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王妃很妖娆》 001 暗夜玫瑰 晚上十一点,电脑屏幕上那只粉色企鹅忽闪忽闪地亮着,qq嘀嘀地送过来一句:“玫瑰,我能见你吗?” 鱼儿上钩了! 我望着电脑屏幕,冷笑一声,曲起手指答答地敲过去一行字。大文学 “不好吧?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周。” 适当的矜持是必要的,太容易达成的目标,总是乏味的。 “对不起,我太冒昧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 “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是吗?祝你生日快乐。大文学” 点击鼠标,找出一个特大的生日蛋糕发过去,再送上一大束玫瑰花。 “谢谢,说实话,你是唯一一个给我祝福的人。” 图标闪烁,过来一张羞涩的笑脸。 “怎么会?你没有朋友和亲人吗?” 点击发送一个漂亮的女生,惊愕地托着腮,头上打个大问号。 “当然有,可惜都不在身边。” “你一个人在g市?” “是的。大文学” “要不这样吧,你出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选了一罐啤酒发过去。 “真的?可是,会不会太失礼了?” 回来一个张大着嘴巴,笑掉门牙的脸。 “怕失礼的话,你买单好了。警告,我可是很会喝的哦!” 笑吧,再过两小时,估计你就笑不出来了。 “没问题!地点呢?” “建设路那家金沙酒吧,你知道吗?二十分钟后,在门口见。” “ok,不见不散!” 关掉电脑,脚下用力,电脑椅向后滑出几米远,停在了壁柜前面。 起身,将电脑椅踢回原位,随手一拉,浴袍滑到脚背;打开柜门,捞出一件火红的真丝衬衫,再搭上一件黑色马甲,套上一条超短的皮裙,修长的美腿上着一双黑色网纹丝袜,足蹬一双尖底圆头的长筒马靴,短短五分钟,已变身为一朵媚惑十足的暗夜玫瑰。 勾起床上的红色风衣,抄起车钥,我如风一般掠出了单身公寓,去赴午夜之约。 金沙酒吧前,一名瘦高的男人在风中挺立着。午夜的霓虹闪烁着,在他的脸上交织出光怪陆离的幻影,看不真切他的长相和表情。 吱地一声,哈雷擦身而过,停在了他的脚前,我透过头盔的玻璃审视着他。 他退了一步,疑惑地瞄了瞄我和我的车。 “异乡人?” 二十八?嗟!我看三十八还差不多! “暗夜玫瑰?!”错愕加惊艳的表情如出一辙:“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锁了车,把钥匙高高地抛起,嘲讽地笑了:“怎么,只是年轻吗?” ps:若璃的新文,前期出人物,慢热。但若璃向各位保证故事精彩,情节绝对跌宕起伏,而且更新速度超快! 002 夜路走多了 “不,你还很漂亮,真的!”他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大文学 “走吧。”我主动把手伸进他的臂弯。 “去哪?”他有些紧张,竟然微微脸红。 “嗟,”我冷笑:“你总不会打算在外面吹一晚的风吧?” “哦,好!” 一个半小时后,我折返回到酒吧后门,老板娘笑咪咪地拿着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交到我的手里:“小娅,常来玩啊。大文学” 我数也没数,一把塞进大衣口袋,大踏步朝停在巷口的哈雷走去,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发出的笃笃声,在静寂的夜晚,传出去好远好远。 “玫瑰!”斜刺里闪出一条瘦高的人影,竟是去而复返的异乡人。 他用一双略带忧郁的眸子,静静地望着我。 “你还没走?”我微微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 他眼神清明锐利,完全不似刚才那副半醉憨厚的模样。大文学 “暗夜玫瑰,又名寂寞佳人,午夜幽魂……专门在网上以网友见面为由,诱使他人去指定酒吧,餐厅进行消费,从而非法牟取高额回报……”他嘴唇翕动,机械地吐出一连串的资料。 “呵呵,警察叔叔啊?失敬。”我掀唇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拷,我就知道,男人都是不可信的! “你这么年轻,又受过高等教育,为什么不通过正当途径,找个正经的工作,非要走上这条路?”他轻叹一声,还在絮絮地说教。 “是,叔叔我错了。”我嫣然一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猛踢了他胯下一脚,拨腿就跑。 想抓我?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站住,你别跑!”他闷哼一声,曲起膝盖,捧着小腹,痛苦地蹲了下去。 站住?站得住才有鬼! 不跑?不跑的傻子! 我卯足了劲,仗着地形熟悉,在小巷里狂奔,迅速地跑到了我的宝贝哈雷旁,跳上去,踩下油门,车子呼啸着绝尘而去。 “站住!”身后传来他楔而不舍的狂呼。 “再见了,异乡人!”我回眸一笑,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玫瑰小心!” 我回头,一辆小车疾驰而至,雪亮的车灯耀花了我的眼睛。 拷!我低咒一声,猛地提起笼头,哈雷的车头高高昂起,车身腾飞,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孤线,呼啸着越过小车一头朝暗沉的黑夜扎了下去…… 003 小鬼勾错魂 拷!我低咒一声,猛地提起笼头,哈雷的车头高高昂起,车身腾飞,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孤线,呼啸着越过小车朝安全地带降落。大文学 我唇角一勾,胜利的笑容还来不及展露,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哈雷刚要安全落地之时,迎风刮来一股奇怪的狂风,哈雷犹如风中的一片落叶,倒退五米与小车发生剧烈的碰撞,怦地一声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热浪将我震得晕了过去。大文学 什么,勾错魂? 我没有想到,这么乌龙的事件居然发生在我的身上。 “对不起,阳寿已尽的是开小车的那位先生。他本来应该是与重型卡车相撞而亡。新来的鬼同事缺乏经验,呃,错以为时辰到了,就……呃,对不起。”牛头诚惶诚恐地跟我道歉。 我拷!重型卡车跟重型机车虽然只差一个字,休型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都能搞错,这位鬼老兄的业务水平还真不是普通的菜! 没关系,米里难免有几粒谷,谁都有出错的时候,这口气我忍! 但是,既然是他们错了,就应该把我再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大文学 “上仙,你,你的身体已烧成灰了。”犯错的那个畏畏缩缩地躲在马面的身体后面,结结巴巴地说明。 怕我不信,牛头特地捧了一面铜镜放到我面前。 我吸一口冷气,倒退一步。 嗬!那个脸如焦炭,浑身漆黑,只剩两颗眼珠骨噜噜乱转,在半空中飘浮的喷火幽灵不会是我吧? 对哦,车祸时发生爆炸,我已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我不管,祸是你们闯的,无论如何,你们应该给我一个交待!”我站成三七步,手指关节掰得卡卡响。 “我查过了,你下一世应该投到……”马面经验老到,马上翻开生死薄查询。 “咳,”牛头轻咳一声,悄悄拉了拉马面的袖子,把他拖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补充:“现在时辰错开,怕是顺序已被打乱。”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奶奶的,以为我好欺侮?这世勾错连下一世的名额也被别人侵占?“啪!”地一掌击到生死薄上,震得两个小鬼瑟瑟发抖。 “让我瞧瞧,”我抢过生死薄,张开鸡爪似的漆黑手指轻轻翻动书册,森然一笑:“十世情劫?什么鬼东东?” 004 自己做主当杀手 好家伙,前面八世,我分别嫁给了西方的吸血鬼,东方的商人,埃及的法老,罗马的勇士…… 也不知是我心太毒还是他们命太苦,那么多老公,愣是全部在新婚之夜离奇死亡,令月老的红线屡屡失效,丘比特的金箭次次射偏。大文学 为此,我上过西方的绞架,浸过东方的猪笼,受过鞭刑,也遭过火吻……轻松地完结了八世生命。 “第九世怎么没有老公?”我兴致盎然地翻看着我的前世今生。大文学 “呃……” “哦,我忘了,我还来不及嫁人呢。”我轻撇嘴角,冷然嘲讽:“下一世呢?怎么没有?我要嫁谁?” “这个……三生石上姻缘早注定,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牛头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说明。 “呸,不就一块破石头?信不信我把它扔到忘川河里?”我举起生死薄,作势欲扔。 “别别,姑娘你可千万别乱来。”生恐我一怒之下把生死薄给毁了,马面慌得双手乱摇。大文学 “好吧,我暂且不动手。”我笑睇着他:“前面九次都由你们选,这一回,我可要自己做主,行不行?” 靠这群头大无脑的小鬼?谁知道又要把我送到什么地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既然来地府一遭,命运当然要自己掌握。 “这,如何使得?有违鬼纪。”牛头面有难色:“再说了,不是所有的肉身都能与姑娘的相配……” “呸!许你勾错我的魂,不许我自己做主投次胎?”我冷笑:“大不了,你们把条件相符的挑出来,我再选,这总可以了吧?” “呃……好吧。”牛头无词以对。 于是,一翻忙碌之后,剩下五个选择。 吓!环肥艳瘦,各个都是美女。 慢着,光是皮相漂亮有屁用? 翻开生死薄一看:其中有两个是青楼花魁,染上花柳病而亡;一个为人妾室,因不得宠,背夫偷汉,被抓浸了猪笼;另有一个十五岁嫁了个卖猪肉的屠户,一年生一个,直到十九岁,难产而死。 投到花魁身上,醒过来就侍候男人,哪个女人愿意?淘汰! 从猪笼里爬出来就纠缠在两个男人之间,还被千夫所指,没劲! 活过来还没喘口气,就当了四个孩子的娘,那还不如一刀捅了我痛快! 最后一个虽然是个杀手,好歹没有嫁人,跟男人没有瓜葛。再说了,我江小娅上一辈子兼过各种职,却还从没做过杀手。 在古代飞檐走壁,来去如风,刀头舔血的生活,没准也挺刺激了。 既然没得选,那就是她了! 005 穿越在深山 因为此次还阳,打乱了生死薄即定的顺序,所以不能从奈何桥上走过,直接由牛头马面带我去现场。大文学 “起!”牛头一声轻喝。 我的身体就如一缕轻烟,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在云层里穿梭,那种感觉新鲜又奇妙。 脚下崇山峻岭瞬息而过,也不知飘了多远,四处雾蔼茫茫,马面忽地说了一句:“到了,就是这里。大文学” 还没等我看个清楚,背上巨灵之掌一拍,我眼前一黑,身子倏地下降,似被带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迅速地旋起来,越来越快,身体诡异地扭曲成s形,越来越痛。 终于,我的忍耐已到极限,大叫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前模模糊糊,只有一片朦胧的光影,看不真切。 “姑娘,你醒了?”头顶上有一个惊喜的声音。大文学 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感觉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痛,就象被拆开了重新组装了一遍的一样。 对方也不等我回答,咚咚咚就跑出去了,不多会,冷风一吹,进来一个黑影,刮到我的身边,不由分说二根手指已捏住我的眼皮,把两个眼睛都翻看了一遍,这才在我身边坐下,顺手又搭上了我的脉门。 “这是哪里?”我虚弱地逸出低语。 “这是野狼山脚下啊,”黑乎乎的影子温和地回答:“你昏睡了好几天,可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谢谢。”我挣扎了一下,他看出我的意图,伸手搀了我一把,我顺势坐了起来。 借着昏黄的油灯,我看到一个年约五十,相貌清矍的老者。他穿一件褐色的长衫,颌下一络灰白的长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请教姑娘芳名?”那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我姓江,叫小娅。”我乘机打量了一下周遭,发现置身于一个简陋的帐篷之中。帐中只一条地毡,一块圆形树墩权当了简易茶几,正中一条绳索垂吊下来,悬着一盏油灯,风一吹就前后左右不停地晃荡。 光线明明暗暗,晃晃幽幽地从身上划过,漾着一丝诡秘的氛围。 “赵掌柜的来了?”许大夫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回头特意给我介绍:“江姑娘,这位是赵刚,赵掌柜;三天前就是他在鬼不灵崖下发现的你,把你背回来,这才捡回了你一条命,还不谢谢人家?” 006 当务之急 “多谢赵掌柜。大文学”我学着电视剧里常演的桥断,向他胡乱地施了一礼。 “呵呵,咱们采药人,常年在山里走动,谁没有个意外?大伙相互帮衬着,那是应当的,再说了,要不是许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也是白搭。”赵掌柜挂一脸憨憨的笑,大如蒲扇的手掌胡乱地摇着。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许大夫摸着那络长须,呵呵直笑。 其实古代也不错,至少民风醇朴,不是吗? 望着这两个朴实憨厚的男人,我抿唇,淡淡地笑了。大文学 将养了两日,身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我已可行走自如,也在大家的交谈中把他们的底细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国家,叫龙御王朝。这姓赵的就是本国最大的赵记药行所属的商队。他的职责就是带着一帮人,常年走山过岭,到山居人家收集各种珍奇的药草,然后运回药行。大文学 骡车上高高摞着药材,许大夫兼职赶车,我坐在车辕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请恕老夫冒昧,”许大夫一手挥鞭,另一手捋着那两络长胡子,略带迟疑地望着我:“不知江姑娘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哎,”我垂下眼帘,挤出两滴泪,装成无限凄凉:“我孤苦零丁,哪有什么去处?若不是没有法子,也不会犯险上野狼山。” 我孑然一身来到这个异世界,无亲无故的,能有什么打算?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咯。 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落脚点。 我现在有些后悔不该选这破杀手了。 原来以为当杀手很威风,哪知道她穷得叮当响。 孤孤单单地死在这荒山野岭也就罢了,身上居然一个大子也没有。我估计她顶多也就是杀手界里的一只菜鸟。 早知如此,我该挑个花魁当当。 哎,现在后悔也晚了。 “姑娘没有什么亲人可以投奔吗?”许大夫蹙起了眉头,关心地看着我。 我轻咬嘴唇,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越发楚楚可怜。 “江姑娘……”许大夫一脸同情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许大夫,我知道你也有难处。”我打断他,深明大义地道:“你放心,等到了洵阳,我自然会离开,不会一直赖在你们药行的。” 007 推荐工作 他必是想赶我走,我不给他机会,抢先把话说在前头,估计他脸皮薄,反而不好意思承认了。大文学 果然,他立刻涨红了脸,双手乱摇:“江姑娘误会了,老夫绝没有要姑娘走的意思。” 赵掌柜在旁边听着,立刻点头如捣蒜,表示同意。 我暗自得意,面上却一脸忧郁:“许大夫,您别太为难了。” “哎,”许大夫搓了搓手,一咬牙,一副霍出去的表情:“江姑娘我跟你明说了吧!” “您请说。大文学”我暗暗纳罕,不知是什么话使这老好人左右为难? “事实上,药行隔壁王府的周总管,一直托我替他物色一个种花的丫头。我看江姑娘口齿伶俐,秀外慧中,是上上之选,想要替姑娘做个引荐,又怕委屈了姑娘。所以……” 晕,吞吞吐吐的说了半天,原来他是想替我介绍工作来着! 不过,王府里种花的丫头?嗯,听起来还不错。大文学 “许大夫说的是可是王老夫人那个王府?”赵掌柜面上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忍不住插了一句。 “正是。”许大夫脸上微微一红,不自在地捋了捋胡子。 怎么,那个王府有什么古怪吗? 这两个人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不过,我江小娅是什么人?还能让一古代老太婆给吓着了? 有点古怪才有意思,她若是太平常,我还不爱去呢! “太好了,我平时在家就爱莳弄花草。”我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一脸天真雀跃的表情:“承您的情,若是能有个栖身之所,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在花店里打过工,虽然只呆了半个月就走人。但是养花种草,也不过是些勤施肥,多浇水,抓抓虫子而已,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许大夫立即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习惯性捋了捋灰白的胡子,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赵掌柜张了张嘴,看到我满脸欢喜,终于叹了一口气,不吭声了。 而我,解决一个重大的民生问题,靠在身后堆成小山一般的虎骨麝香,开心地抿着唇笑了。 进了洵阳城,许大夫放下手头的事情,先领了我去王府。 站在青墙碧瓦的王府前,等着通报,我望着朱漆大门上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二个黑体描金大字,哑然失笑。 原来此“王”府非彼“王府”。 不过,从这朱门大户,高墙深院和门口二个威风凛凛的石狮来看,这个“王”府还是很有些财大气粗的。 008 初进王府 “许大夫,久候了。大文学”正胡思乱想之间,从林木森森的王府深处,走出一个穿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 他含着谦逊的微笑在我们身前站定,一双炯炯的眼睛早已在不经意间把我全身扫描了一遍,拱着手向许大夫互相行了个礼:“这位是?” “这位是江小娅,江姑娘,周总管前次不是托我寻个种花的丫头?我瞧着她手脚伶俐,长相讨喜,这不,今儿就把她带来了。大文学”许大夫捋了捋长须:“怎么样,周总管看着可还满意?” 我立刻很配合地微垂着头,做出羞涩状,朝他福了一福:“周总管好。” “以前种过花吗?”周总管瞥我一眼,眼中有些狐疑。 “种过。”我点了点头。 “许大夫相中的,必是极好的人选了,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周总管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与许大夫客套了几句,便领着我进了府。大文学 跟着他曲里拐弯走了好一阵子,穿过十几道回廊,到了一堵长满爬山虎的矮墙下。顺着墙根下的一条碎石路拐个弯,看到一道石门,我抬头一瞧,看到门上写着“芳菲阁”三个隶书大字。 石门很窄,上面长满了青苔----好象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的样子。我踮起脚跟向内张望着,短墙里面花木扶疏,隐隐有流水声传来。 周总管站到门边:“小娅是吧?今天开始,你就在芳菲阁做事了。嗯,月俸是五十文,每个月初到福婶手里拿。对了,没事最好不要出园子,免得找不着人。” 我的目的,也只是找个地方先落脚,也不指望靠着它发财,五十文就五十文吧,我没意见。 不过,这个没事不能出园子的规矩却有些不好。 我是来种花的,又不是来坐牢的,干嘛许进不进出啊? 他见我没吭声,自顾自地指着靠围墙的两间矮房,吩咐下去:“晚上就住这里,被褥什么都是现成的,也不必去领了。有什么不懂的,明儿个问福婶,我还有事,先走了。” 奇怪,他干嘛走得那么急?倒好象是有鬼在追他。 我耸了耸肩,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院子里满满地种着许多菊花,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路面上长满了杂草,蜿蜓着向花木深处延伸而去。 风一吹,满园的花木沙沙作响,隐隐似有哭声夹在其中,仔细一听却又没了。 009 爬墙 我心中好奇,看着四下无人,不觉又有些蠢蠢欲动----好歹名义上咱也是个杀手,总应该会点轻功什么吧?这么矮的墙,跳过去想必是小菜一碟。大文学 不如我试一下,成功的话,没事晚上也可以溜出去到处转转,熟悉一下社会环境是不? 苦跳了几次,未果。 呸!这什么破杀手?鄙视! 我不死心,忿忿地跑到那两间好象随时要倒塌的房子里找了一下,搬了一张方凳出来,垫在脚下,踮起脚尖攀住墙头,做引体向上,五分钟后,终于成功地骑在了墙头上。大文学 惬意地坐在墙头上,迎着风晃着两条腿,悠闲地四下打量。 原来墙外是一个极大的池塘,满塘的残荷,一片凄凉景象。紧挨着塘边是一条幽深的窄巷,七弯八拐的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墙角一团黑漆漆的影子,若不是它偶尔蠕动一下,我还以为是堆垃圾。大文学 仔细分辩了一下,原来呜呜的哭声就是从暗影里传出来。 “呀,要死走远点,别在这里吓人。”我略提高了声音朝那团暗影大喊。 影子受到惊扰,慌慌地扭着头四处张望,包住身体的破布滑了开来,露出窈窕的身材和一头乱篷篷的枯发。 “喂,这里,头顶呢!”我愉快地大声提示她。 她满脸惊慌地抬头瞥了我一眼。 我与她打了个照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长了满脸红红的痘痘,有的还化脓溃烂,流着黄水,也不知得了啥病? 她看到我吃惊的模样,眼里露出悲伤绝望的表情,垂下头,拾起那块布包住头和身体,匆匆地消失在暗巷深处。 “大胆的丫头,谁让你爬墙的?”身后,响起一把严厉森冷的女声。 我吃了一惊,身子一晃,差点从墙上跌了下来。 定了定神,扶住墙头,慢慢地掉转身来。 花田里,离墙十来米处,站着一个身材健硕高大的中年发福的女人。她叉着腰,怒气冲冲地仰望着我:“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下来?” “是!”我目测了一下高度,手攀着墙,身子慢慢地从墙头滑下来,到差不多时,手一松,轻松地回到地面。 “你就是新来丫头?”她皱紧了眉头,冷冷地望着我:“叫什么,多大了?” 010 鬼话连篇 “江小娅,十七岁?”我想了想,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大文学 依稀记得那生死薄上是这么写的? 只是现在,我也拿不太准。 常言道,鬼话连篇,他们的话岂可尽信? 至少,他们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这女杀手绝对是个风姿绰约的惊世大美女,我现在亲眼所见,却只是个姿色中等的平凡女子。 “叫什么不好,偏偏叫个小哑!” 她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两只牛眼似的大眼冷冷地瞪着我,不耐烦地训了一句:“周总管没跟你讲过府里的规矩?” 说过,不就是没事不能出园子吗?我人还在墙上呢,没有出园子,所以不能算是坏了府里的规矩吧? “记住了,以后主子问话,要加上奴婢二个字,明白吗?”她不等我说话,拉长脸大声地抱怨:“什么都不懂,傻不拉叽的!” 我心中一怒,目光中不免带了些寒气,抿着唇冷冷地望着她:“请问,你可是福婶?” 许大夫有跟我提过,福婶专管府里的粗使丫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大文学大文学 她现在拿着鸡毛当令箭,在我面前做威作福,我江小娅岂是个怕事的主? “看什么看?”她恼了,抬起脚踢了踢脚下的一个黑色包袱:“哪,这是给你的!还有,每日辰,申二时为用餐时间。” 说完,她不再理我,转身就走。 辰,申二时用餐,也就是说一天只吃两顿咯?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申时大约是在几点,饭堂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也不交待清楚,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 拾起躺在地上的包袱,打开一瞧,原来是两套深蓝滚黑边的粗布裙子,也不知是什么人穿了的,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去屋子里寻了个木盆,到园中的井里打了些水,用清水胡乱揉了几遍,晾在竹杆上了事。 又把床上的被褥搂出来,用棍子敲了个遍,抖落无数灰尘,呛得我直咳嗽。 这种生活小时候跟着拾荒的奶奶也不是没有经历,现在做起来倒也驾轻就熟,隐隐勾起些童年的回忆,心里泛出淡淡的酸楚。 夜晚很快降临,累了一天,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听着草间虫鸣,闻着被褥散发的淡淡的秋阳的味道,空气里浮动着花香,睡意很快地袭来。 011 夜半哭声 “可凤~可凤!”半梦半醒之间,似有人在耳畔焦灼地呼喊。大文学 我向来浅眠,当下一骨噜爬了起来,侧耳细听。 “可凤,可凤!” 这回我听得千真万确,风里夹着呜咽,分明是一个男人在叫可凤! 偌大的芳菲阁只住了我一个人,这个可凤是谁?这男人又是谁? 我翻身坐起,从床头摸了根腕口粗的棍子提在手里,悄悄地打开了门。大文学 冰冷的夜风吹在身上,我瑟缩了一下,退回去,随手把床单裹到了身上。 没有了遮挡,幽幽的哭声在空旷的园子里越发显得清晰了起来。 站在门边,我循声望去。 墙角下,幽幽的火光,在夜风的吹拂下飘飘荡荡,明明灭灭,一团暗影伏在地上,低低地啜泣。 “你是谁?”我提了一盏灯,走过去,高高抡起木棍,准备一不对劲,立刻不客气地一棍子把他打晕。大文学 “鬼啊!”他掉转头瞧见我,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尖声大叫。 我把灯提高照到他脸上,没好气地用棍子戳了戳他:“喂,起来说话!” 苍白的肌肤在灯光下透着诡异的青色,大大的眼睛里红红的血丝让清秀的他看起来有些可怖。他爬起来,用力推开我,一言不发伧徨地逃走了。 看他跑的方向,倒是往府里去的,看来是这府里的人。 “别跑啊!”我叫了一声,他早跑得没影了。 什么男人啊?胆子比女人还小! 冷哧一声,弯下腰凑到墙跟去看。 墙角下有一堆未燃尽的灰烬,带着些热气,疑似某种纸张燃烧后的残留物。 呸呸呸,半夜不睡,跑这里装神弄鬼的吓人! 我低啐了一声,掉头就走,脚下踩着一颗石头,硌得我生疼。 “拷,连你也欺侮我?”我没好气地正打算一脚踢飞,发现不对,软软的,不象石头。 拾起来拿回房里细细一瞧,却是一个荷包,上面绣着极精致的图案,隐隐还透着一股幽幽的淡香。 轻轻一抖,哗啦一声大大小小的银块滚在了床板上,还有几张折得整整齐齐的银票,数了数,抛开那些碎银不算,也有一千二百两之多。 除此之外,有一个类似印鉴的小玩意吸引了我的视线。它通体墨绿,材质奇特,非金非铁也不象是玉,扒开那堆碎银块,把它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沉沉的,触手温润。 012 天师捉鬼 我拿着它,好奇地在吃剩的烤地瓜上印了一下,有镂空的铭文显现出来,可惜是篆书,我一个字也不认识。大文学 不用说,这肯定是刚才那个男人匆忙之间掉的。 我吹了声口哨,心情愉悦地把钱塞到怀里,印鉴嘛,随手塞到了床脚的墙缝里,丝毫也没有物归原主的打算。 嘿嘿,虽然小惊一场,却意外飞来横财,总算值回票价了。 噗地一口吹熄了灯,躺回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大文学 第二日早上,推开门一瞧,芳菲阁前轰的围了一堆人。 园中那片空地上,摆了一个长长的香案,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拿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地在草坪上手舞足蹈,口里不时喷出口焰,燃起的道符惹来围观众人的阵阵尖叫。 “啊!”也不知谁猛抬头见了我,尖叫一声。大文学 然后,人群发了疯似的扯着喉咙尖叫。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她有影子诶!”人群里不知谁天外飞来一句,大家才渐渐恢复镇定,却仍推推挤挤地不敢靠近我。 “你,你没死?”有胆大的问 “死?谁说我死了?”我莫名其妙。 “昨晚芳菲阁闹鬼,很多人都听到哭声,听说那鬼没有头,走路飘忽,脚不点地,头发直垂到地上,三少爷刚好从那里路过,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半夜请了回春堂的许大夫过来瞧,折腾了大半晚,到天亮才走。”李嫂以手揪着前襟,把昨晚的事夸大其词,讲得绘声绘影。 一夜之间王府花园里闹鬼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全洵阳都知道了。大伙全都猜我不是葬身鬼腹,就是被摄去魂魄,总之肯定是没命了。 我略一凝神,不禁哑然失笑。 晕!明明是我怕冷,披了件床单出来,结果没想到把府上的三少爷给吓出病来。 当然,这个事实,打死我也不会说出来。 天师闹了足足四五个钟头,从墙角下找出一块乌七抹黑的不明物体,郑重其事地丢下一句:“地煞星做崇”的预言,被周总管毕恭毕敬地请到东厢房去,预备晚上来捉鬼。 留下心存畏惧的众位奴仆,面色各异地散去,忧心冲冲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人群一哄而散,独留下我面有愠色地瞧着地上留下的凌乱的足迹,恨恨地整理起混乱的现场。 013 夜行人 秋天昼短夜长,没等多久,天就完全黑下来了。大文学 天师吃饱喝足,又开始在园里装神弄鬼地呦喝起来。 靠在墙边瞧了一会,见他没完没了地折腾,不知闹到什么时候,实在撑不住,索性打了个呵欠把房门一关,睡起觉来。 刚躺下没多久,“啊”地一声短促的低叫之后,四周突然归于沉寂。 我寒毛倒竖,虎地翻身坐起,趴到门缝边努力瞪大了眼睛朝外面张望。大文学 鬼我倒不怕,就怕人装神弄鬼。 真要是牛头马面来了,我还要找他们算帐呢,哼! 外面黑漆漆一片,只有幽暗的夜空里,偶尔点缀的几颗小星星,闪着诡异的光芒。 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动静。 壮起胆子把门慢慢拉开一条缝,刚一露头,一点蓝光挟着冷风急掠而至,我下意识地一缩头,不明物体擦着我的耳朵掠过,没入身后的木板,发出叮地一声轻响。大文学 黑暗里,一柄寒若秋水的长剑已无声无息地递到了我的胸前。 我脚尖轻点,身体鬼使神差般斜窜出几尺远,滑到了屋子的外面,堪堪躲过了他这致命的一击,与他打了个照面。 他身材高瘦,全身黑衣,一条黑巾蒙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湛然的双眸。眼中精光四射。 我呆愕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从屋里出来的? “咦?”他惊讶地微咦一声,手底下的剑却没有停顿,紧接着催动长剑,剑光暴长,朝我兜头盖脸的袭来。 “喂,我不认识你,你看清楚了再打不迟啊!”我顾不得多想,提高了声音大声嚷嚷,拨脚就朝园外跑去。 拷!这帮死古人!明知道今晚这里捉鬼,我敢打赌,外面现在至少有几十双耳朵在偷听,我这么大的声音嚷,就算是死人也该听到了,却愣是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救我? 好,他们不来,我出去总行了吧?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杀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他冷哼一声,也不知怎么地一晃,突然就到了我的前面。 我要是再往前跑,等于生生把身体往他的剑刃上撞。 明知跑不掉,我苦笑一声,索性停了下来。 他手一抖,长剑已架到了我的脖子上,沉声喝问:“你是谁?为什么躲在园子里?” 014 装死 我光明正大地在自己房子里睡觉,他分明才是那个入侵民宅,意图不轨的家伙,居然摆开架式来审问我? “呃,小心你的剑,搞不好真的会死人的。大文学”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的剑身上,小心翼翼地移开几寸,赔了个笑脸:“要不,咱们到屋里说话,我给您倒杯茶?” “少废话!”他手一沉,剑又压到我的肩上:“说,在这里做什么?” 了不起!一个大男人拿把剑在个小女生面前耍威风,很酷吗?嗟! “回大侠的话,我叫江小娅,是芳菲阁里新来的丫头。大文学”我垂下头,面上毕恭毕敬,心里早把他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个遍。 “哦?昨夜大难不死的那个?”他挑了挑眉,竟然真的站在这空旷的花园里,跟我闲聊了起来。 “呃,昨天没死,不代表今天也不死。大文学”我悄悄退后一步,眼睛四处乱转,希望可以找到那个装神弄鬼的天师。 这个时候,不论有用没用,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起码逃的时候,两个人分开了跑,他分身乏术,不能兼顾两头,总是多一分胜算的,不是吗? “你胆子倒挺大。”他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 “不大,不大。”我忙不迭地摇头。 “我问你,”他敛起笑容,目光中透出森森寒气:“你来多久了,可曾发现园子里有什么异常?” 异常?当然有。 整个王府里的男人都见死不救,全是王八蛋,而你是其中最大的那一个。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我是昨天才来的,府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所以,不知侠客说的异常情况,是指……” “算了。”他皱了皱眉,收剑入怀,突然双足一点,如一只巨大的鹰,拔地而起,带起一股劲风扑面,倏地从我头顶跃过,窜上墙头,消失在沉沉的黑夜之中。 咦?就这么走了?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脑袋还在自己肩膀上扛着。 “快,快!就是这里!”远处人声鼎沸,人潮伴着无数灯笼火把朝这边跑来。 拷,戏都散场了,现在才来有屁用啊? 我冷笑一声,懒得跟他们罗嗦,就地一躺,倒到花海里装死。 015 天师挂了 火把灯笼把整个芳菲阁照得如同白昼般透亮,杂沓的脚步声纷乱地响着,人群在园子里茫然地奔跑着:“快找李天师!” “找到了,他在井边,被鬼掏空了心肺~”一声惨嚎自花园深处传来。大文学 人群似炸开了锅,轰地一声纷纷朝井边涌去。 混乱中,不知谁一脚踩到我的手上,扑通一跤跌在花田里,他发出“啊~!”地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整个芳菲阁顿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静寂之中。大文学 而我,痛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动弹半分。 “慌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成功地镇住了现场的气氛,压制了大家的恐惧。 “大少爷,是那姓江的丫头!”有人走近花田,发现了“晕死”过去的我。 “怎么样?”大少爷发问。 他胡乱地弯下腰,根本没有挨到我就颤着嗓子说:“好象,死了~” “咝~”抽气声此起彼伏。大文学 “把灯移过来!”大少爷沉声吩咐。 呼啦一下,移过来七八盏灯笼火把,强烈的光线照得我眼皮一阵突突地跳,只能强忍着一动不动,继续装死。 “地上没血迹,应该没受伤。” “快瞧瞧,怕是吓得背过气去了。”有经验老道之人,立刻做出推断。 “少爷,她还,还有气!”一双冰冷的手抖抖索索地探到我的鼻下。 “快,掐她人中!”随着一声令下,一双纤长的指甲狠狠地掐到了我的鼻下,用的力道之大,几乎把我的牙齿都要敲下来。 “嗯~”我急忙顺势轻哼一声,微微掀了掀眼皮,表示我缓过气来,要不然,不死也被她给掐去半条命。 “醒了!”围观的人欢呼起来。 “让我看看。”大少爷似乎松了一口气,大踏步朝我走了过来。 一双手插到我的腋下,半扶半抱地把我托了起来。 我乘机掀开眼皮瞟了一眼王府的大少爷,看看长得什么德性? 他背着光,却瞧不太真切,只是看上去身材还不错,是个衣架子,至少比他那个弱不禁风的三弟要强。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俯下身,放柔了声音跟我说话。 我装成极度虚弱的样子,抬了抬眼皮,又阖上眼。 “算了,福婶,把她送到雅香居里去。”王家大少见问不出什么名堂,失望地直起身,抛下我转身离开:“周伯,派个口齿伶俐些的去报官,挑几个身强力壮的留下来守夜。” “是。”周总管一迭声地应着,急忙安排下去。 016 可凤是谁 福婶把我背到背上,另个又来了两个仆妇举着灯笼从旁照应着,一行人很快地离开芳菲阁,到了雅香居。大文学 到古代这么多天,我还是第一次盖这么好的被褥,睡这么柔软的床,再加上这两天也着实把我折腾地够呛,因此一头倒在床上,也懒得管她们心里怎么想,自顾自美美地睡了一觉。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在耳边絮絮地低语。 “既如此,有劳许大夫了。”声音清润,却不是昨晚上听到的大少爷的声音,隐约也有几分耳熟。大文学 我不禁略感奇怪----会是谁呢? 接着,是一阵悉悉簌簌的拿纸写字的声音。 “老夫不打扰了,告辞。” “春梅,送许大夫。” 听着脚步声去得远了,我悄悄睁开了眼睛,冷不防看到一张放大的清秀的俊颜。 他吃了一惊,面色一下涨得血红,慌得差点跳起来:“你,你醒了?” 原来是前天晚上躲在园子哭,后来被我吓得落荒而逃的三少爷。大文学 好象叫什么王少康? 我眨了眨眼睛,瞅着他笑了:“三少爷,你大安了?” “呃,”他面上一红,退了一步低低地分辩:“我又没病。” 是,他没病,只是受惊过度。 我不说话,只抿着唇,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对不起,惊着你了。”他垂下眼帘讷讷地跟我道歉。 总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这祸是他惹起的,我若真死了,那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算了,看在他请医问药,忙前忙后地照应,就不跟他计较了。 “三少爷,能不能请教你个问题?”我眼珠一转,笑吟吟地睨着他。 “你问。”大约是心中有愧,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凤是谁?” “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他有些措手不及,愣住了。 “你的心上人?”我胡乱猜测。 他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一声不吭。 “她出身不好,老爷不同意?”我继续玩猜迷游戏。 “你认识可凤?”他蓦地抬起了头。 我不置可否地望着他,只伸手指了指脑袋。 “也对,”王少康苦笑一声,不看我,眼睛幽幽地望着窗外:“整个洵阳城,怕是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了。” 原来王府三少和他的情人,这么有名啊? 017 痴情三少 “她现在人呢?”说这话时,我脑子里闪过墙角那堆可疑的灰烬,不由睁大了眼睛:“死了?” “可凤死了?”王少康激动得跳了起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谁说的?” “问你啊!”我死命掰开他的手。大文学 “问我?”他吃惊地瞪着我。 “没死你烧什么纸啊?”我没好气地瞪回去。 “谁烧纸了?”他一脸茫然。大文学 “那天在芳菲阁,你烧的不是纸是什么?”我冷冷地提醒他。 “你误会了,”他脸一红,期期艾艾地解释:“那是诗稿。” 我倒,几首破诗,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至于嘛? 幸亏本小姐胆子够大,胆小的不早让他给吓死了? “干嘛?她不肯嫁你,你就拿诗稿出气?”我啼笑皆非地睨着他:“这下好了,搞得整个洵阳城都人心惶惶,你满意了?” “呃,”他心虚地垂下头,沉默了半天才突然迸出一句:“我跟她,是在洵阳湖边认识的。大文学” “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就是芳菲阁后面那个小湖。” “哦。”我忍不住笑。 “你别笑,当夏天荷花盛开的时候,那里美得象仙境。”他眼睛里闪着光,热烈地为他心目中的圣地辩护着。 “嗯,”我胡乱地点头认可,不想在这种细节上浪费时间:“所以,你那天晚上其实是到那里望湖兴叹,对景怀人的?” 这个误会,可真是太大了! “事实上,半年前,我与她还在芳菲阁隔着墙对诗。”他扭捏了一阵,脸上略略现出羞涩状,眼睛里却起了雾:“我们本来约好,等我这次进京回来,就娶她进门,谁知她却失了踪迹。” 不知怎么,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那日见到的在墙外哭泣,满脸流脓的女子。 她,会是王少康的心上人吗? 我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到王少康的身上,忍不住摇了摇头,摇掉那个荒谬的想法。 他虽然谈不上玉树临风,倒也勉强算是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以他的人才加上家世,普通的女子怕是也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吧? 周总管匆匆走了进来,见到王少康,明显一怔,躬身行了一礼:“三少爷,早。” 018 衙门问话 “有事吗?”王少康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体,拿出主子的气派。大文学 “回少爷话,衙门来人传江姑娘问话呢。”周总管客气地答了。 “昨晚的事大家不是都瞧见了吗,小娅晕过去了,什么也没看到。何必再把她带到公堂之上,再受一遍惊吓?”王少康极为不悦,板起了脸训斥。 “话虽不错,但江姑娘是现场唯一目击证人也是不争的事实,衙门要传她问话,确也无可厚非,咱们犯不着为件小事得罪了官府。大文学”从门外大踏步走进来一个青年男子,他唇角含笑,嘴里似地征询他的意见,目光如炬,冷厉地在王少康身上绕了一圈后落到了我的身上:“你说对吗,三弟?” “大哥……”王少康还想再说什么。 “江姑娘,”大少爷打断他的话,冲我微微一笑:“昨晚睡得可好?有没有哪里不适?”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我要是还不懂,就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了。大文学 “回大少爷的话,我全好了。” 这位王家大少身材高大魁梧,浑身散发着粗犷、刚毅的气质;棱角分明的五官,帅气逼人;行动中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风,气势明显高出三少一截。 反正是逃不脱,不如索性大大方方地表明态度,省得他以后给我小鞋穿。 “那好,衙门要你去问话,你可愿意?” 废话,这种情形下,我能说不愿意吗? “愿意!” 跟着周总管的远房侄儿周青两个人出了王府,直接到了洵阳县衙。问话的是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姓赵,听别人都叫他赵师爷。 我垂着头,绞着手,按照早就想好的腹稿,不论他问什么,一概回以一脸迷糊的茫然样,咬着唇,一问三不知。 赵师爷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拿我没有办法,胡乱问了几个问题,让我签了字画了押就放我回来。 “周大哥,”出了衙门,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塞到周青的手里:“小娅从乡下来还没见过洵阳城是啥样,想到街上逛逛,还请周大哥通融一二。” “江姑娘客气了,”周青得了银子,高兴得眉花眼笑:“你受了这番惊吓,到街上瞧瞧热闹,散散心也是好的。你从这条街横过去,那边多是卖胭脂水粉和各种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的,去看看吧,只是别忘了早点回府。不然,你大哥我也不好交待。” 019 一掷千金 “我记住了,多谢周大哥。大文学”我微微一笑,朝他福了一福,果然顺着他指的那条横巷慢慢走了过去。 漫无边际地一摊逛过一摊,眼睛望着各色花花绿绿的绸缎胭脂,耳朵却如两只竖起的小雷达,把各种声音收集,过滤整理出我想要的情报。 大半个时辰转悠下来,我收集到大量有意思的小道消息。 听说王家大少和三少不是一母所出。大文学那个传言中难缠的老太太,其实长年吃斋念佛,住在王府后山的佛堂里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王家老爷年前过世,现在府里当家的是大少爷。 大少爷尚武,行事果断,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却极为孝顺。这芳绯阁里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据说就是他种来讨好母亲的。 三少爷崇文,性子柔弱,没有主见,又恋上一个风尘女子,有辱门风。 我还听说,王府的芳菲阁里闹鬼已不是什么新闻。大文学最近半年来,接连有三个种花的丫头离奇死在了芳菲阁里,平均每一个呆的时间不超过二个月。 所以,现在洵阳城里最热门的竟猜话题竟然是新来的丫头,也就是本姑娘我,究竟还能活多久? 第一个据说来了三个月才失踪,第二个是在一个半月上死的,第三个也勉强活够了一个月,只有我才来第二天就出事,虽然暂时大难不死,却也险象环生。因此,大伙全推测我最多活不过半个月。甚至还有人以此事开局设赌,听说一赔五十,赌我死的占了九成以上。 哼,万万没有想到,来此不过两日,此刻在洵阳城里已有近半的人在热烈地期盼着我的死亡! 好,都想我死是吧?老子偏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怦”地一声,一只蓝底白花的布包裹,扔在了聚宝斋的赌桌前。 “快来押啊,晚了没机会了啊!”庄家望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银子,正吼得声嘶力竭,打开布包,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怔住:“姑娘,全押上?” “是,”我一脚踩在了长凳上,冷笑着望着摇色子的庄家:“不多不少,一千两!赌江小娅活到一百岁!” “咝!” “呀!” “她疯了?” 抽气与惊呼声此起彼伏,整个聚宝斋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姑娘,你确定押江小娅不死?”庄家没有去瞧银子,惊疑不定地望着我。 020 遇到熟人 十分钟后,我在万众瞩目之中,出了聚宝斋,迅速地消失在洵阳街头。大文学 鬼神之说,我向来不信。 在地府走了一遭之后,对于鬼怪吃人一事越发哧之以鼻了。 连勾错魂魄他们尚且诚惶诚恐,畏我有如蛇蝎,哪有胆子如此胡作非为? 奸滑狡诈的人类原本就比单纯直率的鬼更可怕! 等着吧,我偏要把那个隐藏在背后,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 购了几套新衣,又买了一些必备的物品,花掉了十几两银子,看看天色将晚,我提着鼓鼓的包裹,打道回府。大文学 “跟我来!”一双纤细的手,冷不防搭上了我的肩头…… “谁?”我低叱一声,反手扣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腕,还未及使力,那只手已滑若泥鳅般自我掌中溜了出去。 “无敌?”清冷的女音,带着点试探,带着点犹豫,低低地传到耳中。大文学 我回头,身后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腰佩长剑,一身质地轻柔的黑色劲装恰到好处地裹住她修长姣好的曲线。一条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细细的柳叶眉,一对漆黑如墨的大眼睛,带着神秘而独特的气质。 “无情?”莫名的,这个名字冲口而出。 “我就知道是你!”她望着我,声音已不若之前冷淡:“无敌,你的胆子太大了!” 她竟然不否认,看来是遇到这个身体以前的熟人了。 “你来做什么?”我皱眉,冷冷地看着她。 虽然我对于在古代做个女杀手也很向往,但却不喜欢受人支配,更不愿卷进这具身体过往的恩怨中去。 “不是我多管闲事,”无情俏脸微凝,淡淡地陈述:“你擅自消失这么久,师傅很生气,下令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你找出来,不然大伙全都得死!” 师傅?这么说,我还有一个师傅? 我努力凝神,想要从脑子里捞出有关那个师傅的资料,却是毫无印象。 “无敌,你现在住哪里?”见我不吭声,无情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题。 “王府。” 她既然能找到我,想必要挖出我的住处也不难,我不想平白示弱于人。 “芳菲阁里新来的小丫头就是你?”无情微微惊讶地看着我。 她不笨,立刻联想到了近日洵阳城里最大的新闻。 “嗯。”我急于脱身,轻应一声:“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 021 相约再期 “明日未时,迎春坊里见。大文学”无情见我去意已决,不敢拦我,匆匆扔下一句,转瞬消失在小巷的深处。 迎春坊?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象是烟花之地? 难不成,这古代的杀手,还兼职卖笑的?或者只是一个临时的掩饰身份的落脚地,事完就闪人? “江姑娘,你可回来了!”周青在大门口焦急地引颈张望,见我回来,大大松了一口气,迎上来。 “怎么,”我笑着嘲讽:“怕我跑了,没有第五个丫头来府上替死?” “江姑娘说笑了。大文学”周青被我猜中心事,面上一红,讷讷地搓了搓手,想从我手里接过包裹,又有些不敢。 芳菲阁地处偏僻,入夜之后更是人迹罕至,种花的丫头连连遇害,更说明在芳菲阁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我怎么可能走? “多谢周大哥了。”老实不客气地把布包往他手里一放,我笑盈盈地跟在他的身后朝芳菲阁走去。大文学 夜幕降临没有多久,低暗幽咽的哭声,已随着风断断续续地传到耳中。 芳菲阁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高大的古木。 我随便拣了一棵靠墙的爬上去,把自制的绳梯顺着墙跟从树上垂下去,很顺利就到了那条幽暗的后巷里。 不出我所料,一团黑影蹲在墙跟下哭得正起劲。 我蹑手蹑足地走近,啪地一掌拍到她的头上,大喝一声:“你干嘛呢?” 黑灯瞎火的不睡觉,跑人家屋子后面玩悲情,很好玩是吧? “啊!”她冷不防受此惊吓,凄厉地尖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喂,”我抬起脚,很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起来,别装死!” 她吭也不吭。 等了半天,她始终不动,我不觉有些沉不住气,俯低身子去察看。 不会这么倒霉吧?我才吓一次,她就挂了? 她突然跳起来,一把推开我,象老鼠一样窜了出去。 眼见她快要消失在暗巷深处,我不及多想,蓦地大喝一声:“可凤,你给我站住!” 别说,这招还真灵。 这么一吼之后,她果然象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定在那里不动了。 我松一口气,手撑着冰冷的地面,一跃而起,慢慢朝她走过去:“你到这里哭,不就是想见三少爷?瞎跑什么啊?” “别,你别过来!”她缩着身子,颤着嗓子低叫。 022 借花献佛 “不就是破了相了?”我撇了撇唇,不理会她的拒绝,依然靠了上去:“我们都是女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你,你怎么知道?”她又惊又怕,呆呆地望着我,倒也忘了羞惭。大文学 她是欢场女子,若不是染上恶疾,老鸨怎会放着现成的摇钱树不要,赶她出门,任她流落街头? 再加上那天,我瞧见她的脸上长满痘痘,已开始溃烂,她落魄如斯,连生存都有困难,哪里来的钱买药医治?想来必是破相了。大文学 这么简单的推理,不需要什么专业的知识吧? 我眯起双眸,居高临下,莫测高深地睨着她。 鹅蛋脸,柳叶眉,大大的眼睛,虽然月色朦胧,但依然可以看出她的皮肤极为白皙,腰肢纤细,身段苗条,看得出来以前必是个绝色的美人。只可惜,脸上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她被我瞧得一阵心虚,终于羞愧地垂下头去:“对不起,我马上离开。大文学” “等等,”我叫住她,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扔到她脚边:“拿去买点药吧。” 以三少爷懦弱的性格,见了她现的模样,肯定早就吓得逃之夭夭,哪里还会为了她相思成疾,泪洒后花园? 反正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举手之劳,也算是替他们双方做件好事,免得他们美梦破灭,情侣反目变成怨偶,对不对? 她怔住,忽地抬起头望着我,泪流满面:“是三郎让你来的吗?” “这你就别管了。” “三郎,你好狠的心!”她哀哀地哭,并不去捡那地上的银子。 只怕是嫌钱少?算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就好事做到底得了。 “你走吧,”我咬咬牙,再扔了一锭子银子给她:“以后没事别在墙根下哭了,怪碜人的,芳菲阁闹鬼你不知道吗?” 她天天守在这院子后面哭,岂不是坏我大事? “我倒情愿被鬼捉的是我!”她惨笑着踉跄离去。 “站住!”我追上去,把银子塞到她怀里,冷笑:“跟我装骨气是吧?到时烂死了也没人替你掉一滴眼泪!不就是一个男人吗?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等你治好病,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我,还能治好吗?”她捧着银子,怔怔地望着我。 “试了还有可能,不试永远不可能。”我冷淡地望着她。 “试了还有可能,不试永远不可能?”她喃喃地重复着,眼里闪着希翼的光芒。 023 神出鬼没 “去回春堂找许大夫吧,就说,是江小娅让你去的。大文学”送佛送上西,索性,我再送她一个人情。 许大夫不傻,这是他欠我的,他必需还给我,不是吗? “若是可凤病愈,江姑娘的大恩大德,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可凤向我盈盈拜了一拜,匆匆离去。 呃,我也不需要她报答,只要别再半夜来吓我就成了。 难怪那些吃饱了撑的有钱人,没事就喜欢捐点小钱出来玩,原来偶尔做一件善事,会这么开心。大文学 我心头大乐,望着满塘的残荷,咧开唇得意地笑了。 “别人的钱花起来是不是格外的爽快?”冷冰的声音自我身后蓦然响起。 我吃了一惊,猛然回头,已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面上蒙着一条黑巾,站在离我身后不足三米的地方,用一种仿如来自地狱般寒冷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我。 “又是你?”我后退一步,捏紧了拳头。大文学 此人三番两次深夜出现在王府的后花园,行迹着实可疑。更别说,他还有一身莫测高深的功夫和神出鬼没的轻功。 “怎么,你害怕了?”他冷冷地踏上一步。 巷子很窄,我若再退,必会掉到湖里,虽然不至淹死,但秋寒露重,我对冰冷的湖水还没兴趣。 我无法可施,两个就这么对恃着,他高大的身材带给我极大的压迫感。 “我又没有夜闯民宅,何必要怕?”十分不喜欢这种屈居下风的感觉,我忍不住反唇相讥。 “呵呵,”他不怒反笑,居高临下,颇为玩味地凝睇着我:“江小娅?这是你的真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冷哼一声,稍稍往旁边移开一点,试图远离他逼人的气势。 “说,你为什么要到王府来?”他察觉到我的意图,忽地敛起笑容,冷冷地截住我的去路。 “当然是为了生计。”我随口搪塞。 这也不算说谎,当初我之所以来王家,的确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哈哈哈!”谁知道他听了我这句话,象听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忽地仰头大笑了起来。 那低沉浑厚的男音,肆无忌惮地在静谧的夜空传出去很远很远,惊起了几只夜鸟,慌乱地低飞斜窜。 “你笑什么?”我恼了。 “一个一掷千金与人豪赌的女人,竟然会说她是为了一两银子的月俸甘为下人,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他笑够了,这才收起笑容,高傲地昂起头,冷然嘲讽。 024 初次交锋 了不起!今天下午才发生的事情,他立刻就得到了消息。大文学 “有人爱俏,有人爱笑,我偏偏就喜欢跟人打赌,你管得着吗?”我怔了片刻,眼睛一瞪,强词夺理。 “如果你花的是自己的银子,我当然管不着。”他掀唇,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 “废话,这不是我自己的银子,难道是你的?”我冷声反诘。 “江姑娘,”他朝我微微欠了欠身,脸上挂了个欠扁之极的笑容:“不巧得很,那一千二百两银子正是区区在下的。大文学” “你的?有什么证据?”我冷哧,根本不甩他。 想诈我呢?就算那只钱袋真是他的,钱上也没写名字,况且,为了避免麻烦,我把它全换成了银子,他有什么办法证明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是他的钱? “你很聪明,也很小心,懂得在几家钱庄兑换纹银。大文学不过,那并不代表无迹可寻,瞧,它们现在全回到我身上了。”他微微一笑,从怀里摸了几张银票出来,在我面前轻轻晃了晃又收了回去。 呵,随便拿几张银票出来就想糊弄我呢?本姑娘可不是被吓大的。 “你有钱是你家的事,我懒得理你。”不想跟他废话,我掉转头就走,却愣住了----原本吊在墙下的软梯不见了。 卑鄙的家伙,居然给我玩阴的? 抽掉梯子,我就不能回府了? 笑话,我爬也要爬上去! “钱财身外物,既然用掉了,我也不想追究。”他袖起手,慢悠悠地站在我身旁,冷眼旁观我努力跳着脚,徒劳地想够住那对我而言高不可攀的墙头。 不想追究?说得真好听,那他干嘛大半夜的不睡,站在这里吹冷风? “钱袋呢?还给我。”他见我不吭声,语气渐渐不耐。 “什么钱袋?”我装傻。 想到那枚奇怪的印章,我忽地明白了他的目的。 东西到了我的手上,只凭他一句话,这么容易就吐出来,我还叫江小娅吗? “乘我没发火之前,你最好赶快交出来,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瞳孔微缩,露出狠戾的表情。 呵呵,拿我没辙,开始发狠了吧? 若是碰上个怕事的,被他一吓,又见有千两纹银可拿,软硬兼施之下,怕不早就双手奉上?可惜他运气不好,遇上我江小娅,他再狠也是白搭。 025 免费的保镖 瞧他的神情,那东西对他必是比命还贵重的玩意。大文学说不定园子里死那么多人,全是因为这枚印章。我若傻傻地交了给他,搞不好立刻就会变成王府第四个冤死的丫头。 那印章不但不能还,还得收得好好的,能不能赚到那五万两白银,可就全靠那枚章子了。 “奇怪,我根本没瞧见的东西,你让我还什么啊?”我两手一摊,张大了眼睛天真地望着他。 “江小娅,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他咬牙,声音凛冽,犹如寒流过境。大文学 “是吗?要不要我洗干净脖子给你杀?”我冷笑,索性把头凑到他跟前。 杀我?开玩笑! 拿着那枚印章,就等于拿着一个护身符,别说他不敢杀我,就是其他人要我的命,他也得护着我! 有免费的保镖送上门,我撞坏了头才会把他往外推! “你!”他气结,手已摸到剑柄上。大文学 “夜深了,孤男寡女在一起多有不便,你还是请回吧。”我见势不妙,生恐弄巧反拙,急急赶他走人。 “是吗?我无所谓。”他被我一提醒,忽然不生气了,望着我,露了个莫测高深的笑容:“怎么,江姑娘觉得不方便吗?” 竟然反过来将我一军? “怎么会呢?芳菲阁闹鬼,我一个人还真有些怕,有你在是最好不过了。”我忍住脾气,冷冷地瞪着他。 小人,这人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奸诈小人! “呵呵,今晚月色撩人,与姑娘在洵阳湖畔把臂同游,也算是一场佳话?”他掀唇而笑,继续逞口舌之利,占我便宜。 “不好意思,我悃了,要回去睡了。”我冷笑着望向他:“我这个人有个毛病,睡不好就容易闹情绪,一闹情绪就喜欢扔东西,而且逮什么扔什么。” 要玩是吗?我绝对奉陪到底!看看谁才是那个服软的人? 他轻哼一声,眸光冰冷:“姑娘家家的脾气太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假如目光可以杀人,我相信此刻我早已千刀万剐,体无完肤。 “是,我也知道这是个坏毛病,没办法,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时半会还改不了。”我镇定自若,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我还有个毛病,只要吃饱喝足了,说不定一高兴,很多早已忘记的事情都会自动想起来。” 026 迎春坊 “是吗?”他额上青筋隐隐跳动,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迸出来:“你的毛病可真多!” “你不知道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笑靥如花。大文学 他气极反笑:“好一个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得真好!” “现在,可以让我回去睡了吗?”我偏头,掌心向上,向他索要我的绳梯。 活了二十三年,从来只有我抢别人,还没有谁能从我的手里抢走属于我的东西。大文学来到古代,若是让古代男人欺侮了去,岂不是太丢我们现代mm的面子了吗? 有了高手守夜,不怕小鬼勾魂,这一晚我睡得格外地踏实沉稳。一直到日上三杆,秋阳穿过屋子的缝隙照到床上,我才不急不慢地爬了起来。 有钱真好,不必赶在饭点巴巴地去跟几十个人争一口饭吃。 偌大的芳菲阁里,只余花香与树影。大文学 洗漱完毕,撕了昨天买来的一只烧鸡,就着宝月楼的桂花糕惬意地用着可口的早餐,看着满园的秋色,倒也自在逍遥。 顺手拿把锄头在园子里东挖一下,西挖一下,时间很快就过了。看看日头渐渐偏西,想着昨天无情与我订的约,左右无事,不如瞧瞧她去,顺便逛逛古代的青楼。 不想听福婶念叨,索性把园门关了,又嫌裙子碍事,换了昨天买来的男子服饰,从墙上翻了出去。 迎春坊很有名,在大街上随便一打听,就找到了。 时间还早,楼里的客人不多,姑娘们穿得花枝招展,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闹着。 “哟,这位公子好早啊。”见我进门,立刻有人扭动着水蛇腰,尖着嗓子故做娇柔地向我舞动着手里的丝巾,热情地招呼着我。 “姐姐早啊。”我笑嘻嘻地打着招呼,神色自若地迎了上去,目光大刺刺地在人群里逡巡着,寻找着无情的身影。 “公子可是有相熟的姑娘?”老鸨经验老道,看出我在找人,出言相询。 找谁呢?想必在迎春坊里,她应该不可能叫无情吧? 我略略沉吟,不禁暗悔昨天离开得太匆忙,现在可有些为难了。 “妈妈,月影姑娘有请江公子。”从后院匆匆出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约有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颇为讨喜。 “哟,原来公子是影姐姐的客人,早说啊!”她俏脸一沉,不悦地离开,尖细的声音里泛着浓浓的酸味。 027 七王爷 “潇儿,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江公子上楼!”老鸨满脸堆欢,笑眯了双眼。大文学 “江公子,请。”潇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在我身上溜了一圈,轻快地引着我穿过前天井,来到后院。 迎春坊当家花旦姬月影住的媚月阁里,轩窗半掩,秀帘低垂,粉色的蝴蝶在雪白的绵缎上翩翩飞舞,浓香馥郁,地上铺着雪白的长毛地毡。 贵妃榻上,斜倚着一个身穿鹅黄罗衫的陌生女子,紫色的抹胸隐隐从薄纱中透出来,五官精致,一双漂亮的勾魂丹凤眼,显得妩媚又娇柔。大文学 居然不是无情? 我呆了一下,微微蹙起了双眉。 “你来了?”无情分开珠帘,从内室了走了出来,冷淡地吩咐:“潇儿,你先下去吧。” “是。”潇儿应声,乖乖地退了出去,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猜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敌,你跑哪里去了?人家好想你!”榻上的女子微微欠身,唇角一勾冲我抛了一个妩媚的笑容。大文学 我打个寒颤,身上泛起无数鸡皮疙瘩。 这样娇柔妩媚的一个女子,谁又会把她与冷漠噬血的杀手联系在一起? “月影!”无情蹙起秀气的眉峰,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没长记性是吧?要不要我帮你长长?” 我暗暗吃惊,想不到她就是艳冠群芳的名妓姬月影。 “别!”姬月影掩唇咯咯娇笑着抛了一个媚眼过去:“你的力气,留着对付那些男人吧。” “无聊!”无情横了她一眼:“东西到手了?” 东西?什么东西? 我心中一动,王府那几条命案,该不会都是她们做的吧?为的,难道是黑衣蒙面人也要找的那枚小小的印章? 如果是这样,那个蒙面男人在中间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别得意得太早,”无情冷声警告:“听说七王爷到洵阳来了,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别露了行藏。” “七王爷?”月影皱眉:“萧云谦,主管刑部的那个?他来洵阳干什么?路过还是查案?” “不知道,或许是风声紧了,他来此查办?”无情凝神细思了一下,淡淡地道:“总之,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挪窝,行事小心点就是了。” “呵呵,来吧来吧,”月影笑得花枝乱颤:“真要敢来迎春坊,我让他横着进来,躺着出去。” 028 断肠噬心草 “又发/浪了!”无情冷声叱骂。大文学 “无情!”月影插着腰,脸一沉:“以为你没在楼里呆,就比老娘清高了不是?真当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成天架子端得足足的,谁给你脸啊?真当小姐的那位,可还没发话呢,你摆什么臭谱?我呸!” “你!”无情气得俏脸通红,呛地一声拔出长剑。 “来啊,谁还真怕你不成?”月影掐着腰,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腕,冷笑着瞪着她。 “闭嘴!”我往中间一站,低叱一声:“要吵出去吵,别死在我面前,全给我滚出去!” 她俩一怔,对望一眼,这才悻悻地住了手。大文学 “无敌,你住在王府,可有什么发现?”沉默了片刻,无情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没有。”我淡淡地摇了摇头。 就算有,我也不打算说。 我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更不想让自己卷进她们的是非恩怨之中。大文学 “我看那个王少琛很可疑,东西就算不在他身上,至少也是他藏起来的,多留意他一下准没错。”月影不再乱抛媚眼,却摸出一柄小刀,垂下眼帘,精心地修着她美丽的指甲。 “我不在的日子,师傅有什么吩咐?”迟疑了片刻,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试探着向她们套话。 “找你咯!”月影深感无趣撇了撇唇:“他可真多心,都这么多年了,咱们姐妹难道还有谁敢逃不成?” “对了,这是你的药!”无情说着话,抛了一只青瓷瓶过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大意,我若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硬扛着?” 我不敢乱说话,只得嘿嘿一笑,把瓶子接在手里把玩。 瓶身光滑,是极精致的蓝底白花彩铀,揭开瓶盖,倒了一粒在手中,药丸只指甲盖大小,色泽碧绿,有一股好闻的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 心中胡乱猜测:难道这个无敌不是菜鸟,只是因为有病在身,所以才不敌对手,被打落山崖? 可是,我明明健康得很,却连个矮墙都翻不过,白白让那臭男人欺侮,真郁闷。 “扛?断肠蚀心草的毒,天下有谁扛得住?”月影冷笑一声,神情惨淡。 断肠蚀心草?这名字一听就碜得慌,吃到肚子里会是个什么滋味,以我的经验,实在难以想象----不知道跟胆到蛔虫是不是一码事? 小时候得过一次,要不是送医及时,早就咯屁了,哪还有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小娅啊? 不过,那种挠心抓肺般的疼痛,至今还记忆犹新。 我想,世上最残酷的刑罚,莫过于此了。 029 易容术 “行了,”无情打断她,乌黑的瞳仁,警惕地四处张望:“你少说两句,传到师傅耳里,有你好受!” “怕什么,这里就我们姐妹仨。大文学”话虽如此说,月影还是讪讪地住了嘴。 很显然,她们对“师傅”颇为忌惮。 “无情说得对,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我把瓶子收到怀里,朝她们拱了拱手,告辞出门:“我出来时间太久恐为人发现,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大文学” “等一下,”月影突然叫住我:“无敌,你的妆花了。” 妆?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除了两腮有轻微的脱皮红肿,好象没什么异常啊? 再说了,我用不惯这古代的胭脂水粉,总觉得香气太浓,又仗着这身体才十七岁,有着绝佳的皮肤,所以根本就没用任何化妆品。 无情闻言,一双妙目投在我的脸上,清冷的目光似x射线般照了片刻后,不悦地蹙起了眉尖:“你太不小心了,又忘了换药水了吧?” 奇怪,她说的话拆开来我都懂,为什么组合起来,令我摸不着头脑呢? 化妆和换药水这两样事情,似乎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吧? 她为什么要把它们相提并论? “来,坐这。大文学”月影款摆腰肢,袅袅婷婷地在我面前站定,不由分说把我按在妆台前,嫣然巧笑:“我帮你弄一下,包管你半个月不用打理,也绝瞧不出丝毫破绽。” “你大概也就这手可以拿出来炫耀了。”无情冷哧一声,却乖乖地端了一个铜盆过来,拖了张矮几放到我的身边,把盆子搁到几上。 盆子里装着清澈透明的液体,呈淡绿色,还带着股甜甜的香味。 “不是我吹牛,”月影俯身,沾了少许药水在我脸上轻柔地按捏,美目里流露出掩不住的骄傲:“说到易容,在龙御王朝我姬月影若是认了第二,绝没有人敢称第一。” 易容?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看了半个月的这张脸,竟然不是“无敌”的本来面目? 想到这个可能,我的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眼角下意识地抽搐了几下。 “你别动,”月影哧地一笑,柔若无骨的小手滑上我的脖子,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调侃:“怎么,是不习惯让人碰触,还是怕我杀了你?” “你敢?不用等师傅下令,我第一个不放过你。”无情皱眉,低声喝叱。 030 人皮面具 “要杀我?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大文学”我微笑,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是吗?”月影纤长的指甲轻轻拂过我的面颊,缓缓地游移,娇柔的声音里隐约透着一丝寒意:“你就这么肯定?” “别废话,做你的事!”无情不耐地催促。 “急什么,这不是一直在做着呢吗?”月影倏然而笑,犹如春花初绽,令人怦然心动。 我瞧得一呆,只略略恍一恍神,她纤手微扬,我面上一凉,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已从我的脸上剥落了下来,到了她的手中。大文学 镜子里映着一张陌生的脸宠,白皙如雪的肌肤,秀气细致的五官,一双漆黑如墨玉的眼睛,浑身透着神秘而冷漠的高贵气质。似一朵出岫的白云,显得飘逸而优雅。 “啧啧,瞧你!还是这付臭脾气!”月影从妆台上也不知摸了一瓶什么膏药往我脸上擦着,絮絮地抱怨:“一点也不爱惜容颜,这里都起了红疹子了!” 我抿着唇,摒住呼吸,半天没有吭声。大文学 “行了,别罗嗦了,就你能耐!” “好了,你收着吧,回去寻个没人的时候自己擦。”月影把瓶子塞到我怀里,拿着那张面具鼓捣了好一会,也不知抹了些什么东西在上面,重新贴到我的脸上,仔细端详了一阵,满意地笑了。 “不错,月影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无情瞧了我一眼,忍不住脱口夸赞。 “呃,我先回去了。”望着镜中那熟悉的容颜,我打了个寒颤,猛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媚月阁。 暮色笼罩长街,残阳如血,静静地铺展开来。 我在夕光里埋头疾走,心潮起伏,难已自抑。 如果连自己都是假的,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绕到小巷,顺着梯子爬到墙上,触目却是一片狼籍。 凡是我白天动手整理过的地方,全部掘地三尺,翻转过来,所有的花卉苗木通通连根拨起,奄奄一息地躺在血色残阳里。 风缓缓地刮过,带着花的芳香,夹着泥土的腥味,吹在脸上,透着丝苍凉的悲壮。 我跨骑在墙头,望着底下混乱的场景,忽然很想笑。 他还真的信了我的话,以为我会随便挖个坑把章子埋在园子里? 不过,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比较担心的我脸。 虽说月影信心满满,谁知道那该死的药水会不会突然失效,哪天整张面皮忽然掉下来,岂不是太过惊世骇俗? 031 王府大少 对着滟潋的湖光,一双手开始大力地拉扯着满头的青丝,微闭着眼睛,很怕睁开时,看到的会是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你在干嘛?”低沉的男音威严里夹了些好奇在背后突兀地响起。大文学 嗬!他来得倒挺快。 看来,王府大少爷很紧张芳菲阁的传言,绝非空穴来风。 “就算有心事,也不必拿头发出气啊?拨光了就只能出家当尼姑了!”见我不吭声,他继续出言调侃。大文学 “我当不当尼姑,关你什么事?”我懒懒地掉转头。 “怎么不关我的事?”他仰起头,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若出了家,谁帮我照顾这一园子的花?” 薄薄的暮色从他的身后照过来,使他的脸蒙在一片金色里,瞧不真切。可是,那温柔的嗓子,却奇异地平复了我胸中的燥郁。 “你不怪我毁了你的花?”我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睇着他。大文学 “我还没这么糊涂。”他笑,向我伸出手:“下来吧,仔细掉下来摔断腿,成了残废,怕是庙里也不收了。” “呸,你才残废呢!”我不理,又掉回头望着氤氲着雾气的湖水出神。 身边气息流动,冷风轻扬之际,他已轻撩长衫跃上了墙头。颀长的身子,直挺挺地站在我身旁的大树上。 我吃了一惊,身子一晃,差点没真的从墙上掉下去。 “小心!”青影翩然,一双大手稳稳地托住我的腰,等我坐稳,又迅速地收了回去,未多做半秒的停留。 “谢谢。”我偏头,静静地打量着他。 “真香。”他开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废话,这里是芳菲阁,有数以万计的各种奇怪花异草,怎么可能不香? 我不语,继续狐疑地瞧着他。 奇怪,他看上去和蔼可亲,一点也不象传闻里那个冷漠狠戾的大少爷? 究竟是传言有误,还是他另有阴谋? 或者他只是想施些小恩,让我继续替他卖命? “怎么,我脸上长花了?”他靠着树干,眼睛看着变得朦胧的洵阳湖,表情很悠哉,似乎并不关心那些被彻底损坏的花。 “你脸上没长花,不过估计要不了多久,芳菲阁就会变成一片废墟,寸草不长了。”我耸耸肩,实话实说。 “大不了,明年春天再种就是了。”他把目光掉到我身上,满不在乎地笑了:“不是有你在吗?我不担心。” 032 为了银子活下去 嗬,他倒真看得起我。大文学 “我担心的是,活不到明年春天。”我泼他冷水。 “呵呵。”他听出我的抱怨,不但不恼,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今天去了聚宝斋。”他不答,却突然转了话题。 “嘎?”那关我什么事? “我押了一千两,赌江小娅活到一百岁。大文学”他笑觑着我,轻轻眨了眨眼睛:“所以,就算为了咱们各自的五万两银子,你也得好好活着,是不?” 我错愕地瞪着他,蓦地红了双颊。 拷!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我又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睁开惺忪的睡眼,推开门一瞧,不禁吓了一跳。 嗬!平日静得连鬼都不上门的芳菲阁,今天突然变得热闹非凡。大文学 周总管领着十来个男仆,背着锄头,在秋阳下挥汗如雨地整理着被挖得满目疮夷的花田。 “江姑娘,你醒了?”周总管微笑着向我点头,看我的眼色带着点异样。 “早啊。”我淡淡地回了个礼,忽然明白这就是昨晚与王少琛聊天之后产生的连锁效应。 还不错,总算知道做为一个主人,偶尔也应该体恤一下下人。 这么多活,如果让我一个人来完成,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 然后,我发现,不止是他,整个王府的下人,包括王少康,看我的眼色都变得异样起来。 看来,一个俗套到不行的故事,已经在他们的脑海里自动上演。 我倒是无所谓啦,只不过牺牲一下自我的形象,替他们贫乏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让自己乐得轻松,有什么损失? 我不闪不避,大大方方地在花田里穿梭,指导着他们哪里该深挖,哪里该预埋花肥,哪里该开沟,哪里该填土……就这样,一天很快过去。 到太阳落山时分,一片似模似样的花田居然重新呈现在了秋阳之下。 忙了一天之后,躺在床上,那种惬意的感觉,竟然象小时候跟在奶奶的后面看她整理菜园一样舒服。淡淡的花香和浓郁的泥土气息,萦绕在鼻端,睡意极快地袭来,我沉入了梦乡。 有什么东西缓缓地从我颊上掠过,即使在半梦半醒之间,依然感觉到阴寒澈骨,我一个激灵,倏地翻身坐了起来。 033 师傅 一个巨大的黑影,背对着我端坐在床前。大文学 从我的角度,自然看不到他的长相,只瞧见那一袭在月光下亮糁糁的银白一片的长衫,及一头如夜般漆黑,极随意的披在背后的长发。 那是一个男人,身材很高大,而且必然受过极严苛的训练,即使在没人的深夜时分,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象一杆随时准备刺向敌人的锋利的枪。 “无敌,你的警觉性差了。大文学”清冷的男音,不带丝毫的感情,缓缓地从他的唇里逸出,语速平稳,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师傅?”我眉心一跳,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哼!”他轻哼一声,依旧背对着我,语气冷冷淡淡:“来的如果不是我,你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师傅教训的是。”我心虚地垂下头。 也不知为什么,平日里我胆子极大,从来不知什么叫害怕,但这个男人,只是一个背影,已让我不敢造次,连大气也不敢喘。大文学 “你受伤了?” “嘎?” 我还未明白过来,眼前一花,二根冰凉的手指已轻轻地按上了我的脉门,再一眨眼,他又回到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凳子上。 就好象,他从来也不曾离开过这个地方。 “你遇到慕容九歌了?”他倏然回头,幽黑暗沉如子夜的双眸淡淡地注视着我。 我与他打了个照面,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上帝!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漂亮雅致的男人? 他一袭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唇似涂朱,长眉入鬓。真真是飘逸如仙,风流雅致,气质笔墨难描,语言难绘,灿若春华,皎如秋月。 “是不是?”见我不答,他再问了一遍。 “嘎,慕容九歌?”谁啊?我见过吗? “不然,谁替你解的毒?” 我被他冰冷的目光这么一扫,只觉一股寒气莫名地从脚底窜上心头,打了个寒颤,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哼,慕容好本事,居然敢出手解我下的毒。”他望着我,灿若星辰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寒芒。 “毒?”什么毒?我下意识地重复。 “恭喜,你体内断肠蚀心草的毒已然解了。”他面无表情,漠然地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就象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平常。 034 近花者香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无情给我的那个精致的瓷瓶,忽然明白了无敌的死因,轻轻哆嗦了一下。大文学 垂下头,用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退路,在心里计算着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顺利逃走的可能性。 “你好糊涂,”他盯着我的发旋,轻声叹气,伸手抚上我的发,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些怜悯:“你难道不知道,断肠蚀心草的毒性一解,内力尽泄,就会形同废人吗?” 原来,无敌不是没有功夫,而是武功被废了? 我实在太过震惊,掩不住情绪,霍地抬起了头。大文学 “没有了武功,你要怎么自保?”他温柔地望着我,悠悠地低语:“年关就快到了,你怎么打败无情和月影那两个丫头,保住自己的地位?” 我想起月影似真似假的玩笑,寒意瞬间爬上了背脊。 如果她知道我没了武功,怕是不会等到年底,立刻就会杀了我,取而代之吧? 我不知道,我的眼中是不是流露出了恐惧。大文学但是,那个我称之为师傅的男人却扬起了眉毛,面上已带了微微的惊讶:“你在害怕吗?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早已没有任何情绪,原来,你也怕死吗?” 废话,只要是人,怎么可能没有情绪?更何况,无敌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现代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还赖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呢! “无敌,我早说过,你离开了我是绝活不成的。”他忽地伸揽住我,极温柔地抵着我的额轻轻叹息,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喷吐到我的颊上。 被这样一个神仙一样的男子这么温柔地拥在怀里,明明应该很温馨,很浪漫,很脸热心跳,可我却感觉,被一条毒蛇缠住了脖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真香~”他低喃着慢慢把头埋入我的秀发。 “呃~”我浑身僵硬,紧张得手心里渗出汗来。 “都说近墨者黑,我却不知道,原来还有一句话叫近花者香?”他挑起我颊边一络长发,轻轻地绕在指尖上把玩,风流的体态,衬着窗外流动的月华,显得格外的妖魅。 我呼吸一窒,象被人捏住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你就这么想离开?甚至,不惜一死?”他掰过我的脸,一只手轻轻捏住我的下颌,抬起我的头,姆指极温柔地轻抚着我的颊,象是对待他的小情人,可是吐出来的话,却字字有如冰珠,冷彻骨髓。 035 限期达成 房间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大文学 “我……”我艰难地想要挪动身体,在他的嵌制下,却动不了分毫,只能昂着头,被动地仰望着他。 “所有的徒儿里,我最喜欢你。”他静静地看了我半天,忽地叹了口气,澄清如秋月的黑眸里漾着一丝莫名的悲伤:“可是,为什么连你,也只想着从我身边逃离?” 他的眼神那么阴郁,他的声音里隐隐藏着一股魔力,让我不自觉地心生愧疚,似乎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大文学 “我不是……”我张了张嘴,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他,我不是无敌,我是江小娅。 “没有用的,”他摇了摇头,伸指轻按我的唇,眼神说不出的冷冽:“就算是你逃到天涯海角,也始终要回到我身边。因为这世上,只有我才能帮你。” 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让我的四肢百骸都变得麻木,上下牙不听使唤地敲打着,发出咯咯地让我倍感羞耻的声音。大文学 “呵呵。”他见状,却极愉快地笑出声来,似乎对他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轻轻地放开了我。 我望着他,打了个寒颤,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不对劲!我江小娅什么时候变得胆小怕事? 悄悄地,我用力咬破了舌尖,血腥味盈满口腔,我倏地清醒过来,冷然地回望着他:“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废了武功吗?你信不信,就算没有武功,我照样可以让无情和月影对我心服口服!” 疯子!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面前坐着的这个美到极致的男人,绝对是个神经病! 越是这种情况,我越不能对他示弱,否则,他越发地得意忘形。 “好,有气魄!”他怔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光芒,快得我几乎无法捕捉:“这才象我认识的无敌!” 他,这算是赞美吗? “师傅此来,有什么吩咐?”我不愿意跟他讨论无敌的个性,转了话题。 “半个月之内,拿到我要的东西。”他站起来,声音变得冷漠和残酷:“否则,你只能死。” 东西?为什么每个人见到我,都问我要东西? 可笑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为了这件东西,他们先后已花了半年的时间,杀了好几个人都没有达成目的。 现在,他却要求我在半个月之内替他找到? 真不知他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存心要给我出难题? 036 讨价还价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大文学” “我有反对的机会和权力吗?”我冷然反诘。 “当然,”他垂下眼帘定定地望着我,悠然而叹:“你只有无条件地服从,除非~你想死!” 废话,年纪轻轻的谁想死啊? 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大把的人生等着我享受,还远没活够呢! “不。”我退后一步,垂下头,暗暗把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大文学 江小娅,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哪能跟这个严重妄想症加虐待狂的古人一般见识?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之气,保万世无忧。 “不想就最好!”他冷哼一声,飘然向外而去:“半个月后,洵阳湖上见。” “师傅!”在他跨出门的那一瞬,我拉住了他的衣袖。 “还有事?”他没有回头,声音极为冷淡。 “如果,我如期得到那样东西,你打算怎么赏我?” 他武功既高,喜怒又无常,万一哪天犯病,一刀把我杀了呢? 要我卖命可以,我总得也替自己争取点福利吧? 如果用那东西换取自由是奢望;那么,换取一米米的武功,总不算过份吧? 至少,在这人命如草芥的落后的社会里,或是危急关头,也能自保,是不? “哼!”他冷哼一声,倏地掉转身来,面上虽然仍旧平淡无波,语气已变得极为冷竣:“无敌,你好大的胆子!” “徒儿不敢。大文学”我微微弯腰,作惶恐状。 “好一个不敢?”他挑眉冷笑:“半年不见,你长进了啊,居然学会了跟我讨价还价?” “你错了,”我不闪不避,直视他的眼睛,嫣然一笑:“就算是养条狗,也得给根骨头啃吧?” “嘎?”大约绝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话,他一时怔住,愕然地瞪着我。 “瞧,”我冲他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地侃侃而谈:“我把命卖给你老人家,你瞧着高兴,扔根骨头打赏,也不为过。你得东西,我得赏,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对不?” 他静静地望着我,沉默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他已忘了我的存在。 他却慢慢地开了口。 “说说看,”他说:“你想要什么?” 自由,当然是我的终极梦想,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得一步一步来。 我偷偷松了一口气,淡淡地笑了:“武功。” 他不语,运指如风,隔空点了几指,我晃了晃。 已抵受不住,跌坐到地上,顿时面色惨白,胸闷欲呕。 037 聂祈寒 他身子轻飘飘地掠了过来,一双修长冰冷的大掌轻轻地贴到了我的后背,细细的暖流从掌心传到身上,如一条灵蛇在周身游走了一圈后,我顿觉郁除闷消,神清气爽。大文学 我张口欲谢,他倏然低叱:“闭上眼睛,集中心神,别说话!” 于是,我敛眉闭目,如老僧入定。 约摸半个时辰下来,他的呼吸明显变得浓浊,汗透重衣。大文学 “好了,三天后我再来。”他抛下我,翩然跃出窗外,如一缕轻烟消失在月色之中。 转眼之间,又过去了十天,期间他又来过两次,每次都是乘着月色,半夜三更悄然而来,来了也不多说一句话,替我运完气就走人。 我也曾试着从月影和无情的嘴里套那个美得不象男人的师傅的资料。可惜,除了知道他叫聂祈寒,爱穿白衣,性子孤僻冷漠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大文学 事实上,我们三个私下讨论,一致认定,“聂祈寒”这三个字极有可能是假名。 不论是江湖,还是龙御王朝,根本就没有一个姓聂的名门望族。 然而,聂祈寒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天生的王者气质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他在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尊贵与优雅,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他完全不必刻意表现,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以及良好的教养和谈吐都是极严苛的家庭教育下的产物,一般人绝难模仿。 这不禁让我有些沮丧。 值得安慰是,在闲聊中发现,她们到洵阳还只得两个月,也就是说,王府那几个丫头并不是死于她们之手----至少,前面两个都不是她们杀的。 然后,她们要找的,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枚章子,而是一本书。准确的说,是一个手抄本的小册子,书名外观甚至书的材质,她们都一无所知。 这也是她们努力了这么长的时间,守候了这么久却依旧一无所获的原因。 王家虽不算书香世家,却家境殷实,又因王少康爱书成痴,家中藏书何止万千?光是那座耗费了巨额资金修的三层藏书阁就叫人叹为观止----据说,方圆百里,这是规模最大的一个藏书阁了。 要在这么多书里,找寻一本毫无特征的手抄小册子,无异于大海捞针。三个月来,无情曾前后十余次潜到王府的藏书阁,都因目标太过空泛,无功而返。 038 醉卧花间 不过,这十余次,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大文学 一个极偶然的机会,无情发现王府里有夜行人出入。她观察几次之后发现,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夜行人出入王府;每次都是半夜来,天明去。 芳菲阁处在王府最偏僻的角落,又临着洵阳湖,因此成为了夜行人出入王府的首选路径。 很自然地,那三个住在芳菲阁的丫头,成了众人出入的拌脚石。而她们死亡相隔时间的越来越短,也证明那些人出入王府的频率越来越快。大文学 王府里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少琛自那日与我在墙上聊过天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据说是为了筹备王老夫人的六十寿诞,去京城采办寿礼。 王少康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开始拿着酒壶日日到我这边来买醉。醒时彬彬有礼,醉了高歌狂哭,一派情痴的样子。 我也试图乘此良机从醉酒的王少康嘴里套点消息,不知是他口风太紧,还是真的毫不知情,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大文学 这一天晚上,约摸过了亥时,又传来王少康鸡猫子鬼叫的嘶吼:“小娅,你在哪里?快出来,陪我喝酒!” 得,又来发酒疯了!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打开门一瞧,他腋下夹着一个酒坛子,芳菲阁的园门在他身后晃荡,而他歪歪斜斜地闯了进来。 他把酒坛朝我举了举,讨好地笑了:“瞧,我带了呃,三十年的女儿红过来呃,请你喝。呃,我保证,自己,呃,一口也不喝。” “把酒放下,慢走,不送。”我冷笑。 “小娅,呃,我失恋了。”王少康可怜兮兮地瘪了瘪嘴,企图博我同情。 关我屁事? 难怪古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个天天买醉的王三少,着实让我无法同情。 “滚!”我退到房里,怦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小娅,你生气了?” “别这样,呃,陪我,呃,说说话啊!” “那,我走了,呃,酒放这里,你,呃,要记得收啊?” 一阵凌乱的脚步响起,接着“咚”地一声响之后,四处归于沉寂。 等了半天也没有响动,我纳闷地拉开门一瞧,王家三少四脚朝天地醉死在花田里,空气里弥漫着阵阵花香…… “别装死,给我起来。”我俯身下去,还没拍到他的颊,一股浓浊的洒气已把我熏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039 古井魅影 没出息的家伙,女朋友不见了,除了买醉掉泪,什么也不会做,冻死活该! 我厌恶地直起腰,打算袖手回房。大文学 “可凤,可凤~”他低低地啜泣着,眼角沁出泪来。 可凤那张布满疮疤的脸突然浮现脑海,我心一软,返身走了回去。 得,算我倒霉,没事招惹了这一对冤家! 咬牙忍住那股臭气,弯腰把手探到他的双腋之下,抄起他的臂,拖着他在草地上滑行。大文学 “不,我不回去!我要见可凤!”他扭着身子开始挣扎。 见你的大头鬼! 我低咒一声,用力踢了他屁股一脚:“安静点!” 他低低地呜咽两声,终于安静下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进房,怦地一声扔到地上,随手扯了被子盖到他身上。 没想到这家伙看上去弱不禁风,倒还有点份量,把我累得够呛。大文学 实在没法忍受那浓浊的酒气,我搬了凳子到院子里自斟自饮。 不知何处传来嚓喳一声轻响,我倏然而惊,抬头一瞧,月影西斜,天边已隐隐露出一丝鱼肚白,一层薄薄的雾,预示着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该死的王少康,霸占了我的房间一整晚,到现在还不醒? 我怒冲冲地把手里的杯子往草丛里一扔,起身就往房里走。 这个时间,所有的人都在沉睡,杯子坠地发出的啪嗒声,在静谧的黎明显得隔外的清晰。 “咦?”极轻地惊咦声若有似无地飘在耳边。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不由瞪大了眼睛。 芳菲阁那口用来车水浇花的深井之中,一团模糊的青影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来,寒芒一闪,转瞬之间已到了我身前十丈之处。 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破袖而出,森森的剑气扑面而来。 “施御剑?”这三个字飞快地掠过脑海,我一惊,身子一矮迅速朝园外跑去。 剑光闪动,在间不容发之际,青影已掠到了我的身前:“看剑!” 我偏头躲过他凌厉的剑气,闷声不吭,双足轻点,一沾即走,仗着地形熟,顺沟就朝墙根下抢去。 “站住!”男子低叱一声,在身后紧追不舍。 站住?傻瓜才站住吧? 说话间我已跑到墙根下,正打算顺着暗藏在树下的软梯往上爬。 从墙上忽地跃下一条人影,长剑一抖,冲我脑门顶上直直地插下来。 040 穷追不舍 此时,施御剑提着剑紧追而至,嘴里低声叱骂:“老二,这小子看到我了,别留活口!” 小子?我怔了一下,这才记起昨天从媚月阁回来,忘了换衣服,现在还是副公子哥的打扮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了中间,双剑合击,自是誓在必得。大文学 王少康,你个死人,外面这么大动静,也不会出来帮个忙? 不要求你挡剑,至少出个声,敲锣示警,吓阻他们也是好的啊! “等一下,有话好说!”我慌乱地摇着手,大声喝止。大文学 “嘿嘿,有什么话,到阎王那里说去!”施御剑狞笑着拿着剑斜挑了上来,把我剖成两半的意图相当明显。 我心中一急,用力跺了跺足,身子忽地凌空飞起,身形曼妙,衣袂翩然,在二人之间犹如穿花绕树的蝴蝶,飘然上了树桠。 他二人双剑走空,劈得墙上青砖碎屑纷飞,剑气激荡,霍霍做响。大文学 “有刺客啊!”二人的打斗声终于惊醒了房里王少康,他扶着门框吓得簌簌发抖。 这个呆子,有锣不敲,在这里鬼叫什么? 让他们抓到,不但救不了我,两个人全都玩完! 果然,他刚一露脸,已有人提了一柄剑朝他奔了过去。 我微一分神,本就半生不熟的内力一时走岔,宛如惊滔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顿时险象环生。 算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义气,只能是走掉一个是一个了! 我一咬牙,瞅了个空,轻轻一跃,纤细的身子已自剑光的缝隙间穿了过去,倏地跃上了墙头,迈开腿狂奔。 “快追!” 见我逃出了王府,那两人又返过来追我。 他们提气飞奔,紧追不舍,一路呼叫喝骂,不时发出暗器,阻挠我的前行。 此时晨曦已露,鸟鸣啾啾,早起的商贩已陆续开门。 我们三人这翻追赶,早惹得行人驻足,仰头观望这场空中角逐。 他们二人始终不肯舍弃,我心中焦躁,眼见天色已大亮,行人渐多,怕被人认出,替无情和月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得跳下屋顶,在巷子里左穿右插,希望借着地形熟悉,可以摆脱追踪。 无奈,我在前,他们在后,占了不需思索的便宜,三人一前二后绕着洵阳城跑了大半个圈,虽然距离越来越远,却一直都没有被我甩掉。 041 误打误撞 我一边跑,一边紧张地思衬对策,忽然见到衙门的角门开了一条缝,脑中灵光一闪,不假思索地窜了进去,顺着墙根溜进了号房。大文学 想想不对劲,我返身,把歪着身子倚在墙边,斜着眼睛瞪着我的一个头发花白,肮脏到不行的老男人拖了进来。 万一他出卖我怎么办? “你……”他张嘴欲说什么。 “嘘!”我竖起手指,顺手塞了一锭银子到他手里。大文学 他见了银子,立刻不吭声了。 却见号房里一溜通铺上睡着三个大男人,几套衙役的衣服胡乱地挂在墙上。 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拿了另一套迅速地套上了身。 衣服有些宽大,领口一圈厚厚的油垢,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膻腥味,差点没把我熏得吐了出来。 刚想换过一件,却已听到门外传来了踢踢沓沓的脚步声。 这时已容不得我挑三拣四,只得强忍恶心,胡乱地系紧了腰带,选了一顶帽子,把头发塞了进去。大文学 他茫茫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等一下,万一有人进来,看到一个花子在里面,肯定会赶他出门。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块改装。 主意打定,我又顺手扯下一件衣服,抛到他手上,示意他换上。 他倒挺配合,很快穿戴妥当,唇边甚至泛起一丝奇怪的微笑。 我已没时间研究他的笑容是因为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还是过了一回官差的瘾?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中年衙役。 “你们是上,下柳树屯的吧?”他看到我们二个,怔了一下:“这么早就来了?快去前边侍候着吧。” “恩。”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起来,起来!妈的,七王爷今儿个来衙里巡视,你们还敢偷懒?都他妈活腻了,啊?”男人的怒吼瞬间传遍了不大的号房。 七王爷?那个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无情和月影也忌惮三分的主管刑部的萧云谦?人称笑阎罗的那个家伙? 勾着头迅速地摸到角门外,手刚摸到门把,魔音传来。 “呀!往哪里走呢?不是让你到前边侍候着吗?怎么倒出去了?对,就是说你呢,下柳屯来的那个啥?” 我只得站定,慢慢地转过身,不情愿地蹭回了院里。 ps:咚咚咚,男主正式登场,第一次现身,貌似很狼狈呀,哈哈 042 友情客串 “走,我们先去前边候着,这几个回头再来撕他们的皮!” “呃……”无奈,只得被动地跟着他往衙门里走去。大文学 “喂,我是佟魁,你叫啥?” “你叫我……石起吧。”随口诌了个名字。 “你呢?”佟魁皱起眉头望了那老头一眼,低声抱怨:“你娘咋生的你?衙役不象,倒象个花子。” 垂下头使劲憋着笑。大文学 老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本来就是一花子! 被我拉来当个临时的群众演员,友情客串衙役的。 “沈平南。” 咦?想不到他人长得窝囊,倒是有一把极好听的男中音。 可惜了,用这嗓子沿街乞讨,还真是暴殓天物。 我颇感诧异地瞄了他一眼。 哟,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人长得也挺高大的,还有那背挺得笔直,不象个行将就木的老年人。大文学 不管了,他多大年纪不关我的事,还是想办法从这里脱身吧。 “知道为什么把你们从下柳屯调上来吗?”佟魁想来拍我的肩,我侧身不着痕迹地躲过。 “晚辈不知。”我一边小心作答,一边偷偷打量,想要借机逃走。 “听说了吗?咱们洵阳城最近可不太平,附近来了一帮江洋大盗!妈的,也不做点好事,净在咱们地界犯事。这不,把专管刑部的七王爷给惊动了。”佟魁讲得眉飞色舞,收不住话头:“你想,咱七王爷是什么人啊?强盗碰上他,那还能有个好去?” “是,没个好。”我嘴角抽动,回了个笑容。 “是啊,所以,咱们能替七王爷办事,那是个啥你知道吗?” “是啥?”见我没吭声,沈平南很给他面子的接了一句。 佟魁把胸脯拍得山响,气吞山河:“是祖上烧了高香,几辈子盼也盼不到的荣耀!” “恩恩,荣耀!”我暗暗好笑,随口附和着,朝天翻了个白眼,一边回头张望。谁料一脚踏空,身子一歪,一个趔趄,朝前冲出几大步,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下意识地伸手一捞,抓住一片布料想稳定自己的身形。 还不等抓牢,忽地一股暗劲涌来,我只觉如撞铁板,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抛飞了起来。 我暗道一声不好,众目睽睽之下,半生不熟的轻功又不及施展,只得把眼睛一闭,心一横,“怦”地一声摔在地上,硬生生地跌了个嘴啃泥。 043 请王爷训示 惊呆了的县令大人这才回过神来,厉声叱责:“大胆,居然敢冲撞王爷,来人哪~!” 萧云谦扬起唇,似笑非笑地睨了县令大人一眼。大文学 县令大人一惊,吓出一身冷汗,估计后面那句“拖出去打五十大板或者一百大板”就自动消音了。 哼,他还真是搞笑,有王爷在此,要杀要剐哪里轮到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说话?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从后院里慌慌张张地冒出几个行色匆匆衣冠不整的衙役,迅速在阶下排成两行。大文学 见此情形,县令越发忧急,胖胖的脸上不断地冒出油汗,汇聚在肥肥的下巴,再叭嗒叭嗒滴到石阶上。 我咬牙忍住痛,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低着头望着那双厚底黑缎官靴,默默地退到队伍的最末,心里早把这个破王爷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石兄弟,没事吧?”佟魁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抛了个同情的眼神给我。大文学 “没事?要不要你也摔摔看?”我龇牙咧嘴地回敬他一眼,一边暗暗打量着萧云谦。 他五官清逸,斜飞的双眉下是一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肤色白皙,一张薄唇艳若涂朱,一身绣着张牙舞爪的银蟒的紫红官袍随风飘飞,显得意气风发,丰神俊朗。 奇怪,这个七王爷怎么瞧着有些面善,究竟在哪里见过? “咳,人员都到齐了吗?”萧云谦轻咳一声,默默环视众人一周。 看着那些高矮参次,神情委顿的役吏,他不禁暗暗皱眉。 也是,就凭这样一帮人,如何惩恶扬善,保一方平安? 我兴灾乐祸地替他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回王爷,洵阳城衙役二十名外加上柳屯,下柳屯各一名吏役,共二十二名衙役全员到齐,请王爷训示。”县令大人躬着身子大声回答。 “恩,本王今日至此巡查,无他:唯因洵阳城近来盗匪猖獗,屡屡犯案,滋事扰民,特奉旨前来查办。”萧云谦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暗地冷笑,将头勾得越发低,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后挪,把身体尽量往佟魁的身后藏。 以无敌在杀手界的知名度而言,那个滋事扰民的名单里,怕是也早已算上一份了吧? “洵阳城以前是什么样,本王不管。”萧云谦冷冷地环顾众人一周:“但是,从今天起希望各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配合,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这伙盗匪一网打尽。” 044 骑虎难下 “是!”众口一词,哄然答应,倒也气势十足。大文学 “很好,”萧云谦满意地扫视众人一眼,唇角一掀,露了个狡猾的笑容:“为了更好地侦破此案,本王要在你们当中挑两个熟悉地形的人当助手,有愿为朝庭效力的请往前一步……” 众人一听,齐刷刷地垂目瞧着地面,眼观鼻鼻观心,做入定状。 开玩笑,谁不知道七王爷龙云谦堂管刑部,六亲不认,是出了名的笑阎罗,别看年纪轻轻,手段却最是狠辣。大文学 跟着大伙混着,有功一齐领,要罚一同受,虽说升官无望,却也性命无忧。 有道是天威难测,他虽不是皇帝,性情却比天子更难测。 跟在他身边,动辄得咎,稍不顺他心意,受责领罚倒是小事,万一有个行差踏错,让他揪住短处,闹个身首异处,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正胡思乱想,一双厚底官靴已移到我的跟前,停住:“你叫什么名字,恩?” “王爷问我吗?”见到那双讨厌的官靴,我抬起头愕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尖。大文学 奇怪,我明明没动,怎么就跑到人群前面来了? 再一细瞧,却原来他们都退了一步! 拷,这帮吃着公家饭,拿着百姓的税银,却不肯替百姓办实事的窝囊废!居然跟本姑娘玩阴的? 现在怎么办?骑虎难下了! “回王爷,他叫石起,是刚从下柳屯调上来的。”佟魁立刻挺起胸膛大声禀报。 “恩,那一位呢,叫什么?”龙云谦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我的身后。 我的后面还有人? 我一吓,蓦地回过头,却见身后有棵高大的槐树,被我强行拖来的沈平南,靠着树干睡得正香。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衙役服半开半扣地披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胡乱点,只差没有流口水了。 他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的? “喂,问你呢!”典吏大人急得满头汗,急急跑过去大喝一声。 “嘎?”他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王爷问你话呢!” “哦,”他搔了搔头,白花花的头皮屑,簌簌而落,眼睛半开半阖:“在下沈平南,见过七王爷。” 萧云谦冷哼一声,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隐隐似有暗流涌动。 半晌,沈平南懒洋洋地收回目光,袖起手重新缩回到大树背后。 045 管饭吗? “你可愿意跟随本王查案?” 沈平南偏着头认真的想了想,问:“管饭吗?” “噗!”我笑喷,被七王爷眼角余光一扫,立刻强行忍住。大文学 我倒!花子就是花子,到哪都忘不了吃! 县令大人的汗流得更急,可怜的面皮差一点快要被他擦破。 “你说呢?”萧云谦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那行,我干。”沈平南嘿嘿笑了。 “好,从今天起,石起,沈平南就跟随本王左右,随时听候调遣。大文学”萧云谦踱着方步缓缓回到台阶之上,淡淡地做出了决定。 “喂~”我微不足道的抗议声,淹没在震天的欢呼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一下,这么一来,我岂不是从杀手变成了捕头? 这,这个玩笑开大了啦! “好了,石起和平南跟我走,其他人散了吧。”萧云谦可不管我怎么想,挥手斥退了众衙役,只留我和沈平南二个在身边。 有没有搞错? 我和沈平南,一个弱不禁风,一个状似抽风,这样的货色他也要?未免也太不挑了吧?怎么对得起他“笑阎罗”的绰号? 萧云谦在前,我们二个在后,跟着他朝县衙外走去。大文学 不是吧,真走啊? 我跟他走了,王府的事要怎么办? 我可是个丫环,成天不着家,那可没法向主人交待。 虽然离开王府是迟早的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爷,请恕小的多嘴,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定了定神,我紧走了两步追上他,想从他嘴里套话。 “急什么,跟着走就对了。”萧云谦抬起眼,目光从沈平南身上淡淡地扫过,落到我身上,不急不慢地答。 是,你是王爷,当然不急。 可师傅留给我的半个月时间,只剩下五天了,我能跟他一样随心所欲吗? “喂!”伸手拉沈平南的袖子,示意他说句话。 沈平南慢慢地瞄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王爷,是去吃早饭吗?” 闻言,我一脚拌到门槛,差点一个跟头摔了过去。 这头猪,除了吃,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他一个叫花子,愣是冒充衙役,还阴错阳差地跟在七王爷的手底下当差,要是被查出来,那可是随时要掉脑袋的! 人家是笑阎罗诶,又不是什么随便阿猫阿狗的臭屁王爷! 听说,他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阴着呢! 他倒好,傻乎乎地一根肠子通到底。 得,等着找抽吧。 ps:若璃新文,请多支持,谢谢。 046 一对活宝 冷笑着等着瞧热闹,打定主意不替他求情。大文学 “对,”哪知道萧云谦不但不怒,居然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是得吃早点。” 算了,对着两二傻子,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叹气,扶稳门框,慢慢地跨过去一只脚。 “好,我要吃十个蓉园包子。” 那包子光是肉馅都怕是有二两,平常人吃两个都撑,他吃十个? “行,管饱。大文学不过~”说到这里,萧云谦似笑非笑地睇了我一眼,住了嘴。 哼,想吊我胃口呢? 姑奶奶不上当,偏不问,憋死你。 可惜,沈平南不配合,老老实实地接过他的话头:“不过什么?” “不过,吃早饭之前,得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 “哦,那赶快走吧,晚了包子没了。大文学” 我冷眼觑着这二个人一问一答,跟唱双簧似的说得热闹之极。 等一下,配合得这么顺溜,他们俩不会以前就认识吧? 会不会两人合计着,就蒙我一个呢? 如果这样,除非他们未卜先知,早预料到我会被施家兄弟追赶得走投无路,一头撞到县衙里去?所以,其中一个事先扮叫花子等在巷子里让我揪进号房? 呃,这也太神了吧? 我摇摇头,否定这荒谬的推论。 “回来,往这边走。”萧云谦刷地打开一柄描金绘彩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沈平南的肩,示意他转方向:“去西四澡堂。” “嘎?”我傻眼了,两只脚定在原地,说什么也不挪动了。 这人有毛病吧? 好好的,大清早去什么澡堂啊? “有那个必要嘛?”沈平南也不乐意了,掉过头懒洋洋地望着他。 “咳,”萧云谦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瞅着他,说:“不洗个澡,我怕吃饭时你往汤里添佐料。” “噗!”我很没义气地笑喷。 哇咧咧,这姓萧的,好~毒辣的一张嘴! 谁知道沈平南更绝,他眨了眨眼,慢腾腾地答:“王爷放心,属下上个月才洗过澡。” 倒!败给这对活宝! “总之,先洗澡再吃东西。”萧云谦皱了皱眉,很果断地下了决定。 沈平南本来还想拒绝,听到吃东西三个字,也就妥协了。 047 报官 虽然现在已瞧明白,沈平南头上沾的是石灰,但是想着它们如雪花似的从他头上飘落到菜汤里,我还是一阵恶心。大文学 可以肯定:对着这么恐怖的一个人,绝对会食不下咽。可是相比跟两个男人一块上澡堂,似乎依然是首要的选择。 “咳,王爷~”我清了清喉咙,正想找个借口推掉。 从大门外飞奔进来一个人,嘴里胡乱地嚷着:“周县令在哪里?我要见他!” “三少爷,报官不急在这一时,你能不能稍微……”一个衙役追上来,揪住他的衣衫,把他往门外拖。大文学 “不行,这是人命关天的事,等不得!”王少康扭动着身子挣扎着想要进门,二个人就在县衙大门口推搡了起来。 糟糕,我咋把这个茬给忘了? 王少康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施家兄弟追杀,这个时候还不见我回府,自然以为我已翘了辫子。 现在他来报官,两个人打了照面,我该怎么解释? 一念及此,我慢慢地往沈平南身后蹭----男人长得高大,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什么事?”萧云谦淡淡地出声,争执的两人停了手,同时扭头朝这边看。大文学 那衙役早些时候见过这厮,自然认得,当下面色一白,抢上前行礼:“七王爷。” “七王爷,你在这里正好!”王少康神情焦灼地冲上来,直着嗓子叫:“我要报官!有强盗!把我们家里种花的丫头……” “别急,有话慢慢说。”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王少康喘了口气,正要细说。 “你老挤我干什么?”沈平南突然出声。 “嘘!”我拼命弯着腰,偷偷向他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你眼睛怎么了,抽筋了?”他诧异地望着我,不但不替我遮掩,反而把我拖了出来,细细打量。 拷!我见过笨人,可象他这么笨的还真的没见过! “咦,”王少康一眼认出我,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是你?” “三少爷,好久不见!”我没有办法,只得抬起头,装成诧异地样子,冲上去,一边冲他挤眉弄眼,一边握住他的手一顿乱摇。 王少康,你要是也敢说我眼睛抽筋,我就剥了你的皮! “江……”他指着我,惊奇地说不出话。 “对啊,我是江十七。”我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夸他:“多谢三少爷看得起,居然还记得我。” 王少康,你可别乱拆我的台,否则,我让你一辈子找不到可凤! 048 人命关天 “不是,你怎么~”王少康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抽出他的手。大文学 “唉,不是在下过门不入,实在是公务繁忙了些。”我又打断他,按住他的手,一边嘿嘿笑,一边把他往门外带,眼睛里嗖嗖射出冷箭。 识相的话,快点闪人! “江老弟说哪里话?”王少康那满腹的经伦总算没念到石头里去,突然开了窍,笑着跟我一搭一唱起来:“上次多亏了你帮忙,既到了洵阳,怎么也得让我招待一二,尽尽地主之谊。大文学” 他顺势勾着我的肩,做哥俩好状,打算就此脚底抹油。 这家伙,身上还穿着昨天喝醉酒的衣服,一股子酸臭味! 我皱眉,强行忍住把他推开的念头,嘿嘿笑。 “等一下,”萧云谦冷眼旁观,这时突然伸手拦住我,出口就揭我疮疤:“你姓江?” “对啊,在下江十七,有什么不对吗?”我假装迷糊,跟他玩太极。大文学 “那你刚才~” “哦,弟兄们在一起公干,时间长了彼此熟不拘礼,大伙全叫我十七,叫顺口了,一时改不过来。就连小的自己也常忘了姓江呢。”我陪着笑脸。 “是吗?”萧云谦的目光转到门口值班的衙役身上。 “是。” “你瞧,我没说错吧?”我装做惶恐,垂眸掩去眼底的得意。 哼哼,这个时候若是他们否认认识我,岂不是自找死路? 我料定他们除了认同,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好,你不是说出了人命关天的事要报官?怎么不说了?”见一时找不出破绽,萧云谦放过我,转而把话题绕回盗贼身上。 “呃,人命关天?”王少康愣了一下:“我有说吗?” 这傻子,连谎都不会撒!硬生生地否认,只会更加启人疑窦! “这里的人全都可以做证。”萧云谦轻挑眉毛,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怎么,你不会说我们全体听岔了吧?” “当然不是,”收到我的视线,王少康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今日凌晨,家里确实有蒙面人仗剑出入芳菲阁。” “很好,接着往下说。”萧云谦抱着臂冷冷地望着他。 “呃,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凌晨时分,盗贼,呃,闯入,呃,芳菲阁,”王少康艰难地比划着,结结巴巴地陈述。 唉,真是个呆子! 无奈,只得出言诱导,假装震愕:“天,我听说府上的菊花是龙御王朝最有名的!很多遗世的孤本,都能在那里找到。莫非……” 049 做茧自缚 “是啊,是啊!”王少康眼睛一亮,立刻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恨恨地道:“他们把我们家种花的丫头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名种菊花,全都偷了个精光!眼见还有五天就是大娘的六十寿诞了,让我上哪里找齐这些珍品啊?可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吗?” “哦?”萧云谦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我只听说三少爷是个爱书的雅人,却不知你还是个惜花的妙人呢!” “呃,惭愧惭愧。大文学”王少康面上一红。 “好,那咱们不妨先去瞧瞧那些奇花异草是如何的人命关天?”萧云谦敛起笑容,折扇轻收,冷冷吐出两个字:“带路!” “嘎?”要去王府吗? 虽说我极少在王府里露面,现在又改了男装,毕竟在那个家里当了半个月的风云人物,万一被人认出,岂不是糟糕透顶? 可急切间又想不出办法推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文学 唉,不知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还没有进王府,老远就见一堆人围在门口引颈期盼,我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周总管。大文学 避过萧云谦,我偷偷瞪了王少康一眼。 这家伙还真是沉不住气,这么点事,立刻闹得人尽皆知了吗? 王少康回我一个极无辜的眼神,表示他也很纳闷。 “不做事都聚在这里干嘛?”王少康快走两步,抢到前面,拉下脸,不悦地质问周总管。 “回三少爷的话,大少爷捎信来,说是现在已到了城外十里铺。这不,王安已带了人去迎了,大伙在这里候着呢。”周总管躬着身子回话。 这么说,倒是我自做多情了? 原来大伙聚在这里不是因为我被劫杀,而是接大少爷回府? 我有些释然,有又些不甘。 拷,这家人也真够变态和冷血的! 死个丫头跟死只鸡一样,谁也不关心…… “大哥出门也不是头一回,还怕不认识路不成?”王少康低叱:“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可是~”周总管犹豫一下,还想说些什么,大约是看到身着朝服的萧云谦站在远处观望,终于没有吭声。 “怎么,我现在说话已经没人听了吗?”没想到文质彬彬的王家三少,摆起谱来,倒也架子十足。 “奴才不敢!”周总管一脸惶恐地挥了挥手:“大伙都散了吧。” “是!”众人一哄而散。 见他处理好家事,一直等在远处的萧云谦这才慢条斯理地领着我们踱了过去。 050 四大才子 “奴才们疏于管教,让七王爷见笑了。大文学”王少康迎上来,朝萧云谦苦笑了一声,拱了拱手,道:“请。” “怕是公子脾气太好了点,”萧云谦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这才接着往下说:“所以,奴才们就骑到头上来了。若是象你大哥那种性子,谁敢撒野?” 拷,他那啥眼神?怎么瞧得我心里直发凉? 莫非,他真是我以前认识的人? “王爷认识家兄?”王少康先是一惊,继而慨叹:“也是,大哥常年在京师走动,交游广阔,可谓相识满天下,不象我一介书生不问世事。大文学” “三少何必过谦?”萧云谦淡淡一笑:“素闻洵阳王三公子满腹经纶,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乃四大才子之首。” 不会吧?就他那傻不拉叽的样子,还四大才子? 龙御王朝没人了啊? 我忍不住拿眼去瞄王少康。 还是那副酸相,丝毫瞧不出哪里风流倜傥了? “惭愧,百无一用是书生。大文学”王少康被我瞧得满面通红,尴尬地连连摇手,半遮着脸快步在前面疾走。 嘿嘿,害羞了。 我勾下头,努力憋着笑。 “王爷,这就是现场了。”王少康停在芳菲阁前,伸手推开园门,让到一边,让萧云谦这厮先行。 “嗯。”萧云谦点了点头,抬脚迈进了芳菲阁,对着满目的花草,蹙眉道:“是谁第一个发现盗贼进入?” “呃,估计应该是在芳菲阁种花的丫头,名叫江小娅。”王少康瞟了我一眼,见我没反应知道答对了,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丝笑容。 “她人呢?去把她叫来。”萧云谦在花田里慢慢穿行,不时俯下身,象是辩别花的品种,又象是在嗅闻着花的香味,总之那悠闲的神态不象是来查案,倒象是来赏景的。 “她,失踪了。”王少康在我的暗示下,很顺理成章地把我的消失合理化。 “那么,她的失踪是谁最先发现的?把他带过来问话。”萧云谦象是早已料到,表情并不吃惊。 “正是在下。”王少康不等他再问,主动开始讲述起当时的情况:“昨晚我喝醉了酒,所以倒在花田里,是小娅把我扶到房里睡的。今天早上快天亮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出门一看……” 他一边描叙,一边带着萧云谦去看事故现场,两个人并着肩越走越远。 嫌无聊,回过头去看沈平南,却发现他不见了。 奇怪,明明跟着一起进来的,跑到哪里去了? 051 碧丝绦 四处找了找,不禁哑然失笑。大文学 他倒会偷懒,才这么会功夫,居然抱着臂靠在桂花树底下打起了瞌睡。 我一时手痒,心想捉弄他一番,顺手拨了棵杂草,悄悄地走到他跟前,弯下腰把草伸到他鼻子底下。 他倏地睁开眼睛,眼神清澈明亮,锐利得象是把出鞘的利剑,哪有半点老人家该有的混浊与虚软? 我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大文学 “别动!”他面色凝重,低叱一声,二根手指已扣住我的腕脉。 “干嘛?”我试图拂开他的手,却使不出丁点力气。 想不到我看走了眼,本以为是个平常的花子,竟是个练家子! 他不答,出手如风迅速点了我几处穴道,我单腿独立,如泥朔木雕般以一个极怪异的姿势僵在当场。 拷!不就是一个玩笑?至于下这么重的手,让我动弹不了? “呀!”我气急败坏,正想吼他。大文学 “嘘!”沈平南神情凝重地冲我竖起了一根食指在嘴边,示意我噤声。目光却紧紧地盯住了我的身后。 我扭过头顺着他的目光一瞧,不由得诧异地瞠大了眼睛。 一条头上长着红色肉冠,全身碧绿,细如姆指长约五十公分的小蛇正满不在乎地悠闲地扭动着美丽的身体,犹如在跳着一段优美的舞蹈。 芳菲阁里花草繁茂,有蛇虫鼠蚁出没原也不足为奇。 但眼下时序已是深秋,普通蛇类早已隐入深山冬眠,就算在个体上有些差异,大白天也绝不会在人类进出的地方出没,更何况现在芳菲阁里站着四个大活人,它应该早就闻声遁走。 我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吸引着它冒险而至? “是碧丝绦!”沈平南低喃,眼中放出异彩,面上的神情也格外的兴奋。 “什么事?”许是看到我怪异的姿势,萧云谦疑惑地扬声发问。 他这一开口不要紧,惊动了那条小碧蛇。 它机警地盘起身子,高高地昂起尖利的蛇头,那血红的肉冠似一粒樱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诡异而妖艳的光芒。 沈平南无暇应答,双目如电,紧紧地盯着小蛇,右手极缓慢地探入怀里,似乎是想取什么东西。 碧蛇好象察觉到了危险的接近。它轻盈地跃起,然后身体就在空中来了个180度的转体,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向着沈平南猛扑了过来。 052 至阴至毒 沈平南冷冷一笑,弓起身体就好象一缕轻烟急速地窜到了空中。大文学手指一弹,一道银光迅速地飞向碧蛇。却在接触到碧蛇时,发出“嗤”地一声轻响,弹了开去,没入了浓浓的碧草之中。 这下没有伤到它,却激怒了碧蛇。它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刹那间,仿如无数条绿丝绦在空中飞舞,交织出一幅幅诡异的图画。 沈平南的身形仿佛鬼魅一样,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大文学真的是动如脱兔,迅若奔雷。 此刻的沈平南整个人象个发光体,流光溢彩,神采飞扬,哪里有半点象个年过半百的老乞丐? 我瞧得目眩神摇,心为之夺!大呼厉害!厉害! “接着!”萧云谦低喝一声,宝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倏然朝沈平南飞来。 “多谢!”沈平南跃到空中,伸手抄住宝剑,半空中扭转身子,催动剑光,寒芒暴长,在间不容发之间将那条小蛇剖成了两半。大文学 他捷若鹰隼般俯冲而下,抄起我的身子,双足轻点,带着我在草面上滑行了七八米远才停了下来。 一阵簌簌轻响之后,碧血洒落,草木沾者瞬间枯萎,一股浓浊的腥膻之气弥漫在空中。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若非亲眼目睹,几乎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狂猛霸道的毒! “没事吧?”萧云谦极小心地避开那些枯草,趋身过来探问。 “没事。”我僵在沈平南的怀里,挤了个笑容出来。 沈平南放开我,弯腰撕了一片衣角裹在鞋上,身子轻点不退反进,从怀里拿了个瓷瓶出来,伸剑挑起蛇身,小心翼翼地把它装进了瓶子,盖上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蛇?毒性如此厉害!”萧云谦面色凝重。 “碧丝绦,毒经上排名第三,乃天下至阴至毒之物。性喜阴冷,最爱异香,其藏身之所必有奇花异草。”沈平南一脸冷静地平铺直叙:“此蛇已有冠,寿命最少有五百年,皮肤坚逾金石,刀剑难入,水火不侵。若非王爷的宝刃,杀它绝非易事。” 听得他滔滔讲叙,我不禁大感讶异。 他有如此本事,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为什么偏偏要扮成乞丐? “你懂得倒不少。”萧云谦抬起眼重新审视着他。 053 雕虫小计 “谢王爷夸奖。大文学”沈平南躬身道谢,依旧是一脸平淡。 “你叫沈平南?”萧云谦略带狐疑地瞄了他一眼。 “是。”沈平南恭敬地低应一声,光芒尽掩,仿佛刚才奇幻的一幕只是一场梦境,又恢复成了个极平常的衙役。 “好功夫!”萧云谦淡淡一笑,不再追究。 “雕虫小技而已。”沈平南面色如常。 “完了,完了!全完了!”王少康赶过来,蹲在花田边,捶胸顿足,面色如土。大文学 “怎么了?”那二人齐齐扭头诧异地追问。 “紫翎管,绿衣红裳,沽水流霞……这几本菊花是大娘的心头肉,现在全数被毁,大哥马上回家,可怎么是好啊?”王少康欲哭无泪。 “是我一时大意,损毁了你的花,抱歉。”沈平南一脸愧疚地摸摸头,粉尘簌簌而落。 “寒舍倒是有几本圣光白雪,泉乡火龙,绿牡丹。大文学虽然比不上你的名贵,倒也可一观,即日修书让人快马送到府上,应能赶上老夫人华诞。”萧云谦微微一笑。 “王爷说哪里话?”王少康涨了脸连连摇手:“大人出手杀了那阿渎之物,替学生除了一隐患,学生感激不尽,又岂能事非不分,让王爷割爱?” “俗话说,宝剑赠名士,红粉送佳人。老夫人爱花成痴,花送知音人,比放在本王处受人冷落更为适宜。你又何必矫情?” “多谢王爷美意,只是……” 他们二人还在那里你推我让地客气,沈平南弯下腰自顾自地以剑作锄,挖坑清理现场的秽物,三个人谁也没空管我。 “等一下,”我终于忍不住大嚷:“讲客气慢慢再来也不迟,谁来帮我解穴?” 三人被我一嚷,齐齐回头,这才注意到我怪异地矗立在草丛里,哧地一声一齐笑出声来。 “就这么站着吧,也挺好的。”萧云谦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省得你到处跑,再惹来些毒虫蚁兽,毁了这一园子花草。” 这样站着挺好?要不要我点了他的穴,让他也站几个时辰试试? 还有,园里出现毒蛇,关我什么事? “抱歉,我忘了。”沈平南俯身拾了颗石子在手中轻轻一捏,碎成几块,曲指连弹,哧哧几声轻响,石头触到我身体后跌落在地。 忘了?他怎么没忘了要吃饭? “谢了。”我冷哼一声,活动一下麻木的四肢。 ok,这两只沙猪,哪天不要落到本姑娘手里,有你们叫苦的日子! 054 郡主来访 “哈哈哈~”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王少琛如一阵风似地刮进了芳菲阁。大文学 “少琛兄,别来无恙?”萧云谦一改在我们面前的冷漠威严模样,迎上去,笑吟吟地在他的肩上拍了一掌。 “云谦兄即来洵阳,怎么事先也不给个信?”王少琛紧紧抱住他,俊朗的面容上略带责备:“害小弟未曾远迎,失礼之至!” “你我兄弟,说这些话就见外了。大文学”萧云谦呵呵一笑,轻轻挣脱他的拥抱,勾住他的肩:“走,带我拜见一下伯母。” “别急,”王少琛挽着他的臂,神秘地一笑:“云谦兄,你猜谁来了?” “谁?”萧云谦微微一怔,引颈朝芳菲阁园门外瞧去。 还能是谁?瞧王少琛笑得一脸淫/荡,肯定是那家伙的相好追来了呗! 我深感无趣地撇了撇唇,抄起一柄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学着沈平南的样,把受了毒素污染的花草连根钞除。大文学 “谦哥哥!”一道娥黄的人影伴着一阵清脆的娇呼,笔直地向萧云谦冲了过来,一双柔嫩雪白的小手立时就要攀到他的手臂上来。 “小菡?”萧云谦面色大变,退后一步避开她的碰触:“你怎么来洵阳了?胡闹!” “怎么,你能来洵阳,我就来不得?”少女不依,微噘红唇,明眸微睐,轻跺双足,带出一串细碎的钗钏之声,越发显得娇态可掬。 “那怎么一样?”萧云谦颇为不悦,板起脸训她:“我是奉旨前来查案,你是私自离家游玩。” “一样,”少女得意地抿唇一笑:“我带了份大礼来给伯母拜寿,难道不算正事?” 萧云谦闻言,哧地一笑:“真是不知羞,哪有自己称自己的礼物为大礼的?洵阳王府富甲天下,你当少琛兄没见过宝贝吗?” “谦哥哥,你好坏,笑话我!”少女娇嗔作态,神情愉悦大方,不见丝毫扭捏之情。 “云谦兄,郡主可没有吹牛,她此番送的礼物果然当得起大礼二字。”王少琛含着笑朝少女揖了一揖:“我先替娘亲谢过郡主了。” 萧云谦半信半疑:“少琛兄不需替她遮掩。” “岂敢,事实如此。”王少琛微笑以对。 “是吗?”萧云谦挑起一边眉毛:“什么宝贝能让少琛兄如此盛赞?我倒要瞧一瞧去。” “正有此意。”王少琛伸臂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萧云谦先行。 055 蔓陀花开 “咦,他是谁?”少女这才瞧见呆立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王少康,明眸一转,好奇地追问。大文学 “哦,我真是糊涂了!”王少琛拍了拍额,替双方介绍:“少康,这位是燕王掌上明珠,韶华郡主,单名一个菡字。郡主,这位是我三弟,王少康……” “我知道!”萧菡打断王少琛的话,抢先嚷了出来。随即发觉失仪,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羞涩一笑:“原来他就是有四大才子之首之称的风雅公子,失敬,失敬!” “呵呵,你个小丫头片子,”萧云谦连削带打地嘲讽:“当这里是你燕王府啊?张牙舞爪的吓坏人家了!” “惭愧。大文学”王少康窘得满面通红,摇着手连道惭愧。 “走,谦哥哥看我的宝贝去!”萧菡兴致勃勃地拖了萧云谦的臂,轻车熟路地把他拉到了位于芳菲阁南边的类似于温室的花房里。大文学 一些较为珍贵及娇嫩的品种在入秋之后,就已陆续搬到这里面照顾了。 莫非,她嘴里的大礼,竟是一棵稀世的花卉不成? 我不禁有些失望地偷偷撇了撇唇。 啧,真是越有钱的越抠门。 再名贵,也只是一棵草而已,哪有真金白银实在? 不过,王家既为首富,玉器古玩怕也不稀奇,她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哈哈,请!”王少琛哈哈一笑,领着众人跟了上去。 轻推开花房的门,阳光从屋顶的隔顶里透进来,洒了满屋。几盆秋海棠惬意地伸展着枝叶,十几株名贵的茶花含苞欲放,鼻尖闻到的是淡淡的芬芳。 在一片姹紫嫣红之中,我一眼就瞧见了一只青花蓝瓷的彩铀花盆。盆中矗立着一棵陌生的草本植物。 它株高约有半米,全株光滑无毛,叶互生,叶片宽卵形,边缘具不规则的波状疏齿,具长柄。脉上生有疏短柔毛。花单生叶腋,五裂,重瓣,花冠漏斗形,大如海碗,筒部淡绿色,上部白色;花冠带由外及内,有由浅入深的紫色晕环。 “漂亮吧?”萧菡满脸得色,迫不及待地昂着头等着表扬。 萧云谦还不及表达意见,沈平南已是一脸释然:“这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我一头雾水,曲肘轻轻撞了沈平南一下。 