头不免“咯噔”一跳,想不到这么快便与他对上了,真是叫人措手不及。 “寒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韩殇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神色激动地望着我。 我放下那小丫头,稍稍向后退了一步,神色淡然地回视他,微微欠身,低声唤道,“民女参见皇上。” 他怔了怔,显是很不习惯我刻意划出的与他之间的距离。 “寒儿,你听我解释。” 097 划清界限 “小女子不敢。大文学”我再度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扯拉。 韩殇转回身,向一旁所站的德忠等人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 “是。”一名宫妇急匆匆的上前搀起小胖丫头的手。 须臾,一伙太监宫女们便走得干干净净,唯留下我与他站在庭院内尴尬地对注着。 “三妹,你怎么如此见外?”他微笑着伸手扯住我的小手儿,“为兄得知你昨日无故失踪,担心的很,你究竟上哪儿去了?怎么出去一天一夜也不同我说一声……” “皇上。大文学”我挣扎着抽开手,淡然地望着他,“民女之前浑浑噩噩不知情,才会误与皇上结拜,皇上可以当此事完全没有发生过,民女实在高攀不起……” “不是你说,交朋友贵乎诚,勿论贫贱,四海之内皆兄弟,如今为何突然改口,出尔反尔?” “那只是随口说说的,我怎么知道我会拉着当朝皇帝结拜呢?” “寒儿,你怎么了?”他蓦地将我拉转身,有些气结,“是,我之前没跟你坦诚相对的说明白,是我不对,你就因此责怪我了?难道说,我的身份,就这么难以令你接受吗?” “皇上。大文学”我用力挣开他的束缚,连连退后数步,眉梢一挑,略有薄怒,“民女不敢埋怨皇上,皇上乃九五至尊,贵为天子,民女岂敢埋怨皇上……” “够了!”他怒冲冲地一挥手,“你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冷淡?就因为朕是皇上?寒儿,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我是皇上也好,是平民百姓也好,对你来说,难道就有所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淡然地注视着他,“从前也好,往后也好,我云若寒都不想和皇宫走得太近,更不敢高攀皇帝,希望皇上你能够明白,我只是一介草民,何况还只是个匆匆过客,与皇室宗亲走得太近,于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之前与皇上您结拜,那绝对是一个错误,如今真相大白,我当然不能再这样厚着脸皮、堂而皇之的与皇上称兄道弟了?所以说,那个结拜,还是不要算数了吧,我说完了,皇上,我先走了。” “站住!”他骤然大怒,俊脸乌黑一片,大喝一声。 098 禁锢 “小女子不敢。大文学”我再度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扯拉。 韩殇转回身,向一旁所站的德忠等人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 “是。”一名宫妇急匆匆的上前搀起小胖丫头的手。 须臾,一伙太监宫女们便走得干干净净,唯留下我与他站在庭院内尴尬地对注着。 “三妹,你怎么如此见外?”他微笑着伸手扯住我的小手儿,“为兄得知你昨日无故失踪,担心的很,你究竟上哪儿去了?怎么出去一天一夜也不同我说一声……” “皇上。大文学”我挣扎着抽开手,淡然地望着他,“民女之前浑浑噩噩不知情,才会误与皇上结拜,皇上可以当此事完全没有发生过,民女实在高攀不起……” “不是你说,交朋友贵乎诚,勿论贫贱,四海之内皆兄弟,如今为何突然改口,出尔反尔?” “那只是随口说说的,我怎么知道我会拉着当朝皇帝结拜呢?” “寒儿,你怎么了?”他蓦地将我拉转身,有些气结,“是,我之前没跟你坦诚相对的说明白,是我不对,你就因此责怪我了?难道说,我的身份,就这么难以令你接受吗?” “皇上。大文学”我用力挣开他的束缚,连连退后数步,眉梢一挑,略有薄怒,“民女不敢埋怨皇上,皇上乃九五至尊,贵为天子,民女岂敢埋怨皇上……” “够了!”他怒冲冲地一挥手,“你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冷淡?就因为朕是皇上?寒儿,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我是皇上也好,是平民百姓也好,对你来说,难道就有所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淡然地注视着他,“从前也好,往后也好,我云若寒都不想和皇宫走得太近,更不敢高攀皇帝,希望皇上你能够明白,我只是一介草民,何况还只是个匆匆过客,与皇室宗亲走得太近,于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之前与皇上您结拜,那绝对是一个错误,如今真相大白,我当然不能再这样厚着脸皮、堂而皇之的与皇上称兄道弟了?所以说,那个结拜,还是不要算数了吧,我说完了,皇上,我先走了。” “站住!”他骤然大怒,俊脸乌黑一片,大喝一声。 099 帝心诡谲 “小女子不敢。大文学”我再度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扯拉。 韩殇转回身,向一旁所站的德忠等人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 “是。”一名宫妇急匆匆的上前搀起小胖丫头的手。 须臾,一伙太监宫女们便走得干干净净,唯留下我与他站在庭院内尴尬地对注着。 “三妹,你怎么如此见外?”他微笑着伸手扯住我的小手儿,“为兄得知你昨日无故失踪,担心的很,你究竟上哪儿去了?怎么出去一天一夜也不同我说一声……” “皇上。大文学”我挣扎着抽开手,淡然地望着他,“民女之前浑浑噩噩不知情,才会误与皇上结拜,皇上可以当此事完全没有发生过,民女实在高攀不起……” “不是你说,交朋友贵乎诚,勿论贫贱,四海之内皆兄弟,如今为何突然改口,出尔反尔?” “那只是随口说说的,我怎么知道我会拉着当朝皇帝结拜呢?” “寒儿,你怎么了?”他蓦地将我拉转身,有些气结,“是,我之前没跟你坦诚相对的说明白,是我不对,你就因此责怪我了?难道说,我的身份,就这么难以令你接受吗?” “皇上。大文学”我用力挣开他的束缚,连连退后数步,眉梢一挑,略有薄怒,“民女不敢埋怨皇上,皇上乃九五至尊,贵为天子,民女岂敢埋怨皇上……” “够了!”他怒冲冲地一挥手,“你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冷淡?就因为朕是皇上?寒儿,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我是皇上也好,是平民百姓也好,对你来说,难道就有所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淡然地注视着他,“从前也好,往后也好,我云若寒都不想和皇宫走得太近,更不敢高攀皇帝,希望皇上你能够明白,我只是一介草民,何况还只是个匆匆过客,与皇室宗亲走得太近,于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之前与皇上您结拜,那绝对是一个错误,如今真相大白,我当然不能再这样厚着脸皮、堂而皇之的与皇上称兄道弟了?所以说,那个结拜,还是不要算数了吧,我说完了,皇上,我先走了。” “站住!”他骤然大怒,俊脸乌黑一片,大喝一声。 100 千面杀手 “小女子不敢。大文学”我再度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扯拉。 韩殇转回身,向一旁所站的德忠等人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 “是。”一名宫妇急匆匆的上前搀起小胖丫头的手。 须臾,一伙太监宫女们便走得干干净净,唯留下我与他站在庭院内尴尬地对注着。 “三妹,你怎么如此见外?”他微笑着伸手扯住我的小手儿,“为兄得知你昨日无故失踪,担心的很,你究竟上哪儿去了?怎么出去一天一夜也不同我说一声……” “皇上。大文学”我挣扎着抽开手,淡然地望着他,“民女之前浑浑噩噩不知情,才会误与皇上结拜,皇上可以当此事完全没有发生过,民女实在高攀不起……” “不是你说,交朋友贵乎诚,勿论贫贱,四海之内皆兄弟,如今为何突然改口,出尔反尔?” “那只是随口说说的,我怎么知道我会拉着当朝皇帝结拜呢?” “寒儿,你怎么了?”他蓦地将我拉转身,有些气结,“是,我之前没跟你坦诚相对的说明白,是我不对,你就因此责怪我了?难道说,我的身份,就这么难以令你接受吗?” “皇上。大文学”我用力挣开他的束缚,连连退后数步,眉梢一挑,略有薄怒,“民女不敢埋怨皇上,皇上乃九五至尊,贵为天子,民女岂敢埋怨皇上……” “够了!”他怒冲冲地一挥手,“你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冷淡?就因为朕是皇上?寒儿,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我是皇上也好,是平民百姓也好,对你来说,难道就有所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淡然地注视着他,“从前也好,往后也好,我云若寒都不想和皇宫走得太近,更不敢高攀皇帝,希望皇上你能够明白,我只是一介草民,何况还只是个匆匆过客,与皇室宗亲走得太近,于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之前与皇上您结拜,那绝对是一个错误,如今真相大白,我当然不能再这样厚着脸皮、堂而皇之的与皇上称兄道弟了?所以说,那个结拜,还是不要算数了吧,我说完了,皇上,我先走了。” “站住!”他骤然大怒,俊脸乌黑一片,大喝一声。 101 青楼 一觉睡醒后,我自己动手简单地整理下仪容,绑了个辫子头,换上一套朴素的月白衣衫,顺手拉开门。大文学 “云姑娘早。”守门的两名男子转身向我拱手。 “还早?都将近十二点了。”我挥挥手,径自走到客厅,却见空荡荡毫无一人。 我转过身,恰好见那两名看门的男子迎上前来。 “他们人呢?” “噢,江堂主与邢堂主有事要办,一早便离开了。布袋大师去了广源寺化缘,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我露出奇怪的眼神扫视着他俩,“李隐呢?” “李少侠不知去处。”左首那名男子恭敬地回答我的问话。 右首那名油头粉面的小伙子笑着敲了同伴一记,巴巴的插口道,“李少侠去哪还用挑明说吗,他当然是去仙云楼见他的老相好,珠珠姑娘了。” 我怔了一怔,轻轻抬手指指自己的鼻子,“那我现在可不可以离开了?” “噢,主公有命,云姑娘乃自由身,去留随意。” 不是吧,我没听错吧?我惊奇地看了看他俩,“意思就是说,我可以走了?” “当然,姑娘是主公的贵客,我等绝不敢怠慢,姑娘若有什么吩咐,自可嘱咐我兄弟俩去做。” “哦不必了。”我笑着挥挥手,疑神疑鬼地瞄着他俩,以不太确定的口气再度询问一遍,“那……我走喽?” “请。”他二人笑着拱手。 哇,真是怪事!我踏出四合院大门,转头望了望挂在四合院上的门匾,上书“齐霄院”三字。 我自认脑袋非常聪明,但这件古怪的事却是怎么想都不甚明白了。 李隐这帮人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了我?没有杀我灭口,也没软禁我,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把我放了。大文学 太蹊跷了! 他们就不怕我向朝廷告密?他们凭什么相信我的为人,认准我不会揭发他们?是什么让他们这些人如此有恃无恐? 怪了怪了!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是他们主公的贵客。 问题是,我连他们主公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怎么会就成了人家的贵客了呢? 怪!非常怪! 既然想不通,那就先搁一边儿吧,我揉揉发涨的大脑。 昨晚浑身紧绷,大脑不停运作,思前想后,处于一级戒备状态,根本没有睡好,哎,真是杞人忧天,自找罪受。 早知如此,就好好睡一觉了。 我拍拍小嘴,打了个哈欠,在曲折的里弄间拐来拐去,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上庄桥附近。 仙云楼便伫立在上庄桥旁,与一家名为迎春院的勾栏相对而立。 两家妓院像打擂台似的,各自派了姑娘们站在楼前大声吆喝着过往来客。 很显然,迎春院的生意比仙云楼差了一大截,光看见客人往仙云楼去,很少在迎春院前停留。 瞧,又有一个方头大耳的恩客被仙云楼那位妖怪似的胖嬷嬷迎了去。 我愈瞧这恩客的背影愈觉得眼熟,便急忙躲到一边伸长脖子探望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哈,居然是他?举世无双赵允山!” 哼,真是冤家路窄!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我捋捋袖子急匆匆奔到仙云楼前,却被一脸怪异的老妖怪拦了下来。 “呀!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大姑娘居然来逛妓院了?哈哈哈!” 周遭的龟奴们随着嬷嬷那刺耳的笑声,齐齐哄笑。大文学 我冷眼一瞪,用力推开老妖怪,两手往腰间一撑,“喂,别挡我的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呵呵呵呵。”老妖怪举起艳红的绣帕挡着嘴,矫情地发笑。 “姑娘啊,别怪我没提醒你。有时候啊,做女人的,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别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你说什么东西?”我皱起眉头瞧着她。 “哟,你不是来找你家相公的吗?” “相公?”我嗤笑一声,“不是,我来找一个叫李隐的家伙!” “啧啧啧,你找李公子啊?啊唷,人人都说,李公子的红粉知己遍天下,我们珠珠是一个,那位碧云轩的沈碧落沈姑娘也是一个,难不成,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喂,我警告你啊,你这个老妖婆,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找人收拾你。”我凶恶地扬了扬罪恶的拳头。 “走走走!没见过女人还能来逛妓院的,快走!”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冲出仙云楼,对着我耀武扬威地呵斥着。 “你!” “哼,把她撵走!”嬷嬷一声令下,四、五个粗壮大汉围了上来。 好女不吃眼前亏,犯不着跟这些人动手。我瞪了他们一眼,急急忙忙又返回巷子内,正想着要如何才能进去,忽见一位摇着折扇、自命风流的青衫男子从我面前经过。 我望着他的背影约莫十秒钟,忽地咧唇一笑。 ********我是古灵精怪的分割线呀******* “啪啪啪!”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整整头上那顶文生方帽,甩甩过长的袖子,大摇大摆的走到歪躺在地上的男人面前。 那可怜的男人起初还敢抵抗,被我拎进后巷狠狠揍了一顿后,便如死猪似的口角流涎歪倒在地了。我剥掉他的外衣套到自己身上,虽说有点大,不过勉强能穿。 嘿嘿,是不是有点强盗的行径,我转眼瞧瞧仍旧歪在角落的文生公子,吐吐小舌头。 那出来嫖本来就不对嘛,碰到我,活该他倒霉了。 我拍拍小手,整整仪容,镇定自若的走出了巷子,抬脚向仙云楼走去。 这一回,老妖婆没有阻拦,还满脸堆笑的将我迎了进去,嘱咐姑娘好生伺候我。 我僵着笑推开左右两名挨过来的姑娘,那刺鼻的花粉味儿简直让我不敢恭维。我讪笑着告了个罪,借故上茅房匆匆向楼上奔去,把那两姑娘“公子公子,茅房在那边”的叫声抛在了脑后。 我一鼓作气“蹬蹬蹬”冲上了楼,沿着一间间厢房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赵允山这猪头到底会在哪间厢房里呢?我贼兮兮地推开左首两扇厢房门,从一条缝隙中望了进去。 只见一个仅穿着肚兜的女子绕桌转跑,嘻嘻哈哈的笑着直呼,“大爷,大爷----” 那位大爷打着赤膊,露出精壮的上身,? 102 色狼 102色狼 李珠珠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慢慢走向前去,轻轻一掀珠帘,坐到一具设在地上的红木矮几前,素手一拨,琴音叮咚作响。大文学 “看够了没有?”我气急败坏的挥挥拳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好不容易打住笑,希奇古怪地偏头打量我半天,开口戏谑道,“难不成是来找我的?” “你就继续臭美吧你。”我翻翻白眼,撇头“哼”了一声。 他挑挑眉,“不是来找我的,为何逛起妓院来了?” “关你什么事?”我哼哼着站起身来。 “喂。” “又怎么啦?”我满心不耐烦的转回头,却被他伸指一点,僵在了当场。 奶奶的!我双目几要喷火,“李隐,你别太过分!” “你不告诉我来此做甚,我便不让你走。”他笑嘻嘻的搬了张凳子在我面前坐下,伸手轻轻将我一推,我便直挺挺地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你们都太过分了!动不动就点人家的穴!欺负人!”我气恨地瞪着他。 他一手支起下巴笑呵呵地瞧着我,“那你说,你来这干吗的?” “关你什么事?” “不说把你包起来塞到别间厢房去伺候那些大叔,嘿嘿,怕了吧。”他阴险地笑了笑。 我咬咬唇,用目光瞄杀他,“你快放开我!” “那你说是不说呢?”他将那张奸诈的脸凑近我。 “说就说!说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哼了一声,“我是来找赵允山报仇的,你快放开我。” “赵允山?”他蹙眉思索了一下,恍然笑道,“噢,我知道了,就是报他那天当街追赶你之仇,是不是?” “不关你事,你快放了我。” 他伸指点开我的穴道,我一怒之下,想也未想便抬起右掌,一巴掌甩向他的俊脸。 他“哇”的大叫一声,一手擒住我的右掌,顺势将我一拉一扯,我脚步难稳地旋了个身,“仆”地坐倒在他腿上。大文学他哈哈大笑着,借机亲了亲我的额角,气得我脸都绿了。 “李公子。”李珠珠姑娘掀开珠帘,美目朝我狠狠一瞪。 “没事没事。”李隐笑着向她挥了挥手,转而俯首瞧向我,掐掐我的脸蛋,“走。” “神经病!”我扔掉他的手,气冲冲地站了起身,“去哪儿?” “去找赵允山。”他一挑眉,轻笑着看向我,“怎么?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 “谁说我打退堂鼓!” “那就走啊。”李隐向门外点点下巴。 “走就走,谁怕谁。” 我跟着李隐走出李珠珠的厢房,将李珠珠声声莺啼抛在了脑后。 “喂,你不用陪我的啊,你大可以回去陪你的珠珠姑娘。”我环起双手,昂起下巴,神态倨傲地睥睨他。 李隐折转身,望着我抿唇一笑,“咚”一声,轻扣了下我的脑门,“我就喜欢陪着你。” 我一手摸着被他弹疼的额头,气呼呼地朝他的背影吐舌头。 “喂。”他蓦然转身,将我的鬼脸尽收眼底。 他忍着笑,促狭地瞄着我,“你打算怎么报仇?” “能怎么报?揍他一顿出出气!”我甩了甩胳膊,跃跃欲试。 “诶,这太简单了!”李隐摇了摇头。 “难道你有好办法?” “你跟我来。”他一把抓起我的手,拖着我来到最里一处厢房,转身用指点点我的唇,示意我噤声。 “做什么?”我压低声音问道。 “嘘。”他从腰间解下一只帆布袋,打开袋口,从中取出几条弯弯扭扭的蛇出来。 “咦~~你怎么随身带着那么恶心的东西。”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没法子,任凭我有多大胆,从小就怕无脚、多脚动物,这毛病天生的。大文学 “嘿嘿,等着看好戏吧。”他撇过脸,向我使坏地眨了眨眼睛,轻轻推开厢房门,把手中的蛇抛入了赵允山的厢房内。 “走走。”李隐拽着我闪到一边。 不消片刻,便听赵允山尖叫一声,“蛇蛇,怎么会有蛇----” “啊呀~~!赵公子!哎呀,怎么会有蛇呀!来人哪,来人哪~~~”女子的声音紧跟着冒了出来。 李隐鼓着嘴闷笑,回头望了我一眼,用力扯扯偷笑不止的我,“走。” “上哪儿?”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去捉蛇呀。” “干吗要替他捉蛇?”我话声未了,已被李隐拖进了赵允山的厢房。 “赵公子,出什么事啦?” “你来的正好,快快!替我们把蛇弄出去。”赵允山衣衫不整的跳在桌子上,与一名小娘子搂抱在一起,见我与李隐进来,瞧也未瞧清楚我们是谁,便一个劲直呼。 “赵公子别慌,我们马上就帮你处理掉。” “快点啊~~!”赵允山怀里那名肚兜女跺着脚踩踩桌子。 “是是是。”李隐垂着头步上前,嘴角微微上扬。 我见他左手轻轻一翻,剔出手心之中的一枚铜钱,弹指一发,便听“哐当”一声,桌子“哗”然而倒。 赵允山与那肚兜女面色大变得瘫坐在地,又第一时间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 肚兜女光溜溜的大腿上爬上了一条蛇,吓得她花容色变,手脚发软,俯首望了眼那条慢慢往上爬的无脚动物,翻了下眼白,“啊”地叫唤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再瞧赵允山,更是惊慌失措,胡乱跳动,颤着手解开裤头,长裤便往地上一掉,他根本无暇顾及,拍开大腿上的软骨动物,惊跳着往床上逃。 “赵公子小心!”李隐憋着一肚子笑冲上前,顺手抓起赵允山随身佩带的宝剑,“呛”地抽出长剑,大叫一声,“赵公子,我来了!” “喂喂喂!”赵允山瞪圆牛眼瞧着他。 李隐作势脚下踩了个滑,整个人向前一递,手中的那把宝剑恰巧插在赵允山的裤裆里,连他的亵裤一齐钉在了床板之上,惊得他老兄两条腿直抖直抖。 我笑得肚里打滚,憋得脸涨通红,一手扶着门弯下了腰。 “你小心点!小心别伤了我的宝贝!!”赵允山瞪着李兄弟,额头青筋直爆,黄豆大小的汗顺着额角滚滚而落。 “赵公子,你别怕!我一定替你灭了这些畜生!”李隐用力拔出插在床板上的宝剑,在赵允山分开的两腿间,胡乱比划着剑,只见凌厉的白光忽闪忽闪,剑气纵横,赵允山俯首,面色苍白地盯着他的裤裆,蓦然间,两眼一闭,“咚”地瘫倒在了床上。 我笑得不停揉肚子,乐极生悲的踩到了一条滑腻腻的蛇,当即惊呼一声“李隐”,连蹦带跳地扑到他身上,四肢紧紧一绕,攀到他身上。 “没事没事!这蛇早被我拔了毒牙,均是没毒的。” 我抬起下巴与他对视一眼,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家伙实在太有才了,居然想出这办法恶整赵允山!哈哈,总算是报了我当日之仇,好高兴哟! “走。” “去哪儿?” “继续整他。” “啊?” “你下来,一会儿永乐大街见。”李隐朝我笑了笑,遂从床上抗起衣衫破碎的赵允山,飞身穿窗而出。 “喂李隐,喂!喂!”我一手捂住唇,忍不住喷笑出来,“又搞什么啊?” 二十分钟后,我匆匆赶到永乐大街,东张西望地寻找李隐。 “喂。”一只素长的手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转过头,“李隐!” “走,带你继续看场好戏。”他兴致勃勃地拉起我,指着前方围成一圈的人群笑道,“你应该没见过**裸的无双公子吧。” “无双公子?谁啊。” “不就是举世无双赵允山喽。”他轻扣我的小脑袋,将我拖进了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只见那赵允山腰上围着一只无底的木桶,浑身赤条条的站在人群正中兜兜转转着,任凭他横走竖走也走不出人群。 一位身穿布衣的老妈妈朝赵允山扔了棵烂青菜,指着他的鼻头骂道,“哎呀!怎么有你这样恶心的人哪?” “真是不要脸啊!” “不知羞耻!” “快滚哪!” “滚啊----” 无数的臭鸡蛋、烂菜叶子飞到赵允山头上,脸上,惊得他老兄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我露出嫌恶的表情,微微扬起唇角,抬脸望向站在一旁的李隐,“喂,这样会不会太过分啊?” “有什么好过分的?”李隐挑挑细眉,勾唇轻笑,“他这叫咎由自取。” 我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喂,算了算了,让他走吧。” 李隐低头看了我一眼,淡笑着耸了耸肩。 赵允山在众人的一片唏嘘声中,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 我轻笑着抬眼望了望李隐,“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摇头叹笑,拽着我挤出人群,活动了一下手脚,“这下好了,恶人有恶报,大功告成。” 我与他相顾一笑。 李隐抬手摸摸干瘪的肚子,“我有点饿了,要不,一起去吃碗面填填肚子?” 我笑了笑,用力点点头,“嗯。” 我二人兴匆匆地走到前方一处面摊上,要了两碗汤面,相顾落座。 很快地,小二吆喝着送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我们各自拿起筷子,愉快地吃了起来。 “喂,你一会儿去哪儿?”他一边大口大口撩面吃,一边抬眼望我。 “不知道。”好像没处可去。 “那跟我一起去一处地方吧。” “什么地方?”我话还未问完,便见街上的人动荡起来,尖叫着到处跑,一位卖菜的伯伯抱着他的大白菜慌慌张张地向后退去。 103 顽劣 刹那间,一匹通体纯黑的骏马窜上了市集,马上端坐着一名三旬左右的黑脸大汉,耀武扬威地大声吆喝着,非但纵马乱闯市集,更加过分的是,还扬起马鞭鞭笞挥赶着路人。大文学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家被他的鞭子挥到,哀哀叫着滚落到街两旁。 “哇,这人这么过分。”我被李隐扯起身,退到一边。 面摊摊主急急忙忙地搬凳子靠后,让黑马主人通行。 黑脸大汉一脸得意的扬着马鞭,从我们面前经过,其身后跟随着一小队身穿盔甲的士兵。 “这人就是赵府大公子,官拜龙武将军的赵允峰。”李隐环着双手,立在我身旁轻语道。 “这么嚣张,真是比那个猪头赵允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哼。”李隐勾唇一笑,转眼瞧了瞧我,“我猜你一定没有瞧过屁股朝天狗啃泥的姿势。” “啊?” 李隐左手轻轻一挥,只见四、五枚铜钱挟着呼呼风声落在了马儿一双前蹄上。 骏马受惊跪倒,赵允峰没堤防有人敢在天子脚下暗算他,毫无防备地被黑马抛下了地面,“咕隆”一滚,“碰”一声,面朝下,栽进人家的咸鱼框内。 我忍不住喷笑,众人也跟着笑出声儿来。 赵允峰的一干手下急急忙忙上前扶起他们的头儿,熟料,恼羞成怒的赵允峰旋了个身,劈头赏了那小厮一耳光,再火冒三丈地蹬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地大吼道,“哪个王八羔子竟敢暗算你赵爷爷?” 我笑得东倒西歪直揉肚子。 李隐扯扯我的小手,拉着我挤出围观的人群。 “啊,想不到这个赵国公,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生的儿子,没一个是好人。”我嗟叹着,跟随李隐慢吞吞地赶路。 “你现在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吧。” “什么啊?”我白了他一眼,“赵国公是赵国公,皇帝是皇帝,两者不要混为一谈。大文学” “哼,若他是贤君的话,便不会听之任之,让赵国公一干人胡作非为了。” “在上位者本身也有他的难处,没有哪个皇帝不想好好治理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的,除非他真是昏庸糊涂到极点,但我看你家这个皇帝还可以啊。好啦,别那么偏激了,不谈这个。对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就在前面。”他指指正前方一处巷子,负着手与我向内走去。 不料,我们才拐个弯绕进后巷,便见一个蓬头垢面形同乞丐的姑娘搂着只包袱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碰!”,一头撞在了李隐身上。 她惊慌地跳了起来,下意识的朝我们身后躲去。 我抬头一望,只见四、五个腰粗肉厚的彪形大汉执着棍子吆五喝六的冲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两位公子,行行好,救命啊。”她躲在我们身后不迭声的叫唤道。 “喂,你们这些都是什么人哪?光天化日的,想干什么?”我装模作样的晃到李隐面前,指指领头的独眼龙,“咦,你还挺眼熟的。” “臭小子,又是你!” “噢,你就是仙云楼那个打手,喂喂喂,李隐,打他!”我扯着李隐叫嚷道。 “原来李公子也在。”独眼龙见到李隐,客气的抱了抱拳。 “阿太,什么事?” “李公子有所不知,这臭丫头是我们何老板花了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这里有她爹签下的卖身契一张,亲自画押,容不得她抵赖。”独眼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微微一抖,在我们面前得意地扬了扬。 我跨前一步,横眉竖眼地瞪向他,“你也会说是她爹签的,她是她,她爹是她爹,你搞搞清楚,字据是谁签的,就去找谁要债,那卖身契是她老子签的,你们应该抓她老子去卖啊,不要弄错对象了。大文学” “你说什么?”独眼龙捋捋袖子,“你小子,刚刚就看你在我们仙云楼里鬼鬼祟祟的,你现今又想怎地?” “行了行了。”李隐没耐烦的挥了挥手,将一锭金元宝抛到独眼龙手里,“阿太,这姑娘,就当是我买下了,你回去与何老板说一声。” “是,李公子。”独眼龙掂了掂手里的金锭子,恭恭敬敬的把卖身契交到李隐手中,从我们面前走了过去。 在经过那姑娘面前时,他望了她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人家面前晃了晃,神气扒拉的哼了一声,“算你走运。” “滚吧!”我向他挥挥拳头。 一群凶神恶煞离开后,那名姑娘绕到我们面前,“扑通”跪倒在地,“多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 “喂喂喂,你别行那么大礼啦。”我毛手毛脚的将她拉了起来,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喂,你别怪我多嘴,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呀?活像逃难逃来的。” “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确实是一路逃难逃到都城来的。” 她擦了擦乌漆抹黑的下巴,举袖抹抹眼泪,“小女子名叫陈馨如,是五福州桐乡人,今年家乡闹旱灾,小女子与爹爹一路逃到此地,不想爹爹又染上了赌瘾,才会……呜呜,沦落到仙云楼。小女子好不容易跑出来,承蒙两位公子搭救,要不然……多谢两位公子,小女子无以为报,多谢……” “好啦好啦你别拜啦。”我急忙扯住她的手,“这么惨,喂李隐。” 他转眼望了望我,淡淡一笑,“五福州离此路途遥远,你们一路逃难过来也算是不容易。” “是。”那姑娘举起脏兮兮的袖子直抹着乌黑的脸蛋。 李隐抬手撕掉那张卖身契,将手中碎纸轻轻一抛,淡笑道,“你走吧。” “嗯,你自由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兴高采烈地笑了笑。 那姑娘瞧了李隐一眼,忽地再度跪下,声泪俱下道,“小女子已经无家可归了,望公子加以收留,小女子什么家务都会做的,只求三餐温饱。” “喂喂喂,你不会是想卖身给他当丫鬟吧?”我指了指李隐的脸,“喂喂,你别傻了,你现在自由了,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干吗非得跟着他混饭吃呢?你有手有脚,还怕找不着工作吗?” “不错,我浪迹江湖惯了,你跟着我也没安稳日子过。”李隐洒脱的微笑。 “公子----”陈馨如抬起眼盈然含泪,“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呜呜呜……” “我孑然一身惯了,不过她就不同了。”李隐突然伸手点点我的额头。 “喂喂喂,你别开玩笑了,我自己都漂泊来漂泊去,居无定所的,你还要我收留她?” “喂,现在是不是不用你出银子,找个人伺候你也不行啊?”他哼了一声。 “行----”我翻翻白眼。 李隐抿唇一笑,转头对陈馨如挥挥手,“你起来吧,以后你就跟着这位姑娘。” “啊?姑娘?” “呵呵呵……”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捶了他一记,“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就快到了。”他指了指前方,引领我们穿梭于后巷之中。 果然,没走多久,便看到一栋挺威武的朱红大宅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过,看这宅院,似乎年久失修,墙面剥落的很,顶头的匾额之上也只能依稀辨认得出寿府两字,当中那字怎么瞧都瞧不清楚。 “这里?你朋友住的地方?”我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猛然间,突见府门大开,一个形同疯状的黑须大汉张牙舞爪地从内窜了出来,捧着头“嗷嗷”嚎叫,寻着安在门口的石狮子一头撞去。 “哎呀,相公----相公。”一名矮脚妇人由婢女扶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尖叫着。 “大哥!”李隐忽地冲上前,一把抱住癫狂的大汉,急叫道,“大哥,大哥!” 大汉狂吼着,双手用力一挣,推开李隐的身子,冲到那石狮子面前,扬起两条赤条条的手臂“啊”的狂叫一声。 “大哥!” 疯汉两手一拍,合抱住石狮子,运起气功,虎吼连连,竟将那石狮子慢慢地抱了起来。 “哇!”我张大小嘴,稀奇地望着那大汉。 “大哥,你快放下吧大哥。”李隐束手无策地跟在疯汉身后不停叫唤。 “相公!” “啊!!!”疯汉运用蛮力把那石狮子完全举了起来,一步一个脚印向寿府台阶上行去。 “啊呀!老爷!” “哇!”我瞪起桂圆大眼,一眨不眨地瞧着那疯汉。只见他,每踩一步,青砖便被压得“嘎嘎”作响,裂开无数的缝隙。 果然是脚力惊人呀!我拍拍心口,吞了口唾沫。 倏地,一抹纯白的、婀娜多姿的身影当空而落,于我们面前优雅地旋转了两圈,衣袂翩然地站定在疯汉身后。 “哇----”我向前跳了一步,张开小嘴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这不就是我那天在观月崖上瞧见的神仙姐姐吗? 在我惊讶的目光中,神仙姐姐蓦地从袖中掏出一盒金针,飞快地刺在疯汉颈后、背后几处大穴。 我眨了眨眼,只见那疯汉叫声顿无,脚步滞了滞,猛地连人带石狮子向后翻倒。 李隐飞身过去,一脚踢开石狮子,伴着“碰”一声巨响,石狮子安然无恙地落到了原处。 “碧落,幸亏你赶来了。”李隐蓦地转身,向那位神仙姐姐投去淡淡的一笑。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浅笑以对。 104 预兆 在碧落姑娘进内堂为疯汉医治这段期间,我被人安排呆坐在客厅内。大文学李隐也跟着紧张兮兮地进去了。 我坐了约莫半个小时,百无聊赖地翘起一只小脚,一手支住下巴,手指在那张黑檀木香案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差不多又无聊了十几分钟,我甚是瞌睡,随着那颗大头沉沉的垂落,身子便向前一倾,我险险从凳子上滑下地去。 如此一惊,我蓦然醒转过来,抬眼一看,那立在我身侧的馨如正掩嘴偷偷笑我。 于是,我急急忙忙正襟危坐,作势整了整衣领,抹了把堪堪滴到唇边的口水。 “五弟,幸亏你赶来了,不然的话,大嫂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大嫂你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李隐跟在那矮脚妇人身后,慢慢从内堂转出。 “沈姑娘,大恩不言谢,承蒙你多次搭救……” “夫人,您言重了。”白衣女子莞尔一笑,抬手搀住矮脚妇人,“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反正沈姑娘最近闲的很,大嫂你有什么事,尽管差遣她去做。”李隐笑呵呵地接口道。 “啊你!”沈碧落伸出一根纤长玉指在李隐面前晃了晃。 “怎么?愿赌就要服输,你输给我,也不是很没面子啊?” “哼!” 李隐朗朗大笑,阔步走到我面前,“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新结识的朋友云若寒云姑娘。” 矮脚妇人与白衣女子皆望向我,面带微笑略略点了个头。 “若寒,这位是我大嫂,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神医沈碧落,沈姑娘。” “我们见过了。”我点点头。 “哦?你们见过?” “嗯,前些天在观月崖见过沈姑娘。”我开心的点点头。 “原来是你。”沈碧落恍然大悟。大文学 “嗯,沈姑娘是住在观月崖底的吗?” “不错,观月崖崖底地势险恶,寻常人难以觅得这一居所,碧落一向闲散惯了,不喜陌生人打扰,所以特地搬到崖底居住。”李隐点了点头。 “那就怪不得了。”我吐吐舌头,“我那天起初还当她疯了,原来沈姑娘就是我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那种身怀绝技的高人哩,区区几百尺的悬崖峭壁当然难不倒她啦。不过话说回来,当日,赵国公在那崖上喊了老半天,求你医治她,到头来,你愣是没理他。哪,你~~别怪我多嘴啊,俗话说的好,医者父母心。为医者,首先得有仁爱之心,即便是像赵国公那种大奸大恶之人,出于医道,你也没理由拒看是不?” “话不能这么说。”李隐沉下俊脸反驳道,“赵公作恶多端,我们本来就想尽办法要将他送究法办,却一直都束手无策,如今连老天都帮我们,让他患上不治之症,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连老天都要收拾他,那就是天意如此了,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救此等奸贼?” “哈。”我晃着指头直摇头,“这就是你的狭隘之处了。” “狭隘?” “嗯?”我点了点头,负着手在他们面前踱了一圈,“目光呢,要放长远一点,别只顾看眼前!你们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沈姑娘拒医的后果吧。其一,有可能被那个变态赵老头子全国通缉追杀!是,你沈姑娘确实武艺高超,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难保哪一天不被人逮住,放油锅里炸去。就算逮不住,以后得过那种动荡离乱的生活,你乐意吗?” “其二,老头子死了以后,他的家财权势过继给谁?人家又不是没儿子!哪哪哪,那个什么什么赵允峰,你刚刚也看到了!才封了个什么狗屁将军,就如此耀武扬威,对百姓作威作福的,你以为,他能比那个赵老头子好到哪里去?所以说你们目光短浅哪。” 我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那照你的意思?是要为赵国公诊治?”李隐不确定地问我。 “当然没那么简单啦。”我跳了起来,踱到沈碧落面前,伸指点点她的肩膀,“你不是神医嘛,那什么叫神医啊?就是你会治的病人家不会治,你会下的药人家不会,你懂的医理一定比人家懂的多,是吧?那你可以适当的在他的药里搞点花样嘛,既可以治好他,又可以变相的让他得上另一种不知名的病,以后不得不依赖你沈神医研制的药物。大文学他如果想活命的话,就不敢拿你开刀,这样岂不是更好?” “那岂非是要碧落下药控制国公?”李隐旋即睁大眼。 “什么控制,说那么难听,人家是为沈姑娘着想。你啊,动动脑子,你要搞搞清楚,如果沈姑娘一味拒绝,那肯定会惹毛老头子的,硬拼的话,你们一定是毫无胜算了。那既然硬拼不行,就得绕弯子嘛。做人呢,是要靠点谋略的,直着走不行,可以拐弯儿嘛。何况,沈姑娘在为老头诊治前还可以提条件,是不是?如果赵国公应允的话,沈姑娘大可以向他提三个有利于百姓的条件,如此一来,不是更皆大欢喜?哪,意见呢,我已经给你们了,照不照做呢,你们自己去想吧,我走了。” “喂你上哪儿?”李隐一手拽住我的衣袖。 “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喽。” “我是说,你正在被皇上通缉,你以为你可以上哪?” “对哦。”我笑了笑,转过身,“好像是你被皇上通缉吧,我只是受害人。” 李隐横了我一眼,“这几日,你就先安心住在这里吧,等你找到落脚的地方再搬亦不迟。” “这里?” “是啊,云姑娘,你是五弟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你若不介意的话,住多久都没关系。”矮脚妇人笑道。 “那怎么好意思?” “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这宅子一直空荡荡的,没点儿人气,我还巴不得你留下,多陪陪我呢。”妇人拍拍我的手,“只是,不怕姑娘笑话,府里上上下下就只有十来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仆,恐怕招呼不周,怠慢了姑娘。” “大嫂,云姑娘有贴身丫鬟服侍,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啊呵呵,是啊,我自理能力很好的,放心放心。”我笑着望了李隐一眼。 “那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他冲我微微颔首,“大嫂,我还有些事要办,先行告辞了。” “你要走?” 他转头望了我一眼,扬眉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去,臭美。”我翻翻白眼,咕咕哝哝道,“办事!办的还不知是什么事呢?去仙云楼吧……” “你放心,去仙云楼也得带上你啊。”他笑睇我一眼,我抿抿唇,笑着撇过头。 李隐遂向妇人行礼,与沈姑娘辞别,匆匆而去。 “夫人,我也得走了。这瓶药,你收好,每日晚膳后让老爷服用即可。” “沈姑娘,多谢。”妇人顿首接过她手里的白玉瓷瓶,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送走沈碧落后,妇人便命人将我和馨如送至南院安置。 搅和了大半天,我觉得有些累了,当即啥也不高兴做,饭也不想去吃了,干脆爬到床上会周公。隔没多久,听得厢房门轻响,馨如在我耳畔低低的叫了两声“小姐”。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轻应了两声,便又沉沉入眠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头昏沉沉的,全身软绵绵毫无气力。 恍恍惚惚间,我似乎被人推搡着走入一片被绿荫覆盖之地。 我顺着一条宽敞的马路浑浑噩噩地向前走去,无意识地张眼瞧了瞧四方,赫然发现身陷一片墓地之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不是香港的公墓吗?奇怪?我什么时候回香港了?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纯白的中衣。 难道说,我穿着古装又莫名其妙的回香港了? 一阵激动涨满我的心胸,我不由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绕过一小丛树木,突然见到一排熟悉的黑衣人。 “爹地?”我激动地冲上前,在一名蓄着短黑须的中年男子身前绕来绕去,“爹地,若寒呀,爹地,若寒回来了。” 爹地似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目光始终没定到我的脸上,一双阴婺的眸子只定定地落在前方的墓碑上,深沉不语。 怎么爹地的表情这么奇怪?好阴沉好晦暗哦,出什么事了?我诧异地转回头,双眼忽地一亮,兴奋地跳到一名黑衣长发,俊美无双的男子面前,“克瑞斯,克瑞斯!你怎么也在这里?” 克瑞斯抱着一个哭到快断气的小姑娘,低声抚慰着,似乎也没瞧见我。 那小姑娘哭得好不凄惨,整张小脸全都皱在了一处,哭着哭着便往克瑞斯怀里钻去。 哇,要不要哭这么可怜呀? 来,姐姐抱抱,小姑娘叫宝宝是吧?长得还满可爱的,怪不得克瑞斯把她当个宝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姐姐抱抱!!看这里!姐姐抱---- 搞啥呀?给点反应好不好?都喊了多少遍姐姐抱抱啦?太不给我面子了,奶奶的小丫头,居然不理我? 这些人一个个都太过分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蹦在他们面前,居然连瞄都不瞄我一眼,眼睛全部都长天上去啦? 看他们一张张苦巴巴的脸,哈,不知在拜祭谁哦,该不会以为我死了吧,哈哈,让我转身瞧瞧看。 我作势推开克瑞斯,却惊见自己透明的手掌穿过了他的肩膀。我愣了一下,不死心的再试一次,果然根本未能触摸到他。 我瞪大眼,瞧了瞧我的手心。 不是他们不理我,是根本没瞧见我!天!我变透明了。 我难道是在做梦么? 我轻飘飘地穿过人群,抬眼向那白玉墓碑看去。 这一望,便如遭五雷轰顶!我蓦地呆住了。 爱女思思之墓! 我望着眼前的这六个大字,脑袋呈现出一片空白。 倏地,似乎陷入了黑暗之中,感觉胸口憋闷的慌,身形晃了两晃,“咚”地倒地,完全失去了知觉。 105 遣返 这一夜,我便一直陷在梦境之中,浮浮沉沉,辗转难眠。大文学等到醒转时,瞧瞧手表,才五点一刻。 我却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念及适才的梦境,愈想愈觉得心里惊恐,遂打算与萝卜联系。 半个小时后,对方毫无反应。 无奈之下,我跳下床,随便扎了个马尾,换上一套月白衣衫,整理整理仪容,在桌边坐了下来,取了纸笔留书一封。 信上大概内容说:我家中有急事要办,故不告而别,希夫人谅解。 写完,我搁下笔,“枝桠”一声拉开门,还未跨将出去,却见一个身影倒了下来,“咕咚”落在我的脚旁。 我险险踩到那人的手,遂急忙止步,低头望了一眼,诧异的低叫一声,“馨如?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姐,你起啦?”她揉揉眼睛摇晃着站了起来。 “你搞什么啊?”我急忙扶住她,将她搀回屋内,“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一晚都没睡吧?” “是啊,小姐没吩咐,做下人的,哪敢擅自决定呢?奴婢以为小姐会起夜,所以想就在屋外候着,可以随传随到。”她低低地垂着脑袋,小小声地回话。 我惊愣地张开嘴巴,半响就没合拢上。 “你!你是猪头啊!”我又好笑又好气的伸指点点她的脑袋,“哎!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小姐,奴婢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急忙站了起来,悬泪欲泣,作势下跪。 我用力扯着她的双手,连声叹气道,“你没错,是我错了!馨如,你现在给我听好。” “是。” “从今天起,你每晚给我定时睡觉,我呢,既不是低能也不是弱智,上茅坑的路我还认得,不用你跟着伺候的,假使你敢违背我的命令呢,就罚你睡一整天,听清楚没?” “小姐?”馨如抬起头,用一对水汪汪的大眼注视着我。大文学 “哪,我不管你之前过的什么样的生活,既然你以后要跟着我,就得守我的规矩,听我的话。你不可以动不动就向我下跪,张口闭口奴婢奴婢的,我不爱听。” “馨如,虽然,你是李隐花大把银子买来的,可是当初我们救你时,并没要求你卖身为奴来服侍我们,所以你还是自由身,如果你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但是,你若想留在我身边陪陪我呢,以后我们就得以姐妹相称,好不好?” “小姐?” “你要走的话,你放心走好了,没事的。哪,我虽然自理能力是差了点儿,但炒个蛋炒饭之类的绝对不是问题,哪需要你伺候呢?又不是缺手断脚之人!你瞧,我梳的马尾不是挺好看的嘛,简单大方,就你们古人事儿多,弄个头都得半个时辰,麻烦!” “不不不,我哪里也不去,我以后跟定小姐了。” 我笑着转脸望她,“哪,你叫我小姐,就是不守我的规矩了?既然要跟着我,就得答应我的条件,怎么样?干脆,你就跟采儿一样,叫我冰姐姐吧。” “是,冰姐姐。” 我笑着敲敲她的小脑袋,唠里唠叨的说,“其实,你们都跟我妹妹差不多大,若是生在我们的世界,应该还是求学的年纪,哪用那么辛苦出来做事呢?” 我望了她一眼,见她有听没懂,不禁笑笑,“不说了,你睡觉吧,我得出门办点事。” “冰姐姐你要走了吗?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你一晚没睡,快去睡吧,听话。” “不不,我撑得住的,我要跟你一起去!冰姐姐,你不要扔下我,我要跟你一起走。” 我见她去意坚决,不由抿唇一笑,“傻瓜,你还怕我丢了你啊?好吧,随你便,你撑得住就一起去吧。” “嗯。” 这么一番磨蹭下来,等我与馨如一齐出了府后,天已蒙蒙亮了,我看看表,北京时间六点正。大文学 “馨如,我们先到永乐南大街吃碗馄饨,再去大名山吧。” “好啊。” “昨天和李隐吃的那碗面味道还挺不错的,不如我们去吃面吧。” “嗯。”馨如点点头。 我拉着她直奔昨日的面摊。 果然,卖面的大叔已经开铺招揽生意了。 “大叔好啊!”我挥了挥手,挑了张位子拉馨如落座。 “噢,你是!昨天那位姑娘?” “嗯,大叔记性真好。”我笑着点点头,“我要吃昨天的面,来两碗。” “好嘞。” “冰姐姐,一会我们去大名山干什么啊?”馨如捧着面碗边嚼边问。 “嗯,我有点事想找个朋友问个清楚。” “哦。” “快点吃,吃完我们就去。”我吸着面嘱咐道。 “嗯。”馨如点点头。 冷不防,两把刀柄往我脖子上一架,双手立刻被人抓捏住了。 “喂干什么?” “冰姐姐。” “馨如。”我撇过头,只见两名带刀侍卫将馨如也按住了。 “喂,你们搞什么?” “对不起,云姑娘,多多得罪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转至我面前。 “青衣?”我瞪大眼,“你搞什么啊?快放开我!” “走。”青衣挥了挥手,一群人押送着我与馨如向康王府而去。 一个小时后,我很凄惨的被人遣送回王府,前脚才踏进王府正厅,还未来得及看清厅里大大小小的人物,便觉一道香风凌厉地刮向我的面颊。 我本能地挣开两名侍卫的手,用力攫住来人的细腕,冷眼一盯,“容姑娘,不必一回来就送份如此大礼吧。”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如此对待表哥?真是不识好歹。”表姑娘冷视着我气急大骂。 我用力掷开她的手,向前一步,气势逼人的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骂我?这么说,我不接受你相公的好意,做这个康王妃,还是我的错了?难道,你就这么想当那个二夫人,做人小老婆吗?真是莫名其妙!” “你!”表姑娘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我极力压下一肚皮的气,胡乱挥了下手,“算了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秦绍负着手气冲冲走到我面前,“你也太胡闹了,居然混进皇宫大闹一场?你有几颗脑袋让你玩啊?” 我抠抠脑门,“你怎么知道?” “三哥都跟我说了,你!我真是不晓得该怎么说你!你太顽劣了!” “顽劣?”我动动嘴皮子,“你怎么像偶爹的口吻?”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跟我进来。”秦绍一把逮着我向内堂拉去。 “喂,你干吗,喂!”我转过头,对杵在一旁的采儿叫道,“采儿,采儿,先带馨如睡觉去,迟会儿我来找你们。” “小姐。” ********我是王爷的分割线呀********** 一路被秦绍扯进了后进的厢房,他怒气腾腾地一甩门,“碰”,声音之大,吓得我抬手拍了拍心口。 “干嘛呀?” “我问你!那天你为何要拒绝我?”他目光闪烁着盘旋在我身上,“你和皇上……” “哎,你可别误会,我跟他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急忙摆着双手叫唤。 “哼!你知不知道这三天来,我派人到处找你!你一个姑娘家,四处乱跑,成何体统?” “喂!” “你不许顶嘴!”秦绍怒冲冲地瞪我一眼,“这三天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之所以碰到成王,是因为之前被人……”我忽然一顿,住口不语。 他不是正在查天道门一事吗?万一被他知道我这两天就是和天道门的人混在一起,那还得了? “说下去。” “咦,不说了,说说好长一段呢,说到天黑也说不完。”我懒洋洋地朝凳子上一坐,伸手拿过茶杯。 他负气地走到我面前,抬手轻轻一压,按住了我的手,“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啊?” “那天,你为何拒绝太后的提议?” “噢,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恍然大悟,抽开手,倒了杯茶润润嗓子,“王爷,太后糊涂,你难道也跟着糊涂吗?像你这种身份高贵的王爷,要娶也得娶三公九卿家的闺女嘛,那才可以彰显你的身份和地位,哪哪哪哪,那个容婉盈容姑娘,才跟你相配嘛。我算哪根葱哪根蒜呀,突然冒出来抢了她的丈夫,容姑娘不恨死我才怪。” “你为何要如此妄自菲薄呢?”他猛地将我扯起身拽到身边,一时猝不及防,我顺势贴到了他的身上,微张着小嘴呆呆地瞧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抬手轻扣住我的下巴,优雅地扬起弧形的唇瓣,凝视着我的双眸透出些许笑意,“孤王知道,你喜欢自个儿的事自个儿做主,不会轻易答应这门亲事。倘若你真的答应太后,那就说明孤王错看你了,你并非是孤王心目中与众不同的女子。” 106 命定的王妃 我微微仰着脑袋,愣愣地瞪着他。大文学 “你可知,自从先皇赠予鸣凤琴之日起,太后每年都会召开试琴大会,广邀天下未婚女子前来试琴,却无一人能像你一样弹奏自如。” “可是你觉不觉得你们这样做很草率?你的意思就是说,无论谁可以用那琴弹完一首曲子,并且毫发无伤,就会成为你的康王妃?” “可以这么说。”他颔首轻笑。 “就为了顺应一句先皇遗命?那可是你一生的幸福啊,岂能形同儿戏?” “凡是能以鸣凤琴弹奏一曲,却没有被琴所伤之女,即是世间唯一能配得上康王之女。”他笑着低声念道,“其实,下此断言的并非先皇,而是前任太师张宗朝,张先生。” “先皇对老师信任有佳,老师所言,先皇无所不依,为此,还特地将朝臣招募集中,当众宣布这一消息。” “哇不是吧,单凭那老头子的一句话,就把康王妃的人选定下来了?这,简直就是,就是儿戏嘛。” “五年前,老师已经高龄八十。”秦绍淡淡一笑,“老师见多识广,精通阴阳五行之术,他的话,向来都很准,绝对不是儿戏。” “怎么不是儿戏,如果不是……” 他倏然扣住我的下巴,俯首望着我轻笑,“老师一向料事如神,若非如此,怎会让我莫名其妙地碰上你,你又恰巧能驾驭鸣凤琴?若寒,康王妃的位置,为你悬空已有五年,你怎么可以拒绝我的一番好意呢?” “好意?”我瞪大眼,用力挥开他的身子,气呼呼地抹了抹下巴,“你这算什么好意?娶我,一并娶你的表妹,这也算好意?” “这有什么?男儿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他挑挑长眉,“你的醋劲也未免太大了点儿。” “是啊,更何况,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康王!别说三妻四妾了,就算是要三十妻四十妾,也没人敢抗议!”我扯起嗓子向他大吼一声,“不过你也说了,我与众不同嘛。哪,我现在就郑重的告诉你,我!云若寒!不可能成为你三妻四妾之一,永远也不可能!”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脑袋进水,失忆、变白痴!!”我冲他急吼。大文学 他盯着我一片怒容,莫名失笑起来。 “笑,笑什么笑?我是很认真的!” “这么说,你不愿做孤王的三妻四妾之一,你是想做孤王的唯一?” “问题不在这里啊,秦绍!我其实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我与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始终是要回去的,我们两个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会有交集!” “很远?能有多远?”他古怪的笑了笑,突然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他微笑着挨近我,脸贴着脸儿,靠得如此近,盯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稍嫌惊慌的挣扎了一下,“你干什么?” “你是顺应天命与我相遇之人,王妃这个位置,非你莫属。我知你有主见,定不会轻易答下这门亲事。呵呵,我不急,我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适应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嫁进我康王府!” 我惊愣地张着小嘴,傻乎乎地瞪着他半天,才要出口辩驳,却被他贴近的唇霸道地堵住了嘴,把我一肚皮要发的牢骚全部堵回了喉咙口。 我的天! 当那灼热的、激情地唇压在我湿润的唇上时,我立刻便感到一阵神秘的眩晕,跟着便摇摇晃晃难以站立。 我感到一阵莫名地怦然心动。 那咚咚直跳的心,似乎要不顾一切的跳脱出来,完全不受我的思想控制! 我这是怎么了?生平没接触过男人吗? 简直丢死人了! 我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大文学 不料,他力气大的惊人,只轻轻一抱,便将我固定在他的怀里。 他挨得我那么近,一抹抹湿热的气息飘洒在我的脸上,使我更加迷惑,更加慌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深深攫住了我。 放开我!我想叫,可呼出口的却是一道软绵绵、支离破碎的声音。 我干了这辈子最丢人的一件事,很孬种的在那男人怀里软倒了下去。 他伸出双手挽住我的腰,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低头轻笑着在我额角印下一吻,“既然,你那么不喜欢盈儿,我可以与她取消婚约,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不可以在秦都城里胡乱跑,乖乖的留在府里,我会多抽时间陪你的。” “为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他说要取消与容婉盈的婚约,我完全被他惊呆了,只低低地愣愣地吐出三个字。 “因为我秦绍所要的,就是你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只有你,才配得上我,你就是世间唯一能配得上我康王之女!哈!”他狂肆大笑。 “王爷。”门外响起魏管家的低叫声。 “什么事?”他转脸望向紧闭的厢房门,略略挑起一道长眉。 “锦绣坊的杜老板在前厅恭候多时,王爷是否接见?” “嗯。”秦绍点点头,转脸笑着望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正厅。” “去干吗?”我被刺激的有点晕晕乎乎,到现在还分不清东南西北。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他点点我的额头,一手扯过我,不由分说拽着我向外走去。 到了锦苑前厅,才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儿,便见表姑娘一脸狗屎绿的瞪着我被秦绍牵住的小手,表姑娘身旁所站的丫鬟红儿,更是过分地用杀人目光瞄我,恨不得把我拖出去五马分尸。 倘若,秦绍真的去跟她退婚,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参见王爷。”一名矮矮胖胖的大叔抹着老汗步上前,一骨碌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给秦绍磕了个头。 “起来吧。”秦绍勾唇微笑,随性挥了挥手。 “谢王爷。”大叔抹着汗颤缩缩地站了起来。 “杜老板,这一次,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没没没,绝对没问题。”大叔急忙命人把四、五担衣物挑了进来,拿出一小拨呈给秦绍过目,“王爷请看,这一回,每件都确确实实是用上等天蚕丝所制,绝对不会再出现任何瑕疵了。” “嗯。”秦绍取过一件嫣红的女裙,抚了抚,忽然转过脸来,向我招招手,“寒儿来。” “干吗?”我没好气地走到他面前。 “这些衣物都是我特地命人替你量身定做的,你一会儿去试穿几件,看看合不合身。” “我的?”我惊诧地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点了点地上的几大担衣物,“全都我的?” “嗯,你看看你,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不像样的衣服,太寒碜了。” “这么多穿到明年冬天也穿不掉吧。”我瞪大眼。 “穿不掉到时候再打发给下人。”他笑着揉揉我的长发,“原本是成亲时用的,既然你不想这么早嫁,那就迟会儿再去重新订制一批好了。” 我愣愣地瞄着他,半响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家伙该不会真是脑子进水了吧?干吗事事依我?好奇怪!会不会搞阴谋诡计呢? “滴滴滴滴。”一阵轻微的细响把我震动地惊跳起来。 “怎么了?”他转过身看着我失常的举动。 “我我我肚子痛,我上茅房!!”我举高右手大叫一声,哪儿还顾及啥形象,飞奔着便出门离去。 “真是的,小心点儿。”秦绍在我身后摇头直叹。 *********分割线分割线********* 再一次转回大厅时,我却似换了个人一样,目光呆呆滞滞,脚步虚浮、摇摇晃晃,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寒儿,怎么了?”秦绍急忙扶住我,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我知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很难看,我整颗大脑都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像有无数个小人在脑袋里捶鼓,咚咚咚咚,声音不断。 我慢慢摇了摇头,“我肚子不舒服。” “肚子怎么会突然不舒服呢?刚才还好好的。”秦绍疑惑道,“管家,去请个大夫……” “不用了,我回房睡一觉就好了。”我打断他的话,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真的不用看大夫?” “嗯,大概是昨天吹了一小会风,夜里又没睡好的关系,没事的。”我像个游魂似的向内苑走去。 “好,我陪你回房。” “王爷。” “又有什么事?”秦绍不悦地转头,瞪向呼他止步的魏管家。 “适才成王的家仆给您捎来一个口信,成王殿下想邀王爷您墨玉湖一聚。” “现在?”秦绍低头望了眼我苍白的面色,挥了挥手,“改天吧。” “秦绍,你不用陪我了。”我抬了抬眼,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有采儿照顾就行了。” “你看你的脸色,这么糟糕,刚才还好好的,到底哪儿不舒服?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真的没事,只是睡少了,有点儿晕晕的。” “真的没问题?” “嗯。” “采儿。” “奴婢在。”采儿急急忙忙小跑上前。 “你扶小姐回房去休息,记得要好生照顾,若有个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 107 惊闻 “是,王爷。大文学”采儿惶恐地点了个头,转身扶起我。 “三哥又有什么事,急急地邀我干吗呢?”秦绍一边咕哝一边向门口走去。 管家追在他身后小步跟随,赔笑道,“听仆人说,成王殿下似要与王爷您商量捉拿天道门贼匪一事。” “哦。” 秦绍的声音离我愈来愈远。 我踩着虚浮的步子,任由采儿将我扶回房里,瘫坐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前方。 “冰姐姐,你怎么了?冰姐姐,你不要吓我冰姐姐。” “我没事。”我慢慢摇了摇头,“你不用陪我了,先出去吧。” “冰姐姐,王爷要我留此照顾你,我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 “我真的没事,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一头栽在床上,脑海里回荡着适才与萝卜的对话。 在我一个劲的追问下,萝卜才跟我坦白。 他告诉我,我的妹妹,思思,在我遭遇爆炸的那天连夜探望我,却在回程路上不幸遇袭,与老爸的得力助手:逡斯,双双过世了。 这怎么可能? 我不信,我不信! 这怎么可能呢? 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萝卜怎么可以骗我? 他怎么可以骗我呢? 她不会死的,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女。 她的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说离开就离开呢? 萝卜骗我的,他是骗我的! 思思不会死,她不会死…… 我痛苦的倒在床上,泪水不知不觉地滚滚而落。 思思,姐姐对不起你。 思思,姐姐连你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思思,你在责怪姐姐吗? 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对不起又有何用? 就算这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全部堆砌起来,筑成山一般高,也无法弥补我的错,无法舒缓我心中的痛。 思思,思思---- 你听得到我在喊你吗? 思思,我的妹妹,我可怜的妹妹。 我好恨,好恨好恨! 我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我? 为什么要我穿越过来?为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该有多好。大文学 我哭得晕晕乎乎,渐渐地,竟枕在被子上睡着了。 *******分割线分割线呀******** 入夜,繁星点点。 我穿着一身素白绸缎,长发随意松散在腰间,仿佛一缕幽魂似的,漫无目的的飘在街头。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该去哪里。 因为我根本无处可去。 途经永乐东大街,只见家家户户灯光迷离,银星与灯烛交融在一处,分不清哪是星海,哪是灯海。 几个天真的孩童,一手执着风车从我身旁跑过,其中一个小胖墩跑得气喘吁吁,一头撞在我身上。 “姐姐,对不起。” 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缓步绕过他身旁,继续向前飘去。 想不到,夜幕降临后,东市还是一片热闹。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商贩摊子,小贩们很是热情,见人便招呼买卖。 “姑娘,买点胭脂水粉吧。” “姑娘,买面镜子吧。” 我浑然未闻卖家的喊声,与一众路人擦身而过,轻飘飘地走至东市尽头,向左首方向拐去。 成王府的烫金匾额倏然跃入眼帘,门前两盏挑起的大红灯笼在黑夜里显得极为透亮。 对啦,怎么不知不觉竟然走到成王府门前来了? 秦绍与成王应该谈完事情回府了,若是又没瞧见我,准会勃然大怒。貌似,下午的时候,他还郑重其事的告诫我以后不许在秦都城瞎跑乱窜,好好的做一个大家闺秀,这会儿我又偷偷溜了出来,想来就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哎,我用膝盖想都能想像得出他那暴跳如雷的模样儿啦。 一辆乌金华盖的马车徐徐行到成王府前,见状,我急忙退回东市那条街上,只从墙根处透出一颗脑袋张望。 不出我意料之外,马车上走下来的,果然是一袭紫袍、冠带束发的成王。 未几,府门大开,管家张叔亲自出外相迎,成王正要提足入府,忽听马车后传来侍卫们大声的呵斥。 “什么事?”他转脸询问。 “王爷,这小子在王府外偷偷摸摸不知做什么的。”两名侍卫押着一名瘦弱的小乞丐走到成王面前。大文学 小乞丐“扑通”跪倒在成王面前,哼哼唧唧的求饶。 “退下。” “是。”两侍卫得令松开小乞丐。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乞丐“碰碰”磕头。 成王弯腰倾首,扶起那名乞丐,“你起来吧。” “谢王爷,谢王爷。”小乞丐激动地眼中泛上了一层泪花。 “你为何在我府外流连?” “回王爷,小的是五福州桐乡人,今年家乡闹旱灾,断水断粮,小的与姐姐二人逃难至此,不想,姐姐两天前病死在街头,小的连送葬费亦无着落,只得沿街乞讨,一天下来也就得了几文钱,为了赚够足够的钱葬了姐姐,小的一日滴水未进,想着到哪家大户人家门口讨些剩饭剩菜,却……却不料惊了王爷大驾。” “原来你是桐乡人,本王听说,桐乡今年的旱灾闹得特别严重,不过现如今灾情已得控制,朝廷也已拨了一批粮饷分发桐乡民众,皇上更是下旨免除了五福州一年赋税,你为何还不打道回府呢?” “是,小的昨天就看到朝廷张贴的告示了,小的真是喜出望外,现如今,小的也非常想回去,可是……小的还没凑够回乡的盘缠!”小乞丐举起袖子抹了抹脸。 “是了,张叔,你给他些银两,权当盘缠吧。” “是王爷。”张叔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元宝交付到小乞丐颤抖的手中。 小乞丐连连道谢,热泪盈眶。 “你去吧,回家乡好好生活。” “是,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小乞丐连连颔首,双手捧着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再向成王行了一礼,转身退去。 张叔瞥了乞丐一眼,哼哼一声,“王爷何必对一个刁民如此客气?” “国,应以民为本。他并非区区一介小民,乃是国之根基所在。若是在上位者,都不懂得体恤民情,再遇天灾连年,试问,百姓将情何以堪?幸而吾皇英明仁德,思虑周到,才使我大秦有今日稳定的局面。倘若,一个国家,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你想,此国离亡灭还远吗?” “是,奴才受教了。”张叔一脸敬意地低腰俯首。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含着笑,目光落在他颀长宽阔的背影上。 难得成王懂得以民为本的道理,看来我没瞧错,成王果然是一个侠骨仁心、体恤万民的好王爷。 我目送着他走上王府门前的台阶,倏然止步,慢慢偏过头。 我急忙蹲了下来,果见他目光往我藏身之处飘来。 我缩回头,遥遥听得张叔问道,“王爷,怎么了?” “走吧。”成王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急忙又把头探了出去,恰能瞧见他挺拔的身姿慢慢消失在两扇渐渐合拢的朱红色大门内。 砰然作响,大门紧紧阖上,架起了一道普通百姓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一手按着心口,缓缓从墙角处走出,来到成王府门前,抬眼望着偌大的匾额上,三个描金大字,低头苦笑一声,依然漫无目的的继续向前走着。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竟飘飘荡荡地来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前。 湖的远处是沉沉的山影,几点微明的灯火,掩藏在群山之中,若隐若现。几颗淡淡的星光,倒印在湖里,微风吹拂,湖畔响起几声哗哗的浪声,静极了。 湖边上,疏疏落落的植着几棵杨柳树,其中一株树下竟然端坐着一位神色超然的老妇人。 我怔了怔,抬足向她身边走去。 看她的模样,约莫五旬年纪,穿着一身素淡的布衣,容貌端庄,素面朝天。 我不知道她在树下坐了有多久了,她见我走过去,只是稍稍抬头望了我一眼,冲我微微颔首,遂又垂下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 她的面前已经堆了一座小山高似的白色纸船,却还在那里不停的折,不停的折。 “姑娘,要不要买些纸船?一文钱十个。” “有什么用?” “相传,清明节前夕,在湖上放纸船,点蜡纸,亲人的魂魄便会寻着小船与烛光而来。”她向我淡淡笑道。 “是吗?”我沮丧地低下头,“可惜,我妹妹根本就不认得来这里的路。” “怎么会呢?你只要诚心祷告,上天会满足你的心愿。” “好吧,我全要了。”我从兜兜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弯腰放到她手中。 妇人点点头,递给我一支烛光摇曳的蜡烛,含笑说道,“姑娘,结善缘,将会有好报,你一定能够得偿所愿的。” “谢谢。”我有气无力的报之一抹微笑。 妇人离去后,我独自一人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块,走至微波荡漾的湖边。 我抱着一堆纸船慢慢蹲了下来,把几十根蜡烛并排安放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就着那跟燃烧的蜡烛,一支支点了起来。 思思,你现在在哪里? 我放下一只烛光闪闪的小船,望着它从我脚下飘过,慢慢向湖上飘去。 思思,姐姐现在很想你,很想见见你! 你若在天有灵,就现身见见姐姐吧! 你是否怪我? 怪我不来送你,怪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未曾见着? 姐姐也是身不由己,情非得以---- 姐姐也不知道,何时方能回去,何时才能在你墓前献上一束鲜花。 两行清泪从我颊上缓缓淌落,透过那双模模糊糊的泪眼,我望着湖面上成群结队的小船儿。 只见,那随风晃悠的烛光,映照在湖面上,仿佛在湖上点起了一团团火,把漆黑一片的湖照得黄澄澄的,通透耀人。 “混帐!你为何又到处跑?”倏地,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我耳畔。 紧跟着,我便被人用力拽了回去,泪眼汪汪地对上秦绍那双满含怒意的眸子。 “你,你怎么哭了?”他怔了一怔,眸内的怒意迅速退去,转而换上一副心疼的表情。 “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偷偷躲到这里哭呢?”他突然放缓语气,抬手轻抚我的长发,如墨的双眸内染上一抹爱怜。 他不这样柔声细语的问我还好,他愈发如此柔和的安抚我,就愈发使我伤心难过。 我鼻头猛一酸,张口叫了一声“子初”,缓缓投入他怀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告诉我!孤王定将他五马分尸!” 我把脸深深埋入他的怀中,微微摇了一下,略略仰起一张小脸,含泪望向他,“我妹妹死了……她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收紧双臂,将我拥在胸口,抬手抚摸我翩长的发丝。 “乖,别难过了。”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低声劝慰,“你妹妹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为她这么伤心,一定也会很难过。寒儿,逝者已逝,你就让她安心的去吧。” “她会怪我……她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可是这一次,我却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死!她一定恨死恨死,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秦绍用力搂住我,安抚着我激动的情绪。 “真的不会吗?”我希冀地看向他。 “嗯。”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傻瓜,哭泣又有何用?听我的话,把泪水擦擦,仔细想想你妹妹生前有没有什么未达成的心愿,我们若可以替她办到,也可告慰她在天之灵。” “思思跟我说过,很想再见见妈咪。”我长长地吸了口气,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记得,我们好像有五年没见过她了。以前,逢年过节,她还会回来跟我们吃顿饭,后来就音训全无了。也许,她是在气我吧。我每一次见到她,都不曾喊过她,一直在疏离她。思思却不像我,我知道,她好希望妈咪能够抱一抱她……” “妈咪?” “就是我娘。” “乖了,别伤心了。”秦绍抬手,轻轻抹去我脸颊上的泪珠,“既然如此,你可以想办法与你母亲和好,这也并非难事,我与你一起努力就是了。” 108 他居然懂我 “当然难了,如今,我与她,相隔何止千重山、万重山。大文学”我愈想愈心酸,抓住秦绍的衣物嘤嘤哭泣道,“你说,我还能回去吗?” “为什么不能回去?你放心,不论多远,本王派人送你就是了。” 我抬眼望向他,泪水滚滚而落,“我与你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你,你无法想像。我们隔着几千年几万年也说不定,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不是同一个时空?”秦绍挑起一道长眉,慢慢将我扶到一块岩石上坐下,“你别心急,慢慢说与我听。” 我望着烛光盈然的湖面,暗自整了整纷乱的思绪,将我的身世向他娓娓道来。 听完我离奇的身世,秦绍沉默了良久。 我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一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吧,我暗自思虑着。 他该不会不相信我吧? 我闷声不语地坐着,目光落在挤挤拥拥挨靠在一起的烛光小船,眼看它们愈飘愈远,也不知它们是否能把我的哀思寄托给远在天边的妹妹。 如果时光可以退回,我多希望发生的一切皆是梦。 我与她,能够重回过去。 “怪不得,你与她们完全不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秦绍偏过脸,微笑着望向我。 “你相信我?”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秦绍勾唇一笑,“你又没有必要骗我。” “你会不会帮我回去呢?”我知道,我问了一个傻问题,但我暗暗深信,若有他的帮忙,我重回现代必然事半功倍。 换作以前,我是万万不会开口求人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只要能够回去,我可以为此做任何我以前不愿意做的事。 他愣了愣,似笑非笑道,“此事以后再说吧,现在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子初。” “嗯?”他站了起来,低眉望向我。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天这样安慰我。大文学”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他突然伸手挽住了我的腰肢,把我紧拥在怀里,慢慢阂上眼,细长的指尖辗转抚上我的面庞,轻声低语道,“寒儿,你虽然,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其实内心则不然,你似乎对任何人都很友善,其实,你根本无心无爱,你仿佛离我们很近,但你的心,事实上离我们很遥远。你只是在照你一贯的处事原则去帮助那些有需要帮助的人,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我觉得,这似乎是你养成的一种习惯。寒儿,你知不知道,我经常可以在你的眼底深处望见什么?” 我颤栗着,怔怔地望着他。 “是疏离、是冷淡。”他抬手轻触着我的脸蛋,长叹一声,“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深深的埋起来?为什么要把你的心锁入冰冷不可见底的地窖里?你到底曾经遇到过什么样的事?其实,你不用那么要强的,你若要哭,也可找我陪着你,为何要一个人偷偷躲到这里来?” 我微张着小嘴,怔愣地瞧着他。 他,他居然看得到我眼底的疏离?为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十多年来,只有克瑞斯了解我,只有他读得懂我。 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再也不会被人看破,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能够读懂我? 我的脑海里回荡起九年前克瑞斯对我说的一番话: 若寒,你的世界没有黑与白,在你眼里,根本没有善与恶之分,因为你除了少数想要关心的人以外,你根本就不爱任何人。 你只是习惯服从命令,去完成一个个任务,去帮助一个个需要你帮助的人。 若寒,你没有心,你只是把帮助别人当成你应尽的义务。你为什么要在自己周围筑起四面高墙,为什么不用你的眼睛去看清楚这个世界,为什么不用你的心去感受每一个人对你的情分。 若寒,你自己瞧瞧,你的眼睛,是这样美丽,你的眼神,是那么明亮,你可以看清的,只是你一直不愿意面对。你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你的周围有我、有伊莲、有休尔,我们是一个家庭,一个不可分割的家庭。你知不知道,我在你的眼底经常见到什么?是疏离,是冰冷!你这样,我看在眼里,觉得好心痛、好心痛。 泪水刷地滑落我的脸颊,我狼狈地推着他的身子,“你胡说,你胡说!” 他紧紧勾着我的腰,令我动弹不得。大文学 他的下颚贴上我的发端,轻声哄我,“哭吧,如果哭出来能令你好受些,你尽管哭吧。” “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我含着泪努力地瞪着他,“从小,我就被我爸爸妈妈丢到国外,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弃!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可是他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听过我的想法。” “我只是想留在他们身边,无论有多危险,只是单纯的想每天都能看到他们。我没有过多的奢望,只是希望他们像别的父母一样,能够在开心的时候抱抱我,亲亲我。可是,打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妈妈,就在我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时,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施恩似的给我一个拥抱。你知道我对她说什么吗?我告诉她,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我。” “等待,已经让我的心脏彻底麻木。我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包括他们的爱,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去努力完成任何一件事,一直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能有依赖的想法,因为我根本没人可以依赖!后来,我父母感受到我的改变,觉得这么多年来真得是疏忽了我,他们突然想尽一切办法,要来补偿我,但你知不知道,觉悟的只是爸爸一个人,我的妈妈,按惯例出现过几次,陪我们姐妹两个吃过几顿饭,后来就完全不管我们了!你说,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不负责任的母亲,为什么她要是我妈妈?我恨她!” “如果说爱是一种幸福,分担苦恼也是一种幸福,等待是一种另类的幸福,重逢是一种感动的幸福。那么,我除了等过、盼过、恨过,其余什么都没有领略到。我一点儿都不幸福,幸福,它一直离我好遥远,好遥远----我只是希望过一种单纯的日子,贫穷也好、卑微也好,我只想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这样也是一种奢望吗?” “寒儿,我懂,我都知道。” “你不懂,你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坏?你为什么要看透我?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懂,我完全懂!因为我时常会有这种想法,觉得生在帝王家还不如生在百姓家来的安乐、无忧。寒儿,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至少你身边还有我。你一点都不寂寞,因为以后,都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与他墨黑如玉的双眸对视一眼,倏地张开双手,勾住他的颈,放声大哭起来。 “我讨厌别人控制我的思想、主宰我的一切。讨厌他们不问我的意见就安排好所有的事,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我要长大,我要变强,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操纵我的人生!我要完完全全地独立出去!” “所以你想也未想就回绝了母后的提议。” “是,因为你们根本什么都不了解我,就擅自为我安排好我往后的命运!谁都没有权利主宰我的人生!谁都没有,你也没有!呜呜呜----”我哭倒在他身上。 “是了,你憋了那么久的气儿,是该出出了,哭吧,大声的哭吧。” “谁说我憋气来着?”我胡乱擦擦眼泪,抬眼气呼呼地瞪着他。 “你看看你,眼泪都没抹干呢。”他举起袖子替我细细擦试着面颊上的泪珠子,“你知不知道,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洒脱又豪气,是个真性情的女子。” “我真得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竟敢当面直斥我的不是,力求女子也要做主。后来,渐渐跟你接触多了,我慢慢觉得,你好像不若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洒脱热情,你乐于帮助别人,譬如帮助采儿,但是你并未真正与她交过心,我猜,你从未跟她说起你的这些事儿。” “如果今天,不是机缘巧合,我想你也不会对我说。你只是依着你的习惯,去帮助别人,依着你的个性,去独自处理每一件事情。你品性很好,从不会仗势欺人,即便一些下人对你不敬,你也毫不在意,或许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你对任何人都没什么感觉,所以也不会生气。你大概有一个不欺负女人的原则,因为我发现,无论那些丫鬟对你做出多过分的事,你都不会主动反击。” “可是寒儿,你知不知道,你总会在没有人的时候,不经意的露出一抹孤寂的眸光,你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允许任何人打破你的外壳儿,你只是一意孤行的把你想要表露的一面,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对不对?再接着,你就当面拒绝了我们的婚事,此举非但不让我生气,还使我更为激赏你。果然,你和我心目中的女子不谋而合,你独立独行、宽宏大度、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判断,你是那样的特别,特别到我想不注意你都不行。” “你……一直在观察我?” “是,我被你的个性深深吸引,不由自主地开始观察你。” “我今天告诉你的事,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好,我答应你。” “你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今天哭得那么惨。” 秦绍“噗嗤”一笑,抬手揉揉我的长发,“嗯,我会告诉别人,寒儿今天没有哭。” “你说什么啊?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破涕为笑,伸拳揍了他一下。 “笑了?笑了就是不难过了?”秦绍莞尔,“好晚了,回去吧。” 我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个头,“嗯”,应了一声。 他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踩下湖边的岩石。 蓦地,天空像是破开了一个大窟窿似的,瓢泼大雨浇灌而下,把我俩淋得浑身都湿了。 “哇,下这么大雨!”我一手遮着头顶,与子初一同踩着大水向前直奔。 “你怎么样?”他脱下身上湿透的外套批在我的发上。 “快跑吧!”雨声太大,我只好扬起嗓门大叫起来。 我们俩手拉手,踩着泥浆水,一路跑到成王府门口。 子初拖着我的手步上台阶,“碰碰碰”,敲起了成王府大门。 隔了好久都没人来开门,久到我感觉浑身冰凉,忍不住往他身上靠去。 “怎么样?很冷吗?”他急忙伸手抱住我,怒道,“这些该死的奴才真是可恶,难道全都睡死过去了吗?” “谁啊?”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开门的是一位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小哥,秦绍见状,气得上前一步,劈头便给了他一耳光。 “混帐!”他大怒,“你这蠢材,竟连孤王都不认得?” “王王王,王爷----小的该死,小的不知王爷驾到,小的该死!”小哥吓得跪倒在地,不停的颤。 秦绍还想提脚踹他两下,被我急忙拉住,“算啦,我们先进去吧。” “哼。”秦绍握住我的手,由慌张赶来的下人们簇拥着,一路来到客厅。 成王惊起,很快便着衣赶来大厅,望着我俩浑身滴水、长发湿嗒嗒粘在脸上的狼狈模样,不禁“噗嗤”一笑,“你们俩怎么搞成这样?” “三哥你还笑。”秦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成王再度失笑,“快来人,带四殿下与云姑娘进内堂更衣。” “是。”仆人们围拥上前,簇拥着我俩各自转入后堂。 109 当面拒绝 “呼----”终于有温暖的感觉了。大文学 我趴在暖融融的浴池边,浸泡我寒意侵体的可怜身子,一手轻轻拨弄着安在池畔的一小株兰花盆景。记得母亲以前也很喜欢养这种建兰,它叶绿花繁,香浓花美,不畏暑,不畏寒,生命力特强,易栽培。 记忆中,似乎不太想得起母亲的面庞轮廓了。 也难怪,她都有五年没露面了,呵呵,也许正在拼搏她的事业吧。 难道说,我要强的毛病是遗传自母亲? 没关系了,反正我也早已过了需要母爱关怀的年纪了。无所谓,反正一直以来都已习惯一个人的世界。小时候还会偶尔做一下梦,骗骗自己,顺便骗骗思思,说爹地妈咪明天就会来看我们。 我垂下头,脑海中重新回荡起秦绍的话语:寒儿,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至少你身边还有我。你一点都不寂寞,因为以后,都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傻瓜!我抬眼,兀自笑了笑。 还说什么以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 如今的生活,只是偏离轨道而已,但总有一天,我的**与灵魂将从何处来,归何处去。 我从池子里慢慢爬起身来,浑身湿漉漉地走上台阶,伸手去取挂在屏风上的衣物。 一旁站立的两名婢女急忙上前为我净身,替我穿上一袭云锦羽衣。 “你们不用照顾我了,都退下吧。”我疲惫地闭了闭眼,轻轻抬手挥动了一下。 “是,婢子送姑娘回厢房休息吧。” 等到全部弄好,转回厢房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打了个哈欠,小狗爬爬挪上了床。 “寒儿,睡了吗?” “还没。”我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秦绍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推门而入。 “咦~~~不是要我喝了吧。” “今天淋了场大雨,还是先把药喝下吧,免得受寒。” “你怎么亲自端过来了?”这些活不是下人做的吗? “我想来看看你。”他把药碗递到我唇边,“喝吧。” “我可不可以不要喝。” “不行,万一你明天病倒了怎么办?” “喝一半,另一半你喝。”我讨价还价道。 “我已经喝过了,药怎能喝一半呢?会没效力的,喝吧,乖了。大文学”他软硬兼施的逼着我捏鼻子喝光那碗苦里吧唧的药。 “咳咳咳。” “喝口茶润润嗓子。”他随即递给我一杯桂花茶。 我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太半。 “这些事怎么能要你做呢?我会不好意思的。” “好了,你就别再说这些客套话了,躺下休息吧。”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我依言躺下,他便抬手摸摸我的额头,皱了皱眉头,“有点儿烫,明儿再叫大夫来看看。” “子初。” “嗯?” “今天谢谢你。” “不许再说谢谢了,你从刚才到现在都说了多少谢谢了?” “嗯。”我抿唇轻笑,“对了,你怎么会找到湖边的?” “有心找,还怕找不着?”他微笑着注视我一眼,“快睡吧。” “嗯。”我正要闭上双眸,却见他把脸凑近过来,在我额角轻轻印上一吻。 “明儿见。” “明儿见。”我的心,猛颤了一下,目送他起身离去。 随着房门轻轻合上,我立刻翻了个身儿,面朝内侧,轻轻咬住了被角,任那泪水滚滚而落。 他懂我,他真的懂我,他知我渴望着什么---- 我想不到,瞧上去那么粗枝大叶的他,居然会那么细心。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沉醉在你温柔的眼神中,不可自拔。 *****分割线分割线分割线呀**************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居然真被秦绍这张乌鸦嘴说准了。 隔天,我便发起了高烧,病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于是,秦绍只好将我留在了成王府养病,再派人把采儿与馨如接到成王府照顾我的起居。 两日来,我一直浑浑噩噩的,在梦里浮浮沉沉,恍惚看到思思与爹地,又恍惚看到克瑞斯他们的模样儿。 我追赶着他们的身影,努力挥手呼叫着,可是他们一个个都不理我,甚至愈走愈快,远远地将我抛丢在黑暗之中。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在睡梦中胡乱踢着被子,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恍恍惚惚间,感觉被一双暖和的手包裹住了小手,有人在我耳边低低的诉说着什么,以示劝慰。大文学 渐渐地,我缓缓平静下来,蒙蒙胧胧地,再度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有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之际,只见一抹灿烂的晨光洒在了我的床前。 我微微抬手摸了摸温热的额头,缓缓偏过脸儿,低眉瞧见了趴在我床旁的采儿。于是,我慢慢撑起软绵绵的身子,轻轻替采儿覆上一条被褥,摇摇晃晃爬下了床,再跌跌撞撞地俯冲到桌旁,一手提起盘中的白玉茶壶,连倒了三杯冷茶灌了下去。 这时,房门忽被人推开了,馨如捧着一叠干净衣物走入门,一眼瞧见我,随即惊叫一声,“小姐!”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她紧张兮兮地拔脚冲到我身旁,扶着我坐下。 “我没事。” “采儿啊。”我犹来不及阻止,馨如便跑到床边,用力敲了采儿一下,“你怎么搞的?我才出去一会儿,你怎么就偷懒睡觉了呢?” “对对不起啊,我我实在太困了,小姐,你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采儿急忙跳了起来,回过身,一脸愧疚的瞧着我。 “算了算了,这两天,真是累坏你们了,馨如,不要怪采儿了。” “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能够伺候小姐,也是我和采儿的福分。”馨如笑着走到我身旁,突然提起那壶冷茶又咋呼开了,“哎呀小姐,你怎么喝冷茶啊,你身子才刚刚有些起色,怎能这么不注意呢?采儿啊,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叫你好好照顾小姐,你是想气死我啊。” “对,对不起,我我……我这就去泡茶,对不起小姐。”采儿笨头笨脑地冲到门口,“碰”地撞上一人,手中的茶盏亦跟着“呛啷”一声落在地上。 只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叫道,“大胆刁奴,竟敢冲撞皇上,来人,把她拖出去重责五十大板!” “慢着。”我一手撑着桌面吃力的站起身来。 “寒儿。”秦殇绕过跪倒在地,吓得颤个不停的采儿,径自来到我面前。 “奴婢叩见皇上。”馨如急忙下跪低头。 “好威风啊,一进门就想给我个下马威?哼,奴才跟主子,真是一个德性。”我冷眼望着他,面无表情的嘲讽道。 他伸手想要拉住我,却被我甩袖挥开,微微行个礼,冷冷念道,“民女见过皇上。” “高长贵!你这个多嘴的奴才,看看你把云姑娘气的!给朕跪下,掌嘴!”秦殇恼羞成怒地转过头,怒斥一声。 那名唤高长贵的马脸太监闻言,急忙慌张下跪,一边甩自个耳光,一边惶恐地说道,“奴才该死,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奴才多嘴----” “够了。”我转过脸忿忿地盯着秦殇。 “寒儿,你怎么又生气了?”他笑着握住我的手掌,抬手抚上我细致的脸蛋儿,“二哥得知你身体抱恙,呆在成王府休养,便特地带了御医来给你瞧瞧。” 他伸手接过下人递来的一只白玉瓷瓶,轻轻放到我手心,“这是前年大蒙国进贡的雪莲丹,具有止咳调息的神效,你收好。” “皇上我已经没事了,不用那么麻烦。”我挣扎着不肯收下。 他倏地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不顾我虚弱的抵抗,抬手轻触我的面庞,长叹一声,低语道,“寒儿,你瘦了许多。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你,自从那日你被人掳走后,我就派了许多人出外打探你的消息。你是不是气我没有保你周全,害你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 “皇上,你误会了,我根本没怪过你。”我费力地推着他的身子,满脸不悦。 “寒儿。”他骤然抓住我的双手,低头凝视道,“你随我回宫吧。” “不要……”我又急又气,奈何挣不开他的双手,只得干瞪眼。 “你听我说,寒儿。” “我不听啊……”我扭绞着一双小手,努力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寒儿……”他使劲将我一拽,我便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搂在怀中,丝毫动弹不得。 他低下双眸,望着我的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深沉的痛楚,“你怎么了?你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漠,你是否还在怪我?那好,就当之前是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骗你,我们回去吧,回去再好好谈谈,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你放开我!”我努力挣扎着大叫。 秦殇深沉的眼眸内闪过一丝怒气,使蛮力环住我的身子,硬是不放手。 便在我俩拉拉扯扯时,突听门外传来一道嬉笑声,“哟,这又是在演哪出戏?” 秦绍笑着绕过跪在门口赏自己耳光的奴才高长贵,微扬着唇角,一脸冷嘲的瞧着我与秦殇互相扯拉的双手。 秦战跟着跨入门来,见到门口自虐的奴才,眉头微皱了一下。 秦殇怏怏的放开我的手,转脸面向他的两名兄弟。 “臣弟参见皇上。”二人提步向前,对其行了一礼。 “奴婢给两位王爷请安。”馨如惶恐到现在,还未从地上给爬起来。 “行了行了,都免了吧。”秦殇没好气的抬手一挥。 一众奴才得以站起身来,馨如与采儿等人都跪得久了,站起时均有些摇摇晃晃。 “不知皇上何故生那么大气?臣弟还请皇上息怒。”秦战意有所指的瞄向仍旧跪在门口自打耳光的高长贵。 我向他投去一瞥,只见他已打的两颊冒出红印,嘴角亦渗出些微血丝来。 不是吧,这笨奴才居然用那么大力气打自己?那些个以前在电视里瞧着好玩的情节,现在竟然活生生、血淋淋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得直反胃,心中不由对秦殇又多出一份反感。 他愣是不喊停,把对我的怒气全部转嫁到一个奴才身上,算什么意思?由此看来,这秦殇的胸襟气度比之成王,可真是差了一大截。 秦殇凝眸看向成王,神色忽而一冷,“你可知,他犯了何罪?” “臣弟愿闻其详。”秦战肃立。 “妄言之罪。”秦殇冷笑着睇他一眼,转而看向门口的高长贵,用力挥了挥手,“行了住手吧,今日有成王替你这奴才求情,朕就暂且放过你,若有下次,定把你拖出去砍了。” “是,谢皇上,谢王爷,奴才下次决不敢多话了,谢皇上,谢皇上。” 打成这样,还口口声声道谢?今日总算让我见识到封建专权君主制的厉害了! 秦绍笑着伸手扶住我,“寒儿,你今日气色到是不错,也可下床走动了。我看,我们还是收拾一下东西回府吧,免得扰了三哥。” “嗯。”我微微一笑,稍稍点了下头。 “不必走的那么急,跟我还这么客气?我看,还是让寒儿把病养好再走吧,免得路上颠簸,再受风寒。”秦战望向我,含着温暖的笑,冲我轻轻点了下头。 “寒儿你说呢?”秦绍低下头,笑望着我。 我刻意向他身旁偎了偎,抬手扯扯他的衣袖,轻声说道,“不要了,还是不要再打扰子容了,我们回去吧,我很挂念我的小白。” 话落,我垂下头,犹是如此,亦能感受到帝殇的目光,剑一般向我投来。 我拒绝秦殇,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秦绍,会不会害他们兄弟反目?我沉思着,兀自垂着头。 “好,采儿馨如,你们两个立刻收拾收拾,我们即刻启程。” “是王爷。” “皇上,寒儿身体有所不适,臣弟就先带她回去了。”秦绍扶着我走到秦殇面前,稍一行礼,便绕过他身旁向前走去。 未几,忽听秦殇冷喝一声,“慢着。” 110 嫉恨 我心里“咯噔”一跳,抓着秦绍的手不由自主上了点劲儿。大文学 “皇上还有何吩咐?”秦绍轻轻捏了下我的手,以示安慰,含着笑拉我一同转过身去。 “康王。朕听说,你追查的天道门一案至今还未有任何进展。”秦殇冷凝着我与秦绍交握的双手,忽而展颜一笑,“是不是,朕之前未给你限期,你就没有卖力追查了?” “皇上,四弟已经很努力在调查侍御史朱大人被杀一案,只是天道门门人神出鬼没,此案恐怕非一朝一夕间能够破得了……” “成王,你不必替他狡辩。”秦殇冷笑着注视秦绍,“朕看他闲的很。” “皇帝你不要借题发挥。”我气恼的冲上一步,却被秦绍大手一勾,扯了回来。 “皇上意欲何为?臣弟恭听圣旨。”秦绍挑起一道长眉,淡淡的回话。 “康王,你拿朝廷的俸禄,就要替朝廷办事。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若不能把天道门门人一网成擒,即便你是朕的弟弟,朕也决不徇私枉法。” “你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我气呼呼地跑上前。 秦绍又一把将我拖了回来,低头冲我一笑,“寒儿,不可对皇上无礼。” “皇上,三天根本就不够的。”成王急忙躬身抱拳,“三天之内如何将天道门门人一网成擒?臣弟恐怕……” “三天不够那就五天,康王,你可别让朕小看了你。”秦殇跨前一步,走到我俩面前,俯首盯着我俩交握的双手,唇边勾起一丝冰冷嫉恨。 “是,臣弟决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秦殇再行向前,笔直走到秦绍面前,两个身高体形皆差不多的男子如此近距离的面面相望,彼此用冷冰冰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我担心的抬眼望着他俩,就怕他们一言不合挥拳相向。 成王似乎也瞧出了二人之间暗潮窜涌的险情,急忙跑上前来,笑着打圆场,“皇上,四弟定不会有负圣望,四弟,哦?” 成王抬手暗暗扯了下秦绍的衣袖。 秦绍勾唇一笑,盯着秦殇锐利的眼眸,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臣弟一定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托。” 秦殇阴沉地望了他许久,转而瞧了我一眼。 我见他眼光蓦地投射过来,心中端地吓了一跳,急忙垂下头,下意识的往秦绍身后躲去。大文学 “摆驾,回宫!”秦殇含着隐忍未发的怒气,猛一甩袖,向门外走去。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成王与康王念着口号略行一礼,厅里的奴才们则全体下跪,送皇帝出门。 我抬起头,盯着他僵硬、挺直的背影,心中未免有些难受。 我是不是很坏?就为了尽快撇清与帝殇的关系,我不惜拿康王出来当挡箭牌。 结果害得他们两兄弟,一个是气得半死,一个则被迫压下了死任务。 不晓得五日后,倘若秦绍没有抓到天道门的人,会受什么样的惩罚?他们俩好歹都是一个娘生的,秦殇应该不会做的太绝吧。 哎,我叹了口气,捏捏握在左手的白玉瓷瓶。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应该会是一个令任何女孩心动的、体贴入微的好男人。 想想,他是个皇帝,却肯如此迁就我,我料他以前就没迁就过什么人,谁知第一次低声下气向我讨饶,我愣是没给他好脸色看。他现在一定很气很气,气我不识抬举,气我任意践踏他的尊严,气得想把我五马分尸。 “在想什么?老爱神游瞎想!魂儿在哪里?快回来!”冷不防,一只手横亘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向他。 “干吗啦。”我挥了下手,却不料一个颠簸,害我毫无设防的滚进了秦绍的怀里。 “咚!”我坚硬的脑壳撞上了他的下巴。 “噢~!”我与他一齐发声,哀呼一下。 我气呼呼地提手捶了他一记。“怎么突然在马车上了?” “你还说?与三哥告别时还在神游,不知在想什么东西。” “我哪有?” “还说没有?”他抬手捏捏我柔软的面颊,轻敲下我的脑袋,“有时候,我真不知你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老是这样心不在焉的,以后不允许在我面前神游。”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突然发现与他贴得太密了,急急忙忙想要退到他对面去。 谁知,他竟然一把搂住了我,枕着我绵密的乌发,低声说道,“寒儿,我知你不喜欢被人约束,更不喜欢呆在监牢似的皇宫,谁都不能逼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我会帮你的,尽全力帮你。大文学” 我的心,猛又一颤,缓缓地垂下头,“子初,你不要对我那么好,我始终是要回去的。” “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能抗拒我对你的好。你说的,每个人都有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也不例外。”他抬起手,轻轻托起我的脸蛋,俯首在我唇上落下一吻,辗转凝视我一眼,“我知道你所住的世界很好,我也不敢奢望你会为我留下,但是,我想娶你的初衷未曾改变。”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当鸵鸟,咬着唇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作不懂?”他叹了口气,将我的手轻轻压在他的胸口,“我是因为喜欢你而注意你,又是因为注意你才更加喜欢你。我刚才看到你与皇兄在房里拉拉扯扯时,你知我有多气愤吗,我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用力分开你俩。后来,又因你拒绝皇兄,欣然答应与我一同回府而甚感兴奋。寒儿……” 他捉住我的左手,贴到他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喜欢你!此生此世,从未试过如此喜欢过一个人!” 我仰起小脸,迷茫地看了他半天,才慢慢吐出一句话,“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不可以喜欢你!” 他伸指贴到我的唇上,淡然一笑,“我不管!” “我什么都不要管,我只要按着我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好。”他轻轻拥住我,缓缓阂上眼,在我耳畔低语道。 我微微咬了下唇,抬起下巴,望向他清水幽潭似的眼眸,“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他稍稍退开一寸,双手捧起我的脸蛋,注视着我的眼睛。 “今天害得你们兄弟俩差点反目,对不起。” “傻瓜。”他淡淡一笑,“皇兄一向瞧我不顺眼,也不单单为了你的事。”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吗?” 他略略撇下头,冷嗤一声,“不错,我与二哥确实是同母所出,但那又如何?要知道,我们并非普通人家的兄弟。小时候因无利害冲突,故以亲厚,若干年后,一旦涉及到权利之重,什么人都有可能改变。倘若他开始对你心怀猜忌,那么,无论你做了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 “猜忌?皇上为什么猜忌你?难道你功高盖主?” 秦绍以奇特的目光凝着我半响,忽而呵呵笑了起来,“女孩子过分聪明不好。” “什么啊?”我白了他一眼,“那你打算如何追查天道门的事?”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应付他们。”他伸手轻掐我的脸蛋,“寒儿,从明日开始,我大概会忙得抽不出空陪你了,你要乖乖留在府里好好养病,得听大夫的话,不可以不吃药,知道么?” “哦。”我点了点头,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略显憔悴的俊容,“你怎么看上去那么没精神呢?还挂着黑眼圈呃!子初,你查案归查案,可也别太劳累了。我想,你二哥只是一时火冒,才会用皇帝的身份来压你,反正你还有你娘撑着,大不了以后我们找太后理论喽。” 他笑而不语地望着我,缓缓凑近脸来,轻轻在我额上落下一吻。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事物放入我手心,慢慢卷起我的小手,淡淡地笑道,“寒儿,以后不可以再把我的玉佩随便典当掉了,还很离谱的抵给妓院!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你!” 我俯首瞧了瞧握在手里的玉佩,与他对望了一眼,吐吐舌头,“噗嗤”一笑。 再次回到康王府,我所受的待遇则完全改变了,不但那些以前见了我恨得牙痒痒的浣衣院下人们对我毕恭毕敬了起来,就连表姑娘那个跋扈的丫鬟见了我也不敢过分放肆了。 哈,果然被王爷亲自抱回家来、还由皇上派的御医专程给我问诊,真是风光至极啊。 这消息在康王府内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天,府里的奴才们都把我云若寒云姑娘的辉煌事迹编了n个版本,说我拒婚非但未惹怒王爷,还使王爷更加疼惜我,料不准,跟皇帝也有一腿! 我的天,瞧这些平素张牙舞爪的下人们,起初对我多狠呀,如今一见情况不妙,个个都见风转舵的拍起我的马屁来了。 平素也就没见少安这狗腿子有这么勤快,如今他天天往我的西厢跑,嘘寒问暖,递茶倒水,简直就是把我当她亲娘似的供着。 我叹一声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也不阻止他们轮流向我献殷勤,只是一派冷然的盯着,既不喜亦不怒,让人心里忐忑不安,瞧不出半分端倪。 不就是怕我身价飚飞后在皇帝和王爷面前进谗,拿他们开刀嘛。哼,我云若寒要报仇,难道还得假手他人、依赖男人?我要是想找他们这些小人算账,早八百年前,他们就死的尸骨无存了! 不知所谓! 我真是懒得跟他们计较。 回府后,我只依照大夫的吩咐,安安静静的躺了三天。 三日后,我终于可以下地活蹦乱跳了。 宫里派来照顾我的御医韩大夫今早又帮我做了最后一轮检查,搅着山羊须连连点头道,“恭喜姑娘,姑娘病已痊愈,身子大好了。” “太棒了,总算不用吃那么苦的药来折磨自己了。”我高兴地蹦了起来。 “小姐,你还说呢,吓都被你吓死了。”采儿扶着我坐到桌旁,满脸喜悦的瞅着我,“不过总算是病好了,这次多亏了韩大夫高明的医术,才得以让小姐这么快就康复过来。” “嗯,是哦,谢谢你韩大夫。”我笑了笑。 “呵呵,姑娘谬赞了,老朽还得回宫禀明圣上,先行告辞了。” “好,采儿,你送送韩大夫。” “是。”采儿依言上前,“韩大夫请。” 采儿前脚才送韩大夫出门,我后脚便跳了起来,在房里伸腰踢腿,活络着一把就快僵硬的老骨头。 馨如端着一盆水跨进门来,笑着道,“小姐总算不似日前那般病歪歪的了。” “是呀,馨如,我觉得我现在力气大到可以打扁一头牛。”我哈哈一笑,跑到她面前,“呆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下午我想出去逛逛。” “又出去?”馨如鬼叫一声,“小姐你就别出去瞎逛啦。上回你出去一趟就淋场大雨,重病一场,害王爷担心死了,这回再出去,料不准又得出什么事呢。” “能出什么事?”我不受教的咕哝着,“上回那是意外嘛,谁知道贼老天那么坏,突然就来场大暴雨。” “小姐啊,我求求你别出去了。”馨如扯了扯我的衣袖,“你不知道,前几天你病得迷迷糊糊的,整日说着梦话,人又不清醒,把两位王爷急得可真够呛啦。四殿下每日一下朝便来探望你,喂你吃药,有一回,你嫌药苦,死活不肯喝,糊里糊涂不知怎地就咬了四殿下一口。” “什么?我咬了秦绍?”我瞪大眼,惊叫一声,“哎呀,馨如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前两天我瞧你精神不太好,那就没说嘛。” “惨了惨了惨了,他一定气死了,我咬得重不重,他痛不痛?” “怎么可能不痛吗?都出血了。” 111 纠缠不休 “啊?”我惊呼一声,“咬哪儿了?” “殿下的左手臂上。大文学”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完了!他有没有趁我病得神智不清时动手打我?” “怎么可能?小姐你说什么呀?被你咬过之后,四殿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愣是把一碗药给你灌下去了。” “他没生气这么奇怪?”我锁着眉头,“我可是亲耳听采儿说起过,他最讨厌女人对他放肆啦!就连那个什么卫国的九公主,因为行为放肆,还曾经给他打过哩!怪事,他居然没揍我。” 难道喜欢我喜欢到可以容忍我的一切? 那是到了何种程度? 会吗?我想来想去,依然抱着一丝不信与疑惑。 怪不得从成王府归来那日,我看他面容有些憔悴,原来他不是为了查案,而是为了照顾我。 怪不得怪不得,帝殇说他闲得很!他正事儿不干,日夜守着我,当然很闲了! “这么说,我大病的这段期间,四王爷他,彻夜陪着我?” “没有,四殿下晚上就回王府了,陪着您的是三殿下,有一回,您烧得糊涂了,一直蹬被子,三殿下就握住你的手,一直在你身旁劝慰着,隔了好久,你才平缓下来,三殿下见你有些好转,本想回房休息,谁知小姐你死死拽着他的手,发出一连串梦呓。于是呀,三殿下就没有走,坐在床边,陪了你一晚上。” “子容?”我忽而瞪大眼。 完了完了完了!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啊,怎么处处跟人纠缠不清的!我头痛的按了下发胀的脑袋瓜子。 “小姐,你怎么了?” “头痛。” “头怎么会痛呢?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痼疾发作了?我再去请韩大夫回来!”馨如惶急地说道。 “不用了,没那么夸张。”我叹了口气,“我这是心病,没的医的。” “对了馨如,这两天怎么没见王爷?” “哦,听魏管家说,王爷这几天搬往七星楼驻守,想在日内尽快破了天道门一案。” “七星楼?是什么地方?” “馨如也不太明白,是魏管家这样说的。” “哦。”我点点头,抬眼瞧见采儿走进门来,“韩大夫走了?” “是啊。”采儿点点头,兴匆匆的来到我面前,“小姐,你和馨如在说什么呀?” “小姐说有些头痛。大文学” “啊?是不是老闷在屋子里闷坏了呢。”采儿笑呵呵地望着我,“小姐,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采儿啊!”馨如不能认同地白了她一眼。 “我真的可以出去逛逛吗?”我立刻生龙活虎的跳了起来。 “馨如姐,这是王爷吩咐的,王爷说,迟几日,等小姐身体大好,叫奴婢陪小姐出门走走。” “子初说的?”我眨眨眼。 “嗯,王爷说,这两天不能陪小姐你了,所以要采儿好好照顾小姐。” “好啦,知道你对我好。”我笑嘻嘻的拍拍采儿的肩膀,“那走吧。” “不行!”采儿伸手拽住我的小手,“还是先让采儿替小姐梳个头,换件衣裳再出门吧。” “嗯嗯,那你快帮我梳。”我非常配合地坐了下来。 采儿一边梳理我的长发,一边笑道,“小姐,一会儿我们就去账房那里支五百两银子。” “啊?” “王爷早就安排好了,希望小姐能玩的开心点。” “哈。”我好笑地拍拍小嘴,“他怎么突然之间转性了?怪事!” “什么呀,小姐,你不可以这样子说王爷的,这可是大不敬。” “啊,好好好。”我猛不迭的点头,好不容易等采儿替我着好装,我便丢给馨如一句“好好看家”的话,遂拉着采儿兴冲冲的跨出了门。 果然,从账房苏先生那里顺利的取到了五百两银子,我和采儿两人兴高采烈的跑出了王府。 “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偏过头,仔细的思索了一下,转过身,冲着她微微一笑,“采儿,我想找一座庙,可以祭奠亡故亲人的那种庙。” “哦,小姐,你想给亲人立一个长生牌位啊。” “长生牌位?” “对啊,在观音庙内给亲人供一个长生牌位,永享香火,还可受观音菩萨保佑,来日早早转世为人,还可投个好人家呢。” “那不就是搞迷信?”我凑过脑袋。 “什么?”采儿亦把脑袋凑向我。 我俩的脑袋险险磕到一处,相顾一笑。 “没什么没什么。大文学”我大而化之的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采儿,在观音庙买个长生牌位要花多少银两?五百两够不够呀?” “够了够了,只需三百两,就能买到一个极佳的位置。” “嗯,那你快带我去吧。” “好,走这边,小姐。” “出了门就别叫我小姐了,还是喊我冰姐姐吧,我都听习惯了。” “知道啦,冰姐姐!你好烦呢!” “哈,小丫头居然敢嫌我烦?你给我站住!” ********分割线呀************ 在采儿的悉心打点下,我替思思在观音庙里安上了一个长生牌位。 我静静伫立在烟雾缭绕的宽敞殿堂内,向着思思的长生牌位恭恭敬敬地鞠上三个躬。 “思思,等姐姐回到家里,一定会去看你的,我先在这里替你安个灵位,如果我没那么快回去的话,我就可以时时来这里陪你了。”我走到思思的牌位前,拿出捏在手里的一方丝帛,细细擦了擦她的松木牌位,伸手轻轻抚摸着刻工精良的名字。 “我这两天,心里头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抚着她的牌位,轻声低语道,“思思,我不要他对我那么好,我会不知所措,可是他说,我可以拒绝他,但是不可以拒绝他对我的好,你说我该怎么办?思思,如果你在这里就好了,你一定会帮我拿主意的,你那么鬼灵精怪,一定可以想到对策,是不是?” “小姐,你别难过了。”采儿上前一步扶住了我,“思思姑娘有你这么个好姐姐时时刻刻在替她祈福,她下辈子一定会很幸福的。” “下辈子?”我苦涩地笑了笑,“那只是众生自欺欺人而已。人类到底有没有下辈子,谁都不知道!” “小姐。” 我吸了口气,使劲眨回了一腔热泪,转头望着采儿,“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采儿,谢谢你。” “小姐你干吗说这种客套话?” “喏,你又小姐小姐了,这么见外,也就别怪我对你说客套话。” “是,冰姐姐。”采儿冲我咧唇一笑。 “采儿,你是不是快有半个月没回去见过你娘啦,不如我们回去见见你娘啊。” “真的吗?” “嗯,顺便买点菜,再买点酒,到你家里煮饭吃。”我笑着点点头。 “好啊好啊。”采儿高兴地蹦了起来,双手拍个不停。 真是个小孩子!我撇过头,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采儿挽起我的手,我们顺着一拨人流出了观音庙正殿,拾级而下。 然而没走几步,便听到一阵吵嚷声从前方传来。 “小姐你看。”采儿抬手指了指正前方的牌坊。 我随之望去,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横肉男挡在一名锦衫老妇人面前,用力拉扯她身旁另一名布衣妇人挂在臂弯上的大包袱。那布衣妇人约莫四旬年纪,看样子许是那老妇人的贴身仆佣。 “老太婆,有钱来求神拜佛,还不如求老子保佑,拿来吧。”横肉男甲用力扯着布衣妇人的包袱,见她死活不依顺,不由心火大起,“啪”地甩了她一记耳光。 妇人“哎哟”叫唤一声,摔倒在地,一手揉着腰哼哼唧唧。 “敏柔----”锦衫老妇人背对着我惊呼一声。 抢劫?!我瞪大眼,掉转头,来回瞅了一眼,“咚咚咚”冲到牌坊旁,从一只废弃的箩筐内拣起一根粗粗的棍子。 “小姐不要啊。”采儿骇然冲来,一把抱住我的手,“你打不过他们的,他们看起来好凶哦。” “我会打不过这两只软脚虾?采儿你不用惊慌,看我的。” “小姐----” 我“噌噌噌”冲到横肉男背后,提起棍子砸向他们的背,边砸边骂,“我叫你抢劫老太太,我叫你抢劫,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有手有脚,不思进取,不晓得靠自己的劳力挣口饭吃,专欺负老太太,我叫你抢,我叫你抢!” 横肉男甲、乙一时不察,被我的棍子结结实实敲了两下,疼得歪歪大叫。 “大哥,这臭婆娘从哪冒出来的?” “我哪知道?给我上!”老大甲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向我。 我双手抓着棍子“哇”的叫了一声,朝后跳了一步。 瞧瞧这两张脸,真是标准的姥姥不疼,爷爷不爱型,这二人看似像对双胞胎,满脸的胡渣子不说,更滑稽的是,一个在左脸上有块青疤,另一个在右脸上有块青疤,均是巴掌大小,从眼梢一直延到嘴角,使得整张脸看上去狰狞无比,不过,两者长得倒满对称的,我暗暗好笑。 “小姐。”采儿惊慌地奔到我身旁,冲着两大汉尖叫,“你,你们不要乱来,不要乱来哦!” “臭丫头,竟敢管起你侯山双虎张太爷的闲事来了?弟弟,给我打!” “是老大。” 眼看那两个粗毛大汉气势汹汹地冲向我俩,采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 我急急忙忙地捋捋长袖,举起木棍冲向他们哥俩,一阵“劈劈啪啪,碰碰咚咚”的乱砸。 片刻后,那对孬种兄弟被我一手摆平在地。 一转身,只见数十个老弱妇孺将我围成了一个半圆,热烈的鼓起掌来。 “谢谢,谢谢。”我笑嘻嘻地向众人拱手。 “小姐别闹了。” “我哪有闹,是他们拦路抢劫嘛。”我指了指躺在地上打滚哀嚎的青疤男,抿唇一笑,“你看,这就叫恶人必有恶人磨,遇到本姑娘,算他们倒了八辈子的霉。” “是了是了。”采儿无奈地嘟了嘟唇。 “采儿,去看看那两位婆婆情况如何。” “嗯。”采儿拉着我一同走至两位妇人面前,只听那锦衫妇人殷切的询问道,“敏柔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奴婢没事,夫人不必挂心。” “婆婆,是我们小姐帮你们赶跑坏人的哦。”采儿非常自豪地向她们宣布,活像我干了多了不起的事儿。 我不由笑了笑,恰好见那锦衫妇人抓着布衣妇人的手缓缓转过头来。 打一照面,我便又惊又愣地扬起了眉,不由自主的提高音量,叫了一声,“太……” “嘘。”老妇人伸指点着唇,冲我微微一笑。 我机灵地点点头,随即改口道,“夫人,你怎么独自一个人出来了?” 老妇人笑着走上前,缓缓抓起我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瞧今儿天气好,想出外走走,又不想惊动其他人,所以便只带了敏柔一个,不想到了观音庙前竟碰到这对恶霸。” 老妇人皱了皱细巧的眉毛,幽幽叹了一声,“天子脚下竟还有此等恶霸拦路抢劫,看来,都城的地方官日子过的太安逸了。” 我憋着笑,暗暗心道:哈哈,这个京兆尹王明天王大人要倒霉了,可别说,那天在朝堂上看见他,我就觉得万分不爽,一派唯唯诺诺的模样儿,怎么当官,哼,我看呀,八成捞好处有他的份,碰到棘手的事儿就巴巴地推给别人了。 哪,天道门的鬼案子不就推给秦绍处理了?真是个脑满肠肥的死老头! “若寒,刚才多亏有你帮忙打跑两个恶贼,只不过……” “啊?” “只不过你一个姑娘家,有些礼仪还是必须要注意的。再说,你毕竟是个女儿身,如此贸贸然冲出来,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112 鸿运当头 “呵呵。大文学”我讪笑两声,摸摸后脑勺,“我,一时之间,也没想那么多。” 老妇人难以苟同地盯了我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我傻笑着向后退了一步,“夫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等一下。” “啊?”老太太不会又想逼婚吧。 “寒儿你心肠这么好,应该不介意抽点时间陪陪老人家吧。”她笑眯眯地对我说道。 我与站在一旁瞧得一头雾水的采儿对视一眼,歉疚地说道,“采儿,不如,我们先陪陪老人家,一会儿再去你家看你娘。” “哦,小姐,原来你认识她啊?” “是啊,你在康王府都呆了三年了,不会连王爷的娘都不认识吧。”我咕咕哝哝地低语一声,心里直呼倒霉,啥人不好救,偏救了这一麻烦老太太,她最好别再给我提婚事这两字,否则我真不担保我会做出什么谋逆皇室宗亲的鬼事来! “什么?什么娘?小姐,你说什么呀?可不可以大声点儿。”采儿这笨丫头还在一旁咋呼。 “诶算了,没什么没什么。”我挥了挥手,堆出一脸灿烂的笑,蹦到太后身边,“夫人,你打算去哪儿?” “就在里面。”太后伸指点了点前方的观音庙,自然而然地挽起了我的手臂,与我一同向前走去。 须臾,陪着太后上完香,虔诚参拜了观音娘娘之后,我扶着她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太后转过脸来,慈蔼地望了我一眼,轻拍我的小手笑道,“寒儿,陪我去个地方。” “嗯。”我跟着她往观音庙后堂走去,一名白发须眉的老庙祝迎上前来,笑道,“秦夫人。” “空念大师有礼。” “阿弥陀佛,夫人又来看孩子们了?” “是啊。” “秦夫人悲天悯人,慈悲为怀,老衲代诸位孩童谢谢夫人上回的善款。” “大师你不必过谦了,大师把都城的孤儿都迎到庙里居住,使他们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其实大师才是世上最慈悲之人啊。” “若是没有夫人的资助,一切也只是惘然。”老和尚抚须轻笑,“老衲带诸位过去,夫人请。” “有劳大师。”太后看了我一眼,也没对我解释,只是笑了笑。 我疑虑重重地跟着她转进了观音庙后堂,穿过一片挺宽阔的场子,走入一个四合院内。 迎面一片孩童的嬉笑声随风传来。大文学 我抬目望向远方,只见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们争先恐后的从屋内冲了出来,兴奋的围上我们,七嘴八舌的叫道,“秦奶奶,秦奶奶!” “乖,乖,乖!”太后俯腰摸着众孩童的脑袋,慈祥的微笑着。 “哇,怎么这么多孩子啊?”采儿瞪大眼,发出一声惊叹。 我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太后,半响说不出话儿来,直到她在那群孩子当中冲我叫道,“寒儿,你把那包袱里的玩具分给他们。” 我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应了一声,接过宫女敏柔手里的大包袱,取出一支支波浪鼓递到小朋友们手中。 小孩子们欢呼雀跃着、成群结队摇着拨浪鼓四处奔跑。 “姐姐,你陪我玩儿。”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蓦地冒在我面前,两手一张抱住了我的双腿。 我轻快的笑着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好啊,你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宝。” “姐姐姐姐,我叫小虎。” “陪我玩儿,你陪我玩儿。” “好啦好啦,我陪你们玩,呵呵。” “小姐,小姐!” “采儿我先陪她们玩下,等会儿再去见你娘哦。”我挥着手,被一群七、八岁的毛孩子们拉到了一旁,玩起了各式各样的游戏。 熟料,这一玩就玩到中午,当然,午餐也只能陪太后在庙里解决。 不过话说回来,观音庙的素食真不是乱盖的,味道好极了,也有可能是我玩的饿了罢。 我飞快的扒完一碗饭,喝了几口汤,放下碗,抬起眼,对上太后惊愣的目光。 我呵呵怪笑两声,抬手揉揉肚子,“对不起啊,我吃饭一向很快,没吓坏你吧。” “你这孩子,狼吞虎咽的,外人不晓得的,还当是我初儿亏待了你。”太后又好气又好笑地睨了我一眼。 我赶紧挥着小手,讪笑道,“没有没有,我在府里吃的很饱的,子初他没有不给我饭吃,我顿顿有鱼有肉,山珍海味,吃的很好。” 太后抿唇望了我一眼,蓦地发声大笑。 采儿站在我身旁不解地问道,“小姐,这位老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哪?怎么这样称呼王爷?” “你这个笨蛋!”我白了她一眼,神秘兮兮地向她勾勾小手指。 采儿急忙附耳上前,我嘻嘻一笑道,“人家是当今皇上和四王爷的亲娘,太后啦。大文学” “啊?太太太太……”采儿吓得面无人色,“扑”地跪倒在地,“奴……奴奴……” “哎呀,你这个笨采儿,太后不想惊动别人,你快起来啦,别给和尚们瞧见了。” “奴奴婢不敢。” “不敢就杀了你的头!”我恐吓地做出一个杀头的动作。 “啊?” “快起来。”我抬指点点她的额头,轻喟一声,“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 采儿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垂着头,骇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寒儿,你今天救了我,又把我哄得那么开心,你想要什么赏赐,就尽管开口吧。” “啊?不要不要不要,我什么赏赐都不要。”我挥着手连连摇头。 “你不必同我客气,说吧。” “太后,我也没做什么啊,全部都是些小事情,我怎么好意思问你要什么赏赐啊?呵呵,再说我真的不需要嘛,难保我哪天就回去了,要了赏赐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带回去吗?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太后呢。以前在电视里见到的太后都是凶巴巴、很刻薄很有权威的那种女的,我真没想到,太后会偷偷收养二十几个孤儿,我真的好敬佩好敬佩您啊。” “瞧你这张小嘴,就会哄我开心。”太后笑呵呵地抚抚我的小手,瞧着我的双眸忽而一亮,“不如这样吧,我们来个亲上加亲。” “啊?什什什么亲上加亲啊?您不会又要逼我嫁给四殿下吧?” “你扯到哪里去了?你们的事儿,初儿都跟我说了,他说你正在带孝期间,想把婚事搁后,我到是觉得无所谓,不过既然初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尊重他的意愿。他都不急,我跟着急什么呀?”太后嗔怪地唠叨着。 我垂下眼,抿唇一笑。 这家伙,真是骗死老人家不偿命。什么带孝期间,真会瞎扯。 “寒儿,我那时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与你很是投缘,今日,你又机缘巧合的救了我,嗯,我若是不给你赏赐啊,我心里都不会好受。” “啊?太后,真的不要了。” “这样吧,我就收你为义女,择日让子璇拟旨,昭告天下,封你为我大秦公主。如此一来,他日若你下嫁康王,自不会有人敢予多话。”太后笑着望向我,“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哀家主意已定,你不可以再借词推托,否则,哀家真会生气。” 听完太后的这番话,我便只有愣愣地瞧着她的份了,脑袋霎时一片空白,果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 结果,本想陪采儿去探望她娘的,却因时间太仓促而没去成,与太后分手后,我便一直浑浑噩噩地走在采儿前面,脑袋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骇人想法一直盘亘在我的心头。 似乎,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捆缚着我,慢慢将我往皇宫那个方向拖去。 我愈是跑得急、逃得快,它愈是拉得猛、拽得狠。 我愈是挣扎,它愈是锁紧我,将我一步步,一点点地往那无底深渊拖扯过去。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小姐你在想什么呀?走过头了。”采儿忽然在我耳畔叫了一声。 我蓦地惊醒过来,回首瞧了瞧伫立在身后的康王府正门,呆呆一笑,伸手搔搔脑门,“是哦,已经到了。” “小姐你怎么啦?是不是被太后吓坏了?” “我会被吓坏?哼。” “呵呵,那我们快些走吧,馨如姐恐怕要等急了。” “嗯。”我点点头,拉着采儿走进康王府正门。 虽然秦绍不在,但准王妃的待遇还真不是盖的,厨房为我特意准备的晚膳十分丰盛,几乎可媲美满汗全席。 偌大一张方形长桌上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举凡是你报的出名儿的,它都有! 我一个人大刺刺地坐着吃独食,身边儿站着一群陪看的…… 这些人,枉我大力邀请他们入座,居然一个个都不买我的帐,更有甚者,听我有此要求,还露出惶恐的表情。 我晕!真是一群傻冒~~ 算了算了,就当自己在五星级大酒店吃大餐吧,我无奈地叹息。 其实,我晚上吃的也不多,厨房居然整一桌子的菜来吓我…… 我就盛了一小碗银耳莲子羹吃了几口,遂放下饭碗瞧了瞧直挺挺杵在一边的魏管家,抿唇笑了笑,“魏叔。” “小姐有何吩咐。” “那位表姑娘怎不见她来用膳呢?”该不会学我一样,晚上节食吧,嘿嘿。 “表姑娘身体抱恙,在房内休养。” “哦,身体不舒服,那有没有请大夫来替她瞧瞧?”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是的,小人已经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给表小姐诊治过了。” “没什么大碍吧?” “大夫说,表小姐身体无恙,恐怕是心病。”管家意有所指地投给我一瞥。 “哦。”我当没瞧见他的目光,自顾自的问道,“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家王爷?” “王爷这些天住在七星楼全力查案。” “哦,连饭也不回来吃,还真的很忙呢。”我点点头,笑嘻嘻地瞧向魏管家,“魏叔,你知不知道七星楼在哪里?” “七星楼乃是男子聚集处理公事之地,小姐还是不要去骚扰的好。”管家淡淡地回话。 “我又没说我要去。”我哼了一声,心里未免骂老头小气。 “是,小姐没这意思,那便更好。” “哼。”我重重丢下饭碗站起身来,嚷嚷道,“采儿,我们回房!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是小姐。” 采儿亦步亦趋的跟在我后头,同我出了门。 “你说那老头,怎就那么食古不化呢?做什么事都那么一板一眼的,他累不累啊!”我转过身,一手叉在腰间,学着那魏管家的模样沉声喝道:“七星楼乃是男子聚集处理公事之地,小姐还是不要去骚扰的好。” 采儿捂着唇“噗嗤”一笑。 “哎,真是了无情趣。”我挥挥手,咕咕哝哝的嚷道,“我很难想像,他夫人居然能够受得了他的臭脾气。” “小姐,魏管家他尚未娶妻,哪来的夫人呀。是,他的性子是耿直了点,不过哪有你说得那个样子……” “什么呀,不就是个驴脾气嘛。”我一路嘀咕着回到锦苑,在回廊上转了一圈,“小白呢,怎么又不见啦?” “小姐。”馨如抱着一团雪白飞快地跑到我身边。 “小白!”我搓搓手接过她怀里的小兔子,伸手摸摸它毛茸茸的毛发,嘻嘻笑道,“怎么才两天没见,你就胖出来这么多呀,幸亏没被秦绍那坏蛋瞧见你,否则真得把你宰了下酒,你就哭吧你。” “我有你说的那么可恶吗?”冷不防,一双手臂自我身后环绕过来。 我轻轻喟叹一声,转身被他搂入怀中,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稍稍抬起脸儿望了他一眼。 “奴婢见过王爷。” “你们都退下。” “是。”馨如与采儿识趣地离开。 “你舍得回来了?”我横了他一眼,话一出口,才惊觉语气间竟带着些许酸溜溜的味儿。 113 缱绻一吻 我这是怎么了?仿如一个吃醋的小姑娘,恼他这几天抛下我不顾哩。大文学 “怎么,想念孤王了?”他微微眯起俊眼,轻声笑道。 “谁想你来着?我还巴不得你不回来呢,清静。”我仰起下巴,骄傲地说道。 “假话。”他抬指轻轻摩娑着我的唇瓣,浅浅地笑着,“我可是很念着你呢。” 他慢慢收拢双臂,俯首在我唇上落下一吻,零星的胡渣子沾上我细嫩的肌肤,刺得有些微疼痛。 我仰起脑袋,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凝神望了一眼,“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查案很辛苦吗?” “我两天没睡了。” “哇,你当你是超人呀!两天没睡,那还不洗洗睡去?”我拽起他的手跨步便走。 “不要。”他轻轻将我一扯,慢慢逼近我。 我有些心慌,见他每近我一步,我便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再到后来,我贴上了墙,已无路可退,被他圈在一小方天地之中, “做什么……”我才一张口,便叫他滚热的唇堵上了。 一时间,我的心猛一抽搐,呼吸突然变得好困难。在他热情如火的侵袭下,我被吻得浑浑噩噩,本想推开他,却被他拥的更紧,感觉他调皮的舌尖在我口里辗转徘徊,我很想放声尖叫,却不幸被他火热的唇舌吞没了全部的声音…… 我紧紧捉着他的衣袖,清晰的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仿佛,那颗雀跃的心脏,即将跳脱我的胸腔,瞬间的升温,将我灼得通体发热,难以自控。 他的吻渐渐从热烈转为轻柔,细细地吻上我的眉、我的眼、垂首注视我一下,未经意间,恰好与我懵懂的目光相撞。 他微微一笑,伸指抚过我的脸颊,幽幽长叹道,“三天了,怎么才见面就叫我回房安睡?”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是见你很累的样子……” “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啊?”我口是心非的丢给他一个超级卫生眼。 “还说不担心我?”他盯着我的脸半天,忽而嘻嘻一笑,“你的脸上明明就刻着‘很担心’三个字。” “哪有?”我气呼呼地丢开他的手。 “有!你有,你的眼睛骗不了人。”他笑着执起我的手,慢慢贴上我的心口,跟着又近前一步,几乎完全贴到了我的身上。 我粘在了墙上,心有悸悸然地瞧向他。 做什么靠那么近,近的连他的呼吸都能闻到,该死的我的心又开始狂跳,跳跳跳,整天跳个没完没了,跳跳跳,跳死得了。大文学 呸呸,呸呸!怎么这样咒自个儿呢~~ “寒儿,让我再多看你几眼,我很是挂念你。” “我又不是要死了,明儿你想看多少眼都没关系,你看看你,都快累趴下了,快洗洗回房睡吧。” “口无遮拦的。”他怪嗔着抬手轻扣我的脑袋瓜子,“好吧,你也早点休息。” “嗯。”我点了点头,目送他走入东厢房,在跨进门前,他还特地转身再看了我一眼,“你早点睡,明天也早些起来。” “啊?” “我带你去个地方,保管你一定会喜欢。”他笑了笑走入东厢,抬手扶住房门,柔声说道,“寒儿,谢谢你今天陪了我母后一下午,早点睡吧。” “啊?喂!!”我眼睁睁望着他笑呵呵地合上门,瞪着他房内突然亮起的灯光,“哈”了一声,“搞什么呀?古古怪怪的,他怎么知道我今天跟他母后在一起?” 我低声咕哝着转身回到房里,“要我明天早些起来,又想干啥?” 啊,不想了不想了!干脆明天把太后打算招我当义女的事告诉他,让他想想办法推了吧,那么头痛的事,丢给他得了! 睡觉!我一骨碌倒到床上,连鞋子也未脱,侧身面向床内,用力闭上眼睛,叨叨念念着睡觉,然而却不争气地想起适才一番情景,心情便再度激荡起来。 睡吧!我又翻了个身,脑海里依然扫不掉他俊朗翩翩的身影。 睡吧!我闭着眼睛坐了起来,约莫过了五分钟,我猛然张开眼,气呼呼地跳下床,转首望着那两扇檀木雕花窗发起呆来。 你说,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他会不会也与我一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呢? 他会不会,正期待着我推开那扇与他相对的窗户…… 会不会,现在就站在我的窗下? 我抿抿唇,跑到窗前,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伸出了双手,推开了面前的那扇窗户,瞧着对门漆黑沉寂的厢房,呆望了半天。 “哎呀!云若寒呀云若寒,你在干什么呀?你在期待个什么鬼东西?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可以有这种非分之想?你真当你自个儿是个古人了吗?笨蛋笨蛋笨蛋!”我忽然跳了起来,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的骂着,急急忙忙想要伸手拉上窗户,却在我关窗的那一瞬间,蓦地瞄到对面的灯又亮了起来。 我心中一动,急忙扑回桌前,吹灭了灯罩里的烛火。大文学 我站在漆黑一片的厢房内,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对面门扉轻响,伴着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渐渐来到我的房前。 我紧张地瞪着印在门上的模糊身影,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身影在我门前来回走动着,反反复复走了不下十数次,微微地抬起了手,作出一个叩门的动作。 便在我的心将要提到嗓子口之际,他又缓缓地放下了手,慢慢走到我的窗旁。 我坐到床上,盯着窗外那抹淡淡然的黑影,见他又开始来回地走动着,几次,他想伸手敲我的窗户,却又止住了。 我心底忽然冒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心疼,无端端在黑暗中红了眼眶。 我不知道他走了有多久,好几次我都想开了门请他进来,可终究却是忍住了。 差不多隔了一个多时辰,他才淡淡地叹了口气,缓步离开了我的窗前。 我疲乏地倒在了床上,闭着眼,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分割线分割线呀************* 翌日十点未到,我就被那天杀的秦绍挖出了暖和的被窝,懵懵懂懂地任由采儿摆布了一番,我昏昏然地被他抱上了马车,继续梦游着。 颠颠簸簸间,我靠在他怀里,茫茫然地撑开一只水眸瞄了他一眼,“去哪儿?” “还没到呢。” “哦。”我换了个姿势,使自己靠得更为舒适些,一头埋在他怀里,继续昏睡去。 恍惚间,似乎听到他特有的、富有磁性的笑声忽而在耳畔响起,不高亦不低,听来十分悦耳。 笑什么笑?人家习惯了下午两点起来的好不好?别吵人家睡觉! 话说回来,这家伙应该是上完朝回来了吧,怪的是,明明他昨晚和我差不多时间睡的,起的还比我早,估计他只睡了一个时辰,怎么还这么有精神,真不是人! 陡然间,马车莫名其妙的停下,由于停得比较急,马儿烦躁的嘶鸣起来。 我吃了一惊,险些从他怀里滚了下去。 他急忙勾住我,一手挑起帘子向外透望,“什么事?” “王爷,是个臭要饭的。”赶车的牛叔从车上蹦了下去,骂骂咧咧地蹬腿踹了下躺在一边儿的乞丐。 乞丐哼哼唧唧地歪倒在地。 秦绍抬手挥了挥,“算了算了,牛叔,你走过去瞧瞧他,怎么哼得这般大声?” “是王爷。”牛叔不情不愿地轻踢了乞丐一脚,“怎么样?没死吧?” 乞丐哼哼着向马车前爬了两步,“小小人该死,小人不知王爷在此,惊扰了。” 秦绍皱着眉摇了摇头,“想不到连都城之内也出现了流民,真是可怜。你起来吧,牛叔,给他些银子,打发他走吧。” “是王爷。”牛叔撇了撇嘴角,从兜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托在手心掂了掂,伸向乞丐面前,“喏,拿去,以后走路长着眼睛,别再横冲直撞了!今天算你运气,碰到我们王爷,若换了别人,怕不给你一顿好打。” “是是是,谢谢王爷,谢谢王爷。”乞丐伸手接过牛叔递给的银子,连声称谢。 我一手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了乞丐几眼,忽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道,“等一下!这人我认得!子初,我几日前在成王府门口见过这乞丐,他还说他是五福州流窜过来的难民,那日我还见成王给他好大一锭银子,嘱咐他尽快返乡呢,我的天,他是个骗子,别给他!” “什么?骗子??”牛叔瞪大牛眼,正打算伸手逮住那乞丐。 熟料,他一把甩开牛叔的手,单脚跳着狂奔,跑的比飞的还快,一溜烟儿,便不见了影儿。 秦绍憋着古怪的笑意与我对视一眼,我俩霍然大笑起来。 我捧着肚子直喊“哎哟”。 “这都什么人呀。”我笑不可遏的摇着头,“一只脚都跑的那么快,他该不会急得忘记他有两条腿了吧。” “牛叔,走吧。”秦绍笑着挥挥手,再度放下帘子。 我直揉着笑痛的肚皮,睇了他一眼,“我说,你们两兄弟也真菜,居然被同一个乞丐骗银子。” “哼,孤王怎么知道他是个骗子?下次别让我撞见他,否则我定要打折他的狗腿。” “哈哈。”我放声大笑。 “不过这乞丐也有点功劳。”他瞄了我一眼,忽然抿唇一笑。 “什么意思?” “至少把你给吵醒了不是吗?”他笑着抬手捏捏我的脸颊,“若不是他这么一吵,天知道你还要昏睡到什么时候。” “哼。”我骄傲地抬起下巴,“对我来说,现在才刚好是子夜入眠十分。” “昨日睡得可好?”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不料,我心中微微一抖,做贼心虚的想着,该不会被他瞧出什么端倪了吧? “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我?” “没事。”我抬了抬手,“对了,到底去哪儿?” “七星楼。” “七星楼?不是男人处理公事的地方吗?我可以去?” “为什么不可以?我说可以就可以。”他微微一勾唇,霸气的说道。 “子初,我有个疑问,憋在肚子里憋了一晚上了,你现在得老实告诉我。昨天……你怎么知道我和太后处了一下午?” 他笑而不答,只是抬手撩起帘幕,说了一句,“到了。” “你还没回答我。”我气呼呼地跳下马车,被他伸手抱住。 “姑娘家也没半分姑娘家的样子。”他笑着点点我的额头,径自拉着我朝面前的大院子走去。 我略略观测了一下,见门口有八个壮汉看守,入内即是一大片宽敞的演练场,七星楼便伫立在我们的正前方,巍峨而耸立、气势磅礴。 楼前有四人把守,见我们走来,遂统一向秦绍行礼,齐声叫道,“王爷。” 秦绍稍一点头,扯着我走进七星楼。 我抬眼瞧了瞧靠左的楼梯,嘻嘻笑道,“上楼?” 秦绍摇了摇头,拖着我直直地向对面那道墙走去。 “去哪儿呀?子初。” 秦绍伸手推了推墙面,“呼”一声,墙壁自动向一边移开。 “哇,秘道?”我雀跃着蹦了起来。 “走。”他拽着我走了进去,原以为是黑糊糊的一片,哪知道触眼一片繁忙、热闹的光明景象。 许多人在我面前跑来跑去忙碌着,有提笼子的,有举线轴的,我还听到“呼啦”一声响,急忙抬起头,只见顶头上方飞过一只莫名事物。 我仰着头,“哇!”的惊叹一声。 好雄伟,好强大的线结构工程啊、各色的线轴杂而不乱,有条不紊的交错在上空,真是好神奇,好古怪。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我一手指着上空好奇的问道。 “是为了内部传递情报所用。”他淡淡一笑。 “情报?七星楼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央情报局?” “什么什么局??” 我瞧了他一眼“噗嗤”一笑,“我的意思是说,这里就是专门为朝廷采集情报的地方?” 114 兄弟? “嗯,不错,此楼确实是朝廷专门设置,起先只是用以抓捕一些四处散播谣言的小人,或是擒获一些潜入秦都的探子。大文学后又被我扩充至如今的规模,用作采集天下武林之事。” “哦,怪不得那天赵国公说什么,你是交友遍天下之类的,原来就是指这个。”我点点头。 “我懂了,楼上一定是鸽房。” “嗯。”秦绍点了点头。 “哇,这样的工程非常浩大啊。”我兴奋地瞧着来回奔跑的仆人们,亲眼目睹一只只黑色的竹筒从上空划过,沿着线轴的方向迅速滑动至前方一排香案前,“咚咚咚咚”,按顺序落入香案旁的竹编篓子。 香案前坐着一排数十个伏案疾书的中年书生,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张张长条白纸,再由专人搬运至一旁整理成卷,放入一只只黑色柜子之中。 “这里每日要出许许多多宗卷,分门别类的记载着举国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宜,你瞧。”他指指我身旁的一只超大柜子。 我随手取了一本装订成册的书翻看了起来,“真的记载得很详细呀,连某年某月某日苏白白苏大侠与柳丁丁柳大侠生死决斗之前,柳丁丁柳大侠放了个屁也有记载,哈哈哈----” 我险些笑趴下。 秦绍一手扶住我,伸指点点我的额角,“你哟,竟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哪有。”我机灵地四处扫视着,“子初我明白了,难怪你昨天会知道我与太后的事,一定也是探子回报的对不?” 他笑着点了点头,“聪明。” “子初。”一道叫声在我们身后响起。 “阿剑。”子初拉着我转过身,指着朝我们走来的一名青年笑道,“他是我表弟容剑。” “阿剑,这位就是我经常向你提及的云若寒云姑娘。” “哼,早闻云姑娘大名,真乃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叫容剑的青年长得还颇为清秀,只是比起秦家那拨兄弟自然是差了一大截,呵呵,当然了,那帮子都是皇室宗亲的人物,气质也颇不相同,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不过怪了,我貌似没见过面前这位小兄弟吧,咋他一照面就对我出言相讥捏? 我没欠他银子未还吧? 是了,他姓容,也是子初的表弟,那自然是容婉盈容姑娘的兄弟了,怪不得会对我抱有敌意,许是那容姑娘早已将我的恶劣事迹加油添醋的在她兄弟面前说过一通了罢。不过,我思前想后,貌似也没对她干过什么呀…… “阿剑。大文学”子初警告地盯了容剑一眼。 “哼。”容剑一歪头,睥睨我一眼。 我呵呵笑了两声,挥挥小手,“没事没事,小孩子嘛,长长就成熟了。” “谁说我是小孩子?”容剑涨红脸气愤地瞪着我,“我今年二十啦。” “就是个小孩子。”我笑嘻嘻地下了定论。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以为你……” “行了阿剑,说正事。”秦绍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哼。”他小气地白了我一眼,转身对秦绍说道,“已经查到确切地址了,那些人就隐匿在永乐大街后巷,一个叫齐霄院的园子内。” 闻言,我心里“咯噔”一跳。 说的可不就是李隐他们天道门的分舵吗?秦绍已经找着了?那么,下一步,他定是要采取围剿的行动。 糟了糟了,李隐一定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哩。 自己就快成砧板上的肉了,还有心思上仙云楼找花姑娘,这死小子,死了也是活该!! 子初沉吟片刻,冷笑道,“我量他们这次也逃不掉,阿剑,你去调集人马,我们即刻出发。”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李隐真正是完了,秦绍居然亲自出马,怎么办? 这混小子好歹帮我找赵猪头报过仇,怎么着也算是我半个恩人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寒儿。” “啊,啊?”我回过神来,冲秦绍僵笑了一下。 “又在瞎想什么?”他露出一丝淡笑,抬手摸摸我的头,“我出去办点事儿,你在这里等我可好?” “呃不行不行,我突然想起来,昨天约了师太要去观音庙还愿的,我妹妹的牌位才放上去一天,我得勤快点去看看她。” “师太?”秦绍莫名其妙地望了我一眼。 我干笑两声,“呵呵,大师,是大师,就是观音庙那位空闻大师。”好像是空闻吧,只听太后叫了他一次,反正和武侠小说里取的名字都差不多,就是空什么慈什么的,我先胡乱套用下蒙混过去再说。 “空闻大师?空念大师吧。” “对哦对哦,就是他。大文学”我用力点着头,“大师让我跑得勤快点,我跟他约好了今天一定要去的。” “哦,那我派人送你过去……” “不用了不用了,你忙吧,我认得路,自己过去就行了。呵呵,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当散步了,你去吧,不用管我。” “那好,我做完事就到观音庙来接你。”他见我张了张嘴,急忙说道,“不许再拒绝,就这么定了。” 我是用飞的速度往齐霄院狂奔而去的,一边跑一边想着:这回真是惨了,不但要赶在秦绍之前跑到李隐那里通风报信去,还得再赶在他之前回观音庙与他会合…… 晕,那我岂不是要来回跑?惨了! 当我卯足劲冲到齐霄院时,只见那四合院门口已经被一群铁甲步兵堵上了,来去的行人都被封锁在巷子口,不得随意出入。 糟糕,晚了一步!这该死的李隐不会被秦绍抓了吧?我的心微微一沉。 “想不到住在这里的那位李大妈居然是先皇册封的李妃,这次被太后娘娘亲自迎回去,以后总算不用流落在民间受苦了。”一名抗着锄头的农夫,立在我身旁向众人说道。 “嗯是啊,李大妈平素为人好,对邻里乡亲和蔼可亲,如今她要走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是啊是啊。” “喂,大叔,你说的那位李大妈住在这四合院内?那男人呢?那些个,嗯,看上去挺凶的江湖人士呢?” “什么江湖人士?” “姑娘你在说什么呀?这齐霄院内哪来的男人?这里就住了李大妈,和她收容的十几个孤女,可说是个清修的庵堂,何来男人?” “啊?” 不会吧,我的脑袋有点晕,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事让我错过了?这儿几时成了庵堂了,那李隐呢?李隐和他那帮天道门的兄弟呢?难道全部凭空消失了?怪哉! **********西妈的分割线哦******** 这是怎么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地仰起头,正好瞧见太后挽着一位妇人的胳膊走出四合院大门。 我定睛一瞧,心中微微一怔。 那位被太后挽着手的妇人,不就是我前些日子在墨玉湖畔遇到的卖纸船的老妇人吗?难道她就是众人口中的李妃娘娘? 可是不对啊,这明明就是天道门的分舵嘛,怎么突然冒出个李妃娘娘来了? 怪,怪,太怪了! 我皱着眉头转过身,自言自语地走了数步,忽然顿住脚步,低头望着面前的两双靴子,诧异地抬起头,怔怔地瞧着与秦绍并肩而立、微微含笑的李隐。 秦绍与李隐怎会同时出现在我面前? 这二人,一个白衣胜雪、姿容俊秀,另一个紫衫蟒袍、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样,少了几分浪荡、添了几许英气,更显俊逸不凡。 “怎么样?四哥,愿赌服输,拿来。”李隐笑嘻嘻地冲秦绍伸出罪恶的右手,在他面前一抖一抖。 “哼。”秦绍探手入怀,取出一叠银票朝他手中重重一按,没好气地说,“留着给你买棺材用。” “呸呸呸,你死我还好好活着呢。”李隐哈哈大笑。 我瞪大眼,伸出一根芊芊玉指在他俩面前比划来比划去,气得七窍冒烟,“四哥???噢~~!我知道了!你们两个混蛋,居然联合起来耍我??!” “不是不是,寒儿你听我说嘛。”李隐嬉皮笑脸地凑上脸来。 “我不要听!!混蛋!!!”我用力一拳挥在李隐的俊脸上,奶奶的,不死找死,凑上来找打哩! 他老人家双手捂住脸,哀号一声,逗得秦绍在一边直发笑,连声称好。 我回过头,像头小公牛似的冲到秦绍面前,狠狠踩了他一脚,后者可笑至极地抱脚直跳,诅咒连连。 “我靠你们两个混蛋!去死吧!!居然耍我??我杀了你们!”我顺手拿起一旁猪肉铺上的菜刀,高高地扬起。 “喂喂,喂!!”他二人花容失色,连连摇手,跑得比兔子还快,转过身,互相拉扯着,没命直奔。 “敢跑?给我站住!!两个混小子!!”我连跑带跳地追赶着,将他们赶入积云楼这个死胡同内。 他二人大笑不止,绕着迎面而来的宫南雁直打转,“南雁南雁,快拉住她,寒儿,疯了,真是……” “四爷,出什么事了,若寒,若寒!!若寒好啦!!”宫南雁笑着扯住我的手,夺过我手里的杀人器具。 我气呼呼地一转头,冲着坐在一旁朝我干瞪眼的大老爷们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发飙?” “四哥,这都怪你!”李隐揉着脸气呼呼地叫道,“我早说了她会气得杀人的,你看,被我说准了吧!” “混蛋~!!你还敢说!知道我要杀人还联合起来耍我,你们这叫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要杀了你们!”我捋捋袖管,一副要冲上去拼命的模样儿。 秦绍急忙冲过来拉住我,笑呵呵道,“你听我说嘛。” “不听。” “好好,我们楼上去说,南雁。”他急忙向宫南雁打了个眼色。 “是,四爷。”宫南雁转身引领我们向楼上走去。 我走两步,就用杀人目光瞄着他们,瞧得他俩呵呵怪笑数声。 进了厢房后,宫南雁自去准备吃食不提。 秦绍与李隐笑嘻嘻的请我坐下,我哼哼着看向他俩,“有什么遗言快点说!说完了老实点让我宰!” “四哥你说。” “你说。” “你说。” “干什么?推来推去的!是不是男人呀?” “是,当然是了。”他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同时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秦绍接口道,“其实是这样的,我这个五弟,他三岁便离宫,去祁云山学艺,他的母亲就是先皇的贵妃李妃娘娘,那个……” “重点!”谁有那闲功夫听你讲那么多废话?那些个宫闱秘闻,豪门恩怨,本姑娘不屑听。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迫使李妃娘娘与五弟一直流落民间多年。昨日,母后与你分手后,机缘巧合地在市集上碰到了李妃娘娘,这才知道她一直尚在人间。母后找李妃、五弟深谈一番,从五弟口中得知天道门一事。” “哦!我懂了,其实你昨天晚上就把天道门的事解决了,所以你才会回来睡个踏实觉!你这个混蛋,害我还为你担心……”我不听还好,一听,气儿又开始向外冒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秦绍笑着按住我的手。 “母后从五弟口中得知天道门的所有事情,这些年来,天道门所杀之人均是百姓痛恨的贪官污吏,那位侍御史朱大人更是暗自私吞赈灾银两、中饱私囊,可说是死有余辜,母后得知这事后,连夜将我和三哥传入宫中,将此事巨细无遗地禀明皇上,由于证据确凿,皇上对此也无话可说了。” “这么说,皇上他不追究天道门谋杀朝廷官员的重罪,打算放过天道门?” “嗯,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他要求天道门中人全部归顺朝廷。”李隐冷笑了一声,“可你也知道,我那帮兄弟们,个个都自由散漫惯了,怎么可能归顺朝廷?” “哇,那不是谈不拢了?皇上会不会大开杀戒呀?” 115 发火 “应该不会。大文学门主已经下令解散天道门,从此以后,对朝廷将毫无威胁,若是皇上再要追究的话,那哼哼,也未免过于小气了。”李隐冷笑道。 “解散?说解散就解散了?你那个门主我从头到尾还没见过真面目呢,到底是什么人呀,这么神秘?” “他只是一个风尘游侠,喜欢四处游历、打抱不平,是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说实话,我也只见过他几次,太半时候,我们都只是按任务指示办事,与他也没多大接触。我只知他的名字叫做笑三缘,除此之外,真是一概不知了。” “笑三缘,哈哈,我还下汤圆呢。”我撇撇嘴,睨了李隐一眼。暗自思忖道:真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吗? 嘿嘿,朝廷才刚开始着手调查天道门一案,那个啥三缘门主就说不干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此人心计之深沉可见一斑。 还有,之前李隐还说我是他们门主的贵客?可我压根儿不认识这位笑三缘老师傅,哼,那什么笑三缘的名字可能也是假的吧,谁知道呢?李隐这混小子是从一开始就被那啥门主蒙在鼓里呢,还是在想方设法保那门主周全?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人心隔肚皮,看来以后,凡事必须得防着点儿呀。 “你在想什么?你不相信我?”李隐忽然伸过手,轻轻压在我的手背上。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嗤笑一声,抽回手,冷眼瞧着他,“你先是男扮女装混在妓院戏耍我,然后又暗中把我扔在破牛车上,害我被一群人追杀,现在又联合你骨肉相连的好兄弟演了场好戏给我看,哈!我真是笨,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你们愚弄!秦绍,你刚刚说了一大堆废话,有什么用?这跟你们联合起来耍我有什么联系?莫名其妙!我懒得听你们说下去。大文学” “寒儿!”秦绍见我着实恼了,急忙伸手拽住我,“我也是昨日才从五弟口中得知你们相识的事,我们商量了一下想和你闹着玩玩,是了,以你的为人,定然会不顾危险的去帮助五弟,这个根本不容我们置疑,打赌也纯粹只是为了好玩,我故意赌你不会去救他,那是我存心输给子悠的,就当作接济他,并无小觑你之意。” “什么接济我?”李隐怪叫一声,“你是我四哥,本来就该让着我点儿!” “放手!”我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四嫂,你别生气啊,我和四哥只是想和你开个小玩笑嘛。” “什么四嫂?哪个是你四嫂?你乱嚷什么?”我横起腿踹了他一脚。 “哇!痛痛,好痛!你好野蛮啊!” “小玩笑?什么狗屁小玩笑?人命是玩笑吗?我以为你被秦绍抓住,送到秦殇面前,一定会定你死罪!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玩?到时候你人头落地,你去跟阎罗王玩去吧。哈,你们这些皇室宗亲,真是一群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莫名其妙的家伙!有那么多闲功夫去玩,还不如好好协助你们的皇帝哥哥治理好这个乱七八糟的国家!放手!”我火冒三丈地甩着手,大怒。 适逢宫南雁命人送食物进来,见我怒火爆发的模样儿,忙吓得叫那些下人全部退出去,陪笑着上前,“怎么了?怎么愈说愈生气了?出什么事了?若寒!” “放手!!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放手!”我用力地甩着秦绍的手,后者拼命摇头,固执道,“不放,你是不是气我叫你跑了这么些冤枉路?” “你给我放手,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气什么,跑些路算什么?更远的冤枉路我都跑过!我这辈子最讨厌不尊重生命的人!放手!你这么喜欢玩,找别的女人陪你玩去!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担心你们?我一方面又怕你先我一步赶到齐霄院把李隐给抓了,那小子可能性命不保,另一方面,我又担心自己放走了李隐,害你破不了案,被你二哥抓起来充军关外,我反复思量,心里矛盾不堪,苦苦挣扎,你们到好,合起来骗我?放手----我叫你放手!”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踢掉凳子扭头就往门外走。大文学 “四嫂对不起啊四嫂!你别生气了,四嫂----”李隐急得从凳子上跳过来,往我身边一拦,连声叫道,“我下次再也不和四哥打这种赌了,你别气了,我们错了还不好嘛?” “寒儿。”秦绍亦追了上来,再度抓起我的手,急急叫道,“不玩了不玩了,以后都不玩了,你别生气了。” “说到玩,秦绍,我想,昨天晚上那出戏,也是你的游戏之一吧。” “你说什么?” 我冷下眼,嗤笑着瞧他,“我告诉你秦绍,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就可以掌控我,我说过,谁都不可以任意摆布我的人生,包括你!我算是明白了,你跟你娘也是联合起来骗我的对不对?” “什么?没有我不是……” “你不必狡辩,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从昨天早上开始,就全部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好戏!你收买了采儿,说是让我出去散散心,却安排我在观音庙前遇上你娘,让我亲眼瞧瞧你娘是如何疼爱那群孤儿的,然后叫你娘再假惺惺的收我当义女,说什么他日下嫁康王亦无人敢说闲话?哈,说白了就是为了帮你,为了一步步达到你禁锢我的目的!太后,她果然是个母仪天下的好太后!论心机、论深沉,一千个一万个我都不是你们这些人的对手,没办法,谁叫你们就是生活在这个阴暗环境中的人种呢?皇宫,哈哈,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脏污不堪的大染缸!你们还想叫我住进去?门儿都没有!我现在就明明确确的告诉你们!我!云若寒!从现在开始,就跟你们这些人一刀两断,从此以后再无任何瓜葛。” “寒儿,你别这样,你误会了!你不能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到我头上,我发誓,我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而且太后她也是……” “你不必解释!做人要光明磊落,敢作敢当,这样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小女子很平常很单纯,太复杂的人、太复杂的事,我都想不明白,接触不了,也不敢再结识下去,包括你、你!”我的手指在秦绍、李隐、宫南雁面前溜了一圈,指到宫南雁面上时,我顿了顿,冷笑道,“还有那个秦殇,你们都太厉害了,厉害到我想不顾一切的逃走!” “寒儿!不是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安排太后与你在观音庙前……” “不必多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告辞!!再见,永远不见!”我用力甩开秦绍的手,踩着步子“咚咚咚”冲出了门,耳边只听李隐那聒噪的叫声,“完了完了四哥,她真的气疯了!她刚刚说的这些,难道真是你偷偷安排的?” “我怎么可能安排这些?昨日她与太后的会面纯粹就是巧遇嘛!她怎么可以这样颠倒是非黑白,任意指责我呢?寒儿!”秦绍跟着追出门。 我“咚咚咚”向楼下跑去,秦绍见状,急忙从楼梯上翻飞而下,飘飘然落到我面前。 我心里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再跟秦绍对上了,再说大庭广众的,我若跟他吵,不止他面子上过不去,我似乎也很难看。刚才那些看客朋友们就已经对我过火的举止很惊愣了,若是再当着他们的面虐待秦绍的俊脸,嘿嘿,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吓晕过去。 真是好狗不挡道,拦在我身边儿干吗? 我懒得理他,只是叫了一句“让开”,便用力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向积云楼外冲去。 临出门前,身子狠狠在人身上一撞,秦绍在我身后叫着“寒儿”向我这里赶来。 我一手揉着撞疼的额头,气呼呼地抬起脸,一瞧,居然是那阴阳怪气、美得过火的当朝太师司马傅。 那位司马太师低着脑袋,一脸嫌恶地望着适才被我额头碰过的胸襟,急忙伸手抹了抹,再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他那双细致纤长的白净素手。 哎哟喂~~我身上没屎吧,要不要这个样子呀?怪癖!看着就引我生气。 我哼哼着一勾唇,“怎么?你很怕女人近身啊?难道你有断袖之癖?” “荒谬!”他抬起头轻蔑地瞧了我一眼,伸手整整衣衫,举步向内走去。 我一扭头,“扑”的跳上他宽阔的背,一双小手在他头上、身上胡乱擦了半天。 “寒儿!”秦绍惊得面色都绿了。 “若寒!胡闹,胡闹!”宫南雁连连跺脚。 积云楼内,那群老少爷们儿个个被我吓得面部抽搐,说不出话来。 我“咚”地跳落地,挥挥小手,瞧着司马傅气白的俊脸,嘿嘿冷笑道,“这么爱擦,我多抹点,叫你慢慢擦去,笨蛋!” “寒儿,你太荒唐了!”秦绍怒气腾腾地捉住我的手。 “不用你管!我的事还轮得到你来管?”我嚣张地挥开他的手,冲出门,恰好见到一马房小厮牵了匹马过来,还未歇稳,就被我强盗似的夺来了,“小哥,借你的马用一下,江湖救急!” 116 追逐 “哎,姑娘,姑娘~~” 我跳上马,不顾秦绍等人在前拦阻,肆无忌惮地冲了过去。大文学 管他呢!我云若寒的逍遥人生才刚刚开始,谁要他们来管头管脚,管东管西的?一群讨人厌的古人,那么爱玩,玩你们自己去,哼! “寒儿----”远远地只听秦绍在喊。 又闻宫南雁那仓促的声音急吼道,“快快快,备马,备马!” 李隐跟着也叫,“备马!快备马!” 我纵马直奔,向郊外的大名山方向跑去。 当马儿欢跳于大名山山道时,我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我一手抖抖马缰,放缓了速度,让它慢步在葱绿一片的山坡上。 我懒洋洋地伏倒在马背上,任他驮着我在山林间慢步,放任我的思绪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儿。 若干年前,同伴阿迪南被总部一个高层叛徒出卖,在一次救援行动中损失了全部队员,仅凭一己之力救出了三分之一的人质,当我和赛利亚、克瑞斯赶到那里把他救出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还记得,当他伸出血淋淋的手将一个完整无缺的七岁人质递到我怀里的时候,我的眼眶立刻便湿润了。 我问他,值得吗? 他说:值得,不是任务,也不是责任,只是秉持着一份人性,去做一件,我觉得做完之后,能让我感到幸福的事情。若寒,我们是特工,我们是游离在危险边缘的人群,我们必须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尊重生命! 尊重生命!我笑着抹了抹泛出的泪花,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成全了别人的幸福,却牺牲了自己,对于活着的同伴来说,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儿。 是了,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忍受思念煎熬的活着。 我擦了擦眼睛,跳下马,顺手将它系在一旁的大树上,在它身旁坐了下来,抓了一把草,让它垂首吃食。 秦绍说,太后并不是他安排与我见面的,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呢? 昨晚那个吻,也是骗人的吗? 是了,他只是对我这样的女子抱有一丁点新鲜感而已,因为他之前从未遇到过,我这样荒唐大胆的女子。 我想,秦殇也是如是想的吧,大概他们都只是觉得我比较好玩,与我在一起,能给他们一潭死水似的生活注入一丝活力。 那之前,秦绍他对我那么好,也是假的?也只是在演一场戏?那些对我说的温柔体贴的话,只是作秀么? 可是,那容忍也能作假?我怎么觉得不管是秦殇也好、秦绍也好,两者都在极大限度的容忍我哩? 是了,他们对我,就像对待眷养的金丝雀一般,假惺惺地宠爱,说不定正暗暗的积极寻找一只金丝笼,等着装我哩。大文学 我双手抱着脑袋,缓缓仰倒在树干上,轻轻合上眼眸,长叹了一声。 “滴滴,滴滴----” 我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按了按手表,瞬刻后,表面上露出了萝卜那颗白花花的脑袋。 “萝卜!是不是有消息了?是不是你找到方法可以让我回去了?”我惊喜地望着他。 “若寒,我让大师亲自跟你说话。” “好啊好啊。”大师!!哇哇!这么说萝卜真给我找来了一个灵异界高级大师了,太好了! 半分钟后,一个瘦削马脸、山羊胡子老头出现在我面前。 “你好,云小姐。” “你好你好,你是大师?” “大师不敢当,我叫马还真。” “马大师。”我激动地盯着他,“马大师,我想我的情况,萝卜应该都告诉你了吧,我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嗯,据我推测,你是因为爆破的时候,气流太为强劲,而出现了极为罕见的时空扭曲现象,才会误入别的时空。” “嗯嗯。”我猛点着头,“那我怎样才可以回来呢,大师?” “据我推算,你若要回归现代,以目前的人力物力来说,是比较困难的。” “啊?”这话恍如一盆冷水,把我从头浇到脚,我呆若木鸡的瞧着他,说不上话儿来了。 “根据我精确的计算,单凭我个人的超能力是无法将你从那么远的时空带回来的。你起码得在那里呆上个二十年左右,等我一手栽培的两个徒弟长大成人,这才能集我三人之力把你从那地方引导回来。”他伸过手,把两个缺门牙的小鬼搂到我面前。 “所以说,如果你肯出一百万赞助金,把我这两个徒弟……”他话还没说完,人就在我面前消失不见。 紧跟着,我听到手表里传来一阵“碰碰啪啪”的声音。 半分钟后,萝卜那颗白花花的脑袋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拍拍手,气呼呼地叫道,“原来是个骗子,我还以为真的找到什么顶级大师了呢,害我空欢喜一场,死骗子,我一定要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大文学” “萝卜,是不是希望真的很渺茫。”我抿抿唇,费力眨回两腔泪水。 “当然不是了,若寒,你要有信心,只要有信心,一切目标都能达成。” “可是我没有!”泪水忍不住滚滚而落,“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多天了,是不是还有无数个好多天,我真的好怕,萝卜,我想爹地,爹地失去我,又失去了思思,他一定很痛苦,很痛苦……” “大姐,你振作点,大姐!”