不过一朵变种的紫色喇叭花而已,值得如此惊讶吗? 056 当官了不起 “此花名为紫色曼陀罗,”萧云谦收起惊讶,低声解释:“得此花并不难,难得的是花形如此巨大,又为重瓣,以其株推算,其花龄当在百年以上。大文学” 百年以上?我眨了眨眼,百年大树固然易得,但此花为草本,多为当年生,能活上百年,确属罕见。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比别的花多活些年份而已,不至于如此珍贵吧? “此花全株剧毒,叶,花,籽均可入药。大文学味辛性温,药性镇痛麻醉、止咳平喘。主治咳逆气喘、面上生疮、脱肛及风湿、跌打损伤均大有奇效。”沈平南微微一笑,来了兴致,详加解说:“此花未全开,若盛开时,异香扑鼻,闻者立醉,卧床几日方醒。若将花研碎制成药剂,比江湖上的蒙汗药可厉害不知几十倍。我猜,必是此花引来了那条碧丝绦。” “是吗?”我有些不信,忍不住趋近了些,想去试试它的奇特之处? 现在已站得离它不过十米远,可没闻到什么香气。大文学 “只是传闻而已。”王少康微微一笑,伸拉住了我:“不过,江兄还是慎重些好,万一真醉了,无药可解。” “行了,咱们也别站在这里了,二位差官也请一并到花厅奉茶。”王少琛见大伙瞧得差不多了,拱手相请。 “你们仔细搜搜,看有没有可疑之处?”萧云谦正想走,听他这么一说,不乐意了,停下来很拽地下着命令。 王少琛歉然地笑了笑,也不坚持,领了一众人等鱼贯而出,留下我和沈平南两个人在这里卖苦力。 当官了不起吗?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他喝香茶,我卖命? 见他们一行走得远了,我咚地一声扔了锄头,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想对策。 见我丢了锄头,沈平南也有样学样,丢了剑,躺到草地上。 “喂,你起来,该干嘛干嘛去!”我捡了块石头扔过去。 “饿!”他简简单单一个字丢回来。 “吃吃吃!你是猪啊,除了包子,脑子里有没有别的?”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侧着头状似极认真地思考,半响,慢慢腾腾地迸出两个字:“馒头。” 倒,我服了他!这家伙许是真的饿狠了。 “算了,”听到他的话,我的气倒消了,一下子笑出来:“要馒头没有,红薯吃不吃?” “吃。”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057 你得听我的 “等一下,”我站起身朝屋子里跑去,一边吩咐他:“你搂些柴火来。大文学” “好。”讲到吃,他立刻有了劲,手中剑就地一插,眨眼的功夫已从墙角抱了一大捆干柴过来----别说只是烤几只地瓜,烤一只猪都够了! 我骇笑着从屋里拎出那只放地瓜的布袋,神气地扔到他脚边:“呐,拿去吧,管够。” 他早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火,顺手用剑在地上刨了个坑,胡乱扔了十几个地瓜进去,再把柴堆在上面烧。大文学 不多会,火苗噼啪地窜了上来,香气很快就弥漫在园子里。 “喂,你多大了?”我返回去,再把茶壶拿出来,叉着腰,斜起眼睛看他。 他勾着头又做沉思状,拿根小棍胡乱地拨着火。 “问你呢!”我顺脚踢了他一脚。 他身子一偏,避开我的佛山无影脚,抬头瞄了我一眼,不情愿地吐出一个数字:“二十六。大文学” “噗!”刚喝的一口水狂喷而出,我震惊地瞠圆了眼睛,失声惊呼:“二十六?你确定不是六十二?” 虽然从他杀蛇那会,我已看出他不是个老年人,但是二十六,这也太离谱了吧? “真脏!”这一回,他连瞄我都懒,直接抹了一把满脸的水渍,躺回到草地上。 拷,他一个臭叫花,居然敢嫌我脏? 我满腹的歉意立刻烟消云散。 “得,你别吃了!”我脸一沉,抄起锄头就要挖开坑把地瓜刨出来。 “别,”他伸手拦住我,方正的脸堂上漾出憨厚的笑容:“算我错了,还不行?” “这还差不多。”我微微一笑,再次把锄头扔了:“喂,跟你说件事。” “说。”他直直地盯着火堆,头也不回。 “先说好了,是我把你拉到这里当差的,以后,有王爷在听王爷的,王爷不在,你得听我的,知道吗?” 话要挑明,别到时候说我欺侮他。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 我翻了个白眼,冷冷地睇着他:“因为你太笨!” “哦,好吧。”他只想了一秒钟,爽快地点头认同我的决定。 “渴了吧,喝口水。”我满意地笑了,把茶壶抛过去。 他捧着茶壶,银白的水柱如瀑布般倾泄而出,他抬起头如巨鲸饮水,一顿狂饮,倾刻间已把一壶茶喝了个精光。顺手把茶壶放到地上,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淡淡地问:“你对这里好象很熟?” 058 没那个福气 瞧着那袖子上厚厚的污垢,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听见了吗?我跟王家三少是朋友,以前常来。大文学” “哦。”他倒是真的好糊弄,随便几句就打发过去,很安静地等着地瓜烤熟。 “你学过医?”他对毒蛇了若指掌,什么毒经,什么至阴至毒,讲得头头是道,不象是顺口胡诌。 “稍有涉猎。”他不打算多谈,扒拉掉木柴,把地瓜取出来,也不怕烫,边吸气边啃,一下子解决掉两个。大文学 “你也学过武?”我不肯放弃,继续追问。 刚刚露的那手功夫有模有样,绝非寻常的把式可比。 “略知一二。”他埋头苦吃。 “看来,你还读过几天书。”这一次,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你也吃一个吧。”连吃了四个之后,他象是终于感到有些愧疚,选了一个色泽金黄,烤得香软的地瓜抛了过来。 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见识,为什么会沦落到沿街乞讨? “为什么当了乞丐?”既然猜不出,素性直接问。大文学 “你觉得很丢脸?”他不答,大大的眼睛灼灼地瞪着我。 “你有手有脚,正当年轻,自食其力不是更好吗?”我撕了一条地瓜塞到嘴里细细地嚼着,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凭良心说,我是真的很好奇,而绝没有半点瞧不起他的意思。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才垂下头,淡淡地答:“想当就当了。” 呃,这算什么答案?世上哪有人想当花子的? “等一等,”我突然想到洪七公,不由眼睛一亮:“你是丐帮的?” 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下一代的掌门人,这才劳其心智,饿其体肤的?聪慧如黄蓉都无法逃脱这丐帮的规矩,不得已穿上破衣,他一个大男人还能避得了? 我越想越觉得对,眼中不觉滋滋冒出火花----说不定,这档子事完了,咱也弄根打狗棒玩玩? 不等我天马行空地瞎想,他一盆冷水泼下来。 “没那个福气。” 他吃饱了,开始自觉地收拾地面,把多余的木柴搬回到墙角。 “喂,别忘了把茶壶带进去。”美梦破灭,把气撒到他头上,一脚踢飞茶壶。 他没有吭声,头也不回,随手一招,茶壶象长了眼睛,倏地一下拐了个弯,停到他的手里。 “哇,厉害!”跟在他身后,拍手称赞。 他不去演杂技,真是浪费了。 他懒懒地瞄了我一眼,勾起脚把我关到门外。 059 红薯算不算 “你们两个,有什么发现?”萧云谦如鬼魅般从身后冒了出来。大文学 “有,”我冷冷地瞅他一眼,举了举手上的布袋:“红薯算不算?” 他倒好,吃饱了喝足了,现在跑来指手划脚了? “房里搜过没有?”萧云谦皱了皱眉,不理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搜过了。” “没。” 这呆子,不会说话就别开口,没人会把他当哑巴。大文学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回过头,镇定地补了一句:“搜过了,没有发现异常。” “事关人命,马虎不得,再搜一遍!”萧云谦说着,竟亲自动手在房里东翻西找。 我偷偷瞅着他的背影,手里东摸西摸,脑子飞快地思索。 说老实话,这么一间简陋的土坯房,往房里一站,一切都已一目了然,能藏得了什么宝贝?又有谁会那么笨,把贵重的东西藏在这里? 再说了,王少康报的是掳人案,案犯早已逃离,又怎么会傻到把线索藏在犯罪现场?就算无意间掉落一星半点的随身物品,也不见得一定是掉在江小娅的房间里啊。大文学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可能不明白? 如此认真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印象中除了他,还有一个人曾经对这个园子非常感兴趣,曾经几次三番地深夜来此,被我撞见两次,打过两次口水仗。 他,会是那个黑巾蒙面人吗?那枚奇怪的印章,会不会就是他为了查案秘密潜入王府,无意间失落在此的? 想到这里,我的眼角下意识地朝藏印章的墙缝瞄了一眼。 做下的记号还好端端的,证明目前为止它还很安全,我稍稍放心。 还有,无情的情报上不是说七王爷半个月前就已到了洵阳? 他直到今天才正式现身,会不会是已经私下收集到了一些有力的证据? 我可不可以假设,那本书,最终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知道书在哪里,我有了捕快的身份做掩护,又有七王爷这张通行证,王家哪里不可去? 如果是这样,我误打误撞当了捕快,倒也不见得是坏事了? 反正,府里有王少康替我遮掩,府外有无情她们照看,我且专心查这书。只要它真的在王府,不信它能飞到天上去? 060 还没傻到家 “……十七,十七?”正想得入神,沈平南在耳边突然一声大吼,把我吓得差点跌了一跤。大文学 “你发什么神经?”我怒目相向。 “你走神了。”他指出事实。 就算那样,他也不必在我耳边乱吼啊? “什么事?”我没好气地瞪他。 “该吃中饭了。”他一脸无辜地提醒我。 “王爷呢?”我抬眼一瞧,红日当头,果然已是正午时分。大文学 “他走了,让我们散了,明儿个再到衙门见。” “那走吧,”我瞟他一眼,淡淡加了一句:“你有银子吗?” “呃,没有……” 原来他也没傻到家,还知道算计着我袋子里这点银子呢! “走吧,我请你。” 请他吃饭当然没有问题,当做是先期投资,反正日后会连本带利全收回来,不是吗? 吃过饭,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掉沈平南,混到天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了身衣服,溜到媚月阁。大文学 无情不在,和月影刚聊了不到两句,潇儿上来,说是妈妈要她去见客。 “不去,”月影拿跷:“我这不是有江公子在吗?” “妈妈说,这个客人得罪不起。”潇儿小脸皱起麻花,绞着手在站在一旁。 “怎么,我花的就不是银子?”我拉下脸。 就算平日别人跟我抢人,我也得斗上一斗,更何况今天我是真的有正经事要办,怎么可能退让? 潇儿白着脸,匆匆地下去回话。 月影瞧着我,哧地一声,掩着唇笑了出来:“瞧你,说得理直气壮,倒好象你是花了真金白银进来的似的。” “怎么,你连我的钱都想赚?”我斜起眼睛瞧她。 “咯咯,钱谁会嫌少?”月影笑得花枝乱颤。 “你赚那么多钱,打算带到棺材里去啊?”我冷哧。 花钱逛青楼,我有毛病啊? “哟,你咒我死呢?”月影不乐意了,抿着唇狠狠剜了我一眼。 “别,你死了全洵阳的男人还不都得来找我拼命?”我一边跟她斗嘴,眼睛却瞧着窗外。 无情也不知道办什么事,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去你的,拿我开心呢?” “月影,”正说笑间,老鸨来了,站在门边堆一脸讨好的笑:“好姑娘,你就卖妈妈一个面子,下去支应几句再来陪江公子,不行吗?” 061 贵客临门 “青楼也有青楼的规矩,什么都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月影嫣然一笑,不急不慢地道:“江公子既然先来,只要他没走,我就不能再去见别的客人。大文学” “好姑娘,妈妈这不是遇上为难事了吗?你就帮帮妈妈也不成?”老鸨做好做歹,卯足了劲地劝说。 “不是我不肯帮忙,”月影收起锉刀,举起纤纤玉手在灯下观赏:“扔下上门的客人不理,去接下一个客,实在是哪家也没这种规矩不是?” “江公子,求你帮了我这个忙吧,那客人实在是得罪不起啊。大文学”妈妈把脸转向我,向我求援。 我挑了挑眉,不悦地冷哼:“妈妈这是做什么?他是贵客,得罪不起,莫非江某就是随随便便可以推出门去的?” 老鸨被逼急了,开始发狠。 她不敢对月影怎样,把袖子一挽,冲着我提高嗓门嚷了起来:“好,要跟我讲规矩不是?拿来!” “什么?” “缠头!”她气汹汹地瞪着我:“自上月二十三你第一次进媚月阁,直到今天,总共来了四回。大文学月影是我楼里最红的姑娘,一次就算你一千两好了,四千两银子拿出来,老娘二话不说,拍屁股走人。” 一个晚上一千两?她去抢钱庄还比较快。 “你讹人啊?”我冷笑,根本不甩她。 “不出是吧?来人……啊!” 我上前,轻轻握住她的腕,微一用力,她已痛得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大胆,快放开她!”听得叫声,从门外冲进来两个龟/公,见老/鸨的手被我捏住,一时不敢上前,只在一旁呼喝叫嚷。 “江公子~”月影见事情要被我闹大,袅袅地走过来,冲我递了个眼色:“你先消消气,要不我先去瞧瞧,唱支曲就过来,行吗?” “是,是是!露个脸就来。”老鸨点头如捣蒜。 “哼!”我随手一推,老鸨跌了个嘴啃泥,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了,跑到楼梯口时停下来,居然还不忘了回过头来嚷:“月影,你赶快着啊!” “找死啊?”我什么时候跟人争输过?气不打一处来,眼一瞪作势要追上去。 “哎呀!”老鸨扭头就跑,一脚踩空,骨噜噜从楼梯上一路哭爹叫娘地滚了下去。 “得,你跟她较什么劲啊?”月影拧起眉毛,不悦地睨了我一眼:“真得罪了她,你以后出入楼里都不方便了。” 062 冤家路窄 “呸!我怕她个屁!” 大不了,我们换地方聚会。大文学反正,这青楼逛了几回,也腻歪了。 “让你叫个人,怎么这么久?”一把熟悉的嗓子从楼下传来。 我一怔:想不到妈妈嘴里的贵客居然是王少琛! 我急忙竖起手指示意月影噤声,偷偷溜到楼梯扶手处,弯下腰从栏杆缝里往下瞧。 “嗬,想不到媚月阁的姑娘比京城摘仙楼的姑娘还要狂!”略略低沉的男音,笑声里带着明显的嘲弄:“怎么,连妈妈也劝不动,被推下楼了?” 倒,萧云谦这厮咋也来了? 是了,他既与王少琛相交莫逆,自然是形影不离的。大文学 这两个人,一个是富可敌国的青年才俊,一个是位高权重的王爷,难怪妈妈说得罪不起。 “哎呀,误会,误会呀!”妈妈本来骂骂咧咧,这时堆出一脸笑来:“老身老眼晕花,一时没站稳而已。大文学萧公子和王公子来捧场,那是月影盼也盼不到的福气,哪会拿跷?只是姑娘家嘛,难免爱美,这不,正在梳头呢。” 说完,她急急昂起头,捏着嗓子叫了一声:“影丫头,成了没有啊?王公子和萧公子等急了呢。” “来了~”月影冲我抛了个媚眼,声音柔得象要滴出水来。 “别,我倒要瞧瞧,这洵阳第一名妓月影姑娘青丝垂肩是何等的风情?”萧云谦冷然一笑,轻轻推开妈妈,一路拾阶而上。 糟糕,他好象要上来----这要是碰上,多尴尬啊? 我弯着腰,竖起一指示意月影噤声,一边挥手要她快点下楼,挡住那二人,好让我从容溜走。 她却朝我眨眼睛,似乎没有看懂。 真笨!这么明显的手势都看不懂,真不知她是怎么混成头牌的? 我拼命挥手,她使劲眨眼,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不对。 我回过头,萧云谦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我的身后,好整以暇地抱着臂,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我挥动的左手猛瞧。 啊哦,被抓包了! 死月影,人都已跑到背后来了,也不会暗示一下! 她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是眨眼睛了吗? “呃,王……萧公子”讪讪地收回手,硬着头皮挤出笑来:“好巧。” 撞到就撞到,有什么了不起?又没犯死罪! 大家都是男人,他堂堂王爷都能来此烟花之地,没道理我一个小小捕快就不能来了吧? 我就不信,单凭这一点,他能把我怎么样? 063 狭路相逢 “哦,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改姓王了?”萧云谦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表情莫测高深。大文学 “呃……”我尴尬地把身体往暗影里再缩了缩。 我不揭穿你王爷的身份,是给你面子,你倒揪起我的小辫子来了? “杵在路中间干嘛?”这时王少琛已跟了上来,他不明内情,笑着调侃:“莫不是被月影姑娘迷住,失了魂了?” 他瞧见我,怔了一下:“这位是……?” “认识一下吧。大文学”萧云谦唰地一下合拢折扇,扇柄轻指着我,眼中光芒闪烁,似怒似嘲又似讽:“这位是江十七,江捕头,今天早上洵阳县令刚拨到我身边的随从,你白天应该见过了的。” 胡说,我顶多算是借调,怎么就成他的随从了? 他这一换称呼不要紧,我可从属下变仆人了,谁乐意啊? “噗!”王少琛乐了,目光在我和萧云谦的脸上来回逡巡:“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都是自己人,不如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呸,谁跟他自己人啊? “不敢高攀。大文学”我垂着头,装成毕恭毕敬的样子从暗影里走了出来:“两位公子慢慢玩,告辞。” ok,我一个小小捕快居然敢跟王爷争风吃醋,他自然不爽,不怪他崩着个脸。 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我就让他一回又怎样? 王少琛与我打了个照面,不由微微一怔,轻“咦”一声:“请留步。” 不好,这厮那晚与我在墙上纠缠了一夜,虽然说光线暗淡,我又换了男装,应该认不出来,我却不敢赌这一把。 我哪里肯停?他越叫,我走得越急,象是背后有鬼在追。 “江捕头,请留步!”哪知王少琛也是个喜欢较真的主,见我不肯停,飘身一掠,直接从楼上跃了下来,拦住我的去路。 “王公子有何贵干?”我无奈,只得停下来,拉长脸望着他。 不管他怎么问,我一口咬定就是江十七,他也拿我没有办法。 “哎呀~”月影见势有些不妙,轻移莲步,提着裙角下了楼,蹭到王少琛的身边,挽住他的臂,娇声抱怨:“王公子,到了我这里,就别谈公事了吧!酒菜都快凉了~” “不是~”王少琛回过头望我。 “既如此,月影姑娘可得多饮几杯才是。”萧云谦站在楼梯顶上忽然发话。 “哎哟,萧公子好坏!”月影掩着唇吃吃娇笑,抛了个媚眼上去:“存心想灌醉奴家呢!” 不相信萧云谦出言替我解围会安什么好心,我有些吃惊,抬眼向上望去。 064 永绝后患 他隐在暗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一时却瞧不真切他的脸。大文学 “还不上来?”他不看我,轻身进了里间。 “来了~” 我乘机脱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媚月阁。 看看已拐了几个弯,远远地把媚月阁甩在了身后,我停下来,低啐一口:“呸!王爷了不起了?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哧!”身后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微一用力把我拖入一暗巷。大文学 “谁?”我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回头一瞧,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一身深色的劲装裹住她姣好的身材,轻纱从斗笠上垂下来,一直覆到肩膀。夜风轻拂,薄纱飞扬,露出一张熟悉的俏颜。 “无情?”我松了一口气,随即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跑哪里去了?正找你呢,干嘛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问你呢!”她冷冷地望着我。 似乎她会这样,全是拜我所赐一样。大文学 我皱眉,很不喜欢她这阴阳怪气的样子,随口回一句:“我哪知……” 等一下,她不会是下柳树屯去帮我善后去了吧? 想到这里,我倏地抬起眼睛看她:“你……” 她好灵通的消息,好快的手脚! “明白了?”无情挑眉,一脸不屑地批评:“无敌,你比以前莽撞多了。” “咳,不是因为仗着有你在嘛?”我一阵心虚,胡乱地勾住她的肩膀笑:“那人,怎么处理的?” “哼!”无情傲然而笑:“自然是永绝后患。”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个捕快,只是我临时起意找的一个掩护身份,有必要杀人灭口吗? “不要告诉我,你同情了,不忍心了?”无情瞅着我不停地冷笑:“真要坏了师傅的大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谁来同情你?” 我默然。 “你好自为之,七王爷狡诈多疑,并不比师傅好对付。一有行差踏错,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无情将面纱覆上,冷冷地丢下一句警告,扬长而去。 无情走了,头也没有回。 生命于她,不过只是一个数字,没有任何意义。 只因为我的临时起意,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如风般消逝了,谁也不会在意,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已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如同草芥一样。 我又愧又悔又惊,心中似郁着一团怒火,不知该向谁发泄?只能似一只无头的苍蝇,低着头,在深夜无人的洵阳湖畔奋力奔跑。 065 路遇可凤 也不知跑了多久,远处灯火已稀,冰冷刺骨的夜风鼓荡起我的衣衫,飞奔的速度,减缓了心头的压抑,吹散了郁结的燥热。大文学 汗透重衣,终于平静下来,颓然地跌坐在路边的石块上。 人死不能复生,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不是吗? 叹了一口气,提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进了我熟悉的那条小巷。 大约是被我的足音惊动,一直蜷伏在墙角的暗影忽地跳起来,飞快地从我身边窜了过去。大文学 感谢聂祈寒这段时间不辞辛苦地为我通筋活络,武功恢复多少我不得而知,但身手与反应却着实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在她越过我的一瞬间,我的手比我的头更快一步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腕。 那苗条的身段,那从头到脚都裹在破布中的熟悉的伪装方式,除了可凤,令我一时不作第二人想。 “可凤?” 我试探地叫了一声。大文学 她没有吭声,可是身子却明显地僵了一下。 是她。 我松了一口气:“来见三少爷?” “不,不是!”她反射性地否认,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怎么,许大夫没把你治好?”我有些诧异,下意识就想去掀她的头巾。 如果没好,她应该不可能有勇气到这里来。 “你是谁?”她迅速地按住头巾,退后一步,惊惶地望着我。 “别怕,我是……江小娅的亲戚。”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特意把脸对着光朝她笑了笑:“你瞧,我俩是不是长得有点象?” 听到我的名字,她的态度明显镇定了许多。 “你来找三少爷,还是找我……表妹?” 由于白天犯下的错,心里堵得慌。从天而降的可凤,给了我弥补过错的机会,所以,我对她的态度格外亲切。 她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似乎在掂量我那翻话的可信度。 我很耐心地冲她笑了笑,并不催促。 “我听说……江姑娘失踪了?”良久,她迟疑地望着我。 距离赌约的十五天只有三天时间了,这个消息,怕是令半个洵阳城的人都疯狂了起来吧? “是,”我有些心虚地承认,随即补充一句:“不过,这个案子现在七王爷在主办,我在他手底下当差,你不必太担心。” “为什么?”她神情激动,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那么善良,那些坏人为什么要把她掳走?” 066 不速之客 印象中,除了奶奶还从没有任何人曾为了我流过一滴眼泪,更不曾有人关心过我的去留与死活,而夸我善良的,更是绝无仅有。大文学 当初我一方面误以为那笔钱是三少丢的,另一方面不希望她天天晚上到墙底下来哭,搞得我睡不安稳,这才破财消灾,打发她离开。并不是真心想要帮助她。 “呃?”我有些无措,也有些惭愧,不由红了脸。 “呜呜~”她悲从中来,哭声越发响了。大文学 倒了,象她这么哭,万一引来人,我就别想混进园子里睡一个安稳觉了。 “嘘,可凤姑娘,快别哭了。”我急忙压低了声音连吓带哄地安抚她:“万一引来盗贼的同党,那就糟糕了!” “强盗,还会来吗?”这招还真有效,哭声嘎然而止,可凤抬起泪眼,怯怯地望着我。 “那可说不定。”我急着赶她走:“你快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那,你呢?”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望着我。大文学 “我?”我拍了拍胸口:“我是个男人,又是差官,不怕的。” “江大哥,万一有了江姑娘的消息……” “放心,我第一个通知你。” “好的,我住在落叶胡同三十九号。” 她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想不到,在这陌生的时空,居然有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牵挂着我。 我心中感叹,又呆了半晌,这才弯腰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确定左右无人,轻车熟路地朝藏绳梯的树干扔了上去。 “前面可是江捕快?”低沉的男音犹如鬼魅般出现在脑后。 “七王爷?”我吃了一惊,蓦然回头。 一条颀长的身影,手里摇着一柄折扇,踏着朦胧的月色向我缓缓而来,不是萧云谦是谁? 奇怪,他不是在媚月阁吗,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 “江捕快深宵不寐,在此留连,所为何事?”萧云谦气定神闲在我身前一丈左右站定。 “呃,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我暗呼好险,强自镇定地反讽回去:“月影姑娘侍候得不周到么?王爷怎么得空?” 偏偏这时头顶树叶簌簌作响,绳梯很不给面子地自上掉落,在我的身后嚣张地晃荡。 “咦?”我装做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江捕快看不出来吗?”萧云谦靠近一步,捞起绳梯研究了一下,很好心地替我解说:“这是软梯,貌似是爬墙用的。” 067 指槡骂槐 “莫不是那些盗贼以此出入?”我抚额作思索状。大文学 “我猜应该是哪个脑子不清楚,手脚又不利索的笨蛋留下来的。”萧云谦唰地展开折扇,似笑非笑地睨着我:“你说呢?” 拷,他这不是指桑骂槐吗? 慢着,他这样说,莫非,已认出我就是江小娅?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了起来。当下偏过头,不敢接触他那双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大文学 萧云谦似乎不满意我含糊的态度,又往前靠了一步,几乎要把我挤到墙上去:“十七,你说,我猜得对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冷,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垂着头定定地瞅着我,和着这铺天盖地撒下的银色月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微妙了起来。 夜色幽微,霜风轻拂,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香,中人欲醉,却并不难闻。 那是美人醉的香气,我常在月影那里混,所以很容易就分辩了出来。大文学 莫名的怒气忽然从心里窜了出来。 “不知道。”我板着脸,哈腰从他腋下穿了过来。 “其实,”他望着我,慢吞吞地道:“我认识一个人,很喜欢从这里沿绳梯翻墙而入。” 我猜得不错,他果然就是那个黑衣蒙面人。 “是吗?”我按住心跳,强装镇定,不接他的话茬。 “这个人,你说不定认识。”他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绳梯。 “哦。”来了,下一步肯定就是要揭穿我的身份了。 “你猜,平南现在在哪里?”他忽然转了话题。 我正全神戒备,正打算不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都一路否认到底,他这抽冷子一问,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不认识!” 他乐了,薄唇勾出一个魅惑人心的角度,眼睛因为诡计得逞,亮得贼兮兮。 “唉,”他强忍住笑,假意低叹一声:“要是平南知道,你这么快忘了他,肯定会伤心的。” 伤心个屁! 深更半夜不睡觉,跑这里耍着我玩,他什么毛病啊? 横他一眼,懒得陪他玩,直接赶人:“王爷,夜深了,你不回府吗?” “江捕快呢?”萧云谦狡猾地把问题抛回来:“不打算回衙门吗?” 好,既然他喜欢演戏,那我就陪他演到底。 “江姑娘被掳,此刻芳菲阁里已空无一人,我猜那批贼人定不会放过如此大好良机,当会乘虚而入。所以,卑职想要在此守候几晚,看能否有所收获?”我垂着手,一本正经地答。 068 旁敲侧击 “哦?你不怕那些贼人取你性命?”萧云谦嘴角噙了抹嘲弄的微笑。大文学 “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冷笑。 他这是拐着弯笑我武功低微,不知死活呢! “想不到江捕头年轻虽轻,却有如此胸襟气度,我倒是小瞧了你。”萧云谦敛起笑容,讶然地看着我。 “谢王爷夸奖。”管他赞是讽,我一概懒得理会,照单全收。 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谁不会? “你真的要在芳绯阁里住?”他收起折扇,正色问我。大文学 “嗯。”住了半个多月,我早已闻惯花香,换了地方反而睡不着。 再说,聂祈寒随时都可能会来找我,这里比客栈总方便多了。 另一方面,我猜那些人,应该是觊觎王府的财产,想乘此番王老太太大寿,捞一笔横财。 只要不碍他们的事,晚上缩在房里睡大头觉,大体性命应该是无虞的。 还有啊,那些小鬼说我还得历啥情劫呢,这古代男人,我一个也瞧不上,估计是劫数未到,应该命不该绝。大文学 倚仗着以上几条,是以我倒也并不害怕。 大不了,我还回阎罗殿上跟牛头马面理论去。 哼,再见到我,估计头疼的会是他们吧? 我反正死过一次的人了,谁怕谁啊? “嗯,”萧云谦负着手走了几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然你坚持,我也不拦你,只是晚上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只在暗中观察了,切不可逞能强出头,记住了?” “多谢王爷提点,卑职明白。”我心中冷笑,面上装得感激万分。 嗟,说得比唱得好听,还不是为了破案提高他的名声与威望? 明明是把我丢出去当炮灰,试探敌情,偏还要装成诚恳的样子,假模假样的表达关心。 “好,我先回衙了,你好自为之。”说着话,他朝我伸出手来。 “干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你自己能上墙?”他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一个欠扁之极的笑容。 “那里不是有现成的梯子?”我淡淡地给了他一个软钉子碰。 会轻功了不起?再过几天,指不定谁比谁厉害呢! “何必那么麻烦?”他微笑,强行拽过我的手,轻轻一跃,带着我跳上了墙头,再一跃,已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梯子。”我挣开他的手,很不高兴地轻抚着自己的腕,冷冷地提醒他还有事未做完。 “交给我好了,你进去吧。”他脾气倒好,竟不以为忤,好声好气地应了。 069 有钱的出钱 我原是赌气,故意激他,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不觉一呆。大文学 奇怪,他真是传说中那个狡诈多疑,傲慢狷狂的七王爷吗? “怎么傻了?进去啊。”他压低了声音催促。 是了,他必是在月影那里得到满足,所以才心情大好? 想通这一层,我胆子便大了:“王爷。” “还有事?”他正打算走,闻声转过头来看向我。 “那个……”我搓了搓手指,向他比出数钞票的动作。大文学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没钱没力的卖命。 他在月影那里风花雪月,可是一掷千金呢! 我把命都搭上了,问他要点小钱花花,不过份吧? “怎么,月俸全花在月影姑娘那里了?”他不笨,一下瞧明白了。 “不光是我的,还有平南的那一份呢!这大冷的天值夜,王爷赏几个钱给我们打酒吃,不行吗?”我笑嘻嘻地看着他。大文学 平南和我都是冒牌的捕快,暂时糊弄一下萧云谦还行,但真到支薪的时候,可不知道上哪里领? 平南那小子也不知怎么混的?那么大一个棒小伙子,身上愣是没有一文钱。 他现在吃我的用我的,不开源,光节流哪行啊? “酒还是别喝了吧,喝多了怕误事。”他拉长了脸。 “行,白天出去喝,总成了吧?”我顺着他的话答。 “白天也少喝。”他皱眉,很不高兴地掏了一张银票扔过来。 对,我没看错,好好一张银票,愣是当成飞镖给扔过来的。 就着月光把银票展开一瞧,还不错,一百两。 到底是个王爷,出手阔绰,没把我当要饭的打发。 我满意地弹了弹银票:“谢了。”顺手就塞到了怀里。 他轻哼了一声,飘然上了墙,倒还没忘记把绳梯塞到树桠上,一闪不见了人影。 我呆了一下:那个位置,不正是我藏绳梯的地方?他眼力倒好,那么黑也看得真真的。 这一晚上,折腾得也够呛,还是早点睡。 我打了个呵欠,顺着墙根到了土坯房,推开门,熟门熟路地摸到床边,懒得脱衣,揭了被子就往床上倒。 不对,身子底下压着的,**的还带着点热气的东西,是什么? 还没等我想明白,一股大力涌来,身体已被抛了起来,啪地一声撞到墙上,再叭叽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暗夜里,一截铁塔似的人影已虎地翻身坐在了床上,正握着拳,双目灼灼地瞪着我:“谁?” 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呢? 070 鸠占鹊巢 他已晃着了火折子,蹭地闪到我身边,半蹲着按住我的肩,惊讶地低嚷:“江小弟,是你?” 蓝幽幽的火光下,一张年轻刚毅的脸宠出现在我的面前。大文学 浓眉大眼,棱角分明,一身结实的肌肉,高大槐梧的体魄,尤其是那把披在肩上的黑发,散发出浓郁的粗犷的气息。 “拷!沈平南,你有病啊?”我跳起来,咚地一拳直捣他的胸口。 他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跟我抢地盘啊? “对不住,我不知道是你。大文学”沈平南眉头也不皱一下,受了我一拳,陪着小心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知道?”我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他的衣衫,恶狠狠地瞪着他:“是别人也不可以乱打!知不知道你这一掌有多重?” 他举着火折子,憨憨地笑:“对不起。” “说,你到这里来干嘛?”我揉着摔疼的背,一屁股坐到床沿上。 他随手一抖,火折子飞出去,笃地一声插到了墙上。大文学 “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了头皮:“这王府的丫头不是被掳了吗?我琢磨着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人来,所以,就来借住几晚。” 拷!敢情他把这里当成免费的旅店哪? “这里可是命案现场,谁批准你来这里住的?”我冷冷地睇着他。 “这里还有几个地瓜,吃一个不?”见我生气,他忙忙地捧了两个还带余热的地瓜过来,想蒙混过关。 “吃吃吃!”我推开他的手,没好气地戳他的胸:“你以为人人都象你,猪投胎啊?” 好家伙,鸠占鹊巢,还想拿我的东西借花献佛呢? 这人看着老实,怎么便宜全让他占尽了? “你不饿啊?那我先收着。”他脾气倒好,笑着解释:“你看,我不是没地方住吗?想着这里有个房子,起码可以遮雨,就来了。” 我倒忘了,他身无分文,把他一个人扔在街头走了。 他自己找地方栖身,好象也没错到哪里去。 我叹了口气,问:“吃过晚饭没有?” “吃了,烤地瓜。”他笑得好幸福。 江小娅啊江小娅,大街上那么多人,谁不好拉,硬要拉个乞丐。现在好,活该你要包吃包住,还给零花钱。 我仰天长叹,从怀里摸了一块碎银子扔过去:“哪,接着。” “这是什么?”他怔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我。 “银子不认识?”我越发郁闷。 瞧瞧,这人还是个二傻子!作孽啊! 071 你睡地上 “认识。大文学”他依旧是一脸天真:“可是,你干嘛凭白给我银子?” “不是凭白,”我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这是七王爷赏的,加班费,懂吗?” 江小娅,带着这么一个人,究竟是福是祸? “哦,”他倒容易满足,拿着那么一小锭银子,立刻眉花眼笑了:“王爷真好。” 屁!银子明明是我给的,怎么成他的好了? 要是没我死乞白赖地讨,他能从七王爷手里抠出一文钱算他本事! “王爷好?”我把手枕在脑后,冷冷地问。大文学 “没有你好。”他嘿嘿笑,很宝贝地把银子收起来。 “臭小子,算你见机快。”我笑骂。 “对了,你是特意来这里找我的吗?” 呸!我要知道他在,今晚肯定睡客栈去,还会傻傻地让他当沙包摔? “哼!”我冷哼一声,懒得理他,拉了被子盖住头睡觉。 他见我不说话,噗地一声吹熄了火折,一阵悉簌轻响之后,咯吱一声,身边的床板微微向下一沉。大文学 “睡进去点。”沈平南坐到那一头,伸手轻轻地拉了拉被子。 “滚!”我冷笑,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脚。 他没有防备,被我一脚踹到地上,张大了眼睛莫明其妙地望着我:“怎么了?” “你睡地上。”我裹紧被子,冷声吩咐。 让他睡房里,已是我的极限,还想爬到我的床上来?找死! “可是,”他无措地抓着头,月光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我:“没有多的被子诶,挤一挤吧。” “你太脏!”我不客气地批评。 沈平南的脸轰地一下红到脖子底下,讷讷地分辩:“我到湖里洗过澡了的!真的,不信你闻!” “我不喜欢跟人同睡,不行的话,你到别处去。”我翻过身脸朝里,表示话题结束。 “哦。”沈平南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吱呀一声打开门走出去,不多会抱了一捆干草进来,铺在地上,蜷着身子躺了上去。 总算没有笨到家。 我撇了撇唇,按下心底的那丝罪恶感。 反正,他做乞丐的,这种天为被子地做床的日子也早已习惯。 果然,没过多久,他平稳轻浅的呼吸已静静地传来。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被子似乎隐隐散发出一丝陌生的味道,不是花草,也不象是香料,淡淡的挥之不去。 房里平白多出一个男人,令我十二万分的不安。 我翻过身,望着地上睡得沉稳的沈平南,升起莫名地烦躁。 072 井中探险(一) 夜,静得有些碜人。大文学 草间偶尔有虫鸣之声,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月影移动,预示着时间的推移。 啪嗒一声轻响之后,是衣袂带风之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 那些人又出来了? 我一惊,下意识地掀开被子,就要爬起来。 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平南弹了起来,如一条轻烟般掠过来,整个人压在我身上,一只手掩住了我的嘴:“别出声!” 不出声就不出声,压着我干嘛? 我被他压着,动弹不了,心里一急,张嘴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大文学 他吃痛,吸了一口凉气,手一松放开了我。 “滚!”我涨红了脸,低叱。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他低声嘱咐了一句,一个鱼跃,穿窗而出,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我坐起来,从床底下摸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把刀在手里。 刚做好准备,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已从窗外跃了进来。 我一声不吭,刷地就是一刀砍下去。大文学 “是我!”沈平南握住我的手,把刀抢了下来。 “有什么发现?” “没有。”赦然。 “那你回来干嘛?”不满。 “我不是担心你嘛?”委屈。 “在哪里追丢的?”算他有良心! “奇怪,我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了。”疑惑。 “这么快?”我侧头沉思了一下,已经明白了,拉了他往外跑:“跟我来。” “去哪?” “走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我带着他跑到那口浇花的井边,指着那黑漆漆的井口道:“下去吧,准在这里面。” “你怎么知道?”他半信半疑地在井口张望。 “直觉。”我故弄玄虚。 “好,我下去瞧瞧,你自己小心点。” 他提了一口气,双手撑着井壁,轻轻跃了下去,两手交替下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不大会儿,他从井下冒了出来,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靠近一点。 “怎样?”我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问。 “这井里果然有些古怪,”他低声道:“我再去探,你回房里等吧。” “什么古怪?”我好奇地追问。 “水位凭空降了几尺,我猜水下必有机关暗道,控制着水位的升降,方便出入。”他沉吟了一下,没有瞒我。 我一听水下有暗道,来了兴趣:“我也要去。” “现在暗道被水封住,入口不知有多深,你……”他略略迟疑。 “不要紧,潜水我还是会一点点的。”我信誓旦旦。 073 井中探险(二) 入口做得这么隐秘,还设有机关控制水位,外人断不可能做到,这王家必然隐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大文学 想到那本遍寻不获的手抄小册,我越发不肯放弃这个打探的机会。 “好,我先去探一下路。” 别看他平时好象没什么脾气,办起事来倒不含糊。只略沉思了一下,便同意了,吱溜一下缩回井里,不见了踪影。 ok,看他这么听话,我豁出去多买点好吃的给他。大文学 谁知他这一去,却如石沉大海,沓无消息。 我既不敢离开,又没法下井,等着心焦,却只能围着井口团团转。 糟糕,该不会是被人发现,杀了灭口吧? 我要不要冲到衙门去找萧云谦报信? 慢着,他跟王少琛关系如此密切,我怎知他们不是一伙的? 我去找他救平南,那不是羊入虎口? 找师傅?可师傅行踪诡秘,向来只有他找我的份,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住哪。大文学 再说,就算他知道了,以他冷漠的性子,搞不好不但不帮忙救人,还会怪我打草惊蛇,误了他的大事,最后赏我颗毒药吃,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正胡思乱想,拿不定主意,沈平南混身湿漉漉地自井里一跃而出。 我上前照他当胸就是一拳,低声抱怨:“怎么去那么久?” 他轻笑,没有多做解释:“我先下去,你直接跳下来。” 直接跳? 没搞错吧?那动静,就是死人也得给弄醒,别说查啥东西了? 正想抗议呢,他已先跳下去了。 我没辙,只得一咬牙,闭着眼睛撑着井沿跳了下去。 没等到预期中的水花四溅,却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沈平南低哼一声,抱着我退了两步才站稳。 “咦?没水了?”我搂着他的脖子,诧异地低嚷。 “是,底下有闸门。”他轻描淡写地解释。 难怪他自己一身湿,下面却没水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能找出机关,把水放掉,这个沈平南绝对不简单。 洞里一团漆黑,伸手不见物,可是感觉却异常敏锐。 他的衣衫全湿,贴在身上,露出强有力的胸肌,隔着薄薄的衣衫,感觉到他的体温如烙铁般滚烫,耳边是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怦怦地,被放大了无数倍,敲得我心慌。 “放我下来吧。”突然意识到被他这样抱着不妥,我的脸一下子烧红了,挣扎着要下地。 “别急……”他按住我,手臂不经意地横过我的胸口。 074 井中探险(三) 我又惊又怒,跳下地,抬起脚就踹:“你想干嘛?” 他呆了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你……” “你什么你?”打断他,恶狠狠地抢白:“还不快带路?” “洞口,在上面。大文学”他顿了一下,很小心地解释。 “有多高?” “大概两丈。” “过来!”我凶他。 “干,干嘛?”他犹犹豫豫地蹭过来。 “背我上去啊!”我翻个白眼,不客气地爬到他背上。大文学 “哦。” 哼,我敢肯定,这家伙偷偷笑了…… 离井底两丈远的井壁上,有一条幽深的通道,象一条巨大的怪蟒,张着血盆大口等着把人吞噬。 借着朦胧的月色,勉强能看个一两米远,通道的入口很窄,我还好,微微垂着头就能进入,沈平南却需弯着腰才能进去。 “走吧。”他望了我一眼,猫腰钻了进去。大文学 洞里其实是个长长的斜坡,洞口很湿滑,向上走了约四五米脚底下才干爽。估计他们把水从别处分流了,因为井水的深度不止到此。 担心地道有人留守,不敢点燃火折,只能摸索着前行,地形又不熟,平南那家伙极谨慎,不时停下来东摸西摸的不知找些什么? 两个人走得极慢,七弯八拐地走了约有大半个钟头,才终于走到尽头。 出口被巨石封死,四面漆黑一团。 沈平南倒也不急,侧着耳凝神听了听,先确定外面确实没有人,这才四面张望了一下,径直走到左边,也不知按了一个什么开关,轧轧一阵轻响,石块已缓缓移开。 我偷偷向他竖了一下大姆指。 他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走吧!”他牵了我的手,迅速地窜出了地道。 这是一间厢房,朦胧的月光从雕花的格子窗棂里透进来,四周很安静,冥无人迹,空气里隐隐浮动着淡淡的檀香味道。 “在这里等我,我去探探路。”沈平南压低了声音吩咐,猫着腰便要往前行。 “一起去。”我紧紧拉住他的衣襟。 留下来不见得比跟在他身边安全,无尽的等待只会让人更心焦。 “好吧。”他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只轻轻攥住了我的手。 我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算了。 两个人踮着脚尖做贼似的缓缓移到门边,他使了个巧劲,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探头出去一瞧,傻眼了。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观音像,慈眉善目的观音手执净瓶端坐在莲台之上,案前一个香炉里,三柱香往上袅袅冒着淡淡的青烟,腥红的火光在月色下明明灭灭。 075 梁上君子 拷!原来这是一座佛堂,难怪空气里那么重的檀香味。大文学 王府里除了那个传说中的王老太太,上哪里找吃斋念佛的人? 不必说,这里定是王府的圣地----静心园。 是了,那个地道规模极大,看起来年代久远,决不是一天两天能造得出来的,必是上一代的产物。 “明着吃斋念佛,暗地里杀人越货,这老太太真让人恶心!”我一边碎碎念,一边四处打量,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大文学 “现在还不能确定,别乱说话。”沈平南皱了皱眉,低声阻止我。 “什么叫乱说话?”我冷笑着反驳:“我看**不离十,定是她指使的。王少琛是她亲生,必是其中一个帮凶,现在端看王少康有没有掺和进去了。搞不好……” 搞不好萧云谦也跟他们同流合污。 哼!天下第一富这块牌子,果然是染满了鲜血的! 但这些话毕竟太过惊世骇俗,我哼了一声,终于还是吞了下去。大文学 “总之没有证据之前,不要乱说话,小心被人反咬一口,惹祸上身……”沈平南面色凝重,沉声吩咐。 “废话,我又不傻!”我不耐地打断他:“难道满世界拿个喇叭去宣传我偷进老太太的佛堂了?” 眼角忽然瞧见香案上放着一本装订得整齐的蓝皮本子,可不正是一个手抄本? 我心中一动,抢上去拿起一看,却是本手抄的《大悲咒》。 “哼,”我冷哼,把书放下:“手里那么多条人命,念啥咒都帮……” “嘘~”沈平南忽地窜过来,一把按住我的唇。 干嘛?我瞪着他。 他不答,左右张望了一下,揽着我的腰蹭地一下跃上了房梁。 好,这下真成梁上君子了。 “怎么了?”我凑过去,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 有谁来了吗? 象是回应我的疑惑,远处传来隐约的对话,接着,“吱呀”一声响,佛堂的门被人推开,一盏烛火照了进来。 “你瞧,我说过这边没有人,是大少爷多心了。”一把陌生的男音,估计应该是静心园的管事。 “离大寿只有三天了,要小心警惕,各处巡逻的人都得比往常勤密一点,千万不可放松,若惊了娘,我唯你是问!”王少琛的声音冷厉。 “是,大少爷放心,有我掐着他们呢,谁也不敢偷懒。” 呸!只要你不出去祸害人,就万幸了,还用得着防谁啊? 想着上次差一点就死在他手里,我心中大怒,忍不住探出身子去瞧底下的动静。 076 被轻薄了 横梁说白了其实就是一根木柱子,虽然王家财大气粗,他家的横梁比起普通人家已算粗大,但是挤了两个大活人,还是稍嫌窄了一点。大文学 察觉到我的激动,为了不被人发现,更是防止我掉下去,沈平南挽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把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可是,偏偏我这人有个怪毛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碰我的腰,一碰准得笑。 他这样掐着我的腰,我哪里受得了?自然是奋力推据。 他不明白这个理,越发死命扣住我的腰,另一手来捉我胡乱挥舞的臂。大文学 这个猪头! 我心里着急,一掌就往他脸上拍去。 见我动粗,他手一伸,半路扣住我的手反手扭到了后背。 我吃痛,嘴一张,“啊”地一声就要嚷出来。 他一急,蓦地低下头,堵住了我的唇,将我的声音全数吞入了他的腹中。 我一惊,脑子里嗡嗡乱响,只觉全身的血液在瞬间都沸腾了起来,----沈平南,他知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平南,他竟然敢……! 我瞪大了眼睛死命地瞪他,他死死在堵住我的唇,闭紧了眼睛,只有那轻轻颤抖着的睫毛泄露了他心情的波动。大文学 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沉寂。 “走,去别处看看。” “是,大少爷。” 烛光一闪,紧接着咣当一声,门被带关,底下两个人渐行渐远。 “对,对不起~”沈平南嗫嚅着放开了我,脸红得象煮熟的螃蟹。 拷!想不到在现代我扮午夜女郎诈人钱财都从没有让人占到便宜,在古代扮个男人却被人欺侮了去,这世道,还有天理了吗? 我都没红脸,他欺侮人的凭啥红脸? 我又惊又怒,也忘了此刻身在梁上,立刻扬起手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耳光。 沈平南不敢躲,却又不得不闪身躲开,一脸惶恐,满眼求恕地望着我:“十七……” 我哪里肯依? 扑过去再扇他耳光,结果失了平衡,扯着他一起从梁上掉了下去。 “十七!”平南惊呼一声,抱着我在地上翻滚了几个圈,暗地里不知撞到什么,发出咣当巨响。 “谁?”远处传来喝问之声,依稀是王少琛。 “糟了!”沈平南低咒一声,挟着我便掠向了佛堂后的那扇小门。 “混蛋,放手!”我奋力挣扎。 “抱歉!”沈平南苦笑一声,曲指点了我的穴道。 我身子一软,已瘫在他的怀里。 077 陆路不通 “shit!”想不到他居然点我的穴道,我怒火上冲,圆睁了双眸破口大骂:“沈平南,你找死……” “得罪了!”他不敢看我眼睛,索性再一指,点了我的哑穴,把我往肩上一扛,迅速地窜进了地道。大文学 “什么人?站住!”咣当一声巨响,王少琛已一脚踢破了佛堂的大门。 外面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沈平南摸到开关,移动石门把地道入口封闭,却不给我解穴,只把我负到背上低着头往前飞奔。大文学 好一个沈平南,算你狠! 咱们走着瞧,看看今天我所受的耻辱,会不会百倍千倍的找回来? 我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得在心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通通痛快淋漓地问候了几十遍。 眼前突然一亮,原来是已到了井口。 沈平南不假思索,背着我就想往井口上跃。 我急得一脑门子汗,偏过头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脖子。大文学 这个没脑子的猪!此刻王少琛肯定带人守在井口等着瓮中捉鳖呢! 他背着我往上跑,那不是往人刀口上撞吗? “十七,是我错了!等出去了你要怎么罚我都认了,现在先别闹了,行吗?算我求你!”他停下来,苦着脸道歉。 我咬住他不松口,只恶狠狠地瞪他。 “你想说什么?”总算他还没笨到家,明白了我的意思,挥手解了我的穴道。 “王八蛋!”得回自由,我立刻破口大骂。 “对不起,”他又羞又愧,垂下头,一脸难堪:“要不,我先上去,再踵绳子下来接你。” “猪头!”我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把他拽回来:“你想当箭靶子啊?” “那也要拼一拼,总好过被堵在井里?”看来,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层,只是仗着艺高人胆大,想赌一把。 “你想死,别拖着我。”我冷眼睨他。 虽然一再申明不怕死,但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不是? 普通情况下,后有追兵,前无去路,自然只有鱼死网破一途,但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这一步呢! 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命,赌在一个了解不深的臭男人身上? “你有办法?”他一脸惊喜。 “陆路不通,咱们走水路!”我白他一眼。 “水路?”他一怔,苦笑:“十七,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在井里,无路可走。” “笨!”我伸出一指毫不客气地戳上他的脑门:“这可不是普通的井!它的水位是可以调节的啊!” 078 水下遁逃 “那又如何?”他眨了眨眼,显然一时之间还没反映过来。大文学 “你想啊,井里的水放掉之后,到哪里去了?再又想灌满它,水又从哪里来的?”我斜睨着他,耐着性子提点。 如果估计没错,井里的水道必是与墙外的洵阳湖相连。 从这里到湖边,直线也就二十多米的距离,就算入口离岸有个四五十米,估计潜游过去,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大文学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沈平南略一思索,立刻明白过来这个理,啪地打了个响指,喜笑颜开:“十七,还是你脑子快!” “呸!你少拍马屁!”我把脸一沉。 几句好话,就想让我消气?门都没有! “走。”沈平南牵起我的手,双足轻点,几个纵跃,已进了放水通道,打开闸门,水无声地狂涌而出,迅速地往上涨,很快就漫到了脚下。大文学 “准备好了?”平南望着我。 巨大的水流冲得我几乎站不稳,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走!”他拉着我沉进水底,越过闸口,初时逆水而行,备感艰辛,幸亏没过多久两边水位持平,水势平缓,压力顿时骤减。 两个人一前一后,奋力朝前划去。 理论上从这里到出口最多也就六七十来米,加把劲的话,最多一分半钟怎么也该到了。但是谁也没有把握它究竟是不是按直线距离走的,而且谁知道它的入口实际离岸多远? 时近深秋,水温冷得刺骨,况且,水底下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感觉上,那条水道更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我只觉得体温急骤下降,胸口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肺里的空气以几何的速度在递减,水的压力使肺象被撕开一样,痛得几欲爆炸。 这个时候,我不禁有些后悔这个决定下得太草率。万一水道比我想象中远得多呢?万一它的出口竟是地下河流呢? 要不是有沈平南带着,我几乎想就此放弃了。就在我感觉再也没有希望时候,身体一轻,一股力量拽着我往水面上冲了出去,哗啦一声破水而出。 “出来了!”沈平南喜悦地低叫。 我来不及欢呼,象条死鱼一样仰躺在水面上,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回头望去,不但一墙之隔的芳菲阁,整个王府已如我所料想的一样,灯火通明,亮若白昼,人们如无头苍蝇般奔来跑去,呼喊呦喝。 079 湖心岛 “哈哈,兔崽子们,可劲儿闹腾去吧!”我大笑着冲着王府的方向扮了个鬼脸。大文学 “还有力气吗?”沈平南偏头望向我,目光灼灼。 “打死只老虎虽然可能不大,不过游个半个时辰,应该没问题!”我呵呵一笑。 “走,去湖心岛。” 湖心岛比想象中要远得多,好不容易游到岸,已经累得骨软筋酥,连笑的力气都没了。 “来~”平南上岸后向我伸出手来。大文学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扶持,踉跄着爬到草地上,摊开手脚成大字躺了下去,再也不肯动弹一下。 “起来,这样会着凉。”平南半蹲在我身边,俯下身子望着我,一副想拖我,又不敢的小媳妇的样子。 我累得连口都不想开,只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示意他别来烦我。 “十七~”平南的声音极低,含着祈求,又象是怕吓着了我。 我皱了皱眉----这人怎么这么罗嗦? “那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弄点柴来。大文学”平南拿我没辙,只得起身离开:“有事的话,你叫我一声。” 屁!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只要他不再突然发神经骚扰我,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躺在地上装死。 “那,我走了。”讨了个没趣,大概也知道我为什么腻歪他,平南很自觉地摸摸鼻子闪人。 隔着一个湖,王府变得遥远而模糊。 月色使山峦,树木,湖泊……全都披上了一层轻纱,一切都显得朦胧了起来。这个世界,竟是那么的宁静与详和。 四周静得吓人,平南踏着枯枝发出嚓喳的轻响清晰地传了过来。偶尔有夜鸟受到惊扰,呼啦一声飞起来,发出嘎嘎慌乱而沉闷的叫声,在静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力气用尽以后,其实很渴睡。但是湿透的衣服被夜风一吹,紧紧地贴在身上,冷到了骨髓。 我闭着眼睛,竭力忍受着寒冷,想着只要再坚持一会,就会有温暖的火光跳跃在我的身边。 想着那红红的火苗,似乎身体也暖和了一些。 轻微的足音渐行渐近,衣袂飘拂使得周围的气流产生波动。 这傻小子,回来得倒挺快,看来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他是真的不放心。 我闭着眼睛,不自觉地扬了一个浅浅的笑。 “跟那傻小子玩得很开心?”清竣峭拔的男音带着讥诮,极突兀地传到耳中。 “师傅?”我吓了一跳,忽地坐了起来。 不会是太累出现幻觉了吧? 080 纯属意外 凄冷的月色下,一抹颀长的身影孤傲地立于岸边的垂柳之上。大文学折射的光影将他雪白的长衫染得斑驳陆离,一张银色面具被无数或明或暗的阴影无情切割,看起来格外的阴森。 虽然瞧不见他的脸,但那超然出尘的气质,那飘逸潇洒的身姿,那冷漠傲慢的气息,除了聂祈寒还会有谁? “师傅!”没错,他真的是聂祈寒。 “你还记得师傅?”他冷哼一声,抬起手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俊美有如仙人的脸宠。大文学 “平南呢?你把他怎样了?”然而此时,我却无心欣赏美男,左右张望,不见沈平南的踪影,我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 夜深人静,连秋叶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我跟聂祈寒说了这么些话,平南却不见踪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虽可恶,罪不至死。 “怎么,担心他?”聂祈寒远远地望着我,颀长高大的身子随着风势在细若手指的柳枝上随意起伏。大文学 这就是他,不论身处何地,不论做什么,都是那么优雅,那么高贵。 望着那本应是赏心悦目的潇洒的身姿,我却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此刻的他,看起来越发象来自地狱的恶魔。 “他脑子虽笨,身手却不错,尚可一用。”通过几次的相处以及与无情她们的对谈,对他的脾气我已稍有了解,无用之人在他眼里比蚂蚁都不如。因此,我极小心地措词,怕一个闹不好,就送了平南的性命。 “哼。”他冷哼一声,并没有正面答复我。 “师傅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心中忐忑又不敢追问,只得转了话题。 “几天不见,听说你高升了?”他不答反问,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纯属意外,我也不想的。”我额上冷汗直冒,垂着手轻声辩解:“不过,徒儿事后想想,在七王爷手下当差,目前也非全无好处。” “哦?说来听听。”他淡淡的笑了,清雅的笑容里却似隐藏着某种未知的风暴与波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的汗流得更急,身上的湿衣也显得分外的寒冷,只得强提精神,侃侃而谈:“萧云谦与王少琛相交莫逆,在七王爷身边,或许能更快地接近王府的核心,也能最大限度地获得官府的资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相应的调整。” “是吗?”他淡然反问,不置可否。 081 无敌,你变了 月光下,这一抹雪白的人影是如此孤傲,那双清澈的星眸无波无绪,似一口无波的古井,让人永远看不透他的内心。大文学 “徒儿愚鲁,愿听师傅教诲。”我试着替自己留下余地。 “呵呵~”他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如春风吹开了花蕾,使他冰冷淡漠的容颜瞬间鲜活了起来。 一笑倾城。 我贫乏的脑海里只找得出这四个字形容。大文学 “师傅?”我呆呆地望着他,有些错愕,更多的却是惊艳。 “无敌,你变了。”他收起笑,冷冷地下了评语:“变得狡猾,变得胆小,变得无能,你最好不要变得一无是处。” “可是,师傅却笑了,不是吗?”强按住心底的不安,笑嘻嘻望着他。 “王府的乱子是你惹出来的?”他轻咳了一声,神情变得冷竣。 呃,他还真会打击人。 只轻飘飘一句,立刻把我满腹的得意打得烟消云散。大文学 “嗯,”心知瞒他不过,我垂下头,心虚地应了一声:“是徒儿失误,请师傅责罚。” 他冷笑:“你打草惊蛇,坏我大事,你说,该怎么罚?” 问我?我哪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罚重了,划不来也受不起;罚轻了,估计他也不饶我,说不定补罚一遍,那岂不是比重罚还惨! 思来想去,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说吧,为什么胡闹?”见我不吭声,聂祈寒倒也没再纠缠在这个惩罚上面。 “芳菲阁里有一条秘道,直通王老太太的佛堂。”本想隐而不报,现在没法脱身,我只得一五一十地招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聂祈寒面无表情,似乎对事情会牵扯到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太一点也不意外。 这厮倒挺贼,他不问我怎么发现的,却问我何时发现的,莫非他猜出我一直知情不举? “今天晚上。”我只能死撑。 事实上,那天那个道士以那种奇怪的方式死在井沿,我就在心里怀疑了。 从他发出惨叫,到我趴到门缝上瞧,不过短短不到十秒的时间。 从井口到围墙至少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凶手杀了人,拿走凶器,再跳墙逃走,就算身手再快,至少也得留个背影给我。 事实上,我却连鬼影都没瞧见。 “哦?”他还是那不冷不热的表情:“沈平南怎么跟你在一起?” “七王爷下令要我们一起查案,在芳菲阁里蹲点守候。”我灵机一动,随口抬出萧云谦来做挡箭牌。 082 俊美如仙 “说下去。大文学” “等到半夜,听到衣袂带风之声,我们追出去,发现他往井里窜。跟进去瞧时,暗道已被水淹没,平南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出机关,追进去那人已不见了,不过却发现暗道通往老太太的佛堂。对了,后来在佛堂里发现一本手抄的佛经,正打算拿来,却不小心露出行藏,平南和我不得已从水下逃到洵阳湖,所幸没有暴露了身份。” 简明扼要地讲完大致经过,我垂着手,心中惴惴地等着他发落。 “听起来,那个姓沈的似乎帮了你不少忙?”聂祈寒静静地望着我,依旧是波澜不兴。大文学 似乎对我故意提及的手抄本一事,并不在意,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啊啾~啊啾!”我刚要答话,张嘴却忍不住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过来。”他皱了皱眉头,向我招了招手。 过去不是找打吗?我才不过去。 “对不起,”陪着笑脸,不进反退:“马上就~啊啾,好!” “过来。大文学”他凛容。 “天这么冷,我又在湖水里泡了大半天,这湿衣衫穿着,不凉才怪~”我一边碎碎念,一边极不情愿地蹭到他的身边。 他瞟我一眼,不耐烦地催促:“把手伸出来。” 不是吧?姓聂的这么幼稚啊? 惩罚我这么大的徒弟还打手心? 他不嫌丢人,我还怕失面子呢! “师傅,你干脆给我一刀得了,比打手心痛快多了!”我迟疑着把手背到身后。 “胡说!”聂祈寒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凛容。 可是,那漂亮的唇线紧抿着,嘴角隐隐抽蓄,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胳膊拧不过大腿,沈平南同学那么好的身手都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我哪可能拗得过他? 只得把牙一咬,将双手举过头顶,手心向上,闭着眼睛道:“请。” 淡雅的清香扑鼻,我微一闪神,双手已被他合在了掌心。 我一惊,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心冰凉,十根手指细腻白净,修长光滑,却象他的人一样,没有半点温度。 手心微麻,一丝极淡的热气缓缓地自两人掌心相贴之处渗入了皮肤,如一条顽皮的小蛇,在身体里游走,慢慢的,速度越来越快,血液流淌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慢慢的,衣袂无风而动,如一面鼓满了风的帆。蒸腾的雾气,袅袅地散在我们之间,他白玉的似的俊颜上布满了晶莹的汗水,一颗颗在初曦的晨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隔着氤氲的雾气,他垂眉敛目,风声微飒,衣袂翩然,我呆呆地望着他,鼻端香气馥郁,恍惚间只觉天地间的灵气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所谓仙人,不过尔尔。 083 略施薄惩 “好了。大文学”他突然撒手放开我。 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跌了个嘴啃泥,幸亏反应灵敏,及时撑着身边的一棵垂柳,才得已稳住身形,没有把脸丢到姥姥家。 我脸一红,低下头一瞧,身上的衣衫奇迹般地干了。 不但如此,人也觉得神清气爽,通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舒泰,有一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多谢师傅。” “现在,你身上受制的筋脉俱已打通。大文学当需勤加练习,以期早日达到颠峰状态。”聂祈寒略显出些疲累之色。 我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似刚才清亮,不觉奇怪,仔细一瞧,只见他一身雪白的袍子似被水浸透,亮亮的,泛出银色来。 他虽然行事狠毒,对我毕竟还不太坏,甚至可以说是有恩的。 “师傅,你~”心知他必是替我打通筋脉时,折损了精神,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觉心生感激,正打算说些对他的景仰之情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之类的话来拍他的马屁。大文学 “行了,你且睡一觉,免得姓萧的起疑,也算是对你略施薄惩。”聂祈寒挥了挥手,不耐地打断我的肺腑之言。 睡一阵? 师傅怕是累糊涂了,脑子不太清楚了吧? 莫说此时天已大亮,我心中挂着平南的生死,怎么可能呼呼大睡? “是,师傅慢走。”我心中嘀咕,嘴里却不敢反驳,只垂着头低声应。 “册子的事,要抓紧了。”他望我一眼,大袖一挥,一股幽香袭来,我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夜之中…… “十七,你信不信我?”凄厉的女声,冷冽地响在耳畔。 此时此刻,我的身边究竟有谁可以信赖? “十七,怎么办?”有人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痛哭失声。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不会连累羽衣的一条性命? “十七,算上我一个!”女子妖娆的笑声,在耳边萦绕不绝。 “笨蛋,快布阵啊!”我厉声大喝,手起剑落,已砍断了不知从何伸出的一条纤纤玉臂。 腥红的血液如瀑布般喷涌而出,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十七!”模糊中,有人轻轻摇晃着我的身体:“怎么了?” 我一惊,蓦地睁开了眼睛,触目是一张粗犷方正的脸,和一双略带焦灼的眼睛。 “你醒了?”平南又惊又喜地望着我。 我怔怔地眨了眨眼睛,心思有些迷糊,不知身在何处,于是掉头去瞧周围。 084 姓聂的是鬼 头顶是雪白的蚊帐,昏黄的烛光跳跃着,洒下淡淡的光晕,照出一室的萤然。大文学 身下是一张雕花的大床,身上盖的是织绵团纹的青色锦被;床前有一张檀香木的圆桌,桌上摆着一个描着金漆的圆托盘,盘上一把青瓷水壶,周边再倒置着几个同色的茶杯。 靠墙的茶几上紫金铜炉里袅袅上升的白烟散发出淡淡的瑞脑香味。 这绝不是我在芳菲阁住的那间破土坯房。 这也不象是普通的客栈。大文学 这当然更不是媚月阁里,月影布置得浮华艳丽的香闺。 “要找什么,我给你拿。”他的态度,殷勤得有些过份,越发令我疑惑。 以平南捉襟见肘的经济现状,怎么可能找到这么一个豪华舒适的栖身之所? “怎么了?哪里疼?”见我一直不说话,平南有些急了,声音不觉提高几分。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萧云谦匆匆走了进来:“十七醒了?” 谢天谢地,他没有拿着那把让我反胃的折扇来耍酷。大文学 “是的,”平南依旧不错眼珠地瞧着我:“他醒了,可是有些不对劲。” “怎么?”萧云谦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探上我的额:“还好,没有烧了?” 我没有防备,被他触到额头,吓了一跳,急忙偏头躲开他的碰触,冷声道:“放开。” “咦,十七,你能说话了?”平南一脸激动。 废话,我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不能说话? 我白他一眼,懒得跟这种笨蛋争执,直接望向萧云谦:“出什么事了?” 他虽然也很讨厌,毕竟比沈平南聪明了那么一丁点,问他可能比较快。 “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不是吗?”萧云谦立在床头,俯瞰着我。 “嘎?” “十七,你已整整昏睡了两日两夜了。”沈平南望了萧云谦一眼,把实情告诉我了。 “嘎? 不是吧?姓聂的是鬼吗?就只轻轻一拂,我就睡两天? “那天晚上,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萧云谦大刺刺地在床沿坐下,倾身,双目灼灼地锁定我的视线。 我装糊涂:“什么事?” 沈平南应该不会那么笨,把在王家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姓萧的吧? “那晚你明明进了芳菲阁,后来王府闹贼,你去哪里了?”萧云谦皱了皱眉,不再跟我绕弯子。 “是啊,你怎么突然跑到湖心岛去了?”沈平南一脸茫然地接了一句。 085 蒙混过关 “我没问你。大文学”萧云谦微淡淡地瞟了沈平南一眼。 “呃,”沈平南憨笑着摸了摸头:“我只是好奇。” “王爷走后,我在房子里躺了一小会。”我咬了咬唇,露出赦然之色:“可外面风声鹤戾的,我睡不着,就起来想说还是另找地方睡算了。可站到墙上,瞧着洵阳湖在月色下瞧着挺美的,又好奇岛上风光,一时心痒,就下水了。” “后来呢?” “后来游到一半,王家就出事了,鸡飞狗跳的闹得灯火通明,我还庆幸自个躲过一劫呢。大文学”我拍了拍胸口顺着话茬,就编了下去:“快上岸时,湖面起了风,一股大浪打来,我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到这里了。” “秋寒露重,你跑去湖里戏水已很稀奇,洵阳湖上平白还刮大风掀巨浪,竟把人给打晕了,真是咄咄怪事。”萧云谦冷哼一声,一脸嘲弄地望着我。 他爱信不信!我只求扯个理由混过这一关就行。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但却是事实。大文学”我面不改色地,顿了顿,把头转向沈平南:“对了,沈兄,这是哪里,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这是七王爷下榻之处,是王爷吩咐把你安置在这里的。” “是吗?多谢王爷。”我掉头,向萧云谦称谢。 这厮打什么主意?不把我扔到客栈,却带到他的住所来了? “先别忙着谢,是平南发现的你,不然,你的一条命怕也休了。”萧云谦淡然一笑,不肯居功,抬起下巴,指了指沈平南。 “是吗?”我故做惊讶地望向他:“那个时间,沈兄为何在岛上?难道也是见月心动,踏月赏景不成?” “咳,我没有十七这么有雅兴。”沈平南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在下只是因为初到洵阳,多喝了几杯,不好打扰同仁,想着岛上有个亭子,可以暂避风雨,就去了,没想到正巧碰上,也是缘份使然。” 呸!不要脸,谁跟他有缘份? “是吗?看来还真是巧啊。”萧云谦冷然一笑,显然并不相信,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出证据反驳,拿我没有办法,表情很是气恼。 我不看平南,掉头望着窗外“王爷,事情的来由现已说清,我可以离开了吗?” 不错,还算他反应灵敏,这个理由虽不能说是滴水不漏,但也编得似模似样,至少表面说得通。 不过,我撒谎情有可原,他又是什么理由不说实话呢? “何必那么麻烦?”萧云谦冷冷地望了我半晌,慢吞吞下了结论:“既已至此,不若今晚都在这里休息,明天一起去王府贺寿。”说完,萧云谦起身拂袖而去。 086 红袖宫 远处秋虫呢喃,风儿拂动窗帘,流动的光影把温柔的月色洒了进来。大文学身下是柔软的床垫,盖着又香又软的锦被,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股淡淡的,非兰非麝的香气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间,挥之不去,辩之不明,平白惹得我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啪嗒一声,窗外传来枯枝折断的声音。 我轻轻皱了皱眉,掀被下床,没好气地推开了窗子:“出来,别躲着了。大文学” “十七~”平南那张粗犷刚毅的脸宠果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进来。”我瞪他一眼,转身到了圆桌前坐下。 “哦。”他依言从窗外跃了进来。 “说吧,别绕弯子。”我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 “十七,你老实告诉我,”平南极谨慎地四处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在我对面坐下来,一脸严肃地望着我:“你跟红袖宫是什么关系?” “红袖宫?”我茫然。大文学 “你真的不知道?”平南半信半疑。 “从未听说过。”我坦然地看着他。 静静地看了我半晌的平南,终于决定相信我,开始简单解说:“一年前,飞龙堡的堡主突然在家中离奇暴毙,半个月后绝情谷的绝情剑阖然仙逝,不到一个月长风镖局的总镖头亦含恨离世,紧接着上清观的天清道长也驾鹤西归……起初并未引人疑窦,但随着死亡人数渐多,慢慢引起了恐慌。” 明知道他讲这些必是跟引出红袖宫,我偏要跟他做对,撇唇反讥:“生老病死那是自然规律,难道因为练了几天武功,就可长生不老?嘁!” “话虽如此,但死的人慢慢多起来,而且起初死的不过是江湖人氏,慢慢是些富商名流,最后连达官贵人都也陆续波及。那些人个个死前俱无异状,身上全无伤痕,死后神态安祥。” “这些,都是红袖宫做的?”我忍不住猜测。 “目前尚没有证据证明是她们做的。”沈平南实话实说。 “那跟红袖宫有什么关系?”我有些不耐了。 这人,说话辞不达意,讲半天讲不到重点。 “几乎在命案开始的同时,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沈平南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地望着我:“跟碧落宫一样是拿钱办事,唯一不同的是她们的成员全都是些身怀绝技的女子。” 087 胭脂笑 我心中一动,忽然想到月影和无情,还有那个被我占了肉身的无敌。大文学她们,岂不是与平南嘴里所说的红袖宫十分相符?而且,月影正是藏身于青楼。 那么,以此类推,萧云谦去媚月阁,竟不为风月,而是别有所图? “安啦,”我打个哈哈:“咱既非达官,更不是贵人,没有机会招惹那么厉害的女人。” “经过查证,其实那些人都是身中一种名为胭脂笑的剧毒而亡。大文学”沈平南望了我一眼,淡淡地宣布答案:“如果我瞧得不错,你昨天中的正是这种毒。” 到底还是中毒了啊? 嗟,聂祈寒也不会换点新花样。 “你知道得倒不少。”我冷冷地掀了掀眼皮。 “长风镖局的傅总镖头死的时候,我刚好适逢其会,一时好奇远远地瞧了几眼,是以对这种毒有所了解。大文学”沈平南语多保留。 这种毒既然在毒发时完全没有痕迹可循,以至最初的时候,没有引起世人怀疑,可见必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 只是远远瞧了几眼,就能了然如胸,沈平南的功力可见一斑,他的身份也非常可疑。 我心中警惕,冷冷地望着他,不再说话。 “十七,”他缓缓地倾身,默默地凝望着我,黝黑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关心:“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我何必骗你?”我张大眼睛,装做一派天真:“当时我又累又冷几乎要睡着了,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你。刚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双青色的男鞋,一阵香风刮过,便昏过去了,醒来已在这里。对了,以你的身手,应该比我更容易有所发现才对啊,怎么反来问我?” “说来惭愧,”沈平南面上微微一红:“那日我急着收集干柴,一时不防,着了小人之道,被药粉迷晕,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瞧见。醒来天已大亮,赶到湖边一瞧,你昏睡在那里,人事不知。” 听到他这么说,我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已对我信了八分,笑着调侃:“看来我俩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必笑谁。” “你还敢笑?差点连命都丢了。”平南眸光复杂地瞅着我。 “现在不是没事?”我笑了笑,不在意地挥手:“放心,我的命不值钱,谁会那么傻,花钱要我的命?” “谁说你的命不值钱?”平南忽地生气了,厉声低叱:“大家都是一个人,谁又比谁天生高贵?不许妄自菲薄!” 088 说定了,不许反悔 要说民主与自由,我比他懂得更多好不好? 不过随口开句玩笑而已,他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我暗暗好笑,瞧了瞧他愤怒的眼神,福至心灵,心中有了计较。大文学 聂祈寒倒是传了我一套内功心法,说是他最近研习的可助我尽速恢复功力。可惜那些文字拆开来,我全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不知所云了。 我怕自露马脚,又不敢找他去问那些最基本的术语,只能背熟了,烂在心里当肥料。大文学 眼前的沈平南,不是现成的老师? “哎!”我垂下头,怅然而叹:“谁教我没有本事,武功不济?在这强肉强食的社会,那就只能任人捏扁搓圆了。” 平南不笨,我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当然听懂了,面上显出为难之色:“十七,不是我不教你。实在是这个根基得从小学起,你看你现在……是不是晚了点?” “平南,这你就错了。”我一听有机会,哪里肯放过?当下两眼一亮,握住他的手,卯足了劲游说:“晚学总比不学好,是不?再说了,这王府里暗藏杀机,你也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倒不如抽空教我一些简单易学,能速成的功夫,你说对不对?” 沈平南冷不防被我握住了手,怔了一下,整张脸忽地红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低低地道:“十七~” 他的声音低沉,犹如梦呓。大文学 忆起那个吻,我象被火烧了一样摔开他的手,赌气道:“不教算了!” “十七,”平南神情焦灼,急急分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抢白。 “我……”他语塞。 “算我没说!”我站起身,斜眼冷睨着他:“我又不要你的看家本领,就学个皮毛而已,这也不肯?真是小气!”说完,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十七,”平南抢到我身前,张开双臂拦住我,苦笑:“不是我不教,实在是武学一道,除非想坠入魔道,并无速成之法,必需持之以恒方见成效。我,我担心你吃不了那个苦。” “谁说我吃不了苦?”我转嗔为喜,笑盈盈地望着他:“那就说定了,不许反悔!” “你不生气了?”他呆呆地望着我,神情有些恍惚。 “谁说我生气来着?” 真是个傻小子,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痴望着我:“我以为你还在生那天的气……” “胡说什么呢?”我脸一红,走回桌边坐好:“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了,先教我认穴位吧。” 聂祈寒那套心法,全是指导人把气息在各种穴位里转来转去,走迷宫的。我对穴位一无所知,自然是无从入手。 089 金色铜人(一) “傻瓜!”平南闻言,轻笑一声,跟了过来:“哪有人一开始就学认穴的?” “我就要从这里学起,不行吗?”我被他笑得有些心慌,又怕被他看穿心思,索性把头一歪,跟他耍横。大文学 “行,怎么不行?”平南笑望着我,眼底一片温柔。 “笑什么笑?”我恼了,瞪他一眼:“快点教!” “哪有弟子比师傅还狂的?”平南莞尔。 “嗟,说你胖你就喘了,”我叉着腰冷笑,不肯买他的账:“不过随便指导一二,就想要我叫你师傅啊?我可告诉你,不但没门,连窗户也没有!” 我吃饱了撑的啊?没事认两个师傅管着? 再说了,认他当了师傅,我以后使唤谁去啊? 他望着我,表情莫测高深,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含在喉咙里,听不清楚。大文学 “说什么呢?”我狐疑地追问。 “没什么。”他淡淡一笑,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铜人来,摆到桌上:“我们开始吧。大文学” 了不起,这沈平南还真是个妙人! 居然随身带着画满经络图的小铜人走! 我啧啧称奇,抢了那个铜人在手里把玩。 那个铜人约摸三寸来高,面目栩栩如生,是一个风姿俊朗的少年。 细心分辩,那铜人的眉目竟依稀与沈平南有些相象,只是他比之平南多了三分俊秀,平南比他多了几分英气。 “这谁啊?你们家亲戚?还是祖师爷?”我捏着下巴,细细研究:“喂,说实话,他长得比你帅多了啊!” 有机会,我一定要认识他家的人。 都是一群妙人,居然把祖宗雕成铜人,揣在怀里,代代相传!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比摆在牌位上,更让人印象深刻! “别胡说!”他瞪我一眼。 “开个玩笑嘛!”我吐了吐舌头。 沈平南不接我的话茬,自顾自地指着那上面无数的细线和小节点,侃侃而谈:“所谓经络,乃行血气、营阴阳、调虚实、应天道、决死生、处百病不可不通者也。而经脉者,伏行于分肉之间,深而不见,其浮而常见者皆络脉也……” “等一下!”我急忙叫停。 我的古文不好,若是一本书放那里,慢慢看,或许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但是象他这么竹筒倒豆子似的之乎者也地说下去,估计要不了五分钟,我准晕菜。 “怎么了?” “沈同学,知道你肚子里有点墨水,但可不可以请你讲得直白一点?”我翻个白眼:“我家里穷,没读过几天书。” (亲们,看到这个小铜人,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件,沈怀恩同学的传家宝,嘿嘿) 090 金色铜人(二) “哦,”他看了我一眼,垂下眼帘憋住笑:“好,那我们先从十二经脉讲起吧。大文学” 他边讲边比划,又有个铜人摆在一旁,立体直观,讲了约一个时辰,我终于记住了那些经脉的名称及大致走向,只是那些穴位可让我头疼。铜人上的字小得肉眼几乎难以分辩,以我五点二的视力,也是徒呼负负。 “还算不错,”沈平南对我的表现却很满意,笑眯眯地看着我:“不能操之过急,你多看多记就行了,一个晚上能有此成效,也算收获不小了。大文学” 那是,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只要下了决心想做的事情,至今还没有失败过! “那个,时间不早了,你去睡吧。”我抬眼,瞄到他脸有倦容,催他去休息。 快点走,我好检验一下,看看聂祈寒的那内功心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 “我忘了,你体内余毒恐未拔清,不宜太过劳累。”他一脸歉然,一边说话,一边站了起来,手伸向桌上的铜人。大文学 拿走?那怎么成? 我赶紧先下手为强,一把将它抢到怀里:“这个,就先借我玩几天,等我背熟了再还你,ok?” “嘎?”他茫然。 “就这么说定了,用几天还你!”我急忙把他往门外推。 “十七!”他捉住我的手,啼笑皆非地低头望着我。 “就玩几天,真的!”我一脸防备地护住小铜人。 “我从那边走。”他笑着指了指窗子。 “哦。”我恍然,闪到一旁,恭送他离开。 “走了,早点睡。”他再看了我一眼,轻点双足,飘然出了窗子。 “晚安。” 终于送走沈平南,我盘腿坐到床上,把帐子放下,欢天喜地把小铜人掏出来摆到枕头上。 他比姓聂的大方,祖传的东西丢我这里,眼睛都不眨一下。 姓聂的虽说是师傅,传一套心法口决都不肯留文字,硬逼我当场背下。幸亏本姑娘应付过高考,背书是小菜一碟,才不至于被他刁难。 我眼睛望着小铜人,心里默默背诵着口决,渐渐地,一股极细的热气从丹田涌出,顺着中极、关元、气海……一路往上到膻中、玉堂、璇玑再慢慢到俞府、神藏……出了一身大汗,才以极缓慢的速度引导热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最后又回到丹田。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睁开眼睛一瞧,天已大亮,日头高高地挂在空中。 091 呆子,就知道吃 “进来。大文学”随手把小铜人揣到怀里,我神情气爽地应了一声。 “江公子,早。”一个穿着翠衣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一个明晃晃的铜盆,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 “早。” “王爷和沈公子在外面呢。”她手脚麻利地拧了一条雪白的毛巾递到我手里。 “这么早?”我有些讶然,这还才辰时刚过,就算要去拜寿,也太早了点。大文学 “不早了呢,”小姑娘抿着唇微笑:“往常这时候,王爷用过早点,出门好久了。” 这么说,还是我耽搁了他的行程了咯? 我不敢托大,匆匆洗漱完毕,刚一跨出房门,就瞧见那两个人并肩立着,萧云谦拿着王爷的架子,不知在吩咐什么。听到开门声,两个人一起回头望着我。 “早啊。”我笑着走过去搭讪。 “好香。大文学”萧云谦唰地展开折扇,轻轻摇了两把,望着我低眉一笑。 香?他存心寒碜我呢吧? 我刚刚运气调整内息,出了一身大汗,这厮鼻子倒灵,这么远也闻到了? 我堆一脸尴尬的笑,强忍住低首嗅闻衣服的冲动,只暗暗捏紧了拳头。 “起来了?”平南还是那副饿死鬼股胎的样,淡淡地望了我一眼:“走,去吃饭。” “平南,”萧云谦对着空气嗅了嗅,却不肯放过我,:“十七是不是很香?” “不觉得,”平南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我饿了,能吃早饭了吗?” “呆子,”萧云谦讨了个没趣,意兴澜珊地收起折扇:“就知道吃!” 吃过早饭,一行人跟着萧云谦出了行馆,往南向王府走去。 王少琛交游广阔一说,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洵阳城里,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通通都朝一个方向赶。 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这些人或宝马香车,或锦衣貂裘,自然都是有些身份的。那些走在路上拿刀带剑的却大多凶神恶煞,满脸戾气,好象只要一言不合便要打将起来。 原本以为萧云谦多少会嘱咐几句应该注意的事项,哪知他对案情一事却只字未提,似乎真的是纯为贺寿而来。 今天是聂祈寒给我的最后一天,我打定了主意,要乘乱夜探静心园,去那个小佛堂里寻找神秘的手抄本。 不管怎样,暗道的尽头是连着佛堂的,这事跟那王老太太脱不了干系。 092 我也得溜 还未到王府,王少琛已得到消息,大开中门,在府外亲迎:“七王爷公务烦忙,拨冗前来,真是篷毕生辉啊!” “哈哈哈,少琛兄,你我兄弟,这些客套还是免了吧!”萧云谦哈哈一笑,折扇一摇,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走,给姨娘拜寿去!” 整个王府张灯结彩,园丁厨役东跑西踮,丫环仆妇穿梭往来,忙得不亦乐乎,几日前的人心惶惶一扫而光,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大文学 延辉阁里搭起长篷,席开两百多桌,正中挂了个巨幅喜幛,上书一个斗大的,龙飞凤舞金光闪闪的寿字。大文学 细一瞧,那字上竟然真的洒了金粉!果然是财大气粗,瑞气千条! 随着午时将至,近处的客人已先后而至。这些人里有些是相互早已熟识的,有些却只闻名未曾见过的,一时之间招呼引荐之声不绝于耳,大厅里人声鼎沸,喧哗之极。大文学 萧云谦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与那些江湖人士同日而语,有王少琛亲自领着,直奔内堂而去。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王老太太。 她盛装华服端坐在堂前,云鬓高挽,头发花白,长得挺富态。此时,她正满面堆欢,接受着众人的祝贺,笑得那一脸皱纹似盛开的菊花。 瞧着她慈眉善目,笑逐颜开的样子,谁又猜得到她会手染血腥? “谦哥哥,”萧菡站在老太太的身后,着了一件粉色的长裙,同色系的襦裙,套了件紫色的坎肩,想是因为天气热了,一条雪白的狐裘围脖挽在手里,偏着头,笑盈盈地望着萧云谦:“你来晚了,该怎么罚?” “行,一会席上我自罚三杯,如何?”萧云谦倒不以为杵,笑着回复。 “哎,得了,你俩少在一搭一唱的!”王少琛嘴角含笑,语有深意地望着萧菡:“郡主你这哪是罚他?分明是帮着七王爷算计我那几坛金风玉露酒嘛!” “哈哈哈……”旁听的众人哈哈大笑。 “胡说八道!”萧菡适时地娇嗔做态,颊飞红晕,小女儿家的心事表露无遗。 “这龙御王朝你是最富的,不算计你算计谁?”萧云谦折扇一收,轻轻点上他的肩头,理直气壮地睨着他。 他们其乐融融,我却百无聊赖,打个呵欠,转头一瞧,已不见了平南。 拷,想不到他看着老实,脚底抹油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 不行,我也得溜。 093 怦然心动 从内堂出来,我抄了条捷径,往静心园走去。大文学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内堂和延辉阁,那里面必然没有什么人,是个探听虚实的好机会。 远远的,已见碧波轩里新搭了一个高约两丈的戏台子,剪彩为花,铺锦为地,四角上高挂彩莲灯,可以想象,到了晚间,该是何等的热闹与风情。 找了一圈,时间已到了正午,流水席摆开,我胡乱找了个位子坐下去吃了点东西。 好在今天王府客多,其中不乏身份显赫之人,他们所带的手下仆役自然也就不少,谁也不认识谁,彼此也不交谈,低头只顾苦吃。大文学 平南那家伙,没事总嚷嚷着饿,今天可算是如了他的意,可以敞开肚子大吃特吃一顿了!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在人群里缓缓扫了一眼,果然不会多已瞅见他坐在一个角落,一个人据了一方,吃得酒酣耳热,满面红光。 许是因为天热,他的领口敞着,露出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随着每一次强力的吞咽,强健结实的肌肉线条纠结卉起,点点汗水自颈间滑下,泛着性/感的光泽,没入劲瘦的腰身。大文学 哈哈,他这模样,整个一古代版的猛/男/秀。 啧,早知道这沈平南身材不俗,没想到衣服底下的架子这么有料。 似乎感应到我的注目,平南忽地回过头来,我躲之不及,只得朝他举了举杯。他咧开唇,向我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的眼睛清亮有神,这个笑容更是如孩童般纯净无暇。 可是,见鬼了,那一瞬间我如遭重锤,呼吸一窒,我不知脸红了没有,心脏却是在怦怦狂跳。 不得以,我偏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暗暗调匀了一下呼吸这才重新回过头来望向他。 他还在拼命向我挥动着手里那条啃到一半的鸡腿。 我不禁莞尔。 哈,七王爷的脸,这下全让他给丢光了! 他热情地招呼着我,嘴里含着鸡肉,隔得又远,听不清在说什么,不过看唇形是在叫:“十七,过来。”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转身朝佛堂走去。 不出我所料,一路走过来,静心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瞧见。 我很顺利就找到了佛堂,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闪身潜了进去。 佛堂布置得极为整洁,几乎可说纤尘不染,一眼就可以看透,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身。 紫金铜炉里燃着一对巨大的香烛,纸钱的灰烬尚在冒着余烟。 观音很沉静地俯身望着我,拈花而笑。 案几上并无我那日所见的手抄本《大悲咒》,我把蒲团翻转来,也没有找到它的踪影。 094 密室 我不死心,在对佛堂做了一次地毯似的搜索未果之后,把目标转到了佛堂后那间连通地道的厢房。大文学 看得出来,这间房子里并不住人,纯粹只做堆放香烛纸钱之类的礼佛的杂物所用,严格来说,应该是一间储藏室。 墙角搁着一个老式的雕花木柜,约有两米多高。 窗底下摆着一溜四个巨大的黑色樟木箱,一色的铜锁铜扣,四角包着铜边。其中有一把锁是虚挂着的,打开一瞧,里面放着名贵的檀香,一盘盘,码得整整齐齐。大文学 瞧那箱子的规格,估计大体都差不多应该是这种线香了。 我皱了皱眉,把箱子按原样盖上,正想继续往里到柜子里翻找,外面已隐隐传来低低的说话之声。 我摒了呼吸,蹑手蹑足地走到门边,贴到门缝上张望。 进来的是两个穿蓝衣的丫头。 “兰姐姐,咱们动作快点,完了不知能不能去碧波轩听戏?”年纪偏小的那个,一脸向往:“我听说那边可热闹了,今儿个姬姑娘会来唱堂会呢!” “呸!”叫兰儿的女子轻啐一口,忿忿地自案上取了纸钱燃上,高声训斥:“一个浪蹄子罢了,有什么好瞧的?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学好!” “可是,她真的好漂亮!说是咱们洵阳第一美人呢!” “再漂亮,也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骚/货!”兰儿面色铁青,破口大骂。大文学 “呃,兰姐姐,线香没有了,我去里屋取点。”小丫头吓了一跳,说着话,已朝里屋走来。 我吃了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迅速退到墙角的柜子里面----除此之外,这房子里并无其他家什用具,进来便可一览无遗。 她若是开柜门找东西,我便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擒。 “小环。”兰儿适时叫住了她。 “兰姐姐什么事?”小环停在了门边,手扶住门板,透过门缝,我甚至能清晰地瞧见她春葱似的手指上戴着的一个纯银戒指。 豆大的汗自额上滴了下来,手不自禁的用力,抓住一枝蜡烛,抽了出来。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脚底下的地竟然在动,连着手底下的整块木板一起转到了一间密室。 “一次别拿太多,仔细受了潮。”外面,兰儿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我知道了。”小环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接下来,脚步声响起,接着就是一阵悉簌的开锁开箱,关箱挂锁的声音,脚步声远去,没过多久,隐隐有关门的声音传来,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095 佛经 我松一口气,忙检查柜子里的蜡烛,找了老半天,发现只有它拿不起来,于是我把它又推回去,结果轧轧一阵轻响之后,我又转回到那间厢房里了。大文学 我大乐,这枝蜡烛是个宝贝,连着两间房子呢。 再转回来,我细细打量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子。 东西两面墙角上各嵌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房子的正中摆着一张大理石书桌,桌上摆着一摞又一摞蓝皮的手抄小册子。大文学 我心中大喜,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却是《金刚经》。想到《鹿鼎记》里韦小宝在《四十二章经》里寻找藏宝图,我又特意把包书的蓝皮封面多检查了几遍,结果一无所获。 看来,古人藏东西的手法并不完全一致。 我撇了撇唇,再大致翻看了一下内容,叽哩咕噜的,看不懂,似乎全是经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并不气馁----如果她心中没有鬼,大可光明正大地放到外面,何必装神弄鬼地弄间密室把经书藏起来? 一本本找下去,全是经文《般若经》,《大悲咒》,《大藏经》《楞迦经》……不一而足,看起来这老太太还真是潜心向佛,滋滋以求。大文学 时间慢慢流逝,我心中越来越焦躁,最初的信心满满,已开始动摇。 说不定,她笃信佛理,爱书成痴,恐有破损,这才造了密室慎重收藏了起来? 但那井中的密道,晚上频繁出入的夜行江湖人士,离奇死亡的丫环,又该做何解释?另外,聂祈寒既然锁定王府,必然事出有因,他岂无的放矢之人? 正在心中反复,举棋不定之时,外面又有了动静。 “咯咯咯~”入耳先是一阵细碎的轻笑,声音竟有七分耳熟,不是月影是谁? 我心中一动,立刻贴到柜门前细细倾听。 师傅到底还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月影来唱堂会是假,拿佛经才是真,对吧? “好了,”接下来说话的男人,越发让我吃惊,居然是王少康:“姑娘想要参观佛堂,在下已做到,不知可否把可凤的下落赐告一二?” “哟,三少爷着什么急啊?”月影的声音柔媚得象要滴出水来,我几乎都能想象出她柔若无骨地靠在王少康怀里撒娇的情形了。 “呃,月影姑娘,请自重。”王少康狼狈万分地低语。 “康郎,我不美吗?” “唔~”王少康没有说话,外面却传来咣当一声响,门板被什么东西大力撞上,然后是粗重不匀的喘气之声。 096 别无选择 我呆了一下----这个月影还真是什么地方都敢乱来,这里可是佛堂啊! “不,不要~”王少康似在挣扎。大文学 “康郎,我想得你好苦~”月影在步步进逼。 哗啦一声响之后,是王少康“啊”地一声短促的低语和月影放肆而轻佻的笑声…… 我暗啐一声,想着外面上演的活春/宫,双颊飞红,尴尬地退到桌子前。想着那两个人一时半会也不会闯进来,又懒得听他们的壁角,索性埋首到书堆里继续寻找。大文学 正找得入神,嚓喳一声,那柜子竟然转了过去,我一呆,抬头望去。 眼前一花,月影已俏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她瞧见我,吃了一惊,脱口唤道:“无敌?” 我比她更吃惊,霍地站了起来:“王少康呢?” “怎么,你很关心他?”月影的神情镇定下来,笑盈盈地望着我。 “你把他怎么样了?”我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颈间寒毛竖了起来。大文学 “自己出来看不就知道了?”她耸了耸肩,朝我招了招手。 她转动机关,我们又回到那间厢房,只见满地狼籍,王少康上身裸/露,两眼暴突,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你杀了他?”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指尖瞬间冰凉。 “搭把手。”她不答,只神情轻松地俯下身去,抄起他的两条胳膊,示意我抬他的脚。 “为什么?” “别说废话,动作快点,呆会人来了。”她不耐地催促着我。 是,她说得对,得立刻收拾现场,否则让人瞧见,后果不堪设想。 我咬了咬唇,弯下腰去抬他的脚,握住那两只青色的缎面鞋子,不敢直视他圆睁的双眼。 “花开得再漂亮,还不是一棵草?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不如一棵草?” 王少康,你错了,人有的时候,连一棵草都不如! “我们是朋友,夜深露重,你怎么好意思让你的朋友餐风饮露,对不?” 我们是朋友,我却在帮着别人毁他的尸,灭他的迹! 我心中起伏,脚底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到地上,已使不出一丝力气。 “怎么了?”月影惊讶地抬眉望向我。 “没什么,我毒发了。”我垂着头,掩去眼角的泪光。 对不起,王少康,事到如今,我似乎已别无选择! “那好,我来背他,你来掌控机关。”月影瞥了我一眼,没有多说,只弯腰把王少康负到背上,弯腰钻到柜子里。 我启动机关,三个人重新回到密室。 097 同室操戈 “好了,我去把外面收拾一下,你继续找。大文学”月影把王少康扔到房中间,瞟一眼被我堆得满地的佛经,施施然又走了出去。 这种时候,我哪里还有心思寻找传说中的手抄本? 默默地望着王少康,我的心中五味杂呈,竟是呆了。 月影走进来,发现我还在发呆,不由怔了一下,笑道:“无敌,你莫非看上了这个书呆子?” “说什么呢?”我拉下脸,冷冷地走到一边去。大文学 “就是嘛!姐姐身边守着个俊美无俦,风流倜傥的七王爷,哪还能看上这种呆板无趣的傻小子?”月影掩着唇吃吃而笑。 我见她越说越不象话,皱起了眉头:“别废话,快点找书,这才找了一半呢!” “说实话,”她却越发来劲,走过来,挺起饱满的酥/胸挤了我一下:“七王爷的身材是不是很棒,他的滋味也不错吧?” “月影,”我冷不防被她挤得一个趔趄,火气噌地一下冒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厉声低叱:“你再说混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呵呵~”谁料她听了这话,却笑得花枝乱颤,一双纤纤玉手悄然抚上了我的颊,再往下,如蛇一般滑上了我的脖子。大文学 她斜眼望着我,媚眼如丝,在我耳边吹气如兰:“无敌,你如今身中剧毒,手无缚鸡之力,我倒要看你如何对我不客气?” “没了武功,你要如何自保?”聂祈寒幽幽的叹息,犹在耳边回响。 我深悔失言,背上嗖嗖地冒着冷气。 “想知道吗?”我曲指,轻轻扣上她的脉,不动声色,冷然望着她的眼睛:“你要不要试一试?” “咯咯咯~”月影明显一怔,收回手逸出一阵娇柔的轻笑:“妹妹跟你开玩笑呢,姐姐当真了?” “是吗?玩笑而已?”我不肯笑,面沉如水:“我可没看出来。” “哎呀,时间不早了,咱们快点找吧!我还要去碧波轩唱堂会呢!”月影迅速退了回去,蹲到地上仔细翻查经书。 我暗暗吁了一口气,背上冷汗涔涔,悄悄摸了一把,竟已湿透重衣。 这个时候,我自身难保,也顾不上再去怜悯王少康,只得打起十二万的精神,一边找书,一边小心防范着月影突然发难,对我来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整个密室里静得除了呼吸,只余沙沙翻动书页的声音。 098 你确定,杀得了我? “呀,找到了!”月影突然自地上一跃而起,低声欢呼。大文学 “真的?”我一阵惊喜,抬眼向她望去。 “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原来……”她住口不语,朝我扬了扬手里的蓝皮小册,笑得神秘莫测。 “是什么,给我瞧瞧。” “给你。”她把书朝前一递,笑望着我。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几步从她手里接过小册。大文学 “无敌,好久没过招了,玩玩?”她倏地掀唇露了一个诡秘的笑容,手腕一翻,寒光乍现,森森匕影穿过纸片,破书而出。 我一惊,身子下意识地后仰。 “无敌,你的动作可比以前慢多了!”她咯咯娇笑,整个人已化成一道红光,向我直扑了过来。 我双足一蹬,借势滑出去两米多,堪堪避过她的攻势,厉声喝道:“月影,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月影呵呵长笑,匕影如练,如影随形地追上来:“自然是杀了你,取而代之!” “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我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胡乱抓起地上的书就扔了过去:“还不快找书,竟然敢在这时坏师傅的大事?!”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找,杀你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月影娇叱一声,匕首轻挥,空中纸屑纷飞,犹如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大文学 “你确定,杀得了我?”我一边拿话稳她,一边朝柜子跑去。 在这斗室之中,我迟早落到她的手中,一命呜呼。只要逃出去了,随便往哪个角落一钻,她未必能找得到我。只要躲过今晚,她失了机会,不敢再对我发难。 “没用的,你休想从我手里逃脱。”她见我落跑,神情越发笃定,轻轻一闪,已堵住了通往柜子的路,笑容可掬地望着我:“无敌,垂死挣扎,这可不象你了!放心,看在十多年的姐妹情份上,你与三少这一对苦命鸳鸯,我是不会舍得拆散的。” 我再往前跑,等于自己往她的刀口上撞,只得返身倒退:“你以为胡乱摆出这样一个局,别人会相信?” “孤男寡女,犹如**,为什么不信?”她笑望着我,手中的匕首泛着冰冷的寒光,绝美的脸蛋上,是满满的自信。 “好,纵使别人信了,那师傅呢?他难道也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我打了个寒颤,退到石桌之后,与她隔桌相望。 099 血溅佛堂(一) “无敌,你真的老了!”月影望着我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怜悯,催动内力,手起匕落,寒芒暴涨,竟然生生把那张石桌劈成两半。大文学 她抬起纤足,轻轻一踢,将半个桌面踢到了半空,朝我压了下来。 我只觉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紧紧地逼向自己,竟无处躲藏。整个人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带得不由自主地如一只陀螺般不停地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竟然停不下来。 “认输吧,我会给你个全尸!”月影越发得意。大文学 忽然,半空中旋转的石桌里掉出一本蓝皮的小册子,飘然坠落。 “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月影跃上去接过那本书,翻开一瞧,掐着腰,笑得花枝乱颤:“我到处找你,原来你竟藏在这里!” 我见她跳起来去抢书,立刻冲进柜子,按动机关,转到外面厢房,拨腿就往佛堂跑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身后,月影已如鬼魅般追了上来。 “月影,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我发足狂奔,头也不回地低声警告。大文学 “册子到手,任务便已完成,杀了你还来得及离开洵阳。”她腾空一跃,已自我头顶一掠而过,轻盈地落在了我的身前,扬起一抹艳丽的笑容。 我一惊,随手抄起敲木鱼的木槌拿在手里:“月影,别做傻事。” 死平南,吃饱了就不记得我了?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杀你,才是傻瓜!”月影见我拿了这个破玩意当武器,越发笑得欢畅了。 她步步紧逼,我慢慢后退,隔着一只紫金香炉与她对恃。 “月影,你确定能一击得手?”我一边分散她的注意力,一边瞅着那扇大门,期望可以出现奇迹。 这个时候,哪怕来个仆人,惊一惊她也是好的啊! “别白费力气了!”她曲指轻弹,一枚金钗已脱手飞出。 我偏头,咣当一声,身后的长明灯被打碎,灯油倒了一地:“那也未必!” “好,看你能坚持多久?”她轻盈一跃,飞扑而来。 我扭身便跑,偏偏人急出错,脚下踩到灯油,一跤跌出去丈多远,再抬起头时,一柄寒光湛然的短匕已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小心点,一失手真的会血溅五步!”我苦笑着指了指匕首。 “放心,姐妹一场,我不会让你太痛苦。”她斜睨着我,盈盈而笑,刀身缓缓在我脖间游移:“说吧,你喜欢一刀穿喉,还是喜欢直接切掉脑袋?” “呃,听起来不论哪一种,好象都不是很舒服。”撇了撇唇,很认真地跟她商量:“我可不可以两样都不选?” “抱歉,这恐怕由不得你。”月影咯咯娇笑,“你”字才落音,刀锋向前一送,迅速而狠厉地刺向我的脖子。 100 血溅佛堂(二) 我脚尖轻点,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丹田处热气上涌,身子忽地一扭,如一条泥鳅,竟然滑出了她的势力范围。大文学 “咦?”月影轻咦一声,改削为刺,揉身扑了上来:“再接一招试试?” “不用试了!”只顿了这片刻时间,我束发的青绸被她一刀削断,满头的青丝滑落下来,四散飞舞,状若女鬼。 两个人已撕破面皮,她势必不可能收手,一味缠斗下去,我这可怜的一点内力可支撑不了多久。 “既如此,姐姐何不成全妹妹?”她咯咯娇笑,手中短匕如一条妖异的银蛇,划出千万条银线,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大文学 成全?我怎么成全?她要的可是我的命! “你放过我,岂不是更妙?”我脚下不敢停,心中暗自叫苦。 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体内气血翻涌,嗓子一甜,“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如箭般狂喷而出,刹那间满天血雾,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哈哈,无敌,你受死吧!”月影得意地大笑,挥刀攻了上来,刀光霍霍,织成一张密密的网,兜头罩了下来。大文学 情势危急,我胸口热气狂涌,当下不假思索,手一扬,那根木槌鬼使神差般脱手飞了出去。 光华敛去后,我已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逃了出来,手臂上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流如注,弓着身子依在香炉上剧烈地喘息着,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甜香。 奇怪的是,伤口那么深,几可见骨,我却感觉不到疼。 木槌穿过她的喉咙,将她生生地订在了圆柱之上。 “不,不可能……”月影双目圆瞠,轻喘着,不敢置信地瞪着我,喉间咕咕往外冒着血泡。 呛啷一声,匕首脱手滑落,在地上弹了一下,落到了我的脚边。 我不敢看她,弯腰拾起匕首,乘她不能动弹之机,不进反退,身子在半空中一个急转,朝着厢房里狂奔而去。 我怎么忘了?厢房里除了有密室,还有一条密道! “哈哈哈哈~杀了我,逃得再远,你也活不成,哈哈哈……”月影的笑声颤抖着,凄厉诡异地自身后追了上来。 这样,居然还不死? 我心头大骇,也不回,拨腿飞奔。 只要进了密道,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必然追之不及,只要逃到井里,她便拿我没有办法! 至于,身负重伤的我,能不能活着从那条水道里顺利逃生,此时已不在我的考虑之中了。 脑后有衣袂带风之声,一条黑影自我头顶一掠而过,迅速地抢到了我的身前…… ps:本文因为用的第一人称,很多视角为女主所不及,因此采用了番外和正文穿插描述的手法。亲们,遇番外,不要跳章哦,否则情节连不上,偶可不负责 101 采花大盗 我一咬牙,心一横,手一扬,匕首夹着风声,没头没脑地往前刺了出去。大文学 “十七,是我!”手臂被人轻轻扣住,轻轻一带,我已笔直撞到了一具坚硬的胸膛上。 匕首呛啷落地,我抬头,望进一双温暖而略带焦灼的眼眸,我手一软,泪意迅速涌进眼眶:“平南,你去哪里了?” 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没命? “对不起~”平南怔了一下,满脸歉然,紧紧地把我揽入怀里:“我来晚了!” 要死了,果然人在生死关头,大脑就会当机啊! 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哀凄幽怨的话,居然也会出自我江小娅之口? “总算你能及时赶到,功过相抵,恕你无罪。”我打了个寒颤,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装成泰然自若的样子,粉饰太平。 “王少康死了?”瞥了一眼满地狼籍的密室,平南惊讶地捉住我的臂。 我的心一抖,已说不清是痛的是伤口还是心,只咬了牙低声道:“放手!” 拷,他捏住我的伤口了! “天,你受伤了!”听到我的抽气之声,平南低头,发现握了一手的血,吃惊地低嚷。 “没事,死不了!”我推开他,回首去看月影:“她怎样了?” “管好你自己吧!”平南冷哼。 “扶我起来,我要去看她。”我心神松懈,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已滑到了地上。 我,杀人了?! “你还管她做甚?”平南低咒,蹲下来把我半扶半抱在怀里,垂头检视我的伤口。 “平南,”我轻喘着,艰难地捉住他的手:“帮我一个忙。” “不想死的话,先处理伤口。”他顿了一下,板着脸,象是跟谁在生气。 “别,这事很重要。”我摆低姿态。大文学 事有轻重缓急,万一此时闯一个人进来,杀还是不杀? 为了那本该死的册子已死了这么多人,我不想让双手染上更多的鲜血。 见我神情郑重,他蹙紧了眉峰,瓮声瓮气地问:“什么?” “你去月影身上,搜一本手抄的小册子。” “嗯。”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扶着我靠墙坐好,返身掠向佛堂,没过多久,重新回到我身边,手里果然捏着一本染着鲜血的蓝色手抄本。 “是这个吗?”他把手抄本塞到我怀里。 “嗯。”我颤着手接过册子,竭力想要翻开书页,瞧一瞧里面究竟写些什么,无奈眼皮上象压了一座大山,竟再也无法睁开。 “十七~”平南的低呼,变得模糊和遥远……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擦过我的脸颊,软软的,凉凉的,似乎还带着点淡淡的香气----那种味道明明很熟悉,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感觉自己好象浸在温泉里,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好想这么一直沉下去,沉到深渊的底部…… “十七~”有声音在耳边持续不断地骚/扰着我,然后有人粗鲁地拍打我的颊:“你醒醒,先不能睡!” 谁啊?他不知道,扰人清梦,其罪当诛吗? 我心中恼怒,用力睁开了眼睛,沈平南那张粗犷刚毅的脸赫然入目。 “你醒了?”他垂眸望着我,乌黑的头发垂落下来,拂过我的颊,声音里有难抑的惊喜。 “你这么吵,就算死人也会被吵醒,何况我还没死?”望着那熟悉的脸宠,我咧唇,笑了。 想不到沈平南身上,也会有香味。 “还得意呢?”他冷眼瞧着我:“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岂有命在?” 错,要不是他贪吃,来晚了,我怎么会落得一身伤? 这个账,我以后再跟他算,哼! 还有,他赶到的时候,月影已死在我的手下,他不来,我的命也保住了。大文学 所以,我才不会承他的情! “书呢?你放哪里去了?”我牵住他的臂,想借力坐起来,却不慎牵动了伤口,痛得呲牙咧嘴,不停地吸着凉气。 “疼吧?”他伸手扶起我,嘴里冷声数落:“什么破宝贝,值得你拿命去跟人拼?没有本事还爱逞强,活该你落得一身伤。” “咦?”我斜倚在他的怀里,抬眼打量四周,笑着调侃:“这回,又是哪位贵人慷慨解囊?” 空气里暗香浮动,帘幕重重,房里一色的梨花木家具,沉稳厚重,华而不俗,显得气派雍容。 “这是王老夫人的卧室。”沈平南一脸淡定。 “什么?”我吃了一惊,笑容凝在脸上。 我没听错吧?折腾了半天,他居然还没有带我离开王府? 难道是三少之死东窗事发,他带着我插翅难逃,这才铤而走险,藏到老太太的房里,图谋后策? 想到这里,我迅速抬头----窗子被重重帘幕遮得密不透风,四面是死一般的寂静。 “别乱想,只是来取一味解药而已。”平南似乎洞息我内心的想法,哂然一笑,击碎我的胡思乱想。 “解药?”我呆了一下:“什么意思?” “月影姑娘的匕首上是淬了毒的。”平南淡淡地解释。 难怪划破皮肤,血流如注我都不觉得疼! “毒?”我干笑数声,掩饰心底的慌乱:“不会又是胭脂笑吧?” “不是。”平南望了我一眼,眸光复杂:“是拈花一笑,比胭脂笑歹毒十倍的剧毒。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冒险犯难,带你潜到王老夫人的卧室。” 同室操戈相焦何急? 月影与无敌,本是同门姐妹,彼此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一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难道,权力就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我不寒而粟,再也笑不出来。 “取什么解药?”我呆了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又怎知王老夫人房里一定有?” “紫色曼陀罗,”沈平南瞅了我一眼,淡淡一笑:“其实我今天来,主要目的是盗这株稀世名花的。” “采/花/贼?”虽然此花非彼花。 我愣了一下,这才瞄到床脚一盆花,在暗夜里放着幽香。忍不住哧地笑了出来,越想越好笑,以至,一发不可收拾,笑倒在他的怀里。 不能怪我,实在是沈平南老实木讷的形象与采/花/贼相去甚远。 平南涨红了脸,恼怒地望着我:“笑什么?要不然,也不可能会撞到静心园来,你走了狗屎运!” “呀,去采/花,为什么不叫上我?”我偏头,剜了他一眼:“怕我跟你抢?”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脸越发红了。 “放心吧!”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很豪爽地向他保证:“你救了我两次,莫说只是一棵草,就算你当真要采绝世大美女,我也绝不跟你抢,行了吧?” “十七,你胡说什么呢?”他恼了,崩着脸生气。 嗬,想不到他一个大男人,脸皮还真是薄,几句玩笑嘛,何必生气? “ok,”我摊了摊手:“我不开玩笑就是了。” “十七,”平南捉住我的手,深望着我:“ok是什么意思?我上次就想问了。” “嘿嘿,”我干笑两声,混过去:“那是我家乡话,就是好,同意的意思。” “真的?那十七家是哪里的?”他再问。 “很远。”我拿话搪塞:“你花采到了吧?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聂祈寒既然在不知不觉中把沈平南毒倒,自然也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取他性命,我可不敢赌自己能逃过他的手心。 所以,手抄本还是得如期交到姓聂的手里,否则我一条小命休矣。 “你感觉好些了?” “应该死不了。” “那好,走!”他把我负到背上,抄起床脚的花捧在怀里,推开窗子轻轻跃了出去,如星掷丸跳,转眼已出了静心园,消失在浓密的树林之中。 我伏在他的背上,抱着他的颈子:“别去七王爷的别院。” “哼,”他轻哼一声:“我又不是白痴。” 是哦,我倒忘了,他还带着赃物呢。 我没有吭声,伏身在他那宽阔的后背上,隔着衣衫传来的体温熨烫着我的心。脑子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现在被风一吹,眼皮越发沉重,仗着有平南在,安心地坠入了黑暗。 再一次醒来时,迎接我的是头痛欲裂,脑袋里象有无数个小人,拿着锤子不停在敲。身上没有一丝力气,随便动一动就想吐。 懒懒地张开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账顶,阳光从窗棂间洒了进来。 “平南?”低低地唤了一声,嗓子干哑得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是我的声音吗?比鸭叫还难听得多。 四周一片静谧,好象没有人迹。 左臂传来一阵一阵隐隐的疼痛,伸手一摸,已经包扎好了----包得还算不难看,诚实点说,应该还是挺专业的。 垂下眼睛,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新的。 吃了一惊,忙掀开衣服----还好,中衣还是我昨天穿的那套,身体也没什么异常。 松了一口气,挣扎着坐了起来,下了床,扶着墙慢慢地挪了出去,倚着门框顺了顺气,这才推开了门。 白花花的阳光一涌而入,突然而来的强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光线。 102 疑真似幻 “你怎么出来了?” 稍稍适应了环境,我张开了眼睛。大文学 这是一个简陋的四合小院,一眼就能看尽。院子中间有棵树,树下是葡萄架,西头有口井,角房里搁着些闲置的农具。 平南半蹲在墙角,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头望着我,表情略带责备。 他的双手上沾满了泥土,手边放着一个花洒,身前有一个陶盆,那株半人高的紫色曼陀罗蔫蔫地立在陶盆里,原本盛放的花瓣也枯萎成一个花苞,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 “我要喝水。”我望着他笑。 看来,他对养花并不擅长。 “你等等。”他顺手在衣服的下摆上擦了擦手,起身向我走来。 望着他青色新衣上那一团泥渍,我脸上的笑容不自禁的扩大。 “你笑什么?”他一脸狐疑地望着我。 “没什么,”我扶着墙,慢慢地朝长廊那头挪去,站在花盆前,偏头欣赏着那棵无精打采的曼陀罗:“啧,真可怜,谁让你这么与众不同?活该被这家伙荼毒。” “象你。”他突然低低地接了一句。 “什么?”我愕然回过头。 他一声不吭,进了旁边的厢房。 他什么意思?说我可怜,还是说我活该被他荼毒?还是,夸我与众不同? 没过多久,他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茶。 “你是什么意思?”我接过茶,一口饮尽,不忘追问。 他不答,执起花洒,慢条斯理地浇着水,一句话就把我的嘴堵住:“月影为什么要杀你?” “呃~”我语塞。 “好吧,换个问题。”平南瞟了我一眼:“你为什么偷进佛堂?” “呃~”我无语。 进佛堂当然是为了偷书,那是聂祈寒交给我的任务,而且期限……糟糕,好象已经过了? “好,那本书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们要舍命相博?”平南蹲下去,细心地抹去叶片上沾到的泥土。大文学 “……”我沉默。 事实上,这个问题我自己都糊里糊涂,要我怎么解决他的疑惑? “最后一个问题,”平南垂眸,轻轻摆弄着曼陀罗尚未成熟的朔果:“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扮成男人混进衙门当差?” 我呆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身上干爽的新衣,怒火腾地涌了上来。 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想不到竟然也会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 手中的茶杯咣当掉到地上,我面色一沉,双目倏地射出寒光:“沈平南!” 他静静地望了我片刻,幽然一叹:“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 “是吗?打着帮我的旗号,就可以乘我昏迷,占我便宜?”我用力捏着拳头,愤怒地低嚷。 他不闪不避,眸光坦荡:“我是大夫,而且……”说到这里,他迟疑了,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云,扭捏了一下,接着往下说,声音低不可闻:“而且,我没有换你的贴身衣物。” 这算什么?因为没有脱光,所以猥/亵罪名不成立,是这个意思吗? 我又羞又怒,想也不想,扬起巴掌便挥了过去:“沈平南,你去死!” 然而,我忘了此刻我行动不便,靠着扶墙支撑自己,这手一挥出去,身体立刻失了平衡,摇摇欲坠。 他的手抖了一下,曼陀罗果实的尖刺扎破了他的手指,血珠涌出来,缓缓地滴到花瓣上,滑下来,悄然滑到泥土里。 “十七!”他冲上来,抱住了我的腰。 我瞧着,不禁愀然色变,哑着嗓子叫:“平南,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敷药?” 他说过,这曼陀罗的花、叶、果,无一不是剧毒。 他一动不动,并不吭声,只俯瞰望着我,眸光深沉而复杂,表情黯然,带着些消沉:“我死了,岂不是如了你的愿?” “要死走远点,别在我眼前!”我厉声吼。大文学 想到那条碧丝绦,它的毒性如此之烈,沾到的花草无一幸免,我的心不自禁地慌乱了起来。 “你不想我死?”他定定地望着我。 “你死了,那个铜人就归我了!”我恶狠狠地瞪他。 “那可不行,”他悠悠地望着我,不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忽地扬着唇笑了:“那是我们家传之物,只能留给沈家的长媳的。” 望着那双含笑的眸子,我脑子里轰地一声响, 这小子居然敢消遣我? 意识到被他摆了一道,我气得双眼似火,抬脚就去踹:“沈平南,还不放开我,你想找死吗?” 他大笑着松手,侧身躲避。 我失去支撑,怦地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我痛得眼泪飚出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还好吧?”他掩着脸,不敢看我的表情,低低的笑声从指缝间漏出来。 “还敢笑?” “是你要我放的啊。”他一脸委屈。 那我要他去死,他怎么不去?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的腰若摔断了,你得负责!” “好,”他目不转睛地望了我一会,忽地一口答应:“我负责。” 我冷笑:“你负责,怎么负?” “我负责……”沈平南倏然一笑,狡黠地答:“治好你的伤。” 我x! 平南笑着从屋子里搬了张手编的竹制腾椅,让我躺在葡萄架下。 他依旧耐心地摆弄着那盆曼陀罗,秋天的阳光透过枯藤洒下来,照在身上暖暖的,我瞧得不耐,打了个呵欠,慢慢地坠入了梦乡。 “上仙,上仙~”声音轻浅而卑微。 是谁在喊? 我迷惘地四顾,惊讶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浓密的竹林里,四周浓雾弥漫,寂静得让人心慌。曲折的小径,看上去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只有无边的雾,陪伴着我。 奇怪,我不是在葡萄架下晒太阳吗,什么时候跑到竹林里来了? “上仙,上仙~”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我提高声音替自己壮胆。 “小仙在此。”一股白雾涌出,从地底下冒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圆圆胖胖的,象只短冬瓜。 “你是谁?”我退后一步,暗暗提防。 “小仙是此地的土地啊。”他堆了满脸的笑,朝我揖了一揖:“不知上仙驾临,小仙迎接来迟。” 还装呢? 他要是土地,那我就是玉帝! “土地?”我冷笑着上前,把他扒拉开,垂下头仔细地盯着地面。 挖个坑,再放点烟雾,就想糊弄人啊? “上仙要找什么?”他眨巴着绿豆似的小眼睛,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小仙是此地土地,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找什么?当然是找他藏身的洞! 机关做得再巧妙,肯定也会有破绽的,就不信找不出来? “上仙,上仙~”他跟在我身后,磨盘似的转。 “你有什么事?”我终于不耐了。 “上仙驾临,本是无上荣幸,无奈此地地贫,实在不适合上仙的真身居住,否则毁坏上仙本尊,恐会防碍上仙的修行。”他苦着一张脸,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忙个不停。 什么真身,什么修行,我这身打扮,既不是和尚,又不是道士,没事修什么行啊? 我越听越迷糊,如坠五里雾中。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老家伙不欢迎我,想要赶我走。 “不过一片竹林而已,走一走难道还会坏了不成?我偏要呆在这里,你又奈我何?”我心中不悦,冷声嘲讽。 “上仙,你误会了!”白胡子老头急得满脸汗,往前一扑,按住了我的脚。 那样子,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放开我!”我厉声低叱。 要不是看他年纪大,我真想一脚踹在他脸上。 “上仙如果硬要呆在此地,也不是没有办法。”他见我发怒,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如风中落时粟粟而抖。 “什么?”我错愕。 我的样子很吓人吗?他干嘛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样子? “曼陀罗喜阳……” “曼陀罗?”我怔住----怎么扯到它身上去了? “是的,此地偏阴……上仙若,若想本尊在此存活,需得以……”他迟迟疑疑,一段话说得七零八落。 “以什么?”我听得一颗心揪起,忍不住不耐地低叱。 他吓了一跳,额上夸张地滴下汗来:“以,以……呃,血育之。” “你当我傻子呢?”我冷笑。 只听说过浇水,没听说过浇血。 一朵烂花,每日以血去浇,那得多少血来养它? “上仙垂询,小仙岂敢隐瞒?”白胡子老头急得一脸汗,一跺脚:“好,不信我试给你看。” 他大袖一挥,一盆曼陀罗倏地出现在眼前。 我一瞧,果然是平南种的那棵,那黑色的果荚上,还隐隐有暗赫的痕迹。 他也不多说,拨下束发的簪子轻轻扎破指尖,滴了几滴鲜血到花瓣上。 原本蔫蔫的花骨朵受到血水的浸润,竟然一点点的舒展开来,最终盛放,在风中飘摇,花香袭人。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傻了。 白胡子老头却并不欢喜,圆脸皱成苦瓜状,又气又悔,跺足长叹,:“完了,小仙泄露天机,定遭责罚~” 103 深藏不露 “喂,你说真的?”我见他憨态可掬,不象做假,不由满心疑惑。大文学 就算他真是土地好了,可我为什么是上仙? “上仙请回,小仙,回洞府去了~”他垂头丧气,勿自懊恼万分。 说完,一片白茫茫的大雾涌来,他已不见了踪迹。 “喂,别走啊!”我大急,提高了声音叫:“你总得告诉我,这是哪里,我该怎么离开啊!喂~” “十七,十七~” 我心脏咚咚狂跳,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平南正轻轻地拍着我的颊。 “靥住了?”他俯瞰着我。 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吗? “做什么恶梦了?”平南直起腰笑觑着我:“叫得那么大声,十里之外都听见了。” 真的只是梦而已。 我吁一口气,依然没有说话,轻轻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望了望墙角的那盆曼陀罗。 “怎样,我的技术不赖吧?”平南见我望着花,不由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紫色曼陀罗悄然盛放着幽香,亭亭玉立在西风里。 残阳如血,正徐徐落下。 “王少康和月影的尸身昨天晚上已被发现了,轰动了整个洵阳城。”吃过晚饭,平南状似无意地提起。 想着枉死的王少康,我陷入了沉默。 “不关你的事,”平南端了一杯茶塞到我手里:“你安心养伤,别胡思乱想。” 然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如果不是我把消息泄露给聂祈寒,月影就不会利用王少康去找佛堂。 他的死,我其实难辞其咎…… “王爷明天会来看你。”平南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迸出一句。 “他来做什么?”出了那么大的案子,他不去查案,来瞧我做什么? 莫名其妙! “我跟王爷说你喝多了,回程时不小心摔折了手臂。大文学”平南拿出一颗苹果,很小心地在衣角擦了擦,递到我的手里。 我瞪平南一眼。 撒谎就撒谎,干么编个这么丢脸的理由? 这家伙该不是存心抹黑我吧? 他回我一个淡淡的笑,竟象是十分享受。 这张看似张质朴憨厚的脸上,那看似关怀体贴的微笑后面,分明透着一股狡诈。 我发现,相处越久,越不了解沈平南。 初识时老朽落拓,后来忠厚木讷,到现在遇事淡定,处变不惊,隐隐有大家风范。 怎么看,怎么不象是个落魄的乞丐。 “平南,你为什么要当捕快?”我按捺不住好奇,终于还是问了。 