伊莲突然挤开萝卜冒到我面前,“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姐,其实你还有一个妹妹的,你认识的,她叫宝宝,就是克瑞斯家养的那个小孩,你知道吗?她其实是你亲妹妹呢,真的。你爸爸并不是完全失去了你们,她还有宝宝,还有你,你会回来的,大姐,你要支持住,千万不可以没有信心。你那么坚强,不会被这么一点小事打倒的,我相信你。” “你把我的事告诉爹地了?” “没有,克瑞斯说,这事先不要告诉他老人家,等完全确定你可以回来后,再告诉他。” “对,省得他有了希望,再迎来失望。”就像我一样。 “不是的,大姐,你可以回来的,一定可以!!大姐你看着我呀,不要这么垂头丧气的!若寒,你是我们的头儿,我从来没在你脸上见过这种没精打采的表情,你一向都是精神奕奕、容光焕发的,你要振作,一定要振作,你要坚信你可以回来的!” “伊莲,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一旦认定了目标,就算再怎样艰难险阻,我也要完成任务。” “是了,就是拿出这种精神来了,若寒,你可以的,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你放心,我会用鞭子棍棒伺候萝卜,逼着他再去找大师的,那个骗子的话,你千万不要相信,好吗?” “嗯。”我点点头,正想与他们道别,谁知表面一花,影像忽然全无了。 我叹了口气,颓然放下手腕,慢慢旋过身,冷然地望着站在后方的秦绍。 也不知这家伙来了有多久了,定然又把我的丑态全都望入眼里,气死我了,每次来都像幽灵似的,走路连个音儿都没有。 “寒儿。”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转身,撒腿就跑。 “寒儿----”他大呼,紧随我追来。 混蛋!追什么追,还有啥好说的,都说了一刀两断了,怎么像个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呢? 寒儿寒儿,寒他个大头鬼,别以为亲热的叫两声我就不来气儿了,想要我原谅?哼,门儿都没有! 我跌足追风地狂奔着,一个不留神,踩到了一脚软软的青草。 我心底猛一凉,还来不及惊叫,突觉身子倏地一沉,整个人往陷阱中倒了进去---- “寒儿!” “秦绍,哇啊啊----”我顺着坡度滚进了那个该死的大坑,“碰”一声,重重栽倒在地。 我疼得还未来得及支声,便感到一抹冰凉的事物绕上了我的脚踝。 “哇呀,蛇蛇,秦绍,好多好多蛇呀!” “嗖”一声,他即刻纵落到我身旁,抽出宝剑,“刷刷”几下,将我脚边的蛇纷纷斩成数段。 “寒儿。”他朝我面前一蹲,殷切地问道,“怎么样,伤到哪儿没有?” “秦绍!你这个混蛋!都是你~!呜呜----”我用力推了他一把,气呼呼地捶了他一拳。 “是不是把脚给扭伤了?” “走开!坏蛋。” “好了,别跟我闹别扭了,我们先上去再说。”他自知理亏,不敢骂我,唯有好声劝我。 “好痛,怎么走啊?”我凶霸霸地瞪了他一眼。 “不怕,我抱你上去。”他伸手绕过我的腰,将我轻轻托起,纵身一跳,出了那捕猎坑。 呜呜,谁那么缺德挖坑让我跳? 都怪那该死的烂秦绍,要不是他没事气我,我怎会跑出酒楼?若是他不死命追来,我怎会跑到坑里去? 就在我嘀嘀咕咕骂人那当口,忽见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我正寻思,该不会这么倒霉又来场暴雨吧?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霹雳,急雨像深山瀑布似的狂泻而下,淋得我俩满头满身都是雨水。 秦绍抱着我,在雨幕中狂奔十五分钟左右,终于把我带到了一处山洞,可惜又阴暗又潮湿,冷得我直哆嗦。 他在洞里转了一圈,找来一些干柴堆放在我脚边,取出火褶子点燃了给我取暖。 “这里怎么会有干柴?” “或许是附近的猎户放在这儿的吧。” “就是挖陷阱坑我的那歹人?”我瞪瞪眼,突然伸手捂着鼻子“阿嚏”一声。 “寒儿,我帮你把衣服弄干,坐到我身前来。” “怎么?” “快来!”他向我招招手,我又打了个喷嚏,揉揉红通通的鼻子,不情不愿地向他身边爬去。 他伸出右掌按在我的背上,运功替我驱散寒气,他手心的热度透过我的衣物慢慢渗透了我的五脏六腑,感觉十分的舒适。 突然,洞外有一道黑影闪了一闪,秦绍冷睨一眼,随手抓起一把沙子,“刷”的扔了过去。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我歪过脑袋,正好瞧见一个胖球似的人物从洞外滚了入内,恰恰落在我的脚边,那张大饼脸堪堪凑到我的面孔前,更有俯冲的趋势。 妈呀,这猪哥千万别贴上我的脸,我吓得刚要失声惊叫,秦绍便迅疾地伸出左手,“啪”得甩过去一耳光,立刻将那张猪脸挥远了。 胖球哀嚎一声,一手抚着那张猪脸,从地上跳了起来,骂骂咧咧道,“喂这位老兄,你怎么出手打人呀?” “滚!”秦绍冷声喝道。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占了我的窝,还赶起主人来了?” 秦绍放下贴在我背上的右掌,我顺手摸摸身上衣物,果然一点都不湿了。 胖球见秦绍不语,许是怕了他的厉害,不敢多话,磨磨蹭蹭地爬到火堆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借个火。” “混帐,滚出去!”秦绍朝胖球落脚的地方劈过去一掌,胖球跳了起来,还想死赖着不走,秦绍便蓦地从我身边站起,抽出三尺青锋,微微一抖,笔直指向胖球面前。 “喂喂,大不了我走就是了,也不用杀人吧?”胖球嘀嘀咕咕唠叨几声,眼看秦绍的剑劈了过去,他急忙一转身,一溜烟似的跑出了山洞。 “其实也不必赶他走嘛,这毕竟是他的家,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很过分?”我揉着疼痛的脚踝,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听他瞎扯,他怎会住在这里?他叫朱阿九,是一个下九流的江湖小人物,他的话,没一句能信的。” “你怎么认识他?” “你忘了我们七星楼可以搜罗天下的消息?” “哼,我还差点忘记我说的话了,说了一刀两断的,你追来干吗?害我又跌坑里又淋雨,你混蛋!” “寒儿。”他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伸手圈住了我的腰。 “不要碰我。”我生气的挣扎了一下,可惜未能挣脱,还被他搂得更紧。 “你冤枉我!”他伸指戳戳我的脑门,委屈地瞧了我一眼。 117 我滚了 “谁冤枉你了?” “你!!你怎么可以莫名其妙的指责我,把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罪名添加到我的头上?我哪有唆使母后接近你?哪有收买采儿来骗你?哪有?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恶这么坏?” “那你是不是合着李隐骗我来着?” “是!我承认----” “那不就结了。大文学”我气哼哼地推开他的手,“不必再说了,我讨厌你们!” “是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用人命开玩笑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秦绍抬手揉揉我的脸颊,“好歹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了,不是吗?” “哼,是每次碰到你都没好事。” “你还说?碰到你没好事的人是我!是你头一个五体投地的砸向我的!是你先招惹上我的,你不许不承认!就是你的错!” “哈!你还敢赖我?”我爬了起来,转过身扑到他怀里用力捶打着他。 他顺势将我一抱,在我粉嘟嘟的面颊上印上一吻,“寒儿,我们和好吧。等明儿,我叫五弟向你赔罪去。” “哼,你就会欺负弟弟。” “呵呵。”秦绍笑了笑,忽地抬眼,目光射向了洞口。 只见那胖球朱阿九又哆哆嗦嗦地绕了回来,“老兄,借个火吧,外头雨实在太大了。” “算了子初,让他呆着吧。” 秦绍点了点头。 “对了,那该死的李隐到底该叫什么名儿?”我懒洋洋的靠到他身上,低声问道。 秦绍轻笑一声,“他叫秦川,字子悠,昨日被皇兄封为梁王,皇兄将择日拟旨,把你和子悠受封一事同时昭告天下。” “我就不能不当这劳什子的公主吗?” “当然不行,那是太后亲下的口谕,怎能推翻?” “可是秦绍----” 他突然伸手轻轻按上了我的小嘴,抵着我的额头轻语道,“寒儿,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也别再推托了,就当是成全母后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好吗?” 我听他放柔声音,语中似流露出哀求之意,心里头便不由自主地一软,抬头与他注视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胖球一边拨动着树枝,一边偷眼瞧着我们,转而见我目光瞪了过去,便匆匆避开,作势看向别处。大文学 “我们这样子一晚不回去,府里的人会不会急得出来乱找?” “随他们去吧。”秦绍笑了笑,“困不困?” “嗯~~”我摇了摇头。 “我们继续说说话儿,跟我谈谈你们世界的事情。”秦绍笑着望了我一眼,转眼蹙眉瞄了瞄胖球,微抬左手,“咻”地点过去一道劲风,但听“咚”一声响,胖球遽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好了,现在没闲杂人碍事了,你可以说了。”秦绍笑嘻嘻地拉住我的手。 “他怎么了?” “我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他听不见我们谈什么而已。” “哦。”我点点头,与他面对面盘膝而坐,兴致勃勃地述说起现代的事来。 他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口提些逗人的蠢问题,像个问题儿童似的,引得我连连发笑。 不知不觉间,雨停了,东方渐渐发白。 我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自然而然地爬进他怀里,调了个舒服的睡姿。 “嗯,睡一会儿吧,雨停了就好,魏叔很快便会来接我们。” “唔……”我梦呓了一声,慢慢合上双眼,不消片刻,便沉沉入睡不知世事。 ***********分割线*********** 再度醒来时,我已被人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只身躺在柔软喷香的床上了。我揉揉眼睛,望向窗外灿烂的阳光,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瞧,蓝天白云依旧,阳光依然灼耀,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为何要在那里独自猛钻着牛角尖呢? 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空又如何?我既然来得了,那自然可以回去。 现在既然没想到办法可以让自己回家,就更应该放松心情,去好好享受一下这没有工业污染的古代生活。 毕竟人这一辈子,能幸运地蒙老天爷召唤,跑来古代享受纯自然人生的,不多见,呵呵---- 好吧,安心在此呆着了,我想,加以时日,萝卜头定会替我找到一位能帮助我回去的大师。 我翻身起床,赤着脚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我想我是太闲了点儿,才会整日胡思乱想,悲秋伤春的,哈,伊莲说的对,我要振作,我是他们的头儿,我是无所不能的云若寒。大文学 哇哈哈---- 就在我仰天大笑那当口,采儿突然推门走了进来,乍一瞥见我那怪模样儿,不由“噗嗤”笑出了声,“小姐,你脸朝着天在干什么呀?” 我轻咳了一声,放下叉在腰间的一双小手,“采儿,我要洗洗脸,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些有意义的事。” “啊?”她端过一旁铜架上的脸盆递到我面前,“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我擦了擦脸,龇牙咧嘴地笑了笑,“秦绍呢?我要亲自跟他说。” “王爷送小姐回房后,没隔多久便让成王殿下唤走了,可能去哪儿喝酒了吧。” “哦。”我扁扁嘴,扔掉那块擦脸巾,笑着转头道,“采儿,我肚子有点饿了,你去厨房瞧瞧有啥好吃的填填我可怜的肚子吧。” “好,小姐你稍等,采儿去去就来。”她乖巧机灵地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笑了笑,慢慢在桌边儿坐下,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菊花茶,凑到鼻端嗅了一嗅,“嗯”,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缓缓举杯轻啜一口,满意地再度颔首。果然是一杯闻之清香扑鼻,喝之齿颊流芳的好茶。 秦绍这家伙还挺会享受的嘛。 我连饮三杯菊花茶,咂咂小嘴,抬眼一望,恰见那小红丫头一手扶着娉婷多姿的容婉盈容姑娘跨进门来。 糟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位容婉盈容姑娘恐怕是来向我找茬的,早不挑,晚不挑,偏偏挑秦绍不在家时登门拜访,居心何在?用意何在? 我冷下眸,心中暗自转念,抬头盯着她们慢慢移近我身边。 “云姑娘。” 我稍稍点了点头,不做声。 容婉盈由小红丫头扶持着挪到我面前,那磨磨蹭蹭的乌龟速度看得我直皱眉头,心头暗暗好笑。 也太假了吧,那容婉盈活像随时都会昏倒的模样儿,走两步路还喘个不停,又不是哮喘病人,喘成这样,就该去看大夫嘛!还有还有,连走路都要人扶着,她还能干什么正经事儿? 是了,像她这样的大家“龟”秀,就是喜欢过这种金丝雀般的生活,被男人眷顾、宠养,最好是连大门都不要出,二门都不要迈,整天只需绣个花、抚个琴什么的,一辈子最正经的一件事就是为男人生一堆孩子。 不过不是我小瞧她,你们看看她这孱弱模样儿,生得出宝宝来吗?古代生孩子可不比现代,顺产不行还能剖腹产什么的,瞧瞧她这走两步都要喘几口的样子,生孩子能使得上劲吗? 我对上她闪烁不已的目光,只见她勉强向我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云姑娘,我可以坐吗?” “啊坐,别客气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里好了。”我随口说道。 红丫头把眼一瞪,“你怎么对我家小姐这么无礼?这本来就是我家小姐的家,你算老几?凭什么在这里吆喝?别以为能仗着几分姿色迷住王爷,就开始得意忘形了。我告诉你,我家小姐才是名正言顺的准王妃,这是由太后亲口承认的。” 我不置可否的撇撇嘴,心道:懒得跟你辩,告诉你我不会嫁你家王爷,你又不会相信,既然说了也无用,倒不如不说,省下一番口水等着品尝美味的糕点不是更好? “红儿。”容婉盈假惺惺地瞪了丫头一眼,“你怎么如此多嘴?退下!” “是小姐。” 我瞧了她们主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手支住下巴,定定望着容婉盈,笑嘻嘻地说道,“容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你今天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说吧,我洗耳恭听着呢。” 容婉盈唯唯诺诺地瞅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 小红丫头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啪”,将一张纸往我面前一按,冷笑道,“这里是一千两银票,你拿了银子立刻离开王府,以后都不许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千两就想把我打发走?”我嬉皮笑脸地抓起桌上的银票,对着日光照耀了一下,转而看向脸色发白的表姑娘,“难道说,你们家主子的身价,就仅值一千两?” 看着她俩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的可笑面色,我微微噘起红润饱满的小嘴,戏谑地一笑。 容婉盈哆嗦着唇,许久未能开口。 我笑着瞧了瞧她可怜的模样儿,稍稍叹了口气,正想告诉她我并无意跟她争抢王爷,那小红丫头便“碰”一声在我面前拍了一掌,神态骄傲地扬起下巴,冷笑道,“你出个价吧,爽快点!” 我抬眼望了容婉盈一眼,“容姑娘,这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容婉盈嗫嚅了半天,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不错,云姑娘,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表哥着想,我不想他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我……” “等一等,我怎么就让他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这还用说吗?外头的人啊,都在传,你不知什么来历,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搂搂抱抱、打情骂俏,还当众调戏司马太师,简直就是不知羞耻。”红儿刻薄的骂道。 我“腾”一下站了起来,火冒三丈地揪起红儿胸前的衣物,怒瞪着杏眼儿,“你给我把话说说清楚,我怎么就不知羞耻了?啊?哈你这个丫头,我之前已经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你别踩过我的底线,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你,你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替你洗洗嘴巴,让你以后讲话别再那么毒!”我用力将她压在桌子上,一手取过桌上的茶壶,冷着小脸,没头没脑地朝红儿面上浇去。 “你干什么?你住手,住手!”容婉盈跳了起来,双手扯住我的手尖声发叫。 就在我们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秦绍、秦战与李隐相继走入,那容婉盈瞥眼一瞧男人们来了,立刻便哀叫一声,整个儿身子向后倒了下去,“扑通”一声,跌坐于地。 我愣愣地盯了她一眼,转而瞧了瞧自己纹丝未动的手臂,又好笑又好气地说道,“喂,你也太夸张了吧,我根本推都没推你好不好?你是豆腐做的呀?” “你们在做什么?”秦绍皱眉看向我们。 容婉盈这女人梨花带泪地爬到秦绍腿边,一把拽住他的衣袍哭啼啼地叫道,“表哥,你要为盈儿做主啊,她简直太野蛮了……呜呜呜呜……” “寒儿,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呀?” 我放下茶壶,端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翘起小脚,嘟嘟嘴,“你问你的好表妹喽,我一直都好端端地呆在屋子里等早饭吃,谁知坐在家中,祸从天上来!她要跟这泼辣丫头来寻我麻烦,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用狡辩了,我们家小姐好心好意的来看你,谁知你却不领情,还借机羞辱我们,王爷,你要为小姐做主啊!这么心肠歹毒的女人,留她不得啊!”红儿抹了抹一头一脸的水渍,卖力告状,数落我种种不是。 “住口,这儿哪里轮得到你这丫头来说话?”秦绍冷声一喝,吓得那红丫头“啪”地跪倒在地,急忙垂下脑袋,半句废话也不敢说了。 哈!这两个笨女人,居然在我面前玩心机,就这么一手,也太小儿科了吧! 我拿起桌上的银票,在秦绍面前扬了一下,“哪,你的好表妹,花了一千两银子要把我轰出府去哩,我算哪根葱哪根蒜呢?人家是正主儿的康王妃,好了不得的当家主母哩!我呀,还是哪儿凉快滚哪儿去,免得碍了人家的眼儿,说我在这里白吃白住的!” 118 把臂同游 我瞧了瞧容婉盈发白的面色,继续说道,“哼,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云若寒容身之处吗?我这就滚了!告辞,你们不用送我了!我以后就算讨饭也会离你们王府远一点的。大文学” “不许胡闹!”秦绍蓦地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他身边。 秦战朗声大笑道,“寒儿,你每次说的话都这么引人发噱。” 我吐吐舌头,冲他扮了个鬼脸。 李隐笑嘻嘻地插口道,“有女人的地方就是吵啊!四嫂,你大人有大谅,就不要同一般小户人家的女子计较了吧。” “谁是你四嫂?”我气呼呼地踹了他一脚。 “哇,好痛好痛,四哥,你还说她已经消了气儿呢。” “我是说他对我消了气,没说她对你也消了气儿。”秦绍一挑眉,不冷不热地回答道。 “哇四哥你真是太绝了!” “谁说我对你消了气?你做梦!我气大着呢!放手,我走了,收了一千两银票还不摸摸鼻子走人吗?难道还站在这里让人指着鼻子骂不知羞耻吗?放手啦!再不放手,你家姑娘又得说我不知羞耻了!那么多的不知羞耻堆起来,我岂非要被伦理道德这座大山压死?” “胡言乱语!”秦绍一手扼住我的下巴,“这话儿谁说的?谁敢自作主张赶你出府?” “盈儿。”他转眼冷睨着容婉盈,“孤王前几日同你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太可恶了,居然趁我不在,擅自赶寒儿出府?若是寒儿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表哥……”容婉盈唱做俱佳地挤出两滴眼泪,“我所做的完全是为了你着想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府里的下人都在那边说她的是非,说她大庭广众不知廉耻地调戏司马大人,还有跟王爷你当街**……盈儿这么做,是为了维护王爷的清誉……” “荒谬!!”秦绍大吼一声,吓得我心里微微一跳,识相地闪到一边当柱子。 他举步走到容婉盈面前,恼恨地瞪着她,“是谁,是谁说的?是谁在那儿乱嚼舌根?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是不是这个贱丫头?”秦绍伸指一点,怒目瞪向红儿。 红儿骇得急忙摇头,连声说着不是。 “孤王就知道,平素就你们这群嘴碎的丫头在那边儿无端生事,每日不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光会学人嚼舌根,芝麻大的事儿都能被你们渲染成天大!”秦绍抬脚踹了红儿一下,怒道,“是不是嫌舌头碍事?来人啊!” “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青衣闻声带了一小队侍卫们奔入门,齐齐整整地站定在我们面前。大文学 “把这个贱婢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 我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咚咚咚”跑上前,一把拖住秦绍的左臂,“子初,算了算了,我不是要你打她,我刚刚只是一时气不过,才会……” “寒儿你不要管,看着就好。” “子初……”我又急又气地跺跺脚,眼看那号哭不休的丫头被人抓了出去,按在板凳上“碰碰啪啪”地挨起了板子。 容婉盈早已吓得脸无人色,也不会求饶,只是呆坐在地上,愣愣地瞧着在庭院中受杖责之苦的红儿。 “子容子容,你去劝劝子初吧,都怪我不好,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叫他别打了吧,会出人命的。” 子容笑着拍拍我的小手,低眉瞧了我一眼,温和地开口道,“你不要去劝,四弟心疼你,见不得你被人欺,正在火头上,过了就好!” “四嫂,四哥若是不杀一儆百,替你树立威信,那府里的下人以后都会爬你头上来放肆哩!”李隐笑呵呵地说道。 “李隐!!不对,该叫你秦川!你这混蛋!别再叫我四嫂啦!!”我要杀人了!四嫂四嫂的,叫得还真是顺口!人家还未出阁呢,哼! 成王看着我俩哈哈大笑。 “笑,笑什么笑?”讨厌!都只会笑人家!我气鼓鼓地抛给他们一个白眼,“对了,你们怎么突然都来了?” “找你喽!” “找我?” “嗯,找你把臂同游,去不去?” “去,去,当然去了。”我立刻喜笑颜开地用力点了点头。 话了,肚里忽然冒出一道古怪的声音:“咕噜”一声,立刻把我窘得脸涨通红。 秦战与秦川互望了一眼,有趣地瞧了瞧我,忍不住放声大笑。 **********嘿嘿分割线******** 事后,秦绍派人送啼哭不止的表姑娘回去了,历经此事后,想必我与她之间的梁子结得更深了。 不去管她,反正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我想,凭她那点微末之技,还不至于伤得了我。我快速解决完早餐后,便与秦绍一行人坐车来到北岳山郊外的远扬牧场。 当我欢快地跳上一片青草地,眺望着在不远处的马厩里嘶鸣的高头骏马时,时候已接近正午。大文学 我拍拍小手对三个男人笑道,“我们赛马吧,我要挑一匹最好的马,看你们谁能跑得过我。” 三人笑而不语,只是浅浅地凝视着我。 在那徐徐盈荡的微风中,秦绍的眼睛,闪烁出异常温柔的光泽。他站在我身旁,把手伸给我,我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细长的五指,感觉两人之间莫名其妙产生出一道无穷无尽、不可思议的缠绵。 我俩旁若无人的沉醉在这份情感内,久久不能自拔。 直到一名方头大耳的牧场主人闻声出迎,赔着笑对三位王爷道,“三位殿下可真是巧了,皇上今儿一大早就陪贤妃娘娘来此出游,刚才一听说三位爷来了,皇上十分高兴,如今请你们过去呢。” “皇上?”秦绍一脸意外,与皱眉不语的成王对望了一眼,“三哥。” “既然皇上在此,我们自当过去拜见,烦劳吴先生给我们带路。”秦战淡淡地说道。 “是。”牧场主人急忙点点头,恭身请我们先行。 “我也要去吗?”我满脸不高兴地问道。 搞什么嘛,原以为可以同秦绍他们好好的赛场马,谁知那秦殇居然跑来了,他安得是什么心?接见,哼,我看他八成又想搞事! “要去,怎么可以不去呢?”成王笑着摇了摇头。 “你放心,没事的。”秦绍捏捏我的小手,拉着我跟在成王身后,由牧场主人引路,绕过一排排的马厩,转而折向左方,来到一处名为“琼心小筑”的亭楼。 “请。”牧场主人转身向我们微一行礼。 我们便鱼贯而入,进了琼心小筑,上得二楼,果见一双男女坐在小石桌前品尝各色佳肴,见我们上来,他们双双放下筷子,均露出一丝微笑,浅浅地朝我们点了点头。 秦殇今日穿着一袭紫色箭袖、窄襟短装,长发拢成一束,整个人瞧上去显得既简单又精神。 他本就长得俊美,所以穿什么都无所谓,一样好看。 我见他目光向我投来,不由吐吐舌头,别过小脸,瞧向一旁同样劲装打扮的贤妃娘娘。 那位贤妃娘娘,我日前在宫里见过,那时她一身宫装打扮,举手抬足间一派雍容华贵的风度,再加上她容貌清丽脱俗,谈吐不凡,难怪能得皇宠。 贤妃娘娘似也认出了我,朝我微微颔首,露出一丝微笑。 “参见皇上、贤妃娘娘。”我跟着秦绍一行人走到他们面前,随便屈膝行了个礼,意思意思的露了下白白的牙齿,权当是笑过了。 “贤弟不必多礼。”秦殇站了起来,兴匆匆地奔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三妹,你也来了?” “我不可以来吗?” “不是,你千万别误会,我这是高兴呢。” 哼!我挣了挣手,不悦地皱起眉头,肚里直嚷嚷道:放手好不好?老是这样抓住我的手,成何体统?你小老婆就坐在你对面,还敢招惹其他姑娘,真是个浪荡子! “皇上。”秦绍轻轻扯过我的细腕,笑着将我推至他身后,跨前一步,对上秦殇那双阴郁的眸子。 二人冷凝地注视片刻,皆抿着薄唇一语不发。 我缓缓吞了口口水,偷偷瞧了秦殇一眼,但见他清冽的眸中掠过一片深沉的乌云。我捏着小拳头,感到自己一颗离乱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口,便在我以为战况一触即发之际,秦战与秦川突然横插进他们之间。 “四哥。”秦川拉住秦绍退了几步。 “皇上。”成王笑着拱手道,“皇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难得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与贤妃娘娘一同出游,又这么巧的碰上臣弟等人。臣弟记得,似乎已有三年未曾同皇上骑马射猎,郊外远游了,如此良机,怎可白白耗费呢?臣弟有一提议,不知皇上可否采纳。” “你说。” “不如,我们今日就放开怀抱,痛痛快快的玩一场,你我之间,仅是朋友、仅是知己,不必再顾及君臣礼节、上下尊卑了,今日不谈公事,只谈开心事,不知这提议,可好?”成王淡淡笑道。 “好是好,可只怕……有人太拘泥于彼此的身份,根本就放不开怀抱。”秦殇语带三分讥诮,目光冷峻地锁住了我的眼睛。 我哪里受得了激,立马气得跳了起来,抗议的挥了下拳头,“谁说我放不开怀抱来着?哼!好,话是你们说的,可别反悔。今天,你不是皇帝,你们也不是王爷,这里我最大!今天所有的活动都由我来安排!” “喂,为什么你最大啊?轮来轮去都轮不到你啊!”秦川啼笑皆非地看着我。 “你没听说过远来是客嘛,你们全都是主人,我是客人,当然我最大了!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我蹦到秦川面前,用力点了点他的肩膀,一扭头,挑衅的瞄着秦殇,“怎么样?有没有胆子接受我的提议,游戏规则我定,你们照做就行,敢不敢?” “放肆!”秦殇的带刀侍卫慕容嗔跨前一步,怒瞪我一眼。 我嗤笑一声,拍拍小手冷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根深蒂固的封建阶级统治观念,不是我要笑你们,你们一个个都高高在上的惯了,根本不可能参与这种低级的平民游戏,当我没说罢,这么无聊,你们自己玩吧,我先走一步。” “寒儿你去哪里?”秦绍一把拽住我的小手,“我与你一起走。” “你先别忙着走。”秦殇突然一抬手,勒令那慕容嗔退了回去。 他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好,今天就照你说的做,到底是什么游戏?你说。” “真的?” “真的。” “你不是皇帝,你们也不是王爷。” “皇上。”慕容嗔惊叫上前。 “退下。”秦殇一摆手,冷眼一瞪,慕容嗔未敢放肆,只得退后,垂手不语。 “好,今日我们平起平坐,没有高低之分,一切就由你安排。” 我咧开小嘴,轻轻拍下手,歪过头瞧向秦绍等人,嘻嘻一笑,“你们也没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你不要动不动胡乱发火就是了。”秦川笑着摇了摇头。 我一撇嘴,嘟哝一声,“谁发火来着了?” “到底什么活动?”秦绍好奇地问道。 “哈哈,今天我们大家做一天平民,谁也不可以找人帮忙,一切都要靠自己的能力,丰衣足食。” “到底要做什么呢?”他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很简单,我们先去马厩挑一匹马,你们要把最最好的留给我。” “为什么你要最最好的呀?”四人声线一致地问道。 “我是客人!!!” “得得,又是客人!客人最大!”秦川挥了挥手,“那接下来干吗去?” “这里不好玩,全都是你们的奴才们,我们离开这里,先骑马去北岳山,然后找一处有水源的地方,就地取材,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做饭?” “怎么?反悔了?没能力就说!不勉强,游戏嘛,中途退场也可以。”我哼哼着,手指绕着自个儿长长的乌发把玩。 “谁反悔,谁没能力来着?”四个男人嘀嘀咕咕地叫道。 119 爱的漩涡 我闷声笑了笑,拍拍小手道,“好啦,没意见的话,我们就准备出发吧。大文学最后一个到达目的地的,就罚他劈柴烧火!” 我的话音方落,四人便如兔子似的飞快冲向马厩,气得我在后边儿直跳脚,一个劲的大叫,“姓秦的,不许耍赖,不许用飞的!!” 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快了,看来这劈柴烧火的活儿得落到我头上了,呜呜,真倒霉! 我转过头,对上贤妃那不可思议的目光,露齿一笑,“贤妃娘娘,你怎么还不去准备啊?” 她腼腆地笑了笑,“我不会骑马,我可以参加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嘻嘻一笑,跑到她身边挽起她的手,“我们叫人送我们去北岳山。” “你不是说要靠自己的力量……” “哎呀,我是客人,你是女人呀,我们有特权的,喔?”我笑嘻嘻地跑到慕容嗔身旁,“慕容大侠,虽然你上次救我时,险些被秦川所伤,武功看上去有点菜,不过我想,送我们两个区区弱女子上山应该没问题的吧。” 慕容嗔瞪了我一眼。 我吐吐舌头,笑呵呵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送吧,你不是很想跟上去保护皇上安危吗?不让你跟似乎太不人道了。” 慕容嗔的目光中飘过一丝惊疑,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一番,闷闷地开口道,“你竟然知我心意?” “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嘛。” “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胡吹大气,也不脸红?”秦绍拍马来到我身边,弯下腰,一头青丝垂到我脸庞边。他双手一拢我的腰,轻轻松松将我揽到马上,伸指点点我的额角。 “怎么就你一个,他们人呢?” “全都跑了。” “那你不是成最后一个了吗?呆会儿要你劈柴烧火啦,还不快跑你?” “没关系,反正有你陪着我。”他朝我眨眨眼,坏坏一笑,拍马走了几步,回头吩咐慕容嗔道,“阿嗔,你过会儿把娘娘送去北岳山北河附近,我们先走。” “贤妃娘娘一会儿见啊。”我挥了挥手,小小声地叫道,“我不可以自己骑马吗?” “你认得路?” “不认得。” “不认得还敢给我瞎搅和,胡闹!”他轻斥我一声,低头瞧了我一眼,“抱紧我,可别摔下马。” “呸!”我依言伸手抱住他的腰,马儿撒开双蹄,飞速出了牧场,奔上了宽敞的官道,快得犹如在云层间飘荡。大文学 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秦绍,脸儿贴着他的胸膛,默默地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我感觉这一刻,自己的心,似乎与他的心又莫名其妙的贴近了几分。 我不明白心中涨满的是何种情绪,只觉得,在他的怀抱里,我感到好安心、好舒服,一点儿都不用担心未来发生的事。 似乎,他就是远方那屹立不倒的大树,可以替我遮风挡雨。 似乎,他就是我苦苦追寻的港湾,一个可以让我不再漂泊、不再流浪的港湾。 似乎,他就是我最终的归属,我等待已久的人儿。 但是我可以吗?我可以放任自己的心,渐渐沉沦下去吗? 我可有这个资格去接受他的感情?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必去想,把那些烦恼的琐事全部抛到脑后,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天吧。 我抱着他,双手情不自禁地微微紧了几分,将自己的小脸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安心地合上眸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果,我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秦殇与秦战去林间打野兔,秦绍到河边捉鱼,秦川那家伙跑的不见踪影。 我到处拣树枝,搭架子、忙着生火。问题是!我对着两块摩擦半天都不生火的石块干瞪着眼,这书上说啥摩擦起火嘛,一点都不准,摩擦半天了,连屁个火星都不见。我看哪,等真得摩擦起火了,那原始人类也估计都饿死了,晕。 早知道就把我的百宝袋带来了,里面好歹有个打火机,一点就着了,不用那么可怜地在这里做原始人类。 “怎么了?”秦殇低沉的声音从我背后冒了出来。 “哇!”我吓了一大跳,转过头咕哝道,“你走路出点儿声好不好?” “这么大声都没听到?”他凑到我身边,低头瞅了瞅我手里的石块,“你在干吗?” “摩擦起火呀!” “什么摩擦起火?”他瞧了我一眼,伸手递给我一事物,“你要生火?干吗不用火褶子呢?” “不早点拿来。”我没好气地抢来,顺利点着了火,瞄着他手里提的山鸡,“给我,我去河边洗洗。”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啦!你去瞧瞧秦川那家伙上哪儿了吧,半天不见人影,不知道会不会躲哪儿睡觉去了。” 他突然拽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扯到身边,“你为何老避着我?” “你多想了!我没避着你。大文学” “不,你有。”他语气十分坚定。 我挣扎着扭动手腕,气呼呼地瞪着他,“放开我啊。” “寒儿,我们心平气和的谈谈好吗?” “谈什么?还有什么好谈的?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嘛,最多以后不和你一刀两断行了吧,很痛啊,放手啊。” “真的,你怎么自个儿想通了?”他喜出望外的瞧着我,“那,那个结拜也不会不算数喽?” “是了是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寒儿,我真是太高兴了,你什么时候想通的?告诉我!”他非但没有放手,还凑近我一步,几乎完全贴上了我的身子。 我偏着头,不断向后靠去,试图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挣扎着叫道,“皇上……” “我不爱听!”他忽然伸指点住我的唇,眸中闪过一丝薄薄的怒气,“你这么叫我,就是刻意疏离我是不是?今日你我皆是平起平坐的朋友,不分上下,你自己先违反游戏规则,你说,该怎么罚你?” “我……我……” “寒儿,叫我子璇。”他抬起一手抚上我的脸颊,凝起美眸,幽深地望入我惊慌失措的眼底。 “子子……子璇,你先放开我,再说好不好?我……”我被他搂得那么紧,与他靠在一处,实在快要透不过气儿来了! “不好!”他双手一拢,箍紧我的腰身,热烫的气息转而飘到我面上。 “子璇!”我惊叫着别过脸,躲过他滚烫的唇,“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寒儿,我喜欢你,你不要拒绝我。”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炽热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双手使了几分劲,把我牢牢固定在他的怀抱里,凑过嘴,寻着我的玫瑰唇瓣,沾湿了一抹香甜。 “皇上!你不要这样皇上!”我慌乱的躲藏着,抬手抵住他的唇。 “寒儿,我是真心的,你不要躲。” “皇上……”我使足劲挣扎着,心里又气又恼,稍稍一抬眼,恰恰对上贤妃娘娘那双略含愧意的眼眸。 我脱口惊叫道,“贤妃娘娘。” 子璇的动作稍微一缓,我趁机用力推开了他,胸口起伏连绵的急喘几声,退后数步。 他回过头,只是淡淡地瞟了贤妃娘娘一眼,后者急忙垂下头,微微一福,“臣妾参见皇上。” “我,我去河边洗东西。”我提起山鸡转身就跑。 “寒儿,先别走,我还有话……”子璇眼疾手快的扯住我的手。 “你还想干吗啊?”我转过头气呼呼地瞪着他,用力一甩手,“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吧。” “寒儿----” 我充耳不闻他的叫唤声,撒腿狂奔,险些与对面走来的秦战撞了一下。 “怎么了?”他惊问。 “没事没事,你的也给我拿去洗吧。”我抢过他手里的猎物,绕过他身旁,拼命奔跑,活像被鬼攫着似的。 我一路跑到河边,远远地望见秦绍的身影。 “子初----”我扔掉手的野味,索性挥着手向他跑去。 他闻声回转头,见我像个小火车头似的奔来,急忙张手,堪堪将我抱住。 我一头栽入他的怀抱,情不自禁的伸手抱住他,不晓得为何,原本心里那股子慌张、紧迫的感觉倏然消失殆尽,转而被一抹淡淡的温馨取而代之。 “怎么了?”他笑睇了我一眼,举起袖子轻试着我额角细密的汗珠子,“怎么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在他怀里稍稍抬起脸儿,“子初,你捞到鱼没有?” “当然,凭我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打不到鱼?”他得意洋洋的指指我脚边几条肥嘟嘟奄奄一息的大鱼,“怎么样?” “你是怎么打的呀,没有工具吗?”我在他身前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捕鱼工具。 “你看着。”他神气活现的扯了我一把,转身对着河水劈出一掌。 蓦地,河边的水溅出老高的水花,他鬼魅般的身影电射而出,窜出去弹回来,也只是电光火石的片刻间,怀里却已抱上了一尾鲜鱼。 “怎么样?厉害吧!” “哈哈,哈哈哈----”我捂着肚子痛笑,“要是被你老师瞧见,准要拿棒槌砸你的头,教你武功是为了捉鱼来着吗?还得意哩,这么古怪的捉法,幸亏只是捉个几条,不然非得累死你不可。” “哼,老师长年居住在括苍山,老头哪会知道我干了啥呢?”他不受教的撇撇嘴,突然嘻嘻一笑,献宝似的把怀里的鱼往我面前凑,“你看,又新鲜又大,还活蹦乱跳哩,你喜欢不?” “我干吗要喜欢它呀?”我喷笑着抬手抵住他的身子,伸指刮着他俊俏的脸庞,“不害臊,就会吹嘘自个儿!” “谁不害臊啦?” “喂,小心,鱼,鱼----”随着我一声惊叫,那大肥鱼从我们手中溜走了,“碰”的落进河里。 我俩急急忙忙淌进河边的浅水区,左右寻着那条大胖鱼。 “没有了,都怪你啊!”我伸拳敲了他一记。 “全都怪你,连条鱼都抱不住,真没用。”他一手捏住我的脸蛋儿,轻轻一抓,笑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哩!混蛋!”我抄起一蓬水往他身上泼了过去。 “哇!”他大叫一声,立刻弯腰抄水,给予反击。 我们俩嘻嘻哈哈的在水旁来回泼洒着,淋得满头满身全都是水。 最后,他敌不过我猛烈的攻势,求饶的直叫,“不要泼了不要泼了,算我怕了你了。” “哈哈!求饶也没用,本女侠是得理不饶人的。” “什么女侠?” “飞天女侠!”我报出响当当的名头。 他瞧了我一眼,“噗哈哈”,不给面子的放声大笑。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不许笑!”我长途涉水,爬到他身边,揪住他的衣领,警告地挥挥拳头,“不准笑。” “嗯不笑。”他忽而敛了笑意,深深地凝着我,眼底深处慢慢燃起了一小搓热烈的火苗。 “秦绍。”我感觉气氛有些微妙,不禁慢慢松开手,下意识的舔舔略显干裂的嘴唇。 倏地,他猛然凑过脸来,犹如野兽般饥渴的堵上了我的唇,舌尖轻轻一扣,随即长驱直入, 我们交叠着翻上了河边软软的青草地,他覆在我身上,霸道地封住了我的唇,缓慢而狂肆地亲吻着。他那抹醉人的呼吸,久久地萦绕在我的脸庞,使我头昏目眩,心跳加速,感到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压上了心头,袭得我全身松软,飘飘然,如在云端沉浮。 我沉吟着,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闭上微微颤抖的双眸,沉醉在他狷狂疯癫的吻中,难以自拔。 他的身体滚烫,还有丝微微轻颤。 当我张开星雾蒙蒙的眼睛望向他时,他沉沉一笑,垂下首,同我耳鬓厮磨,贴着我的唇轻轻叫了一声“寒儿”。 我的心微微一抖,呻吟着张开小嘴,任他调皮的舌尖再度闯入口中,又是一番深切的吮吻。 就在我俩吻得浑然失色之际,倏地,一把青光凛凛的宝剑刺向了秦绍的脸旁边儿,“刷”一声,锋利的剑迅快地割下他半缕青丝,罩着我的脸儿飘荡而落,惊出我一身冷汗。 120 妒恨难忍 我顺势一望,只见秦殇寒着俊脸,一手执剑指着秦绍,冷道,“四弟,为兄许久没和你比过剑了,今日突想领教一番,希望你不吝赐教。大文学” “皇上。”我三两下从草地上爬了起来。 秦殇冷森地笑了笑,横剑劈了过去,“四弟,你的武艺该不会退化了吧。” “二哥!”秦绍连避几招,一路向后退去。 “你干吗不还手?是了,你的师傅是括苍山的无双老人,你的武艺向来就略胜为兄一筹,你是不是不屑还手呢?” “皇上!”眼看秦绍不还手,步步退让的险情,我不由心中发急。 “臣不敢与皇上动手。” “不敢?”秦殇阴笑连连,“既然你说的那么忠君爱国,何不干脆站着让我刺呢?你为何要躲闪?这就是你表现忠诚的一种方式?” 他一剑刺了过去,秦绍闪避不及,被那锋利的剑刃划开了右臂的衣衫。 “秦殇!!住手!!”我飞奔过去奋不顾身地挡在秦绍面前,怒瞪着秦殇大叫道,“你太过分了,你要干什么?他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又如何?我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秦殇一脸嫉意地瞪着秦绍,切齿冷笑。 “你不要忘记,你今天不是皇帝,他也不是王爷,根本无所谓君和臣,上和下,这是你今天自己说的话,难道说,你说话不作数,出尔反尔?你想抵赖吗?” “放肆!”秦殇恼羞成怒地大喝一声。 我吓得一颤缩,被秦绍推到身后护着,“皇上,寒儿不知宫廷礼节,并非有意冒犯,如有得罪之处,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秦殇抿着唇,一脸阴婺地瞪着秦绍半响,倏然缓下脸色,露齿一笑,“四弟,为兄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怎么会生寒儿的气呢?你多虑了,让我瞧瞧,刚才是否伤着你了?” “不敢有劳二哥。”秦绍微微拱手。 “寒儿,你躲在四弟身后做什么呢?二哥又不会害你,你快出来吧,别躲了。”秦殇微笑着伸手扯住我的小手,轻轻一使力,把我从秦绍身后拉到他面前。 “二哥。”秦绍握住我捏紧的小拳头,使力把我朝他身旁拽去。 “皇上!”我抬头望向他,但觉他面色深沉得骇人。 这人太可怕,太喜怒无常了,我简直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难道这就是帝王? 我拧着眉头,垂眼望向他扣住我细腕的手指,随着他愈来愈着力的紧扣,我的脸色莫名发青,感到胸口似乎有块大石头压着,急促的呼吸着,喘不过气来。大文学 “疼!”他捏得我好疼好疼,仿佛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连逃的力气都没有。 “二哥!请你自重!寒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是你的弟妹,我们这桩婚事是由母后钦点的,若是二哥觉着有异议,可以先去跟母后商量。” “你不必用太后来压朕。”秦殇一字一句逼出齿缝,冷凝了秦绍半响,缓缓松开我的手。 秦绍急忙将我搂到怀里,抬手握住我被秦殇捏得一片瘀青的手腕,不由怒气迸发,“秦殇,你简直太过分了!” “子初,算了。”我急忙压住他的身子。 倘若真正和皇帝撕破脸,子初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心中辗转思虑道。 秦殇深沉地望了我们一眼,负手转身,丢下一句话,“你们两个也快过来吧,子容和子悠还等着用膳呢。” 我看着他离去后,转身与秦绍望了一眼,同时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对方。 “子初,你的手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些皮外伤。” “他好可怕。”我一脸悚容地瞧向他。 秦绍垂首捧起我的小脸,在我唇上落下一丝淡淡的吻,“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呢。” 我的小头颅往他怀里钻动了一下,呐呐低语道,“我发现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我真是笨透了,看人哪能光看表面呢?表面上温文儒雅又能代表什么呢?我当初真是一个猪脑袋,居然拉了他结拜,否则,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秦绍笑着点点我的小鼻头,与我十指相扣,“我们走吧,他们等着吃呢。” “嗯。” 等我们把山鸡、野兔洗干净回来时,见只有秦川一人蹲在柴火旁煮着一锅黑糊糊的东西,随着火候上来,香味也渐渐溢了出来,随风飘入我鼻端。 我兴匆匆奔了过去,蹲到他身边问道,“你在煮什么?怎么那么香?” “要不要尝尝看?”他随手夹了块似肉非肉的东西递到我唇边。 我朝后缩了下,怀疑地瞅瞅他,“什么东西哦?” “哈,你不吃我吃。”他见我不买账,索性便把那块肉往自个儿嘴里一丢,嚼得津津有味直点头,“味道还不错,就是偏辣了点儿。” “喂!!”我气呼呼地拍了他一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会不会毒死人啊?” “怕毒就不要吃。大文学”他翻翻白眼,抬手招呼站在我身后的秦绍,“四哥,你来尝尝。” “五弟,三哥他们呢?” “不晓得。”秦川索性盘腿坐了下来,筷如雨点地夹着锅里的食物,边吃边一个劲的点头,“好吃,嗯,好吃。” 我见他吃的这么欢,也忍不住取过一副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但觉香辣开胃,味道果然不错。 “嗯,子初,满好吃的,你快过来吃吧。” “哼。这会儿又不怕毒了?”秦川小家子气地瞟了我一眼。 “喂,我真的吃不出是什么肉,到底是什么呀?”我含混不清地开口问道。 “老鼠肉。”秦川一本正经地瞧了我一眼。 于是,我瞪直眼瞧向了他,一口肉硬是哽在了喉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隔了三秒钟,我才回过神来,急忙“呸”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肉,气得挥了他一拳,“你要死啦?给我吃老鼠肉?” “吃老鼠肉又不会死人。”秦川撇撇嘴,再度夹了块肉塞进自个儿嘴巴,卖力的嚼着,“不是挺好吃的嘛。” “呸呸呸,要吃你自己吃吧,恶心。” “你听他瞎扯,明明是狗肉,你还真信,老鼠肉他第一个吐出来。”秦绍抬手敲了敲我的小脑袋瓜子,笑道。 “哪里像狗肉了,我吃不出是啥肉。” “吃吧,毒不死你的。”秦川斜睨我一眼,忽而嘻嘻一笑,“要不要我喂你吃?” “不劳王爷大驾。”我呸!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者哈哈大笑着站起身,“四哥,你们先吃,我去烤兔子。” “三哥没说去哪儿了吗?” “没有啊,我一回来就没见一个人影。”秦川将山鸡、野兔串到架子上,回头笑望着我们,“二哥与嫂子也不晓得去哪儿了,他们该不会是在山间迷路了吧?” “迷了路最好。”我暗自嘀咕一声,“迷了路就不用回来了。” “寒儿你说啥?”秦川扬扬秀眉,好奇地掏掏耳朵。 “没什么,烤你的山**。”我没好气地翻翻白眼,一抬头,只见秦殇与秦战伴着贤妃娘娘一同从林子内绕了出来,缓缓向我们走来。 “二哥、三哥,你们都回来啦,正好正好,先吃狗肉,这里一会儿就烤好了。” “喂李隐,我来帮你吧。”我丢下筷子飞跑到秦川身旁。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了。” “我饱了,你去吃吧,我来烤好了。” “吃这么点就饱了?”他稀奇地瞧了我一眼,突然向我身旁靠了靠,用手肘轻轻顶了我一下,八卦兮兮地问道,“寒儿,你该不会是瞧见我四哥,你就饱了吧?” 我顺手劈了他一下,笑骂道,“说什么呀你?死没正经的。” “呵呵,不是吗?” “不是,烤吧!别胡说八道了。” “好好,烤。”他笑着点了点头。 “滴滴滴滴----”一阵细微地信号声传入我们耳中。 “什么声音?”秦川眯起一双俊眸,望向我的左腕。 “啊,有有什么声音?”我笑呵呵地瞧了他一眼,“啊,我先去河边一趟,一会儿过来。” 我不等他反应过来,撒腿就朝后边儿的林子跑去。 “喂,你去河边干什么?喂,喂,你跑错方向了!” 我哪里还顾得上听秦川那家伙吼叫,一路奔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四下张望了一下,急忙撩起衣袖,按按手表。 “萝卜!” “若寒!”表面上露出萝卜头惊喜的脸来,“谢天谢地,总算跟你联络上了!!你知道吗?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有救了若寒,你不用多久就能回来了!若寒,挖哈哈!” “老头,你发什么神经啊?到底什么事吗,你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一点儿都不明白啊。” “哦哦,不明白不要紧,我让大师亲自跟你说。” “又大师?”我想起昨天那位骗子马大师,不由泄气。 “诶,若寒,你高兴点嘛,我让你和大师当面谈谈。”老头转过头叫道,“大师,大师来。” 结果,表面一转,一个长得尖头尖脑,尖嘴猴腮的矮小侏儒蓦然跳入我眼前。 我嘴角抽搐了两下,傻眼瞪着他,继而哈哈怪笑两声,“萝卜头,这侏儒怪就是你所说的大师??” 侏儒怪瞪起金鱼眼,重重朝我哼了一声,“叫我周天师。” “噗哈哈----”我喷笑,向周天师眨眨眼,“天师,嗯,天师。” “你不许笑,严肃点儿。”侏儒怪一本正经地瞧着我,沉吟片刻,忽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一颗通体莹绿的玉佛珠。” 我怔了怔,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摸摸垂在颈间的珠子,“你怎么知道?” “哼,这三颗玉佛珠就是我当初赠给你们云氏三姐妹的,我怎么不知道?”侏儒老小子跳了跳脚,“哼,当初你妹妹因缘际会地跑进我店里,我就知道,天意难违。老天既然安排我与你们见面,我就要助你们度过难过,顺利化险为夷。” “你见过我妹妹?” “不错。” “思思?”我再度摸摸颈间的珠子,“不错,这珠子是思思送给我的,你说有三颗?一颗给我,一颗给思思,那另外一颗呢?” 我灵光乍现,“难道在宝宝身上?” “不错。” 我激动了一下下,“大师大师,你说能助我们化险为夷,那是不是我妹妹思思,她其实没有死,她也已经……” 大师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先不要激动,你们三姐妹缘分未了,将来总有机会再见面的。哪,我们时间有限,先说说你的事儿吧。” 我能不激动吗?这简直神了!不过也难怪,穿越这么希奇古怪的事儿都能发生在我的身上,那还有什么不会发生的呢? 他说思思没事,噢,思思没事!我恨不得蹦起来当场跳几下,好不容易克制住兴奋的情绪,我咬咬唇,用力朝大师点了点头,“大师,你这么神通广大是不是已经找到我回现代的窍门啦?” “不错,你要回来,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儿。只是,得等到正确的时间,找到正确的地点,才得以安全归来。” “什么意思啊?大师,你说的太玄了。” 他笑着朝我颔首,“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得在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时辰,再引发一次爆破。” “这样我就可以回来了?” “按理论推算是可以的,但是也不知成功的几率会有多高。”侏儒怪说道。 “不怕,只要有方法,我就一定得尝试一下。”我开心地笑了笑,继而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可问题是,我到哪里去找颗炸弹来引发爆破啊?” “大姐,你可以自己制造土制炸弹啊。”伊莲突然蹦了过来插口道。 “可以吗?”我眨眨眼,“可是要怎么做啊,土制炸弹?” “呃武器这方面的事我也不大明白,等下我把休尔call来,让他把土制炸弹的制作方法电邮给你。” “我靠我还电邮呢,要不要打电话啊?”我啼笑皆非的骂道。 伊莲吐吐舌头,“嘿嘿,一时忘记了嘛,好好,等下让休尔跟你单独联系,教你就是了嘛对不对?” 121 游戏 “嗯,记得要快点叫他跟我联系啊。大文学” “知道了大姐,我办事你放足一百个心好啦。”伊莲笑嘻嘻地直点头。 “伊莲。” “啊?还有什么吩咐,大姐?” “你上次说宝宝是我妹妹?” “对哦,很意外吧。” “不意外。”我撇撇嘴,“我记得以前我查过关于她的身世资料,本来想告诉克瑞斯那笨蛋的,结果他该死的把我踹下阳台,生怕引起他家宝宝的误会,气得我什么也没说。想不到,宝宝竟然是我爹地的私生女?哈!难怪妈咪这么多年来对他那么冷淡了,原来他曾经出过轨,哈,男人!” “大姐你很生气啊?” “气屁,要气的话早给气死了。”我哼哼一声。 “她现在怎么样?” “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宝宝?” “很好啊,被克瑞斯养得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去。”我白了她一眼,“伊莲,替我好好照顾宝宝,我怕思思的遇袭翻车事件没那么简单。” “你是怕那拨人会同样向宝宝下手?” “嗯。” “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大姐你放心!” “谢谢你,伊莲。” “大姐你再这么客气我要生气啦。”伊莲哼了一声,“还说不关心伯父,你就是怕伯父再来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嘛。” “哼。”我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对了,思思出殡那天,听克瑞斯说,你妈咪没有到场。” “早料到了。”我强自压抑着心中一股刺痛,冷笑一声,“她会回来才叫奇怪。” “大姐,我真是多嘴,又害你难过了。” “伊莲你这个笨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萝卜头将她推到旁边,把整张老脸凑向前来,笑眯眯地望着我,“若寒,我们等你回来,你要尽快研制出那颗土制炸弹,顺利归来。” “嗯,一定。” “加油,我们对你有信心。” “嗯。大文学”我坚定地点了个头,“你们让休尔尽快与我联系,等我回来。” “嗯,等你!一定等你!大姐我相信你!你行的。” “好,不跟你们说了,我还得回去呢。” “等等等等等等,大姐,你好像在古代混得满好的嘛。”伊莲使劲挤开萝卜头的大饼脸,凑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的衣着,“啧啧,不错不错,你头上那根钗看上去好像满值钱的,到时候记得带回来,让大家伙子鉴赏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我笑着挥了挥手,“我会记得多带点东西回来的,人手一件礼物,好了吧?” “好,好。”伊莲笑着拍拍手,“那不妨碍你了,大姐,拜拜。” “拜拜。”我放下有些酸疼的手腕,稍稍活动了下,转身向林外奔去。 熟料,还未跑几步,就见秦绍远远地过来,他一瞧见我,便奔了上前,一把将我抱住,气呼呼地叫道,“你上哪儿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跑没了影儿。” “呃,我突然有点急事。” 他俯首望了我一眼,继而轻笑道,“早说嘛,我还能陪你过来替你把风呢。” “把风,把什么风啊?”我啼笑皆非地望着他。这混蛋,该不会以为我尿急吧? 他古怪地笑了笑,伸手揽过我的腰,“一会儿我们自己回去吧,跟他们在一起,好没意思。” “他们?你是指你二哥吧。” 秦绍哼哼着不语。 我笑了笑,忽而皱起眉,轻声细语道,“你听?” “什么?”秦绍跟着竖起耳朵,凝神屏息。 远远地,一道动听的歌声随风传入我们耳畔。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贤妃娘娘唱得还真好听呢,比之从前,似大有进步。”我笑着夸赞道。 “你之前听她唱过?” “嗯,第一次是在宫里听到的。”我点点头,轻轻地哼着曲调儿,慢慢地唱道,“不知道如何开始,难预料怎样结束,都说是多情要比无情苦,你为何还要脉脉含情。” “是不是你太疏忽,是不是你太糊涂,爱到尽头也回不到当初,你为何还要如此执固。大文学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秦绍蓦地伸出双手,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垂下头,轻轻抵着我的发端,低语道,“寒儿,我觉得,你像一只翩然而飞的蝴蝶,随时会离开我……” “子初……”我稍稍仰起头,凝眸深望他一眼。 “我不放你走,不放你走。”他赌咒似的低吼着,垂首寻着我的唇,使劲亲了一下。 “子初。”我抬起眼,从他宽阔的肩头望过去,恰好对上秦殇深沉的眸光,再定睛一瞧,秦战和秦川也跟在他身后,秦川那兔崽子双手抱胸看好戏地瞧着我俩。 我面色发窘的推开子初,故作镇定地干咳两声。 “四哥四嫂,你们两个也太坏了,居然就这么撇下了我们,自个儿跑来没人的地方亲热,哈,真叫人羡慕呀。”秦川那大嘴巴一开一合,又发话了。 我真恨不得用泥巴堵上他的臭嘴,混小子,张口闭口没半句正经话。 “你们怎么都跑过来了?” “见你们这么久没回来,所以过来看看喽。”秦川笑嘻嘻地睨了我一眼,“不过话说回来,不跑来找你的话,到真会错过你悦耳的歌声了,寒儿你唱得确实好听,怪不得二嫂怎么学都不及你一半了。” “你别瞎说,给贤妃娘娘听到,那多不好意思。”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个口没遮拦的臭小子。 “哈哈,慕容嗔送娘娘回宫去了,你放心,她听不到的。” “皇上、三哥,时候也不早了,府中还有些事儿要办,我与寒儿便先行一步了。”秦绍捉起我的小手,目光迎向秦殇的双眸,神色淡然道。 “等等!”秦殇忽然出声沉喝,俊美的脸庞上掠过一抹阴婺的乌云,“四弟为何要这么急着走呢?这游戏似乎还没结束呢,听寒儿接下来如何安排吧?不是说好要活动一天的么?四弟该不是这么扫兴吧?” 我略略仰起小脑袋,与秦绍对望了一眼,以眼神示意他不可妄动,遂笑着转头对秦殇道,“当然没完,子初说笑呢。只不过,我这人一旦吃得太饱就动不出脑筋来了,脑袋愚钝了,自然也安排不出啥活动了,呵呵,皇上,一会儿闷着您,可别见怪。” “既然寒儿也不知作何安排,我到有一提议,不知大家可有兴趣参与?” “二哥请说。”成王恭敬地回话。 “我听说北岳山出了一棵活灵芝,通体纯黑,在夜间会闪闪发出金光。它非常有灵性,但凡有活物靠近,便避得不见踪影,故而称它为活灵芝。” “真的假的?”活灵芝?怎么听上去那么邪乎。 “嗯,我也听说过,似乎确有其事。”秦川跟着点了点头,“据说此灵芝具有活血化淤,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只是若非武功超绝的好手,恐怕也难以将它捕获。” “这么好玩?”我拍拍小手,嚷嚷道,“是不是要比赛抓灵芝?” “不错。”秦殇注视着我,微微颔首,“我们各自拿出身上最珍贵之物作为赌注,看谁在今晚子时之前第一个采到活灵芝,取来交给寒儿,即算是赢家。” “好好好!”秦川头一个跳了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我就留在这里坐镇?”我眨眨眼。 “嗯。”秦殇再度凝了我一眼,微微点了个头。 “就我一个人?”要到晚上耶! “怎么,你怕了?”秦殇勾唇轻笑。 “我怕什么怕?哼!一个人就一个人,等你们。”我打肿脸充胖子,哼哼着跳了起来。 “好,一言为定。”四人纷纷取出随身携带之物交到我手上,遂纷纷与我告别。 片刻后,四个男人全都走光了,偌大的林内仅剩我一人。 我百无聊赖的欣赏起四人的随身饰物。秦川那家伙不知从哪里搞来一颗鸽蛋般大小的夜明珠,托在手里还沉甸甸的,哈哈,不错,这东西收好,晚上没灯也可用来照明,不用随手提着灯笼,忒方便,归我了。我嘻嘻笑着,把夜明珠塞入腰间一只蝴蝶绣囊内。 这绣囊是馨如绣给我的,想当初,我还兴致勃勃的想和她学刺绣哩,结果当然是以失败而告终。敢情我真没当古人的天分,哦呵呵呵---- 子初交到我手里的,是一颗翡翠玉佛坠,起初看看似无特别之处,我无意间向着阳光一照,居然能清晰的瞧见坠子内流动地闪过十八尊罗汉的身影,简直太神奇了,我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把玩一番,愈看愈喜欢,也是我的了,呵呵,一会儿向他讨去。我喜滋滋地把佛坠子塞入绣囊内。 再看秦殇,他把随身佩带的九纹龙玉佩给了我,见玉佩如见皇帝,估计把玉佩拿出来晃一晃,大小官员都得下跪呼万岁,嘿嘿这东东拿来唬人满不错的,先借给我玩玩。我头一个想到要唬的人就是赵允山,后来又一想,前次秦川那家伙似乎已经把他整得满惨的了,那咱换个对象,对啦,就找那个死样怪气的司马傅! 想起那个司马傅我就来气儿,哼,什么东东嘛,一个大男人,还搞洁癖哩,下次让他见玉佩下跪、下跪、跪到我满意为止,哈哈,呃,我好邪恶哦。 最后就剩成王给我的那只白玉镯了,奇怪他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会带只镯子,搞不懂。不过瞧这镯子的成色、精细的刻工,显然绝非凡品。我将它套到右手腕上,细细抚摸着镯子上淡淡的、浅浅的纹路,好一朵清雅脱俗的白莲花,刻得细致美妙,栩栩如生。 好笑的是,这镯子套在我手上不大亦不小,仿佛天生就是为我而打造似的,戴在手腕上有种温温润润的感觉,十分舒适。反正成王不在,呵呵,那让我先戴一会儿,他该不会那么小气的,哦? 欣赏完四人随身携带之物,我重新回到原先聚集烧烤之处,从烤架上撕下一只鸡腿,盘膝坐下,一边啃咬着鸡腿一边寻思道:伊莲那家伙到底有没有找到休尔呀,怎么还不跟我联系呢?趁现在空着,正好教我怎么做土制炸弹嘛。 才念叨完,那手表就似乎有心电感应似的,滴滴响了起来。 我急忙在裙子上擦擦油乎乎的小手,按按手表,对着屏幕上养眼的帅哥笑了笑,“休尔。” “若寒,听说你那里信号不太好,我们言归正传,我现在就教你怎么制作炸弹。” “好,你等一下,我找东西记一下。”我一手探入怀中摸了摸,掏出一本小型笔记本和原子笔。幸亏平素有在身上放纸笔的习惯,否则,嘿嘿,就只能学古人练毛笔字了。 “其实呢,比较专业的土制炸弹就是硝酸甘油炸药。需要一根滴管,两个玻璃杯,碳酸钠,浓硝酸,浓硫酸,甘油……” “喂喂喂,老兄,你开什么玩笑?这些化学药品你叫我到哪里去找?我就算逛遍秦都城大大小小的商店,也买不到的好不好?” “这样啊,那就只能用更简单的方法了。” “废话,什么简单的方法?你说吧。”我咬着原子笔,歪过脑袋斜睨他。 “造一颗炸弹之前,你首先要制作炸药。” “我当然得先制造炸药!”我翻翻白眼,“你这个笨蛋,快快进入主题好不好?” “你先别急嘛,你要知道,炸药也分很多种,从最最简单的黑火药到恐怖业界最高级别的c4,你得先考虑选哪种!” “奶奶的,我还能选哪种?我要选这破朝代能买得到原料的那种!” 122 玩出祸来了 休尔呵呵笑了两声,“那就选择黑火药,再简单不过了,你随便找个有卖爆竹的地方,花个十几块钱买一堆回来……” “什么十几块钱,我们这里讲银子的好不好?”我丢给他一个“你好老土”的眼神。大文学 他嘴角抽了两抽,嘿嘿怪笑,“那你就算好银两,买一堆爆竹回来,把它们一个个拧开,用报纸接着里面的火药……” “什么报纸,我们这里没有报纸的好不好?我们这里连擦屁股纸都没有一张,很惨的。一般普通人家上茅坑都用竹片刮刮屁股,或者用石块、泥土什么的搞搞,富贵人家才用得起那什么玉扣纸,一品二品的达官贵人才用丝帛那种高级货来擦屁股好不好?” “大姐!你要不要说那么恶心啊?现在跟你说的是怎么擦屁股吗?现在跟你研究的是怎么制造土制炸药好不好??你扯哪儿去了?”伊莲忽然从另一头蹦了出来,向我扮了个鬼脸。 我吐吐舌头,“那人家听你说报纸,一时激动,有感而发嘛。” “那大姐上卫生间就用竹片解决问题?” “呸!你才用竹片。”我扬扬拳头,“我告诉你们,我现在跟着王爷混,小日子不要过的太好哦,要不是因为怕你们太惦着我,我还想在这里多逍遥些日子呢。” “嘻嘻。” “喂,现在是让你们两个聊天来着吗?头儿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讲解怎么制作土制炸药?”休尔霍地跳了起来嚷嚷开了。 “听,刚说到哪儿啦?” “说到买一堆爆竹回来,把它们一个个拧开,用报纸接着里面的火药,没报纸就用别的接,只要接住就行了。”休尔大声的叫嚷着。 “这样就好了?” “嗯,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不过制作流程有点累人,而且……可能一次性不会成功,你得多试几次才行,试的过程中小心别把自己炸得黑糊糊的。” “哦,我试试。”我合上笔记本,对着他二人露齿一笑,“那好吧,我会尽快搞定这件事的,不说了我还有事,拜拜。” 没等他二人反应过来,我就按下中止钮,果断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我吐吐舌头,知道他们一定会在那头骂我个半死,嘿嘿,反正我听不到,随便他们说去。 “阿嚏~!”讨厌,现在就开始骂我了呢,谁叫休尔那么噜苏烦人呀,年纪到不大,说话却像老头子。 我揉揉鼻头,朝火光处挨近些,伸手拿根树枝拨动下“劈劈啪啪”燃烧的火堆,瞧瞧天色,已然黯了下来。大文学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早知道就不玩了,现在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哎,真无聊。 好歹回来一个陪我说说话也好嘛。 我抬眼瞧了瞧他们离去的方向,“哎”的叹了口气,垂下脑袋继续拨着火堆。 过不片刻,我一手合在嘴上,轻轻打了个哈欠,因为无聊,便愈发觉得困顿,于是我慢慢合上眼,昏昏欲睡的打着吨儿。 我也不晓得昏昏沉沉了多久,恍惚间,耳边蓦地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噢,终于回来了,终于能够回府睡觉去了,我喜上眉梢,正想回转头望一眼来人。冷不防,从我背后伸来一只黑手,使块帕子蒙住了我的口鼻。 强盗?我一惊之下清醒了不少,挣动着抵抗,试着高声尖叫。熟料,那蒙汗药下的特别重,没几秒功夫便把我蒙晕了过去。 昏睡前,我似乎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若幽兰的清香。很快,我便失去了思考,完全沉入了黑暗之中,不省人事。 **********我是黑手的分割线哦********** 再度睁眼之际,发现身在一张竹塌之上,徐徐的风儿从大敞的竹窗内缓缓注入,吹动我一袭纯白色中衣,翩然起伏。 我坐起身,环顾四周,一脸惊诧莫名。 这不是翠微小筑吗?我怎会跑这儿来了?看看天色,似乎已经透亮,难道,我昨晚在翠微小筑睡了一宿? 奇怪了,我是怎么来的呀? “枝桠”一声,竹门应声而开,一袭粉红衣裙的诗琴笑嘻嘻地走了入内,朝我福了一福,软哝直呼道,“云姑娘好。” “诗琴,你来的正好。我不太记得我昨晚是怎么来的了,你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姑娘也不记得了吗?昨儿您昏睡在翠竹林外,是诗意发现您,把您带回来的。” “是吗?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来的了。”我抓抓乱糟糟的头发,“就我一个人来的吗?其他人呢?” “没有啊,诗意就看见您一人。” “是吗?”我脑子里颠颠倒倒重放着昨日的情景,忆及昨晚我是在树林内等秦绍他们,后来又莫名其妙被人用蒙汗巾弄昏了过去,奇怪的是,此人为何要把我丢到翠微小筑门口来? 此人身上,似乎带有一股清幽香味儿,淡淡的、渺渺的、若有似无。大文学 我慢慢坐了下来,抬起怀疑的目光瞧着面前的诗琴。未及开口,只听门外传来秦绍暴躁的声音,“人在哪儿?” “王爷。”诗意惶恐的喊着。 “子初你先别冲动,这恐怕是一场误会。” “什么误会?他明明就是借故支开我,偷偷把寒儿带到这里禁锢起来。”秦绍的声音打断了成王的话茬,怒火冲天的继续叫道,“寒儿……寒儿!” “子初。”我急忙跳了起来,急匆匆就向门口奔去。 “哎呀,姑娘姑娘,您先把衣服穿好,姑娘……”诗琴在后面追着我一路小跑。 我充耳未闻的抛下她,撒腿跑到中庭,只见秦绍立在一株桂树下大声叫唤我的名字。 “子初----”我挥挥手,像只小鹿般蹦到他的身旁。 “寒儿。”他一把揽住,垂首相望,神情急迫的问道,“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为难你?” “他?哪个他?”我莫名其妙地问道。 “不是皇上把你带来此处的吗?” “皇上?我没看到他啊。” 秦战与秦川从左右两处厢房奔了过来,一手急拉住我,神色凝重地问道,“寒儿,你没见到皇上。” “没有啊,我昨天一直乖乖留在树林里等你们呢,后来不知是谁把我弄晕了送来这里,我一觉睡醒,你们就跑来啦,我根本就没见到皇上啊,对了皇上呢?皇上呢?”我转而追问他们。 熟料,他们个个闻之色变。 成王沉吟了一番,转头看向秦绍,“四弟,皇上一夜没有消息,我恐怕他出事了。” “不会吧,他的武功绝对不在我之下,世上可伤他之人寥寥无几,他怎么会出事?大抵是在山间迷路了吧。”秦绍撇撇嘴。 “那也不妙。”成王抬头望望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就该上朝了,你想想,到时候我们一个个都不到场,你猜,满朝文武会怎么想?” “对哦,那你们快去啊。”我急忙挥挥手。 “不行,没找到皇上之前我们不能回去。” “那要不然你和子悠先回去,我和子初去找。”我提议道。 “这么大的树林,你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呀?还是一起去吧。”子悠说道。 “那怎么行?到时候真该来不及了,你们去吧,路上想个理由,随便先搪塞过去,就说皇帝病了不早朝。我现在就和子初去找,一定能够找到他的。” “三哥,怎么办?”秦川皱着眉头看向成王。 “嗯,只好先这么办了。子初,你要记得,一有皇上消息,就派人立刻通知我们。”成王无奈的点了个头。 子初淡淡颔首,“我会的。” 于是,我与子初即刻出发,高声呼喊着皇上,一路跑到昨儿聚集的树林。 “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分头找吧。” “不要分头找。”他一把拽住我的手,把我拖到他身边,“我不要跟你分头找。” 我扁扁嘴,“那要找到什么时候?现在找到皇帝才是至关重要的事,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得给他陪葬。” “哼。” “哼什么哼,乖了,分头找去。一个时辰后,无论找没找到,再重新回这里碰面。” “寒儿。” “啊?”我跑出去三步,又重新回转头来。 “你要记得按时辰回来。” “知道了----”我挥挥小手,一溜烟跑进了树丛。 可惜没有搜救犬在手,否则三两下就能找到皇帝的人影了。 他该不会像我上次那样,逛着逛着就一不小心踩进陷阱了吧。我嘿嘿暗笑两声,两手贴在唇边,朗声叫道,“皇上!皇上----二哥!二哥你在哪里啊?二哥----” 我舒了口气,清清嗓子,再继续叫唤他的名字。 北岳山山头被大面积的绿树覆盖,广阔无垠,视野非常之不开阔。我差不多走了半个多时辰,叫得嗓子都快哑了,依然未能找到秦殇的身影。 找了这么久连个屁都没找着,我不禁有些泄气了,气呼呼地往树底下一坐,神神叨叨地念着,“这该死的秦殇,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没事玩啥失踪呀?真是莫名其妙,万一老太太怪罪下来,完了完了,那倒霉的肯定是我,呜呜,我神经病,莫名其妙提议来北岳山游玩,结果搞出事情来了吧。我真是个笨蛋!我气愤地敲敲自个儿的脑袋,嘴里嘀嘀咕咕的唠叨个不停,低眉瞟了一眼脚下的草团,蓦地瞪大眼睛。 我爬跪在树底下,小心翼翼的从一团乱草中捻出一小块衣角。妈呀,看这布料的颜色,分明就是秦殇所穿。如此推测的话,他应该来过此处? “二哥!”我突地站了起来,绕到大树后头,低眼瞧瞧下面一处陡峭的斜坡,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草团里有血液拖曳滑动的痕迹。 他该不会失足落到山坡下去了吧?我寻着深草弥漫的山坡,手脚并爬地慢慢向下滑去。 不料,半途上倒霉的踩了个空,身子便急速向下滚落,“啪”一声,落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我狼狈的抬起头来,吃力的把身下那人翻了个身,瞪着他苍白的俊脸,失声叫道,“二哥?” “二哥,二哥……”我抬手轻拍他的脸庞,抓起他的右手,慌张的自言自语道,“糟了,手怎么这么凉?” 我将他的身子微微托起,摸到他背后一片湿润,于是把手伸到自己面前,仔细一望,看着满手的血渍,惊吓得面色大变。 “二哥,二哥,二哥你不要吓我,二哥。”我见他毫无反应,知他完全昏死过去。 当务之急得先替他止血,该死的,他千万不能有事。 “子初----子初----”我抬头望望相隔很远的山坡顶,料定子初听不见我的叫声。 算了,还是省点气力救人吧。 我把秦殇扶坐而起,见他后肩胛处破了一个小洞,从中有黑血汩汩流出。 看来是受了毒箭之伤,不过此人还能在昏迷前自行把箭拔出来,也可谓意志力惊人了。 该死的忘记把百宝袋带来了,当初伊莲给我配制的药,我全扔那里面儿了。 怎么办?连特制消毒水也丢在府里了,我六神无主的呆坐在他面前,心里暗暗告诫着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不行,凭我一人之力根本就抱不动他,我先上去找子初。 心想意动,我立即手脚并用的向高坡上爬去。 “子初----子初----”我卯足劲跑回当初与他分手的地方,来回转了一圈,大叫了三声。 回应我的,仅是扑翅惊飞的鸟儿,与我淡淡的回声。 要命的,这该死的秦子初到底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好一个时辰后见面的吗?我心里挂念着二哥的安危,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于是便从怀里取出一本暗黄色的便携式易可贴,留了一行字,“刷”的撕下一张,随手贴在树干上,用力拍了两下,粘贴牢固。 留言条上写着:我已找到皇上,向南走五百步左右之地,顺坡而下,速来帮助我。 我匆匆忙忙赶回子璇身旁,见他依然昏迷着,毫无动静。 123 患难扶持 我咬咬唇,撩起自己的长裙,扯了内里一块衬裙下来,先替他把肩上的伤口粗略包扎了下,低声呢喃道,“二哥,你坚持住,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大文学” 我吃力的驼起他高大的身影,他沉沉的身重,压得我整个人呈九十度弯腰状态。 我背着他,一步一个脚印,举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现在只希望子初能尽快看到我的纸条,派人来救我们。子璇,你不可以有事,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我连拖带驮的背着他向前方走去,约莫走个小半个时辰,欣喜地看到不远处伫立着一栋小茅屋。有救了!我加快脚步来到茅屋前,扯开嗓子叫唤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开开门!请开开门!” 屋门“枝桠”一声被人拉开了,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出现在我面前。 “姑娘。” “大婶,我朋友在山里遇到盗匪,受了点伤,可不可以让我们先进去处理下伤口,一会儿自有人来找我们,不会麻烦你太久的。” “快进来吧。”妇人急忙打开草门,替我将秦殇扶进了门。 “谢谢谢谢。”我连声感激。 “我去替你打盆水来。”妇人向我微微颔首。 “谢谢。”我把秦殇扶到床上躺下,垂腰观察他后肩上的伤口,黑血到是止了,只怕毒素仍旧留在体内,眼看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恐怕是中毒不浅。 “二哥,二哥。”我轻声叫唤着,抬手握住他的左手,却发现他紧紧地攥着拳头。 我低眉瞧瞧他的手,轻轻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扳开,赫然见到他手心紧攥的一株灵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活灵芝? 我念及秦川所说的话:此灵芝具有活血化淤,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蓦地灵台一亮。 我扑到桌旁,取了一碗清水过来,将灵芝捣碎、戳烂,浸泡在水中。不管了,姑且死马当活马医,让秦殇吞了它,看能不能解毒。 我端着碗匆匆奔到秦殇身旁,把碗递到他唇边,本想把灵芝水倒入他口中,却发现水流顺着他的口角徐徐淌落。 我直起身子,端倪着他紧闭的薄唇,索性把心一横,仰头灌自己喝下一大口水,俯身凑到他唇上,慢慢将灵芝水逼入他口中。 他缓缓吞咽,蒙胧地睁了睁眼,神情渺茫地望了我一眼,沉沉地唤了一声,“寒儿----” “二哥。大文学”我惊喜地扑到他上方,盯着他的脸,却见他再度合上眼,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搓揉着他的左手,重复呢喃着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收留我们的妇人,她的丈夫是一名以伐木为生的樵夫,膝下并无子女,夫妇俩人很朴实,也十分好客。 我一直等到傍晚十分,也未见子初派人来接我们,于是只好在茅屋里过夜。 这一宿,秦殇发起了高烧,他病得昏昏沉沉的,时而哭喊、时而大叫,不停地嚷着我的名字。 我不敢合眼,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隔小半个时辰便替他换条毛巾,一直守在他身旁。 老夫妇俩也被他吵得睡不着觉,于是起身出门,替我们煎药去。 外面明月高悬,夜风吹拂,我端着一盆水走出门,见那对夫妇正守着药炉子相偎在一起,细密地说着悄悄话。 我看着他们俩,心里莫名流过一丝暖意。 许是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们,大婶回转头,向我笑了笑,“云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夜里风大,你进去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就行了。” “方大婶,你们去睡吧,他现在歇着了,不吵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别管我们,去照顾他吧,去吧。”大婶站起身,接过我手里的木盆,“呆会儿水烧开了,我再端一盆进来。” “谢谢你们。” “别说谢谢啦,谁出门在外没个难处呢,姑娘你别客气了,进去吧,啊。”方大叔笑眯眯地冲我微微点了下头。 “好。”我返身入屋,走至秦殇身旁,替他把毛巾拿掉,抬手摸摸他的额头,似乎比之前好了些许,没那么烫了。 我重新帮他换了块毛巾敷在额上,直起腰,还未离开,便猛然被他攫住了手,硬扯到怀里,紧紧拥住。 “寒儿你不要走,不要走。”他神智不清地嚷嚷着,死死地抱住了我。 “二哥,二哥。”我被他压在胸口,感觉心里闷闷的,好不容易费力地仰起脸儿望向他紧阂的双目,正想安慰他几句。 不料,茅屋外传来大叔、大婶两声凄惨的叫声。 “方大叔?”我的心蓦然紧缩,挣扎着推开秦殇,一转头,只见一支带着火苗的箭矢窜了进来,“咚”一声,叮在了我们的床旁。 “二哥,快起来二哥。大文学”我手忙脚乱的扶起秦殇,吃力地撑着他的身躯。 仓促间,只听木门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混帐,谁让你们放箭的!统统住手!” 小草屋开始燃烧起来,我咬咬牙,把秦殇连拖带拉的抢出了茅屋,一抬头,被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马吓住了。 这批人,一个个黑巾蒙面将草屋围成半圆,堪堪将我们围在了中心。 为首一名身穿藏青长袍的男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阴寒的目光锁在我身上,半响未曾言语。 他是---- 那次我偷偷跟踪秦川与鬼面,在小树林里看见的那个男人!天道门的主公? 忽然间,他的眸光闪动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你果然聪明无比,竟能轻易猜透我的身份,呵呵。” 我悚然望向他。 这男人,忒诡异,竟能从我的目光中看出我的心里活动?果然是心细如尘。 “你过来。” “我不过来!你想怎么样?”我大声嚷嚷着,转眼看了看倒在血泊之中的方大叔夫妇,痛恨地切齿大骂,“子悠还跟我大言不惭的说,天道门是为了正义而生,为民请命的门派,杀得都是贪官污吏,鱼肉乡民的恶人,那他们呢?他们有什么错?” “你说得是梁王么?嘿嘿,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做事太妇人之仁,早就被驱出我派。我也很意外,想不到他竟是正统皇子出生。嘿嘿,有的时候,为了成就大业,是必须要有所牺牲的。” “什么大业?我看是成就你的野心吧。” “随你怎么说。”他冷笑一声,“要不是他屡次三番咄咄逼人,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他下令要求我派中人全部归顺朝廷,否则便杀无赦。哼,如此狭隘的胸襟气度,怎配当一国之君?” “你的意思是,要由你,天道门门主,下汤圆老师傅来当这个皇帝喽?” “老夫笑三缘。” “那个,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我捏捏小拳头,“我好像一点都不认识你吧,为什么你跟你的手下说,我是你的贵客?” “哈哈哈哈。”他狂笑数声,“你不用拖延时间,外加套我的话,云姑娘,我欣赏你的机智与胆识,希望你能过来,我不想伤害你,也许,我们可以做好朋友。” “哈哈哈,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瘪三,吃我一颗霹雳雷火弹,挖哈哈----”当空传来一道怪异的笑声,震得我耳膜微微发疼。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一双可怜的小耳朵。 “小心,快闪!” 随着笑三缘一声大喝,随即“碰碰碰”三响,我们眼前被一片火光与烟雾笼罩住了。 我用力挥着面前的烟雾,少顷,被人捉住了手腕,用力一扯,一道低低的叫声在我耳畔响起,“跟我来。” 我跟着前头那矮小的身影狂奔出一段路,累得气喘吁吁,不停摆手,“不行了,不行了,让我喘口气儿。” 他抗着秦殇回转身来,朝我露齿一笑。 我抬起手,指着他的脸,忽地瞪大眼儿叫道,“怎,怎么是你啊?”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将秦殇随手一丢,拍拍手走到我面前。 “你。”我上下打量着他。这人不就是那日在成王府外看到的骗子乞丐吗?怪了,他怎么那么巧的出现救了我们? “你不用怀疑我,我对你可没有什么企图,谁叫你们一堆人在那边吵吵嚷嚷的打搅了我休息呢?哼,还真是好心没好报。救了你还遭你怀疑,哼。” “你到底是什么人?” “报出我的名号,我怕吓坏了你。”他得意洋洋地瞄了我一眼。 这么臭屁,我翻翻白眼,“那你就报捏,看吓不吓得死我?” “在下就是闻名江湖、鼎鼎大名的千手神丐陈平。”他一手端起下巴,笑嘻嘻地吹嘘着。 我嗤笑一声,“没听过。” “混蛋!我是丐帮第十七代帮主,陈平!史上最年轻的丐帮帮主,这也没听说过?” 我差些在肚皮里笑翻了天,于是便装腔作势、一本正经地瞄了他一眼,“丐帮大名到是如雷贯耳,可惜我只知道史上有位年轻貌美的丐帮黄帮主,你的大名,确实不曾耳闻。” “黄帮主?哪位黄帮主?”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道,“咱历代帮主之中,似乎没有一个姓黄的。” 我“噗嗤”一笑,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快点走吧,万一他们再追过来,那就死定了。” “你放心,我对我的霹雳雷火弹绝对有信心。” “霹雳雷火弹?”我挑挑眉,不置可否的撇撇嘴,“陈帮主,请你好事做到底,帮我把他带回秦都城里。” “好,我们回梁王府找子悠。” “你认识秦子悠?”我一惊,转而抬目瞪着他。 “你又来了,我跟你说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害你的朋友。”他咕哝着抗起秦殇,与我边走边道,“我与子悠是八拜之交,他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我怎么会害他呢?” “啊,你知道他的身份?”我瞟了他一眼,“从一开始,你到成王府门口戏弄秦战,再拦路试探秦绍,这都是你一手布好的局?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想试什么?” “我不是想试什么!我只是无聊,想找人陪我玩玩。”他咕哝着小声说道。 “你的话,可信度不高。”我笑着说,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这小姑娘,不要用激将法来激我,瞧你年纪轻轻的,心思到是很深沉。” “嘿嘿不好意思,谁叫我周遭遇到的人儿都那么深沉可怕呢?我要是不学会保护自己,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呵呵。” “你!”他气得歪起嘴巴,指指我的额角,猛一挥手,骂骂咧咧道,“真是快被你气死了,怪不得子悠说你难搞,你确实难搞,跟其他姑娘大不相同。” “哼。”我笑了笑,偏头瞧着陈平,“这么说,你对天道门的事,也不陌生喽?” “哼。”他不语,抗着秦殇继续赶路。 “丐帮也不过如此,什么天下第一大帮会,还信息灵活咧,还不是连人家天道门的边儿都摸不上?” “谁说我们不知道天道门的事?”他气得跳了起来,滔滔不绝道,“我和子悠是铁哥们儿,他什么事我不知道呀?起初这天道门确实是为了斩杀贪官污吏而成立的,但门主的作风过于强硬,门主的心腹鬼面等人行事也有些鲁莽,有时不分青红皂白的误杀了不少好人。所以子悠对他们始终心存芥蒂,也曾悄悄跟我说过,想要洗手不干。就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份被太后识破了。” “嗯,这个我知道,太后遇到了子悠的娘亲,李妃娘娘。” “是啊。子悠正好将此事和盘托出,并规劝门主把门派解散,以免遭来朝廷的追杀。” “嗯,这个他也跟我说过。” “其实子悠也是完全出于一番好意,努力想使两方化解仇怨。若不是皇帝苦苦相逼,想将天道门的人斩杀殆尽,事情也不会演变到今天这种程度。” “子悠说,皇上想将天道门中人收归朝廷所用。” “这笑老乌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陈平哼哼道,“他怎么甘心作朝廷的走狗呢?” “他难不成想造反啊?” 124 霸王硬上弓 “造反到也未必。大文学”陈平摇了摇头,“凭他的力量,与朝廷作对,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所以他想把皇上暗杀掉,以绝后患?” “嗯,我猜也是这样。” “喂陈平,你看,前面有个车队过来了。” “嗯。” “我们去拦下马车,尽快把皇上送回宫里。” “喂喂,你喂----” 我双手叉腰跑到车阵前,大叫一声,“停车!” 赶车的叨骂两声,扬起手里的马鞭,“什么人?大胆!你可知你拦的是何人?” “出什么事了?”马车里露出一张四方脸来,冷凝我一眼。 就这么一眼,我便即刻认出,此人是日前在朝堂上遇见过的京兆尹王明天。 “哈,王明天王大人!来得正好。”我一手从怀里掏出秦殇的九纹龙玉佩,朝众人面前一扬,“皇上在此,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快快下车接驾?” 王明天一惊,细细端倪了玉佩一眼,惶急地跳下车来,爬滚在地,哆嗦着叫道,“微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王大人,我看你也不用出游了,赶紧送皇上回宫,若是皇上龙体有半分闪失,我瞧你有十八个脑袋也赔不起。” “是是是,赶紧扶皇上上车,赶紧赶紧!”王明天大人招呼着手下接扶过陈平背上的皇上,将他抬上了车。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平一把拽住了我的袖子,怒目相瞪,“你还是在怀疑我?” 我冷冷地注视他一眼,“世事难料,不得不防。” “你!” “陈大哥,今日还是要多谢你出手相救,告辞。”我用力拂袖,转身跳上了车。 一车的女眷全被王明天赶下了车,就剩我与皇上二人留在车内。 随着车轮子轱辘转响,马车飞快的跑了起来,王明天骑上一匹高头骏马在旁护驾。不过到是苦了他那帮子大小妻妾,漫漫山路,恐怕要徒步走回府去了。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起伏着,我端坐在他身旁,垂首注视着他清俊出尘的面孔。 不知为何,感觉近些天发生的这些事千头万绪的,似有所相连,又似毫无关系。 陈平为何突然在小茅屋出现?这人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子悠有没有参与这次刺杀行动?他是不是还与天道门门徒有所牵连?虽然陈平一力替子悠说话,可我总觉得,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大文学 若说天道门是为了报复皇上的追杀而安排这场刺杀的闹剧,未免有些牵强。 倘若天道门的人这回真把皇上给杀了,那该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朝廷定然会尽全力缉拿天道门所有成员,如此说来,追捕行动将比之前厉害千倍、万倍,这岂不是弄巧成拙? 那位天道门门主笑三缘出现的也十分突兀。 他到底是如何寻到小草屋的?今日皇帝出游一事,知道的人也不是很多。除了我、秦绍、秦战、秦川以外,还有慕容嗔与贤妃娘娘知情。 错了,还漏算那位牧场场主吴先生,他与这次暗杀事件会有关系吗? 我一手按着脑袋,苦苦思索着:看秦殇身上的血迹,定是他落单后,遭人追杀。 排除慕容嗔、贤妃娘娘与吴先生,只有我、秦绍、秦战、秦川,知道皇帝落单一事。 随后,我寻到了皇上,留纸条给秦绍,然而,秦绍莫名其妙不知所踪,天道门的杀手却出现了---- 把这所有的一切都串连起来,疑点明显全部集中在子初的身上。会吗?我捂着额头,用力的捶了一下。 这些人,表面看上去全部兄友弟恭,互敬互爱的,实际恐怕全然不是那回事儿。 自古以来,为皇位之争,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每朝每代时有发生。兄弟?到时候恐怕就成仇人了罢。 难道说,有人在背后秘密操纵着这一切,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布局好,目的,是为了发动一场,可怕的政变? 不过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死的还是平民,为了一己私欲,令天下黎民痛不欲生,生死离别,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道么? 不行!这事我万万不能掺和进去,如此错综复杂的宫廷斗争,伤心又伤身,说白了,又与我何干呢? 他们爱斗,就让他们斗个死去活来好了,我反正一转身,拍拍屁股走人,乐得清闲。 嗯,我得尽快回去,远离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他们实在太深沉、太可怕了。 随着秦氏四兄弟俊逸的身影一一飘过我的眼前,我的心,不由默默颤抖了一下。大文学 我瞧不清楚他们的脸,不知道他们心底真正的想法。 就连子初,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否真像外表展示给我的那般暴躁、带点儿孩子气,又不失细腻的情感。 我不懂,我完全不懂他!如果他没有参与这桩离奇的刺杀案,那为何他又消失的那么恰当?他上哪儿了?到底还有谁跟天道门有密切的关联? 我思来想去,头痛欲爆,索性将所有的事都丢在了脑后,不愿去想。 那什么狗屁天道门关我什么事呢? 当务之急,我还是赶紧收拾收拾细软,逃吧。 “寒儿。”五根纤长的手指扣住了我的手腕,细细地喊了一声。 “二哥,你醒了?”我抬起眼,惊喜地对上秦殇毫无血色的面庞。 “嗯。”他脸色犹显得苍白,向我微微颔首,轻轻一笑。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我们现在马上就送你回宫,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寒儿,你叫我二哥,是不是表示,你不再生我气了?”他一手扯住我的细腕,目光灼热地盯着我。 “嗯。”瞧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我勉勉强强地点了个头。 “寒儿。”他突然张手将我拥住,倾身将我抵压在车窗上,轻抬右手,细细抚摸着我的脸颊,“寒儿,有你在我身旁的感觉,真好……” “二哥,你……压得我快透透不过气来了……”我涨红着脸,伸手推着他渐渐凑近的脸蛋。 “这次若不是你救了我,恐怕,我已丧命。” “嗯,没什么的,换作是别人,我也会救的。”我向后靠去,一脸讪笑地抵住他贴近的身子。 “你也会那般喂他喝水?”他阴婺的双眸内掠过一片乌云。 “喝水?”我念及昨日嘴对嘴喂他吃灵芝水的情景,心知他有所误会,于是急忙扯出一抹僵笑,“皇上,你千万别误会,昨天那是……” “我喜欢你。”蓦地,他整个人向我倾了过来,张口封住我的唇,堵住我一嘴的话语。 “皇上你不要这样……”我用力推开他的身子,由于力气使得太大,他的后脑勺“咚”一声撞上了后面的车厢,一手捂住胸口,表情痛苦地垂下头。 “皇上。”我一惊,急忙爬到他身边,“皇上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皇上。” 倏地,他抬起双眸,一把抓住我的左腕,取出一条上等黄绸,迅速将之缠上了我与他交握的双手,五指紧扣,死死捏住了我的小手。 “皇上……”我犹想挣动,却让他一指点住了身形,完全动弹不得了。 “从现在起,我不会愚蠢地再放开你的手。”他倾身覆上我,将我轻轻压在软塌上,与我瞪圆的双眸相互注视一眼。 “上天,将你送到我身边,即是注定要我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他抬手轻抚我微微发汗的脸庞,缓缓靠近我的脸,在我唇旁吐着气,幽幽说道,“我要向母后提议,取消你与康王的亲事,我要封你为妃,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我紧张地盯着他愈逼愈近的脸,刻意皱起眉头,冷声嘲笑道,“皇上,我想有一点,你搞错了。你早就有了妻子,你的妻子就是皇后赵君竹,权臣赵国公的女儿。你不是我所要的男人,我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对我的男人,他的心里,只能有我,眼里,也只能有我,他的身心,都是属于我的,如此,你可以做到吗?”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一切,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可以给你,寒儿,你就依了我吧。”他俯低身子吻住我的唇,一头青丝,仿如瀑布般泻到我面庞上。 “你做梦。”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不管你对我有多冷淡、不管你有多伤我的心,我已经决定了,无论用什么卑鄙手段,一定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他紧紧地贴合上我的身子,一手覆上我柔软的胸脯,深沉的眸内忽而窜起一簇火苗,呼吸继而转重。 “皇上……”我涨红着脸,心惊胆战地瞪着他因**勃发而转为红润的脸庞。这该死的男人,大病未愈,如今又起淫念,他该不会是想在这鬼地方对我意图不轨吧? “唔。”他一手扯开我的衣襟,露出内里殷红的抹胸。 他低眼望着我凝脂般裸露在外的肩头,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喉结随之慢慢滑动了一下。 “皇,皇上……”霎时,我乱了心神,慌了。他该不会想要把生米煮成熟饭,对我来真的吧?不要,不要!我不要在这里做这事,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把自己守了二十年的贞操奉献给这个男人,不要,不要! 我僵直着身躯,咬住唇,又气又急地瞪着在我身上放肆的秦殇。 他整个人沉沉地压在我颤若游丝的身上,一手伸入我的肚兜内抚摸,伴着肆意的狂吻,那抹凌乱的呼吸轻轻喷洒在我的脸上。 “你好美。”他白皙的手指抚过我凸起的锁骨,爬上我高耸的胸部,稍作停留,继而慢慢向下转移。 “不要不要,不要!”随着我三声高呼,马车的布幔便随之一挑。 秦绍高大的身影钻了入内,望着眼前这一幕,气急瞪直了眼,想也未想,一拳便递了上来,送上秦殇的俊脸,口中发声怒道,“二哥,你还有脸做我二哥吗?亏我和三哥连夜处理掉一批秦都郊外的流寇,立刻马不停蹄的来找你,担心你是否出了什么意外。你在做什么?你竟然趁我不在,淫我妻子,如此行径,还配作一国之君?” “碰!”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挥在秦殇的下巴上。 随着那股冲劲,秦殇被他顶了出去,“碰”一声,撞上了车厢。 可怜我与他一手相绑,也受牵连,整个人被扯了过去,“咚”,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秦绍蓦的拔起剑,“刷”一下,割断了我与秦殇用来绑手的黄绸,惊得我面色发白,险些口吐白沫。 这该死的臭男人,就不怕这一剑下来把我的手给砍了么? “皇上,四殿下,发生什么事了?”王明天大人闻声后,在马车外惶恐的大叫,不敢贸然入内。 幸亏他没闯进来,否则我这衣衫凌乱、酥胸半露的媚态岂非吓死人? “滚!都滚!全都退开一百步,谁也不许过来。”秦殇恼羞成怒地捂着脸,阴沉地盯着秦绍,怒吼一声。 “你好大胆,竟敢对朕动手。” “对你动手又如何?你这无良的昏君!任谁见了你都可以揍!”秦绍反手把剑插了回去,“啪”地抛在地上,怒气冲天地再补上一拳。 “碰!” 秦殇闪了过去,拳头落在车厢上,使得车子猛然震动了一下,似乎随时有散架的可能。 看着他俩幼稚的在我面前挥拳相向,打得抱成一团的模样儿,我又气又急,僵硬地坐着道,“你们可不可以先停一下,把我的穴道给解了?” “你无德无行,枉为一国之君。” “你以下犯上,还配做人臣子?” “昏君!” “你再骂一声,朕就斩了你!” “昏君昏君昏君!!!” “四弟,皇上!你们在干什么啊?”成王猛地一掀布帘,急忙跃上了车。 “四哥,你怎么揍起皇上啦?住手住手,快住手!”秦川亦跟着跳了上来。二人冲上前,一左一右抱住了狂怒中的两个男人,同时回转头,怔怔地瞧向了我。 125 抢老婆 呜呜呜呜,我要去死!全都被他们看光了……呜呜呜…… “放开我,我要揍醒他!放开我!”盛怒中的秦绍暴跳如雷地挥开成王的双手,再度向秦殇扑了过去,拳头犹如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大文学 老天爷!这家伙脾气上来,竟连皇帝都敢打,这性子是够暴躁的!我倒吸一口冷气,不禁暗暗替他脖子上的脑袋挂心起来。 “四哥,四哥!”秦川震惊地出手抵挡,结果更加恼了秦绍,连他也一同打。 于是,二人肉搏就发展成四人混战。那可怜的成王也被牵扯入内,边抵挡秦绍与秦殇互相攻击的拳头,边大声叫道,“皇上!四弟,你们都冷静点!” 呜呜呜,有没有人先替我把穴道解了呀!我恨死他们啦!光顾着打架,没人理我。 “寒儿,你们都住手,先让她把衣服穿上。”成王取了我的衣物覆在我身上。 “你不要碰她!”秦绍气急败坏地扑上我,用力挥开了成王的手。 “她没有正式下嫁予你,根本不是你的妻子!朕现在就带她回宫,把此事禀明太后,正式纳她为妃。” “昏君!无良昏君!”秦绍怒睁着眼。 “皇上。” “四哥。”成王与秦川急忙拉扯住二人,推搡间,马车蓦地向我这头倾倒。 “碰!”随着冲力,我被他们顶了出去,滚到了翻覆的马车外头,全身向下,整张脸凄惨的埋入了土里。 呜呜呜呜,让我死了算了吧---- 王明天那老鬼与一群奴仆们围成个圆圈,守在离马车百步外,瞧见我这丑态,还不笑晕过去,呜呜呜,我的清誉就此毁于一旦,呜呜哇哇---- 谁给我一把刀,我要杀了面前这四个男人! “寒儿----”四人大惊小怪的嚷嚷着向我跑了过来。 秦绍一把将我从泥土里拽了起来,急着替我披上一件外衫,遮去无限春光。我知我现今这模样定是十分古怪,因为面前这四个男人,个个都忍着笑,嘴角抽搐着微微上扬。 “寒儿你满脸都是土,我替你擦擦。”秦川干咳两声,举袖抹着我的小脸。 我瞪着杏眼,咬牙切齿地瞧着他们。 成王忽而伸手拍开了我的穴道,我立即像头小豹子似的扑到了秦绍怀里,对他又踢又打,“混蛋混蛋混蛋!你们统统都是混蛋!” “把我搞得那么凄惨、狼狈!害我成为这么多人的笑柄!我恨死恨死恨死你们了!”我揪着秦绍胡乱拍打着,冷不防被身后的秦殇一手勾了过去。大文学 “谁敢笑你?没人敢笑你的!” “胡扯胡扯!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这么多人都瞧见了,我摔得那么丑,还衣衫不整的,全都是你们的错!混蛋!”我一头撞进秦殇怀里,使劲敲打着他的胸膛,气得糊里糊涂完全不知在做什么事。 “谁敢乱说话,朕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秦殇,你放开她,不许你碰她!”秦绍恼火地扯过我的细腕。 熟料,秦殇亦不放手,将我往他身边儿拽去。结果弄得我两手被他们拽得生疼,又气又急又抵不过他俩的气力,只能发声痛叫。 “好啦,你们两个!你们想要把她一分为二啊?”秦战用力甩开他俩的手,把我推到他身后,冲着两个怒火中烧的男人气吼吼直叫。 “三哥,这事你不要插手。” “我不插手,你想如何,难不成真想弑君?”子容大喝一声,秦绍怔了一怔,随即偏过头不语。 “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您的言行举止都将是一国之典范,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您与康王大打出手,您认为好看吗?” 秦殇沉默不语。 子容旋身,冷眼瞪向看戏看得两眼发直的王明天,“你们听着,今日之事,谁胆敢向外泄露半句,就如同此石。” 他抿着唇,一掌劈了下去,把偌大一块石头打得支离破碎。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百步外,王明天等一干奴仆们慌张的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不停求饶。 “过来收拾下马车,即刻启程回宫。” “是是是,快去,快去。”王明天指挥着一干奴仆们畏畏缩缩地上前整理马车。 我被他们拉着站到一旁,心里还有气儿,故不说话。 须臾,秦绍蓦地抱起了我,四人同时向旁散开,再瞧我们适才所立之处,立时便成了乱箭攒射的马蜂窝。 林子内赫然冒出数百张狰狞的脸来,慢慢呈包围的趋势向我们靠拢。 “护驾护驾----”王明天大人尖叫着指挥手下一干奴仆。大文学 “该死的。”秦绍切齿。 “是昨日那帮流寇余孽。”成王撤剑在手,冷凝他们一眼,“看来为数众多,四弟,若一有机会,你先带皇上与寒儿走。” “一群宵小,不足为患,三哥,四哥,我们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子悠大笑数声,横剑杀入人群中,秦绍与秦战亦投身人群,一时间,兵刃相交,呼喝声不绝于耳。 我一手挡在唇边,另一手拼命扇着风儿,拨开眼前滚滚的沙尘,呛得连咳数声。 秦殇并无加入战圈,他一手执住我的细腕,将我拖到一旁。 王明天大人率领一干草包奴仆爬到我们身旁,颤颤缩缩的发出一道雌鸡声,“护驾,护驾----保护皇上!” 我张眼望去,只见秦绍三人被数百名流寇围在中间,浴血奋战,愈战愈勇,挺拔的身姿在众流寇之间显得极其高大、俊秀,他们身手灵活、手起剑落,但见一片白光闪过,人头滚落一地。 可惜,流寇人数太多,瞬间也未能尽数清理掉,何况他们双拳难敌四手,时间一久,便被缠斗得十分吃力。 我眼睁睁瞧着数十把长矛齐刷刷地往秦绍身上招呼,一颗心似乎快要跳出了胸膛,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提足便向他们奔去。 秦殇一把将我扯了回来,怒道,“不准过去。”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去帮他们。” “不许胡闹!那些人个个穷凶极恶,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言下之意就是,凭我这三两下三脚猫的功夫,恐怕去了也是添乱子。 我正恼火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忽听林外响起一阵铁蹄声,滚滚的尘土随之席卷而来。 数百铁骑穿出了树林子,像是破天而降的神兵,把那群流寇团团围住。 领军之人是一名身穿无暇白衣的美男子,他手提一支银龙枪,缓缓拍马上前,右手一挥,冷凝地叫道,“保护皇上与王爷,把这些乱党,统统拿下。” “是!宇文大人!” 于是,一小队人马齐整地迈着步伐冲到我与秦殇身旁守护。 另一部分人便训练有素地加入了抓拿流寇的战圈,秦绍等三人趁机全身而退,很快便来到我们身旁。 这场小小的战役来的快,结束的也快,毕竟朝廷的御林军平素训练有佳,对付这群草莽流寇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宇文拓带来的五百人,个个都是御林军中的精英骨干,那些个乌合之众岂是他们的对手? 很快,流寇的几个头目便被绑到了皇帝面前,余下之众或被擒或被杀,用粗绳绑成一团,由御林军在旁看守。 “王明天。”秦殇冷声一喝。 那位倒霉的王明天王大人骨碌一滚,爬到皇帝脚边,颤颤抖抖地叫道,“皇上息怒,皇上恕罪,臣该死,臣罪该万死。” “王明天!你这个京兆尹到底是如何当的?都城之内出现一拨流寇,你竟毫无察觉?你说,朕该治你何罪?”秦殇怒道。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臣臣,臣……臣臣……”老头子吓得双腿直打颤,黄豆大的汗滴骨碌碌朝下滴着,“臣定当竭尽全力,缉拿所有乱党,臣臣……臣一定在最短的时期内……” “混帐,朕问你该治你何罪,你竟答非所问,语无伦次,王明天!朕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明白么?” “听听听,臣臣臣,听听明明明白,臣臣定当在三三三,三天内,把把所有乱乱党缉缉拿归归归案!”老头子回答着皇帝的问题,可惜答得乱七八糟,不知所云,使得龙颜更为盛怒。 可怜那老头子勉力支撑着没昏死过去,一张老脸白得可比墙粉,煞是可怜有趣。我瞧着他,抬起一手遮在唇边,忍不住“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瞬时,御林军全体人员的目光皆集中到我身上,瞧我的神情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像是我做了件很荒唐的事儿。 呃是了,那么严肃的场合,我居然出声发笑,哈哈,是很莫名其妙。 可是人家忍不住嘛。瞧瞧这老头子,抖得四肢都快掉下来啦,活像在演话剧似的,装得好逼真哦。 “嘻嘻。”可惜这不是一场话剧,搞得不好,触怒了龙颜,可是会身首异处的哟。可怜的古人,做人好没尊严呀,我有点同情面前这位患了抖抖病的老爷爷了。像他这种抖法,指不定哪日就真抖出毛病来了,哈哈! “寒儿你笑了?”四人面露笑意,异口同声的问道。 “笑了是不是代表不生气了?”子悠戏谑地瞧了我一眼。 “哼。”我一歪头,正好瞥见那可怜虫老爷爷抬眼望向我,一脸谄媚的神色,外加老泪纵横的狗腿模样儿。于是,我一口气险些转不上来,再度伸手挡住唇,噗噗哈哈地大笑起来。 秦殇的眸中掠过一丝笑意,转头望向王明天时,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王大人。” “臣臣臣臣在。” “这些流寇,朕就交给你去处理,希望,你不会叫朕失望。” “是是是,老臣定定竭尽全力,将将剩余的乱党,一一一网成擒!”王大人口吃加结巴地回答皇帝,顺手挥了把老汗。 “嗯。”秦殇微微颔首,抬手握住我的手,“起驾回宫!寒儿,我们……” “她不会跟你回去的。”秦绍蓦地横插一手,一把将我给勾了回去。 两男人互相瞪视着,眼看一语不合,又要再起冲突。我恨恨地甩开他二人的手,独自跑到马车前,也顾不得行为举止是否文雅,连爬带跳地冲上了车,对着赶车的老伯叫道,“伯伯,送我去积云楼。” “寒儿!” “你们一个都不准上来!谁敢上来,我就跳下去!”我气呼呼地瞪着他们,挥挥拳头叫嚷道,“开车开车!老伯你走不走?不走我下车自己骑马!!” “这……”赶车的面有难色的瞧向他家主人,王明天大人。 王明天便又巴巴地瞧住了皇帝的脸色,秦殇望着我一脸倔强的表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示意性地向王明天微微点了个头。 于是,王明天便低头哈腰的连声称是,转头对赶车的道,“送这位姑娘去积云楼,途中切勿有任何闪失。” “是。大人。”赶车的老伯伯得了圣旨,忙吆喝着驾车离去。 ***********分割线*********** 三日后,子璇正式下旨昭告天下,封我为大秦国公主,与子悠一同接受世人的膜拜。 接旨当日,场面发展的有些戏剧化。 那一刻,我正在积云楼楼上,总统级厢房内刷牙。说到这牙刷,还是我特地让宫南雁找巧匠替我做的,虽然不及咱现代的牙刷那么细致,不过勉强凑合还能用下。至少以后不用凄惨地用我可怜的食指刷牙了,呵呵。 我刚漱完口,采儿那丫头就“蹬蹬蹬”跑到楼上来叫我了,说是圣旨到。 我管他啥圣旨呢,先把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再说。 谁知没过两秒,翠心那小宫女又“咚咚咚”冲进我屋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圣旨已在积云楼外了,要我即刻下去迎接。 瞧着她俩那火烧屁股的蠢样儿,我就没少气。这三天来,秦绍和秦殇像是角斗似的,这头把采儿塞过来,那头即刻把翠心给搬运过来,这头派人请我回王府,那头又派公公传我入宫。 是不是想我死啊? 126 筵无好筵 最后,连宫南雁都跑来了,这才把我给请下了楼。大文学 哪料这一看,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别说积云楼内爬滚了满地的人,就连外面街道两旁也都跪满了人,高呼万岁,声声不停。 “云若寒接旨。”传旨的那位白胖公公走入门来,笑眯眯地瞧着我。 “万岁万岁万万岁!”积云楼内大小民众齐呼万岁,宫南雁等人亦在我身后跪下,陪我一同接旨。 万岁个屁!我当时是这样想的!我当然不会蠢得下跪啦,就这样直挺挺仿佛电线杆似的戳在那公公面前,一动也未动。 宫南雁伸手拽拽我的袖子,我也未睬他,只是轻轻把他的手一挥。 公公很奇怪的望了我一眼,再嚷了一声,“云若寒接旨!!” 我立时就恼了,没好气地抬手叫道,“你念就念吧,还摆什么排场,充什么阔气呀?莫名其妙!” “你你你!你见了圣旨竟然不不下跪?”公公开始结巴了。 “我见了他本尊都从未跪过,你竟要我跪这张破黄纸?做梦!”我当时气得就夺他手里的圣旨,争夺间,圣旨落到了地上,给我不小心踩了两脚。 于是,胖公公身后又绕出一名瘦公公,惶急地跑上前,捧起摔在地上的黄帛,擦了又擦,抬起手,恼火地戳了下胖公公的脑门,“皇上不是说云姑娘可以免跪的吗?就你生事儿!你看看,你看看!弄出事端来了吧,快念吧!”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民女云若寒,温柔贤淑,秀外慧中,堪具仪表,甚得朕母欢心,特收为义妹,免去一干繁文缛节,册封为大秦国国盛安昌永宁公主,钦此。” 温柔贤淑,秀外慧中?这说的是我吗?哈哈!这劳什子的名号还挺长的,叫啥公主来着?我一时未听明白。 “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旁众人再度高呼万岁。 “恭喜永宁公主了。”胖公公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向我走来,伸手将圣旨整齐叠好,交到我手中,两根手指捻成兰花指,在我面前不停搓揉着。 “公公不必客气。”我翻翻白眼,接过圣旨。 “公主。”胖公公还在那边捻着他的手指头,笑呵呵地望着我。 “多谢两位公公,以后还望好生照顾公主。”宫南雁随即走上前来,掏出两大锭银子递给了那位胖公公。 我靠!这死太监,搓着两根胖手指,居然是问我要小费的?你爷爷的!这么大锭元宝,干吗便宜外人不给我?这两死太监真是可恶透顶,竟敢伸手向我要银子!看我不打得他们下回见了我叫奶奶,我云若寒三个字就叫他们倒过来念! 我眼快手疾地夺过胖公公手里的银子,当着一干众人的面儿,揪起那两太监摔到了角落里,“碰碰啪啪”便是一顿猛k。大文学 于是,不消半日,我永宁公主的赫赫大名便传得街知巷闻了。 关于此次的圣旨事件与殴打事件又不幸被那些无聊的民众们编了n个版本,广为流传,据说每一个版本都挺搞笑,吃饭时千万不能说,免得一时笑得把饭粒呛进气管儿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分割线********8 翌日,秦殇又派人传我入宫,说是皇太后设下家宴,定要传我到场,替我介绍皇室宗亲成员。 皇宫里举行宴会,那排场自是不必说。酒宴设于太后的延喜宫暖心阁内,等我拖拖拉拉地叫采儿打扮妥当赶赴过去时,设放于两旁的檀木矮几前已差不多坐满了人。 大大小小、容貌各异的女子居多,也有少数男子鬼鬼祟祟地瞧了我一眼,即刻又把眉眼低下去的。 我数了数,这暖阁之中,少说也坐了百来人,估计这大小女人中有一半是秦殇的后宫团体,乖乖,看上去还挺庞大的。 皇太后居中而坐,皇帝与三位王爷各坐于左右两侧,秦川的母亲李妃娘娘则与他同坐。众嫔妃与亲眷再按级别依次坐在台阶下,左首以皇后为尊,旁边坐着一名容貌秀美、我上回进宫也未见过的女子,她见我慢慢走来,向着我微微一点头,我亦笑着回了个礼。 她既是坐在皇后身侧,德妃与贤妃之前,想必地位比她二人还要崇高些许,那……不是淑妃就是贵妃了? 右首以赵国公为首,坐着的想必皆是一干皇亲国戚,赵允山猪头当然也在其中,他望着我。微微张开了嘴巴,一脸呆样。 我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一脸镇定地走上前,微微行了一礼,“若寒见过太后。” “寒儿,来,到哀家身边儿来!”太后笑眯眯地向我招着手。 我提起裙子,小跑步来到她身边。 “坐。”太后拍拍身旁的位子,我抬起眸望了望秦殇与秦绍,他二人同时向我微微一点头,我便挪挪身子,不太自然地坐到了太后的身边。 “寒儿,我听皇上说,是你救了他,哀家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太医说,幸亏你当时,及时帮皇上把体内的毒素清理了一遍,故无大碍,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大文学” “太后,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你这个举手之劳,可了不得啊。”太后笑着拍拍我的小手,“寒儿,你怎还如此见外,不叫我母后呢?” “母后叫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我撇撇小嘴,咕哝道。 “可我真想听你叫我一声母后呢。”她笑着道,“怎么就冷冰冰的了呢?那要不然,你叫我娘也行啊。” “娘?”我抬起头,与她望了一眼,嘻嘻一笑,突然张手抱住她肉肉的身躯,软绵绵地呼道,“妈妈……” “呵呵呵。”太后抬手摸摸我的脑袋,慈祥地笑着。 “恭喜姐姐收了个好女儿呢。”李妃娘娘忍不住开口笑道,“姐姐还真是与这孩子特别投缘。” “是啊,妹妹也看出来了?啊,哀家还真是特别喜欢这孩子呢。”太后笑着注视我一眼。 随即,我立刻感到数十道冷芒阴寒地落在我身上,转眼瞧瞧台阶下,那些个原本用目光瞄杀我的众嫔妃们,一个个都慌张地把脸垂了下去。 嘁,敢做不敢当,一群鼠辈! “吴福安,叫御膳房上菜吧。”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一名富富态态、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拱手退下了台阶,转身指派几个小太监传膳。 “成王,你的手,可有好些了吗?”太后转而瞧向子容。 后者急忙拱手道,“谢太后关心,子容已经没事了。” “哎,你们这几个孩子,一个个练武都那么不小心。”太后指指秦殇四人,笑着说道,“皇上,康王,你们也没事了吧?脸上的伤,都痊愈了?” “痊愈了。”秦殇闷闷地回了句话。 “劳母后费心,儿臣不孝。”秦绍接口道。 “以后练武时呀,都小心些,前几天,可真把我和你们母后吓坏啦,一个个不是伤了手就是伤了脸儿的,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儿了呢?” 前几天?不就是他们打群架把我气得半死的那天吗?太后她特地在我面前提这事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此事是因我而起? “咳咳咳----”我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个不止。 “寒儿你怎么了?”太后有趣地望了我一眼。 “母妃,别再提了罢,以后我们都会小心的。”秦川笑着按住李妃娘娘的手,忙着替我解围。 “是了。”李妃娘娘笑着拍拍秦川的手背。 太后又道,“子容,你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很好,多谢太后关心。”成王淡淡一笑,“母亲长伴青灯,潜心修佛,身体十分安康。” “那就好。”太后稍稍颔首一笑。 我怔了怔,抬头望了眼子容。子容的妈妈出家了?以前也没听他提过呢。 谈话间,我们面前的案几上摆上了数道开胃小菜,自有宫女为我们杯中注入一股桂花珍酿,但闻清香扑鼻,果是好酒。 太后优雅地举杯,朗声道,“难得众卿齐聚,哀家甚是欢欣,我等先共饮一杯,再慢慢享用食物。” “谢太后。”众人齐声叫道,动作一致的举杯,一仰而尽。 “哀家今日甚是高兴,不但找回失散多年的李妃娘娘与梁王殿下,更收得一个好女儿,你们说,值不值得再喝一杯?” “恭喜太后,贺喜太后。”一众臣子们再陪太后喝了一杯。 “大家不用客气,尝尝御膳房精心准备的膳食。” “谢太后。” “呵呵呵呵呵呵----”伴着一道清脆妖娆的笑声,一名身着宝蓝色短襟长裙,头插六尾大凤钗的美艳妇人步上前来,向太后见礼,“恭喜太后姐姐贺喜太后姐姐,妹妹来得迟了点儿,却是被一些事耽搁住了。” “妹妹每次都诸多借口,其实也是个迟性子。”太后笑着摇了摇头。 “姐姐这么说,可真要羞煞妹妹啦。”她一步一摇走上前来,拉起我的小手亲热的磨蹭着,“这位定是永宁啦,公主真是容貌脱俗气质动人天生丽质回眸一笑百媚生呀……” 我晕,真亏得她念出这么一长串赞扬我,中间竟也不打顿? 我僵笑着,扯扯唇角,小心翼翼地把自个儿的手抽了回来,“夫人过奖了。” “哎呀永宁啊,你怎地和我那么见外呢?叫姨娘就成啦。姐姐啊,这宁儿不止才貌过人,举止又谦和又大方又得体,妹妹也好喜欢她呢,不知公主几时有空,能到我府上坐坐呢?” “啊?”我被她连珠炮发似的话语,搞得头发晕,眼发花,一时呆住了。 秦殇淡漠地插口道,“迟些日子吧,自家亲戚总免不了要多走动走动,寒儿才入宫不久,你莫吓坏了她。” “是是是是,皇上说的是,臣妇太过着急了,呵呵,姐姐,那我先回座位,稍后再来向姐姐敬酒。” “去吧去吧,你呀,一来就话不停儿,就听你的声音,呵呵呵。”太后笑着抬了抬手。 适逢宫女们又上了一道新菜式,太后凑趣一望,问道,“这道是什么菜?” “回太后,这菜唤作诗礼银杏。” “哦?”太后执起筷子,尝了一口,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错,大家尝尝。” “谢太后。” 累不累啊?这每吃一道菜,都要念一句谢太后!搞得我都快没心情吃东西了! 我抬起眸,正好撞上秦绍的目光,他似乎瞧出我一脸的不耐,一脸的爆发样儿,于是急忙示意性地向我摇了摇头,警告我不可造次。 我闷闷地动了动筷子,夹了粒银杏丢入口中。 “怎么样?合不合胃口?”太后笑着向我瞥了一眼。 我点点头,“不错,味道很好。” “太后,乐儿听说,永宁公主博学多才,天下事皆知。乐儿想跟永宁多多学习一下,乐儿想请教永宁公主,不知这道诗礼银杏是如何调制的?”皇后一排席位上,突然居中站起一名红衫鹅蛋脸的俏女子,笑着向我开口。 小姑娘整我呢! “寒儿,这位是长乐公主,排行第十七,你得空与她多亲近亲近,呵呵。” “太后,永宁还没回我话呢。”长乐公主锲而不舍地咬着我不放。 秦殇瞬时板起脸,冷道,“长乐,不许胡闹。” “皇帝哥哥……”长乐公主暗暗瞪了我一眼。 我不由“噗嗤”一笑,端起那盘菜肴,缓缓起身,“想知道调制方法,那还不容易?这道菜的工序,说烦也不烦,说简单也不太简单。先得把银杏去掉膜,再用开水烫过,去掉它的苦涩味儿。再放入白糖、蜂蜜、桂花、改用小火焖一下,最后淋上白猪油,这道菜就大功告成了。这种蜜汁烹调法,既简单又有药用价值,难不成,长乐公主想学?如果公主想学的话,改天我可以教你。” 太后呵呵笑道,“长乐,你就找一天,跟你永宁姐姐学习一下吧,姑娘家会做几道菜,也是好事儿。” “是,太后。”长乐公主再度瞪了我一眼,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127 倾诉 呼----我暗暗舒了口气,一抬眼,恰好对上秦殇墨玉般微微含笑的双眸,于是,我不甚自然地别过脸去,轻轻咬唇不语。大文学 果然是宴无好宴,我头痛地按按发涨的脑袋瓜子。 底下这一双双厉害的眼睛都盯着我瞧呢,秦殇的那些嫔妃们偷偷拿眼觑我,三、两个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着,待见我目光投来,又纷纷散去。 果然,与皇室宗亲走得过近,招人妒来了。 可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嘛,我无辜地扁扁嘴。算啦,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什么都不必多想,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这顿饭也不是好吃的。 每道菜上来都要叫一声谢太后赏赐,我晕,烦不烦哪? 这御膳房真有毛病,上这么多菜,哪吃得完?不吃就是浪费,少上两道不就得了嘛! 我发誓,下回再也不和老太太一起吃饭了,拘束不说,吃得还不过瘾!像这样子细嚼慢咽下去,管保要吃到明年! 膳后,太后再三要求我留在宫里,在我铁了心的坚持下,磨合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我终于跟着秦绍逃亡似的离开了皇宫。 一路上,我催着牛叔快些赶车,活像被鬼撅着似的,就怕秦殇心意一变,一道圣旨下来,传我立刻入宫陪老太太闲话家常。 天色已是甚晚,繁星遍布,银白色的月光从屋檐上、树叶间流泻而下,淡淡地覆盖着大地,四处一片寂然,只闻车轮轧着宽敞的永乐大街,骨碌碌向前行驶。 我侧着身子,挑起一角帘幔,拿眼细细瞧着外面。 马车一路行驶过冷冷清清的街道,却见店铺早已打佯,唯有一、两个小摊摆在路边儿招揽着微薄的生意。 秦绍缓缓伸过手,轻轻握住了我的,“寒儿。” 我扭过脸来,默默望了他一眼。 “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吗?气我那天不该和二哥动手?”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淡漠的抽回手,避过他的眸光,望向了车窗外头。 “寒儿你怎么了?一晚上都不曾理我。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漠?”他再度叹了口气,抬手握住我的细腕。 我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秦绍,你那天去了哪里?” “那天?哪天?” “就是在北岳山我和你分头找你二哥的那天!后来,你到底去了哪里?” “哦,你气我那天不告而别呀。大文学”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忽而笑道,“那日,我突然接到七星楼急报,探得秦都郊外出现一批流寇,所以来不及同你说明,便与三哥一同赶往郊外平乱。原来你是气这个!我并非有意舍你而去,只是突然有事,我不得不……” “那这么说,你一直都和成王在一起?” “是啊,怎么了?” “那么,我留给你的小字条,你是完全没瞧见喽?”我忍不住冷嗤一声。 “小字条?什么小字条?” “那日跟你分开后没多久,我便找到了皇上,只不过,他受了重伤,我根本搬不动他,可我又找不到你身在何处,于是只好留了张字条给你,希望你看到后能来找我。” “对不起,我……” “可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等到你,等来的却是一群天道门的杀手。他们杀死了方大叔、方大婶,意图对皇上下手……” “你在怀疑我?”他蓦地扯过我的手,一把扼起了我的下巴,怒目而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暗中勾结天道门,企图刺杀皇上?” “我没这么说。”我用力扭过脸,挥开他细长的手指,冷笑道,“你们秦家的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压根儿不想管!我只是觉得,你忽然之间,离我好遥远好遥远,我看不透你,看不透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我不晓得你心底是怎么想的,我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你,秦绍……” 我与他一同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各自想着心事。静默,悄悄地占有了狭小的马车,渐渐形成了使人窒息的死寂。 隔了好久,他才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低沉暗哑地说道,“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唯利是图,落井下石的小人么,我明白了。” 他那略显悲凉的声音,徐徐地回荡在马车内,仿佛千斤坠似的压上了我的心头,沉甸甸的,压得我好不舒缓。 我看着他慢慢地合上眼,把脸偏向一边儿,心里头没来由被刺痛了一下。 莫非,我错怪他了? 也对啊,就一张破纸条,能说明什么呢?那天我也亲眼目睹了那些流寇余孽是多么凶狠血腥的,秦绍带兵赶去镇压他们也在情在理。更何况,我那张易可贴贴在树干上,难保没被风吹走,或是恰好被天道门的喽喽看到,所以才会率众来犯。 是了,我为什么这么草率地认定是秦绍干的呢?根本说不通嘛! 我轻咳一声,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地扭头瞧着窗外。大文学 完了,真生气了! 我暗暗吐吐舌头,朝他身边靠了靠,假意咳嗽一声,慢慢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才讨好地叫了声“子初”,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我一头倒在他的肩上,抬手摸摸撞疼的额头,正想与他说话,不料,他睬也不睬我,径自拂开了我的手,一跃下车,把我独自抛在了车里,头也未回便朝府里走去。 什么嘛!我气呼呼地揉着额角,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挥挥小拳头,“真是个小气男人!一点风度都没有!稍微让让我会死啊?” “公主请下车。” 公主?呃是了,刚被封为啥永宁公主了,真有些不习惯,时不时就忘记这公主头衔了。 我踩着软垫步下车,忙忙地推开一旁伸来搀扶我的双手,讪讪笑道,“我还没七老八十走不动路,我自己走!” 回到西厢房后,采儿替我点上一盏流苏灯,除去我一头的饰物,帮我把长发披散下来,梳理柔顺,起身向我行了个礼,慢慢退了出去。 我揉揉眼睛坐到床上,摸摸戴在腕上的镯子,一头倒到了床上。 今天去了宫里,也没机会把那些东西还给他们,哎,到如今,皇上那块九纹龙玉佩还在我身上呢,下回一定要记得把这些东西全部还给他们。 我掏出绣囊,取出秦绍那颗翡翠玉佛坠,仰躺在床上,眯眼瞧着内里流动的十八罗汉像。 瞧了许久,我微微一握拳,将那玉坠子捏在手心,倏然坐起,一口气吹灭了灯罩内的蜡烛,犹豫着打开了房门,慢吞吞地走到秦绍门口,探头探脑地望着他黑漆漆的屋内。 他睡了吗? 是不是还在恼我呢? 我也只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嘛,就算说错了,也不要同我这么计较吧,小气男人! 哼!我嘟嘟嘴,冲着他紧闭的房门扮了个鬼脸。 本来想把东西还给你的,哼,谁让你叫我吃闭门羹,我现在不高兴还给你啦,你就等着吧,等我哪天高兴了再说! 小气!哼,你就自个儿生气去,我回房睡觉! 我气呼呼地甩甩胳膊,回头却往人身上一撞,惊叫着手一松,手心里的玉坠子便滚入了黑暗中。 “秦绍,你搞什么啊?三更半夜一声不响地站在人家身后,你想吓死我啊?”我气冲冲地提起拳头,砸向面前的男人。 他一手握住我的小拳头,将我轻轻一拉,我便顺势踏前了一步,贴上了他的身子,叫他完完全全地搂在了怀里。 “寒儿----”他抵着我的额角,压抑着低喊。 “子初。”我的心莫名颤了颤,挣扎着推拒道,“都怪你,传家宝掉了啦,你快放开我,让我找去。” “那个不急,你别动,让我静静地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那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似有蛊惑人心之用,诱得我心摇意乱,小脸儿倏地涨为通红。 “子初。” “嗯。”他垂下头,凝眸望了我一眼。 “刚才,对不起……我……” 他低眉看着我,一手勾起我的下巴,俯身封住我玫瑰色的唇瓣,将我那句未完的话儿一气吞入口中。 许久,他才轻轻将我放开,抬指细抚我光滑的脸蛋,幽幽地开口道,“寒儿,你看这个。” “什么?”我恍惚抬起头,接过他递来的一封暗黄封贴,慢慢打开,就着月光快速浏览了一遍。 “你刚才就是回书房找这个?”这是一封七星楼的急报,上面清晰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秦都郊外出现流寇作乱,特呈康王过目,以期定夺等字样。 “嗯。” “我都说了对不起了嘛。”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误会。”他把我拉到身边,缓缓环住我的身子,贴上我的发端,“寒儿,我离你遥远吗?真的遥远吗?你可知,我是在多么努力地靠近你,只是你一直对我存有一份戒心,始终不肯把你的心交给我。” “子初。”我抬起眼,与他对视片刻。 蓦地,我们身旁的桂树下,闪起了几道五色光芒,点亮了黑漆漆的夜空,绚烂得照耀着我们的脸庞。 “哇,好美哦!”我转过头望过去,原来发出那美丽光芒的竟是秦绍的传家宝玉坠子。 “这颗五色佛坠,是先父所赠,只要一沾上土,再遇月光,便会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辉,你喜欢吗?” “嗯。”我用力的点了点头,跑跑跳跳地冲上前,弯腰拾起那颗佛坠子,捏在手里玩得爱不释手。 “送给你。” “送给我?”我仰起脸瞧向他,“你不是说是你父皇……” 他不语,取下我脖子上的黑橡皮圈,把那佛坠子一并串了进去,再重新套到我颈上,不经意地笑道,“这佛珠与此坠子到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很是匹配。” “嗯,是思思送给我的,我很喜欢。”我笑着点了点头,“你把先皇的遗物送给我,要不要紧呢?” “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他淡淡一笑,搂着我向西厢房走去。 “不早了,你休息吧。”他将我送至门口,轻轻捏了下我的小手,慢慢松脱。 “嗯。”我微微倾首,低着头缓缓转过身去,慢吞吞地步上几级台阶,提足跨入厢房。 “明儿见。”他负着手,翩然身姿伫立在门外,徐徐迎上我的目光,冲我微微点了个头。 “嗯,明儿见。”我凝视着那抹带笑的俊颜,慢慢地把门掩上,转身靠上了门背,长长地舒了口气。 *********分割线********** 这一晚上,我又不幸失眠了,想着子初的温柔,想着他的好,翻来覆去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强迫着自个儿迷迷糊糊地睡去,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细碎的、呜呜咽咽的哭声。 哭什么哭?本姑娘小日子过得如此美好,有啥好哭的? 我翻个身,把头蒙进被褥内,继续鼾睡。 不料那该死的哭声扰人的很,非但未见停歇,且愈哭愈凶。 我猛地睁开眼,堪堪对上一张死白的脸。 赫!好一个冤鬼,扮得还真挺像的。 瞧瞧她,不嫌麻烦地在脸上涂了十几层厚厚的白粉,又用鸡血涂在口角,让其顺着沿淌,再将一头长直乌发覆盖在面孔上,配上那双只见眼白的眸子阴森森地瞧着我。 唔,果然有点骇人的惊悚效果。 可惜她想吓得人是我,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定真被她给吓晕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小菜那票奴才,见我小日子过的太美,得空来唬唬我? 我笑嘻嘻地翻身坐起,朝那只“鬼”招招手,“来,你的妆化的不好,过来我替你补补妆,你再去对面吓吓王爷,他老人家定会很乐意的,来,开个小玩笑无伤大雅,玩的过火就不行了,呆会儿记得别太用力吓唬王爷,搞不好真吓到他,他一怒之下,就把你推出去斩了。他很小气的,要记得哦。” 128 耍鬼 “鬼”明显地缩了缩脖子,死白的面上突然浮起一层匪夷所思的表情。大文学 “怎么了?坐过来呀!来。”我再度向她招招手。 她到也不笨,立刻便明白我已识破了她的身份,一转身,急忙便向门口掠去。 我懒洋洋地翘起小腿,望着她夺门而出的背影轻轻一勾唇。 天真!进了我的屋子,扰了我的清梦,我能叫你那么便宜地逃出去么?哼! 嘿嘿小样儿,让你见识一下我云若寒是如何捉鬼的。 第一步,摸出怀里的新式武器,弹力球。第二步,对准小鬼的后脑勺,狠狠丢过去,“咚!”,音效不错,许是会肿出个大包。第三步,参照第二步,进行全方位攻击。 要点:快、狠、准! 哈哈,别小看我这弹力球,这可不是玩具哟,那是休尔这死家伙改良的新式武器之一,韧性好,弹跳力强,最重要的是,那颗球,不是普通的球,据说可以把正常人打成弱智,把弱智打成白痴…… 当然,这是休尔他自个儿吹的,以前还从没试用过,不知效果如何。 不过看这冤鬼,才叫我的小球砸了两下,身形便如同醉酒一般开始摇摇晃晃,貌似,这新式武器还有点用处。 哈哈,我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小鬼“碰”地倒地,撞在门口的玉瓷花瓶上。如此静谧的夜里,突兀的发出一声巨大的碎响,可想而知,巡夜的侍卫们该是如何一窝蜂地向此涌来了。 糟,玩出火来了,呵呵! 隔天早膳后,我悠闲地晃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子里品茶。 采儿捏着一柄玉色丝织团扇,乖巧地站在我身旁,缓缓替我扇合着微风,轻声笑道,“公主,昨儿真是快被你笑死了,采儿真的好佩服你哦,要是换了我,早被吓得躲棉被里去了,哪还能神通广大的把人家戏耍一番呢?” 我呡了口茶,呵呵一笑,念及昨日晚上,秦绍风风火火从对面赶来的傻样儿,就不由笑呛。大文学 那家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褂子都来不及穿好,就这么衣衫不整的跑来了,心慌意乱下,还误踩了躺在地上翻滚的“鬼”一脚,一头撞在门框上。 当场没把众侍卫们笑翻,谁曾见过英明神武的四殿下如此惊慌失措的可笑举止?我瞧青衣那小子是闷笑得险得内伤啊。 是了,笑又不敢放肆的笑,只得埋在肚皮里,那多伤呀。 昨儿原本还得连夜审讯那只鬼,可惜实在太晚了,秦绍亲自押着我上床睡觉,不许我胡闹,所以此事只好作罢。说起来,我对此类事还满感兴趣的,然后还兴奋了一晚上没睡着,想像着自己坐在大堂上,手持惊堂木用力一拍,夹道沉声呼喊着“威武----”。 嘎嘎,是不是有点变态的念头。嘿嘿,好玩嘛,以前就在电视里瞧过,难得能亲身体验一次当包青天的派头,那多过瘾呀,臭子初,把人家纯纯的梦想扼杀在摇篮里了,哼! “对了采儿,昨儿那只鬼关哪里去了?” “听说被关入地牢等候发落。” “昨晚有没有审她啊,我很想去看看。” “采儿也不知道,不过公主,地牢那地方你怎么可以去呢?” “我为什么不可以去?”我吐吐舌头,抬眼见馨如忽然走入,朝我欠身一礼,笑道,“公主,表小姐前来参见。” 我怔了怔,随手一挥。 容婉盈怎会来见我?难不成又是来生事的?嘁,今天本姑娘忍你!不同你一般见识!省得一会儿你们又被子初打得哭啼啼的,看着叫我心里难受。大文学 须臾,容婉盈被红丫头搀扶走入,双双向我行了一礼,柔和地叫了一声,“参见公主。” 哈,是了,今非昔比,我的身价飙升,再也不是日前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民女啦。 嘿嘿,她容婉盈虽是太后的亲侄女,可也得看我这个太后干女儿的脸色喽。好歹我也是个公主,她可啥也不是。 有趣,有趣! 我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笑了笑,“容姑娘不必多礼。” 容婉盈赔笑着上前,“盈儿是来向公主姐姐赔罪的,盈儿教导无方,红儿上回放肆的冒犯了姐姐,惹得姐姐这么生气,全部都是盈儿的错,希望上回的事儿,姐姐你不要往心里去,对不起。” 我瞪大一双桂圆眼上下瞄着容婉盈。 哈!转性啦?怎么莫名其妙跑来给我道歉呢?这容婉盈可真是个奇人啊! 日前还对我恨之入骨,恨不能把我一脚踢出王府要饭去,这会儿又一口一声的姐姐来了,这见风转舵的习性,果然厉害,我实在佩服她。 倘若换了我,是怎么都不肯拿自个儿的热脸去贴人家的的冷屁股的,凭什么我要对人低声下气的?又不是离了男人,就讨不到饭吃?这容婉盈果然高竿,其实心里恐怕将我恨入骨血,表面却还得装出一副温婉的模样儿。 看来,她是真的认命了,打算与我和平共处的分享同一个男人。她叫我姐姐,即是说,她认清了自己侧妃的身份,决定安于现状,不再排斥我,甚至以后会一步步讨好我,试图从我的碗里分杯羹去。 若是,她知我无意与她共享同一个丈夫,会不会就此气晕过去呢? 我投给她怜悯的一瞥,抿唇不语。 “姐姐不说话,是否还在怪妹妹疏于管教红儿?那可怎生是好?红儿!你还不快跪下,给姐姐赔礼道歉。” “是,小姐。” “得了,甭跪了。”我冷笑着挥挥手,“若寒担待不起。” “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呢?盈儿怕是要无地自容了,如今这府里上下谁不知姐姐尊荣娇贵,区区一个丫头,还不是您说一句话就……” “容姑娘。”我撇撇嘴,不耐烦的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头,“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若是纯粹为上回的事儿来道歉,那就免了吧。上回她已被教训的那样惨,我除了不好意思外,别无其他想法。” “不光为那事儿,盈儿一早听说昨儿晚上姐姐屋里闹鬼,惊扰了表哥,所以今日便来看看姐姐,不知姐姐可受到惊吓?” “多谢你的关心,我好的很。”反而受惊吓的是那只可怜的鬼,我扬扬唇角,暗地好笑。 “那就好,那就好,是姐姐祖上积德,保佑姐姐平安无事,盈儿一早听说后,真被吓坏了,幸亏姐姐你没事,否则表哥定又要急坏了。” 关我老祖宗何事?哼,是我云若寒本领高强好不好? 懒得理她,可出于待客之道,我又不好意思直接下逐客令赶她走。不过要我坐在这里,听她聒噪个没完没了,真是件痛苦的事儿。 讨厌的秦绍,一大早又跑哪里去了?快来把你的好表妹带走啦,烦死了! “姐姐,我听那些下人说,这扮鬼的是个女子,可知是府里的何人?” 我摇了摇头,一旁替我扇扇子的采儿则插口道,“奴婢听说,是浣衣院的小竹头。” “小竹头?”我的脑海里蓦然闪过小竹头那张苍白的脸来,唔,果真挺适合扮鬼的。 在我印象当中,这丫头平素挺勤快、也挺沉默的,她从不与小菜她们相互勾结欺负我,这回是发什么疯,竟想扮鬼来吓我? 其实,只要不是瞎子的,都能瞧出秦绍对我的宠溺之情,而如今,我又莫名其妙地得太后恩宠,被封为公主,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稍微有点大脑的人,都不可能选这时候与我正面起冲突,这小竹头有什么理由三更半夜来吓我呢?她难道不怕惹火王爷? 会不会,事情另有隐情呢? 我搓搓手,又开始激动了,包青天,我真适合当包青天呀。我脑子转得快,又聪明、又冷静,我不当包青天,是这个朝代的一大损失,呵呵。 “姐姐,姐姐。” “唔?”我回过神,淡淡地望了容婉盈一眼。 “你怎么了?姐姐,怎么想得都不出声了?”容婉盈笑着拿捏住我的右手,“姐姐打算如何处置小竹头这贱丫头?” “没打算怎么处置。”我实话实说道。 “这丫头竟敢以下犯上,试图惊吓姐姐,真是罪该万死,依妹妹之见,到不如痛打她一百打板,把她逐出王府,任她自生自灭去。” “打一百板子?”哈!那岂非把人往死里打去了?这容婉盈还真不是普通的心狠手辣。 “姐姐若是觉得一百板子不够,还可以加以鞭刑,抽她几十鞭,随姐姐高兴。” 我靠!这女人是不是人呀? 真是杀人不见血,让我动刀子,她充幕后策划哩!不过话说回来,她容婉盈,堂堂一个容府千金,怎么突然失了气量,如此对付一个可怜小丫头呢? 嘿嘿,想借我的手杀人么?我会那么蠢,让她利用去?简直做梦! 129 真相 送走容婉盈后,我差采儿把小竹头带到我面前。大文学那丫头见了我之后便一直跪在小圆桌前,紧抿着唇,垂头不语。 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慢慢合上盖子,淡淡道,“你起来吧。” “公主叫你起来,你就起来。”馨如抬脚上前踢了她一下,小竹头闷哼一声,依然倔强地低着头。 我反感地望了馨如一眼,平静地吩咐道,“馨如,你先出去做事吧,这里有采儿在就行了。” “是,公主。”馨如点点头,转身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心中转念:这丫头以后也不得了啊,比之单纯的采儿,可复杂多了。 要知道,前两回,我亲眼瞧见她收少安与一些奴仆们的彩礼,想是因为我身价飙升,她也跟着捞了不少好处。 可以说,馨如是一个非常适应环境的女子,逢低就踩,逢高便爬,来府里也没多久,却把上上下下的关系打点的十分好。 那八面玲珑的性子,采儿这辈子也学不来。还记得前些日子与秦绍闹矛盾住在积云楼时,皇上与四殿下每天都派人来张望我,也少不得带些吃的用的拿来孝敬我,馨如这丫头每每见着那些精致美丽的发钗、手镯等饰物,都会一脸艳羡地直称我得宠,抚地爱不释手。 我不喜欢在头上插这些奇奇怪怪、丁零当啷的东西,所以太半都赏给了那些仆人们。 可据我所知,馨如每次都会自己先挑,专拣好的拿,再把挑剩的扔给采儿与翠心等人。到不是说我看不惯她那么势利,其实生活在这样的年代,做婢女的,若都能像她这般机灵乖巧,处处懂得看人脸色,恐怕将来也不愁吃穿了。 只不过,我有点气她的变本加厉。她以为我不知道,她经常在我不呆屋里的时候,指使采儿做这做那,可怜采儿这小呆头,每回都老实地做去了,哪里敢有半句怨言。 许是她看准了采儿从不在我面前搬弄口舌,所以才敢如此大胆吧。 说真的,我愈来愈受不了她那种性格了。原以为她是个温柔婉约的可怜人,却想不到是这般模样的。要不是看在子悠的面子上,我早把她解雇,叫她走人了,哪能容她放肆到至今?玩阴的居然玩到我身边儿,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公主。”采儿在我耳畔低低呼了一声。 我缓下冰冷的神色,抬头冲她一笑,“没事。” “小竹头,你抬起头来瞧着我。大文学”我淡淡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说?我想,你要不是打算引起我注意,应该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儿。小竹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反正这里也没外人。” 小竹头抬起苍白的小脸,细细端倪了我一眼,再度垂下头。 *******分割线*******8 临晚十分,秦绍兴冲冲地跑来找我,说是要带我去北岳山给太后撞钟祈福,顺便观日出。 我从下午到现在刚巧憋了一肚皮的气,见他来了,遂不答理,只把头偏一边儿,抿唇不语。 秦绍兴致浓厚地与我讲着稍后的活动安排,我却自始至终也未答他一声。 终于,他短路的神经给连接上了,看出我满脸不悦之色,于是笑嘻嘻地凑到我面前,扯扯我的小手,“怎么了?是不是恼我一天没来找你呢?我是有事呢……”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莫名其妙地刺痛了我。 我跳了起来,发神经似的冲到他面前,用力挥了挥拳头,“知道你有事,知道你忙,知道你是王爷,有应付不完的女人、解决不掉的事儿,没稀罕你来陪我,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怎么了?”他被我激烈的口气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揽住我。 “放手,你不要碰我!”我气呼呼地甩脱他的手,转身朝门口冲去。 “寒儿。”他一晃身拦至我面前,双臂一紧,用力把我抱住,“怎么了?干吗突然朝我发脾气?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你!哪里都惹到我,走开!” “寒儿,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采儿,今天什么人来找过公主?”秦绍转眼瞪向杵在一旁的笨采儿。 那丫头唬了一跳,急忙回话道,“容姑娘来找过公主。” “是不是婉盈又说了过分的话惹你不开心了?你不用把她的话往心里去,乖。” “不是她,是你!”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气恨地挥挥小拳头,骄傲地扬起下巴,以一种不可一世的声调嚷嚷道,“你去找你的小桃姑娘吧,别再来招惹我!再不然找谁都可以,就别再来跟我纠缠不清啦!” “小桃姑娘?哪个小桃姑娘?”他满脸不解地瞪着我。 “哼,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还有哪个小桃姑娘?不就是那个被你收入房里享用不到一个月,又无端死于非命的小桃姑娘啊?” “噢,你是说她呀!”秦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气得我牙痒痒。大文学 “你不提及,我还真不记得她的名儿了。”他笑着搂抱住我,强势地亲了我一记,“寒儿,这种陈年老醋吃不得,乖,不许冤枉我,我现在眼里心里可全都是你。” “你也会说现在!保不准若干年后,我就成为过去了。”我惊而住嘴,愣愣地瞧着他。 该死的,我在说什么混话?什么若干年后?我在期许着什么,盼望着什么?我跟他有若干年吗?我是烧糊涂了,还是变傻了?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我为何听了小竹头的话就那么气愤?我干吗像个吃干醋的女人一样乱发脾气呢? 呜----我太笨太笨了! “寒儿,你又生气了。我发誓,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哼,亏我还当你……”很纯洁,原来早是头大色狼了,怪不得吻技那么娴熟,常常把我弄得神魂颠倒,哼哼,哼!当初头一次碰到时,我还当他青涩的很,原来都是装的!混蛋! “当我什么?” “没什么!”我赌气转过身去。 秦绍两手往我腰间一绕,笑嘻嘻地抵上我的小脸,一手摸索着爬到我的心口,轻轻按住,“寒儿,你在吃醋,说明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我脸孔没来由一红,用力挣扎了一下,气呼呼地挥开他的毛手,转头冲着他大吼道,“谁吃醋来着?谁高兴吃你的飞醋?哼哼哼!” “还说没有,都气得脸也涨红了。”他用力箍紧我的身子,垂下头,轻咬着我的耳朵,蛊惑似的低语道,“可我心里十分高兴着呢!” “哈!你----”我一手扬了起来,还未袭上他的身子,便叫他使劲攫住了,拉到唇边轻印一吻。 他缓缓抬起双眸,深深地凝了我一眼,一手勾起我的脸蛋儿浅浅地吻了一记,沉声道,“寒儿,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也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总之我已决定了,无论使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你留下。” “子初----”我一张口,便叫他汹涌的热情包围住了。 昏昏沉沉间,我根本来不及抗议,只是软哝呜呼一声,彻彻底底给他弄糊涂了,浑噩不知世事。 我只感到,我全身莫名其妙地发热,在他的热吻下沉醉、在他的抚摸下迷乱,他的一切都叫我感到心慌意乱。 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呆呆地任人摆布。 也不知隔了多久,他才缓缓地放开我,我却身子一软,整个人扑倒在他怀中,扬起下巴,对上他淡笑的眸子,我不由羞得无地自容。 “寒儿。” “讨厌!”我口是心非地念叨着,瞥眼瞧向采儿的站身之处,不料那丫头也甚机灵,早已识趣地离开了。 我轻轻一咬唇,突然抬头,正儿八经地问道,“子初,你知道小桃是怎么死的吗?” 他怔了怔,蹙起修长的眉,“怎么?谁跟你提及她的?又是哪个奴才没事在你面前搬弄口舌?孤王……” “你先回答我。”我抬起小手一把遮住他的嘴,凝视着他道,“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不会不晓得。” “寒儿。” “你知道的是不是?只不过你基于与她的情分,没好意思为难她。” “寒儿,你有时候真是太聪明了。”他笑着抱住我,抬指点点我的小鼻头。 我气呼呼地一挥,“不和你说笑!子初,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怎么可以这样草草的处理呢?或许在你眼里,一个奴才的命,根本就不值几个钱,你可以完全不在乎,可是----” 我转过身,直视他道,“可是奴才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管怎么说,你总该给人家亲人一个交代,一个说法,而不是……” “寒儿。”他蓦地包住我的手掌,笑着望向我,“我懂你的意思,只是盈儿她自小父母双亡,寄居在我这儿,母后又着我多多照顾她,我……” “这不是理由。”我恼火地拂开他的手,冷冷地盯着他,“你明知她出于妒心,差人暗中弄死小桃,你不报官也就罢了,还如此草率地叫魏叔处理掉小桃的尸首,你如此庇护你的表妹,并不是在帮她,反而是在害她!” “寒儿。” 我使劲推开他的身子,负气旋转身。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怎么过去?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欺欺人地叫它过去。不过夜深人静之时,你再扪心自问一下,你的良心,真的过意的去吗?” “寒儿。”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天若不是小竹头告诉我整件事的经过,我是万万不会知道这其中的隐情的。该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我知我根本无权过问,能帮得上忙固然是好,若是帮不上,我也无能为力……” “那照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想你堂堂一个王爷,该不会连你大秦国的律法都不熟悉吧?你问我的意见?据我所知,杀人者,必要偿命,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当然了,不知这定律,能否套用在皇亲国戚身上。” “寒儿,你可不可以……”他蓦地抓住我的小手,拧紧眉,“可不可以别用这么不屑的口气跟我说话?我……我听着心里难受。” 我管你难不难受?我现在还心里更是不爽得很哩!我满心不高兴地掷开他的右手,抿唇不语。 他沉默地看了我半刻钟,“哎”地长叹一声,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这情形再次让我为之气结!奶奶的,这猪头秦绍,刚刚还口口声声说爱我,这会子让他拿出魄力惩戒容婉盈,他心里头又舍不得人家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了。 幸亏我没陷在他的甜言蜜语里,否则真得咬着被角凄惨地哭去了! 小竹头,你这不是高估了我的能力了么?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还你小桃姐一个公道?哎,如今你把自己都搞得身陷牢狱之中,自求多福吧!小竹头! ********分割线******** 二日后,我拉着采儿到账房支了点银子上街买烟花爆竹。 这永乐大街上最有名的爆竹铺子叫做七彩阁,据说是宫南雁他大哥的小姨子的姑父开的,反正我搞不清这其中复杂的人物关系,买就是了,打折下来总共是一百两,铺子里大大小小的烟花爆竹全给我打包买下了。 我还生怕火力不够猛,又跟七彩阁的老板预定了一百根圆筒爆竹,再把一张自己了了设计的草图递给他。 “姑娘要做这么大的竹筒爆竹?这……这也太大了吧。” “愈大愈好!明天可以赶出来吗?” “明天、后天恐怕赶不及,大后天应该可以。” “那就大后天好了。” “公……”采儿的叫声被我瞪回了嗓子眼儿里,她小心翼翼地瞅了我一眼,乖乖地闭嘴不语。 “可是姑娘要这么大的爆竹做什么呢?” 130 忍无可忍 “你别管,总之你按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百两!”我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在老板手里,“先给你三十两,明天拿到货另外付你七十两。大文学” “是是是。” “采儿,我们走。” “公主啊,你干吗突然跑来买那么多爆竹烟花呢?”采儿拖着一麻袋的烟花爆竹,费劲地跟在我身后。 我抗着一麻袋转身瞅了她一眼,撇撇嘴,“你真没用,拿来给我吧。” “不,不用了……” “采儿不明白,公主怎么突然间心血来潮买这么多爆竹?” “后天我上山放烟花哩,不行吗?” “上山?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我喜欢!”我蛮不讲理地横了她一眼,“快走吧,再磨蹭下去都快中午了,肚子又要饿了。” “哦。”采儿点点头,继续拖扯着麻袋。 我扁扁嘴,回转身,蓦地止住脚步,冷眼望向前方。只见两个太监站在一方红纱罩顶的凤辇前,笑眯眯地冲着我张望,身后数十名宫女一字排开,垂首肃立,偌大的街道竟被清理的不见一个行人,哈,真够诡异的。 这两太监不是旁人,正是上回一本正经到积云楼来宣读圣旨,后被咱揍得屁滚尿流的胖瘦公公,他俩一个高且胖,一个瘦且矮,恰好成了悬殊的比例,看着万分古怪。 那高胖太监小步上前,赔着笑凝视我道,“奴才奉皇上口谕,宣永宁公主即刻入宫面圣。” 我稍稍一怔,莫名其妙地瞧着他,“现在?” “是。” 搞什么?我拧起眉头,摆出不高兴的嘴脸,“我现在没空跟他烦。大文学” 结果,此言一出,不止把胖瘦公公吓傻了,采儿更是呼天叫地的冲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扯住,急吼吼地说道,“公主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两位公公,公主适才跟你们说笑的呢。” “我哪是说笑我……” “公主呀,圣上口谕不可违,公主切勿乱来,还是速速入宫吧。”采儿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撇过头,正好瞧见两太监铁青的脸面,不由哼哼着撇撇小嘴,咕咕哝哝道“烦死了”,遂不情不愿地上了凤辇,冲高胖太监一瞪眼,“喂你!立刻找个人过来,跟着我家采儿,帮我把这些爆竹都搬回康王府去,千万别浸着水,小心些,听到没有?” “是公主。”高胖太监俯身领命,转身向身旁一小太监挥挥手,“你替公主把东西拿回王府。” “是,曹公公。” 曹公公?曹化淳啊?哼,瞧他那副模样儿,估计定是个弄权的太监,总之别招惹我,那么一切都好说。 坐在纱帐飘飞的凤辇内,一路上,我不停地想着皇帝为何召见我这个问题。 可惜想得头都痛了,还是不明原因。我叹了口气,索性不去想它,于是直起眼,看着车阵缓缓入宫前行。 在太极门前换了乘八人软轿,我便被数人抬着向承乾宫而去,说真的,想起他那日对我的不轨举措,我心里便止不住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这回是在宫里,他该不会再像上回那样如此放肆了吧? 我想着,起手掀起一角帘子,正巧见到秦绍打我左前方经过。 今日他穿着一袭交领宽袖的暗红衣衫,未束发亦未戴冠,一头蓬松的青丝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他低着头,沿着我对面的宫墙缓步往前,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心里正惊疑他怎会不整仪容便入宫来了,忽见他抬起头来,于是急忙放下帘子,避开他的目光。大文学 这不,一想起他,我就来气儿!简直就是个混蛋,竟敢跟我冷战两天,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事,还敢跟我生气?理亏的是他好不好,还有脸跟我冷战! 战屁!谁怕谁,我就不乐意先开口怎么着,哼,他若不先来哄我,我这世里就不理他了,看他能拿我怎样? 片刻后,到了承乾宫门口,还未下轿,只听吴福安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冒出,“奉太后旨意,宣永宁公主立刻前往延喜宫见驾。” 靠啊,老太太又要召见我! 于是那高胖太监入了承乾宫向皇上禀明一切,须臾功夫又转了出来,吩咐奴才们再度把我抬去延喜宫。 这老太太讯息可真灵通啊!准是得知我被皇帝召见,所以巴巴得赶在他前面儿拦住了我。 可别说,什么事儿都瞒不过老太太那双精明的眼睛,这后宫的女人们果然厉害。 轿子又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到了延喜宫门前。 我一手拉着裙子,步出软轿,抬眼望了望延喜宫那三个斗大的黑字。 “公主请。”吴福安引领我进得延喜宫大门,顺着一条青石道儿一路向前,将我带至暖心阁内。 上了楼,一入太后所处的厢房,我便瞧见那垂首坐在太后身旁呜烟涕泣的容婉盈。 我心中蓦地一怔,冷笑着想:这位容婉盈容姑娘,到是会恶人先告状,我还没怎么着她,她便先跑来太后身前说事儿了。 “寒儿。” “太后。”我低身一礼。 太后笑呵呵地赶到我身旁,亲热的拉起我的小手,抬指点点我的额角,“你这丫头,怎么才几日不见,就又跟我生疏起来了呢?” 我嘻嘻一笑,“我怕太后恼着我呢。” “我怎么会恼你?”她一怔,随着我轻勾的唇角,瞄向坐在一旁的容婉盈,立即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你这鬼丫头,真是比谁都来得聪明。” “嘻嘻太后……” “你再跟我这么生疏,我真要生气儿了。”她忽然一板脸,正色道。 我急忙吐吐舌头,乖乖叫道,“妈妈。” “乖。”她转而又笑了,伸手拉着我来到容婉盈身旁,“寒儿,乖女儿,盈儿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为了区区一个奴才,弄得你们姐妹俩都如此不开心,值得么?” “妈妈认为我不该生气?”我嘟起唇,微恼地瞄了容婉盈一眼。 “为娘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了,盈儿她本身做的也不对,我已经狠狠骂过她了。” “妈妈认为这事儿骂一顿就能了结?” “寒儿,盈儿固然有错,不过那女子更有错,她起初就不该引诱我皇儿,妄想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当凤凰。”太后冷下一双眸子,淡淡地说道,“我皇家的正统血脉,也决不容许此等低三下四的女子来玷污。“ 我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发冷地倒退一步,“你是说,那个小桃姑娘,她被人推下井,死的时候,还怀有身孕?” “你不知道吗?”这回换太后惊讶了。 我摇了摇头,再度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我现在知道了。” “寒儿。”太后摸上我冰凉的小手,微微笑着道,“好了,别跟盈儿生气了。你可知,皇儿他为了使你高兴,特地带盈儿登门拜访那女子的家人,广施善银不说,还逼着盈儿向那女子的父母递茶认错哩,如今那一家人别提有多高兴……” “太后认为她很委屈吗?太后!那是一条人命,不对是两条!太后,她杀死的是您的孙子!她双手沾满血腥,就算现在即刻被枪毙,也洗不了她的罪孽!区区倒茶认错发点救济金,就能把事情了了?哈!我没话说!只是太后,您未出生的孙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如此凄惨,您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心痛吗?” “住口!他根本不是我皇家的血脉。” “太后!在你眼里,除了维护纯正血统的高贵与骄傲外,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亲情吗?不论你怎么否认,他就是你的……” “住口!”太后用力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我是得住口,你不爱听,我说再多都没用。”我冷笑着回敬她。 她恼怒地瞪着我,硬生生把一肚皮气压了回去,继而柔声对我道,“寒儿,哀家也别无要求,就希望你能和盈儿和好,别再让初儿为难了。你二人以后早晚总是一家人,应该多亲近亲近,还有你与初儿的婚事不可再拖,我觉得应该……” “太后,我不会嫁给秦绍。”我果断的回绝,眸中迸出一丝冷芒。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嫁给秦绍!这辈子都不会!”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仅惹来太后侧目,连容婉盈似也被我吓了一跳,抬脸瞧向我。 “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嫁给他,太后,我想我与他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有什么疑问,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站住,你想去哪里?” 我侧过脸,淡淡地嗤笑一声,“天下这么大,岂会没我区区一个俗人的容身之处?太后,我原以为我真的可以把你当成我的母亲,毫无保留的与你交谈我的心事。事实证明我错了,太后依然是太后,您如此高高在上,根本容不得别人辩驳您,您是那样的尊荣显赫,若寒实在高攀不起。我的顶撞,头一回,您可以当成新鲜,第二回,您能容忍,第三回,恐怕您是忍无可忍了罢!” 131 尼姑庵去吧 “你!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你你简直就是放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大文学”我心灰意冷地望了太后一眼,“总之,我的婚姻由我自己做主,太后,你可以把我杀了,但是却控制不了我的思想,我的人生!” “你!大胆!”太后使劲拍了下桌面,恼恨异常地盯着我,“你是有恃无恐的认为我不能拿你怎样吗?” “在这皇权至高无上的地方,我还能怎样?哈!” “你,你!” “太后,太后!”容婉盈小步上前搀扶住她,横眼瞪向我,“你太放肆了!语出不敬,还不快向太后赔罪?” “你闭嘴,省口气吧,你明知你说的话,我是半个字也不会听进去的,却还要开口,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我讥诮地瞄着她,气得容婉盈俏脸涨得通红,半响出不了声。 太后气得七窍生烟,掷杯大喝一声,“来人!” 瞬间,一群带刀护卫应声从门口涌入,一齐单膝下跪,抱拳道,“奴才在,太后有何吩咐?” “给我拿下她!” “是太后。大文学”侍卫们得令向我冲来,左右一扭,曳住了我的手臂。 “皇上驾到!” 太后怔了一怔,抬眸看向门口。 秦殇跨过高高的门槛,迎着我的目光走进房来,优雅地向太后行了一礼,“儿臣参见母后。” “奴才(婢)见过皇上。” “盈儿给皇上请安。” “皇帝,你不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吗?怎么突然……” “儿臣听说母后在延喜宫内大发雷霆,特赶来瞧瞧,不知是谁那么大胆,竟连朕的母后都敢惹怒?”他负着双手,眯起眼眸打量着我,继而转头向容婉盈等人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谢皇上。” “朕听说,婉盈今儿一早天还未亮就来找母后诉苦了?莫非是因为昨日四弟将你送至白云庵暂居一事,你甚感莫名其妙?” “不不不,盈儿不敢有所抱怨,盈儿只是……” “你不必解释,朕明白。大文学”秦殇轻轻一抬手,止了婉盈的话,转身走至太后身旁,笑着扶住她老人家,“母后,您跟谁生这么大的气呢?” “还能有谁?”太后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 秦殇温和地笑了笑,“母后,儿臣有话要说,只不知母后爱不爱听。” “皇帝,你要替她说好话,那就说吧,何必还要在此拐弯抹角呢?”太后嗔怪地拍拍秦殇的手。 秦殇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儿臣便直言不讳地说了。母后之所以喜欢寒儿,不正是被她本身独立独行的思想所吸引?既然如此,母后今日又何必大动肝火,白生这场气呢?母后明知她的个性与后宫中任何一名女子皆大相径庭,她不会向任何人屈服,向任何人摇尾乞怜,倘若她不是那样的特别、那样的可爱,母后之前也不会那么喜欢她,不是么?” “皇帝……”太后又恼又好笑地瞄了他一眼,转而瞅向我平静无波的面色,“哼”一声,甩袖冷道,“可她太可恶了!” “母后息怒,儿臣代寒儿向您老人家赔罪。” “皇帝。” “母后什么都别说了,关于康王府上那名小桃姑娘的事,儿臣也略有所闻。”他冷飕飕地盯了心虚的容婉盈一眼,“虽然,婉盈是母后的亲侄女,可母后处事若过于偏袒的话,未免落人口实。母后,我们生在帝王之家,本身就该立身立形,严于律己,为万民表率,若只因是皇亲国戚,而再三袒护的话,实在难以叫民众信服。” 太后怔了怔,惭愧地点了点头,“皇帝,你说的对,此事恐怕母后确实处理地有失妥当,盈儿……” “盈儿在。”容婉盈慌张地跪了下来。 “因你一己之私,害了两条无辜的性命,哀家不得不对你有所处罚。” 容婉盈瑟缩着爬到太后脚边,哭啼啼地叫道,“太后……” “哀家便罚你,从今日起到白云庵带发修行一年,在这一年之内,你不能离开白云庵半步。你要潜心向佛,日日诵经,向枉死的人谢罪。你听明白了吗?” “是!盈儿明白。”容婉盈哀戚戚地恸哭着,爬到太后脚旁向其磕了个头,“盈儿定会谨记太后今日的教诲,每日诵经念佛,诚心向上天祷告,祈求我大秦国运昌隆,皇上与太后身体安康、洪福齐天。盈儿一定不会辜负太后的一片苦心。” “盈儿,你能明白,那就最好不过了。”太后稍稍点了点头,抬手轻抚着容婉盈的秀发,沉重地叹了口气。 “母后,儿臣与寒儿还有些话儿要说,先行告退。”秦殇走到我身旁,暗暗扯了我一记。 我抬起头,茫然地望了他一眼,跟着他的步伐出了暖心阁。 这太后变化得也太快了吧,前后简直判若两人。起初还执意说容婉盈做的没错,口口声声说小桃污了皇室血脉,罪该万死,如今仅凭皇帝的三言两语就一脚把她的亲侄女踢开,送去尼姑庵关禁闭? 这……见风转舵的也太骇人了吧。 她定是不愿与皇帝正面冲突。这皇帝,摆明了是站在我一边儿的,太后虽然喜欢她的亲侄女,但还犯不着为了她和皇帝开战,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假意惩戒容婉盈,顺了我的心意,相继也平了皇帝的口? 否则,皇帝那顶立身立形的大帽子扣下来,还着实让老太太吃不消。 我不知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我,依然魂不守舍地向前走着。“咚”,我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抬手摸了摸额头。 “又在闪什么神儿?适才吓坏你了?”他揽过我的腰,一手勾起我的下巴,直直望入我的眼底。 “没,没有。”我淡淡地拂开他的手,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半响,才闷闷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132 兄弟阋墙 我垂首跟着秦殇默默走出延喜宫的大门,慢慢止了步,站在延喜宫门前那条铺着七彩碎花石子的小道上,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紧紧抿着唇。大文学 他走出十几步远,扭头见我未跟来,便又转身退到我面前,迎上我冰凉的目光,眼神略微闪烁了一下,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再度垂下脑袋。 “寒儿,你不开心?” “没有。” “还说没有,看你脸绷得跟什么似的。”他抓住我的小手,将我轻轻拉到身侧,“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不是。”我轻笑着摇摇脑袋,“皇上今日召我进宫,是有什么事么?” “噢对了,你跟我来。”他兴冲冲地执起我的手,拉着我向御花园方向奔去。 我身不由己的被他愉悦的神色感染了,跟着他奔了起来,跑得那么轻盈,简直就似在天上飘拂的一朵轻云。我们一路奔跑过弯曲的长廊、嶙峋的假山、最终来到一片莲花怒放的池塘边。 我与他携手走上弯弯曲曲的汉白玉长桥,桥上玉亭高低错落,造型古朴淡雅,精美别致,与那湖中成群的莲花相映成趣,风景秀致,美不胜收。 “寒儿你看。今年的莲花开得特别早,一朵朵粉红无暇,娇艳无双,尤其是那棵。”他将我拖到白玉围栏旁,一手指着池塘中央,一朵偎水而居,形单影只、傲世独立的嫣红荷花。 “我看到它,就会联想起你。寒儿,你就像它那样,孤傲清高,不可接近。你总喜欢用你那双清澈的眼睛讥诮地望着我,你可知,每每望着你那样的神情,会令我心里有多难受。” “皇上……” “寒儿,如果,你是莲,而我是这池里的水的话,你是否能像此莲花般依赖于我……” “不要。大文学”我把头摇得像一个波浪鼓。 “为何不要?”他逼近我,耐着性子问道。 “不要。”我坚决抵制给他洗脑,很冷静地答道,“这水里的莲花太多了,我另外找个干净的池塘,把自己种进去。” 他怔了怔,哑然失笑。 “莲花是群居的,到哪儿都是一群……” 他的这句话,到我耳朵里则被自动诠释为:这时代的女人都这样的,找个好男人不容易,所以必须得凑合着一起过。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平常事儿,你要嫁咱这时代的男人,就只能当莲花之一。 我想起那该死的秦绍,面色忽而变了数变,冷笑道,“那我不当莲花总可以吧。” 我不嫁,我回去嫁!开什么玩笑,我还等着老爹牵我的手,把我递到红毯另一端呢,神经病才在这里嫁人! “如果说,朕决计不肯放手呢?” 我看着他步步逼近的俊脸,略微惶恐地退了数步,轻轻碰上了亭子内的一张小石桌。 “皇皇皇,皇上,这事我们改改天再说吧……”我结结巴巴地回道,一手抵住他的身子,就怕他一时难以控制又发起疯来,不顾场合地做出逾矩之事。 “为什么要改天说?你不要再逃避了!寒儿。”他气呼呼地将我扯到身边,气势汹汹地贴合上我的身子,俯首凝望道,“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否则,那日我重伤昏迷,你也不会急成那般模样儿。你只是碍于我的身份不愿表白罢了,寒儿。你别再反抗了,顺应自己的心意,真得有那么难吗?你迟迟不愿从我,可是因为我身边儿妻妾无数的缘故?如果说,我愿意为了你而冷落她们,日后专心独宠你一人,那么……” “皇皇皇,皇上,你不要开玩笑了。大文学”说什么独宠啊!那不是把我往刀口浪尖儿推去嘛。哈!这日子我想也未敢想,天天得提心吊胆的提防着有无人来害我,那不比死了还痛苦?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蓦地抓住我的手,贴到唇边吻了吻,“我对你所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出自肺腑,绝无欺瞒,寒儿……” “皇上。”我使劲抽着小手,蹙眉望着他,“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我不放!”他激动地将我拥入怀中,扳起我的后脑勺,不顾我挣扎,硬是在我唇上亲了一记,“寒儿,我要你留下。” “皇上,你别再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了!”我努力推着他的身子,使劲挥开他的手,含着怒,转身便走。 他一晃拦在我面前,出指如风地在我颈下点了一点,我便直挺挺竖在原地,未能动弹半分了。 “皇上。”我瞪直眼瞧着他。 他拦腰抱起我,重新返回亭内,寻了张干净的石凳,把我搂到腿上缓缓落座。 他抬起一手,轻轻摩挲我粉嫩的脸蛋儿,嘶哑地低语道,“寒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头一回见面的情景?那一日,天气也如同今日这般好,你穿着一身色泽殷红的长衫,伫立在一叶扁舟之上,你的歌声,好美,你的人儿,好美,你的一切的一切,都好美……” “启奏皇上,四殿下求见。”一名瘦弱的青衣小太监站在亭外三丈之处,恭敬的禀报道。 秦殇顿首不语,冷眼一眯,握着我的手稍稍紧了一紧。 我生怕又有一场狂风暴雨来临,于是急忙说道,“皇上,此事我们改天再说吧,我先同子初回……” “不许!”他暴躁地打断我的话茬,冷眸瞄向站在桥头上来回踱步的秦绍,冲那太监道,“小安子,你去告诉他,就说朕现在没空,有事明日来御书房面议。” “是皇上。”那叫小安子的太监唯唯诺诺地领命离去。 秦殇紧紧我的腰肢,俯首望着我,“你是个姑娘家,清誉要紧。今日起,你就搬至雾园居住吧,以后得空还能多陪陪太后,其实母后也只是个口硬心软之人,她心里喜欢你得紧……” “碰!”一道雪球似的身影急滚到我们脚边,撞上了台柱子,立刻给磕得头破血流。 秦绍暗红色的身影惊现于亭内,当着一众赶来的奴才们,蓦地将我从秦殇腿上扯起身来,“啪啪”拍开我受制的穴道,把我推到身后。 “康王!”秦殇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猛拍桌吼道,“你简直放肆!” “皇上,四殿下。”奴才们唬得跪了一地。 “皇上,子初他……” “寒儿不要说话,耐心听我说。”子初将我再度推到身后,直视着秦殇一径冷笑,“皇上,虽然,你为君,我为臣,你为兄,我为弟,按理我应以你为尊,事事谦让于你。只除了寒儿一事。她是我此生一眼认定的女子,从开始到现在,我的感情,从未变过!任你是皇上也好,大罗神仙也好,也无法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皇上,我活了二十余年,从未有哪一天像现在这般坚定过,我清楚的认识到我要的是什么。就算你是我的兄长、我的君王,我也决不会让步、退却!而且,我一早就与寒儿有婚约,此事你也明了,你如此举措,简直就是……” “就是什么?”秦殇跨前一步,凛然盯着他的双眼。 “横刀夺爱!不知羞耻!” “放肆!”秦殇一掌下去,把石桌劈开一半,坍塌垮落。 我惊得一手捂住唇,“蹬蹬蹬”连退三步,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而起。 “皇上息怒,四殿下息怒……”众奴仆们呼天抢地的喊着,爬滚了一地,抖得犹如秋风扫落叶。 “康王!你休仗着你是朕的亲弟就能如此胆大妄为、狂放无礼!你可知,你今日所犯何罪?” 秦绍怒睁着清冽地眸子,一字一字逼出齿缝,“大不敬!” “很好,看来你并不糊涂!来人!”秦殇大吼一声,一列侍卫步伐“嚓嚓”作响地赶到亭子前,气势如鸿地喊道,“皇上。” “拿下此人!拖出去廷杖四十!” “皇上!”我惊跳了起来,匆匆奔到秦殇身边,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使劲摇晃了一下,“皇上不要!皇上不要!”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照做?”秦殇一把揽过我,冲着发呆的侍卫们大吼一声。 侍卫们应声扑上前,拿住了秦绍的臂膀。 只见他轻轻一挣,“啪啪”两下甩给那两倒霉侍卫各一耳光,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我一把拉进怀里。 “秦绍!你想造反么?”秦殇曳着我的左胳膊,恼羞成怒地盯着他。 “皇兄,是你逼我的!” “混帐!!”秦殇勃然大怒,一手拔起左近一名侍卫腰间的长剑,霍然直指秦绍的咽喉,“你公然忤逆朕,以下犯上,还不知悔改,今日,朕若不杀你,难消朕心头之恨!” 一众奴仆们早吓得脸无人色,一个劲地叫着“皇上息怒,主子息怒,四殿下息怒……” “子初,不要闹了,子初!皇上----”我被他俩扯住了手,愈是挣动,愈是引来怒瞪。 133 偶素妖孽 “你别吵!这是男人的事,你不必管。大文学” “谁说我不必管啦!”我气得头顶冒烟,又急又恨地跺着脚,使足吃奶的劲道扔开他俩的手,大声嚷嚷道,“你们两个在那边争来争去争个屁呀!有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难道说,你们都糊涂地以为,只要把我抢到手,我就是你们的了?我是玩具吗?我是人!我是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那我现在就很明确的告诉你们俩,我一个都不喜欢!一个都不会嫁!” “你说什么?”他二人一左一右拽住我的手腕,异口同声地叫道,“你竟说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是谁?你说!!” 我靠,瞧他们那神情,活像我要敢报个名字出来,他们便立刻就赶过去把人杀了似的! 小安子惶急地爬到我脚边,曳着我的长裙抖颤着叫道,“公主,公主殿下,求求您别再火上浇油啦……” 我火上浇油?我只是不希望他俩为了我大动干戈好不好? “皇太后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淑妃娘娘!驾到----” “德妃娘娘驾到!!” 就在我们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亭外传来几位公公一声接一声的通传。 挖咧,大小女人全到场了!这下可热闹了…… “儿臣参见母后。” “臣妾参见皇上。” “荒唐!”太后扫了我一眼,怒道,“堂堂一个皇帝、一个四王爷,竟在宫里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在外面闹闹也就得了,竟还回宫闹?简直荒唐透顶!” “太后,我就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嘛。”那玉面长身的德妃,勾着一双桃花眼,扶着太后念叨着。 “母后息怒。”秦殇与秦绍异口同声道。 “太后,此事定要从严办理,要不然,以后这后宫之中怕不失了规矩。” “德妃,你闭嘴!”秦殇冲着挑拨离间的德妃大吼一声。 后者急忙合上嘴巴垂下头,果然不敢再说半句废话。 皇后急忙笑着上前挽起我的手,向太后说道,“永宁妹妹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太后,仅是一场误会,还请您老人家不要动怒。皇上与四殿下,只是稍有争执,并无过分之举。” 还不过火?都动刀动剑了!这皇后铁定是个睁眼瞎子。大文学 “皇帝,你适才还跟母后说,身为皇室中人,必须得立身立形,如今你却与康王,大庭广众之下……” “是,母后,儿臣知错。”秦殇垂首说道。 子初一把拽起我的手腕,向太后微微一拱手,随即转身,一语不发地扯着我便快速离去。 我随他急走了几步,默默转过头,与秦殇对视了一眼,继而被秦绍狠狠一扯,走得更急,很快便瞧不见凉亭内的众人。 离开皇宫回康王府的那段路上,我一直沉默着无语言。 秦绍终是叹了口气,问我,“你怎么了?” “容婉盈去白云庵带发修行了,你知道么?” “嗯。”他点点头,“你为这不高兴?” “不是,我应该高兴才对,毕竟那容婉盈受到了最小的惩罚,表示我胜利了一小步。”我慢慢扭过头,脸对着窗外,“你知道小桃死的时候,怀着你的孩子吧?” “谁告诉你的?”秦绍明显一惊。 “是你母后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我回过头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寒儿,别再提了好不好?” “不,没有过去!”我冷笑着回视他。 “寒儿,你气我什么?你气我在你之前有别的女人么?可那是在遇见你之前,我承认,我荒唐过一阵子,可自从遇到你之后,我从未……” “我不是气你这个!我又没打算跟你过一辈子,干吗气这么无聊的事?”我再度冷笑,“我气你不负责任,害了一个女人一生。明明全都是你的错,却推至旁人身上。要不是因为你,那小桃姑娘也不必因为玷污了你秦家高贵的血统而要去死!你母后默认了这一切,也就认为全部错都在那可怜女人的身上!这难道不可笑吗?” “寒儿!” “你别碰我!”我甩开他的手,一径笑着,“幸亏我当初没沉在你的一番甜言蜜语之中,否则岂非步上那小桃的后尘?” “你说什么?你怎可把自己跟那种女子相提并论?” “我并不比她高贵到哪儿去!” 他猛地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搂住,又气愤又恼火地低吼着,“你住口住口住口!我不许你这样轻视自己!你只会一味怪责我,可你又知不知道,这女人有多可恶?他设计我,怀上我的子嗣,她……本就该死!” 奶奶的,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吧。大文学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不理他,以后就当他透明人处理,省得多讲两句,把自己给气炸掉!哼! *******分割线******* 之后的两天,我彻底无视起秦绍的存在,完全当他是透明的空气般,不理他,不笑,不跟他说话,举凡一个地方,他来我走,他走我来,绝不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呆上十秒钟以上。 头一天,他暴跳如雷,找着谁就撒气。最可怜的莫过于仆人们,一个不顺他意,巴掌便挥脸上去了! 奶奶的,这野蛮男人!我愈来愈看不惯他了! 到了第二天,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卫国的九公主,秦绍的老相好。 这九公主长得可真是娇俏可人,万分讨人喜欢,往秦绍那高佻颀长的身旁一站,嘿,别提有多登对儿。 起初,这该死的秦绍还想用九公主来气我,搂着那公主在府里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着,像神经短路的病人一样,时不时走到我面前让我参观下他们恩爱的模样儿。 不过用这么烂的招数来刺激我,我怎么可能上当呢?我彻底无视! 到了第三天,他实在憋不住了,朝那可怜的公主大发雷霆,还差人把她赶出王府。 这一大早闹腾得,还真离谱,又是鸡飞又是狗跳的,我权当看场戏罢了。瞧瞧那九公主哭得一脸凄惨样儿,昨日还在我面前使劲示威呢! 这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觉得九公主没利用价值了,立马把人踢走,真可恶! 不过我今天可没功夫理他,我有顶顶重要的事要办哩! 不错,在我穿越过来的第三十三天,历经一个月的古代生活后,我终于等到了回现代去的良机了。这日清晨,我赶早来到七彩阁,把定制的特大爆竹取回了王府,我早饭也没吃,埋头呆在屋子内,依照休尔的吩咐,把这些烟花爆竹全体合并,改良成一颗土制炸弹。 超大!威力应该很不错! 我把土制炸弹小心翼翼地放进麻袋里,刚巧整理妥当,秦绍便冲了进来。 我差点出声问了句“干吗”,不过幸亏大脑反应的快,及时刹车,把那句话给吞进了肚子里。 我当他隐形人似的绕过他身旁,笔直走到衣柜前,装模作样地取出一条丝织长裙在身上比划着。 “寒儿。”他用力扯住我的手,将我旋过身来。 我迎上他的目光,讥诮地凝望着,狠狠地瞪着,他似乎被我眼中的冷淡刺痛了,那双深黑的瞳眸瑟缩了一下,布上一层哀伤。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理我?”他又急又气地捧起我的小脸,一个劲地追问道。 我抿紧唇,不说话。 “寒儿!不许这样盯着我!我……”他执起我的手,贴上他的胸膛,我清晰地感觉到,他坚强有力的心脏,在我的手心里狂跳着。 “我这里疼,好疼,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的心莫名其妙的抽搐了几下,装出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使劲抽回自个儿的手,折转身,拼命掩去眼底的慌乱。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完全不像我了!怎么才一下下,我就软化下来了呢?我的,我的果断上哪儿了?我的坚定,我的倔强都上哪儿了? 为何一见他痛楚的神色,我,我就彻底地心乱? 不不会的!我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要喜欢他,不要!我才不要成为那诸多莲花中的一朵,不,绝对不要! “寒儿,我疼,全身都疼,你别避开我,瞧着我,寒儿。”他用力将我的身子扳了回来,俯低身子,薄薄的唇擦着我的耳根子慢慢吮吻,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颤栗了一下,想伸手推开他,可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他的双手在我腰间流连,纤长的五指隔着我的衣料,朝我全身点着火苗,更有向下延伸摸索的不轨举措。 这色狼!我回过神来,正想扬手给他一拳头吃吃!蓦地听到门外传来魏叔的叫声,“王爷,宫里来了一位小安子公公。” 秦绍听而不闻地继续轻薄我,我乱挥的一只小拳头,也叫他轻轻松松地捏在了手中,按在嘴上亲了又亲。 混蛋!我在心里恶骂一声! 下一秒,发现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这回我可装不下去了,惊呼一声伸手勾住了他的颈子。 “干什么?”我才一出声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被他覆在了身下。 他一手拨开我凌乱的青丝,在我雪白的颈项上轻轻咬了一口,接着用他调皮的舌舔舔我的唇,扣开我的贝齿,伸入内吮吻。 他正在玩火,我可怜地想着,思维混乱到抓不住任何东西。 他用强健结实的身躯紧密地贴合着我的,他的手撩拨我每一寸肌肤,他的吻慢慢燃烧起我全身的渴望。 他在折磨我,同时也在折磨着自己。 我甚至已经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勃起的**源泉。 该死的混蛋!我用力扯回我所剩无几的理智,就着他软滑的舌咬了一小口。我该死的今天就要回去了,他搞啥飞机呀? “咝----疼。”他逗留在我口中,固执的并未退开。 那瞬间,我仿佛尝到了一抹淡淡的血腥味,那该死的莫名其妙的心疼又巴巴的泛上了我的心头。 “子初,你别闹了,魏叔正在外头等你过去呢。”我涨红着脸,含混不清地小声说道。 他毫不理会,轻咬着我雪白的颈,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吞噬我一般,我还来不及反应,便让他拉开了裹身的抹胸,露出一双柔嫩无瑕的胸脯。 我尴尬地想要掩上破碎的衣襟,却被他伸手制止。 “寒儿,你很美,不须如此害怕。”他嘶哑地呼唤我,眼波流转,缓缓俯低身,接着用他的唇舌,描绘她们的美好。 不对啊,我浑噩地想着,我这不是正跟他冷战着吗?怎么莫名其妙战到床上来,演变成这番古怪的场景了?好奇怪呀。 我似乎彻底迷醉了,只恍惚地听见魏叔在门外一遍遍地叫着,“王爷,王爷----” “知道了,一会儿就来。”他有些懊丧地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清醒,涨红脸挣动着,用力捶了他一记,“快走吧!小安子等你好久了,怕是皇上找你有急事呢。” “嗯。”他整整衣衫朝内进跑去,“你等我回来。” 我呸,我还等你回来吃了我呢。我冲他的身影翻个白眼,叫道,“喂,你上哪儿?” “沐浴。” “好好的,沐什么浴呀?”我咕哝一声,蓦然想起他抵着我的**,“腾”一下,整张小脸都冒出火来了。 还好还好,没干那出格的事儿。开玩笑,我还想完完整整的嫁人呢。怎可稀里糊涂就把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那臭小子呢? 我费事地抗着我亲手制作的特大号土制炸弹,溜上了大名山山坡。听魏叔说,皇帝约了秦绍他们上山狩猎,应该不会那么巧的碰到吧。我左右瞧了瞧,并未见有皇帝的旗号出现。 嗯!我拍拍心口,放下特大号炸弹,甩动了一下手臂。 我记得那日爆破时,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左右。 我落地砸到子初的地点,就是这里没错! 134 你好残忍 我把特大号炸弹摆放在中间,生怕他到时不引爆,我还特地在他周围加了一圈小爆竹、还放上些烟花用来掩人耳目之用,倒时劈劈啪啪一起炸,就不会那么突兀了。大文学 我端坐在炸弹旁边,一手握着打火机,紧张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现在离四点钟还有十分钟左右,我不能打盹,不能犯困,我要睁着眼睛盯紧时间,一到点就引爆。 我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的手表。 八分钟、七分钟、六分钟、五分钟……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忽然间,我莫名听到耳畔传来一阵马蹄纷踏声。 不会那么巧吧? 是秦殇他们吗? 不管了,提前动手吧!我一横心,点燃了引爆线。 看着它慢慢燃烧到土制竹筒前,我蓦地想起一个问题。 爆破那日,我貌似是往外逃,却没逃脱过去,但是我距离爆心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而我现在就坐在这炸弹旁边,天哪,我难道是等死不成? 我脑袋真是秀逗了呀!我冒着一身冷汗拔脚起身,逃了两步不到,就听“碰!”一声巨响,感觉一波强大的气流向我撞了过来,我莫名其妙被甩上了天。 在沉入一抹臂弯之前,我还开心地想着:好啦,我飞上天啦,我终于可以回去啦! “该死的!你搞什么?” 可是奇怪,耳边怎么还传来秦绍那道暴龙似的怒吼声呢? 我迷茫地睁开眼,看了看天空,一时间,绚烂地烟花落在我眸中,成了诡异的一抹红…… 我听到一群人混乱的、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间离我愈来愈遥远。 我觉得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盈绿的湖底,顷刻间,什么声音都听不着了,只看见几张依稀熟悉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眨了眨沉沉的双眸,缓缓合上,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 ********搞笑孩子的分割线**********8 我不知我昏沉了有多久,只觉得迷迷糊糊间,一直有一双暖和的手握住了我的。 我的眼前飞闪过一幕幕破碎的场景: 恍惚看见秦殇掷杯大怒的神色。 又仿佛瞧见秦绍坐立不安的在我床边踱着步子。 蒙胧中,我似乎飞上了天空,飘飘荡荡地来到繁华的永乐大街。我真切地见到一名士兵取着两张封条贴上了七彩阁的大门,又瞧见一列官兵从七彩阁里押出数十个哭哭啼啼的大小人儿。大文学 他们身穿白色囚犯服,沿着那条两旁挤满人的永乐大街一路向前,慢慢朝皇城外围一个宽达数百米的广场前行。 许许多多人围拥在广场上,引颈相望。 他们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抱哭成一团,被侍卫们推搡在地上。 日近午时,监斩官抬头瞧了瞧刺眼的日光,拔出一把监斩令牌,“刷”地扔在地上,大喝一声“斩!”。 我惊叫着翻坐起身,一手揪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 “寒儿,你醒了?”秦绍蓦地凑过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庞,惊喜地盯着我。 “子,子初?”我有些缓不过神儿来。 “寒儿。”秦绍伸手搂抱住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吓死我了,寒儿,为什么你要那么做?你就那么想回去吗?想回你的世界,想的连性命都可以不顾?你对我,好残忍,好残忍……” “子初。” “寒儿,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我……”他牢牢圈着我的腰,凝眸相望。 “我……爆炸失败了?”我的脑海里蓦地跳出这一条信息,忽然瞪直眼,死死地瞪着秦绍。 失败了?真的失败了!否则我也不会再见到他! “你还敢说?你差点没命你知不知道!我不知你搞得那是什么古怪东西。这么大一颗爆竹,轰然炸响后,你便昏迷了。你整整昏睡了十日,太医说检查不出你身上有什么伤,恐怕是伤及内腑。你断断续续的咽过三次气,要不是沈神医施全力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恐怕……”他声音一哽,紧紧地拥住了我。 “王爷。成王殿下与梁王殿下求见。” “让他们进来。” 我差点咽气??不会吧,开什么玩笑!我云若寒哪有那么容易死翘翘呢? 等等,他说我昏迷了十天? 我抬起左腕一瞧,惊愣地发现手表不知所踪。 “我的手表呢?”我抬头问他。 “你说那会滴滴叫的古怪玩意儿?”他一把扼住我的手掌,神色忽而一冷,“我瞧见你好几次对着它自言自语,怕不是你联系那里的工具吧?” “还给我!是不是你拿的?喂,不问自取是为偷啊!快还给我。” “我扔了。” “什么你扔了?”我惊诧地瞪直眼,凶恶地竖起身子,用力揪起他的衣领,“秦绍!你凭什么扔我东西?快还给我,还给我!” 萝卜一定跟我联系过!恐怕因为找不到我的人正暗暗心焦呢。大文学 “扔了就是扔了,到哪里去找?”他蛮不讲理地抱住我的身子。 成王与梁王适时走入,见我醒来,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 秦绍吩咐人备茶,三人扶着我下床坐到桌边。 我犹自气愤秦绍的霸道,哼哼着开口向他索要手表。 无奈他死活硬是不还我,气得我七窍生烟,险些又昏厥过去。 成王不知发生何事,殷勤的在旁打着圆场,“四弟,你拿了寒儿什么东西?还给她吧,你瞧把她气的。” “不还,那是得要了她命的玩意儿!” “你说什么?”我气地刷白了脸,“还我!你快点还我!” “四弟!” “总之就是不还!到哪天你安心在此呆住了,我再给你。” “你你你!”我气得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撑住了额头。失了联络器,等于失了我的左右胳膊,我该如何与萝卜联系呢? “寒儿。”他们伸手扶住我。 “你不给我是吧?我自己出去找。”我勉力支撑着站起,身形摇摇晃晃朝门口走去。 秦绍纵身拦到我面前,使劲将我勾入怀中,又急又怒地嚷道,“你就乖一次,听我的话好不好?” 我就是不乖! 你当我是织女,你是牛郎呀。偷偷藏了我的羽衣,我就奔不回我快乐的天堂? 哎!我尽瞎想些什么东西呢? 秦川呵呵笑着道,“四嫂,你可别怪四哥紧张你,这次你实在错得离谱,闯下一场弥天大祸!不单害得大名山烧了两天两夜,遇雨才止,还使得皇上龙颜大怒,下令抄斩七彩阁一家。” “你说什么?抄斩七彩阁?”我蓦地心惊,转身直视秦川。 “嗯。”成王点了点头,“皇上下令,今日午时处死七彩阁一家老小。” “为什么?” “罪名是谋害当朝永宁公主。”秦川撇撇嘴,“不过想来二皇兄误以为你救不活了,于是迁怒七彩阁一门倒霉蛋吧。” “那你们还不快去制止?”我慌地推起秦绍来,“子初!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这完全不关他们的事儿!子容,这祸是我闯的,我不能连累别人!你们立刻进宫面圣!去啊----” “你放心吧。三哥得知你醒来后,早已派人进宫禀报皇上了。”秦川淡淡一笑,“恐怕他即刻便会赶来。” “寒儿,你坐下。”子初拉着我坐到床上,“你现在觉得如何?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语。 “你若有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抬眼见到沈碧落白衣款款地走入门。 我向她微笑着颔首,“沈姑娘。” 她亦向我轻轻一笑,轻移莲步走至我身旁,“云姑娘,你胸口还闷不闷?” “我没事了,沈姑娘,多谢你相救。” 她抿起丹唇,嫣然一笑,淡淡地摇了个头。 “皇上驾到!” “皇太后驾到!!” 随着太监刺耳地叫唤声,我们一同站了起来,恭身相迎。 “儿臣参见母后。” “参见皇上。” “荒唐,荒唐!这简直太荒唐了!!!”太后气冲冲地跨入门,笔直走到我面前。 贴身丫鬟扶她坐下,垂手肃立一旁。 太后瞄了我一眼,愤怒地拍了拍桌子,吼道,“你说!你是怎么搞出大名山那场火的?说!” “母后息怒。”四人齐声劝道。 “哀家真要被你气死了!!!你说!你玩什么不好?跑到山上玩火?你还要不要你这条小命儿呀?!荒唐!!”她重重拍了记桌子,杯盘直跳,丁当作响。 我垂着小脑袋,自知理亏,故不做声。 咱错了就是错了,咬咬牙,我忍,随她骂去!老太太更年期,唠叨个没完没了,发泄掉就好! “母后,寒儿已经知道错了。”秦殇插口道。 “皇帝,你不要再为她说好话!我看她是屡教不改!死性难移。” “喂,什么屡教不改,死性难移啊?”说得这么难听!不就是没先搞清楚周围环境,没设置好爆破地点,不小心引起一场森林大火嘛?那我怎么知道那该死的炸弹那么厉害?早知道会引发大火,我定然会事先安排好引水的渠道扑火嘛! “住口!做错事还敢顶嘴?”秦殇恼火地瞪了我一眼,又气又急。 “哼。”我不受教地扬起小下巴,骄傲的不得了。 “你看看,你看看!!”老太太瞄着我一脸不屑的神色,气得连鼻孔都冒火了。 “寒儿,不许忤逆母后。”子初扯扯我的小手,警告地盯了我一眼。 我别过脑袋,索性不理。好!退一步,我再忍! “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太后连连叫唤道。 秦殇赔笑着上前,扶住太后,“母后,寒儿是调皮了点儿,不过本性不坏,以后再慢慢教吧。” “是啊。太后,事情过去就算了吧,幸好并未伤及无辜,寒儿也没事了。”成王亦开口说道。 “七彩阁那家人都放回去了?”太后问。 “是,遵照母后的意思,全放回去了。” “皇帝,日后做事不要太冲动!若是成王晚一步派人来报,那一家人岂不都枉死了?” “是,母后教训的是,孩儿以后定当改正。” “嗯。”太后再度瞧了我一眼,“丫头,你过来。” 我磨蹭着未肯上前,子初伸手将我轻轻一推,“去呀,跟母后认个错去。” “快去。”秦川朝我眨眨眼。 我不情不愿地走到太后身前,鼓着嘴不理人。 “你这丫头,心里对哀家还气着呢?是不是?” “若寒不敢。” “你嘴里说不敢,心里其实气得很呢。”太后拽着秦殇的手慢慢走至我面前。 我暗地里翻个白眼。 “你闯了这么场祸,弄得全城鸡飞狗跳的!你自个儿说,该怎么罚你?” “母后,寒儿已经知道错了,求母后宽宏大量,放她一马。”子初暗暗拽了拽我的手,朝我递个眼色。 “她把大名山烧成那样,害得附近的猎户、樵夫们顿失山林倚护,搞得民怨四起,叫人怎么生活下去?若是如此还不罚她,岂非让一众臣民心寒?” “喂你不要随便找借口想置我于死地!你不就是想为你的亲侄女容婉盈报仇吗?你恨我把她的事搅出来,害得她出家当尼姑!你还恨我处处顶撞你!你小气!我真是看错你了!原还以为你不像电视里那些尖酸刻薄的太后一般,卖弄权势欺凌幼小,哼!我是瞎子,我全部都看错了!原来你就是那样的太后!一点都没变!” “你!放肆!”太后一掌下去,把整个水壶都拍得弹跳起来,落在地上,“呛啷“一声,粉碎。 “住口!”子初使劲将我扯转身,沉着脸训斥道,“寒儿你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向太后赔礼道歉?母后,寒儿不知宫廷礼数,您切勿见怪。” “简直太恶劣了!”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一手拽住秦殇,“皇帝!你!你要严惩她!不可再次纵容!” 135 闹剧 “母后息怒。大文学”子初急忙下跪祈求。 “太后请息怒。”子容与子悠亦齐齐下跪,同声恳求太后的饶恕。 太后怔了怔,气得面色青白交加,伸出颤颤抖抖的手指点过他们数人,恨极,“你,你们一个个都被鬼迷了心窍了!” “母后,别再生气了!慢慢教,慢慢教会好的。”秦殇笑吟吟地扶住太后激颤的身躯,“母后,儿臣陪你出去走走,听说这康王府的花园造得极美,来,母后别气了。” “真!真是儿大不由娘!气死我了!”太后咕咕哝哝地转出门。 子悠、子容、子初三人长长地松了口气,一扭头,接二连三地冲我吼道,“你是不是疯啦?当着太后的面说那样的话?” “寒儿,你太鲁莽了!” “我真是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教又教不好,说又说不听!你早晚会惹祸上身!你就这么不喜欢你的小脑袋瓜子吗?”子初伸指点点我的额角。 我哼哼一声,“是她针对我。” “王爷,九公主求见。”魏叔的声音又在外面冒了出来。 我睨了秦绍一眼,吐吐舌头,冲他扮个鬼脸,“去吧,你的老相好来了!” “姑娘家不许胡言乱语。”他气愤地瞪了我一眼,随即拽起我的小手,“你跟我出来。” “干吗?我浑身没力气,你要带我上哪儿?”我气呼呼地还没念完,就惊觉叫他打横抱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他的颈,随着他大跨步急走,朝大厅而去。 秦绍抱着我来到前厅时,九公主正端端正正地在那儿坐着呢,见我们出来,她“啪”地跳起,脸色难看地瞄着我。 我叹了口气,伸手拍拍秦绍的肩,小声说道,“放我下来。” 秦绍依言放我落地,握住我的手走至九公主面前,直言不讳地给人家介绍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仰起脑袋,绕了他一个白眼,嘴里未支声,心里却暗自咕哝:谁是你妻子来着? “绍哥哥。”九公主哀怨地望了秦绍一眼,那种呼唤情人的方式以及娇媚的声音,足以令我三日三夜吞不下饭。 我翻翻白眼,索性旋过身,避开九公主那恶毒的目光。 假使眼光可以杀人的话,估计我早已被她刺的千疮百孔、死上数百次了。 “你怎么还没走?我不是十天前就让人送你回去了吗?” 哪有人这样说话的?我又好笑又好气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大文学真是,好歹上门都是客,怎能这样轰人家走路呢? “绍哥哥,你不要赶我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秦绍不耐烦地拂开她的手,“你好歹也是大卫国的公主,怎能这般不知礼仪廉耻?” “绍哥哥!” “什么都不必说了,你现在就立刻回去,别在我府里穷搅和。” “呜----”九公主伤心抚面。 “喂,你说话客气点儿!”我扯扯秦绍的衣襟。 “我又不喜欢她,干吗要跟她客气?”秦绍没好气地瞄了我一眼,继而说道,“我心里喜欢你,所以我忍你。至于其他人,我没必要客气。” 这是啥话?我啼笑皆非地瞪了他一眼。怎地像个娃儿的口吻? “怎么?我让你很忍耐吗?” “嗯。”他郑重其事地点了个头。 我又气又笑地扬拳挥了他一记,“你神经!” “好啦你们!不要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啦!你这个女人好可恶,不知用什么手段迷惑了我的绍哥哥,你是谁?我要跟你决斗!!”九公主气急败坏地冲上前,一把揪起我胸前的衣物。 “啊?”不会吧!这公主是不是疯了? “放开她!”秦绍用力将她一推,顺手把我捞进怀里,小心呵护。 “绍哥哥!!”九公主跺了跺脚,呜呜咽咽大哭,“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你!我不管你娶几个女人,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你!!” 哇咧!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姑娘?!排第几无所谓,主要是嫁给这男人!哈哈,还真是满搞的!我肚皮里暗暗笑着。 貌似这秦绍还真是炙手可热呀,小姑娘抢破头争哩! “寒儿我们走,莫理她。”秦绍干脆一扭头,拽着我就向外面走去。 “绍哥哥,站住,绍哥哥----”九公主一个饿羊扑狼,全身心投向秦绍。 可惜她高估了她的武功水平,也低估了秦绍的耐性。 投身的结果是她一头撞在门框上,外加给秦绍拂了一记**辣的耳光。 于是,她就哇啦啦哭开了。 我急急忙忙奔到她身前,抱住她笨拙地拍了拍背,“别哭别哭!秦绍,你太过分啦!!” “谁过分?是她过分好不好?我都跟她说了不下八百次了!我不娶蛮女!是她自己偏生要来苦苦纠缠,烦!” “那你也不该甩她老大一耳刮子嘛。大文学” “呜呜呜呜----姐姐!”九公主委屈地趴在我肩上恸哭着。 “哼她活该!谁叫她那么不知廉耻!!” “哇哇----”九公主哭得更凶。 我狠狠瞪了秦绍一眼,“喂,你有点风度好不好?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你让让女的你会死啊?” “我干吗要让她?我又不喜欢她!我只忍你!其他人都没必要忍!”他气愤不平地抬手将我拉到身旁,“你干吗老为她说好话?” “你看看她,顶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你让一下小姑娘会怎样啊?” “姐姐我十六岁。”九公主抬起一双含泪星眸,抗议地叫道。 “对啊,人家才十六岁,你多大啦?神经病!跟个小孩子较真!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秦绍笑不可遏地伸手抱住我,扳过我的小脸蛋,在我脸上重重亲了一记,“你有没有搞错呀?我这都是为了谁扮这黑脸?我这头要是不把她赶走,你那头说不定又得说我不负责任。有了小桃这款例子,我还敢胡来么?我还不够怕呀!” “你还敢提小桃?”我横了他一眼。蓦地惊觉这语气带些撒娇的意味儿,有点儿过了头。于是,我整整面色,一本正经地咳了声。 “寒儿,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她了。”秦绍缓下语气,抬手抚抚我略显苍白的面色,“关于她的事,我不敢说我完全没有错,但其中最大的问题确实是出在她身上,不提了。” “人都死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吧。”我哼哼着昂起下巴。 “寒儿。”她将我扳过身来,抬手捏捏我的脸颊,“我们去用膳吧,这十天来,你还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呢。” “我真的昏睡了十天?” “千真万确,若不是沈神医全力施救,你恐怕……”他目光中流露出万分痛苦之色,我犹来不及反应,便让他抬手拥入怀中,“寒儿,你以后千万别再这么吓我了,我承受不起。”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忽而抬手扯扯他的衣袖,“你什么时候把手表还我?” “看你表现。”他扬扬眉,握住我的手向外走去。 我暗暗咒骂一声,“九公主怎么办?” “随她高兴,爱上哪儿上哪儿。” “那皇上呢。” “别给我提他!” 不提难道他就会自动消失吗?哈!我皱皱眉头,想起老太太那神情,便没来由郁闷了。 我二人才跨出门,那九公主便一路追来狂喊,“姐姐姐姐,姐姐……” 这九公主的确搞笑,适才还把我恨的牙痒痒,如今“姐姐姐姐”叫得好不亲热哩,呵呵。真是个没心性的小孩儿! 秦绍怕她纠缠不休,于是猛地将我抱起,几番兔起鹞落,纵身离去,唯留那小丫头在庭院里不住的跳脚。 ********分割线呀********* 隔天开始,我悲惨的日子便来临了。 首先,他们为了防止我逃跑以及行为不轨,不仅将宫女翠心安插到我身边,还另外安排了一个上了年纪、不苟言笑的宫女来伺候我。 此女名唤冷静,据说是服侍先皇出生的,在宫里少说呆了三十年。她约莫四十出头,身材高佻,容貌很是普通,整日刻板地绷着脸,一言一行都照准规矩来,从不搬弄口舌,可以不说话便从不说话,确实够冷静的。 总而言之,她往我屋子里这么一站,连这空气都冷了三分,哎---- 其次,他们为防我再出意外,特地将青衣和慕容嗔调到我身边以行保护。 他二人在我屋子门口一站,哈,这温度立马又降了三分。 最后,秦绍这死家伙限制了我的行动自由。我的活动范围被缩小至只有锦苑那么大块地方,真是太可怜了。 于是,我循规蹈矩的过了三天古人的生活。早晨起来便是读书、习字、弹琴、玩兔子,稍微有些离谱的举措出来,冷静便用目光瞄杀过来了,而慕容嗔与青衣这两黑面神则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真是风吹不倒,雷打不动,绝对是死忠一派的! 晕啊!如此这般,被他们闷了三天后,我实在按捺不住,彻彻底底爆发了! 冷静这婆娘吃了我一针麻醉剂,梦周公去了。慕容嗔和青衣两家伙,我打不过,所以只好智取。 我施的那招,对古人来说,烂损。 可不就是脱掉外面的褂子,露出我里面的抹胸超短裙嘛,那两家伙便一脸吐血地别过头,涨红脸望都不敢望我一眼。 就知道古人保守、思想单纯,何况他二人是以主子的奴才自居的,哪有脸瞧主子未来老婆的身材呢?哈哈,施这招准没错!我呵呵怪笑着正想溜达出门,秦绍便冲进来了。 于是,他瞧见我那身装束之后,整张俊脸都变得惨绿了。 他惶急慌忙地帮我掩好衣裳,怒目以瞪,“你这穿的什么衣服?” “里面这件是我改良的,不好看吗?”都五月下旬了,天气正在慢慢转热,这鬼地方又没空调,还叫我整天闷着这长衫,我不快点替自己想想办法,到时中暑就麻烦了。再说了,我这改良的超短裙也只是在自个屋子穿穿而已,又不穿外面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好看,哪有姑娘家这样穿的?” “我就喜欢!” “不许!” “去----你说不许就不许!我穿我的,你管不着。”我朝他吐吐舌头。 “胡闹。”他一把勾过我的身子,“去换衣服,我带你出去。” “去哪儿?”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我这衣服不是挺好的吗?” “去换!” “喂,我这超短裙是在里面的,外面罩件褂子根本就看不到的好不好?” “去换!!!!” “哼!!!”我别过头,气呼呼地向屏风后走去。 须臾,我从屏风旁边透个小脑袋出来,向秦绍挥挥拳头,叫道,“让我换衣服,你们这些臭男人不出去,我怎么换啊?” 秦绍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慕容嗔和青衣更是不敢逗留,急急忙忙便冲了出门。 去,有那么可怕嘛! 那要是叫你们看到我穿比基尼的惹火模样,是不是一个个都得瘫倒呢? 笨蛋!我叨叨念念着换掉里面的超短抹胸,重新穿上一件小碎花底子的紫色衣裙,好不容易磨蹭半天,才整装完毕,我转出屏风步出门外,见秦绍正在庭院内等我。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兴匆匆的奔到他身旁。 “想你。”他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我抬起眼,嘟哝着瞪了他一下,“去哪儿?” “你不是闹着要出去吗?像个小猴子似的,在家都呆不住。” “你才小猴子!”我气呼呼地伸伸拳头,“整日闷在锦苑里都快变得像呆头了,你还想怎的?” “呆头?”他哈哈大笑,转身搂过我的身子,俯首凝视我一眼,“我看你希奇古怪、花样百出的很,青衣与阿嗔哪里是你的对手?呆头?我看是耍得人变呆头吧。” “呸!”我轻轻哼了一声,随着他步出锦苑大门。 136 疑窦丛生 从康王府出来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处朱红大宅前停下,徐徐停靠到一边。大文学 我与秦绍陆续从马车内下来,抬眼望了望顶头的匾额,笑道,“咦怎么是这里?” “你来过?” “嗯,之前与子悠来过一趟。”我点点头,指着那匾额念道,“寿……府,应该是寿王府吧。” “嗯,此处是我大哥的居所。” “那个秦川到也真满奇怪的,有权有势的二哥他不认,和这潦倒的大哥到是满亲近的。” “别这么说寒儿,大哥大嫂的人品都不错的。只是大哥近些年来犯了疯病,一直呆在府里足不出户,亲戚间也不大走动。” “这到是,上次你母后举办的家宴都没邀请他,可见他在你们皇室里的地位有多微不足道了,嘿嘿。” “不是,大哥有病在身,不宜到处走动,上回母后请了大嫂。”秦绍皱皱细长的眉。 “哦,她不到场,那就是不给你母后面子喽。” “胡言乱语。”秦绍啼笑皆非地抬指捏捏我的面颊,扯着我走入寿王府。 我嘟哝着,“说带我出来走走,原来是到你大哥家来,有什么好玩的嘛。” “我许久没见大哥了,先来看看他,一会儿再同你出去逛,乖,别闹。” “哼。” 谈话间,寿王妃出外相迎,将我们请至大厅落座、奉茶。寿王妃即是我上回见到的矮脚妇人,而上次撞见的疯汉并无出现,问过他娘子才得知他昨夜又犯疯病,刚吃过沈神医的药睡下。 秦绍劝慰了他大嫂几句,妇人沉沉地点着头。 我见气氛有些沉闷,便借故解手,起身出门走走。 实际上,我也不想多了解他们秦家的事。你想,如果一家人好好的,怎么可能把大哥大嫂赶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居住?恐怕这寿王秦英与皇帝间有莫大的嫌隙哩。 瞧这王府,无论从建筑规模或是装潢程度来说,与秦绍、秦战的府邸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而且,偌大的庭院里居然看不到一个仆人,地上铺着一层枯黄的落叶,墙角与屋檐下到处都结着蜘蛛网,像是若干年未曾有人打扫似的。 我沿着庭廊慢步,鼻间忽闻一道芳香。 那是一道悠长、绵延的兰花香味儿,含着它特有的淡雅、芬芳,慢慢渗入我的呼吸,浸淫着我的心灵…… 我下意识地冲那方向而去,转过几处假山,走入一片兰花的世界。有白的、有黄的,有绿的,也有素花及蝶花,不夺目、不张扬,花开适中,超然美丽。大文学 兰花文静,质朴素雅,微风轻抚,荡出隐隐幽香,沁人心肺。 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只是小时候见母亲摆弄得多了,也莫名知道些兰花的品种与种法。 我顺着花丛慢步,徜徉在一片花海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待我折转身时,有些诧异的对上一张素淡如幽兰的面庞。 她穿着一袭宽衣长袖的素白衣衫,长发拢成一束半垂在肩头,随着轻风丝丝缕缕地飘拂着,颇有仙姿,很是迷人。 她一手提着水壶,抿着棱角分明的小嘴儿朝我浅浅一笑。 我出于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提步向她走去。 在与她擦肩而过时,我依稀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淡若幽兰的清香。 我震动了一下,偏头打量起她含着淡笑的脸庞。 半响,我未支声,她也未说话。 我们只是互相注视着,似要融化在彼此猜度的目光之中。 我笑了。 她也笑了。 我说,“我应该见过你吧。” 她说,“你不该这么聪明的。” 于是,我又凝眸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向前方的庭廊走去。 *******分割线分割线***** 回程的马车上,我一直在想方才那个古怪的女人,秦绍跟我说话,我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半句也未听进去。 “寒儿你又在神游什么?”他气呼呼地扯了我一下,索性坐到我身旁,抬手挽住了我的腰。 “子初。”我突然回转头,与他脸贴上了脸,“干吗离得我那么近嘛。” “你干吗不睬我,在想什么?” “我想重要的事嘛。”我嘟嘟嘴,“子初,我听魏叔说,皇上把追查天道门行刺一事又交托给了你?可有眉目?” 他摇了摇头,“还在查。” “他有没有给你设定限期?” “这次到没有。” “哦。” “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我露出小白牙,嘿嘿一笑,“子初,听说你经过流寇一役后,成为全城百姓膜拜的对象,民望涨了呢,高兴不?” “有什么好高兴的。大文学”他蹙眉。 “也对,锋芒过露会遭人妒,那个赵老头子说不定又在算计着怎么害你了呢。” “你这张小嘴,真是口没遮拦的。”他忽而俯首,亲啄我一口,邪气地笑笑,“不过吃起来却很甜,柔柔糯糯的,好香。” “去!你个色鬼。”我挥动着小拳头砸向他的眼睛,估摸着能砸出一个大大的熊猫眼来,嘿嘿。 他哈哈大笑着攫住我的拳头,一把将我搂到怀里,胡乱亲着我的小脸。 嬉闹间,马车车顶突然震动了一下,我俩同时抬起头,只见一道人影破顶而入,随着她的降临,马车车厢“啪啪啪啪”四散开来,整齐地向四面八方倒下。 只不过一秒功夫,厢式车就莫名其妙变成敞篷车了,王爷车就变老爷破车了…… 我瞧着坐倒在我们对面软凳上、一脸讪笑的九公主,挖哈哈大笑起来。 秦绍则气得头顶生烟,怒吼一声,“怎么是你?” 我们三人面对面,坐在没顶没厢壁的马车上,接受众人目光关注。这简直太好笑了嘛!我捧着肚子笑倒在子初身上。 赶车的牛叔急忙驭马停车,瞪大他的水泡眼回望着我们。 子初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一把拎起九公主,“呼”地一扔,当垃圾一样,把她抛出去老远…… 我再次笑得绝倒! 天哪,当冒失公主碰上火爆王爷,原会生出这番场景来哟! 一直到回了王府,秦绍还在那边儿兀自嘀嘀咕咕骂个不停,骂她没头没脑子啦,骂她不识大体啦,骂她神经病! 晕,这神经病三个字,貌似是从我嘴里学过去的。 膳后,我百无聊赖地陪他下棋。起初连赢两盘,之后连输五盘,气得我掷子起立,大声嚷着“不玩了”。 他看看时候亦不早,也就悻悻然地放了我回房。 我进屋的时候,采儿正坐在桌子旁,一手支着额头,勉强保持着半清醒状态,可怜兮兮地直打瞌睡。 我走至她身旁,轻轻抬手拍了她一下,她立刻跳了起来,揉着眼睛叫道,“公主。” “采儿,回房睡去吧。” “可是奴婢要留下照顾公主呀。” “行了行了,回房睡吧,我这头躺下睡死了,从不起夜,去吧。” “哦。”她笨笨地点了点头。 “采儿,现在也不过就十点多,你怎么累成这样,白天事儿很多吗?” “嗯……”她舔舔小嘴,支吾不语。 我心里立刻明白了,表面上却未显露出来,只是淡淡地笑道,“不早了,你去睡吧。” “是,公主。”她如蒙大赦般地跑出了我的屋子。 我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个笨采儿,准是又让馨如这丫头指使这指使那,白天忙得半死不活,临晚自然筋疲力尽了。 看来,这馨如丫头真是愈来愈过火了。 *************** 翌日,我难得起了个大早,本想梳好头,自个混到厨房去看看有啥吃的。 这时馨如跨进了门,见我已起床,立即赔上笑脸迎向我,“公主怎么起那么早呢?馨如替公主梳妆。” “嗯。”我放下手里的象牙梳,微微点了个头。 馨如一边替我拢着长发,一边笑道,“王爷今儿起的更早,已经出府去了。” “嗯,他忙着追查天道门的事,不得空儿。”我淡淡地应了一声,从铜镜内端望她插在鬓边的一支金钗,“馨如,这支钗……” “哦,是采儿送给我的。”她替我挽了一抹流苏髻,朝我发上镶着饰物。 我默不作声了片刻,着好衣物,我站起身,转头望着她,“怎么不见采儿,还没起来吗?” “她……” “公主。”采儿兴高采烈地跑进门,黑里透红的小脸上挂着一排密密的汗珠,看来是劳作了不少时候。 “采儿你一早上哪了?”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采儿刚去把王爷的书房整理了一下,公主找我吗?” “王爷的书房不是由馨如整理打扫的吗?我记得采儿你还有别的地方要整理。” “啊是这样的,公主,因为我今天一早起来头有点晕,所以采儿她自告奋勇要替我……” “你住口!”我见她还敢狡辩,于是更加气愤。 “馨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儿,采儿脾气好、人老实,你看准她不敢搬弄口舌,就如此欺负她,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我以前说过,没把你当下人,我没买下你的自由,你随时可以离开。但你既然不走,要留在这府里,就得守这府里的规矩。王爷交代的事儿你都敢阳奉阴违,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公主我……” “你别编理由骗我,原本还想给你机会改正,谁知你愈来愈变本加利了。你的事情很多吗?什么都要塞给采儿做,那她还不做死?这也就罢了,我看你还处处收受仆人们给你的好处,你到底允了人家什么事儿,人家这样巴结你?” “公主不是的,我……” “哼,我还敢把你留身边儿吗?哪天叫你卖了,我还傻呆呆地替你数银子呢。” “对不起公主,馨如不敢的。”她急忙跪了下来,两行泪随之掉落。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是,现在你只是差遣采儿,可难保你哪天不来差遣我。”我冷笑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她真怕了,哆嗦着直求饶。 我思来想去,她这种逢高便攀,逢低就踩的个性始终不适合留在我身边。 我也实在没那个精力跟她斗智,还是留个省心点的丫鬟在身边儿吧,免得日后她真为了利益出卖我,到时哭都来不及。 于是,我故意端起一张冷脸,冲着她冷笑数声,“馨如,我这小庙供不了你这尊大菩萨,我想,你还是另寻地头栖身吧。采儿,送她出去。” 陈馨如放声恸哭。 “公主,公主息怒,馨如姐也只是一时糊涂,我想她……” “采儿你不必替她说话,我主意已定,你照做就行。”我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再劝我。 馨如一听我这话,哭得更为大声。 半响,见我铁了心执意赶她走,于是她掩面啼泣着奔出了门。 熟料,午时未到,秦川那死小子便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了。他从外面冲入门时,我恰好正处于无聊透顶的发霉状态,正想着用啥来打发时间,巧了,就有个冤大头自个送上门来找骂了! 这小子满脸的不高兴,一开口就是连串质问,“你为什么把馨如赶走?你为什么不要她?你不喜欢我送给你的东西吗?你为什么不喜欢?你喜欢什么?” 我这一听,立时就浑身来劲了。我从塌上跳了起来,凶眼朝他一瞪,“哈,我还没找你,你就巴巴地赶来找骂了。” “我找骂?” “怎么不找骂?你看看你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丫头?又势利又阴险,我不要!” “你说什么?势利?阴险?”他气呼呼地盯着我,“你针对我。” “我针对你?”脑子有毛病吧,现在说的是那馨如丫头,干吗把事情往他自个儿身上拉去? “你若不是针对我,干吗单单把我送给你的丫头退回来?”他愤愤不平地说着,一个箭步挨近我,伸手捉住我的手腕,“你说!你干吗不把二哥送你的丫头退回去,不把四哥的丫头送回去,单单针对我呢?” “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丫头里还分老二、老三、老四的人? 137 皇脉都不正常 “是不是没话好说了?”他怒睁着双眸。大文学 “我不是没话好说,而是……” “而是什么?你就是针对我!你还在怀疑我对不对?” “我怀疑你什么呀?” “你怀疑我跟天道门还有瓜葛,你生怕我带给你什么麻烦,所以急着想和我撇清关系,你好可恶,我都跟你说了现在与他们毫不相干……” “喂!你这是说的啥啊?”我哭笑不得地拨开他的手,扬扬拳头,“我根本不是针对你好不好?是馨如做得太过分了,我对她的人品有着深刻的怀疑,所以我不想把这样一颗不定时炸弹留在自个儿身边。” 我看着他一头雾水的表情,心知他听不懂炸弹是何玩意儿,于是,我“唉”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子悠,你会不会扯得太远了点儿了。” 我拽拽他的衣袖,“是不是馨如在你面前加油添醋的说了些什么?” “你不要转移话题。”他恼火地反手握住我的手,“我问你,是不是因为我之前混迹江湖,行为放荡,你由此感到诸多不满,所以你打从心底瞧不起我?” “是馨如跟你说的?”我气不打一处来,“子悠,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我会这样说你吗?你不要被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儿蒙骗了!这根本不关你的事,这明明就是我跟她之间的问题!现在是她非要把你扯到这问题上来!” “你不是瞧不起我,所以把馨如还给我吗?” “我……唉!” “你干吗转过身叹气?”他气吼吼地将我扯转身,“我要你瞧着我说话。” “喂!”我使劲推开他,瞪眼大叫,“你今天发毛病啊?突然冲进来对我大呼小叫的,神经病!” “我就发毛病,哼!”他一脸不高兴的嘟嘟哝哝着,“我要你把馨如收回去。” “我疯了我才把她要回来!她那么可怕,心计如此深沉,我敢留她才叫怪!” “我不管!总之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不可以不要。大文学”他一把将我捉到身前,冲我幼稚可笑地嚷嚷着。 “喂你几岁啊?”好无聊,好幼稚! “二十二,比四哥小三个月。”他很老实的回答我。 我眯着眼儿细细瞧了他半天,忽而“噗嗤”一笑,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 “我笑我的,你管不着。”我蛮不讲理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不要馨如?” “我……” “你要还是不要?”他怨气冲天地问我。 那模样儿,活像我若是说个不要,他便立刻冲出去把跪在门外的馨如宰了似的。 迫于淫威,我只好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随即笑了。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东西!我在心底暗暗骂着,偏着头想了一下,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喂,上次都忘记把东西还给你们了,这个你拿去。” 结果,他又气得跳了起来,“还说不是针对我,你干吗偏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呢?” 我晕!我发现这家伙今天脑子进水,有点不好使,怎么莫名其妙变得那么孩子气呢?得得,不要是吧,我还不是成心要还你呢! 你不要,我装着,改明儿回去后,拿到古物店卖去,还怕卖不出个天价?嘁! 秦川起身走到门口,向外叫了两声,馨如耷拉着脑袋,哆哆嗦嗦地走进门,“扑通”朝我面前一跪,哭得声泪俱下直呼求饶。 采儿见状,不忍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从旁相劝,替她直说好话。 于是,我无可奈何地重新收下了馨如,纵使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咬咬牙忍了。大文学 “你起来吧。”我向她挥挥手。 馨如涕泣着站起,垂首立到一边儿,不敢支声。 “馨如,你以后要脚踏实地好好做人,别再给我惹麻烦了,听到没有?”秦川瞥了她一眼,沉着俊脸冷哼。 “是,馨如不敢再偷懒了。”她瑟缩了一下,垂着头靠到采儿身旁。 我郁卒地望了他们一眼,扁扁嘴,长叹一声。 看来,这陈馨如还真是块甩不脱的狗皮膏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她这性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了的,日后还得多注意着点儿,别到时候真被她反咬一口,嘿嘿。 *******分割线分割线哟*********** 午膳后,我差人送走了子悠,回到房里打了个小盹儿,睡了半个多时辰。 我是被热醒的,醒来后感到身子黏糊糊得万分不爽,于是便叫采儿搬个木桶进来给我倒水洗澡。 想想,如今才六月不到,天气便如此炎热了,那到了七、八月份,还不得把我给热死么? 可恶的秦绍,不知把我的手表藏哪儿去了,不然早早和萝卜联络下,说不定如今已经可以回家吹空调了。 几天来,我数次潜进秦绍的屋子搜寻,可惜那狡猾的家伙把东西藏得太隐秘了,害我每回找半天,却连屁都没找着。 我还特意搬动他的花瓶,仔细研究他屋里的摆设,连墙上那几幅画也不曾放过。到头来,东西没找着,他屋里的花瓶到被我打破了三只…… 之所以会有三只,是因为我每次打破后,都会出现一只一模一样的摆在原地。 这臭小子,他知我入他屋子,索性光明正大地让我搜。看来他心知我搜不出个啥东东来,乐得让我玩哩,哼! 我泡进清凉的水中,掬一捧水花洒在白皙如玉的颈间,轻轻揉合着。 水面上撒着些许玫瑰花瓣,贴合着我细致的肌肤,缓缓摇曳。 我伸指捻了一片,轻轻一弹,看着它飘飘荡荡地落到地上,遂把两手攀上了木桶,抿着唇,微微一笑。 俄顷,小安子那独特的声音忽而在门外响起,“皇上驾到!” “皇上,皇上公主她……”采儿还没说完,便让小安子叱喝了下去。 我一惊,蓦地从水里站起,从屏风上抽下一件纯白丝帛,顺着光裸的娇躯裹了数道。一转头,只见秦殇已立定在屏风左侧,凝眸张望我。 他朝身后众人微微摆了摆手,奴仆们唯唯诺诺地退下。 屋内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在他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我那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肩,莫名颤动了一下。 我稍稍向后退了一步,隔着木桶不悦地瞪着他,“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闯进来了?” “我念着你,没想那么多,只想早一步见到你。”他绕过木桶向我身边走来。 我急忙跑出屏风,很有危机意识地向门口冲去。 不料,那两扇门竟不识趣地在我眼前砰然合上,一道鬼魅的身影笑着拦到了我面前,略显轻佻地抬起我的下巴,“怎么了,为何见了我老想逃?” 不逃才怪,躲你都来不及呢,还敢招惹么? 我恨恨地咕哝着,用力挥开他的手,“皇上,你闲着没事儿干呀?” “唔。”他笑了笑,向我逼近一步,“怎么这么说呢?” “不是吗?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御书房批奏折才对。”我再度退后一步,“啪”地抵上了门。 “寒儿,我惦记你。”他倏地贴上我的身子,抬指轻抚我的脸颊,“我好几日没瞧见你了,你是不是瘦了?” “你眼睛出问题!”我没好气地甩掉他的手,使劲推着他的身子,“你干吗呀?我才洗过,你别把臭汗淋我身上。” 倘若害我又得重洗的话,我会杀了你!哼哼! “唔。”他不以为忤地笑笑,抱住我纤细腰身凑近脸来,贴着我的发端轻嗅一下,“好香,寒儿。” 真讨厌,我无端端红了脸,一手抵住他的身子,叫唤,“皇上,你……到此何事?” “见你。” “皇上。” “嗯。”他沉沉应了一声。 “真的好热呀!”我使出吃奶的劲把他推开,提足便向旁跑去。 他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轻轻一扯,我裹体的丝帛逆时针散了开来,若我执意逃离,恐将一丝不挂。 于是惊得我一手掩住胸口,顺时针转了数圈,“碰”地撞进他怀里。 “嘻嘻你又回来了。”他笑得可恶。 我可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张嘴咬他两口,咬掉他一肚皮的坏水。 “干吗这样瞪着我?”他放肆地笑着,抬指捏捏我粉嘟嘟的脸蛋,“去换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轻笑,在我脸上重重落下一吻。 “哼!”我用力地擦了擦被亲的地方,在他豪爽的笑声中,负气走到屏风后。 半响。 我从屏风后透出个头来,冲着他大吼一声,“喂,叫我换衣服你还不快滚出去?” 一点儿都不自觉! 他怔了怔,朗朗大笑着返身出了门。 我冲他的背影吐吐舌头,抬手取过一件衣裳,一头穿一头心里犯嘀咕:今儿也不知是什么日子,这秦家的男人,怎么一个个都好似不太正常呢! 138 三生池畔诉衷肠 临出门时,来了一场阵雨,好不容易等雨歇了,秦殇避开了一堆奴才,带着我从偏门偷偷离府。大文学 秦殇座下的天音宝马脚程极快,须臾功夫便驮着我们翻过了大名山。 我却不知,山后另有一片宽阔天地。 南湖的美,水的清幽、雨后的清新空气,一再地刺激着我的感官,触目所及,绿的滴翠,红的娇艳,相互映衬,入我眼帘。 左岸伫立着一座古刹,红墙乌瓦,在金色的阳光中璀璨地发扬着本身的美丽,冉冉升起的几缕香烟,在空中飞扬缭绕,虽极细微,却是很浓。 钟磬之声,顺着古道、沿着流水,绵绵不绝地响起,添了数分情趣。 极目望去,数间大殿掩隐在绿树从中,钟楼林立,经阁巍峨,宝塔高耸直入云宵,真是好一个梵宇清幽的仙界,静谧雅致,与世隔绝。 “秦都城果然是一个好地方,四处都有山,四处都有水,风景一处比一处更为秀丽迷人。”我站在湖畔,临风张开双臂,深深吸了口气,感慨地笑着。 “山美、水美,却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美。”秦殇自我身后环住我的腰,俯首笑睇我。 “二哥。”我试着轻轻推开他。 “嗯。”他应了一声,非但不放手,却把我搂得更紧。 我颇为尴尬地望了他一眼,忽而从怀里摸出一只绣囊,急急忙忙取出他的九纹龙玉佩,“二哥这还你。” “干吗还我?” “你上回不是赢了么?” “放你身边儿,不许还给我。”他气呼呼地推开我的手。 又不要?嘿!都奇了!不要就不要,赶明儿回去一同卖了它们!我乐得数银子。我咕哝着扁扁嘴,顺手将玉佩再塞回绣囊中。 “寒儿,来。大文学”秦殇轻扯我的小手,拉着我一同向树林一角的古刹行去。 我二人沿着湖畔向左,顺着郁郁葱葱的山道前行,一路来到古刹门前。秦殇携着我的小手,与我一同步入大林寺正门。 入眼即是一座建于方正台基上的大殿,楼高两层,飞担微翘,红柱回廊,柱头雕饰精美。寺中古树参天,鸟语声声,门前仅有一灰发须眉的老僧,手执一把大而长的笤帚,缓缓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秦殇握着我的手,绕过那名寺僧,径直向寺院后方走去。 我回头瞧了那位老和尚一眼,见他也不抬头、也不支声,只顾扫地,纯粹当我们是空气,果然超脱得很。 “为什么这寺院那么安静?” “这里地处偏远,道路难行,故香火远不及观音庙来得鼎盛。” “哦。” 秦殇引领我转至西阁院,来到东南角一处大铁钟旁。 据说,撞钟可以解脱烦恼,闻钟声百虑俱消,我何不尝试一下呢?我兴致勃勃地提起绳索,掂在手里犹觉得沉沉的。 秦殇扶住我的手,轻轻一推,钟声悠然响起,余音袅袅不绝。 正是万簇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地上全是绿茸茸的短草,刚被雨水滋润过,显得极为嫩绿,我们踩着丰润的青草,沿着幽深的曲径慢步向前,转过一片庙宇,来到殿后。 参天的树木,掩映着一方池水,池子中间有三股小泉,从池底冒出,翻上水面有两、三尺之高。 我绕到池子左方,低头望着脚下的碑文,缓缓念道,“三生池……” “相传,百年前有一对苦苦相爱的恋人被仇人追赶至此,走投无路之下,双双自刎殉情。大文学在他们死后,原本枯萎地草地生出了新绿,原本枯竭的泉水又重新冒出,世人为了纪念他们动人的爱情,故取名为三生池。”他缓缓走至我身旁,轻轻将我的身子扳回去,直直视入我眼底,轻声低唤,“寒儿。” 我下意识地伸手推动,他顺势捉住我的拳头,拉着我转身望向池子,一手指向跌宕的池水,淡淡笑道,“三生池内映三生,你看,水中倒影翩跹,照得是你,也是我。” 这不废话吗?不照你,不照我,难道还照个鬼出来?我吐吐舌头,朝他扮了一个大鬼脸。 “寒儿,你可知我的心意?”他默默叹息一声,把我搂至怀中,“几番梦里相思,数度惊醒,却发现你原本就不在我身边。仅是三日不见,便恍如隔世,苦苦惦念你。我现在才明白,何谓断送一生憔悴,只消数个晨昏。” “皇上,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不,你值得,这世上再无任何一个女子值得我这样为她执着,为她思念成狂。寒儿……”他扳过我的小脸,俯身欲吻。 我急忙闪避着别过脸去,“皇上,佛门清静地,不可如此放纵。” “寒儿,你望着我,你仔仔细细看着我的眼睛。”他施展魔咒似的低语着我的名字。 我微张着小嘴俯低头,清楚地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火一般地烫着我。 “寒儿,你为何不敢望着我?是否怕我瞧出你埋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寒儿,你不要再逃避了,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早在我们相见之初,你就喜欢我……” 我喜欢他吗?我眨了眨清水眼眸,迷惘地抬头。 他抬起左手大掌覆上我腰侧,慢慢贴近我,薄薄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他喟叹一声,注视着我,“寒儿,我答应你,日后定好好待你,决不负你。我的一颗心全都系在你身上,你不可以抗拒我!我可以为了你罢黜后宫妃嫔,单宠你一人。我甚至可以为你废后……” “皇上……”我惊愣地瞧了他半响,闷闷地背过身,说道,“别再说那么孩子气的话了……” “不是孩子气,字句出自肺腑,再认真不过了。寒儿,你仔细望着我,你望着我!别再对我那么冷淡漠然,寒儿,你那么聪明、那么细心,难道就真的瞧不见我疼你、爱你的心么?”他气急将我扯转身。 我错愕地回瞪着,他眼底跳动的是两簇狂妄的火焰、霸道执着的火焰…… “皇上。”我别过头,左右闪躲着他炙热的唇齿,“佛门乃清修之地,你不要如此肆意妄为……”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要管,我们现在就入宫见太后,向她老人家禀明此事,取消你与子初的婚事。”他兴冲冲地扯起我的手,拖着我转身便走。 “皇上,皇上……”我惊叫数声,被动地跟上他的步伐,“皇上你冷静点,皇上……” “我已经够冷静了。我就是之前太为冷静,才平白失了许多机会。”他转身冲我咆哮,猛将我拖到身边,不顾我挣扎,打横抱起,大跨步向前。 我欲哭无泪地瞪着他。 我不应该这么贪玩儿,想也未想便跟他出来,我早该清楚他说风是雨、喜怒无常的性子,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抱着我绕到寺院大殿,只见正殿前方早已跪满了僧侣们,见之高呼“万岁”,惶恐地不敢抬头迎视。 两排齐齐整整站在双侧的御林军将士们也全部跪了下来,口呼“万岁”见礼。 这是啥情况?咋突然间冒出这许多人来?我奇怪地到处张望。 再瞧秦殇,果然是一代帝王,见惯了大场面,如此突发状况,他瞧在眼底,既不惊也不奇,风采依然笃定。 我撇过头,一眼瞧见匆匆步上前来的司马傅。 此人不止有洁癖,还有古怪的穿衣癖,似乎特别偏爱紫色,遇到他至今,我还从未见他穿过紫色系外的别种色彩的衣服。 一如既往的紫衫绫罗,交领宽袖罩衫,乌发以紫带相束,蓬松拢于腰间。 整个儿就一怪癖男! 我见他目光瞟过来,遂拼命瞪大我的眼儿,以鄙视的眼神瞄杀他。 他躬身向秦殇一揖,“皇上,微臣有要事启奏。” 我这才惊觉自个儿众目睽睽下还被他抱着,立马涨红脸,使劲拍拍秦殇,“放我下来。” 秦殇俯首凝了我一眼,不太情愿地放开我,转而望向司马傅时,神色忽冷,“什么事?” “皇上,适才钦天监来报,地动仪似有异象,请皇上回朝定夺。” “钦天监去年也说地动仪有异象,结果还不是没事?”秦殇不以为意道。 “可是皇上……” “罢了,朕正要回去,起驾回宫再说吧。” “是。”司马傅躬身退到一旁。 秦殇不忘拽起我的小手。 “皇上我……” “乖,我们回去再说。”他不由分说地扯着我一同上了御辇,取道回宫。 等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宫里时,已差不多是日暮十分。 秦殇把我带至承乾宫,一转身自个儿匆匆回御书房处理公务去了,只嘱咐我乖乖留在他的寝宫内,不要到处乱跑。 不过我哪会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坐在屋子里等他呢? 趁着暮色尚好,我姑且逛逛这皇宫也不错嘛。 进了几趟宫都是来去匆匆,说实话这皇宫我还未怎么逛过。正好,今日挑个机会来逛逛,能逛出去那自然是好,逛不出去,那皇宫这么大,我存心躲着他,还能叫他找着?哈!我真够聪明的。 139 大祸临头 我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左右张望了一下,大摇大摆地从侍卫们面前走过去,一路出了承乾宫大门。大文学 “喂,怎么又是你?”脚边传来一道声音。 我低头一望,一张熟悉的小脸跃入眼帘。怪了,这么巧又给我碰到上回翻墙落跑的小鬼头了。 “哈,怎么是你这小鬼?”我嘻嘻一笑,提脚向前走去。 “你怎么会从那里面出来?”小鬼头跳了起来,蹦到我面前,伸手一拦,“你到底是什么人?上回女扮男装,这回又从我父皇寝宫里出来,你似乎有挺大的来头。你叫什么名字?” “喂,你真是个问题儿童!问问问,每次见面都那么多问题。一点儿都不可爱。”我伸指戳戳他的小脑门。 “放肆!”他气得鼓起腮帮子。 我轻嗤一声,“跟你爹真是一个模样儿!我走了。” “喂,你上哪儿?喂!!”小鬼头嚷嚷着随后跟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回答你什么问题?” “你怎么会从我父皇的寝宫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贤。”他气哼哼地挥了挥手,“现在是我问你,叫什么名儿?” “关你屁事?”哼!欺负小孩又咋啦,我就不告诉你! 果然,小屁孩给我气得暴跳如雷,蹦脚直叫,“你大胆!你竟敢戏弄本宫,你可知我是谁?” “你不就是皇帝的儿子?”我翻翻白眼,绕过他继续向前。 “本宫是当朝太子!你你你!!你竟敢藐视本宫?你你……” 晕,被我气得发不出声儿来了?这太子当得也真是可怜。我转过头,朝他眨眨眼,“喂,小子,你几岁?” “十一。” “过来。”我向他招招手。 他虽有些不大乐意,可还是慢吞吞走到了我面前。 我抬手摸摸他涓黑的乌发,端量着他俊秀的面貌,有感而发道,“你跟你爹,长得真像。” “你不要像摸小狗一样的摸我头!!”他怒气冲冲地拨开我的手,“你好放肆,好大胆,从来都没人敢这样支使我,你是第一个!” 我瞧了眼他激动的红扑扑的面色,无聊地翻下白眼。大文学这小子,该不会因我对他呼来喝去而感到新鲜兴奋吧? “你不会喜欢上我吧?”我偏过头,笑嘻嘻地望了他一眼。 这姓秦的该不会均有喜欢我的族类怪癖吧,哈哈,那样可不就罪过了?挖卡卡,我真够自恋的! 小屁孩涨红脸,狠狠瞪了我一眼,“放屁!” “真臭。”我作势挥挥手,伸指点着他的鼻头,叫嚷道,“噢,你说脏话,你堂堂一个太子爷,你竟说脏话!我回头告诉你父皇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端起面容,学着秦殇的样子教训他道,“你们贵为皇族,本身就该立身立形,严于律己,为万民表率!若是连你们都出口成脏的话,那全天下岂不脏话满天飞,完全乱了套了?” “你,你!”小屁孩哑口无言地瞪着我半响。 “干吗,不服气?”我伸手拍了他一个响头。 他跳了起来,哇哇大叫道,“你竟打我?我要回去告诉母后!你等着,你敢冒犯我,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望着他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吐吐舌头。 哈,还真是个不甚可爱的小孩,居然拿皇后威胁我哩。 嘿嘿,真该吊起来敲顿屁屁,看以后还敢不敢对我这么狂妄,哼!臭小鬼~ 不过话说回来,貌似他还没搞清楚我是谁,我这论资排辈,该是他姑吧,哈哈!姑,嗯不错,下回让他叫我姑!我这不是还没当过姑嘛,过过长辈的瘾也不错呀! 这皇宫还真不是普通的大,简直就是大得离谱! 三转四转、七拐八拐,我已不知身在何处,反正就是东逛逛,西逛逛,毫无目的地瞎走。 如今若是再叫我独自返回承乾宫,那可真比登天都难。 我拨开眼前一排细枝,钻出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寻着小径慢步。但闻一拨细碎的声音顺着柔和的晚风慢慢飘入我耳中。 “听说了吗?” “听说了。这苏娘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昭容,仗着得那么点儿小宠,就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三道四的,怎么不倒大霉呢?呵呵……” “我看哪,这十大板子只不过是个开始,她敢得罪皇后娘娘,哈,以后呀,有她的苦头吃。” “就是就是。对了,你有没有听说前一阵子,皇上与四殿下差点扯破脸闹翻的事儿。大文学” “早听说了,我听上膳房的小李子说,那一回闹得可凶了,听说皇上龙颜大怒,直嚷着要拿四爷开刀,好可怕呢。” “哎呀,真闹得这么厉害啊。” “你真是孤陋寡闻,据说是为了新近册封为永宁公主的那名女子,闹得连太后都赶去劝架呢。” “哎呀,那位公主的大名儿,我是听说过的。据说她在册封那日,还把两位颁旨的公公毒打一顿。” “是啊是啊,听说皇上听过此事后,大笑了一通,不但毫不怪罪,竟还说有趣。” “你知道什么呀?我听小李子说,当时是这样的情况。御前侍卫卫统领跑到御书房向皇上巨细无遗汇报此事时,当时,三位王爷、两位太师和六部九卿各位大人均都在场,据说是商议什么要事。后来一听卫统领汇报的这事儿,都乐了,皇上头一个大笑,还直说,有趣有趣。四王爷哼了一声说:这两狗奴才,竟向她讨赏,讨打还差不多。三王爷和五王爷一个大笑不止,另一个就直嚷活该。六部九卿各位大人便陪着诸位爷傻笑,那场面,真够怪异的。” “啊哈哈……”我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正凑着脑袋嘀嘀咕咕的三个绿衣小丫头同时转过脸来,望着我近在咫尺的面孔,惊得大叫一声。 其中一个丫头慌得连手里的水壶都掉落在地。 “你是谁啊?干吗站在人家身后偷听?”为首一名长脸丫鬟端起面容朝我一喝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意要吓你们,哈哈。”我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水壶,笑着上前递给为首那丫头。 “你别过来啊,这花圃可不是你能进来的!”她一惊一乍地抬手指着我提起的脚尖,怒声骂道,“你好大胆,可知这是哪里?这是德妃娘娘的桃花林,没有圣上允许,谁也不许妄入。我告诉你,你别冒冒失失地踩到什么奇花异草,到时候触怒了娘娘,就算你有十个脑袋有不够给娘娘砍的。” “好好好,我不跟你们吵。”我乖乖举起双手,朝后退了一步,笑嘻嘻的道,“好好,你们娘娘的桃花林我不进就是了,我走,我走。” “啪!”貌似踩到一脚泥巴,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哎呀!!”小丫头刺耳的声音立刻扬起。 “你要死啦,你踩坏了我们娘娘的神仙草!走开你走开啊。”长脸丫鬟冲了过来用力将我推到一边,皱着眉头,弯腰捧起一株被我踩得,呃,有点烂的小草。 “你!你好大胆哪,竟敢毁掉德妃娘娘呈送太后的神仙草!” “什什什,什么神仙草啊?麻烦你不要那么大声好不好?我又不是聋子,我听得到啦。”我掏掏可怜的受虐小耳朵。 “你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丫头一手指着我,破口大骂。 “吵什么?”一道冷声呵斥打断了我们的争闹。 我转过身,说人人到、说鬼鬼到,那德妃娘娘由一名年老的宫女相扶,款摆生姿地朝我做来。 “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永宁哪。”德妃眯着一双桃花眼笑睇着我。 “你们这群作死的奴才,怎么跟公主说话哪?还不快爬过去给公主磕头赔罪!万一恼了永宁公主,看看皇上要不要你们的脑袋。” “啊----公公公,公主?”三个小丫头错乱地互相瞧了几眼,惶急下跪向我叩首,口口声声向我告罪。 “行了行了,起来吧。”我别过脸,好没意思地撇撇嘴。 德妃扭着臀走上前来,“都起来吧。” “谢娘娘。”三个小丫头哆哆嗦嗦地站起身,退到一旁。 “银儿,你手里捏着的是什么东西?” “哎呀娘娘,那不是您亲手种植的神仙草吗?”老宫女作势大呼,“好你个死丫头,竟敢把娘娘辛苦栽培的神仙草给毁了?” “娘娘不是奴婢做的。”叫银儿的长脸丫头吓得慌忙跪下,捧着一株烂草不住颤。 “不是你?不是你还有谁?还敢跟本宫狡辩?娥姐,给我掌她的嘴。” “是娘娘。”老宫女翻翻袖管气势汹汹地冲上前,举起手,“劈啪”抽了小丫头一个老大耳刮子。 “住手住手,住手!”我撒腿冲了过去,使劲推开老宫女的身子,怒火冲天地瞪着她,“喂,你还是不是人哪?都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旺?再怎么着,也不该动手啊,不就是一株烂草嘛,是我干的,是我踩烂的,与她们浑身没有关系,你要打,打我好啦。” “奴婢不敢。” “什么不敢?我瞧你贼眉鼠眼、鼠目寸光,一看你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会不敢?来啊!动手啊!”我瞪着一双杏眼,朝那老宫女走了几步。 她惶惶地退下,垂手肃立到德妃身后。 于是,德妃赔笑着上前拦住我,“哟,永宁啊,你怎么把姐姐呈给太后明目养颜的神仙草给踩烂了呢?这……太后若是问起,你叫姐姐怎么回答呀?” “你照实说就是了。反正我已经得罪了太后,不怕再多得罪几回。” “啊,呵呵呵呵,是呀是呀,皇上对你宠爱有佳,妹妹也着实无须担心会触怒太后,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个屁,笑得那么难听,我真恨不得用泥巴塞住她的嘴。 我绕过她的身子,径直走到银儿面前,取过她手里的烂草,细细瞄了一眼,嗤笑道,“什么神仙草?不就是一株普普通通的含羞草吗?” “含羞草?” “什么明目养颜?一派胡言。含羞草确有安神镇静的药用价值,不过还有点儿小毒性,拿来养颜就大错特错了。而且,这种草也没什么好珍贵的,这草遍布热带地区,就算秦都城没有,全国其他地方也一定会有吧。什么神仙草,简直狗屁不通。”我哼哼一声,随手扔掉手里的烂草。 “你!”德妃气得脸也绿了,“你太过分了!你踩烂我的神仙草不说,还敢在此妖言惑众,你真当自己得了圣上之宠,就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么?” “我没仗着受任何人的宠做任何出格的事儿!我说的全部都是实情,你不相信也就罢了!反正这株草就是踩烂了,你要想我把它给救活,那我可没办法,要想再让我找一株,我到可以帮你找来。” “永宁,你可不要信口雌黄,你可知这神仙草的来历?这是我求得三清观的通天师父同意,才把他镇观之宝神仙草求来的。” “是啊,娘娘在三清观门口素衣长跪一天一夜,用一片孝心打动了魏师父,也由此感动了太后。这么一番心意,竟被公主白白糟蹋了!”老宫女在旁煽风点火。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是要我在那什么三清观外面跪一天一夜,赔你这株烂草?”我扬扬眉,挑衅地问道。 “就算你跪十天十夜也未必能够求得。神仙草乃天下至宝,整个三清观仅此一株,你……” “行了行了够了。”我用力挥挥手打断德妃的废话,“你想怎么着,你说吧。” 德妃咬咬小钢牙,硬憋着一肚皮怒火,堆满笑走至我身边,“永宁妹妹若是能答应我一桩事儿,那么这件事就此作罢,太后那边姐姐我来担待,绝对不会出事。” “什么事?”你会有那么好心? “很简单。我希望妹妹日后能在皇上面前,多多替姐姐美言几句,你我姐妹同心……” “诶。”我伸手一挥,呵呵笑道,“德妃娘娘,我看你搞错了,你这话应该同皇后娘娘说去,你的好姐妹,是她,不是我!” “妹妹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皇太后驾到----” 140 放手的痛 我与德妃对视一眼。大文学她匆忙放开我的手,转过身,躬身行礼,“奴婢参见太后。” “太后。”我淡淡向她颔首为礼。目光掠过她身后,见皇后正一脸和气地望着我微笑,贤妃娘娘含着笑同我稍稍点了个头,淑妃娘娘也在,秀美的脸蛋上挂着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 自从上回在莲花池那边闹过,后被秦绍拽着急急离宫,就再没见到秦殇的后宫团,想不到又在此撞见了,冤孽。 “德妃,原来你也在此。”太后淡淡地说道。 “妹妹,太后专程来瞧瞧你亲手栽种的神仙草,还不快拿出来。”皇后娘娘上前几步,握住德妃的手笑道。 “这……”德妃犹豫地望了我一眼。 “太后,这草刚被我一脚踩烂了,你还要么?”我弯腰拾起那株烂草,高高举起。 众嫔妃倒吸一口冷气,太后脸色数变,勃然大怒,“你!你好大胆!” 又是好大胆!哎!我叹了口气。 “你三番四次顶撞哀家,如今又毁掉德妃辛苦栽培的心血,你!你简直太可恶了。哀家今天若是不教训你,这后宫之中,还真是没有法度可言了!来人!” “太后息怒。”皇后、贤妃、淑妃齐齐下跪。 “太后,永宁妹妹不知宫廷礼数,冲撞了太后,但是情有可原,还望太后见谅。”皇后娘娘急道。 “太后。”卫长风带领十数人匆匆奔来。 “给我拿下永宁,廷杖二十,以儆效尤!” 卫长风愣了愣,抬眼望向我。 “卫统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照太后的话去做?”一道尖细的叫嚷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扬脸看去,见到一名马脸太监站在太后身侧,他正一脸幸灾乐祸地望着我,见我目光瞄来,又急忙把头低了下去。 哈,他不就是上次被秦殇狠狠责罚过的太监高长贵吗?怎么如今又调往太后身边儿了?敢情是想报我上回害他被皇帝责打之仇哩。 “公主,得罪了。”卫长风向我稍一拱手,勒令手下道,“拿下公主。” “是。” 眼看像是玩真的,廷杖二十,乖乖,那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儿?我斗不过老太太,跑还不行么? 心想意动,眼看卫长风那干手下冲了过来拦截住我,我“咻”一声,抽出袖口的丝带,挥洒自如地击倒两名侍卫,夺路而逃。 太后在我身后不迭声的叫唤,“反了反了,真正是反了,快!快给哀家拿住她!重重治罪。大文学” “是,太后。” 仓皇中,我爬上了假山,一脚踹开一个侍卫,又“扑”地跳到地上,沿着御花园东跑西跳,满树绕窜。 “卫长风,替哀家拿下她,卫长风!!” “是太后。”这卫长风毕竟不同那帮饭桶侍卫,他是个高来低去的好手,几个纵落便来到我身边,抱拳叫道,“得罪了公主。” “喂你干吗?”我一语未完,便惊觉被卫长风捏住了手腕命脉。 我就被他那么一捏,便觉得浑身软绵绵提不起一点儿力气,心中只有暗暗大叫一声:不好。 他拎着我,几番纵落,把我交由侍卫手中。 两名侍卫便紧紧拽住我的手臂,将我反剪身后,推到太后面前。 “来人,给我拖过去,打!” “你凭什么打我?”我睁大滚圆的眼睛气汹汹地瞪着太后。 “还敢顶嘴?再加二十大板。” “太后,太后息怒,太后,万万不可。公主乃金枝玉叶、千金之躯,实在难以承受这四十大板。”卫长风忽而下跪,抱拳乞求。 “太后,太后三思!”皇后亦跟着急步上前,“太后打不得,打不得啊。” “哀家今日若是不教训她,那就更助长了她无法无天的气焰,来人!拖出去,打!”太后一声令下,两名侍卫立即领命,拽着我就向前边空地走。 “放手,放手你们这群野蛮人!放手!!”我使劲挣扎着。 “太后。”卫长风急得抓头搔耳,连声道,“太后请息怒,太后!” “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谁都不准劝,哀家主意已定,打!” “啊----”我被两侍卫左右一推,牢固地压在一条长凳上,犹想作困兽之争,**辣的板子便敲上了我可怜的屁屁。 “啊!!”我咬紧牙痛呼一声,每挨一下,我便尖叫一声,又急又恨不停挣扎着。 我为什么这么惨?长那么大还从未谁打过我,呜呜,我为什么要跑到古代来让这恶婆娘按着打呢?呜呜呜呜,爹地,救命,呜呜…… “太后,太后!请息怒太后!” “老妖婆!你最好打得我魂飞魄散,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被连打了数十下板子,“啊啊”痛呼数声,不争气的泪水随之滑落下来。 “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 “寒儿!”一道熟悉的叫声渗入我模糊的意识中。大文学 是子璇来了?子璇……救我,子璇……好痛……我睁着蒙胧的星眸,勉强支起身子看向他。 “住手!住手!统统住手!”他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铁青着脸,反手给了那打我的侍卫一耳光,“混帐!谁准你打她的?” “皇上,奴才该死。”侍卫们惶恐的跪了下来。 “你的确该死!” “皇帝,是哀家下的令,廷杖永宁,你不必怪责他人。” “寒儿。”秦殇急急忙忙把我搂到怀里,转身向太后嚷道,“母后,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板子不可么?” “皇帝!你可知你是皇帝,不管遇到任何事,你都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如今,哀家只是小小教训一下永宁,你便急成这般模样。你可知,哀家若是再不教训她,她的行为便会更加放肆!” “母后,你知她性子刚烈,你……哎!!”他不再继续,转头凝视我,连声叫唤,“寒儿,寒儿。” “你们这些人,知道太后生气也不知劝着点儿,全都是木头!!”子璇暴怒地指着一干嫔妃骂道。 “皇上,臣妾……”皇后委屈地望了他一眼。 “真是气死朕了。”他再度垂首,不迭声地喊我,“寒儿,寒儿……” “子璇……”我迷迷茫茫地望了他一眼,随即感到眼前一黑,莫名其妙地沉入了一片迷雾之中。 蒙胧中,只隐约听得子璇焦虑地大叫道,“寒儿----寒儿!宣太医,快宣太医。” 不消说,这顿板子可把我害苦了,不止打得我两天下不了床,还害得我天天得吞那么苦的药,真是好惨好惨! 到了第三日,我情况稍稍好转,可心里真是好生恼着秦绍。 我都被他娘打成这可怜样儿了,他居然对我不闻不问的,也不说入宫来看看我,更别提把我拉出这水深火热的窟窿了。 “皇上驾到----” “奴婢叩见皇上。” “都退下。” “是。” 秦殇大踏步来到我面前,侧身在我床边坐下,殷切的问道,“寒儿,今日可有好些?” “不好还能怎么样?” “怎么还在生母后的气吗?”他笑了笑,抬手将我搂到怀里,点点我的鼻头,“你呀,真是自讨苦吃,若是不那么顶撞母后,也不会有这顿板子上身了。” “说两句话也叫顶撞?你们全都是一群野蛮人呀,我不要和你们说话!”我使劲推了推他的身子。 他急忙抱住我,一手握住我的小手,“好了好了,我们不提,好不好?” “哼。”我嘟着嘴瞄他一眼,“皇上,这几日,子初都没问起我吗?” “没有。”他沉下脸,捧起我的小脸细细琢磨着端视,“你在挂念他?” “不是,只是觉得奇怪。”我闷闷地答道。 “还说不是,你的眼睛明明就泄了底。”他猛地捉住我的双肩,恼火地瞪着,“不许,我不许你想他!” “皇上----”我被他摇得难受,勉强撑住了身子。 “总之你死了那条心,乖乖入宫即好。” “皇上!” “启奏皇上,康王殿下在外求见。” “子初……” 秦殇霍然转头,冲着门外叫道,“不见不见!叫他走!你告诉他,不办好天道门那件案子,就甭来见朕。” “是。” “子初。你干吗不让他进来啊?”我掀开被角正待起身,却叫他一把搂进怀里按住。 “不许去。”他紧密贴合着我,使我清晰感受到他起伏不定的心,似波澜万状,随时处于爆发的边缘。 “启奏皇上!” “放肆!叫他走还不走?难道他想抗旨不成?” “皇上,康王殿下已经离去,只是留下一名丫鬟,说是,公主的起居饮食得由她照料……” 秦殇这才缓下神色,淡淡地说道,“让她进来。” “采儿……” “公主。”采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床边,急忙下跪给秦殇见礼,“奴婢采儿,见过皇上。” “平身吧。”秦殇略一颔首,转而托起我的下巴,强势地在我唇上落下一吻,“寒儿,你要好好休息,朕先去处理点事务,迟会儿再来看你。” “恭送皇上。”采儿再度跪下,垂首恭候他离去。 我叹了口气,目送他走出门口,继而对采儿说道,“你起来吧。” “公主。”采儿凑上前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塞到我手里,“这是四殿下给你的信。” “子初?”我精神一振,从中抽出一张信笺,展开一阅: 寒儿: 这三日来你情况可好? 我听说,你又顶撞了母后,挨了一顿好打,你一定很难受、很疼痛,心里也很气很恨她老人家吧。 我也好疼好痛,恨不能代你受过。 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怨怪于她。毕竟,她不是普通的老人家,她是太后,是后宫之首,她也有她的立场,她的处事原则。 打你,她必然也有所不忍。 寒儿,我心里真的好急好急,就盼着能立刻见到你,把你抱在我怀里,好生安慰于你。 可惜连日来,二哥多番阻挠,屡次不让我见你一面。 寒儿,我现如今把采儿送到你身边,让她代我照顾你的起居。你不要怕,也不要焦虑,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宫去的。 我已知你现被二哥软禁,而且,他正拟旨要召你入宫为妃,你千万莫慌,先假意顺从于他,我们再另想办法助你逃脱。 寒儿,我现在把那古怪的东西还给你,或许危急时刻你能用得着。 我已想明白了,与其把你牢牢地捆死在宫里,看着你枯萎,看着你凋零,到不如,痛快地放你离去---- 寒儿,你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自由奔放,我怎能忍心看着你日渐憔悴,老死宫中? 可惜二哥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不过你放心,我就算说不通他,我也会安排人把你救出来,你就安心等待吧。 我爱你,寒儿,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爱你,我爱你寒儿,记住我爱你…… 子初留 “公主,这是王爷千叮咛万嘱咐奴婢交给你的东西。”采儿从兜里掏出一块手表递到我手上。 我紧紧地把它攥在手心里,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般,酸甜苦辣齐齐涌上了心头。 他说他要放我离去。 他说他要放我离去---- 为什么,我听到这话时,一点儿都没感到欣喜、激动,反而…… 反而我是那么的难过,那么的心碎呢?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毫无意识地落了下来,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刷刷的流淌…… “公主,你怎么哭了?” “采儿。”我张手拥住她,趴到她肩上失声痛哭,“采儿,我想,我已经不知不觉地陷进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公主,你别难过了,你放心吧,四殿下一定会把你救出宫去的。”采儿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道。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搂紧采儿,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儿,抓住了一支浮木…… 141 惊喜交加 于是隔天,我便听从了子初的话儿,尽量克制不顶撞秦殇,尽量顺从于他,同他虚以委蛇一番。大文学 他对我的改变虽然有些惊奇,但还是很高兴,兴高采烈的给我看他写的诏书,还同我说,他打算三日后昭告天下,封我做贵妃。 这两日,我是一直在敷衍他,并暗中与子初书信往来,与他道明一切。 我告诉他,只有在大名山首次遇到他的那个地方爆破才能回到自个儿家里,他说会想办法,可到如今也已过了两日,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只要一想到明日就是秦殇传达诏书、封妃之日,便没来由浑身发寒。 到了下午两点,机会突然来临了。 长乐公主忽然来找我出游,皇帝见我这两日闷得发慌,便欣然同意,吩咐长乐好好照看我,并且早些回来。 当我与采儿坐到飞驰的马车上时,我的心情突然莫名激动起来。 我深知,只要出宫,就有机会逃走! 果然,当车队行出半里,忽然跳出一堆蒙面黑客,几下便把长乐的守卫们打得集体趴下。 一人跳上我们的马车,抗起我就跑,把长乐公主的惊呼声完全抛在了脑后。 “子悠……”我识得这气息。 他抗着我直奔大名山,遂把我放下地,笑嘻嘻地拉下面罩,“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 “四哥让我来接你的。” “四哥?难道说,那长乐公主也是……” “呵呵,聪明。”他点点我的额头,忽道,“你说的那个时辰是不是快要到了?” “你要帮我回去?” “嗯。”他点点头,轻击两掌,陈平便从树林子里钻了出来,一瞧见我,便嘀嘀咕咕地骂道,“怎么又是她呀?” “陈大哥是霹雳雷火弹的创始人,区区火药制作,他不在话下。大文学” 陈平转过身,抱出一颗黑糊糊的铁珠,“好了,万事俱备了,随时可以燃。” “子悠。”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也会帮我。” “其实,我是不想放你走的,因为我舍不得你……”他沉着声音,把我拉到身边,轻轻拥入怀里,“可是四哥说得好严重,他说,如果不放你离开,你便会枯萎、凋零,是不是真的,寒儿?” “是,子悠。”我沉重地点了个头,颤着音儿说道,“你和你四哥,都值得更好的女孩儿来爱你们……子悠,沈姑娘是个好姑娘,你千万不要辜负于她。” “我知道了。”他不忍见我难过,勉强朝我笑了笑,“我会好好待她,就如同四哥待你那般。” 我的泪,又莫名其妙地滑了下来。 我只要一想起,日后,生生世世都不能见到他,心里便如同堵上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好难受。 我擦了擦滑落的泪水,刻意地摆出一张笑脸,却不知笑得很难看。我回头望望山坡,“子悠,他怎么还没来呢?” “就快来了吧。他说有些急事要处理一下,等会儿就赶过来,你时候来不及了吗?” 我看了看表,见已经快接近四点了。 再等下去,就要错过时点了。我咬咬牙,转头对子悠道,“我不能再等了,子悠。你见到他,替我跟他说声再见!陈大哥,点吧。” “好!” “寒儿。”子悠深深地注视我一眼,冲我微微点了点头,“保重。” “你也是。”我转过身,直奔陈平所制的火药。 眼看火药线快烧到尽头时,忽听林子内响起一道熟悉的枪响。 “碰!”惊起了一轮飞鸟。大文学 同一时间,我脖子上的翡翠玉佛坠落到了地上,滚进了土里,我匆匆弯腰将它拾起,牢牢攥在手心。我抬起瞪大的眼儿,心里连跳几下,张口唤了一声“子初”,不及细想拔腿就朝林子内冲去。 “寒儿,怎么了?”子悠跟着我冲进了林子内。 身后的土制炸弹便在那一刻爆炸了,火红的光晕直冲云霄。 “子初!子初!”我大叫着,在林内转了一个圈。 “在那里。”子悠一把掠起我,几个纵落,来到一辆翻倒的马车前。 不等我开口,子悠便匆匆上前,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从马车内拖了出来。 “子初。”我一手掩着唇,克制着浑身的震颤,惊慌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子悠将他翻转个身,拨开他覆面的长发,忽而惊叫一声,“赵允雷?” “谁?” “赵国公的次子,官拜忠武将军的赵允雷。” “不是子初。”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来死的是赵允山的二哥,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蹲下身子,手颤地拨过他染血的颈,倒吸一口冷气。 这伤口----这痕迹----莫非是…… “寒儿,怎么了?” “子悠,你有没有办法把他脖子上的子弹取出来?” “子弹?” “就是那里面的小钢珠。” “哦,我试试。”子悠一手提起赵允雷,霍然一掌,逼出了他脖颈上的弹头。 “噗----”弹头落在松松的泥土地里。 我拾了起来,脸色大变地瞪着它,“这是……9x1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配用格洛克17式9mm手枪。射程虽不远,但速度极快。为,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手枪?” 我的脑袋呈现混乱的曲线图,无法理出半点头绪。 “寒儿,什么?”子悠一头雾水的望着我。 太可怕了!这男人是被一抢毙命的,手法精准无比,绝对是职业杀手所为。可,到底是谁跟他有那么深的仇恨? 不,不对,这里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这玩意儿。除非---- “寒儿----寒儿----”远远地,山坡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声。 “四哥来了,我也算是功成身退,呵呵,寒儿,我先走一步。” “子悠。”我转身唤了一声,却见他已纵上了树梢,几番翩然起伏,已然去得远矣。 “寒儿----”子初来得甚快,才听到声音,一晃眼,人影已到我面前,下一秒,我便落入他温暖的怀抱之中。 “寒儿。” “子初。”我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颈。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紧紧地搂住我,贴合上我的身躯,我感到他胸口猛烈震动着,一颗心亦急速狂跳着。 “我也是,子初。我以为你出了意外,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子初----”我情难遏止地凑上芳唇,任由他堵上了我的小嘴,随他的热情游走,身躯犹如着了火般,难以自已。 “寒儿,不要离开我,寒儿。”他用力地抱紧我,力气之大,把我的腰都快折断了。 “子初,就在刚刚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原来,我已在不知不觉间,那么深爱于你……” “你说什么?”他错愕地望着我。 “我爱你。”我捧起他傻呆呆的俊脸,凑过甜甜的嘴唇,轻轻落下一吻,“我没办法再欺骗我自己了。我好傻,对于任何事,我仿佛都能果断的处理,唯独你,几番乱了我的心神,子初……” “寒儿----”他碧水般的眸子内闪过一抹激动。 “我答应你,我留下来,永远不和你分开。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以三妻四妾,不可以背叛我,也不可以不要我……”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寒儿。”他热情的吻,把我给吞没了。 我不再不挣扎,任他搂在怀中,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气力。我的头,开始昏沉沉起来,身子着火一般的热烫。 倘若,他便是那团火焰的来源。 那么,我宁愿做一只小小的飞蛾。 我要投身于他的怀抱,任他热烈的火焰把我灼成灰烬…… 我爱他---- 我想给他属于我的一切---- **********分割线呀分割线************** 日暮十分,我与子初双双赶至延喜宫暖心阁内面见太后,适逢秦殇与皇后也在,他二人正坐在太后身边与她老人家饮茶闲谈…… 看到我们的出现,秦殇面色微微一变。 皇后见到我俩便很热络地起身相迎,笑道,“正好,康王殿下与宁儿妹妹来得巧极了,妾身与皇上正打算陪太后进膳,你们也一同来吧。” “母后,儿臣有事启奏。”秦绍轻轻扯了我一下,我嘟着嘴,不情不愿地随着他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 “什么事?初儿。”太后很是惊异地望了我们一眼。 “母后,我与寒儿想得很清楚了,觉得婚期一拖再拖终是不妥,所以我们一致决定刻日成婚。” “成亲?” 秦殇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沉下脸,冷笑道,“康王与公主成亲,那是举国上下的大事儿,切不可如此草率,还是容后再议吧。” 142 生米煮成熟饭 “母后,不能再议了!再议的话,恐怕,恐怕您的孙儿就要等不及出世了。大文学” “什么?”太后与皇上同声惊呼。 “这……初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后似很难消化此等大消息,一双惊疑难定的眸子落在了我的身上。 “母后,是儿臣一时酒后糊涂,冒犯了寒儿,这完全不关她的事,还望,还望母后成全我们的亲事。”子初扯扯我的小手,我便老老实实跟着他向太后磕了个头。 算啦,给未来老公的老娘磕个头也没啥大不了的,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荒唐,荒唐!”太后连声责备,“你二人……哎,皇上,你看这事……” “啪!”秦殇手里的青瓷茶盏蓦然片碎,我抬起脸与他对视一眼,不由被他眸中的冷意吓得颤了一下。 秦绍暗暗握住了我的手,默默给我传递着力量,我的心总算稍稍安定。 “皇上您的手……”皇后惊呼一声,捧起秦殇的左手,细微的血丝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淌落。 “皇上怎么这么不小心?宣太医,快宣太医。”太后站了起来向外大喊。 于是,奴仆们一番手忙脚乱,片刻后,请来了太医院的韩大夫替秦殇稍作包扎。 自始至终,他冷森的目光始终照在我身上,不曾移动,直盯得我脊梁骨上生出莫大的寒意,全身如坠冰窖之中。 完了,我胆敢丢弃他的爱,公然与子初在一起,他一定恨我至极。 可是,感情的事原本就难以预料、不可强求的嘛,是他自己作茧自缚,怨,怨不得我…… 可我心里,为何染上一小层的伤感? 是了,他对我那么好,那么相信我,一颗心全都系在我身上,可我居然这样对他,在他擅自决定的封妃日之前临时搞出这等事来。而且,子初还抢在他之前把我受孕一事面呈太后,如此一来,他便不可能再向太后提议要纳我为妃。 一代至高无上的君王若是强抢弟妹的话,非但有违礼教,更是难容于世,这事儿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这办法果然绝,又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他要恨我也由得他恨吧,的确是我对不起他,辜负了他的一番浓情爱意。大文学 只不过,我私心里还是希望他小恨我一番就好,不要搞得太刻骨铭心,事事扯我后腿,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 “韩太医。”秦殇一手抚着包裹在手背的黄帛,冷眸如电地射向了太医。 “臣在。” “公主近来身体有些不适,你替她把把脉,看有无大碍。” “遵旨。” 我心里“咯噔”一跳,抬眼看看子初,他投给我一个镇定的眼神。 于是,我坐了下来,乖乖让太医把脉。 “怎么样韩太医,公主身体无恙吧。”秦殇盯着我冷笑。 韩太医急忙起身,向皇上抱拳行礼,“启禀皇上,公主身体大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胎气有些不稳,恐怕是因日前受过廷杖之故。不过,微臣只需开两副药剂,替公主稍稍打理一下即能康复,皇上不必担忧。”韩太医说道。 太后倏地跳了起来,埋怨地瞪着我,“你这孩子,怎么当时不说呢?” “我……”我怔了怔,瞄瞄韩太医,忽见他偷偷向我眨了个眼。 哈,好家伙,竟然当着皇帝的面说谎来着,也不怕欺君论斩咧?看来,这秦绍事前到是准备得十分妥当,连韩太医都能叫他收买来,端得是厉害无比。 “太医,你就多开些补药,好好替公主补补身子。” “是,太后。”韩太医躬身行礼。 “皇帝,依我看,还是早早择日帮他们完婚吧。”太后转头看向秦殇,“这婚期就交由礼部排订,可好?” “一切全由母后做主即可。大文学”秦殇阴沉地回话。 “那好,此事就由礼部去办,挑一个黄道吉日,让康王与永宁完婚。”太后宣布道。 “谢母后。”秦绍俯身微施一礼。 “谢太后。”我与秦绍对视了一眼,抿唇微笑。 “行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都回吧。” “臣告退。” “儿臣告退。” 我等五人向太后行了一礼,鱼贯离去。 出了暖心阁,秦绍稍稍扯了我一下,于是,我会意的放慢了脚步。 秦殇与皇后在前默默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冲着我们微微含笑,“四弟,寒儿,为兄还没恭喜你们。” “谢皇上。”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见外。”他清冷的眸光定在我身上,凉凉地笑笑,“寒儿,二哥应该向你道喜吧。” “皇上。”我心里微微一抖,觉得他带笑的俊颜下所覆的,是比冰还要冷的酷寒。 他好可怕,我的身子没来由颤了一颤,垂下头,不敢与他凌厉的目光对视。 “四弟,朕觉得,成婚前,你二人还是避避嫌的比较妥当。从今日起,就让寒儿暂且留在宫中居住吧,皇后。” “臣妾在。” “寒儿就交由你照顾,可有问题。” “是,臣妾定会好好照顾永宁妹妹。”皇后笑着走向我。 “不,我不要留在宫里,我要跟子初回府。”我扯着秦绍的手,霍然跳起,急吼吼地大叫。 “啊,宁儿妹妹,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呵呵呵,这成婚前,新人还是少见为妙。再说你是太后的义女,当朝的永宁公主,原本就该在宫里出阁,万万不可失了礼数。”皇后笑着扯开我的小手,“妹妹暂时先住在我那里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既然你不愿住在皇后的长庆宫,那就去雾园暂居吧。” “我----” “寒儿。”子初笑着将我拉到身边,抬手轻抚我细致的脸蛋,“皇上所言,也不无道理,你就先留在宫里头,再忍耐几日吧。反正来日方长,你我还怕不能朝夕相对么?” “呵,你说什么呀?”我涨红着脸,轻轻捶了他一下。 秦殇望着我们半响,倏地甩袖,负气离去。 皇后怔愣地瞧了我们一眼,亦急急忙忙地跟着皇帝而去。 “你干吗气他?” “怎么,你心疼了?”他略略一挑眉,伸手抱住我。 “哼!” “哼什么哼。”他笑着亲了亲我的脸蛋,“寒儿,你一人留在宫中,千万要小心,知道么?” “知道啦。反正有神通广大的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这宫里怕不是到处分布着你的忠实手下哩。”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伸指点上我的唇瓣,无奈地笑笑。 我踮起脚尖,贴近他的耳朵低语道,“你如何收买了韩太医?竟连长乐那个刁蛮丫头也为你所用?” “长乐可没你想的那么坏心眼儿,她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他伸指点点我的脑袋,“至于韩太医,他是老师的挚友,是个信得过的忘年之交。” “老师?前朝太师张宗朝?” “嘘,好了别说了,总之你住在宫里千万要小心,这宫里眼线众多,稍微有些行差踏错,便可能遭来横祸,知道么?” “嗯。”我用力点点头。 “寒儿。”他张开双臂把我拥入怀中,轻柔地低语,“好好保重。” “你也是。”我把头靠在他怀里,伸出一双葱白小手,爬上他的腰,“子初,你要留心,子璇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他或许又会借着天道门的案子来为难你。” “放心,有母后在,他还不敢胡乱为难我。” “嗯。” “寒儿,我又得隔好几日不见你呢,我心里好舍不得你。”他抱着我喟叹一声,“真希望成亲那日快快来临,这样,你我就不必分开了。” “嗯。”我垂下头,沉沉地应了一声。 恍惚间,眼前似乎飞快地闪过了爹地、思思、克瑞斯与大家的脸。 对不起爹地,请原谅女儿的不孝。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我要留下,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爹地,你会祝福女儿的是不是? 爹地,女儿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可是,我真的无法控制我的情感。 爹地,女儿会在这里,为远在另一个时空的你每日祈祷,你千万别再惦念女儿了,女儿过得很好,真得很好…… 我咬着唇,缓缓闭上眼睛,鼻头酸酸的,眨落一串晶莹的泪花。 ********* 于是,我听从了秦绍的告诫,循规蹈矩的在宫里闷了两日,日出读书习字,日落吹灯睡眠,生活过得虽乏闷,倒也平淡安宁。 这一日,我一如既往地坐在窗口读书,撑着下巴,拿眼观望着碧蓝天空上缓缓飘拂的白云儿。 一只拍翅而飞的鸽子“刷拉拉”落到了我的窗前,小步单跳着,轻啄羽翼,来到我手旁。 我笑了笑,将它轻轻抓起,取下它爪子上所缚的小竹筒,从中抽出一卷小纸条。 子初在纸条上说:礼部已把大婚之期排下来了,定于十天后。 我轻抿着唇,微微一笑。 隔日,我便与皇后、一众嫔妃们陪同太后去北岳山斋戒沐浴,替我大秦国祈福。 太后与众妃出行,光是随行保护的御林军便有一千人,再加上后宫嫔妃数百人,太监宫女数百人,这一路上,黄盖马车绵延山坡、人群浩浩荡荡地向北岳山进发。 143 生死与共 我与长乐公主、德妃、贤妃同坐一辆马车。大文学 随着马车颠簸,我微微掀起一角帘幔,张眼望着窗外,秀丽的湖光山色。 “永宁妹妹这一路都不怎么出声呢?”德妃轻笑数声,“对了,我还没给永宁妹妹道喜呢,听说礼部已把婚期定了下来,宁儿妹妹十日后便要嫁给康王殿下,真是可喜可贺啊。” 贤妃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永宁,恭喜你。” 我缓缓转过头,淡淡地朝她们笑了笑。 长乐“哼”了一声,高傲地扬起下巴。 我再度回头瞥向窗外。 两个小时后,浩大的车阵终于全体抵达北岳山大相国寺。 住持率众僧全体出迎,下跪接驾。 祭拜仪式在天宝塔举行,这天宝塔伫立在一百层台阶之上,高耸入云,远望白雾缭绕,如坠仙境。 太后引领着我们一行人慢腾腾地向天宝踏方向而去,每上一层台阶,便由太监扶着跪下,虔诚地行叩拜礼。 于是,我便望见数千人跟随着太后一同下跪,五体投地的趴伏于地。山风呼啸,众嫔妃衣袂飘飞,咧咧作响,这宏大的场面的确壮观无比。 “阿弥陀佛----”住持大师率领一众寺僧相随我们身后。 区区百级台阶,竟爬了将近一个钟头。 待那太后爬到天宝塔面前,已累得气嘘喘喘,但人却很精神。德妃娘娘早已在我身后不迭声地叫苦连天,不过服侍她的丫鬟更苦,这一路上搀呀扶的,基本就是将她拽上来的,得费多大劲儿呀,冤孽。 “阿弥陀佛----”住持低声吟念,命人推开两扇沉沉的塔门。 随着塔门“哑哑”作响地向两旁打开,我们跟着太后缓步迈入了天宝塔内,全体登上六层楼。 我抬头望着眼前的神龛、望着那尊白玉浮雕的观音像,不由肃然起敬。大文学 高长贵扶着太后走至观音像前,焚香高筑,缓慢下跪。一道苍老的声音徐徐回荡在宝塔内,“祈求上天赐福予我大秦皇朝,世世国运昌隆,代代子孙安康。” 我跟着皇后与众嫔妃们一同跪落,合起双手,虔诚祷告:恳请观音菩萨保佑我爹地早日脱离黑道,远离那些打打杀杀的黑道生活,晚年幸福安康。 希望我能够早一日见到思思,希望克瑞斯与大家都能够平安幸福。希望……希望子璇不要再恨我了……观音菩萨,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任性,就纵容我这么一次吧。菩萨如果天上有知,请你答应我…… “公主,公主。”采儿低声叫了我两遍。 我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眸,注视了她一眼。 “公主你怎么哭了?”采儿大惊。 “没事儿,我正高兴呢。”我笑了笑,抬手抹去颊边的泪水。 骤然间,宝塔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我们亦跟着摇了一遭。 我倏然一惊,面色大变,不会那么倒霉碰上地震吧? “哎呀,我刚刚怎么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的,妹妹你觉得如何?”德妃娘娘头一个叫了起来。 “是啊是啊,德妃姐姐,真得晕了一下呢。” “大家不用惊慌,或许是这天宝塔年久失修的缘故,不会有事的。”太后镇定地说道。 “公主。” “没事没事。”我轻轻拍了下采儿的手背,以定她的心神。 忽然间,宝塔又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这一回,连我都不能装作感觉不到了。众嫔妃慌乱地惊叫着,争先恐后挤向楼梯口,差些把太后撞倒在地。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揪过领头拥挤作乱的德妃,劈头甩了她一耳光,迎上她含恨的目光,大声吼道,“全都不要慌!谁敢妄自挤拥,相互践踏,便如同此桌。大文学” 我顺手抽过卫长风腰间所佩长剑,冲着邻近的桌子狠狠一剑,“啪!”桌角猛然断裂,掉落于地。 “卫长风!”我从怀里取出秦殇的九纹龙玉佩大喝一声。 “奴才在。” “让她们按次序下楼,不准互相推挤,违者立斩无疑。” “是!公主。” “高长贵,扶太后下楼。” “公主你呢?”采儿惶急的尖叫。 “你们先走,我不会有事的。”我瞪向犹豫不决的采儿,怒吼一声,“快走!塔就快塌了,快扶太后走。” “永宁,永宁。”太后边撤边回头大叫。 高长贵扶着她老人家沿楼梯“蹬蹬蹬”向楼下冲去。 这时,宝塔晃得更为厉害了,楼梯开始塌跨,我眼看着高长贵踩空一级阶梯,手一松,从楼上滚了下去,太后她老人家便一屁股坐倒在地,费力地爬着,躲避层层滚落的沙石。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太后身边,向她递出右手,“太后,我背你。” “宁儿。” “别犹豫了,快。”我当机立断地撕掉下身的长裙,以免它连累我逃命。 太后爬上了我的背,我咬咬小钢牙,费劲地将她撑了起来,没命地向一层楼冲去。 随着我拼命地跑动,身后的楼梯非常“配合”得呈垮塌之势,一层层在我身后逐渐消失,化为碎石滚滚袭向我们。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活命,但是就算仅有一线生机,我也要拼! 当我背着太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出天宝塔时,只见一道晴天霹雳落在了塔尖上,瞬时间,天宝塔中心一锯为二,滚滚倒塌。 一众嫔妃与寺僧们早已惊得脸无人色,爬滚了一地,手软脚软地四散着。 “太后快走。”我爬了起来,扑到她身边,用力拽着她向前。 不久后,我们原先所占之地被一蓬乱石覆盖住了。 太后惊得面色煞白,捉着我的手不停抖颤。 “太后,太后----奴才护驾来迟,太后……奴才该死,太后受惊了,太后……”高长贵等一干太监们连滚带爬而来,围住了老太后。 “高长贵,采儿呢?”我四处望了一圈,见并无那丫头的身影,遂一把拽住他的手问道。 “回公主,您那位贴身婢女,似乎……” “似乎什么?”我伦起凶眼,狠狠一瞪。 “似乎还在塔里。” “什么?我这不明明看到她跑下去的吗?” “公主,采儿非要留在塔里等你,公主……”馨如浑身脏污地爬上前来。 “采儿。”我霍然站了起身。 “宁儿不要去。”太后猛地捉住我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 “是啊公主,你看这塔好似随时会再塌一次,千万不能进。”卫长风抹了一把老汗。 “太后,我不会有事的。”我用力挥开她的手,毅然决然地向天宝塔冲去。 “采儿,采儿----” “宁儿!”太后大叫一声。 我钻进横梁乱架的天宝塔,在黑暗中摸索着。 蓦地,大地又震了两震,我急忙藏到两根互相架起的横梁下,莫名抓到一双热乎乎的双手。 “采儿。” “公主。” 采儿的腿被石块砸了一下,一瘸一拐不太好走,于是我便抱起她,她连声说不要,说怎么能让我伺候她? 我哪里由得她反对,硬是抱起身形纤弱的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出了天宝塔。 当我再一次步出天宝塔时,天空已下起了倾盆大雨,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哗----”的巨响,我们一齐回过头,愕然的发现,天宝塔已然成为一片废墟。 我抱着采儿走过仰头观望的众嫔妃身前,走过张着小嘴目瞪口呆望着我的长乐公主身旁,微笑着来到太后面前。 我浑身泥浆,脏污不堪,我知我现在有多狼狈,可她们望我的眼神却是那么明亮,那么敬佩,好似我干了桩很伟大的事儿。其实,我也只不过是量力而为的救人而已。 “你……”太后抬起一根发颤的手指点点我的额头,倏地张开双臂把我搂进怀里,紧紧地捂在胸口,热泪滚滚而下。 “没事,我没事太后……我真的没事。”我冲着她安慰地笑了笑。 “公主,大地好似不再颤了,我们是否留在这里等皇上派救兵。” “不行。”我果断地否决卫长风的提议,猛地站起,望向四周缓缓下滑的泥石,“暴雨会使得山体滑坡,这里并非久留之地,余震肯定还会继续,到时我们还未等到救兵,全体都得被山埋了。更何况,京城周边出现这么大的地震,城里定有波及,现还不知情况如何,皇上定然暂时无暇顾及我们。而且山道难行,到时山体全部滑坡,堵在半途中,你叫他们怎么上来?” “那怎么办?”德妃娘娘尖叫一声,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永宁,你快想想办法呀。” “全体下山。” “现在?” “嗯,事不宜迟,卫长风,传令下去,全体御林军保护各位娘娘立刻下山。” “是,公主。”卫长风毫无疑意地拱手领命。 于是,我们一群老弱妇孺踩着滑滑的泥浆水、冒着瓢泼大雨向山下进军了。 144 圈套 不过,真苦了这群平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娘娘们了。大文学 一个个叫苦连天,呼天抢地不迭。 “皇上怎么还不派人来救我们呀?” “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吗?” “哎哟,我的腿……” “德妃,你没事吧。”贤妃急忙扶住她,轻声劝解道,“再忍忍,等下了山就没事了。” “我走不动了嘛。”德妃早不见平素光鲜亮丽的模样儿,脸盘乌漆抹黑,衣服破破烂烂,当可媲美乞丐。 “走不动就不要下山!留在这里等死!”太后霍然转身,指着一干嫔妃们勃然大怒,“你看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个全都那么懦弱无能、吃这么点儿小苦就受不了了?你们还配做我大秦国皇室宗眷吗?” “天灾**,有谁乐意么?你们以为你们很苦,那让哀家告诉你们!天底下,比你们苦千倍、苦万倍之人,比比皆是!这一回,天降横祸,不知又得伤亡多少平民百姓,连累一众孩儿丧失父母庇佑。你们能保住性命,回宫后自然又是锦衣玉食,这样还很辛苦吗?你们是为了旁人下山吗?你们是为了自己的命!不想走的,大可以留下,不要拖慢所有人进程!” “太后息怒!”皇后惊恐地跪下磕头,“众妹妹们也只是太过于惊慌,才会抱怨连连,惹太后您老人家不高兴。” “太后息怒。” “奴婢们不敢了。” 众嫔妃惊吓倒地,跪成一圈,拼命磕头求饶。 “太后,现在不是教训她们的时候,天色愈来愈晚,雨也越下越大,我们一定要赶在天黑前下山。”我赶上前扶住太后,劝道。 “走。”她支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拣来的树枝当拐杖,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腕,跟着我沿泥滑的小路慢慢下山。 “母后----” “寒儿----” “母后----” “子璇,子初?”我欣喜地紧扣住太后的手,“太后,你听到了吗?子璇和子初来了。大文学” 太后神色激动地点着头。 “皇上,皇上来救我们了。”嫔妃们喜笑颜开,忘乎所以地沸腾了。 “皇上。” “子初,我在这里!”我大喊一声。 “皇上----皇上----” “皇上,臣妾在这里呀!!” “皇上----” “母后!!”子璇与子初当先冲了过来,其后跟着成王、梁王及一众侍卫们。 “母后,儿臣等救驾来迟,望母后恕罪。”子璇、子初、子容、子悠同时扑到太后面前,激动地下跪行礼。 “皇儿……”太后亦激动不堪,伸出颤颤的双手扶向他们,“起来,都起来,全都不要多礼了。” 我一手捂住唇,望着他们嫣然一笑。 “寒儿,你没事吧。”子初把浑身湿漉漉的我揽到怀里,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我望着形同落汤鸡的他,不由“噗嗤”一笑,继而笑不可遏。 “笑什么?”他偏过头,好笑又好气地望了我一眼。 “没什么。”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呀,真是天塌下来都不怕,还笑?吓都被你吓死了。” “怕什么?天塌下来,你们都比我高呀,啊哈哈哈……” “你啊。”子初笑着捏捏我被雨淋得微冷的脸颊。 秦殇抬目注视我一眼,伸手扶住太后,“母后,我们早些离开这里吧。” “好。” 子初扣住我的五指,朝我微微一笑。大文学 于是,我们一群人冒着大雨继续向山下赶去。 ******* 由秦殇带来的熟识路径的村民引路,我们很快便逃离了北岳山这个危险的牢笼,安全来到山下。 我扶着太后上了马车,同乘的还有长乐公主,这一路上,她一直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我,也不知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我索性转过头,冲她微微一笑,她便有些尴尬的把头扭向了别处。 太后受了凉,在回程的路上便开始不停咳嗽。 我与长乐忙着替老太太拧干衣物,递茶送水,好不容易捱到宫里,我累得都快趴下了。 当晚,我被太后留宿于延喜宫内,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后躺到床上,已是凌晨三、四点了。我累极,沾床便昏睡不醒。 隔日,我便开始感冒咳嗽了,整颗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起不来,躺着睡也觉得浑身骨头酸疼。 太后和皇帝先后来看过我,并特意召来韩太医替我诊治,配了两副苦里吧唧的药留给我喝。 我那日便一整天躺在了床上,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发冷,采儿没日没夜的守在我身边,没见歇过。 半夜里醒来时,她已累得趴在我床边睡着了。 我摸索着下床倒点水喝,从绣囊里取出一颗退烧药吞入腹中,正想继续爬回床上休息,忽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刺客? 我心里一惊,吓出一身冷汗,脑袋瓜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不及细想,我便匆匆拉开门跨了出去,月光下,只见一抹翩若惊鸿的黑影落在了对面的屋顶之上,猫着腰,小步向前而去。 那方向不是往太后的寝宫而去吗? 他想干什么? 我迈开步伐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了几步,有些体力不支地扶住了一旁的大树,喘息了几下,再度抬头时,屋顶上哪里还见人影。 我昂着头来回张望着,忽感到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冷风自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过头,赫然对上那黑衣人清幽肃杀的双眸。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太后寝宫?” 他“嗖”地滑到我身旁,手起刀落,用刀钝斩昏了我。 临昏迷前,我隐隐约约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清淡的兰花香气,优雅迷人得叫人心醉神怡。 他,绝非男子! 翌日醒转过来,感觉热度退了不少,头也不似日前那么昏沉。我转过脸,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我身旁酣睡的采儿,心里不由暗暗惊奇:真滑稽,似乎昨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风平浪静到极点。昨夜那个黑衣人好生古怪,她居然没有杀我灭口,她一刀劈昏我,只是为了把我送回房安睡? 古怪,太古怪了。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正打算爬下床,忽见翠心从门外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嚷一声,“不不好了公主,太太后她……” “怎么?” “太后驾崩了!” “什么?”我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惊醒了睡梦中的采儿。 “公主。”她揉揉眼睛,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 “翠心,你刚才说什么?”我赤着脚冲到她面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太后,太后驾崩了!” “怎么可能?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驾崩了呢?” “碰!”厢房门被人踹了一脚狠狠踢开,一名御林军统领模样的人物率领着一干士兵冲入了门,指着我大吼一声,“拿下她。” “你们谁敢乱来?都不要命啦!瞧瞧清楚这是谁。你们敢动公主,就不怕皇上摘了你们的脑袋?”翠心挡到我面前尖叫道。 “卑职奉皇上口谕而来,不要跟她们废话,统统拿下。” “是。” “你们凭什么拿下公主?”采儿大喊着拽住我的手,妄图推开一众侍卫。 “凭什么?”侍卫头子冲着我冷笑一声,“给我搜。” “是,梁统领。”众侍卫抱拳领命,在我房里四散开来,东翻西翻,其中一人在我的枕头底下摸出一块我从未见过的木牌,朝着我阴笑数声,交到那位梁统领手里。 “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中奖了,竟然陷入别人精心布好的局里。 我又是恼恨又是懊悔,冷冷地蔑视了梁统领一眼,“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知道你手里拿得那东西是啥玩意儿,你一定不会相信。” “公主在说笑吧。”梁统领冷飕飕地瞄着我,“这是天道门用来联络门徒的令牌,你会不认识?” 又是该死的天道门!哈,撞鬼了,该死的怎么就和它纠缠不清了呢? “我不认识。” “皇上驾到!” “奴才叩见皇上。” “永宁,亏朕如此信任你,母后这般疼爱你,你就是这样报答她老人家的?这两日来,母后见你身子不舒服,日日叨念着你的病,三番四次前来探望,你不但不知感激,竟还伙同天道门之人伺机刺杀她老人家,你简直可恶透顶!” “我说我没有,你也不会相信,是不是?”我含着讥诮的笑扫了秦殇一眼。 他在我面前称朕?他以前从不在我面前摆出皇帝的架子,看来,今日之事,的确难以全身而退了。 “你还想狡辩?”秦殇怒睁着眼狠狠瞪着我,“来人,把馨如带上来。” 馨如?我抬眼望向门边,只见陈馨如垂着头,缩着脖子,一步三晃小跑步来到我们面前,“扑”地跪倒在地,“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馨如,你告诉她,昨晚你看到了什么?” 145 借题发挥 “是,回万岁爷,自从在北岳山经历了那场可怕的灾难之后,馨如这两晚都睡得不太塌实,昨晚睡到半夜忽然看到一个黑影从窗前经过,于是馨如便起身追了出去。大文学只见公主和一个黑衣人在月光下说着悄悄话……” “你撒谎!我根本就没有和她说悄悄话!我只问了她一句:你是什么人!我哪里跟她说悄悄话来着?我看你的眼睛是给狗屎糊了!”我愤怒地挣了挣手臂,跨前一步,怒视着陈馨如。 “是是是,是奴婢眼花,是奴婢看错了,万岁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诋毁公主,奴婢该死……”馨如假意惶恐,不安地向后爬了两步,缩到秦殇脚边。 “你还想恐吓她?” “我恐吓她?秦殇,你别被你眼前的假象蒙蔽了!你竟然信她不信我?我会和天道门勾结刺杀太后?哈!哈哈哈哈!”我狂笑不止。 “你笑什么?”他恼羞成怒道。 “我问你,我有什么理由要杀太后?还得勾结天道门那么麻烦?我真要杀她的话,地震那日不知有多少机会等待我下手,还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干吗要那么麻烦等到昨儿晚上,还傻得去跟天道门的人联络叫馨如给发现,再把那狗屁木牌塞到枕头底下让侍卫们搜?哈哈!拜托,这么烂的招数我真不知是谁自编自导出来的!稍微有点逻辑、有点头脑的人,会干这么蠢的事么?” “我承认,你很会分析,也很会说服别人!”秦殇冷笑。 “可惜我没有说服你。”我冷冷地瞄了他一眼,“或者,是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来针对我,所以无论我说的是对是错,你都不可能听得进去。” “放肆!!你竟敢讥讽朕。”秦殇勃然大怒,“母后说得不错,朕若再如此放之任之的随你下去,还不晓得你会犯下何种滔天大罪!来人,把永宁拿下,先行押送刑部大牢,容后再审。” “是,皇上。” 我冷笑着没有反抗,在我被人押送出门时,再度瞥了秦殇一眼,我投给他的,是一抹寒到极至的目光。 这个男人,凭他的智谋与才略,他定然知晓我是被冤枉的。大文学 他,借题发挥! ********分割线********* “哐当----” 随着牢门一合,我被人推进了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 我这辈子还真没坐过牢,的确不知古代的大牢是长这般模样儿的。四壁积水,阴潮不堪,相邻的牢笼内挤挤挨挨坐着不少女子,老的、少的都有。 看来身为公主还是有点差别对待的,至少一个人一间牢房,待遇还不错。 我挑了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盘膝落座。 没过多久,送饭的女差便来了,在我面前放上一张小桌,递来几盆小菜。 可别说,这坐牢坐成我这样的,还真少有。 我热情地招呼着隔壁牢房里的几位大嫂、妹妹们一同用餐,很快便跟她们混成无话不谈的朋友啦。 没办法,谁让坐牢太无聊了点呢。 不聊天,还能干啥?难道真得学那写史记的司马迁,被关在大牢里还勤奋的k字? 不成不成,反正闲着,和隔壁的大嫂子们拉拉家常吧。 “狗奴才,闪开!” “王爷,王爷,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能见永宁公主……” “滚开!” 随着“碰”一声巨响,一颗人肉圆球滚了过来,扎扎实实地撞在了我家门口的木栅栏上。 “寒儿。” “子初!”我跳了起来,扑到木栅栏前,伸出双手握住了他温暖的大手。 “寒儿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我带韩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瞧瞧。” “子初,太后她……” “母后没事。” “不是说她驾崩……” “那是讹传。大文学”子初握住我的手,贴到唇边亲了亲,“死得是母后的贴身婢女敏柔,若不是她誓死保护母后,恐怕……” “那翠心怎么告诉我太后遇害了呢?” “嗯,宫女太监们冲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大摊血,母后捧着心坐在床边的地上,便以为母后惨遭刺杀,慌慌张张地上报去了。其实母后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儿惊吓,如今服了药,身体已渐有好转。” “还好还好。”我拍拍心口,“虽然她打过我,有时又对我很凶,可地震那日,当她搂着我的时候,我真的好感动,感觉她就像我妈妈一样,我打心底里不希望她出事,只是可怜了那位宫女敏柔。” “嗯。”秦绍点点头,“寒儿,你或许得在这里住上几日了。” “哦,我知道。”我哼哼一声,“皇上借题发挥把我关起来了,他想趁机报复我。” “只等母后稍稍好转,我立刻向她禀报此事,把你救出来。”子初紧紧握住我的手,“你千万要保重身体,韩太医。” “下官在。” “替寒儿好好把把脉,看看她身子如何。” “是。”韩太医小步上前替我把脉。 须臾,他转身向秦绍恭敬地一揖,“回王爷,公主脉理顺畅、气息平稳,身体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秦绍追问。 “只是很奇怪呢,按理说,没那么快完全康复的。” “哦,没事即好。”秦绍笑着点点头,“寒儿有神灵庇佑,自然好得快。” 去,什么神灵,是我的退烧药显灵好不好。我吐吐舌头,笑睇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有事儿要告诉他呢。 关于那个黑衣人,关于此次事件,我心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了些模糊的影子。 把这个影子逐渐逐渐的扩大,她就从迷雾中跳脱出来,站定在我面前了。 这其中,该会涉及怎样的阴谋诡计呢? 我们先把时间倒转回去,移到我与秦家四个男人玩采灵芝游戏那日。 我莫名其妙地被人袭倒,送往秦殇的别苑----翠微小筑。 这名袭击我的人,身上隐隐的带着些许兰花香气。 再把时间往前推进,移到那日我与秦绍同赴寿王府见大皇子,可巧,大皇子正好服药睡下,没见着,却在内院的兰花园里,看到一名女子。 紧接着就是昨天,那个黑衣人先惊动我和馨如,把我引出门去,好叫馨如望见我与她谈话的场景,然后又击晕我,大费周章地把我搬回屋内,塞块天道门的牌子给我,以期栽赃嫁祸。 同样,之所以我能肯定她不是男子。 正因她身上飘着那股叫我万分熟悉的兰花香味儿。 我的鼻子和我的脑子一样的灵敏,所以绝对不会认错。 倘若照这样推算的话,那么,这名女子,恐怕与大皇子秦英脱不了干系。 换言之,这位大皇子,可能就是天道门的幕后首脑! 但是他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派这女子来刺杀太后呢? 他之前又为什么要命令那女人劳心劳力地将我搬去翠微小筑门口呢? 这两点,我完全想不通透。 该死的,这种暗里进行的政治斗争果然比上战场打仗更为惨烈。 只要不波及到我和子初,那么,就随他们斗去吧。 若是子初能放弃他王爷的身份,与我闲散山林,那就更好了。 做古人就做古人吧,呵呵,凭我这既聪明又超脱的脑袋瓜子,还不能当一个似模似样的现代版古人么? 想到会心处,我不由咧唇一笑,开心地拍了拍小手。 “怎么了?”子初握住我的手,笑着问道,“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我笑着摇了摇头,向他招了招手,“子初,关于这次的刺杀事件,我有一条线索提供给你追查。” “真的?”他双眼忽地一亮,“那便更好了!等回头母后一醒,我就去告诉她老人家,你是被冤枉的。” “嗯,你附耳上前,我说与你听。”我朝他勾勾小手指,他便急忙凑上前来, 于是,我贴着他的耳朵“叽咕叽咕”一番,把我心中的疑虑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 我在大牢里整整呆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的时候,被人放了出来,带至太后的延喜宫。 陪伴太后的还有秦殇、秦绍、秦战、秦川与皇后、德妃娘娘六人。 我一走入暖心阁,数道目光便向我投来。 “宁儿,你清减了许多。”太后向我轻轻招手。 我走上前,叫了一声“太后”,被她伸手拉到身旁。 我抬眼望向她,她面色依然不甚好看,略显苍白。也难怪,这些日子以来,她连番受惊,任谁也受不了,更何况,她年事已高,实在不宜受激。 “宁儿,我都听说了,这两日,真是叫你受苦了。” “太后不必担心,这点苦,我受得住。”说实话,有吃有住,过得还算不错。 太后含笑点头,轻拍着我的小手说道,“宁儿,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妈妈,不然总觉得太生分了。难道,你还在怪我那日对你动板子?” “唔,妈妈。”我哪有那么小气来着?我要真记恨于她,那日也懒得救她了。想想,她怎么说也是我未来老公的娘,叫妈妈本来就没错。 “好好好。”太后笑着摸摸我的手,“这回可不准你再改口了。” “嗯。” “皇帝。”太后把脸转了回去,呼唤秦殇。 146 迷雾重重 “儿臣在。大文学” “哀家一直告诫你,处事切勿冲动,你瞧,这回又白白冤枉了宁儿,害她无端端受了这几日牢狱之灾。” “是,儿臣知错。”秦殇垂首低语。 皇后见状,急忙上前笑道,“太后,皇上他也只是太关心您了,一见您出了事儿,便乱了方寸,误会了永宁妹妹,呵呵,下次不会了。” “哈,还有下次啊?”我眼一瞟,一句话顶回了皇后。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妈妈妈妈,皇上他仗着是我二哥就老欺负人呢,干脆,妈妈给我一道护身符吧,以后出了事儿,也可以把妈妈抬出来挡挡。”我笑嘻嘻地睨了秦殇一眼,晃着太后的手假意乞讨。 “怎么会呢?你二哥疼你都来不及呢,上回见你受罚,惊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欺负你……”太后倏然住了口,瞧了瞧站在一旁的子初,讪笑着未说下去。 “都是一场误会。”成王笑着插口。 “嗯,误会误会。”太后也跟着打圆场,“宁儿怎可能跟天道门这种组织有瓜葛呢?一定是那个女刺客故意把木牌留在宁儿床上,用以嫁祸宁儿。话说回来,初儿,那刺客查得如何?” “儿臣今日去了大哥府上,问及大嫂,她似乎对此女一无所知。” “你们去调查寿王府那个神秘女人了?”我眼睛忽而一亮,“怎么说?那女的她如何自圆其说的?” “我根本没有见到那个女人。我问大嫂,那个种兰花的女子何在?大嫂说她数日前便离开了王府。据说,她是两个月前由侧王妃聘请而来,专门为其种植兰花的。” “大哥的侧妃?”成王想了想,忽道,“是否就是德妃娘娘的亲妹妹?” “正是。大文学”太后点了点头,“这段婚事还是哀家给指的,我记得,今年冬天她还入宫给哀家见过礼,当时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太后真是好记性。”站在她身侧服侍的吴福安公公忽而插口笑道。 “这么说来,此女的确很古怪。”秦殇沉吟着开口道,“她为何早不离去晚不离去,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不见了呢?” “是啊,定是知道事情败露,连夜出逃了。”皇后点点头。 “宁儿,你是否真能确定,你那日晚上在宫里撞见的女刺客就是寿王府上种兰花的女子?”太后转头望我。 “确定。”我点点头。 “你们猜,寿王有没有牵涉其中?”秦殇冷笑问道。 “应该不会吧。”子初说道,“大哥犯疯病多年,连沈神医都对他束手无策,试问这样一个病人,还能有何作为?” “四弟,你太天真了。”秦殇冷盯了他一眼,“疯子若是清醒的时候,说不定比一个正常人更为聪明。” “皇上的意思是,寿王装疯?”太后倏然一惊,继而笑着摇摇头,“这不可能吧。先皇在世时,寿王已犯疯病多年,怎么可能是装的呢?” “也不一定是装疯,也可能是有人在利用寿王达到他非同寻常的目的。”秦殇寒笑,“要不然,那女刺客为何偏偏出现在他府上,若说毫无瓜葛的话,哼,还真没人相信。” 成王点了点头,“皇上分析的也不无道理,这一次天道门实在做得太过火了。对了子悠,你以前与天道门接触过段日子,可曾听说过这个喜种兰花的女子?” “种兰花的女杀手么?”子悠摇摇头,“不晓得。我以前那些江湖朋友,寒儿都见过。” “是,我都见过,的确没那个女人。”我说着话的同时,下意识地向成王瞟了一眼。大文学 “子悠,你现今还与那些江湖人物来往么?”秦殇的问话,看似无心,听入我耳中则是意味深长。 “朋友间正常来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子悠大而化之地挥挥手。 “那些人过于复杂,你别又叫人骗了。”成王笑着说道,“还是及早与他们断绝往来吧,你也都瞧见了,那些人口口声声为民除害,其实私底下滥杀了多少无辜?也不晓得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老是与朝廷作对,身为朝廷要员的你,还是避避嫌的好。还有大哥那边,他既然已成嫌犯,你没事就少去走动吧,等事情查清楚再说。” 秦殇冷悠悠地瞄了成王一眼,笑道,“你三哥说得极是,子悠,你还是听听他的劝吧。” 成王垂下头,默不作声。 我清清嗓子,拽拽太后的手,“妈妈,当晚到底是什么情形,你如何逃过那场大劫的,你还没跟我说呢。” “哎,说来可真是惊心动魄的。”太后紧紧抓住我的手,一脸惶意,“那刺客不知使得什么古怪暗器,刀不像刀、镖也不像镳,前端倒像一只小圆筒,黑糊糊的,也不见她出招,挡在我身前的敏柔就突然大叫一声,倒了下去。我低头一看,敏柔的脖子上流了好多血,再一探她鼻息,已然死了。我当时真得吓傻了,当她拿那黑筒子指着我的时候,我真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只听得‘喀喀’两响,她便转过身,飞一样穿窗离去了。” “碰!”我怔愣着歪倒在凳子上。 “寒儿。”子初冲了过来扶住我,握着我颤抖的手,柔声劝道,“别怕,都过去了,母后没事。” “嗯,宁儿,不用怕。”太后抚慰地摸摸我的小手。 “仵作验过怎么说?是不是从她脖子上取出一颗小钢珠?” “你怎么知道?”秦殇、秦绍、太后等人同声惊问。 “因为那种暗器我见过!” “你见过?”秦殇大惊,“你在哪见过?” 我皱皱眉,“抱歉不知怎么跟你们说,总之,那个东西太危险了,照你们这个时代的技术,是没办法施救的,所以只好防范,少靠近为妙。” 照太后的说法,那女人开了一枪后,又连续发了两枚空弹,意味着什么? 难道说,她的子弹用光了? “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枪击,额,暗器事件?”我转头望向秦绍。 “此类暗器没有记载。” “这到底是何物?寒儿。”成王问道。 “格洛克17式9mm手枪,杀伤近距离有生目标,容弹量17发,不知有无改良,也不知她究竟带来多少发子弹,如果之前没有类似事件发生过,那么我怀疑,她把子弹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暗器,分开放置,并未全部安在身边。照我推测,她的暗器数量应该不是很多,也许每回行动只装一至二枚,以免浪费。也可能正因如此,妈妈才得以逃过一劫。” 到如今,有一点,我能够完全确定了---- 这个种兰花的女人,应该与我有相同的经历,都是因某种怪异的因素穿越而来的。 她持有枪械,她绝对是一个危险人物! 她为何会潜入宫中刺杀太后?莫非,真如秦殇所言,与大皇子秦英难脱干系? 可问题是,如果秦英真的有心造反的话,按正常逻辑而言,他不是应该头一个向秦殇下手吗? 为何目标是太后呢? 古怪,当真古怪透顶。 “母后,你看此事交由谁处理比较妥当?”秦殇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 “康王与永宁大婚即在眼前,不宜再处理这类琐事了……”太后沉吟未决。 “近来事端连连,儿臣恐怕大婚之日又得出什么意外,到不如将婚期暂行押后,先将天道门一干人尽数捉拿再作定论。”秦殇淡淡地提议。 “押后婚期?”太后怔了怔,拿眼瞧向我与秦绍。 “并非很久,也就半月之期,母后以为呢?”秦殇接着说道,“否则若是大婚之日再出意外的话……” “初儿你觉得呢?” “万一半个月内还是捉不到那个神秘女人,难道还得再拖延?”秦绍瞟了皇帝一眼。 皇帝未加理会,转头望向成王,“三弟,此事便交由你处理,可有困难?” “是,臣弟自当竭尽全力,以期早日查获女刺客。” “嗯。”秦殇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秦绍,“四弟,此事由你三哥出马,你该放心了吧。” 秦绍不语。 太后笑着道,“如此也好,总比提心吊胆举行婚事的好,宁儿就在宫里多留半个月陪陪我吧。” “哼,我只怕有人拿此事另作文章,别有目的,不知安的是什么心。”秦绍冷嘲一声,顺势瞄了秦殇一眼。二人目光交汇,冷森地互瞪数秒。 我蓦地跳了起来,冲到秦绍身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转头对太后道,“妈妈,我这几天快憋死了,我要出去玩,反正成亲也早得很哪,我今天请假,出去玩,可以吧?” 太后笑着点点头,“你这孩子,真是半秒都坐不住,出去可别玩疯了,还要记得早些回宫。” “嗯,知道了。子初,我们走吧。” “儿臣告退。” 子初躬身一礼,被我暗暗用力一扯,遂跟着我急快的步伐跑出了暖心阁。 147 争宠 说实话,我真想与成王一同去调查女刺客一案,结果刚一提议,就立马被n多人一口否决了。大文学 真没劲! 查查案子难道会死啊? 浪费我的聪明才智,哼,是他们的损失。 于是,我又过上了日出读书习字,日落按时休息的苦闷日子。 这一日,我看天气甚好,便吩咐采儿与翠心准备些吃食到御花园烧烤。值得一提的是,馨如那鬼丫头正式被我辞掉了。正所谓经一事,长一智,再不把这心怀鬼胎的丫头赶走,嘿嘿,我看我早晚得死在她手里。 话说回来,这上膳房的班头们手艺倒挺不错,我只跟他们稍稍提了下烧烤的串法,他们就弄得似模似样的,鸡翅、鸭翅、肉丸串,哈哈应有尽有。 我在临时搭建而成的烤架旁忙碌着,招呼采儿与翠心同吃。起初她俩还矫情,说是不敢劳烦我为她们服务,后来见我一个人吃得实在太欢,瞧得眼馋不已。未几,她们实在忍不住诱惑,便巴巴地跑到我身边,与我一同进食啦。 这样才对嘛,这烧烤本来就是人多才有趣,孤零零一人独享那多没意思! 我一边忙忙碌碌地翻转着烤架上的食物,一边大声招呼她们快吃,期间有一小队侍卫被浓烟引来,待看到是我一番精心杰作,遂不敢多话,匆匆告退离去。 没过多久,树丛内忽然露出数张红扑扑的小脸。 我侧过头看看他们,他们也瞧了瞧我们,忽而从林内窜了出来,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抢夺食物。 带头作乱的就是太子爷秦贤!他当先抢了只鸡翅膀跑到小桂树下啃咬,一个劲夸赞“好吃”。 我又好笑又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喂,你们打哪儿过来?” “上书房。”秦贤吃得满嘴油腻,抬眼望向我。 “哈,你们这群小家伙,不好好念书,逃课出来吃东西?” “姐姐,好好吃哦。”一个五、六岁光景的小女孩迈着肥嘟嘟的短腿扑到我身边,油乎乎的小手往我身上一爬,便在我那件湖绿色的丝织长衫上留下了一对乌漆抹黑的小手印。大文学 我大叫一声“妈呀……”。 “姐姐,姐姐,这个怎么吃呀?” “姐姐----” 我靠!我瞪大眼瞧着面前一群小萝卜,“打住!什么姐姐姐姐?你们搞错辈分啦!叫我姑姑!” “姐姐,姐姐没有了。” “姐姐,我还要吃。” “姐姐先给我,你走开啦……” 孩儿们一拥而上,拽着我的袍子乱扯一通。我欲哭无泪地看着他们,真是一群小祖宗呀! 这大大小小一堆孩子,少说也得有十来个。 以皇后的长子秦贤为首,次子秦羽、幼女秦怡、一帮皇子皇女跟随他瞎闹腾,不过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长得极其清秀,穿着也很朴素,始终静悄悄地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用他那双探视的目光仔仔细细地瞅着我。 有意思!我向他招招手,转而问吃得满嘴流油的秦贤,“他是谁?” “阿郸快过来,很好吃耶。”秦贤向他挥着手。 半响,他才慢吞吞来到我面前。 “你叫阿郸?” “嗯,阿郸的娘就是贤妃娘娘。” “哦。”我恍然大悟,抬手摸摸那孩子的头,“怪不得这么文静,贤妃娘娘一向都是教导有方之人。”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是说我很野蛮,我母后没有教好我吗?”秦贤歪着头,不服气地瞪了我一眼。 “你本来就野蛮,与你母后无关!吃那么多,哼,小心肥死你!” “哼。” “姐姐。”秦怡又扑到我身上,脏兮兮的小手在我袍子上乱爬。 “哎哟妈呀。大文学”拜托别再折腾我的裙子啦,呜呜---- 众孩童恶劣地大笑。 “笑个屁笑!”我不甚高兴得瞪着他们,“吃饱了就滚吧,早点回去上学去。” “什么嘛!夫子已经离宫去了。” “姐姐,不如你带我们去玩吧。” “玩玩玩,玩你们的头!”我翻翻白眼,“我连你们谁是谁都搞不清楚呢。” “我叫秦贤。” “我叫秦羽。” “我叫秦书奇……” 乖乖都是姓秦的,看来这皇帝还挺能生的…… “得得,你们这样乱糟糟搅成一团,我哪记得住那么多姓秦的?这样吧,干脆,我帮你们统一编个号,如何?” “怎么编号呀?” “姐姐怎么编啊?” “姐姐……” “都不许吵!”奶奶的,全部都似鹦鹉似的,叽叽呱呱,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001!”我掏出随身揣着的便签条,写下三个数字,“啪”地贴在秦贤背后。 “你002!” “003,004……全部转身,真麻烦。”我一边咕哝一边写编号,贴到秦怡时,正好是018号,不错,还挺顺口的。 “好,你们现在听着!从现在开始,我就喊你们的编号,喊到谁谁就出来!001!” 秦贤磨蹭了半天,不太情愿地站出队伍。 “奶奶的001你耳聋啦?” 孩子们“哈哈”大笑,指着秦贤笑得东倒西歪。 “002!” “有!” “018!” “018到!!”小姑娘开心地蹦了出来,举着小手嘟哝道,“姐姐,我们去哪里玩呀?” 我笑喷,抬手摸摸小女孩的头,“好,我们转移阵地去前面的草坪。大家平时勤念书是对的,可也不能死读书读死书,要注重劳逸结合,对不对?” “对!” “嗯。”我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实则笑翻:看来我确实无聊到要发霉了,和小朋友们玩一下也挺不错的。 “好!同学们站好站好,全部排好,一至十八报数!” “1,2,3,4……” “好,今天我们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运动会,第一赛程,接力跑!”我转身嘱咐了采儿几句,她便依言离开准备。 我大体说明了一下比赛规则,然后带小朋友们来到旁边,站定在两条被鹅卵石分开的五十米跑道上。 当我喊预备的时候,秦贤、秦羽那两小兔崽子已经跑出线去了。秦怡在后面大叫“赖皮”,我跳了跳脚,大吼一声,“001,002,犯规!” 紧接着,两条跑道上的选手们,呃皇子皇女们便开始拼命奔跑,每人手里都执一只油腻腻的鸡腿发奋向对面的一人跑去,把那鸡腿交给对方,随后收到鸡腿的那名皇子再发狂奔回去,如此来回,每队有八人…… 我不否认我是整他们哩,呵呵,看孩儿们笑话,谁叫他们要扯着我玩呢?那就正好让我玩玩他们,顺便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 我们一大群人在草坪上开展活动,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起初只是把路过的宫女、太监们引来观看。 之后,许多后宫妃嫔们也闻风跑来凑热闹了,那些宫女、太监们还特地为她们搬来小凳子、小椅子,坐成几排围观。 当太后也闻讯赶来时,比赛已进行得如火如荼。 场上正开展拔河比赛,两队小朋友各八人,脱了外套,各自抓着一条八丈长许的粗绳两端奋力拼搏着…… 因为天气太热,我索性把头发扎了起来,束成一个马尾辫,外套早扔地上凉快去了,身上仅穿着一袭水红色抹胸,袖管还给我翻到了肘子弯内。 我挥动着一面用丝帕制成的简易小旗子,又蹦又跳地给孩子们鼓气,“加油加油,001你用点力气!008你别像没吃饭似的,004,你努力啊!” 无奈秦羽、秦郸一方显然不敌孔武有力的秦贤、秦书奇等人,只见他们拼命咬着牙拉绳子,却还是渐渐被拖过了当中那条红线。 结果,秦羽等人力气一松懈,那八个小朋友便像被串起的螃蟹般被秦贤等人拉过了红线。 喧笑声四起,后宫的嫔妃才人们个个以锦帕捂着小嘴笑不可遏…… “002!” “002有!” “002过来过来。” 太后早已笑得不行,她由太监扶着向我走来,一脸稀奇地问道,“宁儿,这002是为何意?” “呵呵,他们人太多了,叫002,003好记一点。” “你呀。”太后笑着点点我的鼻头,“尽出些希奇古怪的花招,呵呵呵。” “太后太后,太后----”高长贵大呼小叫而来。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奴才打御花园东面过来,听说那里起了一场小火,惊动了在闲书亭议政的皇上。” “起火?”我眨了眨眼,转头问道,“喂采儿,我们刚才离开时,烤架里的火扑灭了没?” “没有啊公主。” “完了完了,那这场火……” “皇上驾到!” “公主你上哪儿呀?” “找地儿躲躲先。” “别躲了,皇上来了。”采儿拉着翠心一齐下跪,朗声呼喊恭迎圣驾。 “母后,你们都没事吧。”子璇轻咳一声,当先走到太后面前,其后跟着皇后、子初、子容、子悠等人。 “没事没事。”太后奇怪地望了子璇一眼,“你们都怎么了?太保大人,您的脸怎么……” 148 精于计算 “让太后见笑了。大文学”太保大人原本就瘦得犹如柴禾,如今被烟灰一熏,整张老脸黑得貌似锅底。 我忍着笑,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 秦怡用手扯扯我的衣角,清脆的童音随之冒了出来,“姐姐,你很想笑啊?” 我低头与她对视一眼,见她一张小脸浸了汗水,胭脂花花地散了满脸,仿似一只花猫。我笑着拿过她的小手绢儿替她擦擦小脸,“我没笑,我别提有多正经了。” “正经?正经到去御花园放火?永宁公主的所作所为真是太为离谱了,还望太后与皇上定夺。”太保大人嗤之以鼻。 赵国公见状,笑着附和道,“正是正是,微臣也十分赞同容太保的看法,公主此次的确离谱。” 子初眼一横,正要发话,却被一旁的子容按住了胳膊。 我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两老头面前,扬扬小拳头,“喂,饭可以多吃,话可别乱讲,你们两老儿说得话也太没水准了吧。什么叫我放火?你哪只眼瞧见我去御花园纵火了?你有证据就拿出来,不然就是诽谤加诬告,判你坐三年牢,ok?” “证据?奴才们众口一词说瞧见公主你把御花园搞得乌烟瘴气。更何况,这纵火的行径,您也不是头一回儿了。上回在大名山那次,不是比今日更为厉害?” “赵国公!”子初大喝一声。 子容随即捉住他的手,沉声劝道,“子初!不可冲动。” “赵国公是吧?”我冷笑着跨前一步,“你也会说是奴才们瞧见的了,并非你亲眼所见!好,你去把那奴才叫出来,让他当面跟我对质,我到要问问他,是哪只狗眼看到我在放火?去叫!现在就叫!去!” “你!” “你什么你?赵大人,你身为朝廷要员,为人处事均要占着一个理字儿,千万不要人云亦云血口喷人,我云若寒可不是你想像中那样可以任人搓圆捏扁的东西!去叫!趁现在太后和皇上都在场,六部各位大人也都在!你只要叫得出那个奴才,证明那场火是我放的,我毫无怨言,要打要杀任你们处置!”我一手指指自己的左肩,冷笑着瞪视赵勋。大文学 皇后急忙扑了过来,一把勾住我的手臂,赔笑道,“妹妹,妹妹别生气啦。爹,你真是错怪妹妹了,适才妹妹一直与贤儿在一起,怎会无故去御花园纵火呢?” “是啊,姐姐没有放火。”秦贤等一众孩儿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 赵国公轻咳了一声,极不自在地撇过头。 “妹妹,是国公大人语气重了点儿,你千万别见怪。” 太后亦笑着打圆场,“赵大人,你呀你,真是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旺。” “呵呵,全都是那群奴才碎嘴,妹妹别气了。”皇后笑着轻推我的手。 “不敢,我哪有那个胆量生赵国公赵大人的气儿呢?我就不怕三更半夜的丢了脑袋么?呵。” 六部数位大人面色均是一变。 许是他们料不得,有人敢在赵国公面前如此放肆吧。 “妹妹真是会说笑。” “怎么不是说笑呢?”我轻嗤一声,“就怕国公大人当真了呢。” “怎么会怎么会呢?都是自家人,太后,哦?”皇后见我消不了气儿,急忙转头向太后求救。 太后点点头,笑道,“宁儿,你可别得了理儿不饶人!乖了,好了好了,别再责怪赵大人了,赵大人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如此说的。” “哼。”我不悦的一扭头。 太后呵呵笑道,“又耍小孩儿脾气。皇帝,康王,你们适才在闲书亭谈什么事?可是重要的国事?” “不是,母后,是在讨论容太保提议的修葺容氏宗庙一事。大文学”子璇皱着眉头,“母后,儿臣以为……” “皇上!”容太保老气横秋地插口道,“臣以为,修葺一事断不能拖延。容氏一门对皇上、对大秦的忠烈之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太后又是皇上的亲娘,修葺容氏宗庙,不仅能向世人显示皇上的孝心,彰显皇上的礼仪道德,更有助于鼓舞容氏一脉……” “母后。” “太保所言,也不无道理,皇帝,你不妨考虑考虑。” “可是母后……” “非但如此,臣还有一更好的提议。太后可愿参详一二?”容太保径自打断皇帝的话,笑着对太后道。 我偏过头看了看容太保。 假使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定是太后的亲哥哥容国昌容太保了。据说他带着家眷到南方游玩了数月,三日前才回来,一回来就搞这等事,嘿嘿,果然对大秦对皇上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只不知这家伙能从中捞多少好处呢? 不过,看此人态度跋扈、讲话嚣张,貌似连皇帝外甥都不放在眼里,可见比国公的权势还要更胜一筹,端得是厉害无比,咱还是小心为上,能不惹就甭惹吧。 ******* “你说。”太后笑着对容太保点了点头。 “臣提议在宗庙前方建造一条走廊。”容太保笑道,“从北岳山一直通往北河。” “从北岳山通往北河?那岂不是很长?”太后轻声说道。 “不错,这将会是全国最长、最美的走廊。走廊的梁上将绘画一万多幅色彩缤纷的图,东起乾德门,西至十丈崖,全部都是传诵千古的历代经典故事。太后与皇上途经这条走廊时,一方面,可以欣赏四周的湖光山色,另一方面又可抒发一下思古之忧情。” “的确有意思。”太后神往地点点头,“不过这笔建筑费用,一定十分昂贵。” “太后,臣已经计算好了……” “还是我来替太保大人计算吧。”我一时激愤,忍不住冲口而出。 “宁儿?”太后扭头吃惊地望着我,“你如何算得?” 我抿唇一笑,挥手打断容国昌的话,“修葺一间皇家宗庙,怎么也得花费白银八千两以上吧,具体要看你那宗庙的规格大小、修建程度,哪,我们就以它的基价八千两来算。你们这里的一两银子就等于一千文钱,那八千两白银就是800万文钱,而普通一户人家呢一月开销差不多是两百文钱,这样算来的话,修葺那容氏宗庙就等于是四万户平民一个月的生活开销啦。” 我精快计算着数据,迎着众人惊讶、赞叹的目光笑道,“若是再加上太保大人提议的那啥走廊,少说也得纵横三百里吧,嘿嘿,若是真动工的话,人工加材料费,没有百万两是建不成的吧?都城前不久刚发生地震,很多老百姓流离失所,到现在连房子都没得住,饭也吃不饱,与其花这些无谓的钱,还不如做点实在的事儿,妈妈,你说是不是?” “不错,宁儿说得有道理。”太后又点点头,“走廊一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那么宗庙?” “皇帝以为如何?” “儿臣认为,目前还是安置灾民比较重要,其他事,迟些日子再说吧。” 太后点了点头,“不错,国应以民为本,修葺宗庙一事,便暂行押后吧。虞大人,如今灾民的情况如何?” “回太后,灾情比较严重,房屋倒塌三百有余,现正在兴建。” “那人员伤亡又如何?” “幸地震发生在白日,伤亡还不算严重。” 太后微微颔首,“虞大人,有劳你多多费心了。” “是,臣定当竭尽全力,妥善安置灾民。” “嗯。”太后笑着说道,“皇帝与各位大人定然还有要事相商,我们这群娘儿们就不妨碍你们了。宁儿,走吧。” “嗯。”我抬起眼,与秦绍目光交汇一处,甜甜一笑。 秦绍一抿唇,向我递了个眼色。 我会意地稍稍点头,转而瞧向太后,叫道,“妈妈。” “什么事?” “我想请假。” “又请假?” “嗯!”我用力点点头,扑到太后身旁摇晃着她的身子撒娇道,“妈妈,我想出去玩儿。整日憋在这宫里,我都快憋坏啦。” “你一人出去,叫我怎么放心?” “妈妈,不用怕我迷路,我可以叫采儿带路,有采儿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就采儿怎么能够呢?好歹带个侍卫去,出什么事还能保护你。” “妈妈……人家一没才二没貌三没钱,不会让人盯上的啦。”我可爱的笑笑。 “胡言乱语,咱家的女儿既可爱又漂亮,就这样走出去啊,我可不放心。” 我“咯吱”一笑,腻在太后怀里撒娇道,“可是人家再不出去的话,就会石化风干,闷死掉啦。” 太后笑着搂住我,伸指点点我的前额,“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呵呵呵,好好好,不如叫初儿带你出去走走。” “嗯。” “母后,康王有事要议。”子璇冷冷地插了一句。 “这样啊。”太后为难地瞧了我一眼,“那叫慕容嗔送宁儿出去走走吧。” “哦。”我怨气十足地瞪了子璇一眼。 这臭男人是故意的!人家都好几天没瞧见子初了,说会话也不行么?哼! “太后,长乐愿意替永宁引路。”身着彩锦的长乐公主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我面前。 149 疑惑 我瞧了她一眼,还未开口说话,太后便笑着点头了,“也好,长乐你就带姐姐在都城好好逛逛,记得早些回来。大文学” “是,太后。” “长乐公主要与我同行,不会又要罚我背菜谱吧,还是念诗呢?”我歪着头瞄了长乐一眼,“长乐公主想陪我也行,不过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还有条件?”太后笑了,“说说看。” “一,一路上不可以叫我背菜谱、背诗背任何东西,不可以考我四书五经女诫道德经。二,出去一切听我的,我说东就往东,我说西就往西。三,如果走散了,就各不相干,各自回宫。” “你呀,真是希奇古怪的。”太后笑着拍拍我的手,“好啦,你们两姐妹早去早回吧。” 我举步随长乐公主向前走去,途经秦绍身边时,他忽地伸手,暗暗握了下我的小手,我仰起头,笑得灿烂无比。 “在市集等我。”他动了动唇,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轻笑,稍一点头,与他擦身而过。 ******分割线********** 出了宫,马车骨碌碌飞速向前。 长乐坐在我对面,用审度的目光不住打量我,“你……很会说话。” 我挑挑眉,不语。 “你竟敢当着赵国公和容太保的面直斥反驳,还推翻容太保的提议,果真只是为灾民请愿吗?还是别有目的呢?” “什么目的?”我笑着望了望长乐,“上回你帮我离宫一事,我还没谢过你。” “有什么好谢的,你在地震那日,救了我们一次,早就还清了。” 这长乐公主其实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人品还不错,我暗暗寻思着。 “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你是真得替灾民着想,还是别有目的的反驳容太保的提议?” “什么目的?” “在六部大人面前彰显你非凡的地位,即使是太保大人也不得不依你的意思办事儿。” “公主想得太复杂了。”我摇头笑道,“其实不管我推不推翻也好,子璇都不会采纳太保的意见。” “你又知道?” “民为贵,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子璇自是懂得这个道理。一个懂得精打细算为百姓考虑的皇帝,才是后世传诵的好皇帝。皇帝并非人人好当的,要管理好一个国家,必须深谋远虑、未雨绸缪,有些事儿,不是你我想像中那么容易。大文学”我淡淡的说道,“从大局着想,子璇定会与容太保据理力争,决计不会轻易妥协。” “你到是很知悉皇帝哥哥的性子。”长乐冷笑道,“不过我却不知你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好,非但使皇帝哥哥对你迷恋如斯,连四哥亦倾心于你?你对他们,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你刻意奉承太后,哄得太后她老人家那么开心,你的确有手段,我看,你比后宫中任何一个女子都厉害。” “长乐,你在嫉妒我。”我呵呵一笑,凉凉的指出。 “我嫉妒你?”长乐公主瞪大俏眼。 “嗯,与其说你嫉妒我,还不如说你崇拜我。” “我崇拜你?” “你敢说你没有?长乐,你是个直率的女孩,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你的确会观察。”长乐索性大方承认,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挺佩服你的。那日地动山摇时,所有人都吓得六神无主,慌成一团,你却如此镇定果断,竟能像男子般发号施令,救出我们这么多人。” “你羡慕我?” “我的确羡慕,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没一个像你这般活得随性、活得潇洒。你可以脸不改色心不跳地直斥容太保,可以完全不把赵国公当回事儿,你简直太厉害了。说实话,我至今为止还没见过谁敢在赵国公面前如此放肆呢。不过看那老儿吃瘪的模样儿,也确实大快人心。我想,六部各位大人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吧。” “长乐,难得在你们这时代,有女子像你这样豪爽直率的,你这个朋友,的确值得我交。”我按住她的手笑道,“那日你帮秦绍掩护我离宫,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你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向你道谢。” “算了,都说不用谢了,你救了母后、救了我们这么多人,该我向你道谢才对。”她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不过,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国公和太保下不了台,他们日后定会想尽办法找你麻烦,你还是小心为妙吧。” 也是哦,既然我下决心要嫁给秦绍,那就表明日后得在此长住了,如今又得罪了朝廷两大要员,看来日后真要小心些,别给人抓住了小辫子,那就完蛋了。 不怕,子初会保护我的! 寻思间,马车已到积云楼门口,我与长乐下了车,携手向内走去。 不料还未入内,便听一道惨厉哭声传来。 我定睛一瞧,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拽着个十五、六岁的孙女儿直向我们这头奔来,她二人没头没脑向积云楼内冲去,被两小二拦了下来,一番叱骂。 “你这婆子,这地儿是你来得的吗?” “大爷救命,大爷行行好,救救我们……”老婆婆哭得声泪俱下。 两名粗壮的汉子横冲直撞而来,差些往我身上一撞,见我横亘在他们面前,于是把脸一沉破口大骂,“让开,别挡住去路。大文学” 我沉下脸,冷笑道,“这大街又不是你家开的?我爱呆这儿,你管不着。” “连我们同乐坊的事儿都敢管?我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大汉蓦地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劈头就给她一耳光,“臭丫头,我看你跑。” 我想也没想便跳了起来,扑过去就是一脚,把那大汉踢了个趔趄,他一返身抡着拳头就朝我面上打来了。 “永宁。”长乐公主惊叫一声。 我机灵地一闪,避过他的一拳头,眼看另一熊腰大汉抡着拳挥将过来,若是躲不过,那真要鼻头开花了。 蓦然间,眼前人影一花,一道青影挡到我面前,“啪啪”两记耳光,把那两痞子甩得晕头转向,“咚”一声,两颗大头狠狠撞在了一处。 我歪着头,笑着叫道,“大哥!” “你小子,敢挑同乐坊的梁子?” “啪!啪!” 宫南雁出手如电,再度给了他们两耳光。 我捂着嘴偷偷发笑。 “给我上!” 痞子甲才一张口,便让一颗飞来的石子打中了额头。 他立即捧着额角嗷嗷痛叫。 宫南雁冷眸一瞪,“还不快滚?” 两痞子见势不妙,立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哪还敢废话半句。 大哥竟会武功? 虽然他只是微微动了下指尖,却还是被我瞧见了。 想不到他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我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我认识他也有两月有余,竟不知他会武功,怪哉? “永宁,怎么了?”长乐捏捏我的小手。 我转身望了她一眼,笑道,“没事,长乐,我替你介绍我大哥,宫南雁,积云楼的主人。” “大哥,她是长乐公主。” “草民参见公主。” “公子不必多礼了。”长乐微微颔首。 “若寒,你好久没来了。” “是啊。真得挺久没见大哥了,长乐,我们先在此吃顿便饭,然后出去逛逛?” “好啊。” “两位楼上请。”宫南雁笑着伸手。 “嗯。” 我携着长乐公主正待上楼,忽见人群自动向两旁分散,一名中年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十几个打手来到我们面前,抱拳一揖,“宫老板有礼。” “哦,原来是同乐坊的张管事。”宫南雁嗤笑一声,“怎么今日得空来坐坐呢?” “呵呵,宫老板真会说笑,张某人专程赶来处理些事儿。”他瞄了我一眼,又是一揖,“这位姑娘有礼。” “不敢。” “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这位婆婆的儿子欠了我们二十两银子至今未能偿还,如今他自愿把闺女充当赌债,这里有借据一张,还有他画的手印。二位若肯给张某人几分薄面,张某感激不尽。” “大爷,小姐,救救我们……阿香,阿香……”老婆婆抱着孙女儿朝我们张望了一眼,突然扑了过来“扑通”跪下,抱住宫南雁的腿苦苦哀求道,“大爷,求求你救救我们祖孙俩吧……” “你这婆子真是不识好歹!带她走!”管事一摆手,十几个打手围了上来抓住那小姑娘的手腕,吓得她不迭声惊叫。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好汉……求求你们……别把我孙女抓走……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婆婆哭的老泪纵横,趴在地上不住磕头,磕的“咚咚”作响,煞是可怜。 我一个箭步冲到老婆婆面前扶着她起身,“婆婆,你别再跪了,这些人没人性的,你再磕头,他们都不会放人的。” “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孙女,老身在此向你磕头了,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孙女吧……”婆婆又想下跪,我猛地扶住她正色道,“老人家,你别再跪了,我可受不起啊,你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永宁……”长乐轻呼一声。 我径直走到张管事面前,将发上的步摇、珠钗一股脑儿的拔了下来平举到他眼前冷声问道,“这些够了没有?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吧?” 张管事望了我一眼,或许觉得我神色凛然、气势不同吧,他瑟缩了一下,“小姐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素不相识?” “那干吗非要管这档子闲事?”张管事奇怪的问。 我冷笑一声,“任何一个有道德有良心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张管事,这里有二十两,你拿去,就当是我买下这小姑娘了,你们走吧。”宫南雁抛给他两锭银子,随手取回了我的珠钗等物,交还予我。 “那,小的这就回去禀告我家老爷。” 婆婆一时松了口气,拖着她的孙女儿上前,双双跪了下来叩谢我的大恩大德,我又哪里敢当,急忙扶着婆婆起身,边扶边埋怨道,“老人家,你不要跪啦,你这样不是存心让我折福吗?” “多谢小姐大恩大德,我们祖孙二人无以为报啊。” “好啦好啦,老师从小就教我们要助人为乐,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大恩大德啦,不报就不报吧。”我挥挥手,无所谓地一耸肩。 “不知小姐该如何称呼?”那名管事又对我一揖到底,礼貌的有些过了头。 我把眼一瞪,“你想问清楚我的底细,来日好报仇么?” “小人不敢。” “不敢就最好,快点滚吧!”长乐公主一手叉在腰间,向那管事挥挥手。 后者摸摸鼻子,招手领着打手们尽速离去。 长乐瞪了他们一眼,转而对我说道,“这个同乐坊就是赵国公之子赵允峰他小舅子开的。” “怪不得那么嚣张,原来与皇亲国戚有姻亲关系。”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听说这老头挺会护短的。” “可不是。”长乐撇撇嘴,“前些日子,就为了赵允雷的事还闹得满城风雨的。” 想起赵允雷的死,不禁又让我想到那个种兰花的女杀手。 赵允雷死了已有十数日,到现在还是没查清楚那女人的来历。 看来,她若不是后台有高人撑腰,就是极为聪明之人。 她是穿越过来的? 用过餐,我拉着长乐随便逛逛大街。 我们出了酒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彼此开心的注视一眼。 “难得忙里偷闲,能出来逛逛,永宁,可真是托你的福。” 我拉着长乐来到一间面人小摊前,笑嘻嘻的问一名粗布马褂的老师傅,“你可以捏两个我们的样子吗?” “小姐请稍等。” 捏面人师傅手艺十分精湛,过不了片刻便捏出一个与我和长乐十分相似的小娃娃。 长乐拿在手里开心的笑道,“好好哦,好像啊……多少钱?” “一文钱一个,小姐。” “给你。” “多谢小姐。”老汉打躬作揖千恩万谢的收起一文钱。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老汉,“伯伯,你为什么这么感激我们?” “不瞒小姐,小老儿从一早上到现在还没赚上一文钱,看看天色不早,却毫无收获,心里十分着急,若不是小姐的两文钱,恐怕小老儿一家今天都得饿肚子了。” 长乐公主吒舌,“两文钱能买什么?” 150 从中作梗 “两文钱可以买三个鸡蛋,两斤米,可以够小老儿一家四口吃上三天了。大文学” “你这么大年纪还要出来做事,那你儿子闺女呢?” “小老儿的儿子前年死在战场上,去年,儿媳妇又得了重病离去,留下我与老婆子还有一双孤苦伶仃的孩子……” “一将功成万古枯。历朝历代,到底有多少无辜兵丁死在战场上,真是不得而知了。”我叹息着摇了摇头,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只香囊,推到老头儿面前道,“这给你,我出来时钱带的不多,这里有些碎银子都给你吧,你收摊回家吧。” “这也给你。”长乐从怀里摸出一只绣囊递给老伯。 “小老儿万万不可收。”老汉惊得急推。 “你别再推辞了,留着过日子吧。” “嗯,做点小生意,你儿子会回来的。” “两位姑娘真是活菩萨。小老儿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老汉跪了下来不住磕头。 “哎,老大爷,你不用跪了,助人乃快乐之本,只要是稍有公德心的市民都会这么做的啊。”我急忙拉着老汉起身。 老汉喜极而泣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两位姑娘真是好心人。” “好心人啊……”众人聚拢过来,围着我们连连称赞。 “哪里,哪里。”长乐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急晃着小手把我扯出了人群。 我二人沿着永乐大街走了没多久,长乐忽然停下了步伐,盯着前方瞧了一眼,又极不自然地调开了目光。 “怎么了?”我顺着她的目光张望过去,只见容剑那小子傻头傻脑地站在前面不远处,一手摸着后脑勺,呆乎乎地冲长乐直笑。 这傻瓜!一对傻瓜!我呵呵暗笑,顺手推了长乐一把,“还不快去?” 长乐抬头望了我一下,急忙垂下头。 还装什么装呢?不就是约好了见面的么?真是,在我面前还摆矜持呢。 我又推了她一把,“去吧。” 长乐清清嗓子,低语道,“那我先走了。” “嗯,玩得开心点。我们各自回宫,就说走散了。” “嗯。”她点点头,举步向容剑走去。 我目送他们离去后便独自哼着小调,沿途闲逛开了。 难得一个人出来逛逛街,不过秦绍说让我在市集等他,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他才会出现呢。 “姑娘请留步。” 我寻声望去,只见一名道貌岸然的算命先生在一家布帛铺子前设下摊子,一径瞧着我摇扇轻笑。大文学 “叫我?”我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眨眨眼。 