我混在七王爷身边,实在是为势所逼,事出有因。 以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留下来? “是你拉我当的呀。”他笑睨着我,一副被逼无奈的无辜样。 可惜,到今天,我已对他这个纯真无害的笑容免役。 “少来!”我冷冷地斜睨着他。 “那就当是为了我的前程好了。”他也不坚持,无可无不可地给了另一个答案。 前程?当我三岁小孩吗? 以他的实力,别说一个捕快,就算是做个巡抚都绰绰有余。 “是真的,”他的神情忽然转为严肃:“七王爷精明睿智,权倾朝野,放眼天下,除了皇上,还有谁能与他相抗衡?跟在他身边,比做个三品京官更有前途。” 我冷笑,连骂他都懒。 “哈哈哈!”一声长笑之后,微风讽然,眨眼之间,房里已多出一条颀长的人影。大文学 他手摇折扇,似笑非笑地睨着沈平南:“据我所知,大家一般都骂我暴戾冷血,狠毒凶残。却不知沈捕头对我评价如此之高,荣幸之至。” 平南对他的评价高吗?我怎么没有听出来? 在我的印象里,那些权倾朝野的家伙,从魏忠贤到和坤,可都不是什么好鸟。 “见过王爷。”沈平南急忙垂手而立,态度恭谨有礼,表情惴惴不安:“属下多喝了几杯,一时兴奋,随口妄谈,妄谈而已。” “这么说,其实你心里也是认同坊间传闻咯?”萧云谦眉头一挑,明显是来找碴。 “呃~”平南窘住:“属下愚鲁。” 哼,平安又在装傻充愣。 我笑吟吟地拈了一把瓜子丢到嘴里,悠闲地嗑着,冷眼旁观。 嗯,就目前情形来说,平南碍于身份,暂居下风。 “十七,你怎么说?”萧云谦这厮却并不满足,话锋一转,把茅头指向我,想拉我下水的目的很明显。 “小人见识短浅,又没啥本事,所以不知道。”我两手一摊,撇了个一干二净。 “不知道?”萧云谦故作惊诧:“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不会醉到连自己怎么摔的都忘记了吧?” “呃,”我一脸心虚地垂下头,把责任往沈平南身上推:“我伤口疼得厉害,脑子不太清楚,忘了。” 要装是吧?大家一起来,看谁更会玩虚的? “是吗?”他微微一笑,走了过来:“让我瞧瞧你的伤。” “不用了,大夫刚给她换过药,拆开来怕是不好吧?”我还没开口,平南已抢着说话。 “不碍的,你不也算半个大夫?”萧云谦眉眼带笑,声音里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拆开了,你再替她裹上,不就行了?” “请王爷恕罪,平南资质愚鲁,对毒虽略有研究,对外伤却不甚了了。”平南直挺挺地站着不动。 “没关系,现在也不是要你医伤,就只包扎一下,顶多丑一点,应该没有大碍。”萧云谦再踏前一步,已站到我的身前,伸出手就要掀我的衣襟:“实在不行,要本王替她包一包,那也是可以考虑的。” “王爷~”平南低叫,隐隐透着怒气:“天寒露重,你这样做,十七恐怕会着凉。” “怎么,”萧云谦偏过头,目光在我们二人身上逡巡,眼中含着玩味:“十七又不是女子,哪有这么虚弱?” “不要紧,让王爷看看。”我望着他二人唇枪舌剑,再看平南一脸紧张的表情,顿生啼笑皆非之感。 露个胳膊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呃……”平南一窒,看我一眼,默然退到一旁。 “还是十七明白事理。”萧云谦大获全胜,大刺刺地在我身旁坐下,似笑非笑地睨着我,伸手就要探向我的前襟。 “我自己来。”我微微一笑,抄起枕下一把短刀,唰地一刀把袖子划开,露出包着白布的左肩,把手伸到他面前:“王爷,请看。” 因动作太大,牵动伤口,我忍不住拧起眉轻哼了一声。 他怀疑我诈伤,所以,无论怎样都要亲眼瞧了才算数,对不对? “你别乱动。”萧云谦见到我肿得变形的胳膊,唰地收了折扇,刺眼的笑容倏地隐去,剑眉一蹙:“到底摔哪里了,怎么摔得这么惨?” “她非要跑到城墙上看风景,我拦她不住,一个闪神,她已掉下去,撞到石头上。”平南敛着眉,表情凝重:“是属下不好,没有照顾好她。” 萧云谦抿着唇没有吭声,握住我的手,慢慢地拆着白布条,渐渐已有血色浸出。 晕,想不到这家伙还真固执,都到这程度了,还不肯放弃。 刀伤与摔伤,有着天壤之别,只要布条一解,这个谎言不攻自破,到时,我们该如何自圆其说? 老天保佑,要是那伤痕突然消失就好了,哎! 三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房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终于,在三个人摒气凝神的等待中,最后一层沾着药汁赫黄色的布条从我手臂上解了下来。 我垂下眼帘,不敢去看萧云谦的表情。 “嗯,这一跤摔得还真不轻。”萧云谦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带着明显的责备:“十七,下次切记不可贪杯了。” “嘎?”他眼睛被鸡屎糊住了? 那么深的一道刀伤,硬拗成摔伤?难道,他对我心存维护,所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是,不对啊! 如果是存心维护我的话,又何必一定要当面检验? 我心生疑惑,悄然睁开眼睛一瞧,不由傻了眼。 见鬼了!原本狰狞可怖的刀痕,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高高的淤肿,紫涨成黑色。 怎么回事?平南早知道他要来,乘我睡午觉的时候,事先做了手脚了吗? 先前那一番拦阻,不过是作做而已,对吗? 我眨了眨眼,朝平南望了过去。 平南没有看我,怔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放心,我下次再也不敢给她喝酒了。” 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我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嗯。”萧云谦轻应一声,瞄了平南一眼:“拿些干净的布条来。” “哦,好。”平南转身到箱子里取了一个大布包出来,打开一瞧,竟是满满一包的白棉布,全都撕成一条条,一摞摞地码得整整齐齐。 “给我。”萧云谦朝他伸出手。 嗟,王爷就是王爷,到哪里都不忘把架子摆得足足的。 明明那么近,伸手就可以拿到,偏偏还要一个人递。 平南微微欠了欠身:“这种粗活,还是属下来就好了。” “给我。”萧云谦眉毛也不抬,伸手从怀里摸了一个白瓷瓶出来。 104 抽丝剥茧 平南窒了一窒,只能依言把布条交给他。大文学 “嗯。”萧云谦揭开瓶盖,以指甲挑了一些浅紫色的膏状物体出来,均匀地抹到淤肿的皮肤上,再细心地替我一圈圈缠上。 平南眉心轻轻一跳,随即敛眉一瞬不瞬地瞧着。 萧云谦微微倾身,漆黑的发丝轻轻搔着我的下颌,一丝熟悉的香味窜入我的鼻尖。他的手保养得极好,修长干净,很清凉,不同于聂祈寒的冰冷,温润如玉,缓缓而轻柔地在我的皮肤上游移着。 药膏清凉,手指温润,一冷一热,交替着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感。 我的脸哗地红了,垂下眼不敢再瞧。 他缠得极仔细,有哪个地方缠得歪了,非得拆开重新弄,好象他现在不是包扎伤口,而是在做一件艺术品。 我被两个大男人盯着手臂瞧,浑身不自在,也只得硬着头皮,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坐着。 “好了。”弄了快小半个时辰,萧云谦终于将我的手包好,他眯起眼睛左右端详了一遍这才满意地笑了:“本王包的,比那大夫的可好?” 谢天谢地,他没有在我的手臂上系一个蝴蝶结!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缩回手臂,拉高被子盖好:“王爷品味不俗,自然胜过山野大夫百倍千倍。” 平南没有说话,只冷着脸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平南,”萧云谦这才抬起眼睛望向平南:“三少爷和月影姑娘之死,你怎么看?” 呃,他打算把案情分析会,搬到这里来开了? “没有证据,属下不敢乱说。”平南弯了弯腰,平板着声音答。 “这里不是衙门,”萧云谦淡淡一笑:“也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属下只是想起一个传说而已,倒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红袖宫?”萧云谦挑了挑眉。大文学 “是。”平南点头。 “说下去。” “月影姑娘是青楼中人,又身怀绝技,虽说她是应邀去王府唱堂会,但静心园离碧波轩有不算短的一段距离,她为何会死在那里?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似乎双方在争夺一样东西。综合以上几处疑点,所以怀疑她与红袖宫有关。”平南慢慢地说着,似乎在仔细斟酌字句。 “哦?”萧云谦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说不定她真的是与少康相约私会呢,毕竟那个密室,外人难以找到。” “当然,这也是可能的。”平南倒也并不反驳:“所以,我说只是怀疑,并无证据。不过,有一点,杀三少与杀月影姑娘的并不是同一人。” “嗯。”萧云谦点了点头:“三少双目圆睁,表情惊诧,杀他的多半是熟人,乘他毫无防备,猝下杀手,一招毕命。” “虽然经过昨晚众人践踏,现场毁坏大半,但仍可看出些许痕迹。”平南接着往下说:“月影是经过了一番厮杀,不敌对手而亡。” “她发现凶手杀了三少,并与之打斗,其间明明有机会逃走,或呼救,她却一直到死都没有这么做,为什么?”萧云谦轻敲折扇,若有所思。 “很明显,她与凶手是熟识的。”平南不动声色,淡淡地做出推论。 我斜靠在床柱上,听着他二人一搭一唱,慢慢把当时的情景勾勒了个**不离十,暗自心惊,只觉身体虚软,额上已微微渗出汗来。 “十七,你觉得呢?”萧云谦不说话,却把头转向一直沉默的我。 “呃,”见点到我的名,我忙挤了个笑容出来:“抱歉,我没有去过现场……” “咦?为何出这许多汗?手疼了?”萧云谦打断我,一只手已抚上了我的额。 平南没有说话,唇角微弯,神情带了几分讥诮。 我如坐针毡,尴尬地垂下头,讷讷地低语:“只是身子有些乏,不碍的。” “有些烫手,你早些歇着吧。大文学”萧云谦收回手,淡淡地吩咐:“平南,我们出去再说。” “恭送王爷。”我巴不得他赶快离开,抢在平南说话之前,急急欠了欠身。 平南瞥了我一眼,眸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起身,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房间归于沉寂。 平南这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呢! 先不说他这以假乱真的绝活,就是这未雨绸缪的本领也不能不让我乱佩服一把。 估摸着他们已走远了,我跳起来把房门栓上,立刻把萧云谦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绑好的布条扯了下来,移到灯下仔细地瞧。 见鬼了!明明是刀伤,他怎么就给弄成摔伤了呢? 看了半天,竟然丝毫找不出破绽? 我不信邪,咬了咬牙,挑起一处皴裂的皮肤用力一撕,鲜血涌了出来,我疼得失声低叫:“哎~” “又犯傻了不是?”一只手快若闪电地自身后伸了过来,点了我的肩井穴。 “你到底是怎么弄的?”我咧着嘴,揪住他的衣服问。 “什么?”平南瞄了我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只瓶子扔过来:“自己擦。” 呃?这不是萧云谦那厮刚才用的药嘛,他也有? “哼,”他轻易洞悉我眼底的疑惑,冷哼一声:“你好大的面子,王爷把血府遂淤膏都留给你了。” “哦。”一瓶药而已,有必要拈酸吃醋吗? 我不以为然,挑了一点药膏出来胡乱地抹在皮肤上:“你还没告诉我,用什么方法瞒过姓萧的眼睛的?” “不是我,”平南淡淡地否认,目光锐利如刀:“怎么,不是你自己弄的吗?” 我?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我倒真有这个心,可惜没有那个本事! 等一下,如果不是他弄的,那到底是谁弄的? 想起那个荒唐的梦,我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赶走这个荒谬的念头。 我是江小娅,虽然不可思议的穿越了,毕竟还是一个凡人。 凭我二十三年辉煌的人生经历,足以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神奇的法术,可以做个上仙~ “难道不是你?”平南狐疑地皱起了眉头,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拽过我的手。 “啊~你轻点,很痛的!”我缩着肩膀抗议。 “你还知道疼?”他冷笑,手底下的力道到底还是放松了一些,移了灯过来细细瞧了足足一刻钟,才放开我。 “怎样,看出什么没有?” 看他的样子,不象是说谎。 难不成,我真是什么“上仙”?那棵半死不知的曼陀罗,是我的本尊?换言之,我是天庭的一朵紫色曼陀罗? 他不吭声,取了布条很快把我缠成一只猪脚。 哎,真丑,比萧云谦包得差远了。 可是,看着他突然变得凝重的面色,平常脱口而出的取笑,今天却有些说不出来。 算了,怎么说他也算帮了我,没有说出我的秘密,也没有a我那本书,让我总算可以面对师傅。 “啊!”想起师傅,我不由呆了。 昨天是最后的期限,我没有按时交书,却躲到这里养伤,师傅找到我,不知会怎么惩罚?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十七,月影是谁杀的?”平南望着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咦?难道他没看到? 我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他已抢先堵我住的嘴:“别告诉我,她是你杀的,你没有那个本事。” 呃,事实上,她真的死于我手。 更确切的说,她是死在无敌的手上。 我苦笑,垂下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十七,你信不信我?”平南趋近一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合在掌心。 不同于萧云谦的柔软白净,他的手,骨节宽大,掌心厚实,皮肤粗糙,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信任?如果是两天前,我或许真的会相信那个憨厚朴实的沈平南。 但是眼前这个精明中透着狡猾的平南,却让我不敢轻言信任。 我们彼此之间隐瞒了太多的事情,想要互信,恐怕真的很难。 “嗯。”我含糊地轻应一声,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出来,放到桌上。 平南怔了一下,表情微微失望,背过身望着窗外,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十七,就算你是从红袖宫出来的,也没有关系,真的。”半晌之后,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我没有说话,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红袖宫跟我,是不是有关系? “如果你想脱离,我可以帮你。”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抬起手,想要抚我的发,犹豫了一下,落在了我的肩上,语重心长地低语:“十七,你并不适合做个杀手。” 只是现在的情况,恐怕也由不得我吧? 杀人,的确不是我的强项,但是骗人,我却在行。 不过,我并不想欺骗他,所以,只能避而不谈:“我要睡了。” “你好好想想。”平南轻叹了一声,没有多说,转身出了房门,这一回,应该不会再来了。 怔怔地呆坐在床边,想着月影和王少康的死,想着那个稀奇古怪的梦,想着那棵半死不活的曼陀罗,想着怀里那本染血的手抄本,想着来到古代后发生的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我的心乱成一团。 105 吸血恶魔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幽幽地逸出。大文学 微风轻拂,眼前已多了一条白色的人影:“为什么叹气?” “师傅?”我一惊,差点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朝厢房那边看去。 他究竟来多久了?平南呢?不会出事了吧? “喜欢这傻小子?”聂祈寒眸光冰冷,语带轻嘲地望着我。 “不是。”我摇了摇头。 虽没做过杀手,但古大侠的小说看过不少。 每一篇文都提到:杀手第一条,绝对不能动情。 况且,平南虽然帮我不少忙,我江小娅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笨蛋,哪这么容易就被感动,对他动了感情? “想离开红袖宫?”他冷哼一声。 原来,真的是红袖宫。 “不是。”我垂眸,掩去心底的情绪,淡淡地答。 终有一天,我定会凭我自己的力量,离开红袖宫。 “你明白就好,”聂祈寒幽幽一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住我的下巴,神态优雅:“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可能离开红袖宫。” “那也不见得。”我冷笑着打击他:“月影不是离开了?” 而且,是永远的离开。大文学 “呵呵,”他伸手轻抚我的颊,笑声里透着轻蔑:“可你并不想死,是吧?” 我哑然。 他该死的说对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死了,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他眸光微闪,满意于我的表现,悠然地端坐于凳上,曲指轻敲桌面:“书呢?” 我迟疑了一下,心有不甘地从怀里掏出那本染了血的手抄本,从桌面上推了过去。 “脏了。”他微微不悦,好看的眉尖轻轻地蹙起。 “徒儿该死,”我一咬牙,垂手认错:“一时错手,杀了月影。” “月影?”聂祈寒瞟了我一眼,淡淡地批了十二个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为了他,甚至连贞/洁廉耻都出卖,不惜委身青楼,做着肮脏的肉/体交易。她到死都没想过要背叛红袖宫,背叛师门。她心心念念想的是抢到手抄本,在师傅面前邀功请赏。 没有想到,她的死却只换来他一句冷血的“死不足惜?” 我紧紧地握着拳,愤怒得全身都在抖。大文学 “无敌,”聂祈寒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着茶杯,一脸嘲弄地注视着我,轻轻一句话,就让我的愤怒消散于无形:“月影难道不是你杀的?” 我浑身一震,象一个鼓足气的气球,突然被人戳破,软了。 是的,比起他的冷漠,我又好得了多少? 亲手杀了月影后,又有什么资格来同情她,指责聂祈寒? “无敌,”他二根手指托起我的下巴,红润的舌尖宛如一条蛇,轻轻舔了舔我的唇,清雅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玩味:“你好象变得软弱些了呢。”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美邪恶的脸,浑身僵硬,象一颗石头。 他居然吻我?这个死变态,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可是,他的舌尖温热,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有一点点的甜…… 他低低的笑声传到耳里,令我霍然一醒,顿时满面绯红。 天,江小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乱想些什么啊? “呵呵,”他逸出低低的笑,清竣的眸子一直望着我的眼睛,似乎想望到我的心里去,冰凉的指尖在我颊上轻轻地抚/摸,滑下来,从前襟探进去,冷冷地覆住我的心脏:“瞧,你的心跳变快了呢~” “死变态!拿开你的手!”我怔了一下,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脑子轰地一响,用力推开他,又羞又恼地低吼。 我简直不敢相信,一直清冷孤高得象座玉雕的他,竟然在非礼我? 他愣了一下,一把攥住我的腕,把我扯进怀里。 我想挣扎,但他的力道大得出奇,几乎要把我的手骨拗断。 我吸了口冷气,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了,只能睁大了眼睛死命地瞪他。 “变态?”他俯头,性/感的薄唇吮住我的脖颈,轻轻一咬,皮破血流,他伸出舌尖灵活地舔着血渍,抬眸望着我,绽了个清雅温润的笑容,淡淡地道:“我喜欢。” “啊!”我吃痛,不由自主地低叫。 他眼睛里流露着爱怜,手底下却用力掐着我,薄薄的红唇上染着鲜血,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显得妖魅:“你的味道还是那么甜,我真舍不得你,无敌~” 我打了个寒颤,背上寒毛直立,怔怔地望着他,早忘了疼痛,也忘了羞惭,惊骇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冰冷的大掌轻轻地在我光滑的皮肤上游移,我努力咬牙忍受,闭着眼睛不理会那种怪异的刺激感,可身体却无可抑制地轻颤。 这个变态,到底想干什么? “无敌,”他深深地望着我,低低地叹息:“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排斥男人。可是,怎么办呢?你必需得习惯男人的碰触。” 他什么意思? 我立刻瞠大了眼睛望着他。 “你不明白吗?”他微笑着俯瞰着我,倾身,抵住我的唇,热气喷到我的脸上,暧/昧地吐出冰冷的字语:“谁让你把月影杀了,你不替她,难道让无情去?” 说到这里,他似讲到一个什么笑话,独自一个人笑了起来:“以无情的脾气,我怕她会把那些客人,一个个全拧断脖子,那可就不太好了,对不对?” 想象着无情涂脂抹粉,穿红着绿地扭着腰肢卖弄风/骚的场景,的确非常可笑。 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是想让我接替月影,在青楼卖笑? 一股寒气从头窜到脚底,冷了个透心凉。 “你休想,我宁愿去死!”我狠狠地瞪他。 “你不会的,”他呵呵地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啮咬着我的脖子:“为了羽衣,你也不会的,是吗?” 羽衣?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含着泪的小脸。 我怔住了,她是谁?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他按住我的肩,俯身轻轻吮吸着我颈间的鲜血,低低地呢喃:“很好,这才乖。” 106 情难自控 我已不知道害怕,意识开始飘渺,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就在我以为身体的血液要源源不断地流到他的嘴里,一直被吸干为止时,他终于放开了我。大文学 我身子一软,颓然地朝他的膝上伏去,就在将要碰到他雪白的长袍下摆时,他伸手拎住了我的衣领,把我提起来,抱到了床上。 我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对我心存怜惜,而是怕我弄脏了他的衣服。 “这次就先饶了你,”聂祈寒掏出一条雪白的丝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冷冷地望着我:“红袖宫里,就算一条狗的命,那也是我的!记住,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难道,这就是他对我错手杀了月影的惩罚? “十七,你还没睡呢?”平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此地事已了,两天后,离开洵阳。”聂祈寒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抄起那本书,飘然而去。 我下意识地拉高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脸朝里睡下。 “十七~”平南得不到我的回应,推门而入,见到我缩在角落,松了一口气:“你在呢,怎么不说话?” 我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潸然而下。 “灯都没熄就睡了?”他低低地念叨了一句,走到桌边,噗地一口吹熄了灯,脚步声朝门口传去。 不知为什么,他在门边停了一会,折回来,慢慢地走到了床边,一团暗影遮过来,挡在我的头顶。大文学 “十七,你睡了?”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我缩着肩,一动不敢动。 一阵悉簌声响后,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犹豫了一阵,伸出轻轻地抚着我的发,小声道:“睡得这么沉,真象只小猪。” 听着他那调侃中略带温暖的声音,令我的泪不禁流得更急。 “十七~”他的手在发上游移了一会,缓缓落到我的脸,粗糙的指尖摸索着轻触我的颊,摸到湿热的泪,不禁吃了一惊,倏地探上我的肩:“你怎么了?” “没事。”我哽咽,蜷缩着身体,竭力想要强忍住不哭。 然而,聂祈寒带给我的惊吓实在是太过震憾,而平南的手又太温暖,我的身体,我的声音都不听使唤,颤抖得厉害。 “出什么事了?”平南大急,强硬地掰过我的身体,想我察看我的脸。 “平南~”我的情绪崩溃,冲动地投入他的怀里,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我不要听从聂祈寒的摆布,我也不要再呆在红袖宫,我更不想做无敌! 我要回家,我要做回江小娅,我要奶奶! “十七~”平南显然被我吓坏了,僵硬着身体,双手虚按在我的背部,一动也不敢动,一迭连声地问:“什么事,出什么事了?” 我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大文学 平南倒是很快镇定下来,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肩,柔声诱哄:“好吧,你哭,哭完了再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吸了吸鼻子,慢慢止住了哭泣。 “不哭了?”平南低笑,轻轻环住我的肩,想把我拉起来:“我去打盆热水,你洗把脸,咱们再说话。” “不要~”我赖到他怀里,箍住他的腰不肯放他起来。 一旦有灯光,我脖子下的咬痕可没办法遮拦,我怎么跟他解释? “十七~”平南的声音蓦地紧绷:“你,先松手。” “平南,”我垂着头,伏到他膝上,把眼泪和鼻涕胡乱地擦到他的衣服上,声音闷闷地透出去:“借我靠一会,一会就好。” 我讨厌发花痴,更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 在学校,我宁愿意跟男生打架,飚车,也从不用撒娇解决问题。 可是现在,姓聂的居然要我接替月影?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不要去青楼,我更不想象月影那样,对着无聊的男人笑! 平南轻轻地环住我的肩,声音里含着笑意和宠溺:“好,借给你,不过要算利息。” 我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偎着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太冲动了,被聂祈寒一吓,都不象平时的我了! 现在,除了平白惹平南怀疑,有什么益处? “说吧,刚才谁来了?”良久,平南打破了沉默。 呃,他的感觉不是一般的敏锐。 “没事,就是突然想家了。”我搬出最不合理的理由跟他打太极。 “十七~”平南的声音明显不悦。 “是真的。”我的声音凄惶。 “那,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平南叹了一声,不忍再逼我。 “就一个奶奶。”我迟疑了一下,低低地答。 对,没错,我的亲人只有奶奶。那个年轻时抛弃了我,发达后又回头来找我的女人,不算! “你想回家吗?或许,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显然这个答案不在平南的意料之中,他怔了怔,问:“为什么? “我出来得太远,回不去了。”我淡淡的答。 隔着上千年的时间和空间,想要回去,谈何容易? 平南却错误地理解我的意思,他抬起我的头,强迫我看着他那双在暗夜里熠熠生辉的黑眸:“不要紧,只要你下了决心,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不是没有感动。 可聂祈寒不是简单的一个人,他的背后,有一个宠大的组织在支撑。 以平南的力量,显然不足以与他相抗衡。 他若有办法,也不会弄得落拓江湖,沦为乞丐。 所以,我并不想连累他。 哭过一场之后,回过头再看,似乎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法解决的地步。 月影能做到的,我也一定可以做到。而且,我相信以我的智慧,不一定要靠卖身,才能站稳脚跟,对吧? “你不相信我?”见我不吭声,平南有些急了。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是原则问题。 “谢谢你,平南。”我微微一笑,伸出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别碰我!”几乎是立刻摔开了我的手,声音低哑,带着些痛苦。 107 白玉蒙尘 “啊!”我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推,朝后一跌,撞到床柱上。大文学 “平南?”莫名地抱着头,不明白他怎么了? “对不起,”平南尴尬地望着我,一副想拉我又不敢的样子:“我~” 看着他异常明亮的眼睛,我忽然明白过来,脸哗地红到耳根,吱溜钻到被子里,蒙住头,结结巴巴地赶人:“呃,没事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十七~” 我不语,只把手伸出被子胡乱地挥舞。 “答应我,别再哭了。” “嗯。”我呆了一下,低低地应。 “晚安。”他悄然退了出去。 这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变得无比的漫长。 好容易挨到天亮,偷偷爬起来去照镜子,那铜镜毕竟比不得玻璃,看不太清楚。好在现在天气趋冷,衣服厚实,拉高点领子也不觉得怪异。 打理好自己,在床边呆坐了一会,看看天色大亮,估计着他应该起来了,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十七,你醒了?”平南在院子里负手望着天,不知想些什么,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瞅着我笑。 “嗯。”想到昨晚的失态,我有些尴尬,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我得去衙门了,王爷说让你休息,你就在家呆着吧。大文学”平南微微一笑,神情温柔。 家,他居然跟我说家? 我苦笑,看来昨晚误会大了。 “嗯。” “没事替我看着这盆花,不知怎么搞的,今天又蔫了。”平南笑着交给我一项任务。 “嗯。” 聂祈寒只给我两天时间,离开洵阳后,也没有说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平南? 我不敢给他任何幻想。 因为我知道,昨天不过是一次意外。 我对他,并没有特珠的感情。 “走了。”见我并不太接话茬,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的走了。 在洵阳,我还有要办的事情,有必需要去见的人。 落叶胡同三十九号。 这是个青砖青瓦的小四合院,坐落在这个阴暗狭窄的胡同的最底部。大门上残留着斑驳的红漆,显示着它曾经的鲜活。 “有人在吗?”轻扣大门良久,却无人应答。试着去推那扇门,居然应手而开,我大叫了几声便跨进了院子。 院子里杂草横生,枯叶满坪,一派萧条凄凉的景象。大文学 我不禁疑惑----是不是听岔了?还是说,洵阳城里还有另一个落叶胡同? 这样一个四面破损的房子,怎么住人啊? 正犹疑困惑之时,从门外进来一个用蓝布包着头的女子,两个人一打照面,都怔了一下。 我悄然地打量着她,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疲倦与哀伤。 想起王少康,我不禁有些黯然:“可凤。” “江公子?”她侧着身子,越过我,低头朝厢房走去:“进来坐吧。” 我跟进去,四下环顾,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住这里?” 门窗破损严重,站在房子中间,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顶上有个很大的洞,正往里面灌风。 真的无法想象,昔日名动洵阳的名妓,怎么会落魄到这种田地? 她用衣袖殷勤地擦着一条缺了一条腿的圆凳,歉然地冲我笑:“让江公子见笑了。” “对不起。”愧疚从心里升起,胸口堵得发慌。 假如,我早点告诉王少康可凤的下落,他是不是就不会被月影所骗,也就不会枉送性命? “什么?”她怔了一下,凄然地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去见他。如果早知道,早知道……” 哎,如果早知道他会死,她就会抛开自尊,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可凤姑娘,你靠什么生活?”不是我八卦,实在是这个地方真的不能住。 听到我这么问,可凤象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靠在墙上,难堪地绞着手指,一声不吭。 “怎么,不能说吗?”我本是随口一问,她的反应这么奇怪,倒让我好奇了起来。 “除了这副身体,还能靠什么?”她很快镇定下来,习惯性地轻轻拂了拂鬓边的碎发,苦笑:“我并没有什么本事,只能重操旧业。只不过……” 只不过,以前光顾她的是王孙公子,现在变成贩夫走卒? 我哑然。 难道,女人一旦没有了容貌,就连她胸中所学,腹中诗书也一并失去了价值,变得全无用处了吗? 也是,对着一个大字不识的莽夫,说什么琴棋书画,谈什么风花雪月?岂不是笑掉别人的大牙? “江公子今天来这里是~”显然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谈,可凤转了话题。 “我,可能要离开洵阳。”我沉默了一会,说明来意:“走之前,来看看你。” “那江姑娘……”可凤有些焦急:“现在城里大家都在传,说她早就被不在了,是不是真的?” 呃,这个我知道,那个让大半个洵阳城疯狂的赌局,因为江小娅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陷入了僵局。 江小娅的生死,成了一个待解之迷。 “放心,她没事,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能出来。”我小心地措词,尽量不引起她的怀疑。 她定定地望了我许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她久经风月,老于世故,我在她的面前也并没有刻意地隐瞒,以她的聪慧,应该已看出端倪了吧? 我被她看得脸一红,一时冲动之下脱口而出:“可凤,你跟我走吧。” “走,去哪里?” “离开洵阳,哪里都可以生活啊。”我一脸热切。 她能名震洵阳,并且得到素有文名的风雅公子王少康的垂青,肚子里自然得有些真材实料才行,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不过少了副好皮囊,还能真的没有活路? “不用了,”可凤笑得凄然:“我这种样子,到哪里都是一个累赘。江,公子就不必管我了。” 她笑中含泪的样子,竟是风情万种,万般地惹人怜惜。 “你仔细想想,我明天早上再来,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跟我走。”我淡淡一笑,不再勉强。 毕竟,我自己都前途渺茫,把她拉进红袖宫这个是非圈子,究竟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 “嗯,我会好好考虑。”可凤感激地冲我微笑。 108 急转直下 回到那座农家小院,已过了午时。大文学 墙角的曼陀罗,蔫蔫地垂着头立在暗影里。 平南真是,明明不懂花还硬要装懂! 曼陀罗喜阳,他偏要把它放在几株高大的茶花后面,遮得密不透风,哪可能开得好? 我皱了皱眉,费力把茶花挪开,把曼陀罗从墙角里搬了出来。 “曼陀罗喜阳,此地偏阴,若要存活,需以血育之~”想着那个奇怪的梦,我心中一动----要不,乘现在没人,我试试? 在房里转了半天没瞧见合适的刀,不得已从厨房里找了把菜刀,狠狠心划割破了皮,把血滴到花瓣上,摒气凝神,等着奇迹的出现。 哪知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会不会是血滴少了? 我咬咬,划吧,不就是一点血吗? “十七,你干什么?”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一把抢过菜刀,咣当一下扔到地上。 “呃,我玩呢。”我缩了缩脖子,一脸心虚地垂着头。 “玩?有你这么玩的吗?”平南崩着脸生气。 “十七,菜少了拿花出气啊?”萧云谦刷地展开折扇,站在大门边,笑眯眯地望着我。大文学 乍一看到萧云谦,我忽地一愣。 差点忘了,他的那枚章子还被我藏在芳菲阁那间小屋里呢。 他那么紧张那枚章子,指不定哪天这玩意就成了我的保命符。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我得瞅个空,跑一趟把它弄出来带走。 “我乏了,睡觉去。” “回来。”平南皱眉。 “沈大侠,有何指教?”我回过头,谄媚一笑 “噗~”萧云谦很煞风景地喷笑。 “吃过饭没有?” 呃,果然很有平南的特点。 “就知道吃。”我小声嘀咕一句。 “就算吃过了,也陪我们再吃点吧,我可饿得狠了。”萧云谦接过话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揽上了我的肩,似笑非笑地睨着平南:“沈捕头,现在可以让本王用膳了吗?” 呃,敢情他们到现在还没吃饭? 平南这家伙,不是最不能忍受挨饿吗?居然忍到现在? “天要下红雨了吗?”我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天。 “嘿嘿,”萧云谦阴阴一笑,啪地一掌拍向我的脖子:“没良心的家伙!也不想想平南是为了谁,你居然嘲笑他?” 他这一掌,好死不死,正好拍在昨晚被聂祈寒吸过血的伤口上,我疼得一缩脖子:“啊”地叫出声来。大文学 “怎么?”萧云谦一怔。 “你想谋杀啊?下那么重的手?”我乘机一弯腰,从他的魔掌下逃离。 “吃饭吧。”平南微微红了脸,不知从哪拎出一只漆着红漆的食盒。 这人有毛病啊?拎着那么沉的食盒跑到这里来吃? 就算有力气,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我又惊讶又好笑:“你~” “吃饭!”萧云谦夹了一颗狮子头,强行塞进我的嘴里。 平南瞟我一眼,走进厨房里去拿碗。 “十七,”萧云谦又似得意,又似取笑地睨着我:“你真是只呆头鹅。” “什么,呃,意思?”我含着狮子头鼓着腮帮子含糊地问。 “天机不可泄露也。”萧云谦伸出指尖亲昵地点了点我的鼻尖,笑觑着我。 平南一声不吭地走过来分碗,轮到我时,放碗的力气用得特别大,锵地一声吓我一跳。 “十七,等会用完膳,让我瞧瞧你的伤。”萧云谦对平南视而不见,笑眯眯地瞅着我。 又要我把胳膊在两个大男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露出来?免了! “不用了!”我头摇得象拨浪鼓,连比带划着拒绝。 “是吗?”萧云谦眼珠一转,夹了一箸鱼柳,慢条斯理地问:“咦,莫非本王眼花了?那盆花,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 我顺着他象牙筷上上下颤抖的鱼柳的方向一瞧,不禁呆了一呆,嘴里那颗吃到一半的狮子头,骨噜噜滚到喉咙里。 我被噎得面红耳赤,不住用力的拍打着胸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十七~”沈平南隔得较远,救之不急。 萧云谦见状立刻将手放在我的后背,轻拍一掌。“扑”的一声那颗肇事的狮子头从我口中直飞而出没入了草丛。 我狂晕,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你没事吧?”萧云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戏谑地轻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象个孩子,吃东西都会噎着?” 他还敢说?要不是他在人家吃东西的时候,故意吓我,我会受惊吗? 我满面通红,板着脸,扔了筷子便走。 “花,是菡儿送给老夫人的贺礼吧?”萧云谦一句话,让我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呃,我企图转移视线的诡计被他识破。 平南坦然地望着萧云谦,答:“是。” “那么,谁能跟我解释一下,它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萧云谦依旧是笑容可掬,只是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透着一丝寒意。 “事情是这样的,”我抢在平南说话之前开口解释:“那日你们把这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就想它一定值不少钱。刚好,我前段时间与人打赌输了,手头有些紧,所以就乘这静心园无人之间,溜进去把它偷了出来。想说王府的花何止万千,也不差这一盆。” “哦?”萧云谦轻轻挑了挑眉毛,懒洋洋地笑觑着我:“你与人打赌了吗?” “是。”我一咬牙,承认了。 萧云谦笑得越发愉快,那柄折扇摇啊摇,摇得好不快活。 “不是,是属下的错。”平南把我拉到身后,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属下手中有一丸解毒圣药,只缺一味药引,而郡主所送曼陀罗刚好对症。故尔乘老夫人寿辰,静心园无人看守之际,我觑了个空,顺手就把它搬走了。” 萧云谦两条长腿惬意地交叠起来,摆了个舒适的姿势,微眯着桃花眼,来回打量着我和平南,含着笑:“这可有意思了,花只一盆,两个人都争着承认,此事莫不是你二人合谋所为?” 109 步步紧逼 我狠狠剜了平南一眼:我都已经认了,你跟着添什么乱啊? 平南淡淡地看了回来:本来就是我的主意,不关你的事。大文学 这头猪,这个时候,怎么突然犯浑,一点也不机灵了呢? “行了,你二人也别眉来眼去的了,到底事实如何,还是老实招了吧。”萧云谦仰靠到椅背上,轻摇着折扇,一派淡定。 这只老狐狸,不管我和平南谁认帐,反正他都操了胜券,怎会不得意? “是我的主意!”我和平南又一次异口同声。 “行了,真当我是傻子么?”萧云谦折扇一收,敛起笑容,目光倏地变得森冷,厉声叱道:“事实究竟如何,还不快从实招来?” 被他锐利的目光一扫,我呼吸一窒,顿感无所遁形。 似乎我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不提也罢。 “花确实是属下盗的。”平南望了我一眼,朗声作答:“十七或许的确想偷,却没有那个本事,请王爷明察。” “哼!”萧云谦冷笑:“我萧云谦的侍从,居然觊觎别人家的一盆花,就算偷到了,又算是什么本事?还敢沾沾自喜?” 咦?这话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头呢? “萧云谦的侍从”这六个字倒颇值得推敲一番。大文学 哈哈,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护短嘛! 我一听事情有转机,并不似我想的那么严重,脸上立刻绽出笑容来。 谁料,萧云谦睨我一眼,那柄折扇便啪地一声往我头上招呼过来:“还敢笑?若不是你怂恿,平南会做这种事?” 嗟,这姓萧的自以为聪明盖世,殊不知这一回可真的搞错了对象,偷那花真的不是我的主意。 不过现在,被他冤枉一下又不会死。 我抚着头,笑嘻嘻地望着他:“王爷英明,这么快就洞悉内情,真是佩服,在下对王爷的景仰之情,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啪”萧云谦又是一扇子打下来,叱道:“别以为拍我马屁就能逃过一劫。你先站这,呆会再跟你算帐!” “哧!”平南侧过身子握着拳头捣着额,偷笑。 我拷!谁说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看这姓萧的也是一个变态!跟我那师傅不相上下。 不同的是,一个以整人为爱好,一个以折磨人当兴趣。大文学 王八和乌龟,没一个好东西。 “干嘛只骂我?”我气哼哼地走到一边,怒瞪着平南,索性拖他下水:“这事平南也有份,怎么不罚他?” “本王爷做事,几时轮到你来教训?”萧云谦睨了我一眼,脸上虽带着笑,声音却透着威严。 我不敢造次,见好就收,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不说话了。 “盗花的事先按下不说,我只问你,当日进到静心园,大约是什么时辰?”萧云谦把折扇放到桌上,目光淡淡地扫向平南。 “午时开席,我大约是在未时离开碧波轩,前往静心园。”平南偏着头,竭力回忆当天的情况。 “何时离开?”萧云谦神态悠然。 “约摸是在亥时。”平南迟疑了一下,低声答。 “哦?也就是说,你在静心园里呆了三个时辰咯?” “是。” 萧云谦抄起折扇轻摇,狭长的桃花眼始终带着笑,语气却慢慢森冷:“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三个时辰里,在静心园里都干了些什么?” “属下原本想,不过取一盆花,自然手到拿来。”平南垂着两手,神态惶恐:“属下先到芳菲阁里转了一圈,到温室里瞧了一遍,没有见到。知道必是因老夫人寿诞,这花被摆到别处去了,属下怕惹人疑窦也不敢问。这静心园的位置也有些古怪,虽在府里,却并不好找,属下花了一些时间才绕到那里,天却已经黑了。” 平南这番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当初造这宅子的时候,这静心园必是经过专门的设计的,外人若没有人引着,在府里就算是转上几圈,也未必就找得着通往静心园的路。 “嗯,说下去。”萧云谦与王少琛相交莫逆,这一点自然是明白的。 “没想到王老夫人爱花成痴,这王大少也是极具孝心,静心园里花团锦簇的,各类花卉极多,一时半会也无从下手。属下愚鲁,只得用最笨的法子,一处一处地查过去,等到在王老太太的卧室里找到它,离开时,已是亥时过了。” “没了?”萧云谦不动声色,冷冷地瞅着平南。 “没了。” “这中间,就没有见到或听到其他异常的情况?”萧云谦又问,扇子虽依然在手里不急不慢地摇着,捏扇柄的手指可有些发白了。 “没有。”平南想了想,坚决地摇了摇头。 “混帐东西,还不说实话吗?!”萧云谦忽地大喝一声,折扇一收,啪地敲在桌上,厚厚的一张樟木桌子,楞是生生让他敲掉一个角。 自认识他以来,他一直笑容可掬,还从没见过这么盛怒的表情。 我吓了一跳,立刻噤若寒蝉。 “属下委实没有见过,不知王爷硬要属下说什么?”平南态度平静。 “好,很好!”萧云谦斜眼觑着平南,冷笑连连:“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属下愚昧,请王爷示下。”平南依旧不亢不卑。 “好!”萧云谦忽地大手一伸,一把拽住我的臂,把我按在大腿上,蓦地捋起我的袖子,露出肿涨的肩膀,目光森冷地望着平南:“你说说,十七的伤究竟从何而来?” 我冷不防被扣住,以极怪异的姿势仰躺在他的大腿上,痛得眦牙咧嘴,瞧着他冷凝如冰的俊颜,却不敢吭一声。 “王爷~”平南眉心一跳,往前踏了半步,却又硬生生地收住脚,躬着身子淡淡地答:“十七的伤,昨儿个不是说了吗?是从城墙上摔下来,摔伤的。” “好,”萧云谦一只手压制着我,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黑漆漆的金属牌咣当一声扔到桌上:“这是什么?” 我躺着,自然瞧不见他往桌上扔了什么东西,只是平南见了那东西突然哑口无声,不觉诧异万分。 110 人间妖孽 “是什么?”我挣扎着想要从他腿上站起来。大文学 萧云谦曲肘牢牢地压着我,眼角都不瞄我一眼,神情冷竣:“你们都不把我这王爷放在眼里,是不是?” “请王爷明示。”平南沉默了一会,依旧神情平淡。 “沈平南!”萧云谦大喝一声:“你不要欺人太甚!本王惜才,这才法外施恩,别以为本王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我心痒难耐,不知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迷? 再者,光天化日之下,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实在是不雅之至。 “等一下,我有话说!”我急忙举手,竭力仰起身子,想要打断他们的暗流涌动。 “十七,不关你的事。”平南瞟了我一眼,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哼!这可是他的东西,怎么不关他的事?”萧云谦冷哼一声,一手提溜着我的腰,把我提起来。 “咦,”我这才瞧清,桌上躺着的那个黑咕隆冬的家伙是块铁牌:“这是……呃,不是我的腰牌吗?怎么跑到王爷手里去了?” 萧云谦要了我跟平南之后,为了便宜行事,每人发了一块腰牌,各地衙门的衙役可随意调用,让我很得意了一阵。大文学 可它是什么时候掉的?我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正要问你呢?”萧云谦冷冷地望着我,热气喷到我的脸上:“你的腰牌,怎么掉到王老夫人的床底下去了?” 我脸色一变,抬眼望向平南。 平南不说话,只直直地盯着我。 我突然想到现在正坐在萧云谦的腿上,顿时如坐针毡,尴尬万分:“王,王爷,可否容我站着说话?这,这样子让人瞧见了,对王爷的名声可不太好呢,你说是吧?” “好,你说。”萧云谦放开我,冷冷地道:“把那日所见之事,巨细无遗,不得有半点隐瞒地说出来。” “是这样的,”我心知今天若是不透露点东西给他,怎么也过不了这一关:“那日平南走后,我有些不放心,不久便也寻了过去。想是我比平南运气好一些,倒比他先到静心园。花没找到,倒闯进了佛堂后的储物间,正想出去,外面却传来人声,我怕这时出去撞个正着,反倒费一番唇舌,因此索性躲起来。” “原来月影姑娘听说静心园里奇花异草众多,想要开开眼界。他二人在佛堂里瞧了一会,忽然朝内室走来,事出无奈,我只好躲到柜子里。大文学哪知无意触动机关,那柜子竟然连着一间密室。我进了密室,只盼他二人快走,哪知……”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为难地望着萧云谦:“这也要详细说吗?” “嗯,这里可略过不提。”萧云谦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问:“后来呢?” “后来,月影突然进了密室,发现我,自然是要杀我,我拼力抵挡,正要一命呜呼之际,她无意间劈开了石桌,从石桌里掉出一本书,她去抢书,我便乘机逃了出来。她追到佛堂,打伤了我,我倒在地上,谁知又来了个年轻男子,月影叫他师傅。两人不知为何一言不和争执了起来,后来我便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聂祈寒,你要吸我的血,就不要怪我出卖你了! 关于师傅,平南还是第一次听我说起,不由面露惊奇之色。 “月影姑娘的师傅?你可瞧清了他长什么样?”萧云谦微微动容。 “他?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我卖着关子。 “哪四个字?”平南按捺不住。 “人间妖孽。” “哧!”萧云谦冷笑,哧之以鼻。 这只自大的孔雀,还以为这天下男人,只有他最风流倜傥呢? “若硬要我再加几个字,那便是,此人美得天怒人怨,莫辩雌雄。”我逮到机会,自然是加足了劲,可劲吹嘘,狠狠打击他的自信。 “哼,”萧云谦却不再理我,转头去望向平南:“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该你说了?” “属下正在专心寻找曼陀罗,突然听到佛堂传来打斗之声,过去一瞧,却只见十七倒在地上,月影姑娘血溅五步,被木杵订在柱子上,显见已活不成了。密室里满是纸屑,一片狼籍。我虽心知有异,但十七中了毒,当下不敢怠慢,背起她便走,误打误撞进了老太太的卧室。让她躺了一会,喂了一粒小还丹,令牌大约是在那会子掉的。” “王少琛也知道我的令牌掉在那里?”我不禁有担心。 王家大少的手段,我多少有些风闻,被他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萧云谦没好气地睨着我。 “呃,我只是怕大少爷误会。”我讷讷地低语。 “放心,这牌子幸亏是我捡了,旁人没有瞧见。”他板着脸,把牌子重新塞到我的手里:“这回可要仔细收好了,再若遗失,拿命来抵,听到没有?” “这东西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丢了还得掉脑袋,王爷,你还是收回去吧。”我苦着脸,拒不接收。 反正明天我便要离开,这令牌我拿着不但没用,万一哪天掉了,反而曝露行藏,实在是个累赘。 萧云谦又气又想笑:“叫你拿就拿着!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听话,脑袋还是会安稳地长在你的肩膀上。” 我怕再要推辞,会引他疑窦,只得收了。 “好了,现在事情基本弄清。”萧云谦神态轻松,折扇轻摇:“平南,你速去媚月阁,查一下最近三个月来,与月影姑娘来往最密切的人员名单。” “是。”平南垂着手应了一声,却并不立即走,抬起眼看着我。 “还有事?”萧云谦淡淡地望着他。 “十七,别忘了换药。”平南低低地叮嘱。 “放心,有我呢。”萧云谦翘起嘴角,露了个嘲讽的微笑。 “是,属下告退。”平南窒了一下,默默地离开。 “十七,”平南一走,萧云谦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以扇柄托起我的下巴,桃花眼带着讥刺和协迫:“你刚才说,最近与人打赌输了,手头有些紧?” 111 声东击西 “呃~是。大文学”我心中微慌。 糟糕,这就是挖东墙补西墙的缺陷了! 那边取得信任,这里便露了马脚。 “输了多少啊?”他再逼近一步,笑眯眯地凑到我跟前。 “一,一百?”我仰着身子,试探着竖起一根手指。 “是吗?”他轻轻捏住我的手指,好死不死,偏偏是我刚才划破了挤血的那根,痛得我冷汗直冒:“我记得,不久前,才给过你一百两。” “咝~那个,我分给平南了~”我不停地吸气。 拷!我这时终于明白,原来天底下但凡有些姿色的男人都是变态! “哦?”他笑,手底下再用力:“好象平南只得了五两。” “啊,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我咬着牙,硬撑。 呜,不要再靠过来了啦! 已经弯到不可能的角度,再过来,我的腰就要断掉了啦! “是吗?”他越发笑得愉快,桃花眼一闪一闪:“那可得好好想想,要不要我帮你?” 他再帮下去,我的手指肯定就要报废了! “啊,我想起来了,是一千两!”我急忙大叫。 “是吗?你确定没有记错?” “没有,记得再真也不过了。大文学” “那你不妨再想想,那一千两,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瞳孔微缩,懒洋洋地睇着我。 “那银子本来……”一边说,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想要替那天外飞来的横财找个理由。 “嗯~~”他挑了挑眉,余音上挑,带着一丝胜利者的颤音。 好,算你狠!姓萧的,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 “那银子本来……不是我的。”我泄气地改了口。 “不会又是顺便从哪摸来的吧?”他瞅着我,笑得阴森。 死孔雀,竟然暗示我是惯犯! “捡的!”我恶狠狠地瞪他,大声强调:“那银子明明是我捡的好不好?” “好吧,就算你是捡来的好了。”萧云谦话锋一转,修长白净的手掌向上,冷冷地望着我:“印章呢?拿来!” “印章没有,只有一个钱袋。”我用力从怀里摸出那只精美的钱袋扔到桌上:“要就拿走,不要拉倒。” “让我瞧瞧,”萧云谦以扇柄轻挑着钱袋,吊着眉毛斜瞅着我,笑得一脸的奸诈:“你的伤得好得怎么样了?” “呃,不用看了,多谢王爷赐药,属下已无大碍了。大文学”我打了个冷颤,躬着身子退了一步。 不让他看,我的一根手指已差点断掉;若是让他看,不知会不会整条手臂都作废? 他微眯着眼睛静静地打量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王爷若没别的事的话,我去休息了?”我被他瞧得寒毛直竖,背上冷气直冒,赶紧脚底抹油。 他踏前一步,颀长的身子将我抵在桌沿,无处可逃,突然倾身过来附耳低语:“江小娅?” “啊?”我一时失察,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呵呵,”他白皙的手指爬上我的颊,缓缓游移,笑得象只偷了腥的猫:“果然是你。” 死孔雀,声东击西! “王爷说什么呢?我不明白。”我暗悔失言,偏过头左顾右盼:“江小娅来了吗?在哪里?” “把章子还我,”萧云谦唰地展开折扇,扇缘在我脸上轻轻掠过:“不然,我一生气,不知道会不会划花你这张本来就不漂亮的脸?” 哎,这张脸反正不是我的,我倒不怕他划花。 不过,他若是发狂,真的拗断我的一条手臂,那就划不来了。 算了,不玩了!反正那东西我拿着也没用。 “不在我身上。”我叹一口气,决定放弃。 “对,这才乖,拿去吧。”他微微一笑,脸压下来,噘起唇在我颊上印了一个吻后,迅速抽身退走,折扇轻挥,那只绣工精美的钱袋飞到我的手上。 “你神经病啊?”我双颊飞红,怒目瞠视着他。 “哎,我也知道本王爷玉树临风,你小小年纪,对我心生仰慕,那也是很自然的事。”他轻咳一声,唇角含笑,悠然地望着我:“这只钱袋,就赏给你,以慰相思之苦。啊,对了,不必太感激,也不必再迷恋,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瞧瞧他那得意的样,孔雀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留着那臭钱袋,以慰相思之苦? 丫丫他个呸! 他以为他是谁啊?发哥我都没瞧得上,哪轮得到他? 迷恋?赶明儿一定把钱袋拆了做成小儿,扎他的小人针,打他的小人头!让他知道什么叫迷得他生无可恋! 我冷笑,不肯接钱袋:“王爷,我替你保管如此贵重的东西,你就用这破钱袋打发我,未免太失你王爷的风度了吧?” “江小娅,”他显然因为他的玉树临风没有把我迷得昏头转向而不悦,恨恨地瞪着我:“我贴身的东西,从没赏过人,你不要太过份了!” 我双手抱胸,踩着三七步,眼睛呈四十五度角吊起来看他。 萧大孔雀,了不起! 真应该为他的厚脸皮鼓掌喝彩。 因为他从没对别人做过的事,对我做了,我就应该要三呼万岁,感激涕零? “要多少?”他瞪了我许久,见我不肯为所动,从齿逢里逼出一句。 我撇了撇唇,随手比了一根手指头。 “一千两?”他斜眼望我。 “成交。” “印章呢?”银票在我眼前晃了一个圈,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在芳菲阁的那间小屋里。” “不可能,”他怔了一下,立刻否定:“那屋子我至少搜了十遍!” “没错,在床脚下的墙缝里塞着呢,再仔细找找吧。”我不耐地从他手里抽走银票。 “你要是敢糊弄我,知道是什么下场吧?”萧大帅哥发着狠话。 “爱信不信随你,”我把银票折好,很仔细地收到钱袋里,冷冷地提醒:“我劝你早点去,万一被老鼠拖走,那我可负不责。” 他扫了我一眼,也不见怎么作势,人已“咻”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骇笑,这动作,还真够快的! 看来,这章子对他真的很重要,早知如此,刚才我应该竖一个巴掌的,无限后悔ing…… 112 祖传秘方 吮着破了的手指,我又生气,又好笑。大文学 真是有病,好端端的,居然相信一个梦,真的把手指划破了去浇曼陀罗。看来,在古代呆久了,都会变得笨笨的。 白胡子老头,最好别再让我梦到,不然,我一定一把火烧了你的胡子! 暗自嘀咕了一句,我关了门倒在床上睡大头觉。 “上仙,上仙~”熟悉的声音又来扰人清梦。 睁开眼睛一瞧,还是那片竹林,还是浓雾迷漫,还是那个白胡子老头…… 咦?白胡子老头? 我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胡子:“很好,居然还有胆子来?” “上仙,有话好说,切莫动粗~”他踮着两条短脚,拼命护着他可怜的胡子,胖胖的脸上满是惶恐。 “哧!”我瞧着好笑,又看他年迈,终于放过他:“喂,你年纪一把,干嘛唬人?” “冤枉啊,小仙所言句句属实,岂敢有半句虚词?” 好,还跟我嘴硬是吧?我看他怎么狡辩? “你说曼陀罗是我的本尊?每日需以血育之?” “是啊,没错啊。” “那我明明滴了血给曼陀罗,它为啥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 “上仙~你滴的是谁的血?” “有区别吗?”我狐疑。大文学 “当然,”白胡子老头点头如捣蒜:“区别可大了。” “喂,你可别跟我说要什么阳年阳月阳日阳时阳分阳刻的家伙的血才有效?我不信那一套的!” 我可不是唬大的,电视看多了,那全是骗人的。 “放心,条件绝没有这么苛刻。”他摇着胖胖的五指:“只需属性为阳者便可。” “属性为阳者?”我眨眼。 “换言之,需要滴以男子的血才有效。”他急忙加以解释。 “只要是个男人就行?”我半信半疑。 奇了怪了,我听说过血型有abo之分,什么时候血还分起男女来了? “正是。” “这是什么道理?” “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又所谓顺以成人,逆以成仙。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归于无极。上仙下界历劫修行,需取坎中之阳,填离中之阴……”我本是随口一问,哪知他捋着一把胡子,叽哩骨噜讲了一大串。 “停,停!”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叫停。 “上仙还有何指教?” “不说别的,你且说说,这个滴血,需要多长时间吧?”一天两天,我或许还能骗人滴两滴,若是长此以往,那还是让我死了算了。大文学 “这个,需要看上仙本尊的载体如何了,强壮则短,虚弱则长,不可一概而论。” “那长是多久,短又是多久?” “少则四十九天,多则九十九天,而且中间不可间断,否则前功尽弃。” 也就是说,最长只需三个多月的时间? “我怎么知道它是否痊愈了?” “滴血育本尊之时,上仙可每日催动真元,与本尊交流,花香越浓,致人幻境越强,便说明上仙的本尊的灵气越高,若可随意掌控旁人之精神意念,说明大功已告成。” “致人幻境?” “是,曼陀上仙本就最擅长此道。” 等一下,那不就是催眠? 原来这个花还有这个好处?我不竟精神大振。 不过,他说的这番话太过玄奥,真真是匪夷所思。 我正侧着头考虑其中的可信度,一脚踏空,跌进一个深坑,“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咚咚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我一惊,一个激凌,翻身坐了起来。 抬头一瞧,哪有什么小竹林,哪里有什么白胡子老头? “十七,你没事吧?”平南在门外焦急地询问。 “哦,没事。”我定了定神,下了床,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又靥住了?”他啼笑皆非地望着我。 “曼陀罗怎么样了?”我越过他的肩,踮着脚去瞧墙根。 “你管它做什么?” “不是,刚才做了一个梦。”我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笑。 他长得这么粗壮,借两滴血用用,应该不会死,哦? “什么梦?”平南被我瞧得发毛,退了一步。 “嘿嘿,来了就知道了。”我挽着他的臂,把他往厨房里拖。 “喂,到底要干嘛?”平南见我的目光在雪亮的菜刀上逡巡,立刻一脸的防备,死抓着门框不肯动。 “乖,只要一点点,不会很疼的。”我拿了最近的一把,朝他温柔地笑。 “你疯了?”他掉头就跑:“拿刀来玩?” “别跑啊,借我几滴血,真的,只要几滴就好!”我拨腿就追。 疯了?我想也是。 如果没有穿越,如果没有遇到牛头马面,对于以上怪力乱神之事,我肯定会哧之以鼻。 但是现在,我可有些不太相信我在二十一世纪掌握的那些知识。 直觉上,那个白胡子老头还是可信的。 谁知道呢?搞不好,我的前生,真的就是一株曼陀罗? “十七,我一向待你不薄啊,你干么杀我?”平南哪里肯听?满院子绕着跑给我追。 我追了几圈,发觉在做傻事----他有轻功的,我能追得上吗? “谁要杀你了?”我叉着腰呼哧呼哧直喘气:“不过借你几滴血,救曼陀罗而已。” “胡说!”他诧异之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训我:“要真的有效,你怎么不用自己的血?” “废话!”我扔了刀,累得趴在桌子上:“我的要有用,干嘛还用你的?” “所以,你晌午时,是要滴血救花?”他慢慢地走了过来。 “嗯,不肯算了,我找王爷去,看能不能骗到他的血。”我瞄了他一眼,做势欲起。 “谁教你的?”平南按住我的手,偏头惊骇地看着我:“你还真的信?” “嗯,祖传秘方,试试嘛,又不会死人。”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中国传统,任何事情,只要提到祖传两个字,必会被赋以崇高的敬意,可信度立刻飚升十倍。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试试?”平南一脸迟疑。 “万岁!”我跳起来,抱住他大叫。 “咳,”平南倏地红了脸,垂首望着我:“先说好,如果失败,可不许再玩别的花样了,行不?” “ok,成交!” 113 月色朦胧 月色下,紫色曼陀罗很诡异地舒展着花瓣,如沉睡的美人,缓缓苏醒。大文学晚风轻拂,花香袭人,分外的妖娆。 平南和我,面面相觑,摒息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望着月下摇曳生姿的曼陀罗,我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从心里冒了出来。 如果能拉上可凤,那未来的青楼生活也不那么可怕了。琴棋书画她都可代劳,实在难缠的客人,利用曼陀的花香催眠后,再暗中偷梁换柱,不是照样可以玩得风生水起? 当然,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自私和卑鄙了一点。 好在她本来就一直从事这个职业,我也不算是逼良为娼了。既然都是火坑,那镶了金的火坑躺着总还是舒服一点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替自己打算,顺便改善可凤的生活条件,岂不是一举两得? 再说,她也不一定非卖身不可。 按白胡子老头所说,到最后,是可以随意控制别人的意志的。换言之,只要忍了前面这几个月,到后面我法力提高,她就可以脱离苦海了,不是吗? 我越想越兴奋,恨不能马上跑到落叶胡同去说服可凤。 “有这么高兴吗?”平南一脸好笑地望着我。 “嗯,当然!”我大力点着头,一点也不想掩饰心底的欢喜。 “喂,”他忍不住曲肘撞了撞我:“好象当初看中这盆花和盗这盆花的那个人,分明是我诶。” “那又怎样?”我微笑着回嘴:“你看中的,我不可以抢?” “不是,”平南笑觑着我,眼中蕴有深意:“只要你喜欢,我的你都可以拿去。” “这么好?”我眯起眼睛看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快说,你有什么阴谋或企图?” “十七,”他脉脉含情地望着我:“我只要你快乐。” 这一刻,星光从天空落下来,掉到他的眼中。平南那张平凡的脸变得光彩照人,神采奕奕得让人不敢逼视。大文学 我不语,偏头,躲过他灼热的视线。 呃,抱歉,平南同学,我对你是革命的同志友谊,咱们还是做哥儿吧。 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几圈,终于还是被我咽了下去。 万一,是我理解错了呢?那不是糗大了? 气氛因我的沉默,变得冷凝。 “十七~”他不死心,还想再说点什么。 “平南,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我躲闪着他的目光。 平南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他难过,更不想给他一个希望,然后再把他推到失望的深渊里。 “十七,”他很坚决地握住我的腕:“我有话跟你说。” “痛!”其实伤的是左手,他捏的是右腕,而且力度也控制得很好,根本不可能弄痛我,但我一呼痛,他立刻放开了。 这份体贴,让我越发地愧疚,垂着头,几乎不敢看他的表情。 “对不起。”他的声音闷闷的,透着一丝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平南,”我吸了一口气,佯装轻快,婉转地推脱:“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平南沉默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已含了笑。 他手一伸,从我发上取了一片叶子下来,道:“傻丫头,你打算顶着这个东西睡一晚?” “呃?”他要跟我说的是这个? 我倏地抬起头,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怎么,你以为我要说什么?”他俏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黝黑的眸子晶灿透亮,神情轻松。 “讨厌,敢耍我,你找死啊!”我娇嗔着抗议,挥拳相向。 我又何尝不知道,他其实在极力地掩饰心底的情绪,想要把气氛搞活。 这一刻,我与他同时戴上了面具。大文学 “哈哈哈~”他大笑着逃回了房,怦地把我关在门外。 “别跑,出来受死!” “晚安。”他的声音低哑暗沉,透着一丝莫名的情愫。 门板阖拢,笑容从我脸上敛去。 “再见,平南。” 我呆立良久,默默地在心里同他告别。 这一刻,我觉得心很软,象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地碎裂。 聂祈寒,萧云谦,沈平南,这三个人里,只有他从来不曾伤害过我一分,也不曾对我有过一丝的要求。 相识的日子不长,他却总是尽可能地满足着我一个个无理的要求,宽容着我的蛮横,默默地在身后替我收拾着烂摊子。 而我,从来也不曾给过他什么。 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我希望,我能有勇气对他说一声:“谢谢。” 相识的短短时间里,是他带给了无数的温暖,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不至于太过孤单。 真的,我江小娅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认准了的目标,只会不择手段地勇往直前,从不回头,也从不心软。 可是今天晚上,或许是月色太好,或许是曼陀罗太香。 我,有些迷惘了…… “哎!”我幽幽地低叹一声,转身离开。 吱呀一声,门突然打开,一只强有力的手蓦地伸了出来,把我迅速地拽了进去。 “呀……”我的惊呼被炙热的唇狂猛地堵住。 他不说话,紧紧地抱住我,热烈地吮吻着,纯然男性的味道窜进我的口腔,充斥着我的感官。 “你疯……”我惊喘,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挣扎。 唇被他再次吮住,身体一震,好似一阵电流通过,所有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干,膝盖倏然发软,竟然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只能软绵绵的贴在他身上。 他及时箍住我的腰,微微抬高我的身子,温热的舌头灵活地探入我的口腔深吻。 天哪,他简直是太疯狂了!一点都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沈平南! 在他强势的攻击下,毫无准备的我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急促地喘息着,连连后退。 他不给我喘息和思考的时间,逼上来,把我压在门板上。 这次,他直直地望着我,粗糙长着茧的大掌缓缓地在我的脸颊上爱怜地游移,他的头俯下来,唇触到我的,温温的,湿湿的,缓慢而灼热,仔细地吮吻着我。 从眉毛到眼睛,从额头到鼻尖,从柔软的耳垂,到优美的脖子,最后,再落到红润的樱唇上,碾转流连,细细地品尝。 “平南……”我呢喃着,手揪着他的长衫,似乎想要推开他,又象是想要拉近两人的距离。 我无法思考,脑子乱成一团。 不对劲,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办?我好象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十七,你为什么哭?”他放开我,捧着我的脸,深深地凝望着我,眸光幽暗而深遂,跳跃着两簇火苗:“哭得我的心乱了。” “嘎?”我哭了吗? 下意识地抬起手,果然抹到一手的湿。 “为什么哭,嗯?”他亲昵地抵住我的额,柔声追问。 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紧紧地抱住他。 我心里知道,这样的亲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再相见时,我们注定了只能是陌路。 这样一个时代,有谁会真正的放下一切,去接受一个曾经活在青楼的女子? 我真的很想放任一次自己的感情,假装我不是一个杀手,假装忘记了摆在面前的离别,假装他喜欢的是真正的自己,而不是一个连容貌都是虚假的十七,假装我们之间没有那千年的时空与距离…… 就在这个月色朦胧的夜晚,让我放纵自己一次。 尝试着接受感情,尝试着去爱一个人,尝试着给自己一份希望…… 可是,我不能…… 不管怎么假装,那些东西永远存在于我们之间。 我看不到希望,更看不到未来。 “没有,”我迅速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扬起一个笑:“我没有哭,只是沙子迷了眼。” “哦?”平南微笑,轻轻地抚着我的唇:“又骗人呢?知道吗?每次你一说谎,嘴角就会微微地翘起来,好可爱,让我好想吻它。” 我的脸哗地一下红了,下意识地掩住唇,退到安全距离:“不可以!” “呵呵,”他愉悦地轻笑,轻轻地环住我的肩,把我锁在怀里,很小心地不碰触到我的伤:“放心,刚才是失控,我不会再冒犯你。”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懒得动。 管它什么无敌,管它什么曼陀罗,管它什么历情劫……通通都抛开,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到地老天荒。 “又想家了?”他揽着我,下巴轻抵着我的发旋:“等这个案子破了,跟王爷说一声,我陪你回去。” “嗯。”我低低地应着,没有多做解释。 “哧!”他拥着我,突然失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我不满。 这个家伙,人家离情满怀,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张牙舞爪惯了,突然这么柔顺,我有些不适应,不知道怀里抱着的,究竟是不是我的十七?”他含着笑,神情温柔。 “江小娅。”我含糊的低语。 “什么?”他没有听清。 我不语,轻轻地阖上眼睛。 “倦了?”笑渐不闻,声渐悄,终于一片沉寂…… (ps:因为第一人称,小娅的角度有限,不足的部份需用番外补足。若不想错过精彩情节,番外一定要看!) 114 平南番外(一) 现在想起来,那天其实是很倒霉的一天。大文学 先是不小心被毒蛇咬;回来的路上居然踩到狗屎;然后在暴跳如雷踢墙泄愤的时候,用力过猛,穿墙而过,冲入石灰堆里,弄了满身满头的粉尘。 本想抄近路回客栈,结果听到呼喊追赶之声,只是一时好奇地停了下来看个热闹而已,哪知道冲进来一个小子,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进衙门;更没想到的是,那天是云谦到洵阳的第一天。 一个光鲜亮丽,官威十足;一个衣衫褴褛,落魄万分,七年未见的一对表兄弟,居然以这样奇特的方式相见了。 云谦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先是讶异,继而玩味,最后变成诡谲…… 我知道,这家伙已经认出了我。 “你可愿意随本王查案?” 他的言外之意:既然被我遇到,你别想逃。 “管饭吗?”我偏头冷冷地挑衅。 管东管西,你烦不烦? “你说呢?” 我是你表哥,你说我该不该管? “那行,我干。” 不过,怎么干,干多久那就是我的自由。老子要是不爽,转身就走人。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云谦终是没有拗过我。 这是必然的,我的脾气,在众多堂表兄弟中是出了名的倔。论起固执,从小到大,云谦就没赢过。 “平南,回去吧。”云谦在我的面前摆出兄长的架式,苦心婆心:“三表姨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怕是会晕倒。” “我不会让她瞧见。”提到娘,我有些愧疚,然而想到爹,想到那些回家之后必然随之而来的责任与负担,我便再次了硬起了心肠。 “玩了这么久,还没玩够?”他很是不满。 “得了,太正经就不象你了。”我嘲讽地扬起了唇。 有人漏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大文学 人各有志,不是每一个人都热衷于功名。 “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云谦皱眉,还在苦心规劝:“如果只是不想为官从政,向父皇说一声,做个逍遥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我的父王和娘亲,他们可不是这样想。 而且,七年来,我早已习惯了飘泊,习惯了流浪,习惯了自我放逐。我再也回不去那个锦衣玉食的牢笼。 “好吧,就算你喜欢这种落拓的生活好了,弟妹呢?你的孩子呢?你打算让他们一辈子跟着你吃苦受罪,遭人耻笑吗?” 数年不见,云谦居然变得这么迂腐~ 我毫不留情,“哧”地一声,笑出来:“没影的事情,你居然说得有鼻子有眼。” “不要笑,”云谦一脸严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能一辈子浪迹江湖?就算你真的不在乎,你们家一脉单传,你这样做,又置三表姨丈,三表姨于何地?” 我没想那么远,我也不愿意去想。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吃饱了就睡,睡足了又是一天,我很满足,也很开心。 “乞丐也能娶妻生子的。”我不以为然。 “放屁!”云谦冷笑:“你以为你是谁?潘安在世啊?现在这样,能有女人看你一眼就不错了,还想着娶妻生子?呸!” “那要不要打个赌?”我随口玩笑。 “好啊,”哪知道云谦居然认了真:“就拿江小娅来赌!反正你现在左数右数,认识的女人也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江小娅?她不是失踪了吗?”我纯粹好奇。 “不就是江十七咯!”云谦撇了撇唇。 “她,是个女人?”我愕然。 “瞧,你现在的功能退化到居然连男女都分不清了!”云谦无情地嘲弄。大文学 我脑中掠过那个单瘦顽皮,大大咧咧,眼中总是闪着狡黠和算计的光芒的小男孩。 他,居然是个女人?有意思。 “你要怎么赌?”我跃跃欲试。 流浪的生活太无聊,的确应该调剂一下身心。 “很简单,咱们比赛,看谁能赢得她的芳心?输了的人必需无条件地替赢的人的做三件事。怎样,你敢不敢?” “哼,七王爷不愧是笑阎罗啊?这种不要脸的不平等条约,你也敢摆到台面上来?”我冷笑。 女人有多势力,有多贪慕虚荣,我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云谦天生风流,面带桃花,又扛着王爷的头衔,手里握着生杀大权。我就算放开了手脚与他公平竞争,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他与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比? 他想用这种办法,逼我回家,我才不会上当! “我没说完呢。”云谦笑得象条狐狸:“我让你先进攻,不但保证不跟你抢,而且还会替你制造机会,等你认为两人感情稳定了,有把握了我再出手。而且,你如果感觉到威胁,随时可以亮出你自己的身分留住她。如果抢过来了,算我赢,否则,算我输。怎样,这不算无耻了吧?” 这个办法,不但无耻,而且无耻到了极点! 表面听起来,我占尽了优势,然而细一思量,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如果我感觉到威胁,十七会变心,那么唯一的方法就只能是亮明身份。亮明身份,就必需回到家里。那么,就算我赢了十七的人,赢了赌局,最后也还是如了他的愿。 但如果,我不亮明身份,十七摆明了是个见利忘义,贪慕虚荣的女人。一个乞丐,好吧,就算现在不是乞丐是个捕快,又怎么与一个王爷竞争?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输。 输了的结果,我还是要回家! 左算右算,我都逃不出他的算计。 “怎么,你不是对自己充满信心?”云谦一脸嘲弄:“或许,你真的可以凭自身的魅力,令她对你死心踏地,根本就不必亮明身份。” 他在诱/惑我。 “如果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这么简单的挑战都不敢接受,还愤什么世嫉什么俗?乘早给我滚回逍遥王府去!”云谦鄙薄地斜睇着我。 诱/惑不成,又改激将了。 我明明知道,却还是经不起激。 这件事如果传回京城,在那帮损友的面前,我将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抬头挺胸做人。 “好,我接受。”我静静地望着他,慢慢地道:“可是,如果我赢了,我不会娶十七。” 云谦豪迈一笑:“那有什么问题?她的去留由你决定。” “好,你娶她。”我不动声色,淡淡地丢出条件。 “我娶?”云谦怪叫一声:“为什么?她那么爱钱,给点钱不就行了?” “对,十七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拿女人的终身开玩笑。所以,我赢了,你娶她。我输了,还是你娶她!”我哈哈大笑,推开门,扬长而去。 不是只有你会算计,兄弟我也不是傻瓜! 我不会永远处于被动,我也会反击的,亲爱的七表哥! 要玩,一起玩! 如果我必需回家,那么你必需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只有这样,游戏才算是真正的公平! 原以为赌局不过是赌局而已。 况且,不论输赢如何,她都是要嫁给云谦的,所以,我绝对不会对她动情。 然而或许是我真的寂寞太久,一袋红蓍,几句玩笑,她几经挣扎扔给我的五两碎银,井中秘道的一个试探的浅吻,几抹羞恼的微笑……竟然让我开始觉得这个游戏有点意思。 月影的死,她的眼中有悲悯,她的脸上有懊恼,她的心里有悔恨,只是,她强装着不在意。 于是,我惊讶地发现,她虽然栖身红袖宫,却是第一次杀人。 她,不够绝情,也不够心狠,更不够冷血。 所以,她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我对她,起了怜惜。 不过,我并不想为了她打破自己的原则,更不想如了云谦的意。 相处越久,我对她的了解越多,越发的迷惘。 她不同于我以往所认识的任何女人。 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时而天真,有点贪婪,有点狡诈,偶尔还会有一点点的小善良,笑的时候很灿烂,哭的时候很嚣张,个性张扬,说话直接,一点情面也不留,象个男人般爽直,却又不失小女儿的娇柔。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家,才能养出这么不羁如风的女儿? 云谦是个情场浪子,调/情固然是个中高手,风/流倜傥的外表,也是招蜂引蝶,迷惑人心的利器。 “你怎么慢得象乌龟?十七好象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如果是我,早就拐上/床了!”云谦一脸的唾弃。 那倒未必,我可以感觉,十七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急什么?游戏嘛,慢慢来才好玩。” “慢慢来?你不会让我等到十年后再出手吧?”云谦半是嘲弄半认真地笑叹:“当初我们的赌约,真应该设一个时限~失策,大大的失策啊~” 我笑了笑,信心满满。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云谦吃瘪,逼他娶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 因为,那家伙是世上最可恶的人。 偏偏,他的趣味,总是与我相投。 每每我看中的东西,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抢走。 最可恨的是,抢到手之后,他并不珍惜,要么束之高阁,要么转手送人,要么,索性弃如蔽履…… 115 平南番外(二) 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我以为我可以不动心。大文学 然而,云谦替她换药时,十七眼波中流转的娇羞与明媚,却是以往我不曾见过的。 那一次,我第一次感觉受到了威胁,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种味道,比童年时,云谦蛮横的抢走我的玩具,更让我郁闷。 当然这绝不是妒忌,绝不是! 那一夜,她在我的怀里哭泣,哭得声嘶力竭,而我,居然开始心乱。 我知道,这里必然有人来过,我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流动,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血腥气。 她分明受了伤,流了血,却死活不愿意对我吐露实情。 这是第一次,我对一个女人感觉到无力。 也是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与自私。 那一夜,看到她的泪眼,我第一次萌发想要帮她摆脱掉杀手的身份的念头。 本来,把无辜的她卷入我们兄弟的游戏之间,甚至还拿她的感情做赌注,的确失之厚道----最少应该给她一点补偿。 把她嫁给云谦,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固然符合她对于人生的追求,也满足了她物质上的**。 可惜云谦那人太过狡猾,最终的结果不一定能如我愿。 所以,帮她彻底摆脱红袖宫,找回自己的家人,或许才是也最需要的? 只是,她显然对我没有信心。大文学 当然,她从小生长的环境,一个杀手的所接受的最基本的训练,便是对人的防备。而我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无权无势又落魄如斯,她凭什么信我? 所以,我不怪她,因为我对她隐瞒了太多的事情。 我们彼此,都没有走到坦诚相待的那一步。 无庸置疑的是,当她选择扑向我的怀抱的那一秒,骄傲与自豪填满了我的胸臆。 那种感觉,似乎比研制成功某种毒药的解药更有成就感。 她白皙纤细的小手紧紧地攀住我的腰,埋首于我怀中嘤嘤哭泣时,巨大的怜惜,及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如闪电般击到了我最柔软的内心。 难道是太久没有女人的原因? 很奇怪,对着这样一个十七,我逐渐变得贪婪,我开始不想放手,我甚至偶尔会胡思乱想----如果,跟十七牵手走过一生,人生必定会十分地精彩。 当然,那只是偶尔,偶尔而已! 云谦实在太狡猾,似乎看出了我的转变,开始注意起十七。 我有些不安,因为一直以来,我们的眼光太相近,几乎我们彼此看中的每一样东西,都能吸引住对方的视线,从而展开一场角逐。大文学 二十几年,虽互有胜负,却从无例外! 可以说,只要有我们,就一定有战争! 他真卑鄙,说过不出手,竟然拿王爷的身份来压人。 看着十七羞红着脸,被他按在大腿上,我又气又急又妒,怒火在胸中狂燃。 居然很想砍掉那双按在十七身上的修长白皙的手…… 这疯狂的念头把我吓住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可能?云谦,是我的表哥,从小到大的玩伴,众多堂兄表弟之中,唯一一个与我惺惺相惜之人。 云谦的眼中闪过惊讶。 “平南,你是认真的?”他微眯起眼睛审视着我。 “没有。”我握住拳,竭力隐藏着自己的脾气。 “我想也是,这丫头除了眼睛有些灵气,长得并不怎样。”云谦淡淡地下了结论,眼中有炫目的光彩一闪而逝。 他潇洒而去的背影,令我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那种感觉,就象每次云谦决定出手抢我的东西一样。 同我一样,云谦似乎也隐瞒了什么? 所以,我决定不再兜圈子,要先下手为强。 想到便做,送走云谦,我便笔直走向十七的卧房。 先确定了十七的心意,再慢慢把她变成我的人。 不管云谦怎么快,都不可能快过我! 远远的,听到十七在低叫:“徒弟,徒弟~你别走!” 我不禁失笑,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收什么徒弟? “十七,又靥住了?”深吸一口气,我含笑敲开了她的门,以手撑着门框,摆出最诱惑人心的姿势。 她神色怔忡地站在了我身前,踮起脚去看墙角:“曼陀罗呢?” “嘎?”居然对我视而不见? 她说:“借你几滴血救曼陀罗。” 她还说:“这是祖传秘方。” 我知道,她又在捉弄我。 可是,当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偏着头,热切地望着我,她的眼中流光溢彩,她整个人光芒四射。 于是,我假装相信了她的信口胡吹,欣然同意了她提议。 不要紧,夜还很长,慢慢把气氛调上来,也不错,女人不就喜欢那一套? “万岁!”她冲过来,开心地抱住了我。 我笑了,心脏怦然而跳。 不知不觉中,做这些,似乎已不仅仅只是为了赢那场赌约。 如果我的血,能换她的回眸一笑,那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心底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我一跳。 我果然疯了,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原则? 然而,不知是不是巧合,饮了我的血的曼陀罗,居然真的渐渐绽放,如同月下笑靥如花的她。 看着她如孩童般拍手欢呼,我竟然有一股很强烈地冲动,无关赌约,只想要吻住那红润的唇瓣,明亮的黑眸…… “有这么开心吗?”我微笑着俯瞰着她。 “当然!”她用力点着头,一点也不掩饰心底的欢喜,眉梢眼角都染着快乐。 “喂,这盆花好象是我的诶?”我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那又怎样,我不可以抢吗?”十七以固有的蛮横斜睇着我。 “不,只要你喜欢,我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我深情款款地笑觑着她。 我知道,很少女人可以抗拒我的温柔。 “嗟,有什么阴谋?”她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十七,我只要你快乐。”我硬着头皮说了生平第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肉麻的情话。 可是,这句话出口,似乎夹了些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真诚。 无可否认,她无拘无束的笑容已深深地映在我的心版。 116 平南番外(三) 我觉得,她比任何女人都适合爽朗的大笑。大文学 十七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气氛突然变得冷凝。 “十七~”我喜欢你,请给我机会,让我们试着开始。 这样的谎话,突然很难说出口。 “早点睡吧。”她目光闪烁,打断了我。 月色下的她,脸上有一种绝决的凄然,令我的心中浮起前所未有的不安。 “十七,我有话跟你说。”不行,我得狠下心,机会稍纵即逝,等天亮,或许云谦就会出手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很乱,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快哭出来了。 我沉默,突然有些心软。 罢了,或许是我多心了? 十七并不是什么绝色,更不是温柔婉约的女子。 她太不羁,太莽撞,太张扬,也,太贪财。 她的身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迷。 她从头发到脚趾,没有一处符合云谦过往挑选女人的条件。 云谦不见得就真的看上了她。 退一万步讲,就算心动了,守着和我的赌约,他也不能那么快出手。 我还有时间,不必急在一时。大文学 “晚安。”我关上门,也关住所有的意马心猿。 可是,今夜的十七显然有心事。 她在我的房门外低吁短叹,徘徊留连。 “哎~”她每一声幽长的叹息,都如一颗石头在我的心湖荡起涟漪。 当她转身试图离开时,那纤弱的背影明显的写满了孤寂,令我的心脏蓦地抽紧,似乎有些无法忍受她离我而去的背影。 我很快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时机!我深知,不论多骄傲的女人,当她脆弱时都需要一个倚靠,而比依靠更令她们渴望的,是男人的呵护与疼宠。 这时候出手,拒绝的机会几乎是零。 于是,我果断地打开了房门,把她强行拽了进来,捧住她的脸,狂猛地吻了下去。 她的味道一如我想象中甜美。 不,应该说比想象中更诱人百倍千倍。 我把她抵在冰冷的墙上,贪婪地吻了她很久,那美好的触感,让我爱不释手。 她双膝发软,身体虚弱地往下坠,只能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白皙的小手揪住我的衣裳,表情迷惑又陶醉。 “平南~”激情中,她低低地呢喃着我的名字。 真是好笑,我并不是个不谙情事的毛头小伙,光鲜亮丽的身份令得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数不胜数。大文学 而我,对这些飞来的艳福,总是兴趣缺缺。 可她只是轻轻唤着我的名字,已然令我热血沸腾,欲/望如发狂的兽在体内横冲直撞,想要破体而出。 要她,要她,要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 我没有想到,吻她的感觉会那么美好。 这原本只是一次挑/逗,一次诱/惑,一个让她意乱情迷的手段,最后沦陷的却不止她一个。 谁能想象,这样一个长相平凡,只能算中上之姿的女人,只用一个吻就轻易勾出了深藏在我内心的欲/望之火,令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几乎失控! 幸好,只是几乎! 我尝到了她颊边的泪,那略带苦涩的泪水拉回了我的理智。 “十七,”我心中惴惴,不舍地放开她,轻轻地捧着她的脸,不确定地问:“你为什么哭?” 是不是我的莽撞和急切吓坏了她? 我又笑又叹,为着这样小心翼翼的自己而自嘲。 曾几何时,娘亲的泪都不能让我动容分毫,潇洒转身,绝然远走。 而她,居然轻易让我心乱。 咚咚咚!心跳的声音大得让我脸红。 沈平南,你完了,居然象个初出茅庐的笨蛋! 然而,我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刻拥着十七的我,是个甜蜜的笨蛋! “嘎?”十七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那一脸茫然的可爱,让我心跳加速。 “为什么哭?”我竭力放柔了声音,怕吓着了她。 “不是,是沙子迷了眼。”她抬起手,迅速地抹了一把脸,扬起一抹羞涩的微笑,被我吻得红润剔透的樱唇微微地翘起,在幽微的月光下,象一颗熟透的樱桃,害我的心脏狂跳。 我抬手,拇指爱怜地轻抚她的红唇,勉强压抑欲/望的结果,使我的声音沙哑暗沉:“十七,我好想吻你。” 事实上,我心里真正想做的远不止于此。 可惜,她的身上有伤,我不能……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我苦笑,只能用尽所有的意志,压住那些从每一个细胞里狂涌出来的欲/望。 老天,这真的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折磨。 她脸红了,掩着唇跳开,大叫:“不可以!” 此刻的她,就是一个天真未泯的小姑娘,哪里象个冷情狠绝的杀手? 我微笑,轻轻地环住她的肩,把她重新圈在了怀里:“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动你。” 她没有说话,脸上还残留着激/情的红晕,静静地依在我的怀里。 周围安静下来,月亮温柔地探着半边脸。 很奇怪,只是这样轻轻地拥着她,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已涨满胸臆。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想家。 想要把她带回去,给久未谋面的爹娘看。 突然觉得如果是为了她,放弃我长久的坚持,回到那个让我厌恶的家庭,也未尝不可一试。 当然,这种可笑的念头转瞬即逝,绝不会让云谦知晓,更不可能付诸行动。 今晚的她,显得格外的乖巧与柔顺,令我微微不安。 胜利来得太容易,太突然,反而有一种梦一般不真实的感觉。 “十七,”我含着笑低声地调侃着她:“你突然变得这么柔顺,我有些迷糊,不知道抱的是不是你?” “江小娅。”她含糊的低语。 我心一震继而涌起狂喜:“什么?” 她肯把名字告诉我,是不是意味着她打算与我坦诚相待?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害羞了?还是犹豫了?还是悃了? 是,我忘了,她身上还有伤。 “睡吧。”我没有再迫她,轻拥着她,柔声低语。 至少在今夜,我的怀抱,会是她最宁静的港湾…… 117 故布疑阵(一) 一株古松傲然挺立在崖边,山岚,云雾缭绕其上。大文学 红日当空,远山层层叠叠,群山苍茫,银装素裹。从山间、崖底漫涌而上的云朵,被冰雪反射着,染上了五彩斑阑的颜色。或如玉兔,或若苍狗……神态万千,变幻莫测。 强劲的山风刮着我的脸,舞动着我的衣袂,远处传来报国寺的钟声,给人一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听说十三年前有狂徒在报国寺劫持了龙御的永福公主,遭到大内高手围堵,最后被逼无奈,从此地跳下了万丈绝壁。 因永福公主名讳中有个雪字,因此,这里得了个美名,叫飞雪崖。 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尤其是发现这个故事,或许跟我们四个人的其中一个有着莫大的关联时,我越发喜欢这里了。 只要闲暇时分,便要到这里来坐一坐,走一走,让山风吹一吹脑子,就算什么都不想,只听着暮鼓晨钟,也是一种享受。 曲指一算,离开洵阳,来到京城已两个多月。 初进京城,尚未落足,聂祈寒便领着我直奔锁情楼,站在那些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前,他微笑着如是说:“从今天起,你是云疏影。” 于是,从那天起,王府的种花丫头江小娅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锁情楼的舞姬云疏影。大文学 当然,与之相对应,洵阳第一名妓可凤也从这个世上消失,摇身一变成了锁情楼里的丫环小凤。 之所以选择做个舞姬,完全是逼于无奈----琴棋书画都不可速成,唯有跳舞,靠着我小时学过两年芭蕾舞残留下的一点基本功,还能临时恶补一下。 由于我的脾气学不来狐媚那一套,只得另辟奚径,把剑术揉进舞蹈,以柔媚不足,阳刚有余的新颖舞姿,充充门面。 私下里,我时常以公孙大娘第二聊以自慰----她老人家博得诗仙盛赞,留下千古名句,我步她后尘,在古代混口饭吃,也不算太丢人。 如果说聂祈寒对我的信心来自于无敌与生俱来的美貌,那么我的信心则来自于满腹才情的可凤。 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可凤施展了浑身的解数,拿出身为洵阳第一名妓的看家本领,令我名声大噪,从默默无闻的舞姬,一跃成为锁情阁的红牌。 平心而论,如果抛开“自尊心”这种无聊的问题,这样的生活,还是蛮滋润的。 每天锦衣玉食,唯一的工作就是打扮得美美的,在台上跳一支舞,然后就被一群所谓的达官贵人追逐。 面对任何人,都不必操心我的行为是不是会引起误会,会不会给了别人和自己希望,更不必害怕会沾染上感情,只需端着架子,朦胧的微笑微笑再微笑。 每天的生活,不过是在演戏而已,完全不必动脑筋。大文学 谢幕之后,一切便归于沉寂。 所以,我几乎有点喜欢上这种生活了。 只除了,心头偶然掠过的一个名字,会让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平南,平南应该是恨我的吧? 恨我的不告而别,恨我的虚情假意,恨我的任性妄为…… 我不自禁地自嘲。 女人,果然是世上最无情也最自私的动物。 我面带微笑与他在晨曦里拥抱,送走满心甜蜜的他,转身便带着他的小金人和曼陀罗远走高飞,不知所踪。 我不敢去想,他回来面对那一室的空寂,该是何等的震惊与愤怒。 是,我是个骗子,而且是个贪财的骗子。 我带走了他的小金人。 平南那人就是笨,怀里揣着那么大一砣金子不去换钱,偏要去做乞丐。 我比他聪明,有钱不拿是傻子。 反正离开是要被他恨的了,索性让恨来得再深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事实再一次印证了:感情和女人,果然是世上最脆弱也最不可信的东西。 爱情诚可贵,金钱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今天,我立于悬崖峭壁之上,念着他的名字,心脏已不会扑扑乱跳。 我知道,平南于我,已经成为了一个遥远的过去。 现在,我只关心与我有关的人和事----辟如:羽衣。 这个存在于我的脑海,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的少女,凭一个名字,便让我莫名放弃了挣扎与反抗。 我很想知道,她跟无敌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潜意识里,会觉得她是那么重要,甚至还能在冥冥中左右我的思想? 我不知道聂祈寒安排给羽衣的身份是什么? 但我知道,聂祈寒对她保护得相当周全。 至今为止,不论我怎么旁敲侧击,他都没有松口允许我见羽衣。 无情对此讳莫如深,每次我把话题绕到羽衣身上,她都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她,好象成为了红袖阁的禁忌。 如果因为他们的三缄其口我就放弃,那我还叫江小娅吗? 其实在青楼做一个花魁还是有好处的,如果是当红的花魁好处就更多了。 最大的好处,就是往来无白丁,每天接触的人非富则贵,手握大权。 而男人在纵情声色之时,意志往往最是薄弱,几杯黄酒下肚,再听得几句奉承之词,十个里倒有八个把不住门。 聂祈寒也一直用这个方法套取了大量的情报,运用到生意及杀人中去,无往不利。 不过,他忘了一点。无论多周密的情报网,也必需经过一条条线才能织成。 以前,那些线由各地交到月影手上再汇集给他,而现在,这些成了我的任务。 我只要在中间稍做手脚,便能蒙蔽他的视线。 换言之,经过筛远之后,我想让他看什么,他就只能看什么。 他很不幸,惹到了我江小娅。 我最恨别人的威胁,他却偏偏一直在用这招----以前是毒,现在是羽衣。 我稍稍利用了一下这个网络,便查到了一些很有趣的资料。 除了我,无情,月影,羽衣,都是十八岁。 换言之,红袖阁里的顶尖杀手,都是同年的。 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那些残留在脑海里的碎片告诉我,姓聂的收集了一百个同龄的女孩,关在一个无人的荒岛上,进行了长达十六年的封闭训练。 只不过,到最后,活着走出那座荒岛的只有四个人而已。 118 故布疑阵(二) 我相信,如果聂祈寒不是有什么怪癖,喜欢收集同年龄的女子做徒弟的话,这其间必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大文学 我打算,慢慢地跟他周旋,挖出他的秘密,再亲手把他送上断头台。 想一想,那一刻,该是何等的激动人心? 为了那一刻的到来,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聂祈寒一定没有想到,他把我送进青楼之日,其实就是他自己走上绝路的开始。 正想得入神,身后传来轻微的足音。 我微微一笑----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转过身,入眼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人。 我很确定,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以她的气质,想要让人忘记很难。 奇怪的是,我却觉得她的容貌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住在锁情楼两个月,使我对于这个时代的服饰的认识程度有了质的飞跃。 她的穿着简单,却绝不随便,品味高雅中透着华贵,身上每一样饰件都很有质感,就连衣服上的盘扣都镶着顶极的珍珠。 如果没有看走眼,随便拿一件,都足可让普通百姓吃喝一辈子。 我只扫了一眼,便可断定----她的身份,必然极为显赦。大文学 这里是报国寺的后山,地点极为偏僻,只有一条极隐蔽的小路,如果不是相当熟悉地形,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只是,象她这种雍容华贵的女子,怎么会不带随从,孤身来到这么荒凉的地方? 显然,我的出现,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很快地归于平静。同时也令她心生警惕,迟疑地站在远处望着我,不肯过来。 我朝她微微欠了欠身,举步朝山下走。 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刚好一阵山风吹过,扬起了我覆面的轻纱。 原本端庄华贵的美妇人,先是一脸震愕,接着失态地冲过来,想要拽住我的手,清润低柔的嗓子夹着颤抖:“璃儿!” 这个状况不在我的预期之中,因此我稍稍错愕了一下。 如果是两个月前,或许她就抓住我了。 可是现在,我只轻轻一侧身,轻易地避开了她的接触:“让开!” “不,璃儿,你别走!”她又急又慌,错身拦在了我的身前----正确的说,是站在了路的中间。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我如果想要通过,就必需推开她。大文学 前方的树林里传来极轻微的沙沙声,提醒我有一群高手正往这边赶。 我退后一步,手悄悄地按住腰间的软剑,淡淡地提醒她:“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两条人影从树林里飞奔而出,把那美妇人挡在身后。 我抬眼轻轻一扫,已发觉两旁和树林里,最少还隐藏着四五名一流的高手,正虎视眈眈地监视着我。 “你们想干什么?”我蹙眉,带着点强装镇定,又有些慌乱的表情望着他们:“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佛门净地,难道朗朗乾坤之下,竟要打劫不成?” “大胆!”两个明显是侍从身份的男子齐声喝斥。 我心中冷笑,勾下头装出惶恐的样子。 “云统……你先下去吧。”那美妇人定了定神,柔声吩咐,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 “夫人,这女人来历不明,且故意以纱巾覆面,在此故弄玄虚,属下怕……”那个叫云统的男人,挺直了背抱拳一揖,却并不退后半步。 “不碍的,”女子柔和一笑:“你们就在我身边,她一个孤身弱女子能奈我何?我只有几句话,问完就走。” “夫人,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还是小心为上。”说这话的时候,云统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毫不掩饰对我的怀疑。 “我自有分寸。”女子娥眉微敛,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是。”云统噤声,悄悄地退到一旁。 “姑娘,对不住,下人有欠管教,失礼了。”她朝我抱歉地一笑。 那云统虽是下人,气势不凡,神色之间颇为倨傲,大有睥睨天下,唯我独尊之概。 一个下人尚且如此,主人的身份如何更不必说了。 况且,如果没记错的话,禁军统领恰恰姓云。那么,我可不可以假设,这云统,其实是云统领的略称?是她一时口快,未及思索造成的后果? 综上所述,十之**这个女人就是我要等的那个正主。 “小女子无意冒犯夫人,还请你大人大量,放我回去。”我微微露出惊惶的神色,朝女子敛衽,行了一礼。 “请教姑娘芳名,今年贵庚?”她美目流转,热切地望着我。 我略略犹豫,做沉吟未觉状。 “大胆,夫人问话,为何不回答?”云统大声喝叱。 “小女名姬月影,今年呃,十九岁。”我垂眸,不动声色地抛出诱饵。 “十九?”她的脸上立刻显出失望之色,失神地低语:“不对啊~会不会弄错了?” “是,不知小女子可否离开了?” “你,是哪里人?”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似乎想把我的面纱灼穿。 “洵阳。”我恭敬地答。 “在洵阳出生?”她似乎不死心,立刻追问。 “是,土生土长,这是第一次来京师。” “那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听说这里有个断崖,曾经坠过一个公主,一时好奇,找了过来。” “休得胡说!”云统一脸惶恐,厉声喝斥。 她陷入沉默,神情悲伤而绝望。 “夫人,时候不早了~”云统面露不忍之色,在旁低声地提醒:“咱们该回去了。” 她不答,任狂风掀起她的衣袂,呆呆地矗立着,直直地望着崖下,目光似穿透山岚雾气,穿透了时光的洪流,停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众侍卫大气都不敢喘,躬着身子等在一旁。 “对不起,我可以走了吗?”我躬着身子惶恐地问。 她听而不闻,竟似已进入了冥想之中。 云统没有说话,不耐地冲我挥了挥手。 我匆匆地离开。 “怎么会是洵阳……十九……不对啊~”忧伤而绝望的低语,随着风断断续续地传来。 119 勾画蓝 我勾着头,匆匆地下着山,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大文学 通往报国寺的那条山路,表面看来虽与平时无异,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路上多了许多行人,各个身手矫健,目光敏锐,不时警惕地来回审视着路人。 据此可以推断,这个女人的身份,十之**是当今的周皇后。 我一直怀疑羽衣就是当年丢失的公主。 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聂祈寒对她如此保护周到的行为----那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非关键时刻,绝不会轻易出手。 可是,周皇后的表现,却让事情发生了出人意料的转变。 难道,我弄错了?公主并不是羽衣,而是无敌? 如果是这样,聂祈寒把公主抛出去,把羽衣保护起来的理由是什么? 可是现在,诱饵已经抛出,命运的齿轮已开始转动,我也没有办法再叫停。 如果猜得不错,我已成功地挑起了她的猜疑之心,只要她心动,必会派人去查。 以她的势力,自然会很快找出月影,发现蹊跷后,不难顺藤摸瓜再追查到京城。 只要把调查的方向锁定到京城,锁定在青楼,那么咬住聂祈寒就是迟早的事情。 对我来说,最大的危险是萧云谦。 如果事情闹大,出面的那个很可能是他----还有平南,我不知道他是一直跟着他,还是已经离开。 我有七成把握他不会随着萧云谦进京。 毕竟,他是个假衙役,跟在萧云谦的身边,是偶然,也是暂时。他应该不会那么傻,一直跟在他身边,等着身份被揭穿。 而且,据我所知,萧云谦办案有个怪癖----他向来不喜欢带着人走动,习惯到当地再指定人协助。 但是,从另一方面讲,这件惊天大案要告破,最大的希望也在萧云谦身上。 只有他出面,十三年前那一系列的连锁失踪女童案,才有可能被彻查清楚,揪出聂祈寒这只幕后黑手。大文学 帮羽衣和无情找到自己的家人,替那些死去的孩子报仇,替我,出胸中一口恶气,同时也能彻底脱离聂祈寒的掌握,回复自由的生活。 所以,从这一方面想,我甚至有些期待萧云谦返京。 我心神恍惚,正忽忧忽喜,反反复复的时候,迎面被人撞了一下肩头,抬起眼一瞧,居然是无情。 “对不起。”她稍稍欠了欠身,眉毛轻轻一挑,眼神略带责备。 怎么搞的?脑子扔在家里没带出啊,后面跟着那么长一条尾巴都一无所觉? “没关系。”我回以一笑。 闪神了,帮我搞定。 她没有说话,与我擦肩而过。 我头也不回笔直走进了一条小巷。 “怦!”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呼喝奔跑声响起。 我微微一笑,提气飞奔,在小巷里左穿右插,很快地到了两条街外的金水大街,汇入了满街的人潮之中。 为安全起见,还是在街上兜了一个大圈,这才回到锁情楼,无情先回来,已在我房里等候多时。 “十七,你太大意了!”无情蹙起眉尖,冷声批评。 很奇怪,自月影死后,她不再叫我无敌,只唤我十七。 “走了那么远的路,都累了吧,喝口茶再说话。”可凤笑盈盈地端了两杯香片过来,缓和气氛。 可凤因染上天花,病虽治愈,脸上却变得坑坑洼洼,昔日绝美的容颜尽毁。为了能顺利呆在我身边,我让无情替她弄了张人皮面具戴着,不至于吓到来寻欢的客人。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目的也并不单纯,可凤却因从此又见天日,能与人正常交流而感恩戴德,对我死心踏地。 “说吧,为什么又去报国寺?”无情并不去接可凤的茶,表情冷漠。大文学 “无聊,走走咯。”我随意地耸了耸肩,啜了一口香片。 嗯,入口微苦,继而回甘,满口生香。可凤泡茶的手艺又进步了。 “无聊?”无情冷笑:“知不知道,加上今天,这个月你已去了五次了!” “有那么多次?”我望着她微笑:“我倒没在意呢,只是闷,就去走走了。” 她记得倒清,只怕自己的事不做,专门盯着我咯? “那里有什么好?”无情皱眉:“今天还惹来大内的侍卫跟踪,要不是我,这个锁情楼可就曝露了!” 大内侍卫? 由她的嘴,越发印证了我的猜测是对的。 “没那么严重,”我依然皮皮地笑:“龙御王朝哪条律法规定了青楼的女子不能去报国寺上香?” “十七!”无情提高了声音,不悦地瞪着我。 我伸手掏了掏耳朵笑盈盈地看着她:“我又没聋,你不必吼那么大声。” “十七,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无情见我吊儿郎当的,无奈地叹道:“知道吗?从你进入王少琛家当丫头开始,你就变了,变得一点也不象以前那个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无敌了!” “天下无敌?”我哈哈大笑:“无情,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下无敌的人?” “至少以前的你,满身的霸气,有一股让人心悦诚服的力量。”无情表情严肃。 “你的意思是说,杀了月影之后,我变得不那么让你服气了?”我微笑。 我又不需领军做战,也不需雄霸天下,要那么多霸气做什么? “别曲解我的意思。”无情叹气:“无影她太傻,太争强好胜,太想博得师傅的欢心与怜惜。我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月影即无影,我们四个,无敌,无情,无影和无忧(羽衣)是红袖阁最顶极的杀手,成为聂祈寒一手打造的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 我错手杀了无影,无异于让聂祈寒断了一条胳膊,无怪他要重罚于我,吸了我的血,还罚我入青楼。 “既然是迟早的事,那有什么区别?”我依然是不痛不痒的表情。 “你明知道,师傅一直想逼你进青楼。所以,以前不论月影怎么挑衅,你都不予理会,可这次为什么不想忍了?”无情却很激动,握着拳在房里踱来踱去:“别告诉我,你喜欢这种倚门卖笑,迎来送往的生活!” “这种日子也没什么不好。”我微笑以对。 日子清闲,生活优渥,而且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只需换位思考,就能取得心理平衡。 就当成,我不是入了青楼,而只是做个舞者,一切ok。 “十七,我真是错看了!好,你自甘堕落,我也无话可说!”无情气结,怒气冲冲地走了。 “小娅,”可凤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她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笑睨了可凤一眼。 只是,我不确定这种友情,相比她心里的权力**和长期在聂祈寒的魔爪下求生存而积累的畏惧感,哪样来得更深刻? 我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测试友情,对不? “你又何必得罪她?”可凤忧心冲冲。 “你怕我孤掌难鸣?”我笑吟吟地拈了颗瓜子悠闲地嗑着。 “多一个人帮你,不是更好吗?”可凤柔声劝解。 “帮是肯定要她帮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至少,我得先确定她不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经过了月影事件之后,我对红袖阁的女性杀手间的友情的牢固度持合理的怀疑度。宁愿孤军奋战,也不想拉个敌友未明的女人做盟友。 “嗯,如果我有无情那么能干就好了。”可凤若有所憾。 “可凤,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按住她的肩,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是我亏欠了你。” “别这么说,”可凤红了脸,垂下头声音极轻:“那是我的命,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那条陋巷里苟延残喘,与烂泥为伍……” “行了,”我急忙环住她的肩,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我们也不要相互道谢了。总之,我答应你,即便是倾尽所有,也一定会把你从这火炕里带出来,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男人,过上正常快乐的生活。” “不,”可凤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中蕴了泪:“可凤此生,早已不做此想。能伴着姑娘一生,已是我的福气了。” “喂,我对当拉拉可没有兴趣,你别乱说。”我跳开三丈远,使劲搓着双臂,一副敬谢不敏状。 “哧!”可凤忍俊不禁,白了我一眼:“放心,你这么千娇百媚的一个人儿,肯定会有男人把你捧在手心,我可不会做那恩将仇报的事。我所求的,不过是服侍姑娘一辈子而已。” “得了,”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唇:“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王爷那么标治的一个男人,难道你真不动心?”可凤笑着打趣。 “了不起,一只喜欢翘尾巴的孔雀而已!”我很不屑。 “沈公子呢?”可凤又问。 “不觉得他实在太过平凡了吗?” 瞧,我已能面不改色地拿他开玩笑了。 情之一字,不过放屁! “哎,真不知要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你,让你动了春心?”可凤似真似假地叹息。 “别费心了吧,”我哈哈大笑:“在我眼里,他们通通不如银子可爱!” “你呀,”可凤曲指点上我的额:“等你老了,就抱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过去吧!” “错了,”我笑嘻嘻地捏住她白皙的手掌:“我要左手抱银子,右手抱你!” 120 一本血债 身为一个花魁的最大好处,就是不光是客人挑你,你也能在最大可能的范围里,挑选客人----完全不接那当然是不可能。大文学 但是,偶尔的拿跷,是被允许,也是必需的。 尤其是当云疏影的身份还是个清倌,这种挑剔就更显得合情合理了。 那不但可以向征着你的身份,你的价值;而且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给那些前来寻欢的客人带来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刺激。 他们遇到阻饶,自然会越挫越勇,先是蜂拥而至,继而相互攀比,于是花魁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替老鸨赚取更多的金钱。 当然,这一切,关键在于尺度的掌握。少则无用,过则不及。 这一方面,可凤有着相当成熟的经验和运作模式。 我完全不必操心,全权交给可凤去操作。 我所要关心的是那盆该死的曼陀罗。 目前因云疏影还是个清倌,我还不必替可凤的贞操担心。 但随着我的名头越来越响,这种日子就越临越近。尤其最近几天,老鸨总是在我耳边明喻暗示,看着我的目光就象看着一块上等的肥肉,等着卖出一个绝好的价钱。 所以,我更加把全部的心神都扑在了曼陀罗上,希望我的催眠技术早日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哎,不能不承认,女人是贪心的。 玩着火却希望火不伤人。 青楼里别的没有,男人是最多的。而要从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身上弄几滴血,那简直太容易了。 乘着夜色深浓,我随便摸到哪位姑娘的房里,放点迷香,闭着眼睛就能逮一个倒霉蛋。 麻烦的是,这朵妖花,也不知是不是食髓知味,每日所需的血量正在急骤增加。大文学由最初的一日三滴血,渐渐增加至每日一茶盏的血。 我真担心,长此下去,最后会发展到日需一大海碗的人血。 那将是个十分令人头痛的问题。 可恨的是,那个白胡子老头,自我入京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出了洵阳的地界,他再也不肯入我的梦里。 现在的情况,象以前那样用绣花针刺破皮肤,一滴滴地挤未免太慢。逼于无奈,我只得让无情做了根吸血的中空管子,扎进去替人放血。 这样一来,难免留下痕迹。 因此,我不能再把目标锁定在我隔壁的姑娘的房里,得分散到这个大楼的各个层面,各个房间,很小心地把范围扩大。 因为不能做得太明显,只能打乱顺序乱跑。 为了确保做到雨/露/均/沾,人人有份,我甚至弄了个小本本,把采血的时间和地点都一一登记----哎,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一本血债了! 奇怪,古代的青楼怎么不开成连锁店呢? 那样的话我肯定会跑遍全京城,每一家都去采一点,万一出事,就算神仙也查不到我身上来。 哎,可惜!我再怎么换地方,也离不开锁情楼。 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我江小娅会是个跑到古代当采血员的命。 抱怨归抱怨,该做的事情咱还得做。 我倚在栏杆上,膝上放着一只小碟子,慢长斯理地嗑着瓜子,眼睛瞄着楼下进进出出的客人,算计着他们血管里的那点血。 今天运气不好,在这里守了小半个时辰,来的都是些身材瘦弱的公子哥,好容易来个强壮的,还偏偏进了昨天我采过血的春桃的房。大文学 正等着不耐烦,从楼外进来个大胖子,一看就是体质强壮,热血沸腾的那种。 我两只眼盯着他,随着他的脚步迈进,一点点地转动。 “小娘子~”他抬起头,与我打了个照面,立刻咧开血盆大嘴,露出一个恐怕的笑容,满脸的肥肉争先恐后地抖动,挤出一条条深沟。 “哼!”我冷哼一声,抖落那一身的鸡皮疙瘩,端了碟子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小娘子,你别走啊,哥哥来疼你~”三楼底下,那恶心肥肉男的呼喊如附骨之蛆直追了上来。 “怎么了?”可凤听到声音,挑了帘子从内室走了出来,惊讶地望着我:“瞧你走得那么急,难道撞鬼了?” “嘿嘿,”嗑了那么些瓜子,我也渴了,抄起桌上的茶杯一仰脖子喝光,抹了把嘴,道:“不是我吓你,那个人真的比鬼还可怕。今天也不知哪个姐姐倒霉,接了他,非给他那一身的肥肉给压死不可。” “哧!”可凤乐了,横我一眼:“又胡说了不是?” “喂,我可不是吓你!”我比手划脚:“他人有这么宽,笑起来,嘴巴里能塞进一个苹果,脸上的褶子很夹死苍蝇!” “呵呵~”可凤被我逗得捂着嘴笑弯了腰。 “真的真的!你不信,等着今天晚上出人命吧!” 两个人正嘻嘻哈哈闹成一团,门外传来笃笃笃地敲门声,接着,老鸨那拨尖了的嗓子在叫:“疏影姑娘~” “什么事?”我不耐烦地隔着帘子应了一声。 今天的舞已经跳过了,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啊。 “你出来一下。”她扬着声音催促。 “我去看看。”可凤知道我不喜欢跟这个老鸨搭话,走过去开了门,施了一礼:“妈妈好,我们家姑娘乏了,睡下了,有什么话,我传给她吧。” “睡了?”老鸨登时就不高兴了:“真当自己是个小姐呢?这么早就睡下了?” “妈妈见谅,姑娘今儿个身子不太利索。” 我在内室听了不觉微笑。 这就是可凤的聪明了,她不说我病了,只说我身子不利索。因为我刚才端着碟子在走廊上嗑瓜子呢,楼上楼下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瞧见了。 在青楼里生活,总有那么些人喜欢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也总有那些见不得别人红的,暗地里打小报告,抽冷子给你下拌子的人和事多了去了。 就得象可凤这样处处防着,事事提点着,小心谨慎地度过每一天。 哎,我真是不能想象,万一没有她,我的青楼生涯会被我过成怎样的血雨腥风? “是吗?”老鸨愣了半晌,沉着声音道:“你去跟她说,今儿个楼里来了贵客,服侍你家姑娘换了光亮些的衣裳,出来陪着喝杯酒。” “妈妈,楼里哪天不来贵客呢?”可凤陪着小心,极力婉转推辞:“姑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拗着她来,怕是不但哄不了客人开心,还会得罪了客人,反为不美,你说是不?” “哼!”老鸨冷哼一声,推开可凤径直闯了进来,冲着我冷笑:“疏影,我惜你身娇年幼,又是个美人胚子,平日里总宠你几分。可使性子也该有个度,不舒服就该在屋里老实呆着,谁让你在廊里招蜂引蝶来着?如今客人指明了要你。他可是个万分金贵的主,咱们锁情楼委实得罪不起。你也别给脸不要脸,总拿着架子。我把话扔这里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叉着腰,连珠炮似的噼哩啪啦说了一大堆话,对我又夸又损,连哄带吓的,目的不外是希望我去陪客人喝酒。 “妈妈,话不是这么说,”可凤见我面色阴沉,怕我一个忍不住跟她起冲突,急忙拦在我前面陪着小心:“本来在楼里住着,这是迟早的事。来了贵客,我们姑娘出面去陪着喝几杯也没什么。只是今儿个,她是真的不太舒服,妈妈可否宽限两日,等她身子好利索了,再陪不迟?” “滚,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妈妈脸一沉,捋起袖子就要挥她的耳光。 “妈妈,”我手一扬,一把扣住她的腕,冷冷地道:“不就是喝杯酒吗?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动手教训我的丫头?” “哎哟哟哟~”她痛得面色苍白,躬着身子不停地呼痛。 “走,带我去瞧瞧,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装做没有听到拽着她往屋外走。 “乖女儿,你好大的手劲!”妈妈白着脸哀求:“快点放了我,我的手快断掉了!” “哼!”我轻轻一推,她朝后连退了几步,撞到虚掩的门上,一跤跌了出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直哼哼。 “哎呀~”外面先是响起一片惊呼之声,紧接着是“噗哧”“嘻嘻”“哈哈”各种笑声此起彼落。 “看什么看?”老鸨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利眸四面一扫,河东狮吼:“还不给老娘去做事,回头撕你们的皮!” 众女子嘻笑着纷纷散开。 “妈妈,走吧!”我冷然一笑,昂然而出。 md,凭什么人家别的穿越女主在青楼里都玩得风生水起,每到危难关头,必有俊美多金的帅哥挺身相护,而我就得自生自灭? 虽然从进锁情楼的第一天,我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把自己的第一次,落到那么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手里,怎么都心有不甘。 很好,我倒要看看那头肥猪是个什么厉害的来头? 我不介意让他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试试我的催眠**究竟练到第几层? 121 不如遗忘 到底是京城,王爷世子满天飞。大文学 那个让老鸨畏之如虎的男子,原来是征西大将军的公子朱盛,这还不算,据说他的姐姐是宫里炙手可热的容贵妃,仗着这些姻亲关系,成就了朱公子京城恶少的大名。 “妈的,王妈妈怎么去那么久?这锁情楼是不是不想开下去了?信不信本少爷一把火烧了这破楼?”还没进门,远远便已听到朱公子正中气十足地在大放阙词。 “来了,来了,这不是来了嘛~”老鸨扭着水蛇腰,挥着手绢,一阵风似地刮了进去,捏尖了嗓子笑道:“哟,刘公子,姑娘家家的总要打扮一下的嘛,瞧你急的~” “操!大爷姓朱!”那只猪暴跳如雷。 我跟在老鸨后面,笑得差点跌倒。 牛公子也好,猪公子也罢,反正都是畜牲,有啥好争的? “哟,”老鸨尴尬得拿帕子直抹汗,急急把我拉出去做挡箭牌:“疏影啊,还不快给朱公子见礼~” “猪~公~子好。”我拖长了声调,欠身福了一礼。 “好,小娘子好~”朱盛不错眼珠子地盯着我,迎上来,胖大的手掌便要握我的手。 我轻轻一闪,灵活地躲开他的猪爪,笑着执起桌上的酒壶道:“猪~公~子,你一看就是个英雄人物,来,我敬你一杯。” “你们好好聊,我先下去了。”老鸨满意地离开。 “小娘子敬酒,老子就是死都要喝的~”他哈哈大笑,接过酒杯,眉毛都不皱一下,立刻一饮而尽。 我心中大喜:还京城恶少哩!原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个草包! 看来根本不用催眠术,只凭我做“午夜玫瑰”练就的那身灌人喝酒,骗人消费的本事,搞定他就绰绰有余。 果然,我左一句英雄,右一句好汉,几句甜言蜜语的迷汤灌将下去,那头猪就不知东南西北,到得后来索性不用杯子,换用海碗狂饮。大文学 “猪~”我用脚尖踢了踢趴在桌上酣声四起的某只。 “小,小娘~”他挣扎着睁开喝得通红的猪眼,双目失焦,含糊地低语。 “没用!”我拍了拍手,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影姑娘,”门外站着两个龟公,闪身拦在了我的身前:“妈妈让你今儿个侍候朱公子。” 拷,居然还配两个门神站岗? 行,活人都不怕还怕一只醉鬼不成? “两位大哥,我睡不惯这房里的床。”我抬手轻掠鬓发,冲他二人嫣然一笑:“能不能麻烦二位搭把手,把猪~公~子抬到我房里去?” “这~”那两只以为我会闹,没想到我竟提了这样一个要求,一时怔住了。 “怎么,妈妈不会连这个也不肯通融吧?”我不悦地拉下脸。 那两人对望一眼,也知道我在楼里的身份,不愿得罪,于是跟我进了房,一人搭着那头猪的一条臂,搀着他往我房里走去。 可凤正焦灼地在走廊上不停地走来走去,见我平安回来,不觉松了一大口气迎了上来:“怎样了?” “没事。”我微微一笑,示意她先进房。 这一刻,这锁情楼里,上上下下躲在房门外,藏在柱子旁,或索性站在走廊上,偷偷窥视着我,想看我哭闹的人只怕不知凡几。 见到我笑脸盈盈,想必都大失所望了吧? 只要一想到她们脸上那精彩的表情,我就忍不住得意。 哼,想看我江小娅的笑话?下辈子也不可能! 男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在可凤的指点下,猪公子被扔到了我那张柔软舒适,散发着淡香的床上,四仰八叉,睡得挺香,嘴角还流着口水。大文学 啧,好好一张紫檀雕花大床,被他一睡,愣是变成猪窝。 哎,从今天晚上起,我得另找睡的地方了。 “江姑娘,”掩上门,可凤拉了我的手走到外间,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凉拌。”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开始把那重死人的珠钗摘下来,随手扔到桌上,叮叮当当一阵好听的环佩声响起。 “哎呀,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说吧,你要怎么办?”可凤蹙起了眉,一脸忧心。 “喂!”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斜睨着她:“不是早说好了,你得替我陪客人,不会见他太丑,临时打退堂鼓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凤急得两手连摇:“先别说姑娘对我的好,我现在的身分哪是挑客人的时候?可是今天不同,明儿早上,客人是要验红的,若没有,退银子事小,失了楼里信誉,欺骗客人事大,妈妈怎么可能饶你?” “哧!”我见她急得脸都白了,不由失笑:“笨蛋,解铃还需系铃人。不就是要见血吗?那咱弄个血淋淋的场景给他瞧,不就得了?” “你~”可凤愕然地瞠大了美目。 “没错,反正是要取他的血,浇花,顺便制造落红,一举两得,何乐不为?”我抿唇而笑,取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丫的,为了诳这只猪喝酒,没少浪费我的口水。 “好,我去拿花。”可凤喜滋滋地跑去阳台上把暗藏的曼陀罗搬了出来。 从怀里摸出那支长约寸许的空心银针,我很好心地用烈酒消了毒,拿出小刀,在曼陀罗的花梗上轻轻划了一刀,流出些白色的液体,抹在针尖上。 我记得平南曾经说过,曼陀罗花,叶,果,皆可入药,味辛性温,药性主镇痛麻醉。但我每日都需要用,摘花除叶显然都不是最佳的办法。我想出个划皮取汁的法子,用在临床之上,居然也颇有效果。 这个事实不能不让我很是得意了一番----看来,我江小娅在医学上还是有点天赋的,是吧? 可凤从衣厨里拿了只玉碗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卧室。 猪公早醉死过去,摇也摇不醒。 我冷笑,曲指一弹,银针脱手飞出,刺入他的手臂,少顷,一股鲜血顺着中空的管子流到玉碗之中。 可凤从襟口抽出一条雪白的丝绢递了过来。 “给我干嘛?直接到碗里浸一下扔到床上就ok了。”我顺手便把丝帕往玉碗里塞,血淋淋的提起来,作势欲丢。 “别~”可凤阻止不及,骇然地看着我:“我的好小姐,只是落红,你以为杀人啊?弄那么多血~” “呃,我哪里知道落红是啥样的?”我嘿嘿一笑,取了巾子扔到一边:“没事,反正血多,只当实习一次,下回咱就有经验了。” “这种事也用得着积累经验?”可凤又气又笑地白了我一眼,有些担心地望着沉睡的猪公子:“放这么多血,不知有没有事?” “安啦,一个成年男人,一次输个几百cc的血,很正常。人体有造血功能,可以自动补充的。”我摇了摇头,很不以为然地道:“这家伙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血脂太高,我帮他放掉一点,换点新鲜血液,搞不好还能延长他的寿命。” “啥叫血脂?”可凤狐疑地望着我。 这个问题,我其实似懂非懂,只是顺嘴这么一说,被她一问,答不上来。 “呃~”我愣了一下,顺口胡诌:“就是血液里的杂质太多。” “血里还有杂质?”她越发不明白了,俯低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去瞧血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东。 “呃,那些杂质肉眼是看不见的。”我大窘,急忙道:“你看他的血是不是比平日放的那些人的血浓一点?流不太动的,那就是杂质多了的原因。” “真的吗?”可凤将信将疑。 “别管了,放了这么些血,也该够了。”我滴汗,忙打岔。 “是,我浇花,你拨针吧。” 可凤把碗端走,我捏住针头,轻轻一按,银针跳了出来,我迅速一指点了他伤口附近的穴道,以防血再流出来,在衣服上留下痕迹。 等收拾好家伙,爬到可凤的小床上躺下时,已是夜半时分。 “可凤,睡吧。”我探头往外间瞧去:“还在磨蹭什么呢?” “你先睡吧,我熬惯了夜的,不悃。”她笑盈盈地望着我。 “放心,那家伙喝得酩酊大醉,又挨了我一针麻醉针,不到明儿个午时绝不会醒。”我知道她是担心那头猪,中途醒来,把事情闹大,笑着宽她的心。 “不了,还是稳妥点好。”可凤摇了摇头:“我抽冷子歪一下就行了,你睡吧。” 我知道她的脾气,也就不再坚持,躺到了床上。 她表面温婉,其实是个拗性子,不然她不会宁死不肯见少康。 “可凤,”不知是不是因为新床的关系,我居然有些睡不着:“如果有机会重头再来一次,你希望选择什么样的人生?” “我?”可凤低低一叹,无限幽怨:“不可能的事情,我从来不敢想。” “假设一下嘛!” “假如真的有机会重来一次,我希望这辈子不再遇到少康。”她想了想,低低地答。 “咦?”我惊讶地坐了起来:“为什么?” 我本来以为她会说希望可以跟少康永结同心,哪知竟截然相反。 “怀念,不如遗忘。”她轻浅如水的声音悄然融入浓浓的夜色,毫无预警地划过我的心坎。 我的心蓦地一痛,泪倏然滑落。 她说得对----怀念,不如遗忘! 122 出事了 出事了。大文学 我没有想到那个朱公子如此好色,连续五天都来锁情阁,而且次次要睡在我房里。 那张可凤制造的落红巾,骗过了猪公子,却终究瞒不过久历风月的老鸨的那双厉眼。 怕惹麻烦上身,老鸨派了四个彪形大汉守在我的房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不准我玩花样。 猪公子容易搞定,但是曼陀罗却不能等。 无奈之下,瞧着那朱公子身体强壮,我一咬牙,连续在他身上抽了五天血,平均一天两百cc,五天抽下来,也是不小的数目。再加上,那曼陀罗的毒性,又岂是可以小觑的?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会受不了。 更何况,他这样一具早就被酒色掏空,只余一个空壳子的身体? 第五天中午,他苍白着脸,摇摇晃晃地被侍从扶着走出了我的玲珑居。 不止是可凤,几乎全锁情楼的人都在胆颤心惊的瞧着,生怕他一个不支,倒在了锁情楼里,所有的人都惹上麻烦。 当他终于走出锁情楼的大门时,锁情楼的全体员工,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欢呼声几乎将锁情楼的屋顶掀翻。 听说猪公子到底还是没有坚持到进家门,倒在将军府的那头威武雄壮的石狮前。大文学 起初因颜面相关,朱将军不肯张扬,偷偷延请名医治疗,到最后,眼看他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要翘辫子,万般无奈之下,派人进了宫求容妃娘娘遣了御医。 只可惜,御医的轿子还没有进门,伟大的猪公子已然壮烈成仁。 猪公子的死因,自然被朱府全力压下。 大家都只知道,他突然染上恶疾,不治而亡。 但不管怎样,京城恶少一死,全京城的百姓都额手称庆,只差没有燃放烟花庆祝。 当然,这件事情在锁情楼里,却是另外一个版本。 猪公子死于马上风,云疏影床/上功夫太厉害云云…… 这种传闻,可凤第一次听了,免不了气得俏脸发白,捏着拳头就要冲出去找人理论。 我笑吟吟地拦下她,不在乎地掏掏耳朵:“何必呢?当她们狗吠就好了。” 流言中伤,端看当事人的态度。 你越是在乎,流言传得越是邪乎,也会越传越广。 相反,你不关痛痒,甚至当成笑话去听,谣言不攻自破,自然烟消云散。大文学 老鸨暗地里提心吊胆了几日,那几日没少给我脸色看,却也再不敢支使我去接客。 我落得清闲,窝在玲珑居里反省----不能再把目标的范围锁定在锁情楼里。万一再来一个牛公子,马公子事件,事情就真的很大条了。 刚得出结论,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老鸨又在外面叫魂:“影儿,出来一下。” 果然是经过风浪的人,为了银子,就算见过死人也不怕黑。 我撇了撇唇。 可凤照例前去支应:“妈妈,有事吗?” “有客人来,让影儿准备一下。”妈妈站在门外,偷偷抬眼打量着房里,象是害怕着什么,又象是好奇着什么。 猪公子其实并不是死在我的玲珑居。 但自他出事后,锁情楼里的众人再也不愿踏进我的房门一步。 “怎么,不怕我屋子里的煞气冲撞了贵客?”我似笑非似地睨着她。 “我的小姑奶奶,今天个来的客人可真的万金之躯,你千万可别胡说,没的惹些事非来,神仙也救不了你!”老鸨把手按在胸口,一副深受刺激的模样。 “哟,”我嘲弄地望着她:“这千金万金的人,可别往我这带。影儿脾气不好,恐怕侍候不了那么尊贵的主。” “那依影儿姑娘之意,什么样的客人,你才侍候得了?”一声熟悉的朗笑,伴着一条颀长的身影,昂然推门而入。 竟然是萧云谦! 如同耳边响了一个炸雷,我顿时呆住了。 这厮好敏锐的触觉,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是福,是祸? 我脑子里飞快地思绪着应对之策,他轻摇着折扇,桃花眼含着淡若春风的浅笑:“怎么,疏影姑娘不欢迎本王?” 了不起,上次在洵阳寻芳,还知道遮掩着身份。 这回子可好,竟然亮明身份,光明正大逛青楼,有气魄! “哟,王爷说哪的话?”我装出一脸惊喜,扬起笑容,亲热地迎上去,做势要往他身上靠:“如此贵客,影儿倒履相迎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 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朝他身后瞄去,没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平南是如我所料离开了萧云谦,还是因为萧云谦觉得不便,没有带他来? 两个人打照面的一瞬,我清晰地发现,这厮的眼睛里分明掠过一丝诧异,虽然快得几乎难已捕捉,但我确定,看到了。 萧云谦很快恢复镇定,将折扇一收,撩起袍子径直往里间走,让我扑了个空。 老鸨瞧了我的态度,不由松了口气,偷偷向我使了个眼色,悄然走了。 “王爷,请用茶。”可凤不愧是风过大世面的,脸上根本不显山露水,笑盈盈地端了两杯香片过来奉客。 咚地一声脆响,盘子里多了锭十两的银子。 “好水灵的丫头,”萧云谦体态风流,扇柄轻轻托起可凤的下巴,微微一笑:“拿去买胭脂吧。” 嗟,两个月不见,他还是那付自命风/流的德行! 连个丫头都不放过,到处招蜂引蝶,平白勾引得那些小女生脸红心跳。 幸亏可凤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要不然,被他这勾魂一笑,还不立马改弦易辙,投奔敌营而去了啊? “谢王爷赏。”可凤欢喜地曲膝行了个礼,适时地装出娇羞的样子,垂下头端着盘子下去。 我暗地里不屑地撇了撇唇,再抬起头时,已是笑靥如花:“王爷,这是第一次上咱们锁情楼吧?瞧着脸生得很呢。” 萧云谦大刺刺地盯着我瞧了许久,目中光影流动,毫不掩饰对我的兴趣,笑着道:“虽是第一次来,本王瞧着疏影姑娘,可真觉着亲切呢。” 123 一张利嘴 亲切?拷,见一个花魁娘子觉着亲切?他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谢王爷夸奖。大文学”我愣了一下,笑了笑,把他当成表扬收了。 萧云谦摇着他那把破扇,笑觑着我:“不知疏影姑娘家乡何处啊?” 咦?这话可透着古怪。 一般上青楼玩的男人,文雅的谈风论月;俗气的便是沉溺酒色,象他这样肯浪费时间闲话家常的可真不多见。 我心中暗自警惕,笑着回道:“奴家祖籍利州。” 幸亏我早有准备,闲着没事时,我挖了可凤的一点资料记在脑子里,就等着应付这一天。细节不对倒不怕,可用一句“少小离家”来推脱,但完全不知情那可不行。 “利州?”萧云谦含着笑,拿起那把妖扇便来托我的下巴:“我瞧着可不象呢。” 我强忍住扭头躲避的念头,娇嗔地睁大了眼睛,装天真:“王爷何出此言?” 萧云谦眉尖一挑,长臂一伸,将我揽到怀里,折扇的边缘轻佻地在我颊边轻轻划过:“利州的山水怎能养出疏影姑娘这般绝色?” 说完,还自以为幽默地呵呵大笑了起来。 笑屁!原以为他多少有点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 “王爷好坏~”我掩着唇吃吃而笑,做娇羞无限之状。大文学 “怎么,你不喜欢我的坏?”他俯低身子,黑眸里漾出邪恶的微笑。 望着那越压越低的俊颜,我不禁心内忐忑。 可恶,这家伙想占我便宜! “王爷,请用点心。”可凤适时地端了一碟时鲜的瓜果出来。 “讨厌~”我乘机推他一把,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我抬起手,假装轻掠秀发,挤眉弄眼地朝可凤抛了个感激的眼神。 好可凤,不愧是俺的好姐妹,解救及时,有赏! 她垂着头,轻轻抿唇一笑。 “怎么,”萧云谦也不着恼,望着我似笑非笑地道:“本王的怀抱不及朱翊的舒服?” “朱翊?”我愣了一下。 那是何方神圣?居然有本事让萧云谦拈酸吃醋? “前些时候听说他在姑娘处日日留连,夜夜笙歌,你不会这么快便忘了吧?”萧云谦冷然一笑,目光中已带了些冷芒:“果然是人走茶凉,情薄如纸么?他为了姑娘丢了一条性命,姑娘却连他的名字都忘了?” 哦,原来他今日竟是来替那头猪来讨还公道? 也对,那小子的姐姐是他老爹的妃子,也算他半个后娘。大文学 若要认真算起来,他还得叫那头猪一声“舅舅”。 想必是容妃娘娘咽不下这口气,明里不好找我,却碾转托了这厮来砸我的场子,寻我的晦气? “王爷此言差矣!”想明白这一层,我倒不怕了,坦然地望着他:“影儿做的是这迎来送往的营生。进得门来的都是客人,出得门去便是陌路,谁还管他姓猪还是姓狗?只要安全出了我门,便于我毫不相干。谁没有个三病两痛?若是每一个客人染了病,这帐都算到影儿身上,试问影儿还有活路没有?” “嗬!姑娘好利一张嘴!”萧云谦把折扇收了,冷然一笑:“我才说你一句,你倒回了十句八句!” 我沉下脸:“王爷身份尊贵,影儿原是不能说些什么。但人命关天,实在是情势逼人,容不得影儿逆来顺受!” “好一个情势逼人!”萧云谦低叱道:“你现在是说我仗势欺你了?” “影儿不敢。” “好一个不敢!”他伸指捏着我的下巴,强行抬起我的脸,黑眸里闪着冷厉的光芒:“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王爷,你弄痛我了。”我放低了姿态。 “王爷,茶凉了。”可凤在一旁瞧得着急,忙忙地叉开话题。 “哼!”他轻轻松开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说吧,朱翊在你房里那几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不过是些风月之事而已。”我垂下头,红晕飞上双颊。 “风月?”萧云谦冷笑:“朱翊年轻力壮,只不过在玲珑居留连五日,便一病不起,疏影姑娘这风月谈得可险了点。”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皱了皱眉,淡淡地回了一句。 萧云谦以扇柄轻轻敲着桌面,深深地望着我,半天没有吭声。 “王爷,你请回吧。”我拂然不悦,冷着脸下逐客令。 “怎么,”萧云谦玩味地看着我:“疏影姑娘是要把本王扫地出门吗?锁情楼的规矩竟然是这样的?” “姑娘,别使性子!”可凤轻轻牵了牵我的袖子,又笑着望向萧云谦:“我们姑娘脾气是大了点,这也是让那些客人们惯出来的。王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又是个爷们,就让着她一点,好吗?” “呵呵,”萧云谦不怒反笑,微眯了眼睛望着我:“不碍的,姑娘这性子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着。她跟你一样,也喜欢跟本王对着干。” 我暗暗心惊,缓了缓脸色,朝他福了一福,道:“王爷说笑了,奴家小小一个花娘,岂敢在王爷面前使性子?只因王爷把朱公子的死归咎到奴家的身上,人命关天,奴家一着急,说起话来便欠了思量,冲撞了王爷,还请见谅。” “好说,好说。”萧云谦摇着折扇,望着我笑得一脸深沉。 “行了,”可凤嫣然一笑,执起壶,斟了两杯酒:“常言说得好,打情骂俏,这不打不骂哪来的情啊?两位主子,喝了这杯酒,润润喉咙再接着吵吧!” “哈哈哈~说得好!”萧云谦仰天长笑,取了杯子豪爽地一饮而尽。 一听他那笑声,我就知道危险解除,悄悄在杯子底下向可凤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优雅地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 “好了,本王还有要事待办,明儿个再来。”他放下杯子,若有深思地望了我一眼,摇着折扇扬长而去。 还来?那么多案子不去查,混我这里干嘛? 该不会是真的顺藤摸到我这颗瓜了吧? “恭送王爷~”我暗自嘀咕,低眉敛目,恭敬地送他出了锁情楼,在大门边装做依依不舍地惜别。 124 云谦番外(一) “谦儿,我见到璃儿了!”母后拉着我的手,含着眼泪说。大文学 万万没有想到,父皇连用三道金牌,把我从洵阳召回,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我心情沉重,不知该如何宽解她。 萧雪璃,龙御王朝的长公主,我的十七妹。五岁那年,随母后去报国寺祈福,被一白衣蒙面男子劫走,在大内侍卫的围追下,慌不择路,带着她纵身跃下飞雪崖。 至今,已逾十三年。 自那之后,母后便频繁出宫,每次回来都会说遇到了璃儿。 每次把皇城闹个鸡飞狗跳,证明只是空欢喜一场后,母后便会大病一场。 “这次是真的,”母后神情焦灼:“谦儿掌管刑部,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母后,”我柔声安慰:“你在哪里遇到永福?儿臣去查。” “在飞雪崖啊!”母后一脸热切,大大的眼睛里含着希翼:“母后会在那里遇到她,是冥冥中上天的指引。” 我哑然。 十三年来,每一次母后疯颠,都是因为永福,而每一次的邂逅都在报国寺。 “谦儿,”母后声声泣血:“这一回,我看到了她,听到了她,还亲手摸到了她。母后没有病,你要相信母后,你的妹妹,我的璃儿,龙御王朝的长公主,永福真的回来了!” “是,母后好生将养,儿臣去查个水落石出。大文学”我躬身告退,让垂手候在殿外的御医进去请脉。 “谦儿,一定要把璃儿带回来。”母后的声音凄厉而哀婉。 我低叹一声,疾步离开。 “赵公公,那日是谁陪母后去的报国寺?”我皱着眉头问侍候母后起居的赵公公。 “回七王爷的话,是云统领。” “去把他找来。” “云统领已在殿外候传。”赵公公躬身回话。 “让他进来吧。”我返身进了茗香居。 “参见七王爷。”云千洛来得很快,想是早有准备。 “云统领,知道本王找你所为何事?” “属下不敢枉加揣测。” 哼,果然一旦为官日久,就变得圆通狡猾。 “那日母后去飞雪崖是你负责警戒?”我决定不再兜圈子,单刀直入。 “正是属下。” “这么说,母后所遇见的女子,你也见过咯?” 云千洛神态恭敬,答案却模棱两可:“这个……不好说。” “混帐,见便见了,没见便是没见,有何不好说?”我凛容,冷冷扫了他一眼。大文学 “当日那名女子以紫色纱巾蒙面,所以,属下虽见其人,却未窥其貌。”云千洛说话谨慎,看来今日的应答之词经过周详思虑的。 “母后与那女子都谈了些什么?”我皱眉,再问。 “闲话家常而已。” “事后,云统领没有派人跟踪,追查她的来历?”我冷笑。 以他的圆滑及老到,怎会预见不到日后追查起来,他必会被我盘问。是以,他应该早有因应之策。 “惭愧!”云千洛额上滴下汗来:“派去的人手在追踪的途中被人打昏,扔在了暗巷之中。” “哦?”这倒颇出我的意料,我挑眉一笑:“遇到劲敌了?” 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吴槐在众侍卫中身手,反应皆算上佳,且经验老到,没想到这次却失了手。属下办事不力,请七王爷降罪。”见我面带微笑,云千洛神态渐转惶恐。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对这次飞仙崖所遇女子,云统领是一无所知咯?”我啜了一口茶,越发笑得和蔼。 “也不是完全无迹可遁,”云千洛举袖轻轻拭汗,语带迟疑:“只是……” 哼,这般奴才,个个都是如此,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只是,这些话都是那女子自述,因此可信度有待商榷。” “且说来听听,是否可信,可信度有几成,本王自会判断。”我冷笑。 事到如今,还在想着如何推脱责任,这狗奴才该杀! “是,属下愚鲁。” “说吧,是什么?” “她自称是洵阳人,名叫姬月影,今年十九岁,此次是随亲入京……” “等等,”我眉心一跳,打断他,追问:“你说她叫什么?” “姬月影。”云千洛狐疑地望向我:“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姬月影是洵阳名妓,且于两个月前离奇死于王府的静心园的佛堂之中。她的尸身我亲眼瞧见,杵作解剖之后,业已葬于洵阳城外的乱葬岗中。 她又怎么可能在半个月前来到飞雪崖与母后邂逅? 必是有心之人假冒她的名讳,故意接近母后,想引起母后的注意。 只是,天下如此之大,为什么偏偏要冒姬月影之名?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难道,母后已被红袖宫的人盯上,意图借机接近她? 一念及此,我周身冰冷不寒而粟。 “王爷,王爷?”云千洛满心疑惑。 “没什么,你下去吧。”我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 “七王爷,容贵妃有请。”张公公站在门边,这时才敢进门相请。 “她?”我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 容贵妃?如果料得不差,必是她那不争气的弟弟又惹了什么事非,她央我出面替他摆平。那个恶少,仗着背后有朱将军与容妃这两座靠山,横行京城,向来肆无忌惮,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我才懒得管他的闲事,没的惹来一身腥。 “本王舟车劳顿,身子有些乏了,你转告容娘娘,改日再去婉华宫请安。”我想了想,婉转推脱。 “七王爷~,这……”张公公面露尴尬。 我装做没看到,起身出了茗香居。 “七王爷,请了。”谁成想,容妃娘娘竟在廊下等候,见我出门,迎面拦住了我,曲膝行了个礼。 “容妃娘娘请了。”我回了礼,这才抬头见了容妃,不觉心中微讶。 今日的容妃,淡妆素裹,容颜憔悴,面带凄凉之色,全没了往日的艳丽妖娆和万丈凌人之气。 看来,朱公子此次闯的祸事不小。 我心下踌蹰,越发不想管这桩闲事。 125 云谦番外(二) “云谦,你可得一定要替我们朱家做主啊。大文学”容妃娘娘踏前一步,失态地握住我的手,未语泪已先流,语带悲切,声音哽咽。 “容妃娘娘,请自重。”我退了一步,轻轻挣脱了她。 今时不同往日,她再多的泪也引不出我的同情与心疼。 “云谦~”她低唤,眉眼中带着愧与悔:“你还在恨我的选择?” 没有爱,何来的恨? 曾经的年少轻狂,早在她选择繁华耀眼的宫庭便已烟消云散。 倾城的美貌或许成就了她的荣耀,也让她陷入茫目的自傲与自负,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该为她疯狂。 五年前,太子之位落于四哥之手,她便离开我,信心满满地誓言要位主中宫,成为龙御王朝新的皇后。 可惜,她不明白,女人的外表或者能令男人沉溺一时,却绝不可能维系一世,尤其是在美女如云的后宫。 事实证明,父皇的一颗心,始终还是系在半是疯颠的母后身上。 她这生已注定了要深宫孤苦,独尝寂寞。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欠了欠身,决然离开。 “云谦,盛弟死了!”她急急叫住我。 “哦?”我挑眉,心下已是了然。 原来,这一回,朱公子玩出了火。 “他是被人害死的!”容妃一口咬定。 我差点失笑----想到她目前的处境与心情,好辛苦才忍住。 朱翊被人害死?他不去害别人就不错了! “是真的,”容妃急切地踏前一步:“云谦你要相信我。” “容妃娘娘,如果事情属实,你应该上报衙门。”我不冷不淡地提醒她:“京师治安,向来由九门提督衙门主管,容妃娘娘可以着令尊递上状子,听候传唤。大文学九门提督许大人见了朱将军的状子,必会优先审问,重点稽查。我想,这点面子应该还是会卖的。” “不,我只相信你!”容妃一脸悲切。 喝!居然还赖上我了? 我啼笑皆非,很想直接问到她的脸上:“请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我要为朱家淌这混水?” “娘娘,本王还有事,告辞。”不想多做纠缠,我拂袖而走。 “云谦,盛弟也曾得你疼爱,你忍心见他屈死于地下?”容妃追上来。 “好吧,究竟他有何冤情,你且说来听听?”不想引得众人侧目,为我精彩的人生,再添一笔辉煌,我只得稍稍敷衍她一下。 “十天前,盛弟被家仆带回,全身浮肿,面无血色,拖了三日,便不治而亡。家父命人一审,原来盛弟近来迷上锁情楼的头牌舞姬,日日笙歌,夜夜**,接连狂欢了五日五夜,终于支持不住。”容妃字字血,声声泪地控诉:“云谦,你要替我们朱家做主啊!盛弟正当壮年,又自小习武,素来身强体健,无缘无故怎么会得此暴病?必是那妖妇不知给她吃了什么毒药,迷失了盛弟的本性,害了他的性命!” 呃,分明是朱盛贪图人家美貌,纵情声色,掏空了身子,才惹来此祸。想必他们自己也知道,所以才不敢声张,不愿告上衙门,原是不想自取其辱。偏偏又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找上我来收拾这烂摊子。 只是我萧云谦又岂是任你们朱家随意搓扁捏圆之人? 我心中冷笑,早已打定主意,置身事外,嘴里却免不了敷衍两句:“锁情楼对吗?好,我去查。” “是,莫要忘了,是锁情楼的云疏影姑娘。”容妃喜出望外。 云疏影? 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刚刚听到的洵阳名妓姬月影,这二影之间可有什么联系? “嗯。”我微微颌首,举步离开。 锁情楼我是知道的。大文学 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销金窟,也是个才子佳人,佳话频传的风流地。年少时,我也曾在此出入,免不了生出几桩年少轻狂,风花雪月的情事。 左右无事,不妨前去瞧一瞧这云疏影是何等的花容月貌,惊才绝艳? 几年未涉足,时过境迁,锁情楼早已不复昔日的风光。但鸨娘那双利眼竟然还认识我----也对,以我的人才,有几个女人见过之后可以抛之脑后? 唉,这辈子,怕也只有那个没心没肺的江小丫头不识好歹吧? 原以为她对我情根深种,谁想到她竟然会卷款而逃,一去无踪? 情,原就比不上真金白银实在。 洵阳一役,我失银票,平南失金,那场赌局,平南与我均告惨败。与此同时,还断了红袖宫的线索,半年的辛苦,都化做流水。 我倒不怕从头再来,我怕的是…… “哎哟,真是稀客啊~”老鸨殷勤地迎了上来。 “疏影姑娘可得闲啊?”我微微一笑,并不绕圈子,直接表明来意。 “得闲,得闲,在玲珑居歇着呢。”老鸨陪着笑,紧赶几步抢在了前头:“我去知会一声,免得她蓬头垢面,冲撞了王爷。” “不碍的,本王就是想瞧瞧她的本来面目。” “还是知会一声好。”妈妈迈开小脚,风摆荷叶似地扭着腰肢走了。 我淡淡一笑,这疏影姑娘怕是名声大了,有些拿跷,妈妈似乎有些吃不住呢。 果然,没过多久,便已听到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道:“这千金万金的人,可别往我这带。影儿脾气不好,恐怕侍候不了那么尊贵的主。” “那依影儿姑娘之意,什么样的客人,你才侍候得了?”我朗声长笑,也不等妈妈招呼,昂然踏入了玲珑居,与云疏影打了个照面。 果然是个倾城绝色!圆长的银盘脸上,余怒未息,肤若凝脂的颊上,带着些浅浅的红晕,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眼睛里有着薄薄的怒气,浑身透着神秘而冷漠的高贵气质。似一朵出岫的白云,显得飘逸而优雅。 这样的女子,莫说在烟花之地是凤毛麟角,便是放于深宫内苑,那也是个中翘楚。 然而,我自小见惯各式俊男美女,疏影虽美,却并不足以令我吃惊和讶异。 真正令我深感震惊的是----她的眉目竟依稀与母后有五六分相似! 璃儿!她是璃儿! 这一瞬间,充斥脑海的只有这个名字。 瞧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和妈妈掩唇偷笑的得意之色,我才霍然醒悟----我失态了! “疏影姑娘,莫非不欢迎本王?”不知为何,这一次我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哟,”她的脸上漾起世侩的笑容,喜不自禁地迎了上来,想要挽我的臂:“王爷大驾光临,篷壁生辉,影儿欢喜都来不及呢。” 我满心失望,闪身避开她的碰触。 不是,她不是我的璃儿,我的璃儿冰清玉洁,即使处于污泥也应不染,绝不该如她这般烟视媚行! 不,天下间长象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是我多心了。 然而,一番交谈,几次舌战之后,她的机敏与胆色,以及从骨子透出来的那份从容与大气,都不禁令我再生疑惑。 我能感觉得到,她是真的对我不屑。 最初的热情,怕是装给妈妈瞧的。 不但她,就连她身边的倒茶的小丫头,也是落落大方,谈吐不俗。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只要加以调教,她不会输给她的主子。 或许,她真是璃儿?不得已坠入风尘,却依然有着一身不畏权贵的傲骨?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两张不同的脸,却总是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姓江的小丫头。 这不能怪我,她们两个说话的语气与神态都太相似了。 我忍不住试探:“姑娘的性子倒令我想起一个故人。” 她,在很多时候也象疏影一样任性而冲动。总喜欢跟我对着干,似乎一点也不怕我。 繁冗枯燥的公事之余,与她斗斗嘴,其实也是一种调剂心情,放松心灵的好方法。只可惜,佳人一去无踪。 真是讽刺----王爷的身份之于她,显然不如银子来得亲切和吸引。 “请王爷见谅,只因人命关天,滋事体大,疏影便不免急躁了些。若不然,便是借几个胆子,影儿也不敢在王爷面前使性子啊。”她低眉敛目,回复万种风情。 我心中怅然,嗒然若失,摇着折扇默默地望着她。 果然,她与小娅还是有所不同。 小娅是宁折不弯的性子,绝不会如她这般千娇百媚,撒娇做嗔。 该死的小娅,拿了本王的银子,躲到哪里快活去了? 识相的,快快于本王滚出来,或许本王可以放你一马。否则,若是被本王把你从藏身之处揪出来,那时可就是新帐旧帐,连本带利一块算了! 想着小娅,再想到那条引蛇出洞,逼她现身的妙计,我的心不禁跳得快了些。 “哎呀,两位主子,吃杯酒润润嗓子接着再吵吧。” “好,哈哈哈!”我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云疏影借举杯之机,偷偷朝那丫头做了个手势,悄悄挤了挤眼睛,粉红的舌尖吐出来,竟是十分的天真烂漫…… 我心中一动:小娅那丫头,每每诡计得逞,便会露出这个表情。 “王爷,请~”疏影娇媚的笑声传入耳中。 我霍然而醒,匆匆离开:“本王有事,改日再来拜访。” 萧云谦,你疯了么?对着一个舞姬,竟一二再,再而三的想到江小娅? 126 美丽误会 送走萧云谦,回到玲珑居,我一头扎进柔软的枕头里:“呼,累死我了,快快快,替我揉揉肩。大文学” “小娅,你的胆子太大了!”可凤走过来,轻揉地捏着我的肩:“来的可是七王爷,朝中有几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一个闹不好,别说你一条小命,把整个锁情楼都抄了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不是没有思想准备嘛?”我趴在枕头里,舒服地低哼道:“谁知道他会来得这么快?下回我注意,行了吧?” “你呀,这脾气实在该收敛一下了。”可凤絮絮的念叨:“今天可把我吓坏了,手心里一直捏着把冷汗。” “奇怪,你怎么那么怕他?”我一时好奇,翻过身来望着她:“我觉得他也就是眼神有时有些吓人,其实脾气还是不错的,很多时候还挺好说话的,而且大方。” 男人最要紧的是不能小气。 我认识他不足一个月,前后三次从他那里拿了两千多两银子,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 别的不说,这点还是差强人意。 “哧!”可凤望了我一眼,掩着唇突然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不以为然。 “七王爷的脾气好?”可凤笑睨了我一眼,道:“全天下,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说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至少他没有真正为难过我。”而且,我受伤了,还替我包扎伤口。那一刻的他,还挺让人心动的。 “小娅,”可凤略略有些不安:“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嗟!”我呆了一下,随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的眼光会这么差吗?” 那种自恋又风流的孔雀男,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又没有自虐的倾向。 “不是就好。”可凤稍稍安心,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以他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接受咱们这些在青楼里呆过的女子----不管你是否清白之身,明白吗?所以,不要对他抱以任何幻想。大文学” 说这话的时候,可凤的表情格外黯然。 我知道,她肯定想起了王少康,想起了他们之间那段不被祝福,无疾而终的感情。 沉默了一会儿,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不会把一辈子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浮华的男人和一份虚幻的感情身上。你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靠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得精彩纷呈。”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带来了满脸嘲讽的无情。 “说得真好,你替小凤描绘的那张蓝图,我听了都忍不住心驰神往。”她轻蔑地俯瞰着我:“只可惜,要想达到那个境界,首先得保证有命活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什么意思?”我狐疑地望向她。 “平日你喜欢怎么胡闹,我都不管。”无情目光森冷地望着我:“可是你不该引来萧云谦!” “你好快的消息!”我跳下床,冷然嘲讽。 怎么,现在连我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里吗? “无敌,你把官府的人引到锁情楼,究竟有什么用意?”无情拦住我的去路。 “谁说是我把官府的人引来?”我不耐地推开她:“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 “那你说,朱盛是怎么死的?”她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当然是病死的。”我倒了一杯茶在手,淡淡地回她。 “我曾偷偷潜入朱府,查过他的尸身。”无情冷然地看着我:“朱盛死后全身浮肿,肤色惨白,明显死于失血过多。另外,他的臂上有两个绿豆大的小孔,边缘齐整,分明是利器刺入造成的。刺得那么深,几达骨头,他却没有感觉到痛,明显是中了毒。” “了不起,无情。”我漠然地听她滔滔分析,依旧是面无表情:“以你的程度,完全可以去当忤作。” “十七,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无情压低了声音,厉声道:“那个小孔,就是你拜托我做的那根空心银针造成的后果,是不是?朱公子是死于你之手,对不对?” “我没去瞧过,不得而知。大文学不过坊间传闻朱公子是暴病身亡。”我神色冷淡,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不能不佩服无情的心细如尘。 那么小的伤口,亏了她有那个耐心,在那堆臭气熏天的死猪肉身上找出来,真的不容易! 至少,我做不到。 “无缘无故,你放他的血做什么?”无情逼上来。 我放下杯子绕过她,躺到床上。 “我查过,他跟你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不可能有宿仇。”无情跟过来。 没听到,没听到。 我把帐子放下来,连鞋也不脱,就躲到床里面。 “难道~”无情掀开帐子,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你学师傅的,开始吸人血了?” 哇拷!这,真是污辱,最严重的污辱! 我差点跳起来反驳,幸亏,只是差点。 因为转念一想,发现这样的误会,也算美丽。 否则,解释清了这个误会,接下来适必会要追问那根银针究竟有何用处?再下来,又该向她解释曼陀罗。 她不是可凤,能无条件地信任我,追随着我。 我不喜欢向别人交待我的想法,那样太累。 “十七~!”见我沉默,无情沉痛万分:“有多久了?” 呃,这个问法,有点崎意,我差点以为她是在追问出轨的妻子有了多久身孕? 勉强忍了好久,才总算没有破功笑出声来。 但是肩膀,却在无声地抖动。 “师傅又给你试新毒了,对吗?”无情满脸激愤,用力握住我的肩:“无敌,你不要害怕,别哭,我不会坐视不管,我现在就去找他!” 呃,要去找聂祈寒?那样,不是把事情闹大了? “无情!”我急忙反手扣住她的腕,咬着牙,一脸哀凄地看着她:“别,我已找到办法,再有一个月左右就可顺利驱毒。你不要去找师傅,不然,他给我换一种毒药,我又要受另一番折磨。” 一句话,成功地让无情的身子定住,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你,确定?”她望着我,犹豫不决。 “是的,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忍着笑,继续满怀深情地看着她:“我一定改了这个吸血的恶习。” 呃,拜这两个月的青楼生活所赐,别的没学会,这演技那叫一个好。 估计我要是再穿回去,奥斯卡的小金人我要是不拿,谁也不敢拿了。 “好,我相信你。”无情蹙了蹙眉,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我冷冷地斜睨着她。 “十七,”无情不知想到啥,把眼睛朝可凤身上溜了一下,打了个冷颤:“你每天都要吸人血吗?一天不吸会怎样?” 呃,基本上是的。 白胡子老头说了,不可间断。若中途断了一次,需得重头再来。 我可受不了再当一百天的采血员。 “一天不吸,毒性便会逆冲经脉。”我垂下眼帘,表情漠然。 无情蹙起眉头:“萧云谦这厮已开始注意到你,你不能再在锁情楼里下手了,太危险了。” “是,我正有此意。”我点了点头,暗赞无情的敏锐,她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可是,你出不去了。”无情一脸同情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我怔住。 “呶。”无情没有动,只抬起下巴,冷冷地指了指窗外。 我慢慢地踱到窗口,装做欣赏夜景。 对面的屋顶上,盘腿坐着两名手持长剑的家伙。 我拷,他们倒勤快,这大冷的天,就不怕冻成冰棍? “谁干的?” “还不止于此。”无情望着我冷笑:“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他扔了一万两银子给老鸨,包下了你。” “嘎?”他啥毛病? “你以为萧云谦那么容易放过你,是什么原因?”无情依旧是面无表情。 “不就两根木柱子?搞定他们那是小菜一碟。”我冷笑,轻轻地放下了窗帘。 惹急了我,姑奶奶决定就地解决,就取他们的血了。 “你还是安份点吧,”无情挑起眉毛望我一眼:“这几天先别乱动,免得惹人疑窦。” “可是,血不能停的~”可凤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两天我先替你搞定,等过几天他们的热情退了,萧云谦也去了围场冬狩,那时你再出动也不迟。”无情似乎胸有成竹,淡淡地道。 他要去狩猎,也就是说绝不会出现在洵阳。 同理可证,平南也绝对不会出现在洵阳。 若我此时回去取那五万两银子,岂不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萧云谦要去狩猎吗?什么时候,去几天?”我眼睛一亮,急忙追问。 我没有问无情她是如何得知,她的职责本就是负责把各分舵收集的各种消息,汇集到我这里,经过筛选后,挑出有用的,重要的消息统一交到聂祈寒的手里。 “初十起程,前后一共五天。” “太好了!”只要两天我就能跑一个来回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无情一脸狐疑。 “没事,”我呵呵一笑:“你去帮我弄点血吧,记住一定要男人的血。” 127 逮个正着 “知道了。大文学”无情冷哼一声,在门边听了听,闪身出了房门。 “小娅,”她的身影刚一消失,可凤就拉住了我的手:“你又打什么主意了,是不是?” “嘿嘿。”我但笑不语,斜睨着她,乐了。 果然不愧是花魁之首,善解人意,而且心思细腻。 相处了几个月,基本已摸清了我的脾性。 “小娅,无情不是说了吗,别乱来。”可凤满心忧虑。 “别担心,我只离开两天一晚,不会有事的。”我信心满满。 危险当然有,但是跑一趟赚五万两银子,这种好事上哪里找? 我要脱离红袖宫,我要自行创业当老板,首先得有资金吧? 别看每天白花花的银子挣进来,那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五万两银子,在青楼里混,一辈子也别想挣到。 “你要离开京城?”可凤倒吸一口冷气:“万一姓聂的找你咋办?” “师傅那里好办,一般他不会找我,万一找了到时再说。” 我才不担心聂祈寒,到了京城之后,他基本都是通过无情来联系我,自己鲜少出面,估计没有意外,他不可能来找我。 “曼陀罗呢?”对于我的乐观,可凤显然并不赞同。 “我走的那天,凌晨就去弄血,然后赶在第二天子夜前回来,不就ok了?”我早就想得很明白,计划周详。 洵阳并不太远,我单身一人,快马来去,两天一晚绰绰有余。 “什么事情那么重要?你非得冒这个险?”可凤忧心冲冲。 “为了五万两银子,值得。”我伸出一个巴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不笨,马上想到了那个赌约----为此,我没少在她眼前哀叹过。大文学 “天,你要去洵阳?”她瞪大了眼睛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怕什么?萧云谦已到了京城,还有谁会揪我的小辫?” “沈公子呢?”可凤白了我一眼:“你就不怕他留在那里堵你?” “他傻啊?在那里等我几个月?”我哈哈大笑:“我摆明了是卷款潜逃,不跑到天涯海角躲起来,还能再回去?再说了,他又不知道我是江小娅,就算看到了,也认不出来,安啦!” “小娅,我还是担心。” “放心,我有分寸。”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到时你就知道,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但愿吧,哎!”可凤轻叹了一声:“谁又能阻止得了你呢?” “你知道就好!” 这一晚,想着那白花花的五万两银子,我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到天亮时迷迷糊糊睡一觉,结果梦见掉到银山里,愣是给笑醒了。 唉,真是没出息啊! 好不容易,等到了出行的那一天。 我起了个大早,给可凤易了容,让她扮成我的样子,在玲珑居里装病。 当然,我的手艺跟月影比那是天差地远,就算跟无情比,也有很大的差距。 好在,我有萧云谦这厮罩着,老鸨本不敢来打扰我,所以,只要有个四成象,也就差不多了。 nnd,权势,有的时候的确够诱人。 我把可凤的人皮面具取了,穿了她的衣裳,临出门时,才拽拽地冲老鸨交待一声“我们姑娘让我去娘娘庙烧香,求姻缘。” 娘娘庙离京城五十里路,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凭着一双肉脚,一天自然不可能来回,住一晚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所以,我在众人或鄙视,或羡慕,或嘲笑的目光中,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了出去。大文学 出了城,溜到东郊的树林里再换上江小娅的那张人皮面具,骑上早就从马市租好的两匹枣红马,一鞭脆响,朝着洵阳出发了。 两匹马换着骑乘,一路上快马加鞭,总算在申时赶到了洵阳,远远地望着那个熟悉的城门楼子,心情好一阵激动。 把马寄存在城外乡人家中,我从包袄里掏出早就准备妥当的一套邋遢衣服换上,顺便把头发放下来,胡乱抓了几把,想了想,又抹了一把泥抹在脸上,对着路边的池塘照了照,还颇有些千里逃亡,流浪回乡的效果。 我满意地笑了笑,进了城门,直接朝聚宝斋杀去。 哈哈,可爱的银子们,我来了! “江,江小娅?”聚宝斋的老板瞧见了我,脸上的表情比我这身颇具戏剧效果的服装更富有戏剧性。 “是,如假包换。”我答得中气十足,小心翼翼地把那纸双方按下指印的赌约捧到手里,给在场的人看。 “她不是江小娅!”立刻有人指出。 “是,她是冒充的,目的是想骗银子!”马上有人帮腔。 哼,那当然,当初洵阳城里十个有九个半赌江小娅死。我若活着回来,他们岂不要输钱?当然我必需得是假的才成。 “李掌柜,你怎么说?”我冷笑,眼睛不看那些瞧热闹的,只盯着聚宝斋的老板:“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让大少爷来亲自证明。”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稍稍许一点甜头,相信到时会跳出一堆人证来。 我有楔约在手,还有旁证,这个官司,走到哪里都赢定了。 况且,据我所知,王府大少王少琛似乎也跟我站同一阵线。区区一个江小娅,无足轻重,他当然可以无视,也可以黑我的银子。但是牵扯到王少琛,却不是那么简单。 “你真的是江姑娘?”果然,他并没有急着否认,而是在略略沉吟之后,开始盘问:“那为什么迟迟不在洵阳露面?” “李掌柜,你以为我傻啊?有机会,谁不想早点回来拿钱?又不是一文两文,是五万两啊!”我早有腹稿,解释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你瞧瞧我这一身,就该知道这几个月我过得有多艰难!那日我在王府花园被贼人掳走,历尽了千辛万苦才乘其不备逃脱出来,靠着沿途乞讨,好不容易才回到洵阳。连主子家的门都没进,直接就到了聚宝斋,你还要我怎么快?” 这时,听到消息往聚宝斋赶来的人已越来越多,很快就把个聚宝斋围得水泄不通。听完我的叙说,众人却一致保持沉默。 “现在,该解释的我都解释得很清楚了,银子该给了吧?” “江姑娘,依规矩,你至少得找出一个证人。” 我听他的口气,便已知他已默认了这个事实。 本来,他做东,虽然赔了我和王少琛的十万两,但其他的人可都押我死,所以,加加减减,于他应该损失不大。 他如果聪明的话,就不应该因小失大,得罪了王少琛,而且也失了他聚宝斋的信誉。 果然,李掌柜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群情激愤,一片哗然。 我分开人群,跳到桌面上,提高了声音嚷:“麻烦哪位大哥替我通知王府的周总管前来聚宝斋为我做证。传话的与做证的小娅都将不胜感激……” “江小娅!”一声霹雳之吼,如炸雷一般从人墙外滚滚而来,打断了我声嘶力竭的大吼。 我回过头一瞧,妈呀! 沈平南象一座铁塔一样,捏着拳头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我一看情形不对,立刻跳下桌子,吱溜一下往人群里钻。 有钱虽然很好,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他一副找人干架的样子,我不死也得脱层皮,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江小娅,你给我站住,不许跑!”背后,传来他气吞山河的狂吼。 站住?除非我想死! 我头也不回,仗着身子比他小巧,专拣人缝里钻,没多久便出了聚宝斋,撒开脚丫子狂奔。 慌不择路的时候,哪里还管方向,等我实在跑不动了,按着胸口狂喘时,才发现我已跑到了王府后的那条暗巷,站到了芳菲阁的围墙之下。 摸着咚咚狂跳的心脏,我很奇怪地问自己----我跑什么啊? 他叫的是江小娅,又不是江十七! 欠他的情,骗他的小金人的是江十七,我干嘛心虚? 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做贼心虚了! 我越想越觉得可笑,不由得笑得软倒地墙壁上。 “什么事这么好笑?”一只手拍上我的肩。 拷,我都绕洵阳跑了大半个圈了,这都追得到,算他狠!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缓缓地转过身。 两个月不见,他还是那么强壮结实,高大魁梧的体魄带给我强烈的压迫感。 他,好象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落魄。 准确的说,他红光满面,似乎比跟我在一起时,更滋润了些。 我不禁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随即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 江小娅啊江小娅,当初是你选择放弃他,他把你忘了,岂不是正合你意? 你又何必矫情? 沈平南那张刚毅的国字脸上,明显是山雨欲来的表情。 “觉得我很可笑,嗯?”他一只手搭着我的肩,另一只手撑着墙壁,把我圈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原本温暖澄净的眸子里竟是前所未有的森冷。 128 见招拆招 看着那双阴冷深沉的眸子,我猛地打了个寒颤。大文学 该死,这家伙好象知道我就是十七了。 怎么办?要不要赌一把? 我咬了咬牙:好,现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装傻! 于是,我张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他:“平南!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找你呢,好巧。” “哦,是吗?”他哧声冷笑,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似要喷出火来,一把提起我的肩膀,淡淡地道:“江姑娘,我好象不认识你?” 我暗呼好险,这一宝算是押对了----这小子果然是知道的! 以我对他的了解,通常,他越是冷淡证明他的火气越足。 呃,两个月不见,这小子学会了口是心非那一套! 但我江小娅是谁,这么点困难就难倒了? “呃,平南,你这么说就太无情了!”我镇定了一下思绪,严肃地望着他:“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你,你怎么可以装做不认识我呢?” “是吗?你刚才为什么要跑?”平南冷着脸,黑眸危险地半眯了起来。 “嘎?我跑了吗?”我故做惊讶。 他不语,只一脸阴沉,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好吧,我是跑了。”我没有办法,只得做苦恼状:“奇怪,我为什么要跑呢?”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咬着牙,狠狠地瞪着我,一副看你怎么狡辩的模样。 死平南,算你狠! 两个月不见,功力见长啊! “啊,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过着逃亡生活,习惯了一有风吹草动,就跑路。”我嘿嘿一笑,见招拆招:“所以,刚才你一吼,我就跑了。” “你逃亡了吗?”他冷然。 “不信你瞧,我现在已经邋遢得不成样子了!”我挺了挺胸,抖了抖袖子,竭力想让他相信我处境艰难。 “看起来,你的确过得不怎么样。”他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穿着,冷冷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突然伸手朝我头上探来。大文学 不是吧,居然动起手来了? 我一惊,下意识地一低头,缩起了肩大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接着往前伸。 “平南,”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小声求饶:“下手的时候,可不可以轻一点。” 我承认,我的确是没有骨气了一点,好在我不是革命战士,平南也不是什么外人,咱的骨气还是留着下回再用吧。 “呵呵,这个扮相,倒挺别致。”他发出低低地嘲笑。 “嘎?”什么意思? 我倏地张开了眼睛。 他慢条斯理地从我发上拈下一根枯草,送到唇边,轻轻一吹,草屑飘然落下。 那姿态,竟诡异地透着几分性感。 “呃,京城里最近流行。”我的脸哗地红了,随口乱诌。 “哦,”他若的有所思地望着我,慢慢地重复:“京城里流行,嗯?” 糟糕,我好象说错话了! “嘿嘿,开个玩笑,玩笑而已。”我强装镇定,力图挽救。 可惜,成效似乎不佳。 他,好象已知道我藏身京城了。 唉!我这一着急就乱说话的毛病,还真得改改,郁闷ing…… “江姑娘好象很幽默。”他冷笑。 “一般,”我打了个哈哈,为免言多必失,决定速战速决:“我正要找你呢,你在这里就最好了。” “是吗?江姑娘找我什么事?”他的态度依然很冷淡,但扣住我手腕的力道却丝毫也没有松懈的意思。 他一直跟我撇清关系,我也不好再硬装熟。 而且,我也没有那个美国时间跟他在这里耗,可凤还在京里等着我呢。 既然事情办砸了,还是早点回京吧,省得她担心。大文学 “沈捕头,”主意打定,我咽了咽口水,依依不舍地把那纸价值五万两银子的楔约高举过头顶:“不好意思,弄丢了你的小金人,这银子我本来就打算还给你的,你拿走吧。” 算我倒霉,白跑一趟,唉! “你~”他怔了一怔,捏着那张楔约,又气又笑地望着我。 “好,现在我们总算两不相欠了,再见!”我乘机摔脱他的手,头一低,从他腋下钻了过来,预备再一次撒腿狂奔。 “十七~”他的声音从身后低低的传来。 这一声十七,满含着柔情,叫得我心一颤。 我呆住,脚突然变得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出去,定在了原处。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他低叹。 我回首,他表情阴郁。 “那,”我脑子一热,一时忘形,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等?” 他为什么要这么傻? 不是为了这五万两,我的确打算一辈子都不再来洵阳。 如果我不来,他是不是打算在这里等一辈子? “十七,你瘦了。”他不答,踏前一步,探手来触我的颊。 我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偏头躲过他灼人的目光:“呃,女人瘦一点好。” 一丝感动,缓缓地自心底升了起来。 他,还是关心我的呢。 “是不是因为我?”他再逼上来一步。 “呃~”我只能心虚地再退。 说实话,最初那一个月,的确有些想他。 可是,后来就…… 唉,相比他的坚持,我似乎太过凉薄。 “还是,”他再上前一步,把我逼到退无可退,话锋一转,冷着嗓子道:“因为你做了亏心事,担心被人追债上门,夜夜碾转,不能成眠?” “嘎?”我瞠大了眼睛,红晕迅速布满了双颊。 原来,是我会错了意。 他这般与我周旋,为的只是他家传的宝物。 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凭什么要求他始终如一的待我? “废话少说,”他伸出两根手指紧紧捏住我的下巴:“东西呢?还给我!” 我想要挣脱,但他的手劲大得出奇,似乎想要把我的下巴捏碎,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 “平南,”我努力忍住心酸,坦然地看着他:“东西不在我身上。不过,你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找人把它送回来。” “哈哈哈~”他象听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一样,仰天大笑,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笑得树上的积雪都簌簌而落。 “你,笑什么?”我忍不住生气。 这一次,我没有骗他。 小金人身上的穴位,我已背得滚瓜烂熟,于我已无多大用处,于他却是传家之宝,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 我是真的打算归还他的小金人。 “小骗子,你以为我还会信?”他笑够了,这才凛着容,冷冷地俯瞰着我。 自做孽不可活,我算是自食恶果。 明明都知道,可是,看着他绝决而冰冷的眼神,一丝尖锐的痛楚为什么还是从心头隐隐地掠过? “那,我要怎样做,你才会信?”我咬了咬牙,掩住那丝苦涩,淡淡地问。 “说实话,”他望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变成了化石,才慢慢地答:“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相信。”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难堪地漫延在我们之间。 他顿了顿,这才拖长了声音,接着道:“除非~” “除非让你亲手拿到小金人?”我苦笑着接过话头。 “别告诉我,它不在你身上?”平南挑了挑眉,冷冷地斜睇着我。 “不信的话,你搜。”我神色木然,随口答。 他眉心一跳,黑眸里隐隐有怒火闪动,咬了咬牙,道:“别以为我不敢!” “我向来知道你勇气可嘉。”我垂眸望着结冰的湖面,冷冷地答。 “江小娅!”他低吼,大掌倏地探向我的胸口。 我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滑下,无声地滴落到他的手背。 “收起你的眼泪!”他怔了一下,狂燥地厉声怒叱,手却终究还是停在了我的胸前半寸,不再向前:“别以为可以让我心软,那对我没用,我不会再上当了!” 我努力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武装起自己,再抬头已是一脸平静:“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不如,你跟我一起回京去取。” “哼,别装大方,”平南冷笑:“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是要跟着去的。” “那,走吧。”我不看他,只看着湖面上那一轮日渐西沉的夕阳。 “你去哪?”他满脸警觉,一把拽住我的手:“别想溜!” “回京。” “现在?”他抬头望了望天。 “嗯,”我任他握着手,淡淡地道:“你不是说越快越好?” “是,我一刻钟也不想跟你多呆!”他嘲弄地望着我。 “我知道。” 明知他是故意气我,还是忍不住要受伤。 我崩着脸不让心痛流露到脸上,冷冷地催促:“快点吧,要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 “你打算,用脚走到京城去?”沈平南吃惊地望着我。 “我的马,寄放在城外的乡人家。”我耐着性子解释。 “想得还真周到。”他嘲弄地瞄了一眼我的奇装异服,忍不住刺了我一句:“钱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重要?” “嗯。”我漫应一声,没有多做解释。 通常会这么说的人,都是自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不知挣钱的辛苦。 自从发现这个小金人之后,我就从来不敢小看他。 129 栖身破庙 平南,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大文学 只是现在,我已失去了聆听这个故事的权力,不是吗? “你挑的马果然不怎么样。”平南偏着头,一脸挑剔地看着那两匹老马。 废话,我倒想租匹千里马来着,问题是,人家肯吗? “沈公子,你将就点吧。”我冷冷地抛了根马缰到他的手里。 “等等。”他大踏步向我走过来。 “怎么,喜欢这匹?ok,你拿走吧。”我无所谓,很自觉地跟他交换马匹。 代步而已,马的好坏,对我而言没有分别。 “谁说我要跟你换?”他一脸好笑地望着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茫然,来回看着两匹马,实在没什么差别。 因为图方便,连鞍具都是租的一模一样,便宜啊。 我搞不懂了,他沈大少有啥好挑的? “我们合骑一匹。”他把两条缰绳都攥在手里,利落地翻身上马。 “嘎?”他想得倒美。 “还等什么?”他俯瞰着我,眼睛里满是嘲弄:“不会想让我侍候你上马吧?” “没那个必要。”我皱眉,不喜欢他这种强硬的态度:“再说,马会受不了。” 本就是老马,再骑上两个人,速度真的跟蜗牛有得比了。 “没关系,可以换着骑。”他胸有成竹地望着我:“你不就是换着骑过来的?” 我一窒,怒瞪着他。 那怎么一样? 懒得跟他多说,直接走到另一匹跟前,踩着马蹬便要上马。 脑后风响,我只来得及低头,腰间已挽了一条绳子,怒声骂:“沈平南,你不要太过份!” 我只是因为拐带了他的小金人,对他心存愧疚而已,难道真的怕了他不成? 居然敢用马缰来捆我? 惹火了我,就算打不过那也是要跟他打一架的。大文学 我冷笑,手探向腰间的软剑。 “起!”他咧唇一笑,轻轻一抖手腕,我已腾空而起,直直地朝他身前落去。 “放手!”我怒喝一声,挟下坠之势,已拨剑刺向他的胸膛。 “露出马脚来了吧?”他见我拿出剑来,脸色一沉,身子顺势后仰,曲指一弹,一枚铜钱哧地脱手飞出,叮地一声击在我的软剑上,将剑弹开。 我顺手一剑轻挥,斩断了系在我腰间的马缰,落到地上,怒视着他:“我露什么马脚?” 他清啸一声,大氅展开如一团巨大的黑云,飞身从马上跃了下来。 “不错,两个月不见,进步神速。”他不答,只带着满身的肃杀之气,冷冷地望着我:“可惜,想逃出我的手心,还得再练几年。” “谁说我要逃?”我怒目而视。 了不起,用他的功夫来欺侮弱女子! “不想逃的话,为什么不敢跟我共乘一骑?”他双手抱胸,冷然而笑。 原来,他坚持共骑,只是怕我中途逃跑? 我真是被他气得无语。 “怎样,没话说了?” 行,只怪我自己失了信誉在先,不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共骑就共骑,谁怕你不成?”我把剑收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踩着马蹬翻身上了马。 “哼,别玩花样。”他冷哼,飘然落到我的身后。 一丝淡淡的香气钻入鼻间,我颇不自在地往前挪了挪,道:“走吧,别废话。” “赶得这么急,”他迟疑了一会,声音轻轻地自头顶上飘了过来:“京里,有谁在等你吗?” “嗯。”我不愿深谈,只轻应了一声,垂下眼帘望着脚下疾速倒退的路面。大文学 他突然伸手横过我的腰,轻带马缰,低叱一声:“驾!” 两个人不再说话,陷入沉默。 冬天时分,昼短夜长,没多久夕阳没入山谷,四面一片冥寂。 孤单的驿道上行人绝迹,只有我们的马奔跑发出的单调的笃笃声。 马儿疾驰带起的狂风吹乱了我的头发,轻拂到他的脸上。 下雪了,细碎的雪粒,迎着风打在脸上,透心的凉。 我激棱棱打了个冷颤,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围在我腰间的手蓦地加了些力道,将我的身体锁入他的怀抱。 我身子一僵,挣扎着想要坐直。他不吭声,只固执地收紧手臂。挣了几下没有挣开,我只得妥协,尴尬地挺直着背靠在了他的怀里。 世界如此安谧,既使隔着厚厚的冬衣,也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两人这么亲密地相偎着共乖一骑,气氛开始变得诡异,四周的空气好象也突然升温了。 背上贴着温暖的热源,再加上奔波了一天,体力已消耗得差不多,我渐渐坚持不住,身体越来越放松,眼皮越来越沉。 “呵呵~”头顶突然传来轻笑。 茫然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钻到他怀里,裹着他的大氅睡得挺香,我吓了一大跳,蓦地坐直了身体,脸红到耳根。 “累了?”他低声问:“雪可下得紧了,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赶路?” 我抬头,鹅毛大的雪花铺天盖地地飘了下来,世界已变成一片银白。 “糟糕!”这么大的雪,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赶回京城? “怎么,怕赶不回京?”他翻身落马,顺手把马儿拴到树干上。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偏离了驿道把马骑入了一条小路。 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寺庙,年久失修,加上大雪,泰半屋宇已经倒塌,只剩下一间偏殿在寒风中诉说着往日的鼎盛。 “你改变主意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我以怒气掩饰窘态。 既然都已做了决定,何必还假惺惺地来征求我的意见? “本少爷累了,不想连夜赶路。”他看也不看我一眼,领先走进破庙,抖落了一身厚厚的雪花。 我无法可施,只得板着脸跟在他身后进了寺庙。低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显然是刚落上去不久的。 可是,我坐在他的前面,按理,我身上的雪应该比他厚才对啊~ 我呆了呆,抬眼搜寻他的身影。 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尊破旧的佛像走了进来,随手一掌,便已劈碎了,扔在地上。 “平南~” “生火会吧?”他头也不回,抛了一只火折过来。 我下意识地接住,他已闪身不见了踪影。 呃,不是吧,他就这么放过我,走了? 走就走了吧,我才不稀罕! 我嘀咕着蹲下去,晃然火折子,蓝色的火苗很快地窜了起来。 衣服,头发很快地热气蒸腾。 身子暖和了,肚子却咕噜地叫唤了起来。 细一想,才发现,今天中午在路边胡乱买了一碗面垫肚子后,一直到现在,我还粒米未进呢! 都怪这沈平南,要不是他突然钻出来,我现在早就高床软枕,躺在客栈里睡觉,哪用得着栖身破庙,受饥寒交迫之苦? 外面风声呼呼,树影幢幢,风雪从破败的瓦缝里不断的刮进来,遇到热气化为雪水,掉落地面,发出的“答答答”的声音,听了让人毛骨耸然。小时候躺在奶奶怀里听过的各种鬼故事,怎么压都压不住地纷纷往脑子里跑。 不怕不怕,就算真有鬼神,好歹他们也叫我一声上仙,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我暗暗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咣当一声巨响,大风吹过,将庙门刮得掉了下来。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全身长着黑乎乎的粗毛,体型巨大的怪物背着光,自庙外一步一个血迹朝我走了过来。 我惨白着脸,一声不吭,跳起来,不分清红皂白,手中的软剑已刺了出来。 二指冰冷的手指搭上了我的手腕。 那手指湿而滑腻,猛然一瞧,居然鲜血淋漓。 “你,你,你……”我抖着唇,退到墙边站好。 “十七,是我。”忽然发现我在害怕什么,平南哑然而笑。 我惊魂初定,定睛细一瞧,原来他肩上背着一头黑熊,鲜血顺着熊皮滴滴答答地掉下来,在他脚下汇成一滩血水。 我一阵恶心,怒道:“你不会在外面叫一声再进来?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他眸中的歉疚一闪而过,淡淡地讽刺道:“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谁说我害怕?”我冷着脸强装镇定地走到火堆边坐下来:“我只是讨厌黑熊!” 不管怎样,他去而复返,没有把我扔在这荒山破庙之中,还是让我安心不少。 “既然不怕,那有什么问题?”他从腰间抽了一柄匕首,削了一根木楔子钉在墙上,把黑熊挂了起来。 “你干嘛?”我本想不理他,但实在按捺不住,还是问了。 老天,他该不会要在这里把这头熊开膛破肚吧? “怎么,”说到这里,他瞟我一眼,道:“你看不出来?” “我哪知道你想干嘛?”我怒。 “杀熊,”他冷然:“你不喜欢?” “嗯。”我脸上一热,微微转过头去。 “那你闭上眼睛。” 原以为我提出抗议,他就会做罢,谁知道他想出这样一个破主意? 这是闭上眼睛就能解决的问题吗?我拷! 可惜,我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没办法,形势比人弱,只得忍。 130 熊掌和盐巴 我没有办法,只得抱着膝坐到火堆旁,抱着膝闭目养神。大文学 但是,空气里那浓浓的血腥气,刀切入骨头,划开皮肉的声音,却无可抑止地往我鼻子和耳朵里跑。 现在,更教我忍无可忍的是,渐渐的空气里居然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 这让饥肠漉漉的我,越发如百爪挠心。 等一下,烤肉香? 霍地睁开了眼睛一瞧----庙门被修理好,重新关闭;那头熊也已收拾干净,只剩一张巨大的熊皮铺在身下。 平南那厮盘腿坐在我身边,那把用来开膛破肚的匕首上挑着一只鲜美肥厚的熊掌,在火苗上烤得滋滋地冒着油光。 “怎样,要不要吃一点?”他没有看我,把熊掌翻了个边,自顾自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拈了些淡黄色的透明颗粒撒到熊掌上。 “呃,那是什么?”我有些惊愕,忍不住问。 他,应该不至于歹毒无耻到当着我的面下毒吧? “熊掌啊,不认识?”他翘了翘嘴角,牵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不是,”我指了指他手上的油纸包:“那个。” 他望着我,一瞬间表情扭曲,神色古怪。 “怎么,祖传秘方,不能说的?”我无趣地撇撇唇。 切,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还真多! “你真的不认识?”平南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再跟我确定一次。 “废话!”不想说就算了,干嘛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 “这是盐巴啊~” “啊?”这次轮到我差点跳起来:“不可能,盐怎么长那个德行?我又不是没吃过!” “那么,你且说说,你吃的盐巴,是个什么样子?”他的表情比我还奇怪。 “呃~”我语塞,只得尴尬地胡乱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大文学” 我看到的是现代经过精加工后添了各种微量元素的细盐,哪知道盐最初的时候是长成这样的? “大小姐,你这辈子从没进过厨房的吧。”平南揶揄地望着我。 “谁说的?唔……”我不服气,张嘴反驳。 平南手一伸,那只烤得香喷喷,金灿灿的熊掌已塞到了我的嘴里。 “事实胜于雄辩。”他嘲弄地望着我,转身叉起另一只熊掌。 我想要反驳,却苦于嘴里塞着熊掌,只能干瞪着他。 “怎么,”平南斜睨着我,嘲弄的语气里有一丝掩不住的关心:“还在同情那头熊,所以吃不下?” “啊,烫烫烫~”寒冷使我的反应迟钝,热力直到此刻才传进口腔,烫得我张大了嘴巴,跳着脚一迭声地嚷嚷。 平南瞄了我一眼,抄起一团雪,咻地一声精准地扔到了我的嘴巴里:“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呸呸呸~!”我低头吐出雪块,含泪望着被我乱脚踩扁的熊掌,痛不欲生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熊掌啊,怎么可以胡乱浪费? “很痛吗?”平南一脸焦灼,箭一样窜了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腕,强行捧住我的脸,捏住我的颊强迫我张开嘴检查:“让我看看,烫得怎么样了?” 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他是借机报复我吧?否则,怎么用那么大的力气? 我看我没有被烫死,倒会先被他捏死! 我仰着脸,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嘴被他捏住,说不出话,只能一脸痛苦地冲他比手划脚----放开,快放开! 老天爷,他那只手刚刚还杀熊来着,鼻间隐隐闻到血腥的味道。 也不知是我的表情太痛苦,还是他终于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过于暧昧,平南呆了呆,急忙松开了我。大文学 “沈平南,你谋杀啊?”我得回自由,立刻跳离三尺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拷,不就是拿了一个小金人而已,你至于吗?又不是不还!” “看来没事,”他脸红,讪讪地走开:“还有力气骂人。” 呃,怎么这话听起来,那么刺耳呢? 合着在他眼里,我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好,我今天到要跟他评评理,看看究竟谁是谁非? “姓沈的!”反正已撕破脸,我叉着腰指着他大骂:“当初是谁自己说得天花乱坠来着?什么你的东西只要我看中了,都可以拿?呸!你们男人全是些口是心非的东西,明明小气得要死,偏要装大方!现在搞个秋后算帐,还挺有理!” “你……”平南被我夹枪带棒一顿抢白,一时语塞。 “怎么,我有冤枉你吗?”我余怒未息,用力瞪着他。 “十七,”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淡淡地提醒:“我的确说过那句话,但是我也分明警告过你,那个铜人是要留给沈家长媳的,是不是,嗯?” “嘎?”这一下换我语塞,张大了嘴,面红耳赤地看着他。 拷,我本想在口头上占个理字,没想到反过来被他消遣一翻? “怎么,”平南逼过来,倾身俯瞰着我,眸光微闪,温热的鼻息喷到我脸上来:“你想做沈家的长媳吗?” “呸!”我呼吸一窒,微仰着身子,大声啐道:“你想得美!” “想也是白搭!所以,你最好是别玩什么花样,早点把小金人还我。”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不再理我,阴沉着脸转身大踏步离开,继续未完的活计----烤熊掌。 不理就不理,老娘睡觉! 我懒得看他的脸色,大不了不去烤火,也不吃他的熊掌! 我要证明给他看,我江小娅也是个有骨气,有血性的人! 气呼呼地找了个避风的角落,随便拨拉一下,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蜷在柴草堆上抱着肩睡了。 可恶,居然冷眼旁观,既不阻拦也不叫我一声,自顾自地嚼着美味? 我是上仙,不怕冷!更不怕饿! 我没听见,没闻到,没看到…… 可是,空气里浮动的香味实在是太浓郁。 呜,我,我好饿ing~ 好你个沈平南,原来你过去的大方和体贴全都是装出的?我原以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原来也是个利欲熏心的家伙?不就是没有接受你的感情,再顺手牵羊拿了个小金人嘛?你至于跟我一个弱女子斤斤计较,小鼻子小眼地玩报复吗?嘎?! 老子流落异乡,无亲无故的,身边围着的每一个人都非奸即盗,tmd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杀人的,放火的,欺诈的,勾心斗角的,仗势欺人的……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嘎? 老子心不硬一点,黑一点,不防着点,不替自己盘算着点,在这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万恶的封建社会,还不被这些人连皮带骨吃得连渣都不剩?嘎? 我越想越委屈,恨不能跳起来,指着他噼哩啪啦一顿臭骂。 可是,就算骂他一顿又怎样? 能解决什么问题? 那些讨厌的人或事情,不会减少一分半个,我的处境并不会因此得到改善。徒然惹人笑话而已,于事无补,多说无益,不是吗? 我心中凄苦,自怨自艾,自怜自伤,居然迷迷糊糊地坠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平南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十七,你睡了?” 怎么,他大少爷酒足饭饱,又来找我消遣来了? 我赌着气没有理他。 轻微的足音传来,紧接着一团暗影遮在了身前。 悉簌轻响之后,他在我身前蹲了下来,大掌轻轻地抚上了我的颊:“十七,为什么你要这么倔强?你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在你心里竟那么无足轻重,可以随意割舍和抛弃的么?” 他的声音低柔而深沉,不复白天的冷漠与嘲弄,含了太多的感情和无奈。 我心中一紧,竟然没有勇气睁开眼睛。 数声叹息之后,一双大掌轻轻地穿过我的脖颈与腰肢,将我稳稳地托了起来。 我被带到了火边,跳跃的火苗制造出忽明忽暗的光影。 身下柔软厚实的触感告诉我,他把那张熊皮褥子让给了我。 暗影兜头而来,还带着他体温的大氅盖到了我的身上。 我一愕,一丝甜蜜自心底缓缓升起,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平南,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白天的冷淡与狠戾,都是他装出来的,是不是? 他似察觉到异样,两道锐利的目光警觉地落到我的身上,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我索性低喃一句,轻轻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睡姿,顺势躲开他的注视。 他释然,身体放松,目光也变得柔软。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唇边的那抹熟悉的浅笑。 他抬手,轻轻抚着我的发,倾身望着我,身体慢慢地俯下来。 略略迟疑,一个轻如蝶翼的吻如蜻蜒点水般落到了我的唇上。 我浑身僵硬,身体瞬间紧崩。 他呆了呆,低叹:“即便是在梦里,你也不喜欢我碰触你吗?” 我不敢动,连呼吸都尽量放轻,就怕被他发现我醒了,那样就尴尬了! “睡吧,我会把你安全送到你喜欢的的那个人身边。”他退开,声音低不可闻。 我喜欢的人,谁? 这个人存在过吗? 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131 平南番外(四) “江小娅现身了!” “快快快,聚宝斋现在挤满了人,江小娅居然没有死!” 大街上,人们奔走相告,人群如潮水般涌向聚宝斋。大文学 我茫然地呆立在大街上,任人群推挤着我,冲撞着我,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两个月了,十七一走再也没有回头。 云谦说:“短短一个月,她前后从我的手里拿走了两千多两银子,现在还拿走了你的小金人和那盆曼陀罗。只要遁着这两条线去查,不怕找不到她。” 云谦还说:“我保证,只要我一离开洵阳,江小娅必会出面拿这五万两银子。平南,你守在这里,等她现身。” 我原本不信,不信十七真的是个见利忘义,贪财背信之人。 三个月前,我遇到她时,看起来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她走向我,眼里没有丝毫的犹豫,牵起了我的手,把我带离了那个冷漠的世界,让我的坚持有了理由。 那时的我,穷困潦倒,落魄卑微,于她并没有一丝的利益可图。若她真是见钱眼开的人,怎么可能舍云谦而就我? “那是因为,我没有对她出手。”云谦一脸傲慢地睨着我。 我还是不信。 我相信十七的离开,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呆在红袖宫里,行事岂能尽如她愿? 更何况,她的武功低微,必是身在下位,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大文学 云谦会那么说,是因为他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 然而,我又了解她多少? 我比云谦,只多得了一个吻,还是我半强迫得来的。 她只是,没有反抗,顺从了我。 她并没有对我承诺什么,更没有说过任何期许未来的话。 我们没有海誓言盟,更没有互订终身。 有的,最多只是花前月下的一次浪漫而已。 现在想来,那天的她太柔顺,我却一厢情愿地以为她是羞涩。 原来,那个时候她已是去意已决。 是我太傻,真的认为杀手也是有感情的,我可以用真情感动她。 相比之下,她比我冷静得多,临别前的笑容是那么甜蜜,居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云谦说:“只是一场赌约,输了大不了回家,你并没有什么损失。小金人,我负责替你找回来。” 然而,我遗失的又岂只是区区一个小金人而已? 我在乎的,又岂只是区区一个小金人? 现在,她果然回来了。 然而,我却希望回来的不是她! 她的回来,意味着云谦的正确,意味着她对我的背叛,意味着我看错了她! 她还是那么张扬,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灵动,她的声音也还是那么精神气十足。大文学 她分开人群,跳到桌上,得意洋洋地大吼:“……替我通知王府的周总管前来聚宝斋为我做证……” 这一切的一切,都通通击碎了我的自信,也击溃了我心里抱有的那一点点的幻想。 这样一个狡黠多变,神清气爽的女子,谁能说她是被人强迫的? 铁一般的事实,无情地摆在面前。 我如狂风般卷了过去:“江小娅!” 她扭头,我很肯定,她看到了我。 我的心里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十七,奔向我! 只要你肯毫不犹豫地奔向我的怀抱!我就不跟你计较,我就选择原谅你。 惊讶如闪电般自她眼中掠过,然后,她居然以极快的速度,分开人群钻了出去? 她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想在我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原来,那一夜的柔情蜜意,那一晚的唏嘘短叹,只不过是她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她在我的房外假装徘徊,假装流泪,熟练地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象个傻瓜似的相信了她,怜惜了她…… 心头掀起的怒火,犹如万丈狂澜。 追,哪怕是她躲到地狱的尽头,我也一定要把她揪出来! 终于,在芳菲阁外的围墙下,我堵住了她。 她果真狡猾,眼见逃不开,马上改变招术,变换戏码,主动交出了那张价值五万两的契约,以弱者的身分骗取我的同情。 我不得不佩服她,小小年纪,有此决断,五万两纹银说扔就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确有壮士断腕的气势----如果,眼中不闪过那一抹心痛的话,她的表演可说是可圈可点。 我在她这个年纪,只会鲜衣怒马,招扬过市。 明明知道她是假装,明明知道她的憔悴是假象,为什么看到单薄瘦弱的她,我还是会心痛? “十七,”我静静地望着她,眼睛里藏着悲哀:“你为什么要回来?” 事实上,我真正想质问她的是,为什么离开我? 其实,她那么想要过的锦衣玉食,豪华舒适的生活,我并不是给不起。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她为什么连那么点时间都不愿意等? “那么,”她微仰着头,眸光闪动,冲口而出:“你为什么要等?” 她竟然,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怨怼之情。 言下之意,如果我不在这里等,今日之后,她岂不是就能天高任鸟飞? 女人残忍起来,果然比男人更狠,更绝情! “我的东西呢?还给我。”我不想再与她周旋,怕与她再多呆一时片刻都会忍不住扭断她的脖子。 “东西不在我身上。”她挺了挺胸,狡猾地道:“不信,你搜!” 最可恨的是,明明是满嘴谎言,她的眼神却依然那么清澈而纯净。 竟然让我去搜? 她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她怎么敢用那么无辜的语气,讲那么暧、昧和勾、引的话? 两个月不见,她诱、男人的手段有了长足的进步。 而红袖宫的杀手,大多出身青楼,两个月,真的可以发生太多的事情。 这个认知,越发让我心中苦涩,怒火与妒火在胸中狂燃。 “江小娅,别以为我不敢!”我双目尽赤,几乎是厉声喝叱,伸手探向她的前襟。 她垂着头,滚烫的泪水滴下来,落到我的手背上。 我心一抖,几乎想去拥住她纤弱的肩。 是的,几乎。 “收起你的眼泪,那对我没用!”我狂乱地冲她吼。 可是,我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 她的眼泪,那么烫,直疼到心底。 132 平南番外(五) “平南,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京城取。大文学”她吸了吸鼻子,再抬头,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原来她的眼泪收发由心,我却差点为她乱了方寸。 我越发气苦,沉着脸再不肯说话。 押着她随我一起取了行礼,再同她一道出了城,看着她从乡人家取回马匹和行礼,我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的细腻,也越发肯定了她这趟回洵阳是有备而来,打算从此远走高飞。 心里隐隐残留的最后一丝期望破灭,似堵着一把乱草,闷得喘不过气。 沈平南啊沈平南,想不到竟一败如厮! “不,我们同乘一骑。”我故意刁难着她。 “没那个必要。”她冷声拒绝,与我撇清的想法十分明确。 “这可由不得你。”我冷笑。 扬起缰绳缠住她的腰肢,想强迫她共骑。 想不到,她竟然拨出软剑砍断了绳索。 拨剑,出招,手法干净利落,动作一气呵成,竟是个剑术老手。 而我,一直以为她手无缚鸡之力,杀月影只是机缘巧合。 没想到,她心机深沉如厮,居然可以骗过我的眼睛! 她在我的面前,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错,进步神速,可惜,想逃出我手,还得再练几年!”我冷笑,原本只是想为难她,这回却是铁了心一定要达成目的。大文学 我不会再让她牵着鼻子走! “谁说我要逃?”她一脸怒气。 “不想逃,你为什么不敢跟我共骑?”我抱胸冷笑,看她再耍什么花招。 “算了,共骑就共骑,谁怕谁?”没想到她想了想,放弃了坚持,翻身上了马,不耐地催促:“走,快点。” 她连身体也不顾,事先备了两匹马,轮番换骑,证明一开始就打算不眠不休连夜赶回京城,并不是见到我之后才改的主意。 那么急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禁心生狐疑:“京里,有人在等你?” “嗯。”想不到她竟然直承不讳。 我呼吸一窒,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火:“驾!” 她似乎真的累了,一开始还倔强地挺直着背脊,保持着同我的距离,慢慢的支持不住,身体软下来,靠在了我的身上。 我皱了皱眉,正想推开她,她低喃一声:“平南~”偎进我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我呆了片刻,终究没有推开她。 她扬唇绽了一抹天真的笑容。 真是没用,望着那样纯净的一抹笑,我竟然还会心动神驰。 我低叹一声,拉了拉大氅,将她娇小的身子裹严。大文学 风雪越发的大了,我不想漏夜赶路,带着她去找她的新欢。 所以,离开驿道,顺着猎户进山的小路,找到了一间破庙栖身。 没想到,她竟然连盐巴都不认识。 我不禁有些吃惊,她过往过的究竟是一种什么生活? 她表情讪然,胡乱用话掩饰过去。但是那微翘的唇角还是泄露了她的心事。 她说谎了,而我心荡神驰,想着那一晚销、而忘情的一吻。 我心中气恼,顺手将熊掌塞进了她的嘴巴。 沈平南,有点出息好不好? 她只是一个满嘴谎言,贪慕虚荣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心动的? 她没有防备,被烫得张着嘴满屋子乱跳。 一阵兵慌马乱之后,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轻捧着她的脸,捏着她的颊,将她禁锢在了怀中,她的明眸里漾着水气,惊惶失措地望着我,那张红润饱满的樱唇近在咫尺,微微张着,吐着诱人的芳香。 我脑中嗡嗡乱响,情不自禁地被她牵引,慢慢地倾身下去。 她死死地瞪着我,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她那么讨厌我的碰触,我何必自讨无趣? 女人嘛,只要我想,随时可以找一堆。 “沈平南,不就是拿了你一个小金人嘛,你至于这样吗?”她得回自由,气得跳起脚来骂:“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只要是你的东西,我看中了都可以拿走!怎么,现在反悔了,不怪你自己假装大方,倒怪我贪图钱财了?再说,我也没说不还!” 我冷笑,气到无词以对。 是,那些话我的确说过。 但是,喜欢可以光明正大来问我要,何必偷偷摸摸卷了逃走? 做出这种类似于强盗的行径,她居然还有理了? “怎么,我有冤枉你吗?”她咄咄逼人。 “十七,”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淡淡地提醒:“那句话我的确说过,但是,我也说过,那个铜人是要留给沈家长媳的,对不对,嗯?” “嘎?”她语塞,红晕飞上双颊。 “怎么,你想做沈家的长媳吗?”我装成无意,冷冷地质问,心无来由地咚咚狂跳。 “呸!”她想也不想,大声啐道:“你想得美!” 这个女人,的确有本事在最短的时间里挑起我的怒火。 “不想最好!我警告你,别玩花样。”我冷冷转身去,不再看她,努力控制把她扔出破庙的冲动。 她赌着气,也不肯吃东西,随便拨拉了点柴草,蜷在角落睡了。 换新办法了?这回用苦肉计了? 我暗自冷笑,冷眼旁观。 这么冷的天,就不信她能撑多久?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那单薄瘦弱的身子,在寒风里是那么不堪一击,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她睡得并不安稳,紧紧蜷成一团小虾状,身子的抖动,令柴草发出簌簌的轻响。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 她冷也好,饿也罢都不关我的事! 明天之后,拿到我的小金人,就跟她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可是…… 这样的天气,她醒来必会大病一场。 我低叹一声,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蓝色的火苗下,她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我忍不住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颊,触手一片奇寒彻骨。 十七啊十七,为什么你偏偏这么倔强? 你的心难道当真是铁石铸就的不成? 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一个月的时光,在你的心里,难道竟然真的没有一丝的留恋? 火光温暖了她的身体,使她的颊上渐渐有了血色。 我心中柔肠百结,定定地看着她,抬手,轻抚着她的发。 我对你而言,竟是那样的无足轻重,可以轻易割舍与抛弃? 你的眼里当真只看得到银子? 133 不欢而散 欢快的鸟鸣把我吵醒,睁开眼,已是一片灿烂的冬阳。大文学 篝火已经熄灭,身下垫着的依然是乱草,大氅也不异而飞,甚至连平南也不知所踪。昨夜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境。 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意识到身在何方,蓦地跳起来冲出庙门,慌慌张张地大叫:“死了,死了,这下死定了!” 快中午了,我居然还在这间破庙里睡大头觉,如果赶不回锁情楼,两个月心血可全白费了!可凤现在不知急成什么样了? 平南倚着一棵树也不知想啥心事,闻声回头,淡淡地道:“放心,死不了。” “快走,快走,迟了来不及。”我朝着树底下的马儿冲过去,胡乱去解绳索。 该死,这厮早就醒了,竟然不叫我? “别急,先吃点东西再走。”平南皱了皱眉,叫住手忙脚乱的我。 “怎么不急?我今天要是回不了京,死定了!”翻身上马,冲他乱吼乱叫,再也顾不得形象,也顾不得启人疑窦,心里只想着那该死的曼陀罗:“我赶时间,先走了!我保证不逃跑,ok?” 说完,也不等他同意,轻夹马腹,箭一般顺着小路朝前冲了过去。 “十七~”平南提气疾掠,轻松地从我头顶越过,张臂拦住了我:“等等。” “沈平南,”我生气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十七,你就那么想回京?”他望着我,表情冷漠。 “是!” “为什么?”他狠狠地盯着我,似乎想要用目光把我凌迟。 “我赶回去杀一个人,如果他不死,我就得死,这样说,你是不是满意了?”我又急又气又憋屈,态度恶劣地吼回去。 反正不管我怎么说,他有心里已认定我是个魔女,就再坏上一点又何妨? 他呆了一下,脸上闪过几百种表情,真可谓瞬息万变,精彩纷呈。 “让开!”我不耐地催促。 “江小娅,你,真的无药可救!”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大文学 “我知道,所以,没打算让你这个神医下手。”我冷笑。 “京城在那边,你走错方向了。”平南不再看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苍凉与寂廖。 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大踏步地离开。 “平南~”望着他绝决的背影,我一阵心慌,冲口叫住他。 是我错了,再怎么生气和着急,也不应该随口说那种谎。 他,是真的关心我。 哪怕再生气,再愤怒,他也没舍得扔下我,还顾着我的安全,顾着我的身体,甚至顾着我的情绪。 他顿住身形。 我大喜:“平南,你听我说~” “你走吧~”他头也不回,一字一字清晰地传来:“江小娅,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如一阵轻烟掠上了树梢,飘然无踪。 就这样走了?小金人呢,他也不要了吗? 他这一走,是不是代表今生也不愿与我再相见了? 他与我,一切都结束了,是吧? 我愕然,望着空旷的树林,心中一阵刺痛,默默地流下泪来。 我怅然若失,恍恍惚惚地回到京城,已过了酉时。 可凤等在玲珑居里,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听到门响,蓦然回头,煞白着脸迎了上来:“我的好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放心,”我勉强一笑,掩住心里的伤感:“还有两个半时辰,来得及的。” 可凤急急朝我眨眼。 “你眼睛怎么了?”若是平时,我自然心领神会,可是现在,我情绪纠结,脑子处于当机中,竟然没有看出异样。 “十七~”优雅清冷的男音,自里间淡淡地传来。 聂祈寒?我怔了怔。 这妖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还不进来,想让师傅出去接你不成?”他淡淡地轻嘲,声音还是那么优雅。大文学 我一惊,出了身冷汗,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都抛到九霄云外,急忙掀了帘走进去请安:“师傅,你怎么来了?” “我若再不来,你怕是要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吧?”他望着我,浅浅一笑。 “徒儿不敢。”我垂着手立在他的身侧。 “刚回来,急急忙忙又要做什么去?”他淡淡地瞟了一眼我这一身的积雪,眼中含着嘲弄:“莫不是在外面藏着什么情人?” 我抖了抖嘴角。 这种笑话很冷,一点也不好笑。 由他嘴里讲出来,简直可以称得上阴森。 “你满身的风霜,这是去哪里了?”他笑容一敛,话锋转了回去。 开始了,要兴师问罪了。 “报国寺。”他来者不善,我也懒得周旋。 “去那里做什么?”聂祈寒面色一变,目光如刀,冷冷地望着我。 “求菩萨保佑长命百岁?”这种答案,别说聂祈寒,我自己都不信。 “求人不知求己。”聂祈寒果然不信。 我淡淡一笑,点到即止,转了话题:“师傅所来何事?” 聂祈寒长眉一挑,声音冷冽:“听说萧云谦花重金包下了你?”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怕踩到地雷,来探消息来了? 真是讽刺,早在他把我送到这种地方,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可能,现在这付表情是什么意思? 吃醋?未免太可笑了。 “替你挣钱,不好吗?”我并没有问他怎么得知的消息。 即使用膝盖猜,也知道锁情楼其实是聂祈寒的产业。 事实上,京里有很多著名的产业,几乎都在他的名下。 我相信,认真计算起来,他的财富即使跟首富王少琛比,也是不惶多让的。 只是,他习惯低调,不爱抛头露面,只肯做幕后的老板。 “别小看了他,他为人极为机警,曾与你相处那么久,迟早会认出你来。”聂祈寒冷冷地指出事实。 “怎么,你怕了?”我冷笑。 看来我高估了自己,他担心的并不是我,而是怕我暴露了身份。 “那天他来看你,可有什么异样?”聂祈寒不理我的挑衅,淡淡地问。 “姓萧的好象认识我,他那天看我的表情很奇怪。”装做思考了片刻,我缓缓地抛出诱饵,紧紧地盯着聂祈寒,不放过他面上最细微的表情。 我很失望,聂祈寒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我知道了,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但是,下次千万不要招惹到他。” “这个恐怕由不得我。”我自嘲地撇了撇唇。 说得好听点是花魁,其实不过是玩物,最多也只是档次稍高一点的玩物罢了,有什么资格挑剔主顾? “无敌!”他不满地蹙起了眉尖。 “这里是青楼,他有钱有势,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岂是我能支配得了的?” 我说的是事实,相信他也明白这一点。 “你没有办法阻止他来,却应该有办法让他讨厌你。”聂祈寒淡淡地望着我:“相信,这不用我来教你吧?” 萧云谦身分高贵,怎么会对一个青楼女子认真? 我只需以情缠他,他必然心生退却之意。 这招叫以进为退,聂祈寒好狡猾。 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他越是要我疏远萧云谦,我偏要去招惹他。 “师傅,羽衣呢?我好久没有看到她了。”我乘机提出了要求。 “她很好,”聂祈寒略带嘲弄地看着我:“以你目前的身份,不宜去见她。” 有什么不宜?分明是推脱之词。 他不让我见,难道我自己就不会想办法? “是。”我垂下眼帘,掩住心底的情绪。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聂祈寒看也不看我一眼,闪身出了门,飘然而去。 “呼,吓死我了。”可凤冲上来,握住我的手。 “不要紧,他没有獠牙,不吃人的。”我漫不经心地安慰她。 “差点闯出大祸来,还有心思开玩笑!”可凤白了我一眼,顺手替我脱下早已湿透的外裳。 “有惊无险而已。”我笑着按住她的手:“别脱了,反正马上要出去。” “还是换一件吧,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念叨着拿出早备好的衣裳给我换上。 “可凤,你真是贤惠。”我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如果是个男人,一定娶了你做老婆,一生一世对你好。” “行了,别贫了。”可凤微红了脸:“银子拿到手没有?” 提起银子,我的脸色暗了下来。 平南,我还欠你一个小金人呢,你真的不要了? “怎么,聚宝斋的掌柜赖帐?”可凤是何等样人?马上看出不对:“不会啊,他似乎不是这种人。” “不是,遇到点小麻烦,恐怕这笔钱得下次再去拿了。”不想让可凤担心,我强打起精神,装出笑脸。 “还有下次?算了吧!”可凤皱起了眉头:“有钱虽然很好,可也得有命花才行。那点银子,你就当成从来也没有过,可别再想着它了。” “是,老婆大人!”我笑着凑过去,在她颊上啧地印了个响吻。 “别闹了!”可凤满面通红,挣脱我的磨掌,一跳三尺远:“时间可不多了,还得侍候那盆花呢。” “嗯,我走了。” “小心点。”可凤送到门边,不敢再走。 “回去吧。”我向她眨了眨眼睛,迅速没入黑暗。 134 踏雪寻梅 我不知道聂祈寒想用什么办法来阻止萧云谦见我。大文学但很显然,他暂时还没有取得成功----因为萧大帅哥一大清早已摇着他那把宝贝折扇,大刺刺地坐在我的面前。 “怎样,疏影姑娘意下如何?”他挑着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还能怎么样? 出钱的是大爷,我小小一个花魁难道还有拒绝的权力吗? “真的?王爷要带我去赏梅?”我语带惊喜,眼含羞涩地瞟了他一眼。 “本王当你答应了?”萧云谦微微皱了一下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很快恢复正常。 我心中暗笑,索性偎过去挽起他的臂,嗲着嗓子道:“谢王爷~” 可凤垂着肩,眼观鼻鼻观心,紧贴在墙上当壁花。 死丫头,以为我不知道,她暗地里笑得肠子快打结? “走吧。”萧云谦却没有如我所料地推开我,领先朝外走去。 “小凤,把那件花开富贵的裘衣给我找出来,再有,带着暖手的炉子。”我急急提高了嗓子,得意地唤着她给我抖露装备。 “是,小姐,早备下了呢。”可凤机灵地捧了那件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斗篷给我披上,又把暖手炉递到我手里。 “东西带着,小凤姑娘就不必去了吧。”萧云谦折扇轻收,阻止可凤跟出来。 “是。”可凤很乖巧地应了一声,退回房里。 “王爷~”我轻摇他的臂,娇声抗议:“奴家习惯了小凤侍候,就让她跟着吧。” 不带可凤,万一这家伙突然兽性大发怎么办? 我可没打算把自己的清白葬送到这只自恋的花孔雀手上。 “不行,”萧云谦眼中含着笑,声音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否则,你也不用去了。” 拷,外面大风大雪的,你以为姑奶奶很想跟着你去呢? “讨厌~”我跺着脚握拳当胸捶了他一拳。大文学 这一拳带着我的怒气,倒有些分量。 “唔~”萧云谦冷不防吃了一拳,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伸手扣住我的腕,眸光倏地转为犀利,似笑非笑望着我道:“疏影姑娘好大的力气。” “哟~”我暗悔失态,急忙低着头往他怀里钻:“王爷好坏,抓得我好疼~” “呵呵~”可凤见状,适时地掩唇偷笑:“姑娘和王爷好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哼!萧云谦冷哼一声,轻轻放开了我的手:“走吧,该迟了。” 我松了一口气,不敢再闹,老老实实地跟着萧云谦出了锁情楼。 路边停着一辆四轮双辕马车。外观朴实,车厢外部黑漆做底,以灰色绘图,银色钩边,在漫天的风雪里越发透着一股子冰冷阴森的感觉。 “请吧。”萧云谦倒也绅士,站到车旁,伸出扇子撩起了车帘。 还好,里面总算是铺锦堆绣,没有给王爷掉份。 我也不客气,搭着他的臂,弯腰钻进了车里,自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歪着。 萧云谦随后跟了进来,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离得不远不近,即不过份亲昵,又不显得生分。 他也不说话,只用那双勾魂的凤眼默默地瞅着我。 瞧得我心中惴惴。 怪了,这只孔雀,说他是在放电嘛,偏偏又一脸严肃;说他在观察我嘛,那目光又未免太过煽情。 搞不懂这只,今天心里想些什么? 我猜不透他的心意,自然不敢乱动,只得假装羞涩,一路垂着眼皮专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事后回想起来,那天在飞雪崖见到的女人,容貌倒有几分与我相似----难怪,我会觉得有几分面善,原来正是自己日日镜中所见之人。 还有那日萧云谦初次见到我时,眼中的惊讶。大文学聂祈寒如此紧张,不许我以云疏影的身份与萧云谦过多的接触----而在洵阳时,却完全没有这份担心。 综合以上疑点,我不难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难道,我猜错了,羽衣并不是什么公主,无敌才是? 聂祈寒竟然不惜穷毕生之力,把公主训练成一个杀手,推入青楼,这其中所蕴藏的玄机怎么看,都已不是简单的家仇可以解释清楚的了。 正想得入神,马车已嘎然而止。 “下车吧。”萧云谦率先跳下马车,伸出手来牵我。 眼前这个风度翩翩,恍如玉树临风的男子,会是我的七哥吗? 只要他胸中有那么百分之一的疑惑,那么我所担心的事情就绝不会发生。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握着他的手,轻盈地跃了下来,抬头瞧着眼前华美的庭院,眸中含着的已是真心的微笑:“这是哪里?真漂亮!” 萧云谦诧异地瞟了我一眼,想是感觉到了我心境的变化,嘴角的笑容也轻松了起来:“这里是梅园,今日是今冬第一次开园赏梅。” 开园赏梅? 我斜眼一瞧,果然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各路仕女贵妇纷纷打扮得花枝招展,个个富贵逼人,执梅花贴,驾车乘轿迤逦而来。 早就听说逍遥王酷爱梅花,斥资十万两纹银,王府内建了一片梅园。穷数十年之功,搜遍天下梅花种类,栽种其中。 非但如此,园中开沟引渠,架桥设亭,更是极尽工巧之能事。一座梅园拾掇得美伦美焕,犹若仙境。 今日一见倒也名不虚传。 “这就是梅园?”我兴致盎然地勾着他的臂往里走。 他怔了一怔,倒也没有反对,含着笑,任我挽着臂,迤逦而行。 应邀来赏梅的不在少数,其中不乏俊男美女,但是我敢打赌,绝对没有人比我和萧云谦的出场,更震憾人心。 刚一进园,便引来了万众的瞩目。 面对那一大堆或妒或羡的目光,我何尝不明白那些人眼中的鄙薄都是冲着我而来? “不要脸!” “**!” 各种谩骂夹在风雪里隐隐传来。 萧云谦脸色一沉,被我勾住的手臂肌肉紧崩了起来。 但我几时在乎过别人的眼光? 别人骂得越狠,我依着他笑得越欢。 然而,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平南。 他着一身裁剪极为简单的墨绿色长衫,下摆上还有明显的皱痕和泥迹。一头蓬松的乱发用碧绿的丝绦高高束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青色箬笠下,朗目如星,浓眉似剑,薄薄的衣衫掩不住那一身结实的肌肉。高大魁梧的身材,散发着粗犷、刚毅气质,棱角分明的五官,帅气逼人,行动中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风,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逼视。 他的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嘲讽的微笑,斜倚在一株歪脖子的百年老梅树干上,手里执着一只银酒壶,迎着风雪,敞着前襟痛饮着美酒。 他,是那么的孤傲与冷漠,与园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似乎,周遭的热闹与繁华都与他无关。 有一瞬间,我失了神,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下来。 “平南!”萧云谦却没有察觉,放开我,自顾自地迎了上去,啪地一掌击在了他的肩上:“呀,你不在门前候着,倒躲在这里逍遥,你说,该怎么罚?” 我脑子嗡嗡作响,瞠大了眼睛望着他, 萧云谦已向我招了招手,笑着道:“疏影,来,这是我的侍从,沈平南。” 那日他绝然离去,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他,没有想到,短短数日,又再相见? 我心中翻涌着千言万语,脸上却只能带着淡定的微笑,缓缓地走了过去,脚步虚浮,踩到积雪,不觉滑了一下,一跤跌倒在地。 “哎呀!”我轻呼一声,伸手撑住地面,眼里已有泪雾凝结。 平南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今日的我,早以不是那个可以任性支使着他,欺侮着他的十七。 我只是一个坠入风尘的女子,他怎么可能多瞧我一眼? “摔疼了吗?”萧云谦笑望着我,却也没有过来搀扶。 “嘻~”路人的耻笑清晰地传入耳里。 疼?当然不疼。 我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抬起头笑盈盈地调笑道:“美男当前,饶是我云疏影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心驰神往呢!” “嗬,好一张甜嘴!”萧云谦怔了一下,大笑着走过来,牵起我的手,道:“可是,摸摸你的心,这家伙哪里可以跟我比?” 我咯咯娇笑,挣脱掉他的手,逃出几丈远,才回过眸,抽出丝帕掩着唇:“他呀,比你多了几分男儿气概!” “疏影!”萧云谦一怔,气呼呼抓了一团雪扔了过来。 我没有躲,任那团雪碎在我的脸上。 是啊,我早已不再是我! 好冷,好疼…… 泪倏然滑落。 “怎么啦?”我跪在雪地里不动,萧云谦追过来,把我拉了起来,见到我一脸的泪,呆住了:“很痛吗?” “扔到眼睛里去了,好痛!”我靠到顺势偎进他的怀里,噘着唇,泪顺着颊滑下来。 “傻瓜,你怎么不躲?”他叹息,大掌抹掉我的泪。 真好,还是有人关心我。 是的,没有沈平南也没有关系。 这个世界原就是相互欺骗,相互利用。 “活该!”有人嘲笑着擦身而过。 “呀,”萧云谦皱眉,替我拍了拍斗篷上的积雪,笑着回头冲平南道:“这雪越发的大了,咱们去飞雪阁坐会吧。” 135 绝世双姝 “不去。大文学”平南明显兴致缺缺,很干脆地一口回绝。 即便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至少身形相似,平南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在我的身上停留过一秒钟。 “这里风大,我们走吧。”我心中酸苦,把脸埋到云谦的臂上,低声催促。 “你在这里等等。”萧云谦弯身替我系了系斗篷的绸结,放开我,退到平南身边。 我此时恨不能走得越远越好,哪里等得? 也不管他二人说些什么悄悄话,沿着小径朝前乱走。 不知萧云谦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两个人又并着肩大踏步赶了上来。 “疏影,向左边拐。” 我垂着头,装做没有听见,默默地笔直向前。 “疏影,你走岔了。”萧云谦紧赶几步,拽住了我的腕。 “王爷?”我愕然地扬起眉。 “这边走。”他温柔地笑了笑,牵起我的手,再没有放开。 平南依旧我行我素,目光偶尔落在我的身上,似带着些探究,又似含着点嘲弄。 具体是什么,我已懒得去研究。 “再加把劲,到那上面扫雪煮酒,对景赏梅相信风景更胜一畴。大文学”萧云谦挽着我的臂,遥指着隐在梅树从后的那一角飞檐,画下一张大饼。 这飞雪阁倚着山势而建,比那些建在平地的亭台楼阁硬是多出了些威武雄壮之姿。在雪色梅花的映衬之下,又凭添了几许妩媚与神秘。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在我们一行三人艰难地迎着风雪往上跋涉之时,一阵优雅的琴音,夹在风雪里断断续续地传了下来。 越往上走,琴音越清晰。 如珠玉相撞,似清泉叮咚,纯净无暇,曲折悠扬。明明是大雪纷飞,却令人犹如置身春日的烟雨江南,让人如沐春风,竟是通体舒畅,说不出的舒服。 “嗬,今日有高人驾临,咱们瞧瞧去?”萧云谦见猎心喜,忍不住催促。 “急什么?人反正在上面,还会跑了不成?”平南神情冷漠,淡淡地顶了回去。 “得了,不过是……”萧云谦张口正欲数落,瞥眼瞧见我,后半段话吞入肚中。 我低眉敛目,心脏莫名狂跳起来。 平南冷哼一声,眉一皱,抬手将箬笠往下一拉,遮住大半张脸,身子轻轻一晃,如一只巨大的鹰,拨地而起,从萧云谦头顶越过,几个起落之间,倒抢先进了亭子。 “平南,平~”云谦呼之不及,只得随他去了。 见我望着他,云谦耸了耸肩,笑道:“都怪我平时太惯着他,这家伙居然比主子还拽!” “怎么,王爷也会受气于人?”我装做漫不经心地调笑。大文学 “偶尔为之而已……”萧云谦的自嘲忽地被风吹散。 我暗自奇怪,抬头一看,他微张着嘴,愣愣地呆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亭子。 顺着他的目光往上一瞧,轰地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聂祈寒,我居然看到聂祈寒! 他轻裘缓带,一袭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唇似涂朱,长眉入鬓,一头长发只用一条雪白的丝带束着,在狂风里舞动,远远望去,真真是飘逸如仙,风流雅致之极。 他的身边坐着一位妙龄少女,正专心抚琴。 她云鬓高挽,着一身不染纤尘的雪白及地长裙,搭配一条滚着雪白狐裘边的浅绿色坎肩,纤侬合度的身材,香腮如雪,眉眼如波,似一株雪中白梅,硬是把这满园争奇斗艳的傲雪红梅给比了下去。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我震惊的。 更让我震憾的是,这个少女眉目间与我竟然有八分相似! 只是,我这一身华美而俗气的装扮,在她身边一比,两人的气质,立刻有如云泥之判,见了高下。 羽衣,她一定就是羽衣!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心脏咚咚狂跳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聂祈寒的方法! 抛出另一个诱饵,吸引萧云谦的注意力! 相比青楼女子,当然是身家清白的羽衣更容易被人接受! 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我的调查,龙御王朝明明只失踪了一个公主,为什么我跟羽衣的长相惊人的相似? 我与她,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公主? “铮”地一声,琴声终于断绝,余音袅袅,没入漫天的风雪之中。 飞雪阁里一片寂然,竟然无人叫好。 羽衣羞涩地抬起头来,敛衽为礼,柔声道:“小女子献丑了。”声音清脆,犹如黄莺出谷。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上天垂怜,集天地之灵气。原来人美,就连声音也是美的! “好~”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发出一片哄然地叫好声。 萧云谦更是目不转睛,瞧得不错眼珠,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聂祈寒微微一笑,起身替羽衣披了件雪白的狐皮裘衣:“舍妹年幼,技艺尚不纯熟,各位兄台长辈,且勿太过夸赞,怕是要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诶,聂公子过谦了。令妹蕙质兰心,琴技更是炉火纯青,可谓天籁之音,足以绕梁三日啊!”众人七嘴八舌,没口子夸赞。 我悄然走到一旁,找了个靠近山坳的栏杆坐了。 山下华屋广厦,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远远望去,竟似散落的一只只造型各异的蘑菇,点缀在一片茫茫的雪原之中。 漫天的风雪笼罩着石亭,亭下河水滔滔,似一条银白的蛟龙蜿蜒曲折而来,呼啸挟势而去。 羽衣和聂祈寒被围在人墙之中,萧云谦早已不知所踪。 远远地望着那一角雪白的狐裘,我心底一片茫然。 羽衣与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古往今来,咏梅名句无数,而今浮现脑海的只得这一句。 也只有这一句,才堪可与羽衣比拟。 “好文才!” 我身子微微一震,不必回头,已知是平南。 “冷吧?要不要喝一口?” 低头,一只银色的酒壶已递到我的面前。 我没有吭声,只默默地摇了摇头。 “等王爷?”平南瞟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他好象临时有点事,走了,嘱咐我送你回去。” 136 两不相欠 “不必了。大文学”我下意识地婉拒。 是的,主角登场,我这个配角自然该谢幕了。 聂祈寒果然是老谋深算。 他不必说一个字,便已达成他的目标。 “其实你们各有各的特色,无需妄自匪薄。”他也不强求,拨开软木塞子,仰头饮了一大口,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怔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安慰我。 “是,至少有一点,我比她强。”我望着他,嫣然一笑。 “什么?” “我会挣钱,她只会花。” “哈哈哈~说得好!”平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太过狂妄与嚣张,引得众人侧目,他却一无所觉。 聂祈寒的目光穿过人墙,若有意似无意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羽衣的目光与我相撞,绽了一抹羞涩开心的微笑。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无情会对羽衣的事情三缄其口。 因为面对这样一个纯净如水晶的可人儿,谁都不忍心做伤害她的事。 不论她享受什么特殊待遇,都是应该的。 是,只要这一眼,我就足够了。大文学 为了她,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只是这短暂的一刻,已引来不少窃窃的私议。 不想对羽衣的清誉造成不良的影响,何况我的任务已完成,是到了退场的时候。 我微微一笑,从容地向她点了点头,拉紧了斗篷,转身朝山下走去。 “等等,雪大路滑,我送你下去。”平南追了上来。 “不必了。”我头也不回,急急加快了脚步。 “我答应了王爷。”平南坚持与我并肩而行,保持着一人的距离。 如果不是王爷有令,他怕是连多看我一眼都懒吧? “你不觉得好奇?为什么跟聂小姐长得如此相象?” 瞧,淡定如平南也终于忍不住,想挖掘独家新闻。 “急什么?自然有比我更好奇的人去查。”我笑得淡定。 所料不差的话,萧云谦此时已在频繁调动人手,大力追查聂大小姐的出身与来历。 而聂祈寒想必早就想好一套应应的法子。 那一个个看似漫不经心的漏洞,自然会引诱云谦一步步去探索。 最后,当然是皇女回归,阖家团圆,普天同庆的结局。 聂祈寒成为这幕喜剧的最大功臣,加官进爵不在话下,予取予求也不是难事。大文学 我微笑,雪打在脸上,已不觉得疼。 “你笑什么?”平南好奇地追问。 “我不应该笑吗?”我反诘。 果然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古人诚不我欺。 今天,受教了。 “你比想象中敏锐。”平南静静地望了我一眼,淡淡地下了结论。 “不过是风尘中打滚,见得多了些而已。”我睨他一眼,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 “风尘中也有奇女子。不,应该说风尘中每多奇女子。”平南的话颇含深意。 “是么?”我咯咯娇笑,媚眼如丝。 这话听起来,不似赞美,怎么听都是在**。 看似木讷的平南,原来也是个中高手。 风花雪月,原就可无师自通,何况是有人日日熏陶? “是,依我浅见,姑娘当算个中的翘楚。”平南一脸认真。 “以奴家浅见,公子也不差。”我微微一笑,原话奉还。 “哈,”平南哈地笑了出来:“我是认真的。” “难道公子以为,疏影说的是笑话?”我横他一眼。 “好吧,算我说错话,自罚一杯。”他笑,狂饮了一口。 彼时风大,金属瓶散热又快,他对着冰雪饮冷酒,不知会不会伤身? 唉,就算伤身,又关我什么事? 难道七王爷还没有钱替他医病? “呀!”平南放下酒壶,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别冲我这么笑,怪碜人的。让我感觉,自己好象一块上好的猪肉,待价而沽。” “怎么,你不是吗?”我故做惊讶。 他脸色阴沉,半天才冷冷地接了一句:“就算是,也不要说出来。” “原来,你喜欢自欺欺人。”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 他默默地跟着我,一直到了山脚,才突然道:“那种感觉,很不好。” 待价而沽的感觉不好,难道象一只惊弓之鸟,每天都活在风口浪尖,我的感觉就很好了? “公子爷,请留步。”莫名的愤怒自心底升了起来,我冷冷地阻止了他的跟随。 “还没出梅园呢~”平南有些迟疑。 “放心,我不会对七王爷告状。”我微笑。 “那好,姑娘一路好走。”他也并不坚持。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没入梅林之中。 这一次,两个人是真的再也没有交集了吧? 啊,不对,我还欠他一个小金人,还了之后,就两不相欠了。 回到锁情楼,从衣橱底下翻出那个小金人,找了块帕子包了,对着可凤一递:“找个稳妥的人,送到七王府去。” “干嘛?”可凤疑惑地望着我:“平日当宝贝藏着,连看都不许看,今天居然拿出去送人?有大钱赚啊?” 真是的,这家伙,跟了我没多久,别的没学到,开口闭口提钱倒学了个十成十。 “赚你的头啦!”我赏了她一掌,笑道:“物归原主而已。” “物归原主?”可凤念了一句,蓦地瞪大了眼睛:“天,你的意思,该不是说沈公子也到了京城,你看到他了,还是见面了?他有没有认出你来?哎,瞧我,如果认出来了,你还能如此自在?” “总之,你别露面,找个稳妥些的人,要亲眼看着他送到逍遥王府,就说是沈平南的,就行了。”我不愿多谈,再三叮嘱。 “知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弄丢了,咱们可赔不起。”可凤小心地揣了小金人,出门去了。 “好了,现在正式与他划清界线,两不相欠了。”我蹲到阳台,抚着显得有些萎靡的曼陀罗,喃喃低语。 “跟谁两不相欠?”无情冷不防蹿了进来,接过话茬,狐疑地望着我。 “我看到羽衣了。” “羽衣?在哪里?”无情果然被我转移了注意力,立刻追问。 137 **** “在逍遥王府,师傅带她去的。大文学她现在的身份是聂家大小姐,惊才绝艳,震惊了全京城。”我微笑着陈述事实。 “奇怪,他想干嘛?”无情脸上殊无喜色。 “可能,他想把她送上枝头?”我猜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日来的大多是王公贵胄,其中不乏青年才俊,估计明儿个开始,聂府的大门就会被人踏破了。” 只是,羽衣的身份如果真的是永福公主的话,她的婚事,怕是聂祈寒也做不了主吧? 但不管是谁,都不是我能管得到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未婚夫婿的身份,必定非富则贵。 “糟糕!”无情面白如纸。 “怎么了?” “你何必明知故问?”无情不悦地瞪我。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无辜地看回去。 “羽衣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师傅。”无情淡淡地掀开迷底:“如果师傅连她的婚事都利用,羽衣情何以堪?” “什么?”我愕然。 脑子自动浮起白天在飞雪阁看到的那一幕。 那两个人,男的俊美,女的绝俗,站在一起,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的确是一对珠连璧和的佳人。 “出海到现在,师傅一直都把羽衣留在身边,精心呵护,琴棋书画,不遗余力地教导着她,却不让她插手红袖阁的任何一桩事情。我就知道不对。”无情悠悠叹息:“只是我原本以为师傅也对她有情,没想到终是看错了他。” 情?那个冷血的吸血恶魔,他的心里会对谁有情? 我冷笑:“乘这个机会,让她断了念想也好。” “无敌,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无情摇头。 “怎样,难不成还为了他去死?”我皱眉。 聂祈寒除了有一付好皮相,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你不记得了?”无情愕然地望着我。大文学 “真的为了他死过?” 不会吧,我随口乱说一句,竟然也能猜中? 不过,想想古代女人讲究的是三贞九烈,如果聂祈寒要她入青楼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得想办法阻止。”无情忧心冲冲。 “急什么,八字都没有一撇呢,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做不得准的。” 就算是事实,从羽衣验明身份,到谈婚论嫁,怎么也要花不少时间吧?古代又没电脑联网,户口这个东西,查起来,哪有这么容易? 况且,皇室的婚礼大多铺张奢华,没有个一年半载,估计也筹备不过来。 所以,那么久以后的事情,现在就来担心,会不会嫌操之过急了一点? “但是,我的预感不好。”无情始终无法释然,握着拳在阳台上走来走去:“羽衣那丫头,根本没接触过这个社会,心思太单纯了,我怕她钻牛角尖。” “呃,你小心点,别踩着我的花。”我抬手,挡住她的脚步。 “咦?这不是曼陀罗么?”无情这才注意到那盆曼陀罗:“怎么这个时节还开花?真是奇怪!” “是啊,估计能卖不少钱。是菡郡主送给王老夫人的寿礼,我瞧着有趣,顺手牵羊带过来了。”我淡淡地解释。 “这头羊还牵得够远的!”无情皱起眉头:“你小心点,这么名贵的花,估计世上也不多,万一被人认出来,你的麻烦就大了。” 这个道理,我岂会不知? 只是,我没有办法,它可是我的本尊,有可能关系到我的小命,就算明知道是一条狐狸尾巴,也只能带着它到处走了。 “是,我会小心。”我顺手把布袋套在花盆上。 “花倒是藏起来了,”无情皱了皱鼻子,道:“这香味可怎么办?” “你没见我房里一天到晚点着熏香?”我微微一笑。大文学 女孩子房里,尤其是青楼女子的房里,香气浓一点,应该很正常吧? “就你贼!”无情睇了我一眼:“还是小心点好,别让师傅发现了,否则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正说到这里,可凤回来了。 “怎样,送到了没有?” “成了。” “不会曝露身份吧?”我有点不放心,不愿意留下什么线索让平南遁迹找来----虽然他未见得会来找我。 “放心,我倒街上找了个小男孩,给了他一两银子,看着他送到七王府,守门的侍卫收了送进去了。就算他找出那男孩子,他可也不认得我。”可凤瞅着我,得意洋洋地笑。 “嗯,辛苦你了。”我点了点头,总算放了心。 “你两打什么哑迷呢?”无情听得一头雾水。 “我让小凤替我办了一点私事。”我一语带过。 “办什么私事?”无情显然不满意:“最近你可留点神,那个七王爷似乎在查你,别惹太多麻烦。” “放心,他见了羽衣,最近应该没有时间查我了。”我不在乎地笑。 心却隐隐地痛。 我见了羽衣,也见到了平南,他们都很好,比我想象中的好几百倍,我为什么还会不开心? “这是什么意思?”无情越发狐疑:“无敌,你最近好象瞒着我做好多事情。报国寺的事也是,羽衣也是,还有无故离京的事,也是如此。” “无情,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自己的身世?”我咬了咬唇,决定拉拢无情。 “你疯了?”无情惊讶地望着我:“算了,我当没有听到,你再也不要提起。” “为什么不可以提?”我冷笑:“我记得清清楚楚,是聂祈寒把我们捉了来的!他并不什么救世主,他亲手毁了我们的家庭,毁了我们的幸福!” “闭嘴!别说了!”无情面色铁青。 “难道你甘心做一辈子杀手,替聂祈寒卖命?甚至不知道哪一天,因为任务失败,被他把血吸干?”我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过去。 “不,不会的!”无情一步步后退,跌坐到椅子上:“我绝不会失手!” “可是,我厌倦了!”或许是白天积压了太多的负面情绪没有地方发泄,此时的我,情绪难以控制,如火山暴发一样喷涌而出:“我不喜欢过这种朝秦暮楚,迎来送往的生活!我讨厌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妖娆万分地去讨男人的欢心!我不要每天活在欺骗,利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间!我也不想每见到一个人,都要去揣测他的心里想些什么,对我有些什么企图?”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响起。 “说得好!”聂祈寒面带微笑,静静地立在房门口望着我,一脸的温柔:“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我脸色煞白,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师傅~”无情惊跳起来:“十七,她跟我闹着玩呢,你别当真。” “是,她,她,开,开玩笑的。”可凤结结巴巴地说明:“您老人家别,别当真~” “是吗?”聂祈寒慢悠悠地望着我。 我迅速镇定下来,一咬牙,从兜里摸出一块玉佩,轻轻在他眼前晃荡:“师傅~” “这是什么?”聂祈寒果然上当。 可凤见我掏出玉佩来,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掩着唇软软地贴到了墙上。 “看吧,这玉很漂亮,对不对?”我慢慢地晃着玉佩,把声音放得极柔,极轻。 “是,很漂亮。”他的眸光渐渐迷离。 “现在,你闭上眼睛,慢慢地闭上。对,走了一天,很累了吧?现在开始放松,全身都调到最舒适的姿态。对,听着我的声音是不是很舒服?你开始想睡了,对不对?没关系,睡吧,舒服地睡一觉,醒来忘了所有的事情……” 一刻钟之后,聂祈寒终于在我的引导之下,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我松一口气,望着无情低低地笑:“愣着做什么?搭把手,把他扶到椅上坐着。” “天,无敌,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无情惊得面无人色。 可凤更夸张,索性贴着墙滑到了地板上。 其实,依我的脾气,本来是要一报还一报,吸聂祈寒的血来浇曼陀罗的。可是,他的功夫太高,而且,本身就会使毒,万一弄巧成拙,被他发现,我的小命就真的玩完了。 所以,想归想,到底还是没有动手。扼腕ing…… “没事了,他睡一觉,醒来会忘得干干净净。”两个人合力把聂祈寒扶到椅子上坐定,曲起一肘支着下巴做思考状。 “十七,你什么时候学的****?”无情惊魂甫定,狐疑地追问。 明明是催眠好不好?到她嘴里变**了! “呃,偶然看到别人使过,哪里学过?只是事急从权,从权而已。”我胡乱搪塞。 “偶尔见过?”无情显然不信:“在哪里?” “行了,不该做也做了。师傅随时会醒,你还是先回去吧,省得他醒来盘问。”我不答,却赶她走。 “好,我等你的解释。”无情点了点头,不敢争执,越窗而出。 “小娅,现在怎么办?”可凤这才缓过气来。 “等咯。”我微微一笑。 “要等多久?”可凤忧心冲冲地望着我。 我耸了肩:“谁知道?” 依平时的经验来看,一般被催眠的人都要好几个小时才恢复过来。 但聂祈寒不是普通人,我不知道能控制他多久? 138 血变臭了 聂祈寒果然功力深厚,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便醒了过来,一脸迷惘地望着我:“十七,出什么事了?” “我正要问你呢。大文学”我垂着手摒息立在他的身旁。 “问我?”聂祈寒蹙起了眉头。 “是啊,师傅一进门就坐到这里,一句话也不说,徒儿不敢打扰,一直等着你的吩咐呢。”我一本正经地回。 “我坐了多久?” “约摸两刻钟?”我偏头做疑惑状:“究竟要跟我说什么大事,师傅如此慎重?” 聂祈寒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我,瞧得我头皮发麻。 “师傅?” 望着我又不说话,跟我玩心理战呢? “无敌,”聂祈寒优雅地抬起手,轻轻地抚着我的颊,脸上明明带着笑,眼神里却透出一股子让人冷到骨头里的森冷:“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嘎?”我错愕。 他什么意思?是真的有所发现,还是单纯地想套我的话? “以为自己是龙御的公主?”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表情温柔。 “……”我默然,身体开始发抖。 “十几年不去,报国寺的香火似乎没有以前鼎盛了呢。”他的声音清雅,目光穿过我,沉到某个不知名的时空里:“我记得那年的雪下得好大,满世界都是一片银白,树叶都变成水晶似的,晶莹剔透,真好看呢。满山的杏黄旗,在山风的吹指下猎猎作响,禁军侍卫从山脚下一直排到寺庙里。唉,那种场面,真壮观。现如今,可好多年都没有过那种荣耀了。” 好端端,干嘛突然在我面前说报国寺? 我不敢吭声,也不能回话,只能静静地听着。 “周皇后可好?”他捏住我下巴的白玉似的二指收拢,眼睛里闪着琉璃似的光泽。 “嘎?”背上寒毛直竖,冷汗涔涔而下。 “唉!岁月不饶人,这些年她过得挺煎熬的,怕是不复当年的风采了吧?”他望着我,温雅地微笑:“我猜得对吗?” “师傅……徒儿……”不知两个字,在我的舌尖上打了无数个滚,但面对他清润的眼睛,竟怎么也跑不出来。大文学 “你不是很想见她?”聂祈寒略带惊讶地望着我:“怎么,骁骑大将军的消息有误?周皇后初九并未去报国寺上香?” 谁?是谁出卖了我? 会是无情吗? 只有她跟踪过我,还出面替我摆平了尾巴。 可是,不对,如果是她,她刚才就应该揭露我,制住我。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却冒着生命危险跟我做了同谋。 那么,还有谁? 难道,聂祈寒在暗地里安排了我监视我? 就象明朝的东西厂一样,虽然都从事密探工作,却又相互牵制,相互监视? 不对,他并没有要求我们去监视任何人。 那就是说----聂祈寒的手里,还有一股势力是专门为肃清门户而存在的? 而我们却一无所知? “师傅,我错了。”一念及此,我当机立断,马上跪下去认错:“徒儿只是好奇,绝没有别的意思。” “无敌,”他轻轻地抚着我的脸,带着点无可如何的微笑:“众多的徒儿里,数你最聪颖,好奇心也最盛。又从小就比别人调皮,鬼主意也总是比其他人多了些。哎,师傅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呢。” “徒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的声音太温柔,而每次他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我说话,最后我都会倒大霉。 “师傅知道,”他伸指按住我的唇,满是怜惜地望着我:“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公主梦,我又怎么会怪你?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美梦成真的。大文学公主只有一个,哎,你和羽衣都是我的徒儿,师傅真的好为难呢。要不这样,你跟羽衣来一场比试,胜了那个就是龙御的公主,你说,好不好?” 说到后来,他呼吸加快,漂亮的眸子里闪着钻石般晶莹夺目的光辉。 “不必了,”我身子朝后仰,竭力想摆脱他的手指:“我跟羽衣站到一起,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才是公主。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不是谁都能具备的。” “这么快就放弃,那可不象是你的风格。” “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勉强得来也无益。” “公主呢!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你真的肯放弃?”聂祈寒低低地叹息,清澈的眸底有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 “无敌自知没那个福气。” 聂祈寒错了,事实上,我去找周皇后,的确是想帮羽衣寻找亲人。 无敌已死,她的家人不论是谁,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我很确定:独自一人,潇洒来去的生活更适合我。 “没那个福气?”聂祈寒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寒意:“可是,你却招惹了萧云谦。现在,他已经注意到了你,注意到了锁情楼。你自己说,这个错,要如何弥补?” “他今天看到羽衣,已经知道我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师傅无需担心,相信很快他就会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走。” “其实,就算你不去找周皇后,我本来也打算把羽衣送进皇室的。”聂祈寒呵呵地笑了起来,眼中光芒大盛:“所以,现在只不过把时间提前而已,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分别。只是无敌,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我不语,汗从额上滴下来。 “对,你知道了吗?”聂祈寒伸手把我拖入怀中,轻轻地按倒在他的膝上,黑亮如玉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你不该提到月影啊,傻孩子~” 拿眼角一瞥,可凤已瑟缩成一团,抖得不成样子。 我咬着牙道:“师傅,别吓到可凤。” “哦?”他颇为有趣地挑一挑眉毛,语带嘲讽地俯瞰着我:“你什么时候开始管别人的死活了?又想送羽衣回家,又对丫环心怀怜悯。这样看来,我聂祈寒到是养了个菩萨心肠的徒弟呢!” “她只是个可怜人。”我仰望着他,目光中不自禁地含了怒气。 “好,”聂祈寒微微一怔,咧唇绽了个勾魂摄魄的笑容:“这样才有些象你了,若是一味地顺从,岂非太过无趣?” 说完,手下微一用力。 我只觉脖子一凉,前襟已被他扯破,露出雪白纤细的锁骨。 聂祈寒扭过头,朝可凤嫣然一笑:“小凤,过来。” 可凤哪里敢来?扶着墙,只是瑟瑟地发抖。 “啧啧,”聂祈寒露出森森白牙,微笑:“胆子这么小,怎么在红袖宫里呆?” 可怜的可凤,两眼一翻,身子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无敌,你从哪里找来这无用的丫头?”聂祈寒深感无趣,黑眸闪亮地望着我。 “吓晕一个丫头,真是好本事!”我冷笑。 他不说自己变态,倒来怪别人胆小? “啧,我说过很多次了,女孩子还是温柔一点好。”聂祈寒优雅地倾身,白皙的手指捏在我的肩头,倾身咬上了我的脖颈。 锋利而雪白的牙齿,无情地啮入我的皮肤,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 他越发兴奋,按住我双肩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垂头,优美的脖颈弯曲如天鹅,薄薄的唇瓣吮住了伤口。 血,开始潺潺流动。 “呸!”他勃然变色,大掌一挥,我如断线的纸鸢一样飞了起来,怦地一声撞向墙壁,再啪地一声掉到地板上。 “你吃了什么?血怎么变得那么腥臭?”他厉声喝问。 “嘎?”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优雅的他发怒,不禁茫然。 只听说吃了大蒜接吻会有异味,难道还会渗入血液影响血的味道? 聂祈寒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突然觉得,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的他,这个时候居然也任性得象个孩子。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我蹲下去,掐住可凤的人中。 她嘤咛一声,悠悠醒转,妙目一转瞧见我,又是眼泪汪汪。 “他走了,你快起来吧。”我笑眯眯地瞅着她。 “你还笑得出来?”可凤心有余悸,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我。 “可凤,我今天吃了什么?快帮我想想。”我托着腮笑咪咪地看着她。 我正在考虑,从今天起,只吃那几样菜了。 “嘎?”她傻傻地望着我。 “他没吸我的血。”我得意洋洋地宣布。 “嘎?”可凤震惊地张大了嘴。 “嫌我的血臭。”我撇了撇唇。 可是,血的味道真的变了吗? 昨天晚上才沐浴过,要不然,我真的怀疑是没洗澡的原因。 “真的?”可凤骇然而笑,将信将疑:“你没骗我?” “你瞧我的脸色,是不是跟平日一样?吸了血,哪有这么活蹦乱跳?”我曲起臂,秀我不多的肌肉。 “呀,真好!吓死我了。”可凤掩着唇,喜极而泣。 “究竟吃了什么?快帮我想。”我催她。 “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区别啊?” “小凤~”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我脸色一变,目光朝阳台望去:“有没有可能~” “嘎?”她顺着她的目光,瞧到藏曼陀罗的地方,不禁一呆:“你的意思是,那些男人的血,影响了你的血质?呀,怎么可能?血浇了花,又没输进你的身体,别自己吓自己。” 139 无根之水 她会这样说,是因为她不知道那株曼陀罗跟我的关系。大文学单纯的以为,我真的是用特殊的法子来养这花,好练啥催眠**。 可是,真的没有影响吗? 如果曼陀罗真是我的本尊的话,元神与本尊一体,多少会有影响的吧? 我摇了摇头,摇掉这些荒谬的想法。 真是的!自从穿越之后,我变得不那么相信科学了。 究竟是我愚昧了,还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科学未曾涉及到的神秘领域存在? 我已陷入迷惘…… “小娅,咱们不做了吧?”我的沉默吓到了可凤,她泪涟涟,握住我的手,一迭声地追问:“我好怕,你会不会中毒?会不会死?会不会得奇怪的病?” 呃,我哪知道? 我又不是神仙。 偏偏,那个自称小仙的土地又再也揪不到了。 “放心,我命硬,哪这么容易死?”我抽回手,漫不经心地答。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要不?去找个土地庙问问? 京师的土地也好,洵阳的土地也罢,总归是仙僚,不可能完全不懂吧? “小凤,把我的风衣拿过来。”我眼睛一亮,差点跳起来。 对哦,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 “才回来,又想去哪里?”可凤受惊过度,有点虚弱。 算了,我不折磨她,自己拿了大氅一边系绸带,一边匆匆朝外走。 “有要紧的事要办。”不能告诉她,我要去找土地。 估计真那样做,她会把我当疯子处理。 “走了,你要是怕的话,去隔壁找翠花说会话吧。” 可怜的人,估计这两天都回不了神。 时间还早,楼里的姑娘大多还在补眠,得乘这个时间溜出去。 “喂~”可凤追到门口,见我已下了楼梯,只得做罢,噘着唇,委委屈屈地站在楼梯口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大文学 “回去吧~”我嫣然一笑,朝她挥了挥手,拉紧披风出了门。 到了外面我才知道,出来得有些莽撞。 这山神庙不象寺庙,香火鼎盛,一般都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 站在大街上,我不禁有短暂的失神:该往哪边走? 不管了,山神庙,怎么也沾着个山字,那么,至少得出城。 这么想着,我掉头就朝城外走。 “找山神庙?”每一个被我问的农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望着我。 不过,我还是顶着各种揣测的目光,找到了一个藏在小山坳,被风吹雨淋得几乎半倒塌的破旧山神庙。 矮矮胖胖的山神像,被顽童推得偏着身子,咧着唇苦笑。 很好,只要土地是真实存在的,我已找到方法诱惑他替我指点迷津。 “土地老儿,土地老儿,快出来!”瞧瞧四下无人,我模仿孙大圣的语气,冲着那个破山神叫了几声。 要不是滋事体大,事关我的生死,我自个会先因这滑稽的场面喷笑出来。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 哎,看来我是被自己骗了。 不过做了几个怪力乱神的梦,居然真的相信这种荒唐无聊的事情。 鄙视之! 我恨恨地抬起脚乱踹了山神像几脚泄愤:“拷,让你骗人!信不信我拆了这破庙?” 一股白烟涌出,白胡子老头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这个比那个更矮,只是略略单瘦了些。 “别别别,千万别!”他打躬作揖,忙个不休:“小仙只剩这个栖身之所,上仙还要毁去,教我无处容身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暗地里伸出手来拧了自己一把。大文学 痛!看来,这回不是幻觉了! “喂!”我怒气上升,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胡子:“明知道我特意跑来找你,干么一直不出来?” “不是小仙不出来,实在是天庭有命,不敢违逆啊。”他苦着一张脸。 嗟,跟我打什么官腔?这一套在我身上行不通! 针不刺到肉里不痛,站着说话不腰疼,利益不伤及自己,谁都希望置身事外。 “少来!”我斜着眼睛觑着他:“说了天庭罚你,不说我现在就揍你。你还是快点讲,讲完了我替你重修庙宇,再朔金身,也省得你每日凄风苦雨的过着,如何?” 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自古皆然。 当然,威逼利诱双管齐下的话,效果更佳。 “未知上仙驾临,有何指教?” “我想知道为什么曼陀罗需要的血越来越多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降低血量?” 这是第一个殛需解决的问题,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本想着到外面采血,但天公不作美。 从洵阳回来后,寒流来临,京城的气温骤降,连日大雪。血从外面拿回来,早凝固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把范围缩小在了锁情楼里。 还有一个月,我怕没法坚持。 “那是上仙培育不得法,才使得曼陀罗需血量日增,目前已因应成习,想要降低是不可能了。”土地一脸同情。 “什么?”我脸一沉:“那怎么办?” 降低不可能?现在已发展到日需一碗,再增下去,怕真的要杀人放血才能满足需求了! “不过,可以想方法控制,让它的用量不再增加。”见我发怒,土地吓得一缩肩。 “拷,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不要只讲一半好不好?”我心急如焚。 能控制也是好的,只要不再增加,我就阿弥陀佛了! “上仙每日把花藏在楼中,不见天日,花不能吸收天地之灵气,还得每日损伤灵体,只能依靠人血的精气来维持生命,自然所需日增。” “胡说,我收得好好的,哪有每日损伤灵……”说到一半,突然想到我每天划干取汁,不禁哑然。 难道,这个严重的后果,真是我的自作聪明造成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只得放软了声音向他求教。 “首先,把那盆里恶浊之气的泥土换掉。” 换盆是吧?我听懂了。 这个应该不难做到。 “然后,上仙的本尊应该逢朔望之日出来吸收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 呃,出来透气,还要逢朔望之日? 那株花有半人高,又长得那么招摇,我搂着它进进出出,不出事才怪。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上仙每日杀生放血,将会浊气缠身,灵气受损。法力大打折扣,日后劫难重重事小,影响修行,恐难以返回天庭事大。” 那个劳什子天庭,我倒不太想回去,法力一事也值得推敲。 “如果不理,会是什么结果?”我好做最坏的打算。 “不能不理!”他一脸严肃:“上仙现在已满身恶浊之气,若不加以制止,化为戾气,则有坠入魔道之险。需以无根之水,每日浇灌洗涤,以恢复上仙的风姿。” “无根之水又是什么?” “即未沾尘埃之水。” “不沾尘?难道要蒸馏水?” “非也!是指雨水,露水,雪水是也。” 这个倒容易得。 “此无根之水又以梅姑仙子之雪化之水为上品,松间露珠次之,竹林雨水最下。” 呃,现在冬天,要啥松间露珠估计也没有。雨倒是下,竹林也难找。反倒是梅花上的雪水易得了。 行,我们一件一件来解决,先搞定换盆的事。 “依老伯之见,哪里的土质好一点?烦请指点一下,我好带回去。”怎样,我的态度够谦卑了吧? 土地的嘴角抽搐一下:“上仙,没有那么简单。” “啊?”难道还要举行一个仪式不成? “仪式倒不必了,不过需得选个黄道吉日,焚香沐浴,面向东方取土。换盆之时,上仙的本尊先以无根水净根,洗叶,涤花,再植入盆中,即刻以新鲜黄土填上即可。” “这么麻烦?”我狐疑地瞪着他。 开什么玩笑,没听说过给花换盆还要选日子? 这老头,不会是因为我开始对他不敬,故意诳我吧? “已然很简单了。”他捋着胡子,不以为然。 “那,哪里的土质好一点?” 好,反正现在我是病急乱投医,姑且信他一次。 “土倒不拘何处,红泥上等,黄泥次之,黑土等而下之。另外每隔七天,需换一次土。”他见我态度变得诚恳,不由拈着长须微笑起来。 “等一下,滴血育花完成之后,还要不要换土?”我想起一件大事,急忙追问。 如果是这样,这个工程可就大了。 “上仙无需忧心。其实当日你若选个山灵水秀,人迹罕至之地,将本尊植下,使其吸收天地之精华,本不必有这许多烦恼。”老头子大发感慨。 啊?这么说,那洵阳那死土地老头骗我? 我脸顿时绿了。 他说什么“地此土质性寒,不适合上仙居住?” 我拷,原来他变着法子赶我走? “非也,非也,上仙错怪洵阳土地了。”老头摇着胖乎乎的手掌:“不是他斗胆欺骗上仙,实在是上仙当有此劫。” “呃?”他的意思,是我活该? “不过,上仙也不必忧心。育血完成之后,只需一年换一次土,十年后,再择个风水宝地,育下真身,也不算迟。”他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未知上仙还有何事?若没有,小仙可否回去了?” 140 夜闯梅园 “等等,一事不烦二主,请老伯索性替我把日子也挑了吧。大文学”那些黄历,我看得眼晕,也懒得花时间去研究。 他闭上眼睛,掐指一算,道:“明日即是吉日。上仙可选午时动土,未时移栽。” “好,多谢了。如果所言皆应验了的话,我必不食言,定会替老伯重造庙宇,再朔个金身。”我向他揖了一礼,郑重地许下了诺言。 “不敢当,不敢当。”他高兴得眉花眼笑,倏地不见了踪影。 “嘿嘿,”我笑嘻嘻地摸了摸那偏着身子的泥像,伸手将它扶正了,道:“再见了,老伯!” 不过,如果他敢骗我,我肯定会打烂这个泥菩萨,再铲了这破庙,哼! 他说什么来着? 无根之水,以梅姑仙子之花瓣上雪水为最佳? 京城里哪里的梅花开得最艳? 除了逍遥王府的梅园,还有何处? 看来,今晚我有得忙了。 不光采血,还兼采花,哎! 唯恐雪收集得不够多,我抱了个插花的青花瓷瓶出门。 反正有大氅遮着,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 逍遥王府倒是容易找,只是守卫未免多了点。好在天气寒冷,园子又太大,难免便有些懈怠和疏漏。 瞅了个空当,我跳进围墙,顺着早上来时的路径,躲躲藏藏地摸进了那片梅林。 按着土地教我的法子,一朵朵地收集着花瓣上的雪花。 原想着,这是件极容易的事。 可我脾气急,这又是个细致的工作,一点马虎不得,弄了大半个时辰,那只瓷瓶可还只有三,四分满。 天寒地冻的,我已手脚麻木,不时呵气暖着双手。 想着以后只怕日日重复这种工作,我不禁有些焦躁。 算了,何必那么笨?索性把梅花一并摘下来,明儿个化成了水,再把花瓣捞出来,不是省事多了? 沙沙一声轻响,接着有衣袂带风之声,预示着有夜行人踩踏梅枝,朝这边而来。大文学 谁那么无聊?大半夜的不睡,跑到梅林里赏梅? 我一惊,急急找了个低洼的地方躲了起来。 暗自庆幸,出来时为免引人注目,穿了件雪狐裘的大氅,蹲在雪地里,一点也瞧不出来。 刚刚藏好,一条黑影已自我头顶一掠而过,朝飞雪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头上戴着一只斗笠,面目隐在斗笠之下瞧不真切,但借着积雪反射的微光,可以瞧见,他的手里抱着一只大酒坛。 这人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缺乏脑子? 下那么大的雪,满世界银白的一片,他却偏偏穿着一身黑。似是生怕别人不能发现他的行踪似的。 我撇了撇唇,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站起来继续蹂躏那些梅花。 不对,有人? 察觉到有目光投注在我的背上,我僵直了身子,立刻意识到是那个夜行人去而复返。 拷,他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 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什么人夜闯梅园?”一点寒星飞射,朝我的手腕直奔而来。 然而,令我寒毛直竖的并不是他露的这手摘叶飞花的绝技,而是那把熟悉的嗓子。 夜行人竟然是平南! 我不敢回头,侧身躲过他射来的梅花镖,双足轻点朝梅林深处跃去。 平南紧追不舍,奇怪的是他并不高声呼喝,声音刻意地压低:“兄弟,留下万来。” 我哪里肯回答? 最要命的是,因为白天来过,我怕万一行踪败露,被人认出来,会惹上麻烦,于是自作聪明地戴上了属于江小娅的那个面具。 谁知道平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见我不肯说话,于是也不再搭话,只不时发出梅花镖,逼迫我改变方向。大文学 两个人一个追一个逃,闷不吭声地跑了一刻钟,我猛一抬头,才发现他把我一步步往飞雪阁逼。 这厮好狡猾! 明知道这飞雪阁凌空飞架,下是滔滔怒江,无处可逃。 这家伙竟然想把我逼上绝路! 我悖然大怒。 沈平南啊沈平南,那只金人我已还给你,本是两不相欠。现在两人都是夜行人,何不睁只眼闭只眼放我过去,偏要寻我的晦气?赶尽杀绝? 哼,我蒙面,他戴笠,大家都是夜行人,显然都不愿意曝露了自己。 好,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大不了鱼死网破,咱们谁也别想逃! 我站住脚步,从轻纱后冷冷地注视着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过是心慕梅园梅花,乘夜采些回去酿酒,并无恶意。我也不问你何故夜行,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酿梅花酒?”他显然没料到我竟然说出这样一个理由,不禁一愣,目光朝我手里的青瓷花瓶瞧来。 “不信你看,真的只是梅花。”我把瓶子朝他倾了倾。 “你走吧,下次不要再来了。”平南皱了皱眉:“逍遥王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任意出入的。” 嗟,有嘴说我,怎么不管好你自己? “多谢了。”我心中一松,朝他微微颌首,斜跨一步,与他擦身而过。 他突然伸手,来撩我的面纱:“得罪了!” “你!”我一惊,身子后仰,一个铁板桥,矮身下腰,避过了他的手。可这样一来,面纱已被风吹得掀了起来。 “十七,真的是你?”虽只极短的一瞬,平南却已瞧清了我的面容,不禁呆住了。 “是我又怎样?”我低叱一声,乘他分神之际,抽出腰间软剑,唰地抖得笔直,朝他肩井穴刺了过去。 我再不欠他什么,已是问心无愧! “十七,我有话说。”他闪身避让,曲指弹开我的软剑。 “本姑娘没空听。”我冷笑,又是一剑分心就刺。 笑话,谁规定了他有话说我就必需听着? 当初我有话说的时候,他是怎么对我的? “十七~”平南并不还手,一味地避让让他暂时居了下风。 我舞着剑,边攻边试图闯下山去:“小金人已还给你,我们两不相欠,还有何话好说?” “可是,我还欠你五万两银子。”平南提着手里的酒坛左挡右遮。 “留着给你买棺材。”我恶声怒骂。 “呵呵,”他不怒反笑了起来:“我睡不起那么昂贵的棺材。” 五万两呢,我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拿的,被他横空拦截,怎会甘心? “剩下的给你烧纸。”自然是越骂越恶毒。 “……”他望着我,黑眸闪亮,蕴着笑意。 “再不行,给你老婆儿子都烧一点。” 老婆他听没听懂我不知道,不过,儿子是肯定知道的。 “我没儿子。”积雪反射的微光下,他嘴角的笑容似乎越发扩大了。 居然还笑?那就是骂得不够狠咯? “也对,象你这种人应该断子绝孙……”我冷着脸,继续骂。 “十七!”沈平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怎样,笑不出来了吧? “别诅咒你自己。”平南慢吞吞地接了一句。 哇靠,这家伙居然占我便宜? 我大怒,一剑削断一枝梅花,平剑一拍,梅枝飞射向他的面门。 他退步闪避,出手如电,倏然伸出两指夹住了梅花,送到鼻下轻嗅,眼睛却斜睨着我,笑意盈盈:“好香!” “去死!”我怒喝一声,运剑如风,人剑合一,剑光挟着寒气兜头盖脸劈了下去。 平南见我来势汹汹,倒不敢硬挡,只得闪身避了一避:“十七,你听我解释……” 我的武功远不及他,目的本就不在伤人,只想逼他让路。 他这一闪避,我立刻冲了下来,一招力劈华山,声威哧人。 平南没法,只得举起酒坛阻挡。当地一声他手里抱着的那只酒坛被一剑劈开,美酒如瀑般激射而出,刹那间芳香四溢,酒气扑鼻。 平南躲闪不及,被酒淋了一身湿,身子顿了一顿,我已从他身边急掠而走,飞奔下山。 两人的这番打斗,终于还是惊动了园中的守卫,呼喝和灯光次第传来。 “来啊,把我抓住,你就可以明正言顺的邀功请赏了!”我冷笑,索性把软剑缠回腰间,朝他伸出双手做束手就擒状。 “十七,你走吧~”平南怔住,低叹一声,掉头迎着灯光而去。 雪夜里,他孤单的身影显得隔外的凄怆。 我才不领他的情,头也不回,遁着来时之路,飞快地出了王府。 谨慎起见,我还是在街上兜了一个大圈,这才抱着花瓶从窗户里回到了玲珑居。 “小娅,怎么去了那么久?”可凤等得心焦,听到声音急忙迎了上来,从我手里接了花瓶过来:“才这么点?不是说很容易吗?” “遇上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我微笑,心神恍惚。 今天是脱身了,但是明天呢?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呢? 我不能保证再也不会遇到沈平南,毕竟他既然可以在洵阳死守两个多月,又有谁敢保证他不会跑到梅园守株待兔呢? 他原就是这样一个死心眼的人啊! “小娅,这个催眠**那么邪忽,又危险重重,我看咱们还是别练了?”可凤怯怯地看着我,见我挑眉,急忙补充一句:“小娅,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想替你接那些客人……” 141 不速之客 “我知道,你放心,我有分寸。大文学”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何尝想练? 望着那盆破花,恨不能把它扔到窗外去。 “那好吧,”可凤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你记住,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永远跟你站同一条线。” “好了,加多点炭火,让雪水早点化,完了我们来清洗曼陀罗。”我笑了笑,掀开帘子进到里间去卸掉易容之物。 明日再去的话,我是以疏影的面目去,还是以江小娅的面目去呢? 唉,这可真的有些难以决定了! 起了个大早,乘楼里的姑娘大多还在睡梦之中,我沐浴已毕,抱着清洗干净的曼陀罗便出了锁情楼。拐了两个弯,从小巷绕到两条街外,这才上了早就雇好的马车,出了城。 绕着城郊不急不慢地转悠了一上午,这才在红柳村停了下来。让车夫等在路口,我独自下了车,带着香烛纸钱,抱着那盆藏在绵盒里的曼陀罗独自从村口的那条小路进了山。 可凤替我打听的结果,京城附近,只有红柳村的土是红色的泥----即所谓朱砂泥。其实并非大红,而是偏向于黄红色,只是烧制出来变成朱红色,因此称做红泥。 故尔红柳村之人,十之**都是制陶出身。 避开大路,专挑无人之处,很快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坳。瞧瞧左右无人,我便拣了个干净的地方,把花取了出来,让它吸收光照。 把木盒的底层移开,拿了把轻便的小铁铲,开始挖地取土。 这个工程容易,不到十分钟便搞定。 把曼陀罗连根挖出,仔细地把根须上多余的泥土一点一点地剥尽,再倒入新土,用小铲在面上细细夯实。 在阳光下一瞧,曼陀罗舒枝展叶,果然格外的精神,就连香气也格外的馥郁香浓了一些。 算算时辰,想着天地精华它也应该吸收得差不多了,我该回锁情楼去了。不然让老鸨逮到,我虽不惧,毕竟传到聂祈寒的耳里,于我也没什么好处。大文学 重新把花装进锦盒,原路返回,乘了大车直奔京城而去。 还好,只是申时已过,楼里虽已有了客人,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分,老鸨即使瞧见,也不能说我什么。 正好,一帮年轻的世家子弟,勾肩搭背,喝得酒醉熏熏地涌进了锁情楼。楼里的姑娘们拥上去招呼,顿时莺声燕语,笑语喧哗。 我抱着盒子,乘混乱溜到玲珑居,推门而入,连声道:“好险,差点就被妈妈抓住,可凤,快点出来帮我搬这盒子,重死了,我的手都快断掉……” 叫了这半天,可凤却连个影子都没有,要在平时她早就迎了出来了。 我不禁有些奇怪,心中生出些警惕,改口叫道:“小凤,小凤你在吗?” 可凤掀了帘子匆匆走出来。 我松一口气,道:“你在呢?干嘛不出声?” 她朝我递了个眼色,我怔了怔,抬头,已瞧见了跟在她身后,从里间踱出来的平南。 他,来这里干嘛? “疏影姑娘,别来无恙?”平南望着我,微微一笑,目光不自觉地往我怀里装着曼陀罗的绵盒上瞧了瞧。 “小凤,把这只花瓶收起来吧。”我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力持镇定,笑着把盒子递给小凤。 “哎。”她脆脆地应了一声,机灵地接过盒子,进了内室。 “疏影姑娘还亲自去买花瓶?”平南一脸研究地望着我。 “沈公子来有什么事吗?”我不答反问。 就凭他一个衙役的工资,是不可能拿得出缠头费,进我的玲珑居的,我当然不会以为他是为我而来。 “这些粗重的事情,往后还是交给丫头吧。”平南好象没听到,目光依旧在我身上打转。 “闲来无事,出去逛逛,也没什么不好。”我摆出势利的样子,态度冷冷淡淡,也不请他坐,也不叫可凤上茶。大文学 他若是知情识趣,就应该立刻走人。 “王爷最近有些忙,暂时可能不能来看姑娘了。”平南见我明显不欢迎,倒也不再纠缠在花瓶上,只平静地交待萧云谦的指示:“不过,王爷说了,姑娘但有所需,只管开口,不管什么都一律照办。” 我明白了。 沈平南是来替萧云谦续费来的。 聂祈寒以为羽衣一露面,萧云谦必会弃我就她。 哪知为防万一,萧云谦虽然不再派人守着我,却仍然撒下大把银子继续包下我。 看来,在他核实完羽衣的身份之前,是不打算让别的男人对我染指了。 除了采血有些不便,这个决定于我并没有什么损失,我乐得清闲,有何不可? “真的?”我装出欢天喜地的模样,手掌向上,往平南面前一伸道:“盛慧,纹银五百两。” 被他凭白拿走我的五万两,只问他要五百两当利息,不算过份吧? “嘎?”平南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姑娘花了五百两银子买的花瓶么?” 算他识相。 我微微一笑,抛了个媚眼:“怎么,沈侍卫刚说的话,不会是戏弄奴家的吧?” 在谁的面前摆阔呢? 我料定你拿不出银子!看你怎么下台? “今日出来得匆忙,明日禀了王爷,再行补上,如何?”平南不慌不忙,将尴尬化于无形。 “还要等明日么?”我深感无趣,敛起笑容:“沈侍卫,话带到了,王爷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平南却不肯走,目光锁在我的身上。 “即是不情之请,沈侍卫还是不讲为好。”我心中惴惴,拉下脸,不肯给他面子。 “不知疏影姑娘买的是个什么花瓶?能否借我一看?他日王爷若是问起,也好回话。”平南才不管我的脸色难看之及,自顾自地提出要求。 说得倒合情合理,可惜我没法满足他的好奇心。 “哎呀,”我抽出帕子掩唇一笑:“沈侍卫真是爱说笑!王爷家大业大,出手阔绰,哪里在乎这区区五百两?随便支应两声,不就成了么?何必这么认真呢?” “话不是这么说。”平南面无表情,冷冷地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等欺上瞒下之事,岂可为之?” 嗬,了不起,在我面前讲起道德经来了。 “沈侍卫既不肯通融,那就当疏影没有说过。”我沉下脸,伸手打了个呵欠,掀开帘子进了里间:“小凤,送客。” “此言差矣,”哪知平南还是不肯放过我,跨前一步拦在我的身前:“王爷既已答应负责姑娘起居,姑娘的一应花费自有在下出面料理。否则,岂非陷王爷于无信之地?” 依他所言,日后我的生活起居,岂非巨细糜遗,都得向他汇报,然后据此支领银子,否则就是陷那只大孔雀于不义无信之地? 笑话!我的事情,干么要他管? 我蹙起眉,满脸不耐:“行了,这点小钱本姑娘没看在眼里,沈侍卫在此多有不便,还是请回吧。” “不行,在下职责所在,岂可怠慢?” 嗬,还跟我卯上了? “随便你了。”我懒得多说,摔了帘子便进了内室,不信他好意思跟进来? “疏影姑娘~”平南还在外面叫魂。 可凤见我脸色不好,只得陪了个笑脸,胡乱拿了一只瓶子出去应付:“沈公子,你请看吧。” “不对,刚才那只有半人高,这个才尺多高。”平南还在那里扣死理。 “沈公子,你就将就一下吧。”这下,连可凤都有些吃不消了。 “疏影姑娘……” 可凤摇着头重新回来,无奈地看着我。 这人,怎么就认死理,不懂就坡下驴呢? 我冷笑,重又踏出门去:“沈公子,你请进,把这里挨个搜一下,瞧着哪个象,你就搬哪个行不?” 我算是瞧出来了,他这哪里是想看瓶子? 分明是对我起了疑心,找个借口来盘查来了呢! 可惜,那盆曼陀罗是绝对不能拿出来入他的眼的,否则便让他瞧上一瞧,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平南见我动了怒,缓了语气,笑道:“姑娘言重了,搜查是万万不敢的。只是一个花瓶,看一眼有什么大不了呢?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行,你等着。”我蹙着眉头瞅了可凤一眼。 可凤会意,领着平南就朝阳台走去,指着墙角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道:“呶,沈爷,就是这只,实话说吧,是一百两买的,你就别再挑刺了。” 那只瓶子是我前些时候在市集买的,只拆了包装,摆在这里并未启用,还是全新的,应该能糊弄过去。 平南跟了过来,目光在那只半人高的瓷瓶上打了一转,落到摆在角落,插着一枝梅花的青花瓷瓶上。 顺着他的目光一瞧,我不禁暗道一声糟糕。 这是昨晚我带去采集雪水的,化完水,可凤洗净了,顺手就插了枝梅花搁在转角当装饰。 “行了,看完了,可以走了?”我冷着声音赶人。 “嗯,我这就禀报王爷。”平南收回目光,朝我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阳台。 我大气也不敢喘,只冷着脸哼了一声,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他应该没有认出来吧? 那只瓶子没有什么特别,市场上到处有卖。 我就是怕引人注意,这才特意挑了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瓷瓶出门。 就算万一被逮,也不能查到我的头上来。 可凤笑着送了他出去:“沈公子慢走。” 142 云谦番外(三) 原本以为见到疏影已是上天垂怜。大文学谁想到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与她长得几乎一样的女人? 那种骨子里透出的优雅,那份飘逸绝俗,不染纤尘的气质,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灵动和清新,在在吸引了我的眼球。 她,几乎就是母后年轻时的翻版。 如果不是身边还跟着一个云疏影,我几乎要失态扑过去抓住她了。 是的,几乎。 望着一远一近,两个容貌相似,一雅一俗,气质迥异的两个女子,我感觉自己似乎掉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璃儿失踪十三年,当年举国上下的衙役,全体行动起来,几乎把龙御王朝翻了个底朝天,却是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作案的贼子武功绝高,行为嚣张,在如此大肆的搜捕之下,仍然疯狂作案,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接二连三地掳走了上百个女童。 贼子劫走那么多的女童,究竟有何用意?又将她们藏于何地? 这一直是个未解之迷。 自璃儿失踪之后,母后思念成狂,父皇长吁短叹,无心朝政。因此,自我接管刑部之后,便立志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以慰慈心。 可是,几年下来,我跑遍全国,却成效不彰。 心灰意冷,几度沮丧之时,接连几宗命案,牵出一个江湖上新近崛起的杀手组织----红袖宫。 它与其他杀手组织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的杀手通通都是女子,而且都是身怀绝技,青春俏丽的绝色少女。 最典型的作案手法是利用女色引诱男子至隐秘场所,然后击杀潜逃。 江湖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以旧汰新,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然而,随着命案增多,一条隐伏的线索,却悄然浮出水面。 在这些命案中离奇身故的死者,有泰半是出自十三年前失了女童的家庭! 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是有心还有无意? 但不论是哪种,都让我几乎熄灭的斗志重新燃烧了起来。大文学 于是,追着这条线索,我东奔西跑,综合十余起命案的疑点,一直查到洵阳,少琛的家。 隐伏在幕后的疑云似乎有了些眉目,那些表面看起来毫无联系的或江湖人士,或殷商富户,或朝庭要员,或多或少或明或暗或早或晚,都跟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隐藏身份秘密来到了洵阳,发现王家有夜行人出入,在追踪时无意间遗失了印章。 返回寻找时,遇到了小娅。 第一眼看上去,她就不象一个丫头。 后来,当我正式在洵阳亮相后,许大夫的禀报,便证实了我的猜想。 她在野狼山坠崖,被许大夫所救。 因见她年纪尚轻,又无亲无故,似乎因坠崖时撞击头部,失去部份记忆,于是自作主张,把她指引到了王家当种花的丫头,希望可以通过她,引出那些藏于幕后的贼人。 其实,许大夫此举并不妥当。 野狼山人迹罕至,她一个妙龄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 把她放到那个漩涡之中,有可能会令本就错综复杂的案情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然而,事已如此,指责已无益。 我没有想到的是,江小娅会带着流浪了七年的平南,以男装的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说她叫江十七。 十七,这个数字,触动了我的心弦。 璃儿,排行正是十七。 这,仅仅是一个偶然,还是上天冥冥中的指引? 难道,失踪了十三的璃儿,会在她的身上找出答案? 接下来,我发现她与媚月阁的头牌姬月影来往密切。大文学 而姬月影,是我追查了半年,锁定的目标。 根据种种迹象显示----她,极有可能是红袖宫的顶极杀手。 王夫人大寿,姬月影离奇暴毙。 据平南描述,她们俩似乎是因争夺一本佛经而大打出手,两相争斗,十七错手杀了姬月影。 跟平南商量之后,认定十七的背后应该有人。 于是,我决定放长线钓大鱼,将佛经抄了一本,原件给了她。 果然,第二天,佛经便不见了。 只是,那个人身手好快,我居然追之未及。 一时大意,让十七溜之大吉。 这令我提高了警觉。 洵阳外松内紧,那几日的盘查其实是很严密的。 她居然能混出城去,可见我之前小瞧了她。 平南很沮丧,而我很懊恼。 一时大意,半年的心血付诸流水。 原以为红袖宫的线索由此斩断。 它狡猾地从我的鼻子底下逃脱,必然会销声匿迹。没有想到,一个朱盛,又牵出来一个云疏影。 同样的出身青楼,同样的国色天香,同样的妙龄朱颜。 不同的是,这个云疏影竟拥有和母妃极其相似的容貌。 而且,她的年纪,也与失踪的十七御妹相当。 我苦守了数年的心血,忽然又看到了希望。 我以为,见到疏影的那天,便是此生最震憾的一天。 没想到,仅仅时隔数天的今日,居然在逍遥王府又再见到一位。 仪态,学识,风度,涵养……方方面面都比疏影略胜一筹,举手投足透着高贵与风华,最重要的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纯洁与天真,是疏影的浮华与艳俗,绝对没法比拟的。 一直沓无音信的“璃儿”,却突然在短短的数天时间里,以奇特的方式在我的眼前频频亮相。 谁真谁假,孰是孰非? 凭借多年办案的经验,我分明已嗅到某种阴谋的气息。 匆匆把疏影交给平南负责,我马不停蹄地赶往户部,调阅聂祈寒的资料。 原来这聂祈寒早就是个享誉京师的青年贵公子。 聂祈寒出生于青州的一个小镇,七岁时被一游方僧人带走,游历四方,逾二十年才回归,彼时已有万贯家财。 聂家在青州也属中上之家,家中薄有田产。 聂祈寒凭借着圆融通滑的交际手腕,过人的才智与精明独到的眼光,在短短几年里,将聂家的财产迅速扩大。 五年前,因父母先后身故,他心无牵挂,更是将生意发展到京师。坊间更有传闻,说其身价已直逼少琛,大有与少琛分庭抗礼,天下两分,成南王北聂之势。 只是他行事低调,不爱抛头露面,许多生意都是假手他人,是以,传闻始终只是传闻。 又因聂公子天生俊美,斯文内敛,极具风雅之姿,且乐善好施,为富有仁,又兼出手大方,因此颇受京师少年贵族之追捧。 我近年心力全心集中在追查红袖宫,鲜少逗留京师,一时倒不知他的大名。 今日在梅园所见的少女,便是聂祈寒的妹子,芳名聂羽衣,今年十八岁,正巧与璃妹同年。 听说,聂祈寒对这个妹子疼爱有加,自小便请了无数名师调教,成年后,为严防登徒子骚扰,除了聘请护院打手看家护院,身边的婢女的身手更是颇为了得。平日轻易绝不肯示人,保护得极为严密。 今日不知是什么原因,聂公子雅兴大发,居然携妹子亲临梅园赏雪,且乘兴奏上一曲,饱了众人的口耳之福之余,亦满足了大家的好奇之心。 当然,我有理由相信,聂公子此举,很快便会在京师里掀起一波猜测的浪潮。 不过,我的查探重点却并不在此。 表面看起来,这兄妹二人很正常,并无任何不妥。 唯二的疑点是聂公子曾离家二十余年,其间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竟是无一记载,他本人也是讳莫如深。 不论谁问,都是一句游历山水,纵情江湖。 然而,以他的人才,二十年来汲汲无名,不但没有闯出一星半点的名号,甚至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不能不说是咄咄怪事。 当然,江湖之人,每多禁忌,不肯将私事示于人,不求名声,隐于山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另外一个不算疑点的疑点:这兄妹二人年纪相差甚远。 不过,聂家在地方上也算薄有声望,聂老爷娶几房妻室,生几个子女,那也不是奇事。 现在父母亡故,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聂祈寒兄代父职,管得严点,也无可厚非。 左思右想,除了她出现的时机实在与云疏影出现的时间太过吻和之外,暂时找不出更大的疑点。 聂小姐离开青州之时,年纪尚幼,且一直养在深闺,只怕就算我查到青州,于聂小姐身上,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但不管怎样,有消息总比没有消息要好。 派人持了令牌,火速赶往青州,着重调查,在聂祈寒离家的二十年间,确切的说是十年前左右,聂府有没有领养过一个女孩? 或许,这聂羽衣正是我失散十三年的十七皇妹? 流落民间,被聂老爷收养,聂公子不知,当成亲生妹妹看待,也未可知。 而云疏影身上也有诸多疑点,殛待探查。 想到这里,我马不停蹄,再赶回王府。 平南一个人默默地站在窗子边发呆,一盏孤灯明灭,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凄凉的味道。 这小子,七年没回家,怕是心有感触了吧? 143 云谦番外(四) 我就知道,他嘴硬心软。大文学可惜,今天只到飞雪阁,没来及见到三表姨,便匆匆离开。不然,平南怕是没法坚持不回家了吧? “想什么呢?”我举步过去,轻轻敲了敲窗棂。 “你回来了?”他淡淡地笑了笑,手往袖子里一缩,象是藏起了什么东西。 “咦?”单手撑着窗台跃了进去,笑吟吟地望着他:“藏着什么宝贝,拿出来瞧瞧?” “没什么,”平南不自在地退了一步,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慌乱,转移话题的目的很明显:“你呢?查那个聂祈寒可有什么收获?” 切!这小子,竟然对我还保起密来? 算了,今天我高兴,就绕他这一回。 “暂时没有,不过我相信在疏影和聂小姐之间,必有一个是璃儿。”对此,我信心满满,深信不疑。 “你怀疑聂小姐就是永福?”平南皱了皱眉:“我倒觉得不太象。” “为什么?”对平南的想法,我并不感觉到惊讶。 事实上,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说不出原因,只是一种直觉。 似乎我见到她时,并没有见到疏影时那种一见如故,心跳加速的感觉。 “太象了,反而觉得很假。大文学”平南神色冷静,不带任何感情地评价:“另外,她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你这边刚发现一个云疏影,她那边立刻跳出来。怎么看,都象是经过精心布局设计的一次见面。” “是的,”我摇了摇折扇:“我正有此感。似乎,她的出现,专门为了打压云疏影而来。又似乎,她的目的是想转移我对云疏影的注意力。” “这么说来,你认为这两个人之间有某种联系?”平南挑眉。 “嗯,”我点了点头:“可惜,只是直觉,还没找到一个切入点。” 两个长象如此相象的同龄少女,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先后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与原因,都太过巧了一点。 而且,在那种场合下乍然相逢,两名妙龄少女居然表现得泰然自若,没有一丝惊讶,各自处变不惊,互不干扰,实在冷静得太匪夷所思了。 “聂小姐我不知道,但是云疏影,我或许倒找到了一个切入点。”平南望着我,慢吞吞地道。 “什么意思?” “红袖宫。”平南简直地答了三个字。 “给我一个理由?”我追问。 平南根本没有见到云疏影,只凭我的描述,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如此武断地下结论,必是有所发现,才出此言。 “没有,只是感觉。大文学”平南却似乎不想多说。 “平南,这件事关系到璃儿的生死,兹事体大,我希望你不要隐瞒我。”我蹙眉,淡淡地提醒他。 十三年来,父皇和母后为了失踪的璃儿,几乎都夜不能寐,尤其是母后,更是几近颠狂。 只要有一丝找到璃儿的可能,我都绝不会放弃。 相信我的这个决心,平南是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他沉吟了半晌,低低地答:“十七来过了。” “谁?” “十七。” “什么时候,你见到她了,她人呢?”我心中狂喜,一迭声地追问。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十七的出现,还真是激动人心啊! 一想到断了数月的线索重新又被接起,半年的辛苦有了着落,璃儿的身世有望查清,我便激动不已。 “事实上,我没见到她。”平南苦笑。 “那你看到什么了?” 平南没有说话,只把一直藏在拢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在我眼前晃了晃。 “小金人?”我吃了一惊:“她还回来了?” “是的,”平南垂着头,盯着小金人,慢吞吞地道:“十七没露面,支使了个小孩子送过来的。” “这么说,她应该知道你跟着我到京城来了?” “所以,我猜云疏影跟十七之间是有联系的。而且,还很密切。”平南笑得苦涩。 “是,从时间上推算,应该是云疏影一回去,立刻就通知了她。”我大喜,拍了拍平南的肩:“喂,不要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我看。振作精神,只要盯住云疏影,肯定会揪出十七。” “揪出来有什么用?她根本不想见我。”平南兴致缺缺,表情阴郁。 “喂,”我惊觉不对,狐疑地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吧?” 从洵阳回来,这家伙的表现就很反常。 心不在焉,常常若有所思。 奇怪,这小子向来眼高于顶。多少名门闺秀,等着他垂青,他都不予理睬。 十七那丫头长相虽然清秀讨喜,性子却未免活泼好强了些,逗趣娱乐尚无不可,娶回家做当家主母却还差了一大截。更何况,她身世成迷,来历可疑。 平南怎么可能会瞧上她? 这其中,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不是。”平南迅速否认。 “不是最好。”我冷哼,淡声警告:“玩玩倒无所谓,但你的婚事,恐怕不能由自己做主。这一点,我想你最好先有心理准备。” “哼,牛不喝水,谁能强按头?”平南神情冷傲。 “女人嘛,娶谁不是一样?你何必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忤逆父母,抛弃家庭。”我嘲弄地望着平南,半是试探,半是劝诫。 “我不喜欢勉强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平南蹙起眉头。 “哈!”我失笑:“难道你还相信爱情?” 平南陷入沉默。 真是的,还以为在外流浪七年,他会有所长进,没想竟是越活越回去了! “随便你了,”我无所谓:“最要紧是快点找到十七。” 平南没有吭声,蹭地跳出了窗子。 “你去哪里?”我叫住他。 “你别管,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平南头也不回,消失在夜色里。 看着他绝决的背影,我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是那么犟!说话稍不顺他的心掉头便走人。 不过,他肯跟我回京城,已经超出我的预期。 算了,还是别逼得太紧,先研究案情好了。 144 平南番外(六) 心情烦闷,从云谦府里出来,兜兜转转之后,才发现不知何时,我竟然又走进了逍遥王府。大文学 七年,似乎弹指一挥就过去了。 重新走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看到的已不仅仅是往日的风景,还有岁月的沧桑。 物尚如此,何况人乎? 一坛美酒,独饮独行,穿行在这片梅林之间,仿佛又嗅到娘亲身上的幽香。 娘亲酷爱梅花,父王为讨她欢心,不惜花巨资建了这座全京城最大最漂亮的梅园。然而,时光催人容易老,年华逝去的娘亲,终究留不住父王的心。 现在,守着这王妃的头衔,看着这满园的梅花,娘亲心里更多的应是凄苦吧? 我不愿重蹈父王的覆辙,更不想娶一大堆的妻妾,留下相互间心怀怨恨的子嗣。 喀嗒一声轻响,传来梅枝断裂的轻响,在静谧的雪夜,显得隔外的清晰。 我蹙起了眉头----梅林里有人! 梅林位置有些偏僻,府里的下人们深夜不会到梅林里行走。 侍卫们巡夜不会如此小心谨慎,以我的功力,隔很远应该就能听到他们的足音。 所以,这必是外来之人。 遁声而去,却只瞧见一片空旷的梅树,寂寞地挺立在风里。 或许,是我多心了? 今年雪大,积雪压断梅枝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暗笑自己草木皆兵,正打算一掠而过,眼角余光却瞧见地上飘落的梅花。 不对,雪下了这么久,地上早应该被积雪覆盖,怎么会有那么多凌乱的足迹? 然而,偌大梅林确实没有人迹,只除了一块巨石。 不对呀,这林中何时添了这么块石头? 沉住了气,细心再看,已瞧出端倪。 我不禁暗笑,假意离去,兜个圈再悄悄绕了回来,倒要看看这贼子弄什么玄虚? 这一瞧,不禁有些意外。 没想到来的是个雅贼。大文学 他抱了一只瓷瓶而来,不偷别的,只偷梅花。 这倒有趣的紧。 我原本打算悄然远去,不管这桩闲事。 偏偏他又不肯惜花爱树,过身之处,落英缤纷。 我瞧着有些心疼,那每一棵梅树,可都有着娘亲的心血和我童年的故事,岂能让他任意糟蹋? 我顺手摘了一朵梅花射了过去,冷声喝问:“什么人夜闯梅园?” 他听到喝叱,头也不回,拨腿飞奔。 我原本也只想把他惊走便算,可是他跑动起来,风掀起他的外裳,露出下面的却是女子的衣裙! 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最喜欢女扮男装。 她,会是十七吗? 意识到这个可能,我心脏狂跳,立刻追了上去。 她不肯开口说话,我又不愿惊动守卫,曝露身份,两个人无声地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望着暗夜中隐隐绰绰的飞雪阁,我灵机一动,立刻摘了梅花,以花为镖,将她逼往飞雪阁。 飞雪阁凌空飞架,下是滔滔怒江,我不怕她逃到天上去。 她很聪明,没多久便明白了我的用意。 不肯再往上跑,停了下来怒视着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过是心慕梅园梅花,乘夜采些回去酿酒,并无恶意。我也不问你何故夜行,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她一开口,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起来。 是她,就是满嘴谎言的十七,错不了! 她什么时候居然也学得这么风雅,居然酿什么梅花酒?还是冒着生命的危险,潜到王府里来盗花? 这个说词,相信谁都不会予以采信、,何况我知她甚深? 更让我恼火的是,她明明早就知道是我,居然死都不肯相认,宁愿顶风冒雪,满花园的逃给我追? 深恐我不信,她把瓶子倾给我瞧:“你看,真的是梅花。” 十七啊十七,该怎么说你呢? 大的地方的确是面面俱到,但小地方却实在是太粗枝大叶了。大文学 你的声音,你说话的方式,尤其是你奔跑起来的姿态,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逍遥王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你走吧。”我先用话稳住她,微微侧身让路给她。 “多谢了。”可能没有想到我这么好说话,她愣了一下,这才与我擦身而过。 “得罪了!”我迅速抬手,去撩她的面纱。 “你!”她吃惊,弯腰扭身避开我的手,怒声低叱。 可是,在那一瞬间,夜风掀起她的面纱,我已清楚地瞧见了那张清丽熟悉的俏颜。 那一刻,一丝喜悦从心底泛开:“十七,果然是你!” 虽然我打定了主意要从云疏影身上找出她的下落,却没想到这么快可以见到她。 看到她无恙,真好! “是我又怎样?”她低叱,已抽出腰间软剑,抖得笔直,向我分心便刺。 是,这才是十七,那个永远精神十足,有仇必报,不肯吃半点亏的小女人! 我微笑,曲指弹开她的软剑:“十七,我有话说。” 这一下认穴倒挺精准。 看来,那个小金人,她日日都有揣摩,这才可能进步神速。 “本姑娘没空~”她冷笑,不肯听我,只一味地挺剑相逼。 忆起那日在破庙,她追在我的身后呼喊,我分明听到,却头也不回地离开,心底忽然升起愧疚。 今日,我终于体会到了那日她的心情。 我不知她孑然一人,是如何回到京城? 原来,竟是这般苦涩与心酸。 “十七,我还欠你五万两银子。”她攻势强劲,竟似要跟我拼命,我无奈,只得提着酒坛左遮右挡。 提到钱,是十七的死穴。 她立刻一脸心痛,气愤不已,越骂越恶毒:“那钱留给你买棺材,剩下的烧纸,再不行,给你老婆儿子都烧一点……” 她骂得很急,很快,语气很冲,表情随着骂词的变化而丰富多彩,饶有趣味。 我笑吟吟地听着,忽然觉得被她骂,竟然也是一种享受。 似乎,她已经有很久没有那么痛快地骂过我了? 事实上,我倒真的很怀念在洵阳被她连欺侮带责骂,也被她笨拙地照顾着的时光。 老婆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儿子我却听懂了。 “我没儿子~”我忍俊不禁,半天玩笑半认真地解释了一句。 哎,这个世界上被骂还这么开心的,我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吧? 她被我笑得心慌,羞恼成怒之下,挥剑削断梅枝激射而至。 哎,她到底知不知道? 她这样含羞带怒,俏眼圆睁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我心动神摇,哪里想跟她拼命? 脑子里不自觉地浮起她柔顺地偎在我臂弯里娇喘低吟的风情。 冷不防她已举剑迎头直劈了下来。 我当然可以弹开她的剑,但她的力道如此之大,这软剑似乎也练没多久,力道拿捏得并不好,我担心剑身反弹,一个弄不好,反而伤了她。 所以,我只能退步闪避,以酒坛硬接她的剑,以期缓一缓她的冲势。 哪知她的剑法不行,剑却是一枝宝剑,酒坛被她的剑气劈开,酒如瀑布般激射而出,溅了我一身。 我只呆了一秒,她已从我身边急掠而过,夺路飞逃下山。 “十七~”我想去追。 但两个人的这番打斗,终于惊动了园中的守卫,灯光亮起,脚步声杂沓而来。 “行了,你把我抓住,邀功请赏去吧!”她收了软剑,伸出双手束手就擒。 “你走吧。”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隐隐绰绰的人群,只得改变方向迎着侍卫跑了过去。 她呆了一下,头也不回,飞也似地出了王府。 “抓刺客~” “有刺客~” 呼喝声此起彼伏。 带着那帮蠢材在府里绕了好几个圈,这才甩掉他们,从容离开了王府。 望着夜沉似水的长街,心中无限惆怅。 十七,她应该平安回去了吧? 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再见面,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喝光了一坛老酒,奇怪的是怎么也不醉。 不想让云谦担心,索性在外面浪荡了一晚到大天亮才蹭回七王府休息。 没想到就这样,还是被云谦堵个正着。 “有事?”我扶着墙,斜着眼睛瞧他。 “昨晚逍遥王府的刺客是你吧?”他皱着眉头,一脸了然。 “是我又怎样?”我瞪回去。 “想三表姨就回去好了,何必死撑着面子?现在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到底有什么好?”云谦摇着头,眼睛里含着责备。 “你很烦诶,知不知道?”我拨开他,踉跄着进了屋,倒头睡在床上。 是的,娘亲。 我竟然没有考虑到她。 她昨晚,怕是受到惊吓了吧? 父王可会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哄着她? “云谦,”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直到现在还没被指婚?” 其他堂表兄弟都已娶了正妃妾室,独独只有他逍遥法外,独自一人,不能不说是个异数。 “呵呵,”云谦狡黠一笑:“秘密,不能说。” 德性! 不说我也猜得到,肯定是借口调查永福公主的案子,每每推脱。 我怔怔地望着帐顶,良久:“我醉了~” “喝那么多,醉死活该!”咦,他还没走? “竟然看到十七~”她冲我笑。 “什么?”云谦问。 我翻身,沉入梦乡。 145 平南番外(七)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杆。大文学 云谦上朝去了,只扔了一叠银票在桌上。 看来,他对找出传说中十七表妹,还未死心。 是,如果我是云谦,见了疏影和羽衣这两个丫头,怕也不会放过吧? 骨肉亲情,原是永远无法抹杀的。 只是,我却始终不太相信永福尚在人间。 毕竟当年她只有五岁,且从小养尊处优,温室里的花朵,怎堪忍受这么多折磨? 但是,瞧着云谦这么热心地为了永福的归来做着努力,这一瓢冷水我又怎么忍心泼得下去? 罢了,左右无事,便替她去锁情楼跑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 疏影姑娘不在,只有一个伶俐的丫头。 原本以为让云谦抱着如此大的希望的疏影姑娘,她的闺房会有所不同。 瞧过了,却不免有些失望。 怎么说也是一个红牌,薄有才情,她的房里怎么可以布置得那么浮华艳丽,极尽奢华之能事,一点风雅也无? 竟是完全不加掩饰,摆明了就是一个销金窝。 真真俗不可耐。 我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原就不抱希望,现在更是兴致缺缺。 我皱了皱眉,萌生退意。 “好险,差点被妈妈发现。可凤,你快出来帮我搬这盒子……”清脆的女声如珠撞玉盘,语调轻快,带着点娇憨。 我不禁呆住,这语气,这声音缘何如此耳熟? 大踏步掀了帘子出去,云疏影抱着一只半人高的锦盒,站在花厅里,白皙的颊上染着两抹红云,见到我,大大的美眸里流转着惊诧。 是,我在期盼什么? 十七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小凤,把这花瓶收起来。”云疏影恢复了傲慢,声音里的娇憨也不复见,望着我的眼神淡漠而疏离。 显然,她不屑于和我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卫打交道。大文学 我眉心一跳,不对。 方才在里间时,她分明叫的是可凤,这会子功夫可改成小凤了。 我不动声色,瞧着小凤吃力地把花瓶抱了进去。 不对,除了花瓶,盒子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疏影姑娘好雅兴,花瓶还亲自去挑。”我语带讥诮。 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抱着那么沉的盒子上到三楼,居然连大气也不喘? 看来,她的身上还有一些功夫底子。 “沈公子有事?”她语气不耐。 “王爷最近公事繁忙,恐怕不能陪着姑娘了。”我按照预先想好的台词,淡淡地交待着场面话:“不过,姑娘放心,你的一应支出,都算在王爷身上。” “真的?”她明眸一亮,立刻向我伸出一只白玉似的手掌:“盛慧,五百两。” 奇怪,瞧着她眼底深处透着的狡黠,我忽然又想起了十七。 每次只要听到有银子,她的眼睛也都是这么亮…… “怎么,沈侍卫不会说话不算话吧?”她一脸的嘲弄。 “那只花瓶,要五百两么?”我敛了敛心神:“那行,明日禀了王爷再补上。” “行了,”大约是没有拿到现银,她眼中的光芒敛去,沉下脸下逐客令:“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离我很近,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 那种香气,似曾相识。 “姑娘买的花瓶,不知可否借我一观?”我心中一动,不想就此离去,随便找了借口。 明明是陌生的脸,为什么我总是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 没有想到,为了那只花瓶,她会与我起了争执,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拿给我瞧?这越发引发了我的疑惑。 小凤见气氛僵持了,胡乱拿了一只瓶子出来顶缸。大文学 我笑,她们还真是把我当傻子胡弄呢? 她想讹云谦的银子我不管,反正那家伙钱多得花不完。 但就算是要我卖个人情给她,至少表面功夫也得做足吧? “行,沈公子要瞧着我可疑,不如将我房里挨个搜一遍吧。” 小凤领着我在房里转了一圈,又往阳台上走。 我的目光落到了转角的那枝梅花上。 她,也爱梅花? 她与那个自称盗花酿酒的十七,究竟有无联系? “看完了,可以走了吧?”她眸光冰冷。 “告辞。”我怀揣着重重疑虑,默然而回。 走了一趟锁情楼,却添了满腹的疑云。 “平南,你怎么才回?”云谦散了朝,在我房里等我。 “云谦,你没别的事做了吗?”我冷声嘲讽。 这家伙,以前不这么粘人的。 “喂,我关心你,不知好歹。”云谦用那柄万年不离身的破折扇指着我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 “一个王爷,成天围着一个侍卫转,传出去,不怕别人起疑?”我蹙眉,并不领他的情。 “谁敢多嘴?”云谦傲然睥睨:“我砍了他的脑袋。” “你能堵悠悠众口?”我冷哧。 “那就由得他们说,”云谦满不在乎,一脸情深意重:“为了你,我豁出去了!” “没事的话,早点滚。”我不耐,转身进了房。 我并不相信十七那套集雪酿酒的说词。 暗地里期盼着夜晚快点来临,或许,今晚够幸运的话,还可以遇到她? 慢着,她来不来,我见不见她,有什么重要? 我为什么这么在意? “平南,”云谦不肯走,跟着我进了房:“你见过了疏影,有什么感觉?” “跟普通的花魁没什么区别。”我实话实说:“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她比别人更贪婪,而且不加掩饰。” “说得对!”云谦猛然敲了一下桌子:“而且,你不觉得她那个丫头很有来头?” “你说可凤?”我随口问。 除了人比较机灵,别的我倒没什么感觉。 “喂,人家叫小凤。”云谦不满地纠正:“可凤可不是人人都叫得的。” “不就是一个名字?”我笑。 看不出可凤比小凤强在哪里? “区别可大了,”云谦很不屑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白痴:“小凤只是个丫头,可凤可是名动洵阳的第一名妓。她的才情,遍数王朝青楼,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你在洵阳呆了那么久,竟然连她都不知道?” 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过比别人多念几句书而已,并不能改变她是个风尘女子的事实。 “是吗?”我淡淡地道:“不知是不是听错了?疏影姑娘刚进门时,好象叫她可凤,后来见到我,改了口。” “真的?”云谦却很激动:“你确定?” “不确定。”那时我心神恍惚,以为进来的是十七,听错了也说不定。 “喂,你怎么如此不负责任?”云谦大为不满。 没办法,我对这件事本来就兴趣缺缺。 “是不是可凤有什么重要?一个丫头而已。”我不以为然。 “你看,可凤,姬月影,云疏影,这三个都是名动一时的名妓。现在,一个可凤把看似完全没有联系的三个女人串起来了。你不觉得这中间大有文章吗?”云谦一脸兴奋。 “那又怎样?” “疏影跟羽衣,十七跟疏影,”云谦以指蘸茶,在桌面上圈圈点点:“这些看似完全没有联系的人,会不会也存在一根无形的线呢?” “月影,疏影,十七,聂羽衣,可凤,年纪都差不多。”我心中一动。 有没有可能,这几个其实都是当年失踪的女童? “小凤如果真是可凤的话,应该有二十一了。”云谦对此倒了若指掌。 “剩下的,除了聂小姐或多或少都跟红袖宫有瓜葛。” “不,我有直觉。”云谦摇头:“这个聂小姐,肯定也与她们有关联。只是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 “怀疑就去查啊,那不是你的职责么?” “我当然是要查的,”云谦望着我:“只是,如果能找到十七,那是最好。” “你想让十七帮你?”我皱眉,几乎是立刻反对:“不行,这样太危险。” 她身为红袖宫的杀手,若是为朝庭办事,被查出来,会是什么下场? 我不能把她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 “别忘了,她在洵阳时也是替我办事的。”云谦冷冷嘲笑:“现在,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那时她是误打误撞,而且也没打算帮忙查案。 现在,却是要她背叛师门。 “平南,你要搞清楚,我是在帮十七,不是害她。只有早日找回璃儿,铲除红袖宫,才是十七彻底摆脱那种黑暗生活的根本之道。”云谦一眼看穿我的心事。 我沉默。 我怎么肯定这是帮她,不是害她? “平南,大家相识一场,你难道不想帮她早日找到家人?”云谦继续游说,一句话直击我的弱点:“况且,红袖宫的杀手,都是以色侍人。你就不担心,十七会成为下一个姬月影?” 我沉吟。 是的,只要一想到十七会在别的男人怀里巧笑嫣然,甚至婉转承欢,我的心就如同堵了一把乱草似的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办法看着她过那种生活,绝对!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找到十七?”云谦轻摇折扇,狐狸似的望着我微笑。 “这个,或许,我有办法……”我终于妥协了。 146 张网以待 让可凤打听了一下,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梅园有五处。大文学最著名的当然是逍遥王府,其次就是皇宫大内,现在这两处都不能去了。 报国寺和雪峰山都在城外,那也不能去,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居然是七王府----我倒,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过,我如果因为害怕被抓,就此放弃,那就不叫江小娅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今晚就要去试试看,传说中的七王府,究竟是不是龙潭虎穴? 还好,守卫也不见得有多禁严。 很顺利就摸了进去,古代唯一的好处就是地广人稀。但凡有点银子的人家,都大得吓人,建得美伦美奂。可惜现在,这好处变成了坏处,这么大的一处庄园,转悠了好一会愣是没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梅园? 不行,这么瞎转下去,天亮也完不成任务。 不管了,我瞧了瞧四下无人,飞身掠上了屋顶,伏下身子听了听动静,希望居高临下,可以判断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然后再去找那个该死的梅园。 远处倒是有灯光,可是想一窥全貌,显然还差得远。 这古代的建筑,都是亭台楼阁的,看来看去,长得都差不多。我瞧了半天,眼睛都快看得脱窗,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拷,那该死的梅园究竟在哪里?”我心中焦躁,忍不住低声咒骂。 “你找梅园干什么啊?”冷不防,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受惊,猛然回头。 萧云谦那厮正笑眯眯地挨着我,漆黑的眼睛望着我不停地眨啊眨,眨得我脚发软,心发慌。 “说啊,”见我呆怔的模样,他用肩膀顶了我一下,冲我挤了挤眼睛:“你找梅园干什么?” “呃,听说这里梅花很出名,想效法古人,月夜踏雪寻梅,嘿嘿。”我寒毛直竖,抽身后退,打算脚底抹油。 呃,乌云盖顶,若不是有积雪反光,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哪来的月亮啊? “是吗?”他唰地一下展开折扇,挪动身形,不着痕迹地堵住我的去路:“好啊,我知道梅园在哪里,要不要带你去?” 我再退一步:“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办,下次吧。大文学” “选日不如撞日,兄台何必推辞?就今天吧。”他再跟上一步。 md,他再上来,我就掉到屋顶下去了。 “嗯,今晚的月色似乎不佳,还是改日吧。”我伸手,按到腰间的剑柄上。 他微笑,退了一步:“景色好,气氛佳,有雪有梅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有月?” 风吹在身上,凉嗖嗖的。 “我习惯独自欣赏。”我不动声色地寻找退路。 “是吗?”萧云谦笑眯眯:“今天有我陪着,你不再孤单。” 哎,打倒他逃跑的可能性好象是零。 先不说单打独斗能不能赢,屋底下还隐藏隐绰绰藏着几条人影。 他的地盘他做主,我只得认栽。 “那,有劳兄台带路?”我咬牙切齿。 “请。”他眉花眼笑。 我胆颤心惊地跟着他大摇大摆地穿廊过榭,绕了几个弯,进入一片梅林。 苦笑:这个地方,刚才好象匆匆经过,黑暗中竟未曾细辩,真是糊涂。 “依你所见,这个梅园比逍遥王府的如何?”萧云谦摇着把破扇,笑眯眯地望着我。 “呃,各有千秋。”我胡乱应着,眼睛四下观望,寻找逃跑的路线。 “不知你酿的梅花酒,什么时候可以喝?”他停下来,伸手拈了一枝梅花在鼻间轻嗅,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却差点把我吓得一跤跌倒在地上。 “你~”我瞠大了眼睛指着他。 这么说,昨天晚上的事,沈平南这么快就告诉了萧云谦了? 他现在就是张网以待,我还自以为聪明地一头撞了进来? “十七,”萧云谦伸出折扇,轻松地把我的手指拂开:“你看我象是那么笨的人吗?” 那他的意思,是我说笨咯? 我一窒,恼羞成怒,索性把花瓶拿出来,正大光明地收集梅花上的雪了。大文学 他既然没下令捉我,那我何必跟他客气? “十七,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这么风雅的人。”他饶有兴趣地跟在我的身后,慢条斯理地瞧着,也不拦阻。 “哼,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多了去了。”我冷笑。 这棵梅树太高,咱换一棵矮的去。 转身,走向另一株梅树。 “哦?还有什么我没看出来的,不如说来听听?”他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既然瞧不出,那就是秘密,我干嘛要告诉你?”我冷笑,心中有气,手中的力气不免大了些,梅花簌簌而落。 “十七,你还真不是个惜花之人呢。”萧云谦啧啧连声,心疼不已。 “没关系,”我回眸,嫣然一笑:“有王爷惜花就好了。” 我只要摧花就好,不是吗? “噗!”萧云谦失声而笑,斜睨着我,眼里情意绵绵:“十七,你可是对我失望?” 神经病,我对他根本不抱希望,又何来失望? 我不理他,闷头摘着梅花。 “唉,”他不死心,挨过来继续发情:“十七,我有我的难处……” “我知道,不要太感激,也不必太迷恋嘛?”我打断他,冷笑:“我记得清清楚楚。” “哎,你果然是恨我的。”他怔了一下,俊颜上漾出得意的微笑。 得,跟他夹缠不清。 “多谢你的梅花,他日梅花酒开封之时,必请王爷品尝。” “咦,够了吗?”他探头往我的瓶子里瞧过来:“没有装满啊。别客气,这梅园,你随时可以来采花酿酒。” “够了,只差这一点了。”我挤出笑容,把瓶子抱到怀里。 还来?我怕自己的命不够长。 惹不起,咱躲得起。 够今晚用就行,明天宁愿走远一点,出城! “来人哪!”他手一伸,冷不防便来夺我手里的瓶子:“替江公子把瓶子拿着。” “不用了!”我急忙侧身滑步,避开他的磨爪:“时间不早,就不打扰王爷了,改日再来拜访。” “诶,大家都是自己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他说得情深意重。 “十七还有要事在身,多谢,告辞!” 说完这些,我才不管他同不同意,飞身跃上梅树,提气就朝园外跑。 萧云谦倒也不追,摇着扇子轻飘飘地道:“好啊,你有什么要事,我让平南去助你一臂之力。” 让沈平南跟着我?免了! 我心一抖,只得停下来,苦笑:“王爷,属下现在身上委实不太方便,那银子,日后再还你,可好?” 萧云谦哧地一笑,慢腾腾地走过来:“十七说哪里话呢?我堂堂七王爷,难道还在乎那几两银子?说是赏你,自然就不会再要了,你只管安心拿着就是。” “那,王爷还有何吩咐?请直说了吧,这么绕着,累。”我叹气。 没办法,被他揪着小辫,不服软不行了。 “咦?”萧云谦一脸惊讶:“你不是一直替本王办事吗?还用怎么吩咐?” “嘎?”我愕然。 不会吧,他还想着要我替他办案呢? “你独自进入京城,难道不是因为发现了重大的线索,来不及通知本王,这才先行前来打探的?”萧云谦眨了眨眼睛,困惑地看着我。 先行打探情报?说得可真好听! “谁说的?” “沈平南啊,难道是他欺骗本王?”萧云谦皱起眉头:“没道理啊,无缘无故他何必骗我?” 默…… 我真是服了他,这个谎撒得还真不高明。 奇怪的是,萧云谦居然肯信? “十七,云疏影这名字,你可听过?”萧云谦见我沉吟不语,又抛了个炸弹出来。 我心一悸,立刻抬起头,细细瞧他的表情。 他什么意思? 猜出是我,故意试探? 还是希望借我之手查出云疏影的底细? 他一脸期盼地望着我。 我不知他的用意,只能小心应付:“锁情楼新近蹿起的头牌舞姬,听说京城恶少因她而一命呜呼,她因此而名动京师,现在天下谁个不知,哪个不晓? “除此之外呢?”他静静地望着我,黑眸里含着热切。 “没有特别留心。”我皱眉,冷冷地推脱。 “那么,从今天起,多留心她,收集有关她的一切资料,明白了吗?”萧云谦打蛇随棍上,终于绕到了重点。 “为什么是我?” “你是女人,接近她比较方便。”萧云谦语气冷淡,望着我的目光里含着深意。 望着那双精明中含着狡诈的黑眸,我忽然明白了,他之所以找我,并不是因为沈平南替我开脱。 而是,他本来就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去接近云疏影! 沈平南的说词,不过给了他顺水推舟的理由罢了! “你考虑得怎么样?”萧云谦望着我,笑得笃定。 形势比人弱,我似乎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冷笑。 “这里风大,我们到屋里去说。”萧云谦却并不着急,示意我跟着他走。 “来了?”平南在门口站着,象是等了很久。 我没吭声,只沉着脸,默默地绕过他进了房。 这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进七王爷府,可是那种感觉却挺窝囊。 147 逼上梁山 “你什么时候对酿酒有了兴趣?”平南装得若无其事,想粉饰太平,跟我套近乎。大文学 “不关你的事。”我冷冷地挡了回去。 卖友求荣的家伙,我才懒得理。 “用梅花上的雪酿酒,倒很新鲜,不知酒喝起来,是不是有一股香气?”他二人是一如既往地配合默契,萧云谦听平南一问,立刻笑着指了指我怀里的花瓶。 “想知道的话,自己去试好了。”我不冷不淡地答。 “先放着吧,怪冷的。”平南热情地上来接我的瓶子。 我冷笑,大大方方地把瓶子递给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揪我的小辫子,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白天在玲珑居里看见的那只? 可惜,我早防着他这一招,又换了一个花瓶。 当然,花色还是类似的。 否则,他又要认定我心虚了。 “坐吧,要不要喝口酒,暖暖身子?”萧云谦说着话,笑眯眯地推了一只酒杯过来:“尝尝吧,看能不能比得过你的梅花酒?” “得了,”我斜睨了他一眼,崩着脸,不肯接他的酒:“别拐弯抹角的,有话就直说吧,我还有事呢。” 古代男人一个比一个奸诈,谁知道他的酒里有没有放**药? 平南没有吭声,却把火盆拨得旺了些。 发上结的霜遇到热气,融化成水顺着头发滴到脸上,痒痒的。 我心里一阵气闷。 这算什么?明明是他出卖了我,怎么还有脸摆出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来搅乱我的心? “十七,”萧云谦望了我一眼,慢慢地道:“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先确定一下。你必需如实回答我,好吗?” 那得看什么事吧? 把老底交给你,我不是玩完了? “王爷请说。大文学”我不置可否。 “十七,你真的不认识云疏影?”萧云谦挑眉望向我,一脸质疑。 “不认识。”我毫不犹豫地摇头,撇得一干二净。 “你确定她不是红袖宫的人?”萧云谦再问。 “我不能确定。”我望着他,慢慢地摇头。 “为什么?”萧云谦咬住不放:“别告诉我,你不是红袖宫的人。” 呃,无耻,居然把我的退路堵死。 我咬着牙,垂着头不吭声。 “十七,”萧云谦缓了缓语气,慢慢地道:“你放心,既然本王选了你来替本王做事,就一定会负责你的安全到底。” 呃,他想让我当甫志高。 当年国/民/党策反地下/党/员的时候,估计也是这副嘴脸。 “你负责?怎么负责?”我一笑即敛,冷声反诘 “十七,你信不信我?”一直沉默的平南忽然插嘴。 “你?”我撩起眼皮瞄他一眼,不客气地道:“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觉得更安心一点。” “为什么?”平南不服气:“七王府里还有谁的功夫比我强,叫他出来。” “你功夫越好,我越不放心。”我冷冷地望着他:“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突然从背后给我一刀?“ “你!”平南错愕地张大了眼,眸中一抹受伤的暗红。 “哧!”萧云谦失笑,被平南瞪了一眼,收起笑,轻咳一声,一脸得意地看着我:“那么,再加上本王的身份担保,你总能信得过了吧?” “官字两个口,朝令夕改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就更不能信了。”我无情地冷嘲。 “十七,”萧云谦被我抢白,面子上挂不住,淡声道:“别太过份。” “看吧,”我冷冷地睨着他:“一旦站不住理字了,马上摆官架子,我怎么信你?” “好吧,”平南再次插话:“说说看,你想怎样?” “我想要自由。大文学”我唇角一勾,牵出一抹冷笑。 他做得到吗? “现在我们做的事情,就是在替你争取自由啊。”萧云谦说得义正严词:“早一天铲除红袖宫,才能让你和你的姐妹们早获自由之身。” 说得比唱得好听! 我如果定力稍弱一点,被他蛊惑掉了。 “你直接放我回去,我会更感激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徒然浪费口舌? “可是,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萧云谦终于有选择性地说了实话。 换言之,他是下定决心要把我利用彻底了----不管我是不是心甘情愿,对不对? “那就废话少说,直接说重点吧。”我有些不耐。 “我们怀疑云疏影与红袖宫有关。希望你能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查出她的身世。”萧云谦终于不再绕圈,说出了他的目的。 果然与我所猜不远。 我冷冷地望着沈平南,微笑:“需不需要我卖身到锁情楼去?” “不是!” “差不多!” 就连说谎都不屑于好好对一下口供,目标一致,这两个男人给出的答案却并不一样,教我如何相信? “嗬嗬,好象两位在这件事情上,并未达成共识呢?”我微笑,心已寒透:“不过,王爷位高权重,沈侍卫好象没什么决定的权力吧?” “十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咦?我没有看错吧? 沈平南居然瞪了萧云谦一眼?在等级森严的古代,一个侍卫,凭什么敢这么对待他的主子? “对,青楼是肯定要进的,不过以你的姿色嘛,想要红可能困难。”萧云谦微微一笑,自以为幽默地调侃着我:“所以,本王想委屈你去给云姑娘当个丫头,不知你意下如何?” “当丫头?”我一怔。 倒真没想到,他们存的竟是这样的心思。 心中的恼怒,在这一刻,忽然就淡了下去。 原来,他对我,并不是完全不在乎,还残存着一点维护之意。 “是,”平南这才找到机会说话:“虽然还是要委屈你呆在那种地方,不过,王爷已花了钱把云姑娘长期包了下来,她身边的丫头应该没有人染指。” 原来,他昨天跑到锁情楼里去撒银子时,还打着这样一个主意? 难怪他有意无意总注意着可凤呢? 等一下,如果他们要我代替可凤,那他们要把可凤怎么处理?该不会…… “云姑娘身边似乎有一个丫头了?”我淡淡地提醒。 “那个丫头,我们会处理掉,你不用担心。”平南淡淡地道。 呃?处理掉? “该不会是想杀了她吧?”我心一紧,脸色立刻变了。 幸亏我今天跟着来了,不然,可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平南一直注意着我,见我面色不善,立刻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你认识她?” “不是,”我定了定神,很小心地措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她是无辜的。” 这两人都是狐狸,必需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稍有差池,捉到把柄,曝露身份就是万劫不复! “不杀,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就行了。”平南点头:“不然,就放到王府里当个丫头也行啊。” 呃,萧云谦都没有发话,他凭什么帮他做决定? “这,行得通吗?”我表示怀疑。 “本王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银子,”萧云谦却误解了我的意思,神情傲慢地道:“现在赐她一个丫头,估计她也不会拒绝吧?” 把我赐给自己当丫头? 那不是天下大乱了吗? 我又没有三头六臂,难道还能分出身来一人同时饰两角? 阻止,说什么也要阻止他这个荒唐的念头! “是不会拒绝,”我啼笑皆非,很谨慎地道:“可是,突然无缘无故赐一个丫环给她,不是欲盖弥彰吗?” “那倒是。”萧云谦怔了一下,道:“那依你,要怎样?” 本来抵死不肯跟他们合作,可是现在事情急转直下,关系到可凤的安危,我却不能坐视不管。 这个混水,是趟定了,唉! “事实上,我也不确定疏影是不是我们宫里的。”我叹了一口气,只得把事情揽上身:“这样吧,我尽力去查。她身边的人你们千万别去动,免得打草惊蛇。但是,我在宫里的身份并不高,所知有限,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查到有用的消息。到时,你可不能安个啥抗命不遵的罪名给我。” “你怎么查?”平南与萧云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 “这你们不用管,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我以肘撑着桌面,抚着额头,感觉头大如斗,眼前一片漆黑。 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几重身份了? 双面间谍还是三面间谍,都已不足以形容了。 哎,这日子过得,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十七,”萧云谦似笑非笑地睨着我:“你不会是打算象洵阳那样一走了之,再不露面了吧?” “不会。”我掩着脸,疲倦地答:“被七王爷盯着,我还能上哪里去?” “你知道就好。”萧云谦颇为自得:“京城是我的地盘,只要我下了决心,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平南却一直不吭声,只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放心吧,东奔西跑的日子我也厌倦了。”我叹一口气,站起身:“我走了,以后再联络。” “我送你吧。”平南眼疾手快,抢在我前面把花瓶拎在手里。 呃,真卑鄙! 148 物归原主 四周很安静,踩踏在盈寸深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大文学偶尔有树叶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啪嗒一声掉落下来,发出沉闷的声音,在静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十七,”平南一直凝着我,脸上漾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你回来了真好。” “我可不觉得好。”我冷冷地答。 任谁如果被人协迫着做事,心里都不可能愉快得起来吧? “十七,相信我,这样做真的是为了你好!”平南神色认真,态度真诚,可惜说出来的话全无诚意,我若是少了份历练,便上了当。给他卖了,还要替他数银子。 “是吗?”我冷笑:“要我入青楼是为我好?” “呃,”平南的脸红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明明是逼良为娼还振振有词,佩服啊佩服! “你相信我,在那里,绝不会有人骚扰你。”平南停下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如果不是滋事体大,我也不会做这个决定。” 当然,一个杀手怎么可能跟公主相比? 他们利用我去查探公主的下落和身世,反过来,我其实也可以利用他们查探聂祈寒。仔细想想,两下里各取所需,也没什么好不平的。 “好一句滋事体大!为了它,我便必需牺牲自己的名誉和人生。”我冷笑。 “不会,我保证这件事对你的人生绝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平南一时情急,蓦地握住了我的手。 “是吗?”我淡淡地抽回手:“你怎么保证?” “我……”平南语塞,望着我,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可惜,我没有心情去研究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算了,”我转头,避开他的目光:“胳膊扭不过大腿,我认命。” “十七,”平南情绪激动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给我时间。” “对不起,”我望着他,微微一笑:“虽然我很渺小,不过时间也很宝贵,不想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大文学” “十七~” “行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说不定王爷需要你保护,你还是顾着自己的前程要紧。”我淡淡地讥刺,伸手问他索要花瓶。 “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平南不肯,深望着我。 “不必了,我住的地方,你去不合适。”我表情冷漠。 “你,住哪里?”平南脸色一变,迟疑一下才问。 “自然住在我该住的地方。”我模棱两可的答。 “你,其实是认识小凤的吧?”平南望着我,冷不丁冒出一句。 “啊?”我猝不及防,一时答不上来。 “我就知道,”平南了然地望着我:“否则,你不可能那么快妥协。” 我默然不语。 既然那么了解我,为什么还要逼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他这样做,除了把我对他仅剩的一点感情消磨怠尽,还有什么好处? 只是,对他来说,有没有那一份感情,并不重要吧? “十七,”平南的手,颤颤地抚上我的发,声音低不可闻:“你的心其实很软。” 是,我心软。那又怎样? 我不会永远心软,我更不是对任何人都心软。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说这句话的时候,平南象是在发狠,又象是在发誓。 “不必了,欲速则不达。”我表情冷淡:“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 “你说。”平南见我说得郑重,不禁紧张了起来。 “不要动小凤。”我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 她是无辜的,被我自私地牵进来,已经很觉惭愧,如果害她丢了性命,我万死难辞其咎。大文学 “她是谁?为什么你这么保护她?”平南一脸好奇。 “不必过问太多,总之,大家各自信守诚诺,自然合作愉快。”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去查疏影姑娘?” “那是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会不会,有危险?”看得出来,说这句话时,他几经挣扎。 “哈哈哈~”闻言,我大笑了出来:“沈平南,现在说这样的话,不觉得自己太恶心,太虚伪了吗?” 平南脸红过耳,任我取笑,半响,才低低地说了一句:“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关心你。” “多谢,不过我不需要。” “那么,这个你肯定是需要的。”平南苦笑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什么?”我不肯接。 “拿着吧。”他把花瓶塞进我怀里,顺手把纸硬塞到了我的手心里:“你肯定会喜欢的。别忘了有事就到梅园来,我走了。” 说完,他急匆匆地没入了黑暗之中。 就着街角的灯光,我把纸条展开一瞧,不由愣住。 居然是一张银票----五万两整! 晕死!这么大一笔钱,他当成垃圾一样随手就扔过来了! 我吓一跳,急忙把它小心地折好,收到怀里,再仔细地按了按,确定揣好了,这才抱着花瓶匆匆地离开。 呃,我是不是应该连夜开个户头,把它存进钱庄里才行? 虽然说这里是京城,但这么大一张银票,一般小钱庄是化不开的吧? 咦,不对,他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莫不是想乘我心花怒放之机,警戒心降低,偷偷跟踪我到住处去? 我皱了皱眉,加快脚步突然转进一条暗巷,藏在暗影里。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一个家伙风一般掠了过来,焦灼地东张西望。 “嗨!”我慢悠悠地踱了出来,轻轻拍了他一掌:“找我呢?” 那人转头瞧见我,吓了一跳,拨腿就跑。 拷,真没骨气! “沈平南!滚出来!”我对着空气,没好气地大叫了一声。 “十七~”平南悄悄地蹭了出来,垂着头离我十丈远。 “喂,你想我早点死呢?”我抱着胸冷冷地睨着他。 “对不起~”平南缩着肩,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过来,我不打你。”我不耐地向他招了招手。 “我,只是担心你又象上次一样跑掉。”平南望着我,眼里含着我看不懂的复杂光芒。 我看不懂他的眼光,我也不想去猜他这句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沈平南,”我冷冷地望着他:“前面带路吧。” “嘎?”他被我说得有些糊涂了。 “我的住处是肯定不能带你去。”我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不放心,那我跟着你回去好了,ok?” “不必了,明天见。”他一脸心虚。 “站住!”我叫住他:“红袖宫是什么地方?我如果带着一条尾巴回去,你想我还有命活到见明天的太阳吗?” “我会小心~”他还想争辩,被我一瞪,讪讪地垂下头:“对不起。” “你如果要跟我合作,至少在合作期间,咱们应该做到相互信任吧?”我再叹息:“否则的话,乘早一拍两散。” “那,我走了,你小心。”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不会再有任何人跟着我了吧?”我很小心地跟他确认。 哎,就说男人龟毛起来,其实比女人更可怕! 所以,我讨厌优柔寡断的男人! “是,我保证。” 保证听多了,会听觉疲劳的! 不过,跟他说,估计没啥效果。 虽然目送着他离开,但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找了一间客栈,进去后换了装,从窗户里跳出来,再绕了个大圈,等我回到玲珑居时,可凤已急得象只热锅上的蚂蚁了。 “我的好小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才回来?”她一见面就是埋怨。 哎,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可凤是唯一一个真心为我的。 为了她,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我上前,紧紧地拥住她:“可凤,我回来了!” “呀呀呀,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我要憋死了!”可凤惊骇万分,两只手拼命掰我吊在她脖子上的双手。 “啧啧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按住她就是一顿狂亲:“可凤,我爱死你了!” “要死了!”可凤羞得满脸通红:“突然说些疯话,也不怕难为情!” “有什么难为情的?”我放开她,瞅着她微笑:“我们以后都别嫁人,买幢房子一起住吧!老了,我请很多佣人来服侍你。” “哟,这么大方,捡到元宝了?”可凤没有被我的迷汤灌晕,笑望着我。 “呵呵~”我把银票亮出来:“瞧吧,不只是捡到元宝这么简单!” “五万?”可凤倒吸一口冷气:“老天,这该不是假的吧?”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说不定,平南真的随手画了一张假银票来骗我呢? “喂,别吓我!”我一把将银票抢回来,拿到灯下细看。 还好,是真的。 我松一口气,把银票对可凤一交:“老婆,把钱收起来吧,咱们以后养老可全靠它了。” “哎,又胡说了不是~”可凤笑盈盈地拿着银票轻飘飘地进了房。 嘿嘿,瞧她那小样,明明就很开心地说!还装! 149 有人踢馆 这一晚,我碾转反侧,难以成眠。大文学 现在怎么办?我的身份象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了。 我真害怕哪天一不小心,会不会说漏嘴? 看来,萧云谦那厮是下决心要盯上我了,绝不会轻易放开我这条线索。 想着他的那个馊主意,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他看中的人是我,如果是别人,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似乎,太过高估了自己,也太小瞧了其他人。 总想着凭自己的力量,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生存。 现在看起来,想要孤军奋战,在这个男权的社会里杀开一条血路,而且还要笑到最后,似乎不太可能了。 我必需要做出选择。 首行是选好主子:是萧云谦还是聂祈寒? 然后站好立场,是站在朝庭这边还是站在红袖宫这边? 最后选择身份,是做个捕快,还是做个名妓? 哎,这还用挑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先别说胳膊扭不过大腿,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不足以与国家抗衡。 撇开外在条件,单从个人情感上来说,萧云谦那只孔雀虽然自恋得有些讨厌,倒也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对我也还算不错。 聂祈寒就不同,在他手下,不但动辙得咎,而且还得随时提防他吸我的血,更别说,他还逼良为娼,造了这么多杀孽。 就算萧云谦不说,我原本也是要对付他的。 现在,于我多了一个有力的同盟军,何乐而不为? 然而,理论上虽然如此,实际却不容乐观。 聂祈寒岂是易相与之辈? 一旦他知道,我选择背叛他,投靠朝庭,很有可能那个胜利的果实还没有来得及尝到,我就已先成为了他祭台上的祭祀品。大文学 那么,有没有折中处理的办法呢? 把萧云谦的企图,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他? 然后,左右逢源,做个双面间谍? 想到这里,我不禁哧地笑了出来。 双面间谍?果然是小说电视看多了。 集中精神应付一边已一个头两个头,想要大小通吃,谈何容易? 搞得不好,两边都要击杀我,那时我可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倒还好,大不了我魂归地府,再投一次胎去。 现在拖上可凤,她无辜受累,我于心何忍? 哎,我现在总算明白了那些革命志士,为什么大多都是独身到死? 原来,没有家庭的拖累,做起事来真的方便太多。 最起码,不会被人要胁。 唉,时也命也!人家穿越女个个风光无限,帅哥左拥右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个个多情到死。哪有人象我这样被两个帅哥逼得疲于奔命不说,到最后连自个姓什么都有点迷糊了。 我现在,究竟是江小娅,还是江十七,还是无敌,还是云疏影还是那个该死的永福公主啊? 左思右想,长吁短叹,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 “小娅,醒醒,有客人来了。”正睡得香甜呢,可凤把我摇醒了。 “客人,”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谁,男的女的?” 萧云谦在锁情楼撒了大把银子,按理说,老鸨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客人往我房里带啊。 “不认识。”可凤用眼神示意我先起来,一边服侍我穿衣,一边细声道:“不过,听说他是拿了大内的令牌进来的。” 大内密探? 我什么时候惹到他们了? 还是说,除了萧云谦,周皇后又另外派了人追查公主的下落? “让他等着吧。大文学”磨蹭了刻把钟,我才姗姗地到了花厅。 花厅里候着一位年轻的公子,身材瘦小,背对着我正负手瞧着墙上一幅寒梅傲雪图。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我,眼里闪过诧异。 嗬,好一个俊中带俏,俏里透俊的风流公子!龙御王进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人才辈出,人才辈出啊! 呵呵,他被我不错眼珠地盯着瞧了这么一会,立刻满脸红晕,不自在地瞪了我一眼,眼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这可奇了,他既然对我如此憎恨与不屑,何必特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掉大把的银子来看我? 就算是有自虐倾向,也不至于这样吧? “哟,好俊俏的公子呢,疏影失礼了。”我堆起笑,亲热地迎了上去:“快请坐。” 嗯,走近了细瞧,觉得他有几分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姑娘,请自重。”他怫然不悦,扭身避开了我的碰触,却又忍不住把一双漆黑圆溜的大眼睛往我脸上瞧来。 看着这孩子气兼女性化十足的动作,再一瞧他耳垂下那隐隐约约的耳洞,我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底。 “象,真象!”他目不转睛地瞧着我,喃喃低语。 还能象谁?自然是那位周皇后了。 我装做没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笑着道:“可凤,上茶。” “干嘛没事笑得这么恶心?喂,你离我远点!”萧小郡主崩着小脸,冷冷地喝止。 “那么,公子特意前来,不知有什么指教?” “这梅花,是你画的?”她迟疑了一下,指着墙上那幅昨天才挂上去的画问。 “信手涂鸦,附庸风雅而已。”我盈盈一笑,望着她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戏谑。 这幅画是可凤画的,功力技巧应不输所谓当代名家,以她的教养,应该不会不识货。 这一点,从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就可以看出来了。 “哼,也不过差强人意而已,你得意个什么劲?”她冷哧,神情刁蛮。 言下之意,她并不会因为这幅画就改变对我的看法。 我低头,竭力忍住笑,再抬头时,眼里已是一片凄然:“疏影沦落风尘,若得有缘之人怜惜,已是不幸中之大幸,哪敢恃才傲物?” “哼,你也不必装可怜!”他退后一步,态度冷傲地看着我:“我是来看看,姑娘究竟是怎样的倾城绝色,可以把谦,呃,七王爷迷得神魂颠倒,不理朝政?” “公子言重了,疏影只不过蒲柳之姿,哪里入得了王爷的法眼?”我朝她抛了个媚眼,笑得风情万种。 记起来了,她是萧菡,我们在洵阳王少琛家里是见过面的。 那时我便知道,她拜寿是假,追随萧云谦是真。 想不到今天,她还会为了悍卫自己的感情,不顾羞怯,女扮男装找上门来与我理论。 不说别的,单是她的这份勇气与直率,就值得我为她喝彩。 “不要脸!”她小脸一红,脱口低咒。 我一听不高兴了,佩服归佩服,但别人上门来踢馆,我总不能任她宰割吧? “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你远来是客,本没有将客人赶走的道理。可王爷有吩咐,没有他的允许,这玲珑阁里是不许闲杂人等进来的。你如果不是替王爷带话过来,那疏影只好失陪了。”我不卑不亢地看着她,淡淡地笑。 “你!”她气得发抖,身子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也不用得意,我知道谦哥哥他之所以这么看重你,不过是,是因为……”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所警觉,猛然住了口,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不管王爷是什么理由,”我微微一笑:“我只知道,他现在疼我,喜欢我,离不开我,这就够了。” “你……” “姑娘,”我斜觑着她:“如果你想让他注意你,在乎你,跑到我这里来叫是没用的,你得抓住他的心,懂了吗?” “谁,谁是姑娘?”她象被火烫了一样,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恶狠狠地瞪着我:“本少爷,少爷是男子!” “我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总之跑这里闹事就不欢迎。”我把脸一拉,扭身进了里屋:“可凤,送客!” “喂,你不能赶我走,我有金牌!”屋外,可怜的大郡主还在跳着脚叫嚷。 “这位公子,你还是请离开吧,平时王爷可都是这个时候过来。这万一两下里要是撞上了,你是少爷不碍,我们做下人的可吃不了兜着走了。”可凤做好做歹,连吓带哄地把她劝了出去。 好样的,不愧是可凤,八面玲珑,软硬兼施。 我笑得伏倒在软榻上。 没多久,可凤进来,瞪我:“她还是个孩子呢,好好的,你吓她做什么?” 哼,她若不来欺我,我会气她? 她那年纪,比无敌和可凤可也小不了多少。 凭什么我要让着她? 本姑娘心里正不爽呢,她送上门来,那不是找抽嘛? “时间可不早了,我还得去见姓萧的呢,不把她打发了,得拖到啥时候?”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捞了架子上的大氅披上:“去瞧瞧她走远了没?别撞上就没意思了。” “等等。”可凤急忙叫住我。 “怎么?” “你打算穿成这样去?” 我低头,哑然失笑。 是,见萧云谦的是江十七,可不是青楼桦魁云疏影,得低调。不但衣服不能是一样的,就连头上的发饰都得小心,不能戴相同的。 算了,咱简单点,弄根筷子插上得了。好歹是象牙的,比木头的高级数倍,唉! 这都怪那姓萧的,好端端的弄得我快精神分裂了。 得,咱找他撒气去! 150 旁生枝节 平南等在大门外,见我穿了女装过来,不由怔住,呆呆地望着我。大文学 “怎么,不认识了?”我没好气地瞪他。 “不是。”他脸一红,不敢再看我,领先往里面走。 细一回想,如果除掉在洵阳特意弄得一身狼狈的那次不算的话,这好象是我第一次以女子的装扮在平南的面前出现? 这小子也忒没见过世面了一点,就这个样子就被迷得五迷三道了啊?那要是让他见到云疏影的扮相,不知会是啥模样? 想象着他发现事情的真相时,那副目瞪口呆的傻样,我不禁有些得意,又有些伤感。 又一想,也不对。 云疏影那天在梅园他是见过的,盛装华服,芳华绝代,虽然比羽衣还差上那么一点点,却比江十七好看不知多少倍。 他好象,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莫非他那天在装? 不过,对着一个陌生的风尘女子,他有必要装吗?装给谁看? 那么,我可不可以幻想一下,他只有在我面前才这样? 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又有些惆怅。 其实江十七也好,云疏影也罢,都不是我江小娅的原貌,顶多是个借尸还魂的躯体,有什么好高兴的? 正想得入神,一脚踏空,身子向旁边一偏。 “想什么呢?那么大的坑也没瞧见?”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托住了我的臂。 抬起头,平南黝黑的眸子默默地注视着我。 他的手真大,还是那么有力,那么温暖,透过厚厚的衣裳都灼痛了我的肌肤。 我下意识地拂开他的手,冷着脸:“不关你的事。” “十七,”平南悠悠一叹:“你就那么恨我?” “恨?”我低低一笑,转过脸:“沈公子言重了,你我萍水相逢,恨从何来?” “你~”他气结,努力瞪我,几乎要把我的脸看穿一个洞。大文学 “走吧,见了王爷,我还得早点回去。”我不看他,加快了脚步。 “王爷现在见客,不方便见你。” “是吗?”我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我先去园子里收集梅花雪去。” “你要那么多雪水做什么?”平南按捺不住好奇。 “你管我?”我蹙眉。 “我关心你。”他叹。 谁要他鸡婆? “我拿来洗澡,你满意了?”我白他一眼。 “真的?”他呆了一下,目光渐转迷离,声音低哑:“难怪你身上总是这么香。” 倒,这明显是信口胡咧咧他居然信了? 我被他瞧得满面飞红,轻啐一口:“油嘴滑舌!” 他微微一笑,从我手里接过瓶子,仔细地收集花瓣上的干净雪花。 “我骗你的,傻子!”我恶声恶气地骂。 “我知道。”他低低地笑。 哇咧咧,这么说,反倒是我被他骗了? 我一阵气闷,一脚踢在梅树上,雪花夹着梅花簌簌而落。 “干嘛拿花出气?这些梅花载种不易。”平南笑。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惹急了我,连根拨了它!”我恶狠狠地瞪他,索性把袖子挽起来,跑到树底下用力摇。 我偏要跟他对着干,他能拿我怎样? “哈~”他大笑,竟然学我的样,跑去乱摇梅花树:“好,只要你高兴!” 我瞠目,忽地没了兴致,怏怏地住了手。 “怎么不摇了?真的好好玩,跟下雪一样,梅花落在身上,好香。”他在树底下,披一身的落梅,望着我,笑得象个孩子。大文学 我被他笑得心慌,扭过头不敢看他。 他停了手,大踏步走过来,拽住我的腕。 “干嘛?”我防备地瞪着他。 “风大,仔细冻着了。”他温言责备,轻轻地放下我高挽的袖子,粗糙的手心若有意似无意地刷过我的皮肤。 我的脸哗地红了,触电似地把手藏到身后:“无聊!” 真是讨厌,在狠狠地伤害了我之后,干嘛又无缘无故对我这么温柔?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无心的招惹最可恶吗? “等一下,”平南倾身过来,按住我的肩细细地看着我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以为他心存戏弄,我挣脱开他,退后一步,怒道:“关你什么事?” “不是,”平南微红了脸,以手比划:“这里,似乎有些红肿,真的。” 我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他指的部位,心中暗自一惊。 那里,是面具与皮肤的接壤处。 以前十天一换,倒没什么。现在天天更换角色,一天换两次面具,每次都用药水浸泡五分钟,对皮肤没有损伤才怪! “不过是湿疹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 “我这里有自配的梨花膏,对护肤最是有效,你要不要拿去擦?”平南一脸热心。 他一个大男人,研究那玩意,谁知是为了讨好哪个女人? 哼,别人用剩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平南,十七,你们过来。”萧云谦站在梅花树下,向我们招手。 他的身边,站着相貌清矍的许大夫。 他就是平南说的王爷正在见的客人? “江姑娘,别来无恙?”许大夫望着我,象没事人一样打着招呼。 原来,他跟姓萧的是一丘之貉。 难怪那时他拼力举荐我到王府去种花,不是没有原因。 对他来说,我就是用来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头。 “许大夫还真是德高望重,公务繁忙啊。”我冷哼。 “托福。”他微微一笑,神情落落大方,并无半点尴尬。 好家伙,难道古人的脸皮较现代人果然厚了那么一点? 这样明显的讽刺,他居然不为所动? 我不禁气闷。 这萧云谦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 “来,许大夫带来了新的情况,咱们一起研究一下。” 见我杵在原地不肯挪窝,萧云谦笑眯眯地摇着折扇再次让我们过去。 “王爷,提个建议行不?”我走过去,直直地停在他的面前。 “你说。”他望着我,露出自以为最帅气的笑容。 “能不能拜托你换一把扇子?如果王府没钱,我不介意借一两银子给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一脸厌恶地戳了戳他定在半空的扇子:“天天拿着它,很容易视觉疲劳的!” “嘎?”他被我噼哩啪啦一顿抢白,愣在了当场。 “哈哈~”平南很不客气地爆出一阵朗笑。 “许大夫,这扇子丑么?”萧云谦面上一红,拿着扇子反复研究。 许大夫垂着手,使劲憋着笑:“王爷喜欢就好。” “咳,走吧,先去书房。”萧云谦轻咳一声,讪讪地把折扇插到腰间。 “有什么新情况?快点说完,太晚了回去容易启人疑窦。”我进去,没敢坐书桌前那张豹皮大椅,选了下面看起来最舒服的软榻歪着。 “许大夫说吧。”萧云谦的手习惯性地按到扇柄上,又放下来,不自在地敲着桌面。 平南瞧了,不自觉地弯唇而笑,漆黑的眼睛象钻石一样闪亮。 “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回春堂血热证的接疹率明显上升。”说到正事,许大夫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临床表现为全身浮肿,脚步虚浮,眼神呆滞,失血过多,伴发热,血液妄行,更有甚者神智不清,呓语妄想。此症,多因烦劳,恣食辛热,恼怒伤肝,房事过度等因素引起。血之运行,有其常道,脏腑火热,内迫血分,络脉受伤……” “许大夫,你跑这里吊书袋啊?我可是有听没有懂,你直接讲重点吧。”我冷笑着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许大夫望了萧云谦一眼,有些无措。 “行了,拣重点的说吧。”萧云谦点了点头,同意了我的看法。 “因为就诊的多为壮年男子,又都有喜逛青楼的习惯,”说到这里,许大夫轻咳了一声,目光不好意思往我这边看,只得盯着桌面:“因此老夫初时以为是房事过度。以药物加以调理便可。后来发现他们还伴有恶心呕吐,头昏目眩,胸闷气喘等中毒症状,且他们发病前都曾去过锁情楼。当时老夫只是心下微觉奇怪,后来巧遇一位好友,偶然谈起朱将军的公子朱盛也是死于此症,死前正是从锁情楼疏影姑娘房中出来。只是他的情况最为严重,回家不久便暴毙身亡。” 我心中咯噔一响,越听越是心惊。 我就知道,这样做迟早会出事。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遁着线索,查到锁情楼来了? 现在,我该怎么应付? “所以,结论是什么?”我心乱如麻,听到平南在询问。 “依老夫的推断,锁情楼里,必然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许大夫谨言慎行,不肯把话说死。 “照许大夫所言,怀疑锁情楼里有人先是以毒至人昏迷,再乘机吸取人血?”平南皱着眉,帮他道出重点。 “呵呵,”我忽然笑了起来:“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狐仙的故事。不知道那些病人,是不是都在月圆之夜中毒失血?如果是的话,就更贴切了。” “江姑娘说笑了。”许大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十七,你有什么看法?”萧云谦把问题抛给我,面上露出狡猾如狐狸似的笑容。 151 三堂会审 “把人迷昏了再吸血?”我冷着脸看着萧云谦:“不知道你们认为这事的可信度有几分?反正,我听了是倍感荒谬。大文学不过是群纨绔子弟不知自爱,流连烟花之地,伤了身子惹下的祸端,现在全怪到青楼女子身上,实在有些好笑!狐仙之类的说词,还是免了吧,我是不太相信呢。若是王爷把我留下来,就为这种无聊又无耻的事情,我还是先告辞了,你们几位慢慢研究吧!” 说完,我站起来,怒冲冲地便往外走。 拷,那些来青楼玩的男人,身体果然都不怎么样。 我明明小心了又小心,细细挑了人的,谁知道还是会出事? 还有二十天才功行圆满,采血之事绝对不能停。 但此事已引起了萧云谦的注意,我应该怎么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朱盛,没有第二例死亡事件。 所以,当事人只是自行就医,并没有上报到衙门,从而惊动刑部。 “江姑娘~”许大夫脸上微红,忙拦着我:“对不住,是老夫考虑不周,不应该在你的面前说这些肮脏事,污了姑娘的耳朵。” “是否狐仙吸血,这事倒可以慢慢商量。”萧云谦望着我,微微一笑:“不过,事情牵涉到锁情楼,又扯进了疏影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好。” “是啊,这事咱们慢慢再讨论,先说点别的吧。”平南急忙插进来,打圆场。 “还有什么事?”我只得重新落坐,冷着声音道:“若是还是些无聊的事情,我可真的走了。” “十七,你前些日子说要查疏影,可查到些什么?”萧云谦话锋一转,把话题扯到我的身上。 “疏影倒没查到,不过我查到红袖宫的宫主,原来是个男子。宫里四大顶尖杀手无敌,无情,无影,无忧,都是他的得意门生。” “等一下,”平南叫停,凝着眉思索:“我记得你上次好象说过,月影死的时候,曾经来过一个白衣男子,月影叫她师傅?” “是。”我一惊,又不能否认,只得承认了。 “对,我还记得,你对他的描述是长得十分俊美,是个人间妖孽?”萧云谦也加了进来。大文学 “嗯。”这话,他倒记得清。 看来,美人总是对自己的长相耿耿于怀,男人也不例外。 有点姿色的人,都喜欢计较皮相的强弱,而往往忽略了皮肤下的内在。 “不知道,那个妖孽跟聂祈寒比,谁更胜一筹?”萧云谦捏着下巴,自言自语。 我瞧见他心有不甘的样子,差点笑喷。 “那么,月影和疏影,谁才是无影?”平南低头沉吟。 “你在红袖宫从没见过此人?”听到我的笑声,萧云谦回过神,再问。 “我地位低下,宫主身份高贵,哪是我想见就见得到的?”我两手一摊,一推二六五:“况且,我听说他在宫中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都是一张银色面具,来去如风,谁也不曾真正见过他。” “银色面具?”萧云谦的声音拔高了一度:“你确定?” “我也是听说的,不过可信度应该很高。”我见他表情有异,急忙小心措词。 万一不对,我反正是听说的,不会让他揪住小辫。 “那么,你上次的佛经交给谁了?”果然,萧云谦不等我缓过气,立刻又追问。 “佛经?”我把目光投向平南。 这么说,在洵阳的点点滴滴,平南事无巨细都向姓萧的报告了? 我把他当成朋友,甚至一度因他的关怀而心动,他却一直充当萧云谦的走狗,在背后监视着我? 我一直得意洋洋,以为轻易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回过头来,却发现,我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十七,详细的事情,我再跟你解释。”平南立刻求恕的望住我。 再跟我解释? 这么说,他间接承认了? 也好,不用多费唇舌,也不必我费心猜测。大文学 是我自己笨,还有何话好说? “佛经是不异而飞的,我并不知道是谁拿走?”我神色漠然,冷冷地望着萧云谦。 “不异而飞?”萧云谦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说词。 “想必你们一定曾跟踪过他吧?”我冷笑,才不会一直处于被动。 “呃~”萧云谦语塞。 “是的。”平南老实承认。 “那么,依王爷所见,以他的功夫想神不知鬼不觉取我的性命,是不是易如反掌呢?”我冷冷地望着他。 取我性命都可,拿走一本佛经自然更容易。 事实上,我相信,平南也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好吧,那当日你跟着谁一起进京的呢?”萧云谦自知理亏,摸摸鼻子,又转了话题。 看来,今天明为请我商量案情,实则是对我的一次三堂会审? “临行前一天我接到命令,要离开洵阳进京。”我固执地不肯看平南:“所以,第二天,等平南一走,我便乔装离开了。” “所以,那天晚上你就知道第二天要走?”平南的声音平淡,听不出起伏,扶在椅背上的五指紧扣成拳。 “乔装?”萧云谦却似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漂亮的狐狸眼睛里闪动着琉璃似的光彩:“你怎么乔装?难道,你会易容?” 拷,这家伙拐着弯试探我呢? “很容易啊,”我镇定地微笑:“把头发弄乱了,穿套破旧的衣服,再把脸上擦点泥巴就混出城了,哪里需要易容这么高深的学问?” “是吗?”萧云谦持保留的态度。 “要不要我改装一下给你看?”我抬手,摸到发间那枝象牙筷,作势欲抽。 “不用了,”平南急忙出声阻止:“我见过,那个装扮的确很震憾。” 萧云谦这才望着平南,意味深长地露齿一笑,慢悠悠地道:“平南说不用,那就不用了。” 呃,这算是法外施恩了? “那么,今天还有什么讨论的没有?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 “云疏影的情况,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我只知道她下个月满十八岁,是个孤儿,是宫主一手带大的,其他的一无所知。” 这个答案,是我请示了聂祈寒决定抛出的资料。 至于,为什么聂祈寒要把他的注意力引向疏影,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那个人,做事总是那么讳莫如深,让我猜不透他的想法。 或许他还没有布置好,所以,才先把我抛出去,拖住萧云谦,好替他争取时间? “孤儿?”萧云谦眉心一跳:“你确定?” “大家都这么说。”我偏头,做思索状:“不但如此,听说红袖宫四大高手都是宫主一手带大的孤儿,年纪也差不多。” “真的?”萧云谦明显精神一振,与平南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 “我也是听说,并没有加以考证。” “好,这样就足够了。”萧云谦大喜,笑眯眯地望着我:“你辛苦了,继续打探。” “王爷,人家这么辛苦,就只用一句话就打发了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丫头,又想敲竹杠呢?”萧云谦失笑。 “那么,你认为值不值得被敲呢?”我笑觑着他。 一直不吭声的许大夫忽地冒了一句:“依老夫看来,打赏倒是其次。” “哦,那依许大夫看来,什么才最重要呢?”萧云谦饶有兴致地望向他。 “江姑娘年纪也不小了,王爷倒是可以替她留意好人家,此间事了,让她风光大嫁才是最重要的。”许大夫自以为幽默,话一说完,拈着那几络胡子呵呵大笑。 他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一开口就戳人家的死穴。 我的婚事,凭什么要这只孔雀男做主? “哦,许大夫这个意见倒挺有意思。”萧云谦愣了一下,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十七,只要你听本王的话,本王保证,让你风光大嫁。” 笑屁!我嫁不嫁人,嫁给谁关他什么事? 谁要他来鸡婆? “很抱歉,”我心中恼怒,脸上自然不好看,冷着声音拒绝:“我江小娅虽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是上有高堂健在,我的婚事貌似还轮不到王爷做主。” “呃,江姑娘~”许大夫自知说错了话,一脸尴尬。 “你上次不是说只有一个奶奶?”平南关心的却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奶奶不比王爷亲?”我拉下脸。 “咳,玩笑而已。”萧云谦下不来台,只得咳了一声,自己找梯子往下爬:“既然十七喜欢银子,那本王就赏点银子给你置办妆奁,如何?” “这才差不多。”我转嗔为喜,手心向上:“拿来。” “这么急?”萧云谦失笑,从怀里摸了一张银票拍到我手上:“行了吧?财迷!” 我展开一瞧,又是一千两。 这家伙,真是有钱!一千两银票眼睛也不眨就往外扔。 笑眯眯地把银票小心地折好,放到兜里:“对了,明天我有事,不能来,先告个假。” 明天十五,我得带着曼陀罗出去吸收天地之灵气,没时间陪他们玩。 “什么事?”平南问。 “你想知道?”我斜睨着他。 “我也想知道。”萧云谦加一句。 我慢条斯理地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嘎?” 看着面前三张表情各异的脸,我哈哈大笑,带着花瓶扬长而去。 至此,胸中一口恶气才算出了一半。 舒服啊! 152 乱点鸳鸯(第三者视角) “喂,你看这姓沈的,笨头笨脑,粗手粗脚,就算拖到海枯石烂,怕也不可能打动紫色曼陀罗冷硬孤傲的心。大文学”丘比特把玩着金箭,满脸不屑地看着月老:“小聂好歹生了一张颠倒众生魅惑天下的容颜,让他上去,三下五除二完成任务,咱们也好早日回天庭交差。” “你懂什么?细水长流,感情要慢慢陪养!”月老拈着长须摇头晃脑:“再说了,小聂虽然貌美,毕竟出身西方吸血魔族,他与曼陀仙子之间隔着东西方文化的差距不说,自古仙魔不两立,岂可轻易混淆?” “要我说啊,小沈古朴,小聂华美,都不如小萧英俊潇洒,风流多情,女人都难挡他的魅力。”红娘掩唇一笑,风情万种。 “谁说的?小萧风流倜傥,到处留情,曼陀仙子岂会受这肮脏气?”月老怒声反驳:“男人最要紧的是胸怀宽广,气宇不凡,豁达率真,要那么多花花肠子有什么用?” “还是玉树临风的男子瞧着赏心悦目。”丘比特不服气地提出异议。 “才华横溢的男人教人心悦诚服。”红娘子补充说明。 “你们别忘了,天下姻缘归我统管!”月老皱着眉,以势压人。 “好象西方情缘一直都是我在调配?”丘比特眉峰一扬,冷冷地提醒。 “女人能撑半天边。”红娘不甘示弱,淡淡地强调。 “众位仙僚,曼陀仙子好象还有半个月就功行圆满了~”乔太守在一旁,怯生生地插了一句。 可怜他没有转正,还在实习阶段,因此不敢胡乱发表意见。 “慌什么?孟婆给她喝了忘情水。就算她功行圆满,也不能记起往事。”红娘笑得花枝乱颤。 孟婆是古往今来仙界唯一的女科学家。 自从她上次答应了替她留心,成就一门好姻缘之后,孟婆便成了她的闺中密友,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据说忘情水是由忘川河水加了伏魔草调配而成,服用在被罚下界的仙僚身上,洗脱前世记忆,除去各类仙魔妖术,有效率已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大文学目前已被天庭批准,正式列为仙家受罚下凡前必须服用的准字号圣药。 要不是有此做为依仗,以曼陀仙子的脾气,她的姻缘,她岂敢胡乱掺和? “放心吧,我在忘情水里加了三生石粉末,就算孟婆的伏魔草份量不足以克制住她,这段姻缘她是想躲也躲不掉了。”月老沾沾自喜地捋着雪白的长须。 “是啊,就算月老的三生石粉失效,还有我的金漆,咱们双管齐下,看她往哪里逃?”丘比特洋洋自得地接着表功。 “喂!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三生石粉比不过你那枝破箭上的一点金漆啦?”月老气得胡子乱翘。 真是世风日下,仙心不古! 现在的小仙,哪里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他不就一破光腚娃娃?没事拿枝箭乱射,搞得西方世界男男成风,也敢在他面前胡吹大气了? “月老多心了,我是以防万一嘛。”丘比特笑咪咪望向他,目光中满是骄傲,没有半分谦让之意。 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仗着资格老,就想压着他? 哼,现在可是提倡年轻化和多样化的时代! 如果此番成功,姻缘殿从此由他作主! 他誓要将爱情至上的论调进行到底! 打破传统,挑战世俗,让爱情来得更猛烈些吧! “等,等一下!”红娘跳到他们中间,大声叫停。 “什么事?”月老不耐烦地回头望向她。 “你,你们在忘情水里加了东西?”红娘低叫一声,面色如土:“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孟婆说过?” “嗟,我们要加东西进去,自是神不知鬼不觉,若是被她察觉,那还叫上仙?”丘比特毕竟年少气盛,说起话来牛气冲天。大文学 “是啊,我们怕她一个法力低微的接引小鬼,制不住那妖精,所以助她一臂之力,也不会在玉帝面前争一份功劳,你转告她,不必太感激了。”月老不愧老奸巨滑,懂得迂回,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下糟了!”红娘气得俏脸通红,频频顿足。 这两个不学无术,只知道你侬我侬,一点常识也没有的家伙! 科学是最严谨的,他们不知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道理,竟敢随意添加化学成份,谁知会发生什么反应? “怎么了?”月老,丘比特,乔太守不明原由,异口同声地询问。 “哎~~!”红娘仰天长叹,无力地摇头:“没什么。” 这碗加了三生石粉末和丘比特金漆的加料“忘情水”被曼陀仙子服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喂喂,那两个人出来了!”乔太守神情兴奋。 这是他调入姻缘殿之后,第一次参加例会,讨论的还是天庭中最让人头疼的曼陀仙子的姻缘,感觉好骄傲。 “有什么好看的?”丘比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肯定又是一前一后,默不吭声地走完这段路,然后分道扬镳。都已经五天了,每天都是如此,毫无创意,无聊透顶。” 要不,他怎么看不上东方的古板男人? 一点情调都没有,哪象西方的骑士,追求的是罗曼谛克的浪漫氛围! 女人嘛,就算是上仙也不例外,不都是喜欢这个调调? “那是小沈侠骨仁心,不会口蜜腹剑那一套。”月老尽心维护。 时代发展,年轻人谈个恋爱都讲究速战速决,不注重感情的陪养过程了,哎! 这个小沈是注重传统,传承古老文明的最佳典范,可喜可贺啊! “哎,你怎么不说他老实木讷,不解风情?”红娘垂着头,玩弄着手里的绞绡绢帕,轻声嘲讽。 这个小沈一点风花雪月都不懂,越瞧越不得她的欢心。 还是小萧好,多么风流倜傥?折扇轻摇,不知摇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胡说!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我牵的线比你过的桥还要多!”月老气得胡子乱翘。 “是是是,你老人家老苦功高~”红娘娇声敷衍。 “嗟,经你的手组合的怨偶可也不少!”丘比特适时讥笑。 “各位仙家前辈,”乔太守见一场例会,马上就要演变成表功诉苦大会,急忙叫停:“照我看来,这小沈,小聂,小萧都各有所长,不如咱们静观其变,让曼陀仙子自己慢慢选择?” “闭嘴!”三仙同时喝斥。 月老持掌三界姻缘数万年,资格老经验足,倚老卖老;丘比特是初生牛窦不畏虎,又代表西方前卫的婚姻观念;红娘是仙界网络票选出来年度最具人气的妇女代表。 这三位仙家互相较劲,谁也不肯服输。因此曼陀仙子的姻缘成功与否,关系到今后姻缘殿的生死大权掌握在谁的手中。 成败在此一举,岂有一个实习小仙插嘴的余地? 更何况,他的提议一点建设性也没有,纯属废话! 乔太守自知失言,垂着头讷讷地走到一边。 月老眼见众人不服从于他,沈平南又迟疑不决,心中焦躁,不由心中一动,当下捏了个离字决,肉身不动,一缕仙魂化为一阵清风驾着详云直奔下界而去,意欲点化小沈这块愚木疙瘩。 那丘比特是仙中精怪,何等精明? 他见月老端坐在上位,巍然不动。 若是平日,早就滔滔不绝地细数盘古开天地以来的他的各项丰功伟绩,一直要说到玉帝与皇母娘娘的恋情才算告一段落。 今日竟然出奇的安静,岂非怪哉? 细一观看,却见月老神情呆板,目不转睛,如同泥朔木雕,竟是灵魂出窍的症状。立刻骂一声,好狡猾的月老! 哼,你既不仁,休怪我不义。 许你帮小沈,难道就不许我助小聂不成? 他心中忿忿,留下真身飘然下界。 红娘聪明伶俐,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又是个在万丈红尘里打过滚的人物,哪种人没有见过?这两位的那点花花肠子怎么逃得过她的一双美目? 当下一声不吭,也留了个肉身在此,一缕芳魂飘然远引。 嘻,就算不能促成曼陀仙子与小萧,至少看看帅哥养养眼,也比整天对着两个老头子和一个小屁孩强吧? 可怜轰轰烈烈一场例会,最后变成乔太守一人默默坚守。 良久,他面色潮红:“三位上仙,小仙内急,可否暂时离开一二?” 那三位自然无人答话。 乔太守心中焦躁,走近细看,发现三位前辈皆已灵魂出窍,不觉又惊又气又为难。 拷,这三个人一声不吭,中途开溜,把他一个人抛在这里,实在太不讲义气! 可他实在内急得厉害,又不能忍耐,必需离开。 三个肉身在此无人看管,万一被哪个顽皮的仙童撞倒,坏了三位仙家的肉身,回来岂不是要撕他的皮? 左右为难之即,忽地瞧见桌上一根红绳,不及思索,拿过来,把三个人抱到一起,捆作一堆。 “嘿嘿,这样一来,目标这么大,谁也不敢乱动了!”他得意地拍了拍手,扬长而去。 153 奇怪的老头 刚出了王府没多远,平南从身后追上来:“十七,我送送你。大文学” “不必了。”我冷着声音拒绝。 是不是想借着独处的机会,从我这里套取情报,然后卖给姓萧的,给自己升官发财做梯子? 这姓萧的也忒看不起我。 就算要使美男计,不说亲自上阵,至少也得派个英俊小生吧? 就沈平南这种货色,也敢在我面前搔首弄姿,妄图骗财骗色? 就连聂祈寒那种极品美男当前,我江小娅都能坐怀不乱,他算哪根葱哪根蒜啊? 我呸!鬼才会如他的愿呢! “十七,我跟,七王爷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有很多事情你不明白。”平南一脸无奈,一如每次我从七王府出来的那样,固执地跟在我的身后。 “不明白,你可以说到我明白为止。”我偏头,冷冷地望向他:“哪怕我再笨,只要你肯解释,相信总能说得清楚,是不?” 哼,还想跟我玩悲情呢? 免了,本小姐看得多,实在是没兴趣听他胡诌。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跟那个萧云谦之间有许多猫腻。 按我的推测,两个人多半在洵阳之前就已勾搭成奸。 表面却装做素不相识的样子,就象那个许大夫一样。大文学 明里是王少琛的人,暗地里却是萧云谦的细作。 这叫深入敌营,潜伏卧底,我懂! “对不起,现在还不是时候。”平南苦笑。 “行,让那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吧,本姑娘不稀罕。”我早知道他的答案,自然没有失望:“得,就到这里吧,再跟下去,不方便了。” “十七,”平南叫住我,递了一只白玉似的瓷瓶过来:“给。” “什么?”我不肯接。 “梨花膏啊。”他微笑,不由分说地把瓶子塞到我的手里。 “你擦擦看?”我偏头望着他,一脸戒备。 搞不好,里面装的是毒药? 擦了之后,皮肤溃烂事小,说不定得什么稀奇古怪的病。 “我?”平南愕然。 “露馅了吧?”我讪笑。 “十七,难道我会害你?”平南愀然变色。 “谁知道呢?”我冷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年头,好人可不多。” “不要算了!”平南生气,抢回瓶子倏地扔了出去。 “哎呀!”黑暗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大文学 打中人了? 我和平南面面相觑。 “哪个缺德的家伙?乱丢东西,打中了人也不吭声?”从转角冒出一个身材胖大的白胡子老头,象节失控的火车头,气呼呼地冲了过来。 “对不起,是我没留意。”平南脸一红,低声道歉。 “喂,打中了人,一句对不起就行了?”那老头吹胡子瞪眼,气势汹汹。 大约是见我是个女人,比较好欺,竟不找平南,直接冲我撞了过来。 “喂~”我见势不妙,闪身躲避。 奇怪的是,他人虽胖,身法却快得吓人,只一眨眼的功夫,已冲了过来。 我只觉脚上一痛,他胖大的身子已狠狠地踩上我的脚背,风一般穿了过去。 “呀~”我低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倒,直直地撞进了平南的怀里。 平南伸手搂住我,冷声喝叱:“找死啊?” “嘻~”那老头回过头,冲我呲牙一乐,拨腿飞奔,转眼不见了人影。 神经病,莫名其妙! “你怎样?”平南弯腰检视我的情况。 “不要,咝~紧。”我咬牙忍痛,扶着他的臂,试图自己站立起来。 “我看看。”平南见我痛得脸都皱起来,不禁着急,蹲下去握住我的脚,便要脱掉我的绣鞋。 “不用~”我急忙按住他的肩:“我自己来。” 这可是大街上呢! 虽然晚上不象现代这么灯火通明,可是往来之人也不算少。 “你别动!”他充耳不闻,用一只手就扶住我的腰,淡淡地道:“抬起脚。” 我斜靠着平南,把身体的大半重量都交到他的身上,勉力抬起左脚,凑到眼前一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一会儿功夫,脚踝处已肿得象个馒头似的。看来,是不能走路了。 “失礼了。”平南轻瞟了我的脚一眼,手上一用力已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啊~”我失去平衡,身子后仰,下意识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干嘛?” 他不说话,四处瞧了瞧,大约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索性轻身一跃,飘身上了房顶。 “呀,快放开我!”我压低了声音吼他。 他带着我疾若流星,几个起落只拣僻静处飞奔,不多会已离了街道。 “喂,我好痛,能不能先看看脚?”我无奈,只好示弱。 再任他跑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带我回到七王府? 我可不想看到萧云谦那厮嘲弄的眼光。 他瞟我一眼,把我放到屋脊上,弯腰便脱掉了我的绣鞋,伸手握住我的足弓,眯着眼睛端详了片刻,开始轻轻按揉了起来:“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 他单足跪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脸侧,神情专注,银灰的月光投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剪影,竟是说不出的挺拨清竣。 “呃……不用了。”我脸一红,心跳突然加剧。 “啊~~~!”平南手底突然用力一按一提,脚踝处传来“卡”地一声响,我痛得眼泪狂飙,忍不住失声尖叫----拷,谋杀啊? “谁,什么人?”底下嚷成一片。 “快走!”我大窘,急忙催他。 “好。”他掉头就走。 “喂,把我扔这里不管了?”我瞠目。 “你不是让我放开你?”他回头,唇角含笑,眸光闪亮。 “你~”我气结,咬牙霍地站了起来。 自己走就自己走,了不起! 脚下一滑,踩碎一片瓦,发出哗啦好大一声响。 “在屋顶上呢!” “哎,偏你总是这么倔!”平南低叹一声,返身将我抱在了怀里,俯耳过来低语,柔软的唇瓣轻轻地擦过我的耳际,温热的气息拂到脸颊,惹得我全身一阵燥热----他不是故意的吧? “喂,离我远点!”我仰着头,竭力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154 他是谁? 平南不吭声,脚底下毫不停留,带着我几个起落,将追赶的人群抛在了身后。大文学 “呀~”为了保持平衡,我只得再次抱住了他的脖子。 “呵~”他低头望我一眼,得意地轻笑了起来。 “笑屁!”我伸出手,使劲在他颊上拧了一把。 他却不生气,只垂着眼睛望我,声音温柔:“气消了?”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男人的体/香,隔着衣衫传来他狂乱的心跳,我的心神微微地恍惚。 其实,谁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容易。 我自己还不是对他隐瞒了很多事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平南不肯向我说,应该有不能说的理由吧? “想什么呢?”见我异常沉默,平南停下了脚步。 “你带我去哪里?”我不答反问。 “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吧?”平南沉吟一下,轻声征求我的意见:“你一晚不回去,没事吗?” “那怎么行?子时前我不回去就死定了!”我急忙叫:“你不是神医?这么点伤还搞不定,非要拖到明天去啊?” “谁说我是神医了?”平南啼笑皆非地望着我:“不过略学过几天罢了。” “那算了,我自个想办法回去。”我咬牙。 就算是跳,我也得跳回去。 那该死的老头,没事踩坏我一只脚。 等着,千万不要让我在大街上遇到,不然我跟他没完!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平南迟疑了一下,带着我拐进了一片树林。 “快说,”我急忙揪住他的衣襟:“最好今晚就能跑能跳。” “那倒不可能,不过走动应该没问题。大文学你回去后,还得好好保养。”平南说着话,已把我放下来,让我扶着树站好,顺手便脱了自己的外衣。 “喂,你……”我大吃一惊,话没说完,他已把衣服铺到了雪地上:“坐吧。” “平南~”我呆住,声音哽在喉咙里。 “坐啊。”他神色自若,扶我坐下,蹲下来按住我的脚。 我呆呆地看着他轻柔地褪去我的鞋,又褪掉我的袜子,我小巧雪白的秀足在他温暖厚实的大掌里竟是不盈一握,可爱得象只小白鼠。 寒风吹过,我下意识地瑟缩,面上早已潮红一片。 “嗯,刚摸过了,骨头应该没断。”平南侧对着我,单腿跪地,一手握着我的足弓,另一手掏出一只瓶子,挑了点药膏轻轻地涂在脚背上。 他力持镇定,可是那微微颤抖的嗓子却出卖了他的情绪:“你忍一忍,开始会有点痛。我,我帮你揉一下,再擦点药油,把淤血化开,应该就没事了。” 四周很安静,静得能听到风拂过树梢,雪花飘落的声音。 我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瞧他的表情,脑子早糊成一团浆糊。 可是,我立刻发现,闭上眼睛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看不见,周身其他的器官变得格外的敏锐。 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他轻轻在我脚上移动的大掌上。 他的手掌修长而有力,掌心略嫌粗糙,轻轻地抚在我细滑的皮肤上,那轻微的摩擦使我忍不住轻颤;他呼出的气息浮在耳际,竟是那么灼热;他说话的声波振动着空气,却也似在震动着我的心弦……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药油的香气,还有我身上的脂粉香,再加上从瓶子里散发出的梅花的香气,我却依然能从众多的香味里,清晰地分辩出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男/性的麝香味,它固执地飘入鼻端,萦绕不去。 而脚,那只被他轻轻握住的手变得**滚烫,麻痒难当。 突然间,以前两人亲昵相处的时光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大文学 唇边似乎又感觉到他狂猛炙热的缠/吻,体温迅速上升,极度渴望他温柔地抚/触,盼望着两个人的距离可以缩短再缩短一些…… “啊~”一声低/吟情不自禁地逸出喉咙。 “对不起,很疼吗……”他立刻住了手,忧心冲冲地询问。 “嘎?”我茫然地睁开眼睛。 平南的脸放大了数倍,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双黝黑的眸子亮得象天上的星星。 要死了,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江小娅,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还说不会中了萧云谦的美男计,这还不是美男呢,我就找不着北了? “不,呃,是~”我语无伦次,生怕他看穿我心里的秘密,心脏突突乱跳,脸红得一塌糊涂,心底一片惊惶。 “十七~”平南望着我的眸光变得幽深,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吟,倏地伸手将我拉入怀中,灼热的吻堵住了我的唇。 “唔~”我吓一跳,本能地伸手去推他。 他不动如山,坚硬的胸膛紧紧地抵着我。 那是个几乎要将人吞没的吻,大掌托着我的后脑勺,碾转地反复亲吻,身体紧密相缠,热情地厮磨。 本是推拒的手,虚按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强烈混乱的心跳,变得酸软无力。 雪花从树梢飘落,坠在地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象是银杏的味道;两人急促的呼吸,伴着空气里浮动的药香,蛊惑人心。 他的气息充塞了我的鼻端,将我包围,令我头昏目眩,心跳急若擂鼓。 我一阵心软,恍惚着忘了理智,忘了还恨着他,身体松驰下来,被他禁锢着,在他的怀中颤抖。 恍若狂风暴雨后的宁静,他的吻由急切转为温柔。细碎而温柔的吻如春天的细雨密密地撒在我的眉间,唇角,耳边,发际…… 耳边传来他低低的满足的叹息声,我闭上眼睛双手悄悄地溜上他的背,环住了他的脖子,享受着他的吻,回应着他的热情,一**的热浪袭来,身体软绵绵,飘飘然,如在云端。 我被他炙热的吻弄得全身酥麻,他的手象有魔力,所到之处一片滚烫。一把火,从内心深处烧了起来,每个细胞都在唱歌。 我模模糊糊,一直想着----好了,够了,我应该阻止他了,应该喊停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可是,声音不听使唤,身体贪图着感官的愉悦,违背我的意志。 他按住我的肩,虚悬在我的身上,双手撑在我的身侧,目光贪婪地瞪着我,象是要把我吞没,暗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林间无比诱/惑:“十七~乖~” 我咽了咽口水,曲肘撑着自己稍稍后退,蜷着身子道:“不~”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自己要拒绝什么,那低低的绵软声音听起来那么软弱,那么娇柔,那么缺乏说服力。 他微微一笑,勾起唇角望着我,伸手握住我光/裸的足踝,轻柔地抚/触,沿着小腿,慢慢的一寸寸的上升。 我又痒又兴奋,再也没法支撑自己,手一软身子扑/倒下去。 他伸手,及时揽住我的腰,二根手指轻抚我的红唇,眸光闪烁,薄唇魅/惑地贴着我的耳朵:“乖,让我抱~” 我说不出话,目光迷离地望着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还是兴奋,身体一直在不停地发抖。 他眸色暗下,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颊,顺着美丽的脖颈缓缓下滑,勾住我的前襟,轻轻挑开,让月光一寸寸地吻上我的肌肤。 “嗯~”我轻吟,如水般融化在他的身下。 他瞪着我,眼中的火焰熄灭,热情消失,森冷的声音从齿间迸出:“是谁?” “嘎?”我茫茫然抬起头,迷惑地望着他。 什么,他刚才说什么? 平南一脸厌恶,按着我的肩,再问一遍:“他是谁?” 顺着他的目光,我低头,瞧见自己漂亮的锁骨上清晰的咬痕。 我一惊,慌慌张张地朝后退,却忘了身后靠着大树,冒冒失失地撞了上去:“啊!”眼泪迸了出来。 “十七~”平南吃惊,下意识地伸手来扶我,眼中掠过一丝心疼。 “别碰我!”我厉声喝止。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默默地望着我,眼底有掩不住的心痛与愤怒:“究竟是谁?” 我慢慢地镇定下来,坐起来,抖着手迅速地掩上了前襟,再穿回鞋袜:“走吧,我们回去。” 很好,感谢聂祈寒替我制造了这个痕迹,及时把我从欲/望的边缘拉了回来,并且让我看清一只沙猪。 大错未铸,悔之不晚。 “十七~”平南拽住我的腕,眼中象要冒出火花来:“告诉我理由。” 他不配! “放手。”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瞪着我。 我抬起眸,冷漠地回瞪着他。 他悻悻地放开我,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胸膛剧烈地起伏,呼哧着直喘粗气。 真好笑,我都没有恨他,他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受伤的嘴脸给我看? “十七,我不知道你是这样随便的人。”平南抬手抹了一把脸,似在努力在克制自己的脾气。 我望着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你是这么迂腐的人。” 真是好笑,给了他就不是随便,给了其他人,就变成随便了? 这是什么逻辑? 他被我笑得脸红,恼怒地低吼:“不许笑!还有,你一定要说清楚。” “你要我说什么?”我好笑地望着他。 155 男人都一样 “是谁……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咬牙,双手紧握成拳。大文学 “知道了以后呢?”我冷嘲。 “杀了他。”他眸光冰冷,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迸出来。 “沈公子,你太霸道了吧?”我冷笑,悠悠地望着他:“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十七,你!”平南气结。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是红袖宫的人。”我别开眼睛,望着冰冷的积雪,淡淡地指出事实:“诱/惑男人,本来就是我的必修课。你不也因为这个原因想占我的便宜吗?” 