算命先生点了点头,“姑娘,若然无事,不妨来鄙人这里测上一测。” “哎,我可从来不相信子虚乌有的事。”我晃晃手,“何况我身无分文,测了也没钱让你赚。” “如若测的不准,决不收钱。”算命先生神秘的看了我一眼,“姑娘不是也很想知道,您的将来会演变得如何吗?” “哈,你真是有那么点意思。”我笑着在他的摊子前坐下,“那好吧,你就先测测,我从哪里来?” “请姑娘写上一字。” “你们这个朝代的繁体字我可不会写。”看书能读懂已经很不错了,那还得归功于我的文字功底好咧。 “不妨,请姑娘随手写来。” “好,写就写。”我抚平一张麻纸,执起毛笔蘸了点墨,略一思忖,下笔写了个“云”字。 算命先生抚须点了点头,笑道,“此字乃雲字去掉雨,译为时隐时现,时有时无,飘忽不定,小姐定是自远方来,不知何去何从。” “你说的不错,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远的几乎连我也不敢相信。”我笑着点点头,“那你再看看,我能不能回去呢?” “看小姐神采笃定,气质过人,定是个既来之则安之抛开世间一切繁琐之人,小姐所挂心的并不是能不能回去,而是能不能开心而活,随心而活。” “算命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老儿归一仙。” “佛讲明心见性,万法归一。善人讲死心化性,万教归一。‘一’是天性,人成道时,全得舍了生命,性灵归天,才是真归一。你的原名一定是叫道仙吧。” “哈哈哈哈哈。”算命仙抚须长笑,“小姐聪慧过人,老夫正是道仙算命,哈哈哈。” “道仙算命,的确有那么点儿意思,看来你也是个来去无影踪之人,我能遇到你,也算是一种缘分。” 道仙颔首微笑,“既然有缘,老夫就赠小姐八字。” 遂写下八字交于我,我摊开一看,慢慢念道:“來去隨心,水到渠成?” 什么意思?我再度抬头,那道仙算命已经缓缓走远,只听到朗朗笑声由远而来,“小姐无须担心,小姐天生就是有福之人,今后天下苍生是生是灭是福是祸全在小姐一念之间,还望好自为之,哈哈哈哈哈……” 天下苍生生死祸福全在我一念之间?我默诵了一遍,不禁翻翻白眼,开什么玩笑,我还操持生杀大权咧? 他是个疯子!我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大文学 “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采儿从南大街那头火急火燎的向我冲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啊,太好了,公主,总算找到你了。” “采儿你嚷嚷什么呀?”我一把拉住她,将她拽到一旁。 “公主,四殿下正派人到处找您呢,你跟我走吧。”采儿开心的笑笑。 我翻个白眼,“是他自己说在集市等的,又没说明地点,我哪知道是在哪里。” “公主。” “哎呀,在外面就不要叫人家公主啦,公主公主的,引人注目,不好。”我嫌弃的皱起眉头。 “那……那公主是公主嘛。”采儿委屈的扁起嘴。 “好好好。”我懒得跟她争辩,“秦绍在哪里?” 我怎么觉得像是偷偷摸摸地和秦绍约会呢。 “公主,跟我来。”采儿转身引路。 我默默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忽而问道,“采儿,我问你,假使是普通的生意人,会武功吗?” “学点防身也可以呀。” “不是那种简单的防身术,是高手级别的,例如弹指神通。” “普通生意人哪会是武林高手呢?”采儿笑道,“怎么了公主?” “没事,随口问问,就是觉得很奇怪。采儿,如果你会武功的话,会不会瞒着你的朋友?” “不会啊,我为什么要瞒朋友呢?” “也不是说他刻意隐瞒什么,只是他以前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他会武功。” “哦。”采儿不太明白地望了我一眼,“公主在说谁呢?” “大哥,宫南雁。” “寒儿。” 我闻声一扭头,只见秦绍站在一家名为苏墨坊的店铺门口朝我微笑。 我们站在喧嚣繁华的永乐街头,对视了一眼。他蓦地将我拥入怀中,紧得令我难以呼吸。 ********** 那深情的一拥,使我迷醉,使我眩目。 如果可以,我希望就这样静静的被他抱着,永远都不要放手---- “子初。”我低头埋在他怀里,轻声低语道,“怎么了?” “皇上派我去平定边界叛乱,刻日出发。” “现在?” “嗯,不知何故,大卫国在我边境屯兵三十万,刚有消息传来说山北关的将领恐已降卫。” “大卫国?九公主的故土?这消息可靠吗?” “嗯,寒儿,你等我回来!”他抵着我的额角,沉沉说道。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行军艰苦,并非儿戏,你还是别去了。”他抬手轻抚我的面颊,苦笑道,“此去山北关恐要月余,而且这一仗也不知要打到何时……” “我等你回来。”我握住他的手,赌咒似的说道,“我一定等你回来。” “寒儿,我舍不得你。”他语音一哽,双臂搂着我微微一使力,把我拥得更紧更贴合。 “我也舍不得你。”我费力抬起小手,轻摸他低垂的俊脸,“我们去求求太后吧,让她去劝劝皇帝,派别人出战吧。” “事关重大,我如何能够推脱?探子来报,大卫国皇帝亲自领兵出战,此人骁勇善战,若非我出马,无人能应对。”他凑着我的颈偷偷印上一吻,伸手把我的脸扳到眼前,调皮地冲我眨眨眼,“我们还剩一天时间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话未了,人已被秦绍抱起,稍一纵落,他已射出去遥远。 但见他白衣长袖,款款飞摆,随风逐影,飒爽不凡。我轻勾唇角,枕上他的肩,握住他的手,轻喟一声。 转瞬间,我随他跳上了一匹马,骏马四蹄一撒,驼着我俩径自出城。 我靠在他怀里,望着眼前风驰电掣般倒退的树木,再一回神儿,只见已身在大名山观月崖上。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听风赏月么?” “跟我来。”他拉着我径直走到崖边。 我俯首望去,只见悬崖下白雾弥漫,湿气氤氲,一眼望不到底儿。 “你怕不怕高?”他转头凝向我。 我坚定地摇摇头。 于是,他蓦地将我抱起,跨出一步,直直跳入悬崖。 我伸手勾住他的颈子,感觉比坐云霄飞车还来得刺激。我们仿佛堕入了云层间,在天空中自由的翩翔。 我贴着他的脸,他也贴着我的,我们互相注视了一眼,彼此间露出一抹微笑。 他搂住我,顺着一条青藤荡向另一条青藤,不消片刻,便落到了谷底。 他抱着我顺势翩飞几步,落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上。 “钟情谷?”我望着对面参天拔起的石壁,顺着壁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缓缓念道。 “子初,这里不是沈神医避世之居吗?我们这样贸贸然而来,会不会惹她不高兴呢?” “为何不高兴?这地方本就是我相赠于她暂时居住的。” “是你的?” “嗯。”他拉着我向前,指着一路的风光笑着问我,“好看么?” 那是一片绿葱葱的山谷,遍地开满了奇花异草,一对对五颜六色的鸟儿停在枝头,跳跃着鸣唱。 “嗯,这钟情谷,真像一个世外桃源。”我昂起脑袋望了他一眼。 “跟我来。”他扯拉我的小手,引领我来到一片光滑如镜的石壁前。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碑文,轻声念道,“左行七步,于石壁刻上手印。什么意思?” “来。”他拉着我转身,朝左方走了七步,恰碰到另一处湖绿色的石壁。 “刻上手印?”我指着石壁上面一大一小的手掌印问道,“是指这个吗?” “想不想试试?”他神秘的朝我一笑。 我的兴致立刻被他吊了起来,急忙用力点点头。 他拉着我的手,在石壁上按下各自的右手掌,只听“隆隆”作响,我回头一望,竟见那石碑缓缓向右移去,露出一条宽长的石梯来。 “寒儿,敢不敢下去瞧瞧?”子初笑着问我的意见。 “哈,你好古怪!既来之,则安之,下去又有何妨?”我拍拍胸脯,气嘟嘟地鼓起嘴。 他与我相视一笑,携住我的小手走入石梯,石碑缓缓又退至原处,“隆”的一声,四下一暗。 瞬刻间,一点一点的零星光亮从左右石壁上缓缓冒了出来,五颜六色,奇幻夺目,煞是美丽。 我“哇”的喟叹一声,随着秦绍缓缓踩下石梯,只见地面由一片悠蓝色的薄冰铺成,宽敞的大厅,随着我二人缓慢的移入,渐渐四下亮了起来,一大片冰雕呈现在我们面前。 “好美哦!!”我睁大双眸发出惊叹的叫声。 秦绍抬目望着眼前银白色的冰柱,笑道,“的确很神奇,寒儿,此处不像人间,是么?” “嗯……”我点点头,任由他握住手向内走去。 随着我们的走动,一扇扇沉重的玉雕冰门缓缓的自动打开。 我是怀着惊喜、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走进去的。 房里仅有一只盘踞在冰床上假寐的玉麒麟,我“啊”的露出欣喜表情,“它还活着吗?是神兽,居然是只神兽!子初,我可不可以摸摸它。” “嘘,别吵醒它,它脾气不太好,会冲你发火的。”子初笑着拉住依依不舍的我再向里走。 151 缠绵 经过两只引颈交缠的雪鹰身旁,我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它们雪白的羽毛,“子初,它们看上去好恩爱、好恩爱……” 子初领着我穿过这道门,我再度回首望了它们一眼,厚重的冰门缓缓合上,前面一道门又慢慢的打开了。大文学 “这儿是最里面了,你猜,会有什么?” 我长长的喟叹一声,“这里这么安详宁静,若是让我生生世世在这里呆着,我想我也不会厌倦。管它是什么呢……” “寒儿……”子初轻轻握住我的手,“来。” 我与他对视一笑,抬步走入最后一间冰室。 青烟袅袅的冰室内,布置的十分简单,一张冰桌,一盘未下完的冰棋旁置着两盏精致的茶盅,四壁如此纤尘不染,仿佛一直有人居住。 我抬目环绕,怔怔的望向前方。 那是一张冰雕铸成的床,雪白无暇。床上坐着两个冰雕刻画的年轻男女,皆是一袭白衣,女子靠在男子的怀里,唇边露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男子握着女子的手,头抵着头,表情十分安然。 女的是我,男的自然是子初了。 “哇,真的好像啊。”我惊讶地扑了过去,抬手摸摸那女子的脸蛋,再抚抚我自个儿的脸,转头看向子初,“你什么时候弄的?” “老早了。”他笑着抱住我,“喜不喜欢?” “嗯。” “那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我缓缓投入他怀里,伸手捧起他的脸,情不自禁地给了他一个香吻,“可是皇上会放了我们吗?” “会的,我不理朝政之事,他自是求之不得。”子初淡淡地笑着点头,“我想过了,等我得胜归来,我们就成亲,搬来此地居住。清静是清静了点儿,不过迟两年会热闹起来的。” 我望着他唇边邪邪的一抹笑,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记,“你好没正经。” “我没正经么?”他笑着俯首轻啄我的小脸,“我说得可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大文学” “不跟你说。”我烫红着脸转身。 “寒儿,别转身,让我好好看看你,过了今朝,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相见。”他轻轻将我拉转身,情深款款地凝望着我。 “子初。”我忍不住鼻头一酸,勾着他的颈央求道,“你不走好不好?” “我的确不想走。”他抬手轻抚我的脸颊,怅然叹息,“只是,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不过我答应你,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完胜仗,赶回来见你,好么?” “你要小心。” “嗯。” “子初。”我取下脖子上的玉佛坠,“我把这个送给你,你要好好保存它,见它就如见我。” “好。” 我绕过他的后颈,替他圈上那根黑色橡皮绳,他蓦地把我一拥,我微微抽搐着凑入他怀里,抖着小手儿搂住他的脖子,口中喃喃地哼着**的呓语,“子初……子初……” “我爱你……”他迷惘地垂首,寻着我的唇,一堵而上。 汹涌的情潮窜过我们周身,使我们深深沉醉,不言,亦不语,只是紧密相拥,期望天长地久---- ******** 雾园 回到宫里后,我一改往日活力四射的模样儿,显得有些病殃殃的,浑身提不起力气。逢人也不喜说话,逐了翠心等人离去后,我便一人坐在房里发呆着。 临晚,天气燥热不堪,我便进内堂一大间室内水池沐浴。 话说回来,上回还听到丫头们在背后非议我。说我为人极其奢侈,一天要沐七次浴,而其他娘娘顶多就一次。 那我热嘛,一热就想洗澡,这也叫奢侈? 不就是浪费点儿水而已嘛,这也好批评的。大文学我脱了衣裳,提起晶白玉足,蹭蹭水面,一步步入了池子,泡进了温暖的池水中。 好舒服哟! 我一手支在池边,任那一头乌发像吸足水分的海绵般帖服着我光滑白净的背部。 我眯起眼,譬如假寐。 俄顷,忽听窗外响起侍卫们的呼喝声,正惊疑间,突见一道黑影窜入我浴池内。 我微微一呆,抬眼愣望向他。 “子初?” “嘘。”他蓦地投入我池中,沉了下去。 叫嚷声突地在我外屋内响起。 只听一人叫道,“刺客逃不了多远,搜。” “大胆!你们竟敢胡乱擅闯永宁公主的屋子,若敢亵渎了公主,看皇上把不把你们大卸八块?”翠心急叫道。 “闪开,若是刺客行凶,伤了公主,你可担当的起?” 我一听脚步声纷至沓来,急忙沉入水中,只露出一颗头颅冒在水面,盯着冒失闯入的侍卫头子,大嚷一声,“混帐!竟敢明目张胆冲进来偷窥本宫?” “奴才不敢。”侍卫头子急忙退了出去,惶恐道,“奴才不知公主在内,无意冒犯公主,还望海涵。” “海涵你个屁!”我大吼一声,“还不快滚出去,迟一步,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是。” 外面一番混乱,后又趋于宁静。 采儿问道,“公主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我心虚的挥了挥手,等她们全部离去后,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迎视上子初含笑的双眸。 “呵,你还笑你?你怎么会跑来了?”我气呼呼地一甩拳头,却被他笑着握住,按在嘴上亲了又亲。 “我舍不得你。”他扑了过来,把我抱个正着,双目燃着炙热火苗,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我。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红润的面颊,凑着我的唇,印上一抹濡湿的吻…… 我沉醉在他迷人的目光之中,低低唤了一声,“子初……” “寒儿,不要说话。”他把一只手绕至我脑后,把我的小脑袋扳正到他面前,加深他热情的吻,那火烫的舌尖侵入我的唇瓣,炙热霸道的与我相缠交融。 蓦地,他将我打横抱起,跨出了池子,移到床旁。 他望着我,俯身在我锁骨上印下一吻,指尖轻擦过我水灵的肌肤,勾起我一抹颤栗。 我怔怔地望着他。时间,仿佛凝结在了这一刻。 他抬手扯下冠带,让一头青丝铺泻而下,我犹来不及惊呼,便让他覆上了身子。 他沉甸甸地压住我,没有停手的打算,只是更为激烈的索取我唇内的芬芳 他强壮的双臂用力环住了我,他在我唇上辗转热吻,引起我阵阵呻吟,“子初……” “唔,替我宽衣。”他轻咬住我的唇,很努力地吞噬着它。 月色覆了满屋,洒在他的手上、背上,蒙胧地照着他一双美目,极美。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他的背,照指示替他解着衣带,褪去他一身衣物。 **,是来得那么自然,像是一波潮水,跌宕着涌上我们的心头。 他密密地贴在我身上,轻咬着我的耳垂,“寒儿,你可知我有多爱你吗?” “有多爱?”我迷醉在他低沉的嗓音中,无法自拔。 “天地有多广阔,我就有多爱你。海水有多幽深,我就有多爱你……” “唔。” 他强健的身躯贴合着我的,他的手一寸寸撩拨着我的肌肤,他的吻正在混淆我的神智,我开始犯晕,完全不知双手该往哪儿摆。 “抱着我,寒儿。”他轻咬着我的耳垂,低声命令。 我依言环住他的腰,迷茫地张眼,惊叹自己不听话的小手终于有了去处。 他喃喃在我耳畔哄着,“你不要怕----” “嗯……” 他又喃喃地说,“会有一点痛……” “唔----”痛? 一瞬间,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已毫不犹豫地侵入我体内,我下意识的惊叫出声,本能地挣扎抗拒着,但他的手牢牢地握住我的腰,固执地要求我适应他的存在。 我僵直着身子,感受到**初始的剧痛,然而一阵刺痛过后,我又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莫名其妙感到一种奇怪的充实。 他停留了片刻,又在我体内动了起来。 他霸道地像是要将我狠狠嵌进他体内般,剧烈地占有着,我绷紧的身躯,在那一波又一波的震动中,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快感。 我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身子,在他阵阵的抽动中沉沦。 他把我转过身来,吮着我额角细密的汗珠。每一次退开都使我感到莫名空虚,而每一次强烈的进入都让我由衷感到满足。 我雪白的双手攀上了他的双肩,任由他忘情的汗水洒落在我身上。 当那冲刺变得激烈,变得狂野,我忽然开始有股想呼喊、想尖叫的冲动,那股强烈的快感在他的勾勒下逐渐苏醒继而膨胀开来。 我咬着唇,紧紧抓住他的背,随着他深猛的撞击,攀上了极乐的颠峰。 我忘情地呻吟着,闭上眸,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爪痕。 夜色,渐渐转浓。两情缱绻,风光旖旎,道不尽、说不完的窃窃私语,让我伴着他无眠到天亮。 隔日,我并没去送他,我怕我送他送到城门口,会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央他留下。 他可以留下吗? 子初,我的子初呀…… 152 皇帝的后花园 六个月后•;雾园流芳亭 炎夏已过,时已入冬。大文学 自从子初走后,我习惯每天在流芳亭内坐半个时辰,看会儿书。现在我每天都去七星楼上班,与七星楼上上下下已混得老熟了。 我总觉得,不找点事儿自己做做,我早晚要抓狂的。 可惜我没怀上子初的孩子,所以三个月前,只能伙同采儿与韩太医演了场好戏,骗说在雾园游玩时,没留心跌了一跤,把孩子给跌没了。 当然,这免不了被太后妈妈狠狠教训了一顿,不过她瞧在我装出的可怜相上,勉强饶了我。 如今已经十二月底,天气渐转寒冷,采儿在我的小夹袄上又添了一件斗篷御寒,她知我心情不甚好,每天故很乖巧地呆在我身边,我不说话,她也不太说话。 闲来,我会在流芳亭内写写字,就当是消磨时间也好、抒发情感也好,这已经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工作了。 哎,当是练毛笔字了。 我可舍不得用我的原子笔,那得贴身放着以备不时之需,省着点用,或许还可以写个三年五载。 如今想来,早知要穿越,多带些现代用品多好? 我俯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抚平纸,搁下笔。 采儿立刻凑到我身边,小声问道,“公主要回屋了么?” “让我再坐一会儿罢。”我叹了口气,抬眼望向远处。 隔了半响,我问,“采儿,昨日成王府设宴,都去了些谁?” “听说各部大员都去贺喜了,太后与五王爷也去了。” “哦。”我点点头,“我还没恭喜他呢。” “昨日太后来找过您,您还睡着,太后嘱咐别惊醒您……” “嗯。”我点点头,托起采儿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小口。 “成王花了半年,总算把天道门的人一网成擒,到是也功不可没,皇帝少不了要打赏他。大文学”我淡淡地说着,“采儿,你可知天道门那些人如今都关在何处?” “刑部大牢内听候统一发落。” “哦。”我再度颔首,“抓得都是些什么人?你可打听得到?” “奴婢听宫里的人窃窃私谈,说是抓了个和尚、一个黑脸汉子,一个书生,还有好些壮汉。” “五王爷还去道喜了?” “道喜了,听说去得可早呢。” “哦。”我垂下头,未再言语。 过了片刻,小安子跑来询问可要传膳,我没什么食欲,故叫他们缓缓。 这小安子是皇帝自作主张把他调到我身边服侍的,本也没什么,可我总觉得他像是皇帝派来潜在我身边的眼线。 我的一举一动都难逃他的法眼。 我只要稍微有些风吹草动,皇帝就来寻我麻烦了。 譬如上个月本想和采儿出去逛逛,结果皇帝第一时间跑来阻止了我们。说是身为大秦国公主,要谨守礼仪,凡事以国体为重。 我靠,他明明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儿。 我一状告到太后那儿,争取了好久,才让他点头答应我去七星楼上班。 不过来回路上都有小安子看着我,宫里到七星楼、七星楼到宫里,两点一线,旁的地方都不能去。 我就这么憋闷着,保不准哪日就要爆发,我等着我的爆发日…… “启禀公主,陈婕妤求见。” “哪位陈婕妤?”我不解的抬起目光,问站在亭子外垂手肃立的冷静。 冷静沉声道,“陈娘娘是一年前选进宫来的,是中书侍郎陈天垒陈大人之独生女。” “听说她月前已有身孕,如今很受皇上欢喜。大文学”翠心在一旁插口道。 冷静一眼瞪了回去,小丫头急忙垂下头,缩到我身后。 “哦。”我点了点头,“陈婕妤哪,她来见我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是。” 片刻后,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来到我面前。你看她,脸似牡丹,美眸流盼,腰似杨柳,仪态万千,的确娇媚迷人,人比花艳。 我睇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腹,心道:秦殇这家伙下手还真不慢。 这陈婕妤有了皇帝的子嗣,还怕日后不飞黄腾达,他这肚子里的种一出来,就是排行第六的皇子皇女,前途无可限量。 她干吗莫名其妙的来找我? 要说,该是我去拍她马屁才对哟。 “妹妹,入宫这么久,只在太后的宴上见过妹妹几回,姐姐老早就想来看看妹妹了,可一直抽不出空儿,妹妹该不会见怪吧。” 我微微抽搐着嘴角。 这姐姐妹妹的叫法,我听着怎就那么别扭? “娘娘请坐。”我稍稍一点头,请她入座。 她轻轻摸着肚皮,由下人搀扶着缓慢坐下,抬起如玉的脸盘,冲我微微一笑。 “不知陈娘娘何事来访?” “也不怕妹妹笑话,姐姐这次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抬起绣帕,掩唇轻笑,“想来请教妹妹一些曲子的弹奏与唱法,还望妹妹不吝赐教。” “娘娘言重了。”我淡淡一拢眉。 小安子急步走到亭外,低腰一礼,“公主,淑妃娘娘造访。” “淑妃娘娘来了?”陈婕妤明显一惊,站起身来。 看来,今儿还真是个黄道吉日,娘娘们闲来无事儿都到我这窜门来了。 我眯着眼,望向不远处渐渐靠近的红影。 “参见淑妃娘娘。”陈婕妤急忙屈膝行礼。 “淑妃娘娘。”我仅是站起,向她微微顿首。 “妹妹快快起身。”淑妃挪到陈婕妤身旁,将之扶起,笑道,“妹妹怀有身孕,就不必多礼了吧。” “多谢淑妃娘娘体谅。” “呵呵。”淑妃秀美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妹妹近来身子可好?” “多谢娘娘关心,托太后的福、皇上的福,秀莲近来身子并无大碍。” “那就好。”淑妃携着陈婕妤向我走来,“妹妹要多多保重身子,一切以龙胎为重。” “是。” 我干咳一声,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这两女人,彼此之间说不定早把对方骂个千次万次了,却还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假讪的脸面?简直无聊至极。 “不知淑妃娘娘又有何事来访?”我有些不耐地打断她们的对话,要闲话家常不会回你们自个儿屋里呀? “啊,没事没事。昨日听太后提及,听说妹妹身体有些不适,故今日得空,姐姐特来看望。” “呀,妹妹身体不适么?”陈婕妤张大眼儿瞧向了我。 “多谢两位关心,我昨日只是有些困倦,身体棒得很。” “那就好。”二人笑着在我身旁坐下。 “陈娘娘,我闲来无事时画了几张曲谱,先给你瞧瞧,有什么不懂再来问我好了。” “原来妹妹是来向公主请教曲子的?”淑妃意味深长地望了陈婕妤一眼。 陈婕妤立刻讪笑着摇头道,“妹妹只是闲着没事儿……” “呵呵,妹妹如今深受皇恩,得皇上青睐,即便不会唱曲儿,皇上也定会对你宠爱有佳,妹妹千万别太操劳了,万事以龙胎为重呀。” “是。”陈婕妤惶恐地点点头。 我皱皱眉,慢慢站起身子,“两位,我想起今日约了长乐赏梅,去晚了怕会使她不高兴,不好意思,先行告辞。” “哎呀,妹妹等等。”淑妃笑着站起身,扭着腰肢来到我身旁,娴熟地勾起我的左臂,“妹妹与长乐真是好兴致,不知姐姐能否一同参与,同享欢乐?” “这……” “怎么,妹妹不欢迎?” 这淑妃真是圆滑的紧,我盯着她狐狸似的媚眼瞧了半响,不甚情愿地点头道,“好吧。” “妹妹我也……” “哎呀陈婕妤,你有了身孕,还是尽早回屋多多歇息的好。”淑妃打断陈娘娘未完的话,笑着说道。 “不是,太医吩咐我要多多走动,经常呆在屋子里也未必是桩好事儿。” “这样啊,那好吧,不过妹妹可要处处留心,千万别磕着碰着哪儿了,毕竟怀上龙胎也极为不易,这期间妹妹也不知做了多少努力,可别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啊?”淑妃笑着瞄了陈婕妤一眼。 淑妃那番话听入我耳中,都绝刺得很,可不知这陈婕妤是真听不出来,还是不敢与其公然作对,竟只是傻笑着点了点头,并无反驳。 于是,我无奈地带着她们两个一同前往御花园。 到了梅林,长乐已等候多时。 我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便笑着上前见过淑妃娘娘,从她手中巧妙的将我解救出来,勾着我当先向前走去。 我们徜徉在蜿蜒的梅林间,轻蘸一支早开的腊梅,老树疏影,幽香扑鼻。 再向前,忽见贤妃身影。 端望她,一袭轻裘,粉黛含笑,捻一支梅,若有所思。 长乐拉着我过去见礼,喊一声“贤妃娘娘”,她蓦地回过神来,顿首向我们轻笑。 淑妃笑着上前,“这么巧,妹妹也来此赏梅?” “嗯,听说今年梅花开得特别早,妹妹今日特来观赏。” 153 执着的疯了 “那正好,与我们一同赏玩吧。大文学” 贤妃笑着点点头,转头温婉地望着我,“宁儿妹妹身体无恙吧,宫里传言,妹妹近日来食欲不振,该不是得了什么病儿?可有传太医院的人问过诊?” “没什么大碍。”我摇了摇头,“蜚短流长,不必在意。” “呵呵妹妹,身子还是要多多注意点儿的,就算大的不吃,小的也得吃呢。”淑妃笑着挽住我的胳膊。 “什么大的不吃小的吃?”我瞪大眼,转脸望向她。 她捂着唇作势笑笑,轻轻拍了下小嘴,“是是是,姐姐多嘴,姐姐不说。” 哈!这群女人们,怪不得今儿一个个都找上门来了。 难不成,她们误以为我暗中与皇帝有一腿? 连日来的食欲不振,被她们肆意杜撰为,我怀孕了?? 我失了赏玩的心情,气冲冲地回到雾园,摈退一干闲杂人等,把自己锁进了房里,任谁在外叫唤都不答理。 该死的她们凭什么这样臆测我?凭什么就认为我是个**荡妇了?凭什么把她们自己的想法强自按在我头上? 我气冲冲地翻开柜子,取出些衣物胡乱塞入包袱。 我真是多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忍耐了。 去他妈的皇宫,我诅咒她们,全都给我下地狱去吧! 我“啪”地打开门,跪了一地的奴才们爬了上前,惊慌失措的哀求我不可冲动。 我火大地挣开他们,大嚷着,“全都走开!我受够你们了,我爱干啥就干啥,谁都管不着我。” 姑奶奶不当这劳什子的公主总可以吧! “公主,公主……”翠心死死地拽着我的包袱不放手。 我干脆脱手不要我的包袱,随她拽去。 宫女们吓得抱我的腿,拽我的衣摆,我索性把外衫都脱了,“啪”的甩在地上,怒目瞪着他们大小一干人等,“谁敢拦我?” “皇上驾到----” 我怒气冲冲地转回头,瞪着心虚低头的小安子,大吼一声,“小安子。大文学” “奴才在。”他被我吓了一跳,慌张下跪。 “每次都是你,这么爱通风报信乱嚼舌根,下辈子干脆当鹦鹉,就甭当人了!” “奴才……” “你们又在闹什么?”秦殇被人簇拥着走入我的园子,猛一见我衣衫不整的模样儿,立刻怒道,“永宁,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什么体统?我什么狗屁体统都不要了!”我甩开奴仆们的手,气愤地向前冲去。 秦殇蓦地拦到我面前,一把扼住我的手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这帮狗奴才惹公主生气?”他震怒地望向跪了满地的奴仆们。 我用力挣扎着尖叫,“你不要动不动就怨怪别人,放手,放手!放手!” “寒儿。”他恼羞成怒地紧抓住我的腕子,回头冲着一干奴仆吼道,“统统滚出去。” “是!” “干什么?放开我,很痛啊!”我用力挣开他的手,瞪着眼儿,轻抚着腕上的瘀痕。 他刻意压下一肚皮的火,好声问我,“到底怎么了?” “问你!” “问我?” “怎么不问你?你以后没事别往我这里跑了,风言风语的我受不了。” “就为这事生气?” “你知道?” “略有耳闻。” “你知道你都不说说她们?你不澄清,不解释,怪不得她们越传越离谱!”我火冒三丈地瞪住他,气得转过身去。大文学 “寒儿。”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皇上,你可别忘了,我是康王妃。” “目前还不是吧。”他冷笑道,“你也别忘了,你二人还未成亲。” “那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我转过头,当面直斥。 “你就那么喜欢他?” “这不关你的事!” “谁说不关我的事?”他恼恨地用力将我扯转身,一手扼住我的下巴,冷凝地盯着,“你给我仔细听着,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永远都别妄想嫁给康王。” “你……”我气得脸色发青,还未出声便见他俯身过来,作势强吻。 “你疯了你……”我慌乱地推拒。 “我早就疯了,早在那日你同子初央求太后赐婚时起,我就疯了。不过这全部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他双手一合,用力箍紧我的腰。 “我没有!” “你有!你就有!”他固执地强调。 “子璇,我拜托你不要再那么偏执了好不好?要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 “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你是天底下最冷最无情的女人!若不是你一直刻意地疏离,怎会逼我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你逼我的,全都是你逼我的!”他睁着赤红的双眸,燥乱地晃着我的身躯,“打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你是我的,你笃定只能属于我。” “疯子!!”我恨极挥手大骂。 他忽而笑了笑,抱住我柔声劝慰,“寒儿,你乖,听话,不要再跟我对着干了,好吗?” “不好!” “为什么不好?”我一句话又把他触怒了。 “不好就是不好,你放开我!” “你就那么死心塌地想等他回来?”他晃着我的身躯,怒声大吼道,“如果我说,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难不成你还这样等下去?”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一把拽住他的手,哇哇叫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你告诉我!” “我什么都没做。”他冷笑着望我,“是山北关来报,康王不敌卫国大军,现十万大军退兵三十里外的小威坡,陷于苦战中,或许再有数十日便得断粮。” “那你为什么不调集周边的兵马赶去帮他?你下令让附近的将领带兵去帮他呀!” 他淡淡地笑着拥住我,俯首在我耳旁吹拂着清淡的味儿,“我当然会派人增援,他是我最亲最亲的弟弟,不是么?” 我望着他冷森的眸子,抖了一下。 “别怕,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他一手抚上我的面颊,温柔地低语。 “子璇,你别开玩笑了,救人如救火,你赶紧派人救他吧,子璇……” “我已经派了,你放心,乖。”他浅笑着啄了我一口,“只要你乖,我什么都能满足于你。” 我又是一阵轻颤,深知他抓住了我的弱点,不会手下留情。 “你,你想怎么样?” “我已经向母后提议,要纳你为妃。” “这不合礼法,别说太后不会答应,六部九卿各位大人也绝不会答应的。” “他们会答应的。”他深沉地笑着,“我会让他们知道,违逆我的下场。” “子璇……”怎么他今日看来与往日略有不同? 不知是不是眼神中添了抹孤冷与狡猾的缘故,我瞧着好刺目。 “子璇,你别这么执着好不好?” “执着的是你。”他轻轻擦着我的小脸,淡淡地笑着,“假以时日,你定会知道,在这世上,只有我最疼你,最爱你,最值得拥有你。” “不可能的。”我用力晃着脑袋,“我,我不可以进宫,我已,已非完璧,皇上不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娶我这样的女子……” 他似被刺痛了一下,眼神蓦地转冷,使劲搂着我,低吼道,“我并不在乎。” “不是的……”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已经吩咐礼部赶制册印,三日后,就册封你为贵妃。” “可是朝中大员定会极力反对的,皇上……” “不会的,他们不敢的。” “万一反对呢?”我急急的问。 “绝对不会。”他怒瞪我一眼,“你休想再玩什么花样儿,我可以救他,也可以杀了他。”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肆意妄为?你这不是拿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你不派兵增援,你害死你的亲弟弟也就罢了,你还想害那些无辜的人民?你!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我就是疯子,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你可以一如既往的拒绝我,我不逼你。”他笑着摸摸我的脸,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退后一步,怔怔地瞧着他,耳边泛起算命仙的话语:今后天下苍生是生是灭是福是祸全在小姐一念之间,还望好自为之。 *******分割线哦******** 三日后的下午,当秦殇气急败坏破门而入时,我正脱衣服打算到床上小息片刻。 见他闯入,我忙站起身扣扣子,还未开口,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大手一挥,甩了我老大一耳刮子。 我“碰”地倒在床上,一手捂住左颊怨恨地瞪向他,“你干吗打我?” “问问你做的好事。” “我做什么了?” 他一把扯住我的细腕,俯身逼近我,“你在太庙后殿弄得什么古怪?为何有那么多蚂蚁聚集,铺天盖地爬满了石碑,写下那所谓的八字箴言?你使得什么招,说。” “我没有。” “你还想不承认?”他急怒攻心,扣住我下巴,“好,既然你做得那么绝,我也不必对他手下留情……” 154 妒恨交织 “皇上。大文学”我爬起身一把抱住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会不知道?太庙后殿的石碑上爬满了蚂蚁,描下八个大字:天降妖妃,国必有难!赵国公一干人等正好借题发挥,阻止我册你为妃。” “我真不知呀!” “你别再装无辜了,你这么聪明,古灵精怪的,不是你做的才怪。” “皇上……”我呜咽着搂住他的颈,撒娇道,“我是冤枉的,真得不是我弄的,我怎么会想这么个馊主意,弄蚂蚁战嘛。皇上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娶我,势必会叫我遭人妒呢,太庙后殿也不是什么禁地,买通了守卫,什么人都可以进呀,后宫那些姐姐,早已把我恨得牙痒痒,最好我去死呢,呜呜呜,你怎么不说是她们害我?” 他怔了怔,俯首瞧向我,“真不是你?”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嘛。”我钻到他怀里,伸出小手抱住他的腰,哭哭啼啼地嚷道,“这三天来,我经过反复思量,觉得我还是好喜欢你的。打从我们第一次相遇,到后来宫中相认,再到现在,期间发生那么多事,你一直默默守在我身边。我又不是瞎子,瞧不出你对我的好,我怎么可能不动心嘛。一直以来,我只是碍于你高贵的身份,不敢亲近,也可以说是逃避,子璇,你说我小气也好,不大方也罢,我就是不喜欢你周遭有那么多女人嘛。我以为避开你就能打消心里对你的情念,谁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儿。我想通了,与其一直逃避下去,还不如留在你身边,让你照顾我。” 他听了我一番说辞,目瞪口呆地瞧了我半响,忽地恼羞成怒,用力扼住我的下巴,“你又想拿这套来骗我?上回我被你骗得还不够惨么?你休想花言巧语让我放过他,你对我与对他是孑然不同的,你当我傻瓜呢?你一得知我的身份便立刻疏远,冷得像块冰,而他呢,你就算知道他在你之前有另一个女子,你也只是生气了几日,过后就又原谅他了。这代表什么?代表你喜欢他,不喜欢我。而你愈是喜欢他,我愈是要他死!” “不是的,皇上,你真的误会了。”我腻在他怀里叫叫嚷嚷道,“这三天来,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很清楚。我之所以气你骗我瞒着你的身份,刻意的疏离你,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呀。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就是这种心理。你给我时间,我会让你知道我其实有多喜欢你。” “你又想骗我,好放你出宫与他团聚?” “我没有骗你啊……”我抬起泪迹斑斑的小脸可怜兮兮地瞧着他,“我也是最近几天才想通这其中的道理,难怪你会不信我,呜呜呜……可是我真是冤枉的,如果太庙的事真是我做的,我一定会承认的嘛。二哥,你那么了解我,岂会不知我的性子?” 他又怔了怔,抬手抚上我的小脸,半信半疑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干吗突然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家嘛。大文学”我哀怨地望了他一眼。 他眼神忽而一柔,立刻便心软了,“疼么?” “当然疼了,要不你给我打下试试。”我嘟着唇,伸出粉拳轻轻揍了他一记。 “寒儿。”许是我那娇滴滴的模样儿触起他心中那抹情弦,他抓起我的小手,又怜又爱地望着我,俯首覆上我的唇,迫不及待地索吻。 “皇上,不要……她们都在看呢。”我半推半拒地伸手抵着他的脸。 “都退下。”他一挥手,所有人都奉命退出门外,仅采儿还杵在那儿,一脸焦虑地瞧着我。 我急忙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她点点头,躬身退了出门。 “寒儿。你说得都是真的么?不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 “上回你就骗我……” “你还提上回的事,都过去大半年了,你还提,哼。”我佯装生气,跺跺脚转身,趁机挣开了他的束缚。 “好,我不提。”他欢喜地搂过我,将我转了个身,捧起我的脸,轻啄一口,“你为什么会突然间想明白过来,该不会是哄我吧?” “我说了你又不信,说什么都是枉然,不说了。”我气呼呼地转过头。 “寒儿。”他将我拉进怀里,按着我的手慢慢贴往他心口,柔声说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有些难以适应。寒儿,你不要再骗我了,真得不要再骗我了。” “我又没骗你。”我伸出双臂搂住他的颈,闭上眼,狠狠心,热切地回应起他的吻。 小火一点就燃,愈烧愈旺。他热情似火地向我索要更多,抱着我移到床旁,一番天旋地转,我已被他覆在身下。 “皇上。”我心里又惊又怒,表面却装出嬉皮笑脸的模样儿,伸手抵住他贴合上来的身子,“皇上现在还是白天。” “无碍。” “寒儿今日身子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他愣了愣,狐疑地瞄向我。 我怕他心里生疑,急忙垂下眼心虚地掩饰道,“寒儿今日来葵水,身子不洁。” “无碍。大文学” 又无碍?奶奶的那什么有碍?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我心里暗暗咒骂着,堆出笑脸随口胡诌一个理由,“不要了皇上,会占了晦气呢……” 谁知,他依然我行我素地努力解着我的衣带,分明半点没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 完了完了,这回真是玩出火来了。 有什么办法能使他放弃对我的不轨企图,又不怀疑我呢? 我正苦苦寻思着,他已使劲撕开了我的外衣,伸手探入我肚兜内肆意抚摸。 我一惊,本能地甩开他的手,将他用力一推,顺势拉过被子捂住了胸口,一脸戒备地缩到床内。 他勾唇冷嘲凝着我,“还说不是骗我?一试即知。” 我一怔,随即立刻缓过神来,硬逼出两颗珍珠含在眼眶内,委屈地瞪向他,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寒儿。” “你不要碰我!”我用力打掉他的手,作势叫嚷道,“我就知道你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我。” “你这是说哪儿的话?” “你就是!你嘴上说不在乎我非完璧之身,心里其实早已当我是那种低三下四的烟花女子,可以任人轻薄。” “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瞧不起我,你若是尊重我的话,岂会大白天就对我行为不轨?再说我现在名义上还是康王妃,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心里就是把我当成那种随便的女子,所以你才会如此任意妄为。” “不是的,寒儿。” “你走开!不要来碰我,我恨死你了。” “寒儿。”他急忙伸手抱住我,“我哪里会瞧不起你?我心里疼你,喜欢你都来不及,寒儿,你怎么可以如此曲解我的一片心意?” “你就是怀疑我,不相信我,才会来试探我!这样勉强呆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到不如你放我走,或者让我出家当尼姑,陪容婉盈去尼姑庵一起吃斋念佛,为皇上与太后祈福……” “不许胡言乱语。”他伸手捂住我的唇,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紧抓住我的小手,“我错了还不行么?” “皇上!你明知我现在的处境,还这样来为难我。现在外面人人都当我是妖妃了,难不成,在皇上的心里,我就是个妖妃?”我再挤出两滴泪,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怎么会呢,我……” “皇上你不要说话,听我把话说完。”我伸手掩住他的唇,贴近他的脸,真诚地凝着他的双眸,“皇上,寒儿好喜欢以前那个勤于政务、爱民如子的好皇上。皇上突然变成这样,寒儿真的好不习惯,如果是因我的缘故,皇上才变得那么冷酷,那我岂不真成了世人口中乱世惑君的妖妃,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 “胡说,我不许你这样诅咒自个儿。”他心慌意乱地抱住我,紧紧拥在怀里,低声吼道,“我不许他们这样说你,谁敢在背后论你是非,我就杀谁……” “皇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寒儿不想皇上满手沾上血腥,如此一来,后世之人更会指责寒儿乃一代妖妃,呜呜呜……” “那,我派人彻查碑文一案,看是谁在背后中伤你。” “千万不要啊。”我不假思索,一口回绝。 “为何?”他看着我,眸中又闪过一抹疑云。 “你看,你又不相信我!你还是在怀疑我,我讨厌你讨厌你!”我气呼呼地爬起身子,伸拳揍他。 他将我一扯一抱,安在怀里,长叹一声,“寒儿,你真是我前世的魔障,今生的冤孽。那我到底要如何做,才能使你满意?” “你千万不要彻查太庙一事,你愈是紧张我的事,便愈是把我往风口浪尖推,只会增添别人更多的不满。皇上,你疼不疼我?”我眨着水灵灵的大眼,歪过头问道。 “嗯。” “那就答应我,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上,时间一久,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你说了那么多,旨在劝我派兵援助子初?” “你又来了。”我气愤地推开他的手。 “你发誓你不再惦着他?” “我发誓!” “倘若他回来,你会跟他一刀两断?” “嗯。” “当真?” “你还是不相信我,我前面说那么多话,在你听来,都是废话吗?不说了不说了,你走吧。” 他望了我半响,叹息道,“也只有你够这个胆赶朕走。罢了罢了,实话同你说吧,我昨日已调派黄岭的刘督军前去增援,恐怕后日就能到达山北关。” “哦,你又唬我呢。” “寒儿。”他一手抚上我的脸颊,辗转抚摸。 我眯着眼,抿起红唇,呓出一声轻笑,“皇上,不要闹啦,你一定还有许许多多正经事要去处理呢,寒儿不耽误你。” “寒儿喜欢勤政爱民的好皇上,朕就一定会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上。”他在我耳旁沉吟着,贴着我的面颊亲了一下口,“我处理完国事,迟些时候再来看你。” 我讪笑着望了他一眼,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可以不用再来找我了。 哎,我目送他出门离去,采儿急匆匆奔进屋子,探头向外张望了眼,转身忙把门合上。 “公主。” “没事。”我舒了口气,“总算顺利过关。” “皇上没怀疑您吧。” “怀疑了,不过幸亏我聪明,用怀柔政策摆平了。” “那皇上他有没有对公主……”采儿望了我一眼,闭上嘴。 “没有,被我劝服了。”我起身换了件衣裳,把那件被他扯烂的破衫扔给采儿,“幸亏我机灵,要不然真是名节不保。” “不过下次不知能不能这样幸运了。”我忧虑重重地叹了口气,转首对着采儿笑笑,“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采儿,你冒着危险混进太庙替我做事,我还没谢你呢。” “哪有的事,是公主您足智多谋,想出那么好的方法来误导世人,采儿仅是跑腿。” “那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把她拉到身边,“谢谢你,采儿” 她急忙摇着手,一脸腼腆地笑望我。 ******** 数日后,由于我表现良好,终得假释出狱,到积云楼走走。 当日,在我软磨硬泡撒娇使赖下,秦殇勉强点头应允让我在积云楼住上一晚。 我借故要与大哥叙旧,把看守我的慕容嗔遣到了门外,立刻把我的逃难计划一五一十告诉了宫南雁。 本以为他会一口应承帮我出逃,谁知他竟一脸难色,推说此事得从长计议。当即气得我跳将起来,扭头就走。 他急忙拦下我,向我分析个中缘由。 原来因为边关打仗之故,京城目前正加派人手守城巡逻,所以我现在要逃出城,并不是易事,得部署安排。 155 水落石出 不过他答应替我安排,说此事包在他身上。大文学 我与他谈完,心绪还是不甚平静,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一直到凌晨四点左右,才觉睡意袭来,正蒙胧地合上眼打算入眠之际,忽听窗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伴着一道低语走至我隔壁的屋子。 我心里起疑,三更半夜的,不知是何人拜访宫南雁呢? 我急忙拿起我的万能手表贴到隔壁的墙上充当窃听器,一手旋开侧面的按钮,将一个微型接听器贴在耳上。 于是,隔壁的声音便清晰传入我耳中。 只听宫南雁低声说道,“三……” “小声些。”一道极为耳熟的声音打断了宫南雁的说话。 “她睡着呢,不会听到。” “万事小心。” “是。”宫南雁顿了顿,继续道,“您不是说,他们会没事的么?怎么竟定为明日斩首示众呢?” “做戏要做足全套,你也不想那人看出什么破绽吧。” 我一听这声音,立刻紧紧地捉住了胸前的衣襟,一颗心悬得半天高。 “可是要牺牲这么多人,我觉得……” “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别那么妇人之仁。” “是。” “训练得如何?” “正在加紧练习。” “嗯,他近年来买了不少高手,一定要小心。” “是。” “统一行动时不能出半点差错。再带我去看看他们。” “是。” 跟着一道移动的响声,房内便敛了声音。 我大着胆子跑出门,偷偷潜入宫南雁的房间,打开手表上的微型手电筒,在他乌黑的房里东找西找。 蓦地从他柜子最下一层翻出些古怪的东西。 面具、胡须、还有黑巾,我抖了抖,抓过一件袍子展开。大文学 这回我认出来了。 这装束要是套在宫南雁身上,便成了不折不扣地天道门门主笑三缘。 天爷,我的脑子瞬时一片空白。 宫南雁即是笑三缘? 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他从一个没武功的商人,到身怀绝技的高手,再到天道门门主笑三缘。 这能划上等号吗? 我混乱的大脑不晓得该如何调试,于是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欲走。 却不料,那黑色的柜子忽然诡异地移了开来,一条紫色人影鬼魅般地射到我面前,抬手一点,我便被他定了型,愣立当场了。 这回真是死定了! 我心中转念,欲哭无泪,得知这惊天大秘密,他们会放过我,才怪! 我抬起眸光,涩然望着面前的男人,“我从未想过,原来你才是天道门的幕后主使人。” “是么?” “子容。” “嗯。”他笑着倾首,“你现在知道了。” “兰花杀手是你派去刺杀太后的?” 他不语。 “你为什么要嫁祸我?” 他笑着望我,依然不语。 “你搞这么多事,最终目的仅是篡位吧,那你是否搞错了对象,你的目标该是秦殇不是吗?你为何向太后下手?” 他轻咳一声。 “兰花杀手是你天道门的人,你假意让她潜伏到寿王身边,一来便于监视,二来可当挡箭牌,出了事,人家自然把疑点集中在寿王身上,决不会想到你头上。” “呵呵,的确有意思。”他笑着点点头。 “那日是你派人追杀皇上,你以荡平贼寇为借口,实际偷偷调派宫南雁去刺杀皇帝。大文学但是你没想到有一个陈平半路上杀了出来,把你的计划全部打乱。” “子悠也知道你的身份?” “这点错了。”他笑着打断我,“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有我的存在。他只以为加入了一个劫富济贫的帮派。” “你才是天道门的主使人,你因皇帝大肆搜捕天道门门人,逼不得已亲手捉回你的信徒,把他们送上法场,你还是人吗?他们好歹也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叹了口气,望向我,“我也不想这样。” “你不想这样?哼,别再矢口否认了,你这种人还会有什么感情?在你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一堆能供你驱策的棋子。你说,你在那秘道里养了什么东西?杀手么?你难不成要杀入皇城妄图逼宫?” 我慌乱地望了他一眼,“子容,他与你是兄弟。你与他相互残杀,势必会遭天谴。” “你会关心他?”他笑着投给我一眼,“在你心里,不是只有子初一人吗?他死,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儿。你不是急着要出城找子初么?” “这是两码事,你别扯到我头上。” “若寒。” “你不要叫我。”我瞪大眼瞅着宫南雁,“最可恶的就是你了,假惺惺地与我、与子璇结拜,还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样子。我猜你当时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你是借着我跟他攀上交情,伺机寻找时机下手吧。” “若寒,我。” “你什么都不必说。子容,趁早回头吧,别干这么危险的事。万一失败,那可是要杀头的。就算成功让你弑君夺位,也只会留下手足相残的千古骂名。” “那就手足相残吧。”他笑着弹射到我面前,一记手刀,劈昏了我。 ************* 醒转时,发现身在一处黑森森伸手不见五指的监牢内。 门上仅开了一扇小气窗,四面皆是墙,阴寒的很。 我简直欲哭无泪,心想怎么又把自个儿给弄进大牢里来了? 子容毕竟还是顾念旧情的,所以他未杀我灭口。 既是如此,说明他心里还存有一分善心。他不该踏上那条不归路呀。 这年头,弑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动了动手脚,摸索着爬到铁门前,用力拍了拍,叫道,“开门,有没有人?” 喊了半天无人应答,我倒觉得口有些渴了,正想着,门上的小气窗突然冒出一张黑巾蒙面的脸来,“嚷嚷啥?好好呆着。” “喂!我要见子容。” 他未理我,自顾自把水和食物递予我,关上了小气窗。 我心情郁闷,在黑暗里唉声叹气了良久,总算还想着不吃饱没力气逃出去,那就吃吧。 食物还算精致,想是他们念及旧情不舍得苛待我。 我吞着糕点,抬手看了看表,一月六号,天爷,难道说,我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内呆了一整日了? 成王逼宫成功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没人来救我? 难道他打算关我一辈子? 不是吧---- 我又转身拍拍铁门,未过片刻,那蒙面人露出脸来,“又怎么了?” “宫南雁和成王回来了么?” “早着呢。” “为什么早着?” “问那么多干什么?乖乖呆着吧。”他没好气地关上气窗,起步离去。 我爬到墙角的小铁床上,钻入暖和的棉被里。 这么说,那日是成王派兰花杀手把我搬去了翠微小筑?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挑起秦殇与秦绍的争端? 恐怕不那么简单。 我暗暗拢起眉,心想倒头睡吧,指不定一觉睡醒就出牢笼了。 也不知昏昏沉沉地睡了有多久,反正再醒来时,我已莫名其妙躺在一张白玉雕花大床之上了。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 一盏紫苏琉璃灯照着床头,两抹昏黄光晕旋绕,案几上搁着一只九鼎小香炉,徐徐冒着白烟。 这分明就是秦殇的寝宫! 莫非,成王事败,把我供出,秦殇救了我? 奇怪,我捏捏小脸掀开被子下床。 “采儿。”我唤了一声,发现并无人答理。 于是,我起身出门,惊愣地望着前方。 这哪里是在承乾宫吗?分明就是身在一艘烫金画舫之上。 我沿着一间间厢房向前走,忽听左近一间屋内传来朗朗地笑声。我缩了缩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情景。 屋内共有五人。 秦殇、秦战正对酒笑谈,宫南雁坐一旁替其斟酒。 另二人。 一个是那花子帮帮主陈平。 另一个竟是那兰花杀手。 一瞬间,我的脑袋成了一片浆糊。之前发生的一切,像电影般一幕幕划过我面前,凌乱地搅成一团,理不清,看不透,难以琢磨。 “寒儿来了。”宫南雁起身相迎。 成王亦笑道,“皇上,那臣弟先行告退。” “妾身告退。”兰花杀手微微向他一福,迎上我惊疑不定的目光,浅浅一笑,颔首,举步从我面前走过。 我霍然转回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秦殇,“你……” “寒儿,你醒了。”秦殇神色自若地笑着,走至我面前握住我的手,“睡得还好么?” “这是怎么回事?”我怔忪地望着他,喃喃自语着,“怎么回事,怎么……” “寒儿。” 我使劲挥开他的手,“蹬蹬”退后数步,沿着桌边站定。 “原来你一直在演戏。” “你听我说寒儿。”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要听!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骗局。你与宫南雁根本就是打从积云楼碰面起就是认识的,他是你的手下。” 156 阴谋的背后 “我们不是存心要骗你。大文学寒儿,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那场天道门月夜追杀的戏码也是你自编自导自演的,为什么你要演一出苦肉计来吓我,为什么?千算万算,我真得不知,原来你才是天道门的真正幕后主使。你好厉害,瞒天过海瞒过这么多人,你演戏果然演足了全套!” “不这样做,如何骗得了秦英、赵国公等人?”他蓦地将我拉到身侧,抬手摸摸我的脸,笑道,“你听我说好不好。” “不听!” 他叹了口气,拉着气愤挣扎的我在桌边坐下,抬手替我斟了一杯茶,“你总得听我说完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哥是装疯的。” 我怔了怔,转头望向他,“你又从何得知?不是说秦英的疯病连沈神医都束手无策么?” “我派南雁查了多年,对于大哥的事可说是了如指掌,只是他暗地里以为自己隐秘地很好。我没点破,一来并无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企图篡位谋反,二来也是想给他机会改过。谁知他非但不领情,还暗暗招兵买马,结党营私。” “他不是疯了么?” “你太天真了。”秦殇摇了摇头,“大哥一直以来都存有异心,只是在等待机会反扑而已。” “你开创天道门就是为了对付秦英?” “不是。”他按住我的小手,凝视我,“你也知赵国公与容太保专权跋扈,朝野内外多的是他们的党羽。那些贪官营私舞弊,搞的民怨四起,民不聊生。朕虽是皇帝,却无能的很。有时想治一任贪官,他又恰好是赵府、容府之人时,便束手无策了。” “所以你暗暗成立天道门,以期伸张正义?”我嗤笑一声,“那你自编自导自演的那场戏里不是还杀了两个老人么?这也叫正义?” “那是逼不得已。” “什么逼不得已?” “就是你所说的,演戏要演全套。大文学”他笑着摸摸我的小脸。 “那日晚上,是你吩咐兰花杀手把我搬到翠微小筑去的?” “是。” “然后你就假意失踪,联合成王支开子初去荡平贼寇,叫宫南雁过来假装追杀我们,千钧一发之际,又叫陈平把我们救了。真是好一出煞费苦心的苦肉计!” “嗯,你真聪明,一点即通。”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演那出苦肉计?” “我想看看,我的寒儿,是否真对我一无情意。” “试验证明我对你还是很关心。” 他笑着点点头。 “你真是个疯子,就为了那么无聊的证明,你杀死两条无辜的性命!你以为那是蝼蚁么?那是人!” “寒儿。” “你别碰我。”我用力扔开他的手。 “别生气了,寒儿。”他笑着搂过我,轻轻一按,我便端坐在他腿上动弹不得了。 “你打一开始就和宫南雁联合起来骗我!结拜也是骗人的,当时你们定在心里笑翻了吧。” “胡说。”他抓紧我的手,“你怎么可以这么冤枉我们。在外头,南雁当然得装成不认识我,难不成还大声嚷嚷么?这和结拜并无瓜葛,你不要胡思乱想。” “那子悠呢?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秦殇摇摇头,冷笑道,“他一心想联合寿王,助成王推翻我呢,怎会料到我才是天道门真正的门主?” 我望着他阴冷的神色,心里没来由一寒。大文学 难道说,在这场预谋已久的政变中,牺牲得不止是寿王? 他们连累了子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殇抿唇一笑,“自从我得知寿王有意谋反,便悄悄安插成王接近他。” “接近?” “嗯,我安排成王一步步博得他的信任,让他误以为成王对我心怀不满。” “如何一步步取得信任?那得花多大的功夫?成王竟愿做这般无聊的事?” 秦殇点点我的小鼻头,“你初次遇到成王时是在哪里?” “大名山。” “这不就结了。”秦殇淡淡笑道,“这些年来,成王游遍大江南北,不太回京,更不担任要职。” “你的意思是,在外人眼里,你是故意冷落成王?” “嗯,成王身边一直有秦英的眼线,所以我暗暗派人刺杀成王,让秦英误以为我着实容不下成王。” “哦我明白了。那日我在大名山撞见的黑衣刺客,是你派来的。照你这么说,当时有秦英的眼线隐藏在附近的树林内观望?” “嗯。” “他就这样一步步取得了寿王的信任,然后再向寿王摊牌,假意称他是天道门门主,因不满你的种种行径,图谋举事。于是,寿王踩入了你们精心布下的圈套,傻傻地决定与成王合作造你的反。我明白了,一直以来,你都仅是怀疑寿王想要图谋造反,而并无确凿证据能把他定罪。因为,若非有强有力的证据,难以用谋逆重罪收押大皇子,走差一步,说不定还会遭朝中大员联名反对。” “你的确聪明。” “可笑的是,寿王到谋反那日才明白自己被人耍了。你的用意,就是想他造反,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的把他丢入大牢,联合刑部定他的忤逆罪。” 我冷嘲着瞄了他一眼,心道:论心机深沉,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看你的表情这么得意,想都不用想,你定是达成了你的目的,拔除此颗眼中钉了。” 他哈哈大笑,搂住我亲了一记粉腮,“不止此人落网,这番统一行动,我还拿下了赵国公与容太保。” 我一怔,转头望向他,“是吗?你能治他们什么罪?” “我手上有成王联合各地平民所签的万人诉状,控诉他二人的种种罪孽。而且昨日雷霆行动,从他二人府中地下室内搬出百万两贪赃枉法所得之黄金珠宝,这一回,他们定然难逃法网。” “你派成王四处走动,一来为了造成众人眼中你疏离成王的假象,二来就是吩咐他四处调查民情,签署这诉状?” “是。” “子璇,我觉得你……” “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好有心思,每一步每一招,都走得极有用意。” “那只是对旁人,并非对你。”他放柔声音慢慢摸着我细致的脸颊,“寒儿,我本不想瞒着你,只怕过早告诉你会泄了风声,你不会怪我吧?” 我无力地望着他,半响,我才试着推开他,“我有点累了。” “我不放。”他紧紧一合掌,死死地抱住了我。 “你把子悠怎么了?你杀了他?” “没有。”他簇眉摇摇头,“本来,他联合寿王打算推翻我,图谋助成王荣登大宝,我是要判他死罪的。” 我浑身一颤,未语。 子悠也真傻,一心想联合天道门门主助成王登位,倏不知,这假天道门门主宫南雁,和成王一样皆是替子璇卖命的。 到头来,他与寿王一样,都是这场闹剧的牺牲者,子璇绝不会放过对他心怀异心之人。 “只是昨夜寿王举事时,他忽然连夜逃走了。”秦殇冷笑一声,“想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放了他吧。” 我怔了怔。 看他的神色,似乎已知这暗中放了子悠之人是谁。 “成王到是对你忠心耿耿,我昨日还误以为他真想谋刺你。” “若非戏演得足,怎能骗过秦英这老狐狸。你不晓得,昨日当成王倒戈相向时,他的表情有多震惊,哈哈。” “你想怎么处置他?” “我已把他交由六部会审,再行发落。” “子璇。” “嗯。” “你为什么要派兰花杀手去杀你的母亲?”我紧紧握着拳头,刻意压着心里的愤怒,“你派兰花杀手去杀赵允雷,我可以把他归结成为民除害。可为何要牵连你的母亲?他是你亲娘呀,你竟然下得了手?” “我又不是真要杀她,要不然,她岂会无恙?”他挑挑眉,“你也知玲珑暗器的威力,若我存心要太后的命,她怎会到如今还好端端的活着?” “她叫玲珑?” “水玲珑。” “那你为何派水玲珑潜入太后寝宫意图行刺?”我望了他一眼,蓦地伸手捂住唇,惊疑不定地望着,“难不成,是为了阻止我和子初成亲?” “对。”他紧紧我的手,“太后遇袭,婚期延后,自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你为了一己之私,这样对你的母后,你,你太过分了!你就不怕惊吓死她吗?”我愤怒地挣扎着想要起身。 “所以那日,你是故意把我投入大牢的。可是你万万没想到,我会识破水玲珑的身份。你派她潜在寿王府暗中接触寿王,是为了接应成王吧。你想不到我竟能指认出谋杀太后的刺客就是寿王府上种兰花的那名女子。你赶在子初之前暗暗通知水玲珑离府。” 157 一意孤行 “这点错了,我没通知她。大文学等我通知还来得及么,子初早已找上门去了。”秦殇摇头说道。 “那看来,这位水玲珑姑娘要比我想像中更为聪明。”我冷笑,“她知我在寿王府见过她一面,定会揭穿她的身份,所以先一步自行离开了。” “可是皇上,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危险么?” 我轻轻一咬唇,“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了引寿王入翁,大肆虐捕天道门门人,以期让寿王相信,作为门主的成王确实有痛恨你的理由。你仅为此,把这些曾经替你卖过命、出生入死义无返顾的兄弟,杀光杀尽,你这么做,难道一点点都不会心痛?” “他们为皇上效忠,为大事而牺牲,当无怨言。” “你是他们?你怎知无怨言?” “寒儿。”他笑着拉过我的手,“大不了朕替他们建一个庙,竖一块功德碑,以让世人牢牢铭记他们为我大秦造下的功勋。” “人都死了,还要块破碑干吗?”我冷笑着甩开他的手,霍地站起身子。 “寒儿,你怎么又生气了?” “我想找水玲珑谈谈。” “玲珑?” “嗯。” “好。我这就叫她进来。” “皇上,我想与她单独谈谈。” 他怔了一怔,点点头,“好吧。” 他转出门,吩咐传诏水玲珑。 她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入,冲我微微颔首,笑道,“你找我?” “你叫什么名字?” “水玲珑。” “水玲珑不是你的本名吧。”我冷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到底是从哪里穿越过来的?” “姑娘说笑了。” “我没说笑,你心里清楚的很。”我冷嘲着瞄了她一眼,“你到底从哪里来?” “我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大文学” “你不明白?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的那把抢,是在这里凭空造出来的吧。” “枪?” “你别再装傻了!” “你是说这个?”她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一把枪,随手一转,那黑洞洞的枪口便瞄住了我的胸膛。 “你敢对我开枪?” “你的确冷静。”她微眯着眼眸笑睇我,“要不要试试?” “有种你就开枪。” “哈哈。”她笑了笑,随性把枪塞回兜里,“有意思。” “你到底是什么人?” “水玲珑,玲珑如水。”她轻笑着注视我,“其实何必太执着呢?有些事,搞不明白未尝不是好事,搞明白了,反而有可能心生痛苦,你说是不是?” “谬论。” “谬论?” “你不要再随口搪塞我,你知道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 “办法?” “譬如,把你抓起来,慢慢折磨,严刑拷打。”我冷哼着,“你知道我只需说一句话,秦殇都会照办。” “的确如此。”她微笑着点点头,难掩眼中的落寞。 但那也仅是一瞬间的落寞,转眼便让她适度调试过去,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点的痕迹。 “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与我合作的好。” “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与我一样,都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种?” “你都猜到了,何必再问?” “你早就替秦殇卖命?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是怎么过来的?” “呵呵,小姑娘问题还真多。” “你别打岔,老实回答。” 她淡淡一笑,瞄了我一眼,“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我那是因为爆炸……”我一时嘴快,立马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冲她叫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我也是因为爆炸。大文学” “你也是爆炸穿越?” “不错。” 我傻愣地望着她,“你那是什么爆炸?” “汽车爆炸。”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三年前吧。因为我和我的家人住得比较远,平素又不甚来往,所以爆炸发生后,谁也不知道我失了踪。” “你的家人没找过你?” “我不知道,大概不会找吧。”她苦涩地笑了笑,盯了我一眼,“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隔阂,来不及解释,说得太多,反而有点像是在掩饰什么。” “怎么会呢?人就是要互相沟通才对啊。”我忍不住出声劝道,“你放心吧,等你回去后再向家人解释清楚,虽然有些怪诞离奇,不过我想他们还是会听你说的吧。” “但愿如此。”她微笑着凝住我的眼睛。 那一刻,我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抓不住这份感觉,只能任它从脑海里流窜,到底是何种感觉呢?我终究是说不上来。 ********* 北风大作,冻云低垂。 这一日,天气甚为寒冷。我在夹袄里又添了一件褂子御寒,套上一件纯白轻裘,搓着小手窝在炉火边写小说。 几天来,心境一直难以平静,写写停停,思绪飘渺。 我提着笔,在纸上画着圈圈,一手托着腮,微微抬起目光。 不知子初到底何时方能回来,我好想他,好想他,想得心儿都快碎了。 思念,化为水流,源远流长。 三日来,秦殇连续做了几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将秦英以谋逆罪处置,在太极门前斩首示众,此其一。 将容太保与赵国公以贪赃枉法、营私舞弊罪处置,二人被关至地牢,处以终生监禁,此其二。 太后上表皇上替兄长求情,被秦殇着人拿下,判其后宫干政,锁入冷宫幽禁,此其三。 皇后循规蹈矩亦碍着了他的眼,判其与父勾结,为祸后宫,立簿废后,此其四。 日前,那废后一事公布后,朝野震惊,大臣们联名上书抵制皇帝废后,另立新后。 可惜子璇一意孤行,将带头作乱的礼部尚书方展城廷杖五十,以儆效尤。 这礼部尚书不是旁人,正是子璇他亲姨丈,太后的亲妹妹,恒国夫人的丈夫。 如此一来,那些大臣们哪还敢再度上表抗议? 难道还想当方展城第二? 昨日我去看了太后妈妈,冷宫地处偏远,内务府仅拨了一名笨手笨脚的小丫鬟伺候太后。 我去的时候,太后正缩在床上冻得瑟瑟发抖。 我立刻差人把内务府的总管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顿。 那总管也识相,立刻又多派了两人照顾太后的起居饮食。不过冷宫终不比别处,但求一个温饱,也就不能过度讲究了。 回去后,我找秦殇大吵了一架。 结果是,我吵我的,他自顾自笑着跟我讲封后大典的行程安排。 我原以为,他只是说着玩儿,想不到竟如此当真。 那些大臣们也真够懦弱无能的,大义面前竟不能坚持己见,区区五十廷杖,就把他们全都打回家去了。 如今还能怎样?只能故技重施。 采儿今天一大早就混进太庙后殿,用糖水在石碑上描字。 上回是:天降妖妃,国必有难。 这回是:云为后妃,国之必亡。 这回写得过猛了吧。就是说,我云若寒要是当了妃当了后,那他大秦国就完蛋了。 经典!这回看皇帝怎么说服群臣,娶我为妻! 估计,到时候以死进谏的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看他还杀不杀得下手? 诛佞臣无非议,若是为立妖女为后而肆杀忠臣,必将引起全国人民的反抗。 好啊,团结就是力量,我等着看秦都城人民如何爆发。 看他到时候,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哼! “碰!”一人跌进门来。 我抬头一望,正对上采儿那张青紫交加的小脸儿。 于是,我心里“咯噔”一跳,慌乱地站起奔到她身旁,半跪于地,“采儿,你怎么了?” “公主。”采儿紧紧抓住我的手,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一抬眼,只见秦殇负着两手步入门来,身后还跟着那亦步亦趋垂头肃立的馨如。 “她怎么会在这里?” “寒儿,这回多亏了馨如,不然你又得遭不白之冤了。”秦殇笑着踱到我身旁,大手一勾将我搂到身侧。 我咬咬唇,“是么?” “嗯。”秦殇低眉望着采儿,勾唇冷笑,“寒儿,你可知这贱婢做了何事?” “什么?” “她又偷偷溜去太庙妄图抹黑你。上回是她写了天降妖妃,国必有难八字诋毁你。这回更恶毒,竟写云为后妃,国之必亡。要不是馨如见她行踪诡异暗地跟踪,这回恐怕又该叫她得逞了。贱人!不打不说话,一打就全给招了。寒儿,亏你待她有若亲姐妹,人家全然不当一回事儿,心里妒你,恨不得整死你哩。”秦殇起脚欲踢,我急忙拉着他向后退了一步,一手抚上他的胸口,惊惶地叫道,“算了皇上,她只是个小孩子,闹着玩儿罢了。” “闹着玩儿?”秦殇一挑眉,“她是处心积虑的害你呢,如今她已全部招供,你就甭再替她求情了。” “皇上----” “嗯?” “皇上,我不要追究,我什么都不追究了,你放了她吧!她毕竟跟了我这么多日子,彼此间已有了感情,你饶了她这次吧,大不了,逐她出宫,好吗?” 158 你太美好 “不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谋逆未来皇后,论罪当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怎可这样草草了事?”秦殇一口否决,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大文学 “公主,不要替采儿求情了,采儿以下犯上,的确罪有因得。”她爬到我脚边,拽住我的袍子仰头望向我。 “采儿……”我蹲下身子伸手欲扶,不料被秦殇拖起身来,揽到身侧。 “皇上,其实不是这样的,采儿她根本没有做错,事实上是……” “公主,采儿很感激你,到了这一刻,你还在为采儿求情。之前的事,是采儿做错了,采儿不该对你怀有妒心,采儿对不起你,公主,你今后定要多多保重,采儿先走一步了。”她蓦地打断我的话,挣扎着站起身,狠狠往墙上一撞。 “碰!” 随着那声巨响,我的心滑落至谷底深处。 “采儿----”我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用力摔开秦殇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她身边,抖抖颤颤的伸出双手,抱住她血如泉涌的小脸。 泪水,犹如关不紧的水龙头,一冲而下。 我跌坐于地,失神地望着她苍白的面色,沾湿了一手血污。 我含着两腔泪水,低声哽咽道,“你为什么这么傻?” “公主,采儿……其实……真得好羡慕你呢……你,就像草原上的马儿……那么自由……那么奔放,采儿好……好羡慕……” “采儿,采儿……”我伏在她身上失声痛哭。大文学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采儿,你为何要这么傻? 我才是那个幕后主使,该死的是我啊…… “采儿……”我抱住她痛呼一声。 *********分割线********* 在我的坚持下,采儿的后事便交由采儿娘办理。 望着前来认尸的采儿娘垂泣的面容,我心知,如今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当她向我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跪谢我施以采儿的恩典时,我又止不住滑下泪来。 送别采儿娘后,我失魂落魄地游荡在御花园内,直至晚风吹起。 翠心一直跟在我身后,看看暮色已深,便小声提点我该回宫了。 我摇摇头,说还要再走走。 翠心便不再言语,小心翼翼地跟随我向前行去。 我漫无目的的走过小桥,穿过长廊,步入梅林,绕林缓步。 其实,并没一个终点。 我只是想走走,成天压抑在寝宫里头,我憋闷。 我顿住脚步,举头望着站在不远处,背对着我,仰望梅树的紫袍男子。大文学 他转回头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从他的眼神中瞧出些许落寞,但他掩饰的很快,转眼便消失了。 他朝我微微一笑,“寒儿。” 我亦点点头,“成王。” “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你就快当皇后了,难道不值得恭喜么?” 我的眸中闪过一片讥讽之意。 “那还真是托成王的福。”哼哼,他没将我暗中央求宫南雁打算逃跑一事禀明皇上,我该感激的不是吗。 他听出我语中讽刺,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你以为,你暗中通知子悠逃走,就能扫去他心中对你的恨吗?” “我不打算熄灭他满腔的恨火。”他淡淡地叹了口气。 “是吗?” “是。” “你为他做那么多事,只是为了尽忠,没有旁的理由?” 成王苦涩地笑了笑,“皇上对我们母子的恩典实在不能用言语表述,子容为他效忠,也是应该的。” “他做了什么?” “若非皇上相助,当年我早已被父皇处死了。” “为什么你父皇要处死你?” 成王淡然地笑着,瞥眼看了看翠心。 我挥挥手,翠心低声告退。 “我想知道为什么。” “母妃在入宫前就有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虽然入宫后,二人断了往来,可这事隔了多年,不知为何竟被父皇知晓。他大发雷霆,声称我不是他的亲生子,是母妃带进宫的孽种。他非但要处死母妃还要处死我。” 成王苦笑着望了我一眼,“你说,这样的父皇可不可笑?” “然后呢?” “当时身为太子的皇上挺身而出,极力为我们说好话。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她也力求皇上放过我们母子。” “嗯。” “于是,我们就被父皇逐出了宫,辗转多年。直到皇上登基才将我昭回宫来。” “他昭你回宫恐怕也是另有目的,是想你做他的棋子,替他铲除秦英这颗眼中钉吧。” “但毕竟他还是帮了我许多。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也是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怕只怕,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已灭,难保他不对你另起疑心。”我冷笑着说道。 成王垂头低笑,“也许吧。” “你真得一点都不在乎?你愚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哈哈哈,等到事情发生时再计量也不错啊。省得这时候就得横算竖算,多费神儿。”他爽朗的笑声,勾起我唇边一抹笑意。 是啊,我所熟悉的子容,就是这般大而化之,豪爽大气。 他才是真正有帝王之姿的人物啊。 “子容,这个还给你吧。”我翻出绣囊里的白玉镯子慢慢向他递去。 他轻扬唇角,微笑道,“放在你身边吧,这是皇上吩咐巧匠特意为你制的。” “皇上?”特意为我而制?也难怪那么合乎尺寸,我自嘲地一笑。 “嗯,寒儿你那么聪明,该不会告诉我你瞧不出他对你的一片情意吧。” “可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他微微含笑,“这到也未必,两个人处得久了,自然日久生情。时间最为诚实,可以带着你忘记过去的一切,接受未来。怪只怪寒儿你过于美好,他才想把你留在身边,若换作是我,定也会极力争取的。” 我怔了怔,抬眼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目光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呵,其中包含着多少爱意,我岂能不知? 半响,我才慢慢垂下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159 早已疯狂 采儿过世后,又过数日,子璇再度把馨如调往我身边服侍。大文学 我讨厌她,讨厌见到她那张阴险的脸,更讨厌听到她刻意装出的柔顺声音。 我毫不保留的把我对她的厌恶全部彰显而出。 我不许她替我梳头,我讥诮地告诉她:我怕你在我的发油里下毒。 我不许她服侍我用餐,我很肯定地对她说:你什么都不用替我做,你只需离得我远远的,即可。 她被我的冷漠吓着我,平时果然大气不敢出地呆在我屋子里。 我谆谆告诫下人们:平素可当她隐形,完全不用理会。 在我刻意地刁难下,她的日子似乎愈来愈难过。 我就是要逼她知难而退。 她想当皇帝眼线,哼,门儿都没处找。 我搁下手里的梳子,转头问翠心,“青衣可有回来?” “还没呢,公主。” 我叹了口气,轻轻把玩着手里的象牙梳。 秦殇用子初制衡我,逼我下嫁。我若是逃,必然会害了子初、害了上万百姓。 秦殇已经疯了。 试问一个正常人如何劝得了一个疯子呢? 他连母后都能打入冷宫,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子初若要跟他斗,犹如以卵击石,必死无疑。 我不能叫他死。 我在心中呐喊着,潜意识摇摇头。 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男人去死? 采儿说,羡慕我的自由,羡慕我的奔放。 我苦笑着垂下头。 事到如今,我被他束得死死的,何来自由,何来奔放? 我垂着头细想之际,翠心轻轻拿过了梳子,细细拨弄我齐腰长发,发丝往上拢于顶,手指一绕挽成圆形发髻,一只罕见名贵坠着红璃玉的凤钗由中心绾住丝发,再于梳髻的根部系上粉黄色长丝带,飘逸地垂肩。大文学 翠心替我梳好头,便拉着我到屏风后更衣。 片刻后,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从屏风内辗转走了出来,一件鹅黄色的短襦内着一件粉蜜色兜衣,下身则是条紫色裙子,腰间一抹深绿色的穗带挂了个浅红佩玉,小巧的玉足着一双绣着斑蝶的缎鞋。 翠心看得赞不绝口道,“公主公主,你真是仙女下凡,美不可言呢。” 我低下头垂弄衣角,“傻丫头,叫我穿那么少,可是要我着凉呢,给我外面加件褂子吧。” “好。” “公主,青衣回来了。”一名丫鬟匆匆奔入门叫道。 “青衣。”我抬起脸激动地奔到他身边,一把拽住他的手,“可有探得什么消息?” “据最新八百里加急快报称,王爷已与大卫国皇帝签下协议,双方各让一步,打和了。” “真的?”我喜不自禁。 “嗯。”青衣用力点点头,“王爷就快回来了。” “太好了。” “是吗?真有那么好?”秦殇接过话茬,笑吟吟地跨入门来。 “皇上?”青衣一怔。 “叩见皇上。”一屋子的奴才们齐齐跪下,滚得一地皆是。 “康王已在回程途中,慢则一月,快则二十日,你便可见着他了,欢喜么?”秦殇挥挥手,秉退一干下人。 “我……” “你高兴不?”他笑得诡异,令我心底浮上一层悚然。 “皇上。” “嗯。”他微微点头。 “我希望你不要伤及无辜。” “无辜?”他朗朗大笑,“你是说那十万民众,还是单指子初一人?” “你放心,朕不会杀他!他民望如此之高,杀他岂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秦殇目光流转,深深沉沉的眼底蓦地出现一片杀机。大文学 我的心倏然往下一沉。 “皇上。”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蹦跳着跑到他身边,笑嘻嘻地勾起他的胳膊,“你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 “今儿事情很少嘛。” “我想赶紧处理完政务,好来见你。”他低眸注视我,轻轻握起我的手,“寒儿,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过他什么? “你答应我,即使他回来,你也会跟他一刀两断,是不是?” “我……” “你犹犹豫豫的,该不是想反悔吧?”他眸一冷。 我心一惊,“皇上不是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不是么?”他凝着我片刻,抬手轻抚我的脸蛋,“寒儿,你今天好美好美。” “一点儿都不好看,我去换掉它。” “谁说的,再好看不过了,朕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他一把拉住我,一改之前冷凝的面色,笑道。 我红了脸,嚷嚷着“骗人”。 秦殇低头亲了我一口,笑道,“句句出自肺腑,绝无虚言,寒儿真正是小仙女下凡,美的天下无双。” 我忍不住抿唇一笑,推开他的身子,故作害羞的扭过身,“二哥,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我不理你,我去吃饭。” 秦殇伸手拉住我,轻轻一带,将我揽进怀里,低头凑近我的嘴唇,我急忙撇过脸,小手一伸挡在了他的唇间,“二哥……” “嗯,寒儿,我们就快成亲了,别再拒绝我。”秦殇拉开我的小手,迫不及待的想要亲吻。 我大大吓了一跳,用力推开他,向后退了数步,冷不防在桌角重重的撞了一下,疼得泪水横流。 “寒儿。”秦殇急忙奔到我身旁,伸手楼住我,心疼的抚揉我的细腰,喃喃道,“寒儿,我吓着你了吗?还疼么?” 我不高兴的捶着他的胸膛假意装出哭腔,“都是你,疼死我了!你以后不要来抱我,我现在不要跟你说话。” “好好好。”秦殇顺着我道,“很疼么?都怪我……” “你自己撞撞看疼不疼?”我用力瞪他一眼,“腰都快断了。” “对不起,寒儿。”秦殇连连道歉,一手轻轻抚着我的腰,“都怪那桌子不好,为什么要撞你呢?” 他一恼,右手一挥,只听“碰”的一声,桌子四脚齐断,“啪”的散了架,一块块落到地上。 我目瞪口呆的望了他一眼,继而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是桌子撞我,是我撞到了桌子。” “都一样,反正就是它的错。”秦殇固执的说道。 “皇上,我……” “皇上!”侍卫统领卫长风带人冲入门,单膝点地,失色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半个时辰前悬梁自尽了……” “慌什么?”秦殇眉梢微微一挑,冷道,“起来说话。” “是。”卫长风站起身,抱拳一揖,“皇上,微臣打长庆宫而来,只听宫里一片哭声。微臣心中生疑,进去一探听,方知皇后娘娘已经……” 秦殇讥诮地扬起唇,“朕知道。” “皇后娘娘死了?”我心里不安地跳了数下。 “是。” “卫长风,你带我去看看。” “寒儿。” “我要去看皇后娘娘。你不要拦着我!”我用力甩开子璇的手,怒声大叫,“你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害了你的发妻?” “朕并无赐死皇后。”秦殇冷嘲,“是她自个儿心中对朕有愧,不安苟活于世。” “卫长风!”我一把揪住卫长风的衣袖,“带我去长庆宫。” “皇上。”卫长风为难地望了秦殇一眼。 后者沉吟着点了点头,“朕陪你一道过去。” *******分割线呀********** 数名宫女推开沉重的长庆宫宫门。 随着“哑哑”响动,我直眼望去,只见清荡荡的皇后寝宫中,孤零零地躺着一具白布覆面的尸身。 我握着的拳头微微颤了一下,缓缓提足正要向内走去。 熟料,横刺里冲来一抹白影,一头顶进我怀里,抡起拳头便扑打着我的身躯。 “秦贤?” “你为什么害死我母后?为什么害死我母后?”拳头虽小,却是铿锵有力。 “贤儿,不得放肆!”秦殇怒喝一声。 秦贤听到吼声也并未住手,他打我,使劲用他稚嫩的拳头砸着我,一双赤红的眸中早已布满了委屈的泪水。 我只是傻傻盯着他,随他踢打不做声。 “贤儿!”秦殇怒极,一把拽过他的拳头,劈头甩了他一巴掌,“放肆!” “父皇,母后做错什么了?你为何要赐她一死?父皇,母后到底做错什么了?” “朕并没赐死你母后。” “可是父皇却抓了外公,抄了外公的家,把外公一家大大小小打入了天牢!父皇,母后只是求你放过年迈的外公,你为什么偏要迁怒母后呢?父皇……外面那些人都说,你想立姐姐做皇后,你喜欢姐姐,你觉得母后极其碍眼,所以你心里希望她死……” “不要再说了!”我伸手堵上耳朵骤然转身欲逃。 秦殇一把拽住我的手,“寒儿。”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用力甩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难以动弹分毫。 “贤儿,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外公本就犯了大罪,朕是看在你母后面上才饶他一命。” 160 物是人非事事休 “父皇,我要母后,我要母后……”秦贤哇哇叫嚷着冲上前,拽住秦殇的袍边嚎啕大哭。大文学 “奶娘,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他回宫去。” “是皇上。”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陪着母后,我不走!!” “贤儿……”我伸出颤颤的手,还未碰到他的身躯,便叫他一脸厌弃地拍开了。 “你走开!我恨你!你害死我母后!我恨你!” 秦殇暴怒,伸手欲再给他一记耳光。 我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他的手,“不要打他,你不要打他了……” “简直莫名其妙。”秦殇挥挥手,看着下人们把哭闹不休的秦贤拉走,又气又恨地说道,“真不知她是怎么教孩子的。” “你别再指责了,她已经如你所愿的死了,你还想如何呀?” “说了朕没让她死。” “可是你要将她贬为妃嫔。你置她的尊严何顾?” “寒儿。” “我不想跟你说话。” “寒儿你听我说……” “我什么都不想听,我现在要去看妈妈,有什么话,你等我回来再说吧。” “寒儿----” 我用力推开他的身子,一扭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让我独自一人清静一会儿不可以吗?” 他凝了我半响,唉然长叹,“朕迟会儿再来看你。” 我撇过头,倔强地不去望他。 须臾,听得他脚步声去远,我才转过头来,淡淡地望了翠心一眼,“翠心,陪我去太后那里走走。” “是,公主。”翠心屈膝一礼。 ************ 数个时辰后,我从冷宫步出,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笺,失魂落魄的游荡在路间。 寒儿,皇上要杀康王之心,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如今就只有你能加以劝阻了,一切,都拜托你了。大文学 这封信,你回到雾园再看,看完后,便立刻烧了它。寒儿,我知你与初儿情深意重,只可惜,造化弄人。 寒儿,你答应妈妈,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定要代我好好照顾他。 太后的这封信上,写得到底是什么呢? 我举起信笺,照着阳光望了一眼。 为何要我回到雾园再看呢? 好疑惑。 倘若我现在就拆开一窥,是否有些不道德? 我攥着信走出一段路,突地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翠心道,“翠心,你等我一下。” “公主。” 我没应声,转而投身于假山之后。 太后妈妈,对不住,我已等不及回雾园再瞧信了。 我扯开封漆取出信笺,迎风展阅: 寒儿: 当你读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不在人世了。 事情发展到今时今日,妈妈实在难辞其咎。 四年前,若非妈妈一时纵容,子璇亦不会登上帝位。 先帝临终前,封子初为下任国君,子容为辅政王。若非子璇暗中买通赵国公等人篡改先帝遗嘱,他根本不可能登临大宝。 这便是国公为何能专横于朝野的原由。 他一手掌握着璇儿的罪行,故皇上不得不处处忍让,直至这次有目的、有计划的一网打尽。 寒儿,妈妈真的做错了。若非妈妈一时心软未加以揭发他的恶行,事情也不会演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妈妈对不起子初,也对不起你。 可是,手心是肉,手背亦是肉。 叫我该如何取舍呢? 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愧疚着,我愧对初儿啊。 初儿胸怀坦荡,心思细腻,虽处事有些急躁暴戾,可若是加以辅助,假以时日,定是位不可多得的明君。 若非妈妈当时狠不下心,联合六部九卿公布子璇大逆不道的行为,子初今日也不会被他逼得如此苦,我大秦亦不会丧失一位绝代明君。大文学 事到如今,妈妈是悔是恨,都不足以补救当日犯下的大错。 子璇处死秦英,一手将其岳丈与舅父送入大牢。 如此强势的作风,表明他已大权在握。 到如今,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他的地位了。 妈妈愧对子初,愧对你,寒儿…… 如果,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报应,那么我也就认了。毕竟当年,我为了得到权势,害了不少人,寒儿,你瞧到这里,会不会从心底里瞧不起妈妈? 当年,是妈妈告知先帝,诬蔑刘贵妃未入宫前已与人苟合,害得先帝大发雷霆,差点处死刘贵妃与子容。 幸而妈妈最后良心发现,关键时把他们救了下来。 可从此难消先帝疑心,将本极受宠的刘贵妃连同子容一同逐出皇宫,贬为庶民。 妈妈至今还是良心难安呀,尤其看到子容时,妈妈有时竟不知能跟他说什么好。 妈妈知道会有报应。 可想不到,报应来得那么快,只因一言不合,妈妈竟被自己亲生的骨肉,打入冷宫受苦。 如果上天要这样惩罚我,那我认了。 可我多希望,所有的罪责都由我一人来承受,不要再伤害我可怜的初儿了…… 寒儿,子璇册你为后一事,迄今已无转圜的余地。 你若是拒绝,他定会迁怒初儿。 到时候,一拍两散,他一定会杀了初儿。 妈妈思来想去,不得已,只能请求你,顾全大局。 大秦国古有遗训,凡先皇先后逝世,帝后须代表天下百姓、后宫嫔妃,带孝一年。 寒儿,这一年,即是你的转机。 初儿个性冲动,容易坏事,你切不可一来就把所有事告知于他。 你定要牢牢把握绝佳机会,跟他道名始末,寻个时机与初儿一起逃吧。 妈妈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寒儿,妈妈把子初交给你了,希望你代妈妈好生照顾他。 你二人,找一处世外桃源,幸福的生活下去吧。 寒儿,今生能收你为女,是妈妈的福气呀。 在遇到你之前,妈妈从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是如此潇洒而活,活得如此出彩。 你就像一抹强烈的阳光,照耀着一整座深深沉沉的皇宫内阁。 你别怪子璇。 他只是想捉住这缕阳光,永久的禁锢在自己身旁。 其实,他们都是怕黑的可怜人哪…… 我抿着唇,垂下眼。 一滴热泪落在薄纸上,模糊了那个“福”字。 “妈妈。”看到这里,我无暇去顾信上末端留得几行小字了,只觉心里乱成一团。 我匆匆把信合上,揉成一团,牢牢攥在手心里,撒腿就向来路奔去。 “公主,公主你上哪儿?”翠心跟在我身后狂喊。 我充耳不闻,寻着路,冲回太后冷宫。 冷宫可真冷呀,清荡荡的小径上,来回见不到一抹身影。 我轻轻提着足尖,腮边挂上两行清泪,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滴落唇边。 咸咸的,流到心底既苦又涩。 我甚而感到,连喉咙都变得干干涩涩,犹如生了锈一般,难以发声。 我垂着头站定在她的寝宫前,垂首望着自己的鞋面,半响未有动作。 翠心跟至我身后,小声问道,“公主,怎么了?” 我闭闭眸,抬起沉重的步伐,拾级而上。 当,垂地的裙裾缓缓移过一级级楼阶。 当,一手推开沉重的宫门,耳畔传来“枝枝桠桠”的响声。 当,目光顺着向内望去时。 我只见,一抹孤白的影子悬在横梁上随风打着转。 风,很通畅。 纯白色的纱幔脱了钩子的束缚,轻飘飘的在我眼前徐徐飞舞着,慢慢、慢慢缠上了她的身影,飘在她的面上,绕着她起伏。 “妈妈……”我扑通跪倒在地,举起一只小手,颤颤缩缩地爬入高高的门槛,哭得泣不成声。 “太后。”翠心瞪大双眸,吃了一惊,亦跟着落跪大呼。 “太后驾崩啦----” “太后驾崩,太后驾崩啦----”随行而来的小安子匆匆忙忙地奔出门,没留意给门槛绊了一记,跌跌撞撞地滚到门外。 “妈妈……”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以死来成全我们?妈妈…… 我垂泪爬到她的脚下,仰起脸望着她。 “公主,公主请节哀,太后已经驾崩了……公主……”翠心跟着爬至我身旁,伸手扶住我。 “妈妈……”我揉着那封信,哀戚戚哭倒在地。 “太后,太后……” *****分割线分割线******** 半个月后•;雾园流芳亭 素衣长袖,一身纯白衣衫的我端坐在亭内,照样练着字,一脸肃容,时不时中断的思绪,让我无法再持续写下去,只得抬眼,直勾勾地盯着远方。 其实,我并没留意任何事物。 我的心,在远处沉浮,思绪,跟着在天空飞翔。 我虽看着前方,但心里却是一片空荡荡的。 我执着笔的手微微颤了一颤,笔头落下一滴浓墨,糊了些许字迹。 翠心立刻替我更了一张纸,轻轻说道,“真可惜,已写了这么多,糟蹋了呢,娘娘。” “嗯。丢了再写罢。”我垂下头,提起笔,盯着面前的白纸出起神来。 “娘娘娘娘,娘娘。”一道大惊小怪的呼声打散了我的沉思。 我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丫头。 这丫头名唤采儿,是秦殇新近赐给我的宫女。 他为了哄我开心,故意将这丫头叫作采儿。 的确,她与采儿年纪相仿,形容有些相似,不过人比采儿机灵活泼多了。 161 未语泪先流 我曾私下问过她,知她原名叫莲蓉,今年十五,是郊区一户农庄里的孩子。大文学因家里姐妹过多,不好养活,所以便把年纪最大的她送入宫来做奴才了。 只可惜,秦殇始终不懂我。 他以为,什么人都能代替。 采儿是,子初也是。 可惜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莲蓉。”我低低叫了一声。 “娘娘,您还是叫奴婢采儿吧,奴婢怕叫皇上听见了不高兴呢。”她有些惊恐地回话。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 “采儿,你嚷嚷什么呀?大老远就听你像只雀儿似的嚷个不停。你小心让冷静瞧见,定又说你没规矩,瞪着你了。”馨如端着一壶热茶徐徐走入亭中。 莲蓉,该叫她采儿。 采儿吐吐舌头,笑道,“娘娘,奴婢刚从御花园走过,听几个宫女说,四王爷回来了。” “碰。” “娘娘。” “没事。”我揉揉撞疼的膝盖,勉强笑笑。 “就你嘴碎,去吧去吧,别在此饶舌了,那都是爷们儿的事,你甭噜苏。”翠心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赶着采儿。 采儿嘟哝道,“我也是无意中听说的嘛。听人家说,四王爷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好厉害的,采儿以前从没见过他,所以好奇嘛……” “采儿,你还听说什么了?”我搁下笔抬头问她。 “哦,听说四爷是昨儿夜里回府的,他连夜拜祭了太后,哭得好伤心,似乎引发了旧疾,咳血了呢。” 我一手掩住唇,目光惊疑不定,“咳血?” “嗯。听说四爷在大战中受了重伤,还未痊愈便马不停蹄赶回都城来了,身体状况似乎很不好。” 这个笨蛋!我心内一揪,默默握住了右拳,不自禁蹙起了细细的长眉。 “莲……采儿,没有了么?就只有这些?” “娘娘。”翠心轻轻扯了我一下,目光向馨如处一瞟。大文学 我立即会意,沉下脸,“馨如,你在这里干什么?” “奴婢替娘娘烫了壶热茶。”她笑嘻嘻地凑过脸来,抬起白净玉手替我斟了一杯茶,“这是大蒙国前年进贡的上等铁观音,皇上……” “啪!”我冷下眸,随手一扫,茶壶杯盘尽数掉落于地。 “娘娘。”亭内亭外的奴才们统统跪了下来,惶恐呼叫。 “陈馨如,你是没听懂本宫的话还是故意装作不懂?”我站起身,怒气冲冲地逼到她面前。 “娘娘……”馨如向后退缩了一步。 “从今日起,你不用在我身边侯着了,你去陈婕妤那里伺候即可。” “可是皇后娘娘……” “住口!”我狠狠一瞪眼,“陈婕妤身怀龙胎,前两日直来跟我抱怨人手不够,我已经把你派过去了,你怎么还不走?” “皇后娘娘,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是皇上……” “你不必用皇上来压我!”我冷笑着睨她一眼,“这件事,我会亲自跟他解释清楚。冷静。” “奴婢在。” “送陈馨如去瑞福苑。” “是娘娘。” “娘娘,娘娘……”馨如哭喊着被冷静等人拉离。 未几,小安子匆匆跑来请安,“皇后娘娘,皇上御花园有请。” “什么事?” “奴才……” “皇后娘娘问你什么事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的。”翠心把眼一瞪,冲着小安子怒斥道。 “是。”小安子缩着脖子回话道,“呃,皇上请了四爷与三爷荷花亭小酌……” 我的头,突然间昏眩了一下。 “娘娘。”翠心焦虑地扶住我。 我摇摇头,一手紧紧地握住拳,“翠心,扶我起来。” “是,娘娘。大文学”翠心伸手将我慢慢扶起。 出了亭子,我转身向屋内走去。 小安子惶恐地拜伏在地,“皇后娘娘恕罪,小安子是奉了皇上口谕,引娘娘前去御花园见驾。” 我死死地捏着拳头,连指甲深深陷入细致的手心内亦无察觉。 秦殇要我这个时候去见他,摆明了要拿我向子初示威呢。 我不要去,我不去…… 他要拿我伤害他,我不去,我死都不愿意去。 “娘娘。”翠心大惊失色地伸手接住我面上掉落的晶莹泪水。 我忍了又忍,勉强收住心中的伤悲。 “娘娘千万不可前功尽弃。万一叫皇上看出破绽,那定要四爷的命啊。”翠心垂着头,细声说道,“娘娘,想想采儿,想想太后,娘娘,你一定要振作……” 我使劲捏着翠心的手,借着她给我全身充上力量。 我奋力逼回眸中的泪水,与她对视了一眼。 翠心抿抿唇,轻颔首。 我转过身,一脸冷意地凝着小安子,“带路。” “是,皇后娘娘。”他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 于是,在小安子的引路下,一行人前后簇拥着我,向御花园前去。 我不可以让眼泪淌下来,不可以让他窥破我内心的痛。 绝对不可以! 我抿着唇,咬紧牙关,像一个慷慨赴死的英雄,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行去。 ******** 我随着一群人穿花绕树,沿着芬芳扑鼻的花丛一直走。 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之前与采儿、翠心、贤儿等人烧烤的地方。 我回头望着那片空荡荡的地儿,心里不免沉沉的一酸。 那时的欢乐笑声恐怕今生今世再也听不到了罢。 采儿就这样撒手人寰。 她年轻的生命,为了我而烧成灰烬。 贤儿恨我入骨,把我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当作空气,不再理会。 笑也好、欢乐也好、那些美好的回忆,一切的一切,都已湮没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之中。 我抓不住它们,所以只能眼睁睁望着它们在我指缝间流走,眨眼间剥落地干干净净,不余一丝痕迹。 采儿走了,子悠走了,妈妈也走了。 大家都走了…… “娘娘。”翠心暗暗握住了我的手,“荷花亭即快到了。” 我抬起眸,随着太监们一声接着一声、高低起伏的“皇后娘娘驾到”,整颗心蓦地一抽。 亭中三人同时抬起头,把目光调至我身上。 我拽过垂地的华丽锦服,举步维艰地挪向前,目光从含笑与我凝视的秦殇面上移过,落在子容端正的肃容上,最终与他镌刻的眼神,交相接连。 冬日的阳光,淡淡的洒在他那身无暇的白衣上。一束未拢的乌发垂在身后,飘飘然随风而起。 他,清减了好多。 我的心微微一颤。 那身纯白丝袍,八个月后的今天,穿在他身上时,显得比平时松垮了许多。 他那原本瓷白的面颊添了数分麦色,两颊微微凹了下去。 或许是重伤未愈之故,连日来的舟车劳顿使得他面色看上去非常疲惫。 不过,他的双眸还是如此清晰透亮,引人注目。 我拧着小拳头,心里抖了又抖。 他瘦了,瘦了许许多多。 是吃了很多苦吗,还是积劳成疾? 他深沉地凝望着我,目中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眸光。 是恼恨?还是埋怨? 我的视线已然一片模糊。 我望着他,连日来,积存的相思,使我险些生狂。 我多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住他,轻声细语告知他:我想你,我好想你好想你---- 可是我不能! 我必须克制住我的情感,将它牢牢地禁锢在心底深处的某个阴暗角落内。 我艰难的别过眼,来不及关上心灵的门窗,泪水便如此冲刷而下。 “怎么哭了呢?寒儿。”秦殇轻语着走至我身旁,抬手勾过我的腰,一手爬上我泪湿斑斑的脸颊,眸光忽而一沉。 “皇上。”翠心跪在地上,微微抬起头道,“娘娘适才行经御花园,又想起昔日与采儿的往事,一时感慨才会……” “傻丫头。”秦殇叹了口气,向跪着请安的一众奴仆挥挥手,“都起来吧。” “谢皇上。” “真是个傻丫头。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别再想了,嗯?”秦殇将我揽到身侧,两手捧起我的脸蛋笑着说道,“快把眼泪擦一擦,别让成王和康王见笑了。” 我扭着手里的帕子胡乱抹了抹脸。 秦殇笑着扣住我的下巴,劈手夺过我手中的丝帕代劳。 当那软软的丝帕落在我脸上时,我忍不住抬起眼睛,目光越过秦殇的肩头望向子初。 毫无意外的,我从他森然的目光中读出了无限恨意。 他恨我! 我心口蓦一揪疼,情不自禁地掐紧手心肉。 并非看错,他是真得恨我! 恨我的移情别恋,恨我的水性杨花,恨我的不守诺言,恨我的所有所有! 他的神色间,染着无穷无尽的恨意,看得我心惊胆跳别过眼。 还记得以前每次与子初闹矛盾,装哭时,我都很无赖的拿他的袖子抹鼻涕眼泪。 我还说:自家的袖子不好抹,只好牺牲你的。 只可惜,言犹在耳,奈何物是人非。 “康王,朕好像还少你一杯喜酒呢。”秦殇笑着转头,“也怪朕性急,没等你回来就与寒儿大婚了。康王,你平白错过一场空前盛世,该不会责备朕吧?” “微臣不敢。” 162 彻骨的痛 “哈哈哈。大文学”秦殇搂着挣扎不休的我走至秦绍面前,眼一眯,垂首望了我一眼,“寒儿,你与康王多日不见,怎今日连个招呼都不打?” “皇上。”我挣扎着想要逃开,不料他手下稍一使力,我便贴紧了他的身子,动弹不得。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子容躬身一礼。 “皇后娘娘有礼!”子初的声音仿似被车轮碾过似的,沙哑不堪。 “哈哈哈哈!”秦殇大笑着抬手拍拍子初的肩膀,“四弟呀,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内,京城发生了好多大事,想必你一路回程已然听说。若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问你三哥。啊对了,听说你在大战中受了重伤,如今身体如何了?” “谢皇上关心,臣弟已康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殇不住点头,“多召御医瞧瞧,身体最要紧,嗯?” “是,皇上。” “皇上,四弟此次顺利与大卫国签订和平条约,两国达成休战共识,实在是全天下百姓之福。康王此次立功不小,皇上该如何封赏呢?”子容瞧出气氛凝固,笑着出来打圆场。 “啊,哈哈哈,是啊,康王,你看,你要什么赏赐好呢?尽管说,只要是朕办得到的,都能赏给你!”秦殇龙颜大悦。 “皇上,微臣不敢邀功,微臣只是为大秦出一份心力,并无过人功绩,皇上不必封赏。” “四弟你太谦虚了。”成王笑道。 “是啊,哈哈哈!康王,你就不要再推托了。这样吧,就由朕来决定。朕升你为辅政王,位列三公之首,赐你黄金万两,婚配吏部尚书刘奇之女,再送你十二美娇妾,望你早早开枝散叶,为我大秦皇室延续血脉。”秦殇一番话,说得我心惊,秦绍色变。 子容笑着道,“好啊,四弟,你还不赶快谢恩?听说那刘千金今年芳龄十六,貌似花娇,应该不会折辱了你的身份。呵呵呵,皇上早知你眼高过人,这位刘姑娘可是千挑万选之女。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能独立驾驭鸣凤琴完整弹奏一曲,不为其所伤。大文学正应验了那句:凡是能以鸣凤琴弹奏一曲,没有被琴所伤之女,乃世间唯一能配得上康王之女。” “皇上!”子初拱手道,“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子初日前还未想成婚。” “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能不成亲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亲了。” “不,兄长未娶,子初不敢僭越。”子初一口回绝道。 “你说成王?”秦殇眯起眼,冷笑一声,“你连朕的指婚也敢拒绝?” “臣弟是想……” “住口!” “皇上。”我一手压住他的胸口,紧张地盯着他深沉的目光,忽而露齿一笑,“皇上,你怎么又生气了?自家兄弟,哪来那么多气受?行了行了。” 我抬手拍拍他的胸口,巧笑倩嫣,“你就别替康王拿主意了,他都这么大了,自然知道想要什么赏赐,既然他不要,你也不必强塞了嘛。这样多不好,传出去会降了皇上的格调。” “怎么说?” “康王会到处说:我明明不要那么多老婆,皇帝非要塞给我十三个老婆,我又不是十三点,养这么多老婆当饭吃呀?” “哈哈哈。”秦殇大笑。 子容笑着睇了我一眼,未语。 秦绍却笑不出来,我见他面色铁青地握紧了拳头,恨意盈然地瞪了我一眼。 我急忙撇过头,笑着与秦殇对视。 子初捏捏青筋直爆的拳,指节轻声作响。 “皇上,寒儿说得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朕也是一番好意。”秦殇唇边嗪着一丝笑,伸手捏捏我的小脸,“康王,你既不要朕的赏赐,那你想要什么?” 秦绍恶狠狠的目光定定然落在我面上,“是否微臣开口,皇上就定能满足予我?” 秦殇张狂大笑,“你说,天下间还能有什么难得倒朕?” 我盯着秦绍的冷眸不自在的别过眼睛,心里没来由微微一沉。大文学 “她!”一字铿锵,如石落碧湖,激起千层浪。 我错愕的望向他。 秦绍冷笑道,“皇兄知她是从何而来的吗?她并非我大秦国女子,她跨越千年从异国而来,本就是天降妖孽。她一无显赫家世,二无国母气概,皇上废后新立,实属不该。皇上若真要赏赐我的话,便依我所言,立刻废了她,逐她出宫,永世不再相见。” 我摇摇晃晃地退后一步,身子抵在了冷冰冰的石桌上。 永世不再相见,我紧紧揪住胸口的衣物,沉沉地呼吸。 恨我恨得从此不想再见我? 这就是他内心深处的独白么? 子初,我是逼不得已的,你为什么不明白我? 我垂下头,一片潮热沾湿胸前衣物。 “放肆!!”秦殇一脚踢开了身旁的凳子。 我倒抽一口冷气,飞扑上前,用力拽住秦殇的袍子,“皇上,子初说笑呢皇上。” “四弟。”成王一把按住他的手,赔笑道,“皇上,四弟并非有意冒犯皇后娘娘。” “他是存心气我来着。”秦殇低眉望了我一眼,怒道。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将他拖到一边,拽拽他的衣角,“皇上,子初重伤未愈,还是先叫他回去吧,那个王妃的事,以后再商量也不迟啊。” “现在不是谈王妃,而是他对你不敬之罪……” “哪有哪有,哪有嘛。”情急之下,我微微踮起脚尖勾住秦殇的颈,一径撒娇道,“皇上,我肚子好饿啊,我们别管人家的闲事了,先去吃饭好不好?” “四弟。”成王一声惊呼。 我折回头,只见子初五指紧扣横栏,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张口吐出一口殷红浊血。 斑斑点点的红,落在那身无暇的白衣上,多么令人触目惊心。 我抖了抖,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心口。 疼痛,似毒药般蔓延至四肢百骸,通体游走,渐渐侵入我五脏六腑,痛得令我难以呼吸,难以开口,难以自遏…… ********* 冬日煦煦的阳光,温暖的铺洒在幽曲的小径上。一点点、一丝丝落在树丛间,夹杂出刺眼的光晕。 今日,我起了一个透早,突发奇想要做个称职的园丁,裁掉一些树木的枯枝,以打发无聊时间。 不过可惜,做事时一直敛不住跌跌宕宕的心神,老是有一种无措的感觉。 自从日前荷花亭一边,虽只是两日,却似经过无数个春夏秋冬。 我终于知悉,何谓心痛若死。 爱情会使人脆弱、迷茫,连带一颗坚定的心都渐渐破碎,沉沦。 真得变脆弱了,我苦笑着叹了口气。以前,不管遇到何事,都能独自一人承担,什么困难,摆在我面前,那都不叫困难。 可自从有了子初…… 我再度苦笑,是从何时起学会了依赖? 天知道我多想抛了一切,跟他华丽丽的落跑。 但绝不是现在,我心知周围有多少双暗眼盯着,至少得铺好后路方可逃遁。 但是,他真得能等到那天么? 恐怕早已恨我千遍万遍!我打从心底深处默默抖了一抖。 “听说,康王昏迷两天两夜,连韩大夫都束手无策呢。” 几道细微的声音飘过我的耳膜,使我刚放松的心境蓦地收紧,手不自觉地压抑捏起,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真可怜。” “我还听说,都城的老百姓纷纷上观音庙为王爷祈福,保佑他能度过这次难关。” “你说王爷这次会不会有事啊?” “谁知道呢?太医会诊啊,都诊不出是什么病,只道是重伤之下,心有郁结,难免气息不顺。” “哎,他还这么年轻,如果这次真的去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会杀头的。” 随着宫女们声音去远,我轻轻拨开一片枯枝,举步从树后转了出来。 我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转头胡奔乱跑,冲入满树花开的梅林内,寻了一处幽静之地,蓦地蹲下身子,两手塞住小嘴,呜呜咽咽地恸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我把头稍稍抬起,用哭得仿佛核桃似的眼儿望向了来人。 ****分割线分割线*****88 “成王驾到!” 一屋子会诊的太医们老态龙钟地迈步上前,齐声道,“参见殿下。” “大家不必多礼。” 我穿着一袭侍卫服,低垂着头,跟随成王亦步亦趋地来到子初床旁。病榻上的他,俊秀的面目苍白又失色,紧紧抿着唇,眉心深锁,似有重重心事。 “四殿下情况如何?” “回王爷。”韩太医跨前一步,锐利的目光盯了我一眼,忽而垂首,“四殿下迄今亦无求生意志,人若去了求生意志,纵有灵丹妙药,亦返魂无方。” 成王点了点头,“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想与四弟说几句话。” “是。” “下官告退。” 众人全部离去后,我转身向子容投去感激的一瞥,“谢谢你子容。” 163 心碎若死 “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大文学”他望了我一眼,成声一叹,“我出去替你们把风,你有什么话就快些对他说吧,一个时辰内,我定要送你回宫。” “嗯。” 子容返身出门。 我扑到子初床边,抬手摸摸他冰凉的脸颊,忍不住出声低唤,“子初,子初……” 他的手,好凉好凉。 他的呼吸,好微弱好微弱,沉得几不可闻。 我心里一慌,使劲抓起他的手,用力捏了两下,“子初,你醒醒,子初!” “子初,你怎么伤成这样,到底是谁害你的?”我握着他的手默默垂泪,“你醒过来好不好?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你说,你醒醒啊,子初……妈妈叫我选个好时机再告诉你,可是你伤成这样,叫我怎么再等下去嘛,子初……” 我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捏在手心,垂目看了看他,“子初,你看,这是你母后写的信,你醒醒,你只要看了这封信,你就会明白的。我并不是抛弃你,子初,你醒醒啊……子初……” “参见皇上!”成王的声音忽在外响起。 我心里一慌,执着信的手莫名抖了一抖。 我抬眼朝四周掠去,匆匆奔到正前方一排书架前,随手取出一本书,把信塞入其中。 我刚刚放妥书折转身,子璇便带人大张旗鼓地冲入了门。 我抬起头,与水玲珑那双诡谲的眼眸对视了一眼,急忙把头垂下。 “参见皇后娘娘。”水玲珑微微一矮身,笑吟吟地呼道,神态间端得是轻佻浮躁的不恭之色。 秦殇挥挥手,摈退一屋子的下人,随后“碰!”一声,重重击了下桌子,神色间染上一层狂怒,“成王,你这算什么意思?私自带皇后来此探视康王,可曾想过此事有多严重?” “臣弟知错。” “皇上,这事不关成王,是寒儿自作主张……” “你住口。大文学”子璇恼恨地瞪了我一眼,冷笑数声,“想不到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未能放下他。” “皇上,你误会了,寒儿来此是想跟康王把话说清楚,并非皇上心里所想的……” “我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最清楚。”秦殇一摆手,表示并无兴趣再听我继续扯谎下去。 “皇上。” “寒儿……寒儿……”就在此时,躺在塌上的子初浑浑噩噩、翻来覆去地念起了我的名字。 我心里一惊,抬眼望向床榻。 坏了,他偏偏在此时此刻醒来,叫我该如何是好? 是不顾一切地跟他坦白,而后被妒火冲昏头脑的子璇就地正法呢?还是…… 子璇面色一沉,含着嘲弄的神色问道,“成王,若是有人亵渎了朕的妻子,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他?” “皇上。情到浓时,的确身不由己。康王并无大错,只是……” “好一句身不由己!他没错,难不成错的是朕?” “皇上。” “你住口!回宫再找你算账。”他恶狠狠地朝我一瞪,顺势拽起我的手,“走。” “皇上。” “皇上,四弟命悬一线,请您望在兄弟情分上……” “成王!”子璇怒吼一声打断子容的话,“你私自带皇后出宫一事,朕不追究,你还想怎的?” 成王垂下眼,默不作声退到一旁。 子璇拽起我的胳膊向外走去。 然而,未及数步,子初忽然张开空洞的双眸,蓦地清醒。 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了下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臂,神智不清地叫道,“寒儿,你来了,寒儿,你来看我了是么?寒儿,我便知道你舍不下我……” 秦殇扣着我的手倏然一紧,我的心跟着猛而下沉。大文学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他呆住了,傻愣愣地望着痛下杀手的我。 子容也怔住了。 子璇更是呆楞,端着一脸惊疑之色上下打量我。 我暗暗咬了咬牙,抖着不住抽搐的小手慢慢垂至身侧,迎上他近乎犯傻的眸光,冷然道,“康王,请你称呼我为皇后娘娘。” 子初眉峰紧锁望着我,小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用力扯住我的手,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我泛起一抹揪心的疼,痛得几不能言语。 可是我知道,我若不做得决绝一点儿,必会引来帝殇之杀机。 子初,有朝一日你能明白的,你一定能明白的。 我冷着小脸,用力甩开他的手,“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 “说好了你要等我回来的,你说你会等我回来……你说……” “说着玩儿你也当真啊。”我瞪大眼,使劲把眼泪逼回去,往肚子里下咽。 “你说什么?”他睁大乌黑的眸子失神望着我。 “我说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你怪不得我,是你要自取其辱。我今日来此,就是想跟你把话说明白。我已嫁作人妇,从此与你绝无瓜葛,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多费点心思在国家大事上,少钻牛角尖。” “你骗我,你骗我的!”他步伐不稳,摇摇晃晃地拽住我的手,“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说,你说啊。” “神经病。”我用力扔开他的手,破口骂道,“若非瞧你身体羸弱,本宫定要痛打你三十大板,以治你不敬。” “寒儿,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为什么?”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你做错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懂,我完全不懂啊。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 “你一直都是这样,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你个性那么冲动,和你在一起,早晚会害死我自己。” “我怎么会害你呢?我怎么会?”他傻呆呆地念着我的话,反反复复地说。 “总而言之,今后你不要再缠着我了,你也不想连朋友都没得做是不是?” “不会的,不会的。”他神志恍惚地摇着头,“我一定是在做梦。” 他喃喃低语道,“寒儿不会这样对我的。” “四弟。”成王焦虑一呼。 “寒儿,你告诉我,是不是他逼你,是不是他逼你……”秦绍突然冲过来,捉住我的手指住秦殇。 “放开我。”我用力扭扭手臂。 秦殇见状,皱皱眉,用力拂开秦绍的手,将我拉至身侧,“康王,你不必再闹了,寒儿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你说过你会等我的!”他不死心地吼着这句话。 我咬咬小钢牙,冷笑着凝向他,“等你?你凭什么让我无怨无悔的等着你?你以为一个女人的青春能有多久?真是笑话。你扪心自问,你为我做过什么?八个月,八个月来你有寄过一封书信给我么……” “我怕你担心,我……” 我心口一痛,狠狠心拦下他的话,“你不必砌辞狡辩!你若是真心喜欢我,你就不会在我们大婚之前借故出外打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心情,你只想扬名立万,让千古史册记载着你康王秦绍的丰功伟绩。”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可以这般扭曲我对你的好……你知我是逼不得已,我是……” “你不必再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总之,我与你缘尽于此,日后不要再来纠缠!皇上,我们走。” “不要走,你不要走,你骗我的,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他一手使力拽住我,身往前倾,微微颤了颤双肩。 “唔----”浓稠的血顺着他的唇角徐徐淌落。 我心里抽了又抽,再度狠狠心,用力掷开他的手,“我没骗你,今日跟你说的话,每字每句均是出字肺腑。康王,这个还你。” 我扯下颈上的翡翠玉佛坠,顺便在脖间扯出一道血痕。 我不知我要花多大的力气忍着眸中的雾气,转而将捏在手心里的佛坠随手一抛。 子初伸出右掌,佛坠自他指缝里落了下去,摔到了地上,“扑簌簌”滚入角落内。 我冷笑着注视他含泪的双眸,望着那双清澈迷人的眼眸渐渐染上一层深深恨意。 恨吧。 我在心里痛喊着:你恨吧。 活着痛恨我,总比你沉沉地死去好。 “噗!”子初倾下身,一大口热血喷在地面上。 子容大叫一声“四弟”,扑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身子。 “你不要后悔!”他抬起颓丧的脸,目不转睛地凝着我,乌发经由汗水渗入,散着粼粼白光。 “后悔?我真后悔没尽早知悉自己的心意,跟着你瞎胡闹这么一阵子。”我冷笑。 他再度吐血,随后退了数步,“哈哈哈哈”疯笑而起。 我不忍再看他的惨相,遂拉拉秦殇的手,与他一同出了门。 跨出门后,我抬眼望了望悬在正中的日头,阳光不那么刺目,照在身上,有种凉凉的感觉。 秦殇紧了紧我的小手,俯首望着我低笑一声,“别怕,有我呢。” 我点点头,随他一步步离开锦苑,去得老远,犹能听见子初那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 末了,终变成一道道脆弱飘渺、几不可闻的心碎哀嚎…… 164 元宵灯会 两日后,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宫里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大文学 这是我来到古代后,所过的第一个元宵佳节。 古人云: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这么深沉沉的夜色,被绚丽多姿的灯光一照,即刻耀得天际半壁生辉,连原本暗淡无波的心境也渐起波澜。 我整整衣衫,正打算往御花园而去,半途被长乐拦下。 “昨日我去看过四哥了,听说他已欣然接受了皇上的赐婚,三月初便要迎娶吏部尚书刘奇之女刘芸昕为妻。而且……那十二美娇妾,昨日便送去了康王府……” 我俩踩着鹅卵石铺砌而成的小碎道慢慢向前行走。柔柔的月色洒在我们身上,清冷冷的,皎洁无暇。 “他怎么样?” 长乐扭转头,深深地凝了我一眼,“既是如此关心他,何苦这样伤他呢?” “长乐。”我淡淡地拢起眉峰,“有些事,你不明白。” “是我不明白,还是你想得太复杂?” “长乐,你想说什么?” “我只知道,只需你一句话,四哥就能狠下心,抛下所有的一切,从此带你远走天涯。” 我垂下脸,苦涩一笑,“长乐,天下能有多大呢?我虽不为古人,却也深知一个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试问,能逃到哪里去呢?” “永宁啊,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呢?” “我不想冒这个险。”我哽咽着低下头,“我实在不想拿他的性命去冒险。” “你这是何苦?你让他这样误解你,你为什么不肯跟他说明白呢?” “说明白,你也知你四哥的个性。我若是跟他坦白交代,他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把我带走。更何况,那日的情景,你让我如何对他说实话?” “永宁。”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最心爱的人叫人杀死,我做不到,我实在做不到……”我眨眨眼,摇了摇头,摇落一串冷泪,寻风消散。 “永宁。” “长乐,你替我多多开解他,好吗?” “我会的。”她用力点点头。 “走吧,皇上还在御花园等着呢。”我举起丝帕,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 “永宁。”长乐急步来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扯转身。 我抬起星雾般的眸子,凝神望向她。 “你想去看花灯吗?上元节的花灯、庙会,人山人海,猜灯谜、舞龙狮,想去看吗?” 我双眸一亮,随即黯淡,“想又如何?你我出不了宫的。大文学” “只要你想,我就有办法带你出去。”长乐睁大水灵灵的眼眸笑呵呵地瞅着我,“想吗?你想去吗?” “嗯。”我抿抿唇,微微颔首。 长乐娇若桃李的鹅蛋脸遂笑开了颜,无尽欢喜。 ******分割线********* 每逢戌时三刻,上膳房便会命人清扫厨房垃圾,把一些食物装成桶,运送至宫外。运送人员太半都是宫里一些有点权势的公公家亲戚,听说里面油水很足,人人争破头抢这饭碗。 今日又是上元夜,一些偷懒的公公们早就挤到御花园去观烟花去了。 我与长乐换了一身青衣民工装,混在一帮运送剩饭剩菜的民工群中,顺利地出了太极门。 我也算是开了眼界。终于明了,何谓仕女嬉游,歌声达旦的不夜天了。 我与长乐夹杂在山海似的人群之中,仰头望着多姿多彩的座灯、屏灯、挂灯、灯橱、灯牌、宫灯、走马灯等等。红的红、黄的黄、绿的绿、紫的紫,五颜六色,照得夜色一片通透。 儿童们成群结队,纷纷提着灯笼,在我们身畔来回奔跑,四处游街玩耍,热闹非常。 正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阵阵喝彩鼓掌声。 我一时好奇,便拽着长乐的手径自挤进人群里。 原来大家伙围成一圈猜灯谜呢。站在人群中央一青年,连破十八道谜题,引来众人瞩目,小姐们纷纷向其投着绣帕,掩面轻笑。 我笑了笑,“长乐,你看,这些人好开心啊。其实,做老百姓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做老百姓自由自在多了,你说是不是?” 半响无人应答,我怪异地回过头,“长乐?” “长乐?”我推开人群,四处打量,却只见灯火连成一片,人挤人拥,哪儿还有长乐的身影。 走散了?我苦笑一声,心想一会儿该如何回去呢? 话说我今日这样偷偷溜出宫,秦殇左右等我不到,非要气死不可。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便好好的玩一玩吧。 我要把一切乱事、杂事、琐碎事统统抛之脑后,什么都不要想,不要问,痛痛快快的过一个孤单的上元节。 突听前面人群又发出一阵鼓掌叫好声,我便如小鱼儿般一钻,钻进去一看,原来是四个儒生分别坐在四张檀木桌子前,对面另有四张桌子空着。 一位青衣儒生正在抚琴,琴音如流水一般通畅柔和,闻者不禁连连叫好。大文学 “在下四兄弟号称关西四竹先生。今日初到贵宝地,得知京城藏龙卧虎,人才济济,特来向诸位朋友讨教一番。琴、棋、书、画,无一不想领教一二,还望各位才子朋友不吝赐教。”青衣儒生突然起身走到众人面前,抱拳说道。 “好说好说!兄弟我乃京城第一才子木席颜,领教阁下高招。” 那位白衣长衫冒充儒雅才俊的猪头公子,挤出人群,“刷”的一挥扇子,露出扇面上“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号。 “切~~!”众人纷纷向其甩帕子,以示不屑。 我望着他大摇大摆走入场中,不禁抿唇一笑。 这人的形容,到与那无双公子有几分相似。说起那位天下无双赵允山,随着他们赵家的家道中落,似乎一家老小都迁出了京城,往异地谋生去了。 赵允山临行前还特地来与我辞行,说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会牢牢记住我这号人物”。 不过我怎么听都有点像牢记仇恨,若干年后寻我报仇的意思,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家伙。 其实原本照帝殇的意思,不止要将赵家抄满门,还要杀了姓赵的男丁,以绝后患。若非我苦苦哀求下来,赵允山那兔崽子也不可能跟随大队搬迁去了。 罢了,终究是一条人命。以前那些小恩小怨,就让它随风去了吧。 在我转思的片刻内,四竹先生轻松击败了数名前来应战的才俊们,使得他们个个灰头土脸怏怏而归。 那画画的儒生冷笑道,“京城就没一个像样的人物出来应战么?” “怎么没有?我不就是吗?”伴着一道熟悉的朗朗大笑声,场中忽地多出一抹乌丝摇曳、白衣飘飘的人影,随着眸光些微流转,一丝讥诮冰冷的笑渐渐在他唇边扩散、定格,终至冰寒万分。 我心口突地一震。 那样笃定的风采、俊秀的面庞、迷人的眼神,像是用刀刻印在我心头似的,难以拂去半分,我怎会不认得呢? “王爷,王爷……”青色人影一晃,跟到场中。 子初?怎会那么巧碰上他?我贪婪的目光望向他瓷白侧脸,忽见他一转身,便急忙垂下眼,恐防他识破我。 “哇,好俊的公子爷呀。” 人群中,一个玉面桃腮的姑娘满脸红晕的望着那抹白影道,“小翠,这位公子是谁啊?” “小姐,你连他都不认识,他就是名震天下的康王爷呀。”叫小翠的丫鬟望一眼小姐微微一笑。 玉面姑娘瞪她一眼,“贫嘴。” 小翠“噗嗤”一笑,“小姐,康王尚未娶妻呢……” “多嘴。”玉面姑娘又是瞪她一眼。 子初一手拎着小酒坛子,仰头一灌,“啪”地将其掷在地上,哈哈大笑道,“好啦,怎么比?” “王爷,这里人多……” “诶,别来扫兴。”他皱皱眉,推开青衣的手,大刺刺地在案前坐下。 “公子真是一位风雅人物,佩服佩服。”青衫儒生见他气质不俗,急忙起身拍马屁。 “少说废话,怎么比?”子初不耐烦地挥动一下大掌。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称呼?哈哈,哈哈哈哈。”他伸出一根纤长手指在那位先生面前晃了一晃,古里古怪地笑道,“哈哈哈哈,你就叫我,叫我,叫我多情公子好啦,哈哈哈哈。” 子初…… 我紧紧捂着胸口,心内一阵抽搐。 他是怨我骂他自作多情呢,故意起这名儿来气我。 他喝这么多酒,也不见醉,若是到了明儿,定会头痛万分。 他在折磨他自己,同时也在剜着我的心。 天知道我有多想告诉他一切的真相,我并非离弃他,我心里实在有多爱他。若是那日秦殇没有恰好追来,我也用不着扯那么一个瞒天大谎,把子初气得吐血,怪就怪那个通风报信的水玲珑。 她像只狗似的嗅得那么灵敏,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她立马就能体会出来。 吐血?我心里一揪,抬目望向他苍白的面色。 重伤未愈,何苦还要出来逞强? “怎么比?说!”子初朗朗大笑。 青衣儒生道,“琴棋书画,公子要先比什么?” 子初笑道,“诸位时间有限,不如一起来吧。” 一语甫落,众人一阵惊呼,人群中的姑娘们目不转睛的望着丰神俊秀的人儿,越发的喜爱。 青衣儒生皮笑肉不笑道,“好,公子请。” 比试随即开始,青衣儒生所奏高山流水曲让人心旷神怡,他一边抚琴一边望着子初。子初先行到棋盘前下了一黑子,然后走到对面的檀木桌前写下几笔,又至另一张桌前画下几笔,再到下棋处缓缓放下一子。 “康王果乃奇人,不愧为名满江湖的无双老人门生。”众人窃窃私语道。 我瞧不太出啥名堂,只是被他不急不徐的模样儿吸引,趁他专注于比试之中,我大着胆子拿眼痴痴望他。 那青衣儒生抚到急处,不禁抬头望了子初一眼,这一眼就被他的绝佳气质给怔摄住了,不知不觉间弹错了两个音符。 子初执笔书画,将一篇狂草之书完成,走到棋盘前扔下黑子。与他对奕之儒生即刻皱起眉峰,苦苦思索的看着棋盘。 “小翠,你知不知道康王属意什么样的女子呢?”站在我身旁的玉面姑娘又低声问起了婢女。 婢女捂嘴一笑,“听说四爷本有一个论及婚嫁的未婚妻,不过那女子朝三暮四,趁四爷出征期间勾上了当今圣上,圣上为了她杀了皇后,另立她为后。” “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会杀头的。”旁边一名老爷爷善意地瞪了她们一眼。 小翠吐吐舌头。 “啊,那王爷真是太可怜了。”玉面姑娘柔情满肠地用绣帕抹了抹眼角。 子初提笔画完最后一笔,走到棋盘前又下一子,定定的站在儒生眼前望着他,对奕之人苦思许久才道,“在下甘拜下风,多情公子的确是棋高一着。” 这时,那画画的儒生和写字的儒生均纷纷搁下笔,抚琴的青衣儒生也弹奏完那曲高山流水,令在场众人听得摇头晃脑,妙不可言。 子初转身投笔一掷,那笔正落在古琴之上,只听余音袅袅,虽只一个音符,却恍如天外来音,幻声成十六音阶,听的众人飘飘然、如坠仙境。 青衣儒生脸色一变再变,喃喃道,“天音,居然是天音,小生输了。” 子初左袖一挥,那卷狂草飘然展现,众人莫不叫好,比试书法的儒生只瞧了一眼,就脸如土灰,摇了摇头退到一旁。 再看那副画,画得正是钟情谷内,绿草萋萋,流水潺潺,一名乌丝垂腰的绝色佳人端坐于月桂树下淡淡抚琴,三分娇嗔,七分灵秀,似语还休,似笑非笑,好一位人间绝色,秀丽天成的奇女子。 青衣儒生叹道:“江山如黛,美人如玉。”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那副画。 他画得不正是我么? 我一手捂住胸口“蹬”地倒退一步,身后随即响起一道杀猪似的叫声,“你小子,踩到人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惶急地垂下头,急忙挤出人群。 “寒儿----”子初卷起画,大叫着向我追来。 我使劲推开面前的人影,泪眼婆娑地冲向前。 “寒儿----”他锲而不舍地追逐。 无奈之下,我转身投入暗巷之中。 他追着我的脚步寻到附近,东瞧西望大吼道,“寒儿,你出来,我知道是你,你别再躲了,寒儿。” 我紧抓着胸前的衣物,从墙边探出一颗脑袋,偷偷望了他一眼,随即又急忙缩了回去,靠在墙上小声地喘息。 165 放荡 妈妈是不是高估我的智商了呢。大文学 寒儿怎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告诉子初真相的最佳时机? 我好怕,好怕告诉他之后,他会不顾一切地做出傻事来。 “寒儿,你出来,你出来见我,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出来!你出来见我!寒儿----”他在附近来来回回奔跑叫唤,“寒儿,你出来吧!我知道那天你是存心骗我的,你出来吧寒儿。” 我贴合着墙壁默默垂泪,耳听他一声声呼喊渐渐远去。 于是,我便从墙角里探出头来,望望黑漆漆的四周,叹息着走出黑暗的小巷。 我轻飘飘地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似是一抹孤魂野鬼,游离在灯火通明的阳世间。 不知不觉间,竟渐渐走至上庄桥畔,忽见秦绍摇摇晃晃地走在我前面,我一闪身,急忙躲到附近一老伯的面摊后头,目光追随他而去。 夜色,沉沉地笼罩着大地。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跌跌撞撞的向那门口扎满大红灯笼的迎春院走去。 这一年不到的时间,上庄桥附近的两家妓院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人满为患的仙云楼,如今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任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招手直嚷,也没人舍得多看她们一眼。 而这迎春院可就不同了,那嬷嬷带着三、五个围着纱兜兜的姑娘们在门口一站,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 “哎哟,这位大爷面生的很哪。” “春花,快招呼大爷进去。” 老鸨叫嚷着笑道,一回身,差点与那喝得醉醺醺的秦绍撞上,不禁怒道,“去去去,醉死到别处去,别阻了老娘的财路。” 秦绍“哈哈”笑着从兜里掏出一锭金子,“我……我有的是钱……去……你去把这里所有的姑娘都给我喊来……” 老鸨见财心喜,伸手拿过那锭沉沉的金子,忙换了张脸笑道,“哎哟,我的活菩萨哎……送财的大爷,快里边儿请。” 眼见他神智不清地被两姑娘拉入了院子,我“蹭蹭”几步冲到了妓院门口,正待入内,老鸨急忙拦下了我。 这女人四十光景,一副尖嘴猴腮的势利样儿。 她环着双手横竖打量我身上穿的青布衣衫,“穷小子也敢来逛妓院?哼!喝了花酒没钱结帐的话,嬷嬷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啊?走走走!” “我,那是我家少爷。”我指着秦绍的背影急急叫道。 “少爷?” “嗯,你快让开。”我用力挤开老鸨,一个箭步冲入门,跟着秦绍等人匆匆忙忙登上二楼。 秦绍跟着龟奴进入妓院内最好的厢房,我正想冲进去,忽见老鸨率着二十几个婀娜多姿的姑娘过来,于是急忙闪到一旁,垂下目光。大文学 片刻后,那老鸨掂量着两锭金元宝哼着小曲儿出了厢房。 二十个姑娘,一个没出来。 我咬咬牙,心里骂他个死去活来。 这臭小子,竟然来妓院放纵浪荡,我非要打折他的狗腿不可!! 我伸手推开半掩的门,一番女人的浪笑声随即冲入我耳中。 “哎呀大爷,你好坏啊……” 秦绍伸手勾过她的腰肢,放荡的亲了一下红扑扑的芙蓉面,“好……长得的确不错,跟我回家,当我老婆吧……” “嗯~~您都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儿呢。” “那你叫什么名儿呢?”秦绍捏捏她的粉颊,邪笑着勾起唇畔。 “哎呀,人家是这迎春院的头牌秀玉啦,你坏死了!”那姑娘腻在他腿上,两手不停磨蹭着他的胸口。 我不看还好,这一看,立刻把我给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一步冲进门,给那恶心的女人两耳刮子吃吃。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啊?”老鸨去而复返。 “我我我,少爷叫我在这里守着。”我垂下头退到一边。 “哦,那就好好守着。”老鸨耀武扬威地从我身旁走过,跨入门,立刻换上一副巴结的嘴脸,“大爷啊,我们这迎春院最红的姑娘都在这儿了,您还满意吗?” 秦绍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左搂又抱道,“满意满意,只要你们今天把我哄得开开心心的,这些钱就都给你们……” “哎哟……”老鸨猛捏大腿,“我的金主哎……姑娘们,还不好好伺候大爷。” “大爷,您喝酒啊……” “大爷,您长的真俊啊……” “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哈哈哈,这话听上去恶心,却非常入耳,来来来,这给你,这给你!”秦绍勾起一女的下巴笑得好不邪恶。他捏着手中一把银票,撒冥纸似的撒向周围的一群贪财姐儿。 “大爷你好坏啊,你刚刚还说要替奴家赎身的。”秀玉的屁股一沾上秦绍修长的腿,便死都不愿起来了。 这恶心扒拉的女人,我呸!我气呼呼地朝地上吐口口水。 子初会娶你回家才怪! “哈哈哈,是啊,你说得没错。”秦绍朗声大笑,“老板娘,我,我要买下她,回,回家当老婆!” 什么,他说什么?我使劲掏掏耳朵,犹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哎呀,秀玉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这怎么能卖呢?”老鸨假惺惺地挥了挥手。大文学 “一千两。” 老鸨的眉毛跳了跳。 众姑娘不依地围上前来,乱扯着秦绍的衣裳,嘟嚷道,“大爷,你坏死啦。” “为什么就赎秀玉姐姐呢。” “大爷,你把我们也一并赎了吧。” “好好好,别急别急,慢慢来,慢慢来,我一天来买一个,哈哈,哈哈哈哈。” “一千两就想买我们迎春楼的头牌呀。” “两千两。” 嬷嬷的眉毛跳了跳。 “三千两。” 嬷嬷的唇角渐渐上扬。 “五千两!”秦绍张开五指,神智不清的叫道,“黄金!” 众姑娘们把嘴张成鸭蛋大小,嬷嬷便当场瘫倒在地,我看她就快得心肌梗塞了。 她有中风的前兆,她抖着手和脚,一张嘴咧到了耳朵根子,“卖,卖,卖!卖多少都卖!” “咦,看你那副样子,好像坏人哦。”秦绍一手指着嬷嬷,咕咕笑道。 “阿宝阿鹿,快去拿白纸来,我们和大爷签下买卖合约。” “先别急嘛!你也得先让我试用一下,才知道好不好用嘛。”秦绍邪笑着扳过秀玉的脸,一手爬入她两腿间摸索。 秀玉瞬时涨红了脸,半推半就地捶着他,“大爷,你坏死啦。” “我怎么坏了,你这小淫妇不是已准备妥当了么?” “哎呀,你们都别这么急嘛,先把正事办了。”老鸨啐了一口扭上前,抓着纸和笔,想先叫他把字签下。 秦绍用力推开她的手,满脸不高兴道,“你等我先试用了再说,万一不好用,我干吗还要买啊?” 说完,他将秀玉推倒在桌上,动作利索地解起她的腰带扣子。 这混蛋!! 竟然大庭广众的就做起龌龊事来了! 我气得一个箭步冲入门,随手拿起附近的小红木凳子,“啪!”一记,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秦绍闷哼一声,头一沉,落在秀玉的胸脯上。 小红木凳子散了架,木片悉数掉落在地。 我盯着自己的右手愣了一愣。乖乖,这一击,还挺重的,竟把凳子都打散了! “又是你!”老鸨一手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不说你是他的仆人吗?竟敢对自家主子动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我二话不说,拖住秦绍的脚,扯下趴在女人肚皮上的他,生拉活拽地出了门,“我家老爷放了话儿,先带公子回去,明儿再来。” “喂,喂!”老鸨追在我身后狂喊。 我哪敢回头,拖着秦绍沉沉的身子,“咚咚咚”下了楼,也不管他那颗大头顺着楼梯掂量了多少下,临出门时,还没留意让他撞上了左近的花瓶。 “哐当”一声,好大的响声。 我拖着他的脚,终于把他救出了迎春院这个大火坑。 我怕嬷嬷追出门来讨债,于是又拖着他跑出些许路,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呻吟声。 我转回头,急忙放下他的双腿,绕到前头。 只见他披头散发,头上磕碰了n下,不是包就是肿。 活该,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寒儿。”他猛地捉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显叫我吃了一惊。 我扭扭手臂,未能挣开束缚。 “真得是你?真得是你?”你口里呢喃着,猛翻身坐起,长臂一伸,将我搂至怀里,“寒儿,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是在做梦!”我气呼呼地甩着他的手,“不要拿你恶心扒拉的手来抱我!放手放手!” “不放,我不放。”他抵着我的头小声说道。 “你可恶!”我用力推开他的脸,“我最讨厌酗酒的男人!整个人臭兮兮的,走开----” “不走开,我就是不走开。” “混蛋!”我使劲推开他,拔腿就向后跑。 “寒儿。”他起身追了我两步,熟料斜刺里忽然冲出数人,二话不说照面就打。 秦绍闪过两记虎拳,酒劲发作,晕乎乎地跌倒在地,被人在背上狠踹了两下。 他闷哼数声,滚落一旁。 “喂,怎么是你们啊?你们要干什么?”我折转身,气凶凶地瞪着面前四个儒生,随手拿起一根角落的棍子壮胆。 “哼,老子纵横关西,从没像今日这般丢脸过,四兄弟一齐败给一酒鬼,真他妈见鬼。”青衣儒生大骂道。 “神经病!输了琴棋书画竟来打人?你们还自称才子么?简直无品!” “大哥,别跟她废话,打!” “喂喂喂,喂,别过来啊!”我靠,这是法制社会好不好?竟敢打皇后和王爷,他们长了九个脑袋么? 我举着手里的木棍抵挡了一阵子,毕竟是女人,而且对方又是高手,我哪应付得了。 这四个缺德鬼,仗着自己有些拳脚功夫便照我全身上下猛攻,管我是不是女人,出招又下流又没品,眼看一巴掌就要抡上我面庞。子初拼命向我冲了过来,大掌一勾,紧紧将我捂在了胸口。 他背后中了一拳,抱着我向前冲了一步,扑倒在地,把我压在身下护着。 那四个儒生便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对他拳打脚踢。 “别打了,喂别打了。”我抖着手捧住他的脸,“子初……” 子初震动了一下,呕出一口血,合上我身子,头颅沉沉地压在我的肩上,气息紊乱地喘着。 “喂,别打了,你们别打了,还是不是人哪,他吐血了。就当我们输了,你们赢了还不成吗?”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有当得道理?” “这小子害我们那么没面子,不打他难解心头之恨。” “别打了!喂,住手吧,你们想怎么样?” “王爷,王爷----” “青衣,青衣!!快来救命哪!!”我高声一呼。 须臾,一抹青影电射到我们面前,伸脚踢开其中一名儒生,怒吼一声,从腰间拔出明晃晃的长剑,劈头盖脸地向四人袭去。 儒生哪是青衣的对手,三两回合下来被青衣打得发散衣乱,拔脚就溜。 青衣哪肯那么便宜地放过他们,几个纵落追杀他们去了。 我松了口气,推推伏在我身上的秦绍,“子初,子初你怎么样?子初,你别吓我啊。” “寒儿。”他稍稍缓了口气儿,五指紧扣住我的手,“不要回宫了寒儿,你随我走吧。” “你在胡说什么呀?先起来。”我推着他站起身,眼看他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急忙奔到他身边扶住他的手。 秦绍伸手环上我的腰,“你那日为何要对我说那么决绝的话?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儿,你定是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子初……” “寒儿,你从来就不喜欢皇宫的,你怎么会放任自己跳进去?我不信,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 “皇后娘娘!”青衣匆匆跑来,“您离宫一事已惊动皇上,他现正带人四处找您,您快回去吧。” “不,不要回去!” “王爷。”青衣皱眉扶住他。 子初甩开他的手,一把将我扯至身旁,痛苦地吼道,“不要回去,你随我走,你随我走吧,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任谁都找不着我们……” “原来,康王早有这般打算,真是叫人防不胜防。”一道熟悉的冷音灌入我耳中,使我沉沉一惊。 166 为爱决裂 “参见皇上!”青衣单膝点地,拳头紧紧一握。大文学 “皇上。”我喃喃呓语,抬目望着徐徐向此走来的秦殇。 他一身白袍,银丝缎带束腰,翩长青丝用金线随意一拢垂在身后。 他含着莫测的笑来至我们身边。 须臾,一行带刀护卫簇拥着我与秦殇进入积云楼内,堂内客人一看这来头、这排场,纷纷惊起离座,絮絮叨叨议论纷纷。 秦殇挥挥手,率领我们一群人来至楼上雅间。 宫南雁奉上茶,率人退了出去,雅间内仅留下我们三人。 气氛很为凝重,秦殇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半响不言语。 我抬起头,抿抿红唇,望了子初一眼。 “上元夜私自出来会康王,皇后也算是对得起朕。”秦殇语气冷寂,眼神中瞧不出丝毫波澜。 我心里微微一抖,“皇上,我与康王是在路上遇见的。” “那可真是巧了。”秦殇冷着脸,一步步走至我面前,“朕也觉得呆在深宫甚是无聊,不如民间来得热闹,所以随意出来走走,不期竟会遇到你们。” “皇上。” “康王伤势如何?”秦殇笑吟吟地注视着他的弟弟,转头对我道,“寒儿,难道你前次没同他讲明白么?” “我已同康王说明白了。”我捏捏小拳头,垂首低语。 “既是如此,康王他怎么还会纠缠于你?”秦殇阴沉一笑,“哦,朕明白了,是康王没听明白,寒儿,不如你再同他说一遍吧。” “皇上。” “怎么还不说?”他逼近我身旁,墨玉似的眸子凉意深深地凝着。 “子初……”我的声音微微打着抖儿,旋身朝他望去。 “你既不愿说,就由朕来替你说,如何?”秦殇一手抚上我的脸颊,语中威胁的意味更浓。 “皇上……” “四弟,你如此纠缠着皇后,不仅让朕苦恼,皇后亦很苦恼。” 子初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秦殇。 “朕已赐婚于你,虽说你是朕的亲弟,可也得检点行为,不要惹来流言飞语,处处寻朕麻烦。”秦殇冷笑着捏紧青瓷盏,“到时候,别说是朕,就算母后显灵,亦无法救得了你。” “皇上。大文学”我差点跳了起来,拽住他,急急摇摇小手,“皇上,四殿下他明白的。” “明白甚好。”秦殇俊颜一展,微微露齿笑道。 子初蹙起眉峰,冷飕飕道,“你就是这样威胁她的?拿我的性命要挟于她?让她甘愿臣服于你?是不是?” 子初大吼一声,秦殇蓦然色变,“碰”地击了下桌面,眸中杀意顿现。 “不是不是。”我哪里还坐得住,像被针戳了屁股似的急忙跳起,冲到秦殇身旁使劲抱住他微微颤着的身躯,一扬头狼狈地冲子初尖叫,“你胡说什么?你别再自作多情啦,你对我来说,哪有那么重要?还用得着威胁吗?我现在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受逼,也没有受威胁,我嫁给子璇,是我自愿的,这个,你突发疾病猝死的母后亦可以作证。” “不会的,没道理的……”子初固执地摇着头。 “什么不会?你难道没听过,女人变心,八十八匹马都拉不回头吗?”我伸伸脖子,咽下一口口水,故意昂起头,睥睨他一眼,“秦绍,我现在正式跟你说,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苦苦纠缠了!天下间女子这么多,你还怕找不到你那根芳草?只要你一开金口,有多少女子排着队挨个上你康王府呀?你也不必作践自己,跑到迎春院那种低三下四的地方放浪形骸。就算你要跟你自己过意不去,好歹也得注意下国体,你毕竟是个王爷,就算到妓院找姑娘,也,也不必那么大庭广众就……诶,不说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霍地转身,极力缓下面部抽搐的表情,无畏地迎上他怨恨的双眸,“我,我跟你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我的声音在他恶狠狠地瞪视下,渐渐衰弱下去,很没用地垂下了小小脑袋,绞起了衣袖。 “寒儿。”秦殇匆匆走至我身旁,伸手捞起我的小手,得意地横了秦绍一眼,“你都听到了,今天的事,朕就不再追究了,若是以后你还来纠缠,朕定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云若寒,我看错你了。”他冷冰冰地念着我的名字。 念得我一阵揪心,垂着的小脸霎时笼上一层惨白。 “你竟与世间那些贪慕虚荣的女子没有两样?” “对,我就是贪慕虚荣,见异思迁又如何?你现在瞧清楚了,可以彻底把我放下了吧。”我气冲冲地放下杯盏,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秦殇投给子初意味深长的一瞥,随我向门外走去。 ********** 回到承乾宫后,秦殇立时发作。他退了一干宫女太监,狠狠把我甩到床上。大文学 “说,是不是诚如康王所言,你是为了救他才甘愿与朕成亲?说!”他一手扼住我的下巴,目露沉沉妒恨之意。 “不是,不是啊……”我用力拂开他的手,向后退爬几步,“说了你又不信,那还要逼我说什么呢?” 他往床边一坐,倾身凝着我,“你最好不要欺骗朕,否则……” “子璇。”我爬到他怀里,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子璇,你不要忽然间变得那么可怕好不好?” “可怕?”他微微一勾唇,“你怕我?” 我抬起头,与他莫测高深的眼波对上一眼。 他忽而抬手,微微一挑细眉,轻柔地抚上我的面,“你该不会从始至终一直在欺骗朕吧?” 我瑟缩了一下,垂下眼。 他使上三分劲,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把头抬起,“说你爱我。” “我……” “说。”他逼近我的脸,浑浊的呼吸飘拂在我唇边。 “皇上……” “说爱我。”他偏执地盯着我,一倾身,把我扑倒在床上,狠狠地咬着我不听话的唇。 “我,我爱你……” “嗯,朕也爱你,寒儿。”他秀丽的眸中闪过一抹浓情,含着无限湿润,波光盈然。 “皇上。”我慌张地推着覆在身上的沉重躯体,狼狈地叫道,“皇上你不可以这样,你忘了祖宗遗训吗?寒儿要为妈妈守孝一年,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皇上。” “死人订的规矩,不理也罢,朕顾不了那么多了,朕现在就要你。” “皇上,皇上!”我慌慌张张地叫嚷着,一手入怀急急摸索。 伊莲,伊莲,该死的伊莲的药剂叫我放哪儿去了? 有了!我摸到我的救命绣囊。 秦殇嫌我小手碍事,一把拉下它,用力撑到床上。 “皇上。”我侧过脸,瞟着左手里的绣囊,心中发急。 不打开它,怎么拿药呢?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嘛,你别扯烂我的衣服,我很喜欢这套裙子的。” 秦殇一挑长眉,“再做十套。” 他动作麻利地褪了我的外衫,摸索着撕扯我的兜衣。 “等一下等一下!” “又怎么了?” “我我,我自己脱,我自己来。” 他漾着笑的俊眸睇了我一眼,“当真?” “嗯,嗯。”快放了我的手,快放了我! “怎么忽然间开窍了?” “我我我,我不要搞得活像强暴似的,我我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脱。”我口吃加结巴,语无伦次地说道。 “好。”他晶莹白皙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慢慢松脱。 我急忙从绣囊里掏出一只棕色小瓶子,匆忙拔着瓶塞。 “这是什么东西?你又搞什么古怪?”他眉目间一怒,劈手夺过小瓶子,随手丢到床下。 瓶子骨碌碌滚到墙角,撞上了柜子,慢慢冒起了青烟。 “我我,我没搞古怪,我,皇上……” “看你磨磨蹭蹭半点不会伺候人的模样儿,等你伺候朕,天都亮了,还是朕自己亲手代劳吧。”他眯眸一笑,伸掌抚上我的右腿,“嘶拉”一声,扯下我大半片裙子。 “喂喂,你来真的?皇上,祖宗遗训,祖宗遗训,色字头上一把刀,臣妾不想你当一个色令智昏、贪图女色的皇帝啊,臣妾会成为一个千古罪人的呀……” 秦殇大幅度动作的手停在半空中,瞅了我半响,俊面微微抽搐了数下,“你当你在街头说书?臣妾……这两字从谁人嘴里吐出来都没你说得那么难听,活像讽刺作秀,朕不许你说。” “皇上呀,你那么英明神武,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咱秦家的祖宗要是地下有知,绝对会跳出来追着咱们打的呀。”言下之意是,你自己坏也就得了,干吗非得拖人下水? 他嘴角又开始抽了,怪异地瞧了我半天,笑着再度覆上我的身子,“你真是,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天下的事儿,朕说了算,改明儿朕就差人废除那条带孝的律令,不就得了?” “不能废除不能废除呀!皇上啊,你还想不想臣妾做人哪?您这头若是这么一废除,天下人一定不会耻笑您,就专门耻笑臣妾淫荡,见异思迁不说,还连守孝一年都熬不了,呜呜呜呜……”我作势抹了抹眼角,苦兮兮地嚷道,“那些个闲言碎语不会流到皇上您耳朵里,可专门冲着臣妾来呀,唔哇哇哇,臣妾真是好命苦,好命苦啊,先前被天下人耻笑贪图富贵、抛弃康王、勾引皇上不说,以后还得被冠上天下第一**荡妇的罪名,唔哇哇哇……皇上啊……您这不是把臣妾往火坑里推嘛!” 我唱作俱佳地干嚎着,睁开一只水眸,偷偷窥着秦殇的面色。 “不许你自称臣妾!”他气恨的伸掌堵上我的唇,“你是朕的寒儿,是朕要拿来捧在手心、独一无二的宝贝爱妻,妾妾妾的,真难听。谁敢胡乱嚼舌?朕摘了他们的脑袋。” 我翻翻白眼。 妾妾妾的,我都不在乎,你急个屁? “皇上呀,你又来了,你这么下手一杀,人人都当我是罪魁祸首哪,皇上,寒儿命好苦啊,老是被人误解,被人唾骂,呜呜呜呜,我不想活了啦。” 秦殇嘴角微微一扬,又好笑又无奈地把我搂到身侧,翻身坐起,“好啦好啦,你别唱大戏了,我不碰你就是,我忍还不成么?” 我回转头,水蒙蒙地盯着他,“你真得忍?” 就怕你忍了一天,第二天又神经病发作。 “嗯。朕乃九五至尊,说出口的话,你敢怀疑?”他挑挑眉,凑到我唇上,亲了一口,“我会数着日子等一年的。” 好好好,你尽管等吧!我笑眯眯地点着头。 忽地,他身子摇了一下,一手抚上额际,怪异地望着我,“寒儿,我,我的头,头怎么这么晕?” 1,2,3!我在心里默念着。 “碰”,秦殇倒在了我身上,又把我给压上了床。 奶奶的,他好沉啊!我急忙伸手推开他,抱着一堆破布衣衫冲到屏风后,找衣服换上。 末了,我飞也似的冲出门,“摆驾摆驾,回雾园。” 翠心跟着我克难似的小跑,也不顾那轿子晃晃颠颠东倒西歪,把我头上撞了几下。 这都什么人抬得轿子啊? 我捂着额头上的肿气冲冲地坐到梳妆台前,“不会抬就早说嘛,逞什么强,痛死我了。” “娘娘,拿热毛巾捂一下吧。”翠心垂下嘴角,我知她在偷笑。 “笑什么笑。” “奴婢在宫里呆了数年,哪个嫔妃侍寝时不是欢天喜地的?却从没见过像娘娘这样的,逃难似的从皇上的寝宫逃出来。” 不逃难道等着被吃?我又不傻! “我是为了他好。”我撇嘴,“万一叫他今日逞了兽欲,说不定过几日祖宗们便轮流到他房里闹啦,那可怎么办呢?” “娘娘。”翠心歪了我一眼,抬手替我摘着发上的凤钗,“翠心知道您心里的想法。可是皇上毕竟是皇上,您三番四次的推阻,恐怕会惹得皇上龙颜不悦。” 167 独宠 “我管他。大文学”我嘟嘟嘴,“他都老婆孩子一大堆了,还想来沾上我。所以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 “可是皇上对娘娘始终是不同的。” “不同,哪儿有不同啊?”我嘴硬地申辩,念及他在我耳畔轻轻吐出的“朕也爱你“四字,不由心里抖了抖。 他那也叫爱?始终是偏执多过爱罢! 可是再忆及那句“不许你自称臣妾!你是朕的寒儿,是朕要拿来捧在手心、独一无二的宝贝爱妻”,心又不禁颤了颤。 我又不要他来爱我,是,是他自己不好,一心想要把我锁住,他,他的错。 我捂捂发疼的脑袋,颓然说道,“翠心我困了。” “奴婢告退。”翠心将我扶至床边,放下锦帐外的白色雪纱,躬身而退。 ****** 数日后 当我气急败坏的冲进御书房时,当场就没惊掉列位在场大员的眼珠子。 他们一个个偷窥着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小小声的念着“皇上,皇上”,慢慢飘入我耳中。 秦殇坐在书案前,不紧不慢地批着奏章。 我也知贸然闯进来,于理不合,可我顾不得那许多繁文缛节了,一个箭步冲到秦殇的案前,仰头瞧着他,“皇上,我有话要跟你说。” 底头窃窃私语声更浓,人人均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我。 秦殇搁下笔,抬眼笑望了我一眼,“过来。” 他向我招招手,我便依言跑到他身旁。 “众卿家,若无事要奏,都跪安吧。”秦殇握住我的手,抬眼瞟了大臣们一眼。 “臣等告退。”数位年迈的老爷爷行动缓慢地下跪、爬起,迟缓的动作让我不禁想跳下去帮他们一把。 真是作孽啊!我一手捂着眼睛,目送他们离去。 下一秒,已被秦殇搂至腿上,“啧”地亲了记粉颊。 “皇上。” “子璇。”他纠正我的口误,勾起我的下巴轻咬我的唇,“你这小妖精,昨儿使了什么药,把朕给迷昏过去?” “子璇,我有事跟你说,你等等……” “你知不知道,你从朕的寝宫逃难出去一事,如今已传得后宫尽知,你要置朕的颜面何顾?”他嗪着一抹笑俯首望着我。 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大文学 我舒了口气,含着一脸无辜的笑抚上他的胸膛,微微清清嗓子,以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嗲嗲声音嘟哝道,“皇上,你还说呢,昨儿吓死我了。” “吓?”他挑挑眉。 “嗯,寒儿多怕以后那些老祖宗来找我呀,万一哪天睡得好好的,叫祖宗们找上门,那多可怜呀。”我故意左右顾盼了一下,装起害怕的模样儿。 他失笑,伸指轻轻一弹我的前额,“胡言乱语。” “我才没胡言乱语呢。” “找朕何事?” “皇上!你干吗要让长乐公主远嫁卫国,当卫国皇帝的小老婆?” “怎么,她来找你诉苦了?”秦殇眉一挑,冷笑。 “皇上,我听说,卫国那个皇帝叫叫什么卫卫什么云的。” “卫惊云。”他笑着搂住我的腰。 “对啊,就是那个卫惊云,听说他昏庸无能、喜好女色,是个色得不得了的老老老,老头子,你怎么可以把长乐嫁给这种人呢?这不是摆明了把她往火坑里推吗?她是你亲妹子呀,皇上。” “你哪听来的?”秦殇伸手抚着我的面颊,“卫国的皇帝今年二十一岁,哪里老了?” “啊?二十一?” “嗯,年纪轻得很,与长乐很相配。” “那他昏庸不假,色令不假吧。” 秦殇挑挑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听闻卫国新帝一年来改变良多,如今聪明又骁勇,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不是吧,怎么和我听来的完全不同?” “你那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无稽之谈,不要担心了,朕怎会拿自己亲妹的幸福开玩笑呢?”他轻语着摩娑我光滑的脸颊。 “可是皇上,先不管那什么云,就说长乐与容剑两情相悦,您也不该拆散他们啊。” “儿女私情事小,国家大事至关重要,长乐的联姻可以引导两国人民的和平安康,她应该为大义而牺牲。” “皇上,你怎么可以这样认为呢?谁都没权利要别人牺牲幸福的……” “寒儿,乖,不提这事儿了,都已成定局了,不讨论了,乖。”他小声哄着我,气得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就在此时,小安子匆匆而入,跪下道,“启奏皇上,淑妃娘娘与陈婕妤求见。” “又有什么事?”秦殇暗自嘀咕着皱皱眉头,“宣吧。大文学” “是,皇上。” 我挣了挣想要起身,淑妃与那哭啼啼的陈婕妤已一同进来了。 乍一见我们那情景,淑妃秀美的脸上神色变了数变,面上像浸了绿染料似的,显得那么狼狈。 陈婕妤却似少根筋似的一边抹泪涕泣一边走上前来,“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呀。” “皇上。”我推开他的手,有丝羞怯的想要起身。 他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松脱大掌,我急忙掠了下飘到面前的乌丝,拘谨地站到一旁。 要不是碍于皇帝在场,我估计那淑妃娘娘真想冲上来把我撕成碎片了。 “陈婕妤,淑妃,你二人何事找朕?” “皇上。”淑妃跪了下来。 陈婕妤抢在前头扑到秦殇脚边,哀呼嚎叫,“皇上要替臣妾做主呀,皇上要替臣妾做主。” “什么事?说。”秦殇不甚高兴地瞪了她一眼,许是觉着她虚伪吧,又或是,恨她打扰了与我亲近的机会?我思索着,垂下脸。 “皇上,今儿一早,臣妾好端端地去御花园后面带皇儿散散步,谁知碰到淑妃娘娘,一言不合,淑妃娘娘竟狠心地伸手,重重推了臣妾一把,皇上,臣妾险些没了这腹中孩儿,皇上要替臣妾做主哪。”陈婕妤哭哭啼啼地叫嚷着,伸手抱住秦殇的腿。 “淑妃,可有此事?” “皇上,是这个贱人当先辱骂臣妾。” “放肆!” 淑妃颤了颤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朕日日为国事烦扰,边疆之火虽灭,可是蒙国与黑国动向不明,战事一触即发,朝政之事已够朕头痛了,如今还要来管你二人闲事?简直荒唐透顶!” “是,是臣妾的错。那皇上若是不管的话,就没人管了嘛,以前有皇后在时,大事小事还能靠皇后娘娘解决,可现在,皇后娘娘根本是闲于后宫,放任一些嫔妃为所欲为,简直不知道是怎么当这个皇后的。”陈婕妤斜视我一眼,把嘴翘得半天高。 哈!敢情是冲着我来的!这二人斗嘴恐怕是假,借辞来向我挑衅才是真! “混帐!”秦殇“腾”一下竖了起来,“朕早已知道,平素就你们在后宫嚼舌,如今都嚼到朕面前来了,皇后也是你二人可以诋毁的么?” “皇上----”陈婕妤一脸惶恐地趴伏在地,啼哭不止。 淑妃冷着脸,一字一句道,“皇上,臣妾实在不服。” “淑妃,朕看你平时韬光养晦,从不生事,本以为你比后宫任何人都精明,想不到竟如此笨?你这一状告到朕面前,是想如何?” “皇上,淑妃娘娘是要寒儿亲自处理这宗后宫闹剧呢,是不是呀?淑妃!妹妹!”我特意加重这“妹妹”二字,引来她一丝青白交加。 “你要如何处理?”秦殇勾唇轻笑,一脸兴味莫名。 “这个还不简单?胡乱生事者,拖出去各打三十大板。姑念陈婕妤怀有身孕,这板子先且记下。”我倏地沉下脸,凝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可怜女人,扭头展开笑颜,轻启朱唇缓缓问道,“皇上,可好?” “好!”毫无疑问,秦殇自是站在我这边。 于是,我狐假虎威地嚷了一声“来人!” 可别说,这声“来人”喝得还有那么点皇后娘娘的架子,真像连续剧里的坏娘娘呀。 我捂嘴偷笑。 淑妃脸色大变,不复当初的平稳,急忙跪求哭泣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妾也只是依陈婕妤所言直说,并无冒犯皇后之意。” “哼,你还有脸叫饶命?你家都被抄了,还不老实本分,竟想在这作怪?哼,我这个皇后娘娘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登鼻子上脸啦。”我双手一叉腰,气冲冲地一抬手,“拖出去,打。” “寒儿。”秦殇笑了笑,走至我身旁握住我的手,语气极其柔和,“淑妃毕竟是太后的侄女……” “噢~我还没动手开打,皇上就在那儿心疼了。”我故意跺跺脚,扭转身,赌气不理他。 “朕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不疼我!”我转过头,跺跺小脚,气哼哼地一撇头。 “听我说完,傻丫头。”他又笑又恼地将我的脑袋扳到他胸口,垂首抚上我的面颊,目中透着无限情意,“淑妃怎么说也是太后的亲侄女,虽说容家一门有罪,可祸不及淑妃,朕是觉得,三十板子重了点儿,不如……” “不如赐死吧。”秦殇眼一眯,冰冷冷的唇内吐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我随即瞪大眼,张着小嘴,傻愣愣地看着他,“皇上说什么?” “三十板子重了点,不如赐死?”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嘛!真是,堂堂一国之君,说话语无伦次的。 “寒儿讨厌的人,朕也讨厌。”秦殇冰凉的手指爬过我细嫩的肌肤,微微一笑,“若要廷杖于她,似乎失了尊严,这刑法的确重了点儿。不过,既然他父亲昨日已在狱中自缢而亡,那么作为女儿的淑妃,服毒自尽,追随其左右,也无可非议。” “爹……”淑妃眸中染上一层水气,抬起眼,恨恨地盯着那抹高佻的人影。 “皇上说只把他终生监禁,皇上……” “碰!”秦殇伸腿踢开淑妃爬来的身影,冷笑着勾唇,“朕说过吗?此人作恶多端,一死以谢天下,也算死得轰轰烈烈。” 我不知从淑妃那绝望的眼底能看见什么,我只觉得我没来由抖了一抖。 “容太保死了?” “死了,彻彻底底地死透了。”秦殇轻抚着我的面颊,勾起我的下巴,在我唇上落下一吻,“那么嚣张、不可一世之人,临死前也会害怕,寒儿你知不知道临死的人,眼神是如何的?” “皇上你不要说了。” “子璇。”他拉下我贴上他嘴边的小手,笑着轻吟,“你老是叫错我的名儿,该罚。” “皇……子璇。”我闭闭眼,忽而钻入他怀中叫道,“那赵国公呢?” 秦殇柔情一笑,“快了。” “快了?”我话到嘴边,没有出口,只是故意嘟起唇,撒娇地扯扯他的衣袖,“一点儿都不好玩!” “什么不好玩?” “你要是就这样把她处死了,那不就一点儿都不好玩了么?” “那你的意思是?” “我还是要打她!” “妖女!”淑妃狠狠啐了一口。 陈婕妤早已吓得四肢未能动弹,爬爬爬,爬到一旁蜷成一团,当蚯蚓了。 “你叫我?”我扭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气势汹汹地冲到她面前“啪”地甩过去一耳光,顺势将掌中裹着的药丸丢入她口中,在她胸口重重一推。 淑妃睁着无法置信的眼眸,被迫吞下了药丸,两手抓着喉咙,一脸惊慌莫名地瞧着我。 不想死就别开口!我以唇形警告她。 淑妃惊讶地张开嘴。 我不顾她的惊愣,转身跑回秦殇身边,恶人先告状地扯着他的袖口撒娇道,“子璇,她欺负我。” “谅她也不敢。”秦殇扶住我的腰,微微一皱眉,“来人。” “嗯~~人家不要嘛!我要赐淑妃板子,用板子砸死她,也比赐毒药来得好玩嘛,皇上。”我依在他身旁软哝直呼,晃着他的袖子,不迭声嚷嚷。 四周的太监宫女们个个把头垂得低低的,恨不能寻个地洞钻去。 恐怕,我在众人眼中,已成不折不扣的妖后一名了! 168 险中求胜 哎----真是好人做不得!烂好人更是不能做呀!我瞄了一眼躲在角落乖乖不出一声的陈婕妤,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大文学 “皇上!”我再晃晃他的袖子,整个人扑到他身上,一双白馥馥的小猫爪爬在他心口,故意磨磨蹭蹭,弄得他开始心不在焉,血液加速循环。 “小妖精。”他俯首在我耳畔轻吐一语,抬眼时,眸中精光毕露,“来人,把淑妃架出去,打到没气儿为止。” “皇上!臣妾所犯何罪?皇上要对臣妾痛下杀手?”这傻女人,平素看着精明,到了这生死关头,竟还跟着犯糊涂。 “寒儿,你说与她听。”秦殇垂首摸摸我的小脸,轻声笑道。 我嘟起唇,装腔作势地叫道,“淑妃,死到临头还敢顶嘴?我让你死个明白!” 我跨下台阶,径直走到淑妃面前,扬起脑袋,得意地晃来晃去,“你以下犯上,冒犯皇后娘娘,就是我,犯下不敬之罪,此其一。你爹爹容太保作恶多端,你容家一门已被抄满门,皇上姑念你是他的妃子,饶你一命,你不知感恩,还处处制造事端,简直该死,此其二。俗话说最毒妇人心,淑妃你的确心肠歹毒,连一名小小婴儿都不肯放过,你可知你痛下杀手的是谁?那是皇上的子嗣,是大秦的血脉,所以你该死绝对该死,此其三!” “你!我没有痛下毒手,我没有!”淑妃听到此,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我狠狠一瞪眼,以口形冲她说道:你还敢说话?不想死就给我住口! 淑妃在我一瞪之下,气弱地失了嗓音,满脸迷茫地望着我。 相信我!我动了动唇,丢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头未转,只觉一股清淡的气味飘到颈后。一双长臂自我腰间绕过,紧紧一箍,我贴上了他的身子,微微仰头,“子璇。” 他微眯着眸,一手轻轻抚上我平坦的小腹,“若是有朝一日,淑妃如此对我们的孩儿……不若防患于未然。” 我垂下头,脸上飞起两朵红晕,心里则暗暗骂道:别做梦啦,谁会跟你生宝宝? “动手,谁敢留情,与淑妃一并处置。”他轻轻一抬腕,眸中闪过一丝清冽的冷意。 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卫立刻把淑妃给押上了板凳,“啪啪啪啪”重重挥打,果然是不敢有丁点留情。 我以前吃过这板子的苦头,知不好受,耳中听得那淑妃凄惨的哭叫声,不由缓缓撇转头。 再忍忍,你再忍忍! “陈梦洁,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淑妃恶狠狠地念着陈婕妤的闺名,吓得她瑟缩了一下。 “还有气力说话?重重的打!” “皇上,饶命……皇上,皇后,救命哪,皇后!臣妾不服,臣妾死也不服……啊!啊……” “继续打,狠狠打!直至断气。大文学”秦殇一眯眸,冷酷地吼道。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再缓缓垂下,心里五味掺和,说不出是啥滋味儿。 子璇的确狠戾,便是因为他的心狠手辣、处事果断决绝,才能保住这张龙位吧。 淑妃怎么说也曾取悦于他,如今他说翻脸就翻脸,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儿,说赐死就赐死,可见心有多硬多狠。 幸亏我事先有准备,眉目流转间,忽见秦殇眨也不眨正盯着我瞧。 乖乖,我刚才有没有得意忘形地翘起小嘴嘴? “怎么了?” “皇上我有点害怕。”我转过身,爬进他怀里。 “怕什么?” “我怕淑妃娘娘不甘如此死法,死了会来找我算账。” “她敢?”子璇一拧眉,忽而展颜一笑,“你放心,她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来寻你的,她有人寻。” 一旁的陈婕妤抖了抖身子,射向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嫉恨不已。 “真的?”我双眼一亮,扯了扯子璇的衣袖,“好像,安静了不少。” “嗯。” 侍卫们放下手里的板子,其中一人上前探了下淑妃的鼻息,上前呈报道,“禀皇上,淑妃娘娘去了。” “这么快?再去看看查清楚没有。” “是。”侍卫去而复返,躬身行礼道,“回皇上,淑妃娘娘确实驾崩了。” “哦。”子璇点点头,“那就把她……” “子璇。” “嗯?” “皇上,我有个好办法,叫淑妃死后不来寻我麻烦。” “什么好办法?” “咱们把她的尸身扔出宫去,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再用三寸钉钉牢她的棺木,漆上经文封死她,她就不会出来作怪啦。” 众人抬起头瞄了我一眼,又再度把头垂下。 而我,轻易的从他们眸中读出了一句敢怒不敢言的话语:这也太狠了吧! 确实狠,我若不狠点儿,淑妃定然活不了! “这……似乎于礼不合,毕竟是朕的妃子。” “噢,皇上你又舍不得了!你讨厌!你坏,你不依我,我以后不理你。”我一扭头,气哼哼地叫道。 “寒儿。大文学” “这样被打死的女鬼,以后很凶的,皇上要是不希望看到寒儿死,就依我,依我嘛。” “对啊对啊,皇上,皇后娘娘所言也不无道理。反正淑妃是罪臣之女,罢了她淑妃的名头,驱出宫去,也合情合理。”陈婕妤点着头大声附和。 哼!我在肚皮里冷哼一声,表面却装得天真,笑嘻嘻地堵上陈婕妤的话,“对哦,妹妹真要好好担心下自己,以后午夜入眠,记得把窗户锁紧点儿。皇上刚刚说了,淑妃要找也先找你……” 陈婕妤脖子一缩,我瞧出她抖得厉害。 也对,做了亏心事,不抖几抖,也真对不起那颗半黑的良心了。 “好了好了,真是一派胡言乱语。”秦殇笑着摸摸我的粉颊。 “嗯~~皇上你到底答不答应我嘛。”我一说完这话,“轰隆”一声,一道雷电划过天际。 在场众人莫不变色。 哈,真是天际风云一变色,只在刹那间。 看那天色蓦地阴沉无比,黑暗笼住地面,再加之横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的确是很诡异。 我装得万分害怕的模样儿,尖叫着躲入秦殇怀里,“皇上……” “没事没事,仅是变天而已,我们回屋去。” “皇上……”陈婕妤连滚带爬的绞住了他的袍子,“皇上,臣妾怕,怕……” 我低头一望,只见陈婕妤面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惶恐之情,一点儿也不似作假。 “陈婕妤也累了,来人,送陈婕妤回瑞福苑。” “是,皇上。” 活该,吓死你!看你还害人不?我冲着那哆嗦的娇颜横了一眼。 “二哥……我怕……” 秦殇抬指戳戳我的额角,笑道,“怕什么?有朕在此,谁敢伤你?” “二哥……”我晃晃他的袖子,嘟起唇,瞄了一眼躺在地上静静不出声的淑妃娘娘。 “好了好了,真会撒娇。”秦殇抬手捏捏我的脸颊,一转头,凌厉无比的眼神扫了过去,“来人,传御医,确定淑妃身亡后,送她即刻出宫。” “是,皇上!” 我埋在他怀里吐吐小舌头。 秦殇的确小心哪,还怕淑妃没死成? 不过,谅你足智多谋,也看不破我家天才伊莲配制的假死药。 “寒儿,朕叫御膳房煮了你最爱喝的桂花蒸蜜。” “真的?” “嗯。” “皇上,长乐的事情真得没有转圜余地?” “没有,朕已应承了此事,你叫她安心等着出嫁吧。”他垂下眼,笑着注视我,“朕要你高兴。” “你把长乐送去当人小老婆,我还高兴得出来么我?” “长乐有那么重要,能左右你的情绪?”他冷笑着呢哝。 “子璇……” “朕把陈馨如赐给长乐当贴身婢女了。如此一来,她跟着大队人马和亲去了,你以后永世可不见她,也便不用回忆那些不堪的往事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得我甚为惊讶。 他把陈馨如也踢出宫去了? 枉费馨如忠心替他卖命,哎,临了,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怜可叹。 不过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与我何干呢? 陈馨如这样的女子,不论身在何处,当可随遇而安吧。 -------------------------------------------- 滂沱大雨封住了通往北岳山的道路。 我独自一人拖着麻袋行色匆匆地向崎岖山路而去,脚下不住打滑,好不容易把麻袋死拖活拖拽进山洞内,早已淋得跟落汤鸡没两样。 我擦擦脸上的雨水,双手利落地剥开麻袋口,将那面色苍白、浑身染血的淑妃扶了出来。 时间转回一个时辰前。 我笑眯眯地坐在秦殇腿上,安安分分让他一勺勺喂着吃桂花蒸蜜。 他晶白的指腹缓缓移过我的面颊,轻轻替我拨开垂落眼前的发丝,凑着我的耳畔沉吟数声,喉口溢出悦耳的笑。那般小心呵护的模样儿,恍若我是这世间最珍贵之物。 我自然是乖巧地吃着东西,心里横竖转着自个儿的念头。 要怎么才能叫秦殇乖乖起身走出我的房间?呃不对,是他的房间呢? 正当我皱起小眉心,苦苦思索之际。 小安子匆匆来报:“皇上,大卫国使者已达皇宫。” “哦?这么快,何人?”秦殇搅着碗里的桂花蒸蜜,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皇上,据说是大卫国国师薛子墨亲临。” “薛子墨?”秦殇的唇边微微漾起一抹动人的笑意,“就是那个知古通今算未来,闻名天下的第一奇人,薛子墨?” “正是此人,皇上。” 秦殇眸中流窜过一抹精光,微微笑道,“好,朕去会会此人。” 哈哈,机会来了! 我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那个啥?薛啥莫的,他来得还真是时候啊!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来干啥,多谢他帮我缠走秦殇。 淑妃,你撑着,我来救你了! 于是,我根本没听进去秦殇在我耳边念叨什么,只是一个劲点着头,巴不得他快快离去。 终于,他站起身,俊秀的背影慢慢移出了我的视线。 我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翻箱倒柜挖出我那套陈年男装,利落地穿上。 我点点手表枢纽,翻查着出宫的捷径通道。 这大半年来,在我有心的侦察下,已将皇宫各通道、各出口摸了个十成十,全部载入系统内,只需轻轻一点,便可随时调出需要的地图。 好久没活络筋骨了,差点忘记自己也是个有些特殊能力的女子。 今日该我好好显显身手了,前提是,先得除去连日来暗中监视我的七个夜鬼! 我一勾唇,冷冷一笑。 ******** 我半跪在淑妃身前,额上雨水直滴,虽见不着自己的面色,可心知定是惨白又难看。 我不停往她口中倒着清水,重重揉着她的胸脯,神色凝滞。 秦殇也太狠了吧,生怕她未能死透,竟还灌下剧毒鹤顶红。 我一番忙碌后,还没得空喘口气,洞外忽地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我神色一怔,抽出袖中丝带,凛然回首。 一团兰花香气侵入空气中,伴着一抹曼妙的身姿,缓缓入得洞来。 “水玲珑?” 她微笑着踢开横在洞外的一具黑影,弯腰走入,媚目流转直盯着我,“我原以为,你是个极冷静的人。” “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会出手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她鄙夷的目光落在淑妃身上,“你无需救了,她活不了。” 我不理她,自顾自撬开淑妃的嘴,大肆灌水。 “淑妃!淑妃。” “啪!”水壶飞出去丈许,滚落于地。 我眯起危险的眸,转头凝着水玲珑,“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皇上有那么笨吗?” “你是说,他早已看破我在演戏,逗着我玩而已?”我摇摇头,“不会。” 169 功败垂成 “你就那么笃定?”水玲珑兴味盎然。大文学 “嗯。”我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拾起水壶,再度转回至淑妃面前。 “为什么要救她?就算皇上之前未怀疑你,如今你杀了他七个手下,他还会不起疑心?” “杀?”我恍惚一拧眉,似听到一个好笑的名词。 “你笑什么?” “我从不杀人。” “你敢说你从没杀过一人?”水玲珑眸光闪动,冷飕飕地端望着我。 “当然。”我抬起葱白小手,轻轻拨开垂至面前的滴水发丝,“我杀得仅是蝼蚁。” “蝼蚁?” “全都是蝼蚁。”我冷着清冽的眸,一步步走至水玲珑面前。 “你凭什么说他们是蝼蚁?”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微微一笑,扶起躺倒在地的淑妃,“我杀得仅是药人。” “药人?” “秦殇在大肆举事前,便叫成王秘密为其训练药人。换句话说,那些人本来就死了,只是靠药物控制,成为极听话的行尸走肉。”我慢慢合转淑妃的身子,依然用淡的几不可闻之声道,“你会不知道?开玩笑的吧。他们被养在积云楼的秘道内,为数恐怕不少。” “行尸走肉……”水玲珑的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眸光。 我来不及深究,淑妃已重咳着醒了。 她吐了很多血,却还用那双眼睛恶毒地望着我。 “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我处理?”我沉吟一声,轻语。 她鹰钩似的五指紧紧扣住了我的手,“你说你会救我!” “对不起。大文学”我花了些力气,一根根扳开她铁钩似的手指,冷眼瞄着手腕上的五指红印。 她狼狈、恐惧地盯着我,“我不要死!” “对不起。”我叹了口气,“答应妈妈要救你的,却不能做到。本来以为这方法万无一失,谁知秦殇会那么小心,竟连你的死尸也不放过。你吃了鹤顶红,我不会解毒。” “你骗我!你骗我!”她布满恨意的眼睛,死死看着我,仿似随时会扑过来将我撕成碎片,以泄心头大恨。 “我也不想这样。” “你这个贱人!”清脆的耳光落在我脸上,我神色未变,水玲珑却大大吃了一惊。 我看她冲了过来,一手提起淑妃,狠狠一甩,将她推倒在地。 淑妃本就虚弱的像风雨里的飘絮般,经不起任何外力,如此一推,不但使她脸如金纸惨白,人更是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以告诉我。” 淑妃趴在地上呕着血,片刻后,抬起一双黯淡无波的眼睛,哀求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别过去。”水玲珑倏忽一闪,横手挡在我面前。 我轻轻叹息一声,“她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呢?说穿了,她仅是这场政治权利斗争的牺牲品,无辜的很。” “无辜?”水玲珑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词儿,冲我莞尔一笑,继而深沉地低语,“后宫便是一个是非之地,既下定决心入得后宫,便要随时做好死的准备,相信她当初进入时就抱定了这个信念。” “这你就错了。”我淡淡瞟了她一眼,徐徐垂下眼帘,敛去内里不屑之意,“姑且不论当初她到底要不要嫁进宫,或许就算她想,秦殇也不会罢手。秦殇当初娶她时,动机本就不良。” “怎么不良?” “后宫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朝廷大员之女?秦殇名为娶她们,实则借机扩充自己的政治势力,他笑看后宫倾轧不断,此消彼长,暗暗权衡利弊,进行调和,那些女子哪一个不无辜呢?” 水玲珑眸中精光一闪,烦躁地挥了挥手,“这些我不管,我是来带你回去的,你不必给我讲大道理。大文学” “水玲珑。” 她挑挑眉,冷笑对视着我。 “我们以前见过吗?” “你多虑了。”她含着一丝讥讽,唇角微微一弯。 “让我听完淑妃最后要说的话,我就跟你回去。”我不等水玲珑作答便迈步走近淑妃。 我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投给她怜悯的一瞥,“你说吧。” “皇后娘娘……”她伸出一只染着血的晶白玉手,在空气中胡乱一挥。 我接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可以替你完成。” “皇……后娘娘。”夺目的血不断从她嘴里涌出来,汇聚成川,根本无法制止。 “说吧。”我稍稍倾过身子,侧耳细听。 “皇……皇上……他,他以前……并并非……如如此残……残忍的……的人。” “嗯。”我缓缓点了个头。 “自自从……你……入入宫……”她睁着空洞的眼儿苍凉地笑着,“他……他……完完全……变了……” “若寒小心。” 惊声呼喊过后,一道掌风骤然将我扫离淑妃身边,臂上忽地生出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我下意识的卷起袖子低眉一看,只见一道印子划过了晶莹玉润的手臂,刻出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 我退后数步,心里犹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淑妃一击不中,赤红了眼,高举着手里的簪子歪歪倒倒向我直冲过来,“我杀了你!贱人!媚惑圣上的贱人!” “啪!”水玲珑甩袖拂了她一耳光,在她胸口重重印上一掌。 淑妃“蹬蹬”后退数步,猛得张口吐出一大口血,那鲜艳的红色,一半落在地上,一半喷在水玲珑雪白的丝袍上,织艳无双。 她歪歪扭扭地倒落在地,手脚抽搐着蜷成一团,姣美的脸上鲜血纵横,她断断续续地骂道,“我我做鬼也……也不会放,放过你……云若寒……云……云若寒……” 我听着她鬼气森然的声音不由在心里微微一颤,水玲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手起刀落,在她白玉般的脖子上拉出了一道细痕…… 夕阳西垂,翩鸟飞翔。 我半闭着眼眸,踩着疲惫的步子,缓缓出了洞口。 雨,不知何时早已收停,一滴滴透明的露珠在微微卷起的树叶上来回滚动着,“滴答”一声,落在我的发间。 我现在全身无力、四肢疲软,无力到只想躺下,躺下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愿去做。 寒儿: 收押容太保与赵国公,只是子璇权宜之计。要不了多久,他必会赐死他二人,势必还要连罪家人。 妈妈希望,你可以尽你所能的救助容家的孩子。仙月的处境尤其危险,太保死后,头一个波及的便是她。 寒儿,看在妈妈的份上,尽可能地救他们离开,出宫也好,回乡也好,总得先保住性命,妈妈知你聪明绝顶,定能做到。 心头翻腾着妈妈信里最末一行的小字,话说当时还未曾留意看,直到妈妈落葬后才发现还有那么一小段话。 淑妃,我是想救你的。奈何,秦殇棋高一着。 我心里苦涩,忆及淑妃临死前狠瞪我的绝望眼神,不由颤了颤。 她,不想死的罢。 “别想那么多了,你若不想让皇上发觉你离宫,便速速回去。” 我迟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刻,才温吞地问道,“你为何帮我?” “帮你还需理由么?”水玲珑淡笑。夕阳金黄的光辉笼在她面上,照得她整个人极为柔和,透透亮亮地散发出一种耀人光芒。 我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认认真真、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下了一句结论,“我们以前一定见过。” “为何如此笃定?”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按理说,我只需见过一面,便能牢牢记住那人的样貌特征,可是你……很奇怪,给我一种似曾相识,又似完全不识的感觉,半真半假……” 水玲珑听完这番话,媚眼盈然一闪,缓缓地侧过脸,向我露出一丝纯美的微笑。 刹那间,我给她那抹笑深深地晃了双眼。 我微微弯起一点朱唇,眯起眸,在心里暗叹一声:好耀眼的阳光…… *********分割线分割线********** 水玲珑的确古怪,她送我回宫后,非但没向秦殇告密,还处处维护我,把七个暗卫的死背到了身上。 秦殇也古怪,不知他是故意放我一马呢,还是卖个面子给水玲珑,总之水玲珑乱七八糟解释了一通后,他竟然也完全不追究了。 稀奇!我暗暗咂舌。 他不问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水玲珑解释时,他亦心不在焉地听着,解释完,他仅挥了挥手,让她退了出去。 本以为他要对着我咆哮一通,结果---- 啥事也没发生。 他翻开我的手心,轻轻摩娑着当中一点若隐若现的红痣,徐徐地问道,“寒儿,这颗痣……” “哦,我也不知几时开始有的,很奇怪,大概是什么时候磨破皮,留下的痕迹吧。”我满不在乎地抽回小手,用力甩了一下。 170 诡异的男人 他神色凝重地端望我半天,抬手抚抚我细嫩的脸蛋,目光中奇异地闪过沉痛、忧虑、担心的复杂神色。大文学 他叫我好好休息,晚点再过来找我,丢下这句话后,他便自顾自出门离去了。 奇怪!我不是做梦吧!他竟这样就走了?没有暴跳如雷,没有大声叱骂?怪了!我捏捏小脸颊,疼得龇牙咧嘴。 适逢翠心端着糕点走入门,“娘娘,您做什么?” “翠心,你来得正好,皇上怎么了?” “皇上?”翠心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地瞧着我,“皇上很好啊。” “很好?”我暗自咕哝着,“有点奇怪。” “娘娘,什么奇怪?” “哦没事。”我挥了挥手,笑着望向她,“翠心,来。” “娘娘?” “翠心,下午皇上出去召见那卫国使者啥墨来着?” “薛子墨,薛先生?” “嗯。”我重重点了两记头,“就是他,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没有吧。” “那为何秦殇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 “娘娘,怎可直呼皇上名讳?”翠心一手抚了抚额角,走至我身畔扶我坐下,“娘娘下午去哪儿了?” “哦,和水玲珑四处走走。” “水姑娘?”翠心疑惑不解地盯着我瞧,“您不是很讨厌她吗?” 我笑着拍拍她的小手,“无妨,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只是不想多与她接触。” “嗯。” “翠心,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好。” *********** 出了屋子,方知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大文学 翠心进屋取了一把小花伞,撑在我头顶上方,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雨后空气果然极好,我踩着柔软的泥土,望着一点点零星落在水塘里的细雨,深吸一口干净清爽的空气,一扫胸间郁闷。 “若我是你,绝不会冒险救她。” “你看,到头来,她非但不感激你,还一口咬定是你害了她。” “所以说,这年头,好人难做。在她心里,错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男人,而是你,你媚惑了年轻的帝王,卷走他一腔深情,怎不叫后宫那票女人们嫉妒生狂?” “即便你这次真得把淑妃救下来,你猜,她会感激你吗?恐怕到时候还会反咬你一口。你这么聪明,稍微想想即能想明白,不用我再加以提点了吧。” 脑海中滚过水玲珑的一番话语,细想想,她说得也不无道理,我的确有些鲁莽。 不过,那种功败垂成的无力感依然盘旋在我的心头,扫之不去,拂之不离。 我自问接过大小不下数千件的任务,却没一次失败的,只除了这次……心里头泛上一抹酸酸涩涩的滋味。 妈妈,你终究还是高估了寒儿---- “娘娘。” 翠心的呼声使我从游离的思绪中逐渐清醒,抬眼朝前方一看,只见一抹翩长身影背对着我站在不远处的凉亭外,朝着一脸惊异之色的水玲珑絮絮说着什么。 由于隔得较远,我听得不太清晰,只见水玲珑惨白着脸,断断续续呢喃着,“不会的,不会……” 远远地,我看见那抹背对着我的身影徐徐转过身来,低垂着头,乌黑绵长的青丝,细致地贴合在他丰润如玉的面庞上,随风轻启,翩然起伏,束发用的紫缎迎着温柔的细雨、迎着我的目光,缓缓飞扬。 翠心替我细心地撑着伞,默默伫立在一株常青树下。大文学 我驻足,眼中闪过一丝惊奇、诧异、不解。 为何后宫之中会出现一个陌生的男子?看他那身矜贵的紫衣,优雅的举止,确是一个非富即贵之人。 如此,也并不表示他能够随意出入后宫。 我暗中生疑,思虑着抬起头,倏地大吃一惊。 眼前,一身紫袍,面融诡异之笑,目不转睛盯着我的男子,方才还离我数十丈之遥。 何时,竟无声无息的飘到我面前? 贵气逼人,一股无形的压力沉沉地笼住了我。 “薛子墨。”我朱唇微启,汗涔涔地吐出三个字。 这人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十足,即便是像我如此冷静之人,都忍不住捏起了拳头,手心微微渗出一丝冷汗。 他如沐春风地笑着,唇角微微弯起,“云若寒,让吾皇一改趁胜追击之念,下令休战、与康王缔约的关键性人物,幸会。” 我蓦地睁圆杏眼,露出费解的表情。 这人,莫非是疯了?说得这是什么话呢?我?我哪时认识他们大卫国的皇帝?什么关键性人物?我一头雾水地望向他清冽镌刻的双眸。 他虽在笑,眼底却透着十足的冷意。 他不理我的问话,只是细细端量了我一阵,随后淡淡地笑开了,“你与她,一点也不像。” 我呆了呆,很想问他是哪个“他”,却听他长长叹了口气,碎碎地低语着,既像是说与我听,又仿佛只是说与自己听,“她若有你一半的冷静犀利,都城也不会……弄得鸡飞狗跳。” 鸡飞狗跳?眼前恍惚闪过一张玉琢般的小脸,我用力甩了甩头,甩去心中诡异的想法。 “大胆,见了皇后娘娘竟不行礼?”翠心忍不住喝了一声。 我轻轻隔开翠心,凝神细望眼前的男子,只见他唇边嗪着一抹意味悠长的笑,闲适地开口,“皇后娘娘,说起来,您还应该多谢我呢。” “什么意思?” “若非薛某适时出现,皇后娘娘又岂能如此顺利的出宫办事?” “水玲珑告诉你的?”果然,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可靠。 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他依然用那双波澜不兴的墨玉眸子扫视着我,半响未开口。 气氛沉沉地,似有何物堵在我胸口,凝滞地叫我险些透不过气来。 我吸了口气,把一腔莫名其妙的惧意压入了心底深处,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你可知,擅闯后宫,是何罪?” 他静默地摇了摇头。 “不得律令,擅闯后宫的男子,一律廷杖一百,以儆效尤。”我挺起胸,勾着唇,冷酷地一笑。 别以为你是帅哥,又仗着是卫国使节的身份我就不敢打你,敢吓我,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闻言,他笑了,笑得云淡风清,依旧笑得如此波澜不兴,那副欠扁的模样,的确叫人气得牙痒痒。 “你你……”笑屁!我在心底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别以为你是卫国使节,就可在此目无法纪。” “薛某不敢。”口中虽说不敢,可眼神依旧凛然地射在我身上,我很没种地缩了缩脖子,心想:这男子的目光怎么如此冷清? 我貌似以前没得罪过他吧,怎么这般望着我呢? 水玲珑赶了过来,向我微微施了一礼,有意无意地朝我面前一挡,“薛子墨,此处是后宫内院,皇后娘娘面前,容不得你放肆,立刻退下。” “皇后娘娘似乎还没开口谢我呢。”他俊秀绝伦的面上升起一抹飘渺蒙胧的笑。 “我谢你什么?谢你下午替我引开皇帝?你那也只是碰巧罢了,哪有那么不要脸来讨谢语的?”我抿起唇,止不住翻起眼白了白。 “不出两个月,秦殇定会离开都城,到时可别忘记谢谢我送你的大好契机。”他拢起宽长的袖子,一脸似笑非笑。 见我张大嘴,一脸惊讶莫名之情,他旋即耸耸肩,“算了,到时你即明白。” “告辞。” 我稍稍点了点头,见他向前飘出数步,忽地回过头来,露齿向我们一笑,谦恭有礼地问,“荼仪阁该怎么走?” 我脚底一打滑,好气又好笑地叫道,“你该不会是个路痴吧?” 薛子墨离开后,我随即冷下一张小脸,淡淡地凝了水玲珑一眼,“水玲珑,本以为你可靠,谁知这么快就把我的事透露给一个外人。” “我没说,关于你的事,我什么都没说。”水玲珑垂下眼帘,紧紧捏起了拳头,骨节喀喀作响。 “你没说?” 水玲珑抬起头,朝我叹了一口气,“知古通今、天下第一神算薛子墨,只要他愿意,这世上没有他不晓得的事。” “你是说,我的事,他是靠自个儿算的?”果然是个诡异到家的男人。 “不然你以为康王此一仗怎会打得如此吃力?” “变态男人。”我稍稍抖了一下,“就是他害子初打仗打了那么久,受了那么重的伤?” 早知是仇人,刚才真该喝令侍卫们把他拿下,拖出去揍一顿也好。 该死的,他唇边那抹笑,真叫人望得心底毛毛的,诡异啊…… ******** 数日后,秦殇吩咐工人们日夜赶造的栖凤园顺利落成,在他的坚持下,我由偏僻的雾园搬去了栖凤园。 栖凤园的规模当属后宫绝冠,它与乾清宫比邻而建,落地百里,园内亭台楼阁、水榭雅居、奇花异草、珍奇走兽自是多得不胜枚数,不必言表。 自打搬入园子头一天,各路嫔妃们便纷纷前来朝参。距离大婚第二日朝参皇后娘娘的仪式,似乎也没隔多久,不过,秦殇的后宫团体,却是有增无减。 171 勾心斗角 这也不奇怪,虽说秦殇无心后宫那些女人们,可每隔一段日子,礼部大臣们便会自行替他扩充后宫,况且还有各路小国纷纷送来的美人,今日一堆,明日一群,说庞大一点也不为过,一排过去十个,十排下来不就百人? 我头疼地按了按脑袋,“翠心。大文学” “奴婢在。” “外面到底还有多少人要拜?” “这个……似乎还有十编。” 我横了她一眼,“谁说搬新居必须得来朝拜的呢?叫她们都退了吧,本宫有些乏了。” “是,娘娘。”翠心依顺的行礼。 “翠心。”我忽又想起什么事情,出声叫住了她。 “参见皇后娘娘,陈婕妤、贤妃娘娘求见。”小安子匆匆跑来,在我面前跪落,恭敬地说道。 “她们来做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上回出得事还不够,这个陈婕妤竟还有脸找上门来? “娘娘可要召见?” “你去告诉她们,说我今日身子不适,改天吧。” “是。”小安子稍稍退后两步。 我忽又喝止,“慢着。” “娘娘。”小安子止步,侧身恭听指示。 “宣吧。”我忽又改变心意,垂下头,冷笑一声。 “是,娘娘。” “宣贤妃娘娘、陈婕妤入见。” 素手一展,轻轻曳平锦色裙褶,我微微皱起细眉,抬目望着远远走来的两抹黄色人影。 “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我蹙着眉头,凝向陈婕妤蜡黄的面色,“婕妤妹妹面色怎如此不好?” “回娘娘,梦洁连日来睡得不太安生……”她嗫嚅着双唇,垂首未语。 “妹妹要多多注意身子。”贤妃柔和地抚上她的手,“妹妹身怀龙胎,定要好好保重呀。大文学” “多谢姐姐关心。” “坐吧。”我稍稍抬起手指,点着面前两张石凳。 “谢皇后娘娘。”她二人聘聘婷婷走至我对面,缓缓落座。 “二位来此有事?” “妹妹日前对皇后姐姐出言不敬,心里惶恐,所以……”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我抬手一挥,止住陈婕妤的后半截话。 “皇后娘娘宽宏大量,的确不是我等可以比拟。”贤妃微笑赞美。 我不动声色地笑笑,“贤妃,听说郸儿前几日受了风寒,身子可有好些?” “谢娘娘关心,已经大好了。” “嗯。”我稍稍点点头,止了话,三人陷入一片静寂之中。其实我与她二人本就没什么话要说,不过看陈婕妤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碍于贤妃在场,有些话不便对我讲。 贤妃轻咳了一声,淡笑道,“香儿。” “是。”翠衣圆脸俏丫鬟手捧一只锦盒慢步至贤妃身旁。 贤妃伸手取来,将锦盒放至我面前,唇边化开一道淡淡笑意,“皇后娘娘,这是奴婢家乡特产的云雾茶,清爽解渴,滋补润肺,最适冬日泡饮,娘娘请笑纳。” 我微微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有心了。” 翠心躬身取走我们面前的锦盒。 “娘娘看上去似乎有些疲乏。” “嗯,昨日本宫也睡得不太好。” “那奴婢不加打扰了,先行告退。”贤妃站起身,向我恭敬地行了一礼。 “翠心,送送贤妃娘娘。” “是。” 我垂下头,轻梳飘于面前的发丝,“好了,现在没人了,你有什么话,开门见山的说吧。” “娘娘。大文学”陈婕妤匆忙站起,“扑通”朝我面前一跪,惶恐地叩首道,“娘娘恕罪。” “恕罪,恕什么罪?”我故作不解地眨着眼,眸中流转过一片讥讽。 “娘娘,日前淑妃的事……” “都说了不必再提,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本宫的确不知,你这样耿耿于怀,是为何意?” “娘娘恕罪。” “又恕罪?”我轻轻一勾唇角,扬起一丝冷笑,“你也只是受人指示,恕什么罪呢?” 陈婕妤哆嗦了一下,抬眼望向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仅是一名小小的淑妃,杀之犹如杀鸡,何需理由?”我轻扫袍袖,淡淡拢眉,“你起来吧。” “奴婢不敢。” “既是皇上容不下她,早死晚死还不都得死?”我轻弹中指,微微屈起膝,“你起来吧。” “娘娘英明。”陈婕妤汗涔涔地直起脊背,“奴婢真怕娘娘会误以为奴婢顶撞不敬,其实……” “本宫明白的。” 陈婕妤本就是受了秦殇的指示,故意找淑妃麻烦,把事情闹大,闹到御书房,好叫秦殇借题发挥,趁机除去淑妃此人。 谁叫淑妃是容太保之女,难保日后生了龙子,势力壮大后,不生异心。 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秦殇只是喜欢运筹帷幄,未雨绸缪,把一切危机扼杀在摇篮内。 其实,他若能细细望着淑妃的眼睛,应该看得出淑妃对他的一番情意。 这样一个情根深种的痴女子,怎会对情郎下手? 我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看不破呀,看不破,全都是陷在局里,未能望清眼前的可怜人。 我不耐地拂拂袖子,“陈婕妤若无旁的事便跪安吧,本宫当真疲了。” “呃……” “还有何事?” “娘娘可知,皇上提前把容婉盈从白云庵放出来了,将她配给四殿下为侧妃。” “那不是很好。”我轻轻扯动着唇角,苦笑着低下头,“如此一来,容姑娘终于得偿夙愿,婚配如意郎君,真是可喜可贺。” “可是娘娘不觉得奇怪吗?皇上怎会突然把容姑娘放出来?容姑娘对娘娘如此不敬,本是要在白云庵带发修行一年的,可如今仅十月光景……” “十个月与一年,差也差不了多少,随他们去吧。”我乏力地挥了挥手。 “按理皇上不会如此做,也不知这容婉盈使得什么手段。” “她都要嫁人了,还能使什么手段?”我怪异地望了陈婕妤一眼,“你似乎对她颇为关心?” 陈婕妤急忙赔笑道,“奴婢只是替皇后娘娘不值。总觉对娘娘如此放纵无礼之人,不应有这等良缘,这番际遇。”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这么久的事,不要再提了。” “是,娘娘,娘娘心胸之宽广,奴婢自愧不如。” “陈婕妤,本宫有些头疼,没事你就跪安吧。” “是,奴婢告退。”陈婕妤识趣地点头,屈膝行礼。 翠心见她离去后,边走入亭子,边愤愤不平地骂道,“活见鬼,要她来通风报信做甚?” 我侧面望着她,噗嗤一笑,“她当然不希望容婉盈有朝一日平步青云。” “为何?”翠心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傻愣愣地瞧着我。 我起身,走至她面前,抬指戳戳她的脑门,“笨!容婉盈与淑妃不是姐妹么,虽不是那么亲近,可毕竟也是血浓于水。如今外传,淑妃因妒恨陈婕妤,想要谋逆其肚子里的龙种而被处死,你想,容婉盈心里会如何想?” 翠心眸光一动,“娘娘的意思是,陈婕妤此行,本是想借娘娘的手,把容婉盈打回原形?” 我轻轻点了点头,“果然是帝王之道,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吃,让人不知该恨还是该感激的好。” “如此一来,容婉盈心里再也不会恨他,说不定还对这个皇上心存万分感激……” 翠心使劲顿首,“娘娘说的是呀,奴婢听说皇上与表姑娘此前关系一直不太好,便是因为小桃的事。” “小桃?你也知道小桃的事?”这回轮到我惊讶了。 翠心奇怪地望了我一眼,“娘娘知道?” “嗯,翠心,你认识小桃?” 翠心点点头,“小桃本是和我同一批进来的宫女,后来皇上把她赐给四殿下当贴身侍女。” “什么?小桃是皇上赐给子初的?” “是啊。”翠心再度点点头,“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小桃姐竟被表姑娘弄死了,皇上一度很不高兴……” 原来小桃是皇上送给子初的?是皇上把小桃安排到子初身旁,做什么?监视么? 我打结的脑子霍地跳出子初说过的一句话:关于她的事,我不敢说我完全没有错,但其中最大的问题确实是出在她身上,不提了。 是什么问题呢? 我的心里恍恍惚惚地闪过一丝诡异的念头,随之拂去。 “娘娘。” “嗯。”我纠结着按了按头痛的脑袋,“回去吧。” “是。” “对了翠心,康王大婚的日子定在何时?”我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问道。 “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吗?那不就是七日后? 他终于要成亲了。 其实成亲……也好。我举着步子,苦涩地垂下头。 如此一来,秦殇便不会无故寻衅,拿他开刀了罢。 只是…… 心里为何一如既往的苦呢? 那封信,那封夹在书里的信,他终是没有看到么,那我,还要不要再向他解释? 还是…… 放任他,毁灭我,彻底剪断这份情丝,做回之前那个潇洒如风的我? 172 化不开的相思 长乐出嫁那日,全城百姓上街送行,场面十分欢闹,陪嫁的队伍足足绵延三里,车连马,马连车,人山人海,风光无限。大文学 那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那一日,皇上有要事处理,我便以皇后娘娘的高贵身份,送嫁长乐公主。 那一日,我穿着正统后服,率领成王、康王等千余名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将长乐公主送至南才门。 我抿着唇,静默地望着长乐,沉重的后冠在日头笼罩下,闪着晶莹刺眼的光芒,一袭锦衫,裹着我颀长的身姿,随风鼓荡飘摇。 惊艳的天人之姿,这是我从众人眸中读出的讯息。 当我率众经过繁华的永乐大街时,沿街的百姓莫不虔诚下跪,伏低身,不敢冒犯皇后娘娘的威仪。 平素里茶余饭后所说的不敬话语,在见到我本人后,全被吞入他们的肚腹中。 成王、康王距我三步之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二人皆一身紫色绣金袍衫,高冠束发,周身蔓延着使人望而止步的贵气。 宇文拓与司马傅亦是一身淡紫锦袍,徒步跟随在他们身后,并排前行。 我仅瞄了秦绍一眼,又发现他瘦了许多,眼眶都几乎凹陷了。 那款绣金紫袍落在他身上,似乎又宽了寸许,瘦则瘦矣,依旧贵气逼人,威棱四射。如雪般冰冷寒澈的俊美脸蛋,坚定深沉的眼眸,飘摇的绵长乌丝,迎风鼓荡的衣袖,莫不使人晕眩,难以移开双眼。 何苦来,如此折磨自己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 送嫁队伍分为两列,一列以我为首,文武百官慢步前行,一列以长乐为首,卫国使者与一众宫女太监相随,吹吹打打、沿途撒花,稍候将与公主一同前往大卫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们站定在南才门下,相对而视。 长乐穿着一袭大红嫁衣站在我面前,秀气的眼眸内透着些微水气,迎着淡淡的阳光,忽闪忽闪。大文学 我上前几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半刻未能言语。 “替我好好照顾她。”长乐轻咬着下唇,诚挚地凝视我,回握住我的双手。 “好。”我点了点头,又生怕不能表示出此刻的决心,急忙又狠狠点了两下。 “长乐,你好好保重。”我伸出稍冷的手指,慢慢爬过她的脸颊,轻轻替她试去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 “你也是。” “皇后娘娘,吉时已到,请公主上路吧。”司仪官上前一步,弯腰一礼,恭敬地说道。 “长乐。”我飞扑过去,伸手勾住她的肩,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到哪里都不要轻易改变你自己,答应我,要活得精彩,不要埋在深不可见的阴影里,长乐。” 长乐嗪着泪,坚定地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放心,臣定当竭力照顾长乐公主。鄙国皇帝陛下,也定会善待公主,请各位宽心。”一道鬼魅般身影晃至我们身边,丰盈俊秀的脸蛋上依然挂着那丝云淡风清的笑意。 “薛子墨!”就是交给你,才让我不放心。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太诡异了! “皇后娘娘有何指示?”他微拢秀眉,堪堪对我露出一抹璀璨迷人的笑颜。 王八蛋!我在心底恶骂一句! “好好照顾长乐公主,这一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唯你是问。”我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永宁,唱支歌给我送行吧,我会牢牢记住今天的。” “嗯。”我默默颔首。 长乐公主转身对陪嫁的陈馨如道,“取琴来。” “是,公主。” 我望着转步离去的陈馨如,微微皱了皱细眉,“长乐。” “永宁。” “以后万事要留心,切记不要过于相信别人。大文学” “我知道。”长乐顿了顿,“我走了以后,这里就你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你自己也要多多留心,多多保重。还有……” “四哥的喜宴都来不及吃了,真是好遗憾,好遗憾。” “长乐。”子初为之动容。 “长乐,此去大卫,路途遥远,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两兄弟围了上前,小声叮咛道。 “嗯。”长乐抿抿唇,扯出一丝僵硬的笑,“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到达卫国,然后尽我的能力,宣扬我国的和平宗旨。” “嗯。”一层无助的泪水染上我的双眸。 这便是古代女子的命运?身不由己的痛,一切皆是命么? “皇后娘娘,琴来了。”陈馨如适时打断我们的对话,将一面古琴递到我眼前。 我轻轻一扫宽长袍袖,席地而坐,素手轻抬,拨动琴弦三两根,流畅的乐声在我指尖流泻。 前奏一敛,我垂首启唇,清而不妖,艳而不俗的声音随之而起: 浓是我感觉聚满心中角落。化不开似蜜令人偷欢喜。 如醉非醉笑中有泪,难怪不得不喜欢你。原来爱你不是浑闲事,人未试过滋味未曾知。 令我今天领悟,令内心终於觉悟。平凡事里面有真意义。 全部有感觉,是醉心的快乐。个中韵味是无限细腻。 甜是笑的你,在爱的天地,说不出那是多么美。 原来爱你不是浑闲事,全是我半生梦聚成诗。 今朝得意事是内心终於觉悟,浓情是我人生意义。 “长乐,长乐----”随着歌声流转,众人屏息倾听之际,一道揪心揪肺的叫声突兀地远远传来。 “阿剑。”秦绍兔起鹞落,纵身挡到来者面前。 我自顾自地唱着,缓缓抬起双眸望向满面邋遢相的容剑。 这青年哪还有初见时光鲜清秀的模样儿,衣衫凌乱不说,胡渣满面、再配以两个大黑眼圈,真是潦倒至极。 长乐迎着凛冽的风,默默望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着无尽的思念、无尽的爱意,也仅止这一眼。 弹指一瞬间,长乐已敛了心神,慢慢垂下眼帘,伏跪在地,哽咽道,“长乐拜别皇后娘娘,娘娘请多保重。” 琴声一止,化作泪两行。 “长乐,不要走,长乐……长乐……”容剑沙哑的叫声回荡在长空之中,融为一抹哀思,盘旋敲击着所有人的心。 “阿剑,你不要这样,阿剑。”秦绍用力扼住他的手,不顾他的挣扎,死死地紧攥着不放。 “子初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长乐……长乐……你不要走,长乐……” “恭请长乐公主出行。”我闭闭眼,一拢娥眉,手一挥,侍卫们立刻会意地将容剑拖到一旁,牢牢压制住他的双手。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司仪官跨前一步,躬身请礼。 除了康王与成王,我身后随行的文武百官均整齐划一的跨前一步,躬身叫道,“恭贺公主大喜,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夹道的百姓伏跪在地,异口同声地喊道,“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凝去眸中的湿意,连同成王、康王二人,相继接过司仪官递来的清酒一杯,面向长乐,双手执杯,遥相示意,一仰头,饮尽,随手将杯子放至银盘之中。 大风起,长乐衣裙蹁跹起舞。 她双手举杯,顿了顿,目光再度于容剑身上打了个旋,轻抿红唇,毅然决然地仰头灌下一杯酒。 “恭送长乐公主----”声音沿街,连绵起伏,拍荡在冬日的风中,回旋再回旋…… “起驾!” 轻快的鼓乐声复又响起,漫天的花瓣飘飘摇摇地从我们眼前、从我们发间徐徐落下,视线,被染得粉红粉红。 长乐的队伍出了南才门,蜿蜒向前,直至很久,久到终于望不见那抹红得娇艳的身影,也终于听不到那堵得人心里发慌的乐声,我才沉沉叹了口气。 我旋过身,目光落在子初身上。 他正痴痴望着我,目光中流过思念、流过沉痛、亦流过无尽无尽的恨意。 我偏过脸,垂下头,举步走过他身旁,手腕蓦地一紧。 我止不住浑身颤了一颤,随即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本宫在此,先行恭贺康王大婚,本宫怕吵闹,那日便不出席婚宴了。” “四弟。”成王适时插入我们之间,笑着扳开康王五指,“时候不早了,回府吧。” 鼻尖沾了一滴水珠,我诧异地抬头望向天空。 老天真是善变,适才还晴空万里,瞬间便乌云密布。 细雨扑簌簌打在我的脸上,一点一滴,骤然连成线。 “下雨了,娘娘。”翠心急忙从车里取来一把伞,替我遮着。 “回去吧。”我叹了口气,抬眼望着仓促夺路、向家奔跑的路人,不知是对自己说,亦是对他呢喃。 “子初。”成王接过侍卫递来的伞,轻轻一撑,将秦绍纳入伞下,“走吧。” “三哥,你不用管我,我想一个人,独自呆一会儿。”子初游离向前,步伐轻飘飘,似浮,而并非走。 “四弟……四弟。”成王转首向我微微一点头,追着他离去。 我轻轻一抿唇,装作抹去脸上的雨水,顺便试掉莫名淌下的眼泪,声音带着微微的颤动、哽咽,“回去吧。” “是,娘娘。”翠心撑着伞,扶我走至轿子前。 我一低腰,钻入轿中,随着一声“起轿”,轿子稳稳被人抬起,晃晃颤颤地向前而去。 我嗪住一抹泪,玉指轻抬,微微掀起一角帘幔,偏过头,回望着那抹在雨地里愈走愈远的孤单背影。 细雨飘摇,点滴落在我心头。 汇成川、聚成海,终至忍耐不住,汹涌而流…… 173 掩不住的深情 农历三月初三那天,很快便来临了,天气已渐渐回暖,不似日前冻云低垂,冷风直灌。大文学 今日,康王大婚,同时娶两名绝色女子入门,正妃为吏部尚书刘奇之女刘芸昕,侧妃即已故太后的亲侄女容婉盈。 今日,烟花烧了一夜,把黑夜都灼透了。 今日,我趁乱偷偷溜了出宫,独自坐在墨玉湖畔拨动琴弦,空寂地唱着歌。 直到现在,我才深深地领悟到,何谓失去…… 从相见到相识、从相爱到分离,短短未满一年,却让我经历了数之不尽的欣喜、欢乐、痛苦与焦灼。 回忆既甜蜜又折磨人,一幕幕场景流转着划过我眼前---- 念及初次相遇,我恰好栽在他身上,惹得他气急败坏追赶,硬要拎我回府当苦力,这期间又发生了多少笑话,终使他明了,我的确不适合当苦力。 再次交战,以鸣凤琴高歌一曲,引来他倾慕之意,从此以后,他的目光便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再也未曾挪开。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夜晚,他陪在我身边,细语柔声抚慰,坚定地告诉我哭泣不如实际行动好。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他是如何剥落我疏离的外表,把我紧紧拥入怀中,他说:,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至少你身边还有我。你一点都不寂寞,因为以后,都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言犹在耳,人在何处? 鼻子一酸,泪落两行。 子初,你可知,我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咬着牙,把你推向别处? 妈妈,你千算万算,终是算不到,秦殇会逼着他另娶她人。 契机未到,却是曲终人散,那么我,是不是也该退场了呢? 为什么,我们经过千难万险,当我终于决定为你留下时,你又不在我身边了呢? 子初呀,子初…… 你可知,我在一遍遍呼唤着你的名字。大文学 子初呀,子初…… 你可知,几番梦里相思,好想与你白首到老,举案齐眉。 子初呀,子初…… 你可知,我心里的痛,心里的苦,心里的酸涩与无奈? 今日,洞房烧高烛,两情缱绻,新娘却不是我…… “铮!”琴弦忽地绷断,我轻轻抚着受伤的手指,抽出一条洁白无暇的丝帕细细试着指腹的血丝。 “哎……”一声微弱的叹息随风飘入我耳中。 “什么人?”我霍地站起,侧头望着大树后隐隐绰绰的身影。 “相思了无益,徒增人烦恼。”一道青蓝身影从树后轻灵跃出,负手走至我身边,“寒儿,他已经成亲了。” 月光下,这抹身影是如此皎洁透亮,墨黑的发丝在微风拂动下不住飞扬,时而贴着他白皙如玉的肌肤,时而掠过那微微弯起的唇角。 “子容。”我沉沉地吸了口气,拖着破布似的身躯缓缓转过身去。 他身形一晃已掠至我面前,接过我手里的丝帕,抬起我晶莹玉润的手指,悉心擦拭那上面的血迹。 我微启朱唇,有丝惊异地望着他,鼻尖飘过淡淡的兰花清香,还有……些微的酒气。 “子容,我可以自己……” “别动,你别动,让我帮你擦完。”他固执地推开我的手,依旧保持原来的动作。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静默中慢慢流逝。 终于,他捏皱了丝帕,轻轻抬起眼,细长的剑眉下,星眸闪烁,分外耀亮。 “子容。” 腰上蓦地一紧,我心里一窒,随即跌入他幽谷清香的怀抱。 “子容。大文学”我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本想挣扎着离开,可一抬眼,恍惚瞟到那张月光下,与他极为相似的脸,竟似痴了。 秦家四兄弟,眉眼间都有几分神似,身形又差不多高,真得好像,我痴痴地伸出小手,抚上他俊秀的面庞。 他轻轻盖住我的小手,低语一声,“如果我是他,决计不会另娶她人,使你这么伤心欲绝。” “子初……”我盯着面前与子初合为一人的身影,恍惚念了一声,随即被一片温暖的湿意裹住了唇,灼热的气息飘在我脸上,烫得过火。 我猛一惊,支吾着伸手推挤,“子容……子容……” “不要再这么痛苦了,寒儿,他不值得你如此对待,如果我是他,决不会如此优柔寡断,早带你驰骋天涯,潇洒红尘了,寒儿,别再执着,别再哭泣,也许,有朝一日你会发现,身边另有更好的人选。” “子容你醉了。”我用力推开他,呼吸紊乱地折转身。 “我没有,我没有醉,我比平时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他蓦地把我身子扳回来,牢牢握在掌中。 灼人的热气自他掌上散发出来,渐渐渗入我腰间,流窜于我全身上下。 我心里惴惴难安,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子容。” “寒儿。”他不顾我挣扎,紧紧将我搂入怀中,混乱的气息拂过我细嫩的面颊,“你说,如果我早一些遇见你,该有多好?这些事便都不会发生了。我会比世上所有人都珍惜你,在乎你,视你如珍宝。” 我心里一痛,敛起心神,淡漠地拂开他的手掌,“成王真的醉了呢,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卖,出来吧,扶成王回府。” 树后再度转出一抹白色身影,挟着浓郁的兰花香气,慢慢走至我身旁。 她神色复杂地投给我一瞥,抬手伸向子容,“王爷,奴婢……” 成王一缩手,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奴婢不放心王爷一人……” “多事。”子容气愤地拂开她的手,转首望着我,坚定地说道,“寒儿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把你从那个大牢笼里救出来。” 牢笼吗?我轻喟一声,“水玲珑,送王爷回去吧。” “是,皇后娘娘。”水玲珑伸手欲扶。 成王用力甩袖,望着我冷淡的脸,半响,终是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水玲珑先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转眸见他离去,便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原来---- 水玲珑的心里,装得并非秦殇,而是成王呀! ------------------------------------------------ 康王大婚后三日,薛子墨那诡异男人的断言终成真。 秦殇一大早便来向我辞行,说是要去幽州办点要紧事,至于是何要紧事,我问他,他只目光闪烁,未肯跟我道明。 哦,那既然他不说,我也不再八卦的追问了。 末了,被他深深地拥入怀中,印上一抹深情的吻,让我保证在他离开的月余内,不捣乱、不闯祸,不出稀奇百怪的馊点子耍人。 去,我哪有那么调皮?我一向都很安分守己,最多,使点怪…… 说起来,薛子墨那男人的确够诡异的,既然算得那么准,那何不替我算算我啥时能回去呢? 我刷着牙,愤愤地想着:我再也不要纠葛在这些姓秦的男人当中了,我要回去继续当我的超人云若寒,找回那个潇洒的云若寒。 不过说来奇怪,自从那日我决定留下来跟子初过日子,匆匆已过大半年,萝卜头却再也没跟我联络过,这是为啥呢? 要不,我再主动跟他联络下? 心想意动,我立即拂开袖子,按按手表。 “娘娘起了?”采儿端着一盆水,面含笑容走入屋子。 “嗯。”我头也未抬,“怎么今儿你来了?翠心呢。” “娘娘不知道么?翠心姐姐昨日获皇上恩准,回乡探母去了。” “啊?”我还真是不知道呢。 “娘娘先抹抹脸。” “嗯。”我接过她递来的热毛巾,往脸上轻轻一敷,声音透过毛巾闷闷地发出,“怪了,翠心怎么也不跟我说起一声呢?” “奴婢不知道,只知翠心姐走得还挺急的。” “哦,会不会是母亲生病了呢?”我犹疑了一下,随即笑道,“难得清闲,采儿,陪我出去走走。” “是,娘娘。” 我翻箱倒柜,她跟在我身旁好奇的问道,“娘娘你找什么?” “找衣服。”我翻出两套男装,丢给她一套。 “娘娘?” “嗯?” “您刚刚说的,不是到御花园走走?” “不是啊,那御花园走了n回了,还有什么好走的?” “您要出宫?”采儿蓦地瞪大眼,足以塞入一颗鸡蛋。 当我们走上繁荣的长乐大街时,采儿依然保持着可笑的警戒状态。 两手交叠护胸,踩着马步,神情紧张地守在我身旁,用眼光杀死每一个朝我投来奇怪瞥视的路人。 要不是她拉足了架势,我有那么显眼么? 今日作书生打扮,一袭雪白长袍,手执华丽丽的白扇,连书生帽上结的丝带都是纯白的。乍一看,人人都当我是高贵无暇的书生世家美公子,哈哈。 如果没这可笑的书童在旁傻站着,我的扮相会更好! “啪”扇子一收,敲往采儿的脑袋,我几欲喷笑,“你有毛病啊。” 174 用情至深 “娘……公子。大文学”书童打扮的采儿委屈地吊起了嘴角,耷拉下脑袋,跟在我身后,“这里人太多了啦。” “人多怎么了?人多才好玩嘛。” “哦。” “采儿,你看这把雨伞漂亮吗?”我撑开一把粉黄色的油纸伞,搁在颈上,轻拂衣袖绕了一圈转过身。 “娘……公子,大家都在看你。”采儿一脸无地自容的表情。 “呃?”我回过头,对上惊倒一片的目光。 哈哈,倒带倒带,刚才忘记自己是男人了,不知不觉竟做出女气的动作。 我轻咳了一声,冲着面前张大嘴的卖油伞老婆婆,阿沙力的拍拍胸脯,“婆婆,你这伞,我全要了。” “啊?” ******* 三、四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刚刚还好端端的天朗风清,瞬刻间,“哗哗”大雨倾盆直下。 我急拂着衣袖,拽着采儿匆忙往屋檐下避雨。 “扑通通……”随着奔跑,采儿手里的各式各样小玩意儿纷纷掉入雨地里。 她正想弯腰去拣,被我一把拽起,“走吧,别管这些了。” “公子……公子。” 我不由分说扯着她的手,奔入一家名为苏墨坊的画斋。 铺子里空空荡荡寥无几人,一名束着高髻背对我而立的男子微仰着头,细细端倪着墙上悬着的一副画。 我凑趣一望,画得是芳菲吐蕊、桃红柳绿的江南三月。 在那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名窈窕秀丽的女子,束着乌丝,屈膝坐在绿意盎然的荷塘边,捻扇低眉,唇边漾着浅浅的笑意…… 我讶然地抬目四顾,绕视一圈,错愕、惊异,随即涨满了整颗心胸。 这四壁悬着的画儿,着墨仅为一人,或浓或淡,或深或浅,欢笑、娇嗔、哭泣、垂头凝思,无一不传神万分。大文学 采儿瞪大眼睛指着周围的画,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公公子,这这……” 那名束着高髻的青袍男子闻声转过头来,迎上我的目光,微微一愕,笑着点了点头。 ***** 一壶香茗,两只精致的杯盏,浅尝辄止。 我捏着紫砂杯,俯首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永乐大街上,小贩们热情的招呼着四方客人,满面挂着和气的笑容。 “大哥泡的茶,清幽淡雅,喝完之后,依然齿颊留芳,的确是精品。” “三妹,好久没和你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顿茶了。”宫南雁含笑望着我。 “是啊,从与你相见到如今,匆匆已是一年,我还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好胜的与人斗茶,然后结识了大哥你。” “已是一年。”宫南雁苦笑着举杯饮茶。 “大哥,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当初,你是否故意带我去墨玉湖,见秦殇一面?” “为何你会如此问?”宫南雁再度苦笑。 “没什么,你不愿说,就别说了罢。”我轻轻转着杯盏,淡淡地笑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我没同你相识,或许便不会与他结下一段孽缘。” “寒儿依然怪责大哥的。” “不,我没有。”我垂首摆弄手里的丝帕,“其实,事到如今,早已容不得我再回头,多想无益,大哥就当我不曾问过罢。” “三妹,大哥发誓,没有半分要利用你的意思。” “大哥。” 宫南雁轻轻叹了口气,目不转睛地凝着我,幽幽开口,“如今天下已定,大势归于吾皇,大哥确实有些乏了,打算趁着年纪尚轻,四处走动走动。” “大哥你要离京?” 宫南雁点了点头。大文学 “去哪儿?那么京城的生意怎么办?” “生意上的事,我已全权交给兄长处理。这次离开,我也不知要往哪儿去,反正走到哪儿就是哪儿罢,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我落脚之地?” 我拧起眉,忽而一舒,扑哧笑道,“的确是啊。” “寒儿,大哥离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嗯。” “四爷他……”宫南雁深吸了一口气,“对你用情之深,实难以想像。” 我垂下眼,轻卷着手中的帕子,“那家苏墨坊……” “的确是四爷买下的。”宫南雁沉沉地舒着气,举杯再饮茶,继而重重放下杯子,“四爷画得如此之传神,可见对你……” “大哥。” “寒儿,你放心。”宫南雁以修长的五指轻轻按住了我的小手,“只要心里彼此有情,终究有一天,你们会走到一起的。” 我讶异地看着他半响,倏然露出一丝璀璨的笑。 ********* 辞了宫南雁,步出凌云斋,我垂着头慢步在街头。 雨,早已停歇,只是微风拂过面庞,有些微凉意。 我随手拿起货郎担上的一只拨浪鼓,轻轻摇晃着,聆听“咚咚咚”的鼓声。 “劳驾,我全要了。” “公子?” “采儿,陪我去一个地方。”我轻轻放下一锭银子,转身即走。 货郎担主欢天喜地的把一堆拨浪鼓交给了采儿,她匆匆提起小麻袋,三步并作两步跟到我身后,“公子,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不急,去完那地方,就同你回去。” “哦。”采儿一路小跑跟着我。 街上人流穿梭,刚刚一场大雨,弄丢了不少买到手的小玩意儿,我拉着采儿东钻西钻,又补买了一些。 挤在一处卖泥娃娃的摊位前,我正拿着一只娃娃细细凝望,忽听耳畔传来一道轻笑声,“你不知道?这已是传遍京城的笑话了。” 我转过脸,毫不意外的看到一双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腿短肥肥的女子相携走来。 通常,三姑六婆都长这模样儿,我撇撇嘴,不以为意地回头继续挑选娃娃。 她二人走至我身旁,弯腰选着劣等的胭脂水粉。 三姑说,“你呀,真是孤陋寡闻。” 六婆说,“你打哪儿听说来的?” 三姑又道,“这还用听说吗?全京城谁人不知?四殿下大婚当日,抱着迎春院的头牌秀玉姑娘上了胭脂姑娘的画舫,三日未曾回府。” 我心里一惊,执着娃娃的手不由抖了一抖。 六婆喈喈痴笑道,“真有此事?那胭脂姑娘是否就是七日前迁徙来京,艳名远播的胭脂肪第一美人?” “可不就是。”三姑挑了堆大红大绿的脂粉,与摊主讨价还价一番,最终杀下十几文钱,喜滋滋的买了一堆劣质货。 只听六婆笑嘻嘻道,“那两位王妃岂不是要气死了?” “可不是?新婚之夜,夫君夜不归宿,不气死才怪。”三姑携着六婆的手,挤过我身旁,迈着肥墩墩的腿渐渐远去。 我转过头,捏着娃娃沉吟半刻,“真是这样么?采儿。” “公子,你到底买不买?”摊主大叔露出不耐的神色。 我回过神,抱歉地一笑,“我全要了。” 当我们抱着一大堆小玩意儿来到观音庙时,已是黄昏时分。 老庙祝迎着我来至太后的长生灵位前,我在蒲团上缓缓落跪,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响头。 “大师。” “阿弥陀佛。”空念大师慈眉善目地望着我微微笑道,“施主又来看望孩子们了?” “我只是延续妈妈的小小心愿,大师。” “功德无量。”空念大师高宣一声佛号,“施主请。” 我回头向采儿招招手,跟着空念大师转至观音庙后堂,踩入那方小小的四合院。 晚风掠过我身旁,吹起我一袭雪白袍衫。 我鼓足劲,大声叫道,“小宝、小虎,三儿,快出来收礼物了!” “姐姐--------”铺天盖地的欢叫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纷至沓来的小人儿,一个个黏上我周边,小小的手儿贴爬上我的衣衫,又是拽又是摸。 我一手捂着唇,低眉望向他们,扑哧一笑,“好了好了,采儿,快把礼物发给他们。” “哦,哦!”采儿呆了一下,急忙松开袋口,分发礼品。 “不要抢不要抢,人人都有份。”我笑着弯腰,摸摸小宝儿的头,“小宝,长高了?” “姐姐。”小小女娃儿扑到我身前,张开小手。 我笑着抱起她,轻捏她红扑扑的小脸,“小宝,不但长高了,还胖了呢。” “小宝长胖了。”她轻轻拍着小手,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我不禁眯起笑得弯弯的双眸,抬手捏了捏她可爱的小鼻头,随着欢笑,连日来的惆怅与沮丧,霍地一扫而空。 如果能做回孩子,那该多好呢?永远都那么无忧无虑。 ********** “公子啊,那些小孩子都好可爱哦。”采儿随着我步出观音庙,仍然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 “嗯。”我轻轻敲着手里的折扇,“采儿,饿了么?” 采儿吐吐舌头,“公子不提,我还不觉得,一提就饥肠辘辘了。” “呵呵。”我扬起扇子,轻敲敲她的小脑袋。 “吃碗面吧,如何?” “嗯。” 175 王爷的禁脔 “我知道有家摊子的面,十分好吃,跟我来。大文学”我拽拽采儿的小手,扯着她在人群里三钻四钻,走至一处灯火阑珊下。 还是那个小面摊,前面摆着三张小桌子,几条凳子,大叔一人在沸腾的锅子前忙忙碌碌。 许是过了吃晚饭的时间,面摊上空无一人。 “大叔,两碗面。” “啊,你是……” “大叔,你记性还是那么好。” “呵呵。”他憨厚老实的脸上扬起一团笑容,“姑娘,你好久没来了。” “嗯,足足都有一年了罢。”我拉着采儿坐下,抽出一双筷子递与她,“还记得第一次,是子悠带我来这里的,那日我们整完赵允山,肚子饿得咕咕叫,这碗面,当真好吃。” “五爷?” “嗯。”我笑了笑,忽而敛容,叹息一声,“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已是一个春夏秋冬。” “娘……公子你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只是有些感慨。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子悠走了,长乐走了,大哥如今也走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苦涩地笑道,“而我,是不是也该走了呢?” “走?”采儿有些难以会意,“公子要走去哪里?” 我低眉笑了笑,伸手接过大叔递来的两碗面,“趁热吃吧。” “哦。” 我垂下头吮吸着有点烫的面条,感觉舌尖有丝麻麻的痛,辣辣的口感,混到心里,竟变得又苦又涩。 恍惚间,一颗红绳垂系、通体莹绿的玉佛珠落到我眼前,随着视线的流转缓缓晃动着。 我怔了怔,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下意识地抬手捏住那颗佛珠,细细一端详,看着佛珠底部所刻的三个小字,瞳孔放大,再放大,终至热泪滚滚,张口结舌吐不出半个字来…… ****** 墨玉湖畔,停着几艘烫金画舫,歌舞曼曼,声声载入耳中,化作长夜里无尽的淫情暖意。 我弯了弯腰,上了靠岸停歇的一艘最豪华、最显眼的画舫,回头向跟随在身后的采儿投去镇定的一瞥。 “你家主人在哪?” “姑娘请。”来人不卑不亢地向我鞠了一躬,转首撩起了翠绿珠帘。 我稍稍定了定心神,义无返顾地钻入帘幕内,望着空无一人的内室,略略惊讶了一番。 这是一处布置的极为精雅的厢房,房内置着一面落地古铜镜,浓郁的檀香味扑鼻而入。大文学一道绘着彩凤的屏风突兀隔开了我的视线,隐隐绰绰间,似有笑语袭来。 “先生是否带错房间了?”我转首询问,却听厢房“喀”地上锁,来人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采儿。” “公子,公子。”采儿在外发急的叫了几声,忽然没了声音。 “采儿。”这回轮我急了。 “采儿。”我“咚咚”敲着结实的房门,又急又气跺着脚,“喂,你们别伤害她,喂!” “见过云姑娘。” 一道轻若罔闻的细语柔声打断了我的呼喊,我倏地回转头,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轻轻一扬眉。 眼前的佳人,一身湖绿衣衫裹着杨柳细腰,长发挽成一抹秀髻,镶上金银花饰,好一个集万种风情于一身的柔媚妖精。 “是谁指使你软禁我的?你应该知我身份罢,还敢如此乱来?”我皱起眉,冷笑着睨视她。 “奴婢不敢,奴婢也只是受人所托,云姑娘是何身份?那人未曾告知于我。”她笑得媚气,吐气若兰。 倘若我是个男人,这会儿准酥在她那双电眼之中了,真恶心!做作!呸! “云姑娘请看。”她转过身,笑眯眯地推开了那道屏风。 随着眼前一亮,屏风后现出一组花檀木桌椅,一张铺着厚厚毛毡的金漆软塌。 而他,便侧躺在那张软塌之上,青丝低垂,长衫凌乱,敞着的衣领间,露出他细致的锁骨,以及大片晶莹白皙的结实肌肤。 三个、不对是四个,四个女人,前后左右簇拥着他。一个跪在他床榻前,替他轻摇绣扇,垂首微笑。一个替他轻捶着修长双腿,凤目含情,波光盈然。一个半坐在塌前,殷勤地递着酒杯,往他口中送着鲜滑的水果。 还有一个,被他搂在怀里,轻言细语,两相厮磨,女人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略泛红晕的脸蛋上扬着一丝甜蜜梦幻般的笑意,她,不正是那个叫秀玉的妓女么? 我气得一个转身,抬步就向门口走去。 到得门前,“咚咚”踢了两脚,才知厢房早已落锁。 “胭脂。”宽厚低沉的声音腻入我耳中。 “奴婢在。”妖精似的佳人扭着腰肢走去他面前。 “谁来了?” “云姑娘来了,四爷要见她么?”胭脂轻细的嗓音徐徐响起。大文学 “不见。” 奶奶的,这两字落入我耳中,犹如点了一把无名火,气得我“腾”一下跳了起来,像火车头似的冲到他面前,一手指住他哇哇骂道,“秦绍,你够了你啊!明明是你差人把我弄过来的,什么不见?你以为我想见你么?我只不过是……” 目光掠到他那张稍嫌阴沉的俊脸,我怯怯地收了音,喃喃自念着,“只不过是身不由己……” “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吧。”他翻身坐起,以眼神微微示意左近那名侍酒的女子。 女人立刻会意地斟了一杯酒,笑着递到我面前,“姑娘请。” “滚开!”我没好气地拂开她的手,连带扫去那只精致的酒杯。 “哐!”杯碎裂,酒洒了一地。 子初的面容再度沉了数分。 “我问你,你手里为什么会有思思的玉佛珠?你遇见过她?是不是?她在哪里?” 连珠炮似的话声未了,手腕蓦地一紧,我踉跄了几步,跌入他微敞的胸怀,挣扎了一下,随即被他一手捏住了一双细腕,难以动弹分毫。 我错愕地抬起眼,迎上他狠戾的目光,不由微微颤了一下。 “拿酒来。” “是。”秀玉温顺地递来一只酒杯,一转眼,含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恨不能把我撕了拆吃入腹。 “喝!”他硬生生撬开我的嘴,不由分说往下灌酒,冷厉的光芒在眸中跳动闪烁着,微微露出一丝沉痛,转瞬却又叫一抹恨意取代。 “我不……咳咳……咳咳……子初……咳咳……”可怜我喉咙内被一番辛辣呛得连连咳嗽,双眼不由泛出晶莹泪花。 “啪----”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打飞他手里的酒杯,急着想逃开,不料却被他狠狠一扯,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统统出去。”他一抬眸,狼狈地冲一群呆站在旁观摩的女人们怒吼道。 “奴婢告退。”胭脂倾首一礼,扯了扯犹不情愿的秀玉,立刻转身向门口走去。 轻轻击了三掌,房门立刻大开,她回头冲我微微一笑,率领一群女人移出了门。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不过我出来已经很久了,若是再不回宫,恐怕侍卫们会出来寻我。” “你喝了这杯,我就告诉你。”他一手绕过我的腰间,把一杯隐隐泛着红光的酒递到我唇边。 “这是什么东西?”我反感地推阻,“我不喝。” “这杯,是我把捣碎的心,融入酒里,特意留给你喝的……” 我颤了颤,一手推开他,忍着泪未肯掉落,“子初你别这样,我……”怕…… 他一仰头,吞入一大口,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俯首压上我的唇,狠狠地将那口酒尽数逼入我口中。 “不要……子初,呜……咳咳……咳咳……好难喝……呜……” “哐!”杯子随手滚落,碎裂于地。 转瞬,他修长结实的身躯立即覆上了我的,骨节匀称的指抚上我颤栗的身躯。 “咚”我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砸在了软塌扶手上,疼得泪水直冒,眼前一片金星闪耀。 “子初……”我惊恐地发觉,身子犹如着火一般,迫不及待想要贴上他冰凉的身躯。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大惊失色。 “媚药。”他轻笑,咬着我的耳朵轻声细语道,“一种会叫人丧失心神的媚药。迎春院的嬷嬷,通常用它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姑娘们。” “啪!”我抖着手挥了他一记耳光。 他震怒地望向我,目光中透着狠意,一手高高扬起,我闭上眼,等了半天,只觉得软榻震动了一下。 睁开眼,他的拳头落在我铺散的秀发旁。 “子初。”我哆嗦着唇唤了一声。 他随即俯首,气势汹汹堵上了我的唇,尽情噬咬,发疯似的低吼着,“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初那样珍惜你么?云若寒,云若寒……” 云若寒这三字代表着什么?是他心中的痛,抑或是不可磨灭的伤害呢? 泪水,不自禁地滑过我的脸庞,我颤颤着拧紧双拳。 “四爷。”门扉枝桠作响。 他一把抓过拖在地上的锦被裹住我们二人,转首怒道,“滚出去,谁也不准进来。” 那声音惶惶不安的应了声“是”,急忙退出门去。 “子初。” “嘶拉----”裂帛声划过静寂的厢房。 凌乱纷飞的破碎衣衫,映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柔和月色,沉沉滑落,散乱一地…… “子初。”我抬起玉白的小手,悉心替他拨开额前一缕绵长青丝,忍不住轻轻抚上他清颧骨瘦的面颊。 “啪!”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清冽的眸中闪过一丝狼狈,转瞬便让铺天盖地的怒火取代,“别指望我会再中你的圈套,云若寒!” 圈套?什么圈套?迷惘地沉思中,身体蓦然一痛,果然如他所言,毫不怜惜,甚至,他正想尽办法,让我痛得更彻底。 是错觉么?为何刚刚一瞬间,心脏闪过剧烈的刺痛之感?喉间仿佛滑过一丝异样之物,浓浓的,稠稠的,几欲喷出,却被我狠狠咽了下去。 “子初……”果然不是错觉,身体,随着他深猛地震动,如浸冰冷刺骨的寒水,全身针扎一般的痛。 为何,为何? “痛……”唇间才呓出一声呼,随即便让人吞入腹中,纠缠着舌,席卷着唇齿,霸道地入侵,一寸寸噬咬着我的灵魂。 恐怖的是,全身虽被针刺得痛到麻木,却仿佛从中亦得到一丝欢愉,纠结着难以分脱。 眼前的这个男人,怕是融入骨血的爱着我罢…… 他口中虽说着狠话,心里想着要伤害我,一听我呼痛,动作随即柔缓下来,他到底有多爱我呢? 我偏过头,眨眨长长的睫毛,眼底浮上一层浓浓的水气,我到底让他尝尽多少相思呢? 痛----我一手贴上唇,诧异地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 真得有些不对劲,我…… 来不及再深想下去,身躯已被烧灼的烫热紧窒地包围住了。 思念,它好像一条毒蛇,每日每日盘旋在我的心头。 是否是?思得久了,眼前会产生幻想?为何,我会看到雪白的梨花瓣漫天飘洒?为何眼前会融入一片黑暗? 我……真得很奇怪。 纵是如此,我也多想告诉他:我不要放手,也不要他放手…… 意识陷入渺茫的那一刹那,我收紧了贴在他腰上的手,也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更为疯狂的律动…… 当浓稠的血失控地落到他雪白绸衣上时,可想而知,他的面色有多惊慌失措。 我喘息着抬起头,很想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扫去他一脸的慌乱之情,告诉他:我喜欢看你淡定从容、成竹在胸的模样儿。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无所不能、贵气天成的王爷。 可是,手腕为何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才抬出寸许,又沉了下去? 他猛地握住我的手脉,白皙无暇的脸上闪过瞬息多变的表情,从惊慌到狼狈再到沉痛,转瞬便全由心疼取代。 他狠狠地将我拥入怀中,仿佛想要把我融入他的骨血之中,紧窒地叫我透不过气儿来。 176 奇毒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谁?是谁对你下如此毒手?为什么你不说?为什么?”他使劲握住我的肩,掐得我肩胛微微生疼。大文学 我迷茫地望向他,“什么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自己身中‘醉生梦死’?” “什么醉生梦死?”我愈听愈糊涂。 “寒儿。”他猛地握住我的腰,把我的头按往他的心口,一滴湿热的水汽恍惚落至我的颊边。 我微微启开朱唇,摸摸颊上的湿泪,“子初。” 他紧紧把我捂在胸口,声音微微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早知伤害你,会叫我自己更痛更难受,我我死也不会……对不起……” “子初。”我伸手拨过他浸了汗水而贴在面上的美丽乌丝,“是不是一种很变态的毒?” “变态?”他的声音透过头顶,渗入我耳中。 我贴在他心口,聆听他“仆仆”跳动的心声,忽而笑了,“变态的意思,就是,很强大,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一种很剧烈的毒呢?” 他沉沉地点了点头,隔了好久,才接口道,“醉生梦死又称绝情丸,吞下此药之人,终此一生不得嫁娶,清心寡欲或可延续二十年寿命。否则,一旦误行房事,便会加速毒性蔓延,终至终至……” 我轻轻掩住他的口,伸臂绕过他的后颈,慢慢贴上他起伏跌宕的心胸,缓缓问道,“我还能活几日?” “三天。”他猛地抱紧我,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着,“我发誓,我会救你的。” “傻瓜。”我一仰头,靠入他怀中,“我当然相信你。” “到底是谁对你痛下杀手?寒儿,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沉痛地目光锁住我,“此毒下了恐有半年之久,为何你……” 他敛眉顿首不语。大文学 “谁下的毒?”我涩然一笑,半是沉吟半是庆幸地想:幸好子璇未强迫我,否则真是连活着见子初最后一面都不行了,哎。三天,三天不就是三十六个时辰,唉,看来这回真要回家见姥姥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子璇突然远赴幽州,会不会是为我寻药?难道…… 心里浮上一层似有若无的疑心,随即又沉了去。 “寒儿……” “或许是我一人占了太多太多的美好,所以才会遭人妒遭人恨吧……其实,真得是独占了好多好多,你,子璇,子容……子悠……欠下一身又一身的债,何时才能还得清呢?或许,真得是……不若归去,从何处来,归何处去……”我蜷缩着融入他怀中,声音轻渺渺地响起,“子初,抱紧我好吗?好冷。” 双臂蓦地一紧,他环住我的身子,依然不住颤动,“你放心,只要找到老头,就能解决任何事。我会,我一定会,就算把整个天下翻个遍,也会把老头找出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许你逃回那个世界去,寒儿……” “老头?”我迷迷糊糊地听到这个词,本想问,你找老头干吗?却觉一阵倦意袭来,恍恍惚惚便沉沉入睡。 *** 翌日,我蜷在被窝内迷迷沉沉的睡着,锦褥内还余着子初身上的淡淡龙涎香气,是一股使人安心的清香味儿,很好闻。 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对,应该是离开画舫,该是去找口中所指的老头吧。 呜……胸口还是纠结着很痛,昨日那媚药的效力还未完全褪散,让我尝尽**之苦。 也活该他心痛莫名地抱着我一夜未合眼,谁叫他拿那些劣质媚药给我吃呢?如今又不能替我一解**,否则只会使毒性蔓延的更快。大文学 哎,的确是两难。 我在锦被里蜷缩着翻身,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乒乒乓乓”的掷物声,吵闹似乎离这间厢房愈来愈近。 “砰!”厢房门叫人用力踹开,一道骄蛮的声音随即响彻房内,“谁敢拦着我?花秀玉,小贱人出来!” “王妃,王妃殿下……” “滚开!”重物撞上了门柜,紧接着哀嚎声响起。 “王妃殿下。”胭脂柔媚的声音悠长扬起,“奴婢劝您还是不要来找麻烦的好,里面那人,不是您惹得起的。” “放肆,一个低三下四的妓女,打她还污了我的手呢!你滚开!小心我连你一起揍。”骄横的声音刺耳地传入我耳中。 蓦地,床被一掀,一股寒气入侵。我哆嗦着蜷起身子,扬头望向来人。 很明显,我从未见过她。 “啪!”一记**辣的耳光扫上了我的面颊,“看什么看?骚蹄子!给我立刻爬下来磕头。” 我靠!自打来到秦国,我到底吃了几记耳光了呢?康王府那个低等的下人小翠给过我一记耳光,淑妃临死前也甩过我一记,貌似子璇盛怒中也打过我,这好像是第四下。 眼前这小姑娘,顶多不超过十八岁,鹅蛋脸,乌黑溜亮的眼珠极大极精致,浑身散发着尊荣华贵的气息,只是……吐出口的话儿,不太像样,粗鄙的很。 “还看!贱女人!别以为靠着些微一点姿色,就能勾得上爷们儿,也不打量打量自个儿的出身,王爷只是同你逢场作戏,不必当真。” 我张着嘴,错愕地望着她,顿了半天,“呃,我想你是误会了,我……” “什么误会?贱蹄子!我一看你那张狐媚的脸,就知天生便是个勾男人的货色。” 狐媚的脸?我抬手摸摸自个儿的脸蛋。很狐媚么? 这女孩,定是子初的正王妃刘芸昕吧。据说是个才貌双绝、弱质芊芊的才女,怎么……怎么和传闻完全不一样? 这一张口,全都是贱啊骚的,还真不配她的外形。 “王妃问你话,你为何不答?”刘芸昕身后冒出一个瘦巴巴的丫头,浑身上下没有三两肉,可力气却大的出奇,就这么用力一推,我便“咚”地撞上了桌子,疼得弯腰直抚小腿肚。 屋子里仅有我和刘芸昕主扑二人。该死的,果然不用指望胭脂那女人跳出来救我,她大概乐得看我们斗个你死我活吧,否则也不必把所有人清场,留下那么大的空间让我们斗。 不过,这正王妃上门找麻烦,怎么找了个路人甲呢? 秀玉这正主儿又躲哪里去了?准是找了个门缝偷偷观望呢,我当然不会指望她能跑出来当面澄清这事儿,哎,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真是个没大脑的笨女人。 “其实我……” 劲风掠过我面庞,拼着最后一口气,我也不会再叫她轻易揍到我了。 我使劲攫住她的手,眸中闪过一点凶狠的光芒,“凭什么你以为可以随意向别人动手?” “啊!贱人!”刘芸昕忍着手骨骨折之痛,似未料到我竟会反抗,于是冲着吓傻的贴身丫鬟叫道,“敏儿,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我叫人来啊。” “哦,来人!快来人!” 两保镖模样的人物应声而入,拱手道,“小姐。” “快去帮王妃,快!”丫鬟指使着。 “别过来!过来我就宰了她!”好女不吃眼前亏,若是换了平常,这两脓包我还未曾放在眼里,只是现在,手软脚软,只好厚着脸皮拿刘芸昕当人质了。 当薄薄的刀刃贴在刘芸昕的颈上时,果然吓白她一张粉脸。 恶人无胆!我低哼,握着匕首轻柔地在她细白的颈上比划,“你最好不要乱动,刀子可不长眼,万一伤了你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这辈子可休指望四王爷再望你一眼喽。” “你你……你不要乱来。”刘芸昕的声音打着抖儿,颤颤的扬起。 “只要你肯合作,我自然不会乱来。”我抿起唇,冷声道,“叫他们统统退到门外。” 哈哈,我真是有当坏人的潜质。 “退,退出去,都退出去。”刘芸昕哆嗦着叫道,“你,你别伤害我。” “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不伤你毫发。”我扬起唇,轻快的笑道,“让你的丫鬟也退出去。” “退,退出去。” “是,是王妃。” “我不是花秀玉,你找错人了,我叫云若寒,跟你找得根本就是两个人。你要算账,找花秀玉本人,别找错了。”我放下手中的匕首,淡淡地说道。 “云若寒,你就是云若寒?”乌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漫天的妒火,她颤着指戳到我面前,“你,你就是云若寒,云若寒!新婚之夜,他,他就是念着你的名字,丢弃了我,一去不回头的,就是你,是你……” “我……” “啪!”她用力打飞我手里的匕首,两个伺机而动的保镖破门而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我制服了。 “原来是你!所有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都是你给我的!是你!” “王妃,云云若寒,似乎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名字……” “你住口!她配吗?”刘芸昕的小脸上布满了恶毒的嫉恨,一手夺过保镖甲系在腰间的皮鞭,“刷拉”一挥,与地面相擦,摩出一片火星。 177 暴怒 我心里微微一惊,这刘芸昕,该不会是想……用这个来伺候我不堪一击的可怜身躯吧? “啪!”才想着,**辣的一鞭子已到了我身上,尖叫声突不受我大脑控制,从喉间溢了出来。大文学 妈呀,这鞭子的炽辣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啪啪啪!”丑陋的鞭子袭上我破败的身躯,我尖叫着躲避,脚步虚浮,鞭影却铺天盖地的袭来。 “救命,呜呜……子初救命……子初……”我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那两个万恶的保镖死死箍住了胳膊,哪儿都去不了,直叫她打得死去活来,衣衫零碎,随鞭乱舞。 “我打你个小贱人,不知轻重,还敢直呼王爷名讳?打你,我打死你,贱人!我看你还敢不敢觊觎我的男人,对王爷存有非分之想。” “哇,呜……子初……呜……”神智渐渐剥离了我的身躯,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 “波刺!”冰冷的水淋到我头上,使我浑身一激灵,抖了抖,全身骨骼散架似的疼痛让我不由得蜷起了身子,猫咪似的呜咽开了。 “贱人!知道我的手段了吧!”刘芸昕狠狠踹了我一脚,我在心底骂死她祖宗十八代。 你刘家的祖宗要是地下有知,都会愧疚的用麻袋套住自个儿的头。什么弱质芊芊大家闺秀,全都是狗屁! “啐,小贱人,王妃在问你话,怎不回答?”那叫敏儿的丫头又提脚上来狠狠在我背上踹了一下。 “呜……”痛得全身都要麻痹了,好狠的两个女人,呜…… “说你以后再也不会用你那张狐媚的脸去勾男人了,快说!”刘芸昕揪起我的长发,狠狠地瞪着我,“快说!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四殿下面前。” “呸!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思春小贱人!子初会要你才怪!”我用力吐出一口口水,正好喷在她鼻尖上。大文学 “啪!”刘芸昕狠狠甩了我一耳光。 “咚!”一声,我的前额撞到了桌角,疼得眼冒金星,直骂她娘! 同一时间,我恍惚听到一声天外传来的暴吼声,随即便觉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就听到刘芸昕惨烈的叫声随之扬起。 呜……子初来救我了! 他的声音失了平时的冷静从容,带着狼狈的慌张,以及铺天盖地的愤恨,我小小的头颅贴在他胸膛上,果然感到他无比的震怒。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在咆哮…… 我勉强睁了睁眼,入目一片血腥,以及横亘在面前的一只……断臂。 刘芸昕捂着右手断臂,游丝似的颤着,满面惊恐错乱地望着眼前天神般威棱四射的男子。 子初手中的剑直指她的咽喉,我慌得扯住,用尽全身的力气扯住,“不,不要……子初,她,她是你的妻子,而且是皇上指婚的,你你不可以……” “她配吗?”轻蔑的语气,鄙视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刘芸昕的心。 她挣扎着站起,尖叫道,“好,我不配,那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敏儿似被吓坏了,磕头如搞蒜,机械式的重复着以上动作。 “你以为我不敢?” “不要,子初,不要……”我把头靠入他怀中,呜咽着小声啜泣,“你不可以杀她,不可以……” “刘芸昕,你给孤王听着,即刻回府卷卷包袱滚回你刘家去,你这等女子,孤王要不起。” “你敢休我?”刘芸昕面上闪过一丝狠戾,“我可是圣上赐婚于你……” “啪!”掌风过处,刘芸昕“噗”一声喷出一口血,混着两颗牙掉落在地。大文学 “王妃,王妃……”敏儿筛糠似的颤个不停,连滚带爬来至刘芸昕身旁,扶住她的左臂,不住向秦绍磕头,“王爷饶命,王爷。” “还敢叫饶命?”秦绍狠狠一脚,把她踢得原地打滚两下,“仆”地撞上旁边的柜子,满头冒出血来。 敏儿顾不得擦试,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地爬至秦绍腿旁,死死揪住他的袍子,惶急地叫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主子不是有意……” “滚!还敢废话连篇。” “立刻扶着你的主子滚回去收拾细软,从今日起,不得再踏入我康王府半步,违者如同此桌!”誓起声落,桌角被他齐齐整整地切下一块,“咚”地落到地上。 “滚----” 敏儿吓得一哆嗦,急忙扶起刘芸昕往外走去。 “秦绍!”刘芸昕被扶到门口,扭曲着一张姣美的脸回头望向我们,厉声大吼道,“你敢为这个贱人休了我。就得预备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 子初黑亮的眸内闪过一道勃然大怒,挥手间,一道凌厉的劲风扑向愤愤大骂的刘芸昕。 瞬刻间,只听“哗啦”一声,刘芸昕被那阵强风震飞了出去,仓促落水,尖叫声不绝于耳。 “她……”我惊呆了。 “不必管那个贱人,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子初抱着我走至软塌旁,轻轻把我放入塌中,一手抚过我微冷的脸颊,眸中窜过一丝深沉的疼惜。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要看。”我急忙拢起微敞的领口,合上破碎的衣衫,双眸随即浮上一层水汽,“好丑,不要看。” “你乖乖躺着别动,我去拿药。” “子初别走……”我轻轻勾住他的衣角,用一双星雾眸子瞅着他,满含希冀的神色。 他侧身坐到我塌边,抬手抚着我细致冰冷的额角,一遍又一遍,轻柔地很。 “要是我早些回来……要是我早些回来……”他伸出双臂,轻轻将我搂至怀里,下巴紧贴着我的发端,颤如游丝的轻抖着。 “我没事,真得没事。”我抬起晶白小手,悉心替他拨开垂于面颊两侧的汗湿长发,一遍遍理顺后慢慢拢向他脑后。 “寒儿。”他蓦地抓住我的手,贴上我的唇,轻轻落下一个深情的吻,“我去拿药。” “王爷。”胭脂踩着轻盈的步子,笑吟吟走至我们面前。 “出去。”子初目光一沉,露出十万分不悦之意。 “是。”胭脂福身一礼,笑道,“奴婢是来告知王爷,王妃殿下已被我们救起,现如今……”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那毒妇!孤王已经把她给休了,从此以后,她是死是活,都与孤王无关,滚出去!” “是。”胭脂笑得自在,不紧不慢地向我瞄了一眼,再度躬身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这女人,怎么笑得那么奸诈?我心里没来由地抖颤一下。 “寒儿,你乖,在这里躺着不要动,我去去就来。”子初起身向外走去。 随着他的离去,空气渐渐转冷稀薄,我抽过旁边的棉被,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歪着头,有半刻在想;他不走多好呀,我不要他替我涂药呢,鞭伤那么丑,我不要给他看到。 蓦地,一道黑影遮住了我头顶上方。 “花秀玉?” “我认识你。”她这样对我说,莲步微移,一步步靠近我的床榻,秀丽的脸上带着自如的微笑,然则,看入我眼中,却是狰狞无比。 “那日我夹在人群里,看见你从我面前经过。你坐在金顶悬帷的凤辇内,与皇上并肩坐在一起。”她搬了张凳子在我身旁坐下,未施朱粉的脸蛋上泛着浅浅的红晕,看上去是如此动人。 “胭脂姐告诉我,四爷心里藏着一个女人,起初我还不信。直到今天,我终于看见了。”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面庞徐徐滑落,沿着那双明亮的眼眸、沿着那颗小巧的鼻头,缓缓流进她嘴里。 “我跟在四爷身边足有两个月,却从没见过他除了冷淡以外的任何表情。昨日,我首次看见他对你动容,今日,我又看到他为你暴怒生狂。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对着刘小姐痛下杀手,转瞬又细语柔声抚慰你,如珠如宝的疼惜你。你说,他到底是个有情郎,还是一个无情郎呢?”秀玉哀戚戚的望了我一眼,忍不住叫我心上打了个突。 这女人,看上去怎么像精神有问题的病人? 不会吧,不会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被狠狠伤过一次,紧接着再来第二次吧? 我心里起颤,发急地瞄向门口,子初怎么还不回来? 忽地念及胭脂诡异的笑容。 这女人,我心里蓦地一惊。 她该不会早知花秀玉躲在暗处?子初该不是被她缠住过不来了吧? 不,不会那么邪门的,镇定镇定,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我吞口口水,舔舔稍嫌干燥的唇,勉强扯出一丝笑,“秀玉姑娘跟了四爷这么久,他是怎样的男子,还用得着问我么?呵呵……”怪笑数声。 “是啊,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欢愉的日子。”她微微仰起头,眼睛里露出梦幻般的神光。 “嗯,那你继续幸福下去吧。”我言不由衷地说着,扯出一朵大大的笑容。 178 山间岁月 熟料,这句话像是刺着她了,使她猛地清醒过来,一拧头,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我想着,就算四爷他一辈子都不碰我,我也铁了心要留在他身边,服侍他,伺候他生生世世。大文学” “他不碰?你……”不对嘛,那日在妓院他还表现得很猴急。 “你很得意吧。四爷身边姬妾如云,个个不知比你艳丽多少倍,可他心里装得都是你,这些日子以来,我从未见他召哪个女子侍寝过,就连新婚之夜,他也是独自一人在此买醉。”花秀玉的面上掠过一丝发狂的嫉意。 我一看她这表情,就在心里暗暗叫了声不好,正想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去,不料已被她一把揪住了领口,扯得胸口微微生疼。 “花秀玉你冷静点。”我忍不住张了张口,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秀玉已被嫉妒吞噬,血红着眼瞪向我,厉声问道,“为什么不同人不同命?像你,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像我,合该天生就是被人糟蹋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男人,可是他心里根本容不下我半分。你说,你到底给四爷下了什么蛊?让他如此死心塌地的爱着你?你已经有皇上了,你还来招惹他?你这个不安于室的贱货,你是否想把天下间最优秀的男人,统统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刚刚为何不死在刘芸昕手上?” “花秀玉你冷……唔唔……”静字还未吐出口,便觉面上一沉,花秀玉的双手狠狠压上了我的口鼻,我虚弱的挣扎几下,浑身提不出一丝力气,只觉得她手劲愈来愈大,大有不把我闷死誓不罢休之意。 空气,一瞬间尽数剥离,胸腔内渐渐转不上气来,昏昏沉沉间,我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一声:x的呀,这都是些什么女人吗? ******* 蒙蒙胧胧间,似乎听到一阵唧唧呱呱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像是……一只被人拔了毛的公鸭,叫得实在难听。 我皱了皱眉头,断断续续的声音不间歇的钻入我耳中。 “臭小子,你再不去睡觉,我就一掌劈昏你!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知道气你师父我老人家!浑小子!不中用的东西,哭什么哭?人又没死,死了再哭也不迟。大文学” “谁说我哭了?臭老头!”一道犹如被车轮碾过的破嗓音盖过吵闹的公鸭嗓,清晰地飘入我神智间。 “还说没哭?别再死撑了,滚回房睡觉去!迟一步,我……” “我不要!我要在这里等寒儿醒来。” “醒醒醒,醒你个头!连师父的话都不听,真他奶奶的儿大不由娘!” “混帐!谁准你骂我徒弟的?你这死老头!再骂一声试试,我把你耳朵揪下来炖红烧猪头肉。” “臭婆娘!” “师父师娘,你们别吵了。”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 “你还敢骂他?看我不劈飞你!” “臭婆娘!!” “咻----”“碰碰,啪啪”随之传来几道“嘿嘿哈哈”的打斗声,吵得死人都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抗议。 我像弹簧似的竖了起来,大吼一声,“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啊?” “寒儿……”一道沙哑的声音透着万分惊喜划过半空。 “睡睡睡,睡你个头,还睡,都睡了十天了,再不醒,我这徒弟都快疯了。”一只通体乌黑,枯瘦如柴的手毫不客气地敲上我的脑袋。 “啊呀!”我捧着脑袋瓜子,气呼呼地瞪向来人。 面前站着一个形容古怪的小老头,全身一副瘦皮囊,个子极矮,蓬松的银发披垂在肩,眼睛乌黑炯亮,下巴极长,嘴巴甚是宽阔,蓄着一小绰山羊须,时不时抚一遍,小胡子得意的一翘一翘。 秦绍就站在那小老头身旁,他穿着一套藏青箭袖短襟,身形挺拔俊俏,可当我看向他的面容时,简直被他吓坏了。大文学 才几天光景而已,他又瘦了一圈,面色不复红润,透着黄,双颊微微凹陷,苍白的唇上瞧不出半分血色,明澄的双眸内布满了细细的血丝,看上去整个人极其疲乏。 “你,你怎么?……”我伸出左手递向他,转瞬已被他牢牢握住,狠狠一扯,我羸弱的身子蓦地落入他温暖的怀抱。 “子初。” “寒儿……”他紧紧地拥着我,半响吐不出一个字来。 “好了好了,总算雨过天晴了。”小老头手舞足蹈地翻了个筋斗,一翻翻至门口,险些与一只水桶撞了起来。 说她是水桶一点都不为过,那吨位,粗略估计大概就有两百来斤…… 可她腾挪间非常灵巧,也不见如何闪避,却已绕过了小老头,一闪来至我床前。 “啧啧啧,总算是醒了,小寒儿,叫师娘,快叫师娘,我等你这声师娘可等了十天了。” “小寒儿?”我伸指戳着自个儿的鼻头,不解地望向秦绍。 秦绍面上忽地浮起一丝晕红,搂着我小声道,“她是我师娘,你叫她一声师娘吧。” “师娘。”我回过头,乖巧地叫道。 水桶师娘立刻笑了,笑得两只极细的眼寻不着缝隙,嘴巴就快咧向耳朵根子了。 忽然间,一道装模作样的咳嗽声打断了师娘的笑声。 我一转头,只见小老头抱胸靠在木桌旁,吹胡子瞪眼望着我们。 “寒儿,叫师父,师父在瞪我们呢。” “甭理会他,还摆谱呢?”水桶师娘挥了挥手,撇嘴表示她的不屑。 “师父。” “挖哈哈。”老头夸张直笑,纵到我面前,立刻换上一副慈眉善目的嘴脸,抬手摸摸我的头,笑眯眯地赞不绝口,“很好很好,孺子可教,哈哈哈。” 我暗地里撇撇嘴,与暗暗忍笑的子初对视一眼。 水桶师娘一掌拍上老头的后脑勺,揪着他的耳朵便向门外走去,顺便用脚勾上了门,喊声遥遥而去,“臭老头,甭磨蹭了,随我干活儿去,今晚好好露两手,咱扩苍山许久没那么热闹了,哈哈。” “子初,他们……” “师父和师娘向来都如此吵闹,你以后慢慢就会习惯了。” “以后?”我似乎有些摸不清状况。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怎么一梦醒来,似乎世界都变了样儿了?奇怪! “寒儿。”他拥我入怀,长长叹了口气,“寒儿……以后别再睡那么久了……等得我好心焦……” “等一等,子初。”我挣扎着推开他的双臂,一手按按胸口的涨痛,“我?我记得那日在胭脂舫,怎么……” “胸口还痛吗?”他未答理我,却径自伸手抚上我的胸脯,口中呐呐地问着,神色间一片平和,似乎这动作再自然不过了。 我气呼呼地推开他的手,一张小脸莫名其妙烧了起来,“你在摸哪里呀?” “怎么了?”他侧过脸,眨眨长长的眼睫,一脸不解地好奇宝宝神情。 “喂你还问我怎么了?”真是被他气死了! “怎么了?”他重复着这句话,慢慢凑近我的脸。 “喂你还装?你怎么可以乱摸人家的胸脯?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奇怪,你干吗凑那么近?喂……”我还没“喂”完,他含着清淡气味的唇齿便汹涌地覆了过来,胶着、纠缠,吻得我神智不清,迷迷糊糊搞不清东南西北。 “吾还以西要物你……”(我还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他微微偏过脑袋,稀奇地望了我一眼,“寒儿,我这样吻你,你都没有神魂颠倒的感觉么?” 我差点说漏嘴告诉他我有,结果,我硬生生把话咽入肚子里,横了他一眼,抬手挡住他的唇,啼笑皆非地问道,“我记得我那天差点被花秀玉给闷死,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里?对了,我怎么还活着?你不是说我中了醉生梦死,就三天命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等会再议。”他拂开我的小手,指腹缓缓擦过我烫乎乎的脸颊,随后移至我腰间,娴熟地解着玉扣。 “喂。”我捉住她的手,“别玩儿了,我现在手脚软绵绵的,你不可以欺负我。” “我帮你换药。” “嘎?”我眨眨眼,“换药?”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吗?”他抛给我一记促狭的微笑,动作迅速的脱下我的外衫。 “我我可以自己来。”我再度捉住他的手,扯出一丝僵笑。 “我都替你抹了十天的药了,如今再来害羞是不是迟了点儿?”他把我的小手捉到一旁,慢慢褪开我的内衫,“乖,不要动,一会儿不小心碰到伤口,又得痛了。” “子初……”我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咬着指甲,开始努力回忆往事。 “嗯?” “这里是扩苍山?” “嗯。” “我们离开京城了?” “嗯。” “没有人搜捕我们吗?” “嗯。” “那真是奇怪了,子璇还没回来吗?” “嗯。” “你嗯嗯嗯,嗯个什么劲呀?”我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突地大叫一声,急忙伸手扯过衣衫,“你你你……” 你搞啥把我剥得光溜溜的吗?呜呜呜呜…… 179 私奔 “不要动。大文学”他随手一拨,撩开我遮胸的衣衫,继续堂而皇之地非礼我----替我身上抹药。 “好丑是不是?”我委屈地咬了咬唇,不用看亦知,那日我吃了那么多鞭,身上定是鞭伤凌乱,丑陋不堪。 他贴在我心口的手微微颤着,长臂一伸,把我小心地搂至怀里,手指爬过我已结痂还未痊愈的肌肤,“疼么?现在还疼么?” 我摇了摇头。 “不疼了,只是有些痒……” “嗯,别动。”他拨开我的手指,悉心替我擦着药,“师父说,再抹十天左右,你的伤即可痊愈。” “可是会留下很多难看的疤痕……”我苦恼地垂下脑袋。 “不会。” “不会吗?” 他瞪了我一眼,“我的话你敢不信?” 我吐吐舌头,“我又没说不信。” 语落,他扶在我腰上的大掌微微一收,我不由自主地贴上了他的身子,莫名一阵燥热,“子初……” “我真该把那个恶毒的女人给杀了!” “也差不多了,你砍了她一条手臂,这个也太……” “我该砍了她一双!” “呃,算了,她也挺可怜的。”我顿了顿,一手爬上他的胸膛,“你还没跟我说,那个花秀玉……” “她该死!” 我伸手抚平他簇起的俊眉,微微推开他的身子,唉地叹了口气,“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我确实独占了太多太多,按说我……” “你不用听她胡说八道。”他恼火地打断我的话,一手把我再度抓入怀里安置,“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而已。” “你怎么处置她的?” 子初眉眼一挑,沉声不语。大文学 “你该不会把她杀了吧?”我忍不住提高了几分音量。 “没有。”他撇撇嘴,小声咕哝道,“就知道你是这反应。” “哦,那你把她赶回迎春院了?” “没有。” “没有?”我的声音又高了几分,转眼换上一副冷嘲的嘴脸,“也对啊,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美人儿,送回去真是可惜了,王爷留在身边,还可以随时享用……” “你说哪儿去了?”他又急又气地伸掌堵上我的唇,“我恨不得要她死,享用什么?你明知我一心一意对你,不可能再染指其他女子,你非要说这些话来气我?” 我垂下眼,扁扁小嘴,抬手扯扯他的衣袖,“对不起嘛,是你说没把她送回去,我怎么知道……” “我干吗要送她回去?她差点杀了你,毁了我一生,我为何要让她好过?” “你到底怎么样她了?”我禁不住又紧张起来,“难不成你把她打残废了?” “别动,我还没抹完呢。” “其实,我……我可以自己处理的……” 他不悦地一撇嘴,“不许乱动。” “哼!” “你虽然毒素大部分都解了,不过犹有小部分留在体内,想要恢复以前的体力,恐怕得花一年功夫慢慢调养。” “什么?”我张大小嘴,“你的意思是,我要手软脚软一年?” “嗯。” “可是我要出去玩儿怎么办呢?”我苦恼地皱起小小眉心。 “玩玩玩,就知道玩儿。大文学”他伸指戳戳我的脑门,“还玩,小命儿都快叫你玩掉了,以后哪儿都不准去。” “子初……”我嘟着唇,晃晃他的袖子。 “以后你要去哪儿就告诉我,我自然会抱你去。” “抱?”我才不要你抱呢!哼,我是超人云若寒,怎么可以老让你抱来抱去像个破布娃娃那么糗呢? “你敢不要?”他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忽地叹了口气,抬手把我搂到胸口,慢慢抚着我细长的乌丝,“寒儿。” “嗯。”我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们不要回去了,好么?” 我未出声,只是把头贴在他胸口,静静听着他紊乱的心跳声。 “我们可以长住在此,永享安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朝夕相对,不理世事。”他轻轻握起我的手,缓缓贴至他的心口,辗转抚揉。 “可以么?”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他俯首望了我一眼。 “万一子璇……” “我什么都不要管,总之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不会放手让你回宫去了。” “哦,你也想用强逼迫我!” “我没有。” “那你刚刚还说……” “寒儿,别再离开我了,寒儿……别再离开我……” “你的意思是,名利?地位?妻子?你什么都不要了?你要跟我私奔?”我睁大眼,抬头望入他幽深的眼眸,只见内里泛着奇异的流光,转瞬被一抹含着笑的深情取代。 他禁不住扑哧一笑,抬手抚过我细致的脸蛋,“已经私奔了,寒儿。” “哦,你坏死了,你先斩后奏!”我抡起小拳头敲打他的胸膛,“你怎么可以问都不问我的意见?那封信你看了没有?” “什么信?”他按住我的双手,犹疑地挑起俊秀长眉。 “就知道你没瞧见!那是太后妈妈写给我们的信,算了,改天再跟你说。”我靠到他怀里,枕着他的胸膛,自行调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我又困了,子初……” “嗯,那就睡会儿吧,吃饭时我再叫你。”他递出一只手绕到我颈下,身体微微侧躺下来,另一手则扶到我腰际,微微一使劲便把我紧紧搂入怀中,贴上他温热清香的身躯。 我闭了闭眼,小小声的嘤咛一下,随即慢慢蜷起身子,整个人投入他的怀抱,没多久便迷迷沉沉地睡去了。 ****** 山间岁月悠闲,安宁舒适,不知不觉间,五个月已匆匆而逝。 这五个月来,我每日勤加修练无双老人授予的吐纳心法,慢慢调养身子,如今虽还没恢复生龙活虎的健康宝宝模样儿,不过比起日前手脚乏力的软骨状态已是好了许多。 闲暇时,子初会带我去扩苍山之巅静观日升日落,我们俩坐在书远亭内,一呆便可呆个三日两夜,述不完的深情,讲不休的细语,直到师父唧唧呱刮叫嚷着冲上来,一口一声“臭小子”,把我俩给撵回去。 其实太半时候,我与他还是很忙的。师父他老人家凭空多出一个苦力可以差遣,自然啥事都要徒弟代劳。至于我,因为平素实在太闲了,便把山下小乡村,邻里附近的孩子们全部聚集一处,开堂授学,勉强过过夫子的瘾。 他们大抵都是八至十三岁的孩儿,男女均有,初办学时,学生差不多将近二十人左右。 我教他们一些诗词歌赋,无非就是李白杜甫唐宋八大家之类的,把我背得出的教给他们,背不出的就嘿嘿,只能作罢。 不过当中有个小孩特别离谱,活像天吃星下凡,从我上课开始到下课结束,他满嘴都塞满东西,嚼呀嚼呀,片刻不消停。 有一次把我给惹毛了,我就气汹汹的把整本书砸到了他头上,大吼一声,“韦宝宝你给我站出来。” 他大概给我吓傻了,嗫嚅着站起,叫了一声“夫子”。 我当时火气就直往上窜,不由分说跳到他面前,一手戳着他的脑门,滔滔不绝地骂道,“你这混小子,是不是听我课很无聊?是不是不想听?是不是以后长大了想当个一无是处一文不值的社会败类?你不想听可以不听,但是老师讲课时你不要一个人在下面狂吃东西,你不想听老师绝不会勉强你听,你想听老师也不会不给你听,你到底要不要听?你要听就给我闭嘴好好听,你这样吃吃吃,其他小朋友的视线全集中在你身上,你这样让老师觉得这个教学很失败耶!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老师我也给你吃得很饿啊……” 结果,一番话说完,外头师父师娘双双滑倒,一众小朋友非常不给我面子的哄堂大笑。 所以说,人千万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从此以后,我便莫名其妙冠上一个“不良夫子”的称号,生源骤然猛增,方圆百里内的小朋友特喜欢找我授学,指名要我当夫子。 学斋就办在师父的居所旁,僻山而建,屋舍是山下无聊的民众们修建的,整一四合院,可以容纳百人不止。 怪不得我说我最近怎么那么累呢,学生人数从二十不到一直增为五十人,不累才怪。 一到午时吃饭时候,山下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便巴巴地送饭上来了,这个要为我寻相公,那个要为子初当媒婆,一个个热情得过了头。 于是乎,有一天,师父就跑来对我们说:“你二人还蘑菇啥?成亲吧。”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一手支着下巴,轻轻在纸上描着画儿,我当时似乎是这样跟师父说的:我还没跟子璇离婚哪,要是再和子初结婚,那不就构成重婚罪了? 古人自然不懂啥叫重婚罪,总之老头当场冲我两眼一翻,兴匆匆地击掌跳脚,“就这么定了,我去买蜡烛元宝,你们三天后就给我成亲。” 180 洞房烧高烛 于是,师娘的一只锅铲便不偏不倚地飞上了老头额角,随之唾骂:“你这死老鬼,说得什么鬼话?蜡烛元宝?你自个儿留着尽情吃吧。大文学” 然后,他们就完全忽略了我的个人意见,径自决定了,再然后就是今日,话说今日就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子初一早便被村人拉上山打啥老虎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师父师娘在隔壁布置礼堂,干得热火朝天,时不时有“碰碰啪啪”的打斗声传来,估计是一言不合又动手了。 我咬着毛笔杆子,歪着头,细细描绘着一个人形。 最近我迷上了画画儿,特喜欢画人物,抓着谁都要画,就是画出来的东西,有些不咋入眼。 描摹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我一抬头,只见山下小东哥的妹妹秀英急匆匆地奔来了。她穿着一袭小花布褂子,盘着一根光溜溜乌黑可鉴的长辫子,一踏入我那四合院,便习惯性地来回张望了一下,随即叫道,“若寒姐,若寒姐。” “进来吧。”我从窗户内探出颗头,朝她挥了挥手,笑着说道,“秦大哥上山打老虎还没回呢。” 秀英姑娘脸孔一红,有些发急,“我不是来找秦大哥的。” “哦。”难不成你来找我?我心里稀奇,嘴上却没支声。 要知道,自从来到扩苍山后,方圆百里内,前后数百户人家,凡家里有年龄与子初相当的姑娘,都曾试过托媒婆上山向师父说媒,可见这臭小子的魅力…… “若寒姐,听说他们在前面山头没堵上那只大老虎,老虎窜得凶了,似乎往山下窜来着,所以我哥让我来捎个口信,叫你小心些。” “哦没事,这老虎大抵不会窜我这儿,师父师娘就在隔壁,它不敢过来送死的。” “哦,我只是过来跟你捎个信儿,你可别掉以轻心。” “嗯,谢谢你,秀英。” “那我先走了。”她转身走了数步,又回过头来,尴尬地冲我笑笑,“恭喜你,若寒姐。” “谢谢。”我微微点了个头,看来这丫头总算是死心了。 这个作孽的子初,哎,到底伤了多少可怜无辜少女心呢? 秀英走后,我一个人又静静地画了会儿功夫,正打算搁笔出外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突地一声虎吼迫近窗前,我讶异地抬起头,恰恰对上一只吊睛白额虎。 妈呀……我瞠目结舌,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毛发皆竖,手心里不由自主地攥了一把冷汗,就这么与它干瞪着眼。大文学 它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一双尖利的前蹄搭在我窗台上,慢慢张开它血盆大口…… 呜----好吓人,连老虎都来欺负我! “大哥,我,我们商量一下,你等下再爬进来,我不叫人,不激动,你也冷静。”我慢慢从凳子上站起,瑟缩着朝后退去。 “扑”它穿窗而入,雄赳赳落在我的书案上,狡猾地瞅着我。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喂老大,再商量一下,我用三只猪两头牛来喂饱你,你不可以吃我哦。” “啪!”书案蓦地坍塌。 它轻轻一跃,灵巧地跳到地面,虎目威慑,盯着我一动不动。 我一步步退后,右手摸索着左近的墙壁,“哐”地抽出壁上悬挂的长剑。 同一时间,它扬起尖利的爪牙,一个虎跃朝我扑来。 我一晃身,堪堪从它身旁擦过,手中宝剑回旋一刺,仅伤及它的毛发。可惜自打中毒后,体力犹未完全恢复,否则一剑当可刺准。 我“蹬蹬蹬”退到门口。 它长尾一摆,凛冽的风强劲地刮过我的脸庞。 我暗暗心惊,手里捏出一把冷汗,直叫一声不好。 它一击不成,虎吼一声,再度扑起,速度极快的扑向我,大有泰山压顶的气势。 匆忙间,我急忙掷起长剑,“咻”一声,挟着风声自它脸旁飞了过去。 “当啷”,长剑划破它的脸,沾着点点血丝坠落于地。 它咆哮着扬起前爪,张开血盆大口,仰天狂吼一声,一掉头,它再度气势汹汹地冲向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来。 “啊----”我倒退一步,惊慌间却被凸起的门槛绊倒,翻滚出门。 眼看它一下就能扑到我身上,片刻间便能把我撕成碎片,我大惊失色,面上血色尽退,脱口叫了一声“子初……”。 “碰!”它庞大的身躯还未能靠近我,已被一道掌风震地飞起,陡然落在地上,发出震天巨响。 它挣了挣,犹想爬起,不料一道藏青人影倏然滑至我身旁,闪着寒光的长剑尽数没入虎头内,直插而入,瞬息毙命。 我张着小嘴,愣愣地望向来人,嘴唇连抖数下,忽而惊喜地叫道,“子悠?” *********分割线来了********** “寒儿----”屋门陡然被人撞破,子初跌跌撞撞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快速飞到我身旁,大掌一捞把我拦腰抱了起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瞧了半响,忽地松了口气,缓下紧张的神色,“还好还好,你没事。大文学” “臭小子,等你来救人,你娘子早被老虎连皮带骨吃了!”师父不客气地敲上徒弟的头,“你死哪去了?成亲之日给你师父我跑得人影儿都不见,真不知是你成亲,还是你师父我成亲,我跟在你屁股后面急个屁呀?” “初儿,你去哪儿了?还骗我们说上山打老虎?你要是真上山打老虎,那老虎也不会跑下来差点吃了你媳妇儿。”这回连师娘都不帮他了。 “子初。”我略略发窘地点点他的肩,小小声地道,“放我下来啦。” “不放,我再也不放了。”他紧张地望着我。 “四哥,你这紧张的是不是太晚了点儿?”一旁闲坐的子悠,轻呡茶,晃荡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们。 “子悠?”子初惊讶地望向他,“你怎会在此?” “我要是来迟一步,你就等着哭吧你。”子悠一撇嘴,笑嘻嘻地站起,“四哥,我还未向你道喜呢,四嫂,这回我总算可以正式叫你四嫂了吧。” 我瞄向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儿,忍不住噗嗤一笑。 自从那次秦英政变失败后,子容暗中把子悠放走,匆匆一别,到如今已有七、八月之久,时间过的好快。 那个玩世不恭、嬉戏人间的少年,一晃眼间,似已变得成熟稳重许多,应该经历了不少事吧,我心里暗想着,转头看了他一眼,“沈神医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不问还好,这一问,子悠清俊的面容骤然一黯。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着吐出一句话,“她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 黄昏时分,我与子初举行了一场简简单单的婚礼。没有大红花轿,没有席开百桌,没有喧嚣的宾客,也没有吵闹的唢呐声,有的只是那一张张发自内心的笑脸。 参加婚礼的仅有四人:师父、师娘,子悠,还有一位照顾我日常起居的哑妈妈。 当我着一身大红喜服,由哑妈妈自内堂扶出时,我感觉子初的视线落在我的大红盖头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一拜天地。”子悠朗声叫道。 哑妈妈扶着我转向门口,缓缓而跪。 “二拜高堂。” 哑妈妈再度把我扶起,转个身,面向眉开眼笑的师父师娘,盈盈而拜。 “夫妻交拜。” 哑妈妈拨过我的身子,我垂下眼帘,从盖头下偷望着子初的鞋。 缓缓地,盖头被他轻轻卷起,我微抬起双眸,与他含笑的星雾眸子交融一处。 “寒儿。”他细细柔柔地低唤。 “嗯。”我一咬唇,轻轻低下脑袋,无意识地应声,心里则暗自盘算别的,鬼主意慢慢浮上了心头。 “咳咳咳,送入洞房!!”子悠忽地被口水呛到,止不住连连咳嗽。 “等一下!”我突然伸出手,大叫一声。 “啊?”不止子初惊愣,在座诸位均瞪大眼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你想如何?”子悠想不到我会喊停,一时呆傻,怔怔愣愣望向我。 “我们家乡结婚,其实早不流行拜天地了。”我挥挥小手,笑嘻嘻地望向子初,冲他勾勾小手指,“老公,过来……” 子初挪挪身子,挨近我身边,“老公是什么意思?” “就是相公的意思。”我笑着捧起他不解的俊脸,神情诡异地说道,“老公,你好像忘记跟我说一句话了。” “什么话?”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我再度向他勾勾小手指,等他附耳上前,便把软软的嘴唇递了过去,在他耳旁轻吐了一句话。 瞬时,他俊面涨得通红,古里古怪地望了我一眼,用力摇了摇头,“我们……我们先回房……再说。” “不要!”我忽然跳开数步,气呼呼地扬扬小拳头,可笑地道,“你不说我就不要跟你结婚,之前的拜堂全部不作数。” “什么?”这回轮到师父师娘跳了起来,一前一后的嚷嚷道,“你们搞什么呀?” “初儿,让你说什么你就说吧,都拜好堂了,还玩花样?” 子初咬着唇,微微蹙着眉心,好笑又好气地瞪着我,“寒儿,不许胡闹。” “我就要胡闹!今天我是新娘,我最大!”我再度退开数步,哼哼道,“你不说,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我……” “四哥,让你说就说吧,是什么话呢?看你憋成那样,定是十分搞笑吧,哈哈,四嫂故意整你呢,你是不是前几日哪儿得罪她了?” “小人!”我朝子悠吐吐舌头,他随即哈哈大笑。 “臭子初,我讨厌你!”我作势转回头,举起衣袖假装抹眼泪,嘴里咕咕哝哝不停说道,“还说会疼我如珠如宝呢,全都是骗人的。所以说男人嘛,拜堂前一套,拜堂后又是一套,我以后再也不要嫁人了。” “你也没机会再嫁了。”子悠忍俊不禁。 师父师娘则瞪大眼,两颗头同时转到东转到西,瞧着我们。 “我……爱你----”子初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道蚊子大小的声音。 “什么?”我掏掏耳朵,装作没听到。 “我爱你!”这回吐字坚定,清晰可闻了。 “碰通通----”师父从凳子上滑了下来,一屁股落在地上。 我忍着笑,作势搔搔小脸蛋儿,“你说谁爱谁?” 子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我爱你!我秦绍,将会终其一生爱护云若寒、疼惜云若寒,不管贫贱富贵、生老病死,亦对之不离不弃。” “老公!!”我猛地一个转身,激动地翩然飞至他怀里,当着一众呆傻的众人,把我柔软芬芳的小嘴嘴凑了上去,大声地宣布道,“我也爱你,老公,我最爱最爱的就是你啦。” “碰通通----”师娘也倒在了地上。 子悠连连后退数步,嘴角抽搐着凝视我俩,半响,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俩,要不要这么肉麻呀?” “送入洞房!!”师父怪叫一声,凌空劈来一掌。 子初一把捞起我打横抱起,笑着一晃腰,身影杳然飘远。 *** 窗外,红霞满天,新月初升,月华铺满地儿,片片树叶,在细雨轻风中斑驳摇晃,影影绰绰,飘飘落落。 窗内,巫山**,鸾凤颠倒,两情缱绻,满室春色。 我颤栗着,低喘着,浅浅呻吟,轻声尖叫。 在情潮生动的最巅峰,他似要把我融入他体内般紧紧抱着我,暗哑深沉的嗓音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最终吐出荡人心魂的三个字,“寒儿,我爱你……我爱你……” 白色抽纱薄帐,随风款款跌飞。 床内,衣衫凌乱,锦被云叠,我轻吐着气,毫不客气地把小小脑袋枕在他手臂上,红唇轻轻一勾,绘出一丝极美的笑容。 他晶莹白皙的指尖,轻轻擦过我光滑如丝的背部,慢慢摩娑着我的肌肤,有丝痒痒,又很温馨,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181 他来了 “子初。大文学”我翻个身爬到他身上,四肢与他贴合,度量彼此的身形。结论是:他的手脚都比我长…… “唔?”他抬手抱住我的腰,轻叹一声,“我正有话要同你说。” “啊什么事?你先说吧。” “明日我们收拾下东西,离开扩苍山。” “为什么呢?”我蓦地一惊,“我很喜欢这里呀。” 他叹了口气,伸手抚上我柔嫩的面颊,“我也不想这么仓促地离开,只是……” 他皱了皱细而长的眉毛,“既然子悠能从‘不良夫子’连想到你,继而找上门来,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可是……” “寒儿,我要得是生生世世,并非一朝一夕。”他坚定地打断我的话,“你乖,我们换个离京城远些的地方,到时候再接师父师娘一齐同住。” 扩苍山离京城其实只有十几里之遥,说实话确实危险了点儿,可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嘛,也不见得一定要搬…… “寒儿。” “哦。”我扁扁嘴,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嘛,就听你的,你不要再把眉毛皱得像毛毛虫了嘛。” 我抬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他轻笑着拉下我的手,凑在唇边吻了一小口,“你刚才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嗯,算了。” “为何算了?” “我想你也不会去。”我整个人往他身上一压,放平身子,懒懒散散地靠在他胸口,“子悠下午说的事儿你也听到了。大蒙国的战火已经烧到秦国边境……” “已经……无所谓了。”子初微微一笑,“不过,我有点奇怪的是,长孙无月此人,一向深谋远虑,想不到,这次会先挑起事端。” “话说,你们这世界到底有多少国家呢?除了你们秦国。大文学” “大大小小也总有十几个吧。不过论实力,首推秦国,其次卫国,再次蒙国,最末是黑国,余下的七七八八尽皆小国而已。” “这也……满有意思的,老是打来杀去,就没一个能人一统天下么?” “一统天下?”子初蓦地抱住我翻身坐起,笑吟吟地捏捏我的脸蛋,“我的天,你脑子里怎那么多古怪思想?” “我就说说而已嘛,你该不会突然有了一统天下的兴致?” “一统天下?哈哈哈。”他狂肆一笑,“天下之于我等同无物,我若要天下,它自然逃不出我的手掌,可惜……我有比天下更重要之物要珍爱。” 他一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嘻嘻一笑。 “咦,真是狂得不得了。”我笑着伸手贴上他暖和的面庞,展开双臂圈抱住他,窝进他怀里,低语一声,“不如,我们去卫国吧……” 秦绍挑挑眉,“干吗落荒而逃?” “你不落荒而逃你干吗明天要带着我跑路?” “那不同。” “什么不同?” “一方面是在秦国的土地,另一方面是要跑去异国,寻卫惊云庇佑,不要,这小子狂得生厌,我不要见他。” “可是我想见……” “在你心里,我排第二?”他眉一挑,神情不爽地瞪向我。 我扁扁嘴,“这个醋都要吃?” “这给你。”他不由分说撩起我的长发,硬是把一颗翡翠玉佛坠给挂上了我的脖颈,“以后再也不可以拿下来,无论是什么理由。” “子初,你今儿失踪半天,就是回府去拿这个?”我伸手摸摸失而复得的宝物,偏过头埋进他怀里,声音打着抖儿,坚定地说道,“再也不会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搂住我,低呼一声,“寒儿。大文学” “嗯。”我小声地应着。 许久,他闷闷的声音自我头顶上传来,“要不,我们就去卫国吧,还得把你给我的定情信物讨回来呢。” “什么定情信物?”我提拳轻揍了他一记。 “就是那颗玉佛珠呀。”他一脸郁卒地从凌乱碎衣内挖出一颗通体盈绿的玉佛珠,“我得把它换回来,她真是个怪人,不由分说就抢了人家的东西,死都不肯还我,最后还要同我交换。” “呵呵……”我忍不住轻笑,“嗯,她虽然有些小迷糊,脾气又臭臭的,可通常情况来说,还是个好孩子。” “把整个卫都皇城弄得鸡犬不宁也叫好孩子?”秦绍不置可否地撇撇嘴,“要不是她,那场仗也不必开打,害我跟你分开那么久,当中经历那么多误会,幸亏现在没事了,不然我……” “怎样?”我猛地抬起头,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他望了望我的神情,暗暗一摸鼻子,咕哝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被摆在第二位的。” 我抬起手,唇角一扬,禁不住抱住了他的身躯,把头埋入他怀里,咯吱咯吱笑开了。 ******* 三日后,子初又自行下山准备落跑物资,我只知这两日他非常繁忙,天天往山下跑,似打算走长路,出远门,我问他目的地是哪儿,他只是笑而不答,还给我卖起了关子。 师父和师娘这二日到未打架,也算是难得。 这一日,天气实在大好,师父师娘又说要去前面山头打些野味,权当加菜,于是便独留我一人在学堂内。碰巧今朝我又罢了工,遂搬了张小凳子坐到门口,轻摇手里的绣花团扇,手持书卷细细品读。 炎炎夏日虽过,可天气毕竟还未到凉爽地步,微风吹至身上,夹杂些许青草香味,干燥的很。 忙里偷闲的我,优哉游哉翻着手里的书页,抬头看看明净的天空,但觉水洗一般的澄碧无暇。 我慢慢蜷起修长的腿,心里想着:一年多前的今天,我犹身在现代,过着刺激紧张的特工生活,可现在,倒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古人了,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既规律又无趣。唉,我简直是在挥霍我仅有的青春嘛。 也许,跟着子初四处走走,也好,至少能到处开开眼界,总比现在老是闷在家里的好吧。 我如是想着,起身在院子里行来踏去,先晃晃双手,再伸伸腰踢踢腿,动一动我的老胳膊老腿。经常未训练的结果是,随便晃两下就腰酸背痛,立刻给我颜色看。 话说,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未耍耍猴拳虎拳太极拳了,要不,趁现在没人,干脆练一套试试? 正想拉开架势打套拳,忽听门外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急促脚步,为数似乎还不少。 我略略好奇地转过身,便在此时,大门“碰”然倒塌,一名身穿铠甲的男子弯腰走入我家的院子。 “卫长风?”我惊讶地叫了起来。 “参见娘娘。”卫长风率领一众手下迅速跪落在地,向我恭敬行礼,齐声喊道,“娘娘万福。” 我倒退一步,皱起细长的秀眉,“卫长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娘娘,请随我们回去。” 我再度后退一步,“卫长风,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 我心里微微颤了一下,难道说,逃跑还是失败,叫秦殇先一步找着了我? “回娘娘,皇上此刻正在赶来途中,望娘娘能听为臣一言。” “卫长风。”我打断他的话,随意摆了摆手,“你先起来。” “娘娘若不肯回去,为臣长跪不起。” “你这又是何苦?”我叹了口气,“你明知我……” “这半年来,皇上找娘娘找得很苦,皇上派人在全国范围内搜寻,却不知,娘娘竟在离京城如此近的括苍山定居,早知如此,皇上亦不必寻得如此之苦……”卫长风呢喃自语,似是说与我听,又似是说于他自己听。 “卫长风,你到底带了多少人上山?”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殇在一片震天动地的叫声中负手走入,我抬起眼,与他对住,望着他形容消瘦的脸庞微微一怔。 他穿着一件贴身的丝织白袍,金丝束发,额前落下两缕绵长乌丝,随风缓缓飘荡。他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双眸原本黯淡无光,转眼看到我时,目光中流转过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激动、埋怨、苦笑、惨淡?饶是如此,因为见到我,眸中也竟慢慢生出了一丝光亮,亮得几乎叫我透不过气儿。 我狠狠捏着小拳头,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该说什么呢?貌似,离开那么久,我见了他愈发紧张。他这次到底带了多少人上来寻我?有没有封山?子初现在如何了? “来人。”秦殇低喝。 “皇上。”卫长风跨前一步,躬身领命。 “带她回宫,先把她关至雾园妥善安置,容后再审。” 卫长风怔了一怔,也只是片刻功夫,便立刻弯腰拱手,朗声道,“是,皇上。” “等一等。” “你有话要对朕说?”秦殇讥诮地弯起唇,冷眼打量我。 “皇上。”我吸了口气,“我知道我这次错得离谱,你不可能原谅我,可是其他人是无辜的,我希望……” 182 要挟 “你以为,凭你如今的身份,还能与我讲条件?”他冷笑着伸掌一挥,满脸不耐道,“带走。大文学” “是,皇上。”卫长风机灵地挥一挥手,两名侍卫便来到我身旁,叨扰一声得罪,也不敢为难我,只客客气气地请我出去。 我终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跟他们向门外走去。 一群人刚走到学寨门口,两道劲风扑面而来。 卫长风大喊一声“护驾”,还未看清来人身影,面颊上便“啪啪”挨了两耳光。 “师父不要。”我骇然转头。 只见无双老人已到了秦殇面前,爪子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向秦殇的面庞。 秦殇大惊,左腿滑出一步,堪堪一个转身躲过了老人的攻击。无双老人一击不成,又递出一招。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哗啦啦!”一响,数十支长矛整齐划一地刺向无双老人。 “师父!”我惊叫一声。 老头猛一旋身,赤手空拳划了个圆,丢溜溜一转,那数十支长矛便莫名其妙到得他手上。老头轻轻一拗,长矛尽数断裂,纷纷落在地上。 “护驾,护驾!”卫长风拔出宝剑,明知毫无胜算,却仍奋不顾身地挡在了秦殇面前,打算随时随刻搏命一击。 “哈哈哈。”一道洪亮的声音震得我耳根子生生发疼。 “师父真有横扫千军,锐不可当之势呀。”我笑着直拍马屁,眼睛里犹流露出敬佩之色。 老头得意极了,拍拍胸脯笑道,“那个自然,娃娃你看好喽。” 他有意在我面前卖弄,双脚猛然蹬地,身子忽而凌空飞起。所有人皆张大嘴巴抬眼望向他,不知老头打算做什么。 老头在半空中吸了口气,左脚踩着右脚脚背轻轻一踮,身形猛然又增高数分。大文学好一个老头,如鹰击长空,大鹏展翅般急降而扑,双手一抓,立刻把面有菜色的卫长风给提了起来。 “哇!”我仰高头,笑着拍拍手,“师父好厉害,师父,这是不就是传说中的梯云纵?” “哈哈,丫头有见识。”老头提着卫长风,如提小鸡似的落到前面的屋檐上。 秦殇面色变了数变,立刻有一群誓死效忠的侍卫围住了他,长矛颤抖,不知向着何处。 老头这一出场,吓住了所有人,谁都料不到在此荒山野外竟能遇到如此高手,一时间,大家伙儿都闷了,只傻傻地抬头望着他。 就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一道豪爽的大笑。 笑声破门而入,清脆动人,一听即知是我可爱的师娘来了。 不过我还没看见师娘的影子,便发觉身子突然一轻,再回首时,人已落到了屋顶,好整以暇地站在师傅身旁睥睨群雄了。 好玩好玩,当真好玩。我拍拍手,又不忘拍师娘马屁,“师娘武功好高哦,师娘简直太厉害了。” 虽然拍得有点肉麻,不过七成是真心话。这对夫妇的武功的确不是乱盖的,有他们在,还怕秦殇带来的那群酒囊饭袋么? 哼,我今天就要当着他的面带子初落跑,哈,气死他,他能把我吃了不成? “寒儿,下来。”秦殇冷声道。 “不下来。”我冲他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有本事,你上来。” “刷拉”一声,四周屋檐上冒出一堆密密麻麻的身影,左手执弓右手取箭,严阵以待。 “你要不就乱箭把我射死,哼,我就不回去。”我挥挥拳头,知他舍不得放箭射死我。大文学我估计他还想把我拉回宫狠狠虐待下,现在杀了我,不是便宜了我么? 我正得意,耳边忽传来一道道凄惨的哭声。 转瞬间,一群大大小小的村民被侍卫们押了进来,明晃晃的刀就架在那群老弱妇孺的脖子上,随时可以见血。 “秦殇,你好卑鄙。”我本想骂,你还是不是人,他们都是你的子民。可随即见到他冷得近乎残酷的眼眸时便立刻消了音,他根本不在乎她们,在他眼里,她们只是一群贱民,我总不能再用言语刺激他,叫他做出更疯狂、更没人性的事吧。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很卑鄙。”他冷晒一笑,“那你下不下来呢?” “娃娃。”师父猛地按住了我的肩膀。 “师父师娘,我还有的选择吗?”我扭过头,苦笑着望了他们一眼。 师娘双眼冒着火光,咬牙切齿地瞪着秦殇。 我们僵持了一阵子,秦殇有些不甚耐烦了。 我凑在老头耳旁跟他说了句悄悄话,老头叹了口气,抓紧我的手臂,跃下了屋檐。 “寒儿----”门外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侍卫们如潮水般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居中的通道。 “子初!”我激动地拿眼望去,一道颀长的身影跃然入目。 此时,秦殇已经由侍卫们护着来到子初面前,他含着笑,对他弟弟说道,“好久不见了,四弟。” “呛!”猝不及防地,左右侍卫所持两把薄刀很快架上了子初的脖子。 “子璇。”我的声音带着抖,手心里不禁汗水涔涔。 “来人,替康王引路,把娘娘与康王一同接回宫去。” “是,皇上。” “寒儿,初儿……” “放心,没事的。”我宽慰地冲二老笑笑,“我们会见机行事。” 谁叫形势比人强呢,若不服从,恐怕这些无辜的人都会受到波及。子初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反抗。 我与他交换了一抹会意的神色,面上浮起甜甜的笑容。 却不知,这笑容落在秦殇眼里,该是如何锥心刺目! ******** 很可怜的,我被关进了雾园西面一间小柴房,干燥是挺干燥,就是阴暗了些,的确适合关人,尤其像我这种不听话、不受教的女女。 我唉地叹了口气,百无聊赖下只得眯起了眼,闭目养神。 仔细想想,秦殇没有把我们交给内务府处理,也算是对我们留了情面。若把皇后与康王私奔之事宣扬出去,闹得沸沸扬扬,估计连皇上都保不住我们,到时候…… 可问题是,六部九卿那些王公大臣们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响动,也不联名上书,要求皇上废了我?难道我消失的近半年来,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那些老臣们一个个都不知道我做了这等不得脸儿的事? 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向来都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随手丢在一旁。 肚子这会子有点饿了,却只能忍着,难道还想像以前那般,有人好饭好菜的伺候?正是墙倒众人推,就这节骨眼儿上,有谁敢擅自违抗皇命暗地相帮于我? 唉!我再度叹了口气,还是闭闭眼,省口气儿吧。 正想着,柴门忽地吱呀一响,黑暗里融入一丝刺目的光亮。 我抬起头,由于眼睛处在黑暗中久了,有些不适应那丝强亮光线。 我慢慢眯起眼,望向门口,只见一抹小巧玲珑的身影探头望了望外面,随即回头把门掩上,蹑手蹑脚地走至我身旁。 “采儿?”我讶异地扬起眉毛,“你怎么会来……” “娘娘。”她扑到我身旁跪下,“奴婢得知你被关在这里,所以自个儿自作主张地过来瞧瞧,您放心,院子外的侍卫,奴婢都疏通好了。” “采儿。”自从那次船上一别,匆匆已有数月,这小丫头似乎长高了些,变得愈发窈窕了。 “娘娘,您一定饿了吧,奴婢偷偷在厨房里拿了两个馒头,您先将就着吃,过会子,奴婢再去厨房瞧瞧,看能不能给您拿盅汤过来润润喉。” “采儿。”我感动莫名地望向她。原来这年头真有不推墙的好人,我深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小丫头的确有心,也不愧我当初那么厚待于她。 “采儿。”我一边啃着白馒头,一边含混不清地问道,“四爷那边情况如何?” “四爷被皇上软禁在嘉德院,目前还安好。” 我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采儿,谢谢你。” “娘娘您还跟奴婢客气什么呢?” “采儿,我问你件事儿。”我停下吞咽,抬目看向她,“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譬如说,有老臣出面弹劾我啦,呃,我的意思是,我失踪五个月来,都没人向皇上问过我的去处,心里生疑么?” 采儿用力摇了摇头,“皇上不给问的,有人问起,也只说娘娘生了病,去别处静养,未留在宫中。” “就没人来找我麻烦,要求皇上废后?” “有啊,礼部尚书方大人和礼部侍郎黄大人曾上表皇上,说娘娘您乃不详人,所以封后大典过后没多久便得了怪病,只得出宫休养。不过奴婢倒是觉得这两位大人是话里有话,恐怕是知道了些娘娘的什么事儿,毕竟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采儿机灵地说道。 183 帝王情深(一) “方大人?黄大人?”我皱了皱眉头,心想:秦殇那么多朝臣,我以前就算在朝堂见过,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大文学 “嗯,那位方大人就是皇上的姨丈,太后的妹妹,恒国夫人的丈夫。” “啊,我记起来了,那位恒国夫人,我以前在太后的家宴上见过。”就是那名拉着我的手,亲热得无以复加,直嚷着要我叫她姨娘的妇人。 采儿点点头,“两位大人虽没有明着说娘娘什么,可有些意思却是表露出来了。而且方大人又向皇上提出要追封已故赵娘娘为康贤皇后,惹得皇上很不高兴。” “皇上不高兴?” “是啊,娘娘。”采儿吐吐舌头,“奴婢站在屋子外面儿,都能听得万岁爷的吼声,万岁爷说,皇后仅娘娘您一人,其他人都没那个资格爬上那张位子,死人也不例外。” 我唉然叹息,“这又是何苦呢?” “娘娘,您这次回来,不会再离开了吧。” 我瞧了采儿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看我这模样儿,能去哪儿?” “娘娘,您宽宽心,依奴婢之见,皇上没准儿隔两日便会放你出来,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等消了气儿,自然就没事了。” 我心知此事并无采儿说得那么简单,不过见她好言安慰,心中生出几分感激,点着头勉强笑了笑。 “娘娘,您慢慢吃,采儿出去做事了。” “好。” 采儿离去后便再也没来过,我心里估摸着她是被什么事儿缠住了,两只馒头下腹后,饥饿感退去不少,只是半天下来滴水未进,的确是感到有些饥渴。 我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倒在柴堆上细想着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事端。不知不觉间竟朦朦胧胧睡着了。大文学 等一觉醒来,恍惚已是清晨,嘴里干得难以下咽,头也昏昏涨涨的。 我抬手抚抚额角,感觉体温比平时有些高,估计可能是闷了一天一夜,闷出病来了。 这个秦殇,要嘛就干脆来个痛快,把我关在这里不闻不问,又不给吃又不给喝,不知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战俘也该有人权是吧,更别提我好歹是个挂名的皇后娘娘。 真是没尊严!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磨蹭到门口,用力踹了两下门,“来人----” 一张口,声音沙哑的把我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快来人!你们想把我闷死在这里么?”我提脚又踹了两下。 柴门忽然开了,我那一脚险些踹到来人的身上。 “采儿。” “娘娘。” 采儿急忙放下手里的吃食,上前搀扶住我,“娘娘,您面色好苍白,快坐下。” “采儿姐,送完吃食,就快些出来。”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定是陪同而来的侍卫。 “知道了。”采儿反手关上柴门,扶住我坐下。 “他这算什么意思?打算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采儿,我要见皇上!” “娘娘,您先忍耐几日。”采儿叹了口气,笑着抬手翻开食盒,端出四碟香飘四溢的小菜,一盅排骨汤,一碗白米饭。 “娘娘,您先将就着吃点儿,歇会儿采儿再去给你熬碗清淡点的桂花粥。” 我点点头,伸手捧起那碗白米饭,鼻头闻到酱汁鸡的油腻味道,忽然感到一阵反胃恶心,忍不住干呕连连,挥着手示意采儿把那盘子油腻腻的酱汁鸡端远些。大文学 “娘娘您没事吧。”采儿看着我的脸,关心地问道。 “没事。”我捧起饭吃了几口,“可能是闷了太久了,胸口有些恶心。” “那您先喝点儿汤。”采儿急忙舀了一小碗递与我。 这汤倒是熬得不浓不淡,十分合我胃口,我一口气把它喝了个一干二净。 “娘娘,采儿还得回去覆命,先走一步了。” “嗯。”我点了点头,其余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望着采儿收拾好食盒,提着走将出门。 又过了一日,时至正午,采儿依惯例给我来送饭,饭盒一开,我晕得更为厉害,吐得不行,慌得采儿匆匆奔了出去。 没过片刻,秦殇亲自跑来了,我迷迷登登地望了他一眼,不晓得他说了句什么,便觉身子一轻,已被他凌空抱起。 他抱着我弯腰走出柴房,迎面一片刺眼的金光扎得我恍惚睁不开眼。 夹道呼喊万岁声,随着秦殇的移动,路两旁的侍卫们面带惶恐地跪下,似乎,没想到他们高高在上的帝王竟会纡尊降贵来柴房这种地方。 终于,见到了久违两天的阳光了,我微微弯起唇角,沉沉地坠入一片迷雾之中…… *********我是暴怒皇帝的分割线呀********* “恭,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娘娘身怀龙胎,已,已是一月有余……”一道苍老、略显惶恐的声音突然冒进我混沌的大脑。 “啪。”杯子碎裂之声紧跟着隐隐渗入我耳中。 隔了半响一点儿声音都没了,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随即感到一只微微打着颤的冰凉手掌抚上了面颊,轻轻地、无限珍惜地辗转轻揉。 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拧了起来,仿佛搅乱的麻花纠葛在一处,再难展开。 是子璇吗,是他么? 他现在正在望着我么?我不敢睁开眼睛,感觉着睫毛轻轻颤抖,双拳情不自禁地紧紧捏住,长长的指甲深陷肉里。 那只柔和的大掌带着寒意覆上了我的眼睛,细细抚平我微微皱起的小眉心。 他知道我醒了? 我不敢吱声,只得继续装睡。 稍后,只听他在我耳旁沉沉地叹了口气,声音透着无限疲倦,“孙爱卿,你辛苦了,这是朕特地叫上膳房准备的点心,你忙了大半日也累了,用些再走吧。” “碰碰碰!”额头碰地有声,苍老的声音再度惶恐地冒出,“皇……皇上饶命,皇上恕罪,奴才什么……什么都不会说的,皇上……奴才保证,一个字都不会吐露出去,皇……皇上饶命,皇上……” “孙太医是不是忙糊涂了?”修长有力的手指滑入我五指间,紧紧一扣。继而,身子便被人腾空抱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心里蓦地一跳,继续紧闭着眼,大气不敢出一记。 “阿嗔。” “是皇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呀,皇上!皇上饶命,皇上,皇上饶命,奴才保证,决不会泄露一字一句,奴才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皇上饶命,皇上……” “够了!”我闭着眼睛轻咬唇,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半响,屋里消了音儿,静默无声。 我猛地睁开眼,对上子璇那双墨玉似的星眸,那双与子初极其相似的眸子就这么定定地落在我脸上,瞧不出半分神情,只觉得极为冷清,表情淡得看不出心里半点端倪。 好久好久,他才出声,“怎么,不装睡了?” 我不理他,拿眼向前望去,慕容嗔站在屋子内,旁边跪着一个花白胡子老爷爷,五体投地,瑟瑟发抖,看来就是那位倒霉的孙太医。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迁怒别人,红杏出墙的是我,勾引男人的是我,现在怀了别人孩子的也是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惹的,与人无尤。子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今生今世,是我负了你,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只是……他是你亲兄弟,你……” “阿嗔,你为何还愣着?朕的话,你没挺明白?”子璇冷冷清清地打断我的话。 “是皇上。”慕容嗔蓦地反应过来,一手扼住哭嚷不止的老太医喉咙,取过盘里一块糕点就往他嘴里塞去。 “子璇,你疯了?放过他吧。他是无辜的,放过他吧,他只是一位可怜的老人家,皇上,皇上……”我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无奈他力气极大,任凭我百般挣扎亦是无用。 我眼睁睁地望着慕容嗔在老人家嘴里塞了三、四块糕点下去,再硬灌了一壶水,让那孙太医吞入腹中。 须臾后,孙太医开始抽搐,面上冷汗涔涔而下。 “孙太医……孙太医……”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阿嗔。” “是皇上。”慕容嗔不待秦殇下令,自拖了孙太医的尸身出去处理。 “杀了一个孙太医,就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吗?”我恼火地回头瞪向表情淡淡的子璇,“你错了,这宫里,哪一个不是人精精?稍有风吹草动,立刻便能传得众人皆知。你莫名其妙杀了孙太医,别人会如何想?再说了,你这宫里宫外这么多丫头妈子都看见了,我失踪五个月,突然又出现了,然后肚子一天天隆起来,别人稍微联想一下,就能明白孙太医到底为何而死……” “她们一个字都不敢说的。”子璇一手抚上我的脸颊,“也没什么好说。” 184 帝王情深(二) “什么没什么好说,我劝你,如果是想杀一儆百的话,还不如摞个沙堆,把头埋进去来得便利。大文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皇上,你这顶绿帽子,是戴定了!啊----”下巴一紧,近乎残忍地被他一手捏住,终于,我从他平淡无波的眸中瞅出了漫天的妒意与狂怒。 “朕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让他活着回来,叫他有机会羞辱朕。”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口,“原来,你一直一直都在欺骗朕。” “皇上,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感情的事,怎么可以勉强呢?皇上……” “朕问你,朕到底何处比不过他?为何你一开始就隔着距离望朕?你为何总是对朕那么冰冷冷的疏离?你可以这样热情地望着他,却为何不能这般望着朕?”他捏着我的下巴,怒火中烧地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呆呆地怔了半天,不知该回他哪个问题。 “你有没有爱过我?”他神色忽地一黯。 我的心悬了半天,蓦地狠狠心,用力晃了晃头。 “从一开始到现在,半分都没有么?”他接着追问,声音不由提高半分。 我点点头,深怕他未能看明白,紧跟着再狠狠点了两下,以示自己的心迹。 转瞬间,他面上失去了血色,苍白无助地骇人。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的……”他喃喃自语着,“你看他,与看任何人是完全不同的……为什么,你是这样一个人呢?像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你表面上虽然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纤细、坚定、冰冷。” 他叹了口气,抬手轻抚着我的脸蛋,低语声声,“你心里决定的事,谁都没办法撼摇改变,说你固执好呢,还是愚钝?你从一开始就打算疏离我对不对?你心里不想与我有任何瓜葛,所以即使我为你做再多的事,也无法改变你既定的心意。大文学你好冷,好冷,冷得冰寒彻骨,冷得我浑身哆嗦……” 我心里涌上了一抹酸涩,谁说我不难过呢?我也不是个木头,怎会不知你对我的好,只是,你想要的,我这一生都给不了你,还不如,趁早快刀斩乱麻…… “不要紧……”他搂着我,轻声低喃着,晶莹玉润的手指抚过我微寒的额际,“朕只要你回来,留在朕身边,就够了……” “皇上。”我心里莫名其妙地一痛。脑海中连续闪过以前的种种事端,回想他对太后的无情,对兄弟的无义,对一众妻妾的残忍,他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仅仅是因为想把我留在他身边。 这个年轻的帝王,他可以为了得到无上的权利做出雷厉风行的杀伐决断,可以对任何人冷酷无情,残忍独裁,唯独对着我,乱了一池心湖。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数个晨昏。如果没有我,也许……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卖,也没有也许卖,我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扫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啪”一滴滚烫的热泪滴到他的手背上。 他低头看了看,倾身吻去我的泪水,轻轻把我拥入怀中,一手慢慢爬上我的小腹,“朕会爱你,也会爱你腹中的孩儿,很爱很爱……朕会花生生世世的时间来融化你,直到你……即使你不爱朕……也没关系了,朕只要你留在朕身边,让朕照顾你,照顾你的孩子……” 我很想嚎啕大哭一场,求他放手,求他不要那么执着于我。 可是……我在他眼里,又何尝不是一个执着的人呢? 呜…… 我不要他这样对我,我宁愿他像对待他的母后、他的妻子般那样绝情的对我,或者像之前那样生气的惩罚我,把我打入地牢也好,把我鞭笞一顿赶出皇宫要饭也好,至少我还能告诉自己,他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是一个我该深深不齿,狠狠唾弃的坏蛋。大文学 可是他为何要这般委曲求全,甚至不惜放下他帝王的骄傲与尊严,如此宽厚的体恤我,如此温柔的对待我? 不要不要不要! 呜…… 他本来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皇帝,他犯不着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我。不要,不要给我编一张可怕的网,不要网住我,就算你为我做再多再多,我也不会爱你呀…… “皇上,你放手好不好?我求求你,就当是我求求你,好不好?”我颤若游丝轻声问道。 “不!朕决不放手!决不,决不放手!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不行。朕可以赦免四弟,封他去甘州当一个藩王,朕决不会伤他一根汗毛,但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朕,以后永远不要见他,好吗?”子璇的声音坚定犹如磐石,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而且……他应该是事先全部考虑好了的,所以才会这样说。他这根本不是问我意见,而是直接向我宣布他的决定。 我的眼泪“哗”一下涌了出来,我不知道我干吗要哭,我只知道我心里堵得慌,有些喘不过气儿来的感觉。 这些日子以来,泪腺似乎莫名其妙地变发达了。 “你身上的毒……”他见我没有回答,顿了顿,再度幽幽开口。 “你真的是去为我找解药的?”我抬起朦胧的泪眼,恍惚望向他,“为什么你要亲自去?你可以随便找个人代你去……” “朕想为心爱的女人尽一份心意,有些事,朕要亲力亲为,并不想假手他人。”他微微收拢双臂,薄薄的唇擦过我的面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一手覆上我的小腹,温柔地抚触着,“朕会像疼爱你一般疼爱他,将他视如己出,悉心栽培。所以,你不要离开朕,再也不要了,好不好?” 我只是默默垂泪,沉默了很久没有出声。 他见我不答,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把整张脸埋入我的发间,闷闷地开口道,“你好好歇息吧,这两天你也累了,朕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把你关至那种地方,再也不会伤害你……朕觉得,那根本不是折磨你,而是……折磨朕自己。适才看到你那张了无生气的脸,朕的心……似乎停了……” “皇上。”我转过头,稳下心绪平静无波地望着他。 “还有什么事?”他注视着我,淡淡一笑。 “我希望,能够厚葬孙太医,善待老爷爷他们一家人,还有,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好。”他的下巴轻轻抵住了我的发端,一手把我颊边的碎发细细拨开,轻软的声音缓缓升起,“朕答应你,朕什么都答应你……” “皇上。”我迎上他那双布满哀伤、充满深情的双眸,忽然抖了抖,极不自然地撇过眼,哆嗦着唇,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休息吧,朕处理完一些事再来看你。”他搂着我的肩膀,抱了抱我,随即放开,起身离开床,向外走去。 我抬眼,目光跟随他俊秀的背影缓缓移动,终至望不见,才轻缓无奈地长叹一声。 ******* 眨眼间,已到了十月中旬。金秋十月,凉风送爽,前两天还时不时下场小雨,今儿放了晴,所以心情也跟着放晴似的,无限大好。 算来,回到宫里已有月余,我一直刻意地未去打听子初的事儿,直到昨天,秦殇自个儿跑来跟我说,把他给放了。 我不知道放了的意思指的是什么,是把他放回家去呢,还是要轰他去甘州?甘州我可不知在哪儿,不过私底下曾问过采儿,听她描述,似是个不错的地儿,离京城很远,离山北关到是近了。 以后,他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何时才能再见他一面呢? 想着想着,心里又揪痛了。 采儿见我紧皱着眉,便笑着挨近我身旁,“娘娘,您看,今儿天气这么好,奴婢陪您去御花园逛逛可好?” 御花园啊,都逛了n趟了,不过,唉,没鱼虾也好,逛逛就逛逛吧。 采儿见我点头,于是便扶着我转出门。 十月正是芙蓉花开的季节,这一路过去,朵朵芙蓉花粉红艳丽,花开正茂,姿容秀气,娇艳无双。 我们沿着九曲蜿蜒的小桥一直走,绕过一处凉亭,采儿扶着我坐下,稍作歇息。 我下意识地揉揉肚子,采儿立刻弯下腰,小声问道,“娘娘,不舒服么?殿下踢您?” 我止不住“扑哧”一笑,“傻丫头,怎么可能那么快,才八周而已。” 采儿只是搔了搔头,半懂不懂地应了一声。 我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忽听长亭尽头传来一道道尖锐的哭闹声和鞭子抽笞声,一听到那种声音,我手臂上便不由自主浮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好恐怖,这鞭子的滋味儿真不是人受的。虽然身上的伤已被治愈,可那件事每每回想起来,总有些心惊肉跳。 185 帝王情深(三) “采儿,那边出了什么事了?”我朝着声音发源地抬手一指。大文学 “娘娘,采儿先过去看看。” “不必了,我们一起过去。” “这,万一……娘娘还是先留在这里……采儿过去打探打探一会儿就回来。”小丫头十分机灵地向我行了一礼,转身匆匆奔去。 我摇了摇头,心想自从有了肚子里这个宝宝后,自个儿就成了个小废物了。 我哪有那么娇贵嘛,虽然因为有了宝宝,如今不能修习师父授予的吐纳心法,不过之前因为在山里静养了五个月,已差不多把伤都治愈了,现今自由活动总不成问题的。偏生子璇就不怎么放心我,到哪儿都得派几个人跟着,唉,麻烦。估摸着,他是怕我跑了罢,我心里揣测着,独自坐在凉亭内。 没过多久,采儿又跑了回来,冲我嘻嘻一笑,“娘娘,没什么事儿,是德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在教训一个没长眼的奴才。” “德妃?” “嗯。” “采儿,带我过去看看。” “可是娘娘,正在动手呢,万一伤着您……” “没事,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加害我。”这点我到是挺有信心的。 自从那天在柴房里被子璇亲手抱出来,当个宝似的捧回承乾宫后,我就一直被他安置在承乾宫内,一个月来还没回过栖凤园呢。 虽说是同房分床睡,可外人哪晓得这其中的奥妙,都当这一个月来我极受恩宠,后宫那些三姑六婆们背后早把我杜撰成一个专吃男人魂魄的妖怪…… 再说以前从没开过如此先例,说有哪个嫔妃娘娘能特准入住皇上寝宫,得帝王专宠?做梦想想还行,若真付诸现实,我就毫无疑问成了一个专勾男人心魂的狐狸精了…… 狐狸精就狐狸精吧,反正她们当着我的面是连半个屁都不敢放的,就由着她们背后说去吧。 再说了,我着实不想生事儿。回想起那个苏昭容,我又止不住叹了口气,眼前模糊地起了一层涟漪,返回三日前,承乾宫御书房内…… 那天天气也还不错,我撇开采儿,一个人在承乾宫内闲逛逛,侍卫们看见我纷纷下跪见礼,我嫌麻烦,便琢磨着向僻静点的地方走去,不知不觉就来到子璇的御书房前。 我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忽见小安子笑眯眯地领着一袅袅娜娜的丽人行来,我便下意识地躲到一旁观望。 小安子领着那女子走到御书房外通报了一声“皇上,苏娘娘带到。大文学” “进来吧。”子璇清冷地声音灌入我耳中,似乎,多了一份不耐。 小安子识趣地离去后,苏娘娘便跨入门,酥软地叫了一声“皇上”。 那声音……我现在回想起来还不由得抖了抖,搓搓手臂上的小疙瘩。 想来这个苏娘娘耐不住寂寞,冲过来找皇帝了……我也识趣点快走吧,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谁知走不到三步,就听苏娘娘开始念起了我的名字“寒儿什么什么的”。我心里一时好奇,便不由自主掩了过去,贴着门在窗户纸上戳个小洞偷窥一下。 偌大一张书桌前,苏娘娘一径地往子璇怀里软去,每回都被皇上拒绝,还犹不知趣,半分没瞧出他憋火憋得快要爆发的面色。 “皇上。”她那一叫,简直比之前还要酥上半分。 我的妈!我在心底如是喊着。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这可不是臣妾说的,是听姐姐们说的,都说四爷天天在嘉德院念着皇后姐姐的名字,说他们两个私下暗通款曲……” “放肆!”子璇反手一记耳光狠狠拂上苏娘娘的面庞。 “啊----”苏娘娘惊叫一声,“扑腾”,一屁股落在地上,面颊顿时高高肿起一片,疼得两眼泪汪汪。 “皇上……臣妾也是不想皇上给奸人蒙蔽,才会……” “住口!朕瞧你才是个心思诡异的蛇蝎毒妇!来人!”子璇放声怒喝。 于是,我还来不及脚底抹油开溜了去,一帮子侍卫便从外院冲了进来,见我在门口杵站着,连忙跪下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寒儿。”子璇满脸兴奋地冲出门来,轻轻勾住我的腰,垂首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当时就只有傻笑的份儿,眼睁睁瞧着那呆傻的苏娘娘领了二十大板,又哭又嚎地被送回去了。 涟漪一层层退去,消散于眼前,回想结束,我唉地再叹口气。 这样一来,谁还敢当面再阴我呢?除非嫌命长,或者屁股够硬!子璇他……我真是无语。 我扭头望了眼采儿,“走吧,带我过去瞧瞧。” “那娘娘您小心点儿。”采儿见拗不过我,只好随我一同过去。大文学 出了长亭,愈走近那里,鞭子甩肉的噼啪声愈加响烈,间或夹杂着一丝半丝的尖叫抽泣声,喊声虚弱无力,估摸着已被打得快没气儿了,这德妃,还真狠呀。 我一路走过去,一些围观的宫女们没留神回头看了我一眼,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跪下见礼,“参见皇后娘娘。” 这一嚷,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纷纷下跪。 德妃搭着一名长脸丫鬟的手缓步上前,执着帕子微微一屈膝,“德妃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 “皇后娘娘。”陈婕妤挺着**个月大的肚子也从旁走来给我见礼。 我忙叫她起身,细细瞄了一眼她的肚子,很大,估计是这个月底或下个月初就该临盆了,到时候,子璇就有第六个孩儿了。不过多也不算多,我暗自想着,这哪朝哪代的皇帝没有十七八个儿女的呢,六个也不算啥。 “皇后姐姐怎么有兴致过来走走?”德妃的话声慢慢浸入我耳中。 我抬起眼,正对上她绕着我肚腹打转的探究目光。见我向她望来,她急忙收回目光,尴尬地笑了笑。 “我看着天气蛮不错,所以出来走走,就不知德妃在唱哪出戏?”我的目光顺着人堆望过去,落在那名系在柱子上挨鞭的可怜宫女身上。 那女子身上衣衫已成布条状,显露在外的肌肤,皮开肉绽很是狰狞。 当我望向她的脸时,却是大大地怔住了,半张着嘴,开开合合了半响,才发出声来,“刘芸昕?” “娘娘很诧异吧。”德妃轻笑几声,“听说这个前任康王妃私自斗胆跑到皇上面前告状,说康王不顾皇命休了她,要皇上替她做主,结果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不但把她的家抄了,还株连满门,全家发配边疆。这个刘芸昕姑娘更是凄惨,皇上嫌她舌根太长,命人绞了,再把她轰去倒夜香。你说,这是不是叫做,一子错,满盘皆输?哈哈哈!” 这头笑得清脆,我心里却是连抖数抖,迎上刘芸昕吃人般的血红目光,我连连倒退了数步,抵上了一具宽阔的胸膛。 我“啊”一声惊跳,随即被一双熟悉的手臂环住了腰肢,温润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了我的五指。 我定了定心,下意识地转身往他怀里躲去。 这个刘芸昕,她,她被两个男人整得太惨了,我怀疑她日后会成为我噩梦的源泉,好可怕,她的目光,还有她说不出话的喉咙,喀喀喀喀的发出好响的怪声音,真是叫人毛骨悚然,呜…… “臣妾参见皇上。” “奴才(婢)叩见皇上。” “起来吧。”子璇优雅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冒起。 “谢皇上。” “德妃,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会把皇后吓得如此惊慌?” 德妃慌忙上前,絮絮叨叨说起事情的缘由。原来是这刘芸昕干完了半日的活儿,匆匆赶去指定地点用膳,不想半途上遇见了德妃,没长眼地瞎撞了一下,于是惹来一顿鞭笞。 话说回来,刘芸昕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如今弄成这般模样,我……我实在难辞其咎。 子璇轻轻拍了拍我的背部,抬头瞄向刘芸昕时,目光瞬时冻结,“来人。” “不要,不要不要。”我伸出一只小手死死抓住了他的锦色长袍,努力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你答应我不再杀人的。” “嗯,不杀她。”子璇温柔地望了我一眼,转向刘芸昕时,面色蓦地一沉,“来人,把她的眼珠子替朕刨出来!”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吓得爬住他的身子连声尖叫,“不要,皇上……怎么可以做这么残忍的事呢?不要,不要!” “朕不喜欢她用这种眼神望着你。” 我吞了口口水,扯出一丝僵硬的笑,“算了,她也吃了不少苦……” “好,既然你说算了那就算了。”他点点头,忽然抬手,拦腰把我抱了起来,旋身便走。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伸出一双晶白小手搂住他的颈子,低叫一声“皇上”,满面随即涨得通红。 “嗯?”他笑着俯首,薄软的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我的脸蛋儿,凑着我的耳朵低诉一声,“朕带你出宫。” 我双眼一亮,激动地问了一声,“去哪儿?” “观音庙,你不是前两天就在念叨着那群孩子么?” “啊你怎么知道?” “哼,朕自然无所不知。”他抱着我迅速离开,充耳不闻奴才们夹道一片恭送声。 我稍稍抬起脸,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德妃那张嫉恨异常的脸上,唉然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皇上,我回来这么久,怎么没见着贤妃呢?” 子璇抱着我的手颤了一颤,倏然收紧,我便牢牢地贴上了他的胸膛,有些闷得喘不过气儿。 “皇上……”我抗议地叫了一声。 “贤妃她,三个月前已被朕赐死了……” “为什么又赐死???” “路上再同你说吧。” ******** 这一晚,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眼前断断续续地飘过刘芸昕的脸,贤妃娘娘的脸,还有……翠心…… 下午从宫外回来,我极力要求去探望翠心,子璇开始时并不同意,到后来叫我缠得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翠心被关在刑部大牢地下水牢内,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污水淹到犯人腰部不说,还泛着难闻的恶臭,我一弯腰走进去便忍不住连连干呕,差点拔脚就逃出来。 我站在牢门外,吩咐侍卫把她带了上来,她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脸上青青紫紫显是被鞭子抽打过。 她似乎没料到会在这地方看见我,盯着我怔了半天。直到我轻轻的问她: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她突然跪了下来,向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我把适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她抬眼看向我,干涸的嘴唇抖动了数下,终是没有出声,仅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告诉她,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怀疑过她,我认为她有特殊的理由才会那么做。 是不是贤妃娘娘逼你的?我又问她,她摇了摇头,始终紧抿唇一语不发。 然后,今晚我就莫名其妙失眠了。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哪有那么巧合,正好在贤妃的柜子里发现了醉生梦死秘药? 有哪个做贼的会那么傻?把贼赃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贤妃显然被人栽赃屈死。那又是谁栽赃于她呢? 还有那个刘芸昕,她怎么会冲动地跑去皇帝面前告康王的状?顺便还把我与子初的事儿告诉子璇?这不是不死找死么? 直到隔了好些天,某一日,我在御花园南侧瞧见两个正坐在一块儿喝茶闲聊的熟人,脑子仿佛醍醐灌顶般,什么都想通透了。 我暗地里差人去调查了几桩事情,事实证明,我的推断完全正确。 于是今日,我看看秋高气爽,日头也不猛,便约了一众嫔妃去德昌园听戏。 “给娘娘请安。”一双绣着鸳鸯的红缎鞋移到我面前,袅娜的身姿微微一屈,向我行了一礼。 186 放生 我淡淡地笑了笑,头也未抬,用茶盖轻轻撇着茶叶沫子,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品得人不心焦,拜得人却是涨红了脸,屈着的膝盖有些微微打抖儿。大文学 数十个环肥燕瘦的女子坐在我身后,静观这一幕,没人敢吱声,看来我这皇后娘娘的威仪端得不错。 我在心里暗暗表扬了自己一番,抬眼瞧向前方,呵呵笑道,“四弟妹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娘娘。”容婉盈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缓缓站直身子。 “呵呵。”我笑着指指旁边的位子,“坐。” “谢皇后娘娘。” “四弟妹前儿个进宫怎么不来瞧瞧本宫呢?这么多日子未见,本宫倒是时常念着你。” 容婉盈一怔,嗫嚅着应了声“是,婉盈日前是来向一个故人辞行的,因为时候关系,婉盈未来得及参拜皇后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嗯,这倒是,本宫想起来了,你迟些日子便要随四爷去甘州赴任,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谢娘娘关心,都打点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台上开戏了,一阵敲锣打鼓热闹后,戏子婉约细柔的声音便随风飘入我们耳中。 “妹妹可知唱得这出是什么戏?”我笑眯眯地望着容婉盈。 后者摇了摇头,“还望娘娘指点。” “这出戏名儿就叫做自食恶果,说得是个少年,他从小不学无术,长大后也一事无成,专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儿。他今儿偷了东家的鸡,明儿盗了西家的鸭,还全部栽赃给他的邻居,糊涂县官就把他邻居给抓了起来,不想正好碰上皇上指派而来的十三岁状元及第的天才巡抚,于是一番斗智斗勇,恶人终于难逃法网恢恢。婉盈妹子,这戏我都看了二回了,的确好看,尤其是最后一幕,把那坏蛋绑着游街,一路上被人扔臭鸡蛋时,特别过瘾。婕妤妹妹,你仔细看看清楚,这戏忒好笑,我看了两回还笑得东倒西歪哩,多笑笑,对胎儿有益,嗯?” 坐在我左首下位的陈婕妤,闻言微微颤了颤,神情虽敛得快,却也叫我看出一丝不一般的异样。 呵呵,这会子,好戏刚要开场呢。 ******** 德昌园内院西厢房 “噗通。大文学”容婉盈与陈婕妤双双跪至我面前,垂脸抿唇,轻微地打着颤儿。 “小安子。” “奴才在。” “去把人带上来。” “是。” 我一手端着茶杯轻呡,叠起修长的腿儿,细细望了一眼堂下所跪的陈婕妤,但见她额头似已浮出密密的汗珠,局促不安的抬了抬眼,又不太敢正视我,于是目光闪了两闪,未与我对上。 “娘娘。”采儿匆匆走到我面前,附耳低语数声。 我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嗯,带上来吧。” 过不片刻,一个十岁光景的小男孩被小安子领进了门,惶恐不安的跪下,恭敬地向我磕了三个响头。 一旁的容婉盈打头一眼见到这个小男孩,面上便浮上一层死灰色,身子不由颤颤地抖了起来,牙关相交,发出轻微地“咯咯”声。 “你叫小榕?” “回娘娘,奴才正是小榕。” “容妹妹,你瞧瞧,这孩子可还眼熟么?”我笑着撇过头,心平气和地问容婉盈。 “娘娘……婉盈……婉盈。” “小榕。”一道惊喜的叫声打断了容婉盈的话头。翠心歪歪扭扭地奔上前来,跌跌爬爬地滚到地上,搂住小榕热泪滚滚而下。 “姐姐,姐姐----”小榕反手回抱住她,露出同样惊喜交加的表情。 “其实,我原也不会那么快就想通这桩事儿的,只是那日突然看到容妹妹你与陈婕妤二人在御花园喝茶,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容妹妹与婕妤妹妹私交是那么的好。我一直就有些奇怪,刘芸昕虽说冲动,可也不笨不呆不傻,怎么无端端竟会跑到皇上面前提休妻一事,而且,这皇宫大内是随便谁都可以进来的么?就算她是康王妃,不得皇上召见,她凭什么能进得了皇上的书房?容妹妹怂恿游说之功的确高人一筹。再加上婕妤妹妹的悉心安排,要进宫,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冲进皇上的书房,也并不是件什么难事儿。” “皇后娘娘……” “诶,你二人先不要说话,听我分析完。”我微笑着打断她二人的话,“其实嘛,本宫也的确没什么证据说你容妹妹是背后加害正王妃的幕后黑手,这事儿估计也就只能这么悬着了。大文学刘芸昕的事儿,咱们先不说,姑且先来谈谈醉生梦死。” 容婉盈一听这话,面色更显苍白失色,手里的帕子被她不知不觉地绞成了条状。 “本宫深受这醉生梦死的毒害,到如今还未完全恢复元气。不过呢,也不知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还是本宫向来吉人天相,总之这次的事儿也可说是有惊无险。不过就可怜了贤妃妹妹,平白为这事儿丢了性命,还死得有些不明不白的。你们说,本宫身为这六宫之首,该不该细细查一查这桩事儿呢?” “那个自然……”陈婕妤赔着笑说话,嘴唇儿却止不住微微打着抖儿。 “呵呵。说实话,之前我对这事儿也是一头雾水,真想不透翠心怎么会好端端地在我的日常饮食里下起毒来。本宫去看了翠心,这丫头愣是咬紧了牙,任凭身上千疮百孔,却意志力坚定地一语不发。说真格儿的,本宫还真欣赏这股子坚忍不拔的性情,于是便差了人细细调查翠心的身世,可发现蹊跷了,原来这丫头打小父母双亡,与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长大,后来为了生计不得不入宫,哪,这些琐碎的事儿,本宫不说,想必两位心里也是明白的。容妹妹,哦?” “是。”容婉盈抖着声音应了一声。 我嘻嘻一笑,抬手伸到采儿面前,低低唤了一声。 采儿会意地将一小块玉牌放入我手心。 “这个,是前些天一个叫福顺儿的小太监交给本宫的。”我扬扬手上的玉牌,“婕妤妹妹可曾认识?” 陈婕妤一抬眼,面色刷地蜡黄,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似乎已经呆了。 我笑了笑,顺手把那牌子丢到旁边的紫檀木方桌上,“那个福顺儿倒是有趣,告诉了我一个笑话,婕妤妹妹可有兴致听一听?”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陈婕妤汗涔涔地爬到我腿边,使劲拽住了我的袍子,头磕得“碰碰”作响。 “你又来了,怎么又嚷着要我恕罪呢?快起来!妹妹还有着身孕,可别磕着哪儿,万一伤了龙胎,本宫怎么担待得起呢?”我讥诮着扬扬唇。看来,我的确有作秀的本事。 “容妹妹。” “奴……奴婢在。” 我微微抬起手,轻忽笑道,“想什么呢?走神走成这样儿?如今可不是遂了你的心愿,眼中钉又撇走了,四爷又迫于宫中留言,得远走他乡。接下来的时光,就该只属于你和他二人的了,再无人打扰。该恭喜一声呢,侧王妃。” “娘娘。”容婉盈抖得犹如秋风扫落叶,和着窗外的细风,随时有昏倒的可能。 “成了。”我挥挥手,“我今儿说的话也够多了,你二人退下吧。” 她二人闻言,倏地一惊,抬起两双含着不解、怀疑目光的眼睛,呆傻地望了我半天。 “怎么?还想听本宫细数下去么?”我凉凉一笑,眼底透着深冷的寒意。 “是,奴婢不打扰皇后娘娘安寝,奴婢告退。”容婉盈与陈婕妤前后恭声回话,磕了头,勉强支撑着站起,颤巍巍地由丫头们扶出了门去。 “娘娘就这样放过她们?”采儿给我撤了冷茶,重新递上一杯热乎乎的,我捧在手心权当暖手。 “要不怎样?杀了她们,贤妃娘娘也没命回来了。”我唉地叹了口气,想着今早儿在偏僻的西园见到形单影只的郸儿。他见了我只是淡淡地行礼,他本就不太与人亲近,不过以前见了我还会偶尔笑笑,如今……似乎疏地更远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奴婢觉着,真是便宜她们了。” “世事如烟如浮云,我虽然不太相信命运一说,不过……有些事真得由不得我们不信。”我转过头望了采儿一眼,“采儿。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坐一会儿。” “是,奴婢告退。”采儿绕出门时,不忘看了翠心姐弟二人一眼,唇皮略略动了几下,终是无语退了出去。 “翠心。” “谢娘娘,谢娘娘。”翠心拉着小榕“咚咚咚”磕着头。 我心里莫名泛酸,“甭谢了,起来吧,你们也吃了不少苦。” “娘娘。”翠心抬起那张伤痕累累的小脸,深深地注视了我一眼,这一眼,包含得何止千言万语。 我站起身,慢慢踱到她们身旁,“翠心,日后……你可曾有什么打算?” “回娘娘,这宫里的日子,翠心实在是乏了,望娘娘能再宠翠心一次,准翠心离宫。”翠心拉着弟弟又给我磕了一记响头。 我知道……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微一哽,“好。” “娘娘对不起,对不起,娘娘……”翠心扑了上前,再也克制不住翻搅的情绪,抱住我的腿便放声大哭。 我苦笑着抬手抚抚她的秀发,“好了,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从来就没怀疑过你,真的。” “娘娘,翠心无以为报,只盼望来生做牛做马以报娘娘的大恩大德。” “去吧……都去吧……离这个樊笼愈远愈好……”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恍惚地念道,紧着一串冰冷地泪珠落在了翠心的手背上,断断续续地连成线,一发不可收拾…… 子璇,可不可以让我飞呢?你的爱,好深,好沉,沉得我连心亦在抖。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爱把我禁锢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深宫之中? 为什么,你不愿放手?…… ---------------------------------------------------- 接下来的半个月,后宫中人人相安无事,流言蜚语似乎也少了将近一半,偶尔听到些个只言片语,嚼嚼舌根,也都嚼得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看来,那次威吓生得效果儿还不错。 不过说起来,这两个女人实在不甚聪明,事事遗有漏洞,我只派人稍稍一查,立刻就查出她二人关系匪浅。 说起陈婕妤与容婉盈的事儿,无非不就是为了两个字:情和利。 容婉盈为情伤人,也算是情有可原。她容不下我,也是在情在理,错就错在不该连累他人。她恨我把她逼去尼姑庵,险些错过一桩大好姻缘,其实尽可以冲着我来,不用折磨可怜的翠心,以小榕要挟,让翠心替她下毒。当然,这宫里头,接应翠心的无非就是陈婕妤了。这女人也不知是为情还是为利,最起码,我还能从容婉盈眼里看到她对子初的真心实意,而她…… 这位婕妤妹妹也真心狠,她一来差遣手下四下渲染我的谣言,可笑的是,那替她办差事的小太监也是个机灵人,那日竟会捏着玉牌子来找我。玉牌子上刻得无非就是我与子初的大名儿,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无非就是这些个肉麻兮兮的话儿,其他倒也没别的。她是极尽可能地抹黑我,后宫的谣言八成也是她给散出去的。 另外,她借着中毒一事巧妙地把贤妃扯下水,拉了个替死鬼背黑锅,手法虽则不高明,可也料想皇上怒火攻心下,定不会细想细问许多。估摸着,那瓶子醉生梦死从贤妃寝宫内搜出来时,子璇面色该绿了,也就二话不说把贤妃押下去喀嚓了。另外,贤妃的死对她来说可能也有好处,或是,此次诞下龙子,未尝不能鱼跃龙门高升呢? 187 伴君如伴虎 我明里暗里把话都跟她们说了,摆明也是想放她们一条生路。大文学一来,我确也没什么损伤,二来,贤妃都已经挂了,再把眼前这两女人杀了,贤妃也是回不来的。既然如此,何必污了我的手,杀两个无用的女人呢? 谅这次威吓下来,婕妤妹妹该会好些月担惊受怕,夜不能眠,散播谣言、合伙毒害皇后这两罪名捏在我手里,我还怕她造次不成? 哼! 不过事后,十月底时容婉盈到是来找过我。 她恭恭敬敬地向我磕了个头,谢过我放她一马,还说此大恩大德将会铭记于心,我看得出那倒是真心实意的。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心内暗自沉吟着;其实要杀容婉盈还不是我张口闭口,弹指灰飞间?只是……她是真心爱着子初的。若是再把她杀了,那子初身旁岂非连个能说说话儿的人都没有了? 我当时只是沉沉地望了她一眼,告诉她牢牢抓住眼前的幸福,好好照顾那个男人,于是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我怕我迟一步冲出去,会在她面前失了端仪,泪流满面…… 十一月初,子初辞别皇上,带着侧王妃正式上路,赴任甘州。 我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站在飘着淡淡细雨的窗前,一拨拨从窗外灌入的冷风吹得我浑浑噩噩的头脑渐渐转为清明。 我叹了口气,抬手抚抚微微隆起的肚腹。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怀了他的子嗣,若是……他该有多么高兴呢…… 手中的宣纸迎着风儿“沙啦啦”作响。 我抚着肚腹慢慢依窗户坐下。 信是容婉盈留下来的,她的字很是清秀,阅上去十分舒服。大文学 信上大体说了说小桃的事儿,只说小桃当时是子璇送去子初身边作监视之用的,而且这淫妇儿暗地里百般对子璇曲迎承欢,后来更是珠胎暗结。 容婉盈当时不知原委,还误以为小桃肚子里的孽种是子初的,嫉恨交加之下,便暗中指使人弄死了小桃,而且据说还是得了太后的应允。 事过很久,容婉盈自个儿才搞明白这件事的始末,这才知道太后从头到尾都是个明白人。 照搬太后的原话便是:这个轻佻浮躁的低贱女子,怎配拥有皇上的子嗣,怎配为我大秦开枝散叶? 不过后知后觉的容婉盈误打误撞撤了皇帝安排在子初身旁的眼线,如此一来便彻底得罪了子璇。那也是为何子璇对这个表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缘由。 那次明着是我把小桃的事儿挑明为难容婉盈,私底下,子璇正好顺杆子爬,借机让容婉盈去尼姑庵静修。 