说着这些话,我分明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碎裂。 奇怪的是,那么疼,我反而没有眼泪,也不觉得悲伤。 “那不一样!”平南握住我的肩,用力摇晃,愤怒地大吼:“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我跟那些男人不一样!” 他的声音那么绝望,象是负伤的兽在悲鸣,积雪震得簌簌而落。 “一样,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退后一步,轻轻拂开他的手,挂一丝平淡的微笑:“来找我的每一个男人,都是喜欢我的。不一样的是,他们并不追究我的过去。所以,他们得到了我,而你没有。” 我望着他,表情漠然,说着绝情的话,似有一把刀,划开了我的胸膛,冷气嗖嗖地穿进去,痛得麻木:“当然,如果你也不计较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继续。你要吗?” “你~”平南望着我,血色在瞬间从他脸上褪却。 他近乎绝望地盯着我,眼底有风暴在积聚。就在我以为他会象一只出匣的猛兽,毫不留情地扑向我,把我撕得粉碎时,他猝然掉头,闪电一般消失了。 他甚至没有去捡脱在地上,那么温柔地想要呵护着我的那件外裳。 我默然挺立,如水的双眸渐渐冻结成冰,心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结束了,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微笑,慢慢地踩过平南的外衣,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寒风吹过,雪花坠落,一切终将被掩埋,遗忘……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只沙猪嫌弃了? 只有大半个月了,咬紧牙关撑过去吧。大文学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 看吧,不管多难过,太阳依旧要升起来,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 聂祈寒,萧云谦都不会同情我,给我喘息的机会和时间,让我慢慢平复伤痛。就连我的本尊,曼陀罗花也不会少饮一天的血。 所以,振作精神,不被他影响,才是我要做的。 “小娅,”可凤站在我身后,疑惑地望着我:“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我微笑,云淡风轻。 “你都照了一天的镜子了。”可凤淡淡地指出事实。 “哎,可凤,你不觉得我实在是太美了吗?”我颇为自恋地掩唇而笑。 “是很美,”可凤依旧淡淡的:“可不是今天才变美的。” 呃,她真讨厌,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这么聪慧和敏锐? “算了,我出门去了。”我无趣地扔了镜子。 “十七,你要去哪里?”清柔婉转的女声入耳,让我吃了一惊。 掉头看时,房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苗条的身影。 全身紫色的衣裙,裹在一袭深色的披风里。 可凤机警地站到了房门口,象是准备随时关上门。 其实,如果来的真是敌人,那样一扇木门,真的毫无用处。 “羽衣?”我惊讶万分:“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不欢迎我?”她满脸娇憨,噘唇抱怨。 “该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我急忙赶她离开。 “连你也嘲笑我?”她不动,清亮如小鹿的眸子里漾起了水雾。 “怎么会?我是怕万一师傅发现了,事情就很大条了!” 老天,被她含嗔带怨地这么一瞧,我的小心肝竟扑通扑通直跳。大文学 “大条?”羽衣的表情很困惑。 “就是很严重。”我嘿嘿一笑,胡乱带过。 “不会,他去了青州。”羽衣嫣然一笑。 “他虽然离开了,他的眼线还在啊。” 我倒,这羽衣不知是怎么在杀手堆里混大的? 居然这么单纯又天真! 以为聂祈寒离京了,她就自由了,就没有人知道和管束她的行踪? “呃?”羽衣一怔,随即娇憨地笑了:“不会啦,我注意了,身后没有人跟踪。” “算了,你有什么事?赶紧说了回去吧。”我放弃。 “十七,”羽衣的眼里升起浓浓的失望:“你讨厌我了?” “不是的,”我啼笑皆非:“青楼里人多嘴杂,万一被人瞧见你在这里,混身长嘴也说不清。” 而且,聂祈寒花那么大的力气保护她,肯定是想把她送进皇宫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将来的要嫁的人绝对大富大贵。 毁了她的清誉,坏了聂祈寒的大事,谁知道他会怎么惩罚? “瞧见了更好。”羽衣小嘴一噘,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别胡说。”我微笑着拉住她的手:“咱们姐妹里,至少要有一个必需得是幸福的,清白的,不是吗?” “那凭什么那个人就一定是我,不可以是你和无情呢?”羽衣神情激动地低嚷。 倒,这我真是不能理解了。 如果,她争的是不上青楼还情有可原。 不让她来,她还不高兴了? 难道,这个外表清纯的羽衣,其实是古代里少数的几个极品豪放女? 竟然思想开放到可以抛弃名节? “为什么?嘎?”羽衣还在喋喋抱怨:“我情愿跟你们同进退,我不喜欢被当成一只金丝鸟关在笼子里。” “羽衣,”我拉着她的手:“每个人的命运都不相同,这个我们必需承认。或许,你真的天生就比我们高贵。” 这句话,绝不是嘲笑,当然更不是讽刺。 每一个看到羽衣的人,都会忍不住自惭形秽。 “你也相信,我就是那个劳什子公主?”羽衣噘起唇,老大不高兴。 “是,而且深信不疑。”我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和她之间注定有一个是公主的话,别怀疑,那个人一定是羽衣。 “凭什么你们都认为是我?”羽衣恨恨地望着我:“明明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气质,血缘,这些都是没有办法伪装的。”我怜悯地望着她。 不是不明白她的心事,如果真的成了公主,那么她青涩的爱恋必然会被扼杀。 聂祈寒再优秀,功劳再大,也只是一介布衣,并没有半点功名。 更何况,他还顶着她哥哥的名份。 皇室绝不可能不顾颜面,把她指给他。 “狗屁,这都是装出来的!”羽衣心情极度恶劣,竟口出粗语。 可怜的孩子,怕是被憋坏了。 但是,她一定不知道,就算她用词再粗俗,也丝毫不损她的纯洁,反而多了几分可爱与娇柔,让人忍不住地更喜欢她,更想保护她。 “羽衣,早点回去吧。”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乘被别人发现以前。” “不要,”羽衣拉着我的手撒娇:“今晚我要留在这里跟你睡。” “嘎?”我瞠目。 “我们好久没在一起玩过了,你让我留下来吧。”羽衣扑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我。 “呃~”我心一软,差一点就冲口答应了她。 “咳。”可凤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 我这才醒起:不行,我今晚还得出门呢。 把她留在这里,怎么办? “下次吧,”我急忙改口:“下次有机会,叫上无情,咱们一起聚聚。” “哼,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啊?”羽衣不上当:“分明是你有事不肯带我去。” “怎么会呢?”我苦笑。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还真是一条路倔到底了。 “怎么不会?”羽衣不依不饶:“方才我进来时,明明听到你要出门。” “呵呵,”我无奈,只得胡乱搪塞:“我是看今儿个月亮好,想出去走走。”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羽衣立刻忘了生气,拍手而笑:“去听涛楼吧,那里视野好,环境也幽雅,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打扰。” “呃~”我苦笑。 这天真的孩子,好象忘了----我其实就是她嘴里的闲杂人等。 而且,我们两个若是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 到时,别说聂祈寒只是去了青州,就算他去了月球,只怕想不知道都难了。 “小姐,七王爷说了晚上要过来同你一起赏月的,你忘了?”可凤在边上,适时地插了一句。 “七王爷?”羽衣皱眉:“是不是那个笑阎罗萧云谦?” “是。”我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也只好拉他出来做挡箭牌了。 “我不喜欢他,他的眼睛视线总是飘来飘去,贼忒兮兮的!”羽衣撇了撇唇,满脸不屑地批评。 “哧!”我乐了,顺口附和:“谁说不是呢?” 萧云谦,那个自以为风流倜傥,潇洒不凡的男人,若是知道有女人这么评价他,不知会不会气得当场晕倒? “别理他,”羽衣鼓着颊:“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 “没办法,”我装做为难:“我也不想理他,谁让他是我的金主呢?” “怎么?他包下了你?”羽衣颇为吃惊。 “是啊,所以,我没得选。”我点了点头。 “那,他有没有,有没有~”羽衣迟疑着,到底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这种话到了嘴边几次,终究没有勇气说下去。 156 软硬都不吃 “目前还没有留宿,不过今晚就说不定了。大文学”我替她把话说完。 “天~”羽衣咬着唇,震惊地看着我:“你真的,真的要陪他?” “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命。”我悠悠地望着她。 这样,她还想要呆在青楼? “你可以点他的穴道,不让他为所欲为啊!难道,他的武功比你还高?”羽衣一脸天真。 大小姐,这根本不是可以用武力就能解决的事情好不好? “好,今天点了他的穴道,那明天呢?后天呢?再换一个人呢?是不是一直点下去?”我斜睨着她。 “……”羽衣沉默,脸上阴晴不定。 “好了,回去吧,等下他来了撞见了就不好了。”我推她。 “可是,他难道就不怕搞错,万一,你是他妹妹呢?”羽衣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会,”我神情笃定:“因为他看到了你。” 羽衣哑然,终于悻悻然地离开。 “天,真难以相信,聂祈寒居然也能教出这么天真纯洁,不知世间险恶的徒弟来!”可凤啧啧称奇。 “所以,我不得不承认,姓聂的是个天才。”我冷笑着揶揄。 他倒是颇谙因材施教的道理。 手底下的女人,冷血的有之,妖媚的有之,暴力的有之,天真的也有之……正所谓应有尽有,层出不穷。 不论遇到什么场合,需要什么人出面应付,他都不会慌了手脚。 福音庵位于京城的西面,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 平素一些达官贵人的内眷不爱抛头露面,又肯受舟车劳顿之苦的,都喜欢到这里烧香还愿。因此,规模虽然不大,香火倒还鼎盛。 考虑到这个吸取日月精华的时间稍长,而且半个月进行一次,与其鬼鬼崇崇躲躲藏藏地进行,不如光明正大的跟老鸨告了假,大大方方地出来。 去庵堂总不犯法吧?只要萧云谦不管,老鸨总要卖我几分薄面。大文学 便是聂祈寒问起,我也有交待。 咱行踪光明,有迹可查。 可凤轻盈地跳下车,掀开帘子。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可能因为时间的关系,庵堂外到没有什么人走动。隔着一道围墙传来的叫卖声,却又透着几分生气,使这里的气氛不那么凄清。 “疏影姑娘,请随我来。”到底是出家人,修为较高。慧明大师见了我,面上无悲无喜,也没有带出些什么鄙视等不良情绪。 “有劳师太。”进了小院之后,可凤拿出一锭银子恭敬地交到她的手里:“一点小意思,替庵里添点香油。” 慧明师太大大方方地接过,唱了个诺,轻轻带上院门走了。 “小娅,这里行吗?”可凤有些担忧地瞧了瞧这个简陋窄小的四合小天井:“会不会小了点?” “月光能透进来就ok。”我笑了笑,把曼陀罗从锦盒里取出来,置于月光之下。 燃香祷告之后,索性盘腿在院子里练起了吐纳功夫。 久未静心,这时安静地运行了大小三个周天,一跃而起,只觉通体舒畅,似乎连血液的流动都变得轻盈了几分。 “小凤,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这么快?”我有些惊讶。 细一听,那些叫卖之声,果然不知何时已平息,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之声。 “是啊,还要多久?”可凤有些忧心。 “放心,我不去抢别人就很好了。”我笑吟吟地睨着她。 “小娅,为什么你总喜欢把自己说得那么坏?”可凤望着我,眼底有淡淡的责备。 “嘿嘿,我这人实在。”我微笑。 “其实,沈公子……” “嘘~”我竖起手指:“小心隔墙有耳。” “算了,我说不过你,你总是这么固执。大文学”可凤叹息。 “时间到了,收拾东西回去吧。” 车声辚辚,在深夜的长街显得隔外的清晰。 “什么人?”车夫的一声惊呼,伴着“吁”地一声叱喝,马儿高高地扬起四蹄,人立了起来。 “呀~”可凤本靠在车上打盹,这下猝不及防,身子随着惯性摔到车篷上,再掉下来,撞进我的怀里。 我只来得及伸手抱住她的身子,眼睁睁地瞧着那只装曼陀罗的锦盒已跌出车外,“怦”地一声巨响,掉落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阿福,你怎么驾车的?”我心中恼怒,随手把可凤朝身旁一放,气冲冲地撩了帘子就骂。 “姑娘,是那人突然蹿出来~”阿福嗫嚅着回答。 “疏影姑娘,别来无恙?”清冷的月光下,沈平南竟然双手抱胸昂然立在长街中,冷冷地望着我。 “谁啊?”可凤抚着头,探出车窗,瞧见沈平南,不由怔住。 “沈侍卫?”我定了定神,淡淡地道:“不知你深夜拦车,意欲何为?” “疏影姑娘这么晚了,从哪里来?”沈平南的目光冷冷地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停在了那盆倒卧在路中间的曼陀罗上。 “去福音庵还愿。怎么,这也要经过沈侍卫批准?”我眉心一跳,神色坦然努力不让目光停在曼陀罗上。 “抱着花云还愿?”沈平南冷笑:“疏影姑娘当我是傻子不成?” “那么,依沈侍卫所见呢?”我懒得跟他争。 “十七在哪里?”沈平南也不再绕弯子:“我要见她,你带我去。” “凭什么?”我冷笑。 他以为他是谁? 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要见就见? “凭这盆花是赃物,我就可以抓你去见官。”沈平南皱眉,语带威胁。 “嗬,我好害怕。”我掩唇咯咯娇笑。 他当我三岁呢?还是以为我是吓大的? 沈平南面沉如水:“如果你不合作,我真的会对你不客气。我相信,疏影姑娘应该也不喜欢惹麻烦吧?” “不知沈侍卫打算用什么名义拘捕我呢?”我嫣然一笑:“据我所知,这花,似乎是某位公门中人,送给十七的礼物。她现在不喜欢了,把它转送给我,我何错之有?” “我真的有急事必需要见她,请你带我去。”沈平南愣了一下,放缓了语气。 硬的不行,便来软的? 可惜,我软硬都不吃。 “抱歉,我没有出卖朋友的习惯。”我冷笑,一口回绝。 “疏影姑娘当真不肯帮忙?”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那好,这花我带走了。”平南弯腰,从碎裂的瓷片中捡出曼陀罗,撕了一角衣服包好,抱在怀里。 让他带走?那怎么行? “对不起,”我心中焦躁,语气不由得急切了起来:“这花不能让给你。” “既然她不喜欢,我带走它,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我看不出姑娘有阻止的理由。”平南挑了挑眉,淡淡地望着我,似乎根本不打算理睬我的要求。 “她既然送给了我,便是我的东西。你若是想要索取,便得经过我的同意。”我蹙眉,这人原来也有不讲理的一面? “当初她从我手里拿走,本就是不问自取,我现在拿回去,又有什么不对?”平南很坚持。 “我不管你们之间是怎样,我只知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她托你什么?”平南话锋一转,忽地绕了回来。 “她,有事要出远门,托我代为照管这盆花。”我一时语塞,急切间找不出借口,只得胡乱捏了个理由。 “走了?”平南呆住,面上阵青阵白:“这么快?” “是,你不要为难我。”我一见或许有门,放缓了语气相求。 “是啊,沈公子不要为难我们小姐。”可凤适合加入劝说。 “她去哪里,去多久?”平南似有未觉,冷着脸追问。 “去哪里她没有说,我也不能问。”我沉住了气,平稳地应付。 平南知道十七的处境,相信这个理由足以取信。 “去多久?” “短则三个月,长就难说了。”我故做沉吟,想要乘机断了他的念头。 “难说是多长?”想不到,他很死心眼,偏要追问到底。 “一年半载有可能,三年五载也说不定。”我心中一怒,冷冷地道:“当然,还有最坏的可能……” “是什么?”平南面色惨白。 可凤轻轻碰了我一下,面上露出不忍之色。 “你也知道,十七是干什么的。”我装做没有看到,冷冷地道:“最坏的可能当然是失手被杀,永远不回来了。” “胡说!”平南几乎跳起来:“不可能!她那么机灵,一定没事。” “当然,我也希望她平安。但老天爷行事,谁料得到?” 平南垂下头,默然半晌。 “沈公子,夜深了多有不便,你还是把花还给我,让我回去吧。” “那么,你转告她,这花我代为照管。她若想要拿回,随时可以来七王爷府来找我索回。”哪知道他突然朝我抱拳一揖,双足轻点若一只巨大的苍鹰掠上屋檐,倏然不见了踪影。 “喂!沈侍卫!”我狠跺双足,碍于阿福在场,又不便施展轻功去追,气得俏脸煞白。 这个沈平南,莫非是专门生来克我的? 每到紧要关头,他都会出来坏我的事! “小姐,现在怎么办?”阿福愣愣地询问。 “还能怎样?先回锁情楼!”我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片,返身上了车,愤愤地摔下帘子。 可凤见我大发脾气,吓得不敢吭声,默默地回了玲珑居。 157 原来是兄弟 “小娅,现在该怎么办?”可凤左右察看,四下无人,这才一脸焦急地搓着手凑到我身边询问。大文学 “你先拿点钱,堵住阿福的嘴。今晚的事,千万不能泄露给别人知道,否则,后患无穷。”我叹了一口气,低低地吩咐。 “是。”可凤应了一声,不敢再来打扰我,悄悄地退了下去。 其实杀了阿福灭口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想到那张朴实憨厚的脸,怎么也下不了手。 算了,看我的运气吧! 反正情况已经很糟糕,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沈平南,你以为拿走了一盆花,我便拿你没辙,就要乖乖听你的话吗? 那你实在太小看我江小娅! 既然你要跟我斗,那我们索性就斗到底! 看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终于等到可凤平稳轻浅的呼吸传来,我悄悄地披衣下床,替她掖了掖被角,换了装束朝七王府摸了过去。 照我的推测,沈平南应该料不到我来得这么快,所以今晚应该是下手的最佳时机。等天亮了,他有了防犯,我就没那么容易得手。 拜这半个月频繁来往七王府之赐,我对于王府的地形格局已相当熟悉,既使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比较困难的是,我不清楚平南到底住哪里? 不过,他既是萧云谦的贴身护卫,想必住处应该离他不远,要不然,两个人怎么联系?所以,只要找到萧云谦,沈平南必然也不远。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么晚的时候,居然还有女人乘着马车长驱直入地找萧云谦。不知为什么,瞧着那辆华美而气势不凡的四辕大车泼刺刺地急驰而来,划破了宁静的夜晚,一丝莫名的不安从心底升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什么人夜闯王府?”侍卫的询问清晰地传了过来。 “瞎了你的狗眼,连燕王府的韶华郡主的车驾也不识得么?”赶车的把式口气狂傲。 韶华郡主?这名头好生熟悉。 我藏在树影深处细心凝细谁是那个韶华郡主,从车里已传出一个清脆甜润的嗓子:“快开门,我有急事找谦哥哥。大文学” 原来是她,萧涵小郡主。 看来,她来警告我不成,亲自跑到萧云谦这厮这里闹事来了? 也不对,她就算再心急,也不会深夜半夜跑来踢馆。 这七王府可不比我的玲珑居,不是她想来便来要走便走的地方。 多多少少也得顾忌着两方的身份,和女儿家的面子。 那么,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 只迟疑得片刻,那辆华美的大车已长驱直入,没入了深深的庭院。 真是天助我也,正愁找不到地方,跟着她就是个免费的向导。 我心念电转,立刻坠在那辆大车的后面,朝王府纵深而去。 以她的身份,深夜来访,萧云谦就算睡着了,肯定也得起来见她。 同理,沈平南必然随行护卫。 而且,如此夜深,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造访,肯定发生了大事。 平南哪里还能有暇顾着那盆花? 岂不正是我混水摸鱼的大好时机?! 还没有进到主屋,远处已是灯火通明,萧云谦接到消息,边扣衣服边迎了出来,很明显果然是从床上被挖了起来。 只是,这厮皮相的确不弱,便是这般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狼狈状态,瞧上去不但风流不减,反而凭添了几分莫名的性感。 “小涵,你怎么来了?”萧云谦见到萧涵,明显吃了一惊。 “呀,谦哥哥你好坏~”萧涵小脸一红,跺了跺小蛮靴,飞快地转过脸去:“还不快点穿好衣服?” “出什么事了……”萧云谦侧头不知跟她说了句什么,萧涵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忙个不停。 我离得有些远,他们说话声音太小,我听不清楚,只能凭动作猜测,寻思着借着树木的掩护再接近一点。大文学 反正,这个时候萧云谦全总心神都被萧涵小郡主吸引,又是在自己家中,警惕性应该有所降低,我估计被他发现的可能性不大。 于是,猫着腰,蹑手蹑足地又往前移了十数米,顾忌到萧云谦和平南的功夫,正犹豫要不要再往前。 “平南表哥呢?快叫他出来!”萧涵的一句让我定在了原处。 平南表哥?谁?难道王府里还有与沈平南同名的家伙? “不是说了没事不许来找我?”沈平南如鬼魅般从萧云谦的身后冒了出来,冷着脸低声训斥:“这么大声咋呼,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么?” “哎呀,”萧涵跺着脚上前牵了他的手便往外走:“现在哪是顾忌这些的时候?三表姑病了,你快去瞧瞧吧!” “什么?我娘病了?” “三表姨病了?什么病?” 沈平南与萧云谦异口同声地追问。 而我,呆若木鸡,愣在当场。 萧云谦,沈平南,萧涵,三个人竟是表兄妹的关系? “不知道,昨天是思南表弟生日,我娘带了我去逍遥王府玩,三表姑留我们住下,谁知睡到半夜突然发病,吓死我了!”萧涵拉着平南便走:“哎呀,详细的情况,咱们到车上再去谈。对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脚,环顾四下,朗声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谁要是敢泄平南表哥的身份,回头砍了他的脑袋!” “我娘,是什么病?”平南按住她的手,轻声询问,表情似乎并不相信。 “哎呀,我吓都吓死了,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来找表哥也就没有细看。再说,我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她是什么病?”萧涵连珠炮似地抢白。 “去看看吧,省得不安心。”萧云谦冷静地劝解。 “可是~”平南还在迟疑。 “算了,你爱去不去!”萧涵大发娇嗔,冷声怒道:“算我多事,好心变成驴肝肺!” “我娘她~” “晕倒了!我来的时候没死,现在可不知道!”萧涵打断他的话,崩着俏脸横眉竖目:“平南表哥,我可真是错看了你!本来我哥说你天生冷血,无视父母伦常,我还不相信,今天总算~” “小涵!”萧云谦厉声喝止。 萧涵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在萧云谦的瞪视下,终于没再吭声。 “云谦~”平南挣脱了她的手,回头望向萧云谦,一向平静的脸宠透着些苍白。 “你先去,我和小涵随后就到。”萧云谦挥挥手,打发他离去。 平南不再吭声,身子倏地跃起,几个起落,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走吧,”萧云谦向萧涵点了点头,匆匆朝她的大车走去:“我送你回去。” “太医不知道来了没~”萧涵心神不宁。 “别担心,那些事燕王他们应该安排得妥当了。”萧云谦朝她绽了个安抚的笑容。 “你说,三表姑会不会有事~” “放心,平南不会让她有事的……” 马车辚辚,渐行渐远,他们的声音也渐渐远离。 我浑身虚软,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顺着树干,悄悄地滑到了地上。 难怪平南对云谦有时态度倨傲,言词顶撞,云谦都对他百般忍让。 我还以为是萧云谦惜才,这才不予计较。 原来不是。 只因为他们是兄弟。 皇室的血缘,果然是千丝万缕的。 是我傻,竟然一直蒙在鼓里,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逍遥王府? 这么说,沈平南就是传说中那个贪图声色,犬马逍遥,远遁世外的逍遥王世子? 难怪在洵阳,每每遇到困境之时,他总能显示出不凡的见解与超常的冷静,让平庸无能的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光彩照人。 原来,一切不过是他拙劣的伪装。 而更可笑的是,我先入为主,竟被这么低劣的骗术长时间地蒙住了眼睛。 我一直以为他敦厚质朴,不擅言词,博学多才却不张扬,最重要的是诚实善良,真挚却大度,是个足以信赖的朋友,更是让我感觉到温暖与安心的男人。 原来不是。 他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后的伪装。 裹在那件质朴的外衣下他,却有一个邪恶的灵魂! 他们二人,一个用柔情,一个用权力交织出天罗地网,等着我往里面跳。 只可惜,我江小娅只爱钱,包袄款款,逃之夭夭。 难怪,难怪那日在洵阳,平南捉到我,如此气急败坏。 逍遥王世子折节下交,卑躬屈膝竟然也换不来一颗青楼女子的真心!这样的事实,怎么不让他恼羞成怒? 而那天,当我终于在他的柔情攻势下意乱情迷,蜷伏在他的怀里,他怕是高兴得连头发都在笑吧? 我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彻骨的寒意爬上了脊梁。 要不是最后有聂祈寒替我制造的咬痕激怒了他,刺伤了他那颗高傲的心,我只怕早已被他吃干抹净,变成他胜利的标签向人展示炫耀之后又弃如蔽履了! 更可怕的是,若不是这次误打误撞闯进来听到真相,我只怕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会被平南踢出局? 哈,沈平南你有种!竟然敢欺骗和戏弄我江小娅? 既然有本事挑衅,自然也就够胆承担惹怒了我的后果。 要比演技,比骗术,比权谋,比心智,我又岂会输给一个古人? 我此行原本只想悄悄拿出曼陀罗,就此让十七消失于茫茫人海。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倒想试试看,到底是他先栽在我铺下的情网里,还是我先失陷于他设下的陷井中? 我就不相信了,凭我江小娅的魅力,还搞不定一个古人? 沈平南,认识我江小娅不是你的错,但是欺骗和招惹我,却犯下了死罪! 158 平南番外(八) “如果你也不计较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大文学你要吗?”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无耻的话,会从十七的嘴里吐出来? 这一刻,震怒,失望,伤心,羞愤……通通都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她难道不知道,这么说,对我到底有多残忍吗? 望着她冷漠而轻/佻的微笑,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扑过去把她捏碎…… 我扔下她,漫无目的地飞奔,任风在耳边呼呼而过。 痛楚来得那么强烈,那么突然,似一只狂暴的野兽,无情却沉默地撕扯着我,啃噬着我。那种痛,深入骨髓,却又无法诉说。 我一直有一种直觉,十七是纯洁的,还未被污染。 因为在大多数的时候,她表现得就象一个不谙世事,不懂人情练达,更不知人心险恶的天真的女孩子。 这一点,从她对云谦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这使得她看上去,有别于那些趋炎附势的风尘女子,也让我产生了误解。 我很难想象,象她这么率真直爽的性子,是怎么混在杀手堆里长大的? 她的脾气,也太过倔犟与刚强,缺乏女性的温婉和妩媚,江湖盛传的红袖宫杀手习惯以色事人的传闻并不相符。 我曾暗暗心喜,或许正因为她独特的性格,才没有被送到青楼去勾/引男人? 可是,我错了。大文学 十七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纯洁。 最可恨的是:被我发现真相的那一瞬间,她不但毫无羞耻感,甚至连半点愧疚之情也没有! 如果,她有一点羞愧或害怕的表情,不说立刻原谅和理解,最少也会怜惜她。 可是,她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淡定与从容,仿佛男人在她的颈间噬咬是天经地义之事! 我不明白,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明明是她欺骗了我,明明是她不懂廉耻,不知自爱……可为什么,她望着我的眼底里有那样深刻的悲哀和讥诮? 我甚至清楚地感觉到她对我的鄙视与轻蔑。 她用那么冷漠的态度告诉我:对她来说,我跟那些去找她的男人一样,都是想占她的便宜! 她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 我如果对她有半点亵、渎与玩/弄之心,她都早已变成了我的人。 在洵阳,我有很多机会可以一亲香泽。 可是,我没有。 为什么?难道她不明白? 她这个自以为聪明,却对男人一点也不了解的笨女人! 她甚至,那么绝决地否定对我的感情! 我知道,不管她怎么否认,十七,都是喜欢我的! 她对我从最初的抗拒,到慢慢地柔顺到最后的服贴与迎和……这一系列的转变,都是发自内心的,我看不出有一丝刻意的痕迹。大文学 如果不是那该死的牙痕,或许此刻,我已在天堂?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谁?”我低喝。 月色下,一个身材胖大的白胡子老头悄然出现。 等一下,刚才踩了十七一脚的不就是他? “你是谁?别走!” 他一脸怜悯地看着我,摇了摇头,忽然如风般消失了:“真是个傻瓜!” 这一声犹如当头棒喝,令我倏然而醒。 我好象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十七是个小骗子。 她最擅长的,便是说谎不眨眼。 被我发现真相之后,十七眼中升起的是怒火和讥诮,在我的追问下,变得冷漠与狠绝。这让我十分的恼火与愤怒。 我却忽略了,一般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最先有的不应该是惊慌和羞愧吗?为什么,十七从头到尾都那么理直气壮?她的目光那样冰冷,她的表情是那样失望。 有没有可能,那些话其实是她保护自己信口乱说的? 可是,这世上,哪有一个女子会说出那种惊世骇俗破坏自己名节的话? 不对,以十七的脾气,受了委屈,不肯辩白,反过来说那样的话来气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她是清白的? 迎风的霜风吹在脸上,冷入骨髓。 我打了个寒颤,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犹豫了一秒钟,我掉头回小树林。 她的脚受伤了,我却把她扔在那里,自己跑了。 现在的她,该有多么伤心? 以她倔强的脾气,想再要让她原谅我,怕是难于登天了吧? 树林里空无一人,只有我的外衣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上,风卷起衣角,无限的苍凉。 我惊慌地发现,对于现在的十七,我一无所知。 我甚至,不知道她住在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 我只能呆呆地站着,任冷风吹拂。 原来,女人一旦开始绝情,竟然比男人更冷酷! 她在我的心上狠狠地插上一刀之后,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连一丝一毫的留恋都没有? 事实证明,十七又一次说谎了。 她跟云疏影不但认识,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 不管怎样,能够再一次得到十七的线索,总是一件令我兴奋的事情。 曼陀罗在窗前盛放,优雅独特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银色的月光下,碧绿的叶片亮得象是翡翠,晶莹如水晶的花瓣上由浅入深的紫,越发显得朦胧而神秘。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这盆花于她必然有着极重要的意义。否则,十七当初不会带着曼陀罗逃跑----而理由,绝不象她所说的那样,这花很值钱。 因为她心里清楚,这花只要一出手,立刻就会被我们查到。 我认识的十七,绝不是一个这么笨的女人。 那么,她这样做,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理由。 她并不谙医术,用毒也不在行,我想破头,也想不出这盆花对她究竟有什么用处? “你不肯算了,我找王爷去,看能不能骗到他的血……” “废话,我的要有用,何必用你的?” “祖传秘方,试试嘛,又不会死人。” 莫名的,洵阳离别的前昔,十七的话再一次浮现于脑海。 一个前所未有大胆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有没有可能,许大夫说的那些失血过多的男人,其实都是因她造成的? 因为我突然发现,在这段话里,十七其实无意间向我透露出了很多信息,只是被我忽略了。 159 平南番外(九) 第一:她相信用人血可以培育曼陀罗。大文学 第二:她认为这个方法反正不会死人。 第三:我以前想不明白,她的血与我和云谦的血,区别在哪里?现在看来,似乎只在于性别不同。 许大夫的消息也充分证实了我的推测:所有得热血症的,都是男人,而且都是喜逛青楼的男人。说得更精确一点,是喜欢逛锁情楼的男人。 这盆曼陀罗我养过,并不好侍弄,也亲自见识过她那个祖传秘方的神奇。 滴了血之后曼陀罗的确浓香馥郁,长势喜人。但好景不好,第二天就又蔫了。 那么,我可不可以假设,滴血是每天都必需的过程? 而且,随着时日的推移,用血量还会逐渐增加? 十七为了取血育花,因此把目标锁定在了到锁情楼寻/欢的男人身上? 要从一个被酒色冲昏头脑的男人身上弄几滴血,对十七来说,绝对不是难事。 而这,也从一个侧面解释了朱盛的死因。 十七不忿他侵占了疏影,于是借机报复,没想到一个错手,抽血过多,从而导致了朱盛的死亡? 慢着,所有的事情都围绕在锁情楼发生? 那么,我可不可以更大胆地进行假设:十七,其实一直都住在锁情楼里? 她现在把曼陀罗转托给云疏影,是因为如疏影所言,接了任务不得不走;或者是她感觉到了危险,真的打算潜逃?还是……她对我失望,伤心逃避? 但不论以上哪一条理由,她要离开京城,都是事实,对吗?而这一走,或许真如疏影所说,永不回来,对吗? 意识到这个可能,我倏地站了起来:不,我要去阻止她! 然而只走到窗前,我便停了下来。大文学 十七住在青楼的事实,把我之前所做的推测推翻了。 她清白与否,还有待商榷。 我,既无法释怀她的过去,给她一个承诺,又凭什么去留住她?留下她,又能做什么? 我苦笑,转回来重重地倒入床榻。 十七的脾气,倔强如牛。她决定的事情有几个人能阻拦?更何况,她现在对我必已不屑兼痛恨到了极点。 她的出身我很清楚,她的处境我也了解,偏偏还是没能禁受住她的诱/惑。 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自欺人。 是的,我的确喜欢十七。 但是,这种喜欢究竟有多深?有没有足够深到不计较她的过去? 那种遭遇背叛的锥心刺骨的疼痛,究竟是因为太过喜欢,还是男人的自尊受损? 我,真的分不出来…… “启禀王爷,有人夜闯王府~”隔壁传来侍卫的禀报。大文学 我翻了个身,不想去管闲事。 “小涵,怎么是你?” 萧涵?她又来干什么? 我皱起了眉头。 “平南表哥呢,让他出来见我!” 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又在口无遮拦! 我早就知道,被她发现了我的身份,肯定不会有好事。 她难道不知道王府人多嘴杂?这样喳喳呼呼,把我的身份曝露出去,到时娘亲必然来王府痴缠,而我现在守着一团乱麻,哪里有回家的心情? “小涵,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来找我?”我闪了出去,冷声喝叱。 “哎呀,现在不是顾忌这些的时候!三表姑病了,你快跟我走!”她跺着脚,上来便拉我。 “病了,什么病?”我不为所动。 七年来,为了诳我回家,父王和娘亲什么手段没有用过? 况且,我有预感,十七必然会来府里盗花。 我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我要再看她一眼,确定那纠结在内心,困扰着我的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我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萧涵大发娇嗔:“反正,我来的时候她晕倒了,你自己看着办!” 我举棋不定,拿眼去看云谦。 “回去吧,万一是真的,免得日后后悔,我和小涵随后就到。”云谦知我甚深,放缓了声音劝解。 哎,想到娘亲,我的心还是软了。 她年事已高,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万一今晚错过十七,我还可以找疏影。 只要十七还在,她知道我找疏影的麻烦,总不会置之不理。 实在不行,还有那个小凤。 她曾警告过我,不许动小凤。 换言之,如果我动了小凤,她必然会出面理论。 所以,我要见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好,就赌一把,回去瞧瞧。 瞧着泪眼婆挲,拉着我的手喜极而泣的娘亲,我心中百味杂呈。 七年,她老多了,看上去已不复往日的雍容与华贵;眼底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与算计。 与众多女人争宠,稳固自己的地位,勾心斗角的日子过了大半生,现在的她,怕是也厌倦了吧?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渴望享受天伦之乐的女人。 只是一个极度需要儿子的母亲。 我又能如何苛责她? “好了,回来就好了,明儿个跟我进宫去吧。”父王望着我,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 “抱歉,我只是回来看看娘亲。”我皱眉,冷声否决。 “平南~”娘亲软语相求。 “怎么,玩了七年,浪/荡了七年还不够?”看得出来,父王气得不轻,只是竭力在控制自己的脾气。 “三姨丈,让我来劝平南吧。”云谦急忙打圆场,又暗地里使眼色给我。 “哼,这个忤逆子!”父王拂袖而去。 “平南,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娘亲拉着我,低声下气。 “娘,我改日再来看你。” “平南,你的心就这么狠?”娘亲的泪滴下来。 “平南,你就在梅园住几天吧。”云谦叹气。 “最多明天,我一定要走,改日再来看你。”我已退了一步,不能再放弃原则。 我不能让十七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否则,这团乱麻就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好好好~”娘亲见我松口,欢喜之极。 “那,我先走了。”云谦终于松了一口气。 “云谦,”我跟出去,低声交待:“看好那盆曼陀罗,别让人盗走了。” “放心,除非连我一起拿走。”云谦笑着调侃。 “把你丢了,也不许丢了花。”我肃容更正。 “好好,都依你!”云谦无奈,笑着离开。 160 云谦番外(五) “谦儿,听说你找到璃儿了?”母后不等我进门,已迎了出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满脸的激动。大文学 “母后,你听谁说的?”我暗自皱眉。 “你别瞒哀家了,哀家都知道了。”母后两眼闪亮,颊边泛起红晕:“听说京城有个姓聂的商人,他有个妹妹与哀家年轻时十分相似,年龄也与璃儿相当,是也不是?” 究竟是哪个该死的奴才在背后乱嚼舌根? 还没有经过查证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传到母后的耳中了? 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聂小姐不是永福,带给母后的打击会有多大吗? 可是,望着母后眼中的希翼,否认的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母后,”我沉吟了片刻,小心地斟酌着词汇“坊间传闻岂可尽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即便长相有几分相似,也并不能断定她便是璃妹。” “所以,哀家要你去查啊。”母后一脸热切,她握得那么紧,美丽的护甲几乎掐到我的肉里。 “母后,依儿臣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我想了想,只得先用话稳住母后:“她并非无父无母的孤儿,有兄长在侧,又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儿臣也不好冒然探问。” “你不方便出面,那哀家去瞧瞧如何?”母后眼中闪着动人的光泽。 我愕然:“母后去,那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母后说风便是雨:“哀家这就下道懿旨下去,就说听闻她秀外慧中,聪明灵秀,把那孩子接到宫里来住几天,陪母后说说话,你说可好?” 我骇了一跳,脱口反对:“这怎么行?” 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清那个聂羽衣的身份,不知她与红袖宫是否有关联。万一不幸,她果然是杀手,把她留在母后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有什么不行?”母后噘起了唇:“你们都大了,哀家老了,就算她不是璃儿,权当接她进来陪母后解解闷,也不行吗?” 我陷入沉默。大文学 是啊,这几年,母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父皇虽然爱她,宫里美女如云,如何能常在母后左右? 她鬓边华发丛生,早已不复当年的风采,即使心中寂寞,偏又身居高位,终是无人可诉,有谁能逗她开心? 如果,能够有一个人伴在她的身边,就算不是璃儿,只陪母后说说话,也是好的啊。 不知为什么,这时,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十七的面孔。 她古灵精怪,活力充沛,最难得的是,那股子百折不挠和乐观向上的精神,似乎永远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如果有她陪着母后,以她的活泼感染母后,或许真的可以治好母后的忧郁症也未可知。 这皇宫,似乎太过冷清了些,有她的吵闹,会不会多几分生气? 只可惜,她也与红袖宫脱不了干系。 “……谦儿,你说可好?”母后望着我,一脸的渴盼。 我回过神,歉然道:“母后,你说什么?” “我告诉你,璃儿出生时身带异香,突然风停雪霁,满天彩霞,她的左背有一颗星形的朱砂痣,艳丽如血,很好认的。”母后絮絮诉说,脸上如二八少女般布满兴奋的红晕。 “母后,”我面上一红,微微尴尬:“聂小姐正当妙龄,胎记既是生在后背,儿臣又如何得见?” “所以,哀家让你把她带进宫来,找个机会亲自查探一番,不就是了?” “还是让孩儿再去查查吧,等有些眉目,再说这些也不迟,嗯?”我一惊,急忙竭力安抚她。 “好吧,你一定在尽快去查,不得敷衍母后啊。”临行时,母后拉着我的手,依依送出了御花园。 走出皇宫,我仰天长叹。 看来,寻找永福的脚步必需要加快了。 母后一旦下了决心要做一件事,就是请出父皇也阻止不了。大文学 本就是一团乱麻,若是她再来横插一杠子,那真的扯不清了。 以她对璃儿的渴望,我敢保证,见到聂小姐或疏影任何一个,她都会紧紧拽住,死也不肯松手。 到时,不管把谁弄进宫,都是后患无穷。 回到府中,飞鹰送来一封信,说是有人指名送给平南的。 “平南还没回来?”低头一瞧,字体端庄娟秀,隐隐透着一丝淡香,明显是出自女人之手。 平南回京时日尚短,况且知道他身份的没有几个。 我心中一动,突然猜到这封信是十七写的。 万万没有想到,她大大咧咧,却写得一手好字? 只是,她跟平南日日见面,还有什么话必需要用信来转达? 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一念及此,竟然有一丝不快悄然掠过心头。 “是。”飞鹰垂手。 “这样吧,你再跑一趟,把信送到逍遥王府去。”我沉吟片刻,按住浮躁的情绪,还是决定不看。 “是。”飞鹰应了一声,躬身正想从我手里接过信。 “不用了。”平南大踏步从外面走来:“我回来了,给我吧。” “这里不用侍候,下去吧。”我把飞鹰支开。 平南取过信,匆匆看了一眼,收到怀里。 “你跟十七怎么了,还特意写信给你?”我蹙眉,忍不住试探:“该不会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吧?” 平南与我,从小趣味相投。 每每我看中的,他必然亦是心仪,二十几年,从无例外。 我对十七的好感日增,他与她相处的时机比我更多,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怎么会?”平南一语带过,不想多谈:“她那人鬼主意多,说不定在信上弄什么古怪,又来捉弄我。” “是吗?”我不信,冷眼觑他:“一封信而已,她能玩什么花样?” “对了,曼陀罗呢?应该还在吗?”平南不答,把话题转开。 “我正要问你呢,这花不是被十七拿走了吗?怎么又到你手上了?”他不想谈,我也不逼他,若真有什么,我迟早会查出来。 “这花是我昨晚从云疏影手里拿走的。” “云疏影?”我一怔,没料到他给出这个答案。 “是啊,”平南淡淡地解释:“十七写信,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是吗?”我微笑着调侃:“写信这么斯文,可不象十七的作风。按理,她应该拿把刀冲进来才是。” “可能,她现在并不想见我?”平南苦笑。 “你做什么事惹怒她了?”我不禁好奇。 十七那人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不容易生气,典型的能屈能伸,轻易不会闹翻。而且,平南在十七面前一向采低姿态,几乎可说是千依百顺了。 她哪里还有机会生气? “没什么。” “你什么时候到玲珑居去了?” “昨天晚上,青鹞来报,说云疏影傍晚时分带着丫环出门去福音庵祈福。我等到半夜也不见她回来,忍不住去探个究竟,结果发现了这个。” “你的意思,她去见了十七?” “现在还不清楚。”平南皱眉:“他们看得紧,按道理她没有机会接触十七。除非~”说到这里,他顿住,摇了摇头:“算了,应该是我多心了。” “除非,疏影和小凤之间,有一个人就是十七?”我替他把未竟的话说完。 平南没有吭声,脸色阴晴不定。 “你在外面游荡了七年,难道没有学过易容?”我不禁嗔怪。 “我对那个不感兴趣。”平南冷哧:“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躲躲藏藏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算什么男人?” “哎,要是你学过那么一点,哪怕是皮毛也好啊!”我叹息。 “小凤是十七的可能性不大,”平南忽地冒出一句:“她连眼睛都不敢直视我,不象十七,总是亮闪闪的。”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她心虚?”我心下赞同,嘴里偏要挑他的岔子。 事实上,那个疏影姑娘,我瞧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 “不是,”平南断然否定:“她的身上没有半点十七的影子。” “那好,我们暂且先证明一下,看疏影跟十七是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证明?”平南蹙眉:“总不能拽着十七或疏影,去撕她们的脸,看是不是戴了面具?” “不用那么笨的。”我失笑。 平南怎么搞的?平常绝不会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来。 “是,只要她们能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就可以证明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问题是,怎样让她们同时现身?又不让她们察觉我们在怀疑她?”我沉吟未觉。 十七太机警,若是事行知道我们的计划,必会有所提防。 “或许,我有办法?”平南伸手入怀,忽地咧唇绽了一个笑容。 “哦?”我挑眉望向他:“十七的信里说了什么?” “她约我到听涛楼喝茶。” “嗯,不如你们乘这个机会去查一下那几个证人?”我微笑。 “太晚了,城门关了,就回不去了。” “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偶然去看看疏影,在她那里住上一晚,不为过吧?”我摇了摇折扇,与他相视一笑。 161 赴约 听涛楼。大文学 位于京城的西郊,背靠紫霞山,前临汶水河。依山势而建,风景佳,视野广,是京中达官贵人闲来无事,踏青郊游的一个好去处。 我把约会地点选在这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它的业主是王少琛。 天气寒冷,大雪封了进山的路,因此,听涛楼的生意清淡了许多,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 对我而言,这倒算是一个好消息。 我进了大堂,拣了挨近楼梯的桌子坐了,要了一壶铁观音,慢慢地品味。 那种豪华的包厢,留给那些骚包的人去用。 我的银子来之不易,才不乱花在这种地方,哼! 从昨晚的情况推测,怕是逍遥王妃真的身体不适。 所以,我并不着急。 万一他失约,也不怕。 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进王府去偷。 时间慢慢地流逝,一直到夕阳下山,平南一直都没有踪影。 很好,我喝掉壶里最后一滴茶,起身优雅地离开。 沈平南,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别怪我无情。 “结帐。”我在店小二好奇的眼神里,摸了一锭银子抛到柜台上。 是,他当然会觉得奇怪。 大概,听涛楼从开业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象我这种进到楼里只喝茶,不吃饭却坐了整整一天的人吧? “纹银十两。”王少琛驭下有方,店小二很快恢复常态。 当然,他敛财更有方。 一把茶叶,几壶开水,竟然收我十两! 算他狠,心够黑。 “客官,请留步~”店小二的声音迟疑地从身后传来。 我冷笑,恶狠狠地答:“不用找了。” 不是我装大方,那银子估计除掉开支也没剩几文。 “客官,你好象,还差三钱银子~”店小二保持微笑。大文学 x!我僵住。 “等一下,”一只手从我身后伸出来,按住柜台上的那锭银子:“我还没有吃饭,可不可以等我吃完再一并结帐?” 我转头,沈平南瞅着我咧唇而笑。 “嘎?”店小二愕然地把目光投向我,神情恭敬,语气却带着轻漫:“鄙店一顿饭,少说上百两。” md,居然看扁我? 不过,我才不会蠢到做冤大头。 有逍遥王世子在这里,这钱,我是一文都不会多出。 “照他的吩咐做吧。”我神情平淡,冷冷地点了点头,从容地在小二惊愕的目光中,把银子重新收到怀里。 沈平南,他选在此时露面,可是为了打压我的气势,磨光我的耐性? “我好饿。”平南埋头苦吃,表现得落落大方,就好象,那一夜的事情根本不曾发生,我们还象洵阳一样亲密无间。 我淡淡地望着他,心中情绪翻腾,面上毫无表情,只默默地喝酒。 “吃菜,”他忽地伸箸,挟了一筷龙井虾仁进我的碗里:“只喝酒,会伤身。” 伤身?我冷笑。 早已被他伤得体无完肤,还有哪里可伤? “不喜欢?”他微笑,换了一样家常豆腐到我的碗里:“那吃点豆腐吧,这个味道不错,你试试看。” 我不语,冷冷地抱着胸,看他表演温情。 “接到信的时候,已快申时,我飞马赶过来的。”平南望着我,忽地温柔地笑了:“你还没走,真好。” 怕我走了,断了线索? 放心,现在就算赶我,我都不走。 不看到你伤心**,不把你玩到死,我怎么会走? “怎么会?我说过不见不散。”我不冷不淡地答。 “那好,”平南扬了扬碗,笑容可掬:“我就再吃两碗跟你说话。大文学好久没吃过这么棒的菜了!我跟你讲,七王府的厨子,真的太差劲了。我跟,呃,七王爷提了好几次建议,要他换了那个厨子,他每次都当耳边风。” “你慢慢吃,我有的是时间。”我喝光杯子里的酒,再倒一杯。 很奇怪,可能因为古代的水质纯净,酿出来的酒质量都挺不错。 我以前喝的酒,哪怕再低廉,也有一股子甘甜。 可是今天,酒喝到嘴里,却有一丝淡淡的苦涩。 “你怎么不吃啊?” “王少琛心太黑,酒掺假了。”我淡淡地举了举杯。 “真的?”平南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不会啊,是上等的玉冰烧,香味醇正,齿颊留香。你怕是受了寒,嘴里苦吧?” “是吗?”我冷冷地笑:“可能我喝惯了低劣的酒,这好酒反倒喝不出味来了。” 平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头,避开他的眼神,慢慢地再啜一口酒,还是苦。 “我吃饱了。”平南放下碗,拿热毛巾擦嘴。 我注意到,他的动作是一贯的优雅,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气。 是啊,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擅长用毒,精通医术,还深通易理,对于机关消息懂得可不止一点点。 诶,我以前真傻,这么明显的漏洞,竟然没有看出来。 一个乞丐,怎么可能受到那么良好的教育? 明显出身世家,才能博古通今。 他刻意隐瞒身份,苦心积虑地靠近我,我却毫不设防,当真以为他是一个傻大个,居然还枉想照顾他? 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那盆曼陀罗,对我很重要,你还给我吧。”我望着他,不想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他很聪明,也很狡猾,至始至终都不提那晚的事。 船过水无痕,不是更合我意? 可是,该死的,为什么心里会隐隐的痛? “不急,反正花没长脚又不会跑,咱们先办正事要紧。”他摇了摇手,神情笃定。 “正事?”我皱眉。 我不认为我跟他之前,还有什么事是可以一起办的? “是啊,”平南望着我,笑得温和:“许大夫讲的那些病人中,有几个刚好住在西郊,王爷让我们就近走访一下,查一下他们都接触过什么人?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蚂迹?” 许大夫提了这事之后,我知道迟早会查,却没想到平南会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提出来? 我现在哪有心思跟他一起办案? 可是,急切间又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沉默。 “你一点东西都没吃,要不要喝点汤暖暖胃?今晚会有很长的路要走。”平南替我盛了一碗汤,顺着桌面推过来。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查吧。”我皱眉,提出异议。 “你不是说白天不方便出来?”平南拿我说过的话来堵我的嘴。 “我会尽量小心,不让人起疑。”我咬牙,努力忍住怒火。 “那又何必?”平南淡定地望着我,笑得象只邪恶的老狐狸:“我不介意晚上做事,除非,你害怕跟我在一起?” “笑话,我怎么可能怕你?”我一怒,冲口而出。 “那就行了,吃点东西上路。”他淡淡地下了结论。 “我虽不怕,但却不喜跟你一起,我要求换搭挡!”我捏紧了拳头。 “这恐怕由不得你了。”他望着我,悠悠一笑。 “你~”不要以为你是逍遥王世子,我就一定要听你的! 这句话,已经冲到了嘴边,被我强行咽下去,只愤怒地瞪着他。 江小娅,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能因为一时的痛快,把什么底都掀给他看! 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以后能笑到最后,先忍! “我怎么了?”他笑吟吟地望着我:“说下去啊。” 可恶!他该不会以为,那天我对他顺从,就会一直任他搓圆捏扁吧? “没什么,我们可以走了。”我努力调匀呼吸,让声音保持平静。 好,沈平南,姑奶奶不跟你计较,你最好也别再挑战我的忍耐力! “吃点东西吧,天气太冷了。”平南很坚持:“我可不想到时还要照顾你。” 一碗汤而已,又不是毒药,喝下去不会死! 我不想再跟他做无谓的纠缠,端起汤碗,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末了,把碗一扔:“行了吧?” 说完,我习惯性地抬起袖子去抹嘴巴。 平南手快,倏地扣住我的腕。 “干嘛……”我愤怒地呼喝被温热的毛巾堵住了。 “你啊,还象以前一样。”平南很镇定地替我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放下毛巾,望着我,微笑。 “别碰我~”我防备地握紧了拳头,愤怒地低嚷。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派淡定的同时,又不断在撩拨着我? 想试验他的魅力,还是试探我的底限? 不论是哪一种,都很幼稚兼无聊! “十七~”平南突然站起来,颀长的身子朝我倾了过来,声音放得极低,极魅惑。 “你干嘛?”我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带翻了一把椅子。 “没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吃饱了,可以走了。”他抿唇而笑,黑黑的眼睛亮闪闪的,似乎极满意我的反应。 “要走就走,我难道没有脚?” “我怕你不小心又伤到。”他悠悠地叹。 忽然想起那个月夜,他曾经那么温柔地握着我的脚,细心地呵护。 可是今天,我却要忍受他的嘲讽。 我眼中一热,抿紧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听涛楼。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是山风依然强劲,刮在脸上生生的疼。 “十七,这边。”平南慢悠悠地跟了出来。 162 小骗子 我没有回头,却停下了脚步:“去哪里?” “上马。大文学”他不答,马蹄答答地响着,停在了我的身边,他在马上俯瞰着我。 “怎么只有一匹?”我挑眉,冷冷地望着他。 “我一个人,难道骑两匹?”他微笑,答得自然而顺口。 可是,他明明知道我也要一起去的,只骑一匹马,什么意思? “那好,告诉我地点,你先去,我随后到。”我淡淡地拒绝。 “那多浪费时间?搞不好,我全问完了,你才到。”他一口回绝。 他以为这样,我就拿他没辙,要乖乖就范? “要不,我们分头行动。”我忍住气,提出第二种方案。 “不行,你一个人,深夜独行,有危险。”他摇头,依旧不同意。 “不要紧,我不怕。” 真遇到哪个不开眼的屑小之辈,敢来打我的主意,就算他倒了八辈子霉! “可我怕,”他扬眉,淡淡地提醒:“别罗嗦了,早点办完,我们回城。” 提到回城,我默然。 是的,我不但要在午夜前赶回去,把曼陀罗拿到手,还得及时找到血源,否则会前功尽弃。的确没有时间跟他在这里瞎耗。 可是,就这么乖乖地听他的摆布,事事都按他的预料发展,我实在心有不甘! 见我不再吭声,他微微一笑,弯腰,向我伸出了手。 我凛容,恨不能一巴掌打掉他脸上那得意的笑容。 “十七,别任性了。”他放柔了声音诱哄。 我咬牙,装做没有听到,飞身上了马背,挺直背,努力拉开与他的距离。 “驾!”他忽地轻夹马腹,低叱一声,马儿撒开四蹄,如箭一样飞奔了出去。 我闷哼一声,身子朝前一倾,再往后一仰,直直地撞进了他的胸膛。 “十七~”他早有准备,伸手搂上了我的腰,把我紧紧地锁在怀里。大文学 “放开我!”我涨红了脸。 “不放!”他把下巴搁到我的肩上,热气暧/昧地喷到我的耳边。 该死的,虽说现在是暮色四合时分,但我现在是男装,两个大男人这么搂着,在大路上飞奔,他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你~”我不假思索地挥掌击向他。 哪知他不闪不避,硬生生地受了一掌,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来。 我一惊,高高扬起的来第二掌可就有些挥不下去了。 为什么?他明明可以避得开的? 难道,就是为了要我愧疚,心软? “十七,”平南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对不起~” 戏,演到这里本应该适可而止了。 可是,我却没办法让自己主动投向曾经欺骗过我的男人的怀抱----即使是为了日后的报复,也不能。 所以,我只能呆呆地僵立着,挺直了背,象个木头。 他缓缓地摩挲着我的手,声音轻得象风从头顶掠过:“那晚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就这样把受了伤的你扔在那里。可是,这件事实在太突然,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给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默默地听着,心中不停地冷笑,真的很想为他精彩的演说词鼓掌喝彩。 这样一番声情并茂,合情合理的表白,明显细过深思熟虑,不知浪费了他多少脑细胞?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用心良苦。 为了找出永福公主,逍遥王世子确实是牺牲良多。 如果,我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或者他在那天晚上就说出这样一番话,或许,我真的会被他打动。 可是现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我,听着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只有倍觉悲哀与讽刺。 很好,他要时间是吗? 我就给他时间。大文学 不过,相信他很快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平南,”我沉默半天,淡淡地道:“你会后悔的。” 因为,我会抓住这个机会,用柔情报复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的屈辱与伤害。 “你怎么知道?”他悄悄地搂紧了我的腰,让我更贴近他的胸膛。 “平南,你知道吗?”我没有挣扎,静静地靠着他,听着自己的声音变得凄凉与哀怨:“我本来对人生已不抱任何希望,我打算走了再也不回来。你为什么偏偏要抢走我的曼陀罗?你既然逼我出现,就要承担这个行为带来的后果,你懂吗?” “什么后果?”他轻笑,语气轻松:“说来听听?” 我捏紧拳头,放慢了语速:“我可能,会借机抓住你,再也不肯放手。你知道我的脾气的,一旦做了决定,九牛拉不回。这样,你也不后悔?”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后果,我倒巴不得多来一点呢?” 很好,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啊? 放心,不久的将来,我会让你知道,这样的后果有我一个已经足够你悔不当初! “沈平南!”我做势曲肘撞他。 “哈哈哈~”他大笑,收紧双臂把我禁锢在他的怀里。 “放开我~”我红着脸挣扎。 “十七,”他垂眸望着我,眼里凝着深情:“你又笑了,真好!” “讨厌,快放开我啦,别人都在看。”我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 真是没用!明知道他是作戏,被他这样看着,我的心还是会不受控制地乱跳。 “天都黑了,哪有行人?”平南神态轻松:“再说了,就算别人看到了,也只会羡慕我们兄弟情深,不是吗?” “呸!”我不自在地推他:“谁跟你兄弟情深?” 几天不见他又有长进,开始拿肉麻当有趣了。 “十七,你别动,”他附在我耳边,轻声呢喃:“让我再抱抱你。这两天,我都不知怎么过的~” 不知怎么过的? 还用问?自然是在挖空心思想着对付我,欺骗我的鬼主意中度过! “不要~”我挣扎得更厉害。 “十七,我娘病了~”他把头埋进我的发,声音飘渺。 “嘎?”我怔住,下意识地停止了挣扎:“什么意思?” 难道,他打算向我坦白身世? “我昨天,看到我娘了。七年不见,她老了很多。”平南苦笑,伸出手轻柔地抚着我的发:“看到她这么虚弱,我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你,七年都没回家?”我惊骇。 这又是他想出的新的方法? 用这样的说词来博取我的同情和谅解? 不对,他并不知道我发现了他的身世啊? “嗯。”他把脸轻轻贴在我背上。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我忍不住追问。 “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厌倦了以前的生活,不想自己也象我的爹娘那样生活一辈子。”平南自嘲地微笑。 当个逍遥王也不能满足,那他想要什么? “那,你想要过什么生活?”我半是好奇半是探询。 “这就是问题所在。”平南搂紧了我:“我飘泊了七年,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理想中的那种可以让我快乐的生活。我甚至,越来越迷惘,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离开,也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不是对的?” “呃,原来你是吃饱了撑的。”我冷哧。 “十七,不许嘲笑我。”平南扣在我腰间的手收紧。 “哈,痒,放手~”我身子一软,急忙求饶。 “十七~”平南的声音低哑,俯下/身子。 “不要~”我用力推开他,身子一晃从马上掉了下去,马蹄高扬朝我身上踏了下来,我见黑影袭来,急忙滚到路旁的矮树丛里。 “十七~”平南吃惊,飞身跃下马,双手把我抄了起来:“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要不要你摔一下试试看?”我怒。 死色/狼,要不是他想占我便宜,我怎么可能从马上掉下来? “我看看~”平南脸一红,急忙伸手来捋我的袖子:“有没有伤到骨头?” “咝,走开啦!”我用力推开他,痛得咧着唇吸气。 拷,手肘痛得要命,肯定擦破皮了! “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会掉下来。”平南扣住我的手不肯放:“我有药,擦一擦。” 没想过我会掉? 难道他以为他要亲,我就应该乖乖等他亲不成? 可是,我没他的力气大,只得臭着一张脸,任他捋起了我的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手肘处,果然破了皮正往外渗着丝丝鲜血。 平南的手蓦地一紧,把我拖到怀里细细察看。 “怎样,是不是心虚了?”我板着脸。 他没有吭声,锐利如鹰的目光紧紧锁住我裸露的手臂。 “算了,一点小伤。”我被他瞧得头皮发麻,不自在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那,是什么?”平南表情紧崩,声音象从齿缝里迸出来。 他那是什么表情?好象要吃人一样! 我记得,聂祈寒从来也没有在我的手臂上吸过血啊,总不会又看到类似牙齿印一样让他抓狂的痕迹了吧? “什么是什么?”我被他的严肃吓倒,急忙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手。 除了肘部新添的擦伤,一切正常得很啊。 他究竟在别扭什么? “小骗子!”他忽地瞪住我,咬牙切齿地骂。 “我骗你什……”我皱眉,正想反驳,他的头一垂,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唇,双手紧紧地抱住我,力量大得几乎把我揉碎。 163 十七,我喜欢你 我一惊,踉跄着倒退几步,一跤向后跌进路旁的矮树丛里,“啊~”一声惊叫出来,顺着斜坡朝下滚,后背硌得生疼。大文学 平南环住我,顺势翻了几个滚,一直到被一棵树挡住,这才停了下来。 他撑着双臂紧紧地盯着我,双眸象浸了墨,漆黑闪亮,唇角微勾,泛着一丝微笑,透着一股神秘的喜悦。 “你疯了?”我腾出手猛敲他的后背:“还不放我起来?” “十七~”他温柔地看着我,轻轻捧起我的脸,作势欲吻。 “不要~”我慌忙掩住自己的唇。 他神清气爽,眼中带着无限的轻怜蜜/爱,透着前所未有的欢喜。 这人突然吃了春/药,乱发/情啊? “你神经病~”我忍不住骂。 他头一低,抵住我的额,忽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傍晚无人的树林里显得格外浑厚低沉,说不出的好听。 我心一软,忘了生气,怔怔地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 不知他哪根经不对,突然这么高兴? 算了,我何必跟个疯子计较? “疯够了没有?”我没好气地推开他压住我的身体:“疯够了就起来,重死人了!” “十七,我喜欢你。”他情意绵绵地望着我。 “嘎?”我呆住。 这就是他突然发疯的理由? 想用告白来迷乱我的心? “来,我先替你把伤口弄一下。”平南恢复了常态,伸手扶着呆怔的我靠着树干坐好,从怀里掏了一个瓶子出来。 “等一下,”我从他手里抢了瓶子,胡乱挖了一坨出来,就要往伤口上抹:“我自己抹。” 他现在处在发/情阶断,谁知道肌肤相触会不会突然色/心大发,变成野狼? 我现在还不想跟他翻脸,才不想把自己陷进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大文学 “伤口要先清理一下,”他皱眉,扣住我的手轻声责备:“不然,会留下疤。” “没关系,我不是疤痕体质。再说,这个地方也没人瞧见。”我满不在乎。 古代又不比现代,吊带背心和热/裤根本就没有,担心啥? 大冷的天,露出一截手臂,怪冷的! “不行!”他不由分说,拽过我的手,把我拉到路边,从马鞍里摸出一个酒囊,倒了些酒擦拭伤口。 真是龟毛,手臂是我的,留疤也是我的事,我都不介意,不知他瞎起个什么劲? 冰冷的酒液淋到伤口,又刺痛又冰得彻骨,我“咝咝~”地吸着气,恼怒地骂:“你不会轻点?痛死了。” “你忍一忍。”他倒好脾气,麻利地替我弄干净伤口:“行了,可以抹药了。” “罗嗦!”我嘀咕一句,胡乱地抹了一点。 “等一下,要抹匀。”他又有意见,大掌握住我的臂,便要代劳。 “喂!你有完没完?”我不耐烦了,推开他,翻身上了马背,一夹马腹催马便走:“我先走了,你慢慢来!” “十七~”他人笨,身手可不含糊,双足轻点,身子如一只大鹰倏地跃了起来。 乖乖,竟然后发先至,从身后抢上了马背,轻舒猿臂抱紧了我,骂:“小骗子,想丢下我去哪里?” “平南,走访的事可不可以改天?”我咬了咬牙,忍住把他推开的冲动,不得以放低姿态求他:“我有要紧的事,必需赶回城。” 耽搁这么一阵,已经过了戌时了。再拖下去,别想在子时回城,更别说还得出去找血了! “那可不行,王爷交待了这事今天必需办好。”平南目光闪了闪,慢条斯理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要不,你今晚多辛苦一点?”我眼珠一转,软语相求:“大不了,下次你忙的时候,我来替你就是。” 我跟他换班,总没有问题了吧? “不要,两个人在一起有安全感,万一遇到那个吸血鬼,有个照应。大文学”平南笑眯眯地挡了回来。 x,以他的身手,走到哪里会怕? “平南,我真的有事!”我急了。 “究竟是什么事?理由充足的话,可以商量。”平南望着我,眼中或有深意。 我按下恼怒,冷冷地掰开他的手:“算了,别磨蹭,咱们快去快回。” “十七,你有困难,我可以帮你。”平南不死心。 “地点?”我不耐烦了。 “烟溪村柳员外家;樟树镇和记绸缎铺;坪田乡孙铁匠家。”平南一口气报了三个地点。 我心中默念一遍,在脑子里勾勒出地形。 得,这个三村分布在京郊的三个方向,别说还要调查取证,就算什么也不做,绕着这三个村转一圈下来,估计天也大亮了。 沈平南这厮,好象是铁了心,今天晚上要把我绊在城外,不打算让我回京? 想到那个只剩下可凤的玲珑居,我的心咯噔一下。 糟糕,难道他对我的身份已经起疑了,怀疑起我和疏影是同一个人了? 所以,留一个人绊住我,另一个人去夜访玲珑居,探查虚实? 难怪不管我怎么求,平南都不肯放行。 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了平南,再想别的对策了。 “好,我们走!”我脑子里飞快地转动,想着脱身之策,面上却不露声色。 “驾!”平南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做罢,轻带马缰,马儿如箭般飞掠而出。 一路无话,从孙铁匠家里出来,已是月上中天,大约是亥时时分了。 平南心情愉悦地策马徐行:“呀,今晚的月色真美,十七,你要不要喝点酒?” 想到过去三个月的心血即将付诸东流,我心中又急又怒,额上已见了汗。 走在路上,被霜风这么一吹,凉意升起,腹中不由绞痛起来。 我灵机一动,立刻按住肚子轻嚷了一声:“哎呀~” “怎么了?”平南放下酒囊,笑问。 “我肚子好痛!”我蜷着身子,缩起肩膀往他的怀里靠。 “肚子痛?”平南怔了一下,伸手来扣我的腕:“我瞧瞧,哪里不舒服?” 我闪避,把脸藏起来,扭扭捏捏地拒绝:“不要~” “听话,让我把把脉。”平南皱眉,眼底有莫名的情绪闪过。 “这是老毛病,回去躺一躺就没事。”我暗运内息,逼出一脸汗,声音刻意放得极虚弱,脸上带出红晕。 “老毛病?那更要治了。”平南见我流汗,这才急了起来。 “这个治不好的。”我讷讷地低语,垂下头盯着马儿舞动的鬃毛。 不信你不上钩? “胡说,哪有治不好的病?”平南低叱。 “真的,我不骗你~”我假意吞吞吐吐。 嘿嘿,差不多了。 “到底什么病?”平南追问。 “呃,生,生理痛啦!”我装做被逼不过,低声嚷出来。 “生理痛?”平南怔住:“那是个什么病?” 嘎?居然不懂? 那他当个屁大夫啊? 害我装半天的羞涩。 我没好气地嚷:“呆子!生理痛就是女人每个月来那个东东的时候的痛,懂吗?” “嘎?”平南脸爆红,神情怪异地望着我:“十七,你是不是女人啊?” “我不管,我现在痛得受不了,骑不了马了,我要回去!”我才懒得跟他争辩这么明显的事实,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十七,”平南低头望着我,神色温柔:“你说真的?” “废话,我骗你干什么?” “十七,”平南沉吟片刻,抱着我,飘然下马:“现在城门关了,不如就近找户人家借宿一晚,我替你扎几针吧。” 啊?不但回不了城,还要扎针? 我一惊,肚子倒真的有些痛了:“不要!” “为什么?” “会痛!” “你放心,我扎针不疼。”平南失笑。 “才怪!”我死活不肯动。 我又不傻,那么长的针扎进身体里,怎么可能不疼? “那你想怎样?”平南拿我没有办法。 “我要回去,我不习惯睡在别人家。”我拽着他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嗯?” 沈平南啊沈平南,我都已经牺牲成这样了,你要是还不同意,我跟你没完! “要不,”平南瞅了我一会,无奈地提出折衷意见:“我替你运一会气,先止了痛,回去再扎针?” “运气要多长时间?” “两刻钟左右。” 两刻钟的话,赶回京城还来得及,要不,我就再相信他一次? “你保证运完气后不疼?”我狐疑地偏头望向平南,咬唇装可怜:“而且,保证带我回去?我现在好累,好想睡~” 平南没有说话,只捏紧了我的手,温柔地瞅着我微笑。 “那好吧,你快点。”我低叹。 平南与我彼掌心相抵,盘腿对坐。 我闭上眼,一股内力自他掌心劳宫穴穿入我的身体,在我的经脉中慢慢地游走着。内力入侵,我下意识地提气相抗。平南遇到抵抗,催动内力,节节进逼,两股内力缠斗,且战且走,一路下行到环跳、风市、中渎…… 我只觉呼吸渐渐浓浊,忽快忽慢,心跳也乱了节拍。 “十七,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慢慢撤掉内力,听到没有?”平南倏地张开了眼睛,低声提醒。 我一惊,睁开眼睛,望进那片沉静如寒星的双眸。 我可以相信他,把性命交到他手里吗? 164 谁给我时间 “十七,放轻松,什么都不要想,嗯?”平南的声音低柔和煦,星眸中一片坦然。大文学 可恶,他太可恶了! 总是要在我摇摆不定的时候,用这么温柔的呵护,坦然清澈的眼神,让我徘徊,让我困惑,害我软弱。 如果他想要我的命,就算我拼全力抵抗,怕也只不过是多拖延些时间而已。 不如索性赌一把? 他见我相信他,必然受到感动,陷得更深,于我的计划也更有利,不是吗? 于是,我把心一横,慢慢地闭上眼,把内力全部撤掉。 一丝热气,缓缓地从他的手心,穿过我的掌心劳宫穴,慢慢地沿着经脉在体内徐徐行走,顺利地运行一个小周天,纳入丹田。 “行了,你好一点没有?”他收了掌,从地上一跃而起,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暗自好笑,原本就是骗他,现在他输了内力给我,当然更精神,哪有可能不好? 当下默不吭声,假意端坐不动,慢慢地调匀呼吸,抬起头,望着他展颜一笑:“谢谢~我感觉好~” 恰在此时,腹中突然一绞,似有人揪着肠胃在拼命地往外拉扯。 我面色一白,疼得弯下腰,按住肚子蹲到了地上。 拷,难道这厮虽没有当场要我的命,却暗使奸计,令我受了内伤? “怎么了?”平南见状吃了一惊,立刻过来扶我。 “没,没事。”我努力咬着牙,搭着他的臂想站直身体,却没有成功。 冷汗,一颗颗地从额头上滑了下来。 得了,这回中真的病了,也不用假装了,省事多了。 “怎会没事?脸都变色了!”平南单腿跪地,一手抄着我的腰,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他曲起的腿上,另一手扣住我的腕,果断地伸出二根手指搭上我的脉门:“奇怪,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疼?” 我冷冷地望着他,心底一片冰冷。大文学 我真是看错了平南,以为自己已然聪明绝顶,机变百出,原来他比我还要老谋深算,还会装! “说话啊?”平南伸手拍打着我的颊,一脸焦灼地一迭声追问:“很疼吗?哪里疼?是哪种疼法?揪痛,胀痛,隐痛,阵痛还是……” “你,你,走开~”我喘着气,咬牙想要推开他,却疼得只能抽气,几乎说不出话。 “不行,我看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平南双手抄起我,飞身跃上了马背,很小心地把我搂在怀里:“前面就是月桂村,我们先去那里找户人家住一晚吧。” “我不去~”我抖着唇,冷声拒绝。 “这个时候,你就别倔了!瞧你,这么会功夫,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平南装得一脸心疼又紧张的样子,催马飞驰。 马儿奔驰的颠簸,让我的胃里如翻江倒海般地搅动,眼前更是天旋地转起来。 “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我努力咬着嘴角,却终是没能忍住,让痛苦的呻吟逸出了唇。 “你忍着点,马上就到。”平南搂紧了我的腰,低头,一颗汗水落到我的脸上。 嗒一声轻响,却在心里掀起狂涛。 我忽地呆住。 有没有可能,他是真的关心我?否则,大冷的天,何以满头大汗? “平南,”我忍着痛,用力掐着掌心,深吸了一口气问:“时间已这么晚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命案,一定要在今天晚上查吗?” “这是王爷的意思,我也做不了主啊。”他窒了一下,没有看我,轻轻一句话,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过,你现在不舒服,想查也查不了,这事就别管了,明天再说。” 去他妈的王爷! 以为我不知道,他兄弟二人用奸计对付我? “沈平南!”我大失所望,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破灭,怒从心头起,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劲,猛地推开他,跳下了马背,掉头朝京城疾奔:“我管什么王爷还是八爷,我要回京,你有本事杀了我!” “十七,”平南一怔,身影一闪,已拦在了我的身前:“你现在的身体,哪里还能运气飞奔?别任性了,跟我走。大文学” “沈平南,”我怒目相向:“我若是子时不回红袖宫,以后就再也别想回去了!你要是希望我死,就尽管拦着我好了。” “十七,”平南望着我,笑得笃定:“回不去了岂不是正好?放心,你死不了,有我呢。” 我拷!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拖住我,不让我回去,自动脱离红袖宫? 哈!他想得可真是天真! 红袖宫如果有这么好脱离,无情她们早就远走高飞。 而且,就算真的他有能力保我,我又凭什么把命交到他的手里? “你?”我冷笑:“你算老几?就算你能保我一天,难道还能保我一世?” “如果,”平南深深地凝视着我,神情温柔,淡淡地道:“我保你一世呢?” 我怔住,一时语塞。 抽痛逐渐加重,头脑却格外清晰。 这算什么?变相的求婚吗? 如果是,那他的态度变化得未免太快了些! 把我弃在树林里拂袖而去,才不过两天,现在就改主意了? 找回永福公主,对他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重要到他不昔拿自己的终身做赌注? “十七,”平南一脸骄傲与自信:“相信我,红袖宫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可怕,我有绝对的把握保你周全。所以,离开它,到我身边来,嗯?” 啊,我差点忘了。 这里是古代,没有一夫一妻之说,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 更何况,他是逍遥王世子,拥有足够的理由自信与骄傲。 除了一身惊人的艺业,他的身后还有强有力的家族做靠山。 以他的身份,绝不可能只有一位正妻,娶多少侍妾都是正常的吧? 所以,这么一个小小的诺言,对他来说,简直比放屁还简单,根本就不需要上升到终身幸福的高度。 只是,他未免太看轻了我江小娅。 “平南,”我轻轻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和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痛,声音低低地吐出来:“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我心中忐忑,又似是若有所待,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如果,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向我坦白他的身世,承认过去一直欺骗了我。 我,要不要相信和原谅他,放弃报复的计划? “我~”平南呼吸一窒,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下意识地偏头,移开了视线。 “怎么,没话说了?”我哂笑,强烈的失望从心底升起。 够了!江小娅,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结局吗? 你究竟在期待什么?又失望个什么劲? “十七,”平南想了想,婉转地设词:“我答应你,总有一天,会给你答案。但是,不是现在。你给我时间,好吗?我……” 时间?他又在向我索要时间。 他知不知道,现在时间正是我最迫切需要的东西?一分一秒都格外宝贵! 他连数个时辰都不肯给我,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要求我给他数个月或者是数年的时间? “萧云谦够强硬了吧?提起笑阎罗谁不畏惧?”我冷然一笑,淡淡地打断他,尖锐地嘲讽:“他还不是拿红袖宫没有办法,任由他们日益壮大,只能跟在它的身后东奔西走,替它们收拾烂摊子,却连宫主的真面目都不曾见过?你只是他手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护卫,凭什么在我面前胡吹大气?” “那不一样。”平南神情尴尬,皱着浓眉,竭力想要说服我:“红袖宫根基既深,势力已成,短时间里要铲除它,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红袖宫的宫主行踪诡秘,身世如迷,想要抓住他也非一日之功。我承认,现在的我或许在某些方面还远远比不上七王爷。但是,我相信,倾我全力,想要护一个人周全,还是绰绰有余!” 哼,直到这个时候,他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坦白他的身世,只肯虚设一个未来诱惑我,怎么不让我寒心? “沈平南,”我心痛如绞,淡淡地望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知道现在的你,在我眼里,象什么吗?” “什么?”平南赦然,带着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看着我。 一片乌云飘过来,掩住了明月,远处,更夫打更的声音伴着寒风悠悠扬扬的传来。 笃笃笃,响得让人心惊。 “什么时辰了?”我心中一凉,忘了要叱责平南,只余满腹的惘然。 已经子时了?我的心里为什么这么慌? 无情应该已经顺利拿到花了吧? “子时正,怎么了?”平南不料我突然迸出这样一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回答。 寒风吹过,我只觉手脚冰凉,胸口一片窒闷,象被什么掐住了喉咙,一股热气从胸口骤然升起,以不可抵挡的气势,势如破竹地直冲咽喉,我张开嘴,一股血箭狂喷了出来…… “十七~”平南骇然地睁大了眼睛,如箭一般向我冲了过来。 奇怪,我怎么了? 我心中茫然,身子轻得象片羽毛落入了平南的臂弯。 平南的脸孔象特写镜头一样放大在我的瞳孔里。 然后,一切便象电影的慢镜头,画面被定格,声音被抽离,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脚下的大地在旋转,感觉自己突然掉入了无底的深渊…… 165 羽衣番外(一) 纷纷扬扬的雪花,到傍晚时分终于停了。大文学 羽衣瞧着天气转好,心中暗暗高兴,吃过了晚饭,便回了房,借口身子不适,早早地睡下了。只留了一个小丫环在里间侍候着,余下的几个大丫头在外间做着针线活低低的笑语隐隐约约地传来。 好容易挨到戌时,翠儿支持不住,坐在桌边撑着头打起了瞌睡,外间的声息也渐渐没了。 羽衣掀被下床,蹑手蹑足地蹭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四个丫头或或坐或靠,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屋。 窗下那只麒麟铜香炉里,特制的瑞脑香正袅袅地往上冒着白烟,估计再燃个三四个时辰绰绰有余。 她微微一笑,从柜子里拿了夜行衣出来换上,外面裹上一件深色风衣,打开窗子跃了出去。 再过几天聂祈寒就会从青州回来,不乘这个时间去找十七聊聊,以后哪有机会? 想到聂祈寒,她的唇边不由泛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大家都说聂祈寒是个冷漠绝情的男人。 可是,她却一直认为他的心很温暖。 因为十几年来,每一次当她徘徊在生死的边缘的时候,总是他一直守候在她的身边。 记得第一次从死亡边缘回来,刚恢复知觉,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影像,就是他斜靠着床柱,疲倦地闭目养神。大文学淡淡的青髭横生在他的下巴上,让俊美得犹如仙人的他,看上去凭添了几分男人的气概。 说实话,那时的聂祈寒其实并不优雅。 事后回想,那甚至是她印象中见过的最憔悴的聂祈寒。 也不知为什么?就是那一眼,她深深地爱上了他。 十七骂她缺心眼,少根筋,傻到无可救药。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在聂祈寒的身上挑出缺点来。 他或许有些偏激,那是因为他的心里有恨。 在他那冷傲华美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孤独寂寞的灵魂。 虽然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但她就是知道。 他的心里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他的身上背负着极深的仇恨。 所以,他总是冷漠地对待世人,与人保持着距离。 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就连那些与她生死与共的姐妹,嘴里尊他为师傅,背后却都在诅他去死! 他总是高高在上,与世隔绝,冷冷地俯瞰着芸芸众生。 她很想替他分担,想要抹去那锁在他眉尖的那点冷漠,想温暖那绝美却冰冷的容颜。大文学 人人都说红袖宫是个神秘又冷酷的地方,江湖人士说起红袖宫,几乎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 可是,她真心地喜欢红袖宫。 自从传出她有可能是龙御的公主的谣言之后,十七和无情好象都跟她疏远了。 那种感觉,比出岛后执行了第一次任务,那场差点让她丧了性命的大病初愈后更不安。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清醒过来后,她一切恢复正常,唯有在绝情岛的那些可怕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只除了十七。 她记得那双在她孤单和害怕时,总是牵引着她的那双小手。 记得那个话不多,却总是在关键时候挺身护卫着她的绝色女子。 也就是那场病,彻底地改变了她的命运。 聂祈寒不再让她执行任务。 她换了一个名字,摇身一变,成为了青州首富聂祈寒的胞妹聂羽衣。从此告别了刀头舔血的生涯,过上了绵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 对此,她并不快乐。 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搜寻着那抹纤细的身影。 可惜,碍于身份的关系,这一年多来她与十七聚少离多。 十七总是来去匆匆,跟她的话越来越少,两个人似乎越来越疏远。 想到上次她好不容易摆脱掉无情的跟踪,偷偷溜到锁情楼。 原以为十七会跟她一样的开心,哪知道她话不到三句,就赶她走人。 这让她很失望。 她本来想向以前一样,腻着她撒娇,两个人相互说说女儿家的心事----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她说,十七只默默地倾听,偶尔冷冷地批评她不切实际。但是,那样的嘲讽却隐隐透着关心,让她有种莫名的幸福。 不知为什么,这次的十七,让她感觉到很陌生,也让她隐隐产生了恐惧。 她很怕跟十七之间最后会变成相对无言。 她更怕,怕聂祈寒回来后,会把她变成真正的公主。 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她知道。 一旦他下了决心要做一件事情,他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目标。 就好象,他把自己变成聂祈寒,把她变成聂羽衣。不但骗尽天下人,就连她都时常生出恍惚,以为自己真的就是聂羽衣! 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所有的事情都按着他的计划前进。 她并不稀罕那个公主的光环,甚至害怕这个结果。 因为,这意味着她再也无法守在他的身边。 候门尚且深似海,这皇宫一入,她哪里还有自由?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以来深宫就是权力倾轧,勾心斗角的名利场。随时都会丧命,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所以,她想要找十七,商量对策。 如果可能,她希望十七可以做那个公主。 反正,她们原就长得有**分相似,只要她们自己不说,谁分得出来? 站在锁情楼外,她很快地辩认出玲珑居的位置。 轩窗半掩,昏黄的灯光流泄而出,一条纤细的身影隐隐绰绰地印在窗帘上。 咦,不对? 似乎出什么事了? 那影子不停地走过来走过去。 这可不象十七了,她向来冷静沉着,遇事不慌的。 所以,她一直觉得即使是天塌下来,只要有十七在,就一定可以解决。 她心中微讶,提气一跃,推窗而入。 “小凤~”她还没来得及问话,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已悄无声息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飞鹰,把剑放下,别吓坏云姑娘。”花厅里,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贵公子,手摇折扇,似笑非笑地睇着她:“姑娘真是个趣人,回自己房里不从门走,从窗户进来。” 166 羽衣番外(二) 飞鹰没有说话,手中长剑却缓缓地收了回去。大文学 羽衣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这个自命风流的男人,不是人称笑阎罗的萧云谦是谁? 糟糕,她来得莽撞了。 这下完了,被他发现她跟十七相识,坏了师傅的大事了! 怎么办? 是逃走还是面对? 逃走的话,只能是欲盖弥彰。 面对的话,她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正在犹豫的时候,小凤惊叫着,冲过来:“哎呀,我的好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七王爷等你好一阵子了。” 这么说十七不在? 那么,她只要装成疏影,就可以摆平姓萧的? “对不起,不知王爷来访,疏影未及相迎,实在是失礼之至。”羽衣按住狂跳的心脏,裹紧了斗篷,朝他敛衽施了一礼。 “哦?”萧云谦眼波流转,一瞥之间已不着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微微一笑:“这么说,倒是本王来得冒昧了?” “王爷说哪里话?”羽衣抬手轻掠云鬓,冲他嫣然一笑:“王爷身份尊贵,又对疏影宠爱有加,任何时候来,影儿都欢喜不尽,何来冒昧之说?” “影儿?”萧云谦轻轻挑眉,冷不防伸手轻扣她的玉腕,一个蛮力将她带入怀里,坐到腿上:“这名字好,我喜欢。大文学” “哎呀!”羽衣没料到他一声不吭突然动手,白玉似的双颊染满红晕,心脏怦怦乱跳,条件反射的伸掌击向他的前胸,直到他挑眉冷冷地望着她,才倏然而醒,改击为按,轻轻落在他的胸上,娇声嗔怪:“王爷好坏!” 她轻嗔薄怒,软语娇声,萧云谦瞧了不禁心中一荡。 两根手指轻抚上了她凝脂般的肌肤,低低调笑:“这就坏了?真正的坏,你还没见识到呢。” “王爷,请喝茶。”可凤心思机敏,急忙端了杯茶过来解围。 “这里没你什么事,下去吧。”奈何飞鹰皱眉,长剑一伸冷冷地把可凤挡在了萧云谦身前三丈远。 “可是~”可凤心中焦急,端了茶盘进退两难,拿眼睛向羽衣看来。 “王爷~”羽衣急忙放软了嗓子,拽着他的衣袖腻声撒娇:“奴家方才在街上逛了一圈,走得乏了,想喝口水润润喉咙呢。” 萧云谦眉毛也不抬,俯身望着羽衣,修长的手指若有意似无意地捏着她的深色披风,黑玉似的眼睛里闪着灼人的光芒:“影儿,你这身打扮倒是别致得很呢,不知是去见了什么人?” “王爷也觉得好看吗?”羽衣掩着樱唇,得意地窃笑,天真烂漫:“影儿听说书的讲江湖故事,心生向往,无聊时买了一套晚上穿着玩玩罢了。大文学” “穿着夜行衣玩玩?”萧云谦冷冷一笑,折扇忽地一挑,嘶地一声裂帛之声传来,那件价值不菲的深色大氅变成两只折翼的蝴蝶飘然下坠,露出一副裹在黑色夜行衣里的玲珑有致的美妙身躯:“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王爷~”羽衣面色煞白,下意识地朝杵在一旁的飞鹰瞧去。 飞鹰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直直地瞪着地面,只有红得似血的双耳泄露出他真实的心情。 瞧见羽衣朝她递过求救的眼神,可凤心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进来的这个是羽衣,不是江小娅。 这下子真是全乱套了,万一这个时候小娅一头撞进来,岂不是糟糕之极?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把他支走才好。 可是,萧云谦贵为王爷,这玲珑居又是他撒下了大把银子包下来的。他今天心情好,想来这里住上一晚,谁敢说话? “王爷~”可凤硬着头皮想要求情。 “飞鹰,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你和小凤都下去吧,我跟影儿好好说些体己话。”萧云谦不等她说完,淡淡地打断她,吩咐一声。 都下去? 那岂不是变成羽衣与七王爷单独相对? 瞧他的架式,竟是要在这里住下了。 羽衣不比十七,万一被他占了便宜,她怎么向聂祈寒和十七交待? “王爷~”可凤面色惨白,急忙求情。 “走吧。”飞鹰上前,冷冷地挡住她。 “可是~”可凤还想挣扎。 “没有可是,王爷的话你也敢不听?”飞鹰沉下脸。 “小凤~”羽衣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飞鹰拖出了玲珑居。 “姑娘,你多保重~”可凤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呵呵,”萧云谦得意地笑了:“影儿姑娘的丫头倒有点意思。” 居然要她保重,摆明了把他当成是洪水猛兽! “小凤对影儿那是一片忠心,请王爷勿要责怪。”羽衣垂下眼帘,低声求情。 “责怪?怎么会呢?”萧云谦微微一笑。 “不怪就好,”羽衣仰着头望着他,柔声道:“王爷,你要整晚这么跟我说话吗?” “哈哈~”萧云谦放她起来。 “王爷,”羽衣忧心冲冲,却只能强装镇定,端起可凤搁在桌上的茶盘:“茶冷了,影儿再去替王爷换过一杯?” 现在怎么办?她真的不知如何自圆其说了。 十七也不知到哪里去了,这么晚还不见回来? 如果她在,一定会有办法应付的吧? “不用了,”萧云谦伸出折扇轻佻地抚着她的颊,俊容上漾着似笑非笑的浅笑:“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嗯?” “王爷真是风趣呢~”羽衣心中咯噔一响,不知如何回复,只得向他抛了个媚眼,娇声道:“我是影儿啊,还能是谁?” “一个舞姬,竟然身怀绝技?”萧云谦冷笑。 “王爷莫要取笑,”羽衣羞涩地眨了眨眼睛:“只是小时候胡乱学过一点,那也是为了柔软身段,跳舞更加好看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绝技?” “哼,这么说,倒是妈妈们要有意请人教的?”萧云谦语带讥诮:“是哪位妈妈这么别出心裁?不妨说出来,让本王也见识见识?” 羽衣也知道这理由有些牵强,经不起推敲,哪里敢承认? 只得话锋一转,道:“影儿自幼孤苦,身世飘零,小时候的事,哪里记得住?只隐约记得碾转很多人之手,东学一点,西学一点,最后才被卖到锁情楼。” 167 羽衣番外(三) 萧云谦心头一震,忽地想起永福公主,态度不觉软了三分:“你的亲爹娘呢?” “说起来,要教王爷笑话。大文学”羽衣见他神色温柔,知道戳中了他的软肋,越发楚楚可怜,眼中含泪,语带轻颤:“我自幼失沽,别说爹娘,便是那些抚养过我的人,也都映象模糊了呢。” “总有亲人的吧?难道一个也没有?”萧云谦皱眉。 “影儿五岁被人拐走,哪里还有亲人?”羽衣心中一动,面上无限惆怅,悄悄透露信息。 “不是说幼时记忆全无,你又怎知是五岁被拐?”萧云谦眸光转厉。 她怕是不知从哪里听到永福的事,信口想来诳他? “是一起被拐的姐姐告诉我的啊。”羽衣垂眸,语气有些凄楚。 “姐姐?你还有一个姐姐?” “影儿有很多姐姐啊~”想起幼年之事,羽衣露出怀念的表情:“初时几年大家都在一块,后来慢慢大了,一个个被人领走,到最后风流云散,竟是一个也遇不到了。” 听她这么一说,萧云谦冷肃的表情渐转和缓,淡淡地问:“那你被拐时的情景还记得吗?若有确切的地点,本王或许可以替你查一下亲生爹娘呢。” 知道他虽未全信,但已有些起疑。 她当然也不敢奢望,全凭她几句话,便让他认了这个妹妹。 但是,只要他有怀疑,就肯定不会对她下手,今晚这一关就能过了。 羽衣心中雀跃,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凄然地道:“王爷的好意,影儿心领了。” “心领?”萧云谦皱眉:“你难道不想找回你的爹娘么?” “那时太小,哪里说得清?便是都记得又如何?以影儿现在的身份,回去认亲,徒然让家人蒙羞而已,有何益处?不找也罢了。”羽衣轻咬唇瓣,神色木然间越发的楚楚可怜。 这一番话,却并不全是假话,说起来倒颇有几分真情,听得萧云谦越发心生怜惜。大文学 “别说傻话了!”他望着羽衣,低声训斥:“你现在的处境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家人知道了,只会加倍的怜惜你,又怎么会嫌弃?” 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是璃儿吗? 如果是,他该如何洗去她心底的自卑,让皇室接受她的过去,顺利的认祖归宗? “影儿知错了。”羽衣乖巧地答。 “当时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羽衣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他。 “什么?”萧云谦挑眉。 “说实话,那时年纪太小,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羽衣涩然一笑:“只是,这些年来,影儿常常会做同一个梦。漫天的大雪,我在院子里玩耍,身边有很多护卫,娘站在台阶上跟人说话,然后有一个神仙从天下飞下来,把我带走了。” 这个梦她听十七说过几次,所以根本不需要考虑,顺口便描述出来了。 萧云谦心中打了个突,随手把折扇搁到桌上:“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一身红?”羽衣羞涩一笑,又不确定地加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是不是红色?梦境里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连地下的路,天上的雪都是红的。” “那,你能不能看清那个院子是什么样的?”萧云谦追问。 “抱歉,我每次都竭力想要看清娘身后那块匾上写的三个什么字,倒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环境,只知道空气里有淡淡的檀香味。”羽衣有些不安地笑了笑:“所以,我房里一年四季都点檀香。到最后,我都分不清到底是梦里的香气,还是房里的香气?” “嗯,”萧云谦点了点头,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子时,遂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王爷~”羽衣脉脉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嗯?”萧云谦回头。大文学 他要走,她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如果她不加以挽留,他岂不会生疑? 可万一她一留,他顺势不走了,又该如何收场? 哎,她真是左右为难呢! 羽衣咬着唇,心中诿决不下。 “有事就说,不要紧。”萧云谦挑眉。 “王爷……不打算留下来?”羽衣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早羞得抬不起头。 “呵呵,”萧云谦低低一笑,疑云尽消:“本王还有些公务未曾办完,下次得闲了,再来探访影姑娘。”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踏步地出了玲珑居。 一直守在门外的飞鹰和可凤见了,具各一怔。 “王爷,要回去了?” 不是说今晚要宿在疏影姑娘这里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嗯。”萧云谦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知平南回来了没有? 如果,十七一直跟他在一起的话,说明他们的猜测是错的。 “王爷,慢走。”可凤弯腰朝他福了一福,努力想掩住心底的喜悦,可声音却太过轻快。 萧云谦不由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风一般地走了。 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很不喜欢他呢。 可凤却没注意,径直走了进去,反手掩住房门。 羽衣扶着椅背呆呆地望着她:“小凤,吓死我了。” “阿弥陀佛,我的好小姐,不是让你没事别往这个地方跑吗?你胆子真大,穿成这样跑来了?”可凤直念佛:“幸亏十七没有闯进来,不然真不知怎么收场了?” 羽衣自知理亏,面上一红,问:“十七干什么去了,都快子时了还不回来?” “子时了?”可凤瞧了瞧沙漏,不由蹙起了眉头:“糟了!” 快过时间了,不知小娅有没有拿回曼陀罗? “什么糟了?”羽衣好奇地追问:“她又执行任务去了么?” “十七从没试过午夜不回,不知有没有出事?”可凤心神不宁,却不敢把曼陀罗的事告诉她。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一道清冷的女声淡淡地响起,无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怀里抱着一盆幽香馥郁的奇花,不是曼陀罗是什么? “无,无情~”羽衣吓了一跳,心虚地缩起肩:“你,你怎么来了?” 该死,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到底还是被她发现了! “哼,”无情神情冷凝,冷声道:“师傅不在,你们全都反了不成?” “花怎么在你这里?”可凤也吓了一跳,匆匆迎了上去,迟疑地问:“今晚,浇过没有?” 无情把花交到可凤手里:“一盆劳什子花,姓萧的把它当宝贝似的派了好几个人看守,我费了好多功夫才把他们引开,盗了出来。若不是说这丫头不见了,我顺手就帮十七搞定了。这不,没有时间。” “呃?”可凤面色一白,神色间带出忧急:“那怎么办?” “不就一盆花?少浇一天也没什么。”无情皱了皱眉,很不以为然。 她其实很不喜欢十七练那个劳什子****,她瞧着邪门得很! 乘早断了干净,免得将来十七坠入魔道,万一走火入魔就惨了。 “那可不行,会让十七前功尽弃!” 可恨她自己没有武功,否则悄悄替她把事情办了,倒也干净。 可凤心中焦急,神色间不由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花?”羽衣瞧见了心中欢喜,走过去轻轻抚弄着青翠得似要滴出油来的叶片:“倒是香得紧。” “紫色曼陀罗。”可凤小声地答。 “我看它长得挺好,水份也足,倒不必一定天天浇水。”羽衣低首轻嗅花香。 “不是~”可凤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羽衣大奇,不由追问。 “十七借助它练一种功夫。”可凤只得含糊带过:“只差十多天便功行圆满了,哎,停一天便会前功尽弃……” 说到这里,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无情。 “什么功夫,怎么练?”羽衣越发好奇。 “你还不赶紧回去!”无情冷冷地望着她。 “不,我要等十七,”羽衣噘着唇娇声抗议:“这么晚都没回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呢?再说,她那个花不是还得有人替她顾着?只差十多天了,荒废了可惜。” “这个你别管,我会处理……”说到这里,无情忽地皱起了眉头,倏地闪身藏到门后,竖起一指道:“嘘,有人来了!” “谁?”羽衣和可凤面面相觑。 “疏影姑娘,”萧云谦去而复返,推门而入:“还没睡么?” 羽衣又急又慌,生怕被他瞧见藏在门后的无情,立刻迎了上去:“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萧云谦心细如尘,见她神色慌张,眼睛不断朝门后瞟,顿时心生疑惑,立刻掉头朝门后望去,随口调侃:“门后藏着什么宝贝不成?” 无情曲指轻弹,几枚铜钱已脱手飞出,人也化作一道光影跟着一掠而出。 萧云谦下意识地低头,避开迎面而来的暗器:“什么人?” 羽衣见无情被发现,不假思索靠过去,纤指轻扬。 这一下变起仓促,距离又近,萧云谦也未加提防,竟然应声而倒,昏睡过去。 恰在此时,街上更声响起。 “时辰到了!”可凤面色苍白,直着喉咙低叫。 168 有惊无险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帘,只觉得眼前一片雾状,模模糊糊,天空好象在旋转,脑子里象有一百个小人拿着锤子在敲,丹田之中,有莫名的力量在横冲直撞,撒扯着我的身体,痛不可挡。大文学 “十七,你醒了?”平南的脸放大了数倍赦然出来在眼前。 “我,我怎么了?”我抬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杨树林,树叶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枝干,象无数枝剑指着天空。 看来,我晕倒的时间并不长,他并没有来得及把我带到附近的农舍去。 “你别说话,休息一会吧。”平南见我开口说话,长吁了一口气,可是脸上却并未见喜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要回城。”我望着他,低低地坚持。 “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移动!”平南蹙眉,看得出他很是不快,却在竭力控制脾气,柔声提醒。 “我,必需要回去。”我伸手轻推他的胸膛,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md,那个土地肯定又骗了我! 说什么不及时浇灌只会前功尽弃,现在看来,后果远止于此。 我吐血,头痛,腹痛,胸痛……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估计都与此有关。 如果他不带我去,我自己想办法爬也要爬回去。 “十七,你能不能不这么倔?”平南叹息。 “不能。”我简短地答。 “也好,我带你回王府,那里有最齐全的药材。”平南沉吟一下,终于退了一步:“但是,咱们说好了,你别想再回红袖宫。” 我不语,先回城再说。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生恐我反悔,平南再跟我确定。 “走吧,哪这么罗嗦?”我不耐地催促。 “反正,你想走也走不了,我也不怕你跑了。”平南自顾自地下了结论,抱着我飞身掠出了小树林。 “骑马快些~”我瞧他的架式,竟是打算抱着我回城,不由急了。大文学 这样拖下去,时间越来越晚,后果会不会越来越严重? 平南瞥我一眼,蹲下来,将我负在背上,提气朝城内飞奔而去:“放心,很快可以到。” 我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是绝不会更改,这时也不再跟他争执,省得浪费口舌与体力。 伏身在他那宽阔的后背上,这么宽,这么暖,这么地让人舒服而踏实。隔着衣衫传来的体温熨烫着我的心。 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误了时辰的慌乱与惶惑奇异地渐渐平复,一丝感动慢慢地从胸中升起。 或许,身为世家子弟,平南也有自己的无奈和责任? 我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低低地道:“平南,谢谢你。” 他一直默不吭声,低头飞奔,深蓝的天幕上清冷的银月撒下一地温柔的月光,伴着零碎的星光在闪烁。 很快的,高大的城门已远远在望。 看着高达六七丈的城门,我不由有些忧心,此时城门深锁,他背着我,如何上得去? 平南并不停留,拨身而起,如一只大鸟,一掠上升了两、三丈,伸出手在城墙上轻轻一按,又借力上升了一丈多高。这样交替上升,只几个起落便蹿到了城墙顶上。纵身一跃,轻松地斜掠而下,落到了城内。 深夜的京城,长街寂寂,只有零星的灯光和偶尔远处传来的犬吠,让这个世界不显得那么沉闷。 平南跑得很快,不多会已穿过了大半个城区,进到萧云谦的七王府了。 “什么人?”七王府的侍卫也真没用,直到他带着我进到他的房里,亮起了灯光,这才发现有人入侵,呼喝了起来。 “滚!”平南一声沉喝,四处便归于沉寂。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瓶子,倒了两颗色泽碧绿,散发着辛辣的味道的药丸在手,扶我靠着他的臂半坐了起来:“来,吃颗药。” “曼陀罗呢?”我毫不犹豫地吞了药丸,立刻追问。大文学 如果不是为了曼陀罗,我才不会任他带我到七王府来。 “在王府书房里。”平南望了我一眼,也不瞒我。 “拿来。”我也不罗嗦,单刀直入。 “现在?”平南皱眉,淡淡地望着我:“能告诉我理由吗?” 药入喉咙,有如热烫的岩浆从食道烧到胃部,然后在胃里点了一把火,好辣,好烫。 “你,给我吃什么了?”我蹙眉,吸气强按住翻腾的气血,面上却疼得扭曲了起来。 “是固本培元的小还丹,怎么了?”平南见我一脸痛苦,不由吃惊,伸手,快若闪电地搭上了我的腕脉。 “没,没什么。”我喘着气,催促:“把曼陀罗拿来,快一点!” “白鹤,去把王爷书房那盆曼陀罗拿来!”平南见我再三索要曼陀罗,心知那花对我很重要,立刻扬声吩咐。 “呃,属下无能,那花已被人盗走了!”窗外,有陌生男人答话。 盗走了?也就是说无情已经得手了? 我心中一喜,气血翻涌得更快。 “王爷回府没有?”平南再问。 “未曾。” 萧云谦去哪里了? 不好,该不会真的如我所料,在玲珑居等我吧? “嗯,没你什么事,下去吧。” “是。” “你的同伴把花拿走了?”平南倒也不吃惊,了然地望着我。 “嗯,我必需得走了,再迟就晚了。”我掀开被子,扶着他的臂坐了起来。 “非走不可?”平南望着我,眼底一片深沉。 “是。”我坦然望着他。 “那好,我送你。”平南也不罗嗦,伸手把我重新负到了背上。 “不用,我好很多了。”我推辞。 他能送我多远?总不可能送到锁情楼去? 他不吭声,从推开的窗子里穿了出去,没入了如水的月色之中。 在往常我们分手的地方,他终于停下来,放我下来:“你确定一个人回去没事?” “行了,你回去吧。”我挥了挥手,放软了声音道:“别跟着我,嗯?” 平南长叹,转身没入长街。 我侧耳倾听了一会,确定左近已无人,这才提气飞奔,匆匆朝锁情楼而去。 内息如长江大河,滔滔而来,奔涌不息,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鞭子催促着我,脚下生风,竟是越跑越快,平时要花一刻钟才到的路程,硬是不到一半的时间便到了。 玲珑居里窗影浮动,隐隐似有人在不停地走动。 我心中咯噔一响,悄无声息地跃上屋檐,猫着腰顺着屋脊走到了玲珑居的上门,钩着屋檐,倒挂下来偷听。 “这么晚了,十七怎么还没回来?”无情焦虑的声音。 “不如,我出去找她?”羽衣跃跃欲试。 “可是,这两个男人怎么处理?”可凤不无忧心。 慢着,怎么会有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不难猜测是萧云谦,另一个是谁?他的侍从? “不行,你走了,万一姓萧的醒来,让小凤怎么交待?”无情冷声训斥。 “你赖在这里不走,被姓萧的瞧见,才真的不好交待呢!”羽衣娇声反驳。 “两位别吵了~”小凤无所适从。 我听了半天,见没有外人,这才推开窗子,纵身跃了进去。 “十七!” “你回来了!” 房里三个人一齐扭过头,惊喜地围了上来。 “是啊,再不回来,小命都差点玩完。”我微笑,把她们三个拥到怀里。 呵呵,谁说我没有亲人?起码,有三个关心我的好姐妹,不是吗? “到底出什么事了?”无情不自在地推开我,轻咳一声追问。 “呀,你受伤了!”羽衣细心,发现了我嘴角的血迹。 “十七!”可凤眼泪汪汪。 “没什么,被人拌住了,出了点小状况而已。”我微笑着,抬脚轻踢了躺在地上的萧云谦一脚:“这厮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跟我解释一下?” “他去而复返,正好撞到了无情,没办法,只好先下手为强,乘他不备,两个人联手拿下了他。”羽衣娇憨地笑了。 “是啊,顺便取了点他的血浇你的宝贝曼陀罗。”无情淡淡地嘲讽。 “呵呵~”我松了一口气,脸上微微一红:“你们都知道了?” 看来,我能这么快醒来,是托萧云谦的福了。 “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我只得脱口而出。”小凤垂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低声认错。 “要不是你,恐怕现在我还晕迷不醒呢!”我微笑,轻轻握住她的手:“谢谢。” “啧啧,真有这么灵验?”羽衣啧啧称奇。 “好在手脚够快,抢在最后一声更响之前,放了他的血。”无情又笑:“不过,等他醒来,你恐怕有麻烦了。” “十七,稍稍错过一点时辰,应该无碍吧?”可凤忧心冲冲。 呃,这个我哪知道? 不过,从我很快苏醒的事实来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哪天我抽个空,再去问问那个土地去。 但最起码,眼前这一关是过去了。 “外面那个怎么办?”无情呶了呶嘴。 “谁?”我探头出去一瞧,飞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由得笑了:“主子解决了,奴才不好说?放着就是。” 169 撞个正着 “十七,你那个吸血的法子甚是凶险,时间长了迟早引人注意。大文学”无情蹙眉,神色间满是担心。 事实上,已经引起萧云谦的注意了。 “可不是吗?”我苦笑:“可我有什么法子?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好在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挺过去了就没事了。” 希望老天垂帘,不让我前功尽弃,还肯给我这半个月的时间。 “我倒有个主意,就是要委屈一下羽衣,不知她愿不愿意?”无情沉吟片刻,试探着提出。 “你说说看,只要我能做到,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羽衣立刻信誓旦旦地表态。 “依我看,锁情楼人多嘴杂,曼陀罗放在这里很不安全。不若十七跟羽衣交换一下身份,让十七在聂府里专心练功,半个月后再人不知鬼不觉地换回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行!”我立刻反对:“萧云谦那厮极为狡猾,万一被他发现有异,岂不是坏了师傅的大事?再说,这事想要瞒过师傅,也殊非易事,岂可草率而行?” “萧云谦倒不用担心,”羽衣面有得色:“今晚我跟他周旋了一晚,他也没有看出异常,就算他再来,应该也不会起疑心。何况,我还有小凤在身边。” “倒是十七,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无情点头附和:“不过,有我从旁照应提醒,一时半会之间,估计他也看不出来。何况,他这几天远在青州,等他回来,只剩十来天的时间,只要小心一点,不跟他多做接触,估计能拖过去。万一被他发现,也总比被官府发现的好。” “无情,你跟羽衣在一起吗?”我大感诧异。 “你不知道?”无情还没说话,羽衣已抢先做答:“无情对外的身份,是我的贴身护卫,名字叫小青。” “嘎?”我不禁深感诧异。 “咳,废话少说,就这么定了。”无情轻哼一声,岔开了话题,显然不愿多谈。 以她的身手,居然只当羽衣的贴身侍卫,难怪她从来也不曾在我面前提过? “那好,无情,你带着曼陀罗和十七先走吧。大文学”羽衣弯腰把花盆小心地搬起来,郑重地交到无情的手上。 “萧云谦醒来,羽衣要怎么应付?”我迟疑未决。 “留下你在这里,难道就能解决得了?”羽衣娇憨地笑了:“不过也是随机应变而已,我还没那么笨,实在蒙混不过去了,撒撒娇,我总比你在行一点。” 倒,她想得可真天真,事关一个王爷的面子与安危,又岂是撒个娇,说几句好话就能混得过去的? “不行,至少我先把萧云谦应付走了,明天咱们……”说到这里,无情突然变了脸色,低声警告:“有人来了!”说完,她猫着腰钻到了床底下。 可凤立刻拉开衣橱的门,我顺手把花盆塞了进去,闪身便蹿到了阳台上,小心地揭开垂地的窗幔,偷偷瞧着房里的情形。 “王爷,你在里面吗?”外面,传来平南熟悉的声音。 “谁啊?”羽衣见我们都躲好了,这才轻掠云鬓,慢声应门。 可凤神情焦灼地抬着飞鹰的两只大脚,徒劳地想要把他藏到桌子底下。 “我是沈平南,七王爷的近身侍卫,麻烦通报一声,王府有急事,需立刻回府处理。” “原来是沈公子啊?七王爷昨夜并未宿在这里呢。”羽衣娇声回答,一边弯腰把手插到飞鹰的腑下,抬起飞鹰的两只胳膊,两个人合力把他推到桌子下面,垂下桌布遮盖好。 “请疏影姑娘开门。”平南不信,坚持不肯离去。 “夜深了,男女有别,沈爷此时进门,恐怕多有不便?”羽衣示意可凤开门,并把帘子放下来,隔开外间的视线。 这里是青楼,羽衣竟跟他说男女有别,多有不便? 我听了差点笑出声来,急忙咬牙忍住。 “无妨,只要确定王爷并不在姑娘处,沈某立刻离开,绝不多做停留。大文学” 见推脱不了,羽衣无奈,只得命可凤前去开门,自己挑开帘子进了内间,我猛然一瞧,才发现她还穿着一身夜行衣,差点晕倒,急忙打手势要她披件衣服遮挡。 偏偏羽衣会错了意,以为我赶她出去,掀开帘子,又去了花厅。 我急出一身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出去了。再一瞧,萧云谦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只要平南一揭帘子,立刻要败露。 我倒!她大小姐至少也该补上一脚,把萧云谦踢到床底下去啊! 现在这样,可真是应了那句“藏头露尾”的老话了! 正想出去收拾残局,吱呀一声,门已开了。 我刚踏出去的一只脚,只得再收了回来。 好在来的是平南,万一挡不住,只能由我出面应付了! 只希望她们两个可以用话把他挡在花厅,别让我露面才好。 “疏影姑娘,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平南狐疑的声音响起。 “嘎?”羽衣呆了一下:“沈爷何出此言?” “啊~”可凤低声惊叫。 显然,她也发现到了羽衣的服饰不太对劲。 “王爷可是在里间休息么?”平南说着,已高声呼喝着,掀开帘子闯了进来:“王爷,府里有急事,请王爷~” “沈爷~”羽衣随后跟进,尴尬地住了嘴:“你听我解释~” “云谦!”平南低喝一声,双足轻点,不进反退,二根手指如闪电般出手捏住了羽衣的下颌:“你把他怎样了,说!” “啊~”羽衣仓促之间竟然没有避得开,被他扼住咽喉,做声不得。 “沈公子~”可凤追上来,惊得软倒在门框上,颤声求情。 “平南!”我见势不妙,只得从藏身处跃了出来:“手下留情。” “十七?”平南见到我,只微微怔了一下,似乎并不意外,嘴角微扬,掀了个嘲讽的微笑:“你果然到锁情楼来了。” “我没有骗你,疏影是我的朋友,请你先放开他。”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羽衣的一条小命捏在他的手里,我只得放低姿态,向他讨人情。 “云谦呢?你们把他怎样了?”平南挑眉,并未松手。 “他没事,只是暂时晕睡过去而已。”我急忙安抚他的情绪。 “你呢?”他又看向我。 “我?”我愣住。 我又哪里惹到他? 平南蹙眉,冷声责备:“居然来得比我还快,你不要命了?” “呃,我抄近路,所以比你快。”我滴汗,小声解释。 “哼!”平南轻哼一声,随手一推,羽衣踉跄着冲前一步,停在了我的身前。 “你没事吧?”我急忙扶住她。 “我很好,别担心。”羽衣微微一笑。 “这么着急着离开,原来只是要到锁情楼来?”平南蹙眉,语气里颇多不满。 “锁情楼怎么了?你还不是一样来了?”我冷笑。 “我跟你不一样!”平南焦躁地低喝。 “哪里不一样?”我深感好笑。 就因为他是男人,所以天生比我有优越感,高人一等? “呃,沈爷请坐~”可凤见两个人说僵了,立刻搬了张椅子过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平南没有理她,走过去,伸手抱起萧云谦,一眼瞅见他臂上的刀伤,不禁愀色变:“谁干的?” “我。”我一口应承。 “你?”平南微眯起眼睛,冷冷地望着我:“十七,别把我当傻瓜!” “真的是我,”我摆出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不过,我没有想伤他的性命。” “不可能,血液都已凝固,你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平南淡淡地指出事实。 “呃~”我一窒,一时答不上话。 “飞鹰呢?”平南冷声追问。 “在外面。”羽衣小声回答。 平南把萧云谦抱到软榻上放好,二指搭上他的腕脉,片刻后确认他无碍,这才放开他,转身到了花厅。 可凤红着脸,掀开桌布,露出躺地桌子底下的飞鹰。 平南抬脚一踢,飞鹰应声跃起,呛啷一声拨出腰间长剑:“好贱人,纳命来!” “没用的东西,还嫌没丢够人?”平南面沉如水,冷冷喝止。 “王爷被他们~”飞鹰脸色紫涨。 平南扔下他,转身进了内间:“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把王爷带回去吧。” “可是~”飞鹰还想再说。 “怎么,我的话没王爷的有份量?”平南嘲弄地睨着他。 “属下不敢。”飞鹰恨恨地背起云谦,纵身从窗外跃了出去,消失在月色里。 “谢谢你,平南。”我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谢。 平南不解开萧云谦的穴道,直接让飞鹰把他带走,无疑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我,免去我许多的口舌和周折。 “我有话跟你说。”平南望了我一眼,淡淡地道。 “今天太晚了,明天好吗?”我自知欠他一个解释,可其中的曲折,又岂是一时半会说得清楚的?况且,我还没准备好要向他坦白。所以,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说? “好,明日未时,醉月楼见。”平南也不逼迫,转身出了玲珑居。 170 谈判 “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平南走后,羽衣还一脸的迷惘。大文学 “看来,十七的媚术不必重修了,那小子被你迷得晕头转向,连王爷的安危都不顾了。”无情从床底下爬出来,嘲弄地掀起了唇角。 “去,一边站着去。”我蹙眉,不耐地挥了挥手。 “十七,”可凤怯怯地望着我:“依我看,平南少爷对你是真心的。” 嗟,才给了这么一丁点好处,在她眼里,平南就成英雄了? 她也不想想,他和萧云谦是怎样合起伙来欺骗和捉弄我的? 要不是我机灵,现在不定被他们两兄弟卖到哪里,还傻傻地替他们数银子呢! “小凤,你胳膊朝外拐得倒挺快?”我斜眼觑她。 “呃。”小凤脸一红,讪讪地走开。 “得了,你们快回去吧,迷香要烧完了,那几个丫头该醒了。”羽衣见我脸色不愉,急忙赶我走人。 “羽衣,你确定应付得了?”我还是不放心。 “你就放心去吧,这里有我支应呢。”可凤拉开衣橱门,把曼陀罗塞到无情的手里。 “走吧,磨蹭下去就天亮了,到时都有麻烦。”无情蹙眉。 “好吧,只有半个月,咬咬牙,就撑过去了。”我点头,跟着无情没入了夜色之中。 路上,无情抓紧时间,拣要紧的事项大致跟我讲了一遍,等潜入府中羽衣的卧室,街上更夫敲了四响,竟已是四更时分。 无情自去找秘密地点安置曼陀罗,我脱了衣钻到床上,蒙头大睡。 折腾了一晚,有确累得够呛,这一头倒下去,便睡了个昏天暗地,人事不知。 等我舒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睁开了眼睛一瞧,窗外艳阳高照,天空蓝得象大海一样,纯净得连一片云都没有。 房间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安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 我掀被坐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房中的布置。大文学 轩窗半掩,粉色的纱幕层层叠叠,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雕花的格子窗棂。窗台下,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梨花木梳妆台,中间摆着一面磨得明晃晃的圆形铜镜。几只描金绘彩的红木盒子整齐地摆放在妆台之上。 很显然,里面必然是价值不菲的各式珠宝钏钗。 左边靠墙摆着一溜四只四角包着银边的樟木箱子,右边是一个八扇的玉面屏风。向着我这面是泼墨山水,清俊峭拔;转到另一面却是一片江南风光,旖旎清丽。两种风格奇妙地结合在一起,带给人不同的视觉冲击。 屏风后面,连着一扇小门,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小姐,你醒了?”我正想推门瞧个究竟,脚步声响起,一个绿衫小丫环已盈盈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亮晃晃的铜盆。 她应该就是羽衣的贴身丫环翠儿了吧? 据说羽衣的一应生活起居,都是由她一手打理,是个心灵手巧,聪明机灵的姑娘。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小姐今儿个睡得可真香。”翠儿略略好奇地偏头望着我。 呃,好象睡过头了,违反了羽衣平时的生活规律了。 我不语,默默地走到洗脸架旁,掬了一捧水到脸上。 嗯,不冷不热,刚刚好。 小翠见我不接话,递给我一条雪白的丝帕,不敢吭声了。 “青儿呢?”我随意擦了一把脸,顺手把巾帕拧干,折好,搭到架子上。 小翠瞥我一眼,眼中有惊异之色一闪而过。 但她训练有素,终是没有说话,只垂着头在我身后坐好,纤细的十指灵巧地在我的发间穿梭:“青儿姐姐在院子外面练功呢,说是小姐起来了,让通知她。” “小姐,早。”正说着话,无情已推门走了进来,在我身后站定,微微一笑。 “青儿,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醉月楼的醉鸡了,不如今天去醉月楼吃饭吧。大文学”我冲她眨了眨眼睛,俏皮地笑了。 无情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小姐说了算。”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出了聂府,完全不象在锁情楼那样偷偷摸摸,第一次体会到了自由的可贵,忍不住想欢呼。 “十七,”无情替我抹平裙上最后一个摺痕,蹙起眉头叮嘱:“你这个身份什么时候丢弃?万一被师傅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正在想办法,”我苦笑:“目前还不行,平南已经知道疏影跟我认识,若是我平白消失,他肯定会缠着不放,到时一个不慎露了行藏,可就糟了。” “那你最好快点。”无情冷冷地戳了我的额头一下:“瞧你的皮肤,快被你折腾得不行了!” “洗脸的时候,我也觉得又麻又烫呢。”我低叹,递了平南送的梨花膏过去:“先用这个抹着挡一阵吧。” 先忍着吧,早晚想个法子,彻底摆脱平南和萧云谦。 不然,我这张脸迟早要被药水给毁了。 “你知道就好。”无情接过药瓶,拿到鼻子底下去闻了闻:“这是什么?香气倒挺特别。” “无意中得的,说是对皮肤过敏有特效。”不想听她罗嗦,索性含糊带过。 “你别仗着有这玩意,就有恃无恐。”无情挑出一点替我抹匀,把瓶子还给我,冷声提醒。 “知道。”拖得越久对我不利,我岂会不明白? 可平南并不是个省油的灯,要糊弄他可没那么容易,若是突然消失不见,他定然会死缠着不放,万一弄巧成拙,反而坏了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再做打算。 “我过一个时辰来接你,不要乱跑。”无情把我送到醉月楼的门口,转身没入人群。 我定了定神,进了醉月楼。 “十七,这边。”平南在楼梯口向我招手。 不是说未时吗?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知看到无情了没有? 我下意识地回头,无情早已消失不见,如水滴融入大海。 “磨蹭什么呢?”平南催促。 “来了。”我应了一声,拾阶而上。 平南在三楼订了一间包厢,环境十分清雅,谈话倒是个好地方,不过估计价钱也不低。 管它呢,反正世子爷嘛,钱多烧的。 “坐吧,想吃什么?” “随便吧,我对吃什么不太挑。”我微微一笑,话中暗含讥讽,不过,估计他也听不出来。 “那好,我就做决定了。”平南点了点头。 菜很快上齐,关上门,就是一室清静了。 我哪有胃口吃?随便吃了点便放下了筷子。 平南也一反常态,一直瞧着我,见我放下筷子,也停了手。 泡了一杯茶推过来。 我捧着茶杯,瞧着杯中起伏的茶叶,慢慢地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用绕圈子了。” “十七,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直率,他也不含糊。 “ok。”那有什么问题? 谈判嘛,不就是大家把条件摊开来,一样一样谈? 反正,问什么,怎么问,在他。 答什么,怎么答,在我。 “许大夫说的那些热血症的男子,其实都是被你抽了血了,对吗?”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提到放血的事。 不过,我也早已料到,当他看到曼陀罗时,便已猜到了这个答案。 因为,在洵阳的时候,我的确太不小心,在他的面前没有设过防。 “是。”我没有迟疑,也没有解释,简短地承认了。 “你真的相信那些血对花有好处?”他很惊讶。 “事实如此。”我不想多谈。 “好,朱盛是不是也死在你的手里?”他点了点头,换了另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那是一个意外。”我面无表情。 相信他也明白,杀死朱盛,对我并没有半点好处。 他的死,真的是个意外。 “你是为了疏影?”他再问。 “嗯。”我点头。 “你一直住在锁情楼?”平南望了我很久,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我怔了一下,垂下头喝茶。 昨天被他在锁情楼逮到,我无话可说。 好在,当时他还看到疏影,就算他再聪明,也想不到这二个人其实都是我,哈哈! “搬出来。”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答案,直接提出了要求。 他的态度那么坚决,语气那么笃定,似乎料定我除了接受,别无方法。 “沈公子,这已不是提问了。”我啜一口茶,淡淡地指出事实。 他是帮了我,我很感激,但是,那并不代表他对我就有了颐指气使的权力。 “平南。”他皱一下眉,纠正我的叫法。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我不认为有坚持的必要。 “好吧,平南。”我从善如流:“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十七,”平南隔着桌面牢牢地握住我的手:“听我的,嗯?”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我们没有可能。”我低叹,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却没有成功。 “十七,你相信我。”他固执地望着我,眼底有火花闪烁:“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啧,逍遥王世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牺牲到这种程度,真是难为了他。 “没有用的。”我垂眸,努力忍住心底想爆笑的冲动。 171 两强相斗 “不要告诉我,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大文学”平南伸指抬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的眼睛。 “感觉?”我垂眸,避开他的眼睛:“很抱歉,我对你没什么感觉。” 如果,他对我没有那么多欺骗;如果,我对他没有那么多隐瞒;如果,事情没有变成现在这么复杂…… 只是很单纯的两个人相识,相知,相处,或许我会喜欢他。 可是,明知道,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假象,他喜欢的也并不是真正的江小娅,明知道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又何必徒惹伤感? 况且,现在我最需要的是摆脱他,而不是跟他夹缠不清。 “十七!”平南压抑地怒吼。 “我耳朵没聋,你不必吼得那么大声。”我掏了掏耳朵,试图缓和气氛。 “十七,我是认真的。”平南低叹。 “平南你喝多了。”我微笑,依旧不肯正视。 “我发誓,过去二十六年,从没有象此刻这么清醒。”平南神情严肃。 这个人,平时也没这么倔,今天怎么竟跟我较起真来? “是吗?”我蹙眉,淡淡地答:“那就算我没这个福份吧。” 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我有什么理由一定在接受? 