我当时不明白,可如今结合着容婉盈的话儿再来看,他是摆明了给容婉盈杀了一记回马枪,通过这件事,他实际是警告她:无论事隔多久,只要他想追究,她容婉盈还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不要尝试挑战他的帝王权威,就算她容婉盈是太后的亲侄女又如何?事到临头,太后还是保不了她的。 容婉盈该是回报我的不杀之恩,才试着把埋在心底的事儿详细告知我,也算是一个警示,伴君如伴虎,还是莫给眼前的梦幻迷了眼吧。 帝王终究是帝王,这个身份,永远不会改变!一旦触了他的威仪,恐怕下场…… 我烧了那封信,重新坐回窗前,细细地望着窗外朦朦胧胧的雨丝,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些天,叹气叹得挺多。大文学”一道轻若罔闻的低笑声忽地传来。 我连眉眼都未抬,含着一丝倦倦的困意,“你最近倒是闲得多了。” “那倒是,呵呵,战火暂时缓了,反正还未烧到家门口,还能得空喘口气儿,呵呵。”水玲珑一步三摇晃至我身旁,“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保胎?怀了身孕切忌东想西想的,老叹气,对胎儿身心健康都有极大负面影响。” “水玲珑。”我一手抚着小腹,稍稍抬起眼,“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 “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回去?” 水玲珑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我微微提高声音,“难道说,在我们的世界,就没一个你所留恋思念的人?” “思念吗?”水玲珑迷蒙地看向窗外,隔着细雨端望窗下所栽的那棵月桂树,久久未有言语。 “这里不是挺好的,没有工业污染,没有令人烦躁的汽车喇叭声,也没有……”她看着飘飘摇摇的牛毛小雨,淡淡地说着,忽而顿了下来,缓了许久,才道,“同是女人,我看得出来,皇上是真心真意对你好的,这份深情莫说放在一个帝王身上难得,就算你真回去了,你扪心自问,你会开心么?” “若寒。”她顿了顿,转首看向我,“其实,也许在你还没有察觉间,你已经把一颗心落在了这里,回去,也只是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小雨拍打着窗台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树影婆娑,空气中环绕着淡淡的清幽香气。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她身旁,随着她的目光望出去。 隔了半响,我才幽幽地开口,“你那么喜欢子容,就该极力争取。你是个现代女性,可别跟我说,你在古代呆久了,思想也变老旧麻木了。” 水玲珑扯出一丝苦味的笑,忽而幽幽地哼起了一首悠长的歌曲,“做你终生守护神,凭这一点好处可不可将美丽留住。没法深得你心,哭泣都不吸引,用我一身本领交换缘份。若我深得你心,只因懂得拥吻。不希罕你的心,还你最肤浅一吻……” 玲珑的歌喉很清亮,宛转悠扬,和着柔柔的细风飘入耳中,很是动听。 只是我当时却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这般义无反顾的留在子容身旁。或许这便是她最初的亦是最终的选择,为了子容,她可以抛弃一切的一切,包括那些我们所重视的一些东西,比如亲情,比如友情,再比如……生命! 人生之于我们,有多少个春夏秋冬可以苦等呢?可是对她来说,即使是伴在他身旁,就这样默默守候着,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儿吧。 这点,我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再一次碰到她,也是再一次聆听到她的歌声,才彻头彻尾恍然大悟…… ******** 冬去春来,日子枯燥乏味的一天天过去,期间我也不是没跟萝卜联系过,只是很奇怪的,手表半点信号都没有。 子初,也像是完全失了音信儿般,根本没有一丝联系,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 时值四月中旬,肚子已经大得不像话了,滚圆滚圆就像一颗球,上哪儿活动都不方便,整日里叫我腰酸背痛的,我感觉,会生个小子。 这些日子倒是过得满平静的,不过隐隐听大臣们谈起,说是边关的战火烧得十分炽烈,据说大蒙国那位英明神武,深得民心的皇帝:长孙无月,已经在短短数月内连连吞并三个周边小国,野心显露,可见一斑。 只不过又听说,前些日子,这个向来从容淡定、心如磐石的帝王,忽而为了某种原因放弃攻打即将到手的城池,还惊慌失措地赶回营地去了。为此,那小国,叫什么来着的呢?我想了想,不太记得了。听说那小国伺机反扑,乱军冲入长孙无月麾下驻扎之地,似乎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好像那个皇帝还为此受了点儿轻伤。 这话从兵部侍郎王大人口中娓娓道来时,有些大臣面上明显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直道:这怎么可能?你确定你说得就是大蒙国那位出类拔萃的君王,长孙无月? 当时王大人气得脸也红了,直嚷着:我还没到那种上了年岁记忆力衰退的地步吧,这探子来报还会有假? 于是众说纷纭,议论纷纷:天哪,这……真是太离奇了。 王大人,您说旁人我还相信,可说是长孙无月此人,他会惊慌失措?丢兵弃甲不战而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当时正好经过太极门前,听得那堆大臣围在一处争辩,甚觉有趣。 于是,我便下了软轿,轻轻巧巧地喊了一声王大人。 经过王大人一番诉说,我才稍稍了解长孙无月此人。据说,是个无所不能、百姓敬畏爱戴的年轻帝王。 大蒙国是在长孙无月登基后,短短三年内迅速崛起的。依王大人的说法是,三年前,黑国还能与之匹敌,三年后,就是秦、卫、蒙的天下了。 据说长孙无月年仅二十四岁,才智谋略皆高人一等,座下谋臣武将无数,皆忠心追随其左右,个个可谓誓死效忠型。据说他素来冷静,面部表情不丰富,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经典类型,也难怪众大臣怀疑,像他那样的人,怎会莫名其妙放下即将到手的战果冲回营地去? 难道说,在那硝烟弥漫的营地里,有比那座城池更值得他珍惜的东西存在? 宝宝用力踢了我一脚,我揉揉肚子,龇牙一笑,暗暗嘀咕一声:臭宝宝,等你娘我把你生出来再好好虐待你,让你叫我遭十个月的罪,臭宝宝。 188 再见恍然若梦 到了四月下旬,这鬼天气愈发热了起来,折磨得我坐着不好受,躺着也不舒服,横竖都难过。大文学 宝宝近来活动的紧,没事儿就喜欢踹他老妈我几脚,我发誓,等我把他生出来,我定要踹回来的,哼! 自那次关柴房事件后,子璇倒是十分照顾我,对我是百依百顺,要什么有什么。 只不过,我晓得,自个儿心里是空空落落的,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半分兴致。 宫里宫外碰过子容几次,每次也都仅是匆匆瞥一眼,再淡淡地点个头,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发觉他一次比一次瘦了些许。 水玲珑倒是再没见着,或许……是发挥她天生的才能,被子容调去做事儿了吧。 日子就这样一晃儿一晃儿的,不知不觉间,还有三日就到五月一号了。 想想,哎,时光穿梭的可真快呀,匆匆一别,我与子初大概有半年未见着面了。再想想,我从现代被炸到古代,不是也莫名其妙地过了两年了么? 今日黑国使者晋见秦国皇帝陛下,临晚设宴款待,我借词身体不舒服,委婉推拒出席。子璇倒也没有为难我,只是嘱咐了采儿好好照顾我,说他要迟会儿回来,叫我先睡不必等他。 窗外,微风拂柳,窗内,烛光摇曳。 我一手支着额头,闲来无事的翻阅着古籍。 屋内弥漫着沉香的清幽味儿,这几日我老是睡不太踏实,不知是不是季节交替的缘故。 一阵淡淡的清风拂过面庞,我头也未抬,“采儿,不是让你先去睡得吗?快去吧,不用陪着我了,我再看会儿书就睡去。” 冰凉细腻的手指带着一丝丝的颤意滑上了我的面庞,我一惊,猛然抬起头,愕然地望着。 我,是不是在做梦? 难道我真得在做梦? 他就这样站在我面前,泼墨般的乌丝柔顺地贴着苍白削瘦的脸庞,飘然起伏。 他就这样望着我,仿佛望一世纪也望不够似的,黑玉似的眸子顺也不顺地定在我的身上,眸光流转,透着几分激动、几分苦涩。 一瞬间,我小心珍藏的眼泪禁不住肆意滑落,再也拦不住汹涌。 “子初……”我喉头一哽,手腕蓦一紧,摇晃了数步,倒入他怀中。 他抵着我的头皮,紧紧拥住我,没有说话。 静默辗转在彼此之间。 隔了许久,他才微微地叹了口气,嘶哑地低喃,“我……终于抱到你了……” “子初。大文学” “你别说话,听我说。”他扳过我的脸,凑住我的唇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当那两片薄薄的唇覆上了我的,我不由自主地狠狠心悸了一回,伸手勾住他的腰,把脸紧紧埋入他的怀里。 “这半年来,我已经全部打点好了,两天后我们就出发,只要顺利从这里逃出去,就沿着预先定好的路线一直到大卫国境内,绝对畅通无阻,卫惊云到时会派人接应我们,而且食物和水我都已准备好,就等……” 我一手捂住他的唇,“别说傻话了,子璇盯我盯得不知有多紧,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逃脱?” “两日后,子悠会帮我们制造一场小小的混乱,到时我们趁乱逃脱。你放心,逃走的路线、距离,我全部已经计算好,绝对不会出错。” “那容婉盈……” “此事事关机密,我们预先不能让旁人知道,到临行前那日我会给她留一封信的。不论如何,她始终都是康王侧妃,顶着这个头衔,一生衣食无忧自是不必我们费心。” “可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吧……”我心里一酸。 “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走吗?为了我们的孩子,也该拼一拼,是不是寒儿?”他一手辗转抚上我的肚腹,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怕……” “不用怕,一辈子见不到你与孩子才叫我害怕呢。”他轻轻摸着我的黑发,蹙眉一笑,“寒儿,相信我,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又道,“母后的那封信,你把它夹在书里了,为何不早点跟我说明白呢,寒儿……” “后来不是和好了么?我想也不必再翻出来说,子初……” “这给你。”他掏出一封信递给我,“相信你看完后一定会坚定与我一起走的信念。” 我伸手接过信,看了没几行便激动起来,手捧着信笺微微发抖,“他说想我。” “是,很想很想。” “只是薛国师不太欢迎……”我撇撇嘴,就知道薛子墨那臭男人怪得很,“他说他驳去薛国师的抗议,执意欢迎我们。” “是,那个薛子墨,他说,卫国有一妖孽已倍感吃力……”子初翻翻白眼,“哼,他敢诋毁你,我就要他付出代价。我离开的时候,在他的茶里放了一斤巴豆。大文学” 我无语…… “他还说,她多番闹脾气离家出走,现在还离谱的……在长孙无月军中,希望我能过去把她给劝回来。长孙无月?……”我吃惊地抬起头,“她怎么会和长孙无月搅和在一起?” “是啊是啊,你们俩呀真是,都那么会惹麻烦,一串一串的麻烦,真得叫我们很头痛……”子初没有说下去,只是笑吟吟地望着我,“现在你还犹豫不犹豫呢?” 我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我去。” “哼,我就说我是排在第二位的。”他气呼呼地一瞪眼。 我咯咯一笑,展着信,满心欢喜道,“你还特意跑了一趟卫国?难为你了,子初。” “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当然要好好算计一下,不能有任何遗漏。” 我含着笑靠入他怀中,“他还说,她愈来愈调皮了,他很头痛,希望我过去好好教教她。可是他难道忘了,她之所以那么调皮,有太半是我给宠出来的呢……呵呵。” “还说什么?”子初轻柔地抚着我的发。 “他还告诉我,是谁在他们车上动了手脚。还说,她夜里做梦都会叫我的名字,叫爹地,叫宝宝,叫卡卡……她会泪流满面,她会……”声音一哽,难以继续。 “傻瓜,哭什么呢?这不就快见着了么?” “血浓于水,血浓于水……傻瓜……真是个小傻瓜……” “快了,就快一家团聚了。相信我,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再也不会分开了……”子初轻轻扳过我的头,让我牢牢抵在了他的胸口。 “和我说说路线吧,子初,我也得有个初步的概念才行。” “嗯。”他点点头,拉着我来到桌边,掏出怀里一张事先画好的地图,凑着微微摇晃的烛光,快速讲解起来。 *********** 两日后,子悠所制造的那场混乱,便是在栖凤园内放了一把小火,虽则火势不是很猛,但也足以叫人胆战心惊,因为那原是我的寝宫,虽然我如今不住在那儿,可把守还是很严的,所以这场火感觉来得特别的怪,子璇率领卫长风、慕容嗔一行人闻风赶去视察。 趁此之际,师父师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暗中收拾了承乾宫里里外外的眼线,背起我就向事先指定好的逃亡路线而去。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仿佛腾云驾雾一般,一忽儿功夫便已来到雾园凉亭。 师父遥空发出一掌,亭中石桌猛向旁移去,露出之前与子璇走过的暗道。 “寒儿,快进去吧,子初在里面等着你。” “师娘,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师娘摇了摇头,“我和你师父要留在这里继续在这宫里头搅和,尽量替你们争取些宝贵时间,快走吧,能逃多远就是多远,只需翻过大名山出了京城的范围,这天下,就任你们畅快遨游了。” “师父师娘,你们自己小心。” “嗯去吧,没事的。”师父点头笑笑。 我再度看了他们一眼,毅然转身钻入密道中,头顶轰然一响,眼前蓦地一暗。 走了数步,小手即被一双温润有力的大掌包裹住了,我轻嘤一声依偎到他的怀里。 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了---- 骏马急速的奔驰,四蹄如风,踏过青草绿地,翻过大名山山岭,再向前越过一个山头便能完全离开京城范围。 我偎在子初怀里,一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但见周围树木刷刷倒退着,一颗心跟着起伏连绵,神思渺渺。 忽地,身后传来阵阵铁蹄之声,伴着沙尘滚滚,由远及近而来。 追来了!我心里一紧,不由自主贴近了子初的身子,双手环得更紧。 “别怕。”他俯首望了我一眼,冲我微微一笑,随后催马疾行。 索性天音宝马的脚程极快,一声嘶鸣后,跌风逐月,跑得稳健迅疾,的确是一匹千里良驹。 我的思绪又拉回了两日前相见的那一幕。那日,他手执妈妈的信笺与我絮絮诉说这数月来的相思。 是啊,这不就是妈妈的初衷吗? 找一处世外桃源,幸福的生活下去。 快了,就快达到这个理想境界了,只需一步,仅一步…… 我就可以同子初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天空蓦地渐黑。 我奇怪的仰起头,眯眼望着缓缓掩去其光芒的太阳,“日全食?” “什么食?” 我扑哧一笑,“别管它什么食,反正是个好机会就是了,看来连老天都帮我们,子初,快走。” 大地倏然昏暗,天空现出一番奇妙的景色。 有几颗明亮的星星跃然而出,金色的太阳上覆着一层暗黑的月轮,四周围呈现出一圈美丽的、淡红色的光晕。 “不祥之兆?”子初面色一变。 “什么不祥之兆啊?”我差点笑喷,“别管了快走吧,如今天色乌漆抹黑的,正好适合逃亡,哈哈,翻过前面这个山岭就脱离京城范围了,子初,快跑快跑。” “你……真是……奇怪。”他无语地瞄了我一眼,“你竟不害怕?” “我害怕啥呀?不就是日全食嘛。” “什么食?” “哈哈哈!” “你笑我。”话里含着委屈。 “好嘛好嘛不笑不笑,你快走就是了。”古人一向认为日全食为不祥之兆,想来身后追兵看到此番怪现象,势必乱及一时,果然是天助我也! 我这头正得意,忽间天空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不会……是闪电吧! 我正转念间,耳边传来“轰隆”一声雷鸣。 我的妈呀!我死死抱紧了子初,这声音,这雷鸣的声音,怎么突然间觉得它很像很像……当初在酒店出任务时听到的爆破声呢? 不不不,我不走,我不走!你不可以招我的魂,不不,我不走!我已经决定留在子初身边,与他同生共死,生一打宝宝了,我不讨厌做古人,我要留在我心爱的人身边,我不走,不走! “寒儿,寒儿怎么了?”子初见我哆嗦成一团,急忙缓下马,伸手环住我,不由轻笑道,“刚才还夸你胆大,怎么这会儿吓成这样?不就是打雷么,别怕,乖,抱住我即好。” 很诡异,真得很诡异。 “子初,这里是哪里?是不是当初与你相遇的地方?你看这棵树!你看!我认得这棵树!因为它长得很奇怪!”我接近歇斯底里的惊叫。 他愣了愣,忽而笑道,“是啊,的确是,我不就是在这里被你压了个正着吗,你这个小妖精当时还……” “现在几点?”我猛地尖叫,指甲掐入肉里犹不自知。 他被我吓了一吓,莫名其妙地覆住我的手掌,“怎么了寒儿?什么几点?你今天怎么竟说奇怪的话,我们走吧,别怕,有我在你身旁,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说完正想策马,马儿忽然矮下身去,踟蹰不前。 “天音,天音,你又怎么了?”子初急着催动,自言自语道,“奇怪,天音今儿个怎么跑这点小路就乏了。” 我只觉浑身发冷,抬头望天空,只见妖异的黑暗中透着一条缝隙似的白。 189 回归 “几点了?现在几点了?”我发神经似的重复询问,蓦地想起他不明白,于是急忙伸出左腕,摸黑瞄了一眼。大文学 指针端端正正地指着三点五十五分,下午三点五十五分,仿佛一条催命索,紧紧地系住了我的心。 我不由抖了抖,连拖带拽的把子初拉下马,“走,快走……快离开这里。” “寒儿,怎么了?寒儿!发生什么事了?” “走,什么都不要问了,快走!”我抖着双手,拽住他硬拉活拽地向前,走了莫过数步就觉脚一软,整个人朝他怀里一扑。 子初来不及反应,顺着我的重量倒在地上,给我压了个严严实实。 我面色一白,犹来不及惊叫,忽听半空中又传来一声催命符“轰隆----”。 前面的一棵大树被闪电劈中,“腾”一下起了火,汹涌地窜向我们! “不----不,我不走!子初----子初----” “寒儿!不----寒儿----” “轰!”诡异的殷红火光裹住了子初,那是我看到的最后一眼…… 我的心,被扯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 “啊!!!”我惊叫着从床上翻坐而起,灯亮了,室内笼着一片晕黄。2010。5。15,九个月 “又做噩梦?”一个约莫四十出头,蓄着短黑须的男人打开门走了进来,脸部过于刚硬的线条,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极为严厉,但却不失英俊有型。 他,就是我那可爱的穷紧张老爸,打我半个月前回来,他就开始瞎紧张个不停。 他一声号令,龙联会的兄弟们就把我给抬进医院留院观察了十天,我说我一切正常嘛,他们还偏偏不信,硬是要我在医院躺十天,直到港兴医院院长接班人罗伟森发火了,一句“搞什么呀,没病还瞎折腾,早点滚出去吧,高级加护病房有人等着要进呢,你当医护人员都很闲啊?”,终于把我给成功解救出来。大文学 唉,不容易啊。这群人个个有毛病,当我是易碎娃娃似的,整天跟前跟后跟着我,简直比在古代还要不自由。 想到古代,想到子初,我面色又是一黯。 “若寒。”爸爸伸出大掌抚上我冷汗涔涔的额际,“唉”地叹了口气,侧身在我床边坐下,“女儿,有什么事都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你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 “爹地,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爸爸轻拍着我的手,淡淡地笑道,“爹地只要你们三姐妹幸福快乐就好,在哪儿住不都一样吗,女儿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就是路远些,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 他声音停滞了一下,勉强笑道,“只要你们过得幸福美满,爹地什么都无所谓。你要走,爹地决不会拦你,前提是,你得先把孩子平平安安诞下来,至少……要让爹地跟我的乖孙留个合影……” “爹地……”我忍不住鼻头一酸,整个人投入父亲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爹地。” “真是个傻孩子,爹地高兴都来不及呢,爹地的女婿真得很了不起呀,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爹地的?”他笑着向我眨眨眼,抬手抹去我脸上的鼻涕眼泪,“这么大了,还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也不怕被你那群老喜欢损人的队员们笑话。” “爹地你都知道了?” “我逼着克瑞斯给我坦白从宽了,他起初还抵死不说,我就拿他老婆威胁他。”爸爸吹胡子瞪眼道。大文学 我噗哧一笑,“你就会欺负他,他脾气好,你们就吃定他了。” “你真是该打啊,竟然瞒了爹地那么久,一直从事那种高危险职业,你……唉,爹地的确是该为你感到自豪。”他抱了抱我的肩膀,“女儿,这段时间你好好休养,把身子养得壮壮实实的再回去吧……” “嗯……”我忍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你这次能平安回来,爹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上天待我真是不薄呀,你将来回去若是见着他们,一定要记得告诉他俩,爹地真得很想念……” “嗯……”我嗅嗅鼻子,“爹地,不走了,我不走了……” “傻孩子,又说傻话,不走你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可是那天我走的时候,子初整个人被笼罩在火光里,如果我回去发现他已经……我还是不要回去了……” “女儿,说这话可一点都不像你果断决然的作风了。”爸爸哈哈大笑,伸指用力点点自己的心口,“你相信爸爸不?” “嗯。” “爸爸的好女婿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没命呢?相信我,他一定没事的。” “为什么……” “我就是那么笃定。听你每天每天说他,我还不了解他吗?他怎么舍得丢下我的好女儿呢?” “爹地。” “好了,噩梦终究是会过去的。现在,你要的是充足的睡眠,你不睡,宝宝也得睡,是不?” “说宝宝什么事?宝宝早就睡了!!宝宝被你们吵醒了!”一张小脸蛋突地探入门来,大大的圆溜溜的眼珠子机灵的抡了一圈,“爹地好坏,爹地半夜三更给姐姐讲故事,都不理宝宝。” 爸爸哈哈大笑,“我的天,这个大宝宝……” “爹地有了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就不要大宝宝了?”她嘟哝一声,回头嚷嚷道,“克瑞斯,克瑞斯……” “我的天,你想吵醒一屋子的人吗?安静点!”一只大掌横亘而来,堵上小丫头的嘴。 “唔唔……” “天哪,哪有半点结了婚的样子嘛。”我看着这个最小的妹妹,笑着抚了抚额际。 “这倒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宝宝。”一条修长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宝宝身旁。 俊秀的面上透着浓浓的笑意,手一伸,把小丫头抱了起来,朝我身边走来。 “讨厌!”宝宝推开他的脸,气呼呼地捶了他一记,继而不安地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嘛,我要跟姐姐说话。” 克瑞斯无奈松开手,宝宝一蹦蹦到我身旁,献宝似的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红线,“姐姐你看。” “玉佛珠。”我轻轻抚摸着那颗光洁无瑕的佛珠,“那个侏儒有点意思,改天我是要见见他的。” 红线上不止系着那颗玉佛珠,还有一小枚散着荧光的绿宝石戒指。 我一怔,抬起头望着克瑞斯,后者温和地望着我,目光璀璨。 “你把……”我声音一哽,“你终于把阿迪南的包袱放下了。” “是。”他微笑着颔首,“布托斯党已灭,你也该放下了。” “姐姐,克瑞斯好讨厌的,这个戒指他一直戴在小手指上,也不知是什么含义,我问他讨了很久很久,结婚后他才肯交给我,也不知是不是哪个女妖精给他的,那么宝贝,姐姐,他欺负我。” 我扑哧一笑,伸指点点宝宝的小脸,“算了吧,他对你百依百顺,疼都来不及,还欺负呢,我看你欺负他的成分居多。” “呜,姐姐好坏,爹地,姐姐欺负我。”小丫头气呼呼地扯扯爸爸的手。 “哈哈哈。”爸爸发出爽朗的笑声。 “对了,几天前他在庙街被兄弟们瞧见,貌似打斗的时候断了几根肋骨,如今住院去了,恐怕没有大半个月也出不了院。”克瑞斯淡淡地向我说道。 我点点头,“他应得的,要是那天我没那么巧赶回来,说不定你就要步上逡的后尘。” “那个坏蛋,那天竟敢在克瑞斯车上动手脚,简直坏透了,幸好姐姐及时回来拆穿他的真面目,活该,恶有恶报。”宝宝挥挥拳头,“姐姐,你和克瑞斯那么熟,应该知道这戒指是谁给他的,哦?” 我古怪的瞧了妹妹一眼,伸指刮刮她的小脸,“放心吧,绝对不是女妖精,呵呵。” “哈哈哈。”克瑞斯大笑。 “那是什么?姐姐,是什么呀?”宝宝吵个不休,料想今天不告诉她,就甭想睡觉,可是告诉她,也别想睡觉了,因为这个故事好长好长,是属于年少轻狂,是属于那个激情放荡的岁月。 我无奈的拍拍身边的床位,“这个戒指原是阿迪南的,代表正义与信念,是我们全体una与unc成员誓死捍卫的荣誉……” “克瑞斯,我,伊莲,休尔,诺梅依,之臣,还有赛利亚,那是多久以前,一段年少轻狂的岁月……” 你知道吗?宝宝,他把戒指交给你,意味着把他的荣誉与性命一并交付给了你,宝宝呀,你这个傻孩子,这个男人对你如此情深义重,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宝宝倏然瞪大眼睛,瞅着我,再瞅着面带笑容的克瑞斯。蓦地尖叫一声,一头扑到他怀里,引来一阵笑声。 190 团圆 一个月后 因为我坚持不要剖腹产,于是就在港兴医院难产了,臭宝宝怎么都不肯出来,真是不听话至极。大文学 当时爸爸和克瑞斯一人一脚踹开了院长室大门,抓着他的老朋友七喘八喘地冲进产房,逼着他给我好好接生。 据说,老院长气得照准爸爸的头给了他两爆栗,急得脸色都变了,吼了一句,“奶奶的,找伟森!找我有毛用!” 当时伟森出诊在外,话说,那天真是太乱了。 克瑞斯派出龙联会的所有兄弟,四处疯了似的找那庸医,差点没把全香港翻个底朝天。 终于,当克瑞斯揪着庸医的领子歪歪斜斜死活赶回来时,我正好诞下那个4。1公斤的健康男婴。 果然不愧我天天进补,小娃娃肉乎乎的好玩极了。 不过说来也怪,那天任谁来接生,臭小子都不肯出来,直到伊莲杀进门,指着我的肚子大吼一声,“奶奶的臭小子你给我出来,再折腾我大姐,看我到时候揍不揍你!” 伊莲真不愧是个天才药剂师医师,连接生也有一手。 事后我问她,看你手法挺纯熟的,以前给谁接生过? 她回答,低眉敛眼很正经的回答:以前家里牧场中大大小小的马都是她接生的,气得我当场甩手刀追杀她,这臭丫头,哼!绕着弯儿损我哩。 不过听说,当时伊莲黑着她的小脸从产房蹦出来时,就说了一句话:“靠你们这些男人,能有用吗?啊?” 于是乎,全场松了口气,人仰马翻,各自找地方蹲去了。 真得好累啊! 生孩子能有我这么累的么? 这臭宝宝,以前老踹我也就得了,我以为他想早点出来嘛,结果真该他出来的时候,他发神经不出来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臭宝宝,折腾死他老娘我了。 话说回来,当我真瞧见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时,便怎么也气不起来了。大文学 子初的孩子,是子初的孩子…… 如果现在他在这里,该会如何高兴呢?子初,子初呀,可知我有多思念你…… 你现在,好吗? ******** 两个月后,我自驾车来到g市海滨。 烈日悬空,海边柔风阵阵。我摘下墨镜,捏着一张小地图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简简单单的马尾,黑白格的无袖t恤配以运动短裤,一身清凉装,露出两截细致白嫩的大腿。 子初原谅我,我在心里暗暗祷告。 这天气实在太热了,我要是再像前两月那样一直穿着长袖长裙,那真要笑死伊莲那票臭东西了。 我顺着海边直走,照地图寻到地下入口,对准一个貌似罗盘的东西按按手指印,果然通行无阻的入内。 升降梯一路垂到底层,我走了出来,环顾一周。 “够呛的,怎么乱的像个猪窝似的?”我跨过一小堆零件,一小堆仪器,推开前方一道小门。 后面似被重物压挤着,任我推了半天也就开了一点小缝隙。 “喂大叔,你过来开下门好不好?”这地方是人住的吗? “你等等。” “通通!”两声响后,门终于开出了一半。 我勉勉强强侧身入内,“我的天爷,大叔,你真该请个清洁工人收拾一下了。” “这地方我也不常来,若寒,来。” “大叔,人家好歹叫你一声苏博士,你把个实验室搞成垃圾堆,你……” “说了不经常来嘛。大文学”他不在意的挥挥手,“随便坐。” 我扫视一圈,到处都堆满了垃圾,呃,实验品,除了我站的门口这一小块地方,还真找不出个能坐的地儿…… “算了算了。”我肚里暗笑,想不到阿雪她爹,还满搞的…… “若寒,来。” “嗯?都弄好了。” “差不多了,再有四五天功夫就能大功告成,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顿了顿,“再……迟些日子吧,等宝宝百日宴后。” “你确定你要带你儿子走?穿越时的磁场很不稳定,婴儿太稚嫩了,可能……” “没有可能,他是我与子初的孩子,不会那么脆弱。”我蓦地打断苏博士的话,淡笑。 苏博士点点头,“我还是要提醒你。我根据你手表里存储的资料,再结合你所描述的卫国路线图,设定好降落地点,但是再精密的数据都会有出错的可能。我不知道如果穿越失败你会去哪里……所以。” “我相信你,苏博士。” 他用力地点点头。 “苏博士,我穿过去后还能穿回来吗?” 他脸一黑,“你当好玩啊,穿过去穿回来,万一你不知穿到哪个宇宙黑洞去,你是想让大家伙哭死还是怎么的?” 我垂下脑袋,嘀咕一声,“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嘛,要不要这么凶呢……” 要不是那个没用的侏儒说没办法可想,我也不会跑来找这个貌似办事有点不牢靠的博士。 我在心里吐了吐舌头。一想起笨笨的臭雪,对她爹的办事能力就有些置疑了,咳咳…… “这个时空机是吸收太阳能的,到时候我会在里面准备充足的水和食物,呆个十天半月应该没问题。如果真要回来,就让它吸足三天能量,一小时都不能少,记住没有?”他吃力的推来一个很像鸡蛋壳的东西,整体上圆丢丢的,这……哪有人把时空穿梭机造成它那副鬼样子的嘛。估计是受臭雪荼毒,奇思妙想…… “进来试试。” 我嘀咕一声,老实地爬过垃圾堆,进入银色鸡蛋壳内部,往正驾驶座上一坐,老头“碰”一下落在我身旁座位,朝我龇牙一笑。 花了三个小时学习了一下驾驶,以及什么穿越磁场和躲避时空黑洞的技巧…… 老头还塞给我一本厚厚的书,让我回家再研究研究。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确定我开着这个古怪的东西跑到大卫国,发现我的人不会被吓死?” “放心吧,我都算好空旷处降落了。” “可你也说有可能算不准。” “你敢怀疑我?”老头可笑地扬扬拳头。 “不敢。”我撇嘴,话都是他说的嘛,臭老头,那神气劲儿就跟臭雪一个样儿,不愧是父女。 “那个若寒啊……” “大叔,今天课程结束了吧,那我先回家了,过些天再来找你练习下,我大概9月28号左右走,你再帮我多多检修下啊。”说完,我一溜烟爬出时光机,连滚带爬的出了那个垃圾堆。 再迟一步,大叔又得拉着我絮絮叨叨噜苏不清了。 临出门时,还听见大叔笑骂一声“兔崽子”。 无语…… ********* 那天晚上,我在饭桌上告诉爸爸、克瑞斯和宝宝我的决定,还有我离开的确切日期。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阻拦,只是笑着说好。 只是……神色间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哀伤。 宝宝还是那么可爱,眼里虽然含着泪,可不愿叫我瞧见,低下头,再抬起眼时,已是含满璀然的笑。 我忽然觉得我好残忍,好痛恨好痛恨自己的心狠…… 在离开前的一个月内,伊莲、休尔、之臣、诺梅依他们索性全体搬来了我家骗吃骗喝。我们走遍香港的每一处角落,拍了许许多多弥足珍贵的照片。 若干年后,当我再度看这些照片,注视那一张张记忆深刻的笑脸,还是会忍不住潸然泪下。 在遥远的时空外,与我时间同步,那里,有一群我最深刻挚爱的家人与朋友,无论分开多远,无论隔多长时间,他们,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亲人…… 浓也相思,淡也相思,化不去的相思,汇成泪水,徐徐流淌。 爸爸替宝宝取名秦云,把两家的姓氏联结,也代表了他心中的认可。他欣赏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婿,更是疼爱小宝宝。 百日宴前一天,爸爸他们拖着我冲到照相馆拍了一张五人合影。回来后,克瑞斯逼着电脑天才之臣用最快的时间把思思、逡斯和子初的样貌给合成了上去,爹地捧着这张合成全家福照片笑了半天没合拢嘴。 宝宝的百日宴在皇庭酒店席开一百桌,爹地一晚上就在炫耀他的孙儿,说小贝比多俊哪,完全继承了他的优良传统。 无语……明明是我的功劳好不好? 百日宴过后第二天,也是我临行前的最后一晚,全家人凑在一起吃了顿晚饭。爹地拼了命的夹菜给我吃,把我碗里堆成一座小山。他们照样什么也没说,都只是笑眯眯的望着我,只是宝宝和伊莲的眼睛明显瞧上去红红的。 爹地一整晚都在哄小宝宝,一口一声“小云小云”,似要把他的面貌牢牢印入脑海里。 吃过饭,全家围在客厅沙发上吃水果时,之臣突然跳了起来,兴匆匆地跑上楼,献宝似的拿下一张照片。 爹地双眼蓦地一亮,“做好了?” “嗯。” “什么啊?”我们凑过脑袋张望。 191 再见 爸爸神秘兮兮地不给我们看,隔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惊叹,“啊,我外孙二十年后就长这样?会不会太……” “太什么?” “太耀眼了呢?”他笑眯眯地把照片放到我们面前。大文学 照片上,是一个与子初眉眼极为相似的现代版帅哥,穿西装,打领带,白皙的面容上透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我一看到那张照片,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冲刷了下来,抱住爹地叫道,“我把他留下,我不带他走……我把他留下……” “傻孩子,这怎么可以呢?” “苏博士说,婴儿太稚嫩,穿越会有危险,我,我决定把他留下。” 爸爸错愕的看着我,“你决定了?” “是。” 一片静默笼罩下,唯有小宝宝不解世事的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沙发上爬呀爬呀,伸出小小的葱白的手,抓向我,仰起脸露出一个甜甜糯糯的笑。 大伙儿闷了许久,休尔忽然说道,“可是大姐,我足足买了一年份的尿不湿交给苏博士了呀……” 大家齐齐望了他一眼,抽动着嘴角,彻底无语…… 这一晚,我辗转未眠,坐在宝宝的小推车旁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他。大文学 过了今晚,以后恐怕再见亦是遥遥无期…… 宝宝,他生得多可爱呀!小小的鼻头,小小的嘴,长长的眼睫毛覆住那双极似子初的俊眸上。 宝宝以后要替妈咪好好照顾外公,知道不? 妈咪虽然不在你身边,可是会和你爹地一起,每天每天给你写信。 把思念融入信里,把信装进瓶子里,让它顺水而飘,一定会流进宝宝的心里…… 我轻轻将他抱起,护在怀里,摇一摇,俯首在他面颊上印上一个柔软的吻。 “啪!”大滴的泪水落在他的唇边,小小脸蛋皱起了眉心,模样儿跟他爹真是太像了,长大了又是一个祸害,铁定是风靡全城,迷死人不偿命的那种坏蛋…… 翌日,我洗了几把冷水脸,画了一个淡淡的妆,才把疲惫的神色稍稍掩去几分。 我换上来时穿得那套古装,一袭色彩嫣红的抹胸长裙,外罩一件飘摇的织锦批帛。头发倒是不会弄成当初的模样儿了,就编两根麻花,瞧上去也算清爽。 整装完毕后,我深吸了一口气顺着蜿蜒的楼梯来到大厅。大文学 爸爸、克瑞斯、小妹、伊莲、休尔、诺梅依、之臣都在,伟森与院长也来送行,每个人离情依依地望着我,没有说话,沉默在空气中流窜。 爸爸走上前给我套上一条白金项链,“这是你妈平素最喜欢的项链,你拿去吧,留个纪念也好。我五天前去拉斯维加斯找过她,她不在……” “爹地,别说了。”我点点头,“我懂。” “姐姐,这个是我亲手编的手链,虽然有点粗糙难看,不过我花了七天才编好的,我们一人一个,你见到思思替我交给她,告诉她,我好想好想她……”宝宝声音一滞,回头缩进克瑞斯怀里。 克瑞斯抬手摸摸她的发,浅浅笑道,“你收下吧,若寒。” “嗯。”我接过他递来的两条同款同花样的天然紫水晶编制手链,眼眶蓦地一红,“很漂亮。” “大姐,我没什么好送你的,那一整年的尿不湿……” “你不许要回去。”我凶霸霸瞪了他一眼。 “好。”他垂下头,掩去眸中不舍之意。 我知道,他们都不想让我难过,不想叫我看出他们眼中的不忍与不舍,我都知道……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爸爸的唇边漾起暖暖的笑意。 我点点头,“我走了,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我不能回头,我绝对不可以回头,我怕我这一回头就再也难以控制我汹涌的泪水…… 爹地,对不起。 爹地,对不起…… 一千一万个对不起,都不能表达出此刻我心中的歉意。 谢谢你的纵容与宠爱,我走了,我要去追寻我的爱,我的子初…… 我步伐坚定地来到门口,正要跨出门去。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婴儿张扬的啼哭声而来。 “老爷,小少爷不知怎么了,突然间哭个不停,怎么哄都不消停呢……哎呀,您看!” 我的背僵直了一下,狠狠心,一脚跨出门,哭声更惨烈地传来。 “若寒,若寒!”爹地脚步不停地向我这里行来。 我忍着泪转过头,小贝比哭得正凶,一双灿烂的星眸融着泪,眨也不眨的盯着我,小手伸向我的方向,含着满脸的渴望,要我抱他。 泪水,终于决堤---- “傻孩子,带他去吧。”爹地笑着将小宝宝放入我怀里。小贝比吸了吸鼻头,朝我怀里钻了又钻,牢牢地紧巴住我不放。 “爹地……” “爹地有照片可以看啊,还有那么多录像,够了。” “大姐你到时候可以和我们联系,那咱们不就知道小宝宝长什么样子喽。”之臣插口道。 “是啊是啊,说不定以后小宝宝还能当皇帝呢,到时候,哈哈,我们集体去找苏博士,逼他造n架时光机,然后到古代找你们,跟着你们混,哈哈哈。”诺梅依紧跟着打趣。 “呵呵,呵呵,是啊,当皇帝,娶n多老婆。”休尔双眼忽地一亮。 “去死吧你,就转这种色念!让你死在女人肚皮上!”伊莲狠狠踹了他一脚。 离别的情绪被这片笑声冲淡了。 我知他们故意逗我,苏博士的时光机哪有那么好造,就光那颗能量石也是极不易采到的。 我笑了笑,“真得要再见了,大家,再见。” “保重。”克瑞斯、伊莲、之臣、休尔、诺梅依相继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齐齐伸出右手,紧紧一握拳,含着笑点点自己的胸口。 我亦作出同样的动作,目光最后扫视了他们一圈,抱紧小云儿一扭头,风一般冲出了家门。 192 自由的幸福(正文大结局) “保重。大文学”克瑞斯、伊莲、之臣、休尔、诺梅依相继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齐齐伸出右手,紧紧一握拳,含着笑点点自己的胸口。 我亦作出同样的动作,目光最后扫视了他们一圈,抱紧小云儿一扭头,风一般冲出了家门。 这个整齐划一的动作,只有一层深刻的含义…… 飞吧,自由翱翔吧,无论你飞得有多远,有多高!你,永远在我们心里! 你们,也永远在我心里! 永不磨灭! ********感伤的分割线后************ “碰碰碰!通----”银色鸡蛋壳没长眼似的一头撞上了厚实的树干,索性还算坚固,没有冒烟也没有起火。 我顺手拍拍系在胸前的宝宝,他皱着小脸睡得香甜无比,哪里还管天塌没塌下来。 还好还好,我顺手摸了摸心口。 “哪里好啊?”一张满头是血的大饼脸突然在我面前冒了出来。 “哇靠!”我看也没看便用力一拳砸了过去。 “碰!”那人应声倒地。 我忙慌慌地推开鸡蛋壳门,跨步下来,绕着躺在地上斜眼歪鼻的男人晃了一圈,看他这身短襟粗布衣的装束,像是一名樵夫。 我沉吟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蹲了下来,用力摇晃起他的身子,“喂大哥你醒醒,喂大哥,你先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再晕呀,喂喂!” 有没有搞错,真没用!撞一下就会晕啊! 大叔还说降落地点绝对没问题,我呸,把人撞得头破血流的,幸亏这里渺无人烟,否则准要被人当妖怪抓起来火焚。 算了算了,还是先把眼前这庞然大物藏好吧,又不能拖着它四处跑,先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山洞之类的,看这里倒是满僻静的,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来吧。 主意一定,我设定好原方位,开始沿途侦查山洞。 还好,十几分钟后就给我发现一个挺隐蔽的山洞,于是我重新返回原地点,看那樵夫依然昏着还没醒,不禁撇撇嘴,拖着重量还算可以的鸡蛋壳向那山洞走去。 总算把那时光机妥善安置,看看这里,还算隐蔽,以后碰到熟人再派人来取吧,我心里想着,利索的爬进去,将一些必用品塞进背包里。 无语,她们也给我准备的太丰富了吧。 熟牛肉!饼干!蚊虫灭杀器!尿不湿不提,还有婴儿沐浴乳、洗头膏,宝宝痱子粉…… 无语,彻底无语,当我是来度假啊!还有一捆卫生巾,有没有搞错啊!哪个十三点放在里面的? 我笑着收拾好包袱再度爬出鸡蛋壳。 看看我的打扮,有点怪。 前面是宝宝,后面是背包,前凸后凸,真得有点怪。 我顺着山岭小道向下走,根据手表的探测,三拐四绕一路向前。 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终于给我发现第一号古人。 是个老爷爷,弓着背,拄着一根拐杖,还咳咳咳咳的直咳嗽。 “老爷爷,老爷爷!”我挥着手冲到他面前。 老头给我大大的吓了一跳,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了我一会儿,古里古怪地笑了。 “老爷爷,这里是什么地方?几几年啊?” “赤金岭,卫蒙交界之处,翻过这个山头,经过前面那三不管的龙泽镇,就能看到赤金关了。” “赤金关?” “大卫国的南方关口。” “大卫国!”没错,我在心里欢呼一声,开心极了,“现在是几几年啊?谁是皇帝?” 不要搞个不认识的人当皇帝,卫惊云他孙子类的,我要昏倒的…… 老头古怪地笑了笑,“现在是大卫天宝四年,卫惊云当政。大秦永昌六年,帝殇执政期间。今天是八月二十一。” “没错没错,时间刚刚好。”我略略掐指一算,农历八月二十一就是阳历九月二十八号,果然,时间是对应的,一分一毫都不差。 “姑娘,问完了?” “老爷爷谢谢谢谢。”我不迭声道谢,然后背着我的包包,抱着我的宝宝向老头打了声招呼,欢呼一声向山下冲去。 当时的确压根儿都没想到,这老头怎么见着我的奇形怪状一点都没惊讶,而且……报时居然报得这么精准,生怕我不知道似的,还有,我根本没问他秦国谁当皇帝嘛。 我冲下山,顺着小径来到龙泽镇。 这三不管的镇到还挺繁荣的,镇上窄窄的街道上来往人群川流不息,个个都朝我投注目礼,我一一报之友好的微笑。 没办法,长得怪要是脾气也怪的话,真得给人当妖怪了。 现在该如何办呢?也不知道子初在哪里,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刚才老爷爷说这里是大卫南关口,也就是说离卫国都城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唉,我一个人两只脚要怎么去找卫惊云嘛。 “碰!” 走着走着,竟和对面的人撞了一个满怀,我急忙护住胸口的宝宝。 “哇----”宝宝已经被撞醒了,放声大哭。 “乖!乖!”我拍着儿子,抬头向来人望去。 这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一个乞丐,一个浑身乌黑带着恶臭的乞丐。 他身形挺瘦小的,那头杂乱不堪的长头发覆在面上,根本瞧不清脸长什么样子,只是隐约看到下巴上有几条丑陋的疤痕。 我揉着宝宝,绕过他打算向前。 忽地,眼角余光瞄到他眸内透出的一丝恶毒。 恶毒?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只乌黑枯瘦的手便向我怀里的宝宝伸了过来,作势要夺。大文学 “你你干什么?”我吓得急忙转身,护着我的宝宝向附近的茶水铺子跑去。 那乞丐紧紧咬着我不放,恶狠狠地追赶着我,眼看到了茶水铺门口,我一溜烟从掌柜的身旁钻了进去,乞丐想跟,却被掌柜伸脚踹了一个趔俎,于是他抬眼,满目含恨地瞪着我。 我拍着怀里啼哭不止的宝宝,吓得脸都有些发白,“你干吗要抢我宝宝?” “贱人!” 他一张口,我就愣了一下,这声音,清亮悦耳,分明是个女子,而且,好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个贱人是秦帝的妻子,她怀里的那个孩子就是秦国太子,你们要是能够抓住他们,这一辈子都不用愁吃愁穿了。” 我面色一白,不过幸好,周围的汉子都当她是疯子,没人理会。 乞丐急了,继续嚷道,“你们居然有财路都不肯动手?你们看,她身上那套衣服,丝质如此柔软,只有皇宫里最高级的宠妃才穿得起。” “果然是好料子。”旁边一个黑塔般粗壮的大汉双眸露出金钱欲。 “你们……不要过来……”我一步步向后退去。 收回之前的话,三不管地带果真容易发生动乱,因为没有官员管制,所以打死打伤都不会坐牢。 “把太子抢过来!”乞丐尖叫一声。 三、四个大汉猛地向我身边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匹四蹄张扬的烈马奔腾而来,马上端坐着一个剑眉朗目的白衣少年,我敢用我的脑袋打赌,我以前从没见过此人。 “刷!”少年手里的长枪轻轻一挥,像扫垃圾一般把那三、四个黑塔大汉扫退滚落一地。 他纵马而来,左手用力地搭上我的右腕,轻而坚定地叫了一声,“上马。” 我的身子忽而凌空跃起,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身后。 马蹄猛一踢,把前面一挡道的男人踢滚出去,撞上了一旁的摊子,“哐当”一记,摊子仿佛叠骨牌似的一个连一个倒落。 那乞丐不死心的爬起来追赶,眼看就要揪住马尾巴,少年瞥眼一冷,“刷”地挥出一枪,和着乞丐的惨叫声,一只枯瘦的手掌冒着残血断落于地。 马蹄踏着纷乱的蔬菜、水渍乱溅,四处飞舞,顷刻间便跃过了众人,扬长而去。 “去哪里?”我大声问道。 “桃花村。” “去那里干什么?”这回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上贼马。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过了赤金关往右疾驰,在一片桃树林内三转四转,没多久就来到了林后的小山村。 真是一片世外桃源之地呀。 放眼过去,家家户户门口养着一群鸡崽子,低头啄米,互相追逐。 少数人家门口蹲着一条黄狗,看见生人靠近,立刻尽职地吠两声。 叫什么叫?吓坏我家宝宝,我抽了你的筋! 少年下了马,自来扶我,我哪要他扶,立刻“碰”一声落地,看着他嘴角抽搐两下,心知这姿势极不雅。 奶奶的,他肚里定是在暗笑我,这里的男人都这样,喜欢皮笑肉不笑…… “咳咳咳咳……”一阵咳嗽声由远及近而来。 我蓦地瞪大眼,望着适才在赤金岭见到的老爷爷,“你……” 他怎么那么快又回来了? 这回,脑子再怎么打结,也明白其中有悬乎了。 我上上下下,再下下上上地瞄了他n眼,忽然大叫一声,“子悠,你是子悠!该死的你又耍我!” 我冲了上去,开心得又跳又蹦活像个小疯子。 “是你太笨了,四嫂。”他哈哈大笑,抹了抹脸,现出他本来面目。 “这是你朋友?”我回头指指站在身后的白衣少年。 “占小白!不知算不算得上是朋友。”子悠呵呵一笑。 占小白皱皱眉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 怎么,身上有什么脏东西?我低头瞄瞄我自己,没有啊…… “姐姐?”占小白一挑眉。 “嘎!”他干吗突然叫我姐姐? “不像。”他丢下这句话立刻就走了。 我莫名其妙地杵在原地。 什么不像?这人有病啊!我冲他挺直的背影吐吐舌头。想不到人长得漂漂亮亮的,却是个傻子。 “四嫂,别看了,反正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你怀里这个孩子,是四哥的吗?”他突然惊喜地冲过来伸手要抱。 我解开丝带,把宝宝交到他手上。 小家伙并不啼哭,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机灵的瞧着他。 “像,像极四哥,四哥要是瞧见,准会开心极了。” “子初在哪里?”我用力扯住他的手腕,急急追问,“他好吗?” “一点都不好。” “不好?他受伤了?伤得严重吗?”想起那日看见他被火光所包围住,好像,他发了狂似的在火里拉扯着我的手,死都不愿退开。 “很严重。” “他……大面积烧伤?毁容?还是……”我的声音稍稍打着颤。 “你从这里一直走,他就在前面小桃溪旁。”子悠摇摇头,把孩子交回我手上。 我咬咬唇,发足向前冲去。 他要是敢因为身体残缺而不要我,我就死给他看! 他要是敢推开我,我就抱着他一起死。大文学 他要是…… 我拨开眼前一根细枝,顿住脚步,屏息凝望。 潺潺水流的小溪旁,呆坐着一款白色身影。他又把自己搞得那么消瘦,背影如此单薄。 我鼻头一酸,用尽最快的速度冲向他,一蹦,搂着宝宝用力跳上了他的背,声音哽咽着大喊一声,“我回来了!老公!” 他浑身一颤,扭过脸来。 我把宝宝往他怀里一塞,双手急切地捧起他的脸颊,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仔细看了一遍,“没有啊,你没毁容,也没受伤嘛,还是这张人神共愤的俊脸嘛,哪里严重了?子悠这混蛋又骗我!” 我对上他茫然呆滞的目光,使劲掐了掐他白皙的脸蛋,笑呵呵地瞧着他左右脸蛋上成功印下的红指痕,开心道,“相公,你怎么呆呆的呢?我说你亲亲老婆回来了,你怎么一点……啊……” 狠狠地,他狠狠地把我揉进他怀里。 “哇----”宝宝被压到了,不客气地给我哭了起来。 “啊,宝宝,宝宝。”我支撑着想要挣脱,未料被他愈搂愈紧。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 “子初,子初!你压到宝宝了。”我挣扎着,使出吃奶的劲道稍稍推开他。 他低头望了眼夹在我们的缝隙里哭着抗议的宝宝,突然一手把他提了起来。 宝宝被举过头顶,一时觉得好玩,竟收了哭声,瞪大黑玉般的眸子瞅着他。 须臾,他被丢到了旁边,“哇”一声啼哭再起,宝宝四肢爬在地上不死心地朝我身边进发。 他双臂一收,再一次,我被他狠狠地揉进怀里。 我嘤咛一声,摸摸被撞疼的鼻头,两只小手环上了他的腰,“子初,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 薄薄的两片唇倏然压上了我的,辗转、舔舐,探入纠缠。 我忽然想起儿子就坐在旁边傻望着我们,不由发窘,急忙伸手推开他,“子初,宝宝……” 我伸手把孩子抱过来,送到他怀里,“你抱抱他呀,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他叫秦云,是爸爸取的名字,你不可以反对,好不好?我还带来一张全家福,一会拿给你看好不好,上面有你有宝宝,有爹地,大家都在哦。” 他点点头,低头望了宝宝一眼,抬指逗逗他胖嘟嘟的脸蛋,面上不由浮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大家都说和你好像呢,你不知道,我生产时有多疼呢……子初,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气我那天莫名其妙地消失?我也没有办法呀!是老天爷突然发神经,所有的巧合都排在一起……” 他突然伸手掩住我的唇,目露恐惧,蓦地再将我搂入怀里,双手不停地在我全身上下逡巡抚摸。 “我没受伤啦,你又压到宝宝了。”我拉下他的手,无奈地撇撇嘴,“你干吗老不说话?讨厌!不说话我走了!” 我作势要起身,孰料一个天旋地转,被他牢牢地捉住了肩膀,压住了四肢,狠狠地拥在怀里。 “啊疼……”我挣扎着大叫,“子初,疼,子初……” “四哥,四哥!!四哥!”子悠闻声赶了过来,往我们身旁一蹲,顺手捞起被拨到一边哇哇大哭的宝宝,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子初的长发,“四哥,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怎么会这样?”站起身后,我依然被子初固定在怀里,只能稍稍转动头颅望了子悠一眼,“喂,他这是心理毛病呀,有没有看大夫?” “你就是他的毛病根源!”子悠翻翻白眼,“你还看不出来吗?” “什么?” “那天我引开追兵,跟着追到大名山时,你已经不在了,只见四哥一个人满山乱找你的身影。我是打昏他才把他带走的,后来听说秦殇把大名山烧了搜查你们的踪影……” 我垂下眼,感到子初双臂微微一颤一缩,把我搂得更紧。 “我带他来找不是朋友的朋友,占小白,他的师父,就是天下第一神医傅清尘。”他微微一顿,垂眼叹息,“只可惜神医说,只有办法治好他的嗓子,至于郁结的心病,只能靠心药医了。” “嗓子,子初,你的嗓子怎么了?”我捧起他的脸,惊慌失措地问。 他张了张口,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猛地按住我的后脑勺,重重压上了他自己的心口。 我稍微挣扎了一下,他更是使劲,活像要把我塞进他的身体里,永远禁锢。 于是,我的泪水从心里流到了眼里,一滴滴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缠着你,直到你腻了我为止……” 他急忙伸手捂住我的口,用力摇了摇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握住他的手,微微仰起脸,与他交换了一抹眸光。 立刻地,那双黑曜石般闪亮的眸中露出绚丽的光芒。 我噙着泪,伸出双臂拉低他的头,颤颤地献上一个吻。 转头,目光忽然一凶,冲着子悠嚷嚷道,“你还站在这里看看看,看什么看啊?还不去赤金岭采药去?你药都采好了?你刚刚不是忙着去通知占少侠飞马救我么?一定还没采够,快再回去采。还有别再打扮成老公公的模样博人同情,骗人帮你背草药了!” 子悠脚底一打滑,“你怎么知道?” “你的心思我会摸不透?快去!”我横起眼瞪了他一下,一扭头,迎上我亲亲老公的迷茫目光时,戏剧化地转柔,捧起他的脸,再亲一口,“老公,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太大了,万一你又受凉怎么办呢?” 子悠摸摸鼻子,嘀嘀咕咕道,“完全天壤之别嘛。”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转过身,用力扭扭嘴角,学着我的模样儿,嗲嗲地叫了声“老公”然后把头一甩,“哼”了一声。 我险些没笑喷,突然大吼一声,“回来!” “又干嘛啊?嫂子!!” “把我儿子还回来,你想干吗?抱着他去卖啊?” 子悠气呼呼地返回,把儿子往我们手上一塞,撇嘴,“有什么了不起,改天我也生一个去。” “去吧去吧。”我捂着嘴呵呵偷笑。 “子初,我们也回村里去吧,我想见见那位傅神医,问问他你的嗓子几时会好。”腰上蓦地一紧,我急忙转过身抚慰地拍拍他的胸膛,“别担心,别担心,就算你一辈子开不了口,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很想……”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他的身子震动了一下。 “寒……儿……”一道仿佛被砂轮碾过的声音,残破不堪地小小声冒了出来。 “老公!你叫我?”我蓦地抬起头,惊喜地望着他,手指顺着他棱角分明的眉眼掠过,轻轻印上一个吻,和着我欣喜的泪水,“没关系,我们一起努力,不论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消磨,你一定会康复的。” 他执起我的小手,放在他有些干裂的唇皮上摩挲。 “子初,我能这么快见到你,真是运气超好,真的。要不是碰到子悠,还有占小白突然天神一般冒出来把我给救了,我们的宝宝这会儿可能已经被一个女乞丐抢走了,那人好奇怪,她叫我贱人,还一口道破我的来历,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 子初用力搂住我,神经质兮兮地摸索我的周身。 “我没受伤,一点伤都没有,子初,子初……”我拉下他的手,双手放平在他腰上,与他紧紧贴合在一起,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静聆听他紊乱的心跳声。 许久,我才问道,“你知道她是谁?” 他怔了一下,隔了好久,才勉强点了个头。 “是谁?”我好奇地追问。 他摇摇头。 “告诉我嘛,我就是想不到是谁,有些郁闷嘛。我心里不能藏谜团的,你不告诉我,我会猜啊想啊,茶不思饭不想,然后身体一天天衰弱……” “碰!”一个莫名其妙地旋转,等我张开眼,啼笑皆非地发现又被他压在地上,四肢牢牢地锁在一起。 宝宝呆坐在一边,早就忘了啼哭,大概是被丢了n次也就习惯了吧…… “子初,子初,我错了,我再也不吓你了,我没事,我没事呃!”我心疼地伸手摸摸他苍白的脸颊,这个深爱我的男人,曾经眼睁睁地目睹过我从他眼前消失,他惊慌,他失措,他觉得那天要不是他没压住我,我根本不可能凭空消失掉。 他自责,他懊悔,他一直一直都在自我折磨…… “傻瓜。”我拉着他的手,轻柔地按向我胸口,“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抛弃了家人和朋友,就是为了寻到你,我怎么可能再轻易地离开呢?” 他望着我的双眸离奇透亮,像是突然之间燃起了两簇焰火,火热得叫人心悸。 他轻轻拉过我的手掌,在上面横平竖直的划着字。 “秀玉?”我惊讶地扬起眉,突然大叫一声,“花秀玉?” 他点点头。 “你当时一直不肯告诉我你是怎么惩处她的。原来,你竟然把她弄去当乞丐?”我张大嘴愣愣地望着他,的确不愧为心狠手辣的秦氏宗脉,手腕一致…… 我眼前忽然闪过花秀玉覆面的凌乱长发,她下巴上的疤痕,她狠毒的目光,不由失声叫道,“你该不会是把她划花了脸,驱出去当要饭的吧?” 他很诚实的点点头。 我一手拍上额际,“我的老天爷,你们这时代,女子对容貌有多注重呀,你居然……”怪不得她要恨我入骨了,的确同室同宗,源于一脉的狠…… 他眨着眼瞧了瞧我,突然伸手抱了我一下。 “以后你不可以再这样伤害别人了。”忆及花秀玉凄惨的叫声,还有她被占小白断去的一掌,我又再度叹了口气。 这年头,男人怎么都那么狠啊! 他很受教地点点头。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捧起他的脸,自然而然地与他唇齿相连,“我会治好你生理与心理上所有的毛病,老公……” 我低吟。 只是我当时却不知,生理上的毛病固然好治,心理上的毛病却始终难以痊愈。 何况有傅清尘那种厉害到有点变态加神经的神医在,自然是,妙手回春,万事难不倒他。 我的那一次凭空消失,成为子初终其一生的梦魇,实在太骇人了!直到若干年后,每逢刮风打雷,他都会紧紧抱住我,丝毫不肯松手。 尤其某一日若是遇上日全食…… 他会更疯狂,不论身在哪里,都会在最短时间内鬼魅般地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不顾我求饶,把我死死拽进屋子里,用力的压住我的四肢………… 他平素真得很正常,只是刮风下雨打雷闪电时,惊慌地拥住我的子初,更叫人心疼。 我决定,要以我一生的柔情来弥补他这块伤疤,直至永远,永远---- 如果可以,我好想祈求老天,永远放晴,不要变天吧---- 为了子初,为了那个深爱我的男人…… ****** 两个月后 “四嫂,四嫂!!” “咋呼什么呀?”弯腰一钻,我从一间破烂不堪的屋子内走了出来。 “马都准备好了,还请您验收。”子悠一撇嘴。 “嗯,不错不错。”我绕着三匹白马打了个转,“不错,毛色纯白,四蹄稳健,子悠,你真是朋友遍天下,这么快从哪儿摸来三匹好马?” 子悠摸摸鼻子,“我一向很能干,不过嫂子,你确定你要自己骑马?” “当然----” “不是。”一道温润坚定的声音蓦地打断我的下半截话。 我立刻垮下小脸,转头,拖长调调,叫了一声“子初----”。 “嗯。”他点点头,像连体婴一样自动自发贴到我身边,双手扶住了我的腰。 我随着他的力气,倒退了数步,整个人落入他的怀抱。 “我抗议!”瞥眼看到子悠嘴角那抹偷笑,我更气了,“我要自己骑马!” “你是要我抱着云儿骑马?然后手一抖,把他给飞出去?”他眯眼威胁。 “呜……”又拿儿子来吓我。 “好嘛,我抱就是了。”我气弱地垂下头,他随手把宝宝放入我怀里,抱着我飞身上马。 “走吧,子悠。” “不和小白打声招呼了吗?” “不用去了,傅神医和占少侠一早就出门了。”我抢着回答。 “这样啊。”子悠嘟囔一声,隐约听到说什么“没良心”。 我翻翻白眼,“走吧,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呀?” “什么,我婆妈?”子悠气得一跳上马,“四哥,你该好好管管你老婆了,看她口无遮拦的。” “我是你四嫂,嫂子如母,笨蛋,该你对我客气点!”我老气横秋地瞪了他一眼。 “哼,四哥。” “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呀?”我和子悠同时掉转头,啼笑皆非地望向他。 “我会好好管教寒儿。”子初俯首望了我一眼,煞有介事地说道,“年长的人说,多生几胎,女孩子就会比较成熟些。” “什么?”我张大嘴。这算什么鬼点子?我抗议! 子悠禁不住放声大笑,“四哥,好主意!看你的了!” 这两混蛋男人!我又气又急的一挥拳头,被他笑着捏住,放到唇边亲了一口。 “驾----”子悠双腿一夹马腹,向前慢跑,长吁短叹道,“我看你们两个穷恶心,真不知我这辈子倒了什么霉,得跟着你们游山玩水,这一路到卫都城,没有三个月功夫怎么走得到呢,唉!我会长针眼,而且不止一个!” “哈哈哈----”子初笑着纵马奔驰,越过了子悠的白马。 “驾----”子悠一时兴致大起,“四哥,好久没有赛马了,今天看我们谁头一个到下一个镇好不好?” “你赖皮,哪有你这样子的呢?我们三个人,你就一个人,当然跑不过你啦。” “宝宝也算人?” “不是人是什么?”我冒火地瞪了他一眼。 宝宝爬在我怀里,一扭脸,可爱地冲着子悠傻笑。 子悠哈哈狂笑。 臭小子!我揉揉臭宝宝的脑袋瓜子,真是个搞不清敌我的笨笨! “好,我让你们先跑一段,如何?” “那还差不多!”我点点头,“奖品是什么?” “你儿子?”子悠哈哈大笑。 “我呸!”我朝他扮了一个鬼脸,“就赌你身上那块玉。” “好。”他一口应承,“你们输了呢?” “我们怎么会输?子初快跑!” “驾----”子初催马疾奔,骏马嘶鸣,霎时窜了出去,远远地将子悠抛在了后面。 “呀!四哥,你也会耍无赖!四哥,等等我,四哥----”子悠爽朗大笑,一伏腰,加速催马快跑。 我抱着宝宝扭回头,只见两匹白马一前一后紧紧挨靠在一处,欢快地撒蹄,“得得得得”,在一条紧窄的土道上扬起了滚滚黄沙---- 碧云天,阳光刺目,脚下是流动滚滚的尘土,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田野。 世界,如此延伸----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获得了全世界的幸福。 向着碧蓝的天空眨眨眼,恍惚中,爹地、克瑞斯、宝宝、伊莲,大家,一张张笑脸滑过我的眼前。 你们看到了吗? 我实在是幸福得想要飞扬,想要歌唱! 无论卫都城内等待着我的是和平还是危机,我都不怕! 我有他,他有我,我们会生生世世地执掌着彼此的幸福,不离不弃,直到海枯石烂,地久天长---- 水起 风生千年 半边天 握兵卷 月下论剑 谈笑 玄机万变 一拂挥扫俗世念 与日争辉论英雄 谁是英雄? 踏故地 破愆言 为谁洗净铅华颜 无风无尘无欲天 有恩有义有情鉴 一笔 勾抹江湖怨 何日乾坤无波澜 深山小径沐岚烟 待等闲 与君约 胜负见 沧海一粟迁 【全文完】 帝殇特别番外三篇 【帝殇出征】 秦卫两国边境:山北关 一行五人策马而来,沿着尘土飞扬的小径直入山北关正门,为首一人轻轻勒住马缰。大文学 狂风胡乱地把他及腰的银丝吹拂向前,那头银白色的绵延长发映衬着金色的日头,显得那么耀眼夺目。 山北关门大开,守门将领率三千步兵重装出迎,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排山倒海,气势如虹。 “布防如何?”他轻轻拂动眼前的银色丝发,低垂的唇角慢慢向上一挑,露出一个极尽冰冷的讽笑。 “一切准备妥当,皇上。” “何人啼哭不止?”他微微皱起秀眉,冷喝一声。 山北关守将立刻伏低身子,吓得冷汗涔涔,不住哆嗦,“是,是在附近抓到的一个女人,她鬼鬼祟祟想要溜出境。” “带上来。” “是。”守将急忙向后一挥手,“带上来!” 片刻后,哭声渐近。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被人押了上来,狠狠一推,“噗通”跪在马蹄前。 马鞭一勾,抬起那姑娘的脸庞。 她瑟缩着对上一双墨黑中透着诡异绿色的双眸,吓得张大了嘴巴,傻傻地注视,“皇皇上?为什么你……” “朕认识你。”他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温柔,眸光流转,轻轻一笑,“你是刘芸昕的贴身侍女……叫做?” 他皱起眉头细想。 “敏儿。” “嗯,敏儿。”他和颜悦色地望着她,“对,是叫敏儿。朕记得,皇后曾来为你求过情,要朕把你从御马监调出来,你说那里太苦了,不是你一个女儿家干的地方儿。” “是是的,皇后娘娘恩典,皇后娘娘仁慈……皇上开恩,皇上开恩。”敏儿磕头如捣蒜,吓得魂不附体。 “朕的模样儿很可怕吗?”他低眉望向她,“很可怕?” 敏儿下意识颤抖着点点头,忽而反应过来,又急忙把头摇得仿佛拨浪鼓般,“不不可怕……皇皇上您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么英明神武,俊朗不凡。”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刷”地削去她半个头颅。 血喷黄沙,一半溅在他纯白的丝袍上。 众人面色倏变,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再一次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为什么要杀她?”开口的是一名端坐在他马后的白衣书生,玉面朱唇,俊俏至极,细细一看,不是那女扮男装的沈碧落又是何人? “朕要杀一个贱民,需要理由么?”他转过脸来,微微笑道,“成王也不赞成朕此番做法?” “微臣不敢。愚民乱国,窜走边境,当杀。”成王拱手说道。 他笑着点点头,“水玲珑。” “末将在。大文学” “朕要你在半个月之内攻下卫国北关口,可有把握?” “末将领命。”水玲珑遥相拱手,一身铠甲、更显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之风貌。 “朕要拿下卫国彭城,屠城三日,让尸体堆积起来,送呈卫惊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大蒙国国君,长孙无月亲笔拜贴一封。”慕容嗔接过侍卫递来的烫金拜贴,拍马上前,呈给皇上。 他伸指拈来,翻开快速一览,继而狂笑不止,“好,好!你回去告诉你们君主,就说朕三日后,在营中略备薄酒,恭候贵国皇帝大驾,面议大事。” “遵旨,奴才先行告退。”蒙国信使躬身后退。 “去吧。”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转眼凝视着渐渐落下的日头,面色忽然一黯,自言自语地呢喃着,“阳光……没有了……” 慕容嗔立刻拱手,忠心耿耿地说道,“皇上,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追日逐月,让它永不落山。” “永不落山?呵呵……呵呵呵呵……”他苍凉地笑了数声,轻声低诉道,“追回来又如何呢?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皇上,请以龙体为重。”慕容嗔眸中露出一丝狠绝。 “走吧,回去谈谈攻城的事。” “是皇上。” 四人顺着两旁分开的人群,拍马进入山北关正门。 慕容嗔抬头看了看淡淡隐没的日头,用力一拍马,跟上四人的马速。 皇上,臣一定会为您追回这抹阳光,再亲手终结掉它! 除去您生生世世的魔障! 皇上---- 您是我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君王,臣何其忍心见您再消沉下去? ******************************分割线分割线********* 【若寒:血脉相连】 清风微拂,日头灿烂。 我抱着宝宝坐在子初怀里,用奶瓶喂我可爱的儿子。 想当初,那两没见识的男人看见这奶瓶时,还一脸困顿研究了半天,无语透顶…… “四哥四哥,四哥----” “嗡嗡嗡,苍蝇又飞来了!” “哈哈哈。”子初大笑不止。 “四哥!我看见那边有,有一群人,似乎在追着什么跑,我们要不要去瞧瞧?” “又凑热闹?”子初撇嘴,“不去,你到说说看,这一路上你锄强扶弱,解危救贫多少次了?刚撵走一个珍珠你还不嫌烦,还得再来个宝玉?” “呵呵呵呵。”我捧腹大笑。 说起那个珍珠,她是我们在临近小镇顺手从匪徒手里搭救下来的一个姑娘,他居然对着子初一见钟情,处处讨他欢心,明明有个单身帅哥放在她面前,她看也不看一眼,一心就认定我老公。大文学 真够讨厌的!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后来为了甩开她,我们连夜赶路,日夜不停赶了一天,才终于……打发了她。 “可是四哥,我觉着有趣啊,那群人围着两个小公子一副打又不敢打,碰又不敢多碰两下的样子……” “哪是什么小公子?分明是两个小姑娘。”我站了起来,跟住子悠走向山岗,登高眺望。 “啊姑娘?” “真没眼光。”我挥挥手,转而看向子初,柔柔和和的叫了一声。 “又救?” 我点点头,“看那两个小姑娘似乎极不愿意跟那群人走,只是一时间那群大男人似乎不敢动她,等他们想到办法,就会把她们绑走的,子初----” “子悠,留在这儿守着你嫂子。” “我跟你一起下去。” “喂四嫂,你就别去搅和了,很危险……” 我紧随着他们冲下山坡,然后撇撇嘴,暗自在心里咕哝:哪会有什么危险吗?你看,等我冲下来的时候,子初已经把他们全都解决了。 “你们胆敢……” “黑甲军的人?”子初弯腰拾起一枚腰牌,转眼冷视他们的首领,“长孙无月派来的?” “啊!啊啊----”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忽然伸指指住我,神色过于激动,竟只会发出“啊啊啊”的叫声。 “公子,公子!” “啊!!----” 还啊呀,看她长得白白嫩嫩粉粉爱爱的,不料竟是个哑巴白痴? “啊!!!”她尖叫一声,猛然间,像头小火车似的冲进了我的怀里,四肢紧紧绕住我的胳膊,一刹那间,仿佛有一抹名为亲情的温泉流淌过我的心间。 为什么? 我捧起她的脸蛋,瓜子脸,双眸又圆又亮,鼻子小而挺,嘴唇薄而柔美。 怎么那么像,那么像?像一直萦绕在我梦里的那个小姑娘?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如今又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颤着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回头与默默含笑的子初交换了一抹眸光,忽然神光一现,灵台一片清明,手捧着她的小脸,轻轻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哽咽着笑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呜呜咽咽着把脑袋埋入我怀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这一刻, 我才终于明了, 纵使相隔千重山、万重山,只要我们心连着心,他日必能在异地相逢! **********************分割线分割线**************** 【帝殇自述篇】 那一日,是我终生难忘的一日。 那一日,让我遇到了我此生的劫,此生的痛,此生的刻骨铭心:寒儿---- *** 连日来,赵公的嚣张跋扈、他在朝野的放肆,已让我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我想出外散散心,我想起了那绿水盈然的墨玉湖,我想去那儿走走,即便是呆在船上,望望湖、望望天,也总比一人闷在宫里的好。 我摈退了一干奴才,只身前往。 我一个人,寂寞地站在画舫上,望着水天一色的湖面。 我的心,便犹如那跌宕起伏的湖水,浮浮沉沉,胸口满涨着郁结之情。 赵勋!我恨他! 这个糟老头,简直是愈来愈过分了。不仅在朝中结党营私、拉帮结派,甚至一再的干涉我的私生活。 就连我当晚侍寝的妃嫔,也得由他来定夺,真是可恶透顶。 他以为,他帮我登临帝位,一手掌握着鲜为人知的秘密,就能当我傀儡般的操纵么? 哼!他错了。 终有一日,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得比任何人都凄惨。 我要抄斩他满门,让他连同他那可恶至极的女儿,同赴黄泉之路。 我冷清地盯着脚下的湖水,便在那时,耳畔传来一道动听的歌声---- 我顺着那道歌声,望向对面,只见一叶扁舟缓缓滑过我面前。 我望着那名伫立在小舟船头的姑娘,她正闭着双目,对空高歌。 她穿着一袭色彩嫣红的抹胸长裙,那件飘摇的织锦批帛迎着风儿款摆飘荡,那抹冰姿玉骨犹甚仙人。 我的目光,被她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心被她清而不俗,妖而不艳的歌声紧紧地攫住。 我突然生出一股迫切的**,好想,好想看看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一定很美,很明亮。 她似乎听到我心底的呼喊,渐渐地慢慢张开了眼。 果然,她有一双水波盈盈的动人眼眸,闪闪溜溜的,仿佛两泓清水、又好似天上的星星,璀璨而迷人,灵动而生趣。 在那一刹那间: 我的心,似乎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莫名其妙的蓦然紧缩。 我望着她,她也那般有趣的望着我。 这世上,从没人像她那般,用如此清冷的目光望着我。 带着些许探询、含着几分疑惑,她的眼神是那么奇怪,她不怕生,也不害羞,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我,用她那双秋水般清澈的明眸逡巡着我的周身。 我笑了,头一回发自内心的笑了。 回宫之后,我把自己埋进了书房,心神恍惚地看着卷宗,而书上,晃得全都是她的影子。 她纤细的腰、她娇艳的脸,她灵动的眸子,她含着怔忪微微张开的小嘴儿,仿佛魔咒一般,辗转浮现在我眼前。 我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放下奏章,起身向书房外走去。 高长贵一直在门外侯着,见我出来,立刻忙忙地把一只装呈玉牌的托盘递向我。 我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任何人侍寝。 这一宿,我无端端失眠了。 梦里梦外都是那姑娘的影子,她那清亮脱俗的歌声一直萦绕在我心间,久久不散。我睡不着,我翻来覆去地强迫自己睡,可终是睡不着。 我索性起身,亲手为自己点上一盏琉璃灯,趁着幽黄的灯光,拾笔描下那女子的纤影。 突然间,有股执念紧紧抓住了我的心房。 我大步向外走去,猛地拉开房门,喝道,“来人。” 立即地,几名带刀侍卫匆匆奔到我面前,全体跪下,“皇上有何吩咐?” “去,朕无论你们用何方法,给朕在最短的时日内,找到这名女子。”我把画卷蓦然一展,垂挂在众人面前。 “是,皇上。” 我望着他们离去,微微眯起了墨墨如玉的双眸。 当时,我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那么多开心的与不开心的事。 因为这个女子,这个令我至死不渝的女子,改变了我,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并不知道,我以后会爱得那么苦,那么痴,那么失去自我。 我并不知道,我以后会被她摧残得支离破碎。 我的脑海里,一直一直回荡着她适才在湖上所唱的歌曲: 不知道如何开始 难预料怎样结束 都说是多情要比无情苦 你为何还要脉脉含情 是不是你太疏忽 是不是你太糊涂 爱到尽头也回不到当初 你为何还要如此执固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梦里梦外,我的心,只为她一人跳动…… 【特别番外完】 番外一 水起 风生千年 半边天 握兵卷 月下论剑 谈笑 玄机万变 一拂挥扫俗世念 与日争辉论英雄 谁是英雄? 踏故地 破愆言 为谁洗净铅华颜 无风无尘无欲天 有恩有义有情鉴 一笔 勾抹江湖怨 何日乾坤无波澜 深山小径沐岚烟 待等闲 与君约 胜负见 沧海一粟迁 群山,绿水,湖泊环绕。大文学 歌声,剑舞,人影飘渺。 鸣凤琴在手,轸穗吹拂,琴声如漫漫江水,奔流回转,动荡不息。 两抹白影偎在漫天飞花的月桂树下,相顾而笑,信手拨琴,清亮歌声阵阵扬起在碧蓝的天空上。 男的俊秀清逸,肤白若瓷,双眸如两泓清水,顾盼时星光流动,两弯飞眉渐细渐淡隐入鬓角,出色的五官,配上一头漆黑翩长的发,貌胜天人。 女的面若桃花,吹弹欲破,殊色秀容,花明雪艳,美眸流盼间,神采飞扬。 若说人间纷争不断,深山老林则可避等闲。 不消说,这对小两口,自然是秦绍与寒儿了。 自从离开秦国,他二人转而投奔卫惊云。 因为厌弃了世间的一切纷扰,只想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他们选择了在卫都城郊外的千里山定居。 卫惊云果然讲义气、够豪迈,不惜重金为他二人建造了一座钟情山庄。 这山庄筑在千里山半腰,远望群山连绵,近观绿水缭绕,云雾漫漫,四季如春,的确是个人间仙境。 数月来,秦绍与寒儿这对小夫妻,过得还真是神仙般逍遥的日子。 晨起,二人林间闲步。 午时,弹琴高歌。 晚间,观星观月。 二人如胶似漆,整日黏合在一起,乐得连儿子都不顾…… 不过那孩子真是乖得很。 既不哭,也不闹,多长时间,只是静静地坐在屋子里,有时会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期盼地望着你,真是瞧得寒儿心里好不愧疚。大文学 抱抱他,他会开心得直笑。 于是寒儿心里愈发对儿子惭愧,总想着把老公踢一边,多陪陪儿子。 结果---- 子初就要吃醋。 你们说,这争风吃醋的像话嘛? 日头过得飞快,也就弹指灰飞湮灭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 这一日,寒儿一早吃好饭,拉着子初兴匆匆地上街逛庙会去了。 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管家福叔好好照顾儿子,眼看福叔满口答应下来,寒儿这才放心离去。 子初犹在吃醋,计较她疼儿子多过疼他。 寒儿不理,拉着他直奔朱雀大街,跟着拥挤的人群,兴奋地猜灯谜、玩各种各样的小游戏,观看舞龙表演。 还记得,前年的上元节,子初为了她喝得酩酊大醉。 而去年的上元节,她是在宫里度过的。 那时候,她被子璇从括苍山押回来,锁进重重深宫之中。 其实,他对她好,她不是不知。 只不过,她的心里早已装了一个人,再也容不下第二个。 只是,有时不经意地念及子璇,心里总会有一股隐隐的疼痛,像毒药似的慢慢扩散开。 今生,她是笃定负了他。 可有来世? 不妨来世再相报---- “想什么?”子初轻轻拥住了她,二人渐渐被拢往五彩缤纷、流光闪耀的灯影里。 他垂下腰,亲了她一口。 她急忙捂住唇,来回看了一眼,伸拳轻揍他,“干什么呀,大庭广众的,也不害臊。” “你害臊?”子初眨眨眼,笑嘻嘻地蹭到她身旁,“跟我来。”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寒儿被他拽着,满不高兴地移动脚步,随他来到一处扎花灯的摊位前。 “公子、姑娘,要买花灯吗?” “什么姑娘,你看不出她是我老婆吗?重新叫人。”子初凶眼一瞪,寒儿便扑哧一笑。 卖花灯的小哥急忙赔笑道,“是是是,这位爷,夫人,要买花灯么?” “嗯。”子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抛给他一锭银子,“不买花灯,就买你做花灯的材料。” “是是是。”小哥看着银子喜出望外,忙忙地把扎花灯的素材递给了子初。 他笑着接过,转而望向不明所以的若寒,“寒儿,跟我来。” *****分割分割线************* 子初不由分说拽着她来到千里坡外,循着枯枝遍布的小径登上了百米高的十芳亭。 “啊,你抓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呀?”若寒在亭内晃悠了一圈,转身险些撞上他的脸。大文学 “你等等,一会就好。”子初笑嘻嘻地坐下,自忙手里的活计。 “咦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编花灯呢?” “那是自然,我这么聪明,学什么不是一学就会。” “呵,真会胡吹大气。”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倚着他温暖的身躯,稍稍贴近了些。 “隆冬之际,看上去真是一片凄凉。”寒儿叠起腿,目光落在亭外的枯枝老藤上,却见一点点月白的幽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流泻在泥土地里。 “有我在你身边,不管春夏秋冬,都生机勃勃的很呢。”子初笑着放下手里的花灯,一手搂过她纤细的腰肢,凑着她的小脸“啧”地亲了一口。 “咿,你真是越来越坏了,荒山野岭,三更半夜的你想干吗?” 子初稍稍退开脸庞,一脸戏谑地瞧着她,勾唇轻笑,“你说呢?” “哈,我不理你,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嘛等一下嘛。”子初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三两下弄好手里的花灯,递到她面前,“你看。” “哇。”寒儿捧过编制精巧的花灯,笑呵呵地转回头夸赞道,“想不到你的手艺还这么好,子初,以后万一我们穷困潦倒,你总算还有一技之长,可以糊口。” “切~~”子初捏捏她的小脸,“胡言乱语。我啊,只是为你一个人编,其他人,算了吧。” 寒儿扑哧一笑,转动着手里的花灯看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跟我来。”子初拉着她步出十芳亭,在周围查找了一番,忽而兴致勃勃地在树下捡了块黑糊糊的石头。 二人跑到千里湖畔,子初拉着寒儿爬上一块半米高的巨石,一同坐了下来。 他抱着那盏花灯,在背面添了两行小字,继而转过头,递给寒儿看,“你瞧。” “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若寒开心地拍拍小手,“好啊好啊。” “我们去放花灯。” “嗯。” 二人循着高低起伏的石头,爬到最高处。 眼望着冉冉而起的花灯,子初握住了寒儿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寒儿,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我知道,你不用说,我猜也猜到了。”若寒伸手遮住他的唇,轻轻拥住他,把一颗小脑袋靠入他怀中,“你是不是想去赤金关帮逡的忙?” “嗯。” “其实,事情也是因为你我而起,去把它了结掉,也好。”若寒点了点头,“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此去赤金关,少说也得要半个月路程,还不知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呢。你安心留在家里,这样我才能放心去打仗,是不是?哪,你留在家里照看云儿,有云儿陪着你,你也不会感到无聊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 “傻瓜,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头。” “我不要你乱说话。”若寒急忙捂住他的嘴,用力摇了摇头,“你要快快回来,知不知道?我要你毫发无伤的回来。” “嗯。”子初拥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二人转过身去对着脚下广阔一片的湖水。 他抬手指了指悬在半空中的一轮明月,“你看,月亮有多圆哪。” “嗯,你猜月亮里面有没有嫦娥呢?” “嫦娥?”子初轻笑,俯首望了她一眼,“嫦娥不就在我身边喽。” 寒儿抿唇一笑,倚着他的肩,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黑沉沉的天外。 *********分割线分割线*********** 翌日,子初天未亮就动身离去。若寒醒来后,由着两个小丫头梳洗妥当,福婶抱着啼哭不止的云儿走入门来,直说,“少夫人,不知怎么着,小少爷从一早就哭到现在。” “云儿,乖儿子,怎么了么?谁欺负你了?哎哟,哭得这么凄惨,妈妈心疼死了呢。”若寒伸手接过儿子楼在怀里左右摇了摇。 小宝宝依然哭个不停。 若寒觉着奇怪,这孩子平时乖得很,只要她稍微抱抱,立马笑开了,怎么这会子竟不灵验? 若寒疑惑地瞧了瞧孩子烧红的面色,抬手摸上宝宝的头。 “哐当!”手边的粥碗与调羹尽数掉落于地。 “怎么这么烫?”若寒心里一抖,抱着宝宝站起身来,急忙向福婶吩咐道,“福婶,快去请个大夫过来。” “是,夫人。”福婶急急忙忙地转身向门口跑去,临出门前和急匆匆入门的福叔相撞了一下,福婶也不多话,绕过福叔便冲出去了。 福叔摸摸被撞疼的额头,嘴里咕哝一声,转脸望向若寒时,又赔上满脸笑容,“少夫人,云贵妃娘娘驾到。” “姐姐。”一道明黄身影轻快地蹦了进门。 “思思。”若寒抱着云儿转过身,“你怎么来了?” “姐姐。”小丫头蹦跳着来到她身旁,嘻嘻一笑,“姐姐,我有事找你。” 半个时辰后,思思嘱人送走了大夫,在一脸疲惫的若寒身旁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姐姐你不用担心了,大夫说宝宝只是偶感风寒,调养几日就没事了。” “都怪我不好,要是我昨天留在家里陪着宝宝,他就不会有事了。” “哎呀,伤风感冒嘛,谁都会有的,没事没事。”思思大而化之地挥了挥手,继而捧住小脸,睁大圆又亮的眼睛盯着若寒。 “怎么了?啊,你一大早来找我,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 “什么啊。”思思嘟起唇,“人家哪是有什么鬼点子呃,人家只是闷在宫里头太无聊了。” “你会无聊?哈,你不是跟那群大小女人斗得乐此不疲吗?” “嘻嘻。”思思晃着脑袋开心地笑了笑,“不好玩,她们都太笨了。” “你呀,我拜托你别再搞事了,乖一点,适逢乱世,外面老百姓流离失所,有家归不得,难得你和我还能这么安稳过日子,知福吧你。” “哈,大不了我跟姐姐坐时光机回去喽。” “回你个头啊。”若寒曲指扣了下思思的小脑袋瓜子。 “疼。”思思揉了揉前额,转头望着姐姐,露齿一笑,“姐姐,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你想都不要想啊。” “为什么啊?”思思跳了起来,“我都没说,你这么快就否决我,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事?” “你那点鬼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若寒翻翻白眼,叠起腿,一手取过丫头递来的青瓷茶杯,“都说了现在是乱世了,你还想跑出去搅和,要是让逡知道我把你带出去,一枪打爆我的头啊。” “嗯~~姐姐,我真得很无聊啊。”思思蹲到若寒面前,使劲晃着她的衣袖,仰起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哈,你别来这招,总之我不会答应你。” “其实人家也只是想去帮逡的忙嘛。”思思拖了张小凳子坐到若寒脚旁,笑呵呵地说道,“哪你想,秦蒙为何会联合攻打赤金关,多半还是因为我和你的缘故,如果我们……” “住嘴啊!”寒儿伸指戳戳思思的小脑袋,“你想怎么样?继续去找长孙无月?你不怕逡气得杀人啊?” “我只是想跟他讲道理嘛。” “讲道理?”若寒掐着思思的小脸蛋,使劲捏呀捏,“讲什么道理?长孙无月和秦殇有那么容易讲道理呀,就不会发神经来攻打赤金关啦,真是猪脑袋!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妹妹呢。” “很疼哪姐姐。”思思急忙拨开若寒的手,撅着嘴抚抚受蹂躏的小脸蛋。 “哪,你现在给我老实呆在这里,要不就回宫去。我不管你在宫里怎么闹,总之,你不可以出卫都城。”若寒放下腿,缓缓站起身,“我现在要去看宝宝,你给我乖一点哪,别再叫逡担心了,嗯?” 思思嘟着嘴,气呼呼地偏过脑袋。 若寒走至门口,回头望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正待走出门去,忽见福婶满头是血,跌跌撞撞地从长廊外跑了过来。 “福婶。” 福婶一下子扑倒在若寒脚旁,手捂着头上的伤口,脸色煞白,慌里慌张地抬头叫嚷,“少,少夫人,不好了,我刚才在屋里看顾小少爷时,小菊端药汤进来。我本来起身要让她,谁知道,她忽然拿起一旁的烛台,趁我不防备之际打伤了我,抢了小少爷就往后山跑去了。” “什么?”寒儿面色一青,向后退了数步。 思思急忙冲上前扶住了姐姐,转而向福婶大吼,“那小少爷现在人呢?” “我相公已经带了所有的下人往后山追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来人啊,来人!!”思思扶着面色煞青的若寒步出门,厉声大吼。 侍卫们闻声赶来,整齐划一地在二人面前下跪,“娘娘。” “立刻派人搜索后山,传令下去,封锁卫都城,谁都不可以随意出入城门!快去!” “是,娘娘。” 番外二 迷雾退散,东方现出一点鱼肚白。大文学 若寒倚靠在桌旁,支着额角,倾首皱眉,打着小盹儿。 思思大呼小叫地冲入门,“不好了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若寒一夜未眠,听得叫声慌忙放下手,从椅子上跳起,急匆匆冲上前,“思思,怎么样?” “有消息传来,凌晨十分,有两个黑衣蒙面人背着个小娃儿打伤一干守卫,从南城门逃脱。” “什么?”若寒顿觉气泄,身子一歪,倒在凳子上。 “姐姐。”思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急忙伸手倒杯水递到她嘴边,“姐姐,先喝口水,定定心神。听说那两个黑衣人武功极高,守卫们均不是他的对手。姐姐,现在怎么办?” “可怜的云儿还在发烧。我,我该怎么办?云儿,云儿,他们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为什么?”若寒又急又恼,连连跺脚。 思思转过身在桌旁来回踱步,“现在该怎么办呢姐姐,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会把云儿带去哪里。这帮杀千刀的,干吗抓个孩子,真不是东西。” “少夫人,少夫人。”福叔扬着手里的信,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有个乞丐送来封信,要少夫人亲自过目。” “乞丐?”思思一把揪住福叔的胸口,“他人呢?” 福叔一口口水呛得险些转不上气儿来,结巴了半天才道,“人,人人,送完信,走走了呀。” 若寒一手夺过他攥着的信,展开快速一览,“刷”地揉成一团,抬目盯着远方。 “姐姐,是谁送来的?是不是绑匪?” “福叔。”若寒转身望向他,“你叫小翠进来一下,替我收拾收拾简单的行装。” “姐姐你要去哪里?”思思紧张地抓住她的手。 思思望了她一眼,神色一黯,“虽则我在极力的避开漩涡,可是……事情总是那么身不由己。” “姐姐。” “少夫人。”丫鬟小翠低身走入门。 “小翠,替我收拾几件替换衣服,我即刻就要动身。大文学” “少夫人,您这么赶,这是去哪儿呢?”福叔禁不住插口问道,“爷出门的时候,曾叮嘱过……” “福叔,不要说了,你快出去替我准备一匹马。” “姐姐。”思思张开两手挡在她面前,坚定地望着她道,“我也要去。” “思思,你不许胡闹。” “我怎么胡闹啦。” “哪,姐姐出门有正事要办。” “姐姐,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你是去救云儿嘛,我知道的。” “思思。”若寒蓦地转过身,沉声道,“这事你不必搅和在内。” “姐姐。” “福叔,立刻给我备马。” “是,少夫人。”福叔领命离去。 思思不死心地伸臂挡到若寒面前,“姐姐,云儿的失踪,是不是和长孙无月有关?” “不关他的事。” “你别再骗我了。虽然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可是并不代表我是个傻子呀。我知道,这个卫都城,并没你所说的那么风平浪静。这里,到处都潜藏着大蒙国的奸细,那个小菊,恐怕也是长孙无月派来的。” “思思。” “姐姐。事关云儿的生死,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思思一把抓住她的的手臂,恳切地说道,“你让我去吧,你不带我走,我不会安心的。” “思思,我怕你有事。” “你放心,这一路上,我都听你的,我决不冲动,决不坏事,那封信,你给我看看。” 若寒长叹一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隔了半响,她才缓缓抬起手臂,把手心里揉成一团的信交到思思手中。 思思展开读道:“秦夫人,欲见令郎,请夫人速往赤金关一聚,家主人必将当面致歉,勿念。大文学” “赤金关?”思思在若寒面前坐了下来,“那还犹豫什么?我们立刻上路。” 若寒扭头望了思思一眼,唉然长叹。 ********分割线分割线********* 十日后,连城郊外 日落,余晖满地。 两匹白马踏着枯黄的野草匆匆来到城外。 因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若寒与思思皆作男装打扮,摇身一变为两个翩翩潇洒的俊俏郎君。 一个是长衣宽袖、青丝翩然,儒雅、俊秀,另一个是紫衣箭袖、大眼顾盼,煞是精神奕奕。 经过连日来的赶路,终于来到连城。过了此处城池,再向前翻过赤金岭,便可到达赤金关。 因终能见着日思夜想的爱郎,姐妹俩心里都有一丝激动。 二人放慢马速,思思扬起手里的鞭子,遥指连城匾牌,“姐姐,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宿,明日再赶路。” 若寒点点头。 二人拍马上前,经过城门时,按俗例亮了亮腰牌。 守将急忙下跪,恭敬地请二人通行。 思思跟着若寒,一前一后纵入连城,笑着说道,“想不到这薛子墨的腰牌还这么好使,一路上倒是通行无阻的很。” “嘁,人家是大卫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自是风光无比。” “怪不得他那么紧张了,拉着逡一定要打赢这场仗。若是输了的话,家国不保,自是连这个国师也当不了了。” 若寒扭头笑睇她一眼,“在你心里,他就是这种人?或许人家根本不在乎名利呢。” “算了吧。”思思晃了晃手,“别说我记仇,我可是忘不了,他之前对我做过什么。” 若寒摇了摇头,“古人云,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 “啊姐姐啊,你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的呢。” “我是帮理不帮亲。”若寒笑着抽马,“快走吧,去找个好点儿的旅馆寄宿,好久没洗澡了,我都快发霉了。” “姐姐,是客栈好不好。” “嘁,还不都一样。” “那可差好多了。” “驾----”若寒扬鞭挥马。 思思见状,急忙跟着打马直追,口中嚷嚷道,“姐姐,等等我。” “什么姐姐?叫哥哥。” “……哥哥,等等我……”思思大叫一声,紧着若寒的马屁股直追上去。两匹白马一前一后扬蹄狂奔。 在城里最大的一家悦来客栈下榻后,两姐妹各自回房里泡澡,洗洗连日来的风尘。 因为泡澡太舒适,若寒竟在澡盆里睡着了。 等到半个时辰后醒来时,水已变得冰凉。她浑身冻得直哆嗦,忙忙从澡盆里爬了出来,裹上一件里衣“阿嚏阿嚏”连打好几个喷嚏。 窝到暖和的棉被里,若寒倒头便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见阵阵爬门的声音“簌簌簌簌”响起。 若寒浑身打了个寒战,猛地坐了起来,忽对上一双含着泡泡的可爱大眼,禁不住“哇”地大叫一声。 “姐姐。”思思一个猛扑,抱住了若寒。 后者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一边喘气一边抱怨道,“我说妹妹啊,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哪。” “姐姐,我好怕,我不敢一个人睡。”思思爬进她怀里,呜呜咽咽地搂住她的腰。 “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 “做噩梦嘛,又不是真的,没事的。” “我梦到逡被人射了一箭,从城楼上倒了下去,姐姐。” 若寒笑着捂住她冰凉的小手,“不会的,你对他有点信心好不好。” “我就是怕嘛。” “那明天就能见到他了,到时候,你可以替他全身检查一下嘛,你不是最喜欢做这事?” “姐姐,你真是好没正经。”思思红着脸推了她一把。 若寒哈哈大笑。 “姐姐,你说我们要是能够一起回去该有多好啊。” “回去?”若寒叹了口气,“我也想啊,不过你也知道时光机只能坐两个人。” “可以一个个载回去吗?” “你不怕它半途失灵呀,万一我和你一起载回去,又飞不回来了,那怎么办呢?你以为它是万能的啊?那个苏博士,我反正就是信不过他。” “可是你那次不就成功了嘛。” “我不想有那个万一。”若寒拽住思思的手,沉声说道,“子初不可以再失去我了,我怕他会疯掉的。” “也对哦。”思思一手支起额头,“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一阵阵的爬门声?” 若寒点点头,“我以为刚才是你弄出来的声音。” “听。”思思拽拽她的手。 二人凝神屏息,只听一阵阵爬门声异常清晰。 “好像,是从隔壁发出来的。” “嘘。”若寒伸出食指贴在唇边,随后拍拍思思的手轻轻跃下床,蹑手蹑脚地向右面那道墙走去。 附耳在墙细听了片刻,忽发现没有了响动。 若寒转过头,与思思对望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思思向她招了招手。 她转身向她走去,还未走到床边,忽听“空嗵”一声,似是墙砖倒地之声。 姐妹俩一前一后扭身看去,只见左面那道墙倒了一小半,一颗顶着蓬乱马尾的头颅从墙那头钻了出来,诧异地望了她们一眼,忽而咧嘴一笑。 思思跑到姐姐身旁,抱住她的胳膊向墙边望去,整个人傻呆呆地顿住了,半响,才扬起变调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喊道,“占小白?怎么是你?” 番外三 山北关,入暮十分。大文学 偌大一片演练场上,士兵们正集中进行操练。指挥官是一名身穿大红铠甲、英姿飒爽的女子。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整齐划一的吼声响彻万里。 成王子容打演练场那头经过,一身紫袍,肃容严正。他粗略地瞟了那女武将一眼,二人微微颔首,随即,她继续操练士兵,他急步向营帐走去。 来到帝殇大帐前,子容还未入内,只见一小步轻盈的女子低腰从帐内步出。 “沈神医。”子容抱拳。 “殿下是要找皇上议事?” “正是,不知皇上精神如何?” “皇上适才刚刚喝了药,此刻正在休息,成王最好莫去打扰。”沈碧落素手一翻,轻轻掀起帐帘。成王向内一望,果见帝殇正伏在案前小睡。 “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成王“唉”地叹息一声,“罢了,我等等再来。” “殿下是否有何烦心事?不妨向碧落直言,若是力所能及,碧落也可替殿下分忧。”沈碧落跟着成王折返演练场。 成王望着在场上苦苦操练的军士们,长叹一声。忽而转身对沈碧落道,“你说,弄得生灵涂炭,骨肉分离是否有错。” “有错。”沈碧落点点头。 “明知有错,却助纣为虐的去做,是不是错上加错?” “不错。”沈碧落再度点点头。 “长孙无月安排在卫都的眼线,适才送来了一个孩子。” “孩子?”沈碧落一怔。 “你可知他是谁的孩子吗?”成王拿眼望向远方。 “莫非……” “你猜的不错。正是四弟与寒儿的孩子。” “皇上还不知道?”沈碧落问。 “适才我正是想去和他谈这桩事。”成王闷声叹气。 “那殿下的意思……”沈碧落略一沉吟,惊道,“莫非是想把这孩子送还四殿下?” “难道神医觉得不应该吗?”成王转首看向沈碧落,“在情在理,这孩子都是无辜的,更何况,他亦是我皇室血脉。大文学” “话是如此没错,不过既然大蒙国皇帝将此子送来我们这里,必然事先是和皇上商量过此事的,以我之见,还是等皇上醒来再……” “沈姑娘,沈姑娘。”急促的呼叫声传来。 碧落与子容齐齐回头,只见一名翠衣丫鬟急急奔来,忙向子容行礼,“三殿下,沈姑娘。” “采儿,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沈姑娘,你快去看看那个孩子吧,他哭个不停,小脸通红,好似病得很重。” 成王与碧落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快带我们去。” “是。” ********分割线分割线********* 一处绝谷,四季如春,山涧水流,草长莺飞。 顺着那片绿色往前走,一缕丝般累长的乌发不经意间被树枝勾了一下,他“咝”地抚抚头皮,把那缕长发从枝桠上取了下来,转过身,如墨般的眸子内闪过一丝疑惑。 这里,是哪里?…… 行行走走,转过一片树林,眼前忽然一片水雾蒙蒙。 温热的泉水吐着氤氲湿气,染湿她一头乌黑如缎的秀发,白皙玉润的臂、晶莹修长的腿,在池中伸展,清荡荡地悠游在池水中。 他的目光落在她袒露的玉背上,脸上出现迷茫之情。 她慢慢转回头来。他瞧清她的样貌,不由大吃一惊。 “寒儿?”他难以置信地叫道。 “二哥你怎么才来,我都泡好一会儿了呢。”若寒嘟起唇,向他招招手,“很舒服,你还愣着做什么,来呀。” “寒儿,为什么……你……”他话还没说完,她便站起身,调皮地吐吐舌头,随手一扯。 “哗”他顺势栽入水中。 “寒儿你……” “嘻嘻皇上,你好呆哦。大文学”她游到他身边,四肢轻轻绕到他身上,把脸贴入他怀中。 他扳开她的小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子璇,你说什么?”她奇异地看着他,禁不住抬手拍拍他的脸蛋,“你今天好奇怪呢,怎么了?” 他忽地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拥入怀里,“我不是在做梦?” “自然不是。”她摸摸他的脸,“怎么老问这问题呢?” “寒儿?” “嗯。”她点点头,小手爬上他的胸膛,“子璇。” “难道我真得不是做梦,不是做梦……”他呐呐地自言自语着。 耳畔忽传来两道孩童哭声。 他皱皱眉,正想问寒儿出了何事,陡然见到两颗小肉球从老远飞奔过来,争先恐后地“噗通通”跳入池子。 “哇----母后。”一个男童爬上若寒的身子,挂在她脖子上嚎啕大哭,“靖儿欺负人呢。” 另一个小娃娃瞪大眼睛,撩起袖管,挥挥拳头,“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秦殇呆若木鸡地看着那两冒出来的孩子,结结巴巴地问道,“寒,寒儿,他……他们是……我,我和你,你的?孩子……” “皇上你怎么了?今天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胡话,你该不会连我们的幻儿、靖儿都不认识了吧。” “母后母后,哇……”攀住若寒的小男孩抬袖擦擦小脸,死死抱住她的颈子嚎哭。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怎么又打架了?靖儿,你怎么老欺负哥哥?” “幻儿骂我笨蛋。” “靖儿骂我书呆子,母后,是他先动手的。” “是幻儿先骂人的母后,母后……” “好啦。”若寒气呼呼地打断两个小孩的叫嚷,“你们两个再吵,娘就把你们送回宫里去。” “父皇……”靖儿伸手扯扯秦殇的手。 秦殇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弯腰抱起那三岁男孩,伸手掐掐他的小脸。 “痛吗?”他疑惑的问。 男孩不迭地点点头。 他真是糊涂了,以前的事在脑海里变得模模糊糊的,他的确不太记得,什么时候同寒儿生过两个孩子…… 好吧,不去管他,如果是做梦,那便让他永远不要醒来的好。 “母后,你怎么没穿衣服?”靖儿奇怪地问了一句。 若寒的小脸,刷一下红了,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儿子给扔了出去。 轰走三父子后,若寒快速洗了个战斗澡。从池子里爬出来,她套上一件月白色的长袍,披散着湿漉漉的发走出树林,绕过嶙峋怪石,走至一片碧绿草坪。 她飞奔至蝴蝶翩翩的草坪,张开双臂,旋舞一周,飞散的发、轻旋的裙摆,迎着柔和的春风,鼓荡飘摇。 下一秒,她结结实实地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子璇。”她轻笑着倚到他肩上。 子璇抬眼望向在不远处扑抓蝴蝶,东奔西跑的两孩童,伸指抚上若寒的面颊,“若是梦境,别叫我醒来即好。” “你说什么?”若寒抬眼问道。 “没什么。”他抓起她的小手,“走,难得出宫一趟,我们今日一定要玩个痛快。” “嗯,呵呵呵。” 二人手牵手冲入纷飞的蝶群,禁不住放声大笑…… **********分割线************** 帐内烛影摇曳,一丝丝沁凉的冷风从帘幕缝隙内渗入大帐,拂动一缕银色丝发,钻入伏案熟睡之人的脖颈间。他瑟缩了一下,身旁伺候的太监立刻上前,替他将覆在背上的毯子轻轻一掖。 他蓦地惊醒,仰起头伸手抓向半空,大叫一声“寒儿”。 随侍的太监慌忙下跪,不住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惊动了皇上,奴才该死。” 秦殇霍地站起身,在大帐内来回转了一圈,喃喃自语着,“寒儿呢?幻儿、靖儿呢?” “皇上,皇上。”太监挪爬至他身边,不停磕头,“皇上息怒,皇上。” “怎么了?”沈碧落与秦战闻声赶来,陡然掀起帐帘,拦住了欲窜出去呼叫的秦殇,“皇上。” “神医,神医您来的正好,皇上他……” “皇上,皇上,碧落,皇上这是怎么了?”子容急忙抱住形同疯状高呼急叫的子璇,拖着他来到睡榻旁。 “发生什么事了高长贵,不是叫你好好照顾皇上的吗?”沈碧落埋怨地瞪了太监一眼。 “奴才该死,奴才无心的,奴才不知……皇上他一醒转便这样,奴才奴才……” “好痛,头好痛。”秦殇“通”地坐倒在榻上,一手支着额角轻呼。 沈碧落替他把了把脉。 子容追问,“如何?皇上他……” “皇上忧思多虑,心绪不宁,积劳成疾,还是甚需放宽心,凡事都要往好的一面想。”沈碧落话落,秦殇蓦地抬起头来望住她。 “神医,你刚刚给朕吃的是什么药?” “皇上是指清香凝露茶?”沈碧落微笑,“那是专为皇上所配,具有宁神静气之功效,皇上这一觉睡得可熟?” “嗯,的确不错,朕还想一试。” “清香凝露茶,每日只可服用一剂,服用过量亦会伤及皇上之龙体安康。” “怎么会呢,朕愿意一试。” “皇上。”子容笑着插口道,“还是听沈神医一言吧,是药皆有三分毒,怕是真会伤及龙体。” “可是朕……” “皇上,微臣还有要事禀告。”子容拱手说道。 子璇揉揉额角,略微点点头,“说吧。” “今日,长孙无月身边的探子把一名幼儿送至山北关。” 秦殇蓦然一怔,抬脸看向子容,握着拳的手指微微泛白。 好半响,他才沉下眼,带着颤音,轻声问道,“是……是他们的儿子么?” 子容怜悯地投给他一瞥,轻叹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番外四 数日后,若寒与思思跟着占小白来到卫军大营,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众人纷纷斥骂长孙无月与秦殇卑鄙无耻。大文学 到了晚间,众人齐聚一堂,在大帐内用餐之际,外头忽有士兵来报,说是秦国使者求见。 卫惊云与秦绍对望了一眼,相继点点头,准了。 士兵领着一名中年男子入内。他垂着头,恭敬地给诸人行礼,随后禀明来意。原是秦殇派人,有请若寒军营一聚。 思思望了姐姐一眼,拧起秀气的眉头。 子初刚想出声,便被若寒按住了手背,示意性地向他摇了摇头。 “我去。”若寒坚定地回答。 “寒儿。” “放心吧,我会万事小心的。” “这怎么行,你独身一人去秦国大军,这?……” “逡。”若寒投给他温柔的一瞥,“我要去带云儿回来,谁都不要阻止我,我已经决定了。” “寒儿。”子初捏紧她的小手。 “子初。”若寒回握住他的双手,“就让我再任性一此,好吗?” “我陪你去。” “不行。” “不行我也不准你去。” “子初。”若寒眸光流转,苦笑道,“我有些话,想和二哥当面说清楚。我相信他不会为难我,你安心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可是……” “我答应你,事情一办完,我立刻就回来。别忘了,秦**营里,还有很多我们的朋友。” 子初终是拗不过她,只得长叹一声。 于是,若寒在一片叮嘱声中告别了大伙儿,随那名秦国使者出了卫军大营,孤身一人来至秦营。 出来迎接她的,是将近一年未见的成王与水玲珑。 三人沿着喝声连连的习武场边缘行走,若寒频频回头观看身强力壮的秦国士兵操练阵容,不由暗暗心惊。 “寒儿,许久未见,你似乎……话少了许多。”子容苦笑着侧首,回望若寒木无表情的小脸。 良久,她才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个立场多嘴。很多事,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改变。就比如你,你们……突然之间觉得你们,都好陌生。” “你心里还在怪我们掠走你儿子?”水玲珑突然插嘴问道。 “云儿现在身在何处?” “你见了皇上,自然就能见到你的孩子。大文学”水玲珑幽幽叹了口气,“其实皇上心里……” “走吧。”若寒轻轻打断了水玲珑的话,“他在哪里?” “就在前面,我们不陪你进去了,你一个人……”子容指指前方的大帐,语声一滞,叹了口气,“一切小心。” 若寒举步向前,头也未回,自然也不可能望见子容与水玲珑眸光内暗藏的复杂神色。 她一鼓作气地来到秦殇帐前,深吸了一口气,刷地挑开帘子,踏步入内,唤了一声,“云若寒参见皇上。” 入目一拢翩长银丝飘拂而过,及地的绣紫长袍,裹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慢转过身来。 若寒蓦地瞪大眼。 “皇……皇上?”他的发? “你来了,寒儿。”他抱着一个大眼玲珑的孩子,缓步向她走来,微笑示意。 若寒伸出双手,轻轻接过他怀里的孩子,小娃娃粉嘟嘟的脸上露出可爱的笑意。 “寒儿,过来坐下陪我喝一杯。”秦殇一脸平静地指指对面座位。 “皇上。为什么你?”若寒的目光落在他的发上,眸光变幻闪烁,隐隐可见心绪不宁。 秦殇拂袖轻扫案几,斟上两杯酒,递与她一杯。 若寒稍稍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把酒杯置在桌上,定定地望着他,“你……你的头发,怎么?” 秦殇捻过一缕翩长银丝,唇角微微上扬,淡淡笑道,“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乌丝变白发,是不是吓着你了?” 若寒神情怔忪地看着他,动了动唇,轻轻摇了摇头,久久未能言语。 “来,寒儿,陪我喝一杯,我们恐怕得有一年没见了罢,对了你在卫国,生活的怎么样?” “我很好。”若寒垂首喝了一小口,呛辣的味道,刺得喉咙口微疼,不由咳嗽数声。 秦殇一手支着颚,面带微笑地望她,“那就好。” 他深沉地叹了口气。 若寒搂着儿子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孩子在她怀里爬动了一下,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皇上,这次找我过来,到底有何贵干?” “没有事,就不能见见寒儿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文学” 秦殇倾身横过右臂,纤长五指缓缓移上她细腻如玉的手背。 “皇上?” “如果,让你重新再选一次……” 若寒猛地抽回手,呼吸急促地撇过头,“若寒由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我知道。”幽深的眸光锁在她玉石般的面颊上,流光四散,繁复多变。 他慢慢向后靠去,坐正身子,一手握起了拳头,使劲捏紧。 “三天后,朕会全力攻城。” “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她蹙起双眉,忍不住出声追问, “那你呢?你可以转圜吗?” “皇上!我希望我们之间的私人感情纠葛,不要影响其他无辜的人。您要知道,一旦开战,那么,死得将会是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朕也不想那么做。只不过……”他笑着给自己再斟上一杯酒,“从你离开那天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卫惊云私藏朕的妻子,置朕的颜面何顾?朕要他卫惊云,千千万万倍的还给朕。” “皇上。” “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若寒抱着孩子站起身,负气扭回头,“既然如此,那我们没话好说了。” “站住。” 若寒没有转身,因为紧张,背部一片僵硬。 危险的气息慢慢逼近。他复又出现在她面前,一手扼住她的下巴,冷哼,“你知不知道,朕与大蒙国联手,执掌多少兵力?” “多少?”她开口问他,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八十万。” “你猜,卫惊云区区三十万人马能抵挡我们多久?你猜他,最终会怎么死?” “疯子。”她极力抚平激动的情绪,眸光却难掩惊惶,一片水雾迅速浸染她清澈无暇的眼。 他温润的手指轻抚她凝脂般的面颊,柔声叫道,“寒儿……朕再让你考虑一晚上,明天回复朕。” “我?” “别急着回答,我们有的是时间消磨。”他轻笑,转瞬夺过她手里的孩子,眸中即刻覆上一层薄冰。 “来人。”他负手站立,吩咐下人,“带娘娘下去休息。” “是,皇上。” “云儿。”若寒冲上前几步,被人拦下,恼怒地直跺脚,“你把孩子还给我。” “皇后娘娘,请。”一道黑影蓦然挡到她面前。 若寒微微抬起头,怔忡地望入一双冰寒双目,“阿嗔?” “请。”慕容嗔没有温度地凝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把她请出了大帐。 是夜 若寒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索性翻身坐起,和衣来到帐前,一手掀开帘子,微冷的春风灌进衣领,吹入心中,寒冷而麻木。 她走出数步,背手遥望天边那抹皎洁的月,反复揣摩秦殇的心思,按按发胀的太阳穴。 也许是太紧张了,以至于一些平时不会发现的细微声音,都能触动她心底那根紧绷的弦。比如,脚踏泥土,发出的细小响动,在这暗夜里听来似乎也极为清晰。 刹那间的杀气涌现,一条黑影蓦地出现在她面前,笔直刺来一剑。若寒急忙偏过头,狼狈地闪过那道银光,在地上打了个滚,翻到帐子里,伸手拿起一只铜盆,反手挡住一剑,虎口被震得一麻,铜盆当啷落在地上。眼看下一剑便要刺穿自己的咽喉,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细小的牛虻针打偏了剑尖。 来人鬼魅般的白影瞬时滑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臂,甩袖一掌,啪地落在黑衣人胸口。后者歪歪斜斜地撞翻出去,滚落在帐外。 声响惊动了巡逻的士兵,火光转瞬向这里涌来。 “沈神医?”若寒一手抚上胸口,撇眼瞧向站在一旁的女子。 沈碧落一个箭步跨出帐外,皱眉冷道,“你还不走?” 黑衣人按着胸口缓慢站起,踉踉跄跄、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 “是什么人?” “娘娘受惊了。”沈碧落疏离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对急忙赶来的一小队巡逻士兵道,“娘娘体虚多梦,适才只是做了场噩梦,发出一些响动,现在没什么事了,我会加以照看,你们退下吧。” “是。” “沈神医。”若寒一手捂着心口,撇头看向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子悠说你离开了,你怎么会和皇上在一起?” 沈碧落漠然注视她一眼,“我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不必你多管!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等一下。”若寒出声止住她的步子。 沈碧落微微倾首,淡淡地问,“还有什么事?” “刚才那个人。” “只不过是普通毛贼,娘娘放心,碧落会加派人手看护娘娘,以保娘娘周全。” 若寒向前移了一步,沉下眸,辗转沉思,“沈神医,那不是什么普通毛贼吧,我认得他,他是慕容嗔。” 沈碧落迈出去的步子,倏然停顿,微微转过头,神色繁复地看着她,良久不曾言语。 翌日 若寒受袭一事惊动了秦殇,他急匆匆赶来问她可否受伤。 若寒只说无事,问起是何人袭击她,她也只是低眉敛眼的说未曾看清,许是些胆大包天的毛贼。 秦殇望了她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你考虑的如何?”他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我想见见云儿。”若寒平静地说。 秦殇又注视许久,转头向帐外叫道,“来人,去把小皇子抱过来。” 若寒伸手接过仆人小心递来的云儿,小家伙正睡得香甜,弯弯的乌眉轻轻蹙拢,可爱的鼻翼微微掀合,脸颊光泽红润,丝滑如玉,不用想,二十年过后,定是祸害一枚。 秦殇挨近她身畔,俯首看着云儿,“他是嫡皇亲,身上流着的,是皇家的血,朕相信,若是太后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皇室血脉流落民间。” 他轻轻拉起她的小手,“寒儿,你若是随我回去的话,我保证,让这个孩子受天下间最优秀的教育,让他应有尽有,甚至将来,我可以把皇位……” “皇上。”若寒猛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迎向他如墨般的双眸,“皇上,我想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不是皇上不好,是若寒无福消受。若寒心里,刻印着一个人,无论生死,我都会与他共同进退。生要同寝,死要同穴,生生世世,永不离弃!” “啪!”火辣辣的痛落在脸上,嘴里隐隐渗出淡淡的血腥味,苦涩地令人纠结。 秦殇一手握着拳,蓦地站起身,冷酷地仰天大笑,“好,既然你不想回头,那就永远不要回头!朕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来人!” “皇上。”子容急匆匆奔了入内。 秦殇颓然坐倒,乏力地挥了挥手,“送他们母子回去,顺便派人告诉卫惊云,三日后开战。” “去吧……”他一手撑着额角,随意地挥挥衣袖。 “是,皇上。”子容望了若寒一眼,与她一同退了出去。 没走几步,就听帐内传来“哗啦----”一片的碎裂声响,紧着隐隐听到秦殇的低泣声,凄怆悲凉,断断续续,浮浮沉沉,愈飘愈远。 若寒小步快走了一段路,终是忍不住悬在眼中的泪,决堤而下。 他这又是何苦? 这又是何苦呢? 她受不起他的深情,也给不起他要的,何苦如此苦苦相迫呢? 番外五 三日后,秦殇果然催动了猛烈地攻城战。大文学战火很快蔓延至赤金岭内外,伤及一众无辜百姓。眼看着一个个被人从第一线抬回来的重伤患,若寒与思思只有埋头扎堆在伤患堆里,没日没夜的工作,才能不去想可怕的未来。 未来,该有多么的残酷。 攻城已逾五日,除了伤患增加、药品不够外,更可怕的是,粮食愈来愈少,照若寒推算,恐怕只能再捱三日。 思思日夜劳作,惊惶交加,终于不支倒下,发起了高烧。 若寒守在妹妹身边,连夜看顾,反正也睡不安稳,每隔一阵子就听号角“嘟嘟”吹起,一拨拨的厮杀,从早到晚,间续不曾断过。 迷迷糊糊地,若寒陡然惊醒,睁眼一看,床上竟然空无一人。 她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奔去,隐隐看到一抹月白小身影摇摇晃晃地向马上攀爬。 “思思你干什么?”若寒失声尖叫。 思思费力地蹬上马,抖着苍白的唇,哆哆嗦嗦地说道,“姐姐,我去找长孙无月,我要他退兵!” “思思你别傻了,天这么黑,外头混乱成一片,你贸贸然出去,还没见到长孙无月,恐怕已给乱箭射死。”若寒发足狂奔,向思思身边冲去。 “我不能再等了姐姐,你,你告诉逡,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我会活着回来见他。我,我还要给他生十七八个宝宝烦死他呢!驾!”思思一扬马鞭,往若寒身旁横冲过去。 “思思----”若寒大惊失色地追赶,惶急下,伸手抓住一簇马尾。 思思一甩鞭子,骏马吃痛,伸腿欲踢。 若寒眼明手快地放开马尾,一个利索的滚落,脚尖踩到一块碎石,猛一崴,跌坐于地。 “思思,思思----”若寒支着身子摇晃站起,发急叫唤前面的士兵,“拦住她,快给我拦住她!” “寒儿,出什么事了?”子初闻声赶来扶住她。 抬眼,只见精通马术的思思,纵马闯出了士兵的包围圈,一路冲出了军营。 “思思,思思!!”若寒一把抓住子初的手,“思思她,她,她说要去找长孙无月。” “什么?”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不行,我要冷静,我要冷静。”若寒碎碎念着,握着子初的手止不住发颤。 “别担心,没事的,没事,我这就派人出去把她找回来,没事。” “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我心里好不踏实,子初,我好怕啊。”她一手捂住唇,忍不住抱住他,泪水滚滚滑落。大文学 “不用怕,一切都有我呢。”他伸手环住她的腰肢,深吸一口气。 “四哥,四哥!!”子悠急匆匆奔了过来,“四哥。” “怎么了?是不是秦殇又带人攻城?” “惊云受伤了。” “逡?”若寒蓦地瞪大眼。 “走,我们过去看看。”子初拉着若寒的小手,一路跟随子悠匆匆向卫惊云营帐而去。 刚到,就见占小白掀开帘子从内走出,伸手拦住他们,“师父在里面施针,你们不要进去。” “傅先生也来了?”子悠面容一振。 “寒儿,不用担心,傅神医医术高明,惊云不会有事的。” 若寒一脸惊慌莫名地抓着胸口,困顿地呼吸着。 “怎么了寒儿?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我……我忽然……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寒儿。”子初握住她的腰,紧张地叫道,“怎么会这样,寒儿。” 若寒急忙从衣领内抽出一根黑色皮绳,握着那颗通体莹绿的玉佛珠。 陡然间,佛珠爆出一片红光,“啪”一下粉碎。 若寒两手捂住唇,惊悚地还未回过神来,只听“刷!”一声帘响,卫惊云大帐内弯身走出一名翩然色绝的男子。 “思思呢?”他这句话是望着占小白问的。 “不是……躺在屋子里么?”占小白又回头看向若寒。 若寒不住抖颤,半响,一言未发,转身就跑。 “寒儿。”子初猛地搂住她,“出什么事了,你去哪儿?” 若寒吸着泪急不可耐地挥手,“思思出事了,我要去找她。我现在心里好慌,好乱,子初,我要去找她。” “寒儿,你冷静点,这只不过是你一时的臆测,别担心,思思不会有事的。” “不是的你不明白,连佛珠都碎了,我,我……” “只不过是一颗佛珠,你别紧张,说不定思思什么事都没有呢。” “不是的!”若寒用力摔开子初的手,尖叫,“我就是有这种预感,你相信我好不好?” “子墨,思思是不是真得有危险?”占小白转头问那名立在卫惊云帐外,面色阴晴不定的绝色男子。 “不错,我方才心绪不宁,为所有人卜了一卦,发觉……” “发觉什么?” “发觉她今晚必有一大劫。大文学” “皇上你现在不可以动,思思的事,子墨会处理,请你安心。”一道低沉优雅的声音从帐内轻缓飘出。 子墨转首向帐内点头,“师兄,麻烦你看着皇上。小白,我们走。” “薛国师。”子悠叫道。 “秦兄弟,麻烦你们留守在此,谨防战事有变。”薛子墨微一顿首,转身随占小白离去。 “寒儿,无须担心,有薛国师和占兄弟出马,一定可以把思思安全地救回来。”子初搂着眸光闪变的妻子,低声抚慰道。 若寒与子初对视一眼,乏力地倒入他怀里。 一夜心慌无眠,辗转到了天亮。 子初代逡斯去了一线,巡查布防。若寒一人在帐里来回走动,时不时掀开帘子向外张望。 未几,榻上传来细微的咿咿呀呀声。 若寒转回头,奔回榻边,伸手抱起醒转的儿子,在他粉嘟嘟的颊上亲上一口,“云儿,你乖了,娘现在心里好乱好乱,你不要吵,要听话。” “你说,小姨她会不会有事啊?” “呀,咿!”云儿肉乎乎的小手贴上她的下巴,小小的嘴微微嘟起,神态可掬的冲她直笑。 若寒抱紧他,来回踱着步,“应该不会有事的,有薛国师和占少侠出马,不会有事的。” “寒儿。”子悠陡然钻入帐来大叫一声。 若寒吓了一跳,忙伸手抚上心口,“怎么了?” “快去皇上那里,思思回来了,她……” “思思。”没等子悠说完,若寒急忙把儿子往他手里一放,拉起裙子匆匆奔了出去。 沿着连绵的营帐一路奔跑,听着呼呼风声刮过耳旁,她不敢停,恨不得自己生出一对翅膀,立刻见到她安好无恙的妹妹。 远远地,见到卫惊云大帐矗立在眼前。 若寒发足狂奔,哪想跑得太急,足下突然无力,噗通,摔倒在地,右手手心被地上尖锐的石子割破,渗出些许血珠。 她仰起头,见到几只乌鸦在枝头盘旋,“哇----哇----”发出几道凄凉悲惨的叫声。 她烦乱不堪地拾起一把碎石,凌空洒了出去,口中骂道,“走开,你们都走开哪!!” “寒儿。”子初几个纵落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翻开她受伤的掌心,忍不住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子初,你带我去逡斯那里。”若寒含着满溢的泪水,极力忍耐着,伸指点点卫惊云大帐。 子初点点头,抱着她向前走去。 来到卫惊云帐前,子初顿住脚步,狠狠握紧若寒的小手,垂首凝视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永远。” 泪水,沿着她的面颊缓缓而落,那般晶莹滑润,那般碎碎裂裂。 她咬着唇,勉强克制住自身的颤动,狠狠点了点头。 子初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只见卫惊云抱着思思,垂首抵着她的额际,浑身染血。实际上,子初分不清,卫惊云身上的血迹,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思思的。 卫惊云身旁站着三个人。 薛子墨、占小白以及一名青衣相拢的华发男子。 子初原以为自己不认识他,谁知见他转过脸来,用那双清雅出尘的眸子定定地注视他一眼,不禁如遭雷轰。 “傅神医,一年未见,为何你,你的头发?”竟变得青丝如雪。 “我师兄一年前已身中奇毒,幸而内力深厚,才不至于立刻毙命,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若寒姑娘,你快过去看看思思,她……”子墨话还未说完,若寒一个箭步来到思思面前,扑倒在地,抖抖颤颤地扶住她的肩膀。 “思……思思……姐姐来了。” “思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思思。” “逡,她怎么了?说话啊,你倒是说句话呢。”若寒伸手拍打一语不发的男人,两眼泪水滚滚滑落。 “寒儿你别激动。”子初急忙上前搂住她,以免她继续动手摧残卫惊云带伤的身躯。 “思思……从高处坠落,伤……伤及头部……”卫惊云泪水不止断断续续道。 “傅神医,傅神医,你是神医,你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她还小,未来还有好长一段路让她去走,她不可以就这样死。”若寒扑到傅清尘身旁,拽住他的袍子不住晃动,泣不成声道。 傅清尘垂首黯然,默默不语。 “若寒姑娘,你别这样。师兄已经尽力了,如果有一线生机,我们决不会放弃的。”子墨上前拽开若寒,把她推回子初怀里,“只可惜,还是迟来一步,不能为她化解这第三道劫难。” “不会的,不会的。”若寒用力摇头,竭尽全力放声叫道,“我不相信!我不信命!什么劫难不劫难,我统统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 “寒儿你别这样。”子初用力抱住她,痛苦地吼道,“大家心里都很难过,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呜……”若寒一手捂住唇,趴在子初肩上失声痛哭。 一时间,悲伤笼罩此处,死寂一片。 若寒胡乱地擦擦眼泪,猛地冲到卫惊云面前,小心翼翼地动手抱住思思,往她鼻尖一探。 “逡,如果,有先进的医疗设备,有一流的脑科医生,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能不能有机会救活她?” 逡斯涣散的眸光缓慢集中到若寒身上,渺茫地低语,“应该……可以吧。” 若寒使劲抓住他的手,含着泪哽咽道,“你说可以的,你不可以骗我。” “若寒,你不要太伤心,别胡思乱想,我想思思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逡斯抬起头,任由大滴的泪水拍打上思思苍白失色的面颊。 “逡,我现在就带思思回去。” “你说什么?”子初蓦地大叫。 “我送她去医院。我当初来的时候,把时光机藏在赤金岭一处隐秘的山洞内,这里距那里不远,逡,薛国师,占少侠,麻烦你们把我们送出去,只要找到时光机,我就有办法带思思回现代。” “不行,我不能让你走,我不放手,我绝不放手。”子初从身后绕上她的腰肢,双手一紧,牢牢将她固定在怀里,“你答应过我,再也不离开我的。” “子初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要听。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我,我受不了,我……不能没有你。” “若寒,你真得有办法带思思回现代救治?”逡斯眸光一亮,急忙抓住她的手,“那,我带她回去。” “不行!”薛国师当机立断地否决,“皇上,如今正值大卫生死存亡之际,你怎可抛下千千万万的臣民,孤身犯险?” “你不行,逡。你又不懂如何驾控时光机,所以这个任务只有我能胜任。”若寒在子初怀里转个身,仰头注视他,含泪问道,“子初,你相不相信我?” 他哽咽着点头,按着她的脑袋,深深埋入自己胸口。 “那你就等我回来。”她捧起他的脸,深深印上一吻,“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云儿,我答应你,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我会带思思一起回来,绝不骗你。” “寒儿。”子初用力搂住她,全身抑制不住的颤着。 若寒伸手环上他的腰,把一颗小脸深深埋入他怀里,无言地抚慰他激颤的心灵。这一刻,她宁愿相信自己,能够实现对他的承诺。 帝殇番外结局 黄昏,夕阳笼罩,山色葱茏一片。大文学 潺潺溪水畔,一双白衣碧人赤足浸在水里,相依相偎。 男子俯首望着怀中的女子。 女子温柔地抚摸膝下一双熟睡的孩儿,目光似水,妩媚灵动。 他俊朗。 她秀美。 他附在她耳畔,情话绵绵,她仰首凝目,含羞带怯。 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她光洁如玉的前额,脉脉注视,“我们……生生世世留在此处好不好,寒儿?” “好。”她微微弯起粉嫩的唇,点点头。 他笑了。 刹那间,眼前一片白雾朦胧。 他豁然起身,在云雾中伸指摸索,口中惊声大叫,“寒儿,寒儿?” 迷雾中,辗转传来一道庄严的声音:“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施主,放下执念,方可心净、人安、心平。” 他挥起长袖,翩然扫却眼前一抹迷雾。 “什么执念?你是谁?出来!!寒儿呢?你把寒儿收去哪里了?幻儿呢?靖儿呢?你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阿弥陀佛。红尘十丈,却困众生芸芸,仁心虽小,也容我佛慈悲。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施主,你与她,缘分已尽,莫再强求!” “住口,朕不用你来说教!”他勃然大怒,气愤地甩着眼前团团白雾,“你出来!老和尚,你是什么人?把他们还给我!幻儿!靖儿!” “幻儿,靖儿……唉,施主莫再沉迷幻境不可自拔,未免伤神,还望速速离去!”迷雾散去,露出一名身着灰布僧袍、尖头、双耳奇大、形如侏儒的秃顶和尚。 他绝望地看老和尚最后一眼,高声大叫,“不!我不走!不走----” 梦碎。 凝一池碧水,奈何心仍执着! “皇上!皇上,皇上!”剧烈地摇晃,使他陡然醒转。 他惊悚地坐直身子,一脸惊惶莫名地瞪着沈碧落近在咫尺的脸蛋,喘息了半会儿,颓然仰倒在椅背上。 “皇上,请务必以龙体为重。”高长贵哆哆嗦嗦地递上一杯热茶,两手不停地打颤。 秦殇呆呆注视前方,随风轻启的帐幕。 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难道,缘即是冰,冰化……则缘尽?……” “皇上,皇上。”沈碧落轻轻叫了两声。 秦殇心头一惊,苦笑道,“沈神医,咳咳咳……” “皇上,先喝杯热茶,请保重龙体。”沈碧落匆忙拿过案上的茶杯递到秦殇面前。 秦殇接过茶杯,掀开盖子,淡淡地饮了数口。 他慢慢放下杯子,一手支着额角,问道,“沈神医,朕……觉得很累,想休息一会儿。” “皇上过于劳心劳力,还请宽心平气,凡事,切不可动怒。” 秦殇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碧落顿首向后退去,“碧落先行告退。” “沈神医。” “是,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你相信缘吗?” 沈碧落怔了一怔,垂下眼,轻轻答道,“我不信缘,缘即是债,碧落背不起,也不想背。” “沈神医,你也是个可怜人。”秦殇暗自叹息,悲怆地笑道,“你以为你逃开了,就能放下么?这么久以来,你扪心自问,可曾放下过那段感情?你的确是还了债,可惜却未能转身,于是便造就了一段孽缘。你极力想要抽身而退,却苦于作茧自缚……” “皇上?” 秦殇淡漠地望了她一眼,“神医若是要走,朕一定不会拦你。朕有时望着你,会在你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所以,若是可以的话,朕很想成全你与五弟,希望你,不必像朕一样日日痛苦、时时刻骨……” “皇上,请,请您不要说了!碧落与王爷已是毫无瓜葛!碧落现在一心一意,只想行医四方、治遍天下疑难杂症,为平民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至于那些儿女私情,早已成为过眼云烟,此生再不去想!皇上,已经很晚了,碧落先行告退!”沈碧落握着抖颤的双拳,垂下头,忍住满眼的泪水,旋身钻出幕账。 “沈神医,沈神医?”适逢子容与水玲珑走来,随口唤了两声,却见沈碧落头也未回,飞速奔回了自己的帐寮。 “参见皇上。”二人入内行礼。 子容疑惑地望了秦殇一眼,“皇上,不知沈神医她?” “没什么。”秦殇摇了摇头,“让她去吧。” 水玲珑辗转望了子容一眼,苦笑着倾首。 “启禀皇上,慕容嗔有要事求见。” “进来吧。” “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什么事?”秦殇一脸倦容地瞥了他一眼。 “微臣适才接到确切消息,得知卫国帝妃云娘娘命悬一线,薛国师、四王爷等人率三千精兵突破我军防锁线,正往赤金岭赶去。” “你说什么?”水玲珑失声尖叫。 成王看了她一眼,见她面红耳赤、神色激动,不禁暗自疑惑,忍不住出声道,“玲珑,你认识这位云娘娘?” 水玲珑退后一步,敛容垂下头,“末将失态了。” “可知他们冒这么大危险,往赤金岭去做什么?”秦殇不解问道。 慕容嗔摇摇头,“微臣现在还没查到原因,不过……” “不过什么?”水玲珑又忍不住插口问道。大文学 慕容嗔投去深沉的一瞥,“不过据探子来报,皇后娘娘她,似乎也在队伍之中。” “若寒?”水玲珑交握双手,心神不宁地摆弄手指,难掩焦虑之色,“慕容将军,你可曾打听到,那位云贵妃为何人所伤?她,她现在……” “玲珑。”秦殇眸光移转,在她身上轻抚而过,“你似乎……很紧张那位云贵妃?” “呃,因为……皇后娘娘与云贵妃,她们其实是姐妹,我……我担心娘娘她会为了救护妹妹,不畏生死,作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来。” “哦?”秦殇微微扬起唇角,目光在水玲珑面上辗转流连,“朕,很久之前就想问你,玲珑与寒儿,是否是旧识?” “皇上为何这么想?”水玲珑抬起镇定的面容,正色看着秦殇。 他轻笑,“因为从一开始,寒儿似乎就很清楚你的底细,她甚至比我们更为了解你的暗器,朕还记得,寒儿把你的暗器,叫做子弹!” 水玲珑轻缓地垂下头。 秦殇接着笑道,“相反,你也很关心寒儿。哪怕当时朕叫你执行任务,你亦是小心翼翼,几次三番没有伤她分毫。朕起先只是以为,你是瞧在朕的面上,才对她十分客气。直到那一日,寒儿自作聪明地逼淑妃吃下假死药,救她离开,却遭那贱人袭击,你救下她,甚至还为她编了些乱七八糟的谎话来欺瞒朕。那时候,朕才发觉,自己错看了你。只不过,当时朕经薛国师提点,方知寒儿身中醉生梦死之毒,一心只想为寒儿求得解药,其余琐事都不及细想。那些令朕疑惑的事,一搁置,就放到了今天!玲珑,朕相信自己一定不会看错!你与云氏姐妹,定是旧识!” *******分割线分割线*********** 赤金岭 在若寒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当初掩埋时光机的山洞,七手八脚的把仪器从里面挖了出来。 一群古人非常好奇地围着这颗貌似鸡蛋的时光机转了一圈。 若寒伸手推开某某某,掀开机器盖头,子初颤若游丝的手向她伸了过去,紧紧围住了她的腰。 她不敢回头,只是狠狠捏着他的手背,指甲印子深深嵌入他的肉里。 二人心思流转,情绪激动地握紧双手,迟迟未曾分开。 良久,若寒俯首望着仰卧在鸡蛋壳内,双目紧阖的妹妹,狠狠心,坚定地推开子初的手,手脚并爬地向驾驶座而去。 “碰”一声落座后,若寒偏头看向身旁的思思。 “皇上,该走了。”子墨低腰劝说伫立在机器前,半截木头似动也不动分毫的卫惊云。 “放心吧。思思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子墨一手抚上卫惊云的手背,安抚地轻轻拍了一下。 “四哥。”子悠拽着迟迟不肯移动的子初向一旁退去,“四哥,你别这么担心,上次四嫂不也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么?这次一定也行的。” 若寒握着指示盘的双手微微打着抖。 突然间,山岭内响起一片击鼓之声,震天动地的吼声随之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数千支擦得亮晃、削尖的长矛,笔直一顺地对准卫惊云一干人等,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又一拨精壮的士兵涌上前来,手执盾牌围成一圈,齐刷刷蹲下,把卫惊云等人封在了阵中,举步难行。 若寒大吃一惊,指尖冒出一股寒意,鼻端不由生出细微的汗珠。 顺着黑压压的人群望去,秦殇率领子容、沈碧落、水玲珑、慕容嗔一干人,辗转浮现在众人面前。 及地的绣金紫袍拖曳、滑过渐绿的草坪,他踩着飘浮的步子,径直来到子初面前,俊秀无双的面容上,微微扬起一丝浅笑。 “四弟。”他望了子初一眼,转而又看向子悠,“五弟!好久不见了。” 咧咧风响,吹起他翩然的衣袖与袍角。 他站在他们面前,一脸笃定地望着他们,嘴角带着浅笑,眸光却是寒冷无比。 “皇上在这一刻出现在这里,定是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子初漠然注视他。 “皇上!”子容上前一步,忍不住开口道,“救人要紧,一切事就请等寒儿回来后再说。” 秦殇淡淡地向若寒投去一瞥,回首望向子初,笑了。 “若我是你,我决不会让她离我半步之遥。你知她要乘着这个古怪的东西去哪里?也许此一别,就是生生世世,如此,你也愿意么?” “可惜我不是皇上。”子初冷笑,“所以我愿意放手。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会支持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也许将来,我会为今天所做的决定而痛不欲生,可是我知道,我若今天不放手,那么此刻,我心爱的人,必然会先我一步痛不欲生。” “好一个情痴。”秦殇淡然地笑着,顺手拔起水玲珑腰间的佩剑,抵上子初的胸膛。 “皇上!”成王大惊,水玲珑更是失声尖叫。 “阿嗔,去请娘娘下来。” “是。” 若寒望着步步紧逼时光机的慕容嗔,眼看众人性命尽皆拿捏在秦殇手里,只得屈服。 她垂下头,看了看仪器盘,索性把心一横,“啪”地按下一颗红色按钮。 瞬时,右方一个小小的计时器上跳出一排鲜红的数字。机器发出滴滴滴滴的响声,五百秒,迅速倒计时中! 她掀开机器盖子,从时光机里爬了出来,卯足吃奶的力气奔到子初身边,冲着秦殇大声叫道,“放开他们!” “寒儿,不可对皇上无礼。”成王心急地拦到她面前,生恐激怒帝殇,会对她不利。 秦殇微弯优美的唇形,转首望向水玲珑,笑道,“玲珑,你不是有话要对寒儿说吗?” 若寒疑惑地瞥了水玲珑一眼。 水玲珑局促不安地低下头,轻咳两声,遂又抬起头,目光飘忽不定地落在若寒面上,欲言又止。 “你们又想搞什么花样?子璇,快把他们放了!顶多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寒儿?”子初怒吼,“我不许你这么说!你答应过我,无论有什么困难险阻,再也不会轻易离开,除非,除非是这次为了救你重要的妹妹,否则,我绝不允许你……” “碰!”秦殇狠狠一掌落在他肩上。大文学 子初退后数步,倒在一众士兵堆里,被数十支长矛紧紧压住了双臂与身躯。 “四哥。” “子初。” 秦殇紧着追上一步,狠狠刺出一剑,扎入子初左肩。 “朕当初不该三番四次的心软,放你一条生路。到了今时今日,你竟然联合弟弟、与别国攻打我大秦。朕真得很痛心,子初,朕真是悔不当初,没有立时杀了你!才叫你一错再错,错至这般地步。”秦殇眸光乍现,寒芒四射。 子初跌落在地上,咬着苍白的唇,冷冷注视他。 其余人想要反抗,稍有举动,便让数十把长矛压住了身子,未能动弹分毫,眼睁睁看着秦殇冲着子初又一剑刺去。 “子璇,子璇不要。”若寒飞身上前,死死压在子初身上,与他滚作一团,抱成一堆。 她护着他,转首看向目光繁复多变的子璇,“你要杀就杀我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两兄弟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皇上!二哥!!”子悠被众士兵压住双手,忍不住怒火翻覆,大吼一声,“你若是还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就请你放了他们!别再苦苦相逼了!” 子璇慢慢地滑落到地上,望着相拥在一起的子初与若寒,缓缓伸出一只净白的手,抖抖索索地抚上若寒冰冷泛湿的面颊。 “我……只是不希望你离开这里……只是舍不得你,离我太远太远……” 若寒用力眨回自己不争气的泪水,颤着手,暗中在自己腰间摸索东西。 “若寒。”水玲珑跨前一步,目光中晶莹闪烁。 她吸了口气,坚定地说道,“我替你送思思回去,对于机械操作方面,我自认很有天分。” 若寒一怔,摸索东西的手也随即停下。 “你?”她顿了一顿,随即冷嗤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敌是友,凭什么你认为,我会把我最重要的妹妹交给你?” “若寒,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在园子里种兰花么?”她幽幽叹息一声,轻移莲步,慢慢向她身旁靠近,那双明媚的眼睛,盈盈似水,波光流动。 “因为在以前,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我曾经拥有过一片兰花园。我最喜欢建兰,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说这种兰花,虽然生得普通,不名贵,处处可见,但它不畏暑,不畏寒,生命力特强。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建兰吗?” 若寒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子初切身感受到她的惶惶激动,忍不住伸手搂住她的腰,“别怕,别怕。” “因为它像你!” 若寒一手捂住唇,禁不住小声抽噎起来。 水玲珑吸了一口气,忍住满眶的泪水,果断地不让其滑落,“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断了线的珍珠,无情滑落,染湿一片衣襟。 “就是没能好好照顾你们姐妹二人,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你恨我讨厌我,是我咎由自取。你说过,你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纯良的你。等待,已经让你的心脏,彻底麻木!你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你不要说了!!”若寒奋力挣扎而起,狠狠推了水玲珑一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老天居然会这么眷顾我,让我死而复生,更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们姐妹二人!我一直一直都不敢认你,就是怕有朝一日,我们必须像这样面对上,我,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我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弥补我以前的过错。若寒,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思思略尽绵薄。” “骗人,你骗人!你明明失踪了,五年来音讯全无,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就是她?就算你是她又如何,在我心里,她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你根本不能左右我的决定,你不能!”若寒又惊又怕地向后退去。 “寒儿。”子初爬起身,扶住她的身子,“你怎么了,她是谁,你为何这么激动?” “你是……干妈?”卫惊云不确定的声音颤颤丝丝地飘起。 “她不是!她不是!”正当若寒发声大叫、情绪失控时,后头,银色鸡蛋壳陡然亮起红灯,警报瞬时拉响。 机器自行运转,猛然启动、向人群横冲直撞而来。 若寒转身向鸡蛋壳投身而去的那当口,秦殇用力挥了子初一掌,将他打得倒飞出去,跌落在人群里。 “子初!”若寒回首惊嚷,右臂被子璇捏住,不及细想,掏出腰间匕首便刺了过去。 “嗤!”一声,当尖利的刀锋,刺穿他肚腹的一瞬间。 她与他,同时惊呆了。 “保护皇上!”慕容嗔大吼一声,率领成千上万的士兵向若寒涌来,大有一鼓作气,把妖女大卸八块之势。 秦殇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狠狠一挥手,慕容嗔等人即刻不敢妄动,全部止步,围着秦殇与若寒,虎视眈眈瞪着在他们身后发着妖异红光的银色鸡蛋壳。 “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血丝,顺着他白玉般的手掌,缓缓蔓延,转瞬滴在地上,浸染了一小拨嫩绿的小草。 红的刺目! “对不起子璇,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手腕蓦然一紧,下一刻,被他狠狠搂入怀中。 “你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好,我用尽一切方法,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旁。寒儿,知道吗?你就是我的阳光,我的雨露,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是子初,没有他那么伟大,所以,我宁可你痛恨我,也不会让你离开,去一个陌生的国度,我怕我再无机会见到你。” 她在他怀里狼狈地抬起头,还未开口,蓦地惊觉,时光机“嗡嗡”作响,凌空飞了过来,用泰山压顶之姿,当头罩下。 “子璇快走!”若寒大惊失色,急忙拉扯他闪避。 同一时间,耳畔响起众人接二连三的惊叫。 “皇上!!” “寒儿!!” “思思??” “碰~!” 一声巨响后,鸡蛋壳横空消失。 若寒神情呆滞地矗立在一群士兵群中,与慕容嗔一干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她才哆哆嗦嗦地伸手摸摸自己安好无恙的面颊,转动着滞然的眼珠子,来回张望。 “寒儿。”子初捂着胸口,挤身来到她身旁,一把将她搂入怀里,上上下下检视一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有事的是你啊。”若寒替他捂住胸前流血不止的伤口,哽咽道。 他有着失而复得的重重惊喜,伸手把她紧紧环在胸前,不迭声地说,“我再也不放开你,我发誓,我再也不要放开你!” “皇上呢?皇上怎么不见了?”慕容嗔率领一群士兵来回探看,陡然怒道,“是妖女把皇上弄不见的,我们上去杀了这个妖女,为皇上报仇!” “杀了妖女!!”群情汹涌,有可能随时冲上来把若寒撕成碎片。 成王陡然大喝一声“住手!”。 “皇上突然间不知所踪,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回皇上,水将军、慕容将军!立刻率领人马,搜查赤金岭上下,务必要把皇上找回来。” “可是殿下?明明是这妖女把皇上变不见,不是应该把他们拿下,严刑拷问吗?” “你现在是不是置疑我的话?”成王不怒而威地瞪了他一眼,“照我说的去做,其他事,你不必多管。” 慕容嗔气馁,愤恨地瞪了若寒一眼,“是。” 若寒不敢多话,只是感激地向子容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率领大批人马匆匆离去。 临行前,水玲珑再度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裹着难以言喻的感情。 若寒垂下头,下意识地握紧子初的手。 再度抬起头时,子墨已扶着脸色青白的卫惊云匆匆来至他们身边,接二连三地追问道,“刚刚那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秦殇和思思一同走了?” “我不知道!刚才碰一声响,我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吃了一嘴灰尘。” “皇上请安心,思思定然可以安全抵达目的地。”子墨一脸笃定地说道。 “现在担心那么多也没用了,过会儿我试着用手表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和他们那边通上话。” “嗯。” “那我们回去吧。” “思思……”卫惊云拧眉注视着空荡荡的前方,潜意识地握紧自己的拳头。 “逡。”若寒止步,回头凝视他悲切的面庞,“你什么都别想了,回去先好好睡上一觉,思思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若寒姑娘说的是,皇上,您有伤在身,咱们回吧。若是有缘,无论相隔多远,定会再见的。”子墨握紧卫惊云的左手,与他茫然的双目对上一眼,坚定地点点头,以示安慰。 “子初我扶你,你小心点,回去立刻让大夫处理你的伤口。” “对了寒儿,刚才那位水玲珑姑娘,她到底是……” “不要再提她了,过去的事,我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若寒冲着子初微微一笑。 她扶住他的左手,他挽住她的腰,俯首与她交换一抹会意的眸光。他纤长有力的五指,紧紧扣住了她的,迎着夕阳的余晖,迎着红透半边天的落霞,相互扶携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猩红的落日,在他们身后落下一道五光十色的剪影,红的耀眼,刺得夺目万分。 **** 尾声: “碰!”伊莲一脚踹开医护室大门。 正坐在床边打盹的休尔,顿时被她惊得跳起,“我说亲爱的,你换种进门的方式好不好?” “你头一天认识我?”她冷哼,将一把鲜花置入玻璃瓶中,摆弄着翡翠般的绿叶,转首偷瞄着病床上银丝铺满床的帅哥。 “看够没有呀?” “没有。” 休尔翻翻白眼,“他能有我帅?” “你?”伊莲抽空瞄了休尔一眼,挥挥手,“你跟他简直有云泥之差。” “那倒是!”休尔得意洋洋地抖着大腿,“他是古人,我是赫赫有名的武器专家,两者之间的iq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我是云,他是泥,没错,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挂名老婆。” “碰!”她顺手拾过抱枕砸在他头上,“笨蛋,说反了!他那种贵气天成的仙人之姿,不是你这种小瘪三可以比的。走走走,没你的事了,回去做饭,一会儿准时送来。” “你当我是什么?” “煮饭公加洗衣男!” “你??”后者气得吐血。 伊莲眼一瞄,跳了起来扬拳头,“你当不当煮饭公?不当咱们就一拍两散!离婚,我另外找男人过,哼。” “你找什么男人?你别忘了契约期间你不可以把我们假结婚的事向双方父母抖出来!” “我管你,我伊莲行事,一向我行我素,你头一天认识我?” “你!?”他忍耐地咽下一口恶气,用狠毒的眼光刺杀床上的睡美男,“我去烧饭,你少看他几眼,让我多活几年,好歹我现在也是你的挂名老公,你敢给我红杏出墙,我就杀了你。” “知道了去吧去吧,煮饭公。”她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碰!”病房门重重合上,伴着沉沉的脚步,呼哧呼哧去得远了。 伊莲伸手捂住嘴,咯吱咯吱笑了。 “起来吧,他走了,我就说吃了我的药,怎么可能不醒嘛,原来是装晕。”她顺手推了睡美男一把。 床上的人稍稍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微微掀了两掀,慢慢睁开一双狭长深邃的美眸。 “寒儿?”他目光迷茫地望着她,表情呆呆然。 “什么寒儿,你给我瞧清楚这里是哪里。” “寒儿……”他不理她,径自来回查看印在心里的身影。 伊莲叹了口气,伸指点点手表,叽里呱啦地叫道,“大姐,他刚醒了,对啊,像个傻子似的只会念你名字。嗯,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教导他的。放心放心,我不会虐待他,绝对不会的。啊?你还想跟他说几句话?” 她转首,对上他那双清幽如碧水、含着不解眸光的眼睛,眨呀眨的,美极。 她笑嘻嘻贴近他那张放大数寸的超级俊脸,对着表面上,若寒妹妹来回摇晃的大头叫道,“今天就不用了吧,他才醒过来,整个人傻乎乎、呆头呆脑的,不晓得穿越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撞到了头。哎呀,你别叫那么大声嘛,耳朵都给你震聋了。安啦,我会替你好好看着他的,那么紧张干什么,放心吧,这里医疗技术这么先进,你还怕他治不好么?再说了,要是真能忘记你,还真是他妈的百世修来的福气。呃,好好,我不说脏话,行了吧。大姐就这样吧,不说了拜。” 伊莲吐吐舌头,三秒未到,便给一阵急促如追命铃的滴滴声惊起,她叹了口气,自觉地一手堵上耳朵,按了下接听钮。 果不其然,若寒哇哇大叫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给传了过来。 大姐真是,嫁了人就成噜苏阿妈了,骂人都不打隔,絮絮叨叨说她不该挂她电话,这是电话吗?…… 她说,“安啦大姐,你放心跟你的男人双宿双飞去吧,我帮你看着他,一定让他过得比皇帝还奢华完美行了吧?我靠不是吧,还得请个专人伺候他穿衣吃饭?你要不要紧啊?这不是白生了这么张美美的脸吗,怎么连一点基本生活能力都没有,那不跟白痴差不多吗?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哎呀你烦不烦哪,我知道他娇贵了,我找人专门伺候他行了吧。给我钱,我当他全天候保姆加老师,从早到晚当他大爷一样伺候他也行哪!别噜苏了大姐,啊?思思呀?回头叫她跟你联络吧,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尿尿,我憋急,你怎么愈来愈像阿妈了呢?什么结婚哪?哦,我怎么跟休尔结婚的?哈……哈哈。” 她讪笑数声,假装信号接收不好,把手表慢慢朝远处挪去,作势叫道,“喂喂大姐,你说什么哪?我听不见哪,喂,喂!” 喂到最后,急忙把联络器给关了,脱下表带,把联络器随手扔进垃圾桶,“碰”一脚从窗口踢了出去。 哈哈,扔了省心,反正大姐身在遥远异乡,要杀她却是触手难及,噢耶! 转脸,发现男人正一眨不眨盯着她看,神情有些古怪,黑漆漆的眼眸内,布满了一连串的感叹号与问号。 伊莲嬉皮笑脸地耸耸肩,顺手搬过一只沉甸甸的纸盒子,“通”一声扔在他床前。 “听好,我只说一遍。你现在身在201x年中国香港,你叫秦子璇,一个身无长技的普通人。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得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直到你回去之前,你必须读完这么多课程,全方位拓展自己的知识与视野。我保证,未来你会忙得连偷想大姐的功夫都没有!你放心,资金方面绝对不成问题,你穿过来时,手上戴的那只玉扳指给我当了,换的钱够你在这里丰衣足食大半辈子。”眼看他眼里问号越聚越多,伊莲伸手拍上额角。 伊莲笑呵呵伸出一只手掌,友好地递到他面前,“子璇你好,我叫伊莲!你的魔鬼保姆!” 等着接招吧,都说最近无聊了,想不到上帝这么体谅她,专程送个男人来给她折腾,哈哈……呃。 她一手掩住唇,向一头雾水的男人挤眉弄眼。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眨眨眼,伸指点点她一头卷曲缭乱的大波浪红发。 她不在意地伸手拂过前额一缕秀发,笑道,“哦,你说这头发啊,本来是金色的,前不久心血来潮烫成红色,很美是不是?” 他为难地望了她一眼,硬着头皮,诚实地摇摇头,两片薄唇微启,吐露二字:“很丑!” 她险些气得吐血,跳了起来,扬扬小拳头,“我靠,我还没嫌弃你一头白发,你还敢嫌弃我一头红发?咱们是王八笑乌龟,半斤八两好不好!” “寒儿?” “我说大哥,麻烦你换两个字念念行不行,你除了记得寒儿,你还记得什么?” 他定定然望了她许久,摇摇头。转瞬,双眸豁然一亮,吐字清晰道,“若寒!” 伊莲脚下一打滑,一手扶住床头柜子,叹口气直摇头,“还真是换了两个字。” “寒儿?” 伊莲索性搬了张小凳子坐到他面前,哭丧着小脸凝视他,“你是真痴还是假痴,难道穿过来时真撞了脑袋,不会那么倒霉撞得智力退化了吧?唉,算了算了我认了,我答应大姐要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总之,不管你得了什么毛病,失忆也好、疯癫也好,我都会帮你治好,我告诉你哦,我是iq200的天才药剂师,这世上没什么药是我不会研制的。” 她顿了顿,美目盼兮,眼波在他白皙如玉的面上轻微流转。 隔了许久,她才长叹一声,“其实,也许我不该想着要如何治愈你,或许对你来说,守着一段属于你的记忆,像这样痴痴呆呆的活着,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伊莲!”房门被休尔大脚用力一踹,“饭来了!!” 伊莲对天翻了一个白眼,转首看向满脸好奇宝宝神情的子璇,自我头疼中,忍不住伸手拍打额角。 看来,要叫子璇弄明白今时今刻所处的境况,还须花上一段时间。 而且…… 未来,能不能够适应,似乎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头痛呀头痛,真是接了一颗烫手山芋!不知道将来是她折腾男人,还是男人折腾她,命苦,呜…… 【帝殇番外完结】 001 2011年春•;香港 港生酒店的金漆招牌,在日头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着。大文学 一抹娇小玲珑的身影在两名保全人员的恭送下一路逛出了港生酒店的大门。 她动手扯了扯背包带子,仰起一张团团小脸儿,那双乌黑亮泽的大眼儿机灵地溜了一圈,随手挥了挥,“你们回去吧,告诉他我今晚会再来的。” “是,二小姐。”两名保全人员对看了一眼,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小小姐还真是难以搞定,哎,真难为了安总,居然还耐得起性子来搞定这小姑娘。 她,云思思,今年十八岁,汐花社老大云伟凡的小女儿,生平刁蛮任性、古灵惊怪,念书没啥天分,搞破坏事事拿手! 逡斯•;安,港生酒店总裁,云伟凡委以重任的干儿子之一,据说不久的将来,将成为汐花社下一任接班人。 不过,安总被她缠上,是他老人家倒了十八世的霉!两名保全人员再度望了一眼,讪笑着目送思思小姐离去。 想不到外头的太阳还挺浓烈的,嗯,开始有点儿夏天的味道了。 思思张开左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小跑步奔向对面的公交车站。 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思思稍稍抬头一望,撇撇小嘴:原来是白若飞的女朋友。 白若飞,思思的物理老师,听说是名校毕业的资优生,有着顶尖的头脑以及俊美的容貌。自从他入校第一天起,就有数之不尽的飞蛾企图扑灭他那团火,不止那些待字闺中的女老师看上他,更有许多女同学迷恋他。可惜人家有个交舞蹈的女朋友----曾倩怡,不仅人长的漂亮身材也一级棒,有了这样的女朋友,白老师当然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思思不想惹麻烦,刻意避开曾倩怡的视线,缓步踱到站台后一处卖玉器的小店。 “小姐要算命吗?”一个幽幽沉沉,仿佛从地底下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思思一跳。大文学 她猛的回过头,看到一个坐在玻璃门旁边的侏儒。 难怪她进门时没注意到他,他长得尖头尖脑,尖嘴猴腮,整个人隐在门后黑暗处,而且还那么矮,鬼才见得到他! “你存心吓人啊?”思思不高兴的叫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侏儒迈着细腿来到她身前,仰起脖子看她,“你能找到这里,那就是与佛有缘,坐下,我给你算算吧。” 他指着身旁那张办公桌,那桌子比他的人还高出几公分。 “你会算命?” “算错不要钱,算对您看着给。”侏儒吃力的爬上高背椅落座。 “哈,那就帮我看看手相吧。”思思等着看好戏。 侏儒点点头,细看她手上的纹路,琢磨片刻,忽道,“小姐生来就是富贵之人,本该幸福美满,只不过……命中该有三劫,且一次凶过一次。” “呸呸呸,你这张乌鸦嘴,胡说八道什么呀?”思思用力甩了甩手,“你给我算算,我的爱情运如何。” “小姐该是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思思双眼一亮。 “只不过,两情相隔万重山,唯有来世续前缘。” “我呸~!!!”思思霍然跳了起来,一手拎起他的衣领大吼道,“你这个小矮人说什么哪?张口就没好话,我跟你有什么仇,犯得着这样诅咒我和逡斯吗?我告诉你,我不管什么千重山万重山,总之,他是我的,我是他的,我们两个会幸福的。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跟我结婚!他要是不答应,我就跳楼,死在他面前,看他还敢不敢废话半句!” “小姐您别激动,别激动!是这样子的,我有三颗玉佛珠赠予你们三姐妹,危难时刻或许可帮助予你。” “什么三姐妹?你又在说胡话了是不?我就一个姐姐,她叫云若寒,哪来三姐妹?你爷爷的瞎掰什么?”思思忍住掐死他的冲动,冲他急吼。大文学 “不是不是,小姐您听我说。你们三姐妹当中注定有两个会有一段奇遇,能不能回来,就要看天意如何安排了,您千万收好这三颗玉佛珠……”侏儒怪匆忙将一只敞开的玉盒递到思思怀里,“你现在不信不要紧,总有一天,你会亲眼见证的。” 思思垂眼一看,见是三颗莹绿剔透的珠子,随手拿起一粒握在手心,温润滑腻,手感不是普通的好。 “这佛珠怎么会发绿光?” “能瞧见绿光的,便是与佛有缘之人啊。” “是吗?”思思半信半疑,举着一颗珠子左右瞅瞅,“到满好看的,串一颗给宝宝当项链。” “你不要胡乱送人啊,一定要送给你姐姐,听到没有?” “啊呀,知道了,你烦不烦哪?”思思掏出皮夹,没好气的问道,“多少钱,说吧。” “我不要钱,不要钱!你是与佛有……” “哎呀,好啦!真是个怪人。”思思斜睨他气呼呼的侧脸,突然嘻嘻一笑,“喂,老小子,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给我三根串珠子的线吧,匣子还你,看上去还挺值钱的,你收好吧。” 侏儒怪瞪起金鱼眼,重重哼了一声。 ******* 数日后的夜晚。 思思与逡斯•;安从g市赶赴回香港,车子开到盘山公路,一路上,思思几乎一语不发。 逡斯坐在她身旁,忧心忡忡的望了她一眼,抬手摸摸她的小手,“小姐。” 冷不防,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到了他的手背上,吓得他慌了,笨手拙脚的抱住了她,“思思,别哭了,思思……” 思思满腮的泪水止不住的掉落着,一手抓住他的衣襟,把脸深深埋入他怀里,泣不成声道,“姐姐……她从来就没离开过我……她昨天还好好的……她昨天还在笑我,笑得气儿都喘不过来,她是那样真真切切的存在过,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没有了呢?” “思思,你别担心,说不定,大小姐只是跟我们开个玩笑,又没找到她的尸身,不会有事的。” “那么你说……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会跑到哪里去了?爆炸把整个房间都炸得乌漆抹黑的,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她难道……难道……” “思思……” “难道尸骨无存了吗?为什么呀……姐姐从来没做过坏事,她一直都是那么与世无争的,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还我姐姐,你还我姐姐呀……” “思思,好了好了,别难过了。”逡斯搂着她的肩轻轻拍打,“说不定,事情还未到绝望的地步,乖了,不哭。” “逡斯。”她靠在他怀里嘤嘤啜泣,“我忽然之间好害怕,之前碰到一个算命的给我算过,说我今生要历三次劫,且一次凶过一次……”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江湖术士之言,怎可尽信?好了好了,我们先回你家,收拾收拾东西搬到我那里住,以后我整日都陪着你,看着你,你不会有事的。”逡斯安抚的拍拍她的背,抬头对司机道,“阿fan,先去小姐那里。” “好的安哥。” “逡,我们结婚吧。”她突然伸出双臂勾住了他的颈,那份少女特有的湿热气息轻轻飘拂在他脸庞,忍不住叫他心头一荡。 “小姐你才十八岁。” “十八岁也可以生宝宝的呀。” “这……似乎不是生不生宝宝的问题。” “逡,人生无常,我们不应该牢牢抓住眼前的幸福吗?我要生许许多多跟逡长的一模一样的宝宝,好不好?” “这……”逡斯无奈的望了他一眼,忽而惊见一辆黑色小车从后追来,一名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从前窗玻璃内钻了出来,手举一架重型机枪瞄准了他们的车身。 “阿fan,趴下!!”逡斯惊叫一声,按着思思的脑袋一同俯低。 一瞬间,“劈里啪啦”的子弹攒射,将后窗玻璃尽数扫破。 阿fan中了一记流弹,哼也未哼一声便倒了下去,失去控制的车身摇摇晃晃的向山坡倾斜而下。 “逡,逡……”思思仓皇惊叫。 逡斯身手矫健的翻到前座把稳方向盘,急喝道,“思思,趴下。” “碰。”追魂车用力的撞了下他们的车尾,车体更是迅速的滑坡。逡斯猛踩刹车,蓦然发现刹车失灵,惊愕之余,脑中连番闪过之前的情景,“糟糕,车子被人动了手脚,该死的,真是他,亏我一直以来都当他亲兄弟一般,他居然如此不顾手足之情。” “逡……逡……抱抱。”思思慌乱的伸出手,从后座爬向前。 “嗒嗒嗒嗒”子弹在思思背后开了花,将她的后背浸成一片潮红。 “思思。”逡斯索性什么都不顾了,放开按住方向盘的手,睁大瞳眸,惊恐的接住她的身子,颤抖着,一连串冰凉泪珠接连掉落在她的脸上,“不,不要……思思,你不会有事的。” 车子“哗啦啦”向下倾滑,车轮与山坡急速摩擦,喷出些微火星。 “那个混蛋侏儒……说对了。”思思扯出一丝僵硬的笑,“他说……我们两情……相隔……万重山,唯……唯有来世续……续前缘……逡,来……来世你不可以不要我,你一定要记得我……” 他捉着她的手不迭点头,双眼一片模糊。 “思思,思思……我会陪着你的,到哪里都陪着你……”他赌咒似的说道。 “逡……”她黯然无神的大眼深深的瞧着他,幸福的笑开了。 “轰----” 车身被一片炽热的火光吞没,隐隐可见一抹奇异的绿光挟着两团白影,一闪而逝---- 002 大卫国天宝二年,是为秦、卫、蒙、黑四国割据时代。大文学 当时国力最为鼎盛的要论秦国,其次当推卫国。 卫国素有黄金都城之称。 据说,卫都皇城连绵起伏的宫廷楼阁皆是用真金白银打造而成,俯首抬目均是一片金光耀眼。 卫国新帝年仅二十,自去年登临大位,便将朝政之事全权交由皇叔卫崇焕打理。 一年来,新帝沉迷女色,从未早朝,酒池肉林,极尽人间欢乐。 卫国臣民一提起这位荒唐的昏君,皆摇头叹息,敢怒不敢言。 谁敢当赵民成第二? 赵民成乃追随先帝的忠臣义士,只因愤及一时,对新帝出言不逊,一句“昏君”,落得个满门抄斩。 有童谣称:秦都美、秦都富,秦都专出好皇帝。 卫都美、卫都富,卫都出了个土皇帝。 一朝歌,一朝舞,一朝过了又一朝;诛贤臣、亲小人,迟早沦为秦国奴。 **** 铺天盖地的浓烟呛进他的口鼻,压得他整个人沉甸甸的,他拼命挣扎,在迷雾中挥着手,跌跌撞撞地爬向前方。 思思,他要找他的思思。 思思,说好一起生一起死,到哪儿都不分开的,她跑哪去了,这个贪玩的小家伙,真是可恶透了。 他记得刚刚还好端端地抱着她,她身体的余香犹留在他鼻尖,怎么才一转眼,她就不见了? 思思,思思,拜托别开玩笑了,快出来吧,思思---- 他看到亮光了,前面好明亮! 他跟着那抹亮向前冲,他以为他会在那抹亮光处找到他的挚爱---- 熟料---- “噌!”他冒着冷汗猛然从床上竖起,惊愣的目光落在那拨金色的落地帷帐上。大文学 霎时,屋内响起一片乱七八糟的笑声、哭喊声。 十数个女人爬到他身边,接二连三的叫道,“皇上……” “皇上您吓死臣妾了。” “皇上----” “皇儿!”一名身穿华服、珠圆玉润的中年女子走上前来。 众女唤着太后,微微退后身子。 “皇儿,你现在觉得身体如何?还有何处不舒服?” 他失神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脑海中连番闪过数轮光影。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与思思在盘山公路上遇袭,其后刹车失灵,翻落山坡了吗? 怎么莫名其妙在这貌似皇宫的地头醒了过来? 古怪!难道他在车祸中死了?他的灵魂飞到这个皇帝身上将其身体据为己有? 古怪!那原本那皇帝的魂魄又跑哪去了呢? 逡斯向天仰望了一番。大文学 该不会就站在他身边猛向他瞪眼吧? 真是罪过罪过! 等一等,思思在哪里? 他没事,是不是表示思思也没事? 她中了枪,情况应该比他更为严重。 不,不不,她一定吉星高照,神灵庇佑,不会有事的。 他能安全到达这里,她也可以!一定可以! 思思,我一定要把你寻出来!你等着,一定要等着---- “皇儿你怎么了?”太后见他久不回应,表情古怪,心中愈发焦急,扭头对一名弓身站在床边的老头道,“黄太医,你快来替皇上诊治诊治,看是哪儿出了问题。” “是太后。” “太后?”逡斯挑挑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妇人。 “太医,皇上是哪儿出了状况?” “回太后,皇上脉象平和,气息调顺,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伤及元气,还得,还得……” “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说呀。” 黄太医畏缩地跪伏在地,惶恐道,“微臣不敢说。” “哀家叫你说你就说,恕你无罪,说吧。” “谢太后。”黄太医沉着头,低声道,“皇上呃,长期以来,呃,纵欲过度,极损元气,加以时日,必会,必会……” “说下去,必会什么?”太后急着追问。 “必会劳其体,竭其精,恐会严重影响龙体安康。” “放肆!”太后用力拍拍床头案。 “黄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说皇上迷恋女色,不知节制?你,大胆!”皇叔卫崇焕怒吼一声。 黄太医吓得立马趴软在地,抖抖缩缩直道,“微臣该死,微臣罪该该死。” 逡斯握拳贴上唇,不由“噗嗤”一笑。 这一笑,使得在场众人全都傻眼了。 若是换作从前,皇上早大发雷霆,把那庸医廷杖三十轰出门去了。 皇上最恨那些要他节欲的庸医们,他总是把气息不顺的毛病推究在那些庸医身上,怪他们没好好调理他的龙体。 他笑?难道是笑里藏刀?可这刀?藏哪儿了呢? 黄太医趴在地上的身子忍不住抖动开了。他心里早把自个儿那张臭嘴骂了个千遍万遍,没事多什么嘴呀,明知道皇帝不会听进去,非但是白费口舌,而且看来这老屁股又得遭罪了! 哎,命苦啊---- 逡斯起身跨下床,慢步来到黄太医身边。 黄太医抖得更为厉害。 逡斯垂下腰,满头青丝几乎飘到了黄太医的脸上。 老爷爷傻愣了一下下,忽而感觉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臂膀,慢慢托了起身。 “皇上。”黄太医张大嘴傻傻地望着他。 “黄太医。”逡斯沉吟着开口,“你说得没错,我……朕……看来朕以前的确做了不少荒诞无聊的事儿。” “臣臣臣,臣不敢,臣……”老爷爷犹以为皇帝在说反话,慌得额头直冒汗,四肢愈发冰凉。 “你做的很好。”逡斯微微一笑,放开老爷爷的臂膀。 太后赶至他身边,横竖打量他,甚至还抬手摸摸他微凉的额头,问道,“皇儿,你没事吧?” 他微微扬起唇角,轻轻一笑,扶住太后,“母后,儿臣……无恙。” “那就好了。”太后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吓死母后了。” 她扭头望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卫崇焕,“皇叔,皇上如今已没事了,把那诏书撤了吧。” “什么诏书?”逡斯疑惑地追问。 “本以为皇上驾崩,还想对外发布诏书,谁知,皇上竟又活了过来,真是祖宗显灵,皇上,你今后不可再这样吓你母后了。” “是,母后。”逡斯点了点头。 死人当然再也没有机会吓她了!逡斯沉下俊眸,扫了周遭一堆鸳鸳燕燕一眼,眼见她们接二连三向他直抛媚眼,不由心中反感异常。 看来,这个皇帝的确是个纵情声色,昏庸无能之君。 如今他与其判若两人不知可会遭人疑心。 他希望,在找到思思之前,尽可能别败露了他的身份。 003 皇后是一个貌比花娇的柔顺女子,逡斯安安静静地让其替她着好衣装,与其注视了一眼。大文学 他明显见她目光微微一动,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 她可是看出什么苗头? 他自己有些做贼心虚,所以便老怀疑一言一行会被人看穿。 片刻后,一名衣衫破烂鼻青脸肿的女子被人甩入了屋子。 “皇上,就是这个女人大胆行刺您。”桃花眼美姬一手指着被人押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抬起头,满含怨怒地瞪视他,“呸!”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大胆!竟敢藐视皇上?掌嘴!”桃花眼美姬狐假虎威的大叫一声。 “慢着。”逡斯抬手拦住,转头看向太后,“母后,是她行刺我?” “皇上不记得了吗?” “嗯。”他沉静地点点头。 “她是威武侯赵民成之女,威武侯因日前公然辱骂皇上,已被皇上您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了。” “满门抄斩?”这皇帝还真够心狠毒辣的,怪不得这赵民成之女把他恨成这般模样了。 看她这副破布衣衫、狼狈不堪的模样儿,定是没有逃过狗皇帝的辣手催花。 嗯,真是恨上加恨!这位赵姑娘该是最希望皇帝死,最不想看到皇帝复活的一个人!看来,可以加以拉拢。 逡斯沉吟着,她既是威武侯之女,那自然对这国家的风土人情、为官之事略通一二,如若他想借着皇帝的躯壳找到思思,必然得先适应环境。 眼前这女子,恰恰是最好的指路明灯。 “皇上,这女子大逆不道,罪犯欺君,依臣之见,便交由刑部发落吧。”卫崇焕拱手道。 “等一等。”逡斯挥了挥手,“这件事,朕想亲自处理。” “皇上。” “母后你放心吧,儿臣会注意自保。” “嗯。” “你们都退下吧,朕要单独与她谈谈。” “皇上。”卫崇焕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朕心意已决,去吧。” “臣等告退。” “妾身告退----” “皇上,你千万别给她松绑,啊?”太后犹不放心地望了眼赵若仙,被她目中所露凶狠之意着实吓了一跳。 才半年未见,这乖巧伶俐的丫头,怎变成这模样儿? 太后心中感慨,唏嘘叹息着出门离去。 一干人全部退出去后,逡斯拾起落在地上的袍子向赵若仙走去,伸手将袍子覆在她身上,“赵姑娘。大文学” “狗贼!要杀就杀,你休想再要来羞辱我!” “我怎么会杀你呢?”逡斯叹了口气,“其实,我该谢你救了我才对。” “你说什么?” “要不是你刺死了皇帝,我怎有机会附上其身,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一命呜呼了。” “你胡说什么?”赵若仙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赵姑娘这么聪明,难道不能瞧出我与那昏君的不同?”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我能耍什么花样?你想想,我若是那昏君的话,此刻你还会有活命机会吗?” “你……真得不是狗贼?” 逡斯忍俊不禁,“有谁会承认自己是狗贼的?不过我的确不是那皇帝,我连你们这是什么朝代都未能搞明白哩。” 赵若仙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是说,狗皇帝真得死了,他死了?” “嗯,他死了,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赵若仙满腔的泪水霍然滑落,“哇”一声,哭声淹没在逡斯的手掌中。 “嘘,不要惊动其他人。” “对不起,我太忘形了。”赵若仙擦擦眼泪,“你是什么人?” “我……我叫逡斯•;安。哎,算了算了,你不会念英文的,叫我安好了。” “安?” “不行不行,这样叫会露馅的,你还是像平常那样叫我即可。” “是,皇上。” “赵姑娘,你愿意相信我吗?” “嗯。”她用力点点头,“其实,我该看出你们的不同,你有一双如此清澈的眼睛,根本就不像那个昏君。” “谢谢你的相信。”逡斯激动地握起她的手,“赵姑娘,其实是这样的,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我算是初来乍到贵宝地,根本不了解你们这里的一切,包括那个皇帝有几个大小老婆我都不知道,哪天念错老婆名字还可说是纵色过度,大脑失调。可是我若是连以前经常见面的重要部属都不认得,那岂不遭人生疑?赵姑娘,我想,你既然久居京城,定知很多事,所以我想请教……” “没问题,我一定帮你的。”赵若仙用力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如果,上天派他死的用意,就是要赐给卫国一个良君,我想以后若是事败的话,天下间的百姓也绝不会离弃你……” “不不,我并不是想要做这个皇帝,你误会了。”逡斯急忙摇头,“我只是不想在找到我女朋友之前被人发现我的身份。至少,我现在还可以动用某些力量去找她,若是沦为平民,势单力薄恐怕更难以找到她。大文学” “女朋友?你是说,你的妻子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逡斯笑了笑。 “她一定很幸福。”赵若仙语含艳羡地说道。如果,她只是说如果,若是天下间有一男子,能像他呵护他的妻子般疼宠她,那真是生平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不过,她知道今生不会有了。 赵若仙苦涩地笑笑,一个残花败柳之身,又何来幸福可言? “赵姑娘,不管怎样,我先谢谢你。”逡斯淡淡一笑,“希望我们将来,能够合作愉快。” “嗯,约定好了。”赵若仙点点头,“若仙一定会极尽全力帮助皇上的。” “谢谢。” 逡斯下意识地包住了赵若仙的手掌,使劲握了握,轻轻摇动,却不知,后者身子微微一颤,心头莫名滑过一波热潮,望着他的那双美眸亦不知不觉加深了…… ******** 月黑风高,暗无星光。 卫都城近郊。 阴森弥漫的乱葬岗上,影影绰绰伫立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墓碑,几点绿色的萤火微微流动。 万籁俱寂,间或只闻几声细微蝉鸣,有气无力地呻吟两下。 树影稍稍晃动了一下。 一道黑糊糊的影子慢慢向前移来。 突地,黑暗中响起一声压抑的吼声,“大大大,大哥,你踩到我的脚了。” “嘘,小声点。” “大大大,大哥,咱咱们这样做,好好好,好吗?” “你不想给娘抓药了?” “想,想。” “想就甭废话,快找。” “大大大,大哥,我我我,我好像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什么?”盗墓贼甲转过身,弯腰一看,只见一卷宽松的草席内倏地滚出一只葱白玉手,“啪”得落在他鞋面上。 老大吃了一惊,“哇”的大叫一声。 “哇!”弟弟亦跟着鬼吼大叫。 “蠢材,小声点儿。”老大挥手拍拍心口。 “是是是,是你先叫的。” “这谁家干的,也太缺德了,竟胡乱抛尸,也不找个洞挖了埋了。” “大大大大哥,我好怕啊……” “怕个屁!”老大壮起胆子,向尸体处挪了挪,两手合掌,口中神神叨叨地念道,“四方大仙有灵,我胡阿大、胡阿二是是,是逼不得已,走投无路才才会来此惊,惊动各位老老,老人家,有怪莫怪,大人大量,各位好好安睡,千万别爬出来吓人。” “阿二,阿二。” “老老老老大,我我们回去吧,这里好阴森啊……” “回去个屁,你快过去看看那个草席里有什么好东西,拣几两碎银子都好啊,去,快去!” “老大,我不敢。” “混帐,平时看你挺大胆的,一到关键时候就成无胆鼠辈了。”老大骂骂咧咧地横了弟弟一眼,正想跨步上前,忽感肩膀一沉。 老大扭头一望,“啊----”地尖叫出声。 正对面那个身穿白衣的老头,面上半覆着凌乱华发,两颗绿油油的眼珠子落在他们两兄弟身上,望得人寒气从脚底直往上冒。 “你~你你你,你是谁谁谁啊……”弟弟紧紧拽着哥哥的手,猛吞着口水问道。 “你刚刚踩到我的手了……”老人家翻起白惨惨的眼,阴森怪气地说道。 “啊!!!!”两兄弟抱头大叫,转身仓皇夺路。 老人家在两兄弟背后慢悠悠地晃着手,阴阳怪气地低喊道,“别走啊,别走……难得我老人家从坑里爬出来,再陪我老人家多说两句话啊……” “啊!!!!!!!!!!”两兄弟一听这话,跑得更快,犹如脱兔,转眼消了影儿。 “切。”老人家挥挥手,拔掉累赘的胡须,抹抹脸,肌肤慢慢转为健康麦色。 他抬手拨掉凌乱的假发,露出乌黑马尾,再一望,这哪是什么地底下爬来的老人家,不就是一个大眼溜溜的可爱少年么? “小白。”不远处传来一道清雅、沉凝的声音。 “师傅。”占小白吐吐舌头。 “小白你又在那边吓人?”语声一止,人影如魅闪现。 占小白嬉皮笑脸地望向来人,“师傅啊,你来得好慢。” 月亮,慢慢爬出了乌黑的天空,吐出它银色的光华,缓缓落在他的身上。 他从黑暗中而来,足不沾地,如云而浮,一头及腰的长发随之散乱款摆,真是青丝连绵,衣袂翩翔。 这个清俊出尘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颀长挺拔,面貌俊美,一双黑漆漆美眸悠然似水。 他穿着一身束腰的白衣,袍袖广而宽,面容端而俊,的确是一个百年难见的美男子。 饶是占小白这等经常注视他的人物也险些又看呆了。 搞不懂,师傅没事长那么俊干啥呢?每回上街买个菜啥的都要偷偷摸摸的,万一给师傅的粉丝们看见,那还不把他生吞活剥喽? 光想着那群女人一路“傅郎傅郎”的鬼叫不停,他就想吐。 奶奶的,也不回家照照镜子去,就那帮庸脂俗粉样儿能配得上师傅么?他呸,呸呸呸! 不过,师傅上街有一个好处,就是每回驾着车出去,等回到家中定能满载而归。 那些离谱的女人们一个个都好喜欢往他师傅车上丢东西示爱哦。 什么东西都丢,有回还丢了只鸡上来,正好让他宰了给师傅进补。 所以,每逢他们穷得叮当响之际,他就会逼着师傅到隔壁牛二叔家借辆破车,驾着上街走一趟。 可别说,那攒下的一车粮食,足够他二人吃上十天八天的。 “小白,不要神游了,快来帮忙。” “哦。”占小白敛回思绪,蹦蹦跳跳上前,低头一望,“咿~~”一声,抬手捏住鼻子,“师傅,你搞半天就是要翻朱大伯的尸身出来,做什么啊?” “能做什么?当然是救他了。” “救他?他都死了大半天了。” “嗯,就是得等上一段时辰方能施救。小白,快来帮忙把他抬出来。” “师傅,好臭啊!”占小白捏着鼻头叫苦连天,“师傅你这个怪癖打几时起有的啊?每回要等人死了半天,才慢吞吞的动手施救,师傅啊……你还记不记得上回那险些被你吓死的方大妈?这回你又想吓谁?” 上回,当师傅亲自把“已故”方大叔送回家时,把方大妈吓得瘫倒在地…… 占小白真是无语。 他怎会有这么个童心未泯的师傅呢? 按说,他已是个百岁高龄的“老人”了,怎么到如今还那么脱线呢? 难道,睡冰棺睡了七十余年,把脑袋给睡坏了? “呼----”一道湿湿热热的气息钻入占小白的颈间,令他莫名一颤动。 占小白下意识的回转头。 突然,他瞪突起双眸,定定然地迎上一双死鱼翻肚似的阴惨双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哟,占小白心中打了个突。 只见她被乌黑长发覆着半张小脸,低着头,眼向上翻,额头还破了个洞,斑斑点点凝结的血块挂在脸上,平添几分阴气。 占小白看到这里,忍不住“啊!!”的放声尖叫。 老大呀!你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甭来吓他啦!才吓过那对窝囊的胡家兄弟,就真有脏东西冒出来吓他了,早知会这样,刚他就不装鬼了嘛,真是现世报,呜呜呜呜! “师傅啊,尸变啊----你还玩!!!!”占小白一把抱住他师傅,把整颗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只露出一只朝天翘起的屁股。 鬼气森森的小姑娘偏过小脑袋,嘟哝一声,揉揉眼睛,搔搔头,抬手覆上了占小白的屁股…… 这个肉肉的屁屁,不是真人滴吧? 004 她一手覆在他臀上,抬手捏捏自个儿的脸颊。大文学 呜哇,很痛咧! 占小白“噗”一声跳了起来,俊脸涨得通红,指着小姑娘抽筋似的抖动着手指,“你你你,你,你这个色鬼!色女鬼!” “小白,她不是鬼,她是人。”他皱皱眉。 女娃娃别过脸,望向小白的师傅:傅清尘,双眼忽而一亮。 “逡!”她清清亮亮地呼叫一声,爬前几步推开占小白,一个饿虎扑羊,把傅清尘给整个儿压住了。 “哇!你可真够大胆的啊!”占小白在其身后不住跳脚。 爷爷的,姑娘大胆放荡成她这样的,也的确少见。 他知道了!这姑娘一定极度迷恋师傅,摸清师傅的行动规律,今晚特意在此侯着呢! “小白,她晕了,快过来扶住她。” “师傅啊,花痴而已,犯不着救她。” “胡言乱语,你看,她手上、脸上均是人为造成的伤痕,不知谁对一个文弱女孩儿下手如此之重,快把她扶起。” “哦。”占小白不情不愿地抱起了女孩,低头一望,不由微皱起眉头。 的确,这女孩怎么伤成这样?真是可怜。 不过话说回来,伤成这副鬼样子,还能对他干出那出格的事儿,真不是人~! *******分割线分割线*********** 赤金岭近郊 离乱葬岗一箭之地,有一片桃树林,林后掩着一个荒僻的小村庄。 桃花村前前后后加起来,约莫二十几户人家,虽不富裕,但村人安详和睦,男耕女织,丰衣足食,也算得上是一方世外桃源。 天下第一神医傅清尘便于七年前在此落脚,暂居成了久居。 房子,是向村长借的,屋顶,是村尾的张大叔修的,窗纸,是隔壁的陈大婶糊的。 仅屋前那一小方菜圃里生着的几根杂草,是小白种的…… 其余事情都不是他们师徒俩干的。 话说,他傅清尘在此居住也有七年了罢,可还是一穷二白三餐不济,连基本温饱都难以达成。 哈,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绝世神医,说出去有人信么? 富贵如浮云啊…… 师傅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谆谆教诲他。 占小白蹲在自家茅草屋子门口,搓着下巴点点新生的胡渣子,“哎”地叹了口气。大文学 的确是富贵如浮云。 想他占小白也是个劫富济贫,打家劫舍的英雄人物。 就提前年吧,他占小白联合赤金岭天罡寨三位当家的,劫走卫崇焕一批生辰纲。 那满满大包金银珠宝,照得师徒俩眼也发花。 师傅穷紧张的要把金银珠宝藏起来,说歇两年再用。 也好,歇两年就歇两年,惹得人物毕竟是当朝一品,等风头过了,再用也不迟。 于是,师徒俩特意寻了一个黑糊糊的夜,抱着那大包金银珠宝翻山越林,挖了个洞把它埋了。 结果呢? 去年,村头那古大伯从菜地里挖出一小包珠宝,成功送他儿子进京赶考去了。 半年前,村尾那张大叔睡得好好的被一袋金子砸醒,于是他头上多了个包,并安全退休,欢天喜地的开了一家包子店。 三个月前,李大妈也得了一票横财,拜天拜地把自家那傻女儿给嫁了出去。 师傅啊…… 虽说富贵如浮云,转眼即成过眼云烟。 那你要不要这样挥霍啊? 可知这辛苦银子赚来也极为不易呀!那是他占小白拼老命得来的,呜呜! “当啷!”屋里传来一道破碎声。 占小白跳了起来,嚷嚷着冲进门,“师傅啊,家里就剩两破碗了,砸了我拿什么装饭呀?” 熟料,甫进门便叫眼前的景象怔呆了。 破碗当然是没得救了,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药汁洒了一地,糟蹋了!好歹是他占小白辛辛苦苦熬出来的汤药,不吃就不吃,那给他吃嘛…… 师傅被压在木床上,小色女便爬在她胸口兴奋地叫着,“逡,我终于抓住你啦!” 占小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们身边,使劲拽着色色女的胳膊,破口大骂,“这什么女人哪?快起来!” “不要,你是谁啊?走开!”娃娃气呼呼地摔开占小白的手。 占小白这一看,见女娃娃脸上已被洗净,细细端望下,她还生得满可爱的。 小娃娃约莫十五岁光景,生着一张天真纯朴的小脸蛋儿,瓜子形状,双眸又圆又亮,鼻子小而挺,粉嫩的小嘴儿仿似一颗樱桃,微微翘起,娇艳欲滴。 不过,额上那块染了血的纱布,极为刺眼。 真难为她,伤成这样,还有气力压着他师傅猛发色心,占小白翻翻白眼。大文学 “喂,你快起来!姑娘家,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羞的!” “你才不知羞呢!逡是我的,你想干吗?走开走开!”娃娃生气地挥挥手,转身继续压着傅清尘。 傅清尘算是搞明白了。 这小家伙口口声声叫她逡?显是把他错认成别人。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胡说!你别以为你换了身古装、还装得一副文绉绉的样子我就认不出你!哼!就算逡化成灰,我也认得。”她顽固地、持久地压住他的四肢。 傅清尘抿唇失笑,“我的确不是姑娘要找的那位公子,我叫傅清尘,不叫逡。” 她略略怔了一下,忽而扬起头,嘟起小小的嘴巴,“骗人!逡,你是逡,你就是逡,我让你原形毕露,看你还敢不敢耍我!” “姑娘----”傅清尘一语未了,惊觉她软滑无骨的小手移下他平坦的小腹,寻着双腿间轻轻一握。 “娘呀----”占小白瞪突眼,险些口吐白沫,“碰”一声,腿软瘫倒在地。 傅清尘俊面色变,既狼狈又不悦,正想伸手狠狠将之推开。 却不料,小姑娘突地跳落在地,一脸惊惧地望着他,扯起难听的尖嗓子厉叫一声,“你是谁?” ******分割线分割线分割线************ 她刚刚用不规矩的小手,摸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思思姑娘懊恼地蹲在茅屋前的泥土地里,两手端着一面分量不轻的铜镜,横竖照着自个儿那张脸,唉然叹息。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她记得她与逡斯一同去g市探望出了事的姐姐,回程路上却遇杀手袭击。 她中了弹,背部染上一片狼籍。 思思下意识的摸摸背,再抬手捏捏脸。 不对啊,他们从那么高的山坡上翻了下去,笃定死翘翘的嘛。 奇怪这到底是谁的脸? 瞧上去顶多十五岁的模样儿,难道她返老还童了? 思思使劲捏了捏她的小脸,对着铜镜龇牙咧嘴。 好痛! 她拍拍自己作孽的臭手,气呼呼地站起身来,一手扔掉镜子,如老学究一般负起双手,在泥地里踱来踱去。 很多事想不明白。 第一:她为何莫名其妙穿越了? 第二:谁派人来追杀她和逡斯,谁跟他们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第三:谁在他们车子上动手脚,害他们刹车失灵翻下坡? 第四:为什么那个叫傅清尘的男人,会长着一张和逡斯一模一样的脸?难不成,是逡斯他曾曾曾曾爷爷?? 爷爷?思思一手压着小嘴儿“吱吱”怪笑。 念及方才小臭手唐突地摸了他一下下,把他美美的脸都惊得惨绿了,她古里古怪的笑了起来。 那她怎么知道这傅清尘不等于逡斯嘛。 想起适才惊世之言,把那两男人吓得下巴险些脱落的蠢样,思思又开始“吱吱”怪笑。 不就说了句“尺寸不对嘛”,有必要惊成那鬼样子? 思思撇撇嘴,踩着硬邦邦的土块来回走动。 看来这户人家很穷。 她绕着茅屋走一圈,口中“啧啧”有声,自言自语道:“人家都说穿越好,哪有我那么倒霉的,穿过来遇到两帅哥是没错,那也不必那么穷困嘛。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呢?伤脑筋。” 思思逛了一圈,抬头显些撞上占小白的胸膛。 他是叫占小白没错吧。整个儿一咋咋呼呼的大嘴男。思思翻翻白眼,后者回之不屑的一哼。 哼什么哼?嫌鼻子不通气?让她捶两下,保证通顺!思思瞪大眼,凶霸霸地瞄着占小白。 “小白,吃饭了。”屋内传来傅清尘悠然之音。 占小白飞了思思一个白眼,转身向屋内走去。 思思撩撩袖子,用力扬扬小拳头:得意个什么劲儿?真是个臭小子! “姑娘,你先进来用餐吧。” 吃饭?嗯,好主意!思思摸摸饿得瘪瘪的肚子,速溜冲入门。 “坐。”傅清尘指了指对面的小板凳。 思思眼睛一亮,坐下捧起饭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儿落在傅清尘身上,眨呀眨呀。 谁家说的那个啥,秀色可餐。 大概就是指面前这位大哥了。 思思一边朝嘴里塞着饭菜,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像,真得好像,像极了呢!那眉眼间的神韵,那举手抬足间的风采,无一不像她家逡斯。 “喂你够了吧!看看看,小心把两眼珠子瞪掉下来。”占小白一掌拍上思思的头,“专心吃你的饭,动作快点儿,人家还等着你的碗装饭哪。” 思思转头看向占小白,她含着一小口饭,渐渐张开小嘴,拉成o字型,错愕地瞧着他,“你可别告诉我,你家就一只饭碗?” “本来有两,刚被你打破了一只,不轮着吃,难道用手抓?” 思思“咕嘟”把饭咽下,捧腹大笑,“哎哟我的妈呀,你们家可真够穷的。” 占小白的脸立刻黑了一半,“有得吃你就闭嘴吧,没事还敢废话,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喂狗?” “小白!”傅清尘美眸流转,笑意深深地传入眸中。 思思嘟嘟唇,再度扒了两口饭推开碗。 “不吃了?”傅清尘望了她一眼,“你别听小白瞎说,不急,你慢慢吃。” “饱了。”思思撇撇嘴。 “小白,洗洗你先吃吧。” “哦。”占小白冲出去洗碗,片刻后又折回来,装了满满一碗米饭,狼吞虎咽活像八世里饿着的模样儿。 “姑娘,你怎么会在乱葬岗内出现?”傅清尘问道。 “我怎么知道怎会那么倒霉?”思思气呼呼地站起身子,“好好地回个家也会遇到袭击,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你问我,我去问谁?我现在自个儿都摸不着头脑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见他露出不解的表情,思思直接用手拍了拍额头,大叹道,“哎,我是问你,这是几几年,哪个国家哪个朝代?” “喂你该不会是白痴吧。”占小白从饭堆里探出颗脑袋,用狐疑地目光望了望思思,“这里是大卫国天宝二年,赤金岭近郊。” 思思皱皱眉,脸上并无露出太多意外。 反正她也不指望着自己成为一个通晓古今的神人,再说她历史一向很烂,到哪儿都是那么回事儿。 大卫国,没听过。不过就算让她穿到隋唐宋元明清又如何?那些历史书认识她,她不认识它们,去! 念书又不能当饭吃,念那么多文绉绉的古诗词有屁用,又不是古人。 想起日前在课堂背诵翻译的那首被人引为经典的“雨淋淋”,她不由好笑。 想不到区区数日后,竟会亲涉古代,一观古人的迂腐,哈,真够讽刺的。 “姑娘,姑娘。”傅清尘轻轻叫了几声。 思思折回头,对上傅清尘探询的双眸,“逡……呃傅傅……” “清尘。”他吐出这两字时,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色泽,显得那么有光晕,真是双会放电的俊眼哪。 思思咬着小手指,发出小老鼠似“咯吱咯吱”的笑声。 005 碧水蓝天,艳阳高照。大文学 流水潺潺的小桃溪边传来“碰碰通通”的衣槌敲打声。 一双泛黄的死鱼眼紧紧盯着溪边那抹纤细的杏黄身影,张开的嘴中,口水泛滥成灾。 可爱的思思姑娘,现在是苦命的洗衣姑娘。她觉得她都快成为村姑了,呜呜呜呜。来到这该死的桃花村已经三天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洗衣服。 那个讨人厌的占小白,洗他师父的衣裳也不肯顺便替她洗下,上次跟他说起时,他差点没吼得她耳朵聋。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帮女人洗肚兜? 哼,大男人又怎么样吗?一点友爱精神都不肯发挥。呜呜呜呜,她以前在家哪里干过这种粗活嘛。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两天她瘦了,而且小手也磨粗了,要是爹地和姐姐知道思思在这里受苦,一定会很心疼。 呜呜呜呜,人家要爹地! 思思姑娘觉得,世界上最悲惨的莫过于自己,她一边卖力地槌着衣裳,一边浸淫在自己凭空捏造的悲惨氛围中。 猛地回过头,入目一只猪手平伸在她面前上来摸。 思思小姑娘骇然回头就跑,发出一道道可怕的尖叫。 “老天,死人都能给你吵活了。”白影一晃,长腿一伸,色狼砰然倒地。 转眼间,思思落入了一个干净清爽的怀抱。 “占小白占小白占小白,呜呜呜呜----”思思两腿一蹬,像只无尾小熊般挂上了占小白的身子,半吊在他身上直嚷嚷。 “天啊,你……下来!!”占小白伸手拉扯,咬牙切齿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往男人身上爬?哪有半点姑娘家矜持的模样儿。” “我不是姑娘。”思思死命勒住他的脖子,就是不肯松手。 她含着两泡眼泪委屈地瞄了他一眼,嗅嗅小鼻头,说道,“我是小姑娘。大文学” 占小白心里莫名其妙地漏跳了半拍,急忙转过脸,咕哝一声,“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很大了,我是小孩,小孩有特权。” “小孩?”占小白撇嘴笑道,“村头那个像你一般大小的小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她是村姑嘛,思思又不是。”她嘟起嘴,转头指着瘫在地上的那堆肉泥,“他是谁啊?” “他是牛大婶家的独子。”占小白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是个傻子。” “占小白,你替我多踹他两脚。” “喂,现在看起来是他比较惨好不好?”占小白一挑细眉,似笑非笑道。 “是他欺负人。” “他是个傻子。” “傻子就能非礼小姑娘?” “不是说傻子能非礼小姑娘……我的天。”跟你说不通。 “你不要叫天了。”思思气呼呼地扬扬拳头,噘着嘴嚷嚷道:“思思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小姑娘,谁对思思好,思思就对谁更好,谁对思思不好,思思就要加以千倍百倍的对他不好。占小白,踹他!” “行了行了,踹了,你下来收拾下东西,我们回去吃饭吧。”占小白拗不过她,意思意思地踢了大傻两脚。 思思跳下地,跑到溪水旁。 “占小白。” “又怎么了?”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瞄了她一眼。 “衣服破了耶!”思思举着破了两个大洞的衣裳,兴匆匆地跑到他身边。 占小白眉头跳了两下,嘴角微微抽搐。 “占小白占小白。大文学” “吵死了!”占小白转身就走,“像你这种洗法,每天给你买衣服都不够。” 家里已经够穷了,还得多养一个人,唉,添双筷子添张嘴,得花多少银子啊…… “占小白,不如以后你帮我洗衣服吧。”她不死心的跟上他的脚步继续游说。 小白猛一回头,瞪了她一眼。 *******分割线分割线分割线*********** “傅大哥傅大哥傅大哥!!!”思思嘟嘟嚷嚷地跑进门,这才发现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头。 屋子里除了傅清尘外,还端坐着两个身穿军服的中年汉子。 一句傅大哥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思思大眼溜溜的转了一圈,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 这二人年岁皆不大,约莫三十上下,腰挎金刀,方正脸,阔口虎鼻,长得极为相似。 见思思好不怕生地打量,两军官也极为好奇,上下端视了一眼。 “师父。”占小白走进门,目光落在两军官身上,稍稍一怔,随即恢复面无表情的原状,走至傅清尘身旁站定,一语不发。 “怎么了?老远就听你叫唤。”傅清尘微微勾唇,伸手向思思招了下,“过来。” 思思连跑带跳地冲到他身边,告状似地横了一旁的占小白一眼,嚷嚷道,“傅大哥,占小白欺负人,他不肯帮我洗衣服,你瞧,我的手都洗成这样了,他没有同情心,他欺负小姑娘。” 占小白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暗道:哼,好男不跟女斗!咱是爷们,让让你~~! “让我看看。”清尘的眼底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笑意,低眉,伸手,捧起她的小手,动作是那么自然流畅。 两军官对看了一眼,均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 “是不是粗粗的很难看?”思思一撅嘴,狠狠瞪着无辜的占小白,“要是爹地知道你欺负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占小白不知咕哝了一声什么,思思就跳了起来。 傅清尘急忙按住她的小手,啼笑皆非道,“你等等。” 说完,他起身向左面一排简易的药柜走去。 思思眼珠子抡了一圈,扫向在旁张大嘴观望的两军官,撇撇小嘴,用手肘顶了占小白一下,“他们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去?”占小白翻了翻白眼,嘀咕一声,“不讲道理。” 思思桂圆眼一竖,“你说什么?” “别动。”手心蓦地传来一片沁人心扉的凉意,思思低头一瞧,傅清尘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原位拉住她的左手,细细替她抹起了膏药。 两军官再度对视了一眼,双双抱拳道,“傅神医……” “你们回去告诉他,我看过了。” 两军官再度对望了一下,赔笑道,“神医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不买国师的帐喽?” “我师父任何人的帐都不会买,别说你区区一个国师,就是皇帝老子亲临,也是这么句话。”占小白冷笑着插口。 “小白。”清尘淡淡地唤了一声,垂着头,慢条斯理地替思思处理手上的磨痕,唇角微微一扬,扯出一抹冰凉的笑意,“为师教过你什么,又忘了?” 占小白不语,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左面那位军官略微尴尬地清清嗓子,“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若然这事处理得不妥当,恐怕国师大人会亲自寻傅神医谈谈。到了那时候,事情便完全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神医……” “噌!!” 随着风声一振,那名军官“啊”地大嚷一声,竟像皮球般被人抛了出去。他一头撞上了门板,连人带门板齐齐跌飞出门,落了个嘴啃泥的丑态。 思思张着小嘴莫名其妙地望着那块破落在地的门板,眼睛一眨一眨,完全瞧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呛!”另一名军官黑着脸拔出了佩刀,瞪着思思的双眸凶光毕露。 思思还没闹明白咋回事,突见那军官横刀劈来,刀风扑面,刮得小脸生疼。 清尘微微一皱眉,顺势一扯,思思忽觉身子一轻,再睁眼看时,清尘已抱着她挪到了床边,紧跟着刀风袭来,清尘洒脱地低腰旋身,避其锐利锋芒,反手用二指夹住了军官的大刀,青丝累长贴面,眸光细微流转,透出一丝不悦。 军官被他两指夹住大刀,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无法拔了出来,直涨得方脸通红,咬紧牙,“傅清尘,你敢违逆国师的意思?” “啪!”金刀拦腰断裂,军官哀嚎一声扑出门口,重重地落在先前那军官的身上,二人叠罗汉似的滚作一团。 思思愣愣地看着低眉敛容,轻柔替她涂药的傅清尘。 要不是刚才亲眼看到他飞掌、纵身、断刀、踢人,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她绝对不会把眼前这个儒雅俊秀的男人和刚才那个出手果断狠戾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思思眨眼再眨眼,望着傅清尘没事人似的一如之前般替她抹药,不由稀奇万分。 他怎么可以这样镇定呢? 他表现的就好似他一直静静地坐在桌旁,由始至终没有动过一般,脸上保持着一贯的淡淡笑容,浅浅地在唇边泛开,清俊的仿佛从未食过人间烟火的神子,让人不敢亵渎半分。 “师父今晚吃什么?”占小白在他们身旁坐下,举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清尘扬眉微笑,细数家珍似的报着菜名儿。 思思偏过头看看傅清尘,再瞧瞧占小白。 这两男人居然视人如无物,根本没把外面那两个窝囊废放在眼里。 006 “傅清尘!”外面那两军官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才大吼一声便“扑”地倒地,吃了一嘴泥。大文学 “傅清尘!”他俩每次站起来吼一声便滚落地上,像是被地心引力牵引似的,站立不稳。如此这般重复四五六次,任你是铁打的汉子也不由气馁。 思思算是看明白了。 表面上那傅清尘是眼也未抬地在替她抹手,可每回等那两笨蛋站起后,清尘的左袖便轻轻向外一摆,如果她推测的没错,就是这拂袖的功夫,傅清尘便向他们双腿发出一股凌厉劲气,逼使他们摔倒在地。 “好了,这药膏给你,你每日涂三次,手自然恢复光泽。”清尘递给她一只扁圆盒子。 思思伸手接过,眼睛微微一弯,“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护手霜?” “护手霜?”两师徒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什么东西?” 思思吐吐舌头,一手指指门外,“傅大哥,他们刚刚为什么要拿刀砍思思的头?” “没什么。”清尘敛容静默片刻,一手卷起宽长的袖子,也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微抿一口,朗声向门外道,“你们走吧,免得人家说我以大欺小。” “傅清尘,你分明未把我们国师放在眼里。” “今日是我姓楼的两兄弟技不如人,他日再来领教傅神医高招。” “站住!” 两军官顿住脚步。 傅清尘负手站起,足不沾地飘至门外,“子墨派你们来时,没告诉你们,我傅清尘,这一生从不受人威胁的么?即便是你们的师父金刀马战,也不敢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是薛国师不会教奴才,还是马老英雄不会教徒弟?” “你!” “啪啪!”两军官面上轻声脆响,团团转了一圈,头磕着头撞到了一处。 “滚。”清尘俊眸一冷。 两军官再也不敢废话半句,拔腿飞奔,跳上了一旁的马匹,吆喝一声挥鞭离去。 占小白跟着跑出门,搓唇长啸一声。 远远地,只见那两饭桶齐齐从马上滚了下来,再连滚带翻地爬到马上,挥挥马鞭,头也不回地跑了。 思思走到门口,弯腰捡起角落里揉成一团的纸,展平一看,上面仅有两个大字。 “妖孽?”思思一抬头撞入傅清尘怀里。 思思伸手揉揉压疼的鼻头,嘟哝一声。 “看什么这么入神?”占小白撇了撇嘴,“要开饭了。” “傅大哥,薛国师是谁?这个国家很大的官儿吗?他干吗派人送封两个字的信你?”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占小白一把将她拖到桌旁,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纸团丢到一边。大文学 “人家好奇嘛。傅大哥生那么大气,肯定是与这封信有关了。妖孽?是指傅大哥吗?”思思眨着眼,伸手摸摸额角。 还记得昨天跟傅清尘他们出去游街要饭,造成的那场动荡,几乎可媲美暴乱…… 那些神经病女人一个个往他们车上抛果子递食物,最后还把她埋没在食物堆里。要不是傅清尘把她从水果堆里刨出来,她此时此刻还被埋着呢。 真是…… 有没有搞错呀!古代的女人就是没见过世面,不就看到两帅哥嘛,激动成那样,真是丢我们女人的脸。 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连古代女人都能那么豪放? 看来这薛国师说得妖孽,铁定是傅清尘本尊了,要不然,傅清尘干吗气成那样,把他派来送信的痛打一顿撵走呢? 可是想想也不对,这薛国师神经兮兮送封信来单单只是为了骂傅清尘一句“妖孽”?算啥意思,真是闹不明白。 这丫头居然说他师父是妖孽?占小白觉得自己要倒了。 傅清尘只是低笑,并不言语,随她心里怎么杜撰怎么想就是了。 占小白一手抚了抚额头,冲思思翻了个白眼,“师父,我去布菜。” “嗯。” “傅神医,傅神医。”隔壁牛二叔率着一群乡里乡亲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七嘴八舌地叫道,“傅神医。” “傅神医,不知道为什么,我家小山的脸上突然长了许多好大的痘痘。” “是啊是啊,傅神医,我家香儿也是。” “傅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 “喂喂喂,你们别吵吵嚷嚷的,我师父一句都听不到,都住口,村长,你来说。”占小白有魄力的一吼,众人果然全部安静下来。 村长是个颤巍巍的老头子,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傅清尘面前,“傅神医,不知道怎么搞的,半天之内就弄成这样,全村的小孩脸上都长满水痘,还高烧不退。” “你们先别急,带我去瞧瞧再说。”傅清尘冷静的说道。 ********分割线分割线********* 来到村长家里,所有孩子都已送达,合起来共有十四个,大大小小,三岁到十岁不一。傅清尘一一看过孩子们的病情,眉头紧锁。 “傅神医,怎么样?”大人们急着追问,又不敢大声催促。 “没事。”傅清尘若有所思道,“他们都中了一种毒。” “中毒?”大家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傅神医,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我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傅神医……”一名胖大婶扑通跪倒在傅清尘面前。大文学 “余大婶你快起来。”傅清尘急忙将她扶起,“大家不用惊慌,傅某一定竭尽所能治好这些孩子。” “师父,他们中了什么毒?如何会同一时间都中毒呢?” “照诊断,他们应该都误服了含香果。” “含香果?” “嗯。”傅清尘点点头,“大家去取只小碗来,放些清水,在里面放入一汤勺盐。小白,你把无花果捣碎了,每只碗里放一勺果子,给这些孩子喝下去。” “哦。” 众人应和着全部都去找碗找清水,占小白则努力捣无花果,一勺勺发放给那些村民们。 半个时辰后,村民们捧着碗喂孩子喝了下去。 立即地,孩子们一个个“哇哇哇”地大吐特吐,吓得村民们手足无措。 傅清尘淡淡的说道,“都别慌,让他们吐,吐干净就没事了。” “哦哦哦。”众人急忙又点头,一个个拍着孩子的背,看他们吐。 没过多久,孩子们脸上的水痘神奇的消失了,烧也退了,一个个全能站起来走动了。 村民们感激的拉着自家孩子,七嘴八舌道,“快来给傅神医磕头……谢谢傅神医救了你。” 孩子们全都杂七杂八的围拢过来跪下磕头,口中大叫,“谢谢傅神医。” 傅清尘忍不住笑了笑,“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神医哪,果真是神医哪。”村长感激得颤巍巍的。 “傅神医,只不知咱们孩子怎么都中了……中了什么毒?”一位大娘拉着孩子追问道。 傅清尘略一思忖,拉过一名小胖子问道,“小弟弟,你们下午都在一起玩?” “嗯。”小胖子点点头。 “是不是在河边?” “嗯。”小胖子又点点头,睁大圆圆的眼睛瞅着他。 “那,是不是发现了一种香喷喷绿色的果子,然后又吃了呢?” “嗯嗯嗯。”孩子们纷纷点头,小胖子一手指着傅清尘叫道,“娘,娘,傅神医还是个神仙哩,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的呀?” 村民们大笑。 “含香果一般遇水而生,本身是无毒的,三个时辰内混合米饭一起食用的话,就会中毒,不过去毒的方法也很简单。” “哦,原来是这样。”小白点点头。 “你们哪,贪吃惹的祸。”村民们纷纷责怪自家孩子。 “傅神医,你还没吃饭哪,不如去我家吃饭。”热情的村民们纷纷发出邀约。 “不用了。”傅清尘淡淡的说道,“舍妹仅一人在家,多有不便,就此告辞。” “傅神医慢走……”众人含笑目送他们离去。 出了村长的大屋,傅清尘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草屋走去。 “师父。” “嗯?” “我想……师叔他……” 傅清尘顿住脚步侧头望了他一眼,“说下去。” “既然师叔都派信过来说她是妖孽降生,日后定将祸国殃民,恐怕不会有假……” “不错,子墨的确通古晓今,算无遗策。”傅清尘仰起头,负手向天,冷冷盯着遥挂在墨黑天际上的弯弯银月。 半响,才接着说道,“不过天机算亦会出错,子墨也不是没错过。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有何能力动摇国之根本?” “师父……”占小白皱了皱眉头。 “走吧。” “师父……” “小白。”傅清尘叹了口气,“你不用担心,为师自有分寸。” “师父,我们与她相处不过三天,师父就处处替她着想,维护于她。我是怕师父的劫数……不如,就把她交给师叔处置吧。” “依子墨的性子会如何处置她?” 占小白静默不语。 傅清尘长叹一声,“师弟的为人处事之法,为师再清楚不过了。为了大卫天下、为了所谓的忠君爱国,幽禁一生已是最仁慈的手段了。” 占小白想起适才那军官对思思的歹毒,不禁摇了摇头,“那好吧,明日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里。” “嗯。”傅清尘颔首,“我们就先去秦国避一避风头吧,依子墨的为人,应不会兴师动众派人追出边境。” “好。” 二人打定主意,加快脚步回家。 小茅屋前静悄悄的,萤火攒动,间或有三两只蛤蟆“咕咕”叫着从田里跳过,“噗通”落进一旁的污水渠内。 屋子里没有一丝灯光。 占小白在门口探了探脑袋,稀奇地搓搓下巴,“奇怪,小丫头今天居然这么早就睡了?” 那丫头哪天不是吵嚷着找他们玩耍,闹到很晚才睡的呢?今儿倒是改性了! 傅清尘一拧眉,忽叫一声“不好”,匆忙奔进屋子。 占小白也跟着冲进去,急急点灯。 屋内空空荡荡,只见一本未读完的医书搁在桌上,随着徐徐清风“沙沙”翻页,哪里复见思思身影。 “思思。”占小白在屋里绕了一圈。 “别找了。”傅清尘抽出压在烛台下的一封信笺,抚平一瞧,眉峰顿然紧锁。 “信上说什么?”占小白凑近过来。 傅清尘一手把信递给他。 占小白接过一看,把信揉了揉,随手一抛,“师父,现在怎么办?”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追上去,说不定还能在半途拦截住他们。” “好。”两道颀长身影一前一后纵飞出门,须臾消失在夜色之中。 窗外微风拂动,树影婆娑。 柔和的春风吹开了两扇木制窗户,缓缓拂起地上那张捏皱的薄纸,飘飘荡荡地打了个旋儿,落在了角落里。 月光流泻在纸上,依稀印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多日不见兄长,子墨甚为惦念。今请娇客上京,兄长不必挂虑,十日后,子墨于卫都城府邸,略备薄酒,恭候师兄大驾! *******分割线分割线******* 卫都皇城,芬芳吐蕊的御花园内,绿树成荫、花开遍地,百鸟成群,落英缤纷。 通向芳华亭的一条碎石铺砌的小道上快步走来两名身穿绿衫的宫女,各人手提一盏食盒,迈着小而碎的步子加紧向前。 在这草长莺飞的季节里,金丝般的阳光斑驳地落在道路两旁栽种的一排排海棠树上,极为柔和地抚过那一朵朵热情绽放的海棠花。 海棠花,花姿潇洒,花开似锦,浓的浓,淡的淡,各有一抹娇艳惹人怜。 两名宫女行到芳华亭前,立定站直身子,同时微微向前一倾。 这时,芳华亭内已快步走出两名小太监,道一声“有劳姐姐”,各自从她们手中接过食盒,转身向亭内走去。 这座芳华亭,偎水筑于芳华池旁,背对阳光,由几支生机盎然的翠竹围拢。池子的水直接由城外水渠引入,源远流长,清澈见底,一簇簇一群群颜色各异的锦鲤争相摆尾,调皮地窜出水面,溅起点点滴滴的水花儿。 亭的左侧,是一条连绵不尽九曲三弯的朱红色檐廊,一直可通往皇帝的寝宫华清宫。亭的右手边是一块空地,居中置放着一张四人座的石桌石椅,靠岸栽种着一拨杨柳树,随着池风微微摇曳。 石桌前有一座小小的扇亭,黑底朱漆,两角飞檐微微耸起,看模样,倒有些像两只倒挂的蝙蝠。亭柱上裱着一幅对联,一抹纯白的身影正仰着头盯视这幅对联。 上联为:江山如有诗。下联为:山水更无私。横批:与谁同坐轩。 “咳咳,咳咳。”背对着芳华亭的白色身影伸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 小成子匆匆走到那人身后,赔着笑躬身行了一礼,“君大人,皇上有请。” 007 “咳咳,咳。大文学”他静默地点点头,负手转身,微微抬起一张苍白俊秀略显阴柔的面孔。 这位君大人,身着一袭月白色的交领宽身大袖衣,足蹬一双银线缝制的**宝靴,绵长青丝垂于腰际,以紫带相束,闲散一拨,拢于身后。 颜如玉,肤胜雪,眸光流转,凤眼深幽,端得是一名玉面修身,丰神俊秀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小成子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微微拱手道,“君大人,请。” “有劳公公带路。”他略略点了个头,随着小太监举步向前。 小成子引着他来到芳华亭前,正要朝参,忽听一道朗笑声传来,“非梦,快过来吧,又不是在朝上,何必拘泥君臣之礼节。” “是,皇上。”君非梦快步走入亭中,毫无意外地迎视上一双促狭含笑的黝黑双眸。 君非梦皱皱眉,堂而皇之地在他们面前坐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对着那副联子发呆时,我已经到了,皇上哦?”那人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茶,轻轻叠起修长的腿,冲着君非梦眨眨眼,丰润如玉的面庞上浮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 君非梦面无表情地回他一丝冷笑。 “怎么这么冷淡呀,梦梦……”那人贼笑着伸手触向君非梦如水果般鲜嫩的面颊,半途被人“啪”一声打掉狗爪。 “嘁,愈来愈清冷了。”他嘀嘀咕咕地抚着被拍痛的手背,转头瞧向坐在一旁静观好戏的皇上,微微弯起唇角,“非梦,你有没有觉得皇上真是愈来愈坏了呢?” “嗯。”君非梦敷衍地点点头。 “嘁,朕给你们时间多多相处又不好了么?”穿着一袭明黄袍衫,金丝束冠的卫惊云坐在他二人当中,一手持着杯子轻轻拨动,眼眸一转望向他们其中一人。大文学微风勾起他颊边几缕丝发,缓缓贴面起伏,唇边含着浓浓的笑,无限扩散,眸若弯月,清朗澄碧,灿若星辰,引人注视。 那抚着手背的人动作一滞,抬眼瞧瞧卫惊云,不由啼笑皆非道,“微臣发誓,绝没有对君大人有一丝一毫非分之想。” “朕又没说你们什么,这是个人性取向问题,实属**,子墨,不必跟朕解释的。” “皇上!”另二人齐齐开口叫嚷,满脸涨得通红。 卫惊云哈哈大笑。 到此已有五日,卫惊云,应该说是逡斯,迅速的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记得第一次与子墨碰面时,他恰好替他解了围,撵走了魏国丈。不过说来也真够呛的,他那日把皇后的爹爹与其他人混了起来,冲着一旁的吏部侍郎叫国丈大人,真够乌龙的。幸好子墨及时出现,三言两语摆平了那位难搞的国丈,强硬又不失有礼的请他老人家离去。 还记得,那日,当所有人都退去后,他恭恭敬敬地在他面前跪落,仅说了一句话。 就是这么一句话,便让他恍然大悟,他薛子墨将会成为他卫惊云日后的指路明灯,是一个他必须得完完全全信任与依靠的人。 他对他说: 皇上,微臣等了你两年、盼了你两年,苦苦寻了你两年,你,终于不负众望地来了! ******分割线分割线************ 数日来,皇上的反常之举已引起皇叔卫崇焕的疑心。从赦免赵若仙开始,他便知道,这场硬仗有得打。 幸而身边有子墨与非梦相助,连日来,对那位虎视眈眈的皇叔,他勉强应付自如。 若说子墨从一开始就知晓他并非卫惊云本尊,却依然心甘情愿为他效命,那么君非梦的态度就显得有些模棱两可。大文学不过子墨一直强调此人可信,说他虽是左相之子,但其气度胸襟均不能与左相的狭隘相提并论。 纵使子墨如是说,逡还是抱持着一贯的怀疑。因为完全摸不清楚君非梦心底的真实想法,甚至连他有没有识破他的身份也不清楚,所以觉得此人有可疑。 但这些均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寻到思思,他与薛子墨订下了互利协议。 他将抛开固有的身份,完全以卫惊云的身份而活,尽他所能地做好一个皇帝,以期泽被万民。 而子墨,则暗中调动一切人力物力替他将思思找回来。 不过若是逡知道,子墨私底下的真正想法,恐怕会吓出一身冷汗。 幸而我们的思思小姑娘聪明伶俐,处处可化险为夷,这才未铸成逡的终生大错,但这亦是后话了,现不提。 这些日子以来,逡在慢慢适应皇帝这个新身份,虽说有时会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摆些莫名其妙的乌龙,不过大抵来说,他已经表现的非常之好了。 比如他之前从不知道卫惊云竟然也有习武,招式是懒散了一点,可因打小吃多了灵丹妙药,积聚的内力却是堪比一流高手。 所以那日他随随便便地一蹦就穿出了御书房的屋顶,半个人挂在了大梁上…… 咳咳,呃,要不是子墨刚好过来寻他议事,及时喝退一干欲破门而入的侍卫们,他这个乌龙可真是摆大了。 不过这样也好,把他以前所学的武术融汇贯通下,再加上子墨在旁指点,假以时日,说不定他真能好好运用内息,当一个高来低去的大侠。而且这皇帝之前过于昏淫,把身子搞得病巍巍的,正好让他练武调理一下。既然以后都得在这具身体上存活,他自然是要好好珍惜它的。 所以这几日来,他没有召人侍寝,虽然子墨也说他的行为举止不可与之前的昏君太过截然不同,恐防卫崇焕更加起疑。可是他一旦想起那些个软趴趴、媚眼横挑的莺莺燕燕们,就如同吃下n只苍蝇,怎么都笑不起来了。 不侍寝,坚决不要那些女人侍寝。念及昨日临晚那个死缠活赖的女人,他就一阵反胃。幸亏他逃得快,否则还不被生吞活剥了?还是赶紧找到思思,带她一起回去吧,省得夜长梦多。 “皇上,皇上。”小成子细微的声音渗入他耳中。 “嗯?”卫惊云回过神来,细眉微微一挑,“什么事?” “木贵妃亭外求见。” 靠,说曹操曹操就到。才说反胃呢,人就来了。这女人,难道真要他对着她发火,她才能闹明白,他希望她离他远点? “咳皇上,木贵妃是您的宠妃之一,非梦的表妹。”子墨假装饮茶,实则难掩唇边笑意。 皇上的反应实在叫人喷饭。他那不耐烦的模样儿,不是瞎子都瞧得出来。 卫惊云整整肃容,“朕与薛大人有事商议,你去告诉她,有什么事歇会再说。” “咳。”子墨突然插口道,“皇上,娘娘来此,恐怕另有事办。” 卫惊云险不耐地冲口“她会有什么正经事”,话到嘴边,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转头瞄了薛子墨一眼,“你好像话里有话。” “皇上不信可以问问君大人。” “非梦?” “不瞒皇上,微臣今日入宫,一是有事与皇上商议,二来,是娘娘有命,吩咐微臣今日来取走婉儿的骨灰坛。” “婉儿?” “这位婉儿姑娘,前些日子陪娘娘回乡省亲途中,在边境遇刺,幸得她舍命相救,娘娘才得天庇佑安然无事,而婉儿姑娘却不幸遇害身亡。皇上,此事微臣日前向您提起过,婉儿护主有功,不知皇上该加以何种赏赐。”子墨解释道。 卫惊云点点头,“是该赏,那么此事就交给薛大人处理吧。该怎么赏,你自己看着办吧。” 子墨弯弯唇角,淡笑不语。 “小成子,传木贵妃。” “传木贵妃晋见。”太监们的声音一层层递了出去,须臾,只见一娉婷袅娜的身姿慢慢挪进了亭子。 既是被称作卫国第一美人,木兰春自是有她非同凡响的地方。卫惊云眯起眼望向她。昏君识女人的眼光倒是不错,单看那玲珑凸透的身段,举手抬足间的风情,已是赏心悦目万分。更别提,那张精致描摹的小脸蛋,配以一捻儿杨柳腰,走动起来如莲花微晃,如嫩叶飘摆,满园的春色尽被她抢去了光芒。 “臣妾参见皇上。”木兰春媚柔的声音缓缓扬起。 “参见娘娘。”子墨与非梦齐齐离座,向她躬身一礼。 “大家都不必多礼了,坐吧。”卫惊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落座。 “谢皇上。” 四月的午后,柔和的春风拂过一枝枝苍翠的竹子,发出阵阵微鸣声。 四人沉默了片刻,木兰春抬眼看看对面的君非梦,忽然探手拽住了卫惊云的衣袖,娇嗔道,“皇上,君大人为了婉儿的事还在怪罪臣妾呢。” “微臣不敢。”君非梦拢眉,视线落在贵妃身后的竹子上,未看她一眼。 “说是不敢,可自打我进来,君大人气得正眼都没瞧下我呢。”木兰春晃晃卫惊云的衣袖,柔声说道,“皇上……” 008 “咳咳。大文学”卫惊云不着痕迹的抽过自家袖子,瞄了君非梦一眼,“怎么会呢,贵妃为此事也很自责,再说这是场意外,君大人怎会怪责?大人痛失幼妹,这几日心里定不会好受,贵妃也不必再执着追问了。” “是皇上,看来是臣妾多虑了。”木兰春卷起丝帕,作势轻点眼角沁出的泪珠,“只是臣妾心里也很难过。婉儿妹妹入宫时还好端端的,谁晓得跟臣妾回乡一趟,就……” 说着,声音一滞,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薛子墨淡淡地插口道,“娘娘也不必过于自责了。正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卫惊云一口茶差点卡在喉咙里。 这薛子墨,老喜欢打哑谜,说些文绉绉、令人难以理解的话,真叫人费脑筋。 君非梦缓缓放下茶杯,神情冷淡道,“娘娘自不必多想。牺牲区区一个婉儿,能换取娘娘周全,那自是婉儿几世修来的福气。” “正是正是。”薛子墨忙忙点头,撇头看卫惊云有些茫然,于是便多嘴解释道,“皇上,据闻,这位君婉儿姑娘打小就是个不祥人。自她十四年前出世后,君家像被下了诅咒似的,一年死一个男丁,如今死到仅剩非梦、尚阳、显祖三个男丁了。左相家向来对她憎恨,十几年来若干次想要烧死她,可每次都逢天降暴雨,雷劈屋顶,天怒人怨,总之很惨……” 薛子墨清清嗓子,继续道,“如此一来,三番四次烧她不死后,左相也觉得有些事不可逆天而为,这些年来便一直把她关在偏西后院,当下人般使唤,总想着哪天就能让她意外死了。谁知这丫头命硬的很,土埋、水淹、饿七天七夜也死不了。按说这次只是跟娘娘回乡省亲,该是桩千年难遇的好事儿,谁知,竟莫名其妙地遇袭死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消息对君家来说,其实还是件喜事哩,想着,终于把这克星给喀嚓了……” “你说够了没有?”君非梦瞪了他一眼。 子墨嘿嘿笑了数声,“多嘴,多嘴。” 卫惊云点点头,“此事,子墨你就多多费心吧,以后别再提了。” “是,皇上。大文学” “若是没有其他事,木贵妃先退下吧,朕与两位大人还有要事相商。” “是皇上。”木兰春站起身微微一福,“婉妹的身后事,君大人定要放在心上。” “是。”君非梦点点头没有多语。 木兰春叹了口气,举步离开了芳华亭。 “你们怎么看?”卫惊云眯起眼笑吟吟地望向子墨,“你不是天下第一神算吗?不如替朕算算,这木贵妃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君非梦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子墨摸摸鼻子,“皇上,您这不是在为难微臣吗?这如何算得出来?” “你不是万事皆可算,算无遗策薛子墨?”卫惊云一勾唇,似笑非笑道,“区区女子的心理,你竟计算不出?” 薛子墨干笑数声。 君非梦转眼盯着他,“倒不如替我算算,婉儿到底身在何处?” “什么意思?” “你不也说婉儿命硬的很,几次大难都能逃脱,我实在不信她会死在边境。一日没有看到她的尸首,我决不给她下葬。”君非梦弹指一挥,那只白玉骨灰坛突地飞起,直直摔出了亭子,“啪”一声,于半空中碎裂,粉末随风飘逝。 “你也太狠了。”薛子墨抖抖嘴唇,“若果真是婉儿的骨灰,你岂不成了天下间最狠毒的兄长?” “她若要死,十四年来多的是机会让她去死。”君非梦眸光一敛,淡然地盯着子墨,“你算是不算?” “我……唉。”子墨摇摇头,“君婉儿这么诡异的命格,我又不是没算过,之前算的时候,既算不到她的过去,也算不到她的未来,现在还能算出什么?总是这样的了。是生是死,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以前也没见你有多关心她。” “是不重要。”君非梦冷笑,“不过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 “咳咳。大文学”卫惊云轻咳一声,“说够了没有?老绕在那个什么君婉儿身上说个没完没了做什么呢?我今天找你们俩过来,有正经事要问。” “皇上!!” “咳咳。”卫惊云假装咳嗽几声,挺直腰,整整声音,一本正经地重复道,“朕今日找你们来此,有要事待议,两位卿家……” 哇靠!以后每日要这样说话,那还不累死他? 这该死的薛子墨,他自个咬文嚼字也就得了,还非得让他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真得好郁闷!! *****分割线分割线******888 自从被人绑架离开桃花村后,前前后后已经过去十天。头三天的时候,思思还指望着傅清尘与占小白能赶上来救了她。 但那帮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所以愈到后来她愈是觉得获救的希望渺茫的很。 他们总共五人,思思得闲时瞄过一眼,他们倒是坦荡,也没藏头露尾的蒙个面什么,就这么光明正大给她瞧。 不过当时她头昏眼花,朦胧中只觉得均是些年纪不大、相貌俊气的少年人,行动率简直惊人,而且非常有组织有纪律性。 他们到了一个联络点便换马换人,再行押送,日夜兼程,根本不作半刻停歇。 思思算了算,这些人前后总共换过三批,也就是十五人。 他们前三天捉着她走陆路,在马上趴着的那三天,总之一点儿都不好受,颠得她魂都快没了。 后三天又把她给运上了船,从上船开始,她就没止过吐,这么云里雾里的被摆弄了数日夜,等醒来时,已被人装上了马车,“哐当哐当”地走在平坦的大道上了。 这回他们倒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发神经拼命赶路了,不仅行得慢,马车外还传来阵阵清朗的笑声。 间或有些细碎的声音隔着厚实的布幔渗入思思耳中,思思禁不住精神一振,索性凝神细听。 只听一人说道,“也不知这女孩子是什么来历,竟会让大人如此忌惮。” “不就是一个娃娃吗?” “老九你又沉不住气,忘了大人之前说过的话了吗?”一道沉稳的声音盖过了众人的喧嚣。 “呵呵七哥,大人的吩咐我怎么会忘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事我们不必多管,只需将她安好地送至大人府邸即可。”那叫七哥的又道。 思思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刷”地挑开了布幔。 前面五骑上端坐的少年齐齐回过头来,目光一触,忍不住抽搐着嘴角别过脸。 “要笑就笑吧,不必憋着。”思思抬手抹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心知自个儿这副鬼样子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于是,正中间那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便头一个忍不住开怀大笑。 “你丫的我叫你笑你就笑,我叫你死你怎么不去死呢?”思思禁不住张口就骂。 那少年一听,更乐,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可言。 倒是他身旁那名红衣少年,颇有大将风度,虽也难掩笑意,却是清了清嗓子,说道,“老九,收敛点。” “你们为什么抓我?”思思两眼一瞪。 “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进去。” “怎么止了不走?”一名容长脸、剑眉朗目的白衣少年拍马上前询问。 思思从马车里探出颗脑袋,转回去一瞧。 娘呀,后面还跟着九个人,齐齐整整地并排在马车后头。 如此说来,别说是逃,便是连挪一寸的机会亦无。 思思认命的叹了口气,垂下帘子,退回车里。 她正襟危坐,心里一遍遍琢磨着:他们所说的那位大人,到底是谁呢? 那位大人既可随意差遣这群身手不凡的少年,想必定是个人物。 只不知,这大人为何要与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过意不去呢? 这点,好叫人琢磨不透。 思思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唉地叹了口气。 想不通,索性把问题丢到一边。 思思两手往脑后一抄,整个人向后一仰,翘起小脚盯着车顶发起呆来。 过不片刻,忽听一阵“嘶嘶啦啦”地响声从车底传来。 起初她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可后来再仔细听听,的确有声音。 她整个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趴到地上,把耳朵贴到车底辨听那时断时续的声音。 冷不防,车底划出一个圆圈,再轻轻一顶,一颗小小的头颅从洞里冒了出来。 思思张大嘴巴,才想出声叫嚷,便觉喉间一麻,瞬时吐不出半个字来。 这个诡异的孩子,约莫六七岁光景,生得唇红齿白,俊气逼人。那双圆溜溜透绿的眼睛在她身上瞄呀瞄呀,忽使她莫名其妙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 他掀开盖板,轻轻一跃跳入车中,随手又将盖板合上,席地坐着。 他偏过脑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一弯唇,晶莹玉润的手指抚上了额角,自言自语道,“真是想不透,你就是师哥所说的,那个算不到过去与未来的人。” 他盯了她一番,老成的摇摇头,“不像,完全不像!” 妖怪! 思思张大水灵灵的眼儿,狠狠瞪着他。 这小鬼,在十五位高手众目环伺下,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车底冒上来,若不是怪胎,定就是土行孙了! “你多大?” 思思只顾瞪着他看,小鬼手脚利索地爬到她身旁,跪坐在累长及地的乌黑娟细长发上,仰着脑袋,好奇地瞧她。 这死小鬼,明知她被他点了穴,不可动弹亦不可说话,还问个屁问题? 009 小童歪着头见她不答,忽而笑了笑,抬指“嗤嗤----”两发,解了她受制的穴道。大文学 思思按捺着没蹦起来骂人。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出手那么快,恐怕到时她还没嚷出声,就又被他封住穴了。 上一次当、吃一次亏,还能不长智? “你倒是识趣。”小童弯弯唇角,古怪地点点头。 思思一撇嘴,暗地咕哝道,“别以为你装出一副大人样,就能冒充大人,哼,人小鬼大。” “你说什么?”他有趣的弯起双眸,笑吟吟地望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思思瞥了他一眼,哼一声,“关你什么事?” 小鬼头压抑地笑了笑,笑声很是悦耳。 思思撇撇嘴。 小童整了整衣衫,轻咳一声,“你很有个性,我喜欢。” 思思差点没喷笑,绕了个白眼,露出一口玉白晶亮的牙齿,“这位小爷,那思思我是不是得谢恩才对呢?” “哈哈哈!”他张扬地大笑。 思思瞟向车外,正奇怪外面怎么没响动,就听那老九大叫一声,“什么人?” 帘子猛地一掀,小童顺势抛出去一样事物,猛地揪住帘子,隔空挥出一掌。 掌落,布幔又垂了下来,纹丝不动,仿佛从没被人掀过似的。 外面传来一道道慌乱的叫声,“是他?” “他怎么会在车里?” “十一弟,快快请苏先生伉俪来一趟。” “是,四哥。” “你抛了什么东西给他们?怎么把他们慌成这样?”思思好奇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他回得顺溜。 思思翻翻白眼,小屁孩子,贼小心眼儿。 “喂。大文学”他偏着头,一脸坏笑地凑到她面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要去哪里?他们打算怎样处置你?” “处置我?”思思愣神地盯住他,“我反正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当然也不知道要带我去哪儿了。” “哈哈,你的确好玩。普通姑娘若是遇到这事,早哭得死去活来,慌得六神无主了,你倒好,不惊不乱,不错不错,你这性子真合我胃口。” 神经病!思思暗地里骂了一声。 “不如这样吧,干脆你拜我为师,我教你武功,让你成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思思捧腹大笑,“小鬼头,胡吹大气也别太离谱好不好?你当我师父?就你?” 她伸出一根手指,上上下下比划了一遍,哼地一仰头。 “哼,天底下有多少人争着当我徒弟,我还不要呢,你敢小看我?”小鬼头涨红脸,气呼呼地瞪着她,薄薄的菱形小嘴抿成一直线,微微下垂,深刻显露心中不悦。 “就你?天下人争着当你徒弟?”思思哈哈大笑,索性也坐下地,爬进几步,伸手掐住他柔柔的小脸蛋,使劲蹂躏,“你好可爱哦。” “碰!” 一阵天旋地转后,思思莫名其妙被人摆平在地。 小鬼头闪着古怪的笑意顺着她的身子往上爬,“天下间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当不当我徒弟?” 怎么这么恐怖啊? 思思忽然打心底升起一股毛毛的感觉。 冷不丁地,一只细柔的小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还是那双透绿的妖眸,还是那张俊美的小脸。 不同的是,这回的眸光含着一股子冷意,瞧得人心里发冻。 呜呜,人家不想当小屁孩的徒弟都不行吗? 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看情形,她若是不答应下来,准会被他掐死。 有没有搞错呀? 这家伙真是脑壳烧坏了! 哪有人收徒弟收不到,就要杀人的呢? 她估计这孩子脑子不对劲,要不就真是神经病院放出来的…… 可惜这儿没有精神鉴定科,不然倒是可以带他去瞧瞧。大文学 照目前的情况,她要是不认他当师父,他必然会宰了她。 算了算了,不就认个师父嘛,没必要和自己的小命儿过不去,她认就是了。 喊声师父也不会少块肉,更何况这脑子出问题的小孩武功高得离奇,认了也没啥不好,以后可以找他照着。 才想着,小屁孩又开口追问了,“你到底认不认?” “师父~~~!!”思思声情并茂地叫唤了一声,伸出双臂猛地把他搂进怀里。 “你干什么?”小童用力推开她的身子,整张脸飞红了。 抱一抱也会脸红?真是早熟的孩子呀!思思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 小童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很好,这里没有茶水让你敬,你就叩三个响头吧。” “啊?还要磕头?”思思怪叫一声。 “你不愿意?”小屁孩眉梢一挑,眸光骤冷。 思思暗暗苦笑,打又打不过他,逃又逃不掉,还能怎样呢? 干脆就意思意思磕三个头就此蒙混过去再说。 打定主意后,正想磕头,忽听一道清亮的声音隔着布幔清晰地传来,“苏三喜恭迎小师叔。” 小童咧嘴一笑,抬手揉揉思思的鸟窝头,“算了算了,咱们仙灵派也没那么多讲究,不拜就不拜吧,回头你可要给为师斟茶。现在随我出去,见见你的掌门师兄吧。” 还掌门师兄咧? 思思肚皮里险些笑翻天。 靠啊,莫名其妙就加了一个门派! 貌似,到现在,还不知这弱智小孩呃挂名师父,叫什么名字呢? *******分割线分割线******** “驾----驾!驾----”思思伏在马背上,不停地抽鞭策马,一路向前狂奔。 她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滚滚卷袭的尘土,皱起了细细的眉。 这群奴才,咬得还真紧呢! 以前在香港时,她三天两头找爹地去赛马,看来那时的功夫没有白费,如今到了古代,倒是平白省了许多学习马术的麻烦。 想起刚才的打斗,思思不由又叹了口气。 掌门师兄夫妇与十五个少年合力围攻小师父,竟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就这么一手托着她,丢溜溜在人群里晃悠。 不过后来她挣了挣,从他手里滑了下来,被掌门师兄抛给了师嫂、师嫂又把她丢给了七哥,七哥又…… 总之奶奶地当她是个皮球丢来抛去。 思思要是不恼,那就不是思思。 她索性挣离他们的打斗圈子,一路爬到旁边的树底下。 好在他们打得如火如荼,也没功夫搭理她。 她便趁机一跃上马。 再然后,就是如今追逐的一幕了。 思思口中叱喝着,不停挥鞭拍马,一忽儿功夫便闯入了卫都城南大门。 “好极!!”一阵笑声随风扑来。 思思一转头,惊异地看到她那位小师父如大鹏展翅般来到她身旁,笑望着她,与其骏马并驱直飞,速度毫不逊色。 真不是人! 思思一扭头,纵上热闹的大街,马蹄踏过,惹起一道道惊慌失措的叫声。 她哪里还顾及得上诸人的慌乱,只顾打马直奔,不料窜过大街向右拐时,迎面撞上了一顶官轿。 思思急忙勒马,可惜迟了一步。 轿子一撞之下,歪歪扭扭地向左面倒去。 思思也勒着马头,在原地转了三圈,方才停下。 轿子好不容易稳住,落地。 守在轿子旁的奴才便忍不住呵斥开了,“什么人,竟敢惊动丞相大驾?” 轿夫上前替那位大人挑开帘幔,只见一名身材魁梧、国字脸、四十上下的蓄须男子低腰钻出了轿子。 思思急忙跳下马,学着电视里的举止,赔笑抱拳,“对不住,小女子无礼,冒失冲撞了大人……” “混账!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声突如其来的惊天大吼,吓得思思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瞧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什,什么婉儿? 小师父在旁笑道,“徒弟,你好自为之吧,为师改日再来找你。” “喂,喂----”思思掉转头,只见小屁孩窜入汹涌的人群,晃眼不见。 苏三喜夫妇带着十五骑追到不远处,忽地掉转马头,喝一声“走”,一群人迅速改道离去。 “婉儿,你真是荒唐!堂堂一个相府小姐,大庭广众当街撒野,你简直教而不化,错得实在离谱。”中年男子一手掳起袖口,伸指在她面前点晃,边说话,边抚须瞪眼,连连摇头。 “大叔,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婉儿,我叫思思……” “混账!早知你出府一趟会如此大胆,为父说什么也不会应了木贵妃,准你外出。”中年男子厉声叱喝道。 “为父??爹???”思思小嘴一抽搐,愣神地望着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出去一趟,翅膀都长硬了,眼界高得连爹都不认得了吧?”中年男子冷峻的眸中闪过一丝极力掩饰的厌恶。 思思努努嘴。 看来这前身的爹还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难怪官腔十足,不过见着就令人厌恶。 思思自然是懂得瞧人脸色,眼看这位爹爹一脸厌弃的表情,想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前在家也不见得有多得宠。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是定要靠这个挂名爹爹过活的,思思有手有脚,难不成还会饿死? 010 可是反过来再想想,这里不比现代,自己是一个小女子,又手无缚鸡之力,能靠什么存活呢? 既然十五骑忌惮挂名老爹不敢追来,自己又实在无处可去,那么,顺理成章的跟挂名爹回去,应是最好的选择了。大文学 心里打定主意刚要说话,挂名爹爹就开口了,“来人,带小姐回府。” “呃,那个……”爹有点叫不出口,思思潜意识里排斥着。思思的爹地在很遥远的时空,是世界上最好的爹地,哪里会像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如此对待她呢? “一切回府再说,还嫌丢脸丢得不够?”男人怒斥一声,转身步入轿中,再也懒得多看他一眼。 思思撅撅小嘴,随着一声“起轿”,四名轿夫抬起大人的轿子稳步向前。 思思瞄了瞄与她一起走在轿旁,不住拿眼窥伺她的小厮,狠狠瞪回一眼,望着那小厮目瞪口呆的表情,不由冷笑数声。 什么相府小姐,居然只能落得跟小厮并排行走的下场,看来这次跟相国大人回府,定是前途多难。 虽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甫入相府大门便被一盆污水从头泼到脚,那是始料不及的。 思思抹抹一脸的脏水,扭头狠狠瞪向立在一旁,手持铜盆,身穿翠绿衣衫,珠钗环绕的美妇人。 她也正恶狠狠地盯着她,触及思思的目光后,不由怔了怔,神色间闪过一抹疑虑。 小妮子气得要骂她祖宗十八代了,长这么大,思思姑娘哪里吃过这种排头?一时间,又急又气,根本来不及细想就跳了起来,像小火箭似的“嗖”一声冲到美妇人面前,蹬腿就是一脚。 你爷爷的,当你家姑娘好欺负呀? “哎呀----”美妇人猝不及防下,被思思踹倒在地,身旁大大小小的仆妇们急忙呼天抢地上前扶持。 妇人索性不起,坐在地上拍腿啼叫,“老爷呀!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不祥人,她一回来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你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来?哎呀呀!我不活了呀!我说呢,显祖今儿个怎会无端端从秋千架上跌下来,原来就是这个不祥人在作祟。宫里不是传来消息,说她已经死了吗?怎如今又活了过来!哎呀呀,她就这么命硬?不祥人,不祥人啊!相府里有这不祥人在一天,就倒霉一日哪!!” “你才不祥人呢!什么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我看你才是想搞事的,要不是你兜头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我会反击吗?恶人先告状,简直不知所谓!” “混账。”丞相爹爹气得面色发青,一手指着思思怒声喝道,“你,你!你竟敢目无尊长?你!!” 许是这身体的主人以前虽招人厌恶,不过在家里一直是个受气包小可怜,受人欺负惯了,所以思思这次突然地发难,使人有些难以置信,大老爷才会又惊又怪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儿。大文学 “尊长也该有点尊长的样儿,是她自己不知自爱,不要怪我为人嚣张。”思思冷笑着端倪挂名爹爹。 “你,你疯了不成?”丞相爹爹大惊失色地望着她。 “娘,娘!”一个七、八岁光景的小男孩远远奔来,瞪着思思,苹果红似的小脸上闪过一连串表情,震惊、不解、疑惑、最终定格在恶狠的表情上。 “你这个不祥人,竟敢欺负我娘?”小男孩提脚上来就踹。 “咚”一下,正中思思的小腿骨,疼得她泪水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这回真把思思给惹毛了,凭什么她就得在这里受这口鸟气?不止下人能爬到自己头上,连个小孩都能随口对她呼呼喝喝,动手动脚? 以前在家里时,谁不当思思是个宝贝,别说打了,稍微大点儿声,她就得找姐姐告状去了。 愈想愈气,愈觉得这该死的前身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她一死也就算了,干什么还得连累她受气?她今儿个要是不爆发,她云思思三个字,以后就给人倒过来念。 所以,当她像只原始小豹子一般扑到那男孩身上,重重一耳光甩了上去时,狠戾的神情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你爹妈不会教孩子,今日就让我教教你,什么叫做礼貌!别像个野蛮人一样,动不动就对人又打又骂,人人都是爹生妈养的,你并不比别人高贵到哪儿去,懂?” 小童吃了一耳光,傻呆呆地望着她,忽然“哇”地一声哭开了。 挂名爹爹气得浑身发抖,直嚷嚷,“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反了,来人,来人哪,来人,来人哪!把她给我绑起来!” “是老爷!”呆立一旁的奴仆们,像是忽然被人紧了弦,齐齐像思思冲来,伸手扭她臂膀。 思思完全是豁出去了,对着一个冲上来的老仆妇,狠狠就是一脚,趁着她歪倒痛呼之际,得了个空隙,一溜烟儿钻出人群,拔脚就向前冲。 “给我追,追!这疯丫头,真是造反了!!”丞相大人在后头气急败坏地大吼。 一帮子仆人各自抓起棍子,像抓贼似的跟着思思围追堵截。 思思手脚灵敏地爬上假山,把一个追上来的男仆踢了下去,顺势攀上另一座,跳了下来,回头冲着一帮窝囊废又跳又叫,“来啊来啊,来抓我呀。” 当她这几年的防身术都白练的呀,就凭这些个酒囊饭袋,哪儿凉快躲哪儿去吧,哼! “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大文学”老爷子在后面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显然已经气得快要爆炸了。 府里的下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人数众多,瞧着令思思暗暗心惊,眼看左右夹击的两群人,把她给逼得走投无路,忽见前方有一带锁的园门呈在面前。 未及细想,思思手脚利索地爬上了园门,翻了进去,正打算没头没脑地向里闯时,顿觉后头人声一滞,蓦然间鸦雀无声。 *******分割线分割线***** 思思吐吐舌头,向着园外的人挥挥手,蹦蹦跳跳地转身就走。 “真是不要命了。”美妇人搀着小童,面色有些发白,“老爷。” “随她去。”挂名爹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思思也有些奇怪,心想追得好好的,为什么见她翻进这座院子,一个个都止了步? 不过她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心想反正都进来了,到时遇到问题再说。 这园子景色真不错,一眼望过去,绿荫成群,芬芳遍地,红的娇艳,绿的滴翠,碧草连天,争奇斗艳。 思思负着手,沿一条绿荫小道向前。 突地,一声山崩地裂的吼声传来,思思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数步,只见一对母大虫朝她面前一跳,虎视眈眈地盯着。 “娘呀,老虎啊!!!”思思立马垮下一张可爱的小脸,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边朝后小心翼翼地退着,边叨叨念念,“拜托,你你们俩……妈呀……” 一句话没整完,忽见左面那只虎跃而起,向她扑来。 思思头一反应就是逃命。 不料转身慌不择路,一头撞在左近的榕树上,疼得眼冒金星。 耳听身后虎声逼近,思思急中生智,两腿一蹬往树上爬去。 “娘啊娘啊,不祥人什么时候学会爬树的呢?”园外,那八岁童子扯着母亲的手惊奇地问道。 “这疯丫头,多年来不曾管教,想不到陋习一大堆,活着也只是丢人现眼,败坏我相府名声。”美妇人冷笑着注视思思。 思思来不及细听园外传来的冷言冷语,只是浑身冒汗地向上爬着,不料老虎窜得速度极快,没片刻就来到树下,一口咬住了她的裙摆,虎吼连连,拼命撕扯。 “哇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思思不停地蹬着腿,疯了似的抱紧树干往上蹭。 “哧拉”一声,老虎咬得太急,把她半片裙子扯了下来。 思思腿上一松,忙慌乱地继续向上爬。 另一只老虎狡猾地退了几步,忽地全力以赴地跃起,一纵半人高,咬住了思思的裤管,拽着她往下拖。 这回真把小妮子给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救命啊救命啊,呜呜哇哇……姐姐,救命啊救命啊,姐姐……爹地爹地……” “哈哈哈哈……”园外传来刺耳的笑声。 “娘啊娘啊,你看你看,吃了她,吃了她!不祥人,不祥人!” 思思“碰”地一声,被老虎拖下了地,眼看两只围着她打转的畜牲,真想闭闭眼昏死过去算了。 想不到,她大好的花样年华竟要葬送在这么个破年代破园子里? 而且,还死无全尸…… 思思愈想愈伤心,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两只母老虎围着她转了半天,左面那只作扑腾状,打算一口咬断思思嫩白的小脖子。忽地,右首那只扬起爪子,向同伴吼了一声。 两只老虎似起了窝里反,你冲我扬爪子,我冲你吼叫。 思思趁机一路爬向一旁的树丛,可惜两腿直泛抖,四肢无力,爬速慢得可媲美蜗牛。 “笨蛋笨蛋笨蛋!快去吃了她!笨蛋!!”顽童不住大叫着,“娘啊,你看,笨蛋!……” 思思发誓,要是她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把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鬼给灭了! 两只老虎对吼了半天,忽地掉头像思思扑来。 思思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翻到树后,忽觉左脚一阵剧烈的刺痛,转眼一看,一只虎掌落在她脚踝上。 她立时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向前爬去,忽见一片白色的衣角映入眼帘。 思思手慌脚乱地抓住了那片衣角,跌跌撞撞抱住来人的腿,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对上一双惊异万分的深幽凤眸。 她狠狠捏住他稍嫌冰凉的手,口中连番惊叫,“救命救命……” 他怔怔地望着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孩,眼中闪过惊异、怀疑、难以确定,突地伸手扼住了她的下巴,“婉儿?” “蹲下!”草丛里忽地钻出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对着那双老虎呵斥一声。 思思顿觉腿上一松,虎掌已然挪开,两只老虎温驯地向后退去。 她拖着疼痛难忍的左腿,艰难地向他身旁爬了又爬,牢牢地圈住他的腿,浑身难以遏制的微微发着抖儿,心有余悸地回身望望那两只乖顺的畜牲。 “这是怎么回事?”君非梦低咳两声,抬眸向园外围观的人群望去,“你是不知家里的规矩还是怎的?为何贸贸然跑入虎园?你是不是嫌活够了?” 思思仰起小脸,瑟缩地瞧了瞧他冷峻的面庞,微弱无力地摇了摇头。 君非梦低下头,冷冷地盯了一眼她受伤的左脚踝,“怀安。” “大公子。” “把她给我扔出去,不许她在此处碍到我的眼。”君非梦抽腿甩袍,冰寒彻骨地挥开思思无助的小手,转过颀长的身躯,冷眼盯着面前的桂树。 “是。”魁梧的汉子同情地瞥了思思一眼,恭敬地拱手道,“五小姐,您腿脚不方便,在下背您出去吧。” “不用!”思思伸出手背,狠狠抹去颊边的泪滴,倔强地扬起下巴,慢慢地,一瘸一拐地支撑着站起。 她尝试着走动了一步,可惜脚踝刺痛得紧,腿下不由一软,禁不住跪倒在地。 “五小姐。”怀安上前两步伸手扶她。 思思使劲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不用你们假好心,你们这个相府里,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是好人。我今日就算爬着出去,都不要你们任何一个人帮我!” 君非梦缓缓地回转身,清冷的目光中凝聚着些微诧异,盯住思思的脸,不住打量。 思思再一次撑着站起,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一拐一拐、趔趔俎俎地向园门走去。 君非梦盯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跟着她抬足向前走了两步,幽静的眸光紧紧锁住了她看似纤细实则异常顽强的小小身子。 不同了,完全不同了…… 君非梦专注地目送她坚定地、一步步向外走去。 那个人是婉儿吗? 为什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完全脱去从前那层怯弱的外纱,彻头彻尾地变了呢? 君非梦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流转至眸中,绽放出清亮的光彩。 “怀安。” “大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账房支点银子,请个好一点儿的大夫替她看看伤,别跟任何人说是我的意思。” “是,大公子。” 011 五小姐的闺房,破破烂烂阴暗潮湿,几乎跟下人房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独处一间,有张小床可以窝着,不似下人们睡通铺。大文学 “嘶----”思思皱皱细眉,下意识地缩了缩腿。 “啪嗒!”一颗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手背上。 “书画,你不用难过,我没事的。”思思动容地握住面前小女子细白的双手。 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娇弱,无论是谁见了她,大概都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保护她的念头,思思这么个热血的性子,自然也不例外。 书画是这个家的四小姐,比思思这具肉身的主人年长一岁,与她同为庶出的女儿。 书画的娘,是府里的三姨娘,五年前就患了重病,拖拖拉拉到现在还未咽气,相国大人平素从不踏入她那院子,想来亦是个可怜的女人。 思思装疯卖傻的从书画嘴里套出不少话,最起码,她现在能完全确定自己的身份。 大卫国,权倾天下左相君浩天的小女儿,君婉儿,年仅一十四岁,为四姨娘白湘莲所出。母亲白湘莲自打生了她这个不祥人后,一直被相国大人幽禁在西跨院的玲珑阁内日夜诵经,为其赎罪。 思思想到这里,忍不住为这个无辜而悲哀的女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伤口还疼吗?”书画抬起明亮的双眸直直盯着她张望。 思思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忆及她闻讯赶来,急匆匆推门而入,搂着她痛哭的逊样儿,心里缓缓滑过一波暖流。 恐怕,书画才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疼爱君婉儿的人吧。 虎园中那个丰姿绰约的男人,应该是君婉儿的哥哥,他对她这么冷漠,与君婉儿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爹爹,没有半分差别。 好也罢,不好也罢,反正她云思思终是一个要自由离去的人。 她不晓得,为何会穿来这里,翻车那一次,是不是应了侏儒所说的三次大劫其中之一? 如果,上天一定要安排她在这里转生,去应那另外两劫,那为何,要硬生生地拆开她与逡斯呢? 或许,逡斯他根本就没有穿来这里。 或许,他一直在那条盘山公路上痴痴地等她回去。 又或许,时日一长,他渐渐就把她给淡忘了。 可是她不要,不要。 每逢想起他,胡乱猜测着他的处境,她的心口就会泛上一股酸酸的感觉,针刺一般,好疼好疼。 思思揪紧胸口的衣物,垂下头,默默流着泪水。大文学 从小到大,思思都是在家人的呵护下长大的,从来不懂寂寞为何物,就算,就算一开始到了这里,也有傅大哥与占小白两人照顾她。 占小白的笑容让她一时忘记烦恼。 傅大哥的包容让她觉得有在家的温暖。 可突然之间,让她失去了一切一切,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事情转变得太快,快到令她有些无法接受。 她忽然对未来产生了恐惧。 一种不确定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回去,前途到底还有多少劫难等着她。 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强的本领,去克服摆在面前的一个个困境,就连现在,如果不是书画好心请了大夫给她诊治,她大概只能坐在床上,等着左腿烂掉。 她还凭什么再空口说白话,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安全无虞地回去呢?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很疼?在哪里,我替你揉揉。”书画一手抚上她受伤的脚踝。 思思回过神,轻轻抓起她的手,慢慢捏了捏,“书画,谢谢你。” “姐妹一场,你干吗那么客气?”书画有些怔愣。 思思笑着扯扯嘴角,垂首低语一声,“书画,我好想回去。以前,我老调皮,惹爹地不高兴,还逃学逛酒吧殴打老师,把姐姐气得直跳脚。我要是知道,会有离别的这一天,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跟他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一定会,一定会的……” 她抽泣着说不下去了。 书画低头望着一颗颗落在手背上的晶莹泪珠,不禁动容地搂住了思思,“婉儿,你别担心,你已经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初怎么样都得求着二娘,不让你跟贵妃娘娘回乡省亲。我知道,我知道我没用,我一点用都没有,我眼睁睁看着你向我求救,我没用……” “书画。”思思咬着唇抱住她,苦涩地笑了笑,“如果,上天一定要我应劫而死,我希望在我死之前,可以再看他们一眼。爹地,姐姐,逡……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婉儿,你不用怕,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你还有我的,你不可以有轻生的念头。婉儿,你以前这么艰难都过来了,你再也不会有事了,再也不会了……” “书画……”思思趴在她的肩上,放声大哭,痛快淋漓地宣泄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忧思与焦虑。 两个女孩在屋内前言不搭后语,各说各的抱头痛哭。 门外,长衣宽袖,青丝翩然的君非梦慢慢地转过身。大文学 怀安抬眼望了望他没有丝毫表情的白皙面庞,躬身说道,“大公子,是不是要……” “回吧。”君非梦怅然地叹了口气,举足离去。 怀安脚步一顿,再度转首望了望那间黑暗阴森的小木屋,紧跟君非梦而去。 屋子里呆的,真是那个怯弱畏缩的五小姐吗? *******分割线分割线********** 思思被虎爪抓过的伤口,休养了三日后,渐渐有好转的迹象。 因为腿脚不方便,书画每日都给她送饭过来,陪她一同吃。只是今天过了晌午,还未见书画的人影。 思思摸摸瘪瘪的肚子,两眼瞟向门外灿烂的日头。 今日天气真好,思思抿着唇微微一笑。 “婉儿,婉儿。”书画推开吱嘎作响的门,匆匆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饿了吧,今天晚了。” “书画。”思思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盯着满满一盒子丰盛的饭菜,双眼忽地一亮。 “快吃吧。”书画递给她一碗饭,笑着夹给她一只鸡腿,“饿了是不是?等我很久了?对不起啊,今天家里来了贵人,一屋子的下人都忙着招呼客人呢,谁也没闲工夫理会我们。” “贵人?什么贵人?” “听说是宫里来的,我也不清楚。” 思思一边嚼着鸡腿,一边抬起亮晶晶的眼眸望着书画,“宫里来的?你爹爹不是宰相吗?有什么贵人贵得过他,难不成是皇亲贵戚?” 书画伸指点点她的前额,“什么我爹爹?说的好像他不是你爹似的。婉儿,你以后切不可这么说,知道不?这太不敬了。” 思思撇撇嘴,“书画,我也在这屋子里闷了好几天了,不如下午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你要出门?”书画露出惊奇的目光,“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一来你脚伤还未痊愈。二来,我跟你虽同为庶出,可毕竟也是相府千金,怎么可以出去抛头露面呢?” 思思再度撇嘴,心知要说通这头蛮牛,简直比登天都难,便就不白费力气,索性低头拼命扒饭,也不吭声。 一阵风卷残云,二人把饭菜吃个精光。 书画放妥空盒,提着篮子站起身笑道,“那我先走了,今日夜里还要设宴款待贵客,我迟些时候再来给你送饭,你要是实在忍不住,这里还有几块糕点,到时先用来垫垫胃吧。” 思思点点头。 书画起身打开门,拎着曳地的长裙方要踏出门去,便叫一只玉掌毫不客气地推了回来。 “啊。”书画摇晃下身子,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四五步,“咚”地坐倒在思思的床上。 思思急忙伸手扶住她,唤一声“书画”抬眼瞪向门口。 只见一团红影挟着香气扑入门来。 “哟,正吃饭哪?似玉,瞧瞧,这两人还挺惬意的,又是鱼又是肉,呵呵。”刺耳的笑声从半抿的红唇中逸出。一只芊芊玉手“啪”地打掉盒盖,挑动着食盒中的空盘查看。 “姐姐,这地方太难闻了,何苦作践我们自己呢?”另一抹杏黄身影,探手在鼻端扇风,锐利冷峭的眼朝思思投去轻蔑的一瞥,哼了一哼。 “两位姐姐,爹还在前院等着我们呢,倒不如……” “怎么,才说了两句,你就心疼了?”一袭红装、珠光宝气缠绕的女子转过头来,瞪着缩在杏黄衣衫身后,低着头,怯怯懦懦的绿衣矮瘦女孩。 “算啦姐姐,书晴和书画好歹是嫡亲的姐妹,怎么可能不为彼此心疼呢?”杏黄女子鼻中再度冷哼。 “姐姐要这样说,那可真是羞死妹妹了。姐姐也知道,我现如今与三房已没有任何关系,我……” “不必解释,解释多了,怎么听就怎么像是掩饰。”红装美人冷哼一声,打断绿衣女孩的话茬。 绿衣女孩激愤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书画一眼。 思思望着她们,愣住了。 这一红一黄两个俏生生的人儿,突然之间闯进来,一搭一唱地欢,思思却浑然不解,听不太懂她们说些什么。 这两个看似身份高贵的姑娘,到底是哪房的千金呢?态度还挺嚣张的。 “听说,婉儿妹妹死而复生,还胆大妄为地进了虎园,又安好无损的出来了。姐姐实在是好奇的很,特地抽个空过来瞧瞧。婉儿妹妹看起来精神的确不错。”红衣女子抽起袖口的丝帕,在鼻端挥了挥,转眼细细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妹妹这些年来就住这种地方?啧啧,太寒酸了,看来是时候向爹爹提一提,总得搬个好一点的去处,怎么说也是相府的五小姐,似玉你说是不是?” 杏黄女子哼了一声,没有接口。 她们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君婉儿被家里人歧视,住在这破烂地方长达n年之久了。 如今再来嘘寒问暖,不觉得矫情吗? 思思对天翻了个白眼。转头用嘴形问着书画:这两位骄横的大小姐,是谁? 书画瞥了一眼红衣姑娘,见她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于是向思思摇摇头,三缄其口地垂下首。 “听大哥说,你受了惊,这三天来一直在屋里养伤。”红衣女子的目光在思思脚上逡巡了一遍,“看来如今也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蜕蜕身上的懒皮,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什么意思?”思思皱起细细的眉头,望着眼前有些矫揉造作的女子。 杏黄衣衫接口道,“姐姐院里仆妇人手不够,好心向爹爹提及,要把你调到秋兰苑去,你还不快谢谢她?总比你呆在厨房做苦工的好。” “我在厨房做苦工?”思思念叨着这句话,一手指着自个儿的鼻头,转眼看向书画,“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君婉儿不是这家里的五小姐吗?怎么会跑去厨房当下人?” 书画的眉眼间覆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婉儿……” “你是受刺激还是假装失忆?你该不会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杏黄女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当你自己有多高贵?不就是个下人吗?好听点叫五小姐,难听点就是个不祥人。姐姐冒着被你克的危险收留你,你日后若是对她不忠不义,我定不会放过你。” “似玉,你别这么说,都是自家姐妹,说话客气点儿。”红衣女子虚伪地拍拍她的手,转头对思思说道,“你今儿下午就收拾收拾东西,搬去我的院子吧,我还有要紧事交代你做,嗯?” “姐姐走吧。”杏黄衣衫挽起她的手笑道,“爹爹还在等着我们呢。” “嗯,回吧。” 那三人离去后,思思急忙坐到书画身旁,捂住她微微颤抖的小手,“怎么了书画?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她不语,只是用同情的目光望着她。 “怎么了?” 她摇摇头。 “书画,那两个人是谁?” “她们是二房的人。大姐君如花,二姐君似玉。” 思思点点头,转瞬又想起那绿衣姑娘,好奇地问道,“那跟在她们后面的那位绿衣衫……” 书画叹了口气,“她是我同母所出的姐姐,书晴。” “她怎么会跟着二房……”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以后再慢慢详谈。婉儿,我现在担心,你去了秋兰苑,以后日子太煎熬。” “怎么?秋兰苑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还怕那位大小姐折磨我吗?” 012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大文学” “你也说那是以前了,不代表现在。我云思思才不会……” “云思思?”书画愕然相视。 “呃。”思思顿了顿,讪笑一声,“呃……其实,我,怎么说呢?说了你也不明白,唉……” “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书画拉住她的小手,“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坦诚相告,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书画,有些事,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之,我只能告诉你,过去的君婉儿,已经永远都成为过去了……”思思望了望面融惊疑之色的书画,挥手笑道,“算了算了,别说这些了,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思思点了点头,目送她提着食盒转身走出门。 她叹了口气,枕着被褥合衣躺下。 她仰望着蛛网纠结的横梁,一手顺着自个儿的脖颈慢慢抚上去,轻轻从领子内抽出一根串着颗莹绿色玉佛珠的黑皮绳。 不知道为什么,魂穿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来此处,唯独这颗玉佛珠,死生相随。 思思念叨着神秘侏儒所说的话:“两情相隔万重山,唯有来世续前缘……”。 沉思了片刻,仍旧理不出个头绪,思思从虚掩的门缝向外望去,金色的阳光眩惑了她的双眼。 她起身走下床,“咝~~”,弯下腰,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小腿,再度直起身子,小步向外挪走。 顺着花姿繁盛的丞相府花园慢步前行,思思徜徉在林荫道下、百花丛中,目光随彩蝶翩然,宽敞而单薄的白衫在风中鼓荡飘逸。 她站在一棵高耸云霄的大树前,仰视它巍峨的树姿,看它遒劲有力的矗立在广阔的天地间,给人以苍劲无畏的感觉。 思思突然觉得,心里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这么广阔的一片天地,到哪里都得继续活下去。既然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那她更应该牢牢把握,管它以后是不是还有千难万险要去经历,管它还得遭遇几次劫难,思思都不会轻易放弃宝贵的生命。 她要活着回去见爹地。 她要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与逡重逢。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与他再续前缘。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的颓废下去,还不如振作精神,早早探清楚状况,看有什么办法能及早回去。 思思慢慢挪着脚步,轻轻拨开面前的一拢细枝,隔着阳光的罅隙望过去,只见一抹颀长的明黄身姿,站在对面的桂花树下,负着手,仰望天上的云层。 一袭芳香浓郁的桂花香味儿飘入思思鼻尖,沁人心脾。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大文学 片片桂花,纷纷洒洒地落在他周身四处,调皮地沾上他浓黑泼墨似的长发。 风起,风落,袍衫翩然。 他缓缓转过身,含着清冷疏离的眸光渐渐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思思一手扶着细枝定定地望了他片刻。想不透如此俊雅的人物,为何融着满面哀思呢? 他眸光忽而一转,抬指拂去身上沾着的花瓣,动作是那么轻缓温柔,勾人心魄。 思思盼着他回头,再望一眼。 不知为何,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堵得慌乱不堪,只盼着他能再回头,叫她望一眼。 一道浅薄的红影渐渐转出了桂花树,长长的裙裾,乌黑连绵的青丝,随风而起。 思思看着她艳若桃李的小脸,目光落在她唇边漾起的浅浅笑意上,慢慢地眨了眨眼。 在那片水洗般碧蓝的天空下。 在那棵浓香四溢的桂花树下。 一双妙目藏着款款深情,施施然向他行去,微微曲起膝,一手执着丝帕翩然向其一礼。 他含着浅浅的笑,抬手扶起她。 他与她,多么像是画里走出的一对神仙男女,如此风姿仙骨,如此飘逸不凡。 真是万分登对的一双碧人! 思思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望得痴了,痴得不明所以,痴得泪落两行,痴得心里空空荡荡,倒退了一步,斜斜倚上了身后的大树。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声音落在她身后,轻咳声随之而来。 思思急忙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珠,提步向前走去。 “站住。” 思思顿住脚步,僵着身躯没有回头。 “呵呵呵。”一道低沉的笑声在耳畔扬起。 “非梦,看来左相府里,还有一人不把你当回事儿呢。” “薛兄,非梦有些家务事要处理,还望你……” “诶,这可不仅仅是你的家务事哟,她的事,将来可是关乎国体的大事。”笑声再度扬起,稍事一歇,缓缓道,“你说是不是呀?思思姑娘。” 思思猛然一惊,霍地转过头,微张着小嘴,对上一双黝黑如玉的狭长双眸。 君非梦,相府长公子。 跟他那个被狗吃了良心的爹爹,也没多大分别,在思思眼里,都被贴上了坏人的标签。 头一偏,目光落在君非梦身旁那抹紫色身影上。 迎上那双闪耀着智慧光泽,敏锐而深沉的晶莹黑眸,思思心里稍稍震动了一下。大文学 眼前这男人,颀长的身躯里裹在剪裁合体的紫袍下,配以一条紫缎束发,乌黑绵长的青丝,细致地贴合在他丰润如玉的面庞上,随风轻启,翩然起伏。 仙骨天成、飘然出世。 思思搜肠刮肚,只能把他概括为这八个字。 “你是谁?”思思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在下薛子墨,见过思思姑娘。”他客客气气地向她一揖于礼。 思思点点头,“哦,你就是那个写封信骂傅大哥是妖孽的无聊国师?” 子墨唇角微微一抽。 君非梦愣了愣,忽而爆出一阵大笑。 无聊国师?这名儿起得贴切极了。 “笑够没?”子墨歪了君非梦一眼,哼了口气儿摇摇头。 “思思姑娘。”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思思就行了。”思思挥挥手,打断薛子墨的话茬。 “思思。” “嗯。”思思点点头,“你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我?” “这个不是重点。”子墨淡淡一笑,举足向她走去,“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一笔交易同你商量。” “什么交易?” “我希望你能够足不出户呆在相府,三个月,只需三个月,我便能想到方法,送你回去,如何?”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既然能够一口道破你的身份,自然就知道你的来历。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送你回去?” “你真得可以送我回去?”思思双眼霍然一亮。 子墨点点头,“这个不难,只需算准时机,自然可以让你从何处来,就回何处去。” 思思用力点点小脑袋,“嗯嗯,我只要在这里呆三个月,一天也不出去,是不是你就能送我回去?” “不错!” 君非梦在旁皱了皱眉头,“子墨。” “非梦你不要说话,让我和思思说完。”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我可以回去……”思思神采飞扬地直点头。 三个月,只需三个月。只要能够回去见爹地,又有什么不能叫她忍受的呢? “你还要记住,千万不能入宫来。” “子墨这样不行。万一木贵妃要召见……” “木贵妃那里,我自会去解释。”子墨一挥手,截住君非梦的后半句话,转身向树丛内隐去,“记住我的话,我自有良方送你安然无恙地回去。” 思思使劲挥了挥小手,大声地叫道,“我记住了。” 思思笑呵呵地放下手,转身,对上君非梦探索而深沉的俊眼。 不过这一刻,思思已经不愿意再去细细探究别人的眼神,反正始终都只是个匆匆过客,她的心已然飘远。 ******** 相府秋兰苑 思思像往日一般,提着一桶水,略感吃力地走到大小姐君如花闺房外的长廊上,搅了搅抹布,慢慢擦着朱红色的围栏。 片刻后,相府二公子君尚阳拉开了君如花的房门,跨出门槛,紧着跳了两步,避过一只凌空飞出的花瓶,脸上含着尴尬狼狈的神情,气愤地拂了下袍角,暗自咕哝道,“简直莫名其妙。” 思思急忙识趣地退到长廊外边,低眉垂眼。 与这位娇纵野蛮的大小姐相处多日,不说完全对她了若指掌,至少也熟悉了她的脾气。 大小姐发火的时候,最好不要再跳出去搅了她的老虎须,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绝对是你自己。 只不知这位敦厚老实的二公子又哪里得罪了大小姐了呢? 同是二房的子女,比起君如花的骄横、君似玉的无礼,这位相府二公子君尚阳,虽貌不惊人,长相平和,且身无长技,半分比不过大公子的聪明睿智,风度气质,可思思却觉得,君尚阳是整个相府里最好相处、最体恤下人的主子。 他处事待人没有半点架子,脾气也特别好,基本就是个不会生气的好好先生。 不知道这位好好先生缘何得罪了君如花君大小姐呢? 君尚阳瞥眼看到了她,带着些许尴尬地笑了笑,“婉儿,你也在这里?” “二公子。”思思疏远地退开一步。 虽则二公子人品不错,但思思早已抱定了主意,不与这里的任何一人、一物过分接近。 终是要离开的人,何必带给人无穷无尽的烦恼呢? 君尚阳没怎么注意思思的神情,转头冲着君如花的厢房叫道,“妹妹,你好好考虑考虑……” “碰!”又一只花瓶飞了出来,在君尚阳脚旁彻底碎裂。 他面色难看地拂袖,转身急步离去。 同一时间,君如花“啪”地拉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门,来回扫视着长廊,尖叫道,“小翠,小翠,这死丫头,又死到哪里去了?” 思思识相地隐到一旁的柱子后,不想在这时候撞上大小姐的火枪口。 “小翠,给我进来收拾收拾东西,我要去千里山开光寺,小翠!!”君如花的叫声引来了胖奶妈。 她赔笑着上前道,“小姐怎么又忘记了?小翠昨日返乡探母去了,您不是准了么?” 君如花一愕,姣好的面上浮起一丝极度不耐,“那婉儿呢?婉儿在哪里?” 思思在心底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从柱子后夸出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大小姐。” “死丫头,我在那叫了大半天,你半点反应都没有,可是要造反不成?”君如花指着思思破口大骂。 思思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狠狠告诫着自己:要忍,一定要忍。就当面前这女人疯狗乱咬人吧,你说,这狗咬人,人还能去咬狗? 君如花站在门口数落个半天,后来见思思毫无反应,甚觉无趣,也就住了口,狠狠瞪了她一眼,“去,收拾一下包袱,跟我去开光寺一趟。” *******分割线分割线************ 半个时辰后,如花似玉两姐妹带着四名贴身侍卫,坐软轿和思思来到卫都城东面,千里山开光寺上香。 住持听说相国千金到访,自然率人出来相迎。 天气有些炎热,如花从轿内出来,便忙着叫思思替她扇风。 思思取出一支绣着喜鹊的丝面团扇,跟在大小姐身旁,边扇边向开光寺内走去。 适才两位大小姐坐软轿上山,思思自然是用两腿走的。幸亏以前在现代时经常会拉着姐姐去爬山,养成了健康宝宝的体魄,这么一段山路走下来,也不觉得气喘。想起在爆破中消失不见的姐姐,思思又是一阵伤神。 那两位娇生惯养的小姐,才下了轿走了三步路,就有些小喘。简直是一对不中用的东西,思思在心里头暗暗咕哝。 上完香后,两位大小姐听住持阐了半天佛理,用了素斋后,才从开光寺出来。 似玉小姐提议,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到千里山逛逛,如花小姐连连赞好,于是便带着思思和四名侍卫循着林径慢步。 一路上,似玉一直在劝着姐姐,说到今早惹火的事情,如花很是不忿。 她挽着似玉的手,不停数落君尚阳,又说他胸无大志,又说他从不为她这个妹妹着想。 “那个方公子,我又不是没见过。整一个纨绔子弟,怎么配得起我堂堂相府大小姐?”君如花气愤地说道,“怎么说,我也知书达理,饱读诗书,而那个纨绔子呢?哼,简直不知所谓。” “姐姐你也别生气了,哥哥也是觉得姐姐已年方二十,岁数不小了,所以才比较急了点儿。” “哼,我堂堂一个相府千金,还怕没有好男儿相配么?”如花高傲地扬起头。 思思跟在两姊妹身后,边走边听,不屑地撇着嘴。心想:就你这副脾性,还想找绝代老公呢,省省力气吧。 绕过几处弯道,在山间行了小半个时辰,姊妹俩呼呼喊累,一个道“回吧”,另一个忙接口答应,返身向山下而行时,两处矮树丛内忽然撺掇出七、八个壮汉,扬着开山斧将数人团团围住。 013 四名侍卫急忙挺身护在小姐们周围,刷地拔出佩刀,神情紧张地凝着慢慢逼近过来的山贼们。大文学 为首一名裹着黑色眼罩的独眼龙,拍拍彪悍精壮的胸膛,狂笑道,“兄弟们,上!” 如花似玉“哇啊啊”惊叫着抱成一团,步步向后退去。 思思一看眼前情形,心知不妙,于是急忙躲在两位大小姐身后,蹲下身子,取了些地上的泥土使劲往脸上抹去。 四个侍卫与山贼即刻开打,刀剑相撞之际,如花似玉惊得脸无人色,哇哇直叫。 思思趁着混乱趴下,镇定地向山旁的小树丛爬去。 真是两个胸大无脑的女人,事到临头,尖叫有个屁用。思思钻进路旁的树丛,藏在里面大气也不敢出半声。 从树丛内望出去,只见那四名侍卫被六、七个壮汉围攻,固然勇猛,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其中一人肚子上被踹了一脚,其余山贼立刻涌了上去,在他身上刺了七、八个透明窟窿。 他们合力解决掉一名侍卫后,另外三人更感吃力,便在此时,似玉像是回过神来了,急忙抓着如花往山下小径逃去。 两个笨女人,思思隐在树丛里连连摇头。 不过也好,她们若是学她这样躲进草丛里,说不定三个一起被抓。 那两双小脚能逃多快?还能逃得过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果不其然,山贼迅速解决掉另外三个侍卫后,呵斥着朝姐妹俩逃走的方向追去。 思思依然趴着未动,如果她没猜错,他们很快便会折回来。 果不其然,未到半柱香时候,山贼们扛着尖呼惊叫、哭天抢地的如花似玉姊妹俩回来了。 为首的那个独眼龙搂着嚷嚷哭闹的如花跨上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一扬手,“走!” 底下几个喽喽们把似玉给扔上了马背,哈哈大笑着扬鞭策马,呼呼喝喝向后山跑去。大文学 思思最后一眼望见的,是似玉垂头散发伏在马背上的凄惨模样儿。那一刻,哪里还有半点相府千金的娇贵? 眼见他们离去后,思思这才从草丛里爬了出来,呆呆地望着前方。 怎么办?回相府搬救兵?那肯定来不及了,何况二夫人对她向来没有好感,到时候非但讨不了半点好处,说不定他们又会把所有罪责怪到君婉儿这个不祥人的头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只不过,让她这样眼睁睁望着如花似玉两姐妹被一群山贼抓去,又不能帮她们做些什么,心里面……心里面似乎总有些说不过去。 思思沉吟了半刻,一仰头,心道:死就死吧,不管来不来得及,做总是要做的,回相府搬救兵! 就在她拔腿向山下冲去之时,忽听背后传来一道大叫,“这里还有一个!” 小小的身躯蓦地被人拎了起来。 思思心里一凉,暗暗叫一声不好! “哈哈哈,老五,这回便宜你了。”粗犷的叫声夹着笑扬起。 “碰!”思思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爬了几步仰起头,只见三张狰狞的脸遮住了顶头一小方碧蓝的天空。 “这丫头长得真丑!”三人望着思思抹了泥土、黑不溜秋的小脸,连连摇头。 思思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绿,颤抖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这么丑,干脆抓回去到厨房干活。” “也好啊,老五,真有你的。” “起来!”老五伸脚踢了踢思思。 思思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低低地垂着头,心里连呼几声“阿弥陀佛”。 “走!”老五推了思思一把,思思一个趔俎,打了个寒战,垂头向前走去。大文学 *********分割线分割线******** 黑虎寨驻扎在千里山后山山麓,被一群密密匝匝的树林环绕,平素人迹罕至,的确是一个山贼聚集的绝佳场所。 思思被三个大汉一路押来,暗暗记住了路线。 山寨门口有数人把守,出入还得出示腰牌,思思垂着头,跟老五他们走进山寨。入眼即是两排马厩,黑马、黄马个个彪悍,可见养得极好。 绕过马厩向里走,就到了山寨的后院。 思思跟着三人行经山寨大王的院落,只听一道凄惨熟悉的呼救声夹着隐隐的涕泣传来。 思思掉转头望去,只见对面厢房门大敞,两抹身影隐隐绰绰地纠缠在床上,不住蠕动。 耳光声起,夹着男人的怒斥,女音慢慢消沉了下去,抽着气的低泣声却愈发刺耳。 思思心里一抖,听声音,必是如花无疑了。 老五调笑着对身旁的兄弟道,“大哥这样玩法,那女人还能有命吗?” 三人呼呼哈哈地淫笑。 老五用力推了思思一把,“看什么看?快走!” 思思踉跄了一下,跟随三人来到后院的简易厨房,与两名老伙计忙起了晚饭。 一直忙到入夜后,才总算把所有的活儿干完,思思简直都快累趴下了。 她在门口的石墩上坐下,从兜里掏出适才小心藏好的两只白馒头,轻轻拍了拍上面的浮灰,用力咬了一口。 “这么可怜吃馒头,哪,请你吃鸡腿!”一只金黄灿灿的鸡大腿伸到思思面前。 她愕了愕,蓦地,委屈的泪水汹涌而来。 扭过头,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小脸,思思用力伸手抱住了他,含着半口白馒头,张开小嘴嘴,“哇”一声嚎哭开了,“师父~~!!” ***** 夜幕遮着天际,狂风大作,风雨欲来。 一条瘦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入后院柴房,垫了垫门上生锈的锁,从怀里摸出一把闪着荧绿光芒的匕首。 匕首一划,锁链簌簌落落滑下。 小身影弯腰走入柴房,紧着闪过扑面而来的一棍子,压低声音叫道,“似玉小姐,是我。” “婉儿?”似玉握紧手里的粗棍,隐在黑暗中,一脸谨慎地盯着思思,“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说那么多了,快跟我走。”思思拉起似玉的手腕,却猛地给她甩开。 “你可是来看我们姐妹二人笑话的?”似玉下意识地捂了捂破乱敞开的衣领,冲着思思冷笑。 “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是来救你们的。”思思边说边止不住回头看向门外,生怕声音过大,把山贼引来。 “你会这么好心?”似玉冷哼一声。 “似玉。”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喘气。 “姐姐。”似玉回转身,把如花扶起,搀到思思面前。 如花的情况比似玉还要凄惨,不仅衣衫破败,更是脸如金纸,嘴唇毫无血色。 思思禁不住伸手扶向她,“大小姐,你没事吧。” “不必猫哭耗子假好心,你都看见了,你说有没有事呢?”似玉狠狠拍开思思的小手,含恨瞪着她,“都是你,你这个不祥人,和你在一起就没好事。早知道当初把你淹死得了,谁知你命硬的很,不祥人,不祥人。” “似玉,你别这么说,婉儿也是一番好意。”如花抓住似玉的手,趁思思不备,飞快地向她使了个眼色。 思思嘟了嘟唇,“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师父还在山寨外等我们呢,走吧。” “师父,你哪儿来的师父?” “似玉。”如花再向她打了个眼色,紧紧攥着她的手,跟随思思向柴房外走去。 二人扶着身体孱弱的如花来到山寨门口,小师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笑嘻嘻对思思道,“里面的人我都搞定了,走吧。” “不行,你们去拣些柴火,放火烧了这家山寨。”似玉拂开如花的手,返身指着山寨大门历叫。 “似玉小姐我们先走吧。”思思觉着这么闹下去,准会惊动山寨里的人。 “不行,我决不能让这个山寨长存于世。”似玉固执地摇头。 小师父瞄了她一眼,“那你自己去烧呀,没人阻止你。” 似玉狠狠推了思思一把,“婉儿,照我说的去做。” 思思用力摇摇头,“二小姐,杀人放火犯法的事情我是决不会做的。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可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离开,要将这些恶贼绳之于法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你,你说什么?你敢顶撞我?”似玉怒起摔过去一耳光。 小师父蓦地跳到似玉面前,用力扼住她的手腕,冷笑,“你疯够了没有,是不是要把山寨里所有人都吵醒?走!” 四人正要离开,山寨里突地传来连绵起伏的呼喊,照着红通通的火把由远及近而来。 似玉面色一变,用变调的声音向小师父道,“你不是说,山寨里的人你都搞定了吗?” “像你这么吵闹,死人都会醒的。”小师父没好气地把她一推,对思思说道,“小徒弟,你先带她们走,为师先打发掉这批人,一会儿就上来找你们。””你自己小心。”思思凝了他一眼,转身扶过如花,与似玉一同急匆匆向山下赶去。 014 三人心里发急,也不交谈,只高一脚低一脚地在崎岖山路上行走。大文学 夜,如浓雾般退散着,东方渐渐透出半点儿鱼肚白。 思思抬头望望天,看来是要天亮了。 “如花小姐,我们再走快点,转过前面那片山岗,我们就安全了。” 如花点点头,咬紧牙迈步向前。 三人绕过山岗,看到一条直通山下官道的石阶小路。 思思开心地蹦了蹦,“快走吧,下了山我再叫人通知相爷。” 如花暗里给似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趁思思不备,二人突然跃上前,用力掀翻了思思,一个伸手掐住她的喉咙,另一个从思思身上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入她左肩。 “啊----”思思痛叫一声,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紧紧扼住如花执刀的右手。 她吸着气,呼吸困顿地问,“为,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个不祥人把我们姐妹二人害得那么苦,还问我们为什么?若不是你,我们岂会被山贼掳去凌辱一番?你若活着,定然会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那我姐妹二人还有何颜面见人?就算你不到处宣扬,也会以此为要挟,对我们予取予求,你说你该不该死?”如花扭曲的美脸覆上一层阴毒。 “我……不是你们所想的人。这,这……只是,意……外,我不是……不祥……人。”思思拼命推着慢慢向她胸口刺来的匕首,眼见那刀尖已直抵心窝,不由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分割线分割线********** 喉咙像被灌满铅似的,既沉重又干燥万分,肩膀烧辣辣的痛感传遍了全身上下。敞开的窗户飘入一丝丝、一丝丝的轻风,小小人儿蜷在一张软榻上,紧皱着细细的眉头。 “这位姑娘受伤不轻,身子十分虚弱,这方子你拿好,每日照单抓药即可。”一道苍老细微的声音在屋内稍稍扬起,“蘅儿,你好好照顾她,老朽约了陈老下棋,先走了。” “您慢走。”细柔的嗓音近在咫尺,煞是好听。 “真是可怜,那两位姑娘也太狠心了。”一只略显冰凉的小手抚上思思的额端,轻缓地揉着,“怎么皱着眉呢?” “蘅儿,见到公子了么?” “没有呢,许是在后院里练剑吧。” “你也真是的,怎么任公子一人去后院练剑,万一出了什么事……”抱怨声愈飘愈远。 思思呻吟一声,眨了眨沉沉的眼皮,慢慢张开眼来。大文学 ******** “姑娘,你醒了,等等你别动,你不好起来,宋大夫说,您得好生休养调理。”一只软滑小手摸索着按往思思身上,轻轻将她推了回去。 “这是哪里?”思思看向她,“我昏迷了很久了么?” “嗯两个多时辰了。” “你……”思思迟疑地伸手,在她美丽而空洞的大眼前晃了两晃,“你是……” 姑娘秀美的脸蛋上掠过一丝微笑,“嗯,我的确看不见。” 好可惜,那么一双空灵秀气的大眼,居然看不到光明。思思心中喟叹,捂着左肩的伤口慢慢靠坐而起,“不好意思姑娘,我不是有意触及你的伤心事。” “没什么的,你不用道歉,蘅儿从小就双目失明,十几年来,早已习惯了黑暗。”她微弯起唇角,洒脱地一笑。 思思心中滑过一丝钦佩,笑道,“难得你那么看得开,蘅儿姑娘。” 蘅儿抿唇淡笑,“看不开又能如何,日子还不得这么过,与其每日自怨自怜,还不如开心而活,力所能及地做些有意义之事。” “蘅儿姑娘,你好乐观,我该向你学习。”思思难得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伸手握住蘅儿的手,“好难得在你们这年代,能遇到你这么有见地的姑娘,我好开心。” “嗯?”蘅儿笑着道,“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我叫云思思,你叫我思思就行了。” “嗯,我们这样姑娘来姑娘去太生分了,那你干脆就叫我蘅儿吧,思思。” “好。”思思用力点点头。 “对了思思,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那两名姑娘会……” “啊,她们人呢?” “公子说,她们二人行径过于歹毒,在未弄明白事情之前,暂时先将她们关押在后院的柴房内。” “公子?” “嗯。”蘅儿点点头,“刚才真是太危险了,若不是我们恰巧经过千里山,思思你就要没命了。” “对了我还没谢你救命之恩呢。”思思恍然大叫。 蘅儿一手捂住唇咯咯娇笑两声,“你还是去谢我们家公子吧,是公子头一个见到你遇险,飞身过去,把那两位姑娘劈昏才救下你。大文学” “那真得多谢他了。”思思不住点头,“也算我运气,居然正好撞上你们。” “是呀,思思你运气的确不错。我们一路从南方游山玩水而来,今日恰巧经过千里山,真是碰得早不如碰得巧,思思你说是不是。” 思思猛点头,伸手捏捏自个儿的脸蛋,笑道,“我就说我不是一副短命相嘛。” “对了思思,你别怪我多嘴问你。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那两位姑娘对你下此毒手呢?” 思思叹了口气,撇过穿越那段,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蘅儿。 蘅儿听完,拧起了细细的眉头,“原来你竟然是相府五小姐,失敬失敬。” “我早不是什么五小姐了。我现在是思思,和那个君婉儿扯不上任何关系。” 蘅儿叹了口气,只当她说得是气话,不禁劝道,“虽然你父亲对你不好,可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亲父,做子女的多多体谅老人家吧,你动不动就改名换姓,恐怕……” 思思摇了摇头,“我跟姓君的,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关系了。” 蘅儿轻叹,只当她受了委屈,莫名发泄。又知她心意坚决,再劝也无用,何况君府家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管。 她拍拍思思的小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那两位姐姐……” “算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了,放了她们吧。”思思无力。 “难得你这么豁达对人,蘅儿佩服。” 她不是豁达,只是不想再惹麻烦,谁知道杀了这对姐妹花泄恨后,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呢?而且他答应过薛子墨三个月内不出府,她已经食言了。唯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回府,搞得不好会被姐妹花反咬一口,给挂名老爹捉住乱棒打死。不回府,那叫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怎么在这破古代生存呢? 唉,左右为难。 “人是公子叫抓叫关的,要放她们,还得和公子说一声。” “那我去找他。”思思挣扎着起身。 “等等,你身上有伤,不可妄动。” “蘅儿。”门外冒失地闯入一个持棍清秀少年,对上思思一双探询的大眼后,立刻撇开目光,“蘅儿。” “小武哥,找到公子了?” “没有,我就是来寻你问个清楚,你不说他去后院了吗?这客栈前前后后我都找遍了,没见公子。”少年不耐道,“早叫你跟着公子了嘛,你看,出事了。” 思思哼了一声,忍不住插口道,“你家公子那么大个人,有手有脚,你要她怎么看?” “喂,你怎么那么没礼貌?”少年回转头,这才仔仔细细打量起思思来。 “对不住,礼貌这两字,我天生就不会写。”思思抛给他一个大白眼。 “喂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就用这态度和救命恩人说话?早知道当初就不救你,叫你自生自灭得了。”少年人小气地咕哝。 “哈,貌似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你这小鬼吧?”思思鄙弃地瞪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你敢瞧不起我?” “小武哥。”蘅儿急忙摸索着拦住少年,“思思姑娘身上有伤,你可莫要冲动再伤了她。” 少年人挥挥手臂,瞄着思思冷哼一声,“好男不跟女斗。” “什么好男不跟女斗,说来叫我听听看呢。”蓦地,一道豪爽的笑声,打断三人对话。 蘅儿与小武闻声后,齐齐露出笑容,异口同声叫道,“公子。” 思思凝目望去,只见一道颀长飘逸的紫色身影晃入门来。 他负手立在他们面前,一袭宽袖长袍,随风鼓荡。乌黑绵长的青丝,细致地贴合在他丰润如玉的面庞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汗珠,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思思深深地注视着他,他亦那般深刻地凝望着思思,他们的视线,缓缓相聚,交融一处。 思思微弯唇角,向他点头示意。 他淡定从容的脸庞上逐渐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便像那冬日下的阳光,拂去她心中阴霾,扫去层层积雪,注入一股暖流,慢慢溢入她的心田。 这淡淡的一笑,思思注定这辈子将不能忘却。 直至若干年后,依然那么的记忆深刻,依然那么的清晰通透…… 他,长孙无月---- 长孙无月---- ********分割线分割线****** 二日后,在蘅儿的悉心照料下,思思大体恢复了元气,于是下床走动走动。 想起两日前与长孙大哥相见时的情景,思思禁不住“扑哧”一笑。适逢蘅儿推门而入,思思急忙迎向她,扶住她的双手。 “怎么,又想起那日的事了?”蘅儿自是听到思思的笑声。 “嗯。”思思点点头,抬起眼注视着蘅儿灵秀的面容,“宋大夫和陈先生还在书房罚抄吗?” “那个自然,公子让他们抄写心经一百遍,没有个三天三夜自是抄不完的。” “看来,他们也不是头一回抄了,蘅儿哦?” “噗----”蘅儿捂唇忍笑。 话说两日前,与长孙公子初次见面,思思正想多谢他救命之恩,谁知连话都没赶得及与他说,门板便突兀地倒了下来。随即,一个白胡子老头手执菜刀追杀一名黑胡子老头闯入门来,二人绕着屋子满场乱窜。 白胡子老头口口声声骂黑胡子老头“悔棋外加棋品极差”,黑胡子老头则反辱相讥,说白胡子老头“无中生有,因输棋而心生不忿,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于是,白胡子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可笑地举菜刀往黑胡子老头头上砍去,黑胡子老头急中生智把小武哥给推到面前,那一刀眼看挟着风声呼呼落到小武哥面门,长孙公子忽地丢出一只杯盏,撞飞了菜刀。 菜刀便“叮”地落在她思思的脖子旁,牢牢钉入墙内。 然后,思思面孔白了,张嘴嚎啕大哭…… 说实话,她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得那么凄惨,只是觉得连日来所受的不公待遇已经叫她受够受够了。这该死的倒霉事简直是一桩接着一桩找上她,害得她好想发泄,好想痛痛快快地找人打一架,骂一场。 她当即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把揪住老爷爷的胡须,发神经地骂了他足足有半个小时之久。 其实,她哪里是要骂他,她只是把连日来的不痛快,用吼的全部给吼了出来。她完全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又骂了哪许多人,记忆当中,她似乎把穿越的来龙去脉颠颠倒倒地说了一番,接着骂完相府的人,骂全天下的古人,骂老天爷,骂得嗓子哑了,泪水干了,于是便彻彻底底地昏倒了…… 醒来后,小武与蘅儿守在她身边。 小武一扫之前的睥睨之姿,完全把她封为他的偶像。他告诉她,这辈子从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子,可以像她那样,不停说话不停骂人,甚至可以连贯的用四字成语骂那么久,虽然有好多成语他都没听过,而且感觉也接不上来,不过他觉得她非常厉害…… 也不知他是夸她还是讥讽她。 醒来后她才知道,长孙无月罚两老头各抄心经一百遍,说是去去火,让两老头平静平静。 不过思思觉得有些惭愧,平白无故揪着那白胡子爷爷骂了半个钟头,还好他老人家不跟她计较,没在她的药水里下点巴豆啥的,不然她真惨了。 015 这莫名其妙的一架,倒使思思与众人的关系起了些微妙的变化。大文学 这二日来,小武经常用探究的眼神注视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问他,他又笑而不答。至于长孙无月,自从日前见过一面后,完全不知所踪。她只知他嘱咐了蘅儿好好照顾于她。 思思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十分感激他们的。 按说只是萍水相逢,可无论是那位来去匆匆的长孙公子也好、或是蘅儿、小武、宋大夫也好,他们这些人对素不相识的思思可说是悉心照顾,尽心尽力。 看来,愈是想和这古代撇清关系,愈是撇不清关系。 这份人情,思思当真不知该如何去还。 三个月,三个月就能安然无恙的回到爹地身边吗?那个薛子墨,他当真可靠么?思思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她凭什么去相信他,相信那个薛子墨会无私的帮助她? 换言之,她真得可以相信长孙无月这伙突兀出现、相助于她的人吗? 可以吗? “思思,你怎么不说话了?”蘅儿摸索着捧起她的小脸,轻轻拨到自己的正前方。 思思抿唇一笑,把手按上蘅儿的小手,“蘅儿,你不必担心我,我没事了。” “思思,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哦,我们是朋友对吗?” “好。”思思点点头,浅浅笑道,“蘅儿,我想去看看如花、似玉两位小姐。” 蘅儿颔首,“好,公子也说过,等思思身体大体复原后,就让你们姐妹相见,现在也是时候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小武把人带过来。” “谢谢你,蘅儿。” ****** 三日后,蘅儿把衣物叠放整齐放入行囊内,慢慢转眼,用黯然的眼波望向思思,“你确定你要回去?” 她点点头,“我答应过薛国师,一定得在相国府呆满三个月,足不出户。” “可是我知道你不想回去的,那又何必勉强自己呢?再说她们这样对你,你回去,我很担心你啊。”蘅儿摸索着伸手,与思思伸向她的小手交握在一处。 “没事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不如我们去求求公子,让他带你跟我们一起回蒙国去。” “好啦,不用担心我,我说过我不能跟你们走的。”思思叹了口气,使劲搓搓蘅儿的小手,“哪,顶多我答应你,以后有时间,我去大蒙国找你们。说起来,你还得给我一个地址呢,要不我哪天真去蒙国找你们,人海茫茫的,叫我怎么找呢?” “你可要真得记得来啊。大文学”蘅儿握住思思的手叹道,“你到了蒙国,只要找魏国公府,把这块玉交给府上的老爷,他自然知道带你来找我们了。” “哇,魏国公府,好像很气派,哦?”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啦。”思思抿唇一笑,转眼看向门口缓缓走入的长孙无月,微微一笑,向他点了点头。 五月初,天气清朗,万里白云浮动,脚下青草松软。思思与长孙无月二人顺着花开正好的小径慢慢走向山坡。 “照你的意思,把那两位小姐送回去后,黑虎寨现在已被官兵围剿了,据说,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思思叹了口气,“是啊,无论是什么人,都得为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负上责任。” “思思姑娘。” 思思扭头看向长孙无月。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回去,会不会是……” “送羊入虎口是不是?”思思苦笑着摇摇头,“我当然知道了,如花和似玉,一定很想杀我灭口的,要不然,她们两个弱质女流也不会狠下心对我动手。” “那你还要回去?” “嗯,我对人许下约定,所以一定得回相国府,这关系到我的未来啊。”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拦你。” “长孙公子。” “嗯?” “谢谢你。” 长孙无月轻如微风般的笑了笑,抬手摸摸思思的发端,“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还是要谢谢你。” “哈哈哈。”长孙无月朗朗笑道,“好,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来报答我。” 思思弯起月儿般的眼眸,微微一笑,“什么?” “你跟我来。”无月蓦地拉起她的手,携手奔出客栈,来到一间酒肆门口。他拖着她上楼,片刻后,思思看着摆在眼前几坛子老酒,不由吐吐舌头,“喂,恩公,你拉我到这里来,该不会要我陪你喝酒吧。” “你不会喝酒?” “哈!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红酒白酒黄酒,我哪样不会喝?”思思大大咧咧地伸手拍拍长孙无月的肩膀。 “这么厉害?”长孙无月忍不住扑哧一笑。大文学 “知道望江楼最出名的是什么吗?” “酒?” “不是。” “不是酒,那就是酿酒的老板娘喽?” “哈哈哈。”长孙无月笑着点点思思,“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和旁的姑娘不同。” “当然不同啦,我还能陪你喝酒,旁的姑娘能陪你来这地方喝酒?哪,不收你钱的啊,不过吃完饭,你买单。” “哈哈哈。”长孙无月抚掌大笑,“有趣有趣,的确有趣。” 无月笑声未了,但听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哟,今儿可是吹什么风啊?竟把无月公子给吹来了,啧啧,看来爷今日心情不错,难得听到这么爽朗的笑声了。” “三娘,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长孙无月急忙站起身,揽过一名婀娜多姿、纤腰款摆的白衣女子。但见她鬓边插一朵茉莉,脸上淡施朱粉,唇底碧色深如湖水。 “这位是云思思云姑娘。” “思思,她是……” “那位会酿酒的老板娘喽。” “哈哈哈。”无月放声大笑,“三娘,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朋友。” “是吗?”凤三娘笑着在思思面前坐下,“思思姑娘,啊,好像挺眼熟的。” “诶,你可别半途认亲,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你的啊。” “呵呵。”凤三娘眼珠子骨溜溜一转,“若是三娘没有猜错,前年,三娘在相国府上似乎与小姐有一面之缘。” “诶,年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数十天前,思思出了一场意外,以前的事,我差不多都忘了。” “哦。” “三娘,别提以前的事了,我今天带思思来见你,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啊?”凤三娘横了无月一眼,“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哈哈哈。”无月笑着按住凤三娘的手,“我想借你那件宝衣一用。” 凤三娘蓦地瞪大眼,疑惑地转向举杯饮茶、默不作声的思思。 ******* “啪!”鞭子甩上她单薄的背,勾出一片火花。 “哇啊啊。”思思作怪地大叫,两手捂着头脸,在偌大的客厅内窜来窜去,假装一头撞到柱子上,再挨了一鞭,踉踉跄跄跌倒在地。 哈,不疼!思思使劲搓了搓大腿。 果然,穿上那身无敌天蚕丝宝衣后,一点点疼痛感都没有,鞭子甩上身,居然毫无感觉,挖卡卡,太好了,太好了。还是长孙大哥想得周到,知道这次回来不啻送死,找凤三娘借了一件宝衣,不错不错。 思思现在从上到下都裹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宝衣,只要小心护好头脸,当可顺利度过此关。 看起来,使鞭子甩人的二娘比较费劲,抽了三鞭子下来,已经累得如哈巴狗似喘个不停了。 正值此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住手!” 思思精神一振,看来有正义之士出面了。 只不过,这正义之士为啥是君非梦这小人呢? 这?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君非梦会出面维护她?就在这边厢,她自己心里嘀嘀咕咕盘算之际,那边厢,君非梦已经与二娘说上话了。 “二娘。”君非梦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高低起伏。 “到底是什么事,得这么教训婉儿?” “这贱丫头,我今日若是不抽死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二娘毕竟是长辈,有些事,切莫与小辈过于计较。”君非梦冷笑,辗转走到思思面前,不落痕迹地挡住了她娇小的身影。 奇怪了,这君非梦今天吃错药啦? 思思仰头望着君大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非梦,这个不祥人,你干吗护着她?她害了如花和似玉,我恨不能吃她的肉,饮她的血!” “二娘,你知道这件事与婉儿无关。怪只怪如花、似玉倒霉,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选了那个时候上山,遇到山贼,怨得了谁?” “你,你?”二娘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好!好你个君非梦,你,你竟如此对你妹妹,你?” “婉儿也是我妹妹,二娘。” “这个小贱种,跟她娘一个德性!” “二娘,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思思跳了起来,从君非梦身后露出一颗脑袋,“什么小贱种,什么跟我娘一个德性,你给我把话说明白!” “难道不是吗?这宅子上上下下,哪个人不晓得,当年白湘莲嫁入我们相府时,肚子里早有你这个野种!” “啊?”思思张大嘴巴,眨眨眼,嘻嘻一笑,“原来我是个拖油瓶,还不是君老爷亲生的?” “胡扯!”君非梦甩袖冷哼,“二娘,你在小辈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若是还有几分做长辈的样子,就请你立刻回房。” “你!!”二娘气得鼻子一歪。 思思还是从君非梦背后露出一颗脑袋,朝二娘扮了一个怪脸,看吧,风水轮流转,这君非梦今天吃错药,居然倒戈相向,挥剑劈向你二娘了。被雷劈了吧!晴天霹雳吧,赶紧回房收拾收拾,上吊去吧,嘿嘿! 二娘被思思那个怪脸气得不轻,鼻翼轻掀,拍拍桌子,嚷道,“今天真是反了!好!我现在不跟你们噜苏,等老爷回来,让老爷还我一个公道!” “我呸!”思思冲她吐口口水。 公道个屁! 二娘气得屁颠屁颠离去。 君非梦转回身,冷眼盯着思思,“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二娘呗。”思思大咧咧地上前,往太师椅上瘫去。适才一场运动,还真够激烈的,让思思休息一下,养精蓄锐,说不定等君老爷回来,还得当一次空中飞人哩。 “既知是长辈,为何要对她如此不敬?” “我靠,你不会背后长眼睛吧,我扮怪脸你居然也看得见?” “姑娘家,应吐字文雅。” “得了吧,我长那么大,就从没和文雅搭上过边儿。”思思挥挥小手,不耐烦地撇撇眼,“喂君非梦,我不知道你今天哪根筋没搭对,居然会赶来救我,基于基本礼貌,还是得谢谢你,没事的话,我回自个儿院子了。” “站住。” 思思跨出去的脚步,僵在门口。 “干啥?”她没回头,只是绷紧了身子。 “你身上这袭天蚕丝衣,到底是何人所赠?” 奶奶的,这家伙不但屁股上长眼睛,还是个透视眼咧! 思思摸摸鼻子,转身朝他嘻嘻一笑,“君公子,有句话赠给你,希望你铭记于心。” 君非梦挑挑眉,等听下文。 思思咧嘴一笑,用最快的语速说道“就是知道的越多,必然会死的越快,奉劝一句,有些事,不该你知道的,就别总想着去搞明白,人呀,还是糊涂点好。” 说完,不等君非梦反应,也不敢看他反应,就这么一溜烟晃出了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啦。 回到自家院子,爬上那张破烂小木床,书画就哭着来找她了。 她死活都不信她没受伤,硬要替她检查伤口,最后搞得思思哭笑不得,再三保证连一根头发都没掉后,书画这才半信半疑地住了手。 思思献宝似的拿出她的宝衣给书画瞧。 016 书画左摸摸右摸摸,“就这么一件透明的衣裳,可以抵挡千钧之力?” “那当然!这可是件宝贝。大文学” “你哪儿来的?” “朋友借的。”思思摇头晃脑。 “婉儿,你不要再出去闯祸了,你知道二娘对你,愈来愈不满了。” 思思盘膝在床上坐起,“嗯,我知道,合该我倒霉,好事做不得哟。” “别这么说,婉儿,我知道你心地最好了。”书画笑着挽起她的胳膊,突然顿住话,回头瞧了她一眼。 “怎么了?” “婉儿,爹要我嫁人了。” “嫁人?”思思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嫁谁?” “听说是一个北方的大商人。”书画垂下头,“爹爹已经答应人家了。” “有没有搞错,要把你嫁那么远,又不是发配充军?”思思气得跳了起来,“我去找他理论,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老头子到底会不会做爹?” “婉儿。”书画用力扯回她的手,“别这么大逆不道了,我们女子的命运,是这样的了,总是那么身不由己。” “书画啊。” “算了,我已经想开了。只不过一想到以后要离你那么远,心里就好难过,不知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有机会见面。”书画吸了一口气,硬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书画。”思思动容地抬手抱住她,“你放心,有我在,以后要是那男人敢欺负你,我就把他揍成个太监。” 书画望了我一眼,突地噗哧一笑。 “婉儿,婉儿!”丞相爹高呼大叫,一脚踢开她的门。 思思猛地从床上跳起,准备作战! 君老爷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目光忽地转向书画,“快,书画,快去准备准备,我向你引荐一人。婉儿你也来!快!去洗漱洗漱,看你那副泥样,千万莫丢了我们相府的脸面。”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去啊!!”君老爷一声大吼,书画急忙蹦起,匆匆出门离去。 丞相看了思思一眼,来回摇头,喃喃自语道,“奇怪,真是奇怪,你怎会认识……婉儿!你还愣着?还不快梳妆打扮,若不是他亲口说要见你,我怎会让你出去丢我们相府的脸?快去快去,休要磨蹭,去!!!” “碰!”思思当着丞相爹的面,重重摔上她的小木门。大文学 死老头!更年期提早来临吗?噜苏不清没完没了,要放屁,离俺家远点! ******* 没想到,君老爷紧紧张张要介绍给她们姐妹二人认识的人,竟然是长孙无月。 更没想到的是,长孙无月居然就是书画口中的北方大商人。若是把书画嫁给长孙无月,那可真不是一件坏事。思思与书画一同走入大厅时,跟在书画身后,暗中瞧见那妮子,一望见长孙公子,立马脸红红至耳朵根处。 看来,书画美眉对长孙某人第一印象还不错。 也难怪,长孙公子生得玉树临风、白皙如玉、温文儒雅,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绝代美男子。小妮子恐怕一世里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平时也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千金,长这么大,思思怀疑书画姑娘也就见过她爹和大哥这两男人。再不然,就是家里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家丁abcd了,嘿嘿,初次看到这么一个帅哥真人版,不动心才怪。 不过最让思思感到兴奋的,不是看到眼梢含笑的长孙公子,而是,能那么快见到蘅儿,思思真得太高兴了。 她跟着书画一同上前,勉勉强强对君老头福身一礼。 “爹爹。”书画垂着头叫唤。 “咳咳,咳咳咳。”思思用咳嗽代替叫声。 书画稍稍抬起头,看了思思一眼。 君老爷则没好气地瞪着思思,“你又怎么了?你们两个,还不快来见过长孙公子?” “公子有礼。”书画轻挥一下丝帕,恭敬地屈膝行礼,口中温温柔柔地唤了一声。 思思大眼一伦,依葫芦画瓢,踩着小步冲上前,从腰间拿出一块乌漆抹黑类似抹布的东东,纯粹当丝帕使用,随手甩了一下,大大咧咧地叫道,“长孙公子你好,你好你好。” 君老爷的脸瞬时涨成猪肝色,那色彩变换的,真是令思思叹为观止。 哇哈哈!思思在心里险些笑成内伤,抬眼朝长孙无月挤眉弄眼。那位无月公子,唇角连连抽搐,憋着笑,很痛苦的样子,一直在隐忍。大文学 思思哈哈大笑着蹦到他面前,用力扯扯他的袖子,“长孙大哥,你甭憋了好不好,你憋着我会不好意思笑。” “噗。” “哈哈哈。”思思甩着抹布仰天大笑,无巧不巧,让手里的抹布凌空飞了出去,恰恰命中君老爷的脸。 于是,丞相老爷那脸狗屎绿,思思无意之中瞥到一眼,才压下的笑又骤然爆发了。君老爷看看思思,再望望长孙无月。隐忍,他暗暗告诫自己,绝对要隐忍,万不可在贵客面前失了端仪! “长孙大哥,你今天怎么会来?” “小孩子问东问西问什么问?去!”君老爷没好气地摆着手,“书画。” “是,爹。” “你招呼一下长孙公子。” “不必了丞相大人。”长孙无月先一步打断君老爷的话,淡淡笑道,“我此番来,事情办得已差不多,只是顺道过来探望一下思思。” “思思?” “便是婉儿姑娘。”长孙无月急忙改口,笑道,“既然见她并无大碍,那我也不打扰了,就此告辞,诸位。” “呃,是是,是。”君老爷赔笑着送他来到门口,转身冲思思直瞪眼,“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送长孙公子?” 思思吐吐舌头,背着手跟随长孙无月出了大厅,扶住蘅儿走了一段路,直至瞧不见丞相大人的身影,这才轻轻哼了一声。 “思思,他们没有为难你吧。”蘅儿紧张地摸索她的小手。 “没有没有。”思思笑嘻嘻地翻覆着晶莹玉润的手掌心,抬眼望向长孙无月,“长孙大哥,你来问我要宝衣的吗?” “你别误会,那件宝衣,你就先留着防身用吧。我只是找你爹叙叙旧,顺便看看你,见你无恙,我就放心了。” “嗯。”思思笑着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蘅儿,你不知道那件宝衣好厉害哟,穿上它之后,简直就是刀枪不入。哈哈!” “你还笑?你是堂堂相府五小姐,怎么处境这么凄凉啊,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奇怪了!他们要怎么对我,与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不是我重要的人,我不在乎。”思思吐吐小舌头,挽起蘅儿的手臂,歪过头,与眉眼间含着淡淡笑意的长孙无月对视一眼,忽然叫道,“对了长孙大哥,我听书画说,你是北方大商人?你来这里做生意的?” “嗯。”长孙无月点点头,“我三天后便要回去了,思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反正你也不喜欢这里,倒不如跟我们一起离开,换换环境也好。” 思思眸光一黯,低下头,下意识地踢着足尖,“我……我跟蘅儿说过了,我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长孙大哥,谢谢你的好意。等过些日子,我会把宝衣完整无缺的还给凤三娘。” 长孙无月注视着思思,良久,默默点点头。 “婉儿,婉儿!”书画垂着头,一路小跑,来到思思他们面前,整张脸微微泛红,头也不敢抬,目光更不敢胡乱瞟到长孙无月脸上,只顾低着脑袋看自己足尖。 “怎么啦?是不是老头子找我?”思思没啥好气地问道。 “嗯,宫里刚刚来人了,说是……奉了木贵妃娘娘的懿旨,传婉儿你入宫一趟。” “进宫?”思思瞪大眼,伸手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要我进宫?” “嗯,那位张公公听说还有点来头,是大内总管李德全李公公的挂名干儿子……” “我管他挂名不挂名,还不就是个死太监,丫的这年头,太监里没一个是好人。那啥木贵妃,我认都不认识她,她叫我进宫我就得进,她叫我死我就得去死么?我谁高兴理她!” 书画张大嘴,望着滔滔不绝的思思,半响,才迫使自己回过魂来,“婉……婉儿,你你,你在说说什么?” “我说谁爱进谁进,我不进宫。” 蘅儿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据我所知那位木兰春木贵妃是当今皇上的宠妃,思思,你千万莫得罪她。虽说她与你有姻亲关系,不过……” “姻亲关系?”思思茫然地望着他们,“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书画,那位木贵妃和我有什么关系?” “婉儿你?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木贵妃娘娘是咱们表姐呀。她是已故大夫人的亲侄女儿,你……你这都不记得?” 思思摸摸鼻子,哈,原来是表姐,哈哈,失礼了! “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嘛,算了算了。”思思大而化之地甩甩小手,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回转头,杏眼直瞪着书画,“等等书画,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我……曾经跟贵妃娘娘回乡省亲,是不是就是她?” “嗯。就是木贵妃娘娘。” 思思拧起秀气的眉毛,心底暗忖:既然那位婉儿姑娘跟木贵妃回乡省亲,为何会被傅大哥在乱葬岗刨出来? 此事绝对有古怪! “婉儿,皇命难违,爹爹让你立刻收拾收拾东西,跟随张公公入宫。”书画绞着衣袖,上前轻扯思思小手,“对不起,这次又帮不了你了。” 思思洒脱地一笑,抬手用力拍了下书画的肩膀,“真是个傻瓜,我不就入宫嘛,又不是上断头台,放心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进去打探打探,看那个木贵妃到底想干吗,对了书画,你也知道我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你陪我一起坐车到皇宫门前,这一路上,你给我说说以前木贵妃和婉儿的事吧。” “木贵妃与婉儿?”书画古怪地念了一遍,有些迷茫,“婉儿,你……怎么说的仿佛自己像是个局外人似的。” “我本来就是个局外人。”思思抓起书画,转身向长孙无月行礼,“长孙大哥,我有事得先走了,隔一阵子,我一定去蒙国找你们玩,我记得怎么去找你们的,放心吧。” “嗯,你一定要来,思思,我会等你的。”蘅儿冲着思思离去的身影大声叫道。 “好!”思思头也不回,扯着书画飞一般奔向前方大厅。 若是思思没有记错,她还记得薛国师曾经再三告诫过她,让她切不可入宫去。不过现在好像也顾不上那许多问题了。 思思在君婉儿身上醒转,被傅大哥所救,种种迹象表明,君婉儿实际已经死了。可她不是陪娘娘回乡省亲的吗,为何会死在蒙卫边境?为何? 还记得头一天进门,二娘那副见到鬼的表情,以及她当时说过的话,如今在思思耳边不住翻覆:‘宫里不是传来消息,说她已经死了吗?怎如今又活了过来!’ 从二娘的话里分析推敲,君婉儿的死定然与木兰春脱不了干系。也许是,回乡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君婉儿本尊死亡,随后木兰春回宫,向君家宣布她君婉儿已死的消息。只不过木贵妃显然不晓得思思姑娘竟然会在正牌君婉儿身上复活,思思按按微疼的脑袋,蓦然间睁大双眸:为何木兰春要把君婉儿弃尸荒野,既然她们二人是表姐妹,又不是普通的随侍丫鬟,君婉儿好歹也是相府五小姐,为何竟会落得个弃尸乱葬岗,无处安身的可怜下场? 思思没来由打了个寒噤。 木兰春,你今番召见我,到底是何用意?为何我,竟感受不到,你的友好? 017 马车到了忠武门外停下,思思下了车,随那名张公公依例检了牌子,坐上一乘事先预备的小轿,歪儿颠儿地向内宫而去。大文学 沿途一路顺当,思思时不时掀开帘幔向外观望,每一次看到的,都是张公公一成不变的冷脸。 她吸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辰,轿子在惜春苑门口停驻,两名宫女上前扶思思下轿,思思急忙自行跨出,直道不敢有劳诸位姐姐。 抬眼一看,便见一名年约四十上下,挽着高髻、身姿袅娜秀长,满脸堆笑的女官迎来,躬身道,“娘娘有请,婉儿姑娘,请随奴婢进来。” 思思握住自个儿一双冷冰冰的小手,深深吸了口气,含着戒慎的眼光来回在她们身上扫视。 年长宫女只是堆笑垂着头,目光闪烁难辨,轻易不敢与其接触。 “有劳这位姑姑。” “不敢,婉儿姑娘请。”年长宫女转身,轻移玉步。 思思一路相随,穿庭过院,行过一片绮丽无双的花园,来到木兰春寝室前。二人站定在门外,年长女官入内通报。 须臾,门里传来一道软哝直呼。 思思定睛一看,只见一抹桃红色秀影从门口闪现,紧着将她搂入怀里,口中直道,“哎呀好妹子,可把你给盼来了。来,快让姐姐看看,这小脸儿,比前段日子更秀气了。” 思思好不容易把头从她怀里捣弄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转眼,对上木兰春那双眸光闪变的晶瞳,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念道,“婉儿给贵妃娘娘请安。” “哟,你我姐妹还客套什么呢,这儿又没外人在。来,婉儿妹妹,快随我进屋再谈。” 思思点点头,正想随木兰春进屋之际,忽听门外有太监通传:“庞淑妃娘娘求见。大文学” 木兰春面色一冷,有些不自在地瞧了思思一眼,回头对年长女官道,“阿巧,你先带婉儿姑娘进屋去,好生招待。” “是,娘娘。” “淑妃给木姐姐请安。”一道清脆愉悦的叫声由远及近而来。一群丫头妈子簇拥着一名貌比花娇的女子,来得很快,眨眼工夫便到得众人面前。 思思止住步,回转身向她看去。那庞淑妃娘娘,顶多也就十八岁光景,容长脸、肤色白皙透亮,两片柳叶眉经过一番精心描摹,又细又长。穿着一抹杏黄色广袖长袍,遮不住微微隆起的小腹。看她那脸得意的神情,显是有了龙种,否则哪敢如此大胆,不得木贵妃召见,自个儿闯了入内? 木兰春皮笑肉不笑道,“可奇了,妹妹今儿可怎会来我这里窜门子?” “托姐姐洪福。”庞淑妃娘娘笑着步上前,亲热地挽起木兰春的左臂,“前儿阵子,妹妹身体不适,幸得姐姐怜爱,特命人从家乡寻来一株千年老参相赠。妹妹服下不过数日,便觉得身子大好,今日特前来惜春苑拜谢姐姐。” “淑妃你太客气了。”木兰春紧着抽搐唇角,忙掩盖满脸不悦。 庞淑妃笑着睨了思思一眼,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蓦然睁大眼,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忽叫道,“这,这不是君丞相家的已故四小姐,婉儿吗?这是怎么回事,怎又活了过来?” 庞淑妃当作没瞧见木兰春渐黑的脸色,甩着帕子扭到思思面前,握住她的小手,惊惊诧诧地直嚷,“婉儿你怎么又活了?月前你随姐姐返乡,据说路遇贼匪行刺,幸得你舍命相护,姐姐方能保住性命。不过听姐姐说,你重伤不治,当场毙命,姐姐还亲手带回了你的骨灰坛子……” “淑妃妹妹。大文学”木兰春恼火地望了她一眼,“此事我也不甚明了,正要与妹妹详谈,淑妃若是没旁的事,阿巧,送客!” “哎呀姐姐,淑妃也是一番好意,关心自家姐妹,你这样做,未免太见外了。”庞淑妃作势举起绣帕,抹抹眼角,以示伤心。 木兰春隐忍地望了她一眼,勉强压下一肚子怒火,艰难地扯动脸皮,露出一丝媚态十足的笑,“既然妹妹这么关心此事,那倒不如一齐进屋详谈?” 庞淑妃睨了木兰春一眼,忸怩作态地用帕子捂住小嘴,直笑,“那敢情好,妹妹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尤其是那些怪诞离奇的故事,姐姐哦?” 木兰春铁青着脸,未作回应。 庞淑妃撇过她满脸不悦之色,回头向一名贴身小宫女道,“杏兰。” “奴婢在。” “还不快过来扶本宫过去,真是个木鱼脑袋,怎么教都那么笨!”庞淑妃伸出一只素白玉手,递向身后小宫女,脸上,挂着一丝鄙夷之色。 杏兰丫头急步上前,低垂着头,扶住庞淑妃那只圆圆白白的手。 她搀着庞淑妃娘娘向木兰春面前走去,在经过思思身畔时,她忽然抬起头,神情怪异地向她眨了眨眼。 思思赫然被她眸中掠过的一丝墨绿骇住了。 那翩若惊鸿的一瞥,让思思心头滑过一个极诡异的人,莫名其妙地与杏兰丫头身影重合。 小师父? 不是吧!她心想。那小鬼也就六七岁光景,眼前这杏兰丫头瞧上去可比小师父大多了,起码也该长个十岁。 自从山寨一别,也就七天没见小师父,难道他吃了神奇农药,疯长十年? 嘻嘻…… 还把性别给长错了! 冷不防一道刺目寒光射来,思思忙忙收敛一下散乱神光,以免给木兰春这厮瞧出端倪。 众人移驾进入木兰春寝室,在一张花雕木圆桌旁围坐下来。 名唤阿巧的年长女官为众人奉茶后退下。 思思捧着杯子,时不时把眼光调到杏兰丫头身上张望。忽闻木兰春“嗯哼”轻咳一声,思思心里蓦地一紧,庞淑妃笑着伸手拉住她,说道,“婉儿,我很好奇,为何在木贵妃手里化成灰的你,如今竟能好端端坐在我们面前?你别担心,尽管把这事儿巨细无遗地说出来,自然有本宫与你做主。若是有人存心想要隐瞒什么,恐怕也是……纸包不住火!” 木兰春冷笑,抬眼转向思思,未及说话,思思便抢先开口,“贵妃娘娘今日召见,就是为了向婉儿打听死而复活一事?” 不待两名娘娘点头吭气,思思又续道,“那恐怕今天要令两位失望了。难道丞相爹爹没有告诉贵妃娘娘么?婉儿月前失了忆,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庞淑妃惊叫,“你说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木兰春投给思思赞许的一瞥,神色微微一缓,笑道,“之前还当姑丈说笑,说婉儿你死而复生后,不但认不得姑丈,还性情大变。如此看来,婉儿果然是病得不轻。” 木兰春温柔地握住思思双手,“婉儿放心,我今日接你进宫,一来是想问问你具体情况,二来,宫中御医汇集,个个都医术出众,你若留下一段日子,既可陪我解闷,加以时日,又定可痊愈,岂不两全齐美?” “什么?留在这里?”思思蓦然失色,下意识抬头,望向站在庞淑妃身旁的杏兰丫头。 木兰春根本不给她机会回绝,急忙拉住她的手,用殷切的目光瞧着她,“怎么,你不想留下?难道你的确如外人所言,心里埋怨姐姐当初抛下你自己逃生?可是你也知道当时情况这么紧急,我根本没办法作别的反应。后来我与阿巧折回去找你了,只是瞧见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婉儿,我那时被吓得六神无主,当真以为你死于非命,所以才会贸然带着你的骨灰回宫……” 思思按住木兰春的手,用那双晶亮星眸笑着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都知道,姐姐,你不必解释,我明白的。” 庞淑妃冷笑着站起身,“杏兰,走。” 庞淑妃撂下这句话的同时,只听“碰碰”两声,两条黑色人影突然穿窗而入,凌厉的剑气挟着呼呼风声猛朝思思脸上袭来。 屋内响起一片女子惊叫。 千钧一发之际。 随着“乓”一声巨响,屋内被一片黄色烟雾弥漫。 众人习惯性伸手挥洒眼前迷雾。思思手腕蓦然一紧,身子不由自主随人向前移动,趁乱逃出了木兰春的厢房。 “咳咳咳。”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气哼哼地甩动杏兰的手,“搞什么?” “你以为你说失忆,别人就会放过你?”一只巴掌大的小手不客气地拍上她的后脑勺,“笨蛋!” “喂你行了你啊!别以为你化装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咳咳,小师父。” 杏兰抄着两手睨她,“知道我是谁,还敢给我瞪眼?没大没小!要不是为师跟在你身边保护,这回你又两腿一伸,死了!” 思思吐吐舌头,转脸打量他,“我说师父,你徒弟我到现在还不晓得您老人家尊姓大名哪,还有,我怎么七天不见你,你就忽地长了十岁?你吃什么长那么快?” “啪!” 后脑勺重重挨了一下。 “混账!”小师父切齿。 018 思思抚着后脑勺,随小师父东窜西窜,来至灌木丛后,一小方凉亭之内。大文学 二人面对面坐下。 小师父叹了口气,“说起你师父我的经历,那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重点师父。” 小师父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重点就是你师父我身中奇毒,一个月内骨骼会收缩三次,月初乃童子模样,月中乃少年模样,月末乃……” “老头模样儿?”思思忍不住插口。 “混账!什么老头模样儿?自然是青年模样。” “哦。”思思点点头,“那师父你今年贵庚?” “虚岁不算,今年也该五十有一了。” “噗……噗哈哈。”思思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你不信?” “师父你说笑话的样子好认真哦。”思思揉着肚皮,抹去眼角渗出的珠子。 “咱们仙灵派修习的内功心法,本就是驻颜有术,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你也见过我两位师兄了,他俩外表像极青年,实则年逾百岁。你完全看不出来吧。” 思思揉着肚皮,“师父的师兄?哪位?” “大师兄傅清尘,二师兄薛子墨,你两个都见过了。” “傅大哥年逾百岁?师父你骗人的吧。” “混账!为师干吗要骗你?”小师父翻翻白眼,“我大师兄在冰棺里躺了七十年,一百岁怕是低估了。” “师父你说的都是真的?”思思一脸匪夷所思,“你叫什么名字?” “为师姓萧,名慕枫。” “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思思咽了口唾沫,傻笑数声。 “师父,你怎么混进宫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就别说了。”思思跳了起来抓住小师父的胳膊,“我们快点离开这儿吧,那个木兰春佛口蛇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怕夜长梦多,再不离开早晚我得死在她手里。” “不行,为师还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办,你姑且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待我办完事,立刻带你离开。” “什么?”思思猛地提高音量,然怕惊动侍卫,急忙深吸一口气,平缓语气,“我说师父,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皇宫这么大,守卫这样森严,你让我上哪儿躲去?” “你也会说皇宫这么大了,你有心躲藏,木兰春想找你,也恐非易事。大文学更何况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找到个好地方,躲他个十天半个月。” “什么?十天半个月?”思思压低声音怒吼,“师父你想我死吗?” “混账,哪有当师父会害死徒弟的?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嘘有人来了。”小师父一把捂住思思的嘴,拖着他藏至树丛内。 “看来为数不少,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见机行事。十天后我们在这里会合,就这么说定了。” “喂!喂!喂!”思思又急又气,忙压低声音叫唤。 萧慕枫转头向她眨眨眼,蓦地钻出树丛手舞足蹈地直叫,“在这里,我在这里。” 一群侍卫嘴里嚷着“抓刺客”,尽数被他引去。 思思气呼呼地跺跺脚,拿他完全没辙了。 这个顽童,居然放她在皇宫自生自灭十天,会不会太高估她云思思的能力了? 她出了树丛,往萧慕枫相反方向走去。 不知道木兰春为何如此心狠手辣。难不成她和君婉儿有夙怨?若不是积怨已深,怎会那么沉不住气,在皇宫内院就向君婉儿动手? 思思心底盘算着,如何才能安全无虞地从皇宫里出去。想来想去,这破脑袋也挤不出一条妙策。 灵光一现,想起小师父说的那句“最危险地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难道是要她折回去,找木兰春的惜春苑藏上一阵子? 不成不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每次出事都有贵人相助的,见过鬼难道还不怕黑?思思边想边走,正值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一阵细微声响从前方树丛传来。 思思下意识躲到一棵榆树后头,从交错的枝桠间望过去,隐约看到一名穿着墨色斗篷,身姿纤细的女子身影。另一人面对她站着,身材瘦高,一身青衣太监装束,低垂着头,从她手中接过一只小瓶子。 斗篷女紧着凑到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便鬼鬼祟祟左右张望了几眼,循小径离去。 隔得太远,那太监的面貌思思瞧不太分明,只能大概望见一个轮廓,脸颊没有三两肉,又长又瘦,一瞧就不像好人。下巴有颗黑痣生的挺大、挺显眼,隔老远都能瞧清楚,姑且就叫他大黑痣好了。 大黑痣也东瞧西望了几眼,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领,从花树间退去。大文学 思思低腰从树后绕出来,盯着大黑痣离去的方向眺望。冷不防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冷斥,“你在这里干什么。” 思思拔腿就跑,连头都不敢回,只恨爹娘没给多生两条腿,耳听后头追赶声愈来愈远,不由心宽气竭,扶着石头大口大口喘着气,坐下。 这么胡乱一闯,更是东西不辨,别说要寻皇宫大门了,就连适才与小师父交谈的那座凉亭,都找不着了。 思思来回张望,见这附近种满了花草树木,遮天蔽日,人烟罕至。 完了,这回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思思歇了会儿,拍拍屁股站起,试着踮起脚尖跳了跳,想越过前方的树木看远处,却只见到微微翘起的屋檐一角。 她长叹一声,提起脚,忽然听见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 不会是蛇吧?思思猛地把脚一缩。 同时,草窝里蓦地钻出一名七、八岁光景的青衣童子。古里古怪地穿着一身小道袍,光秃秃的脑门上拖着一条又细又长的小辫子,一双杏眼瞪得滚圆。 思思一怔,大眼对小眼,二人面面相觑了三秒。 青衣童子忽地跳了起来,伸出一根小尾指瞄准她,嘴里咕哝咕哝念咒似的急道:“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脱线!思思对天翻一个白眼,一掌挥上小童的脑壳。 小童大嚷一声,捧着头,撅起屁股,拔腿就跑。 思思一时目瞪口呆,扬着手掌,盯着小童远去的灌木丛发傻片刻。 转身,低头,拧眉弯腰,端倪着一小方狗洞。 不晓得从这里进去,是什么地方呃。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进去看看再说。 ********* 思思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身子从狗洞里扭出来,灰头土脸的从花坛子里跨出,一口气还没转上来,就听面前一道春雷乍响。 “我说小圆,你又偷偷溜出去玩儿?是不是不想活了??” 思思一边拍打身上灰尘,一边垂着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面前这太监糊弄过去。 不知道乱闯乱闯,闯到什么地方来了,真是倒霉啊。 “苏公公,苏公公。”一道尖细的叫声由远及近传来。 “什么事?” “万道长说,他的一名童子不见了,叫我们帮忙四处找找。” “哎呀!祭祀仪式就快开始了,怎么人会不见了呢?” “快找找,都四处找找去。” “小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做事?” 思思心里咯噔一跳,举步低头就走。 “站住!”苏公公又喝止了一声,紧着脚步声跟近,声音又起,“你这身衣服打哪儿弄来的?还不快去换自个儿的衣物。” “呃……”思思压低一颗小头颅,转身向右手走去。 苏公公一手拽住她的胳膊,指着相反方向,尖锐的叫声再度扬起,“那边啊。” 思思急忙绕过他就走。 苏公公一个劲喋喋不休道,“全都是废物,没人能帮上一点儿忙。” 思思飞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见那名胖胖的太监犹站在中庭树下,指派着来来去去的太监宫女们。 “嘁。”她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人头猪脑太笨了,还是眼神不好,居然连是不是宫女都分辨不出,死太监。” “碰!”思思一头撞上某个人肉柱子。 “嗯??”一道浓重的鼻音从顶头上方传来。 思思顿时感到一股凉风,飕飕刮过脸颊。 “大胆!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没,没说什么,说什么也是你听错了,这位公公,奴婢赶着有事要做,先行告辞。”思思垂着头,打算绕过眼前的人肉柱子。 冷不防被人一声呵斥:“站住!” 思思顿住脚步,脖子猛一缩。 “你很眼生哪,叫什么名儿?分属那宫哪院?” 思思“嘿嘿,哈哈”怪笑两声,突地抬头,盯着眼前的太监失声嚷道,“大黑痣是你?” “混账!”苏公公闻声赶来,“小圆,竟敢对李总管无理?” “哎呀苏公公,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这哪里是什么小圆?你是谁??” 大黑痣人长的丑也就罢了,声音还如同被车轮轧过般难听,真是不敢恭维。思思姑娘飞起一脚踹开他,当然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大黑痣、苏公公等人气急败坏地尖叫“抓刺客啊,来人啊,抓刺客啊”。 有没有搞错,进了宫,三番四次给人当刺客。 他奶奶的,她云思思到底要刺谁啊? 没天理,真是没天理啊!几个时辰内,给人追杀了不下三次,师傅啊~~你这样做会死人的知道不?她云思思没有他那么好的武功防身啊! 思思一低头,避开两把交相挡住他去路的长矛,用爬的,连滚带爬从一堆人中爬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转脸一看,大黑痣夺了身旁侍卫腰间跨刀,一下子刺了过来。 “你个死太监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思思一转头,“咚”一声撞上庭前的大红柱子,哭爹叫妈哀嚎着,一手抚住额头,抱着柱子绕一圈,堪堪躲过大黑痣落下的夺命一刀。 “娘啊~~~!”思思怪叫,转身没命的跑。 侍卫们四面八方的涌来,思思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向前直冲,耳听背后大片惊声尖叫,一个踉跄扑倒在一名适巧端着碟子路过的宫女身上。 于是一番噼噼啪啪的碎裂声,周围杂七杂八响起一阵“巧儿姐巧儿姐”的惊惶叫声。 思思不知道踩着谁的手,耳中充斥着杀猪似的叫声,慌里慌张,没头苍蝇似的乱窜,紧着躲过连环夺命十三杀招,一头撞在两扇朱漆大门上,“噗通通”,笔直撞入门,从数十级台阶上滚了下去,在一片惊惶恐惧的尖叫声中,在一片乱七八糟“皇上”“母后小心”“护驾”“赶紧护驾”“来人哪”的嚷声中,像颗鼓鼓囊囊的充气小皮球,从无数人四处退开,让出的一条通道内,一路滚到底,“碰!”,一脑袋撞在一张雕工精细的檀木香案上,晕晕乎乎地坐倒在地。 “婉儿?” “咚!”一块木牌砸在思思头上,掉到地上,一断为二。 思思低头一看,原来是个牌位,上面还有名字,本想爬过去看看是哪位大爷。 冷不防听到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之声,惊魂未定,却见一妇人呼天抢地冲上前,捧起那断成两截的牌位,伸出兰花指瞄着思思,浑身那是一个劲的颤啊,颤啊,犹如筛糠。 思思暗自镇定抬起头,对上一双闪烁晶亮的眼眸。 这不是那名桂花树下遇见的贵客?他怎么在这里? 思思转动着呆滞的目光,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挪过有丝僵硬的脖子,对上君老爷那张绿了吧唧的老脸,迎上君非梦那双震惊的双眸,最后,落在薛子墨那张阴沉沉、惨白白的俊脸上。 思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尝试着数度发声,终于冒出一道粗粗的声音,“啊,哈哈,哈,大,大家,都在这里呀?” 019 当然,思思小姐自个儿也明白,这砸坏祖宗牌位的举动,是多么滴惊天地泣鬼神。大文学 也不知砸的是哪位老大的灵位。小孩子不是有心的,有怪莫怪,思思一边在心里碎碎念道,一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了她挂名爹爹一眼。 不瞧不打紧,一瞧险些喷笑。 那老头,先别说脸是绿的鼻子是歪的,连嘴巴也是抽着的。那样儿多像中了疯的老人家啊,可怜。 “混!混账!!!”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微臣教女无方,微臣罪该万死!!” 开始唱戏了。 老太太抽筋似的抖手,指着她思思努力地颤,左相爹爹已经全身心扑到在地了,叩头领罪。 思思不知道现在是该嚎一声“哎哟喂,列祖列宗啊,思思我有罪啊”,还是该趁乱拔脚跑呢? 不晓得摔断祖宗牌位得入狱多少年来着,希望她小师父没走太远……希望他老人家像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带她走吧…… 那位扶着老太太的,应该是大卫的皇帝吧,他居然没发怒,挂着一副不咸不淡的死人表情,明着是安慰他娘(也就是太后),其实好像有点漫不经心的。 难道那跌断的牌位,不是皇帝他老爹?那还好,还好~~ “你,你……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岂有此理,竟敢损毁太宗皇帝的灵位,你好大的胆子!!”老太太指着思思抖了半天,终于吼出这么一句人话。 思思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不是皇帝他爹,是皇帝他爷爷的爷爷~ 太宗皇帝?不知道是哪位!晚上千万别来找她,她胆儿小,见不得脏东西。要怨就怨那些个死太监,好端端地追她,不追不就没事儿了嘛。 “太后息怒,微臣教女无方,她罪有应得,请太后降罪。” “你个死老头!你才罪有应得。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我摔了牌位这件事,老头你休想脱身!摔牌位这么大的事件,罪犯欺君,死罪啊!连诛十族啊!就算太后她老太太不降罪你,你也难辞其咎!诛十族你懂吧!就是父子、母女、亲戚、朋友、同窗、丫头、家丁、街坊、邻居,还有家门口那条狗啊,也要诛!!!你脱得了身才叫怪!”思思蹦到左相大人面前,一连气说了这许多话。 说话的同时,卫惊云扶着太后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疑惑的目光随着她跳来跳去的浮躁身影来回移动。 “皇上!”薛子墨蹙起眉,上前拱手道,“臣以为,先把此女子收监,等审讯后再作处理。” “薛大人所言极是。”太后跟着不停点头,“来人啊。大文学” “姓薛的,你个出尔反尔的混蛋!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 “是你自己……先违反了约定。”薛某人阴森冷气地低声回话。那眼神,刺骨的寒~~ 思思怒,伸脚就踹上前抓拿她的侍卫,“你们这群封建主义专权者的走狗们!滚开~~!别给我oldthreeoldfour的,讲那么多废话,不就是断了那啥破牌位嘛,要不要死啊活的,滚!我自己走~~大牢而已嘛,又不是没蹲过,说了别扭我的胳膊,滚开~!一群死古董!!!” “慢着!!” “皇上?” “皇帝!你?”太后吃惊地望着叫停的某皇帝,“怎么了?快叫侍卫们把她拖出去吧,哀家的头都给她闹晕了。” “你刚刚说什么?”卫某人推开身边的太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思思面前,一把钳住她的肩膀。 思思一阵吃痛,咬牙瞪向某皇帝,“我说了滚开!!”豁出去了,tnnd,大不了砍头,再也不受这口窝囊气了。 “不是,前面。”某皇帝很认真地发问。 思思倒带,疑惑地说,“大牢而已,又不是没蹲过。” “不是,再前面!” “不就是砸了那破牌位,要不要喊死喊活的啊!!”思思怒,“怎么着?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你还要我重复一遍我说过的话,证明我是多该死么?我告诉你我……” “不是,再前面!!!!” 思思一时哑然,直愣愣瞧入他那双水晶般璀璨的眼眸。 “什么?”她呆了一呆。 “我说再前面那句,你说的那句!”卫某人激动地摇了摇思思的肩膀。 在这同时,周边的环境是这样的。 太后,她老人家,张大可以塞一颗鸵蛋的嘴巴吃惊地看着皇帝儿子,呐呐问着身边的太监,“皇上怎么了?” 薛某人还是那张阴森冷气的俊脸,虽然很俊,但是很黑。 君非梦一脸迷茫的表情,回头看看薛某人,再看看皇帝,持续性无语中。 左相老人家脸色稍微缓了缓,面部表情从中风抽筋状,转变为间歇性抽搐。 至于思思,她睁大那双粉大粉大的眼睛很无辜很无辜地看着某皇帝,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oldthreeoldfour?” “就是这个!!”卫某人掐着思思肩膀的手微微发抖。大文学 完了…… 这破英文是她瞎掰的,某皇帝不至于激动成这样,怎么面部表情有点向左相老头靠拢的趋势?干吗抽呢? “小徒弟~~!!稳住了。”外面一声吼,紧着一条雪白缎带像狂龙摆尾似的穿过人群,“刷”一下绕上了思思的腰肢。 下一刻,思思凌空飞起,被一股外力拉扯着,从众人头顶跃过,箭一般飞出了大门。 临出大门那一瞬间,耳边隐约传来一声颤呼“思思”。 思思大声地答应了一下,随后就被小师父扯上了树,抓紧了腰,几个纵落,来到走廊上。小师父抓着思思的手拼命奔跑。 思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吼,“师父你老人家武功这么高,你跑什么啊?” 师父跑得气喘呼呼,没来得及回她话。 思思又指着他背上那只大麻袋,奇怪地问,“师父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我们分头走,这样目标没那么大。”来到一条岔道,小师父紧着把她向另外一处方向推,“我先去引开他们。” “又引开啊?你引着引着就没了,那到时候我再碰上麻烦怎么办?喂,师父,喂!!师父~~!!!”思思冲着她师父利落离去的身影气得直跺脚。 你小子,算哪门子师父啊?一有危险就一个人独自跑了,还让不让人活哪? 思思转眼一看,又一小队巡逻侍卫向这头跑来,立马从走廊上跳下去,躲在廊柱子下边,猫着背,抬眼望着那群侍卫们从她面前经过。 原来电视里演的还真不是假的啊。那些侍卫的眼睛,个个都是被鸟屎给糊了的,这么大个人,躲在这廊柱子下都瞧不见,笨蛋~! 思思使点小力气重新爬到走廊上,这才看到旁边有楼梯。她粉郁闷,撒腿狂奔,越跑越觉得不对劲。 这地方,怎么越来越安静呢? 好了!谢天谢地,前面有扇看上去很气派的朱红大门,先进去躲躲,躲过这帮子瘟神再说。 她冲到门口,贼溜溜地左右看了两眼,“吱”推开厚重的殿门,侧身闪进去,再掩上门,回身一看。 哇,好气派的宫殿! ******* 大幅嫣红的纱幔垂在地上,轻轻向四周吹开。偌大的夜明珠系在纱帐上,放着幽幽然纯色光芒。大殿显得有些空落落的,摆设并不多,一张大床瞧上去倒是十分舒适。思思做贼心虚似的来回看了几眼,偷偷撺掇上去,伸手抚触床上的柔软。 “碰”她整个身躯压在了床上,急着伸展四肢,开心道,“好舒服。” 再一想,自个儿现在还在逃难,还是别这么嚣张的好。于是从床上爬起,正苦恼不知去向,忽听门外有了脚步声。 她心里一惊,四处一顾,根本无处可躲,于是灵光乍现,撺掇上床,把帐子垂下,滚入被里面,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殿门被人推开了。 一道疲惫的声音恍惚传来,“你们都退下吧。” “是……” 思思心里一紧张。无数个念头窜过脑海:万一被人抓到,不知会不会被人剐了。那万一逃不掉,剐了的话,能不能回去? “启奏皇上,木贵妃求见。” 思思心里一千一万个叫苦。 不是吧,这是皇帝的寝宫?那为何门前连个守卫都没?思思却不知,自从逡穿过来勉为其难当了这个皇帝后,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怎的,每夜很难成眠,稍一有响声,他便惊醒,所以奴仆们都给退到了外面,平时到了晚间,除了贴身侍卫与太监出入外,并无其他人。思思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误打误撞给闯了进来。 心里正在叫苦,却听太监压低着声音退出了门,想是皇帝拒了木贵妃求见。 完了完了。思思藏在被子里,两只小手死死抠着被子,身躯不由得轻轻得瑟,暗中叫苦不迭。 再看逡,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服侍更衣,退了贴身太监,刚褪去一件外衫,目光落到床上,透过纱幔,瞄到床上一凸起的被窝,正不停得瑟。 他皱皱眉头,心知有异,于是走上前,一手取下挂在帐子边的宝剑,“呛”一声拔出鞘,一步步往前走。 思思裹在被子里,一听那声音,暗道一声完了,还不等逡走到眼前,便急忙拨开被子,猛地坐起,惊叫,“刀下留情!” 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 一个素手拨开床帐,提着剑,愣愣地望着眼前,目光从讶异逐渐转成欣喜若狂,墨色的眸子内流转过一丝激动。 另一个,傻乎乎用双手护着头顶,跪坐在那儿,仰着小下巴,瞪大一双桂圆般晶亮的眼眸,死死望着他。 “你你你,你不要乱来!我会拼命叫非礼的!”思思这句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明明是她自个儿送上门,呃不是,送上床,钻进被窝里,哪有立场叫非礼,更何况,他是君,思思自然知道,在这破年代,君王这两个字,掂量着有多重,代表着什么。 他就是天,别说他此刻一剑扎进她身体里,送她一个透明窟窿,就算现在他要先奸后杀,或是先杀后奸,抑或是杀了再奸,奸了再杀……她都没个立场say半个no字。 呜……她突然想哭了。因为她终于知道,自己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皇帝很激动,他突然把剑扔在地上。 思思的目光就跟着那把剑落在地上,思量着要如何跳起,用哪个方位扑上去,把剑提在手里。 正想着,他突然上来抱住了她。 她心里一慌,张嘴便给他的手给堵住了。 “你想把人引来?被人当刺客一般抓起来丢入大牢吗?” 思思摇摇头。 “思思?”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思思用力点点头。 他突然把手一紧,用力将她箍入怀里,搂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思思要哭了。 她觉得,最坏最可怕的事即将降临在她身上。这个皇帝,不对,这个色鬼,他真得要奸了再杀她,呜…… 她用力推了推他。他垂下头,深吸一口气,突兀地,两片薄薄的唇落在了她的颈间。 思思真得是哭出声来了。 她结结巴巴、嘀嘀咕咕地叫道,“可不可以打个商量,你不要侮辱我,你还是把我丢进大牢吧,我认了,我就是一个进大牢的命。” “思思,你真得不认识我了吗?”他明亮的眼睛,像两颗水晶葡萄,定定然落在她的脸上。 “我认识。”思思憋红着小脸,“您是皇帝,是大卫国一国之君。是,今天思思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把您祖宗的牌位给弄断了……” 才说完,她真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为什么,她真是个蠢蛋,为啥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还提醒他,她摔坏了他太爷爷的牌位,呜……这回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了。 “思思。”他温柔的手落在她白嫩如玉的脸颊上,慢慢抚摸。 思思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用力摔开他的手,忽地跳到地上,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你别以为我是你宫里那些随便的姑娘,我是……” 他扑了上来,这回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在她耳旁断断续续地吹着气,“你这个小傻瓜,叫那么大声,是要把所有人都引来么?” 小傻瓜?思思呆了一呆,扭头望向他含笑如墨的眸子。 她心里想,自个儿没有眼花吧,为什么……竟然在这个狗皇帝眼里,瞧到一抹似水似的柔情? “思思。”他柔软的嘴唇掠过她脸颊边儿,一个劲地在她耳朵旁吹气,“我其实是……你的逡……” 020 当然,可想而知,思思听到这句话后,她的脸色变成啥样。大文学 她用力掐住他的脸,恶狠狠盯着他看,“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他温柔地抓起她的手,“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人生无常,我们应该牢牢抓住眼前的幸福。你说你要为我生好多好多长得和我一样的宝宝,你说你要和我结婚,你还记得不?” 思思悚然,颤着身子,捧起他的脸,定定然望着他的眼睛,“逡?” “我是。”他坚定不移地点点头。 思思张开小嘴,把一腔哭声埋进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心潮澎湃,抚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打着颤儿。终于……终于让他找到了思思,接下来呢,该如何做,才能把她堂而皇之地留在他身边? “咚!”头上狠狠挨了一下,他呼痛,低头看她,抱怨道,“你做什么打我?” “你啊!上次那个女人是谁?”思思横眉怒目瞪着他。 “哪个女人?”他呆了。 思思一径冷笑,“也对啊,皇上身边,来来去去女人无数,自然记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他抱住她,把脸贴到她脸上,笑了,“怎么一来就吃醋,你好没道理,你看看你和我,虽然样子都变了,可你对我不变,我对你自然也是不变的。” “那你上次还对着她笑?” 他无语……随后抱住她,耐着性子问道,“哪次?你有见过我?” “你不记得了?”思思怒。 他于是赔笑着把她拉扯到床边,搂到腿上,伸手捏捏她气鼓鼓的小脸,“你倒是有趣,我们才刚碰面,你不搂着我多哭几场倒也罢了,竟然兴师问罪起来。” “哼。”思思转过脸,一手点上他的鼻尖,“你别给我打岔,就是上次,在丞相家后院见到的那个女人,你把她扶了起来,还一脸怜惜的看着她,她是谁?” 她得掂量着,到底是不是敌人,思思对于敌人,一向心狠。大文学 “你说若仙?” “若仙若仙,叫那么亲热一定关系匪浅了。”小小脸蛋上立刻布上一层火冒三丈的怒气。 他笑了,伸指掐掐她的脸蛋,“你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小东西。” “哼。” “你可知,我这为了找你花了多少力气,这名赵姑娘,是被前面那个皇帝迫害的可怜姑娘,我对她,除了同情之外,别无他想,你怎么滑稽到吃起她的醋来?” “你才滑稽。”思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小小脑袋倚在他的肩膀上,默默抽泣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多想你。” 他动容地抱住她,捧起她的小脸,轻轻吻了一下,“我自然知道的,因为你多想我,我就有多想你,思思。” 帐幔滑了下来,他抱着她躺下,把她捂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思思,我怕自己还在梦里,你紧紧抓着我,千万别放手,我怕一醒来你就不见了。” “嗯。”思思用力点了点脑袋,“我不会放手,绝对不会放的。” 他说,“自从到了这里,我没彻底睡过一个好觉。” 思思趴在他心口,听他“咚咚”地心跳声,隔了好久,她说,“逡,你带我回去吧,我想姐姐和爹地了。我发誓,我回去后再也不和爹地顶嘴,就算老师嘲笑我不学无术,我也认了,我……” 她抬起脸,望着他紧阖的眼睛。他睡得很安然,面上挂着一点点笑容,好似很满足。 思思有点冷,勾着腿把丝被拉上来覆在他们身上,她睁大一对玲珑大眼,深深地瞅了他一眼,用力搂住他温热的身子,“我们一定可以回去。大文学” 到了隔日,太监跌碎盘子的声音把他们吵醒了,看着滚作一堆的奴才们,逡拉着思思坐起身子。 他抱住她,凑在她耳朵边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叫我惊云,卫惊云,别叫错名字,你乖,一会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出声,万事有我,记住。” 思思用力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一早上出现在皇帝寝宫,该是如何震撼。 她望着他那对迥然灿烂的眼,突然笑了。 她想,他昨天定然睡得很好。 ******** 听了皇帝一番养生与治病的说辞后,太后与皇叔的嘴脸很不好看。 他们盯着思思,目光充满着疑惑与不解。 他们盯着她许久,似乎很想剥开她的皮囊,仔细查清楚她的底细。 逡不紧不慢地向思思招手,她垂着头,慢吞吞走至他身边。 “母后、皇叔还有什么疑问没有,若是没别个事情,那朕……” “皇上。”太后清了清嗓子,抬眼看了他一下,“皇上想要留一个女子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她来历不明,哀家恐怕……” “母后放心,朕心里自有分寸。” 太后还是非常疑惑地望着思思,直到出了皇帝寝宫,太后偷偷问了下王爷,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太后所指的,自然是皇帝适才说,把思思留在身边,可治朕夜不安寝之症。 王爷摇摇头,推说身体不适,匆匆离去。 回宫的路上,太后问身边最得宠的小太监顺子。 太后问顺子,这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为何会鬼迷心窍般,既不追究她毁坏牌位之罪,还把她安在了身边儿? 顺子很是圆滑,他请太后顾全与皇帝的母子情分,有些事,不该插手,便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吧。 太后回头一想,也对啊,儿大不由娘,管得多了,反而会引起皇帝反感。不晓得为什么,自从皇帝遇刺醒来后,好像对她这个当娘的生疏了许多。看来,的确是该好好调理一下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逡那头,好不容易打发了太后与皇叔,甚感疲惫,外头又有太监来请上朝,于是匆匆别过思思,只说晚点回来再聚。 等一群人都滚了之后。 思思又爬回龙床睡了一个回笼觉。 当然,此一举动,吓得一帮奴才大眼望住小眼,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睡醒之后,思思精神百倍,爬起来梳洗一下,听得通传,说是木贵妃求见。 思思一个惊,问身边的太监,她怎么来了。 太监说娘娘在外头等了老半天了。 思思心里揣测,自从昨儿晚上在皇帝寝宫睡了一夜后,指不定现在外头已经流言满天飞了。 这位木贵妃娘娘,难道是上门来挑事的? 思思精神爽利地掳起袖子,露出备战前的激动。 思思想,你前不久想杀我,我不找你寻事,你到还找起我来了。我真是被压迫得太久了,今天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我一定要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谁对思思不好,思思就要千倍万倍的对她更不好。 这里刚刚叫小太监摆好几碟子早餐点心,慢腾腾在桌子跟前坐下,那里,木兰春便带人闯进来了。 她一眼看到她,先是难以置信的愣了愣,随后便气得眼睛都红了。 思思觉得好笑,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一边娇声嗲气地招呼她,“哎呀贵妃姐姐,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来了,还没吃早饭呢吧,过来一起吃吧。啊对了,你一大早过来是不是找皇上哥哥有事呢,他刚刚前脚走掉。” 木兰春气恨地瞪她一眼,许是被她故意拿捏的娇嗲声音给寒住了,半响没说出句话来。 “咦阿大阿二阿三阿四,你们来愣在那边干什么,还不给贵妃姐姐搬张凳子过来,让她陪思思吃饭?”思思把眼睛一瞪,冲着站在一旁的小成子等人咋呼。 阿大?小成子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头,莫名其妙地与其他几个奴才对看了一眼。 “叫的就是你!”思思翻翻白眼,“快点给贵妃姐姐搬凳子,老这么叫人站着你好意思么?” “是。”小成子反应过来,跑去旁边搬凳子。 木兰春怒道,“不必了。” “哟,贵妃姐姐怎么就生气了呢?”思思喋喋不休地说道,“人家只不过是小小怠慢你一下而已,你怎么这样都要生气啊?还说是表姐妹呢。” “你住口!我们娘娘在此,还容不得你个没上没下的小东西在此放肆。”木兰春身边的婢女张口就骂。 思思很怒,脸上依旧挂着一副天真烂漫的可爱表情。 思思这个可爱表情,连心如止水的傅清尘都忍不住被骗,更何况是怒火中烧的木兰春,哪里清楚她的鬼心思眼。思思每回都用这个无辜表情骗得占小白替她洗内衣,要是占小白不肯洗,她就找傅清尘告状,每次惨的那个都是占某人。所以每当她露出这么个表情的时候,都意味着有人要倒霉。 思思端着一晚桂花莲子羹,小心巴结地递到木兰春面前,甜腻腻的叫一声“姐姐喝汤”。 结果“哐当”一下,整个碗飞了出去,落在打算跨门进来的皇帝脚上。 于是一屋子奴才滚作一堆,颤颤惊惊地叫着万岁,上前给皇帝抹汤水。 021 思思一扁嘴,“哇”一声嚎啕大哭,跌跌撞撞弹到逡斯怀里,抓住他的袍子哭得鬼哭狼嚎,“皇上哥哥你回来了?贵妃姐姐好吓人啊,她说要治思思的罪,她说只要有她一天,思思就没好日子过,哇哇哇。大文学。” 木贵妃心底想,自己有说过那些个话么?…… 逡一手拍着思思的背,抬眼睨向木兰春。 木兰春蓦地跪了下来,恼恨地瞪了思思一眼,心想中了小贱人的奸计了,不是说皇上刚走么,本要端出个架子来吓吓她,哪料皇上就回来了,反而吓住了自己。 “贵妃来这里指责朕的不是?”卫惊云冷森森地望了木兰春一眼。 这一眼,把木兰春浑身的热气都望得灭了下去。 她摇摇头,正想争辩,不料思思一个恶扑,冲上来搂住了她的身子,呜呜咽咽装腔作势地痛哭,“贵妃姐姐是不是讨厌思思了啊?要不然上次也不会派几个人追杀我,虽说是闹着玩儿,可差点把思思的小命儿给丢掉啊。” “你?你胡说什么?” “姐姐你堂堂一个贵妃,要敢作敢当哪。”思思搂住木兰春嚎道,“你派了人在后面花园里跟大黑痣接洽,给我撞见了,我又不知道你们在进行什么交易,好歹我也是你个表妹,你对我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这招狠毒,思思在心底奸笑。 撞到大黑痣鬼鬼祟祟和人交易倒是真的,谁知道那交易对象是不是木兰春的手下。 思思不管,思思要作恶,思思栽赃嫁祸谁,就是谁。 “什什么大黑痣?”木兰春的脸都绿了,惊惶地望了思思一眼,“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冤枉我,皇上,她……” “住口你不用在狡辩了。大文学”卫惊云顺水推舟,“想不到你这女子这么歹毒,朕还如何把你留在身边?” 对啊,快点赶她去冷宫,思思在心底拍手大叫。 “皇上你不要信她,她是骗你的啊。”木兰春爬到卫惊云腿边,死死拽住他的袍子。 木兰春搞不明白了。为什么隔了一天,婉儿的身价就突然变了。她什么时候和皇上混的怎么熟?还口口声声皇上哥哥。对了她干嘛老叫自己思思? 思思的小破脑袋也搞不太明白,皇帝为什么不赶紧吧木兰春拖出去,丢进冷宫享受享受,还在这里一个劲地蘑菇什么吗。 其实卫惊云心里何尝不想借此机会把木贵妃丢的要多远有多远呢,免得她老来缠着自己。 可是现在不行。 思思这个理由编的未免可笑,又是大黑痣又是地下交易的,就用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治了木贵妃,恐怕大多数人心底都不服…… 他想了想,伸手把木兰春给扶了起来。 “木贵妃你多多管好自己,以后朕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还有,日后没有别个事情,你就不要随随便便出来走动了。有空多学学针黹女红、念念诗词歌赋也行,不要把后宫弄得乌烟瘴气永无宁日。还有,小安子。” “奴才在。” “你去传朕旨意,以后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准随便闯来朕的中宫胡闹。要是以后还有人再犯,全都以违朕旨意论处,一个都不能讲情。” “遵旨。” 思思抹了把眼泪,转过头,楚楚可怜地望了一眼卫惊云,“皇帝哥哥,我想送送贵妃姐姐,安慰安慰她。” 卫惊云的嘴角紧着抽搐了两下,挥挥手。大文学 思思垂下头,扶着木兰春走出中宫门口,陪着她一路往惜春苑过去。 二人无声的走了一段路,思思忽然欢快地笑了起来。 木兰春恨恨地看着她。 思思笑嘻嘻地望了她一眼,说道,“贵妃姐姐呀,你以前这样欺负我,按照思思有仇必报的个性,本来是要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她向她挤眉弄眼,“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你对我不仁,我也不能对你不义,你好歹是思思的挂名表姐,我不能让外面的人说我们为了皇上哥哥,弄得姐妹阋墙啊。” 木兰春怒视着她,冷笑,“很好,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婉儿妹妹如此机智。” “贵妃姐姐你过奖了。你那个婉儿妹妹早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在你眼前的是思思姑娘,是可爱的思思姑娘。”她咯咯直笑。 小安子顺着御花园的道儿一路小跑过来,请了个安,一时不知该叫思思姑娘呢还是娘娘,只好称主子,说是丞相大人求见。 想不到老头子来的那样快,思思冷哼一声。 “既然丞相大人求见,那木兰春就先行告退了。” “你去吧,喂,阿二,你去送送贵妃姐姐,务必要把姐姐送到自己个窝里,好生扶着。”思思脑袋一歪,看着小安子身旁的另一小太监嘱咐道。 “是,主子。” 主子?思思勾勾嘴唇,暗暗笑道:怪不得人人都要在这后宫里活出个人样儿来了,你看,一得了皇帝的宠,连奴才们那张狗脸对着你时都大不相同了。 好好,是时候一笔笔清算一下以前的老账了。 既然挂名爹爹想头一个跑来当炮灰。 哈,思思姑娘成全她! 到了后花园的亭子外头,远远瞧见君丞相负着个手,在亭子里头踱步。 思思一挥手,把小成子几个太监留在了外面,信步走进了亭子里。 君丞相蓦地转身,果不其然横眉怒目瞪着她,“你给我跪下。” “我为什么要跪下?”思思怒。 “你这个忤逆子,损毁太宗皇帝牌位在先,如今又对父亲不敬,你……你简直丢进我君家的脸面,你……”君丞相破口大骂,“你的那些个丑事已经传遍宫外,现在外头个个都说你不知廉耻,你……” “我怎么丑事了?不就是陪我皇帝哥哥睡了一晚上嘛,他喜欢,我也喜欢,我们怎么丑了?”思思故意刺激她可怜的挂名爹爹。 老人家给她刺激地脸涨得通通红,可媲美猪肺。 “你,你你,你好歹是君家的五小姐,你……你这个样子不知廉耻,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你有当我是你君家五小姐吗?哈哈。”思思皱眉冷笑,“你有见过五小姐住在破房子里头,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安稳,还得帮着下人劈柴扫地擦栏杆的吗?你有见过被二娘鞭子抽的满地乱转,被小少爷打得满屋子乱窜的五小姐么?与其说我是你家的五小姐,倒不如说我这个不祥人,是你们丞相家的一个下人,一个连猪连狗都不如的下人。” “你!!”丞相气得脸也绿了。不过今天把脸气绿的,为数还真不少。 “我什么呀?我就不知廉耻败坏世俗怎么着你们了?我不止昨天陪我皇帝哥哥睡,我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天天都要陪着我皇帝哥哥睡,你们哪个也管不着。哼哼,生气嘛?生气的话就来打我好了,反正你又不是头一次掴你这个不祥人女儿。”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思思白嫩嫩的脸颊上。 思思哭了,真得哭了……没想到老家伙真得敢在这时候掴她一耳光。伴着一道“皇上驾到”,卫惊云走了进来。 思思转个身,梨花带泪凄凄惨惨哭着软到他怀里,揪住他的袍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皇上哥哥啊,救命啊,丞相大人要杀死思思。” 卫惊云看思思哭得跟个真得似的,不像是演戏。 他怒了,扶住思思的腰肢,转头瞪向一脸心虚的君丞相,“君爱卿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好端端对思思喊砍喊杀的?” “皇上你有所不知啊。”思思截去卫惊云的话,继续哭着嚎,“这个老东……人家,她说思思犯贱不要脸,没名没分跟在皇上哥哥你身边,败坏了他君家的名声,他要为了名声这两个字弄死思思,他叫了好多人在宫外候着,就等思思一只脚踩出皇宫大门,他就要把我绑了回去家法处置了呀。你看看我的脸,皇上哥哥……好痛啊。” 卫惊云一手勾起思思的下巴,盯着她半张红肿起来的小脸,真得怒了。 “君浩天你好大胆子!”卫惊云怒喝,“朕的女人你都敢动手?别说朕昨天和五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半分没有逾越世俗规矩,就算真得有什么,哪个敢半句废话?这些个低俗的话,都是哪个饶舌的奴才传出去的?给朕知道,朕头一个不放过他。” “皇上息怒。”君丞相伏地求饶,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皇上会为婉儿的事情动怒,那婉儿在皇上心里,岂不是……分量很足? 丞相本来就是官场里打滚的老手,见风使舵惯了,眼见情形不对立马就收了声住了口,免得火上浇油,死了都不知道咋死的。 卫惊云继续怒道:“哪个还敢胡言乱语,朕就灭了他,说五姑娘没名没分跟着朕,好现在就给她一个名分,朕就封她当云贵妃,这样行了吧?” 丞相点头称是,只是有点不明白,为嘛叫思思云贵妃 022 当一个奴隶翻身成为奴隶主,那滋味……简直太爽了。大文学 卫惊云金口一开,思思姑娘便收拾整齐堂而皇之地搬进了中宫,与皇帝过起了同居生活。 她霸他的床,什么东西都分去他一半,一众奴才虽觉得怪异,也不敢多话半句。 于是,思思幸福的生活来临了。 这一天,她又睡到日上三竿懒洋洋爬起,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呼呼喝喝声。 她问小成子什么事。 小成子低眉顺眼地回话:回娘娘,薛国师家的灵童徒弟在外头练武呢。前不久灵童进宫参见皇上,皇上见他活泼伶俐,很是喜欢,于是把灵童留在身边。 思思点点头,爬起来梳洗一下,跑出去看那所谓的灵童。 一瞧,她乐了。 这不就是那天见到的脱线小道童吗? 她上去摸摸他的脑袋,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道童还是穿着那件窄紧的道袍,光秃秃的脑门上拖着一条又细又长的小辫子,今儿辫梢上还系了一条红线。 他一手拿着根桃木剑,口中振振有辞,一手翻覆挥洒,倒也看得出他日必然是个高手。 “喂,别念了。”思思大感无聊,正好逮着个比她小的孩子逗逗,一巴掌拍上他光秃秃的脑门。 他霍然跳了起来,捏着桃木剑指住她的鼻端,清亮亮的声音尖利地响起,“妖孽!你竟然看得见我?”…… 思思一个倒,下意识地抬手摸摸他的额头,“你小子没问题吧?” “死妖孽松手!!”小童拍开思思的小手,哗然大叫,“你你你!不得玷污本大师。”…… 思思无语地看了他半响,随后挥挥手,自言自语转身向屋里走去,“看来……是个神志不清的傻子。” “站住,你给本大师站住!!!!”很吵的声音。 思思翻翻白眼,掏掏耳朵,继续向屋里走。 小童一个箭步,“嗖”一下飞到她面前,“妖孽!!” “啪~!”思思脱手飞给他一个响头,把他摔得原地转了三圈,好不容易晕头转向地站定,气得脸上冒火了。大文学 “小朋友要有礼貌知不知道?”思思一本正经地摸摸他的脑袋。 他气得摔开她的手,“妖孽你休在这里胡言乱语,本大师乃是xxxx的第xxxx代弟子,你xxxxxxx……”以下省略八百个大字骂语。 思思已经走回屋子,翻倒在榻上吃水果。 小童仍在外叫骂,忽地敛了声音。 思思向外看了一眼,对小成子道,“你出去看看怎么没声音了,该不是骂得昏死在地上了吧。” 小成子走到门口,还没跨出门去,便歪歪扭扭倒了。 思思正咬着一口苹果,见状蓦地睁大眼,“谁?” 一道玉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很快,移到了她的面前。 “薛子墨?”思思的惊叫被人点在了喉咙口,睁大惊恐的眼,看着他一手挟起了自己,蓦地从窗口跳了出去。 呼呼的风刮过小脸,倒有些生疼。 他一路带着她狂奔过来,把她放在小溪边的石头上,来回在她眼前踱着步,也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 思思僵硬地坐在那里,心里七上八下地瞪着他,不晓得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隔了一会儿,小道童翻着筋斗奔来了。 “师父。”他大叫。 “元政,有没有看到人?” “没有。”小道童摇摇头,“师父,大师伯不是住在桃花村不问世事了么?他怎么会……” “元政,你去外面看着,我有几句话要跟她说。” “是。” 薛子墨轻轻一扫袖子,拂开了思思受制的穴道。 下一刻,思思“噗”一下弹跳起来,拔脚就跑。 “咻”,薛子墨闪身挡住她的去路。大文学 思思这一头险些撞进他怀里。 思思怒了。 “你干什么你?” “你为什么不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早就知道逡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不问还好,一问,思思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你无须多管。” “喂!薛子墨!我现在真怀疑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你叫我别进宫来,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和逡相认,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这个恶人!你信不信我告诉逡??” “住口!” 思思两手用力按住嘴巴,大眼骨碌碌直转,盯着薛子墨,心里扑扑直跳。 完了!她想,惹怒了他,搞的不好,一记手刀就把自己给处理掉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呜咩… “我现在和你做笔交易。”薛子墨淡淡地说。 “什么交易?” “三天内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回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真得?” 子墨点点头。 “什么条件?”思思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感觉,他不是个那么好说话的主儿。 “因为我能力有限,要送的话,只能送一个回去。” 思思蓦地瞪大杏眼,“你的意思是?只可以送我一个人回家?我得把逡留在这里?” 薛子墨再度点点头。 思思怒了,跳起来就吼,“你这个混蛋,就是千方百计要拆散我们是不是?你这个王八蛋到底有什么居心你说?你该不会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吧??” 子墨脸一沉,“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用意,为什么老想着把我和逡……” “思思!!” “占小白!!!”思思一转头,喜笑颜开。 一道白影飘至薛子墨面前,放下手里提着的小道童。 薛子墨笑着上前见礼,“师兄,许久未见了。” “傅大哥。”思思一蹦蹦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袖子来回摇摆。 傅清尘点点头,回首注视她一眼,抿唇笑道,“气色还好。” 占小白道,“我就说她不会有事的嘛,你看她这样子,好吃好睡,还有点长胖了。” “什么??我胖了?” 思思一声鬼叫,紧着一道青影从树林子里面窜了出来,手中一支长剑蛟龙似的翻覆至傅清尘面前。 清尘头一偏,避过一击。 薛子墨哈哈笑道,“小师弟,你也来了?” “小师父!!”思思狂吼,“你打错人了,去对付那个薛子墨,他才是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思思瞪着小师父的背影,皱皱眉头。小师父貌似又长高了…… “你同二师叔有仇?”占小白歪着头注视他。 思思不做声,只是很兴奋地看着师兄弟三人打群架。虽然……她看不出个啥名堂来,不过好歹美人打架,那举手抬足间的灵姿飘逸非常赏心悦目。 占小白蹲到思思身边,歪着头看双手托腮的思思,“喂。” “嗯?” “这些天你都在哪里?” “说来话长。”思思扭头看他,“占小白,你相不相信穿越这回事?” “穿越?” “嗯。”思思点点头,“从离你们这里很远的异时空穿过来,附体在一具身体上,相信不?” “你说你?” 思思抬手摸摸他的脑袋,若有所思道,“你也不是很笨嘛。” “我自然是不笨的。”占小白气呼呼地瞪她。 思思扭头看向三个美人打群架的方向,蓦地发现树尖上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耶??”思思突地站起,“他们人呢?” “唔唔,唔唔唔唔~!” 思思回头瞪了小道童一眼,他被傅清尘封了穴道,正躺在溪边干瞪眼。 占小白一扬手,指尖射出一股劲气。 小道童霍然跳起,手舞足蹈哇哇嚷道,“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占小白,你师弟……”思思想说你师弟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话才到嘴边,就看到他们三个“咻咻咻”飞回来了。 看来是打完了。 思思撇撇嘴,睨了薛子墨一眼,见他毫发无伤,不由有点失望。 也对哦,师兄弟切磋自然不会拼命了。 “小徒弟。”小师父蹦到她面前,笑嘻嘻地望着她。 “你还知道我活着?”思思没好气地瞪他,眼睛在他身边来回搜索,“你那只麻袋呢?” “麻袋?”子墨皱眉,“小师弟,你又跑去皇宫偷字画?” “说偷那么难听,我只是借几幅破图看看而已。” “怎么?还想着那张藏宝图?”傅清尘摇头,“那都多少年了,每年都去找,你不烦么?” “不烦。” 思思翻白眼,“小师父,原来你混进去时另有所图的?我还以为你特意为了我进宫的呢。” “自然一半也是为了你。” “算了吧。”思思哼了一声,抬手抚抚肚子,目光在几个男人身上一一掠过,“我饿了。” 小师父击掌笑道,“那去吃东西吧,我知道南大街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味道不错,我们师兄弟几人也许久没见了,顺便去……” “不准酗酒!!” 在这家名叫朱雀酒楼的地头坐下没过多久,菜还没上齐,就听门外头呼呼喝喝闹腾不清。 思思好奇,想出门看看。 小道童一手捏着个鸡腿,闲闲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看的?大概就是食客间闹闹矛盾。” 话音甫落,厢房门就给人一脚踹开了。 一人挥着手带领一群侍卫冲了进来,大吼一声,“把他们统统拿下。” 023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傻眼。大文学。 “薛子墨!”思思大叫一声,“你又玩儿什么?” 子墨“啪”一下摔桌子,怒视着一干闯进来的侍卫,“放肆,你们是什么人?” 带头的侍卫一看这气势,在场几人个个都貌似不像普通人,他懵了一懵,思思也发觉错怪了薛子墨,她本还以为这群人是子墨的手下。 思思又怒了,她腾一下站了起来,用力拍拍桌子,随即又疼得甩甩手心,气呼呼叫道,“你们这群人搞什么啊?本娘娘在这里陪众美人吃顿饭都没个安稳,简直不知所谓,一群狗东西~~统统滚出去~~~!!” 骂完,全场一片静寂,人人额角有一颗汗滴落…… “你你你,你是什么娘娘?”侍卫甲很笨地开口询问。 “混账东西,竟敢置疑本娘娘身份?薛美人国师,你告诉这个狗奴才,本娘娘是什么娘娘??”其实她老早就忘记逡封了她一个什么娘娘的称号了…… 于是又一片静默。子墨嘴角抽搐了数下。 小师父突地爆出一阵如雷大笑,“我的天!小徒弟,你真有意思。” 思思扁扁嘴。 侍卫统领怒了,吼道,“你们这些刁民好大的胆子。小王爷有令,在场所有人统统都要拿下。” “等等!”思思一伸手掌,“啪”地甩了侍卫统领老大一个耳刮子。 侍卫统领捂着脸怒瞪她,“你这刁民你……” “你怒什么怒,本娘娘才要怒了!薛美人国师,我麻烦你开个口吭声气,把这些人早早打发了去吧,我肚子实在是很饿,这个样子,叫本娘娘怎么吃的下饭啊?” 美人国师继续抽筋似的嗫嚅嘴角。 傅清尘轻轻咳了一声,淡淡说道,“师弟,该你出面了。” 薛子墨站了起来,刚到门口,就听一道尖刺的声音传来,“什么人敢惹事,统统抓起来。” “噢,薛某还当是哪个呢,原来是王爷府上的汪总管,失敬失敬。” 两眼向上猛翻的汪总管,与薛子墨打一照面,立刻换下那张倨傲的嘴脸,换上一副谄媚讨好的笑,“呵呵呵,小的不知道国师在此,有所冲撞还请见谅。” “还有本娘娘呢。”思思跳到他们面前,双手往腰上一叉,狠狠瞪了汪总管一眼。 汪总管愕了一愕,回头对子墨赔笑,“不知这位姑娘是……” 薛子墨撇撇嘴,“这位是云贵妃。” “啊?小的不知贵妃娘娘在此,是小的鲁莽。大文学”汪总管两眼珠子不时转动一下,似在考虑这个贵妃娘娘到底有没有分量,值不值得他谄媚对待。 不过看她站在薛国师身边,与国师一唱一和的,看来应该与国师交情匪浅,得罪不得。 等等,怎么宫里头的娘娘现在还能出来和国师吃酒么?还真是奇怪了!宫里啥时变得那么自由? 思思见他头尖额窄贼眉鼠眼的模样就禁不住来气,再见他一对老鼠眼落在他身上骨碌碌直滚,就更怒了。 想也没想,提脚上前就踹了他一下,喝道,“你个狗奴才,目不转睛盯着本娘娘干什么?信不信本娘娘叫人把你的狗眼珠子挖出来泡酒?” 这话讲得多有气势呀!思思都不由得暗中夸自己能耐。不过看薛国师那张抽搐的脸,她撇撇小嘴,转身奔到向她招手的傅清尘身边。 傅清尘把她拉着坐下,把堆成一座小山高的盘子推到她面前,爱怜地抚抚她的脑袋,“吃吧,你不是饿了么。” 思思乖巧地点点头。 薛子墨问汪总管,“出什么事情了,干什么带人进来抓人?” 汪总管陪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这些奴才误事。”说着忙忙瞪了侍卫统领一眼,转身继续笑道,“小王爷在隔壁间吃酒,给人在酒盅里投了毒,差点中招,所以……” “哦,所以就止不住发疯撒野,要把酒楼里的人悉数捉起来拷问了。”思思冷笑着插嘴,“那个什么小王爷,还真是好大的架势。” 汪总管敢怒不敢言。 “那小王爷如今可安好?”薛子墨问道。 “还好还好,投了毒的酒给一个笨手笨脚的奴才弄洒了,倒是救了王爷一命。” “碰。”思思摔桌子站了起来,搞得人人把目光投向她,面面相觑。 “本娘娘要去会会这位小王爷!!”……薛子墨无语片刻,伸手把她拦下。 “小王爷是忠义王的独子。”言下之意是,不可胡闹。 “忠义王是谁?” “皇上的叔叔。” “哦。”思思点头,“就是那个黑脸王爷?” 汪总管冷眼看了思思一下。 思思歪着脑袋看汪总管,鼻子里哼哼一声。 薛子墨沉下脸,“汪总管,既是一场误会,就请麻烦带你的人离开吧,我想,这里没你想找的人。大文学” “是,那小的这就告退了。”汪总管带着人赔笑退出门去,临行前再度望了屋内的人一眼,眉头不在意地皱了一下。 “碰。”思思拍桌子的手给傅清尘按住了。 “乖,莫要闹事。”傅清尘淡淡地笑道。 “可是傅大哥,你看那狗奴才看我们的眼神,活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你一宫一院的娘娘,跑出来随我们喝酒是不大好,不大方便嘛。”小道童鼻孔朝天,唠叨。 “你丫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思思一巴掌拍上某道童头顶,怒了,“你倒不说我是给某只怪兽捉出宫的,要不是傅大哥他们正好赶来,指不定我现在已经给你们师徒俩杀人分尸,抛尸荒野了。” “喂,我们仙灵派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的。” “喂什么喂,本娘娘有名字的。本娘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云思思是也,你丫的喂什么喂啊?” “好啦好啦小徒弟,别生气,坐下坐下,怎么可以对师兄这个样子说话呢?”小师父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她。 “什么?”思思一蹦老高,指着小道童那张娃娃脸,又怒,“你说这毛娃是我师兄?” “什么毛娃。”小师父翻翻白眼,“我们仙灵派的人都比旁的人看起来年轻一点,你师兄比你可大多了。” “什什什什么?”思思吃惊地望着毛孩子,用手比了比自己与他的身高,感觉相差太多,“他比我矮耶。” “你忘记你师父我的模样了??”小师父再翻白眼。 思思想,也对哦,师父都隔十天疯长一次,难保这小师兄没这毛病。 思思瞄了一眼占小白。 后者急忙举手,嚷道,“我可是不折不扣十八岁,你别瞄我,我入门晚。” 傅清尘微笑,再把叠成山的盘子推到思思面前,“再吃点。” “傅大哥。”思思眼睛都红了,一个倒就腻人家怀里去,“我好想你。” 傅清尘伸手拍拍她的背,睨了薛子墨一眼,点点头,“你这一路上,受苦了。” “喂喂,先别急着哭,告诉我们这怎么回事,你怎么入宫当娘娘了?”占小白急得问道。 思思一时语塞,抬眼看了一下面色沉寂的薛子墨。 子墨点点头,“你就如实说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哪,是你叫我说的啊。”思思委屈地瞥了子墨一眼,蓦然把头埋进傅清尘怀里,连珠炮发似的说道,“傅大哥你要救思思呀。思思自从给薛国师的人劫去后,一路上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还神经紧绷,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命悬一线。美人国师他有断袖之癖,他喜欢男人,他喜欢的还是思思的老公。思思是从离这里很远很远的现代穿越过来的,你们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穿越这个名词,在我们那年代是很流行的。思思和逡斯一起穿越过来,思思的灵魂就附在这个五小姐身上,逡斯就是你们现在的皇帝。那思思和逡斯本来就是一对……的嘛,我们两个迟早都要手牵手回去的。可是薛国师为了一己私欲千方百计要拆散我们,傅大哥,你要给思思做主,思思还要给逡斯生很多很多宝宝,所以思思和逡斯不可以分开,你会帮我的,傅大哥哦?” 一番杂七杂八的话,说得薛子墨脸都气绿了。 他什么时候成断袖了? 傅清尘眼波一黯,眸光渺渺地看着思思,半响,没接上话来。 从酒楼出来,就给守在门口的相府人接回去了,说是相爷要召见。思思想,自个儿好歹也是个什么娘娘,按说老头子没这么大胆,贸然说要召见自己。这召见,也该是她云思思召见老头子吧? 傅大哥他们原要跟思思一起去,给思思姑娘挡住了。一来,她是好奇老头子玩啥花样,二来,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也不想麻烦别人。 谁知道进了家门就给挂名爹爹派人关了起来。 这老小子也忒大胆了。好歹她现在贵为娘娘,逡要是得知此事追过来,还不杀了老头子?老头子为何这么大胆,思思倒是觉得奇怪了。更奇怪的是,逡怎么这时候还没赶来救她?难不成给什么东西羁绊住了?思思的脑袋里浮线出薛子墨那张阴森的老脸……难道又是这家伙搞事?要不然老头子怎么知道她离了宫呢?愈想愈觉得薛国师有问题,有大大的问题。 临晚时候小师父溜进她房里把她放了出来。 是夜,月黑、风高、星光惨淡!思思愈想愈气,心想总得做点什么整整老头子才能一消心里火气。 于是两条鬼鬼祟祟一长一短的黑影从月洞门里悄悄溜了进来,偷偷摸摸掩到门房边。 一个蹲了下来,散开怀里抱着的干柴。 另一个鬼祟地四处张望,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用力吹了吹,点着了。 “喂小徒弟,真要这么做呀?” “那当然,又不会死人,只是开个小玩笑嘛,怕什么。” “蓬!”一小簇火光扬了起来。 “蒲扇!” “喏。” “啪啪啪啪啪啪~~”玉手使劲地扇。 “咳咳咳咳,小徒弟,好多烟啊。” “废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咳咳,咳咳,小徒弟,应该够了吧。” “师父,准备。” “嘎?” “嚷!!” “失火啦,失火啦,失火啦!!!” “碰!!”厢房门给人用力掀开了,丞相大人与二娘披着单薄外衫、迎着呛人的浓烟满脸慌张向外冲来,边跑边咳嗽,“出什么事了?” “哗!”迎面一桶臭烘烘牛粪猪粪人粪混合品泼了上来,把猝不及防的两夫妇正巧泼了个正着。 于是,思思那道故作惊惶的声音突然响起,“哎呀丞相爹爹二娘啊,对不起对不起,人家一个失手,居然把粪桶当水桶了,咩咩……” 粪桶和水桶貌似差很多吧…… 时值五月末,柳丝摇摆、花开正浓。 隔着两扇敞开的格花长窗望进去,一抹纤细的玉巧身影正在案前忙碌。 身旁坐着一名身材高瘦、青衫款摆、眉清目秀的少年,贼兮兮的目光绕着她来回打转。 “小师父,研墨!” “小师父,加纸!” “小师父,上茶!” “小徒弟,当心烫哪。”一盏青瓷杯递到她唇边,小心伺候她喝了几口。 “丞相大人驾到!” 小小秀眉微微一挑,樱桃嘴儿稍稍一撇,她继续忙她手头的活儿。 “小徒弟?” “刚刚好第一百篇。”纤小的指尖儿捏起薄纸,对着未干的墨迹吹了三两口,仰起头,一张粉扑扑晶莹似玉的玫瑰小脸正对着从门口进入的丞相夫妇微笑,“丞相爹爹、二娘,你们来得正好,女儿幸不辱命,抄完了。” “这么快?”二娘扬起两截刻意描摹过的柳眉,向前走两步,又犹豫了,没敢再往前。 “怎么了二娘,过来看看我的成果呀。”她举着一张纸兴匆匆地奔向他们。 还未近身,两夫妇紧着向后跳开一步,“等等你就站在那里。” 鬼丫头,突然对他们这么热情,不知又搞什么名堂。昨晚那一桶粪水,让他们夫妇俩足足洗了一个晚上的澡…… 君丞相望了她一眼,伸长胳膊从她手里夺过那张纸,一看,气得脸都绿了。 “你你这是写的什么鬼东西?” “女诫啊。”思思一脸无辜地瞄着丞相夫妇。 024 “混账,你看看你写的乱七八糟什么东西?女有四o,一曰妇x,二曰妇x,三曰妇x,四曰妇x。大文学夫云妇x,不必才xxxx;妇x,不必xxxxx,空格换行,以下省略,跳至最后一句,xxxx?我xx,而xxoo,此之xo。”领主大人念得七窍生烟,抑扬顿挫,整篇文章他念起来时这样的:女有四圈,一曰妇叉,二曰妇叉,三曰妇叉,四曰妇叉。不必才叉叉叉叉,妇叉,不必叉叉叉叉叉,什么叫空格换行??省略跳至最后一句?叉叉叉叉?(此时丞相头顶已有青烟,所以声调上扬中)我叉叉,而叉叉圈圈,此之叉圈。 念完,小师父蓦然爆出一阵大笑。 门外经过的下人们更是跌盘子滑倒,捧腹闷笑。 “啪!”丞相重重一掌拍在案上。 墨案边的一只锦盒开了盖子,里面跳出一只弹簧小拳头,好死不死砸在他老人家的右眼睛上。 丞相哀嚎一声向后仰倒,后脑勺撞在柜子上,柜门又莫名其妙开了,一脸盆白花花的面粉兜头套在他头上,整个儿成了只大白熊。 “老爷??” “噗,噗噗噗。”小师父压抑地笑着,抱住自家肚子不停揉和。 “哎呀挂名爹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 “老爷,老爷子呀。”二娘哭天抢地上前搀扶,一脚踏上台阶,莫名感到脚底一个打滑,口中“哎呀呀”尖叫着向前扑倒,撞倒了丞相,两人滚作一团。 “哎呀二娘天哪,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思思一脸正经上前扶他们,佯装没留意拉住,又把两夫妇推作一团,滚得浑身都是白面,只差和一和匀,便可以下锅了。 “君婉儿!!!!”如雷的吼声几乎掀翻屋顶。 “哈哈哈哈!”出了屋子,思思姑娘对天大笑数声,回头望小师父,“师父啊,今天真是什么仇都报了,爽啊~~!!” 萧慕枫白了她一眼,“怎么说那个也是你爹。” “哼,他才不是我爹。”思思扬眉,“我爹不知道有多疼我,哪像他们夫妇,他们君家,没一个当我是自己人,当然我也不可能当他们是我的家人。” “呃小徒弟。”萧慕枫话没说完,只听脚步匆匆过来。 “书画!” “婉儿。”书画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左右顾看,“你没事吧。” “没事,我哪能有事呢。”思思吐吐舌头,“有我小师父在,没人可以欺负我的。” “小师父?”书画转头看向萧慕枫。 后者上下瞄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见礼。 “嗯,书画,你匆匆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刚才听前院的仆人说,皇上来了,对了婉儿,下人们一直在那边乱嚼舌根,他们说你当了皇上的妃子,真有这回事?” “哈哈书画,我现在是……小师父,我现在是什么娘娘来着?” “云贵妃啊,小徒弟。大文学”小师父翻翻白眼。 “哦中啊。”思思猛点脑袋,笑呵呵地勾住书画的胳膊,“我是云贵妃,皇上封我当了个贵妃,爽吧。” 婉儿愕然地看了她一眼,“真得?” “当然是真得了。” “婉儿,我昨儿就听说你回来了,爹不让我来见你,我真是好担心你啊。”书画抓着思思的手不迭说道,“还有啊,他们还说你昨儿在爹房前煽火,还泼了爹和二娘一身的……一身的……” “粪水啊,哈哈,刚刚在书房里,我又把老头子和二娘气的昏过去了,简直太爽了。” “婉儿你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样,我我……” “变什么变,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我向来就是对他们不敬的啦。”思思翻翻白眼,“再说了,那老头子无缘无故软禁我,已是不对在先,竟然还敢罚本娘娘抄女诫,哼,诫她个大头啦。” 小师父在旁咕哝,“不受教。” 思思瞪了他一下,抬头就听奴才一路喊着“皇上驾到”。丞相爹爹与二娘互相扶着从他们身后匆匆赶过来拜见圣上。 思思用力掐了一小把手心肉,拖出满满的哭腔,撒腿向卫惊云那头奔去,边跑边叫,“皇上哥哥啊……” 一个猛扑,连滚带翻冲进卫惊云怀里,险些把他给压倒在地。 “思思。”卫惊云见她完好无恙不由松了口气。 “皇上啊,思思终于又能再见到你了……”小女子唱作俱佳地喷着眼泪,伏入卫惊云怀里呜咽,“思思还以为今后一生一世再也见不到皇上你了,呜呜呜呜……” 卫惊云心疼地望了她一眼。 薛子墨挑眉撇嘴,不置一辞。 “思思,你怎么偷偷跑出宫去了?你人生地不熟的,可知我有多担心你,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情,我……” 思思猛地从他怀里仰起颗脑袋,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恶狠狠瞪了薛子墨一眼,转而撇嘴嘟哝道,“人家哪是偷偷溜出宫去的?人家明明就是被人掳走……的嘛。” “什么?”卫惊云愕然,“被什么人掳走?什么人那么大胆,竟敢在皇宫里对你下手?” “还会有谁啊?”思思迎上薛子墨警告的目光暗里吐了吐小舌头,气哼哼道,“那不就是薛……”(被瞪了一眼) “国师的……一个手下……干得嘛。大文学” “子墨?”卫惊云疑惑地回头,望一眼云淡风轻面无表情的子墨,“这是怎么回事?” “哦皇上,这都是一场误会,只因我那手下以前与君五小姐有点纠葛,所以才会搞出那么多事来,幸好子墨及时赶去救了娘娘,后来适逢丞相大人要接娘娘过府一聚,所以才……是不是呀,娘娘?”薛子墨警告地瞪思思。 思思一撇嘴,哼哼一声,“皇上,丞相爹爹说要抓思思浸猪笼。” “什么?”卫惊云稍稍提高音量。 君丞相急忙惶恐下跪,“皇上息怒,微臣从没说过这话,微臣……微臣请娘娘回来,只是打算问清楚一些事情,顺便一聚天伦,绝对没有为难娘娘。” “这倒是。”思思用力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丞相,“皇上,丞相大人今天陪思思玩了很久,很有趣呢。丞相爹爹,这天伦之乐,可有趣不?” “有趣有趣。”君浩天苦笑。 思思拍手直笑,“那真是好极了,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宫了,改明儿再找丞相爹爹玩这游戏,哈哈。” 丞相摇头苦笑,这种游戏,能不玩那是最好了…… “皇上,君大人入宫求见。”一太监匆匆跑来禀告。 薛子墨一扬眉,“皇上,非梦匆匆赶去见驾,定然是有重要事禀告,皇上还是回宫吧。” “嗯。”卫惊云握住思思的小手,“那就回吧。” “哎呀等等。” “又怎么了?”薛子墨回头望着作怪的思思,用目光一再提点她,本国师耐性是有限的!! 思思冲某国师吐吐舌头,伸手勾住卫惊云的袍子左摇右晃道,“皇上,思思一入宫,不晓得要多久才能见到二娘和弟弟他们,思思心里实在挂念他们的紧,想请皇上恩准,让二娘和小弟入宫陪思思小住几日。” “啊皇上?这个……”二娘一声惊呼,吓得脸都变白了。 “怎么二娘你不愿意么?”思思故作委屈地晃着卫惊云的袖子,撒娇地嚷道,“皇上~~~思思好伤心哦。” 卫惊云一眼瞪了过去,丞相惶恐地垂下头,一头的汗都顾不上抹了,回道,“回回皇上,那既然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臣等自然遵从。” “那甚好。”卫惊云满意地点点头,“来人,准备轿子,请二夫人和小公子入宫。” “是。” 思思波澜诡谲的面上浮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就是那丝看不破的笑,才更令人恐怖。思思不排除自己是故意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的,哈哈,是时候玩玩那该死的二娘了。敢揍思思?老太婆你这回死定了~~ ******** 嘴上是说要拿二娘母子开刷,可实际上思思对他们也没咋滴,也就是把二娘母子请进宫来晾在一旁,后来一直忙着跟小师父学轻功,所以也就忘记二娘那回事了。 等再记起时,气已经消了大半。心想她若不来惹毛我,我便放了她。 近六月的天气,开始转热。 思思的半吊子轻功再一次以失败告终后,嚷着不学了。 卫惊云下了朝回寝宫,才踏进门,就险些没给个奴才撞歪了。 他怒,“干什么?” 奴才跪下,诚惶诚恐,“万岁爷,那那……那……”(一时不知自己要讲什么,愣在了当场) “小成子呢?” “成公公陪云妃娘娘去御花园里头放纸鸢。” 这丫头,没一天让他省心,卫惊云叹了口气,自顾自向门外跨出去,“还有谁陪着娘娘?” “还有元政道长和萧公子,国师据说也去了……” 卫惊云无语片刻,抬脚向外边走边道,“带朕过去瞧瞧。” “是,皇上。”小太监紧着向旁边的婢女打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急忙绕出了门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到御花园时,没见着思思。 卫惊云派人去找她,自个儿却生着闲气,坐在石桌边碎碎念。 这可恶的丫头,可恶,就不能安生点,师兄师弟师父师叔惹了一大群,烦死,可恶。 想着,更怒更烦躁,嘱咐人给泡壶茶过来醒醒脑子。 一宫女低着脑袋,捧着茶具上来,斟了一杯茶递给卫惊云。 卫惊云只顾盯着前方顾看,眼也没瞥,一手抬上去接杯子,不巧挥到那宫女的手,后者一个接拿不稳,杯子打翻,滚烫的水给落到卫惊云手背上。 他跳了起来。 奴才们惊慌失措上前护驾。 那宫女更是吓得脸无人色,一下子跪住了,颤叫,“万岁爷饶命。” 太监们急着拿冷水冷毛巾给他捂手。 卫惊云紧着皱眉,适逢乱得一塌糊涂之际,有人来报,说是木贵妃求见。 卫惊云很没好气,挥挥手,让人逐了她去。 却不料那女人哭天喊地的叫声传了过来。 卫惊云怒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的破事儿呀? “叫她滚进来!”看看她有啥紧要事跟老子说! “皇上。”木兰春哭得梨花带雨地扑进来,一下子歪倒在他脚边,两手一合用力抱住他小腿哭喊道,“臣妾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呀?” 你没错,朕错了成不?卫惊云抿唇不语,很想把自个儿的大腿从她的手臂弯子里抽出来,试了两试,却是徒劳。 “皇上。”木兰春抬眼看着她,噙着泪水,好不委屈可怜。 “怎么着?木贵妃起来吧。”卫惊云有些不耐烦。心里还在想着派出去的那帮奴才,到底上哪儿去找思思了,找那么久,人怎么还不回来? “皇上,臣妾……臣妾我……有了,呜呜呜呜。” “有了这不是喜事吗,哭什么哭?”卫惊云一时没体会出木兰春说个啥,顺口就接了下去。 “可是皇上对臣妾不理不睬的,臣妾心里好委屈。” “木贵妃。”卫惊云拽着自己的袍子,想把一只脚从她的胳膊里抽出来。 这样子成何体统? “皇上是不是不再喜欢臣妾了?” 从来就没喜欢过! “皇上,皇上……”木兰春死死抱住他的腿,就是不让他把脚拔出来…… 卫惊云怒了。 “我说……朕说,你给放下手好伐?”他跺跺脚。 “皇上………………” 这时,奴才来报喜了,“皇上,在山洞那头发现了云妃娘娘。” “是吗?”总算找着了!这该死的皇宫没事儿造那么大,找个人都麻烦。 “她在干吗?”卫惊云继续和木兰春的双手作战。 “皇上,云妃娘娘给萧公子逼着还练轻功。云妃娘娘不学,萧公子就追着她逼,一个不学一个逼,他们俩在山洞那边转来转去,国师过去了,听说是去劝架的……” 卫惊云彻底无语了。 他怒吼,“你丫的给我放手!” 当场震慑所有人,包括那傻愣愣的木兰春。 卫惊云终于把脚从木兰春胳膊里拔了出来,一路吼道,“去,立刻给朕带路,朕要去救思思,哪个敢再逼她练轻功,朕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去。” 025 在太监们的带领下,找到山洞那头的思思时,她已经跑得气喘咻咻,见着他时,就像看到救星似的,挥着手冲过来,一头栽进他怀里,拖着哭腔直嚷,“逡逡……救……救我。大文学” 萧慕枫“咻”一下来到他们面前,抿着唇,满脸不高兴。 “你干什么搂着我小徒弟不放?” “小师弟……”国师在一旁劝诫,“那个皇上是娘娘她丈夫……” “小师父你太不讲道理了。”思思气得直叫,“我,我不学不行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不学,万一像上次那样遇到危险,谁来救你?哪个那么巧,老是在你身边出没啊?” “皇上。”思思一手抓住卫惊云的手,后者用力点点大头。 萧慕枫横了他们一眼,冷笑,“他能保护你?” “当然。”思思斩钉截铁地点头,卫惊云跟着用力点点头。 薛国师啼笑皆非,上前扯扯萧慕枫的衣袖,“小师弟,你随她去吧。” “不行。”萧慕枫怒,“你是我徒弟,就得听我的话。” “皇上。”思思把头藏进卫惊云怀里。 卫惊云也怒,“萧慕枫你给朕住口!朕是瞧在国师面上才处处忍你,哼。” “我也是瞧在我二师兄面上才忍你。”萧慕枫也道,“要不然,早八百年前就带我小徒弟走了。” “你说什么?”卫惊云咬牙切齿掳袖子。 萧慕枫也掳袖子。 薛国师就上前隔开他二人,僵着一张美美的俊脸赔笑道,“皇上,小师弟,两位先不要动怒。” “国师你说,哪有师父对徒弟这么暧昧的?他明明就是心怀不轨!” “耶?”思思眨眼。 萧慕枫气得吐血,一脚踹向卫惊云,“你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小师弟你是不是喜欢思思?” “我当然喜欢。” “你看,你看!!”卫惊云怒得要死,隔着薛国师,伸脚踹萧慕枫,“我就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这个混蛋!混蛋!可恶。” “皇上你别生气,皇上……”薛国师抢上前拦住两个盛怒中的男人…… “叫朕怎么个不生气啊?这混蛋,他他他……” “皇上,冷静,冷静,主子爷。大文学”小成子怕他伤了自己,急忙给四下的奴才们打眼色,让把萧大侠给拉过去点。 谁知萧慕枫脾气上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给拉走的。 一人一脚,踹倒那些个奴才,眼看两个男人就要扭打一处。 远处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婢女,结结巴巴叫道,“哎呀不好了万岁爷。” “我呸,你才不好了!”思思正怒着不知如何处理这两个孩子气的男人,眼见又有人来搅和,心里更烦躁。 “皇上,娘娘,木贵妃娘娘她……” “杜鹃你作死啊,说话说一半,还给卖关子?”小成子和一帮子人扯开萧慕枫,回头冲那奴婢骂道。 “呃不是的,皇上,刚才木娘娘她追着皇上时候,不小心在御花园里头摔了一跟斗,太医说,娘娘把孩子都给跌掉了。” “啊?” “孩子?” 这不刚报过喜吗,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等等等等,这木贵妃的孩子,不就是……卫惊云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垂下脑袋看向思思时,恰好对上她一双杀气腾腾的杏目。 他叫了一声“思思”,随后便挨了她一记小拳头,捂住脸向后倒去。 萧慕枫在旁冷笑。 国师急忙上前扶住卫惊云,转头看思思时,却见小妮子怒的不行,撒腿就冲出去老远。 “思思思思,你听我说。”卫惊云不迭叫唤。 思思哪里理他,一个劲冲没了影子。 完了,这回又得地毯式搜索……卫惊云扭头冲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奴才们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朕把她找回来!” “是,是皇上。” “皇上您的脸……”小成子心悸悸地看着他有点肿的嘴角。 “气死我了。”卫惊云在薛国师身边走来走去,“那个木兰春……” 薛子墨眼见下人们惊奇,急忙挥挥手把人逐了去,一手拉住卫惊云的胳膊,“皇上你冷静。” “我怎么冷静的起来?你说……我最近碰都没碰过那个木兰春,她怎么就有了呢?” “这个……还是先让微臣去打探一下。” “甭打探了,我看她就是弄虚作假,想来个瞒天过海!” “呃。大文学”薛子墨还想说什么,又有人匆匆来报,说是君大人求见。 卫惊云点点头,注视着君非梦给人领了进来。 薛国师上前问道,“怎么样?” “查了,的确有一批生面孔在山北关附近出没。” “有没有查清楚是哪国派来的奸细?” 君非梦摇摇头,“目前还未查出,不过很大可能是秦国人。” “秦殇?” “他想干什么?” “不清楚。” 薛国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忽而笑了,“皇上。” “嗯。” “娘娘她又跑回来了。” “是吗?”卫惊云大喜,抬眼望去时,正看到思思像火箭似的冲了过来,“啪”一下把一张纸拍进他怀里。 “思思。”卫惊云想伸手搂她。 给她用力一推,脸臭臭地点点他手里那张纸,示意他看看。 卫惊云拿了起来一看,当下惊呼,“离婚协议?” ******** 卫惊云把思思宝宝打横抱回寝宫,两个人关起房门磨合了一下午,撕掉那张所谓的离婚协议书,这件事第二天就给当成奇谈,在后宫广为流传了。 隔天,皇后娘娘率庞妃娘娘等大小嫔妃前来拜访思思姑娘。 她们在御花园里集会,美其名曰喝喝茶、联络一下姐妹之间的感情,实则是来打探思思的虚实。因为她们这群女人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搞不明白这君五姑娘为嘛一夜之间就飞上枝头,和皇上这么熟稔了。 皇后娘娘雍容华贵的举止与和顺柔美的脸庞,很容易叫人亲近。 对比皇后娘娘的和气,庞淑妃这女人对思思就不甚客气了。从一开始,庞淑妃就挺着肚子不住打量思思,一会儿叫天气太热,要吃冰镇酸梅,一会儿又说犯晕,让几个奴婢给扇扇子,揉太阳穴,闹闹嚷嚷,叽叽喳喳,片刻没安宁过。 思思没理会庞淑妃,目光倒是一直在赵若仙身上打转。 这位赵姑娘倒的确是美若天仙,在后宫一堆脂粉里,依然是那么出众,美得不可方物。 思思机灵的目光止不住在她身上转悠。 若是把卫惊云和赵若仙拉到一处站着,到的确是满抢眼的。 只可惜,卫某人现在已经是她思思姑娘的专用男人了,唔,看来得找个标签贴在他额头上,表示已被征用,闲杂人等切勿觊觎。 “听说,皇上今儿个下了朝,专程去探望木贵妃了。”开口的是罗妃,听说也曾得过以前卫惊云的宠,显赫一时。 可惜已经是过去式了,思思撇撇嘴儿。 “哎呀,木姐姐也真是可怜,入宫数年,好不容易有个喜讯,竟然就这么飞了,唉,可怜喏。”庞淑妃作势擦擦眼角,也不知她颊边那颗黄豆大的泪珠是怎么给憋出来的。 思思晕,抬手拿起茶杯。 忽听庞淑妃坐起惊叫,“哎呀婉儿妹妹,你难道没听说嘛?” 我靠一惊一乍的。思思端着杯子的手没来由抖了两下,镇定地递到唇边喝了一口,瞥过眼,勾起唇边一丝恶质的笑,“听说什么呀,淑妃姐姐。” “这后宫呀都已经传遍了。据说木姐姐昨儿个跌下来时,你也在场,皇上本想当时就去看看可怜的木姐姐,谁知给你拦住就没去成,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呀。” “婉儿妹妹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让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如何自处呢?再说这后宫也有后宫的规矩,在这里,一切都是皇后姐姐说了算的。你这样肆意妄为,虽说不是出自内心,可也会无形中得罪很多人,皇后姐姐哦?”罗妃紧着插口。 思思闲闲地喝着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 御花园里十几双眼睛直直盯着思思,除却皇后娘娘与赵若仙,个个嫔妃的面上都忍不住显现出嫉恨之情。 尤其是这罗妃,失宠后的女人很可怕,思思算是看明白了。 这女人,处处挑起其他嫔妃对思思的不满,居心不良,显而易见。 “皇上今儿不是去了吗?罗妃,你少说一句。”皇后温柔地开口。不愧是皇后,思思心想。这母仪天下的气量也不是旁的嫔妃可以比拟的。 “皇后姐姐啊,不是妹妹我要当这个恶人,只是有些话憋在我心口,我不说不行啊。”罗妃唱作俱佳的捂住胸口嚷道。 切,你要说就说,哪个让你憋来着? 看不惯!思思鼓起腮帮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皇后从容地望着她,摇摇头,“罗妃,你有什么话,说吧。” “皇上破格提升宰相家庶出的五小姐为贵妃,已是于礼不合,试问在场的姐姐妹妹,哪个不是由才人做起的?再说了,一个庶出的姑娘,怎么能与皇后姐姐、淑妃姐姐你们的尊荣身份相提并论呢,她凭什么……哎呀,婉儿妹妹,姐姐这样说你可别生气,姐姐也只是心直口快呢。”罗妃讲了一堆废话,这才装作蓦然看见思思的样子,赔笑着上前,继续喷口水,“婉儿妹妹,姐姐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可是你新来的,也许不懂这后宫里的规矩,你让在座的姐姐们都说说,哪有嫔妃入住皇上的中宫,还把游乐房搬去皇上御书房的?” 这也太离谱了吧!众嫔妃脸上都出现这种表情! “婉儿妹妹,罗妃姐姐也不是针对你,姐姐我只是实话实说,诸位姐妹你们说对吧。” “碰!”思思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案上的茶杯倏地一跳。 眼看众人都愣眼瞧着她,思思只好憋住心底那声痛呼,也不管手心是不是给敲红了,勉强忍住那张要垮下来的精致小脸,勾着娇艳艳的唇,回头盯着罗妃。 tnnd,有种你把刚才的话给本娘娘复述一遍! ****** 太后正在屋子里吃茶,用些点心。顺子恭敬地立在一边伺候着老祖宗。 太后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茶,一边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好像许久未来给哀家请安了。” 顺子赔笑,“皇上许是国事繁忙着呢,听说满河一带又发水患民不聊生,山北关附近又有奸细出现,皇上这几日正头疼着呢。” 太后有些怨嗔,“哀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打个照面就说几句话。唉,哀家这个儿子,与哀家真是愈来愈生分了。” “太后您是多虑了。”顺子安慰道,“等皇上忙过这阵子,定然会来看太后您的。” “但愿吧。”太后娘娘又叹了口气。 “来人,把这些糕点都撤了罢,给太后泡壶茉莉香茶。”顺子扭头笑着跟太后道,“这花茶,是小王爷派人从诸元县搜罗来的,据说芬香淳朴,喝了之后,不仅齿颊留香,经常服用,还有养颜的功效呢。” “哦?”太后微笑着点点头,“德贤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太后娘娘喝了一口茶,正想称赞,外面扑腾着进来一个奴才,慌慌张张报道,“太后,云妃娘娘和几个主子在御花园里打起来了。” “什么?”太后倏然站起,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这都反了么?” “太后息怒!” “哀家到要去看看,到底闹腾成什么样子。” 顺子斜了两个婢女一眼,后者急忙上前左右扶住太后,叫一声“起驾”,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御花园杀了过去。 太后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卫惊云已经沉着脸在场了。 一群后妃矮了一截似的,统统跪在地上,思思也不例外,她几次三番咕哝着要起身,都叫小成子给按了下去。 “皇后,这是怎么回事?”太后怒气腾腾地问着,目光从她们身上掠过。 026 “太后息怒。大文学”皇后恭敬地磕了个头,抿着唇再三思量,这才说道,“是云妃和罗妃闹了矛盾,只是小事,没想竟惊动了太后与皇上。” “什么小事?都大打出手了!”太后勃然大怒。 思思仰起小小的脑袋气呼呼道,“没有打架,只是推了几把而已。” “住口!”卫惊云瞪了她一眼,转身安抚太后,“母后不必动气,这件事儿臣来处理就行了。” “皇帝你日夜为国事烦忧,已经够头痛了,如今后宫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让母亲来给你分担吧。”太后拍着卫惊云的手一脸慈爱,转眼看向众嫔妃时,又摆出了一张冷脸。 “今儿这事是谁先起的头?” “她!!”思思与罗妃同一时间伸出手指指着对方。 “混账!”太后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扭头看向皇后,“皇后,你说。” 皇后垂着头,细声细气地回话,“太后,这都是一场误会。罗妃妹妹与云妃妹妹一时口角,才会……” “那就是两个都有错咯?”太后冷冷地望了思思一眼,打心底不喜欢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成为儿媳妇的女人。她的出身不够高贵、谈吐又不文雅,皇帝怎么会昏了头封她当贵妃呢? 太后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顺子从背后附耳上来,给太后说了几句话。太后偷偷瞥了卫惊云一眼,脸色稍稍缓了下来。 “你们两个现在可知错了?”太后冷冷地问。 “奴婢知错了,太后。”罗妃急忙接口。 顺子忽地给小成子使了个眼色,小成子急忙凑到思思耳边嘀咕了两句话。 太后把眼睛一斜,“小成子你胆子不小,跟你家主子嘀咕什么呢?” 小成子给这一吓,噗通跪了下来,口喊“奴才该死”,黄豆大小的汗滴顺着额头往下掉。 “哀家的话,云妃你没听清楚吗?” “听见了。”思思闷闷地应了一声。 “主子,快说知道错了。大文学”小成子在一边跟着急。 思思低声哼了一下,撇撇嘴,“听见了,婉儿知道错了。” 太后的脸色又缓了缓,尽量放柔声音,“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就饶过你们,下次再有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哀家就一人打你们二十板子。” “是,太后。” 思思又哼了一下。 卫惊云勾起唇角,警告地盯了她一眼。小妮子那点鬼心思他不知道吗?回句婉儿知错了搪塞过太后,思思本人根本就不知错…… 这丫头真是……卫惊云觉得自己该反省了,是不是太过宠溺于她,造成今天的局面。 他觉得有必要抽个时间和小丫头谈个心,交流交流彼此的心声。 太后又发了一通官方训斥,这才满意地脚散场。她携着皇帝的手,殷勤地问他身体如何。 卫惊云一一答了。 这时,有奴才来寻他,说君大人求见,卫惊云便匆忙赶去商议国事。 太后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顺子上前扶住她的手,笑道,“太后您宽宽心,今日太后放过云妃娘娘一马,奴才敢保证,到了晚间,皇上必然携娘娘来陪太后吃饭哩。” “还是你够机灵,看出皇上的心思。”太后点点头笑道。 “其实这也不难看出。”顺子笑道,“从太后跨入御花园开始,皇上整副心神都牵在娘娘身上哩。” 太后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哀家这个儿子,哀家真是愈来愈弄不懂他了。” 顺子跟在身后安慰道,“不会的,太后始终是皇上的亲娘。等皇上忙过这阵子,必然会常常来看望您的。” “嗯,但愿吧……” 二人随着御花园的青石砖儿地一路向前,声音也跟着去远。 ********** 当晚,卫惊云抓着万分不高兴的思思宝宝去了太后宫请安,顺便同太后吃了一顿便饭,还逼着思思向太后磕头谢恩。大文学 思思怨念。 这顿饭吃得一点都不爽。 太后虽碍于皇上的面子没给思思脸色看。但思思又不是木头,眼前的女人喜欢不喜欢她,她岂会不知? 所以一顿丰盛的晚餐,吃得淡而无味。 临晚辞了太后,与卫惊云二人出了太后宫。思思立刻摔开卫惊云握住的手,闷声不吭向前走去。 “思思。”碍于一众太监、宫女在场,卫惊云脸色有些不好看。 “闹什么别扭?” “皇上,臣妾吃的太撑了,您先回去吧,臣妾自个儿走回去。”思思斜着眉头,恶声恶气地回答。 “撑?”她都没动过筷子。 卫惊云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于是摆出一张无比温顺的脸,握住她的手,把她扯到身边,“嗯,今晚月色怡人,风清气朗,既是如此,那朕就陪爱妃一同走走罢。” 一句话换来思思无数记白眼,忍着没用人肉小馒头伺候他那张俊脸,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一时又给他温柔的掌抚平,于是她暗里狠狠掐他。 他扬扬眉头,向身后一众奴仆挥挥手,“玉弦、玉林在前面引路,其他人都去远点,别扰了朕和娘娘。” “是。” 两个宫女撑着宫灯在前面走,隔着有一段距离。 夜色看上去毕竟是美的,走了些时候,思思适才不爽的心境有些回复。 卫惊云抬手拢拢她耳鬓的乌丝,略带疲惫地说道,“思思,回头不可以再这么任性了,知道吗?” 思思不作答。 隔了好久,才愤愤不平道,“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思思现在不是小孩儿了。”他叹了口气,垂首望了他一眼,“我是担心你,你可懂?” 思思沉默着低下头,心里慢慢渗出一股暖意。 她又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他是对她好的,只是以前,他有些自卑,不敢向她表白。 如今,又换了一个身份,有着太多太多的无奈。 “要是今天,太后执意要办了你,我也束手无策哪,她现在毕竟是我的母后,我处理事情也不可过火呀。”他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肩,把她小小的身子搂入怀里,“思思,我怕我能力有限,不能好好保护你,我怕你会受伤,我怕……我怕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 思思的眼睛忽而濡湿了。 她把脑袋埋入他怀里,心里闷闷的。 “思思,你知道朝政与后宫,向来都是波澜诡谲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的好。你以后不要再这么任性了,我担心你给人害了都不明所以,知道吗?”他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有点冰的小手,“这后宫里的人,我看一个个都不是良善的,你太老实,喜怒总是挂在脸上。一个弄不好,就给有心人利用了去,成为众矢之的,到时我纵使想救你,碍于局势,也终归是无力救你的。” 她闷闷地在他怀里低语,“我以后会多加练习,喜怒不形于色。” 卫惊云扑一笑,垂眼看她,眼睛里布满浓浓的眷恋。 思思给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垂下头小小声说,“快点走吧,他们都在后面跟着呢。” 掌灯的宫女隔了老长的距离停了下来,大概是见他们迟迟没跟上,不敢隔得太远。身后,小成子领着一群人也远远跟着,不敢靠的太近。 “那走吧。”卫惊云握住她的手点点头。 “逡。”思思仰起脸看他,“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她想起了薛子墨,他曾经断言可以送她回去。 “再等等。”他怜爱地望了她一眼,伸指点点她的鼻尖,笑了,“思思,你现在只剩下我了。” 思思不服气地嘟起嘴巴,得意地笑道,“谁说的,我还有小师父、傅大哥还有很多很多同门师兄弟……” 卫惊云脸色黑了一半,负气地握紧她的手,“不许提他们。” 这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人呀? 思思吐吐舌头,“不提就不提。”她笑着拖他快步走,行经一棵树木旁,变故倏然发生。 树上陡然落下数个蒙面黑衣人。 思思“哇”一声尖叫,眼看着几把齐刷刷的利剑打斜里刺向她与卫惊云,这样一来可就成刺猬了。 不料卫惊云的动作比她的尖叫声还快,那数支剑还没递到眼前,他就抱着她忽一窜高,一下子窜到一根树枝上,搂住她的腰,摇摇晃晃的前后仰倒几下,惊心动魄地抓了把树干,这才站稳。 思思张大嘴巴,“你什么时候会武功啦?” “这身体原本就修习了内功,只不过我还掌握不好要领,所以学得比较烂。”他开玩笑似的说着话儿,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紧跟着下来的状况。 刺客们一击不中后,声音之大早已引来了大批御前侍卫。 他们不敢恋战,纷纷四面八方逃窜去。 卫惊云抱着思思落下地,立刻给蜂拥而来的太监、宫女们围住了。 “皇上皇上。” 思思给他搂在怀里,惊魂未定,一双眼睛灵活地四处盼顾,不期然瞧见一个低着头的宫女手掌心白光闪过。 思思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与此同时,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恶狠狠推开了卫惊云的身子。 一束泛着盈绿的光芒,“咻”一下隐没在思思的肩头。 血,一刹那间流了出来。侍卫们已经和女刺客交上了手,呼喝斥怒声远远传来,一群奴仆更是慌作了一堆,手足无措地嚷叫。 思思最后一眼瞧见的,是卫惊云慌张无比的脸庞,他抱着她的身子,不知道在胡乱吼些什么东西。 “御医、御医……” 声音离思思越来越远,思思忽然想到要笑了。 真是好久没见过他惶恐惊乱的样子了,思思心里想:你也有今天啊。思思还以为,你处变不惊、从容到可恶的面具,扯不下来呢,咯咯…… 027 思思觉得,自己像坐在一叶扁舟上,顺着湍急的水流沉沉浮浮。大文学 她突然看到爸爸和姐姐在对岸向她招手。她拼命向他们挥手,大声喊叫,可是小舟不受她控制,愈飘,离他们愈远。 思思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接着她感到给一双温暖的手包裹住了,有人不停在她耳边叫她。 思思,思思---- 思思,思思----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叫她。 小舟却给水流卷进了漩涡,一下子如坠冰窖,一下子又仿佛给火炉烤着,忽冷忽热,头很沉,昏昏沉沉地没有了意识。 阳光隔着镂空雕刻成菱形图案的长窗内穿了入内,刺亮到有些晃眼。 她撑开有些沉的眼皮,入眼即是一颗乱糟糟披散着乌丝的脑袋,压在她胸口上,沉甸甸的。 她动了动手指,移上了他的后脑勺,眼中含着无限的心疼,抚摸他的长发。 轻到极致的触碰,像电流似的滑过他全身,他蓦地惊醒,仰起头,对上她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一时有点迷茫。 思思给他憔悴的面容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话一出口,又给自己的声音吓着了。那声音就像给一辆卡车轧过似的,又粗糙、又沙哑。 “思思,你醒了。”他恍然醒悟过来,浓浓的笑意布满了脸。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喃喃自语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 “逡。”她伸出双臂,给他拥入怀中。 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一处,热泪滚滚。 平复下来后,卫惊云把侯在门外的太监、宫女们叫了进来,端茶递水、为思思漱洗。 小成子端来了一碗清粥,卫惊云自己接了过去,亲手喂她。思思一看碗里连根葱花都没有,不爱吃了。 卫惊云伸手拢拢她鬓边的乌丝,把碗搁到一旁,抬手把她抱到腿上,叹了口气,“别使性子,你三天未尽食,这几日都只能吃清淡的,听御医的话,乖。” “三天?”这回轮到思思奇怪了,“我睡了有这么久?” “是呀是呀,娘娘。”小成子在一边猛点着脑袋,“三日来,皇上他衣不解带地守在娘娘身边照顾,都没合过眼。娘娘这一病,可把奴才们吓死了。” “去,就你多嘴。”卫惊云斜了他一眼。大文学小成子掩嘴退到一旁。 “怎么了,我昏迷的时候,你撒气撒到别人身上去了?” “你别听他瞎扯,吃吧。”他舀了一勺子亲自送到她唇边。 思思皱皱小眉头,勉为其难地吞下一口,“一点味道都没有。” “你是病人,要忌口,乖,再吃。” “我要吃薯片。” 卫惊云噗一笑,“好,改明儿叫御膳房做做看,不就是烤土豆吗?” “那能一样嘛?”思思咯咯笑了。 “你可别小看这里的厨子,手不知多巧,顶多食材上有些偏差。” “那我想吃披萨。” “好,叫做。” “做得出吗?” “怎么做不出?不就是一块大饼上搁点酱汁火腿玉米粒等等?” “你……”思思抓住他的外衫扑哧扑哧的笑,“给你这么一说,我什么都不想吃啦。” “那正好,多吃点粥,有益消化,来。” “你也吃。”思思推给他自己,“你看看你,我只不过是昏迷了三天,你就变得这么憔悴,要是我再多昏个几天,你不是要……”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生我也生,你死我也死。”他打断她的话,平静地说。 “你怎么那么傻呢?”思思一下子就被他感动到了,眼睛里有莫名的东西流了出来。 “傻的人又何止我一个。”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神采,倏然一黯。 “逡?” “嗯。”他低下头,微笑着看了看她,“你中毒这三天,傅神医入宫来了。” “傅大哥?是他救了我?” 他点点头,又在她嘴里填上一勺子米粥,有些神思渺渺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傅大哥他人呢?”思思抬手摸摸他的脸,转头四处查看。 “他暂时留在三清园,和元政一起,这几日谁都不能打扰他,等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去看望他。” “傅大哥为了救我,耗了很多气力吗?”思思惊诧地瞪大眼。 “嗯,你日前所中的那种九虫九花毒,非同小可,傅神医为了救你,先把你的毒过到自己身上,再提炼了99种解药,一件一件试,的确是……”卫惊云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煞费苦心。大文学” “傅傅大哥……”思思连声音都抖了。 “不要怕思思。”他猛地搂紧她,闭上眼睛,不住抚摸她的秀发,“已经没事了,傅神医要闭关调理七日,等他出关,我们再去探望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思思,我虽然没有他这么好的医术,能够以身试毒,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是我也可以为你付出所有,不惜为你去死的。”他闪亮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幽幽然叹了口气。 思思蓦地抓住他的手,胡乱擦了擦眼泪,“说什么死不死?我们一个都不会死,该去死的是那些意图行刺你的混蛋。” “皇上。”跨进门跪在地上的是那名肚皮圆圆、脸圆圆的苏公公。思思之前见过这个太监,他有点人老眼花,曾经错认她是别的宫女。 “什么事情。” “皇后娘娘与庞淑妃娘娘、罗妃娘娘、珠妃娘娘、连同赵婕妤、李婕妤、陈美人等,听闻云妃娘娘醒转,全都赶来问候,如今正在外候着呢,奴才是想请示皇上,见还是不见。” “不见。”卫惊云无名火起。这些个无事生非的女人跑来能有个什么好事?刺客事件还没解决,这拨刺客能够自由在皇宫里进出,若说跟宫里的人没有瓜葛,卫惊云还真是不信了。谁知道这群女人当中,有没有奸细。谁又知道,刺客不是借着刺杀他的名头,实则是冲着他的思思来的? “皇上,这样不好。”思思一对柔荑攀上他的脖子,“几位姐姐盛意拳拳,我们怎么可以拂逆她们的好意呢,去看看吧。” 卫惊云点头,“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就去看看她们想干什么。” 说完,他抱她起身向外走去。 “皇上,他们都在望呢。”思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让她们望去。”卫惊云冷哼,“朕就是要让她们知道,你是朕的人,要是谁敢打你的主意,就是和朕过意不去。” 看到思思给卫惊云抱了出来,皇后倒是比较镇定,其他嫔妃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尤其是庞淑妃娘娘,她原还腻歪在凳子上抚她的金贵肚皮,一见卫惊云出来就竖了起来,眼睛像点了蜡烛似的一亮,结果回头又看见缩在某皇帝怀里的思思,脸色立即变得很臭。 若不是碍着卫惊云的面子,这女人恐怕是要跳上前把思思拖下地,狠狠甩个大耳光的。 她怨毒的看着思思,目光含着无比的怨恨。 思思给卫惊云放在太师椅里,嫔妃们都跪下给卫惊云见礼。 卫惊云在思思身旁坐下,一手绕过她的腰,扶住她的身子。看她脸色有点苍白,嘱咐小成子泡杯热茶过来,随后挥挥手,让皇后等人起身。 皇后温婉地笑道,“听说云妃妹妹醒了,臣妾等特来探望。妹妹的气色看来不是很好,今后还得好好休养呀。” “多谢皇后姐姐关心。” “人,你们也都看过了,若是没别的事,就都退下吧,别打扰云妃休息。”卫惊云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别人也休想在他脸上看出半分端倪。 “皇上。”庞淑妃蓦地叫了一声。 “淑妃是不是有事?”卫惊云凌厉的目光射了过去,微勾着唇角盯住脸色难看的庞淑妃。 “臣,臣妾这几日头……头疼的厉害,皇皇上,臣臣妾……”庞淑妃给卫惊云吓了一吓,口齿顿时不爽利,豆大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滚过来滚过去,模样儿好不委屈。 卫惊云见她哭得可怜,倒是心软了。心想毕竟是一个孕妇,苛责不得。这群深宫里的无知妇孺们,虽说他不喜欢看她们争风吃醋,可这古代女人的命运,一向不是由她们自己掌握的,貌美的女子往往是父兄向上攀爬的工具,她们也是身不由己的一群可怜虫呀,关在这禁宫之中,不想尽办法博取皇帝的爱怜,那可是要孤苦一辈子的呀。 若是以前那个卫惊云没死,恐怕她们还有机会给那个皇帝捧在手心里疼爱,只不过现在……现在的卫惊云根本就懒得看她们一眼。 心有所属的卫惊云,其他女子在其眼中,再美,也不过是一副挂在壁上的插画。 卫惊云缓下语气,淡淡地道,“那回头,朕叫黄太医给淑妃瞧瞧,淑妃有了身孕,自己要多加留心。皇后,你再拨几个人手给她宫里,好生照顾吧。” “是,皇上。” “国师,薛大人,薛大人,皇上正在……”小成子惊嚷声从外传来。 诸嫔妃转身望过去,只见薛子墨大跨步疾走入门,对着坐在正堂的卫惊云躬身拱手道,“皇上,忠义王绑了一批民众在宫外广场上,扬言要将他们斩首示众。” “什么民众?”卫惊云站了起来,思思跟着勉强站起身子,依偎在他身边。 “便是前不久皇上下令京兆尹司马元调查的民谣一事,如今忠义王已把所有犯案人员一并抓获,为数达一百多人。皇上,此事刻不容缓,臣请皇上移驾皇宫正门,阻止忠义王无谓的杀戮。” “庞容求见圣上。” “陆吴亮求见圣上。” 小成子慌慌张张冲了进来,满头大汗地跪了下来,“皇上,庞国舅与陆国丈在外求见。” 思思有些紧张地揪住卫惊云的袍袖,这两人,思思是知道的,庞国舅是庞淑妃的亲大哥,而陆国丈就是皇后的爹爹,这两人一个是兵部尚书执掌兵权,另一个是户部尚书,掌握全国财政命脉,在朝中的地位可说是举足轻重,卫惊云见着他们,的确是要另眼相待几分。 他们跑来,一定是为了阻止薛国师告状,很显然,他们绝对与那个忠义王是一伙儿的。 思思担心逡斯不能应付眼前的状况。 后者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小手,眸中幽光一闪,与薛子墨交流了一个眼神,点点头,“传。” “臣庞容。” “陆吴亮。” “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卫惊云点点头,“不知两位匆匆前来见朕,为了何事?” 庞容拱手道,“皇上想必也听国师说了。” “不错,朕正要赶去承正门阻止。”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庞容与陆吴亮异口同声道。 “哦?”卫惊云冷笑,“为何不可?” “皇上,下令追查童谣一事的是皇上您自己,如今犯案人员全数缉拿归案,若不杀一儆百,如何扬我大卫国国威,如何体现皇上皇威不可犯呢?” “庞大人此言差矣。”薛子墨冷冷地接口,“乱杀民众,只会激起民怨,只会断送我大卫多年基业,扬国威并不在此举。” “薛大人难道是糊涂了吗?当日皇上在朝上金口玉言,要严正不怠处置刁民,如今出尔反尔,不是徒增笑话么?”庞容冷笑。 陆吴亮点头道,“正是,非但如此,说不定更会滋长暴民不正之风。” “臣等恳求皇上,下令忠义王全权处理此事。”庞容与陆吴亮跪了下来。 卫惊云看向薛子墨,后者轻轻向他折首。 卫惊云点点头,转身执起思思的小手,笑道,“两位卿家,朕正要赶去跟皇叔说起此事。皇叔对朕尽心尽力,极力维护朕的皇威,一番苦心,朕岂会不知呢?糟就糟在,朕刚刚就和皇贵妃说过,今日为了庆贺册封皇贵妃一事,朕要大赦天下。朕金口一开,断不能反悔,诸位大人,你们说,是不?” “皇贵妃??”在场众人无不惊叫。 思思嫣然一笑,当众屈膝一福,背书似的细声细语道,“臣妾谢皇上隆恩,皇上对臣妾宠爱有佳,妾身无以为报,日后定然以各位姐姐为榜样,尽心尽力服侍皇上。” 卫惊云与薛子墨同时抽搐了一下嘴角,暗中交流了一个好笑的目光。 028 惜春苑内居室 盛怒中的木兰春正大肆破坏屋中器皿。大文学 一道道乒乒乓乓的响声后,花瓶与瓷器碎了一地。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躲在一边收拾东西,冷不防一只花瓶砸了过来,在她脚边炸开了,碎片乱舞,吓得她捧着脑袋哇哇乱叫。 木兰春一记耳光摔了过去,“你嚷什么嚷,还嫌我这里不够晦气吗?” “娘娘……呜呜。” “你还敢哭?还敢哭?”木兰春冲过去,揪住她的手臂狠狠掐了几下。 那宫女噗通跪倒在地,一边抚着手臂一边磕头大叫,“娘娘,红儿不敢了,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你这个扫把星,我这惜春苑就是给你哭的这么倒霉的,你还敢哭?混账东西!废物!”木兰春又一耳光扫了过去,把小红丫头的脸颊揍得高高肿起。 年长宫女阿巧走进门,望了望四下,转身合上门,行礼道,“娘娘。” “查到什么了?”木兰春冲她叫嚣,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阿巧轻咳了一声,扭头对宫女红儿说,“你先退下。” 红儿抽噎着抬头看了木兰春一眼。 木兰春狠狠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吼道,“还不给我滚出去,看着就心烦。” 红儿拖着满身的伤痕爬出了门。 木兰春又转身对阿巧大叫,“到底有没有查到?” 阿巧摇摇头,“奴婢听说,礼部已经下发了十二页金册,钦赐金宝,今儿一大早就送去了皇上的寝宫。” 木兰春狂怒下,扫落仅剩的一只花瓶,“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君婉儿,如今竟然爬到了我的头上……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凭什么给她当皇贵妃?” “娘娘请息怒。”阿巧转身打开宫门,探头出去望了一下,又急忙掩好,“这宫里耳目众多,娘娘如此冲动,只会坏事。” “那你说怎么办?”木兰春愤怒地问道,“难道以后都要叫我看她个小丫头脸色?我做不到。” “娘娘,得忍。”阿巧凑近木兰春身边,凑着她的耳朵低语道,“娘娘难道忘记君上所说的话了?” 木兰春眸光一闪。 须臾,重重地坐倒在软榻上,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弄出个小产的样子,就能吸引皇上注意,哪料到……” 阿巧眼光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冷笑,“难不成娘娘对这个卫帝是动了真情?” “那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嘛……他……”木兰春喃喃低语,“你不觉得吗阿巧。大文学” “阿巧只知为君上做事,半分不敢左右摇摆。”阿巧冷笑。 木兰春大怒,“苏阿巧,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奴婢不敢。” “你知道你不敢就最好了。”木兰春怒她说话不恭敬,“上一次你收着的那药,给我看看。” “娘娘,这药,我已经给了一个可靠的人代为收藏,只等有机会就下,等闲还是不要再问起这事了,隔墙有耳呀。” “你?”木兰春气得浑身发抖,“你把那药给了别人也不跟我事先说一声?苏阿巧,你到底还当没当我是你主子?” “娘娘自然是奴婢的主子。”苏阿巧不卑不亢地说道,“不过同样是给君上办事的奴才。” “你?”木兰春气结。 “娘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滚!滚啊!!”木兰春沉不住气怒吼。 ********* 凤临阁 思思带着那名苏全苏公公、还有两名贴身侍卫,坐在这酒楼里头已经约莫半个时辰。 苏公公胖胖的脸上尽挂着不满,想必是她这个皇贵妃无故出宫,上茶寮酒肆很荒唐吧。更何况,她还说这酒肆老板娘是她朋友。 这是啥皇贵妃呀,交的尽是些不入流的朋友。 “哎呀思思,让你久等了。”凤三娘巧笑嫣然地走了出来,身姿款摆、十足媚态。苏全苏公公立刻把两条眉毛皱了起来,拱手对思思道,“主子,出来很久了,说完了就立刻回宫吧。” “哎呀,人家和三娘姐姐很久没见了,叙叙旧都不行吗?”思思怪他多事,横了一眼。 凤三娘在思思面前坐下,给她斟了一杯酒,“思思的事,三娘都听说了,这一杯,就当是三娘恭喜你,干。” “有什么好恭喜的啊。”思思举杯,还没进口,就给苏公公肥肥的手压住了酒杯口子。 思思看他掏出银针要试毒,不由翻翻白眼,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肥手,“哎呀,我真是服了你了苏公公,你让我喝吧。” “不行,主子的安全是咱们做奴才最大的责任。” “思思,给他试吧,没事儿。”凤三娘挥挥手,笑着说道。 苏公公哼了一声,用银针试了一下酒水。 思思翻了个大白眼,抬手晃着酒杯,“没事吧,都说了不会有事的,干吗步步为营,搞得个个神经紧绷似的。大文学三娘,你不用理他们,我们喝酒。” “干。” “三娘姐姐,我今天是来物归原主的。”思思拿出宝衣递到凤三娘面前。 “这么急还我做什么,反正我也没多大用处,你留着防身不是更好?” “那怎么好意思呢。”思思露齿一笑,“我现在跟在皇帝哥哥身边,他会保护我的,没事,这件宝衣暂时还给你,若是我有用,再问你借也不迟呀。” “那好吧。”凤三娘接过宝衣笑笑。 “对了三娘。”思思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长孙公子的消息?” “嗯嗯。”思思点点头。 “他回北方了,回去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 “这样啊。”思思点点头,“我知道了,三娘,谢谢你。” “你放心吧,一有公子的消息,我派人立刻通知你。” “嗯。”思思站了起来,“那我也该回去了,我……” 她忽然一手扶住额头,晃了下身子,感觉有些晕乎。 凤三娘与苏公公一同伸手扶她,“怎么了?” “我,我好像有点晕晕的。”思思摇了摇脑袋,突然感觉两眼一片黑,头重脚轻地倒了下去。 “主子?娘娘?”苏公公急忙扶住思思。 身后两名侍卫同一时间拔刀,不过刀口没对准凤三娘,到是架在了苏公公的短脖子上。 再醒过来时,思思给人捆住了手脚塞在马车里。 马车角落,同样给人捆得像粽子似的苏公公还在昏迷之中。 思思滚到苏公公身边,伸出小短腿用力给踹了一下,“喂,苏全。” 苏公公浑身一得瑟,醒了过来,他想坐起来,谁知马车一摇晃,他便如同颗皮球似的滚了过去,一头撞在车厢上。 思思咯咯直笑。 苏全抱怨道,“主子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思思扬扬眉头,“至少咱们还活着不是吗?” “奴才真没想到,万大山与万大鹏两兄弟竟然是卫国奸细。” “哦?” “主子,眼下怎么办呀?”苏全焦虑地说道,“奴才都说不能喝那酒了。” “现在不喝都喝了,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你不是用银针试过了吗?你那银针怎么没用的?是不是也给人掉过包了,根本就不是银针?” 苏全怔了一怔,点点头,“对啊,奴才怎么就没想到?” 思思撇个小嘴,“苏公公,你猜,他们要带我们上哪儿?” “这个奴才哪会知道呢?” 思思叹了口气,感觉眼前一亮,马车布幔给人掀开了,凤三娘一脸笑吟吟地弯腰走入,“思思,睡得可还好?” “好是好,不过绑手绑脚的,血液流通不畅,现在到有点手麻脚麻了。” “那正好,我是给你来松绑的。”凤三娘上前,笑着替她松开绳索,“我叫人煮了点稀粥,配了点我们家乡小菜,你看看喜不喜欢。” “啪啪。”她双击掌,进来一个捧着餐点的双丫髻小女孩。 “那怎么好意思呢,凤三娘姐姐,真是叫你费心了。”思思笑着接过小女孩递来的粥碗,拿着勺子搅了搅。 “那就慢慢享用吧,三娘先出去了。” “妖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抓了我们娘娘,皇上一定会找来的!!”苏全破口大骂。 “哈哈。”凤三娘照常没理会苏公公,转身离去。 “省口气吃粥吧。”思思给苏全松了绑,把一碗粥递到他面前。 “娘娘,你还敢吃?” “她要是想毒死我,还等现在?”思思拿起勺子吃起稀粥,“嗯,味道还不错,挺清淡的,吃点吧苏公公,不吃饱,怎么有力气跑路,嗯?” 苏全端过碗闷头吃饭。 思思爬到马车边儿,掀开一小角车帘,望出去,是一片黄灿灿的田野。庄稼汉们挽着裤腿,在日光下劳作,几个妇女站在田边,远远地吆喝着,一声接着一声,看上去很幸福也很祥和。 思思一手撑住下巴,心想这样的日子才是自己想要的。 “娘娘。” “看这方向,是往哪里去?” “奴才觉着,像是南下,往山北关去。” “山北关?”思思扬起眉头,“不是秦卫交界吗?” “正是,娘娘。” “这群人究竟想干什么?” 苏全捧着碗的手,猛然一抖,失声叫道,“难道……” “难道什么?” “难道他们这批人是秦国派来的奸细?” “秦国奸细?”思思不语,“抓我做什么?” “定然是他们探听到娘娘受圣上荣宠,短短数日内给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想拿娘娘来威胁皇上。” 思思皱着小细眉,笑了,“这倒是奇了,本娘娘才受圣上荣宠,给封为皇贵妃,消息立刻就传开了?若说这宫里没个搬弄口舌的耳目,本娘娘还真不信了,苏公公你觉得呢?” “是,这宫里本就是耳目众多,消息流传出去,也不无稀奇。” “这倒是。”思思点点头,“后宫就是个泥沼,本娘娘陷进去,要是不挣扎着吊上棵树,那非得给活活淹死的,苏公公你说是不是?” “是,是啊。” “皇上哥哥就是本娘娘吊上的那棵树。”思思笑得奸险,“本娘娘吊着这棵树,就不容许任何人也给我吊上来,否则一拍两散,我宁可砍了这棵树,也不会便宜其他人,你明不明白苏公公?” “什,什么?”苏公公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 “大胆你个苏全,到现在这时候还敢给我不承认?你和凤三娘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不是,娘娘您误会了,娘娘……” “我误会?本娘娘心思是比较单纯,可不是蠢!说!是不是木贵妃指使你做的好事?” “这,这关乎木主子什么事儿呀?” “不是木兰春,那就是庞淑妃?难不成是皇后?” “主子,您别多想啊,这……这完全不是的。” “你给我住口!” 马车稍稍震了一下,缓了下来。 凤三娘笑着掀开了帘子,睨了思思一眼,“哟,思思,这是怎么了?” “让他出去。” “呃?” “我说让他滚出去!凤三娘,你已经把我抓住了,干吗非得假惺惺派个身边的人窝在我这里监视我?我逃不掉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所以麻烦你让他滚出去,我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主子,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苏全对皇上、对娘娘忠心耿耿,苏全……”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你家主子不爱听呢。”凤三娘笑着拍拍手,“请苏公公去后面那辆马车。” “是。” 思思冷笑着看了凤三娘一眼,“你想利用我,挑起两国战事?苏全告诉我,你是秦国的奸细,不过……我却不这样想,我感觉,你既不像秦国人,也不像卫国人,你是……其他国家的吧。” 凤三娘的眸中掠过一丝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 029 卫惊云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已经超过一个时辰。大文学 案上的水凉了换,换了再凉,撤下去一拨又一拨。 “皇上,薛大人求见。” “快传。” 薛子墨阔步走入,躬身行礼,“皇上。” “怎么样,有没有查出来到底是哪路人马把思思掳走?” “是凤临阁的老板娘。”薛子墨顿了顿,“不过她的身份似乎没那么简单,臣还在派人调查之中。” “碰。”卫惊云的拳头重重落在案上,“朕刚刚问过皇叔可以派哪位老将出战,皇叔诸多借口,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说朕该怎么办?” “这个简单,皇上。”子墨步上前,凑着他的耳朵低语数声。 卫惊云频频点了点头,随后即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入夜后,卫惊云遵照薛大人的办法,在长泰殿宴请皇叔卫崇焕及一众武将。 舞娘们一轮献舞完毕,赢得众人连番叫好。 卫惊云睨了一眼坐在下首左侧的薛子墨,后者会意,转头对领舞的女子挥挥手,她遂轻轻颔首,带着一众舞娘向卫惊云行了一礼,婀娜多姿地退场了。 卫惊云向众大臣举杯,“各位出生入死,为我大卫建基立业,值得一敬。” “谢皇上。”下首右侧,卫崇焕率先举杯示意。 卫惊云微微一笑,“朕今天要论功行赏,封赐爵位,赏黄金万两。” “皇上。” “诶?你以为朕喝醉了,朕没醉,朕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卫惊云再次举杯,“各位将军,朕要再敬你们一杯。” “谢皇上。”卫崇焕放下酒杯,轻笑道,“据说山北关告急,微臣还以为,皇上根本没有闲情逸致请我们喝酒。” “皇叔这是说哪儿的话,战事再急,也总得喘口气吧。”卫惊云不以为意地看了卫崇焕一眼,忽而笑道,“各位将军,喝完这杯,朕就要跟你们分别。” “难道皇上要派我们出征打仗?”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开口问道。 席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这些在座的将军,每个都起码六十以上,有两位看上去少说也得有八十岁,别说去打仗,恐怕连拿刀的气力都没有了。 卫惊云挥出一手止住底头的骚动声,脸上挂着薄薄的笑容,淡淡说道,“非也,朕不忍心看你们在军营奔波劳碌,朕更不想你们在战阵中亡命,朕要你们个个衣锦还乡,颐养天年。大文学” “皇上言重了,能替国家尽力,是我们的本分。”诸位老将军异口同声说道。 “诶!”卫惊云挥挥手,笑道,“朕已经安排好一切,从各位的军营当中挑选年轻武将作为继任人。” “皇上,臣等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马背上的生活,如果现在要我们告老还乡,恐怕会更不习惯的。”八十岁的老头将军颤巍巍站起身抗议。 “凡事都要学习,不可能大家一出娘胎就学会骑马射箭打仗行军吧。”卫惊云眼一眯,冷笑道,“朕刚才已经说过了,君无戏言,各位不是想违抗朕的旨意吧?” 在座的将军们,目光齐刷刷瞟向了卫崇焕。 后者干咳一声,微微点了个头。 老头将军们你看我我看你,目光聚拢在卫惊云莫测高深的面孔上,无奈,拱手齐声道,“谢皇上厚爱。” “来,朕再敬大家一杯。” 卫崇焕仰脖子干下一杯,借酒撒疯,有意刁难刁难卫惊云,“皇上,不知皇上有没有考虑清楚,派谁出战山北关?” “现在战事迫在眉睫,本来,朕还很信任皇叔调兵遣将的作战经验,上午与皇叔一席话后,发觉,原来一众老将如今都不可用。”卫惊云笑得优雅,“皇叔总不可为求力保自己的亲信手下而一再护短吧?” “本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卫崇焕怒道。 “那既是如此,就按朕的意愿,改派一众年轻小将上任。” “年轻一辈经验不足,难胜大任。”卫崇焕手一扬,表示坚决反对。 “碰!”卫惊云勃然大怒,重重一掌落在案上,“年轻一辈经验不足,年长老将又未能上阵,皇叔的意思是否叫朕自求多福,还是该向犯境者俯首归降?” “皇上息怒!” 卫崇焕愤而起身,“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叔是什么意思?好,既然没一个可以为朕分忧解难,朕就自己领兵亲征!”卫惊云也霍然站起,冷着一张俊脸,逼视卫崇焕。 “皇上万万不可!!皇上乃一国之君,怎可只身犯险?皇上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那叫本王如何跟太后娘娘交代?”卫崇焕那五颜六色的表情非常出彩。 薛子墨就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笑着拱手道,“皇上,不如派微臣出战吧。大文学” “国师要在朝中运筹帷幄,怎可随意离开都城?”卫崇焕不能苟同。 “国师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用兵布阵皆非普通人,若有国师出战,那朕自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国师从未领兵出战过,皇上可知,大秦会派何人应战?” “皇叔你的意思是让朕咽下这口气?”卫惊云勾唇冷笑,“如今是他大秦国不仁在先,他掳朕妻子,朕说要亲征,皇叔又不同意,朕要派国师出战,皇叔又诸多微词,皇叔到底想要如何?是否要朕把自己的妻子拱手送出去,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卫崇焕气急败坏地一挥手。 “皇上,王爷,两位不必再争吵了!子墨今日立下军令状,定然全胜而归,毫发无伤带回皇贵妃娘娘,否则就以死谢罪。” 卫惊云眸光微微跳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望向子墨。 薛子墨冲他一努嘴,慢慢垂下头。 卫惊云吸了一口气,转向皇叔,口吻冷淡道,“皇叔,朕要让黄大将军与李大将军交出四十万大军调动用兵符,给国师掌有,皇叔对此事可有异议?” “皇上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以后都不需用叔叔了,皇上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老臣没有任何异议!”卫崇焕怒极反笑,起身甩袖,阔步离去。 卫惊云怒视他离去,垂首与子墨对望了一眼,后者对他示意性摇了摇头。 宴会散后,卫惊云与薛子墨埋头御书房内。 卫惊云异常生气,“卫崇焕简直不识好歹!” “皇上目前还不能跟此人大动干戈。”子墨沉静地分析,“皇上这次处理老将的这件事,做得干净利落,相信那些老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此次若是可以顺利得到黄、李两位老将的虎符,等于是削弱了忠义王一半的实力。” “他到现在还没松口。” 薛子墨叹了口气,“皇上怎么就和他争执起来了呢?臣不是已经和你说过,要冷静么?” “你叫我怎么冷静?现在有事的是思思,她到现在还生死未卜,你叫朕怎么冷静,怎么冷静呀?” “皇上。”薛子墨急忙上前把他按坐下来,“你小声点皇上。兵符的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全盘皆输啊。” 卫惊云舒了口气,精神有些萎靡,一手支着额头倒在了椅子上。 翌日,皇叔卫崇焕借词生病没有上朝。 卫惊云的脸色很难看。 又过两日,薛子墨给卫惊云献上一计,让他亲到忠义王府探病。 是夜,卫惊云带了两名贴身侍卫匆匆赶到王府,却在王府门口遭到数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拦截追杀。打斗声惊动了卫崇焕,王爷急忙率人冲出来救驾,一番凶险恶斗后,最终击退了黑衣刺客。 卫崇焕与犬儿卫德贤上前见驾,众人将卫惊云前呼后拥的迎到大厅落座。 “今天让皇上受惊,本王难辞其咎。” “唉,可惜给刺客逃脱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卫惊云冷然的目光,不住在卫崇焕脸上流连。 “我看刺客行刺的并非皇上。”卫崇焕知他怀疑自己,不过连他自己都有些云里雾里,不知这批刺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幸好救驾及时,若是皇上真在自己王府门前被人行刺受伤,那朝中大臣定然会联名弹劾他卫崇焕。 “何以见得?”卫惊云冷笑。 “相信宫里除了少数人知道皇上深夜来王府外,就连本王也要皇上来到大门口才知道,所以按照本王推测,刺客要行刺的是本王,而非皇上。”卫崇焕镇定地解释道,“这只怪自己平日里树大招风,树敌太多。但是想不到这次竟会殃及池鱼,让皇上受惊。本王真是罪该万死。” “事出突然,皇叔又何罪之有呢?”卫惊云挑挑修长的眉毛,勾唇冷笑,“皇叔不必介怀。” “这等行刺事件是发生在本王府,就算皇上深明大义不追究,本王也很难向其他人交代,实在是难辞其咎。” “正如皇叔所言,朕这次突然造访,连皇叔你都不知道,又怎么策划行刺朕呢?”卫惊云阴森冷气地说着话儿,眉宇间含着淡淡的笑,“事情已经很明显不过了,只要朕不降罪,谁胆敢怪责皇叔呢?朕和皇叔是一脉相传的皇室宗亲,皇叔又怎会不顾念亲恩,找人行刺侄儿呢?” 卫崇焕皮笑肉不笑地咧开了嘴,“皇上果然深明大义,本王感激不尽。” “听闻皇叔染病,朕心里很不安,如今皇叔休养了数日,身子可有好些?” “谢皇上关心,本王已经好多了。” “这么说,皇叔明日可以上朝安排黄、李两位将军与国师交接兵符一事了吧?” “是。”卫崇焕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 卫惊云悠然自得的笑了,“这次逃过了一劫,皇叔以后要好好保重。” 他站了起来,拂袖起步,“时候不早了,朕要回宫,皇叔就好好休息吧。” “恭送皇上。” “诶,皇叔有病在身,免送罢。”卫惊云伸手扶住卫崇焕,眉间飘过一丝戏谑。 “谢皇上体恤……”卫崇焕垂下阴森的老脸,切齿吐出这几个大字。 ********* 思思快要气爆炸了,自从数个月前给凤三娘掳来这里后,就给人关了起来。 虽说他们不敢怠慢她,可没了行动自由,真是比死都难受。平日里就给人关在厢房里,偶尔到院子里转一圈,抬头可见的不过是三尺见方的天空。 思思那个怨念啊。 经过她连日来的打听,终于知道原来秦卫已经开战。秦国那个狗皇帝派来一个据说十分英勇善战的王爷对付她的逡,那个王爷叫什么名儿来着的? “吱呀”一声,门给推开了。 伺候她的那名婢女拉长着马脸走进来,翻开柜子便把所有衣物捧了出来,塞进包袱里。 “干什么?”思思瞪着她。 “明天离开这里,大军要退守十里以外了,哼,还不是你们那个国师干的好事,他真是卑鄙,使了个毒计害我们王爷受伤!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带兵迎战秦国王爷的是薛子墨? 思思回想丫鬟的话,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他说思思是妖孽,千方百计不给她接近逡,这个天大的仇,思思永世都难忘。 小丫鬟没料到思思会站在她这边说话,愣了一下之后,脸色稍微缓了缓,“快点收拾好要走了。” “小莲。” “楼将军。” “嗯,四爷要见她,你收拾收拾带她过去吧。” “是,楼将军。” 步出屋子,迎面一阵落叶被风吹起,甚凉。 思思裹紧衣物跟着丫鬟小莲走入一间厢房,只见一道月白身影,坐在窗前藤竹编制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个东西,垂首凝望。 思思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暗赞一声美人,随后就看到他手里握着的那颗散着盈绿淡光的佛珠,她激动地一步冲上前。 他抬起脸来诧异地望着她。 思思激动的不行,她握住他的手,紧紧掐着那颗佛珠,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从哪里弄来这颗佛珠的?” 030 “大胆,不许对王爷无礼。大文学”楼将军几步上前拖开思思,两名侍卫立刻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 思思不死心的伸脚往前冲,可惜给人架住,挣扎无果。 对面那位王爷垂下手,目光清冷的望着她,“你就是那位卫国的皇贵妃?”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思思不住挣扎,瞧着王爷的眼睛几乎要放光了,“你说,你快说,你手里这颗佛珠是谁给你的?” “这又与你何干?”他冷笑,转头看向门外,“三娘。” “三娘在。”凤三娘举步入内,给他行了一礼。 “我知你是皇兄安排在卫都的眼线。”他淡淡地望着她,“不过这一次,你太鲁莽了。把她掳回来,对我大秦有何益处?谁叫你这样自作主张安排的?” “王爷息怒。”凤三娘躬身回话,“三娘也是想为我大秦出一份力。” 王爷一挥手,阻住她继续说下去,“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来人,把皇贵妃带出去,好好照顾。” “是。” “等等!等等。”思思挣扎着不住扭动身躯,给人拉到门口,“你还没回答我,喂,喂。” 她死死巴住门框就是不肯离去,“喂,你快回答我。你到底是谁?佛珠怎么在你手里?” “走吧皇贵妃娘娘。”小莲拖着她出门。 思思大吼一声,“云若寒!我姐姐……啊。” “你说什么?”一道诡谲的白影电射至身前,下巴蓦然一紧,对上他那双俊秀的双眸。 没想到这个秦国的四王爷居然是思思滴姐夫…… 思思鸭霸地抢了人家的定情信物----玉佛珠,硬要跟他交换,起初他死活不肯,后来给思思一威胁,说是怂恿姐姐跟他离了,结果某人没办法,迫于淫威只好屈服。 一想到姐姐还活着,和她站在同一片天地下,呼吸着一样的空气。思思就觉得很兴奋、很满足。 她每天都跑去骚扰四王爷…… 每天都有很多话跟他说,问了许许多多关于姐姐的事,问的人家腻烦了。能不烦吗?一桩事重复了八遍,换谁谁不烦? 休战半个月后,卫惊云带着君非梦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来了。 人家四王爷看到卫惊云这正主儿来了,简直激动的要哭出来了,把思思这丫头往他怀里一丢,“你带回去吧。” “缔和平条约的事情,本王与薛大人共商就行了。” “姐夫。”思思叫的亲热,她勾过卫惊云的胳膊,“我还没给你介绍呢。大文学” “不用介绍了。”四王爷挥挥手,“早点走吧,趁天还亮着。” “有这么赶吗?”卫惊云要笑了,垂首看向思思,“你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个姐夫?” “我给你介绍。”思思扯住四王爷的袖子,硬是不给他离开。她仰着小脑袋看向卫惊云,“他叫秦绍,是姐姐的老公,不就是我姐夫嘛。” “姐姐?”卫惊云眸中一片迷茫。 “嗯。”思思开心地扑到卫惊云怀里,“逡呀,原来姐姐没有死呃,她和我来了一个地方,只不过她现在身在秦国。逡呀,你说我们现在回去见姐姐好不好?” “不行!”薛子墨跨门而入,一口否决。 思思怨怒地瞪着国师,“你除了会给我做对,你还能干什么?” 薛国师看都不看她一眼,“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为了你一个人,要我们劳师动众和秦国开战,要皇上千里迢迢跑过来接你。” “他是我老公,我老公来接我回家,可不是天经地义的嘛。”思思一横眼,“我不和你说,你老要欺负我,我回去告诉傅大哥,让他把你逐出师门去。” “你还记得我师兄?”薛子墨冷笑。 “我怎么不记得啦。”思思跳了起来,“你不要挑拨离间,听听你那是什么口气?” “思思,好了。”卫惊云抱住她的小蛮腰,怜惜地望向她,“先让我看看你,这些天让你受苦了。” “他受什么苦,我看真正受苦的是人家王爷。你看人家多巴不得要她离开啊。”薛子墨那个调调,思思听了心里就反感。 要不是碍于卫惊云的面子,思思早扑腾上去踹国师一脚了。 那什么人呀? 整日欺负小姑娘,简直就是个不要脸的男人。 “姐夫,思思很讨厌吗?”思思用一副“我要哭出来了”的表情,望着秦绍。 后者急忙摇头,连声说不讨厌。 思思的小脸立马就雨过天晴了,她晃着卫惊云的袖子哀求,“逡,我想姐姐呀,我们去看看她,就看一眼,我立刻跟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卫惊云面有难色。 “你要皇上跟着你跑去秦国?疯了你!” “那我自己一个人去。” “不行!!”卫惊云立刻否决她这个建议。 思思窝火地摔开他的袖子,“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我能干吗?” “回都城。大文学”薛子墨寒着他的俊脸说道。 思思背过身去,小小的身躯骤然哆嗦起来。 “思思。” 她别扭地拍开他的手,“你不要碰我。” “思思。” “我想她。”思思吸了一口气,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陈述着她要说的话,“我很想她……我从来不知道想一个人会是这样一番滋味的。我晚上做梦,好几次都梦到她。她在对岸冲我笑呢,我向她招招手,我喊姐姐,她理都不理我。姐姐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爸爸妈妈把我们丢到国外去的时候,只有姐姐一个人在我身边陪我。她会一直守着我,等我闹完了,她才离开。我原以为,我们两个永远都不会分离。可是她居然先我一步去了……” “思思。”卫惊云伸出双臂抱住她,把她的头捂在怀里,“好了,我们去看她。” 她在他怀里抽搐着小小的身躯,哽咽着说道,“我从来都没像现在这样感谢过老天爷,我现在知道她还活着,我不是做梦。” “你没有做梦。”卫惊云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我们现在就去看她。” “皇上。”薛子墨皱了皱眉头,“要去,也得先把国事处理完毕了。” 卫惊云俯首,抱歉地望了思思一眼。 思思正抬起头,一双杏眼里布满着泪水,晶莹玉润,很是闪烁。 “我等你。”思思平静地说。 “嗯。”卫惊云点点头,“处理完这些事,我们立刻就去。” “姐夫。” “嗯。”秦绍淡淡地应了一声,突然间觉得这孩子没这么烦人了,这孩子也只是给思念折腾的有些神经,她只是……太想念若寒了。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跟我姐姐遇到的事情好不好?” 我倒!秦绍晕了…… ********搞笑思思姑娘的分割线呀********* 初冬,下了第一场雪,雪球缀满了枯枝,倒是点的整个皇宫银装素裹的,很纯净。 三清园内,霜打的腊梅怒放着,红的些许娇艳。地上铺了一层细细的雪,几排脚印蜿蜒至亭外。亭子对面是一池碧水,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冻住了,几片枯叶飘落在池面上随风荡漾。偶尔,枝头的雪花抖落下来,簌簌落落掉在池子里,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响声。 傅清尘就坐在园内的石桌旁,嘱咐元政烫了一壶热茶,与小师弟面对面说着话儿。 萧慕枫看他的脸色有点暗沉,隔了许许久久才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根治?” 傅清尘摇摇头。 “你这个笨蛋!”萧慕枫忍不住骂了。 适逢元政托着一只茶壶过来,给他们换了一壶茶,元政没有走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傅清尘身边。 “你师父回来了吗?”萧慕枫转眼看向元政。 他摇摇头,“说是今天会到。” 萧慕枫叹了口气,“你去煎药吧,元政。” “是,师叔。” 萧慕枫目送元政步出亭子,转头正色,盯着傅清尘,“大师哥,余毒不清,一直逗留在你体内,对你不好的。” 傅清尘举杯,微笑着点点头,“不要紧,两年内断然不会有事的。” “过了两年呢?” “不知道。”傅清尘苦笑,“这个九虫九花毒的解药共有九九八十一种,师兄我不敢乱试,恐怕适得其反,愈试愈糟。” “你这个傻子。” “傅大哥!傅大哥~~!!”思思呱呱的叫声老远传来。 萧慕枫抚抚额头,“看,一回来就闹腾不休的。” “傅大哥~~!!!”思思提着裙子碰碰碰跑过来,小脸憋得红彤彤的。 “思思。”傅清尘站起。 思思一个箭步扑到他怀里,“傅大哥呀。” “咳咳。”萧慕枫干咳两声。 思思撇过眼睛,露齿笑笑,“师父。” “哼。”萧慕枫翻翻白眼,“你总算还看得到我。” “小师父你怎么这么小气呢。”思思吐吐舌头,转脸仰头,看着傅清尘,“傅大哥,你的病好了吗?” “好了。”傅清尘淡淡地笑着,点点头。 “真的?”思思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思思还担心你把毒过到自己身体里,会不会有什么坏处呢。傅大哥没事,思思就放心了。” “卫惊云怎么没跟你过来?”萧慕枫望望她身后,勾起唇冷笑。 “哦。他被君非梦叫到御书房去了,可能有事要谈吧。” “是吗?” 思思点点头,“小师父,你来陪傅大哥的?” 萧慕枫看了傅清尘一眼,后者微微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抬手摸摸思思的脑袋。“你留在这里,陪师兄说说话吧,我先走了。” “去哪里?” 傅清尘如墨的眸子定在他身上,“还不死心?” “哼,我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傅清尘摇了摇头,“那你去吧。” “傅大哥,小师父在皇宫里找什么东西?上次你们说那啥藏宝图……” 傅清尘拉着思思转回去坐下。思思见他沉吟,知他不想说,于是又转了个话题。 “傅大哥你脸色不大好。” “是吗?”傅清尘抬手摸摸脸,笑了,“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关系。” “你住在这里不习惯吗?那我叫逡给你换间屋子好不好?” “不用麻烦了。”他望着她微笑,“思思,我明日启程离开。” “你要走?” “嗯。” “你去哪里?” “既然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明日我和小白启程回桃花村。” “你去那里干什么?”思思嘟起嘴,伸手拉过他的袖子左右摇晃,“你不要走好不好?” 傅清尘向思思招招手,思思偎到他身边,给他温柔地抱入怀里。 “思思。”他低低叹息了一声。 思思的心跟着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说,当初若是不离开桃花村,那该多好呀。” 思思抬起眼,迷迷蒙蒙地看着他。 傅清尘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淡淡地笑了,“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该是心如止水的了……思思呀。” 思思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不自禁抓紧了他的衣服。 她忽然间不想听他说下去了。她有种害怕的感觉,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会开始动摇。 毕竟,傅大哥那张酷似逡以前的脸,很叫人心动。 还记得卫惊云告诉她,当初第一眼看到傅清尘时,那种震惊的感觉。 是呀,她不是一开始也以为清尘是逡吗? 傅清尘温暖的唇落在她的头顶。 思思忍不住眼泪滑了下来。 傅清尘怎么就对她动心了呢?这个傻子,他明明知道她有心上人了,他为何不一贯的心静无澜下去呢? 他为何……偏偏要对她…… 就在这个时候,木兰春尖刺的笑声扬了起来,“总算给我逮着了,来人呀,把云娘娘给抓起来!” 031 几个侍卫冲了过来,伸手想要扭住思思的胳膊,傅清尘微微一抬手,长袖翩然一扫。大文学 “通通”数下,几个酒囊饭袋都跌了出去,滚在木贵妃脚下。 “傅清尘你敢放肆?” “傅大哥。”思思站起来拉住傅清尘的手。 “皇贵妃。”木兰春咬牙切齿地叫着这个名号,“您想不到吧,偷情也得选个好一点的地方不是吗?” “偷情?”思思笑了。 木贵妃怒道,“你笑什么笑?你现在不该笑,而是该怕。” “你凭什么说我们偷情了?”思思好整以暇地望着这个女人,“本娘娘和傅神医,在这个地方,怎么个偷情法?” “哼,我们这么多人亲眼看到你两个楼在一处,还说不是偷情?”木兰春叫嚣,“来人呀,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两个统统抓起来,交给刑部去发落。” “木兰春,我劝你不要冲动。”思思冷笑,“你小小一个贵妃,还没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她没资格,那本宫该有这个资格了吧。”随着重重一声冷哼,太后沉着脸出现了。 “参见太后。”众人下意识地跪了下去,伏倒在地。 思思把傅清尘推到自己身后,笑了笑,“想不到太后娘娘也来了。” “大胆,见到太后为何不下跪?”顺子皱皱眉头,显是觉得这女子未免太大胆了。 “本姑娘今天心情不爽,你最好不要来惹我!!”思思大吼。 “你真是,放肆!”太后气得伸出指头不停抖颤,“你!” “太后呀,你看,她就是这么个态度。自己背着皇上在这三清园里和傅神医厮混,给臣妾当场抓包后,不止不认罪,还死不悔改,太后呀,您要拿个主意呀,再这样下去,这后宫非给她弄得乌烟瘴气不可。” “不错。”太后点点头,沉下脸来,“你们给我把她抓起来,今日,本宫断断不能再容忍她放肆下去。大文学” “你这个老太婆,我也忍你很久了!每天都摆出个皇太后的架子,在这里显摆来显摆去的,给谁看呢?你不喜欢我,我还不要你喜欢呢!” “给我掌她的嘴。” 奴才上前扇思思耳光,半途给傅清尘拦了下来,思思就劈手甩了那奴才一耳光,把他给摔回去了。 思思怒而扑上前,把皇太后压在了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顺子给吓呆了,忙指挥着众人把思思给扯开。 傅清尘又怕思思伤着,急忙出掌扫开一团奴才。于是,思思压在老太婆身上,不住扯她头发,胸口一股郁气痛快地抒发出来,“你这个识人不清的老太婆,你以为人人依顺你,就是人人尊敬你吗?你那些儿媳妇不过瞧在你是太后的份上才恭敬你的,若是你现在流落了街头,你看看谁还会理你,你个笨蛋!” “思思!住手。”闻讯而来的卫惊云,简直给这场面惊呆了。 一声大喝后,思思给顺子等人扯了开来。 皇太后披头散发地给人扶起,气得浑身犹如筛糠般抖动,嘴巴歪了,眼睛也歪了,“皇帝!你今天要是不当着我的面赐死这个女人,本宫的颜面将置于何处?” “母后!” “你赐不赐死她?” 卫惊云捏了捏拳头,木兰春上前扶住太后,冲着卫惊云哭诉,“皇上,您不能再这么由着皇贵妃娘娘胡闹下去啦。她今天能背着你和别个男人偷情,明天还不知道会造什么孽呢?” “你胡说!”傅清尘与思思异口同声地叫道。 “皇上,草民与娘娘清清白白,绝无逾越半步。” “傅大哥你不用解释。”思思冷笑一声,“强加之罪,何患无辞?木兰春,你陷害我、派人杀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你给我听好,今日你要是弄不死我,他日我出来,绝对不会放过你。” 木兰春抖动了一下,大概是给思思阴冷的神情吓住了。大文学 “你住口。”卫惊云怒瞪思思一眼,“你还敢说话?我上次告诉你什么,你统统忘记了是不是?” 思思垂下头,轻轻咬着嘴唇,蓦地抬起眼睛,直视着卫惊云,“我要是能忍住,我就不是我了。” 的确呀。卫惊云叹了口气,思思要是能忍,就不再是那个叫他又爱又恨又牵肠又挂肚的妮子了。 “来人,皇贵妃以下犯上,对母后不敬,其罪当罚,先把她关押起来,容后再审吧。”卫惊云乏力地挥挥手。 “皇上。”傅清尘惊。 卫惊云伸手阻住他说话,“神医也暂且多留几日,等朕查清楚这事再走也不迟。” “还要查什么查?这么多人亲眼见到他们两个在这里厮混,亲眼见到她冒犯本宫,还要查什么?”太后怒道。 “母后。”卫惊云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了。 顺子贴到太后耳朵边低语,“太后呀,别再为难皇上了,免得伤了母子间的和气。” 太后咕哝着,“你叫我怎么咽下这口气。” “是这口气重要呢,还是皇上与太后母子俩的情分更为重要?”顺子笑了笑,“太后今日若是一意孤行的话,只怕皇上会跟您闹僵咯。” 太后望了卫惊云一眼,闭嘴不语。 卫惊云挥挥手,思思就给人押了下去,临行前,思思看了卫惊云一眼,看到他眼睛深处裹着的浓浓忧虑,思思突然间后悔得不得了,恨不能伸手给自己两记重重的耳光。 她又叫他为难了呢……这暴动性子,该怎么着改呢?思思叹了一口气。 ********** 思思原本给卫惊云关在厢房里禁足,隔了三天又给心有不忿的太后关进刑部的大牢内。 这个大牢还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 不止蛇虫鼠蚁多,还漏风咧,那哗哗的北风从墙壁的罅隙里透进来,把思思吹的手脚冰冷冻麻。 早上的时候,木贵妃特意带了些宫廷小吃来探望她。那神气得意个劲儿,思思恨不能一耳光摔过去,打扁她那张该死的脸。 木兰春笑呵呵的请思思吃东西,还说再过几日,思思就得到阴曹地府吃香火蜡烛了。 思思回敬她,说你去吃香火蜡烛的时候,我思思还在啃长寿面呢。 木兰春恼羞成怒,叫手下阿巧掌思思嘴。她看着两条胳膊给人捏在手里的思思,怨毒地笑道:你知道皇上这几日在忙什么吗?他忙着迎接从秦国过来的公主呢。听说那位大秦国长乐公主,温柔娴淑、美丽大方,是个举世仰慕的公主呀。这个公主是秦国的公主,皇上自然是不会怠慢她的,婉儿呀,姐姐我是不知道你之前用了个什么狐媚手段把皇上的魂儿都勾过去了。不过呢,恐怕你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哈哈,你想专房独宠,恐怕是痴人说梦。 思思给人丢在地上,冷笑着望着木兰春趾高气扬的背影。 给她这么一折腾,思思肚子倒是饿了。她扫了一眼滚落在地上、给人踩扁的糕点,伸出去的手,迟疑地停在了半空中。 她怎么可以吃这种东西?思思心想。 她抱着自己蜷缩到角落,有点冷。 这真是个鬼地方!刑部捞这么多油水,居然连个大牢都是漏风的。思思叹了口气,忽见脚边的泥土拱了两拱。 她一惊,赶紧跳了起来,心想总不会有蛇吧。 瞬时,一颗人脑袋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吓得思思惊叫一声。 那人急忙“嘘嘘嘘”了几声,翻着白眼怒道,“嚷什么嚷,想把侍卫都嚷过来吗?” “小师父!”思思大喜,跑上前把他从洞里拉了出来。 萧慕枫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唠叨,“真没想到那条密道竟然能通到这里来,还能遇见你。” “哦,原来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萧慕枫摸摸鼻子,思思一把抢过他捏在手里的画轴,“这个是什么东西?” 摊开一看,见是一副山水画,思思不由失望,“我还以为是美人图呢。” 萧慕枫咧嘴一笑,“啊对了小徒弟,几日没见,你怎么跑这里逍遥来了?” “师父啊,我这哪是逍遥,我都快饿死了。”于是把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萧慕枫。 萧慕枫大怒,“我去宰了那个皇帝。” “不关他的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他要是信你,就不会把你给关到此处。” “他也很难做。”思思叹了口气。 “难做个屁。”萧慕枫一把扯过思思的手腕,“走。” “去哪里?” “难不成你想在这里呆一辈子?”萧慕枫怒道,“他都已经在敲锣打鼓娶别个女人了,哪里还有心思管你死活。” “逡现在正担心着我呢。” “担心你就不该把你弄进这鬼地方。” “他也是不得已的。”思思垂下眼,“是太后把我给关进来的。” “我不管是他干的也好,老太婆干的也好,总之他放着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就是他该死了。” “你别嚷嚷嘛。”思思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幸亏狱卒都窝在大牢入口处喝酒,没听到这里有动静。 “走。” “去哪儿呀。” “出去以后还怕没地方去?” “可是。” “别说废话了,出去再说。”小师父不由分说把她扯进了坑洞。 思思一掉进去才发现,那洞像个无底深渊似的,她“啊”一声尖叫,给小师父揽住了腰,二人顺着滑道,身体急遽下坠。 032 半个时辰后 城郊凤阳坡一处凉亭内,傅清尘与占小白闻讯而来。大文学 “小师叔,思思。”占小白跑到他们面前,“小师叔你真的去劫狱?” “你师叔只不过是去偷字画,顺便劫狱。”思思哼一声,“皇宫地底下的密道,你小师叔真是摸得个一清二楚,你说本事不本事?” 萧慕枫摸摸鼻子。 “思思,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傅清尘在她身旁坐下,转头看萧慕枫,“你找到了?” “嗯。” “确定吗?” “当然。”萧慕枫点点头,“这画原本就是我萧家祖先画的,我哪会看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小师父。”思思压低声音,“你打算去找宝藏了?” “你用不着刻意压低声音,这里四野无人,那位烧水的老大爷是个聋子。”萧慕枫哈哈大笑,“不错,等你师傅我找到先祖埋下的财宝,你我就发大财了。” “我是奇怪,为什么你家的藏宝图会在皇宫里出现。” “当中一番周折真是说来你都不信,等以后有时间再和你说吧。” 傅清尘点点头,抬手抚上思思的手背,“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思思。” 思思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占小白插嘴。 “对啊,反正你没目的地,就跟着我师兄他们吧,总好过一个人在外头飘零。” 思思摇摇头,“我想去找姐姐,她现在在秦国。” “那我们陪你走一趟吧。”傅清尘笑笑,“你一人上路,我不放心的。” “傅大哥。” “行了行了,就这么定了吧。”萧慕枫跳了起来,“师兄,小徒弟就交给你了,事不宜迟,我现在要走了,你们自己保重。” “嗯。” 思思瞪着小师父脱兔似的身影,摇摇头,“还真是个急性子。” ********分割线分割线分割线********* 数月后,思思与傅清尘师徒一路赏玩过来,在寻山镇落脚。 占小白告诉他,再过几日便可以入秦境。这夜在平安客栈落脚,到了晚上,思思翻来覆去睡不着了。想起卫惊云,自己这次任性的一出走,铁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说不准,他现在正担心着她。 也说不准,他如今那啥公主美人在怀,正乐不思蜀的很。 思思想起这个心里就烦躁。大文学总觉得这次与逡重逢,好像有堵无形的墙隔在他们中间。 皇权与自由,果然不可以皆得。 思思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到了半夜,只听房门“叩叩”两声响起。 思思一惊,清醒了过来。 一个蒙着黑面罩的男人正站在她床头,在思思出声前,点了她的哑穴。 思思睁大惊恐的眼瞪着她。 是谁?她心里滚过一丝犹疑,怎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熟悉呢? 蒙面人猿臂一伸,挟着思思穿出窗外。 傅清尘月白无暇的身影正伫立在院落内,手中的长剑笔直指向蒙面人胸口。 “傅神医果然名不虚传。”蒙面人清朗的声音落入思思耳中,叫她吃了一惊。 “放下她,你滚。”傅清尘的声音,一贯不容人置疑。 也难怪,对于一个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来说,当然不屑以大欺小。傅清尘一向不轻易动手,要动手,也代表那人惨了。傅清尘一般不打死人,但会把那个白痴整得无地自容,后悔生来这世间。 “傅神医未免过于自信了。”蒙面人冷笑。 “阁下跟了我们七日,终于耐不住动手了?”傅清尘这句话刚落下,屋顶上便“哗哗”出现一群蒙面弓手。 看这情形,蒙面人对思思是志在必得的了。 思思苦于不能开口,她心里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一定也知道。 他点住她的哑穴,就是不想让她说话。 思思这回看见屋檐上冒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弓手,手心里不由出汗了。她可不能连累傅清尘,蒙面人为了抓她,大概是早做准备。除了这些弓手,思思怀疑,外面还有一大堆随从。 傅清尘真要打架的话,这些人再多来三倍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思思不能让傅清尘开了杀戒。 小白说,傅清尘已经很多年不开杀戒了。 思思不能让傅清尘为了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伸手指指自己的喉咙,仰头看向蒙面人。 蒙面人俯首望了她一眼,没理会。 思思坚定地望着他,指指自己的喉咙,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恳求。 蒙面人迟疑了一下,伸手拍开她受制的穴道。 思思平静地开口,“小武,我没想到是你。” “傅大哥,他不会害我的。他劳师动众来请我,我跟他去一趟就是了。” “思思。”占小白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手里提着两个蒙面人,随手一扔,“这几个饭桶还没放在我们眼里,你不必跟他们走。大文学” “傅大哥,我心里有疑问,就必须去搞个明白。”思思眼睛盯着傅清尘。 傅清尘叹了口气,“你决定了?” “嗯。” “小白。”傅清尘向徒弟招招手。 他退回来走到他身边。 傅清尘说既然思思已经决定了,那就让她去吧。 *******分割线分割线********** 思思在营帐里枯坐了两日,到第三日时,毫无意外地见到了蘅儿。 “长孙大哥呢?”思思问她。 “公子目前不方便召见你,思思。” “召见?”思思仰着头看蘅儿,向她递出一只柔软的小手,“蘅儿你过来。” 蘅儿走到她身边坐下,没有光泽的眼睛瞧上去很是温柔。 “告诉我,你们公子是什么人?” “公子是……”蘅儿突然垂下头不语了。 “其实你不说,我也该知道了。”思思叹了口气,“凤三娘是你们公子放在卫国的眼线。” “思思很聪明。” “那日,她原本是想离开卫国了。又那么凑巧我去找她还宝衣,她便灵机一动,顺便把我劫了去,想借机挑起秦卫两国交战。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秦国四王爷是思思姐夫呀,他当然不会伤害我。王爷把我放了,还与卫国的皇帝达成和盟,甚至两国还联姻了。” 思思淡淡地说道,“如此一来,你们蒙国反而间接促成秦卫两国联姻和好,这与你们原本的用意大相径庭。长孙公子一定很生气。” “长孙公子之所以生气,那是因为他并非什么北方大商人。他是你们蒙国的君主:长孙无月。”思思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长孙公子与卫国君丞相过往甚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丞相大人也是你家主子放在卫都城的耳目。” “果然聪慧。”长孙无月抚掌笑着走入。 “难怪自打你出现后,丞相爹爹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思思点着头,冲他笑笑,“说来我真该感谢你之前那么帮我。” “你不恨我?”长孙无月怔了怔。 “我为什么要恨你?”思思平静地看着他,“我看到小武,自然知道你要抓我。可我心里还是当你是朋友的,既然是来请朋友相见,你又何必摆那么大的排场吓人?” 长孙无月走到她面前,俯首望了她一眼,“思思。” “嗯。” “我其实挺想你。”他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微微一笑。 “嗯,我也很想你们。”思思点点头。 “皇上,赵远成有事禀告。” “蘅儿,你出去,叫赵将军稍待片刻。” “是。” “知道这位赵将军是何人吗?”长孙无月轻笑。 思思摇摇头。 “思思应该听说过威武侯赵民成吧,只因一句昏君而落得满门抄斩。” “嗯。”她点点头,“赵若仙的爹爹,我知道。” “这位赵远成就是他的堂兄弟,抄斩赵家时,他正好不在卫国境内,所以逃过一劫。”长孙无月淡淡地笑了笑,“之后他投诚于我,誓要取卫国皇帝项上人头。” “长孙大哥,不是,皇上。”思思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卫惊云并非坏人。” “唉。”长孙无月叹了口气,“我其实感到很意外。我没想到思思你,居然会成为卫惊云的皇贵妃。” “这件事其实是另有隐情的,皇上。” “是吗?”长孙无月握住思思的手,“他对你不好。” “不是,皇上我……” “你不用瞒我。”他皱皱眉,“我虽然不在卫国境内,可也听说了。他把你打入了刑部大牢,你是逃狱出来的。因为这件事,已经把卫都城闹得沸沸扬扬。” 思思立时泄了气,自言自语道,“我一定又让他头疼了。” *******分割线分割线*********** 在长孙无月的大帐中住下,一住便是数月有余。这期间,思思千方百计想打听卫惊云的消息,未果。 长孙无月对她极好,一得闲便会过来陪伴她。 有时下下棋,有时画个画,思思每逢见到他,笑得都很开怀。别人不知情的,绝对猜不出她是给人软禁在此。 休战期间,长孙无月会带她到附近的村落游玩。 有一回看到村子里两个少年人争抢一对牛角,无月一时兴起,便与他们比试,结果自然是赢回了那对牛角。他把它们送给思思,小妮子很是高兴。回来时,蘅儿正等着,桌上的菜肴很是丰富。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难熬,思思心想,有时还觉得十分逍遥哩。 长孙无月连续吞并了周边三个小国,另有一个叫做丁国的,还在垂死挣扎、负隅顽抗,守着汉城死不投降。 长孙无月已经率兵攻打丁国一月有余,没想到这块难啃的骨头,到现在还嚼不碎,很是光火。 连日来,他心情很不爽,见人就发火。 好在,他从不把怒气撒在思思身上,就算再怒,每逢见着思思,便会换回一张温和的脸。 这一日,长孙无月又率兵去攻城了。 隔了好远,都能听到士兵的厮杀与惨烈的叫声。 思思执着笔的手稍稍抖了一下,才搁下笔,就见蘅儿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快,思思,快走。” “什么事情?”思思急忙上前扶住她。 蘅儿上气不接下气道,“丁国有一批死士,大概一百人冲进我们军营里来了,快跟我出去躲躲。” “死士?” “蘅儿!思思姑娘。”小武陡然掀开帐幕露出一张脸来,“太好了,你们都在这里,跟我出来。” “走。”思思扶住蘅儿,随同小武出了帐寮。 军营里十几处地方起了火,很多士兵正忙着救火杀敌,间或有数个黑衣死士冒出来,都给武功高强的小武挡了回去。 思思拽着蘅儿,另一只手给小武用力捏住。他拖着她二人在人群里穿梭,时不时提起棍子砸飞一到两个黑衣死士。 那些死士虽不怕死,扑上来就与人厮杀,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以回事儿。但他们毕竟寡不敌众,长孙无月军营里的士兵们起初给死士吓了一吓,回过神后便训练有素地结成队形,十到十五人一组追捕一名死士,哪有漏网的道理。 所以没隔多久,死士们不是被杀,便是被捕,无一幸免。 长孙无月闻讯,从汉城赶回来,看到思思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把思思吓住了。 因为思思眼睛里的长孙无月,一向都是淡定从容的样子,从没见过他有这样滑稽的表现。 他的手臂上受了一点轻伤。 他环住她的臂膀很使劲。 思思一颗脆弱的心灵,没来由震荡了一番。 她胡乱摇摇头,用力甩去自己脑子里纠葛着的胡思乱想。不会的,她安慰自己,长孙大哥怎么会对自己动情呢?他是思思的朋友,仅此而已。 事后,思思问了宋大夫,这才知道,当日正值攻城的紧要关头,长孙无月听得军营受袭后,神色大变,立刻拨转马头赶回去救她,结果便给一支流箭弄伤了手臂。 隔了几日,无月终于破了汉城,把丁国灭了。 他把丁国国主的头颅挂在城楼上风干了三日,以泄心头之恨。 到了第四日,长孙无月过来找思思,告诉她,他们要班师回朝了。 思思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离卫惊云愈来愈遥远。 她一度想要逃跑,只不过长孙无月派人看着她,寸步不离。除非给她一对翅膀,否则很难逃出他的禁锢。 思思于是去求了蘅儿。 她足足求了她五天,才让她勉为其难地答应帮她。 大军回朝前几日,蘅儿与思思偷了两件侍卫的铠甲从军营里溜了出去。 033 思思番外全书完 她二人跑到附近的村落租了一辆马车南下。大文学 不过数日,二人的行踪就给长孙无月发现了。 小武带了人追赶她们,思思誓死不回去,几次三番使计逃脱。为了彻底摆脱小武,她二人潜伏在一个村子里数月多,本想以不变应万变,谁知还是给小武找着。 于是没法,思思只好带着蘅儿又奔上了逃亡的道路。 蘅儿说,“不如我们放弃吧,只要你肯回去,皇上一定不会为难你。” 思思却始终摇头,“我已经害了你了,就这样回去,长孙无月不会放过你。你也看到丁国国主的下场了,不是吗?” 蘅儿打了个寒颤,于是便不说话了。 这么一逃亡,便足足逃了数月。 这一日,她二人终于风尘仆仆来到卫蒙边境的乡镇。 由于连日来的奔波,蘅儿身体状况欠佳,感染了风寒,如今有些咳嗽。 思思便去药店给蘅儿买药,提着大夫包好的药包出门那当口,跟人撞了一下。对方叽歪的声音落进思思耳朵里,不由叫她愣了一下。 “木兰春?” “你怎么会在这里?”二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大叫。 “你?”思思围着木兰春绕了一圈,转头看见匆匆走来的宫女苏阿巧,突然之间,一切疑虑迎刃而解。 “你是长孙无月的人。”思思大吼。 “该死,你恢复记忆了?”宫女阿巧面目狰狞地向思思走来。 “我明白了,你们根本就是假借省亲为名,回来暗通敌人。” “住口。”苏阿巧提着手掌一步步逼近思思,“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明白了,之前我君婉儿陪你们回家省亲,途中猝死,这全都是你们闹出来的鬼!说不定,我撞破了你们的秘密,这才会招来杀身之祸。木兰春、苏阿巧,你们两个是长孙无月安排在皇宫里的眼线,对不对?” 苏阿巧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掌劈向了思思。 思思慌不择路转身就跑,恨只恨腿短,人家轻功了得,一个筋斗一翻就当在了她面前。 看看她咬牙切齿的狠样,思思不禁有些胆怯。 正值此时,小武押着蘅儿走来了。 思思大喜,“小武救我。” “原来是小武哥,这个女人知道我们所有的秘密,今天非杀不可。”苏阿巧出招的同时,说话十分狠戾。 小武飞身上前给思思挡住两招,冷声道,“皇上有令,要毫发无伤地带回思思姑娘。” “什么?” 思思偷偷溜到蘅儿身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木兰春正闹情绪,“她回了卫国便会揭发我,我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四合镇。” “这你大可放心,我会带她回蒙国。” “你?”木兰春恨得咬牙切齿,“我今天非杀了她不可。” “不行。” “让开!” 二人争执中,思思早已拉着蘅儿阔步逃跑了。 小武又急又恨,一边得防范木兰春与苏阿巧对思思使阴招,一边又要招呼部下追赶这折腾人的妮子。 他无语问苍天了! 一群人追追逃逃来到郊外,小武几次三番想抓住她们。 奈何思思狡猾地往他棍口冲,毫无顾忌地在刀光剑影里横冲直撞,未免误伤这丫头,小武急忙勒令部下们住手。 如此下来,不仅思思与蘅儿跑得疲惫,连小武也腻烦了。 这些人围住思思与蘅儿,不敢贸然上前抓拿,只敢虚张声势。 正值危险时刻,耳畔忽然传来风声,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出招神速地制住了小武等人。 思思转过头,瞧见一个抱着小娃娃的少妇健步如飞地冲了过来。 思思看着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古典美人儿,浑身都激颤起来。思思激动到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她手舞足蹈地奔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她把她的小脑袋狠狠贴上了她的胸口,迎上她那双惊异的大眼,含着泪光,笑开了…… *******分割线分割线************ 等思思一行人长途跋涉回到卫都城时,闻讯而来的卫惊云一早就在城门口迎接他们了。 随行的还有子墨与君非梦。 思思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揭发了木兰春的真实身份,她回了一趟相府,找丞相爹爹君浩天谈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君浩天入宫面圣,向卫惊云委婉表达了辞官归田的意愿,还希望皇帝成全。 卫惊云自然是成全了他,破格提拔其子君非梦继任老丞相的位置,不过给君非梦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 思思回来的第二件事,自然是嘱咐卫惊云妥善安置她姐姐若寒与姐夫秦绍。 于是他们开始在千里山动工,不惜重金打造一座属于他二人的钟情山庄。 思思回来的第三件事,终于轮到处置卫惊云了。 她花了一个时辰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浴,洗白白去勾引这个男人。只可惜他死不上钩,最后她怒了,扑上去咬他,醋意横生地吼,“我不在时,你和那啥长乐公主相处的很愉快是不是?听说那个长乐公主人美艳、歌声又动听,把你迷得魂不附体。” “你都听谁瞎说的。”卫惊云大感冤枉。 “要不然你这么多天也不找我。” “谁说我没找你。”卫惊云即刻喊冤,“你失踪了多久,我便找了你多久,我都快急疯了。” “早知如此,那当初你还把我投下大牢。” “思思。”他看着她,表情十足哀怨。 思思心里一软,抬手抚上他的长发,“事情……都解决了吗?” “差不多了。大文学”卫惊云点头,“朝中一批腐臣都给清理了,卫崇焕的势力已被我架空,以后恐怕再难有什么作为。” 思思点点头,“你帮国师帮到这里也该够了,是不是应该替我去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够送我们几个回去了?” “好,我明天就去问他。”卫惊云满口应承,“不过在我们回去之前,你别再那么冲动了,答应我好吗?” 思思想了半天,很艰难地点点头。 “我要见见那个长乐公主。” “她?”卫惊云哑然失笑,“早在三个月前,她就跟着一个叫容剑的青年走啦。” “什么?”这回轮到思思诧异了,“你放他们走的?” “为什么不呢?”卫惊云淡笑,“难得一对有情人,生死不顾都要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能促成一桩美好姻缘。” “可是这样的话,那么秦国……” “你放心,走的只是一个叫长乐的女子,而长乐公主依然会留在后宫里。” “什么?”思思听得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另外找了个人假扮她?” 卫惊云点点头,“就是公主的侍女,她叫陈馨如。” “哦。”思思点了点头,“那我岂不是错怪了你。” “当然,你现在该知道怎样补偿我了吧。” 思思用力点点脑袋,“我知道了,我打算献身,给你生个宝宝,好不好?” “什么?”卫惊云要喷笑了。 “什么什么,难道你不要?”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你还未成年。”他煞有介事地说道,“虽然我们现在是古人,可我们的思想是属于现代范畴的,你想吧,在我们那年代,与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的话,是要给丢进监牢的。你不想未来几年给我送牢饭的吧。” “我十八了。”思思切齿。 卫惊云伸手环住她,笑嘻嘻亲了一口,“只不过你穿过来就只有十四了……” 思思很无语。 隔了半响,才闷闷地一拉被头,整个人缩进了被褥里。 “思思。”他连人带被子把她抱进怀里。 “嗯。”她隔着被子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爱你。” 思思蓦地从被褥里探出一颗脑袋,小嘴一压,猛然对上他温暖的唇,“逡,我们生宝宝吧……” *******分割线分割线呀********* 问过薛子墨后,只说回去也要靠机缘,别的并未多说。思思总觉得他在敷衍他们。如此一来二晃的,上元节都过了。 节后,长孙无月与秦国皇帝率兵来犯。卫惊云与薛子墨一行人为保家卫国,赶赴边防去了。 这一日,思思去钟情山庄探望姐姐,闲聊那当口,管事的福婶给人打得头破血流冲了进来。她一手捂着头,噗通跪倒在他们面前,磕磕巴巴地惊叫着说下人小菊用烛台打了她的脑袋,小少爷给人夺走了。 姐姐连面色都变了,一手紧抓住福婶,大声问:你说什么? 思思急忙上前扶住她姐姐,转而向福婶大吼,“那小少爷现在人呢?” “我相公已经带了所有的下人往后山追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来人啊,来人!!”思思扶着面色煞青的若寒步出门,厉声大吼。 侍卫们闻声赶来,整齐划一地在二人面前下跪,“娘娘。” “立刻派人搜索后山,传令下去,封锁卫都城,谁都不可以随意出入城门!快去!” “是,娘娘。” 思思陪着若寒枯坐了一夜,音讯全无。 直到东方发白,天色大早时,福叔捏着一封信兴匆匆跑进来找姐姐了。 姐姐读了信,一手紧攥着自己的胸口,绞扭的手指也泛白了。 思思知道,这事情一定不简单。 她问她,“是不是有云儿的消息。” “小翠,替我收拾几件替换衣服,我即刻就要动身。” “少夫人,您这么赶,这是去哪儿呢?”福叔禁不住插口问道,“爷出门的时候,曾叮嘱过……” “福叔,不要说了,你快出去替我准备一匹马。” “姐姐。”思思张开两手挡在她面前,坚定地望着她道,“我也要去。” “思思,你不许胡闹。” “我怎么胡闹啦。” “哪,姐姐出门有正事要办,你留在家里等消息。” “姐姐,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你是去救云儿嘛,我知道的。” “思思。”若寒蓦地转过身,沉声道,“这事你不必搅和在内。” “姐姐。” “福叔,立刻给我备马。” “是,少夫人。”福叔领命离去。 思思不死心地伸臂挡到若寒面前,“姐姐,云儿的失踪,是不是和长孙无月有关?” “不关他的事。” “你别再骗我了。虽然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可是并不代表我是个傻子呀。我知道,这个卫都城,并没你所说的那么风平浪静。这里,到处都潜藏着大蒙国的奸细,那个小菊,恐怕也是长孙无月派来的。” “思思。” “姐姐。事关云儿的生死,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思思一把抓住她的的手臂,恳切地说道,“你让我去吧,你不带我走,我不会安心的。” “思思,我怕你有事。” “你放心,这一路上,我都听你的,我决不冲动,决不坏事,那封信,你给我看看。” 若寒长叹一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大文学 隔了半响,她才缓缓抬起手臂,把手心里揉成一团的信交到思思手中。 思思展开读道:“秦夫人,欲见令郎,请夫人速往赤金关一聚,家主人必将当面致歉,勿念。” “赤金关?”思思在若寒面前坐了下来,“那还犹豫什么?我们立刻上路。” 若寒扭头望了思思一眼,唉然长叹。 半个月后,经过马不停蹄地奔波,姐妹二人终于来到卫军大营。 众人见她们只身而来,都给惊呆了。 思思代姐姐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后,引得众人咒骂连连,纷纷指责卫帝与秦帝之不择手段。 到了晚间,有士兵过来通报,说秦国使者求见。 思思跟随卫惊云回了大帐,坐立难安。 卫惊云脱下一身铠甲上前拥住她,“放心吧,若寒不会有事的,你先睡。” “不,我坐着等她回来。” 卫惊云叹了一口气。 思思挨近他身边,把头枕到他肩膀上,幽幽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术士说我这一生之中有三大劫?” “思思你不要胡思乱想。” “如果说,穿越是一劫,上次中毒是一劫,那我岂不是还剩下一劫?” “你不要乱想,我不会再让你出事了。”卫惊云紧紧拥住她,抬手抚摸她一头乌丝。 低首,望着自己手掌所沾的青丝,默然不语。 思思笑着拥住他,掳过他手掌上自己的长发,“傻瓜,不要担心了,你看,我前两次都没什么事,每次都有贵人相助,这就是天意喽,那我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你想做什么?” “我想……找长孙无月好好谈谈。” “不行。”卫惊云断然拒绝,“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此人想一统天下,如今已经疯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逡,其实我们不该插手这件事情。这个天下……这个国家,跟我们毫无关系。我现在只担心姐姐,只担心你,除了你们,别人的事情,我一个都不想管。”思思握住卫惊云的手,紧紧地捏住他不放,“我去告诉长孙无月,你根本无意跟他争抢天下,他要做皇帝,就让他做去吧。” “不是,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这其中……还牵涉到。” “姐姐那身情债嘛。”思思叹了口气,蓦地抓住卫惊云,神色激动道,“你猜她这次只身一人前去会秦殇,会不会出事?” “应该不会吧。” “我想也不会。”思思爬到卫惊云怀里,“我好累啊。” “累就睡一会儿吧,等若寒回来,我再叫醒你。” “不,我要等姐姐回来我再睡。”她有些神智迷离,抬手抚上他看上去有点朦朦胧胧的脸,“逡,你觉得云儿可爱吗?” “嗯。” 思思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你说,将来我们的宝宝,会不会跟他一样可爱啊。” “那当然。” 思思把头埋进他怀里,捏着他的手,温柔地抚上自己的肚子,“我想……有一个属于逡的宝宝。” 卫惊云垂首凝眸,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凑近她耳朵,低柔地说道,“总有机会的,思思。” 她慢慢爬到他腿上,蓦地滚入他怀里。 卫惊云吹熄了灯火,心想:就放纵一回又能如何呢? ******分割线分割线********* 姐姐抱着云儿从帝殇营内回来后三日,战火很快蔓延赤金岭内外。看着一众无辜百姓在战火烽烟里痛苦,眼睁睁望着一个个被人从前线抬回来的重伤患者,云家两姐妹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心,只能把自己埋在伤患堆里,没日没夜的工作,才能缓解心头的压力。 攻城五日后,伤患骤增、医疗设施不行,药品更是愈来愈少。尤其可怕的是,军草与粮食骤减,照若寒推算,恐怕只能再捱三日。 思思日夜劳作,惊惶交加,终于不支倒下,发起了高烧。 若寒守在妹妹身边,连夜看顾她。 思思睡得很不安稳,每隔一阵子就听号角“嘟嘟”吹起,一拨拨的厮杀,从早到晚,间续不曾断过,哀鸣与叫声不绝于耳,听来很是凄惨。 思思是被一阵战鼓惊醒的。 她晕头转向地坐了起来,低头看见姐姐趴在床边,睡得不沉,眼角犹挂着泪珠。 “姐姐。”思思吃力地爬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擦掉她眼角滴出的泪,“每次都要姐姐保护思思,这次轮到思思保护姐姐了。” “你放心,我去找长孙无月说清楚这件事情,只要他肯倒戈相向,那我们就有救了。”她爬过姐姐身边,“咕咚”一滚,沉甸甸的身子滑到了地上。 她怕惊醒若寒,衣服都未来得及换,仅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摇摇晃晃站起身子便向门外冲去。 就在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蹬上马时,姐姐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她看到她这副样子,吓得脸色都泛白了。 她尖叫,“思思你干什么?” “姐姐,我去找长孙无月,我要他退兵!”思思执住马缰,乌黑的发丝垂落腰间,随风凌乱。 “思思你别傻了,天这么黑,外头混乱成一片,你贸贸然出去,还没见到长孙无月,恐怕已给乱箭射死。”若寒发足狂奔,向思思身边冲去。 “我不能再等了姐姐,你,你告诉逡,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我会活着回来见他。我,我还要给他生十七八个宝宝烦死他呢!驾!”思思一扬马鞭,往若寒身旁横冲过去。 “思思----”若寒大惊失色地追赶,惶急下,伸手抓住一簇马尾。 思思一甩鞭子,骏马吃痛,伸腿欲踢。 若寒眼明手快地放开马尾,一个利索的滚落,脚尖踩到一块碎石,猛一崴,跌坐于地。 “思思,思思----”若寒支着身子摇晃站起,发急叫唤前面的士兵,“拦住她,快给我拦住她!” 眼看一窝蜂的士兵涌过来扑向她,思思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玉佩,用力甩动手中马鞭往他们中间冲去,“挡我者,如挡圣驾,统统滚开!” 士兵们一个迟疑,思思早已策马冲出了军营。 “思思----”若寒惊呼尖叫。 思思充耳不闻,出了军营便是一阵狂奔。 现在的她,只有一个信念、一个目标:去见长孙无月!去和长孙无月谈判! *********分割线啊*********** 思思向守卫出示了那日蘅儿交给她的玉,果然一路畅通无阻,给人请进了长孙无月的大帐内。 他正在帐寮内独酌,见她风尘仆仆而来,很是意外,却也有点高兴。 他起身,嘱咐下人略备薄酒小菜,用以招呼思思。 思思在他面前坐下,淡淡笑道,“不必客气了,思思今日来,是有事相求,皇上。” “你来,可是为了这场战事?” “不错。”思思点点头,“不知道皇上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下思思的故事呢?”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愿意洗耳恭听。” 于是,思思把自己的前尘往事巨细无遗地给长孙无月说了一遍,回头看着他有些莫测高深的表情,冷道,“难道皇上不信思思所言?”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卫惊云并不是以前那个。” 思思点点头,“我们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本来就没打算和皇上争抢这个天下。” “你以为,我发兵,仅仅是因为这个缘由?”长孙无月的手伸向了思思,握住她滚烫的小手,“你病了?思思。怎么浑身这么烫?” “皇上,思思求你最后一件事。”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严肃地望住他,“我希望皇上能够顾全大局,退兵。福泽万民。” “哈哈哈。”一道尖刺的笑声从帐外传来,这笑法,很叫思思熟悉。 果不其然,木兰春与阿巧掀开帐子走了入内。 木兰春怨毒地望着思思,“你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皇上逐鹿天下的念头?” “木兰春,你太放肆了。”长孙无月的黑瞳内染上一层怒意。 木兰春与苏阿巧急忙上前几步,给长孙无月见礼,“参见皇上。” “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长孙无月冷笑,“不要以为你之前帮过朕几个小忙,如今就能在朕面前指手画脚了。” “妾身不敢。”木兰春急忙俯身行礼。 “哼。”长孙无月怒而不语。 木兰春那对怨毒的眼睛盯了思思一眼,蓦然道,“皇上,请早早处置这妖女,切勿给她乱了心神。” “是啊皇上,这妖女留不得。”苏阿巧上前几步,“卫帝就是受了这妖女蛊惑,沦落今日如斯境地,皇上也不想步他后尘吧。” “苏嬷嬷,你是朕的奶娘,帮了朕不少的忙,朕应该尊敬你,只不过,在这件事情上面,你不要插手。” “皇上,奴婢对皇上忠心耿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皇上的天下。”苏阿巧举步逼近思思,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捏,思思额头上当即滑下几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放肆!”长孙无月激动地站了起来,“你竟敢在朕面前……” “皇上,请恕奴婢不敬。”苏阿巧一个纵身,掳了思思便冲出营帐,循着黑夜,向军营后方的山坡奔去。 长孙无月追着苏阿巧直奔山坡,来到山后崖边。 他盯着苏阿巧,“嬷嬷,请你放开她。” “奴婢这么做,全是为了皇上好。”苏阿巧固执地捏住思思的小脖子,向后退了一步,松动的石子儿扑簌簌滚下了崖。 “奴婢不希望皇上为了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苏阿巧,朕要你放了她!!” “皇上,恕难从命!”苏阿巧挟住思思,转头纵身一跳。 “不----” 长孙无月哪里还有心情再打仗,带了一群亲信百余人左右,举着火把,浩浩荡荡下山崖寻找思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长孙无月这样告诉自己。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当白昼冲破黑暗,曙光乍亮之际,他们终于找着了思思。 苏阿巧已经毙命。 思思刚巧是跌在她身上的,伤了头部,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长孙无月伸出哆嗦的手指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觉还有一口气在。 “回营,找大夫。” “是皇上。” 半个时辰后,一帮庸医摇头晃脑地退出来跪见长孙无月,“皇上,请恕老臣无能,姑娘恐怕是没救的了。” “胡说!你们统统都胡说。”长孙无月大怒,伸脚踹开离得最近的一名御医,“今日你们不治好她,他日我要你们下黄泉陪葬。” “皇上饶命,皇上恕罪呀……”一群大夫吓得爬倒在地,当即哭了出来。 小武掀开帐帘冲入,单膝一点,跪拜长孙无月,“皇上,臣得到消息,神医傅清尘刚刚抵达卫帝大营。” “有救了,思思姑娘有救了。”宋太医匆匆忙忙奔了进来高声嚷嚷开了。 ***********(思思回来这段跳过,见帝殇番外,不再赘述)********* “碰!”一脚重踢,病房的门给一个高佻美艳的红发女郎给踹开了。 正趴在窗户上看外头淅淅沥沥小雨的思思,闻声后,莫可奈何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头也没回,“伊莲姐姐,你可不可以温柔点啊。休尔哥哥居然能忍受你,我真是好佩服他。” “你这个小丫头唧唧歪歪说什么哪?”红发女郎踩着细高跟走上前,一把拧住她的小耳朵,逼迫她转回脸来。 “好痛啊。”思思用力摔开她折腾人的手,“真讨厌,回头我告诉姐姐,你欺负我呀。” “哈,她现在在破古代,想杀我也触手不及。” “她想杀你杀不到,我可以。”一道戏谑的声音不高不低在耳朵边扬起。 伊莲立刻换上一副可爱乖孩子脸,回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门口倚着的那名出色男子。 “克瑞斯。”她花蝴蝶似的奔了过去,还没来的及给他一个拥抱,就见一张圆溜溜的苹果小脸蓦地跳脱到眼前。 小苹果仰着头,皱着秀气的眉毛,气嘟嘟地大叫,“伊莲姐姐你真讨厌。” 伊莲的手僵化在半空中,瞬势摸摸自个儿的鼻头,“宝宝也来了?” “你呀,我拜托你给我长长岁好不好?你和休尔假结婚那件事情我都还没问你呢。” “呃克瑞斯,嘘嘘,嘘嘘。”伊莲急忙奔到他面前,把他拉进屋子,一脚踹上房门,“这件事千万不能给我们双方父母知道。” “你还说?” “哎呀,别提这事了ok?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不妨碍你们叙叙旧情啦,我先走了。” 小苹果爬到思思身边,听她要离开便转过头问,“你去哪里?” “去叫休尔煮饭呀。” “我要吃咖喱饭。” “我要吃清淡点的,别给我放油!” 小苹果与思思姑娘一前一后叫道。 “知道啦,两位小公主!”伊莲边往门外走边叨咕着,“我丫滴天生给你们云家姐妹当佣人滴嘛?” “你来干什么?”思思伸出一根手指,瞄准正向这边移动的克瑞斯。 他笑,“宝宝说要来看你。” “宝宝你带他来干嘛啊?”思思用力晃着小苹果的手,“我讨厌看到他。” “你为什么讨厌他啊?” “我看到他,我就想起他在课堂上怎么嘲笑我啦。” 克瑞斯勾起唇,忍不住要笑,“怎么能怪我?” “就是啊,都多久的事情啦,你还念念不忘。”宝宝用力推了思思一把,“再说了,当时,是你把杜老师打进医院的,所以克瑞斯才会来代替杜老师上几节国文课的嘛。” “你说什么??”思思一把揪住宝宝的衣领,“我那时是为了谁动手k姓杜的呀?” “呜呜,克瑞斯!!”宝宝伸出一对小小手,立刻给亲亲老公抱进怀里。 “不要怕她!”克瑞斯安抚宝宝。 “你们两个混蛋!!混球!!我告诉姐姐你们欺负我!!”思思激动地脸都涨红了。 宝宝得意地嗅嗅小鼻头,扬扬拳头,“姐姐现在不疼你了,姐姐现在最疼宝宝了。” “你混球!!”思思扑上前滚到她身上,动手掐她白嫩嫩的小脸,“不要在我面前亲亲我我的,我踹死你丫的。” “呜,克瑞斯。” “不许欺负宝宝。” “混蛋~~!!” “你们吵什么哪?”云伟凡推开门抱着一大堆生活用品走了进来。 “爹地她打我!!”宝宝与思思同时伸出两根手指互相指着对方。 “哎呀,思思呀,你爬那么高干什么,危危险险的快下来,你现在不比从前,有了身孕就别爬低上高的嘛,下来快下来。”云伟凡一边抱怨一边用眼睛瞪克瑞斯,“你干嘛由着她们两个闹呀。” 克瑞斯撇撇嘴,“又不会出事。” “真出事就完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克瑞斯挥挥手。 “爹地!!”宝宝跳了起来,气呼呼地叫道,“思思姐姐回来以后,你就不要宝宝和克瑞斯了。” “哼,谁叫你们黏糊在一起这么久,都没一个小宝宝出来呢,思思现在可不一样,哼!!思思有了逡的宝宝!思思要当娘了!”思思用力一扭小脖子,神气活现的…… 宝宝气得不行,转身跳到克瑞斯身上,大叫,“哥哥我要小宝宝……哥哥,宝宝也要当娘!!” 云伟凡伸手抚抚额角,有点头痛地看着眼前一对宝。 克瑞斯笑着抱起她,转身向外走,“那也得等你再长长嘛。” “我长你个头啊……” 思思扑哧笑开了,扭回头看向云伟凡,“爹地你买了什么呀,这么一大堆。” “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伟森说你还要留院观察半个月才能出去,爹地不放心嘛。” 思思一扭小脖子,“宝宝说那个罗伟森是个庸医啊。” “哎呀,你别听宝宝那小家伙胡说八道的!人家是双博士出身,港兴医院的院长接班人,到她嘴里就成庸医了。” 思思吐吐舌头,“爹地,这几天有没有去看过苏博士?” “看过了。”云伟凡点点头,“他说得等上一段日子了。” “没关系。”思思幸福地笑开了,“姐姐已经和薛子墨谈妥了,薛国师已经答应三日内送逡斯回来了。薛国师说过,凭他的能力,只可以送一个人回来,那不就是逡喽。” “嗯。”云伟凡点点头,“逡能回来,我就真的放心了。唉,还有你姐姐和姐夫,他们要是能带着云儿一起回来,那我就更开心了。” “放心吧爹地。”思思腻歪到云伟凡怀里,笑道,“博士一定有办法的。说不定隔一阵子后,爹地就能看到姐姐姐夫回来了。” “是啊。”云伟凡点点头,“我真希望能有这么一天,思思。”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爹地。”思思一手抚上肚子,幸福地笑笑,“放心吧爹地,我和宝宝都会陪你一起等的,总有一天,我们会一家团聚的!” 父女俩对视了一眼,坚定地点点头! 云伟凡心想:是呀,无论多艰难,总有重聚的一天! 试目以待吧---- 【全书完结】 有关云氏三姐妹之宝宝的文,后期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