难道,就因为他是世子爷? “十七,你别跟我赌气。”平南苦笑。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回去了。”我不看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总是围绕着这个话题转,再说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你去哪?”平南欺身过来,冷不防,倏地扣住我的手腕:“还想着回锁情楼?” “你干嘛?”我吃了一惊,皱眉低叫:“放开我!” “你宁愿回锁情楼?”平南激动得眼中差点喷出火来。 “你管得着吗?”我生气,大声嚷。 这人突然发什么疯? “你休想!”他低吼,力道大得几乎拗断我的手。大文学 “痛~”我吸气,痛得面色发白。 他一惊,下意识地松开手:“对不起~” 我懒得理他,转身便朝门外走。 膝盖处一麻,身子突然一软,朝后倒进了平南的臂弯。 我又气又急,涨红了脸叫:“沈平南,你想干嘛?” “十七,你别逼我!”平南咬着牙,神情痛苦。 “笃笃笃”敲门声适时响起。 “谁?”平南抱着我迅速地退到椅子上坐好,不耐地扬声喝问。 “客官,热毛巾要不要?” “滚!”平南低叱。 “等一下!”我急忙叫停,转头望着平南:“吃多了油腻的东西,想擦把脸,你不反对吧?” “进来。”平南望了我一眼,改了口。 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单单瘦瘦的店小二。 他手里提着一壶热水,肩上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微垂着头朝我们走来。 “把东西放下,你可以出去了。”平南扶着我的肩,冷冷地阻止他的靠近。 “是。”他扫了我一眼,放下热水,把毛巾搁到架子上,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平南把我靠在椅子上,走过去提起那壶热水,随手把毛巾扔到盆里,再把热水注进去。只听见滋滋一阵轻响,刹那间整个房里已是雾气缭绕。 “什么人?”伴着平南的低喝,模糊间,只看到一条人影跃起。 叮地一声,已有兵刃相接的脆响,紧接着桌椅板凳摔倒的乒乒乓乓之声乱响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哧地一声,有东西破空而来,环跳穴一麻,我倏然跃起,脱口而出:“无情,手下留情!” “这就想伤我?还早着呢!”平南冷哼。 “十七,你还不走?”无情低叱。大文学 “我~”我迟疑未决。 “不准走!”平南清啸一声,忽地跃到半空,解下腰带,随手一挥,忽地如一条长龙向我卷了过来。 “十七!”无情呛啷一声,长剑已出鞘,寒芒暴长,横斩长龙。 我若再不走,这两个人的争斗势必会更加白热化。 “平南,你多保重,后会有期!”我一咬牙,飘然从向窗子扑了过去。 “十七~”平南弃了无情,纵身过来抓我。 “哼,不怕死的就跟!”无情挥剑出击。 平南如果不改变方向,等于把人往她的剑刃上撞,只得半空中扭转身形,脚尖在剑尖上轻点,身子如雁般滑向另一方。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已从他和无情的缝隙里穿了过去,跃出了窗外,飘然落到了地面。 “啊~”见我平空跳了下来,街上一片哗然,人群四散。 “驾!”楼下停着一辆双辕马车,见我跳下来,车夫迅速扬鞭。 我未加思索,弯腰蹿了进去,马儿撒开四蹄飞奔着离开了醉月楼。 车在街上绕了几个弯,停在一个普通的四合院外。 我跳下马车,车夫也不说话,闷声不响,赶着马车离开了。 推开门进入小院,四下无人,一片死寂与刚才大街上的繁华热闹表成鲜明的对比。 我在院子里焦急地等了约半刻钟,无情匆匆赶来。 “你没事吧?”我迎上去。 “一点小伤,死不了!”无情啐了一口血沫,表情冷漠:“姓沈的够狠!” “你受伤了?”我又惊又愧,连忙拉住她查看:“在哪里,我看看?” “不用,你离他们远点就好!”无情皱着眉,退了一步,避开我的碰触,冷冷地批评。 “平南不会伤我。”我呼吸一窒,淡淡地争辩。 “要不是我机灵,差点酿出大祸了!”无情冷哧。 “放心,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去见他了。”我沉默半天,终于做出决定。 就算他要找疏影的麻烦,那也顾不上了,只能暂时忍着。 好在,这半个月,疏影由羽衣替代,就算他再缠着她,也看不出破绽。 只要羽衣坚不吐实,他找不出我,自然就死心了。 只是,半个月后,他真的能死心吗? 想到我一声不响离开洵阳,他在那里坚守了两个月,我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真的?希望你说话算话。”无情瞟了我一眼,显然并不相信。 我笑了笑,没有再做说明。 如果她不相信,我说再多也是白搭。 “你想通了最好。”无情松了一口气,表情和缓了下来。 “他,怎样了?”迟疑了片刻,我还是问了出来。 平南武艺虽高,毕竟猝不及防,况且,无情又岂是弱者? 二虎相争,结果谁能预料? “哼,他击我一掌,我刺他一剑,谁也没有讨到便宜,谁也不吃亏!两个人扯平了!”无情冷笑。 “他受伤了?”我呆住。 以平南的骄傲,在眼皮底下被人把我抢走,还受了伤回去,怎不视为奇耻大辱? 此仇不报,他恨能消吗?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无情瞥了我一眼,捂着胸口进了房。 “我?”我见状,急忙跟了进去:“我有什么事?倒是你,伤得好象不轻,快坐下来,我替你推血过宫吧。” “今天的事情,肯定会传到师傅的耳里,你还是先想好怎么自圆其说吧。”无情推开我,自顾自地开始动手卸掉易容之物:“我的伤不劳你费神,稍稍调息一下就好。” “有什么好想的?到时再见机行事。”我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开始换装。 大不了,再被他吸一次血罗!又不是没被吸过。 况且,今天的他,恐怕对我的血也不感兴趣了。 两个人回到聂府,无情连晚饭也没吃,推说疲倦,便回房休息去了。 望着她纤细而倔强的背影,我猜测她伤得不轻。 只是碍于面子,在我面前不肯表露。 我不禁又愧又悔,早知如此,我不应该让她手下留情,缚住了她的手脚。 还有平南,无情受伤后含愤反噬于他,其势必不可小觑。 不知他的伤势如何? 算了,我管他做什么? 他本人深通医理,普通的刀剑之伤,应该不在话下。更何况,他还是个世子爷,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太医吗? 我又何必替他担心? 可他毕竟是为了我,才被无情所伤。 我如果就此一走了之,会不会太绝情了一点? 道义上,还是应该去看一眼吧? 左思右想,竟还是委决不下。 草草吃了晚饭,早早地进了房休息。 碾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罢了,再七王府一趟,暗中看他一眼,如果他的伤无碍,我就回来。 然后毁掉十七那张面具,让她就此消失于世上。 也算是与过去做个了断! 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那张面具,默默地瞅了半晌,暗暗做了决定:今晚,真的是最后一次使用,以后再也不以十七的面目出现。 我悄悄翻身坐起,掀开床幔一瞧:小翠手里拿着一件刺绣品,倚着床柱睡得正香。 我微微一笑,靠过去,伸指点了她的睡穴,让她趴在床上。 蹑手蹑足地走到门边听了听,外间寂然无声。 很好,那几个大丫头似乎也睡了。 聂府与七王府相隔两条街,我如果快去快去,约有两柱香的时间也就够了。 我放下心来,悄悄地推开窗子,跃了出去,很快地融入月色之中。 172 赌约 平南的房中一片漆黑,我绕过守卫摸到窗下听了一阵,似乎并没有人迹。大文学 心有不甘,又绕到萧云谦的窗下听了一阵,也是一片静寂。 奇怪,这兄弟二人都受了伤,不在房里休息,跑到哪里去了? 难道伤势太重,入宫找太医医治去了? 我无法可想,只得悻悻地打道回府。 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我急忙躲避,刚刚在树丛后藏好,迎面走来两个行色匆匆的护卫,我偷眼一瞧,一个是萧云谦的贴身护卫白鹤,另一个瞧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白鹤兄,究竟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令得王爷受了伤回来?” “做你的事,少打听!”白鹤冷声回答。 “听说昨天飞鹰兄也……哈哈哈~”陌生人的笑声嚣张而得意。 “哼,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出府了。恕白鹤还有事,不再相送!”白鹤冷着脸,拱手施礼。 “哈哈,白鹤兄且回去转告王爷,若是有用到咱们神机营的弟兄之处,只管开口~”语毕,扬长而去。 “呸!什么玩意!”白鹤气得跳脚,狠狠地朝地上啐一口,转身大踏步离开。 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送走了?”飞鹰守在书房外,见白鹤折返,走了过来。 “连云千洛见了老子也得客气三分,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到七王爷府上耀武扬威?”白鹤余怒未息,骂着骂着,不由提高了声音。 “嘘~”飞鹰皱眉喝止:“你小声些,不知道王爷跟世子在说话么?” “妈的,老子不服气!” “你也真是!”飞鹰低叱:“赶明儿办完正事,去收拾他一次就行了,何必跟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大哥你不知道,若是光消遣我也就罢了,偏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你吃了亏……”白鹤涨红了脸争辩。大文学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打开,萧云谦负着手,凛容站在门后:“你们两个吵什么?” “没什么,是属下一时忘形,说话声音高了些。”飞鹰急忙躬身认错。 白鹤这才恨恨地收了声。 “这里不用侍候了,你们都下去吧。”萧云谦皱眉,淡淡地吩咐。 “是!”那两个人应了一声,对望一眼,齐齐退了下去。 萧云谦重又掩上门,进了书房,只余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 从我站的角落,看不到书房里的情形,只能看见一片青色的衣角,想必那条椅子上坐着的就是平南了。 他一直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开口说话,不知是不是伤得太严重的原因? 我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冒然靠上去。 想了想,返身摸进花园,绕到书房后面。 轩窗上,印着两条人影,一坐一站,不是他们二个是谁? 瞅着四下无人,我靠上去,呵口气到窗纸上,轻轻戳破,贴着小孔偷看。 平南侧对着我,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左臂上绑着一条宽约三寸的绸带,松松地吊在脖子上。 我松了一口气,看他的表情,似乎伤得并不严重。 萧云谦负着手,神情严竣,站在平南的身前:“你别傻!她居然可以命令红袖宫四大顶尖杀手之一的无情,可见她的身份,绝对不是她自己所说的那么卑微!” “不是命令,”平南冷声反驳:“是求情。” 咦?这两个人把侍卫遣退,竟然是在讨论我? 看来,沈平南并没有完全摆平萧云谦呢! “哼!命令也好,求情也罢,她一句话,可以让无情留情,还不足以说明问题?”萧云谦又气又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的脑子是干什么的?” “她以前是什么人,我不管。大文学”平南沉默片刻,淡淡地回答。 “好,就算以前的事不管,那么以后呢?你凭什么相信,她会死心塌地对你,为你痛改前非?”萧云谦这话,已近似于咄咄逼人了。 什么叫痛改前非?我还洗心革面哩! 我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我听着,又怒又气又觉得可笑。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审判世人的神?还是监管天下的上帝? “那是我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平南蹙眉。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萧云谦气急败坏,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度:“是我把你带回京城,又是我跟你订下那个赌约,万一你出什么事,让我怎么跟三表姨交待?” 嗬,他倒是对这个表哥的角色挺上瘾的。 平南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管头管脚,不引起反感才怪。 不过,他提到“赌约”,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打赌了吗?我怎么从没听平南说过? “笑话,”果然,平南不耐:“我已成年,何需你负责?” “好,”萧云谦一脸忍耐地看着他:“算我说错了话,你二十六岁,你的人生自己负责,我不多管闲事。”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在洵阳的时候,你分明说过,不论输赢如何,十七都归我娶,是也不是?那你现在这样,算不算犯规?” 象谁在眼前扔了一颗炸弹,我脑子里嗡地一响,顿时遍体生寒。 打赌?迅速在脑子里把所有的事情捋了一遍,一些以前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原来这二个人一直在拿我的感情和归属做赌注? 那么,从认识以来,平南在我面前的种种,都是因为好胜心切,刻意而为? 所以,对萧云谦都爱理不理的沈平南,才会在我的面前变得温顺而憨厚?几乎百依百顺不说,处处围护,事事操心,原来,都是有目的的! 姓萧的说什么来着? 不论输赢如何,我都要嫁萧云谦?是吗? 换言之,该死的沈平南有多高傲,多可恶,多自大?他对我又是多么地不屑一顾? 最可笑的是,为了那个该死的赌约,堂堂世子爷数月来捺着性子,对着一个连多看一眼都嫌烦,娶回家做个妾室都觉得多余的女人,偏偏要强装深情,故做疼宠……这其中的委屈,怕是堆得比山还要高了吧? 所以,那一晚,我以为他是意乱情迷,大吃飞醋才愤而离开。哪知道,他其实是没有办法下手,怕一旦沾惹上了,便会再也无法摆脱,更无法把我推给萧云谦。 哼,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可以任意掌控我的婚姻与感情,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今天她可以借无情的手给你一刀,谁知道明天她会不会亲手再把你推进地狱?平南,我不想你万劫不复!” 书房里,那两兄弟依旧在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可我,已无心再听。 不论沈平南现在对我持着什么态度,又是因为什么而突然改变对我的看法,想要把我占为己有。就凭他曾说过那句“不论输赢,十七都归云谦”他就该死! 强忍着胸中的怒火,悄然离开。 很好,我原本想悄无声息地让江十七在人间蒸发,现在看来,这个结果局对沈平南来说,实在是太平淡无奇了。 他为了赢那场赌约,可以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忍住厌弃之情,卑躬屈膝地讨好我;我如果不让他刻骨铭心地感觉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就太对不起他了,不是吗? 我冷然而笑,脑子里似有万马奔腾,各种思绪飞快地掠过,身体忽冷忽热,胸口闷闷的,似有一把火在烧,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什么人?”暗夜里,侍卫警惕地低喝。 “站住!” “拦住她~” 我闷声不吭,提气飞奔,任身后人潮涌动,呼喝声四起。 我茫无头绪,象节失控的火车头,拼尽全身的力气,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直到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才被迫停了下来。 我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冷硬的英气逼人的脸宠。 奇怪的是,看到他之后,脑中忽然变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统统抽离。 “十七?”平南单手扶着我的肩,又惊又喜地望着我:“你怎么来了?” 我仰着头,呆呆地望着他。 他脸上的欢喜究竟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呢? 我真笨,居然分不出来? “江十七,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还敢来?”飞鹰认出我,新仇旧恨齐发,大声喝叱着,手按向了腰间的长剑。 “飞鹰!”萧云谦闻声赶来,喝退了飞鹰:“走吧,都退下。” 平南环住我的肩,朝他咧唇而笑:“谢了,王爷!” “平南,你好自为之。”萧云谦望了平南一眼,叹了一口气,领着众侍卫倾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十七,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平南伸手轻抚上我的颊。 我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地伸手,握住他的,声音轻得象梦:“平南,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平南微愕:“一直都在七王府啊。” “才怪,”我揪着他的衣摆,表情迷惘:“我到处找不到你。” 从前的那个沈平南,那个曾经让我怦然心动的沈平南,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了…… 173 给我时间 “哦,我跟云,呃,王爷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商量,把我叫到书房去了。大文学”平南歉然地望着我。 是,他们兄弟二个关着门,商量着该怎么分配被他们视为战利品的我。 “你的伤……”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欲言又止。 “没事。”平南抬了抬左胳膊,微微一笑,牵着我朝他的房中走去。 “对不起,”我垂下头,脚步沉重:“都是我害的。” “别傻,”平南的大掌抚上我的发,声音里透着轻松,淡淡地自嘲:“是我自己大意了。你已提醒了我,她是无情,还是没把她放在心上,活该受伤。” 他的确活该。 我不吭声,表情凝重。 “别这样,”平南见我不说话,索性摘了那条绷带,扔到地上:“你瞧见没有?我真的没事。” 我抬眼,默默地凝望着他。 他努力地曲伸着左臂,嘴角却疼得隐隐地抽搐起来。 他装得其实并不象,可是,我为什么偏偏会上当呢? 是我太自信,还是我太盲目? “十七~”平南温热的手抚上我的颊,声音里含着一丝慌乱:“你怎么了?” 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平南~” 本来想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雁过留痕,人过留迹。我走了,当然也得给他留下点什么。要不然,岂不是枉费我们相识一场的缘份? 平南明显一僵,身体瞬间挺得笔直,愣了半天才慢慢地伸出手推开我,声音暗哑低沉:“十七~你坐好……” 隔着薄薄的衣裳,他狂乱而无序的心跳在耳边怦然炸响。 我冷笑,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虽然不爱,却依然会受到异性的吸引,会为她乱了心跳。 “不,”我牵住他的衣角,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你别走。大文学” “我不走,”他低叹,柔声安抚:“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我不要茶~”我任性地低嚷,泪水滑下眼眶。 “十七,”平南伸指托起我的下巴,吃惊地望着我:“你哭了?” 女人,原本就是情感丰富的动物。 她们的眼泪,有很多含义。 欢喜,感动,伤心,愤怒,委屈,怜惜……她们都会哭。 眼泪,可以调节情绪,可以改变处境,可以引起同情,也可以博得怜悯,当然,更能激发男人膨胀的自我,令他们骄傲自大。 所以,对女人而言,很多时候,眼泪其实就是一种武器。 而且,能攻能守,收发由心,最妙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不语,泪眼迷蒙,痴痴地望着他。 他低叹,俯身吻住了我的唇。 我一颤,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江小娅,小不忍则乱大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忍吧! 只是一场戏,眼一闭就过去了! 我努力调匀呼吸,好容易才忍住把他推开的冲动,双手在身侧死死地紧握成拳。 “乖,闭上眼睛。”他低笑,轻声地诱惑我。 我轻蹙眉尖,牙一咬,倏地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他温暖的薄唇轻轻地覆住了我,舌尖传来淡淡的酒香,混合着泪水,咸咸的,涩涩的,微苦中又带着些淡淡的甜…… 他温柔地加深这个吻。他的舌占有我的甜美,与我嬉戏,带着魔力的双手轻颤着抚上我的身躯。 他的呼吸渐渐浓浊,身体的温度极速地飙升,亲吻的力度渐转粗鲁。 我忍不住轻颤,在他柔情似水的细吻,热情如火的侵略下,我情难自禁,呼吸困难,心脏狂跳。我想推开他,可是双手却更紧地抱住他。大文学我想尖叫,被他热情的唇舌吞没了声音…… 也许,他对我并不是全然的无情吧?只是我们相遇在了错误的时空,错误的地点!敌对的身份,更是变成了横在彼此心里的一根刺…… 伴着“乒乓”,“哗啦”两声巨响,椅子侧翻,两人失去重心,狠狠地向地面摔了下去。 平南抱着我,灵活地翻滚了一圈,仰躺在了厚厚的地毡上。 我被动地趴在他的身上,手底下的胸肌坚韧而厚实,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害得我心神恍惚;那紧紧握住我的腰部的大掌烫得仿佛要灼伤我的肌肤。 他的呼吸急促,眼神是那样的专注,狂野又强悍,跟平时冷静淡漠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你没事吧?”他气息不稳,眉尖微蹙,眼睛里含着痛楚。 不对,手底下怎么湿湿的? 抬眼一瞧,才发现我的右掌紧紧地按在他受伤的肩膀处,温热的血潺潺地流出来,浸润了我的掌心。 “啊~”我低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对,对不起。” 他不急不慢地翻身坐了起来,眼角瞄都不瞄一眼伤口,淡淡地微笑:“没事。” “你的药呢?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我努力忽视不断从心底涌出的愧疚感。 不关我的事,谁让他占我便宜? 碰动了伤口,痛死他活该! “你会吗?”他笑觑着我。 “试试看吧。”我不置可否。 他随手拉开抽屉,找了个瓷瓶出来抛到我的手里。 “布条和酒呢?”我拧开盖,闻到淡淡的香气。 “酒在桌下,布条就不用了吧?”他低低一笑:“我怕你把我包成一只大肉粽。” 我横他一眼,探头到抽屉里去瞧,果然找到一叠折得整整齐齐,裁成三寸来宽的雪白绸缎。 “坐好。” 他依言在桌旁坐好,也不说话,只看着我微笑。 我打了盆清水,洗净了手,把灯移过来。 青色的长衫上,左肩部位已被鲜血濡湿成深褐色。 我吓了一跳,流这么多血,可见伤得不轻,他居然若无其事? 不假思索地把手探到他襟下,想解开他的衣襟。 可是,手却不争气,试了几次,只是发抖,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顺利解开他的衣服。 奇怪,男人的身体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解开上衣而已,夏天海边沙滩上,比他暴露得多的男人多如牛毛,我到底在怕什么? “哧~”他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你闭上眼睛啦!”我着恼,把脚一跺,低嚷。 “你没做过这种事,对不对?”他握住我微颤的手,得意地笑。 “当然,我又不是大夫。”我怒声反驳。 “我是指~”他望着我,翘起嘴角,慢吞吞地道:“替男人脱衣服……” “沈平南!”我大喝一声,满脸绯红。 这只色猪,什么时候了,脑子里还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东东? “呵呵,”他放开我,张开双臂,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好,我不说话,你继续~” 不就是脱衣服吗?有什么了不起!他以为我不敢吗? 我冷哼一声,眼一闭,牙一咬,拉着他的前襟,用力一扯,“嘶”地一声响之后,耳边传来平南的暴笑声。 我张开眼睛一瞧,不觉傻了眼。 因为用力过猛,他的衣服被我一撕两半,象两片蔫蔫的酸菜松垮垮地耷拉在腰间,露出穿着短褂的精壮的上半身和肌肉纠结卉起的胳膊。 平南望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十七,你也太粗鲁了吧?” “闭嘴!”我恼羞成怒,取了干净的绸缎沾了酒液狠狠地按在他的伤口上。 “哎哟~”平南倒吸一口冷气,痛得呲牙咧嘴,却依然不忘调侃我:“你想谋杀亲夫啊?” “还敢贫嘴?”我扬起手,作势欲砍:“看来你伤得还不够重!信不信我废了你这条胳膊?” “别~”他轻松扣住我的手腕,一使蛮劲,把我拽到怀里:“真断了一条胳膊,你舍得吗?” 我挣扎着推拒:“还不放开?我可真生气了!” “十七,”平南敛起笑容,定定地俯瞰着我:“你来了,真好。” 我脸一红,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呸,又在胡说八道了不是?” “十七,”他伸出二指嵌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我是真心的~” 哼,真心?他有吗? 我冷笑,推开他缓缓地坐了起来:“别闹了,我替你包好伤口还得回去。” “别走,”平南蹙眉,语气强硬:“留下来。” “留下来?凭什么?以什么身份?”我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字慢慢地问。 萧云谦的妾,他的战利品,还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玩物? 平南被我逼问得呼吸一窒,顿了半天,才慢慢地说:“十七,给我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时间,他又想用这个借口来敷衍我。 可惜,我再也不会上当。 我微微一笑,转了话题:“手伸出来。” “十七,你相信我~”平南还想再说。 “平南,”我淡淡地望着他:“你总是要我给你时间,这次,我请你也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好吗?” “你,要想多久?”平南蹙眉,不情愿地问。 “不多,半个月而已。” 我江小娅想要诱/惑哪个男人,还从没有失过手。对付一个古代的男人,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 “好,我给你半个月。”沉默了片刻,平南爽快地答应。 174 人生如戏 夜色笼罩着寂寂的长街,月色铺呈下来,似华美的银毡。大文学我在月光中穿行,心头似搁着一盆火,又似揣着一块冰,忽冷忽热,无数情绪在脑海里沸腾。 脑子里乱轰轰的,脚底下象踩着棉花,轻飘飘,软绵绵,使不出力气。 我只知道,要把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和耻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想,要怎样才能让他痛,让他感觉那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痛苦和失落? “你还知道回来?”清冷的女音冷蓦地响起。 我抬头,无情从暗影中慢慢地踱了出来,蹙着眉尖,冷冷地望着我。 “当然,除了这里,我没地方可去。”我淡淡地笑。 “哼!”无情冷哧:“怎么,姓沈的胳膊断了,留不住你?” “我若想走,谁留得住?” “那么放心不下,为什么不索性留在王府亲自照顾他,干嘛还要回来?”无情冷然嘲讽。 “放心,我明天还要去看他的。”我微微一笑,上前亲热地搂住她的肩:“不但明天,这半个月的每一天,我都会去。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就算之前他对我没有感情,半个月后,我也要让他离不开我。 “你疯了?”无情倒吸一口冷气,猛然推开我。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冷笑。 太清醒了,痛苦,愤怒,屈辱,不甘……种种情绪,才会如蛇般啃噬我的心灵。 “出什么事了?”无情凑过来,眯着眼睛仔细瞧我的脸色。 “没有,能有什么事?”我神情平静。 我只是决定,谈场风花雪月的恋爱调剂一下枯燥的生活而已,不算出事吧? “不对,一定出事了。”无情拽住我的胳膊,努力盯着我的眼睛。 “如果你的伤没事,那我就更没事了。”我笑着调侃,掩住心底的情绪。 “哼,要不是你求情,凭他还伤不到我。大文学”无情冷哼。 “对不起。”我愧疚地垂下眼帘。 我自己傻不要紧,却连累了姐妹,这是最不可原谅的地方。 “算了,”无情放开我,淡淡地道:“江湖上讨生活,哪有可能不挂彩?也怪我太大意,以为一个王府侍卫,功夫不可能高到哪里去。一时不察,中了一掌,怨不得别人。” “无情,”我望着她,迟疑片刻,还是说明了真相:“事实上,他是逍遥王世子。” “谁?”无情吃惊:“沈平南?” “嗯。” “你怎么知道?”无情蹙眉:“他告诉你的?什么时候?不会是今天晚上吧?你相信了?” “不久之前,我无意间知道的。”我不想多说,简单地一语带过。 “所以,你想攀高枝?”无情挑眉,满脸质疑。 “你觉得我象吗?”我不置可否。 以前或许没有做过,最近半个月,可要努力攀一攀了。 我很想试试,倾我全力,能不能攀上这根高枝? “这可难说,”无情撇唇:“在我看来,不管他是不是世子爷,你都已经陷进去了。” 陷进去了?或许吧~ 到了现在,我也不想再骗自己。 只有努力看清事实,正视现实,我才有可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江小娅索来冷情,对不相干的人,从不关心。 可是,他受伤却令我如此坐卧不安,明知他的生命无碍,依然抛开一切跑去看他,这不是我的作风。 如果,没有付出真心,我或许会哂然一笑,把它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轻松地带过吧。 正因为陷进去了,所以,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刹,我才会如此痛,如此怒,如此惊,如此恨…… 我承认,我看错了沈平南,信错了他,更爱错了他! 错了就错了,没什么大不了! 好在我及时发现,在没有陷得更深之前,我有大把的机会重新来过,不是吗? “是吗?”心中翻江倒海,可面上依然淡淡地:“那就走着瞧吧。大文学” “你们吵架了?”无情越发狐疑。 “别乱猜,又不是小孩子,吵什么吵?”我失笑。 是啊,彼此都不孩子,必需为自己的行为,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承担责任。 无情不悦:“我没瞎。”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十七,你越来越不象你了。” “呵呵,那是因为,我长大了。” “是吗?” “不然,我是假冒的?”我环住她的肩,拥着她往聂府走。 “嗟,你若是假冒的,不必等我,师傅第一个就该看出不对。”无情白了我一眼。 “或许,我是鬼上身也说不定。”我半真半假地玩笑。 “尽胡说八道!”无情捶了我一拳。 “哈哈哈~”我仰头大笑。 多可笑啊,满嘴谎言都信以为真,实话实说,却无人相信! 我伏倒在她的肩头,笑到流出泪来。 “十七,你怎么了?”无情怔怔地看着我。 “你不觉人生真的很好笑吗?似卓别林的喜剧,笑中带泪,欢乐中蕴含了悲伤。”我扶着她的肩,极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真是经典啊! “十七,你在说什么啊?沈平南那家伙,带你去听戏了不成?”无情蹙着眉,满脸莫名其妙。 “嗯,他亲自演了一场戏给我看。”我淡淡地纠正她。 “那些有钱的公子哥,果然是吃饱了撑的。”无情冷冷地批评。 “谁说不是呢?”我微笑着附合,不想再解释太多。 “这种纨绔子弟,少来往为妙。”无情冷声给予忠告。 “嗯,我有分寸。”我点头。 “那你还要去见他?师傅回来,你麻烦大了。”无情乘机说服我。 “不要紧,你会帮我,不是吗?”我微笑,才不担心。 “不关我的事,别扯上我。”无情冷冷地撇清。 “你不会见死不救。”我神情笃定。 “你可以试试看?”无情冷哧。 “半个月而已~”我巴着她撒娇。 “为什么是半个月?”无情敏感地反问。 “还半个月,我的催眠**就功行圆满啊。”察觉失言,我一语带过。 哎,我差点忘了,曼陀罗不知道究竟怎样了? 被沈平南一搅,我的催眠术不知有没有打扣折?甚至前功尽弃? 我得找个时间去问问。 可惜,进了聂府曼陀罗虽有无情替我照看着,我轻松很多。但是有无情寸步不离地跟着,想摆脱掉她,并不容易。 与此同时,我还得抽出时间跟姓沈的周旋。 看来,这半个月,我有得忙了。 “这跟你见姓沈的有什么关系?”无情追问。 “谁说有关系?”我装傻:“本来就是两回事。” “真的?”无情半信半疑。 “走吧,到家了。”我率先进了聂府。 这一夜碾转反侧,难以成眠。 初识时的狼狈,佛堂里鼎力相助,井底下携手逃生,赠铜人教我点穴,离别时的缠绵,栖身破庙时他的愤怒,梅园重逢时他的欢喜,月下林中的甜蜜…… 点点滴滴的往事,历历如昨,一一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胸口似压着一块大石,让我喘不过气,又似长在心口的一根刺,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扉! 沈平南,你真行,让我重重地摔了一跤。 我骂一阵又气一阵再恨一阵,到天亮时才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小姐,快起来,宫里来人了~”不知什么时候,翠儿慌乱地冲了进来,摇醒了睡梦中的我。 “什么事?”我揉着眼睛,茫然地坐了起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宫里来人了。”小翠重复一遍,胡乱地拿了衣服给我披上,慌得手都在抖。 “宫里?”我皱眉。 聂祈寒这么快就打通了路径,让萧云谦相信羽衣是公主了? 不对啊,如果是那样,萧云谦应该会来,我也应该事先听到风声才对。现在这样突然袭击,算怎么回事? “是啊,皇后娘娘的懿旨已经到了,只等小姐出门就宣。所以,我的好小姐,你就别磨蹭了!”翠儿见我不动如山,不由急了起来,恨不能拎我下床。 皇后懿旨? 这么说,要羽衣进宫是周皇后的意思,连萧云谦都不知情罗? 糟糕,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周皇后如此心切?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要羽衣进宫? 若我冒然去了,万一这周皇后要验明正身什么的,不知会不会闯出祸来,坏了聂祈寒的计划? 我瞟一眼翠儿,她搓着手,急得团团转。 这聂祈寒倒也狡猾,羽衣身边的贴身丫头,却是个普通的丫头,完全不懂功夫。平时瞧着虽然伶俐,到底没有见过很多大场面,一听宫里来人,立刻慌了手脚。 不过,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处,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肠子,比较好对付。 “急什么?是她要见我,又不是我想去见她。”我慢条斯理地弄着腰带,柔声吩咐:“去把青儿叫进来。” 现在让无情去通知羽衣,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换回来? 人算不如天算,懿旨连同车驾同时抵达聂府,摆明了不容我拒绝。 看来,她打的正是乘聂祈寒不在京城的机会,混水摸鱼,直接验明正身的主意了。 175 在劫难逃 “聂小姐,请~”传旨太监李公公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我身前,示意我上车。大文学 府中丫环仆役在身后站成一排,一时鸦雀无声。 势在必行,推无可推,我不可能等无情返回,只能先行进宫,再徐图对策了。 “如此,有劳公公了。”我向他福了一福,弯腰搭着他的臂,缓缓地登上了软轿。 “起轿~”随着一声呦喝,一行人鱼贯出了聂府,在晨曦中悄然朝皇宫进发。 在朱雀门前落轿,再换乘了早候在那里的宫内软轿,一路过文华,乾清……等殿,穿过御花园,经过无数门廊,终于进到了处于深宫大内的坤宁宫。 在前庭落了轿,早有两个年约双十的宫装少女迎了上来,曲膝向我行了一礼:“奴婢春花,秋月,见过聂小姐。娘娘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翠儿小姑娘一个,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两位姐姐请在此奉茶休息,稍做等候吧。”见小翠欲跟,其中一个笑盈盈地拦住了她。 “小翠,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我朝小翠点了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皇后的目的是想证明羽衣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万一不是,最多是大失所望,以她的身份,应该也不会为难于我。 所以,我料定此去坤宁宫,应当是有惊无险。 “是。”小翠低应一声,目送我跟着春花秋月入宫。 拐了两道弯,穿过了两个庭院,已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华服宫装中年妇人焦灼地迎了上来----可不正是那日在飞雪崖见过的女人? “见过皇后娘娘……”春花秋月曲膝行礼。 “你就是聂小姐了?”周皇后充耳不闻,一双美目定定地凝在我的脸上,声音既柔且轻,似乎怕吓坏了我:“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孩子呢~” “民女聂羽衣,参见皇后娘娘~”我曲膝向她行了一礼。大文学 “好好~”周皇后上前一步,亲自搀住我的肩,那双保养得宜的柔荑轻轻地抚着我的手:“来了就好~这里也没有外人,一切繁文蓐节能免则免了吧。” 我微微垂下头,做羞窘状,轻轻地答:“多谢娘娘。” “吓坏了吧?”她亲切地拉着我,两个人并着肩缓缓地向精通内走去:“唉,孩子们大了,各忙各的事,这坤宁宫实在冷清得紧。哀家闷得慌,这才不嫌冒昧,把你给请了来。你不会怪哀家吧?” “娘娘说哪里话?得娘娘宠召,是民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小心地选择着字眼,努力回想电视里的情节。 哎,咬文嚼字真的好痛苦! “呵呵~”周皇后轻拍我的手背,笑得一脸慈祥:“哀家一见你这孩子就很喜欢,不如你在宫里多住几天,陪哀家说些体己话吧。” 呃?多住几天? 我无语。 那怎么行?一天我都度日如年,几天下来,怕是不死也要掉几层皮吧? “多谢娘娘厚爱,羽衣感激不尽。”我努力不让焦急的情绪流露出来,婉转设词推托:“可是,家兄近日不在京城,家里乏人照看。若是离家太久,恐有不妥。” “这是在天子脚下,聂小姐只不过离家几天而已,天不会塌下来。”周皇后将脸微微一沉,轻挑眉毛:“莫非嫌哀家老迈罗嗦,不想与哀家说话?” “民女不敢~”我一惊,不敢再多说。 我拷!这就是有皇室人物的通病。 说理说不过人家了,就以势压人。 “这就对了,女孩子乖巧柔顺才可爱。”周皇后展颜而笑:“这样吧,今晚你就在坤宁宫中住下,如何?” 她已经做了决定,我还能如何? “启禀娘娘,民女有个贴身的丫环在宫外候传,不知能否请娘娘开恩,允许她跟我同住?”我苦笑,只得先把翠儿弄到身边来,再做打算。大文学 “也对,初来乍到,身边有自己的丫侍候着,使着也顺手。”周皇后满面春风,笑盈盈地允了。 “谢娘娘。” “春花,把聂小姐的丫头带进来吧。”她转过头吩咐。 “是~”春花应了一声,下去带小翠来坤宁宫。 “聂小姐一路舟车劳顿,颇为辛苦吧?不如先去静怡轩小憩片刻,稍后哀家邀你同游御花园,如何?”周皇后欣慰地看着我离开。 她倒是高兴了,我可怎么办? 这皇宫大内,戒备森严,无情想要混进来,怕是不易。 看来,除了帮我照顾那盆花,别的没办法帮我了。 要想顺利度过这个难关,全靠我的运气和技巧了。 “小姐,”小翠晕乎乎地被带了进来,见了我如蒙大赦,急慌慌地跟在身边,再也不肯离开半步:“皇后娘娘跟你都说了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怎么,皇宫里不漂亮?”我笑觑着她。 “漂亮是漂亮,可实在太大了,我看着害怕。”小翠嗫嚅着低语。 我“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个没出息的丫头!早上还嚷嚷着想进来瞧瞧呢!放心,就算要砍脑袋,也是先砍小姐我的,于你何干?” 一个时辰前还一脸的雀跃,现在就后怕了? “呸呸呸~”小翠急忙低啐几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吉大利!好端端的,你怎么尽说这种触霉头的话?” “什么话触霉头啊?”一把熟悉的男音倏地接过话头。 萧云谦? 这厮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赶进宫来了? 我惊讶地回过,却见他从纱帐后转了出来,轻摇折扇,如临风的玉树,笑容可掬地看着我:“聂小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我暗暗冷笑。 这家伙,设了个套等着我呢? 他虽见过羽衣,羽衣却从未与他正面打过交道。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可以胡乱闯进我们小姐的房里?”小翠吓了一跳,躲到我的身后,揪着我的衣角,却依然不忘自己的职责,麻起胆子,探出头来质问。 她虽忠心,可惜脑子实在太笨。 在这皇宫大内里,一个年轻男子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任意来去,甚至不需人通报,其身份自是非同寻常,哪可能是屑小之辈? “小翠,不得无礼。”我轻声喝止,微微裣衽施了一礼:“请恕羽衣眼拙,不知来的是哪位皇子殿下或王爷?” “聂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呢,这么快就忘了本王?”萧云谦倒也不恼,,慢摇折扇,轻声调侃。 “你是~”我陪着笑脸,假意沉吟。 “你不记得了?”萧云谦挑起眉尖,灿亮的黑眸灼灼地盯着我:“那日小姐在蓉园抚琴,本王曾与令兄妹见过一面。” “蓉园?”我微垂双眸,避开他逼人的视线:“除了逍遥王府的梅园,小女子从未随家兄在外抛头露面过,王爷怕是认错人了吧?” “哎呀,”萧云谦刷地收拢折扇轻敲手心,做恍然状:“对对对,正是梅园。那一日大雪,小姐的琴声可谓天籁之音,足以绕梁三日呢。” 我心中咯噔一响,只怕要糟! 这厮若是提出要我再弹一曲,那可怎么办? 就凭我那点三脚猫的乐器功夫,别说抚琴这种高难度挑战,就算普通的吹笛弄箫,也是拿不起,放不下,没有一样是可以见人的。 萧云谦微眯着桃花眼,似笑非笑地觑着我:“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聂小姐可否答应?” 他都已说了是不情之请,让我还怎么回绝? 我只能硬着头皮道:“王爷请讲。” “今晚母后在坤宁宫中设宴,不知聂小姐可否赏脸弹奏一曲,以助雅兴?” 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倒挺会下绊子呢! 我心中叫苦不迭,微红了颊,垂下头:“只怕民女技拙,有污清听。” “聂小姐过谦了~”萧云谦大悦,朝我拱了拱手:“就这么说定了,本王告辞。” 定不定,都是他说了算,我有反对的权力吗? “呃,小姐,说了半天,他到底是谁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小翠才敢出声相询。 呵呵,那人真是自大,自以为凡是见过他一面的人都不该忘记他,居然连姓名也不曾通报。 虽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我冷笑,嘲弄地道:“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七王爷。” “哈哈~”孰料姓萧的去而复返,忽地挑帘而出,笑盈盈地望着我:“不知传说中本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呃~”我闹了个大红脸,望着他讷讷作声不得。 “对了,这张‘清泉’赠予聂小姐,还望笑纳。”萧云谦轻拍手掌,飞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张古琴,轻轻搁到桌上。 连琴都准备好了,看来,今晚我在劫难逃。 当晚,坤宁宫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宫女们井然有序地来回穿梭着,脸上个个都洋溢着快乐、兴奋和喜悦----想必坤宁宫有好些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这场小型家宴没有设在大厅,却搬到了宽敞的院落里。花香夹着笑语,散发着一种叫做幸福的味道。 176 急中生智 小翠抱着琴,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乱转,被皇宫里的气势与豪华震慑了,大气都不敢喘。大文学 “羽衣,到这里来。”周皇后远远地看到我,孩子气地向我招手,脸上绽着开心的笑容。 哎,她以为找到离散十几年的亲骨肉,殊不知我却是一个冒牌货。 萧云谦坐在她的左手边,望着我淡淡的微笑。 还好,就算出了丑,也不过只有二个观众,不怕。 我定了定神,缓缓地走过去,施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七王爷。” “快快请起,”周皇后牵住我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这里也没外人,就我们几个,无需多礼。”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她的右手边,尽量表现得乖巧柔顺。 “平南这孩子怎么还不来?”周皇后掉转头,笑望着萧云谦。 我心中突地一跳:平南也来? “他有些事,说晚点再来,不必等他,我们开始就是。”萧云谦说着,执起酒壶,亲自斟了三杯酒:“来来来,今日难得一聚,大家当尽欢而散。” “小女子不胜酒力,恐怕不能多饮。”我摆低姿态。 灌醉萧云谦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让他忘记抚琴之事? “不要紧,”周皇后微微一笑:“谦儿尽兴,羽衣随意即可。” “喝酒少了我怎么行?”随着熟悉的豪爽笑声,平南从回廊下倏然而出,大踏步朝这边走来。 “你还敢说?”萧云谦哈哈大笑,起身相迎:“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先罚酒三杯再说话!” “姨娘,”沈平南风一样卷到桌前,笑盈盈地望着周皇后:“你瞧七哥又耍无赖。明里喝不过我,暗地里想方算计我呢。” “平南,你长得这么高了,姨娘都不敢认了呢。大文学”周皇后欢喜地拉着平南的手,左瞧右看,不肯放。 “光长个子有什么用?傻不拉叽的看着添堵。”萧云谦在一旁冷嘲热讽。 “呵呵~”平南装着没听到,笑着从怀里摸了只描金绘彩的檀木盒子出来:“没什么好东西给姨娘,这是我自己做的梨花膏,功能养颜活血,姨娘拿去用着试试看吧,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做。” 又是梨花膏? 他也太没原则了吧?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也送,那个也给! 我心中不快,恨不得立刻把怀里那瓶劳什子膏药给扔到粪坑里去。 “呵呵~”周皇后揭开盒子,取出瓷瓶在手里把玩:“哀家老了,还养什么颜啊?” “谁说的?”平南在萧云谦身边落坐:“姨娘绝世风华,比七年前越发美貌了呢!” “你这孩子,几年不见,跟着你七哥学得油嘴滑舌,倒拿姨娘寻起开心来了?”周皇后笑着嗔怪。 萧云谦似笑非笑地瞅着平南:“他哪里是跟我学的?我可不象他这么没出息,见着到漂亮女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我说真话,难道也错了?”平南喊冤:“得,你们母子二人合起伙来,我可不是你们对手。” “行了,你们兄弟口无遮拦惯了,没的吓坏了羽衣。”周皇后瞥了我一眼,见我沉默不语,忙笑着打圆场。 “这位就是今日的主角,聂府大小姐啊?”平南瞟了我一眼,目光并没在我脸上多做停留,只微微点了点头。 “是啊,平南,这就是聂府小姐聂羽衣了。”周皇后温柔地拍了拍我的手:“他是我的外甥,逍遥王世子,沈平南,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不用拘礼。” “姨娘,”沈平南大刺刺地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笑道:“不用介绍,我认识她。” “呃,”我装做惊讶地瞠大了眼睛,天真地看着他:“原来那日梅园赏雪,沈公子也在的吗?请恕羽衣眼拙,没能认出,真是对不住了。大文学” “这不奇怪,”平南淡淡一笑,似嘲似讽:“当日聂小姐白衣胜雪,一曲飞雪迎春,技惊四座,当真是天仙化人,王公贵族趋之若骛,哪会注意到我?” 白衣胜雪,天仙化人? 哼!那天他不动声色走到一旁,我还真以为他美色当前不动心,其实看得倒挺仔细的嘛! 连她穿什么衣服,弹什么曲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教沈公子笑话了~”我心中气恼,垂下眼帘掩住情绪。 “羽衣,别被他吓住。”萧云谦呵呵一笑:“他啊,嘴硬心软,尤其是对女人最是没辙。” “谦儿~”周皇后微微蹙眉,轻声喝止:“不得唐突了羽儿。” 咦?一会儿功夫,我从聂小姐变成羽衣,又变成羽儿,连升三级呢! “来来来,喝酒!”平南将酒满上。 第一杯酒,我不好推,只得一口饮了,假意掩着唇咳嗽。 “呵呵,聂小姐似乎真的不擅饮酒呢?”萧云谦将扇子一摇,笑睇着我。 “既如此,羽儿以茶代酒,你们兄弟陪哀家多饮几杯吧?”周皇后心疼我,出言替我挡酒。 “才饮一杯而已,姨娘真是偏心~”平南不满。 我拷,难不成他还想拖我下水? 我冷眼觑着他,淡淡地笑,横竖看他不顺眼。 “怕什么,有我陪你!”萧云谦一拍胸脯,豪气万千。 “若只你我二人喝,有什么意思?”平南把酒杯放下。 “你这孩子,”周皇后笑:“哀家难道不是人?” “姨娘是长辈,侄儿哪敢与你斗酒?”平南撇唇:“这酒,是怎样也喝不尽兴的了!” “就你事多!”萧云谦哈哈一笑:“这样吧,羽衣即不能喝酒,不如让她弹奏一曲以助酒兴,如何?” “好啊~”周皇后把头转向我:“他们二兄弟二人都对你的琴技赞不绝口,想必一定是错不了的了,哀家正要洗耳恭听呢!” “雕虫小技,让娘娘见笑了。”我急中生智,悄悄从桌上拈了一颗豌豆捏在手上,望着周皇后盈盈一笑。 小翠听见说要弹琴,捧着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对不起,今天只能让你替我受这一过了。 我以袖遮手,曲指轻弹,瞄准了小翠的环跳穴,豌豆哧地飞了出去。 “哎呀~”小翠低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直直地朝周皇后身上撞了过去。 “小心~”萧云谦低叱一声,蓦地站了起来,抢到了周皇后的身前,大袖一挥,小翠还未回过神来,身子已象颗弹丸弹起几丈高,朝远处的假山落去。 “小翠~”我掩唇低叫,倏地站了起来,袖子一扫,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杯盘碗盏掉了一地。 眼看小翠就要撞个头破血流,“啊~”宫女们惊叫连连,俱皆掩面,不敢再看。 忽地劲风扑面,一条人影已从眼前掠过,捷若飞鸟,似一道紫电划过天际。定睛一瞧,却是平南。 他俯身疾冲,一个弯腰,已捉住了小翠的双足,大喝一声,将她倒提了起来,使了个巧劲朝后抛了出去。 她在空中翻了个斤斗,正好落在了我的身旁。 平南的身子却仍然向前冲,他处变不惊,右掌向下一挥,借力斜窜出丈许,稳稳地站在了假山顶上。 “好~”大家愣了一会,忽地暴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这一下死里逃生,小翠面若死灰,呆呆地捧着琴站在我身后。 “小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急忙提高了声音训斥,拉着她就跪了下去:“羽衣驭下不严,惊了皇后,罪该万死~” 小翠吓得两眼发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只知不停地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关你的事,羽儿何需自责?”周皇后惊魂稍定,见我跪在碎片之中,一脸心疼。 “羽儿该死~”我不肯起身,双手按地,悄悄捏了片碎瓷在手,微一用力,划破手指,鲜血潺潺流出。 “快起来,快起来~”周皇后见我不起来,急忙伸手拉,见我满手的血,吓得失声惊呼:“哎呀,出血了。太医,快传太医~” “小伤,不碍的~”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抿着唇,掩住心底的得意。 哈哈,现在我的手破了,你总不可能再要求我弹琴了吧? “母后休得慌张,”萧云谦见周皇后一脸惊恐,急忙出言安抚:“平南略通医术,这点小伤,他给看看就行了,无需劳动太医。” 平南见点到他的名,躲不过,只得慢慢地走了过来:“让我看看,伤得怎样?” “不用了~”我嗫嚅着,慢慢地把手伸了出去。 平南随意瞧了一眼,道:“破了点皮,上点药,这几日别沾水就没事了。” “那就好。”周皇后松了一口气。 早有宫女拿了干净的布条过来,洗手的洗手,裹伤的裹伤,侍候得周周到到。 弹琴?下辈子再说吧。 宫女虽然很快就收拾掉满地残渣,重新摆上杯盘,但经过这么一闹,大家的兴致显然已经扫了大半。 “羽儿扰了各位的雅兴,抚琴一曲,替各位压惊吧?”我盈盈向下一拜,怯生生地抬眸望向周皇后。 “哎,手都伤成这样,怎么抚琴啊?”周皇后轻声一叹,怜爱地望着我:“你好些休息,日后有的是机会。” “是。”我敛眉入座。 177 温泉水暖 “对了,平南今年二十有六了吧?”不想我尴尬,周皇后把话题转到了平南的身上。大文学 “姨娘记性可真好。”平南啜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又绕回到周皇后脸上。 呃,他那是什么意思? 象是若有所思,又象是洞察所有。 我心一颤,该不会,他刚才全看到了吧? “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也该收心,好好娶一个媳妇,让你娘安心了吧?”周皇后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调侃。 “七哥都没娶,我急什么?”平南望着云谦,把他拉下水。 “我又不会离家出走,母后对我放心得很,不需要另外再吃定心丸了。”萧云谦轻描淡写地把球又踢回去。 “依哀家看啊,你们哥两年纪都老大不小了,谁也别想跑。” “谁让姨娘偏心?漂亮又温顺的女孩,全都指了出去,剩下的可没几个能看了。”平南想蒙混过去。 漂亮又温顺? 哼,他想得倒挺美! “去!”周皇后斜睨着他:“只要你想娶,这么大个京城,还怕找不到又漂亮又温顺的女子?你尽管去挑,看中了来跟姨娘说一声,包你如意。” “此话当真?”平南眼睛一亮,立刻敲实:“可别到时候我开了口,姨娘又舍不得了?” “怎么,你有中意的姑娘?”周皇后秀眉一扬,诧异地看着平南。 平南呵呵一笑,但笑不语。 “既漂亮又温顺的,眼前不就有一个,还需要另外去找吗?”萧云谦嘴角含笑,若有所指地望着我。 我一呆,心脏突突乱跳。 这该死的花孔雀,老毛病又犯了! 什么玩笑不好开,拿羽衣的终身开玩笑? “怎么,你看中了羽儿?”周皇后吃了一惊,目光来回在我和沈平南身上打转。大文学 “云谦~”平南皱眉,尴尬地瞪着萧云谦:“别胡说!” “羽妹妹,依你看来,我们平南表弟,人品如何,配你可使得啊?”萧云谦这厮真可恶,打蛇随棍上,竟缠着我不放了。 “七王爷切勿胡乱取笑,世子爷人中龙凤,羽衣一介平民,又是蒲柳之姿,岂敢高攀?”我裣衽,深深施了一礼,敬谢不敏。 周皇后不说话,美眸不住地来回瞧着我和平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糟糕,瞧她的表情,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阻止,不能害了羽衣。 她暗恋聂祈寒,一心想与他携手相伴一生。 虽然姓聂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是她心之所系。 总好过沈平南这个拿别人的感情和幸福乱开玩笑的家伙。 “羽妹妹不必过谦。你秀外慧中,高贵清华,风致妍然,配平南那是绰绰有余。”萧云谦这厮,也不知打什么主意?似乎真的有意把羽衣跟平南扯到一起去。 “云谦,”平南浓眉深锁,冷冷地低叱:“你喝醉了!” “呵呵,谦儿酒没喝几杯,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周皇后见我满脸通红,急忙打圆场:“时间也不早了,今儿个还是散了吧。” 我松了一口气,急忙站起来敛衽行礼:“恭送娘娘。” 这场家宴,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眼前这一劫总算暂时躲了过去。 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我不出这皇宫,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劫数在等着我? 我在宫里,与无情她们完全失去联系,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姐,歇息去吧。”小翠铺好了床,怯生生地望着我。大文学 “我还不悃,想出去走走。” “小姐,黑灯瞎火的,咱们还是别乱闯吧。”小翠脸都白了。 她今晚等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恐怕直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呢。 “别怕,”我歉然地笑了:“我就在院子里走走。” “那,我也跟着吧。” 红袖宫在京城的眼线,一直都是无情在掌管着。 聂祈寒的野心不小,想必这皇宫大内绝不可能是一块净土,其中一定有红袖宫的人。 皇宫这么大,我又不熟悉地形,想偷偷溜出去,再乘夜摸回来的可能性不大。还是老实在宫里呆着,等无情来找我吧。 八个宫女分两列,挑着红色的宫灯迤逦而来,在廊下停住。 “聂小姐,皇后娘娘有请。”春花向我躬身施了一礼。 “我?”我抬头瞧了一眼天色:“这么晚了,不知娘娘有什么事?” “聂小姐去了就知道了。”春花不肯多说。 “小姐~”小翠吓得小脸煞白,紧紧地揪住我的衣角,簌簌而抖。 “放心,”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安抚:“跟你没关系。” 掉转头,冲春花微微一笑:“姐姐,烦请前面带路。” “聂小姐,请~”几个人依旧成两列,簇拥着我,也皇宫里七弯八拐也不知走了多远,才在一个院落外停了下来。 “羽儿,你来了?”周皇后似已等了多时,迎出来,亲热地挽着我的手。 “不知娘娘深夜相邀,所为何事?”我与她并肩在假山花卉之间穿行。 “好久不曾饮酒了,竟然睡不着。”周皇后携着我的手,温婉地微笑:“这不,想着邀你一块来泡泡温泉。” “泡温泉?”我呆住,全身的血液倏地凝住。 原来,她前面跟我周旋了半天都是虚晃一招,只有晚上这一招才是真刀真枪,刺刀见红的玩意。 “是啊,温泉浴有很多好处,提气凝神,养颜活血,是可以令女人青春永驻的好法宝呢!”周皇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可是,羽儿的手怕是不能见生水呢~”我面有难色。 理由虽牵强,但是能拖则拖啊。 到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一根稻草,我也要抓住不放。 “这个简单!”周皇后笑:“哀家多派几个宫女服侍你就是,保证不让你的手见生水。” 呃,她哪是多派几个有服侍?分明就是多派几双眼睛监视和检查啊! “嘎?”我面色绯红,急忙推辞:“羽儿沐浴,不惯有人在旁服侍的,那多羞人?” “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好怕的?”周皇后抿着唇呵呵直笑:“要不,哀家陪着你一起洗?” 啊?一起洗? 这么说,她连宫女都不信任,想亲自确认? “不,不用了~”这个时候不用看,我肯定已是面无人色了吧? 呜呜,我这是什么命啊? 人家玩转古代,跟绝色美男共浴爱河,甜甜蜜蜜洗鸳鸯沐;到我就只能陪着一个老女人,相对浴红衣? “走吧~”周皇后不由分说,拖了我就走。 没办法,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能豁出去了。 聂祈寒,我不是故意要坏你的事,事到如今,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古代的温泉池子倒也设计巧妙,因着地势,隔成一间间房子。 淡月朦胧,暗香浮动。 氲氤的雾气在宽敞的房间里弥漫开来,重重的帘慕密密地遮住了烛光,一个个隐隐绰绰的身影投映在雪白的纱帐上,引起无数的暇思。 八个宫女分站在池子的四周,目不斜视,仿佛心无旁骛。 我轻叹,只能抛开一切,任她们七手八脚替我轻解罗裳,只着一件紫色的肚兜,缓缓地踏入袅袅白雾之中。 身后,吸气轻叹之声此起彼伏,我却只当没有听到,专心地没入池中,自在悠游地戏起水来。 即来之,则安之。 八个人侍候我一个,这种国宾级的待遇,一辈子也恐怕再难重现了,不好好享受一下,怎对得起我自己? 哗啦一声轻响,一双纤白的柔胰自池底伸出,我破水而出,乌黑的秀发飘散在水面,荡漾开来,似一匹最好的绸缎。 我紧闭着双眸,神色慵懒地浮在温暖的水面上,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谥。 估计这种平静,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吧? “羽儿,可以回去了。”果然,周皇后挑帘而入,站在池边,居高临下望着我,眼中波光流动。 “呀,羽儿一时贪玩,竟让娘娘等候,真是该死!”我假装惶恐。 “有什么关系?”周皇后弯腰,神情紧张地朝我递出手:“来,牵着哀家的手。” 我面上带着羞涩的微笑,缓缓地伸手,握住那双略带颤抖的雪白的柔荑,慢慢地步出了水面…… 我牵着周皇后的手,略带局促地缓缓踏出水面。 “来,快上来。”周皇后紧紧地握住我,纤手凉如秋水。 秋月等四个宫女手持着雪白的绵缎跟在身后,我一上岸,立刻展开绸缎,围成了一道屏障,将我与周皇后围在了中间,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我迟疑片刻,缓缓伸手解开抹胸的带子,最后一件贴身的衣物滑落,雪白的身体在周皇后的面前展露无疑。 “来,小心着凉了。”周皇后颤着嗓子,左手拿着一件粉色的抹胸,右边手递过来一块干爽的白绵布。 我心中疑惑不定,不知她到底确定了还是否定了我的身份?面上却只能装成羞涩,接过绵布胡乱抹干了身体,匆匆穿上衣物。 178 夜访深宫 “平南这孩子心思倒挺细腻的,这梨花膏我用着怪可惜的,不如转送给你吧。大文学”周皇后神色温柔,从黄绸软榻上取了织工精绣的精美服饰,轻轻披到我的肩上,细心系上丝带,一边把那只紫檀木盒子放到我的手上。 “谢娘娘赏赐。”我低头谢恩。 “你试试吧,闻着挺香。”周皇后兴致勃勃。 我心中咯噔一响,暗道要糟! 她这样,是不是暗示要把平南和羽衣送做堆? 推却不过,只得挑了一点抹在颊上,细细抹匀。 清凉丝滑的熟悉感觉迅速在脸上扩散,直透到皮肤里,凉到心底。 “到底年轻,瞧这皮肤,泡过之后粉粉嫩嫩,吹弹得破,说是仙人之姿绝不为过。啧啧!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艳福不浅呢~”周皇后啧啧赞叹,笑得合不拢嘴。 艳不艳福咱们另说,我究竟是不是那该死永福公主,你倒是露出点口风给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我心中焦躁,嘴里只能敷衍:“娘娘休得取笑~羽儿哪敢当这仙人二字?” 而且,这只穿着中衣说话,感觉真的怪异呢! 这周皇后却似未觉,拣了早备好的衣物,一件件侍候我穿上,又牵了我到软榻上坐定,拾起了干净的绵帕,亲自替我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 “娘娘,我自己来。”我骇了一跳,急忙推辞。 “孩子,我来吧~”周皇后颇为坚持。 铜镜里,映出一双浸着慈爱的,略略湿润的眼睛。 我忽地明白过来,身体一阵阵冰冷。 永福公主竟然是无敌? 为什么?为什么聂祈寒要给我和所有的人制造错觉,让大家以为羽衣才是真正的公主? 他处心积虑地把羽衣变成公主,究竟有什么阴谋? “这头发,又黑又软真漂亮呢~”周皇后爱不释手,十指在我的发间穿梭,眼中有泪倏然滑落,滴进发间。大文学她急忙垂头,胡乱捡了一枝簪子插在我的发间。 我被事实的真相惊得目瞪口呆,象被人点了穴道,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任凭她的摆布。 “好了,站起来给哀家瞧瞧?”周皇后终于拉我起来,双双站到铜镜前。 铜镜里,映出一双有八分相似的红颜。 两双酷似的美眸里,一个激动,一个狐疑。 她,会是我这个身体的亲娘吗? “羽儿~”周皇后紧紧地拥我入怀。 “娘娘?”我不习惯她如此激动的拥抱,略略不自在地挣扎。 印象中,我是在奶奶的抚养下长大,不论现代还是古代,妈妈一词对我来说,都十分的陌生。 “咳,”察觉到我的不自在,周皇后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情绪:“哀家越看越喜欢,真希望可以拥有一个象羽儿这么既美貌又有才情的女儿呢!” 我心虚地笑,姿色或许还有几分,可是才情就…… 见我不说话,她微微一笑:“好了,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回到静怡轩,小翠却支持不住,伏在桌上睡了,长长的睫毛上还凝着一颗泪水。 真是个没心机的孩子,发生再大的事,也还是倒头就睡呢! 我轻叹,拖了条薄毯替她盖上。 聂祈寒,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我一丝也摸不透呢? 想上演女版的狸猫换太子? 换掉一个公主,对龙御王朝究竟有多少影响我不得而知。 可不说十几年所冒的风险,花费的精力,单说这十几年的辛苦抚养,精心策划,若只为这样的结局,于他来说,是不是太得不偿失了一点? 而我,究竟要不要认周皇后这个娘亲呢? 如果认,要如何认,才能不连累羽衣,同时还能应付聂祈寒呢? 如果不认,我能否做到将身体与灵魂,完全分割开来呢? 嚓喳一声轻响,枯枝断裂的声音隐隐传来。大文学 “是无情吗?”我此时心神不定,已乱了方寸,脱口而出。 “抱歉,我不是你等的人。”熟悉的笑声,嘲讽地传入耳中。 我尚不及惊愕,眼前一花,一条黑影已掠到身前。 不是别人,竟是去而复返的沈平南。 “世子爷,你深夜至此,意欲何为?”我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望向他。 “聂小姐,”平南定定地望着我,嘴角微扬,挂一抹嘲弄的微笑:“我该称呼你为无忧,还是无敌?” “请恕羽衣愚昧,听不懂世子爷的话?”我退后一步,将身体藏在暗影里,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别装了,再装就不象了。”平南踏前一步,大掌扶上我的肩,高大的身材散发着迫人的气势。 “你我二人孤男寡女,深宵独处,恐有不便,还望世子爷放尊重些。”我沉下脸,拂开他的手,冷冷地顶了回去。 他似笑非笑地斜睇着我,低首,伸出二指捞了两络半干的黑发到鼻间轻嗅,赞道:“真香~” 这狗东西,竟然想占我便宜?刚才在酒宴中装得不理不睬,现在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吧? “滚!”我心中气苦,不假思索,扬手就是一掌朝他脸上掴去。 “未必!”平南伸手,轻松地扣住我的手腕,使蛮力一带,已把我环在怀中,紧紧地圈住我的腰,低声哧笑:“怎么,不装温婉娴淑了?” “放开,不然我要喊人了!”我拼力挣扎,无奈敌不过他的蛮力,又气又怒,低声喝叱。 “快说,”平南俯低了身子,忽地迸出一句:“十七在哪里?” “嘎?”我蓦地停止了挣扎。 他深夜进宫,是要来找我的? “十七在哪里?”平南再问。 “十七?我不认识。”我摇头否认。 他发什么疯?跑到这里来问我要人? “我的耐心可不好,对女人也没有七哥那么温柔,你最好快点说实话,对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可不想动粗。”平南皱眉,扣在我腰间的大掌微一用力,似在上了一道铁箍,顿时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根本不认识,你要我说什么?”我咬牙,抵死不认帐。 “胡说!”平南伸指,轻捏我的下巴,鼻子触到我的脸上:“如果你不认识她,你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梨花膏的香气?” x,他是狗鼻子吗?女人身上擦什么香,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方才沐浴的时候,娘娘赏给我的。”我身子向后仰,竭力躲开他的碰触。 “是吗?”平南冷笑,大掌一伸忽地向我胸前摸来。 “沈平南!”我大惊,提高了声音喝叱。 “这是什么?”电光火石之间,平南已倏然而退,手里高高举着一只白玉瓷瓶,冷冷地望着我。 我拷,他原来还是个神偷?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居然从我贴身的衣物里摸出了那半瓶梨花膏? 事实俱在,我只得沉默以对。 沈平南,你自诩聪明,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怎么认不出来,哼! “十七在哪里?你快点告诉我。”平南神情焦灼:“放心,不管你是红袖宫还是绿袖宫的人,那都是云谦的事,跟我无关,我只要十七的消息。” “你找她做什么?”左右抵赖不过,我反而平静下来,推开他,坐到桌前,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喝着。 “她跟我约好,今天会来见我,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平南皱眉。 看得出,他很着急,正勉强捺住自己的脾气。 “她没来,自然有她的理由,你逼我有何用?”我慢条斯理在啜着茶。 “不对,一定是出事了。”平南反驳。 “你急什么?”我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话虽如此……”说到这里,平南忽地发现不对,狐疑地瞪着我:“你怎么知道?” 呃,说漏嘴了。 我垂首,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应对之策。 “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平南失去耐心,抢走我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翠受惊,倏地张大了眼睛,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平南快若闪电,一缕指风掠过,小翠软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小翠,小翠~”我大惊,抢上去抱住小翠:“沈平南,你把她怎样了?” “放心,睡一觉而已!我还不至于迁怒无辜。”平南不悦地瞪着我:“别管她,把十七的下落告诉我,我立刻走人。” 这人,固执得象头牛,蠢得象头猪。 我蹙眉,把小翠抱到床上,冷冷地望着他:“你回去吧,她不会见你。” “你果然知道!”平南望着我,神情反而平静下来:“告诉我她在哪里,不然,我不会走。” “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很安全,其他恕我无可奉告。” 哎,我现在终于明白,有的时候,外交辞令真的大有妙用。 “她是不是有危险?你们宫主把她关起来了?对不对?” 呃,他的想象力倒挺丰富,可惜全是瞎想。 “世子多虑了,她现在很好,时候到了,自然会出去见你。”我叹气,一个头两个大。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周皇后会把我带进宫来。 不然,我预先拟好一套说词,现在少了许多口舌。 179 孤男寡女 “出来见我?”平南立刻抓住了我的语病,眼睛一眯:“从哪里出来?” 呃,言多必失,多说多错。大文学 “世子真想知道?” “是。” “不后悔?” “绝不。” “好吧,”我叹一口气:“她病了。” 问问问,一直问,问得我心烦,索性让他死了心! “病了?”平南怔了一下,皱眉:“不可能,昨天分手的时候明明还好好,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突然病得出不了门?” “世子爷以为她是什么病?”我冷笑。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平南不耐烦。 “世子爷以为,十七为什么叫十七?”我望着他,表情严肃。 “这跟她的病有什么关系?”平南皱眉。 “关系可大了。”我幽幽一叹。 “什么关系?”平南一脸狐疑。 我哪知道有什么关系?这不正在胡诌着呢吗? 我曲指敲着桌面,沉吟未觉。 究竟要怎样说,才可以一劳永逸,使他不再纠缠着我,又替半个月后我成功脱身做好铺垫,然后还让他痛不欲生呢? “哼,想不出理由,现编呢吧?”平南冷哼。 “算了,还是不说了。”被他看穿诡计,我脸一红,冷冷地道:“我怕你承受不了事实的真相。” “别绕圈子了!”平南终于失去耐心,转身向门外走:“我去请七哥来,或许在他面前,你比较容易说实话。” “其实,并不是因为兄弟姐妹众多,排行十七,也不是在众师姐妹中武功排名十七……”我缓缓地开了口。 “那是为什么?”平南顿住身形,回过头来。大文学 “是因为,她命中注定活不到十八岁。”我叹气,宣布事实。 这不算说谎,无敌已死于非命,代替她活下来的是我,江小娅。 “胡说!”平南怔了一下,低叱:“哪有人取名的时候就预知了死亡?” “是真的。”我坐下来,脑子里回忆看过的小说里的狗血情节:“她自小体弱多病,有一个游方道士替她算过命,断言她活不过十七岁。事实上,这些年来,她也一直灾难不断,好几次都是从鬼门关里把命捡回来的。” “哼,我瞧她倒是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就不错了!”平南冷笑。 “哎,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她发病的时候的样子。”我垂眸,掩去心底的情绪。 “发病?”平南蹙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忽地变了,问:“你的意思是,她有宿疾,会定期发作吗?”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了。”我点头,顺着他的话扯下去。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概是什么意思?” “就是发作的时间不是固定的日期,而是越来越频繁。” “以前多久发作一次?发作时都是什么症状?”平南逼问。 呃,这个可要小心作答,他是个大夫,而且貌似离蒙古还很远。 万一说错话,被他逮到小辫子,可就不好了。 “说!”平南大喝一声。 “呃,”我急中生智,忽地想起我上次在他面前吐过一次血:“一般是吐血,然后昏迷。昏迷的时间可长可短,端看她的身边有没有人,有什么人。” 这话真真假假,他曾替我把过脉,估计没有找到吐血的原因。 平南的脸色黯沉,沉默了片刻问:“明知道身体不适,她难道没有求医问药,设法医治吗?” “怎么没有?事实上,为了保命,师傅从小就给十七服用不同的毒物。大文学说是以毒攻毒,时间长了,各种毒性混合,集中发作,师傅说神仙也救不回了。” “以毒攻毒?”平南蹙眉,目光如炬:“什么毒?” “说是把十七种毒物按一定的比例和顺序混合了,定时服用。”突然想起碧血剑里的五毒教,我灵机一动,临时把五毒改成十七毒。 我一边说,一边偷瞧他的脸色。 “哪十七种毒物?”平南面色一变。 咦,瞧他的脸色,好象古代还真的有这种制毒的方法? 平南竟没有斥责我胡说八道? 我心中暗喜,叹了口气,摊开双手:“种类太多,我又不是大夫,哪记得清楚?” 没办法,我对中药不在行,一时上哪里捏十七种毒草毒花的名字出来? 我倒是想说鹤顶红,砒霜来着,又怕这个朝代根本没有这玩意,或者虽然有,名字却不相同,反而弄巧成拙。 “拣记得的说几样就行了。”平南放缓了语气。 “蝎子,蜘蛛,蛇,蜈蚣,断肠草……”我扳着手指小心计算。 “断肠草?”平南忽地打断我。 “可能我记错了,是噬心草也说不定。”我急忙改口。 “她,还好吗?”平南沉默,忽地改了问题。 我眨了眨眼睛,反问:“承受那么大的痛苦,你说好不好?” “上一次发作跟这一次好象只有几天?”平南忽地又绕了回来,双目灼灼地望着我:“这么频繁地发作,她是怎么撑过来的?况且,还要执行组织中的任务。据我所知,红袖宫主似乎没有养闲人的爱好?” 只有几天吗? 说谎果然不是人干的活。 顾头不顾尾,只想着诳他相信,倒没有想过有这么大的漏洞。 “呃,那倒不是。”我硬着头皮圆谎:“这次之所以这么快发作,那是因为……” 说到这里,我停下来,迅速地思索着站得住脚的借口。 既要有可信度,还要他亲眼目睹,这个理由,有点难度。 “因为什么?”可惜,平南不打算给我喘息的时间。 “因为曼陀罗被劫,她错过了服药的时辰,才导至了病情加剧。”无意中目光一转,瞥到几上插着一瓶红艳艳的梅花,我眼睛一亮,说话立刻顺溜了起来。 哈哈,我真是天才! 曼陀罗本就深具毒性,平南又亲眼见到我对它那么紧张,而且,因为他,我还错过时辰,到现在都不知道催眠术是否受损? 这下子,可算是有理有据,他想不信都难了! 怎样,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姓沈的有点良心,还知道一点羞耻,就不应该再缠着我追问下去了吧? “曼陀罗是十七的药引吗?”平南摒住了呼吸问。 “是啊,十七本来已经绝望。可几个月前在洵阳,无意间发现了那本曼陀罗,师傅说或许可以救她一命。写了一个方子,要她日日以血育曼陀罗,取汁液为药引。只是因曼陀罗本身具有剧毒,一旦弄得不好,就会破坏十七体内毒素的平衡。因此再三警告,此法甚为凶险,不能错过时辰。” 我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竟有些欲罢不能了。 “你是说,那夜十七无故吐血,是因为错过了服用曼陀罗的时间吗?”平南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是,所以她发病的时间提前了。而且,我估计……”我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估计什么? “我估计后果远不止于此,”我心中大呼痛快,忍不住在他心里再捅上一刀:“半个月后,就是十七的十八岁生日。原本以为她一定能撑过去,没想到……哎~” 平南瞪着我,一句话也不说,不知想些什么? “你不知道,自从得到曼陀罗之后,十七的病大有起色,接连数个月都很正常。大家都替她欢喜,没想到……”我长吁短叹。 “别说了!”平南忽地暴喝一声。 我吓了一跳,讷讷地住了嘴。 不说就不说,干嘛发火啊? “什么人?”他的喝声,终于惊动了院外的侍卫,立刻有人喝问。 “糟糕,你还不快走?”我急忙催促平南离开。 皇宫大内,孤男寡女深宵独处一室,若是被人瞧见,羽衣怕是想不嫁平南都不行了! “怕是来不及了,”平南淡淡地睨了我一眼:“不要小瞧了大内侍卫,此时出去,被撞个正着反为不美。”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说词,只在顷刻之间,呼喝四起,灯火通明,杂沓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朝静怡轩传来。 “聂小姐~”宫女已在门外轻叩房门:“你还好吗?” “快,藏到床下去。”我大急,推着他便朝床边走去。 平南不动如山,冷着脸睨着我:“堂堂大男人,岂可藏于女人床底?” “不然,”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脱口讽刺:“世子爷难道想睡到床上去?” 平南脸上肌肉抽搐,神情古怪地望着我。 我这才省起,这话大大的不妥。面上一红,跺脚道:“哎呀,你倒是快点找个地方藏起来啊!” 平南瞧了我一眼,不但不躲,反而掀开维幕,朝大门走去。 “大爷,算我怕了你了!”我冲上去,一把拖住他的手,把他拖进来,按在桌前坐定:“你什么话也不用说,坐在这里就好,外面的侍卫我去解决。” “聂小姐?”敲门声愈急。 “什么人?”在平南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我拨下头上的发簪,边走边扔,顺手解开外衣,半掩着衣襟,匆匆去应门。 “有刺客进入坤宁宫,恐其蹿入静怡轩,惊扰了小姐,请聂小姐开门,容属下进去一搜。”侍卫在门外高嚷。 180 越描越黑 我故意把衣扣错扣一颗,提高了声音应:“房里只有我跟丫环,再无旁人。大文学” “请聂小姐开门~”见我不开门,侍卫不肯离去。 “多谢官爷关心,民女已自行查看了一遍,自认安全无虞。如此深夜时分,若任男子出入闺房,恐有不便,还请官爷原谅。”我背靠着房门,坚持不放他们进入。 双方隔着一道门僵持不下。 最可恶的是平南,这厮竟然端着一杯清茶,悠然自得地看着我左支右拙地应付。 外面突然静寂一片,我心中诧异,偷偷掀开窗帘朝外偷看。 “参见娘娘~”热闹的谨见声之后,呼拉拉,门外跪了一地。 呃,周皇后过来了。 也对,静怡轩与坤宁宫本就只有一墙之隔,她心疼女儿,来得这么快,自然不奇怪。 呃,明知道她可能是这个身体的母亲,我却始终没有办法把她当成妈妈。 心理有一种怪异的亲昵感,可感情上却很排斥。 况且,承认这个妈妈,意味着突然多了一大票亲人,而我,习惯了独来独往,心无挂碍。 “羽儿,你没事吧?是哀家。”周皇后在门外柔声轻唤。 “参见娘娘。”我无奈,只得开了门,盈盈拜了下去。 “快起来,快起来!阿弥陀佛,没事就好!”周皇后急忙弯腰掺扶我起来,见我安全无恙,长出了一口气:“来,随哀家到坤宁宫去,这里交给侍卫细细搜寻,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呃,这周皇后只怕也是惊吓过度,乱了方寸。 我一个平民百姓,又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既使再不懂规矩,借我个脑袋也不敢住到坤宁宫去啊? “多谢娘娘关心。”我垂目,不肯起身。大文学 “刺客是谁瞧见了?”周皇后没法,只得回头询问。 “启禀娘娘,属下巡查到此,突然听到聂小姐房里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却并未见到其人。”一个侍卫越众而出,跪地禀报。 “胡说!”我张大了眼睛,一脸惶恐,泫然欲泣:“房里只我和丫环翠儿,怎么可能会有男子?你妄听妄言不要紧,却无端毁我清誉,我,我……” “可能有刺客乘小姐熟睡之机,潜入房内也未可知……”那侍卫见我哭得梨花带雨,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你可看清了,确实有男子出入?”周皇后心疼万分,急忙搂我入怀。 事关我的名誉,他若一口咬定看见了,万一到时搜不到刺客,他小命不保;但事情闹得如此大,他若说没有听到,责任却也不小。 “呃~奴才……”侍卫垂着头,陷入两难,冷汗滴下额头。 “对了,小翠呢?怎么不出来?”周皇后把脸转向我。 动静这么大,就算死人也会惊醒,她一个小小丫环,却一直躲在房里不露面,任凭小姐来支应,的的确确大违常理,不怪周皇后起疑心。 “小翠受了惊吓,睡前,我让她服了些药物,不到明日午时不会醒。”情急之下,我胡乱捏了个理由。 “这样吧,秋月和春花二人进去细细瞧一遍,不可漏了任何一个角落。”不愧是皇后,她沉吟片刻,很快做了决定。 男子进去会损我清誉,但进去几个宫女,我却无话可说,只得闭紧了嘴巴,祈求平南可以放弃那该死的自尊心,给我好好地藏得连一根头发都不见。 “是。”春花和秋月领命,推门而入。 一时之间,偌大的静怡轩安静得连针掉到地面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娘娘,房里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一刻钟后,春花和秋月返回报告。大文学 还好,平南在最后一刻,还是放弃了他该死的坚持,把自己藏了起来! “嗯,你们都听到了?”周皇后凝着脸冷冷地道:“以后说话做事说话都小心些,切不可捕风捉影!这里没什么事了,都下去吧!” “是!”众侍卫领命,如潮水般退退干干净净。 “闹了这一会,睡不着了吧?哀家陪你说说话吧。”周皇后却不即刻离开,携了我的手,入房。 我心中忐忑,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进来。 这卧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要将一个七尺男儿藏得密不透风,其实还真有点难度。平南那厮,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周皇后挽着我的臂,穿过厅堂,未做停留,直接推门进入内室。 沈平南大马金刀端坐在桌前,见我们进来,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地站起来行了一礼:“惊了姨娘的清梦,甥儿该死。” 我瞠目,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平南,”周皇后却比我镇静得多,只微微愣了一下,便恢复了常态,蹙起了秀气的眉尖,柔声责备:“有什么要紧事非要深夜拜访?等到明儿个天亮不可以么?” “晚间多饮了几杯,甥儿回去后才发现,竟然把娘给我的玉佩遗失在御花园里,这才匆匆折返回来寻找。找到后,路过静怡轩,见聂小姐房里犹有灯光,忍不住跟她说了几句话,谁知却被侍卫听到,怕损了她的清誉,只得暂时避开,谁知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更惊了姨娘,真是甥儿的罪过了。” 他这一翻话娓娓道来,初听似乎有理,然而细一推敲,却漏洞百出。 玉佩遗失云云,一听便是谎话。 坤宁宫内的御花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黑灯瞎火的他到哪里找一块小小的玉佩? 当初为了图方便,又替我省麻烦,周皇后把我安排在静怡轩,这个院子处在坤宁宫的后庭。如若出宫应该反其道而行,除非撞坏了脑子才往这边走。 说见到灯光才进入,可我现在明明衣衫不整,发丝散乱,一副熟睡才醒的模样。 试想一下,一对孤男寡女,若是以此面目深宵对谈,是何等诡异的状况? 他说怕损我的清誉才避而不出,那他当初何必进来? “哦,羽儿,是这样的吗?”周皇后听后,未置可否,一双美目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觑着我。 平南神情平淡,冷静地啜了一口茶,我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不会说谎就不要说,我自然会想办法圆谎。 现在好了,他抢先开口解释,我难道还可以推翻他的,再想一套说词?那样,岂不更是乱上添乱? “是。”我无法可施,只得微微点了点头,加了一句:“其实也没说什么,世子爷只隔着窗子向我问了一声好。” 话一出口,周皇后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哦?只是问了句好么?” 我猛然醒悟,臊得双颊通红。 糟糕:我怎么也跟着他乱了方寸? 隔着窗子问好,他又怎么可能在我房里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这下好了,欲盖弥彰,倒显得做贼心虚了。 “娘娘~”我轻摇她的衣角,眼中流露出求恕的目光。 “呵呵~”周皇后撑着额,望着我愉悦地笑了起来:“好了,平南,时候也不早了,今儿个还是先回去。你们就算有再多的体己话,也留待明天再说吧。” “娘娘~不是这样的……”我深感无力,弱弱地分辩 我倒,她这是什么意思? 好好的,倒弄得好象我跟平南一见钟情,深夜私会? “记住了,宫里人多嘴杂,下次再来,还是先禀明了哀家,再见也不迟。”周皇后哪里肯听? “是,姨娘教训得是,甥儿告退。”平南躬身行礼,扬长而去。 我拷,这家伙竟看都不看我一眼,扔了这么个烂摊子给我? “羽儿,告诉哀家,”平南一走,周皇后握了我的手,微微一笑:“你觉得平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岂止不怎么样?简直是大大的不好。 可惜,嘴里却万万不能这么说。 我只能垂下头,低低地答:“世子爷是少年英侠,国之栋梁。” 呃,他离家七年,四海为家,“国之栋梁”云云,完全是屁话。 相信周皇后不会听不出来吧? “哀家不要听这些场面话。”果然,周皇后没打算放过我。 “说实话,”我避无可避,只得抬起头,淡淡地答:“我与世子爷可谓萍水相逢,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印象。” 羽衣啊羽衣,我已尽了全力,至于你的终身,已经不在我的能力控制范围之内,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样啊,哀家知道了。”周皇后似乎有些失望,但她终究没有再追问,点了点头,转了话题:“这静怡轩,还住得惯吗?” “比羽儿家舒服多了。”她终于不再绕着平南打转,我也松了口气,轻松应对。 “小翠这丫头虽然纯良,”大约是看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翠,周皇后皱了皱眉:“却也未免太老实了些,要不要哀家替你换个伶俐些的侍候着?” 呃,要伶俐的还不容易?纯良却太难得了。 “谢娘娘关心,”我福了一福,婉转推辞:“小翠从小就跟着我,早已习惯了有她在身边。她只是没见过大场面,被宫中的气派吓得乱了方寸罢了,其实平日也还机灵的。” 181 谎言和情网 “嗯,难得你念旧又肯体恤下人,跟着你是她的福气。大文学”周皇后点了点头,颇为赞许。 两个人又不着边际地说了些闲话,周皇后终于悃了,放过我,心满意足地回了她的坤宁宫。 一场风波总算是消于无形,自那晚后,平南也没再进宫。 我苦熬了三天,借口兄长离家,家里无人照看为由再三请辞,周皇后见留我不住,只得放我出宫,赐了无数绫罗绸缎,花粉胭脂兼珠钗首饰自不必说。 “嗬,宫中可好玩?”无情斜睨着我,淡淡地调侃。 “还好,”我点点头,不无得意:“有惊无险,平安渡过。对了,羽衣她那边怎样?萧云谦没有去骚扰她吧?” “怎么,你还记得有个羽衣?”无情冷哧。 “哎呀,这个互换身份是大家的决定,接旨进宫是意料之外,谁也不想啊。”我笑嘻嘻地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 “你倒是撇得干净,”无情冷笑:“合着,这倒成了我们的错了?” “都是自家姐妹,哪有谁对谁错?无非是风雨同舟,共同进退而已。”我打着哈哈。 “好一个风雨同舟,共同进退!”无情冷笑:“说得比唱得好听,羽衣可被你害苦了!” “怎么,萧云谦占了她的便宜?”我吓了一跳。 不会吧?就算从周皇后那里听说我是永福,排除了疏影是他妹妹的可能性。以他的身份,也不会这么着急上火地对羽衣下手啊? 毕竟,他这个人自命风流,讲究格调与风情。 霸王硬上弓这种事情,他应该做不出来。 再说了,羽衣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为红袖宫的杀手,训练有素,对男人自有她的一套,灌点迷汤再全身而退,应该不难办到。 “姓萧的倒没有找她的麻烦,却是姓沈的,也不知吃错什么药,天天去缠她?”无情斜睇着我,话中有话。 “平南?”我皱眉。 这人还不死心? 我说怎么不见踪影,原来是转移目标,改从羽衣身上下手了。大文学 “在锁情楼住了几个月,你的媚术见长啊。我看那小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连自个姓什么都忘了。”无情冷嘲热讽。 “嘿嘿~”我苦笑。 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那家伙,接近我完全是为了赢那个赌注呢! 那天在皇后听我这么胡说一通,心怀愧疚,终于良心发现,想要弥补? “羽衣她,没跟平南说什么吧?” “还能怎么办?只好说你病了,没办法出门。”无情没好气地瞪我:“所以,再见到平南记得套好口风,别露了马脚。” “对不起,我会补偿她。”我松了一口气。 还好,大家的想法总算不谋而和。 “你跟平南究竟说了些什么?”无情半是好奇,半是试探地问。 “无情,我不想骗你,可是有些事情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所以,你给我点时间,我整理好了,再告诉你,好吗?” “行了,你们之间的烂帐,我不管。”无情见我不肯多说,淡淡地道:“不过,不要连累羽衣,你自己解决他。” “明天再说吧。”我打了个呵欠,倒进柔软的棉被。 我可不敢小瞧平南。 虽然恨他,却不能不承认,这个男人还是有点脑筋的。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公式,用在他的身上显然并不合适。 他的逻辑思维能力绝对不比我弱。 羽衣前脚出宫,后脚十七就露面,现在他虽然没有感觉,但日后我消失之后,他仔细回想,自然不难看出破绽。 这一仗,我想赢得漂漂亮亮,不得不小心谨慎,不给他可乘之机。 “别说我没提醒你,师傅后天可就回京了。你最好把握时间,在他回来之前解决好,不要让师傅看出异样,揪到你的小辫子。大文学”无情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出。 解决?我也想。 可惜,这蓬感情的乱草,究竟要如何才能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地彻底从我心里除掉,到现在我还茫无头绪。 “唉~”拥紧了被子,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坠入混乱的梦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便醒了过来。 站在窗前呆了半晌,叹了口气,披了件大氅,悄然推门而出,身后一行轻浅的足迹很快被大雪掩没。 偌大的七王府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纷纷扬扬的雪花,替连绵的屋宇勾勒着浅灰的剪影,朦胧中透着些凄清。 平南房门紧闭,轩窗半掩,北风呼呼地刮着,掩盖了我的足音。 隔着窗子,我默默地凝望着沉睡中的平南。 如果没有欺骗,既使只是这样看着他,也会是一种幸福吧? 象是感应到我的目光,平南忽地翻身坐了起来:“谁在外面?” 伴着低沉冷厉的轻叱,他凌厉的目光闪电般掠了过来。 我没有吭声,也没有退缩,更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是谁说过的?当一个人刚刚从睡眠中清醒过来,那一刻的情绪是最真实的。 防备,冷漠,惊讶,狂喜……几种情绪快若闪电般地在他的眼中闪过。 平南跳起来,风一般卷到了窗子下。怕我逃跑,他伸出手,穿过窗隙,却在与我相差毫厘的距离停住了。 仿佛怕吓到我,又象是有些不敢置信:“十七?”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偏头,俏皮地眨着眼睛。 “十七!”他整个上半身探出窗外,蓦地捉住了我的手:“真的是你?”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我微微蹙眉,保持微笑。 他的力气好大,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该死,你的手这么凉!”平南低咒,双手用力,把我从窗子外直接拎了进来,紧紧地拥在怀里。 “平南~”我脸红,轻轻挣扎。 他还穿着中衣呢,这样抱在一起,实在太诡异。 “下这么大雪,你干嘛到处乱跑?”平南恍若未觉,蹙着眉毛,低头替我裹紧了大氅。 “我没有乱跑。”我失笑,为他的紧张。 看来,在宫中的那一套说词,他至少相信了一半。 “你还笑?”平南瞪我一眼:“病了,看谁理你?” “所以啊,”我挑起眉梢,得意地斜睨着他:“我多乖,知道你会碎碎念,主动投案自首……” “十七~”平南猝然抱紧了我,低头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 “平南……”我下意识地挣扎。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平南嗓音轻颤,沙哑地低语。 我愣住,被他语中浓浓的痛苦震憾。 轻如蝶翼的吻如雨点般落在了我的眉峰,眼睛,鼻尖……最后锁住了我的双唇,热烈而碾转地吻里清楚地传达了浅浅的责备,淡淡的忧心,深深的思念,浓浓的挚爱…… 我心中百转千回,在他温柔的抚触下,渐转温顺,如一只小猫般蜷伏在他的胸膛,双手自有意识地紧紧圈住他的腰。 他为了一个赌约,编织了美丽的谎言接近我。 而我,为了报复,铺了一张华丽的情网去套牢他。 可是,现在,陷进情网苦苦挣扎的,似乎已不仅仅只有他一个? 这一刻,我陷入迷惘,突然不想再坚持下去。我好累,好想拥有现在这份转瞬即逝的,虚假的幸福…… “平南,平南……”怦地一声,房门大开,萧云谦不请自入,打破一室的旖旎风光。 我吓了一跳,迅速推开平南,坐直了身体。 “云谦!”平南极为恼火:“你不会敲门吗?” “呃~”萧云谦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道:“什么时候起,本王进侍卫的房门还需要敲门了?” “你~”平南气结,狠狠地瞪着萧云谦。 “十七来了?”萧云谦才不怕他,笑眯眯地望着我:“今天来得可真早。” “今天雪大,想着王爷府上的梅花,所以来得早了些。”我微微一笑,迅速调整了心态。 “是吗?”萧云谦不怕死地继续讽刺:“本王府中的梅花什么时候开到雅思院来了?” “行了,王爷这么早找属下,有何贵干?”平南拧眉,冷冷地打断他。 目中寒光凛冽,暗含警告。 “京西云湾村的血案有进展了,十七在正好,你们即刻起程去调查一下吧。”萧云谦望了我一眼,表情转为严肃。 云湾村?这个地名怎么这么熟? “你指的是五年前,云湾村那桩一家十五口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惨案?”平南耸然动容。 “什么灭门案?”我插言。 “你有印象就最好,也省得我多费口舌。” “有什么新进展?”平南蹙眉。 “说是云府当年失踪的那个孩子回来了,有人见到她在坟前烧纸。”萧云谦递过一个案卷,顺便回答我的疑问:“时间紧迫,你们速速起程,赶在她离开前到达云湾村。十七有什么不明白的到路上再跟平南讨论。” “知道了,”平南点头,表情冷厉:“你可以走了。” “行,”萧云谦轻咳一声,上下打量了平南一眼,嘻嘻一笑:“你慢慢穿衣服,别着凉了。” “滚~”平南终于暴发,抬脚一踢,一张圆凳咻地飞了出去。 “哈哈哈~”萧云谦早有准备,闪身避开,大笑着扬长而去。 “哧~”我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谁让他假扮侍卫来着? 现在有口难言,被萧云谦以势压住,受气活该! 182 挥剑断情 “坏丫头,”平南又气又想笑,作势欲掐我的腰:“看我出糗,你很开心?” “不是说要赶快上路?”我急忙从架上取了他的衣服扔过去:“别闹了,我们赶快出发吧。大文学” 平南接过衣服,利索地穿上:“这么冷的天,你就别去了。” “废话,刚才王爷不是说了,让我们一起去?”我横他一眼,从墙上摘下他的长剑:“要不要带上家伙?” 灭门血案呢,听起来有些恐怖,还是带着兵器,以防万一的好。 既然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官府会找,强盗自然也不会放过。 说不定,双方人马刚好碰个正着。 “怎么,你很想跟人打一架?”平南斜着眼睛看我。 “哈哈,以防万一嘛~”我打个哈哈,漫不经心地呛地一声拔剑出鞘,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刹时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不用了,”平南还剑入鞘,把它重新挂到墙上:“拿刀带剑的去,还没到村口,证人就跑了。” “真是好剑。”我脱口赞叹。 这么快就收起来,真是小气。 “你喜欢?”他看我一眼。 “谁不喜欢?”我心痒难耐,很想试试,它是不是传说中那种吹发立断的神兵利器? “女孩子舞刀弄剑的,不雅。”平南淡淡地取笑。 “得了,让我拿绣花针才真的不雅。”我撇唇。 “呵呵~”平南开心地笑了:“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走吧,”我返身朝外走:“再迟,说不定证人离开了。” “十七,”平南从身后追上来,握住我的腕:“你真的没关系?” “奇怪,”我回过头,惊讶地望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 “不是说病了?”平南迟疑地看着我。 “谁说的?”我反问。 “这几天你去哪了?”平南紧紧地盯着我。大文学 “呵呵,”我微笑,答得滴水不漏:“这几天我不在京里。” “可是,疏影和羽衣都说你病了。”平南举证。 “那是因为你总缠着她们,烦了,自然就胡乱扯了个理由应付罗。”我勾起他的臂,把他往门外拉:“所以啊,下次我若是再消失,记得乖乖等我回来,别再去烦她们,ok?” “这么说,你还要离京?”平南低低地问。 “是啊,”我怔了一下,答:“你也知道,我身不由己嘛。” “什么时候?”平南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问。 “什么什么时候?”我装傻。 “下次离京,是什么时候?”平南再问。 “呃,这我哪知道?”我打太极。 “大概估计一下看看?”平南搂住了我的腰。 “干嘛,你也想跟着去?”我不答反问。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让我跟?”平南的手加了几分力道。 “呃,难不成你要帮我杀人?”我打着哈哈,勉强露了个笑容。 “十七~”平南蹙眉,不满地停下了脚步。 “哎呀,”我踮起脚尖,伸指抚平他的眉毛:“别老皱眉,容易老。” “只要你别玩失踪,我愿以足。”平南捉住我的手,深深地望着我。 “呵呵~”我垂下眼帘。 失踪是肯定不会的,你放心。 永远的,彻底的从这世上消失,才是我的目标。 “答应我,不管去哪里,都要告诉我?”平南想得到我的保证。 “再说吧。”我含糊地应一声。 “十七~”平南还想再说。 “哇,好冷,”我挣脱他的手,远远地跑开,伸出手捧着脸吸气:“好大的雪,这么快就积了寸多深了~” “冷吗?”平南立刻做了决定:“那我们坐车去。大文学” “王爷不是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去?” “嫌慢,让他自己去。”平南冷哼,不把他当一回事。 最终的结果,平南架着一辆双辕马车,载着我赶在城门开时,第一批出了城门。 天空中飘着漫天的雪花,笃笃的马蹄声在无人的官道上清脆地响起,显得隔外的空旷。 平南盘着一条腿斜靠在车门上,另一条长腿垂下去,悠闲地晃荡着。 我双手抱膝,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上,倚着他宽阔的肩膀发呆。 苍灰的山林从马车旁轻快地掠过,湿冷的空气,迎风吹在脸上,带着彻骨的寒意。 “冷吧?”平南回头,替我系紧了大氅的绸带,低声抱怨:“早说了要你不要来,偏要跟。” “不要对我太好。”我低喃,伸指轻轻在他的手背上画着圆圈。 他这样温柔,会害我误会他是真地爱上了我。 “什么?”他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微笑,眼中莫名地涌上泪意。 真的永远离开这个男人的话,我会不舍,会留恋,会后悔吗? “十七,你有心事。”平南淡淡地指出事实。 “谁没有心事?”我微笑,努力忍住心中的伤感。 “不能跟我说吗?” 他声音里浓浓的失望,眼底深深的失落蛊惑了我。 我突然想再给他和自己一次机会。 毕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我不想什么努力都不做,就这么放过。 真的,我不贪心,只要一次就好。 “平南,”我吸了一口气,跪坐在他身旁,双手捧着他的脸,极认真地看着他,问:“你喜欢我吗?” “喜,喜欢。”平南迟疑一下,脸上泛起红云。 “那,你爱我吗?”我摒住呼吸,再问。 “嘎?”平南呆掉,脸腾地红到耳根,慌忙挪开了视线:“你这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什么胡话都敢说呢!” 够了,我真傻!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要给自己难堪。 不过,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我叹了一口气,望着他俊挺的侧颜,神色温柔:“平南,我爱你。” “十七?”平南动容,紧紧盯着我,目光变得黝黑黯沉。 “专心赶车吧,要冲到田里去了。”我爬离他的身边,缩到车里。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怎么强求也没用,不是吗? 放手吧,给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驾~”他扬鞭,把偏离路面的大车赶回路面。 而我,也要把这段偏移了的感情导入正轨。 “其实,”我曲起双臂抱着胸:“过几天,我要离开京城了。” “你刚才不是说……”平南蓦地转头。 “不是出任务,是回老家。”我不看他,漠然地望着漫天的雪花。 “去几天?”平南崩紧了声音。 “我不知道,事情办完了就回来。” “总有个期限吧?” “呵呵~”我飘乎地笑了,声音轻得象梦:“你急什么?我又不会一去不复返。” “吁~”飞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随着惯性飞出去,狠狠地撞到他的背上,鼻子碰到他坚硬的后背,直疼到心底。 “干嘛突然停下来?”我摸着鼻子,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 “十七!”平南的十指扣住我的肩,声音里含着痛楚:“别胡说!” “平南,”我扑进他的怀里:“我鼻子好痛~” “十七,”平南拥着我,无奈地低叹:“我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 事到如今,除了挥剑断情,我已别无选择了! 离村口半里地,我们把车停了下来,两个人徒步进村。 “你直接去找那个孩子,我去走访一下附近的群众,了解一下情况。”在村口,我跟平南商量着分头行事。 “嗯,小心一点。”平南不疑有他,嘱咐了几句,就往东去了。 我慢慢地走着,见他拐了弯,立刻改道,朝村外的山神庙走去。 那座矮矮胖胖的山神像,依旧偏着身子,细一看,似乎笑容越发苦涩了。 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又来找他的麻烦? “出来吧,别躲着啦。”我拍了拍山神像。 白烟过后,白胡子老头果然出现,只是比上次见的越发清瘦了些。 “不好意思,我又来打扰了。”我笑眯眯地向他抱拳一揖。 “上仙,可是为了错过时辰之事而来?”不愧是神仙,果然未卜先知,上来便道破我的来意。 “正要向老伯请教,”我点头:“不知现在滴血育花之事是不是还需进行?对我的法力恢复有没有影响?” “呃,育血之差几天就功行圆满,上仙不可放弃。”土地捋着胡子,略略沉吟了片刻,加了一句:“不过,因为育血之法本为邪魔外道,现在又误了时辰,上仙的道行需得折损一千年。” “折损道行?”我皱眉:“那是什么意思?影响寿命,损害健康?” “……”土地满头黑线,哑口无言。 “会不会?” 我对平南说谎,称自己患了绝症,不日将亡,该不会变乌鸦嘴吧? “人间岁月对上仙来说不过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何足挂怀?但千年道行,可非同一般,岂能相提并论?”土地语气婉转,显然很不忿我留恋凡身**,鄙视道行修行的态度。 “这辈子都搞不定,谁耐烦去等下辈子?”我不耐地追问:“别绕弯子,你就直说,这事对我的身体有无影响吧!” 本人既不修行,又不念佛,道行什么的,根本不在我关心的范围之内。 183 菊仙进府 “没有。大文学”土地答得有气无力。 “行了,我走了,下回来一定替你修个庙。”我心满意足,拍了拍他的肩打算离开。 “上仙~” “还有事?”我回头望向他。 “事已至此,上仙不若早些寻个风水宝地,让曼陀罗早日入土为安,汲取日月精华,以早日修复折损的道行才是上上之策。”土地一脸热切,显然他比较留恋那个“道行。” 什么叫入土为安?我还寿终正寝呢! “上次不是说十年之后再栽?怎么又改了?”我忍住牢骚,反问。 “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再不早日吸收天地之灵气,恐曼陀罗本尊将大受损伤,上仙想要恢复……呃,重返天庭怕是遥遥无期了。” 回不回天庭我无所谓,不过曼陀罗我养了些日子,也生出了感情,不想它受到任何损伤倒是真的。 况且,身边带着这么高大的一株花,做起事来也颇不方便。如果种到山里,人迹罕至的地方,不需照顾,自然省去许多力气。 最重要的是,万一哪天被平南撞到,倒是后患无穷,的确是要早做处理为好。 这么一想,我点了点头:“请问老伯,何处才算风水宝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最好离京城近些。”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我在京里住了这么些日子,每天好吃好喝,闲了逛逛街,买买喜欢的小玩意,吃吃馆子……惬意舒服惯了。若是要我再跑到穷乡僻壤去挨苦受罪,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呃,报国寺的飞雪崖倒是一个好去处。”土地想了想,报了一个地名。 “飞雪崖?行,我记住了。” 看来,我跟飞雪崖的确有些缘份。 十三年前,我在那里被劫坠崖;十三年后,我又要在那里种花修行。 怕平南找不到我生出疑惑,我不敢再多说,匆匆下了山,刚走进村子还没来得及进农户家里了解情况,平南已远远地走了过来。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子,身材窈窕,穿着一身蓝底白花滚白边的对襟夹袄,一条枣红的大绵裤。大文学 “她是~”我狐疑地望着平南。 “她就是云菊仙,五年前失踪的那个孩子。”平南简单地给我介绍了一下。 一直听他说孩子,孩子,没想到站到眼前的,居然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大姑娘。 我有些意外,细细地打量她一眼。 她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神情镇定,瓜子脸,柳叶眉,薄薄的唇瓣,透着机灵。 此时,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灵活地在我身上打转,乌黑的瞳仁里,漾着浅浅的笑意,似新奇,又似有趣,还带着点神秘。 从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悲伤的痕迹。 怎么看,也不象是一个全家十五口人无辜丧命,侥幸从虎口中脱逃,幸存下来的孩子。 不过,事过境迁,那段残忍的记忆,如果能从一个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的脑海里抹去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你是云菊仙?”我冲她微微一笑。 “菊仙见过江姑娘。”云菊仙盈盈下拜。 “你了解到什么新的情况没有?”平南问我。 “呃,跟卷宗里写的差不多,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我面不改色地说谎。 “嗯,”平南点了点头,领先朝村外走去:“走吧,这里说话不便,我们先回王府去。” 平南赶车,我和菊仙两个坐到车里,一路上她都在目不转睛地瞧着我,毫不掩饰对我的兴趣。 “看什么?”我有些不悦。 “哇,这枝簪子好别致,是真的金子吗?”她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心中咯噔一响,立刻省起,这枝簪子是皇后娘娘赏的,这几天在宫里戴过,我出来得匆忙,竟然忘了换掉。 平南显然不太注意这些,一直没有问我簪子的来历。 但是,萧云谦可不同。 那家伙天天混在女人堆里,眼睛厉得象鹰一样。大文学只一眼,便能看出这枝簪子来历不凡,绝对不是民间所有。 万一被他看见,又得费一番唇舌解释。 “你喜欢?”我装做不在意地随手拨下簪子,放到她的手里:“呶,拿去吧。” “不,不,萍水相逢,我哪能收姐姐这么贵的东西?”她双手乱摇。 我顺势把簪子收到怀里。 “姐姐的衣服真漂亮呢,自己做的还是买的?”她又找到新目标。 这就叫漂亮了?她如果看到羽衣和疏影的衣服,不知道会兴奋成啥样? “对不起,这个可不能脱给你。”我板着脸,面无表情。 平南在前面听到,哧地一声笑出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很期待我把衣服脱下来似的。我拷!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脸红。 “我知道,开个玩笑而已。”我狠狠瞪平南一眼。 笑屁! “姐姐,女人也可以当捕快吗?”她终于不再对我身上的东西感兴趣,却把目标锁在了我的职业上。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句。 “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说说,让我也当捕快?”她一脸艳羡。 “呃,这个恐怕不太可能。”我撇清。 “为什么?” 我被她缠得不耐烦了:“我没那个权力。” 这个孩子,走过夜路,还不怕黑? “沈大哥,你可不可以帮我求情?”她把目标转向平南。 “抱歉,现在不缺女衙役。”平南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拒绝。 “哦。”她一脸失望。 “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推荐你在七王府做个丫环。”平南安慰她:“那个,可比当捕快轻松多了,而且,有很多漂亮衣服。” “真的?”她眼睛一亮,神情雀跃。 “嗯,所以,待会王爷问你的话,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量机灵一点。不然,沈大哥也帮不了你,知道吗?”平南提点着她。 “我知道了,”她用力点头,扑过去捉住平南的手乱摇,眼波流动,欢喜无限:“沈大哥,你真好!” 平南轻咳一声,不自在瞟我一眼,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驾~”他低叱一声,把马车赶入了王府。 菊仙望我一眼,嘻嘻一笑,爬到窗口,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被富丽堂皇的王府吸引了注意力,终于不再说话。 我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偌大的七王府,自然不怕多养一个丫环。 平南随口一句承诺,不费吹灰之力便笼络了菊仙。 “想什么呢?”平南撩开帘子伸出手来扶我。 “不用了。”我回过神,避开他的手,跳下车。 “走吧,去书房。”平南讪讪地缩回手,转头大踏步朝书房走去。 菊仙紧紧跟着,左顾右盼,兴致盎然。 “平南。”我叫住他:“你带菊仙去吧。” “怎么了?”平南折返。 “我出来得太久了不好。”我微微一笑。 “等一下,我先领她去书房,完了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天色向晚,风停雪住。 我匆匆换了装,赶回聂府。 不对,聂府的气氛有些奇怪。门口没有人走动,空气里似凝着霜,透着冰冷的味道。 我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拉紧了大氅的衣领,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慢慢地朝大门走去。 大门外的护院,看到我回来,如蒙大赦,纷纷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可回来了!”小翠从门房里蹿了出来,一把捉住我的手,那样子,比见了爹娘还要亲。 “谁来了?”我狐疑地望着她。 “羽儿。”低沉优雅的男音,平淡地从我身后响起。 听在我的耳里,却似平地一声惊雷。 “大哥?”我寒毛倒立,蓦然回头。 聂祈寒神情冷漠,星眸里含着淡淡的威仪。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现在突然现身,杀了我个措手不及。 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举步朝花厅走去:“跟我来。” “是。”我不敢多说,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小翠缩着肩膀,象只待宰的小鸡,可怜兮兮地跟着我。 聂祈寒回过头,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停下来,一动也不敢动。 这场面看着其实很诡异,很滑稽,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小翠去泡两杯茶吧。”我心中暗叹,出声替小翠解围。 “是!”小翠感激地笑了笑,匆匆闪人。 聂祈寒瞥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忽然省起,羽衣那么柔弱,在他的身边,怕是从来也不乱做主张的吧? “宫里有趣吗?”刚一落坐,聂祈寒劈头就问。 “嘎?”我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 谁的嘴巴这么多?这么快就告诉了他了? 不对,我进宫有三四天,他耳报神又多,不可能完全不知。应该是得到消息才临时决定,提早回京。 “周皇后对你可好?”聂祈寒再问。 “嗯。”我点头。 不好能赏那么多东西? “你觉得周皇后如何?”聂祈寒静静看了我一会,冷不丁迸出一句。 “不错啊,说话条理清晰,人也温柔娴静,不象外界传的那样,是个疯妇。”我中肯地进行评价。 “你对她,”聂祈寒忽地倾身,漂亮的眸子紧紧地逼视着我:“没有半点特殊的感觉?” 184 想嫁人了? “什么意思?”我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大文学 特殊的感觉? 谁?羽衣吗? 可如果我才是公主的话,羽衣凭什么对周皇后有特殊的感觉? “怎么,很想当公主?”聂祈寒忽地冷笑,倾身过来,白晰如玉的二根手指轻柔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大哥~”看到这个熟悉的笑容,我不禁悚然而惊。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对我这样笑了。 难不成,他连羽衣的血也吸? “是不是?”他轻哼,曲臂将我禁锢在怀中,手指底下的力道加重了。 “大哥,”我吃痛,却不敢挣扎,只是竭力向后仰着身子,冷汗从背上流下来:“不是的,进宫之事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我根本,来不及拒绝。” 拷!在萧云谦和沈平南面前,我都气壮如牛,偏偏遇到聂祈寒,就输了胆,没了气势。 也不知是不是前世欠了他的债,今生注定了要被他折磨? “羽儿,你不乖了呢~”他美眸轻眯,优美的脖颈弯曲如天鹅,漂亮的薄唇慢慢地朝我压了下来,淡雅的香气喷吐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魔力,害我的身子发软,气息粗重。 老天,他究竟是要吻我,还是要吸我的血? 被这样一个美若仙人的男人温柔亲吻,那是何等的**? 我的心脏怦怦乱跳,脑子里居然闪过各种诡异的画面。 “咣当”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个魔咒。 我倏地跳起来,推开他坐直了身体。 “我,我,我……”小翠满面通红,惊慌失措地站在门边,手里捏着一个茶盘,语无伦次地低喃。 聂祈寒恍若无事,不急不慢地拂了拂衣角,抚平被我弄皱的摺痕,挑起眉尖,淡淡地望着她:“小翠,你看到了什么?” “嘎?”小翠神情呆滞。大文学 “果然看到了呢。”聂祈寒微微一笑,神情极慵懒。 “没,没,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她惊得差点跳起来,两只手胡乱地摇着。 可怜的小翠,撞到这么暧昧的画面,以为聂氏兄妹**,所以惊呆了吧? 我心中暗叹一声,想乘机脚底抹油:“大哥,你旅途劳顿,还是早些歇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小翠,”聂祈寒大袖一挥,轻松地扣住了我的腕:“这里没你什么事,可以下去了。” “是!”小翠如蒙大赦,垂着头慌慌张张地走了。 聂祈寒久久地望着我,一言不发,表情莫测高深。 “大哥,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我避又不能避,躲又躲不开,没法可想,只得硬着头皮问。 早死早投胎,还是主动的好。 跟他比耐性,十个江小娅也拼不过他。 他微用力,把我拉到他的腿上,手臂圈着我的腰,手指把玩着我颊边的碎发,慢悠悠地问:“十八了,是吗?” “呃?”我多大年纪,他不是最清楚吗?干嘛还多此一问? 他的手指从发梢滑上我的颊,慢慢地抚触,眼底若有所思。 原来他在聂府,就是这样跟羽衣相处的?难怪羽衣对他死心塌地,倾心爱幕。 一个正值花季的怀春少女被当成一只金丝雀,一直关在笼中,眼里见过几个男人?更何况,这个长得天仙似的男子,整天行为暧昧,动不动又搂又亲,哪可能不把心陷进去? 真是卑鄙,龌龊,邪恶加混蛋三级! “想嫁人了?”我正在心里骂得痛快,他冷不丁又问。 “嘎?”这个人,今天吃错药了?怎么每个问题都那么古怪? “是不是?”他黝黑的眸子锁住我。大文学 “大哥,你说什么呢?”我眨了眨眼睛。 “哼,”聂祈寒望着我,忽地森然地笑了:“很喜欢逍遥王世子?” “大,大哥?”我呼吸一窒,差点跳了起来,勉强露了个笑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呢?” “不懂?你怎么会不懂呢?我不在京里的这段日子,你不是跟姓沈的小子往来密切?每日跟着他四处奔波,频频变换身份,那么辛苦地支撑着,是不是很值得?”聂祈寒眼中倏地透出寒意。 “大哥?”我再也忍不住,失声惊叫。 “无敌,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聂祈寒长叹,悠悠地望着我。 “我,我……”我是羽衣,不是无敌。 这句话在舌尖上打了几个滚,在他冰冷的目光下,竟然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不是早说了,十七个这个身份不能再用?”聂祈寒淡淡地望着我,眸光冷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遗憾:“让你离萧云谦和沈平南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听?” “师,师傅~”我全身发冷,如浸冰窖。 “你以为,扮成羽衣,混进宫里,就可以破坏我的计划,顺利嫁给沈平南?”聂祈寒的脸越逼越近,神情渐转狂乱。 “不,不是的~”我来不及深思他话中的深意,被他凌厉的眸光吓倒,寒毛倒竖,身子已仰无可仰,后背抵到了冰冷坚硬的梨花木桌子上。 他俯瞰着我,双目赤红,眼中漾着残忍又邪肆的微笑,手底下的力道逐渐加重:“萧家的女人,为什么个个都那么贱?那么喜欢被男人压?” “师,师傅~”我倒吸一口冷气,意识到危险,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激怒他,开始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奋力反抗。 “没用的,没用的!”他美丽的眼中闪着噬血的光芒,单手掐着我的脖子,轻松地制住我,薄唇吮上我的颈子,贴着光滑细腻的肌肤吐出冰冷的字句:“你再怎么斗,也逃不出我的手心,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任凭我怎样挣扎,都只能是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而每一次扭动,都不可避免地与他的身体碰撞,看起来,不象是挣扎,倒象是寂寞难耐,急不可待地迎合着他。 “聂祈寒,你放开我!”我心中一片冰冷,又羞又怒,厉声喝叱。 “呵呵,姓萧的贱人!承认吧!你内心其实很渴望男人,是不是?”他颀长的身子轻松地贴着我,修长的大腿紧紧地抵住我柔软的腰肢,暧昧地磨擦着,粗重的喘息在房里回荡,身体的温度急骤地上升。 我又羞又气,拼命捶他:“胡说!快放开我,你这只吸人血的死变态!” 他瞳孔一缩,冷哼一声,身体纹丝不动,手指微微用力,我呼吸一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胸口闷得象要爆炸。 “咝~”一声裂帛之声传来,胸口的衣服已成碎片,翩然落地,前襟大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艳丽的红玫。 “呵呵,贱人,很难受是不是?”他优雅一笑,呼吸变得灸热而急促,大手顺着身体的曲线袭上我柔软小巧的胸脯,似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我的肌肤:“求我啊,跪下来求饶,说不定我……” 我一急,不假思索,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唔~”他吃痛,挥手一掌,啪地打在我的脸上,痛麻了我半边神经。 我乘机从他的手底下逃了出来,一只手仓惶地掩着胸口,另一手扣了一把透骨钉在手,惊魂未定地缩在墙角,防备地瞪着他。 “呵呵~”他不怒反笑,薄唇上染着血迹,象是沐血的撒旦,竟有一种致命的性感和魅惑。 我的心咚咚狂跳,扭头不敢看他,低声警告:“不要过来~” 他抬手,轻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低眉望着我,一步步朝我逼了过来:“贱人,原来你喜欢这样玩?” “滚开!”我低叱一声,透骨钉脱手飞出,刹那间房里哧哧之声乱响。 “很好,我说你胆子怎么变大了?原来跟野男人学了几招便自以为了不起了?”聂祈寒一愣,大袖一挥,掌风激荡,竟然将我发出的透骨钉硬生生地逼回。 透骨钉脱手,我脚尖轻点,身子若离弦的箭,直扑窗口。 聂祈寒低叱一声,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朝我扑了过来:“想要跟我作对,还需再练一百年!” 他后发先至,手掌未触我的衣角,已有一股大力涌来,我气血翻涌,只得拧身再换方位,身子蜷曲如弹丸,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蹿了出去。 “咦?”聂祈寒轻咦一声,转过身来,眯起眼睛望着我:“这倒有些意思?还学了些什么,一并使出来瞧瞧?” “师傅,徒儿哪敢跟你做对?”我嗓子一甜,一股热气已涌到喉咙口,被我强行咽下,我心知受了内伤,苦笑:“你听徒儿解释?” “解释?”聂祈寒冷笑:“你先是瞒天过海,欺骗师傅在先,后又使用武力,意图犯上在后。桩桩件件,事实俱在,还要何解释?” 我拷,他想强暴我,难道我就该束手就擒,听凭摆布不成? 这是哪一国的道理?简直是强盗逻辑! “我跟沈平南之间有一段未了的恩怨,绝无暧昧之情。徒儿十天之内保证清得干干净净,再无任何瓜葛。”我吸一口气,忍着羞恼与愤怒,低声求饶。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与我,实力相差太远。僵持下去,吃亏的是我。 “那羽衣之事怎么说?”聂祈寒冷笑,并不打算放过我。 “徒儿错了,不该自作聪明,即刻前去锁情楼,把羽衣换回来。”我俯首认错。 “这才乖,”聂祈寒脸上阴晴不定,望了我半晌,忽地展颜而笑,解下身上的外袍,轻轻地披到我身上,温柔低叹:“你早这样,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我打了个冷颤,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眼帘道:“是,徒儿再也不敢了~” 185 云谦番外(六) 从宫中传来消息,母后亲眼证实,聂羽衣正是失踪了十三年的皇妹雪璃。大文学而从青州调查的探子也回报,聂小姐似乎是聂家收养的。 几方的情报综合起来,聂羽衣是永福的可能性骤然增加。母后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把她接到宫中来,日日相伴。 可是,我心中的疑云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从璃儿的出现到她身份得到证实,一切进行得都太顺利,所有的情报出现得都太及时,太容易。凭我多年办案的经验,这中间一定有某种问题,我几乎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然而,面对母后渴望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且不论那个把永福送还宫中的人目的是什么,永福是我的妹妹,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论其中暗藏着什么凶险,璃儿的回归都是誓在必行的。 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再给母后和璃儿带来更多的伤害。 最值得庆幸的是,经过了那么多的磨难与波折,璃儿依旧保持着高贵与清新。她就象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亭亭玉立,飘逸淡雅,没有被世俗所沾染。 我必需要想个法子,尽快让她认祖归宗,把她接到宫中,回到她原来的位置。 “笃笃”的敲门声,将我的心神拉回了现实。大文学我抬头瞧一眼天色,已是申时左右。 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平南回来了。 想到平南,再想到他与十七越来越纠缠不清的感情,我忽然一阵心烦。 江十七,她的身上有太多的迷团。 她聪**黠,个性不羁,性烈如火,跟时下温婉娴淑的贵族女子,有太多的差异。也许,正是这份灵动和俏皮深深地吸引了平南。 看着越陷越深的平南,我真后悔,当初不应该拿她做赌注,引诱平南回归,以至于现在,骑虎难下,无法收场。 “王爷,你在里面吗?”平南提高了声音。 是他,而且他的身边必有外人在。 “进来吧。”我收摄心情,转身坐到了书桌后。 平南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窈窕的陌生女子。 “王爷,这是云湾村血案当年幸存的那个孩子,云菊仙,属下见她无处可去,斗胆做主把她带了回来。”平南向我递了一个眼色,闪身让到一旁。 “菊仙见过王爷。”她朝我弯腰福了一礼,垂首站在堂下。大文学 “抬起头来。”我皱眉。 “是。”她依言抬头,入目是一张姣好的面容。清秀白皙,服装干净整齐,不象是落魄无依或长年流浪的模样。 她乌黑的眼睛在我周身溜了一遍,露出一抹诡异的浅笑。 那种目光就象是猎人瞧着猎物的那种欢喜,令我十分地不悦。 “你是云菊仙?”我皱眉,十分怀疑。 从她的身上,根本瞧不出背负血海深仇,或突然遭遇重大劫难后的沧桑与愤慨。 虽然事发时,她年纪尚幼,但这么平静,实属罕见。 “是,”答话的是平南:“属下已经向周围邻居证实过她的身份。” 云菊仙抿唇微笑,一副任君盘问,心怀坦荡的样子。 “可否将事发当晚的情况再向本王说一遍?”我掩住心中的疑惑,放缓了声音问。 “那天一整天都下着大雨,我感了风寒,因此吃了药很早就睡下了,醒来的时候已不在云湾村,而且身上多处受伤,不知昏睡了多久?所以,当天的事情,我其实是一概不知的。”云菊仙一句话,便轻松推脱了所有的责任。 我挑眉望向平南。 这种一问三不知的蠢人,带回王府何用? 平南微微一笑:“虽不知当日发生什么事情,但醒来后的事情,你总清楚吧?” “奴婢到现在还是糊里糊涂呢?”云菊仙脸上漾着天真的微笑。 “告诉王爷,你醒来时,身在何处?”平南换了一个说法。 “奴婢醒来后才发现,我已在一艘巨大的海船之上,处在一片汪洋之中。”云菊仙心思灵敏,显见得之前平南已问过数遍,知道下面要问什么,索性不等他问,一口气说了下去。 “带走奴婢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蒙着面巾,因此不知长相如何?只是身材极高,约摸跟沈爷不相上下。先前我以为是湖,后来才知是海,我们在海中一直航行了约摸七天,才靠了岸。” “我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一座无名的孤岛,周围根本没有人烟。岛上住着几十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 “等一下。”听到这里,我举手叫停,忽然明白平南把她带回来的目的? 璃儿失踪之后,全国有百余女童相继被掳,十三年来,不管我们怎么追踪,始终没有一点音讯。 我的心跳倏地加快:一个掩埋了十三年的秘密,难道正随着菊仙的到来慢慢地揭开? 难怪这些年来我们在陆地上遍寻不着,原来那贼人带着她们隐居海上,世外逍遥? “你说岛上有几十个与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我摒住了呼吸问。 “是啊,不过她们住在岛的南面,我们住在北边,周大伯不许我们靠近。再说南岛与北岛之间隔着一片**林,听说里面藏着无数的鬼魂,因此我从来也没跟她们说过话。”云菊仙神情中有些遗憾。 “周大伯?他是谁?”显然这个人物,菊仙之前并未对平南提及,他再一次插话。 “周大伯是管理我们北岛的管家,一切与南岛相关的事宜都由他出面处理,我们是不能够踏进南岛一步的。”菊仙微笑着解释。 “你在岛上负责做什么?”我问。 “民女一手针线尚能见人,因此周伯安排我专门负责缝制岛上的小姐们的衣裳。” “南岛上的共有多少位小姐?” “民女初上岛的时候是六十个,许是小姐们身娇肉贵,不比我们这些粗使的丫头,每年都陆续有小姐病疫,到得后来,就只剩十来个了。”菊仙轻声叹息。 平南面露不忍之色,我却心尖一颤。 璃儿,该有多么幸运才能逃得此劫? 186 云谦番外(七) “你在岛上多长时间?” “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太清,只知道下了五次大雪,草儿枯了又绿了五次,想是五年了吧。大文学”菊仙面露赦色。 “那五年中,小姐们都在岛上,一直不曾出去吗?”我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急忙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啊。”菊仙一脸茫然:“小姐们的衣裳,一直都是我在做,没有停过。” “谁负责南岛的伙食?”平南忽地插话。 “啊,最近一年多,南岛都没有让周伯送饭过去呢。”菊仙眼睛一亮,蓦地惊呼。 果然!这一年多的时间,正是红袖宫掘起于江湖的时间。 平南与我对望一眼,情绪忽地紧崩了起来。 “如果,现在那些小姐站到你面前,你能分辩得出来吗?”平南问。 “我不敢~”菊仙吓得双手乱摇:“周伯说过了,哪只眼睛看了就挖掉哪只眼睛,说一句话就拨舌头,如果摸了,就砍掉手。所以,别说去南岛,就连往那边瞄一眼都犯了死罪,谁敢偷看小姐啊?” “这五年多,你一次也没有跟南岛上的小姐们接触过?就连远远地看一眼,也不曾?”我不死心。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就算菊仙不敢越雷池到南岛去,但是红袖宫的那群杀手,怎么也是花季少女,又有一身功夫,顽皮的天性应在。尤其是十七,怎么可能守规矩,一次也不去北岛玩耍? “呃~”菊仙望着我,目光闪烁,显然对旧主存有极大的畏惧,不敢妄言。 “不要怕,你到了本王府中,自然有本王保你周全,谁也不敢对你怎样。有什么话,你大胆说就是,本王绝不外传。”我努力安抚她。 “呃,我们北岛有一个温泉……”菊仙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有一年冬天,下着好大的雪,我实在太冷了,睡不着,就起来溜去泡澡。” “没想到有三个小姐乘着夜色又是大雪,越过**林溜过来北岛泡温泉。大文学岛上规矩极严,擅入温泉者死。我在洞里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害怕,就躲了起来。因为岛上从来没来过外人,因此,她们也没有查看,直接就脱了衣服下了水。她们的名字好奇怪,叫什么影啊,情啊,还有一个是数字,我当时太紧张,也不记得是几了。” “十七?是不是十七?”我和平南异口同声地问。 “啊,对对,就是十七!”菊仙连声附和。 “那个影,是不是叫疏影?”我又问。 “好象不是?”菊仙侧着头,努力想了许久,歉然地摇头。 “那,是不是无影?”平南再问。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菊仙凝神细思,还是摇头。 “她们的长相如何?”我问。 “我当时吓都快吓死了,唯恐藏得不严,哪敢偷看?”菊仙心有余悸地摇头。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别的细节?这对我们相当重要。”我忍住激动的情绪,慢慢安抚她。 追踪了十三年,没想到却在看似毫无联系的云湾村血案的苦主身上牵出新的线索,怎不叫我欣喜若狂? “你有没有听到她们说些什么?”平南缓了缓语气,换了个方式探听。 “时间隔得太久,再加上我当时实在太紧张,生怕被她们发现,小命玩完,没敢细听,所以不记得了?”菊仙只是摇头。 “总有一句半句吧?”我不死心。 “只是些女孩子之间的打闹玩笑话,没有提过云湾村半个字啊。要有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漏听的。”菊仙信誓旦旦。 哎,真是夹缠不清! 现在云湾村血案还重要吗?追查百名失踪女童案才是重点吧? “本王现在不要求你说的内容一定要跟云湾村有关系,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大文学废话也没关系。”我捺住脾气,向她说明。 “玩笑话也行?”菊仙眨了眨眼睛,神情很是惶惑。 “对。” “嗯,那我再想想。”菊仙努力地回想。 我和平南相对苦笑,没有说话,不想打扰她的思绪。 “哦,对了!”菊仙忽地一拍大腿,兴奋地低叫:“我想起来了!” “什么?” “那三个女子当中,有两个身上有胎记!” “胎记?”老天,难道当天,璃儿也在其中? “是啊,”菊仙微抿着唇,双颊通红,脸上漾着丝奇异的兴奋之情“一个在后背,一个在小腹。她们相互泼水,还开玩笑,说一个是梅花仙子,一个是啥曼……” 说到这里,她皱着眉,竭力搜索枯肠。 “曼陀仙子?”平南忽地接了一句。 “对了,正是这个!”菊仙笑得眉眼弯弯,一脸崇拜地看着平南:“沈爷好聪明啊!这都猜得出来!” “梅花形胎记在哪里?曼陀罗形胎记又在何处?”我问。 “呃,这个奴婢没有看到,只是听说。而且因时间久远,还恐记忆有所偏差,实在不敢妄言。”这个菊仙看似蠢直,没想到其实口齿伶俐,且头脑精明,一推二六五,什么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很无辜的样子望着我们。 “如果现在你见到她们,能不能听出她们的声音来?”我抱着一线希望。 “这……”菊仙一脸迟疑:“隔了那么久,奴婢实在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她们的声音都很娇柔,很好听。” 好听?这么笼统的说法,让我们怎么找人? “那好吧,你先下去吧,如果再想起其他的,再来向本王禀报。”我挥挥手,让飞鹰领她下去。 “璃儿后背的虽有胎记,却是星形,艳丽若朱砂,此事母后已在羽衣身上验明,当可排除。”我在房中来回踱步,忽地站定把目光向平南望去:“至于十七……” “别看我,十七有没有胎记,还需查证。”平南崩着脸,硬着嗓子补了一句:“况且,泉中三人,不见得有胎记的那个一定就是十七!” 咦?这小子跟她周旋这么久,竟然什么便宜也没占到? 那今天早上我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我挑眉,稀奇地瞟了他一眼:“我还以为……” 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是清白的? 抑郁了一天的心情,忽地飞扬了起来。 “七哥!”平南脸腾地涨红。 “嗟,是谁夸口要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对你死心塌地的?”我好心情地调侃:“现在,也不知是谁为了她受伤流血,为了她疲于奔命,还为了她冒着风雪收集梅花雪……结果,到头来竟然连一亲香泽的机会也没捞到!你啊,真是丢我们兄弟的脸!” 平南低吼:“十七不是随便的女子,我也并不想占了她的便宜就算。” “平南,”我收起笑容,严肃地望着他:“你不要告诉我,想娶她进门?” 可不知为什么,听到平南这样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平南陷入沉默。 “你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最后她要嫁谁,决定权在我!”我冷冷地提醒。 “七哥,”平南忽地抬起头:“那个赌约,可不可以取消?” “取消?”我皱眉:“为什么?” “不管怎样,我现在已经回了京城,差的只不过是恢复身份而已。”平南一脸恳切地望着我:“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回去,不再让娘亲担忧。当初会立那个赌约,七哥的目的原也不过是想要协我回京而已,不是吗?现在目的达成,何必拿十七的终身来开玩笑?” “平南,”我肃容:“你说实话,是不是对十七动心了?” 平南再一次沉默。 “不是就最好,平南……”我微微松了口气,正欲再说些什么。 “是!”平南忽地打断我。 “啊?” “我对十七是真心的,我喜欢她,我要娶她,而且非她不娶。”平南忽地一口气说了一串,神情严肃,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平南!”我吓了一跳:“你糊涂了?” “七哥,”平南深深地望着我:“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地回答我。” “什么?”我皱眉。他的表情太严肃,可见这事对于他相当困扰。 “你是不是也喜欢十七?”平南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我吓了一跳,怪叫:“我喜欢她?那个疯丫头,怎么可能?” 可是,很奇怪,说这句话时,心里象堵着什么东西,憋得极难受。 “那就好,”平南松了一口气,绽开一抹舒心地笑容:“一直以来,我们的眼光都太接近。我真怕……兄弟二人同时看上一个女人。你不喜欢她,真好~” “喂,她就这么好?”我颇不是滋味。 平南脸上的笑容太刺目,太耀眼,让人很想揍扁他。 “娶了十七之后,我会让她远离红袖宫。所以,她以前的错,请七哥看在我的面子上,一笔勾销。”平南表情真挚。 “哼,你先娶到她再说吧!”我冷哼,忍不住戳他的死穴:“那个丫头,脾气可不太好,未见得肯听你的摆布。” “那个叫影儿的女子,会不会就是云疏影呢?”平南沉默一会,淡淡地转移了话题。 “今晚过去住一晚上,不就知道了?”我微微一笑,神情轻松。 她既然不是璃儿,与她春风一度又如何呢? 187 谦哥哥,你好坏 短短几天,再次回到锁情楼,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大文学 可凤冲过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十七,你终于回来了?” 我解下斗篷,拉下覆面的纱巾,望着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十七?”可凤捂着嘴,惊骇地倒退几步,错愕地望着我:“你的脸……” “肿了?”我了然,快走几步,掀开帘子进入内室,拿了铜镜一照,低咒:“拷,这变态下手可真狠!” 半边脸严重变形,高高肿起的五指山清晰可见。 “出什么事了?”可凤眼泪汪汪。 “没事,遇到一只变态的色猪。”我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水,淡笑:“不过,他也没占到便宜。” 我大不了几天不出门,在家里养着就是。 他的嘴巴被我咬破,怕是几天之内都不会消肿。 而且,那个部位,根本没法遮挡,很容易引人暇思。 尤其象他这么优雅的男子,顶着这副尊容出门,惹的笑话比我可大多了。 “我去煮鸡蛋给你消肿。”可凤轻叹一声,转身去忙活。 我也不阻止,笑着跟在她身后:“我不在,姓萧的有没有来烦羽衣?” “七王爷倒没怎么来,不过沈公子来得倒挺勤。” “他来做什么?”我撇唇。 “十七,”可凤忽地转过身,忧心冲冲地望着我:“我看沈公子对你是真心的,你就别拗了,跟着他好好过,不行吗?” 真心?或许有那么一点吧。 可是,那对我来说,显然远远不够。 我江小娅要么不要,要就要全部。他,给得起吗? “可凤,”我嘻嘻一笑,转了话题:“我进宫了,原来宫里真的富丽堂皇,美女如云。大文学啧啧啧!怪不得男人都想当皇帝,名利色全收,何乐不为?” “嘘~”可凤吓面色苍白,死命掩着我的唇:“我的姑奶奶,这话岂是随便说得的?那是要杀头的!” “哈哈哈!”我掐着腰,笑得花枝乱颤。 杀吧杀吧,全杀了才干净,万恶的旧社会! “嗬~影儿姑娘今天心情好象不错啊~”一阵朗笑,伴着阴风把自命潇洒的萧云谦刮了进来:“为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 “哟,今天是什么风,把王爷给刮来了?”我心中一惊,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亲热地挽着他的臂,把他往屋里让。 “咦?”一柄折扇忽地伸到我的下巴,托起我的脸。 我陪着笑脸被动地抬起头,看见那双吃惊的眸子。 “天,谁把你打成这样了?”萧云谦愕然地瞪着我的颊。 “没什么,”我伸出兰花指拨开他的扇子,轻描淡写地道:“不过跟妈妈争了几句,呵呵。” “岂有此理!”萧云谦折扇一收,长眉轻敛:“本王既已花了银子,你便是本王的人,她凭什么打你?平南!” “在。”平南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眼里漾了一丝淡淡的同情。 “去把老鸨找来。”萧云谦大发雷霆。 “是。”平南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等一下,”我叫住平南,冲萧云谦弯腰福了一礼:“多谢王爷垂怜,肯为影儿出面。不过,这事只怪我自个一时犟住了,也不能全怨妈妈。” “哦?”萧云谦原就有些作态,此时自然顺坡下驴,收了声问:“究竟为了什么事,居然要动起手来呢?”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些银钱上数字有些出入,想来是影儿记差了也说不定。”我一语带过。 在锁情楼住久了,见惯了妈妈克扣姐妹们的银子。大文学萧云谦既是风月场中的常客,这事想必也听得多。是以这个谎,说得也不算太离谱。 “平南,你身上不是有那什么梨花膏……”萧云谦这厮想借花献佛。 “回王爷,”平南躬身,淡淡地道:“属下没有带在身上。” 倒,不过一瓶香而已,干么这么小气? “呃,”萧云谦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转而笑盈盈地望着我:“这样吧,妈妈吞了你多少银子?本王补给你。” “不多,纹银五千两而已。”我微微一笑,曲膝拜下,狠狠地敲了这只孔雀牌竹杠一笔。 “好说。”萧云谦望我一眼,淡淡地笑了,伸手到怀里摸。摸了半天,手尴尬地停在怀里,拿不出来。 哈,这厮也有出门不带银子的一天? 我大乐,故意眼巴巴地看着他,嗲着嗓子道:“多谢王爷。” “咳,平……”萧云谦轻咳一声,把目光转向平南。 “王爷,便杀了属下,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平南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抢先表态。 “不是,你替本王跑一趟,回府里去帐上支一万两银子过来。”萧云谦面子上挂不住,拿出王爷的架子,以势压人,冷着声音吩咐。 “王爷,不过五千两银子而已,也不急在今天。”我笑盈盈地瞟了平南一眼,在二人中间做了个转折。 咦,这二只不知吃错什么药?平南往常总是跟他一唱一和,今天居然南辕北辙?唱起了反调了? 我原以为自己出面打圆场,平南便会顺势留下来不走。 “是。”奇怪的是,平南不知怎的又服了软,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出了门。 我暗暗着急,可偏偏又不能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 “王爷,请喝茶。”可凤这才得空,端了茶点上来。 “嗯,这里没什么事,你下去吧。”萧云谦把可凤支开的意图很明显。 周皇后已证实羽儿才是公主,那么疏影跟姓萧的便没什么关系,他没了后顾之忧,万一想来个春风一度的话,我要怎么躲过这一劫? “王爷,请喝茶。”我把茶从桌面上推过去:“这是用梅花瓣上的收集的雪花化成水再泡的雪峰云雾,你闻闻看,香不香?” “梅花雪化水泡茶?”萧云谦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影儿果然是个妙人,雅人。” 我忽地省起这收梅花雪的可是十七。 这算不算忙中出错,左支右拙? “不过是些闲得无聊消磨时间的小把戏而已,让王爷见笑了。”我急忙一语而过。 萧云谦显然另有目的,倒也并不追究,端起茶杯送到鼻端轻闻,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我:“闲得无聊?这么说,倒是本王的过错,不该冷落于你了?” “王爷说笑了,便是借影儿个胆子也不敢怨怪王爷啊。” 拷,这家伙在跟我放电呢! 那双眼睛一直眨啊眨,也不怕抽筋? “是吗?”他放下杯子,长臂越过桌面轻轻地捉住我的手,轻轻地摩挲低眉一笑:“影儿若是这么说,本王可有些失望呢。” “影儿不敢。”我不敢挣扎,垂眸望着桌面,心中暗自着急。 糟糕,看他的样子,竟然真的被我猜中,要留下来过夜。 “现在没有外人,你不必拘谨。”萧云谦淡淡一笑,示意我过去。 我无法可想,只得佯装羞涩,垂着头,慢慢地挪了过去:“王爷~” “呵呵,”萧云谦忽地伸手圈住我的腰,把我拉到他的大腿上,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双眸:“叫我云谦,不然谦哥也行。” “嘎?”谦哥?我的鸡皮疙瘩迅速爬满了全身。 他伸出二根手指捏住我的下巴,黝黑的眼睛里绽放着邪恶的光芒,慢慢俯下头,抵着我的额,轻声诱惑:“试试看?” “影儿不敢?”我羞涩地抿着唇,抬眼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他轻浅的呼吸全喷在我的耳根上,两个人隔得那么近,近得我可以看到一丝厌恶飞快地从他眼里掠过,却又强行压下。 我灵机一动,忽地省起此时我脸宠肿涨如猪头。 萧云谦这厮自命风流,爱美成性,对女人挑剔到极点,对着这样一张肿涨变形的猪脸,恐怕很难找到感觉吧? 我一咬牙:霍出去,赌了! 我抬起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圈住他的脖子,温柔得象要滴出水来,朝他抛了个大大的媚眼,嗲着嗓子,拖长了声音唤道:“谦哥~” 我的妈呀,杀了我吧! 这声音,我自己听了都想吐! 萧云谦愣了一下,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吸一口气,拇食二指分开,来回在我唇间摩挲:“乖~” 这都能撑? 算他狠,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一不做二不休,只能再下猛药了。 “谦哥,”我噘高了红艳艳的唇瓣,张大了眼睛快速地轻眨,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戳他的胸口:“你好坏,这么长的时间都不来看影儿~” “呃~”萧云谦抖了一抖,忽地捉住我作怪的的手:“本王太忙了~” “谦哥骗人,再怎么忙,觉还是要睡的嘛~”我伸臂抱住他,把身子往他身上贴,抬起头,闭上眼睛,嘟着唇不由分说就往他性感的薄唇上吻去。 “啊!”萧云谦忽地站了起来。 “哎哟~”我被他一推,冷不防就跌到了地上,含着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谦哥,你干嘛啊?” “呃,本王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公文要批阅,明天一早要进宫面圣,非同儿戏。先走了。”萧云谦拨腿就开溜。 188 冰蚕丝 “谦哥~谦哥~”我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来便追出门去。大文学 “我走了,不要送了。等你好了,本王再来看你。”萧云谦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谦哥,你一定要再来啊~”我扶着门框,快乐地扬着手帕。 萧云谦走到楼梯口,忍不住回过头看我一眼。 我眉开眼笑,立刻抛了个飞吻过去。 他一吓,掉头怦地一下与一个上楼的客人迎面相撞,那人骨碌碌地从三楼一直滚到二楼的拐角处这才止住了下跌的势头。 “啊~” “哎呀~” 惊呼声此起彼伏。 “妈的,哪个不长眼睛的撞了大爷?” “瞎了眼的狗奴才,连七王爷也不认识了?”飞鹰等在楼下,见状立刻出声喝叱。 萧云谦面色铁青,一甩袖,头也不回地出了锁情楼。 “哈哈哈哈~”我扶着门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谁让他想占我的便宜?活该! “怎么了,怎么了?”可凤听到动静,忙忙地从隔壁春花的房里出来,一迭连声地追问。 “没什么,悃了,睡吧。”我抿着唇微笑,得意洋洋地回身,冷不防撞进平南若有所思的眼睛。 呃,这家伙不是走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都看到了吗? “沈公子,你们的主子可是走了,你不跟着去吗?”我淡淡地嘲讽,扭身进了房。 “疏影姑娘,”平南不但没走,反而跟了进来:“我给你送银子来了。” “是吗?搁在那里,你走吧。”我冷冷地吩咐。 “嗯,”平南依言把银票放到桌上,返身出门,走到门边忽地站住,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我:“你是故意的,对吧?” “什么?”我皱眉。大文学 “疏影姑娘,”平南叹了一口气,眼中忽地升起一丝同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今天遇到的是七……王爷,若是其他男人,你插翅也飞不了。” “沈公子,你这话听着可稀奇了。”我微笑着装傻:“好端端的,我躲啥啊?” 平南见我不肯信他,自嘲地一笑:“算我多事。” “好走,不送了。” “疏影姑娘,请留步。”平南再次叫停。 “什么?” “十七,是不是搬出去了?”平南若有所盼地望着我。 呃?赶情他刚才离开,是在楼里找我去了? 这傻子!都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你问她自己,我不清楚。”我忍住心酸。 “对不起,打扰了。”平南失望而去。 --------------------若璃的分割线---------------- “无情,是这个位置吗?”站在飞雪崖前,我很小心地跟无情确定方位。 土地让我把花种到飞雪崖前,而绕过这座大山,从山下进断崖来回最少要费五天的时间。 我不想引起聂祈寒的注意,又不想挪地方。 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十三年前,聂祈寒是带着我从飞雪崖跳下去的。 万丈绝壁坠而不死,除非他是神仙。 他不但没死而且活得很风光。 所以,我大胆地根据穿越定理,和多年看武侠小说的心得,推出的结论:在飞雪崖下靠近崖顶的某个部位,必有一个平台,可供落脚。 说不定,半山还有神秘古洞,里面藏着稀世的神兵利器;或是千古追寻的武林秘籍;要不然就是一生享用不尽的宝藏;或者避世修行的绝世美女帅哥;行将垂暮,临终托孤的武林宗师……总之,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当然,十三年前,聂祈寒已去过了且对这里的地形显然相当熟悉,估计即便有什么好玩意,现在也早没我什么事了。大文学 郁闷,扼腕ing…… “我哪知道?”无情很不负责任地撇唇:“你跳下去,不就知道了?” 呃,她说得倒轻巧,跳下去?万一我估计错误,那岂不是立刻死翘翘? “你轻功比我好,不如先跳给我看试试?”我偏头,冷冷地望着她。 “又不是我要种那劳什子曼陀罗。”无情冷哧。 呃,大家姐妹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算了,你带绳子了吗?”我自问没有那么高的轻功,又对人生还有迷恋,所以很认命地退而求其次。 “呶~”无情连手指都懒得动,只呶了呶嘴,示意我去看地面。 在她的美足旁,软叭叭地趴着一只麻袋。 “什么?” “自己不会看?” 呃,自从我进了一趟宫,大家突然对我很冷淡。 算了,女人器量小,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她们妒忌我,比羽衣运气好,比无情受欢迎,我不跟她们计较。 我俯身,从无情的脚下拿起那只袋子。 我好奇地倒出来一瞧,是一卷银白色的绳索,只有小指粗细,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什么东东?”我伸手抻了抻,弹性十足。 “你不认识?”无情惊讶地望着我。 “呃,我一时忘了。”我尴尬地抓了抓头皮。 “哼,被姓沈的弄的神魂颠倒,连冰蚕丝都不认识了,早晚死在他手里!”无情轻蔑地嘲讽。 冰蚕丝?听起来好有感觉的样子,看来是个宝贝。 “那我先下去,你在上面替我瞧着。”我把冰蚕丝一头系在崖边的大树上,另一头缠在腰间,慢慢地顺着崖壁攀缘而下。 猛烈的山风吹在身上,摇摇晃晃,宽大的裙摆兜了风鼓荡起来,远远望去,象一只巨大的气球随风飘荡。 低头下望,蒸腾的雾气和浓浓的山岚象一团团七彩的云,盘旋在脚底,能见度大大的降低。 我很小心地沿着崖壁下行了约摸二十几丈,腰间的冰蚕丝被拉得越来越细,细到我一颗心吊到喉咙口,几乎怀疑它要被拉断时,脚底下忽地踏到了平地。 哈,果然被我猜中,崖底下真的有猫腻! 我大乐,开始四处探险。 原来这个平台还不小,长约二十几丈长,宽有三丈多。 平台的左右两端,各长了一棵千年古松,象两个威武的将军护卫着庄严的点将台。 难怪当日聂祈寒敢于跳下来,以他的武功,想落到这个平台上,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土地果然没有骗我,这里的确是一个风水宝地,曼陀罗种在这里,既可吸收日月之精华,又可避免世人的打扰。 我扶着树干,很小心地探头往下瞧去,却见云雾翻涌,深不见底,下面竟然不知还有多高? 也不知当日聂祈寒究竟是怎么下到山脚? 我不死心,在崖壁上左敲右打,想要找出那个想象中神秘的洞穴。 “十七~” 我抬头一看,无情已出现在我的头顶。 想必她久候不见我上去,又没收到我的讯息,等得不耐烦,顺着天蚕丝滑了下来。 “老天,你也不怕它断?”我吓了一跳。 “嗟,”无情轻盈地跃了下来,冷声哧道:“你且用火烧剑砍,看它断是不断?” “你来了正好,”我把天蚕丝解开,绑到树干上,招手让她过来:“你从那边找,我从这边找,看这崖壁上可有暗藏的洞穴机关?” “嗯。”她轻应,两个人分头行事,把平台左近细搜了一遍,终是一无所获。 “不对啊,没有地道,师傅是怎样下山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别瞎想,师傅的武功深不可测,在我们看来不可能,对他也许不费吹灰之力。”无情推测。 “不是,你看这个平台,四边齐整,不象是天然形成的,应该是人工开凿的。”我不肯死心。 这么大的平台,绝对不可能平空穿凿而出。 无情四处张望,目光定在平台上这两棵数人才可合抱的千年古松身上:“是,细看下来,这两棵松树的方位,倒也暗合五行生克之道,象是人工栽种,不似天然长成。” “是吧?”我对五行八卦完全不懂,只得胡乱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你也觉得古怪吧?” 无情忽地拨地而起,如一只小鸟轻盈地跃上了树梢。 “喂~无情你……”我抬头,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她的身影,在离树干两丈多高处忽地不见了。 没多久,她从树干上探出头来,兴奋地冲我嚷:“十七,你是对的,那人好狡猾,居然把通道设在树干里。奇怪,奇怪!” “奇怪什么?” “依常理推断,挖洞之人,应该就是种树之人。可是,当初树刚栽下去,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洞供人出入?难道他能把这么大一棵古松从山脚下运上来不成?奇怪奇怪!”无情百思不解。 “哎呀,你管它树是怎么上来的?有路就好了嘛!” 我大喜,紧跟着跃了上去,在浓密的枝桠的掩映下,有个直径半米的圆形树洞,张着黑乎乎的大口望着我。 “下去看看?”两个人对视一眼,怀揣着兴奋之情相继从树洞里下到地道中。 无情举着火折子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摸索,走了一段路,忽地停下来,啧啧赞叹:“原来的洞口果然不是树干,后来才被人封死,改从树身里出入。你瞧,这里有掌风激荡,斧砍刀削的痕迹。端的是奇思妙想,才冠古今。” 我抿唇而笑。 这无情对于机关消息的执迷倒是可以跟平南拼一拼。 189 十七,你真狠 “算了,今天到这里吧,不然火折子该不够用了。大文学不过,估计顺着这条地道是完全可以走出这个山腹的。”无情停下来,不肯再往前走。 “嗯。”我点头:“下次,我一个人来就好,你不必跟了。” “你以为我很想跟吗?”无情瞪了我一眼,率先钻出树洞。 我苦笑,两个人依原路返回到山顶。 “无情,”我叫住她:“这事就不要告诉羽衣了,免得她不小心漏了口风给师傅。”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无情冷哧。 “我走了。”我朝她点了点头,转身朝锁情楼走去。 “十七~”无情忽地叫住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吧。”她个性冷漠,素来耿直,话虽不多,却从不喜欢绕圈子,象今天这么扭捏,实属少见。 “我听到一个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无情望着我,眼中透出些怜悯。 我心中若有所悟,却没有吭声,默默地等待她说下去。 “当然,还没有得到证实。”无情强调,有些不安。 “是不是跟羽衣有关?”我打断她。 宫里的消息,**是羽衣的身份得到落实,很快要接她入宫了吧? 这不是很好吗? 我反正也不稀罕那个什么公主。 每天呆在一个金丝的笼子里,还不如在外面逍遥自在。 “不止。”她扭过头,声音极轻。 “哦?”我挑眉,心没来由地抽紧。 “听说,周皇后有意把羽衣指给平南。”无情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了出来:“今天早上,周皇后已召了逍遥王妃入宫。” “这么快?”我神情平静。 那天在宫里,被周皇后撞到平南在我房里出现,我就有了这个预感。 我没想到的是,她会这么心急,前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传出了风声。 可是,早也好迟也罢,这跟我都没关系。大文学 无情何必同情我? “你不生气?”无情有些吃惊。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反问:“该生气的那个,应该是羽衣吧?” 我跟平南,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早就料到不会有好的结果。 他对我,原本就只是游戏,没有期许过未来,更没有给过任何承诺。 所幸的是,我及时发现,没有让自己越陷越深。 “十七,你总是这么敏锐。”无情感叹。 “羽衣怎样?”我皱眉。 羽衣对聂祈寒痴心一片,非他不嫁。 这一年多来,她被聂祈寒锦衣玉食的养着,早已习惯了千金小姐的生活,骨子里,思想中渗透了那种高贵与清华。 她,早就远离了刀头舔血,铤而走险的江湖路。 她,已经不适合当个杀手。 “她?现在还不知情,不过很快就会知道。这次周皇后似乎下了决心要促成此事,这几天频繁地召见人。”无情撇唇。 “能瞒得了几天?” “瞒一天算一天吧,那丫头是个死心眼。” “何必?不如直接告诉她,她也好早点做心理准备。”胳膊扭不过大腿,挣扎和反抗都无济于事,还不如静下心来,谋求退路。 “她?她除了哭还会怎样?”无情无奈。 “她成了金丝雀了。”我叹息。 “算了,我不管你们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无情跟着叹气。 “好好劝劝羽衣,让她顺着师傅,别跟他拧。平南还算不错,嫁给他比嫁给别的纨绔子弟要强得多。”我淡淡地叮嘱,心里掠过一丝隐隐的痛。 “十七,你真狠!”冷淡如无情,听到我这样说,也不禁微微吃惊。 “这叫识时务。”我冷笑。 我只选对我最有利的路。 “可惜,羽衣没有你这么豁达。大文学”无情摇头。 “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在她了。”我掉头,踏着夕阳缓缓地回锁情楼。 事实上,就算我想抓住平南也无能为力了,跟师傅约定与平南分手的日子就在明天。 除非我能向平南坦承一切,并且可以百分百地确定平南为了我,可以不顾一切,枉顾皇权,违抗皇后的指婚。 否则,我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这桩婚姻。 而且,就算平南真的喜欢我又怎样? 难道要他为了我放弃一切,一起私/奔? 然后,我们要一辈子亡命天涯,被红袖宫追杀,被官府通辑? 那么辛酸而卑微的活着,我自问做不到。 “平南……”熟悉的男中音传入耳中。 我蓦地一呆,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竟然跑到了七王府? 看来,我的身体远比我的思想更诚实,违背我的意志,把我带到了这里。 “十~”飞鹰瞧见我,张口要打招呼。 我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来了?”他用唇形无声地问好。 “嗯,你下去吧,我有话要跟他们说。”我压低了声音向他讨人情。 “那好吧。”飞鹰考虑一下,爽快地答应了。 我目送他走远,这才定了定神,举步朝书房靠拢。 好吧,既然来了,不妨探听一下他的态度,好帮羽衣想个应对的措施? “……谁说的?”我还没走近,平南压抑的低吼已传了出来:“简直是笑话!我只见过她一面,情深似海云云,会不会太夸张了?” 呃,他在说什么? “两次。”萧云谦不紧不慢地答。 “嘎?”平南一时未觉,怔住。 我慢慢地靠过去,门竟是虚掩着的。 “据我所知,你跟聂姑娘最少见过两次。梅园赏雪一次,宫中一次。”萧云谦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啊,如果再加上你跟她深夜私会的那次,应该是三次。所以,你没有必要刻意撇清。” “七哥,怎么连你也跟着起哄?谁跟她深夜私会了?”平南怒不可抑。 “咦?难道母后会冤枉你?”萧云谦依旧是不急不慢:“好吧,就算她看错了,那春花和秋月难道也认错了?” “那是因为我有事找她,并不是一见钟情!”平南分辩。 “你不是跟她不熟,有什么事非得深夜私会?”萧云谦可不打算放过他。 平南沉默。 “没话说了?”萧云谦微微一笑。 “我,找她是想打听十七的形踪。”平南被逼无奈,只得吐实。 “你怎么知道她跟十七相熟?”萧云谦到底老奸巨滑,立刻揪住不放。 “我在她身上闻到梨花膏的香气。” “所以,你断定她跟十七相熟?” “是,因为之前,梨花膏我只给过十七。”平南坦承。 “可是,谁让你行事莽撞呢?”萧云谦呵呵一笑,明显幸灾乐祸:“母后本想替你隐瞒,可现在消息走漏,谣言四起,为了璃儿的名节考虑,不得不把此事付诸现实。前事之因,后事之果,说来说去,这事还得怪你自己,怨得谁来?” 消息走漏,谣言四起? 看来,春花和秋月这两个丫头的嘴并不怎么严。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 就是周皇后借两个宫女的嘴,向逍遥王府施压。 一个公主流落民间十三年,虽然最后回归皇宫。 此事在平民看来或许是喜事一桩,但在皇公贵族的眼里,说不定是一桩耻辱,她的一生总是印了污点了。 所以,现在平南送上门去,当然希望事急从权,盼望尘埃落定才会安心。 “你明知道……” “所以,你有什么好争的?璃儿灿若春华,慧质兰心,难道还会辱没了你不成?”萧云谦打断他,冷冷地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平南低叹。 “那不就结了?”萧云谦淡淡地道:“乘这个机会,你赶紧滚回家,别老是赖在我这里混吃混喝的。” “七哥~” “别叫我,再过几天整个京城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你想藏也藏不住了。与其让三表姨夫来找我要人,不如你自动回去,大家都好看。”萧云谦做老成状,语重心长。 平南再一次沉默。 “你跟十七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三表姨夫那里可没那么好说话。璃儿既与她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你娶了她,有她从中斡旋,你再把十七也娶进门,二女同侍一夫,岂不是两全其美?” 哼!我忍不住冷笑。 二女侍一夫,两全其美? 他们打的倒是好算盘。 可是,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他们有没有想过要问问我跟羽衣这两个当事人的意见? “谁在外面?”萧云谦低喝。 “我。”我淡淡地答,轻轻地推开门,昂然而入。 “十七?”平南先是一喜,即而一惊,匆匆迎了上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恭喜你啊。”我冷笑,定定地看着平南。 “十七~”平南脸上阵白阵红,讷讷地望着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呃,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谈。”萧云谦见机不妙,脚底抹油溜了。 “十七~”平南上前,急切上前,想要握我的手:“你听我解释!这事根本……” “逍遥王世子,今天的气色似乎很好呢。”我退后一步,冷然嘲讽。 揭开他的身份,看他怎样抵赖? “羽衣跟你说了?”平南苦笑:“看来,她跟你果然关系亲厚。” 嗬,他居然处之泰然,一句解释也不给? 敢情,他以为他从乞丐变成侍卫,又从侍卫变成世子,步步高升,我应该额手称庆,喜不自禁。 所以,他根本连解释都可以省略? 换言之,我被骗被耍都活该? 190 左拥右抱 “亲厚又怎样?”我冷笑:“七王爷的一箭双雕之计是不是很得你心?” 因为我跟羽衣亲厚,所以去掉了他的后顾之忧? “那是七哥的想法,我没答应。大文学”平南皱眉。 哼,他哪是没答应?他是看到我进来了,没好意思答应! “我也没答应。”我神情冷淡。 我的终身我做主,哪容得别人任意摆布? “你放心,我不会娶璃儿。”平南神色温柔,眼中含了笑意。 璃儿?才见了几次?叫得这么亲热,也不怕恶心死人? “呸,”我心中恼怒,低咒:“我才不管你要娶谁,我是说没答应嫁你!” “你不嫁我,嫁谁?”平南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腕,把我强行拖到怀里,圈住我的腰,把头抵住我的发旋。 “我嫁谁都好,就是不嫁你!”我大声答。 “呵呵~”他忽地俯头吮住我的耳垂,暧昧地低笑:“你被我看光,还能嫁谁?” 死色鬼,这个时候还想占我便宜? “滚!”我怒目相视,抬起脚猛力踩了下去。 “哎呀!”平南吃痛,放开我,跳着脚呼痛。 “哼!”我轻哼一声,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 “十七,”平南扣住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相信我。七哥是七哥,我是我。他说的,不代表我想的。” 他想骗谁?这两个人是一丘之貉,乌龟王八蛋,没有一个好东西。 “呸,我管你怎样想?”我摔开他:“我来是想告诉你,羽衣是个好姑娘,你不许欺侮她。” “你,什么意思?”平南一怔,敛起笑容,蹙眉望着我。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板着脸。 “你的意思,是要我娶她?”平南再一次确认。 “你要娶谁,我管不着。但是,你不许败坏她的名声,不许对她不好。” 羽衣那么柔弱,只会逆来顺受。 她不象我,脸皮厚,她甚至都不会替自己争取权力。 “我说过,不会娶她,你听不懂吗?”平南忽地提高了声音。 “平南,你现实点。”我斜睨着他,眼中带着同情:“这事,不是你决定得了的。” 一个浪荡在外的世家子弟罢了,或许有一点点得宠,或许有一点点本事,哪值得他如此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哼,决不决定得了,还得走着瞧。”平南冷哼。 “算了,我言尽于此,我走了。”我轻叹,垂下眼睛望着地面,转身朝外走。 “十七,”平南叫住我,神色忽地紧张起来:“你,不会象上次在洵阳那样,一走了之吧?” 他,还在做着那个妻妾成群,左拥右抱的美梦呢! “不会,”我心灰意冷,站住,淡淡地望着他:“只是回老家而已。” 上次,我一时心软才会被他逮到;这一次,我绝不会让故事重演。 “回老家?这么巧?”平南明显不信。 “不是巧,我本来就是来跟你辞行的。”我冷冷地说明。 “是吗?” “如果要骗你的话,我何必特地告诉你?”我皱眉。 “好,我跟你一起去。”平南将信将疑,紧随在后。 “你跟着我有什么用?”我叹气:“我明天才走。” “好,我信你!”他定定地看了我半天,这才慢慢地说:“可是,你如果骗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哼,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相较于我,他欺骗的程度更多! 我没有吭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七王府。 “十七~”刚拐过街角,身后忽地有人叫住我。大文学 我回头,无情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无情,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我惊讶万分。 “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到处走走咯。”无情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 真是傻丫头,她是在担心我呢! 怕我在平南那里受到刺激,所以一直偷偷跟着我? “放心吧,我没事。”我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无情望着我,没有说话。 算了,看来不付出实际行动,她是不会放心了。 我想了想,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帮我做一件事,好吗?” 听完我的计划,无情吃惊地瞪着我:“十七,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残忍吗?或许吧。 可是,这个世界,又几时对我温柔过? “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一了百了。”我面无表情。 张开眼睛时,天刚露出鱼肚白。 想象着今天要做的壮举,我一阵兴奋,报复的快感从心底涌过。可是,想到平南的心情,想到这件事必然对他造成的冲击,那阵兴奋之情很快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不忍和内疚。 公平的说,谈到欺骗,我对平南说的谎并不在少数。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我的行为比他更为恶劣。 不管怎样,除了身份,除了接近我的理由,至少平南对我,至始至终都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同一个名字。 而我,在他的面前,不但名字换了三四个,身份换了好几次,就连脸孔都不是同一张。 他认为最真实的那个,恰恰不是我。 所以,从头到尾,平南欺骗的只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江十七。 如果要审判,恐怕我的罪行比他重得多。 我有些迟疑,对毫不知情的平南给予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过份? 但是,聂祈寒给的时限已到,我分身乏术,两头奔波,疲于应付,总有一天会被他识破真面目。 与其到那一天令他悖然大怒,两人反目成分,倒不如自动消失,让这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让我成为他心底永远的痛,一辈子的回忆…… 女人,真是矛盾又自私的动物啊! 想恨又狠不下心,想忘记又做不到,想爱偏又不甘心…… “有心事?”可凤忽地出声。 “嘎?” “你啊,翻来覆去的,都折腾了小半宿了。”可凤披了衣服坐起来:“什么事,说吧?” “没什么。”可凤心软,我怕她漏出口风,所以,没把计划告诉她。 “才怪,”可凤蹙眉:“我还不了解你?” “真的没事。”反正睡不着,我索性起了床。 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这么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象我江小娅了! 我咬牙,在可凤满怀疑虑的目光中,乘着天色未大亮,悄然出了锁情楼。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青石板的路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泛着自然的光泽。 街边一家包子铺的笼屉里冒出袅袅的白雾,在静寂的长街上弥漫着,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我停下脚步,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展颜露了一个微笑。 再张开眼睛时,眼前突然多了一个油纸包。 我愕然,顺着纸包往上,看到一张浅笑的脸。 “要不要吃?我买了蟹黄包。”平南扬了扬手,笑脸盈盈。 “你,怎么来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我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大文学 他一身清爽,青绸长衫贴在他健硕的身材上,掩盖不住衣服下那纠结结实的肌理线条,散发出逼人的气势。阳刚气十足的脸宠上隐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 “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蟹?”平南不答,只望着我憨憨地笑,快乐掩不住地从眼睛里溢出来。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想到我将要做的事,心里堵得慌,淡淡地拒绝。 “怎么了?”平南放下油纸包,细细瞧了我一眼:“该不会还在担心那件事吧?放心……” “不是。”我打断他,转身,慢慢朝城外走去。 “舍不得我?”平南自作聪明地猜测,脸上挂满愉悦而满足的笑。 “懒得理你。”我白他一眼。 “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平南蹭过来,看看左右无人,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颤,微微挣扎一下,没有挣脱,便没有再动。 他笑得越发愉快,宽大的袖子垂下来,掩住两人交握的手:“去哪里?” “报国寺。”我淡淡地答。 “去那里做什么?”平南诧异地偏过头:“难不成你也想学别人,去求个平安符之类无聊的东西?” 平时不爱多说话的这个人,今天怎么这么烦? 一直在耳边念叨个没完,还是不是男人啊? 平安符?该求平安符的那个人,好象是他吧? 我心中焦躁,忽地摔开他的手:“是,我是去做无聊的事情,所以,你回去吧,别跟着我!” “十七?”平南怔了一下,跟上来:“我开玩笑而已,你生气了?” 我崩着脸,冷冷地回:“我哪敢跟世子爷生气?” “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向你坦白。”平南脸上浮起狼狈的红晕。 “没必要。”我神情冷淡。 “可是,我并不是想欺骗你,只是事情莫名其妙就成这样了。”平南苦笑,执意牵住了我的手,任凭我怎么挣扎也不肯放:“但是,十七,我是真的喜欢你。等你回来,我要去跟娘说,我真正想娶的人是你……” 这个人,从始自终都是这么自大。 他想得可真美!轻飘飘一句道歉,就把他所有的过错一笔勾销,然后自说自话地安排了我今后的人生? 191节外生枝 他以为,只要他肯娶,我就要跪下来叩头谢恩,对他感激涕零?激动得抱着他的大腿,幸福地哭泣? 他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 “就只是娶过门吗?”我停下来,淡淡地揶揄。 “嘎?”平南怔住。 “世子爷对我的承诺,就只能做到这一步吗?”我微笑,继续嘲讽。 “十七~”平南有些不知所措。 显然,他不知道我在为什么不满? “沈平南,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侍卫了,堂堂世子爷,既然要许下承诺,是不是可以做得再漂亮一点?”我保持微笑,进一步把话挑明。 “怎么漂亮一点?” “比如,给一个王妃的头衔什么的。”我笑得更甜,甚至抛了个媚眼过去。 “呃,可我现在还只是世子,世袭王位恐怕还有些日子。”平南释然,脸上重新浮起笑容,戏谑地道:“如果你乖一点,我可以考虑把王妃之位虚位以待。” 哼,这家伙死到临头,还敢取笑我? “哈哈,希望那一天不要在我头发白的时候才到来。”我冷笑。 “放心,”平南哈哈大笑:“王妃之位现在虽然没有,不过你最喜欢的银子,我倒是可以考虑多给你一点。” “是吗?”我朝他伸出手掌:“不知世子爷觉得我值多少银子呢?” “嘎?”平南怔住。 “怎么,刚才不是说银子可以多给吗,这么会功夫就反悔了?”我冷笑。 “你想要多少?”平南含笑望着我。 “想要多少,你就给多少?”我偏头,假装天真:“那我要整个龙御王朝所有钱庄里的银子全归我,行吗?” “喂,”平南失笑,曲指来敲我的头:“那个谁能做到?贪财也要有个谱啊!” “原来不过是糊弄我。”我撇唇。 就知道这家伙胡吹大气,欺侮我没见过世面呢! “喂,财迷!我所有的财产全都归你任你支配,怎样?”平南笑觑着我。 “是吗?”我掀了掀唇角,挤了个虚假的笑容:“世子爷这么看得起我,可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呢?” 屁,大话说完了,又来说空话,真当我是傻姑呢? 平南一呆,终于发现我情绪有异:“你怎么了?不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我扬唇,嘲讽地笑:“逍遥王世子折节下交,肯敷衍我一个平民女子,岂是一般二般的荣耀?” “十七,”平南蹙眉:“有话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这不象你了。” 直说就直说,我也懒得花心思跟他绕弯子了。 “沈平南,你别把我当傻瓜。”我拉下脸:“你跟萧云谦拿我做赌注,不论输赢,我都要嫁七王爷,是也不是?” “十七~”平南一脸震惊,脸红到脖子底下,退了一步:“你,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自己的身份从乞丐变成侍卫,再从侍卫变成世子,然后又变成王爷,再对我许以未来,诱以小利,我就会欣喜若狂,感恩戴德?”我继续发飚。 “十七,你听我解释~”平南神情焦灼,试图来拉我的手。 “只要听话,王妃之位就虚位以待?”我退后一步,笑到流出眼泪:“全部财产归我支配?哈,说得真好听!言之凿凿,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不知逍遥王世子是个多么重情义的男人呢!” “十七,你冷静点。” “沈平南,堂堂男子汉,对着一个将死的女子,玩弄手段,难道不觉心虚和害臊吗?” “你什么意思?”平南沉下脸来:“再怎么生气,也不要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我冷笑:“羽衣没告诉你吗?我身中剧毒,不日将亡!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别胡说!”平南厉声喝叱:“她的话我根本不信!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有我在这里,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没有胡说,”我神色木然,语气冰冷:“我的确中了剧毒,无药可解,绝活不过今晚午时。” “不,不会的~”平南面色惨白:“我刚才牵了你的手,你的脉息悠长,心跳平稳有力,绝不是身染沉疴的症状。” “那是因为毒性尚未发作。”我脸色一变,咬牙坚持。 拷,差点忘了他是医生。 “不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哼,你以为自己是万能的上帝,还是掌控人间生死的阎王?”我昂然冷笑:“你能操控得了世人的生死,决定众生的命运?” “我~”平南语塞,眼底闪过狼狈和心痛。 “你走吧,我不要再看到你!”我满心失望,掉头,朝山上飞奔。 一切都是骗局,爱情,真心,友谊……全都是假的。 “十七,你去哪里?”平南怔了一下,紧紧地追了过来。 “别跟着我!”我头也不回。 “你想去哪?”看着我越走越偏,越来越接近飞雪崖,平南开始不安,从我头顶掠过,抢在我前面落下,挡住我的去路。 山风鼓舞着他的长衫,猎猎作响,他就象个天神,挺立在断崖边。 “让开~”我喝叱。 拷,这家伙轻功比我好,居然后发先至。 我如果想要跳下去,必需得越过他。 看来,在古代,就算想寻死,也得先练好武功。 奶奶的,我容易吗? “跟我回去,我慢慢再跟你解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绝不隐瞒,全都告诉你,好吗?”平南几乎在哀求。 “太晚了,”我停下来,强劲的山风吹拂在脸上,带着些莫名的悲哀:“平南,你回去吧,就当这辈子从没有认识过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好,你别激动,”平南急忙安抚我的情绪:“我让你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喜欢呆多久就呆多久。但是先跟我回去,好吗?” “你走。”我别过头,不肯看他。 快走吧,乘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远远地离开吧! 再争执下去,我就只能真的做那种狗血又残忍的事情了。 “十七,我错了。”平南柔声向我道歉。 我心一软,忍不住回头再望了他一眼。 “十七,”平南抓紧时间,脉脉含情地望着我:“我爱你~” “嘎?”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向我示爱,我不禁呆住。 “十七~”平南乘我恍神的一瞬间,疾若闪电般地出手,扣住了我的手,把我向他怀里拽。 “沈平南,你~”我又气又怒,不假思索,使全力挥掌向他击了过去。 脑后风响,十数枚飞镖哧哧乱响朝我飞了过来。 “十七,小心~”平南硬接我一掌,不退反进,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呛地一声拨出了长剑,连连磕飞了七八枚飞镖。 我吃了一惊,双足轻点岩石,跃在空中闪避。 “去死吧!”岩石后,一条黑影蓦地窜了出来,一双蒲扇大的手掌当胸按了下来。 “啊~”我低叫一声,身子借力飘飞,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笔直地掉下了悬崖。 耳边,只余下呼啸的山风和平南凄厉的大吼:“十七~” “十七~”平南大吼一声,飞身过来相救。 那双大掌已印在胸前,大力涌来,我的身子借力飘飞,高高地向上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随即笔直地朝崖下掉去。 猛烈的山风刮过耳际,手臂忽地一紧,身子竟然向上提升了一尺多。 我低头一瞧,不知何时,平南已解下了腰间束带紧紧地缠住了我的左腕。 “抓紧了!”平南在头顶上大吼。 我一颤,象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心脏,倏地抬头。 平南倒挂在山崖上,足尖紧紧地勾着崖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腰带,另一只手扣着刚才接住的几枚飞镖,咬着牙苦苦支撑。 黑衣人蓦地出现在上方,面目铮狞,喋喋的怪笑如金属刮过玻璃,刺入耳膜:“哈哈哈,一块去死吧!” 语落,亮晃晃的光线划过,一柄厚背鬼头大刀已朝平南的双足砍了下去。 “平南!”我心中一紧,急忙叫道:“你快放手~” 我拷,真是越忙越来凑热闹,什么时候不好寻仇,偏偏老子要跳崖的时候来搅局? 我掉下去性命无忧,他那一刀砍下来,平南可就残废了啊! “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上来!”平南咬牙,头也不回,曲指连弹,哧哧声乱响,几枚飞镖破空而出,声势凌厉,击在大刀上,居然硬生生地把大刀弹开一寸多,刀锋擦着他的脚背掠过,鲜血倏地染红了他雪白的袜子。 我闭了闭眼,颤声道:“笨蛋,我反正是要死的,快放开我!” “不放!”平南咬牙低吼,伸手从怀里摸了一把铜钱出来。 “好,我倒要看你身上揣着多少银钱?”黑衣人见状呵呵大笑,空中一个回旋,如一只巨大的鹞子倏然来去,刀光霍霍,再次攻了过来。 “哼!”平南轻哼一声,这次他有了防备,长指连弹,铜钱出手,径直取他胸前的要穴。 “好功夫!”黑衣人脱口赞了一句,半空一个鹞子翻身,一触即走,退了回去。 “哪来的狗东西,竟敢暗箭伤人?”崖顶上忽地飘过熟悉的喝叱。 192 跳崖 “无情~”我惊呼。大文学 她怎么来了? “哈,沈平南,你也有今天?”暗影一晃,无情的脸出现在上方。 “无情,咱俩的帐等把十七救上去再算不迟!”平南抬腕,咬牙想把我抛上去。 “呸!姑奶奶可没功夫跟你假正经,装君子!”无情呛地一声撤出剑来,娇叱一声:“受死吧你~” “嘎嘎嘎,向无情求情,岂非痴傻之人?”黑衣人狂笑着卷土重来,一柄大刀,居然又朝无情砍去:“无情,咱们的帐也该算算了吧?” 呃?这个黑衣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竟然乱杀一气,见人就砍? 如果不是红袖宫不收男弟子,我几乎要怀疑这个黑衣人跟无情是一伙的在做秀。 现在,黑衣人处处竖敌;无情要杀黑衣人和平南;平南要救我,杀黑衣人和无情…… 哎,这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不管了,我跳我的崖,他们去算他们的帐! “平南,你多保重。记住,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咬牙,从怀里抽出一柄匕首,刷地一刀下去,割断了腰带,向上击了一掌,借这股力急骤地坠了下去。 “不要,十七~”平南没有防备,被我一掌抛了上去,顺势落在了崖边,冲过来绝望地大吼。 “嘎嘎嘎,沈公子……”黑衣人的狂笑和平南的吼声渐渐消失,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 脚底下是厚厚的云层,身边是急速下降的树木和岩石。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在急速下降的过程中,身子悬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只能听任大自然的摆布的那种无力和恐惧感却依然排山倒海似的涌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万一,无情要暗算我,此时崖下并未按照约定张网以待,这一掉下去,岂非尸骨无存? 因为,我只是吩咐她去办事,自己并未检查一遍,确定安全可靠。想到这,我打了个冷颤,寒气倏地蹿上背脊,瞬间四肢冰冷。大文学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身子已碰到了绳索,被网兜兜住,象高空蹦极一样,沉下去再弹上来,反复弹了两次时,忽地啪地一声,一样东西撞到我身上,弹了一下,从网兜的间隙中漏了下去。 我来不及吃惊,紧接着从上空又坠下一个黑影,落到网兜的那一头,高高抛了起来。 网兜吃重,倏地向下沉了下去。 我吃了一惊,定睛一瞧,竟然是那个黑衣人? “嘎嘎嘎~”他双臂俱无,鲜血染了一身,却毫无痛苦之色,反而冲我露了个极诡异的笑容。 妈的,这网兜居然兜住仇人? 想到他方才居然乘人之危,敢暗算平南,我怒向胆边生,蓦地抽出匕首,手一扬便要脱手而出。 “无敌师姐~”黑衣人忽地开口,却变了娇脆的女声:“且慢动手!” “嘎?”我完全傻住。 易容?这个人居然是女子扮的? 这么说,她跟无情是一伙的? 两个人竟然瞒着我,合起来演了一出戏,目的是助我摆脱平南? 一分钟后,两个人先后飘身落到平台之上。 黑衣人望着我咯咯娇笑,笑得花枝乱颤。 “你到底是谁?”我蹙眉,冷冷地望着她。 她抿唇敛起笑容,忽地从袖子里伸出一双纤细的手臂,灵活地脱了外面那件黑衣,扔到崖下,向我盈盈一拜:“婢子青衣,见过大师姐。” “你是无情的手下?”想到竟然被无情摆了一道,我心中颇不是滋味,板着脸冷冷地睇着她。 “是。”青衣见我神色不虞,不敢多说,乖乖地跃到树上,左绕右绕,熟练地解开冰蚕丝,将它团成一团塞到怀里,默默地呆在一旁不敢吭声了。 “你们一直跟着我?”我皱眉。 如果是那样,我没发觉不奇怪,没道理连平南也没发现? 他那人武功即高,警觉性又不是一般的强,被人跟了这么一大段路,一无所觉的可能性不大。大文学 “不是,”青衣弯腰禀报:“奴婢跟着二师姐一大早来飞雪崖下结网。刚刚从崖下爬上去,你们便来了。怕撞个正着,引起怀疑,不得已我跟二师姐只好躲了起来。” “什么?”我傻住,冷气嗖嗖地冒上来。 这个无情,我要她昨晚便做好准备,她居然拖到今天才完工? 万一,我提前了呢? “躲着就躲着好了,干嘛胡乱出手?”我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瞪住她。 不跟我商量不说,还演这么一出狗血的剧情,稍有不慎,便露出马脚。 “二师姐说……”说到这里,青衣似有所悟,抬眼瞄了我一眼,倏地住嘴不言,满脸通红。 哼,不用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无情见我们夹缠不清,瞧着不耐烦,临时决定加演一场戏。 她声音娇脆,偏偏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黑脸,看上去极不舒服。 “算了,”我叹一口气转了话题:“沈公子怎样了?” 真是奇怪,我明明打算跳崖与他决裂,从此不再相见,所以才煞费苦心地设了这么一个局。 他若是跟着下来,一切计划都被他打乱,我的心血付诸东流不说,身份还很有可能曝露…… 所以,他是万万不能跳下来的。 可是,他真的没有跟着跳下来,我心底却有着掩也掩不住的浓浓的失望。 毕竟,生活是现实的!那种生死与共,誓死相随的爱情,恐怕只有到小说和电视里去寻找了。 “不知道,奴婢跳下来时,他还跟二师姐斗得紧呢。”青衣神色间有着忧心:“沈公子势若疯虎,二师姐一时半刻怕是无法摆脱呢。” “是吗?”我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再说话。 跟无情斗了这一场,平南胸中的悲愤得到发泄,应该能很快理智平静下来吧? “哎,可惜二师姐怕我露了马脚,几剑把我逼下了悬崖。”青衣护主心切,眉目之间全是焦灼:“我真担心她应付不了沈公子呢。” 我瞟她一眼,没有吭声,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慢慢等着天黑。 全力相博的平南究竟有多可怕,我不必想也猜得出来。 无情,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 可我对她不但没有愧疚,反而觉得畅快。 哼!平南是好是坏,轮不到她说话。要打要杀要欺骗,也都是我的权力。谁让她多管闲事,在我们中间插一杠来着? 所以,受苦受伤都是活该,我才懒得理。 结束了,与萧云谦沈平南的纠结,过去的一切都随着十七的跳崖结束了。 从那天之后,萧云谦再没有来过玲珑阁,似乎把我遗忘了。 江十七,从此彻底的消失了。 所有的人,包括可凤,都很默契在不再叫我十七,我回到单纯的无敌,呃,还有疏影。 哎,从来到古代开始,我就成了一个复杂的多棱镜。 从那天开始,她们,也很刻意地不在我的面前提到沈平南。 “听说没有?消失了七年的逍遥王世子回京了……” “那种浪荡的公子哥,回来岂不又多一个祸害?” “听说,世子爷足不出户,镇日以酒为伴呢……” “胡说,明明是在家修身养性,等着皇上的赐婚……” 我微笑着走过,仿佛与平南擦肩而过。 身后,细碎的议论还在继续,渐行渐远,渐无声,终于消散在风里。 日子很平缓地滑过。 我不知道,其间聂祈寒和萧云谦明里暗里,各自做了多少努力? 羽衣被周皇后三次接入宫中,终于在正月初一,皇帝祭天时,被正式诏告天下,隆重迎其回归皇室。 聂祈寒因保护皇女,被封为忠勇护国公,食邑千户,赐入朝不趋,赏银十万。 逍遥王世子在寻回皇女,查办洵阳血案中立下大功,破格封为靖王,赐府邸一座,食邑千户,赏银十万。 那一日,万民欢呼,普天同庆。 很突然的,连无情也不来了。 锁情楼变得十分的寂寞和凄清。 “小娅,吃颗梨吧。”可凤悄然地递过一颗晶莹水润的香梨。 “羽衣的婚礼是哪一天?”我没有接,只淡淡地问了一句。 前段时间疲于应付,象颗陀罗一样转个不停,每天都不停地奔波,现在突然闲下来,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呃?”可凤怔住,目光闪烁:“没有的事,你从哪听说的?” 她骗人。 一切的铺垫都已做足,羽衣的血缘得到认证,聂祈寒的等级得到提升,平南的地位也被提高到足以匹配羽衣的高度。接下来,自然是紧锣密鼓地筹备羽衣和平南的婚事了。 “呃,真的没有,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沈公子,呃,听说靖王还没答应呢~”可凤笨拙地安慰我。 没答应?也就是说确有其事咯? “梨甜吗?”我微微一笑,转了话题。 “呃,我忘了削皮~”可凤自知失言,狼狈地找了个借口遁走。 哎,其实,我真的不介意,她太敏感了一些。 这个结果,是我早就预料到了,甚至可以说是我亲手造成的。 如果那天不是我入宫,如果不是我揣着梨花膏,如果我没有想报复平南,如果……如果我没有跳崖,那么今天的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可惜,该发生都发生了,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所以,多想无益,是吗? 193 春梦无痕 然后,仿佛一夜之间,春天来了。大文学 虽然还未到花开的时节,但是气候已明显变暖,冰雪消融。 今夜明月高悬,今夜火树银花,今夜车如流水马如龙。 相对于京城的热闹暄哗,报国寺这边就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了。 我拎了一坛好酒,慢慢地独行于陡峭的山道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现在的乐趣,只剩下每月的初一,十五去飞雪崖下探访那盆长在悬崖峭壁的曼陀罗了。 在这万家灯火,世人同欢的日子里,它,自开自香,独自盛放,想必也是寂寞的吧? 再拐过这道小山梁,就可以看到飞雪崖了,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然而,转过去之后,我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排排各种颜色,各种造型的宫灯,如一朵朵绚丽的鲜花,盛放在悬崖绝壁之上。 一条高瘦挺拨的身影,斜倚着岩石,怀里抱着一只酒坛,脚下,东倒西歪地躺着一溜大小各异的坛子。浓烈的酒气顺着山风扑面而来,麻醉了我的感官。 平南,居然是平南! 阔别一个多月,初次见面,他似乎清瘦多了。 刚毅的下巴尖尖地削下来,似一柄钝钝的刀子蓦地插进毫无防备的我的心脏。 痛,好痛。我真的不知道,再看到他,心会这么痛! 泪意,倏地涌进了眼眶。 平南,他不在他的靖王府里欢庆节日,却在这危岩之上豪饮烈酒,祭奠逝去的爱情? 最初的慌乱过后,我下意识地转身想逃。大文学 显然,他还不够醉。 “谁?”因为我的足音还是惊动了他,随着一声低叱,一条黑影倏地越过我的头顶,我鼻子一痛,已撞进了一个坚硬而熟悉的胸膛。 “十七,是你,你终于来了?”他紧紧地箍着我的腰,赤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瞪着我,鼻中喷出浓浊的酒气。 近距离地看着他,他的憔悴和痛苦更加无所遁形。 他眼底的狂喜是那么清晰,他脸上的思慕是那么明显,他的心跳那么急促而热烈,他的欢喜是那么深切…… “我~”抖着唇,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七,我知道,是你,你没有死,是不是?”平南紧紧地拥着我,语无伦次,颠颠倒倒地说着:“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会死,你不会抛下我。你喜欢我,你舍不得我,你说过爱我的,是不是……” “平南~”我微微颤抖,眼泪滚下了眼眶。 “十七,你哭了?”他的手狂乱地抚上我的颊,触到湿热的脸宠,不禁慌了:“不要哭,是我错了。我让你受委屈了,我不应该拿你的婚姻跟七哥打赌,你原谅我,好不好?” 婚姻,他提到婚姻,我悚然而惊。 江小娅,你在干什么?对他而言,你已经是个死去的灵魂。 他马上要娶羽衣了,他不再属于你,你何必再让他混乱? “靖王爷,你弄错了~”我强自镇定心神,抬手,轻推他:“我是疏影,云疏影。大文学” “疏影?”他一呆,怔怔地放开我,混浊的目光在我脸上快速地溜了一圈,眼底涌起愤怒:“疏影是谁?不是十七,你来这里做什么?滚开,不要妨碍我跟十七见面~” “平南~”我心中一痛,泪流得更急。 “十七,”平南放柔了声音,慢慢地靠了过来:“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根本不是什么疏影,你就是十七,对不对?你存心要让我急,你气我骗了你,你不服输,所以,你想报复我,对不对?坏丫头,坏丫头~“ “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是疏影…… 可是,在他热切的注视下,我的声音变得微不足道,消散在风里。 “你知道,我在外面游荡了七年,一直不肯回归家族。因为我厌倦那种尔虞我诈的日子,讨厌那种浮华虚幻的生活,更不愿望象父王和娘亲一样,因利益的驱策结合在一起。我渴望自由,渴望找到一段真正的两心相许的感情……”平南安心了,抱着我,象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再也不肯松手。 “可是,游荡了那么长的时间,却一直没有找到那个理想中的生活。所以,我渐渐有些自暴自弃。当七哥发现我的时候,很希望我可以重新回到父母的身边。因此,他才跟我订下那个赌约。或许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跟七哥的赌约才刻意地接近你。但是,后来的相处,却让我一点一点慢慢地喜欢上你。十七,你相信我,我真的爱你……”平南的脸上显出一丝朦胧的红晕,声音里带着点罕见的羞赦和淡淡的甜蜜。 “别说了,不要说了~”我痛哭,揪着他的衣襟,泪濡湿了他的手背。 “好,好,”他蓦地收紧了臂,似被烙铁烫到,急切地安抚着我:“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只要你再也不离开。” 迟了,平南,一切都太迟了!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我不再是十七,我也厌倦了那个虚假的,满嘴谎言的十七。 我们之间已经堆积了太多的欺骗,有太多的利益纠缠,牵扯到太多的恩怨情仇,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那种纯真无伪。 我偎在他的怀里,哭到声嘶力竭,不能自已。 “十七,你怎么了?”平南满脸茫然,搓着手焦灼地望着我。 “平南~”我抬头,泪光盈盈:“我走了,你要好好待羽衣~” “不,不要走~”他大急,用力把我拽了回来,俯头狠狠地吮住了我的唇:“不要,我不准,不许!” “啊~”我惊呼,脚下踉跄,倒退了几步,重重地撞到路边的大树上。 平南逼过来,不给我喘息的时间,强壮的身体将我狠狠地压在树干上,温热的舌头象有魔力:“十七,我好想你,你不要走,求你……” “平,平南……”我惊呼,面红耳赤。唇被吮住了,那刺刺的胡髭,扎痛了唇边的皮肤。 我心头一震,身子电麻,嘴被热烫烫的堵住了,身体被放火了,亲昵潮热的滋味,充塞了我的唇齿,醇酒的芬芳从嘴里溢出来,流进我的心坎。 他混乱地诉说着情话,他的力气是那么大,他的心那样滚烫……我又心酸又心痛,渐渐地放弃了抵抗,随着他一起沉沦。 算了,就当是我欺骗他,害他伤心欲绝,坠入痛苦的深渊的一次补偿吧。就让他当成一场春梦,一次醉酒的臆想,醒来,一切了无痕迹…… 我闭着眼睛,意识浑沌,背部被树干硌得生疼。 “平南~”我呢喃着,开始沉沦。 “十七~”他火热的唇吮上我小巧的耳垂,轻轻含/吮,再顺着脖子一路蜿蜒而下,吻上我的锁骨…… 树影婆挲,月色如银,低低的喘息在绝壁上肆无忌惮地回响。 我微眯起眼睛,看见他健硕结实的身体,古铜色的肌肤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着近乎妖魅的光芒。 他突然停下来,定定地望着我,轻轻地眨着眼睛。那一瞬,他的目光那么清澈,那样深情。我心跳飞快,几乎以为他的酒醒了。 “十七,不要怕~”他望着我,忽然温柔地低语。 我来不及意会,一阵撕裂的疼痛已传来。 我皱眉,努力忍受着那份陌生的侵入感,忍受着那份陌生的痛楚和不适,汗水和泪水一起淌落脸颊,滴到他的胸膛上。 “啊~”我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攀住他的背,呻/吟逸出唇齿。 “十七~”平南受到鼓励,呼吸变得又粗又重。 我抓紧他背脊呻/吟,心灵深处似有一把火烧开,把理智都焚毁,只想紧紧地束缚着他,包裹住他。 快捱不住了,我的呼息,随着他越来越紧迫的冲击,渐渐狂乱,身体不受控制地收紧。 我睁眼,望着他,瞳眸潮湿,气息紊乱地哀求:“平,平南……” 当一切归于沉寂,平南心满意足,沉沉地睡去。 194 守宫砂 我默默地望着他,饮尽了最后一滴酒,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坛子扔到崖底。大文学 “对不起,平南,忘了我吧。今晚只是一场梦,一场虚无缥渺的梦。” 我起身,飘然而去…… 怅怅惘惘,迷迷茫茫,也不知怎么回的锁情楼。 今晚所发生的事情,我并不后悔。 从此之后,我跟平南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两不相欠了。 我只希望他可以彻底地忘了我,再也不要为了我痛苦。 他的痛,在于付出过却不曾得到;拥有过了,应该不会再留有遗憾了吧? 锁情楼里笑语喧晔,玲珑阁里却一片清冷。 推开门,扑面的热气,让我打了个哆嗦。 “回来了?还以为你要呆到很……”可凤趴在窗台上看灯,听到响声,迎出来,看到我,满脸的惊愕:“老天,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我微微脸红,退后一步竭力把身体藏到暗影里:“积雪融化,山路湿滑,不小心溜了一跤。你去打些热水来,我洗个澡。” “摔倒了?”可凤吃惊,走过来拉我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早说了叫你晚上别去,你偏不肯听。让我瞧瞧,有没有摔伤哪里?女人最怕的刮坏皮肤,留下疤痕……” “不用了,没受伤。”我缩手,不让她检查。 事实上,崖上碎石多且尖锐,平南醉酒,动作粗鲁,背部一片火辣辣的疼,当时不觉得,现在可算尝到纵欲的恶果了。 不过,相比平南心底的痛,这些伤根本不算什么。 “天,你喝了多少酒?”可凤掩鼻:“满身酒气,臭死了。” 我尴尬地笑,身子直觉地往后退:“也没喝多少哇。” “哟~”可凤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你这跤摔得可真绝。” “怎么?” “瞧,”她伸手,从我的发上拈下一片树叶:“这是什么?你在地上打滚啊?身上这么脏?” “摔一跤当然打滚了,”我一阵心虚,垂下眼帘:“快去打水,别那么多废话了。大文学” “好吧,等着。”可凤瞥我一眼,不再追究,出去打热水去了。 我松一口气,急忙溜到卧室去,揽镜一照,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 发鬓完全走样,零乱地散在颊边,头上还沾了好几根松针,也不知这副尊容是怎么回来的? 樱桃似的嘴唇肿涨着,泛着红润的光泽,两颊嫣红,眼睛格外明亮,象一对黑色的钻石,闪着奇异的光泽。 抖着手,轻轻解开大氅,被撕开的前襟下点点桃红一路向下,留下被平南狠狠肆虐过的痕迹。 我闭着眼睛,他温热的带着点淡淡的甜腻和浓郁的酒香的舌尖仿佛还在我的唇齿间留连,徘徊不去;身体发热,似乎他的欲/望,依然在激烈的爱宠着我。 “吱呀”一声门开了,我迅速掩上衣襟,拉上大氅。 “小娅,水好了。”可凤把热水拎进卧房,又忙碌地替我张罗着换洗衣物,一边偷偷拿好奇的视线张望着我。 “行了,我自己来。”我有些窘迫,急忙支开她,栓上房门。 齐腰深的木桶,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我跨进去,浸泡在热水里,才发现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无一不痛,每一寸肌肉无一不酸。 原来,从少女蜕变成一个女人,竟是这般痛苦又这么简单----当然,其中还夹着甜蜜和快乐。 哎,我忍不住幻想,如果平南没有喝醉,他一定不会这么粗暴,他会更温柔,更顾及我的感受……那么这一个夜晚该是多么的令人陶醉? 可惜,幻想终归是幻想,他跟我,始终都是陌路。 我心神恍惚,悲一阵,喜一阵,一时甜蜜,一时苦涩,百感交集。 “小娅,还没洗好?水要凉了~”可凤在外面提醒:“要不,我替你加点热水?” “不用了,马上好。大文学”我霍然一醒,慌慌地捞起衣服,目光忽地停在左臂肘关节处:“咦?” 奇怪,那里明明有一颗朱砂痣的,怎么没了? “怎么了?”可凤在外面听到,追问。 “没什么,”我穿好衣服,打开门,顺手取了一条帕子擦着头发:“就是一颗痣不见了,我记得明明有的。” “痣?什么痣?”可凤一脸莫名。 “呶,”我把袖子捋起来给她看:“我记得这里本来有一颗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小娅~”可凤的神情变得极古怪,紧紧地盯着我:“你老实说,今天晚上是不是碰到沈公子了?” 我愣住,红晕不可抑止地爬上脸颊,矢口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我跟她说痣呢,她提平南做什么? 况且,我一丝口风都没露,她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猜得到? “没有?”可凤拧眉,忽地拽过我的手:“那你的守宫砂怎么不见了?” “守宫砂?”我怔住。 忽地忆起那日平南欣喜若狂的表情。 原来,古代真的有这种玩意。 原来,守宫砂长成这副德性! “小娅~”可凤握住我的手,眼里忽地泛起泪花。 “干嘛?”我诧异地眨着眼睛。 她今天怎么了?该不是大姨妈来了,情绪波动异常吧? “你怎么那么傻?”可凤又气又恨:“糊里糊涂交出自己,又偏不肯说明真相,我快被你憋死了。” 我沉默。 如果是真心相爱,又何必计较得失? 我也并不想弄成这样,可事情总是不按我的设想发展,我有什么办法? “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可凤满心不解。 “谁喜欢他了?”我皱眉,不想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听说,下个月初八,他要娶永福公主了!”可凤冲口而出。 我呆住,随即缓缓地笑:“是吗?那要恭喜他了。” “小娅,真不知你在固执什么?”可凤叹息,泪盈于睫:“难道连我也不肯说真话?” “什么真话?也说给我听听啊。”窗帘一闪,多日未见的无情掠了进来。 “没什么,憋在家里闷得慌,闲聊呗。”我一语带过:“对了,你怎么来了?” “无敌,你得去一趟河州。”无情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到我眼前。 河州,远隔千里,等我回来,平南跟羽衣该成亲了吧? 聂祈寒,可是怕我捣乱,破坏羽衣和平南的婚礼,故意调开我? 我如果真的要争,当初就不会选择跳崖。 聂祈寒,毕竟太不了解我。 “好啊。”我无可无不可地把纸收到怀里。 “越快越好。”无情望了我一眼,淡淡地叮嘱。 “嗯,天一亮我就出发。”我点了点头:“不过,萧云谦那边,万一来找,得有人应付。” “这个放心,他最近忙~”说到这里,无情倏地住口,不安地瞥了我一眼,接下去:“我会制造些麻烦,让他忙得分身乏术。” “嗯。”我点头,一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竟是相对无言。 偏偏无情又不肯离开,默默地呆着,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我打了个呵欠,扭着腰往床上走:“我悃了,先去睡,你们两个慢慢聊。” “呃,我回去了。”无情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 “小娅,你要想好啊~”可凤不肯死心,靠过来扳我的肩。 还想什么?都已成定局了。 我闭着眼睛,眼角渗出泪,心里涌起委屈和不甘。 我原本以为,他的伤心与落寞都是为了我,以为他抵死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我怜他痴傻,痛他哀伤,疼他悲苦,爱他深情…… 结果,却不是。 旧爱和新欢,他分得很清楚。 伤心归伤心,婚姻归婚姻,前途还是前途。 他什么都不耽误,日子安排得很好。 在飞雪崖误打误撞的偶遇,我以为是他沤心沥血的相思。结果,却只是去跟过去做个告别。 我傻傻地抱着他,哭得稀哩哗啦,冲动地献上了一切,赌上了全部的感情。 我好象,又一次表错了情,踏错了节奏。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否则,我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他醒来能忘得干干净净,连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梦都不可能。 不然的话,日后跟羽衣相见,我真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不过,我并不后悔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他。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那一刻,我们是相爱的。那一瞬,我是快乐的,是幸福的。 我后悔的是,我为什么总是选择最坏的时机,做最坏的表白? 我苦笑,江小娅,你的反应为什么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小娅,你说话啊~”可凤不死心,用力摇着我的肩:“现在还不晚,等他们真的成了亲,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没什么好说的,我要睡了。”我低喃,翻个身拉高被子埋进去,声音闷闷地透出来。 “哎~”可凤无奈,陷入沉默。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帐顶,今天被折腾得够呛,原已身心俱疲了,奇怪的是睡意全无。 眼底晃荡的全是平南瘦削的脸宠,耳边回响的是他近似绝望的挽留,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肌肤上还留着他热情的痕迹……可是,两颗心却渐行渐远,终于背道而驰。 195 平南番外(十) “平南~”十七偎在我的怀里,纤细的小手紧紧地揪着我的衣衫,痛哭失声,哭到不能自已。大文学 “十七,别哭~”我焦灼又心痛,却只能无力地安慰着她。 “平南,我走了……”十七凄然而笑,转身而去。 “不要走,十七~”我大叫着霍然而醒。 哪有什么十七?四处一片寂然,没有一丝人迹,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响。 眼前一片雾状,模模糊糊,天空好象在旋转,挣扎着勉强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触手是无数碎石,硌得我生疼。 全身所有的骨头仿佛全都拆开了重新装上去的一样,痛不可挡。头痛欲裂,力气全无,踉跄着站起来,却几乎无法站稳,急急扶住石块。 苦笑,这就是宿醉的代价么? 一轮红日艳艳地照在天空,阳光透过树桠洒在脸上,刺入眼睛,我有一瞬间的迷惘,直到那一排十七盏造型各异的宫灯印入眼帘,才发现,我竟在飞雪崖上瞧了一晚? 是,昨夜元宵节,举国欢腾。 我怕十七一人独在崖下孤寂,买了花灯和酒特意来与她共度元宵。 她最喜欢热闹,如果在,一定缠着我去街上瞧灯。 我怔怔地望着绝壁:十七,你若泉下有知,可已明嘹我的心? 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好想喝水,我低低地呻吟,下意识地伸舌舔了舔干枯的唇瓣。 一缕若有似无的熟悉的幽香从舌尖传递开来,袭卷上心头。 我一呆,旋即狂喜----这是十七的味道,昨晚,她来过了? “十七,十七~”我霍地跳起来,四处寻找:“你在哪里?别玩了,快出来!” 回答我的,只有一阵阵风声和那堆残留着余温,还在冒着袅袅白烟的篝火…… 找遍了整个飞雪崖,确定这一片除了我再没有任何人,我终于颓然而返。 脑海里依稀浮起一个画面,两具年轻的身体紧密地纠缠着,厮杀着,汗水在身上汇集成河,交织着,在明亮的月色下闪着妖媚的光泽。 凝神细看,那个男人居然是我,那个女人的面目虽然怎么也看不清楚,但我的感觉却告诉我,那个人分明是我的十七! 我,分明感觉到了她的痛楚和忍耐。 汗水和着泪水,缓缓滑下了她微笑的脸宠…… 十七,含着泪楚楚地立在身前。大文学 我伸手,却抱了个空,手底只余风吹过。 我摇了摇头,面对着空荡荡的绝壁,神思怅惘。 昨晚,十七来过了吧? 是她吧? 不可能是梦吧? 梦境怎么可能让我这么快乐? 梦境怎么会如此刻骨铭心? 直到现在,我的眼前依然晃动着她的身影,耳边还回荡着她的低泣,鼻中分明嗅到她的芳香,手底下残留着那么真实的触感…… 可是,她割断了我的腰带,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我推了上去,自己却掉下了万丈绝壁,这分明是我亲眼目睹的啊! 这让我痛不欲生的一幕,日日重复在我的脑海,生生撒裂着我的心。 飞雪崖,飞鸟难渡,这么高的地方坠下去,她,怎么可能有活路? 可是,不对。 十三年前,永福不也是被贼子强掳着从飞雪崖上跳下去的吗? 她,现在不是活生生地回来了吗? 那么,有没有可能,我的十七,也幸运地回来了呢? 她在王府找不到我,猜测我会到这里来陪她,所以找过来了? 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巨大磨难,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结,原谅了我,接受了我? 所以,这一夜的激/情遣绻,这一晚的恩爱缠绵,全都是真实的,对吗? 可是,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要走呢? 我抬头,环顾四野。 除了冰冷的石块,就是乱生的树木,一片荒芜,一片凄清。 我心一惊,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该死,我居然在这种地方,那么粗暴的要了十七? 所以,她痛了,生气了,害羞了,逃跑了? 嗯,十七向来顽皮又淘气,古灵精怪,鬼主意层出不穷。 这一回,她一定是想考验我,所以故意躲起来,看我是否记得昨夜的缠绵,看我花多长时间才找到她? 对吧?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她没死,我就不能在这里借酒浇愁。 不论她藏在什么地方,哪怕是把整个京城翻一个遍,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对,我怎么糊涂了?她是红袖宫的人。大文学 如果回来了,疏影和羽衣肯定知道她的下落。 不对,羽衣现在住在宫中,十七不方便跟她联络。 那么她剩下唯一的去处,就是锁情楼的玲珑阁了? 我满心喜悦,不顾一身的狼籍,在街上狂奔,胸中热血翻腾,想象着见到十七,第一句话要怎么说,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还能怎样?自然是紧紧地抱住她,再也不许她离开! 我掀唇,露出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抹笑容。 十七,我来了,你逃不掉了! 等不及敲门,直接一脚踹开了玲珑阁的大门。 “谁啊,有事不会敲门,干……”小凤不悦地掀开帘子从里间出来,抬头看到我,惊得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我。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冲她咧唇露了个笑容:“小凤姑娘,疏影在吗?” “嘎?”她似乎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 “疏影在里面吗?我去找她。”我微微一笑,推开她自行往里面闯。 “沈公……呃,靖王爷~请留步~”小凤直到此时才回过神,追上来,局促不安地叫住我,一脸为难。 “怎么,她还没起来?”我微笑,停下来:“麻烦你把她叫醒好吗?就说我有急事找她。” 我急糊涂了,锁情楼的姑娘向来都起得晚,这个时间大多还在睡梦中呢。 我可不能闯进疏影姑娘的卧房,十七知道了,该吃醋了。 “可是~”小凤捏着衣角,目光在我周身打转,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我知道现在我满身狼狈,实在太不雅观,不过有什么关系? 只要十七不嫌弃我就行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十七,什么仪表,风度,通通都是狗屁! “怎么,不会是七哥刚好在里面吧?”我好心情地调侃。 “靖王爷,”小凤拉下俏脸,眼中流露出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奇怪的愤怒和厌恶:“我们小姐虽然是青楼女子,也请你放尊重些,不要胡乱污了她的名声!” 嗬,真是个护主心切的小丫头呢,性情倒有些跟十七相象,难怪十七那么维护她。 青楼女子本就是迎来送往,况且她被七哥包养也是不争的事实。我这个玩笑,开得也并不为过。就算不符合实情,她也没必要发怒吧? “好吧,算我说错了话,麻烦你请她出来,我有些话问她,问完就走。”我有事相求,放低姿态,不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 “对不起,可能不能如靖王爷的愿了。”小凤冷着脸,曲膝向我行了一礼。 “怎么?”我皱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们小姐出城了。”小凤面无表情,冷冰冰地道。 “什么?”笑容凝在脸上,我失声惊呼:“她去哪里?走了多久了?” “天不亮就走了,去哪里我怎么知道?”小凤丢下一句话,冷冷地走开。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不信,追上去拦住她。 “我只不过是个丫头,小姐的事情,哪里敢问?”小凤冷眼看着我。 没错,这一回我看清楚了,她的眼里的确是厌恶。 奇怪,以前我来,她对我的态度虽说不上友善,至少还算平和。 为什么现在她却似乎在鄙视着我? 是鄙视吧?真是好笑,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鄙视我? 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好,就算你不知她去了哪里,那么她何时回来,你总知道吧?”我心急如焚,捺着性子跟她周旋。 “不知道,小姐没说。”小凤站到门边,神情冷淡地向我曲膝行了一礼,直接下了逐客令:“对不起,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恕小凤不招待王爷了,请慢走。” “喂~”我话没说完,她已怦地一声把我关在了门外。 “小凤~”我啼笑皆非,伸手拍门。 现在好了,竟然直接把我拒之门外了? “王爷请离开吧,小凤确实不知情,你再呆下去也是白搭。”门没有开,小凤隔着门板,语气冷淡。 算了,与其在这里耗,还不如追出城去,没准还能追上疏影呢? 打定主意,我转身出了锁情楼。 奇怪的是,小凤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直在眼前晃荡。 为什么,她对我那样憎恶,那样痛恨,那样不耻? 啊,是了!可能是因为朝中流传我即将娶羽衣,她与十七交好,所以才这样的吧? 我摇了摇头,却始终无法释然。 折腾了一个晌午,绕着四个城门转了一圈,居然没有人留意,疏影是什么时候出的城,走的哪个方向? 每日城门进出的何止千万,事先没有通知,谁会注意一个年轻的女子? 就算她长得美貌,但京城里美貌的女子如云,且每个人对美的观感并不一至。 我既说不出她的衣着打扮,又说不出她出城的具体时间,单凭一个美貌,莫怪他们一个个傻了眼。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让我如何追寻? 难道,我真的要进宫,去找羽衣? 只是这样一来,又要落人口实,父王和母妃又得以此为借口,逼我娶永福了吧? 面对一张张茫然又惶恐的脸宠,我又累又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先返回王府,再另行设法。 我在下人惊吓又惶恐的目光下昂然回到府中。 “平南,你去哪了?”云谦听到动静,匆匆迎了出来,看到我,吃了一惊:“老天,你干什么去了?跟人打架,还是在草地上打滚了?怎么会如此狼狈?” “你来做什么?”我皱眉,冷冷地甩开他,大步朝卧房走去。 “我听说你昨晚一夜未归,担心你才来啊~”云谦又好气又好笑地搭着我的肩:“怎么,关心你也不行?” “谢了,我不是三岁孩子,有分寸。”我冷冷推开他。 如果不是他大力催成,父王和周皇后不会如此热衷把我和羽衣送做堆。 “呀!”云谦恼了:“怎么,以璃儿的美貌还配不上你?一个江十七就让你迷了心智,不知自己姓什么了?莫说她现在已经死了,就算她没死,靖王妃的头衔也轮不到她!” 我懒得理他,直接进了门,怦地一声把他关在外面。 “喂,沈平南!”云谦气得跳脚:“你心虚啊?干嘛把我关在外面?” “我洗澡,你是不是想进来帮我搓背?”我打开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呸,美得你!”云谦怔了一下,一拳击在我胸口。 “不是就滚!”我重新关上门。 “小子,总算会开玩笑了~”门外,云谦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其实一直在担心我吧? 只是,就象我不理解他为什么非要把永福塞给我一样,他永远都不明白十七对我,究竟为什么会那么重要? 196 以命相逼 二月初九,深夜。大文学 正是春寒料峭时,凄风苦雨,冷月孤星,我风尘仆仆从河州返回长京。 事实上,我曾想过乘此机会狠狠心一走了之,从此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可是,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我又回到长京。 如果没出意外,平南跟羽衣的婚礼应该顺利完成了。 哎,管它成与不成,反正是与我无关。 我,又何必多想,徒惹伤感与烦恼? 此时长街一片寂寂,四处暗影幢幢,唯有豆蔻巷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正是一天最繁华热闹的开始。 锁情楼里笑语喧哗,歌舞升平。 悄悄溜到玲珑阁,推开门,没有预料中的温暖,却是一室的清冷。 “小凤?”我微微惊讶。 青楼本是事非地,尤其是深夜时分,更是龙神混杂,三六九等,什么人都有。可凤深知其理,就算要串门,也绝不会选在这个时间,免得替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回来了。”一道清雅温润的男声淡淡地响起。 我倏地转身,聂祈寒宛如鬼魅般悄然立在身后,那双清冷的黑眸,象天上的孤星般闪着冰冷的光芒。 “师,师傅~”我躬身行礼,心中满是疑惑。 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凤呢?是被他带走,还是点了穴?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聂祈寒缓缓朝我走来,性感的薄唇微微上扬,带了丝淡淡的嘲讽的笑。 “怎么会?只是事情有些棘手,徒儿多耽搁了几天罢了。”我勉强堆起笑容,看着他越走越近,不敢移动分毫。 “哦?”聂祈寒在我身前站定,白玉似的手指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清冷的眸子里前着我熟悉的噬血的光芒:“你在回龙镇盘亘了五天,却是为何?” 我以为是单枪匹马赴征程,谁知道他居然,一直派人临视着我? 我惊出一身冷汗,感觉从轻托在下巴的那两根长指里透出一股寒意,一直冷到骨髓,只得垂眸避开他犀利的视线,低低地答:“徒儿只不过是不想坏了师傅的大事,拖到初八过后回京而已。大文学” “是吗?”聂祈寒淡淡一笑,收回了手指:“原来如此,师傅还以为,你不要那个可人疼的丫头了呢。” 不对,他话里有话,分明拿小凤在威胁我呢! “你把小凤带到哪里去了?”我心中一凉,表面只得强装镇定。 如果当世,还有一个人让我割舍不下,可能只有可凤了。 记得当初我带她进长京的时候,曾经对她许过诺言,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携她脱离苦海。 可时至今日,她还在苦海中沉浮,我却已盟生退意,想来实在有些令人不齿。 “你是师傅最疼爱的徒儿,小凤那丫头又是你最重要的人,师傅怕她独自无聊,请去府里住些时日。”聂祈寒倾身过来,完美得似玉雕的额头几乎触到我的颊上。 “多谢师傅,”我不得不得微微仰身,避开他散发出的冰冷寒冽的气息:“徒儿现在既已回来,小凤就不劳师傅照顾了,我去接她回来。” 聂祈寒淡淡一笑:“何必这么着急呢?羽儿前些日子返家,正寂寞得紧,让她们二人做个伴也不错啊。” 羽衣回聂府了? 她不是大婚了吗?按理应该在靖王府才对啊,怎么会在聂府? 难道…… 我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大文学 “你猜得没错,”聂祈寒忽地踏前一步,长臂一伸如铁钳一般揽住了我的腰,修长结实的双腿与紧紧地抵住我柔软的腰肢:“直到今日,靖王还未松口答应婚事。” 我吃痛又吃惊,身体被迫后仰,下身却越发与他紧密相贴,形成一个极暧昧的姿势,心中又是羞愤又是惶恐还隐隐夹着一丝甜蜜。 原来一切都是谣传么?是我错怪平南了? “很喜欢那小子?”聂祈寒俯头,薄唇贴到我的唇上,缓缓游移:“听到他不肯娶羽衣,很高兴,嗯?” “不是~”我竭力躲避,被他禁锢在怀里,却避无可避,双颊火一样烧了起来。 上帝做证,他真是一个妖孽,美得人神共愤,被这样的美男这么亲昵地抱在怀里,本应该是一件很得意,很骄傲,很快乐的事情。 可是现在,我除了害怕,除了惶恐,竟没有产生任何绮念。 “哼!”他冷哼,漂亮的眸子里射出冰冷的寒光:“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媚术习得最差的你,凭着张姿色平庸的脸蛋,居然也可以把沈平南迷得神魂颠倒?” “放~开~”我挣扎着后退,他步步紧逼,直到把我抵到墙上,退无可退。 前所未有的愤怒,令他的体温极骤飚升,透过薄薄的春衫如烙铁般烫着我的皮肤。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抵住我的柔软,正蠢蠢欲动。 冷汗,一颗颗地流了下来。 一个暴怒的吸血魔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聂祈寒长腿抵住我,不费吹灰之力,抓住我的双手举高过头顶,贴在墙上,凭借着男人天生的优势令我动弹不了分毫:“让我瞧瞧,你究竟怎样迷惑了他?” 宽大的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两截粉嫩如藕的玉臂。 “原来是自荐枕席!”紧紧地盯着我光滑的手臂,聂祈寒瞳孔微缩,眼中透出寒光,似怒,似嘲,似不屑:“萧家的女人,果然都是天生淫/荡,下贱!沈平南也忒没见过女人!”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放开我!你要敢对我怎样,我杀了你!” 是,我的确跟平南上了床,可那又怎样? 两情相悦,男欢女爱是很自然的事情,比他这个强迫女人,欺凌弱小的变态狂魔要强一百倍一千倍! “怎么,”聂祈寒忽地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慢慢地把我提起来,另一只手灵活地探入我的衣服,如一条冰冷的蛇在我的皮肤上游走,眸中绽着一抹妖异而魅惑的笑:“很渴望男人?很寂寞?很期待我对你做些什么?” 他每说一句,手便在我的身上移动一寸,话很残酷,可是手却很温柔,犹如情人的抚摸,漂亮的唇轻吮着我的耳垂,舌尖轻巧地描绘着我的耳廓,修长的双腿也没有闲着,以一种奇怪又舒服的节奏,亲昵地磨蹭着我的身体。 我又怕又恨,身体颤抖着,象是浸在冰里,又象是置身于火炉中,冷热交替,难受极了。 我几乎要沦陷在他高超的**技巧之下,几次差点呻吟出来,只能拼命用全身的意志力与他抗衡。 不,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自己臣服在他的脚下! 我绝不能输给他,绝不能! 可是,他长得实在是太美,犹若罂僳,美丽妖艳,动人心魄,明知有毒,仍然抑制不住地沉沦。 就在我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抵抗他,要跟着他进入地狱时,聂祈寒忽地冷冷一笑,放开我,退开去,眸中漾着清清楚楚地鄙夷:“怎么,以为我会上你?呸,萧家的女人,我嫌脏!” 我得回自由,全身虚脱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下手真狠,再用一点力,估计我的脖子就要断了。 从没有哪一刻,我如此庆幸自己的身体是公主的身份,庆幸自己被冠以了“萧”这个姓氏。 “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需说服沈平南,让他在下个月娶羽衣进门。”聂祈寒冷冷地俯瞰着我,象看着一堆大粪,淡淡地吩咐。 “师傅,你杀了我吧。”我捂着喉咙,匍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说得真容易,平南的脾气如此倔强,连他的父母和当令圣上都没有办法让他点头答应的事情,我怎么办得到? “杀你?”聂祈寒伸出脚尖,粗鲁地挑起我的下颌:“哈哈哈,你是师傅的好徒儿,师傅怎么会舍得杀你?”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不顾一切地低嚷。 “你必需做到,”聂祈寒望着我,俊美的脸宠上是噬血而残忍的微笑:“否则的话,小凤会被扒光了放到城门口,任人抚摸,任人赏玩,真正变成千人骑,万人踏。你,不会想看到那个情况发生吧?” 我倒吸一口冷气,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帝,这么美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心肠? “你不是很喜欢男人?”聂祈寒缩回脚,忽地蹲下来,揪着我的头发,邪魅一笑:“不如,你去替她受罚?想想看,龙御的公主……是不是很有趣?” 他放开我,大笑着扬长而去。 而我,全身虚软,再也没有一丝力气,颓然地瘫倒在地上…… 夜深人不静,周围全是笑语呢喃,只有我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仿如做了一场恶梦,醒来遍体生寒。 我真后悔当初一念之私,把可凤带到长京。现在,画虎不成反类犬。 可是,小凤的生命捏在聂祈寒的手上,现在不是害怕和伤心的时候。再痛苦,再愤怒,再不甘,再后悔,也必需抛开一切,达成聂祈寒希望达成的目标。 197 她想干嘛? 外间有轻微的足音传来。大文学 “谁?”我警觉地喝问,一骨噜从地上爬了起来。 “无敌,”一条纤细的人影扑了过来:“你回来了?” “无情?”我微微惊讶。 “咦,”哧地一声,无情晃燃了火折,蓝色的火光一闪,点亮了蜡烛,她看着我,惊讶地道:“好好地,你坐在地上干吗?” “无情,”我掸了掸衣服,慢慢地走到她身前,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 不想让她左右为难,所以,我没有问她小凤的下落。 “我跟着师傅来的,”无情把烛台移过来,轻描淡写地答:“不过,你放心,他没发现我跟着他。” “羽衣怎么出宫了?”我换了话题。 “你受伤了?”无情皱眉,伸指抚上我的颈子,冷冷地指责:“事情既然早办完了,干嘛不回来?若是想逃,索性干脆利落点,何必在回龙镇盘亘五天?没的惹人疑窦!” “原来都知道。”我讪讪地笑,退一步,避开她的抚触。 “犹犹豫豫,婆婆妈妈,一点也不象我认识的无敌了!”她冷冷地嘲弄:“你自己受罚是活该,可怜小凤那丫头,代你受过!” “她,现在怎样?”我心一紧,喉咙微哑。 “不知道,托你的福,师傅现在连我也不太信任了。”无情白了我一眼。 我叹一声,不再说话。 早料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所以,倒也并不失望。 “说吧,是不是你俩商量好的?”无情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好一阵,才突然迸出一句。 “我们?谁?”我茫然。 这没头没脑的,我哪知道她说什么啊? “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无情撇唇。 我苦笑,摊了摊手。大文学 “真的不是你怂恿的?”无情瞧了瞧我的脸色,大奇。 “第一,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自然不知你所指何事?第二,我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对付任何人。” “沈平南那小子啊!听说大醉一场之后就性情大变,镇日里不是出入花街柳巷,眠花宿柳,就是呼朋引伴,在府里设豪宴,喝花酒,弄得乌烟瘴气,朝中议论纷纷,周皇后气得不轻,多次下诏宣他入宫训斥,收效甚微。”无情慢慢地述说,又仔细盯着我的脸色,生恐错漏一点蛛丝蚂迹。 “哦,”我淡淡道:“公子哥,可不就是这样的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平南,你真笨! 居然用牺牲自己的名誉的方法来拒绝婚事。 只是,这样究竟能坚持多久呢? “呀,”无情推我一把:“他若是一惯如此,别人也不会稀奇,但他偏偏在传出有意招他为驸马时这样做,明显是不想娶羽衣,让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摆?” “皇室的脸面有这一片大好河山撑着,何惧之有?”我冷笑。 “别人可不这样想。”无情叹了口气:“你啊,还是劝劝他吧,这样僵下去,对他自己,对逍遥王府,可没有什么好处。” “师傅派你来做说客?”我斜睨无情。 “我是不想你平白受苦!”无情冷笑:“要么你干脆一点,表明身份,两个人私奔,有多远跑多远;要么就早点顺了师傅和朝庭的意,让他放下心结,娶了羽衣。僵在这里大家跟着一起受煎熬,算什么?” 我没有吭声。 她说得倒容易。 只图一时痛快,自己一死了之,扔下他倍受煎熬;现在又有什么面目出现在他的面前,说自己其实是喜欢他的? 劝他娶羽衣?我用什么身份去劝他?又有什么立场和说话的资格? “他也真笨,娶了回去,要疼爱要冷落,还不是随他的便?”无情摇头冷声批评:“反正,羽衣也不喜欢他,受到冷落,也不会觉得委屈,两下里相安无事,这事不就过去了嘛?搞不懂,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我微笑。大文学 会说这种话,证明她根本不曾爱过。 再豁达,再开明的女人,也不会喜欢她爱的男人以任何理由娶别的女人。 哪怕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心之所系,哪怕他是受形势所迫,哪怕他娶来只放在家里供着…… 无情狐疑地瞪着我:“还敢说不是你们两合谋的,笑得那么风骚!” “羽衣怎么会回来住?”我再次转移话题。 以周皇后泛滥的母爱来看,恨不能把羽衣日日搂在怀里,捧在手心,不太可能放她出来啊。 “她病了,”无情耸耸肩:“说是思兄心切,住不惯皇宫。周皇后瞧着心疼,就在护国公府里弄了个琉璃院,派一堆宫女太医侍候着。” “她是不是听到风声了?”我皱眉。 羽衣虽然表面看起来柔弱,但她毕竟是练武之人,怎么可能这么娇弱? 换个地方住就病了,那可说不过去。 “我猜也是,”无情撇唇:“宫里人多嘴杂,而且,这不是什么丑事,谁也没说过要瞒着她,她不知道才奇怪。” “她想干嘛?” 守着聂祈寒,还是偷空逃跑? 前者未免太傻,后者则太冒险。 总之,两者都不可取。 “不知道,她跟我素来不亲厚。”无情耸耸肩:“你去问,说不定能探到底细。” “算了,没那个必要。”我摇头。 第一不想遇到聂祈寒。第二嘛,对于她在嫁平南的事实,不能不说没有一点芥蒂。 我并不是个善男信女,冷眼旁观尚且有难度,现在要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关心她,自问没那份修养。 况且,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幸福也要靠自己去争取,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我不是上帝,不可能包办所有的人幸福。 “师傅要你做什么?”无情点头,把话题再绕回来。 “跟你想的一样。”我浅笑,一派平静。 “十七,”无情冲动地握住我的手:“逃吧,别管那么多,跟着沈公子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这是我跳崖后,她第一次叫我十七。 “不行。”我苦笑。 她的建议很诱人,我的确很心动,可惜,完全不切实际。 有谁能一辈子逃亡? 再多的激情,再深的感情,面对坎坷的命运,都会被消磨殆尽。只怕到头来,相互怨恨,相互指责,佳话未见传,怨偶多一对。 “担心小凤?”无情看着我的眼神里夹着难以理解的困惑:“一个丫环而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躲得过是她的福气,躲不过是她的命!况且,就算你不走,也不见得她就能长命百岁。” “对我来说,小凤不仅仅只是一个丫环。”我慢吞吞地答:“而且,就算我跟平南私奔了,也不见得能恩爱到白头。” 生生死死的恋爱看得多了,激情过后,有几个能一生相守? “你真冷漠。”无情看着我,忽地打了个寒颤。 “好说。”我微微一笑,把她的讽刺当成赞美收下。 “哦,疏影姑娘究竟有多冷漠呢?”门无声的滑开,一条熟悉的颀长身影昂然而入。 “沈……靖王?”无情面色大变,下意识地瞥了我一眼。 糟糕,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又是什么时候到的,我跟无情的对话,他究竟听去了多少呢? 无情和我,实在是太大意了! 我强自镇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靖王爷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南微微一笑,大刺刺地拣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疏影姑娘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还好,他虽然身份见长,总算没有说到萧云谦那个开口本王,闭口本王乱摆谱的毛病。 “呃,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先走了。”无情急忙脚底抹油,溜了。 平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欠了欠身,却没有说什么。 “无情~”我伸手,却捞了个空,她动作极快,早已穿窗而出,没入了淅沥的春雨之中。 我跺了跺脚,徒呼奈何。 这死丫头,不帮忙就算了,突然溜掉,扔我们两个深夜独对难道不怕平南起疑? “疏影姑娘,你莫非有些怕我?”平南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询问。 “靖王爷说哪里话?”我没法可想,只得硬着头皮慢慢地转过身来。 拷,算他们狠!象是约好了一样,都赶在今天晚上来闹场,接二连三的上门踢馆,也不怕我吃不消? “疏影姑娘最近好象清减了些?”平南一派闲适,眸光却透着犀利。 拷,他在京里花天酒地,我在外面漏夜奔波,怎么比? “是吗?”我退了几步,择了离他最远的位置靠着墙站着:“瘦一点好。” “疏影姑娘好象很忙呢?”平南淡淡地笑。 “有什么事,王爷直说好了,不需拐弯抹角。”我皱眉,不喜欢曲折迂回。 “那好,”平南收起笑:“十七在哪里?” “嘎?”我怔住。 “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请告诉我。” “她,不是跳崖死了吗?”我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 “我本来也以为她死了,”平南定定地看着我,烛光下,他漆黑的眸子里漾着异样的神彩:“可是,我错了!大约半个月以前,她来找过我!所以,疏影,你别想再瞒着我。” 198 王爷,请自重 这么说,那晚他没喝醉? 那天晚上所有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靖王爷,别开玩笑了,人死岂能复生?”我垂下眼帘,装做害怕的样子,缩起肩。大文学 “不,我知道她没死!”平南恼怒地低嚷:“我抱过她,那是活生生的人,绝不是梦!” 忆起那夜两人抵死的缠绵,我的颊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 幸亏,现在是夜晚,我离他又远,他没有看出异样。 “呃,”我用手撑着壁,勉强控制自己不拨腿而逃:“既然她找过你,她在哪里,你岂会不知?何必要来为难我?” “唉,”平南低叹一声,眸光瞬间黯淡下去:“她好象还在生我的气,不肯见我。” “靖王爷,”我强装镇定:“你喝醉了。” 他满身的酒气,态度嚣张而蛮横,不知是不是借酒装疯? “放心,”平南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倏然一笑,竟带着一丝罕见的羞涩:“其实我没喝多少,大部份是故意倒上去的。” 他喝不喝醉,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神情尴尬:“夜深了,王爷在此多有不便,请回吧。” “怕什么?”平南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让他们说去,我不在乎。” 他的意思,他一个王爷都不担心名誉,我一个青楼舞姬谈这些简直可笑了? 也对,自古男人花心叫风/流,女人花心叫放/荡。 这个世界,对男人和女人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不是吗? “王爷~”我拉下脸。 “对不起,”平南倒也机灵,立刻察觉我生气了:“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可是,疏影对王爷的疑惑确实无法解答,你请回吧。” 说完,我掉头进里屋,不想再搭理他。大文学 “疏影,”平南忽地上前,伸手来扣我的腕:“你不要走。” 我一惊,下意识地脚跟一旋,身子转了九十度,他的指腹在我腕上轻轻滑过,扑了个空。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心中忽地涌起无数的酸楚,我微微颤抖,差一点就要扑进他的怀里。 是的,差一点! “王爷,请自重!”我终于还是控制了自己,飘身闪开,怒声低叱:“疏影虽是青楼女子,但也有自己的尊严,并不是任何人都可随意欺凌的!” “对不起~”平南怔了一下,立刻道歉:“我无心冒犯姑娘,只是心急,想知道十七的下落而已~” “十七死了,她死了,不在这个世上了!”我情绪失控,一迭声地怒喝:“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死心?她是真的死了,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她,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你想发疯,不要拉上我!” 十七,十七,十七! 这么疯狂地在我的面前寻找十七,好象生怕不知道他有多痴情似的! 可我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毫无所觉,他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多大的讽刺? 即使,我跟十七拥有完全不同的一张脸! 即使,我曾和十七同时以不同的面目,分别出现在他和萧云谦的眼底下过! 如果,他真的有他所说的那么爱我,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觉?他怎么笨成这样,一眯眯的异样也察觉不出来? “疏影?”平南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连退了三步:“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嘎?我愣住。 是啊,是我自己不停地变换身份,是我自己刻意要瞒住他,更是我自己主动选择离开他,跳崖乍死。 他没有发现,只能证明我的伪装很成功,也达到了我的预期目的,我为什么要激动,为什么要发火? “为什么?”平南显然错误地理解了我的怔愕,目光中露出狐疑然后变成一种自以为是的了然:“十七是不是扔下了什么狠话?不准你透露她的情况?要不然,就是你们宫主有令,不得向我泄漏十七的消息,对不对?” 对个屁!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幻觉中见过,还是在现实中见过十七?总之从她跳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大文学所以,你想忘记也好,想寻找也罢,都请自己去努力,不要拉上我,好吗?”我抱着臂,迎着敞开的窗子,让冰冷的春风吹上我的脸庞,吹冷发热的头脑,吹熄胸中狂燃的怒火。 “是十七要你说的吧?”平南沉默了片刻,苦涩地笑了:“要想见她,就必需凭自己的力量找出她,不要给别人制造麻烦,是这个意思吗?” 我霍地转身。 这个人,还真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平南一脸平静地看着我,慢慢地点头:“好,我知道了。请你转告她,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她。” 他说完,再也没有看我一眼,大踏步地离开。 默默地目送着他倔强中透着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这个浓稠的春日的雨夜,我的心忽地变得柔软,眼泪滚出眼眶。 二月十五,又是月圆之夜。 春天的夜晚,明媚的月光如水般洒下,似二八年华的少女,娉娉婷婷,透过枝头初绽的新芽,轻柔地洒在我的脸上。 微风拂过脸颊,温柔地掠起我的长发。 然而,平静柔和的月光,却安抚不了我黯淡悲苦的心。 这样做对平南而言是不是太过残忍? 撕裂了他的心,又无意间给了他希望,现在却又亲手无情地砸碎? 这一次之后,会不会比那一次的跳崖,更令他目眦欲裂,心碎神伤? 事后,当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一个“爱”字能否解释一切,包容一切? 我,已不敢想。 这几天,我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多方打探,但是可凤的下落,却是一无所获。 聂祈寒做得滴水不漏,我甚至,猜测她是不是已不在这个世上? 可是,我却不敢赌,不能赌! 于是,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真的无可奈何,真的身不由己,真的会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可凤,为了平南,甚至为了我自己,我必需得放下点什么,抛弃点什么,又舍去一些什么。 我痛苦地一步一步朝山上挪去,既想遇到平南,又怕遇到平南。 “谁?”预期中那道平稳中夹着冷漠的男声响起。 他的声音其实不大,也未见得如何地冷酷无情,但是却让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事实上,我多么希望这一次,我的预感会出错。 “十七,是你吗?”得不到我的回答,平南提高了音量,嗓子里夹了些颤抖和期盼,迅速地从那块熟悉的岩石后转了出来。 我一声不吭,提着裙子掉头便跑。 “十七!”平南拨地而起,如一只大鸟轻松地落在了我的身前。 “靖,靖王爷。”我退了一步,以手掩着唇,神色仓惶。 “疏影?”平南大失所望,皱眉打量了我一眼:“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我~”我惊慌失措地咬着唇,目光闪烁,不敢瞧他的眼睛:“我来看看十七~” “来看十七?”平南越发奇怪:“既然是来看她,跑什么?” “……”我沉默,头垂到胸口。 “等一下~”平南脸色一变,倏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声音里有止不住的惊惶:“上一次不会也是你吧?” “我~”我仓惶后退,踉跄着靠到树干上,面色惨白。 “为什么?”平南悲愤地低吼:“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拒绝?我喝醉了,你没醉啊!” 我忍住痛,怯怯地望着他,眼中含着泪,拂开他的手,掉头就走。 “等一下~”平南再度追上来,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你不是疏影,是羽衣,对不对?” “不是~”我欲盖弥彰,拼命摇头,眼泪在脸上肆意地流淌。 我本来,就是想把你的注意力往羽衣身上引。 可该死的,这个时候,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么聪明? “这枝簪子,”平南向我伸出手,缓缓地摊开:“是你的吗?” 我垂目,缓缓地摇头。 “我问过七哥了,这枝簪子出自大内,疏影不可能有。”平南冷冷地望着我。 “是我,我借给疏影~”说到这里,我忽地掩住唇,惊慌地看着他。 “真的是羽衣?”平南吃了一惊,绝望地放开了我的手。 我掉头,掩面飞奔而去。 这一次,平南没有再追上来,只颓然地跌坐到了地上。 不久,从树林里传出如狼般地咆哮:“不~!” 踉跄着跑回了锁情楼,倒在床上,用力地咬着牙齿,拼命地命令自己:“江小娅,不能哭,不准哭,不许哭!你没有资格哭!” 是我推开了他,是我放弃了我们的爱情,是我情不自禁地偷尝了禁果,却又残忍地瞒住了他真相,甚至,我还误导他,让他以为犯了致命的错误,逼他去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 想一想平南的痛苦,我还有什么资格伤心哭泣?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划,亲手打造的,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平南却无辜受累。 他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狠毒又绝情的女人罢了! 199 可凤归来 奇怪的是,这样骂一阵,尽管心中痛如刀割,眼里竟然真的没有掉一滴泪,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大文学 我昏昏沉沉,病怏怏地缩在房里,混混愕愕地过了也不知究竟几天。然后,有一天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怦地踢开。 “无敌~”伴着一阵大吼,无情纤细的身子已立在了我的床前。 我蠕动了一下,表明还没有死,听得到她的话,她不必特意提高音量。 她伸手,呼地揭开了我的被子,强烈的光线涌入,刺得我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蹙紧眉峰,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狂泄而入的阳光,翻个身重新把被子拖回去裹住身子,要死不活地低语:“别闹,我再睡一会。”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无情坚决地再次掀开我的被子。 这一回,她做得很彻底,索性把被子抢走扔到了地上,而且,丢在了两间房子的连接处。 我没辙,懒洋洋地趴到枕头上,小声嘀咕:“管它什么时候?反正也没有人找我。” 萧云谦虽然一直没有来过,不过好象他的银子一直没停止过。所以,老鸨明知我在混吃等死,居然没有找我的麻烦。 啧,这就是王爷跟平民的区别。 一般的富商,就算有钱,又哪有这种气魄? 大把大把的银子往海里扔,眉毛都不皱一下。 “哎呀,”无情象看着怪物一样,瞪大了眼睛用力瞪着我:“现在,有没有人找你是重点吗?” “重点?”我呵呵笑:“对我来说,现在的重点就是睡觉。” 错过了平南,我的人生哪里还有重点? “喂,沈平南同意娶羽衣了,时间就是下个月初八。”无情强行掰住我的肩膀,把我翻过来,逼我与她对视,清冷的眸子里隐隐有火光在跳跃。 “哦~”我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应了一声。大文学 三月初八?真是个好日子。 “只是哦?”无情拖长了嗓音,微眯了眼睛凑到我面前。 “不然呢?”我翻身趴回枕头上,声音从枕头的缝隙间透出去:“别吵了,把被子拿回来,我好悃。” “是你做的吧?”无情再次把我翻过来,精致的面容几乎贴到我脸上来:“你别否认,我知道一定是你!” “嗯。”我坦然承认,扬唇,居然绽了一抹笑。 “嗯?”无情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说得又快又急,全没了平日的冷情和漠然:“无敌,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这样做,羽衣并不会感激你,平南也会恨你,究竟有何好处?” “我不要好处。”我慢悠悠地答。 我是自虐加找抽,行了吧? “就为了小凤那丫头?”无情瞪了我好一会,咬紧牙关发狠:“我把她找出来,杀了她!” “杀了她有什么用?”我低低地笑:“已经是事实了。” “你~”无情回过头,无奈地跺足。 “有没有吃的?”腹中传来咕哝一声响。真是可笑,不论多痛苦,肚子还会饿,时间也照样流逝,不是吗? “没有,有也不给你。”无情冷声道。 反正是不能睡了,我索性坐起来,打算去找点吃的,填我的五脏庙:“算了,我自己去。” 许是起来得太急,身子晃了一下,伸臂撑着床沿才坐稳。 “呀~”无情低叫,瞪着我:“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我抬头望着她,陷入迷惘:“不知道诶~” 最近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昨天,前天,还是大前天……我真的没有感觉了。 “你!”无情轻叹,扶住我:“既然这么痛苦,何必折磨自己,折磨平南,折磨羽衣,折磨我?” “嘿嘿,”我借助她的力量站起来:“不是故意的,真的不饿嘛。大文学” “算了,”无情认命地伸手按住我的肩:“你想吃什么?在这里等,我帮你去买。” “德月楼的四喜丸子,老雅香的卤猪脚,福满园的红烧鸡……”我不假思索地报出一溜名字。 “嗟,这么刁的嘴,也不知谁惯出来的?”无情冷哧,飘然出了门。 我斜倚在床头,怔怔地看着窗户,忽地流下泪来。 那些,都是平南常带我去吃的菜式。 我以为我从没留意,原来,这点点滴滴早已深刻在我的记忆里,根本无需刻意记忆。 我以为我早有准备,所以根本不会痛。更以为,只需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看……这世上便再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到我。 殊不知,在尘埃落定的这一刻,那种深达骨髓的痛苦,才从灵魂的深处浮了出来,弥漫在空气中,躲不掉,逃不开,忘不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么快就买好了?”我抬头,然后象被人点了穴道。 全世界所有的人里,我最不愿意被他看到我的忧伤和软弱,偏偏这样无助而脆弱的我,却要曝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聂祈寒披着一身的阳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冰冷的目光在我周身绕了一圈,好看的眉毛阴鸷地锁了起来:“病了?” “有事?”我不答,手在宽大的袖子底下紧握成拳。 不,不能冲动!可凤还在他的手里,我已负了平南,不能再白白送了可凤的命! “你很好,师傅没有看错你。”他慢慢地朝我走过来。 “站住!”我冷声喝叱:“不要靠近我。” “恨我?”他挑眉,笑得格外的妩媚。 “你配吗?”我冷然。 恨是一种很强烈的感情,为了他,不值得。 “很好,”他缓缓地走到我身前,掬起我一缕秀发在鼻间轻嗅:“不愧是我挑中的大徒弟,果然有勇有谋。不过,如果能识时务一点,就更好了。” “走开,”我倔强地偏头,避开他的抚触:“你让我恶心。” 就象那条碧丝绦,拥有最美丽的外皮,却永远活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用最阴狠毒辣的心肠不知疲倦地算计着别人。 他,没有感情,没有心! “恶心?”聂祈寒美眸微敛,眼中寒芒一闪,修长洁白如玉的手指已抚上了我的颈子,似乎随手一掐,便能结束我的生命。 我没有求饶,只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预期中的疼痛降临。 “呵呵~”他忽然收手,退开一步,望着我愉悦地微笑,用一种了然的目光望着我:“想激怒我,然后给你一个痛快?我偏不如你的意!” 我没有说话,望着他嫣然一笑。 “你笑什么?”他皱眉。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我反问。 “难道不是?”他唇边露出嘲讽:“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这世上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你确定我还是以前那个无敌?”我望着他,笑得更欢。 想跟我玩心理战术?谁怕谁? 他黑眸骤黯:“什么意思?” 我淡淡地微笑:“你不是说很了解我?那又何必问我?” 他狐疑地望着我:“错不了,我检查过,你没有易容,就是无敌,绝不可能是别人假冒,只是性格有些变化罢了。” “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咯~”我笑得云淡风轻,眼中掠过一丝轻蔑。 “你究竟是谁?”他开始沉不住气,踏前一步,拽过我的手,把我拖到怀里按住,嘶地一声撕毁了我的衣裳,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裸背。冰冷的空气袭上来,身子止不住地颤,可我却依然在笑。 全看光又怎样?反正,我早不把他当人。 就当成洗澡时有只狗在旁边蹲着瞧好了。 “哈!你明明就是无敌!”聂祈寒长吁了一口气,放开我,得意地宣布。 这一刻,他冷酷的脸蛋上,漾着一丝罕见的天真,漂亮的眼珠亮得象星星,俊美得有若仙人。 若我对他全无了解,说不定会再次陷入他美丽的泥淖,为他痴迷,为他沦陷。 可惜,我对他的美色已完全免疫,不受任何影响。 他失态本来有些窘迫,见我视若无睹,不禁有些羞恼,恨恨地咳了一声,道:“这次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师傅很满意。所以,之前答应你的条件也都兑现给你。” 条件?我不记得他曾答应我任何条件? 他伸手,啪啪,轻拍了两掌。 从窗外跃了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进来,肩上扛着一只麻袋,利索在扔到地上,一声不吭地返身遁原路消失。 如果不是地上多出一只麻袋,我几乎以为我出现幻觉。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师傅绝不会亏待你,嗯?”聂祈寒微微一笑,色若春花,也不等我回答,双足轻点,若一缕累烟般消失在视线之外。 “可凤?”确定聂祈寒已走远,我强抑住心跳,跳下床,蹲到麻袋旁,试探着低唤一声。 袋中装的,可真如我所想,是失踪一月有余的可凤? “唔唔~”麻袋里传出吱吱唔唔含糊而急切地低语。 “可凤!”我欢喜无限,扑过去,用力把将她连麻袋带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喜极而泣:“你终于回来了?” “唔唔~”她又在低嚷。 低头,看着被捆成麻花状塞在袋中的可凤,我含着泪,无声地笑了…… 200 平南番外(十一) 我不知道是怎么从飞雪崖上下来? 十七走后那种刻入骨髓的思念,如附骨之蛆,深深地缠绕着我。大文学 我以为我找到了她,以为我拥有了她,以为我还有大把的机会跟她相守一生。 哪知道,我却会犯下这么巨大的错误? 醉酒乱性,毁了羽衣的清白,也毁了我对十七的誓言! 极大的欢喜过后,发现一切全是一场虚空,一切皆是幻想时,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镜花水月。 看看这双曾令我骄傲无比的双手,它现在又能抓住什么?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是值得我抓住和留恋的?除了无奈地看着时光从指尖流淌,却无论如何也挽不回十七的笑靥! 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人生无常,天命难违。 我不知道,她在那个陌生的世界是否彷徨,是否委屈,是否恐惧,是否埋怨,是否憎恨着我?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但要活下去,还必需要娶她的好姐妹。 十七的性子刚烈,宁折不弯。她泉下有知,该是何等的不堪与不甘?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下人们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如流水般不断。 恭喜?有什么好恭喜的? 我只不过,是在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而已,何喜之有? “平南啊,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娘亲泪眼婆挲,拉着我的手,喜极而泣。 “小子,转过弯了?”云谦一拳击上我的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得眉眼都开了:“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只要等着做新郎就好~” 他可知道,“入洞/房”现在对我而言,比“入地狱”更可怕? 我苦笑,懒得解释,索性藏到酒窖里,整日以酒为伴。大文学 “呀,你听说了没有?咱们王妃的身子可不大好呢~” “你才知道啊?听说元宵节看灯着了凉之后,就一直玉体违和,皇后娘娘这才恩准她回护国公府休养的……” “你说,她能在大婚前好起来吗?万一……” “呸,别说不吉利的话……” 两名小丫头说着八卦,悉悉簌簌地出了酒窖,声音渐行渐远。 我蓦然心惊,倏地张开了眼睛,跳起来笔直朝外冲。 “靖王爷?”飞鹰惊讶地看着我“怦”地撞飞了云谦书房的大门,象个愤怒的山神怒焰狂燃在站在门边。 “平南?”云谦正在书房里议事,听到声音,掉过头愕然地看着我。 “让他出去~”我冷冷地瞪着那个不知所措的老男人。 “你先出去吧,具体的事情,我再跟你商量。”云谦点了点头,遣退了他。 飞鹰很自觉地退到廊下,警惕地守在一览无遗的书房外。 “我问你,正月十五的那天,你是不是在皇宫里陪着皇后娘娘赏灯?”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是啊,”云谦讶然挑眉,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你不信?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那么,羽衣在哪里?”我冷着声音,摒住气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她在宫里啊,从头到尾都在,一直到子夜灯会散。”云谦微微一笑,又露出那种老怀大慰的表情,戏谑地调侃:“怎么,有人说什么了吗?还是你终于想关心她,了解她了?” “灯会散了之后呢?”我按捺住几乎失控的脾气,继续追问。 那天我喝醉了,并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说不定,她是在灯会散后,再偷偷溜出来的呢?她是红袖宫主的四大弟子之一,武功应该不差,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吧? “哦?原来你是为了羽衣的病才来的?”云谦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轻拍我的肩:“放心吧,那晚羽衣的情绪有些激动,回宫后还在月下饮酒弹琴,因在户外逗留时间太长,衣服又薄了些,染了风寒,弹琴时突然晕厥。大文学所以,治好了就没事,我保证她的身体绝对健康……” “所以,那一晚,羽衣绝对没有离宫?”我挥开云谦的手,面色铁青。 “她昏迷了,身边至少守着几十个太医和宫女,还有母后父皇整夜陪伴,怎么可能出宫?”云谦蹙眉,狐疑地望着我:“你问这个做什么?是在哪里听到什么闲话了吗?” “错了!”我狂吼一声,怦地一拳击碎了云谦的那张梨花木书桌。 “哪里错了?我保证绝无半字虚言!”云谦一脸莫名:“不信,你可以进宫找母后对质……喂,平南,你到哪里去?平南,平……” 我掉头狂奔,充耳不闻,身体里象有一把火在烧,全身的血液都狂涌到头部。 我冷笑,从十七跳崖后一直处于混沌的思绪也逐渐清晰。 是,我一直以为十七,疏影,羽衣是三个人!因为她们都曾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同时出现在我和云谦的面前。 梅园赏雪,疏影与羽衣同在;那晚在锁情楼十七和疏影又同时现身。 可是,我却忘了,她们三个从来也不曾同时出现在我和云谦的眼皮底下! 难怪那个叫小凤的丫头总是对我冷嘲热讽;难怪明知道她住在锁情楼,但不管我怎么明察暗访都找不出十七;难怪我在与疏影说话时,无意间提到她身为青楼女子时,她会那么激动地反驳;难怪那天我闯去质问她十七的下落时,她会如此心虚和胆怯…… 这一切的一切,往日胸中一晃而过的疑惑和不解,通通指向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如果那天晚上羽衣不可能出宫,那么,在飞雪崖与我春风一度的,一定就是疏影!否则,当我质问她时,她不会那么心虚,更不会故意把目标引向羽衣! 而她做这一切的目的,都只不过是为了要我对十七死心,娶羽衣! 哼,可能还远不止于此。 我一直怀疑十七的身份,一直对她的死心怀愧疚,却万万没有料到,她一直不停地变换着身份在我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戏弄!而我,居然盲目到识不清她的真面目! 当我为了欺骗她而内疚不已,她躲在暗中得意地窃笑;当我亲眼目睹她坠崖而撕心裂肺地呼喊时,她却在崖底无情地嘲弄!当我为了失去她而痛楚万分,日日碾转,汹酒度日时,她却一直在冷眼旁观! 她真狠,真毒,真无情! 想通这一切,我通体冰冷,奇寒彻骨。 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掉入了一个小丫头精心设计的圈套,自始自终都置身于一场极高明的骗局! 我,自诩定力超强,坐怀不乱的沈平南,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乱了心智,坠入最平凡,最普通,最不入流的美人计? 从小到大,曾有无数人夸过我的智慧,赞过我的机敏,过目不忘,触类旁通,学什么都不费力气。三岁识字,五岁习武,七岁已开始学周易……十九岁流浪时百无聊赖,偶然学毒习医,不到二年时间,成就已超越所有的师兄姐妹,师傅甚至曾兴奋地指着我笑道:“吾乃神童乎?” 我也曾自傲,以为我是天纵英才。然而,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不过是个平凡的男人,堪不破情关,看不透一颗女子玲珑剔透的心。 江十七,枉我一片痴心对她,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如一头怒狮,杀气腾腾地闯进了锁情楼。 “王爷~”老鸨听到动静,扭着腰肢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 “滚!挡我者死!”我赤红着眼睛怒吼。 “……”老鸨收声,乖乖地闪到一边。 锁情楼里一片死寂,静得针落可闻。 “云疏影,你给我出来!”懒得走楼梯,我蹿上了三楼,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 “谁啊……”小凤惨白了一张脸跑出来,见到我,吃了一惊。 “云疏影那个贱人呢?叫她滚出来!”我咬牙怒吼,声音大得整个锁情楼都听得到。 “小姐她病了~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是一样的。”看得出来,小凤很怕我,却竭力装得很镇定的样子,张开双臂拦在我的面前。 我冷哼,轻轻一挥手,她就飞出两丈多远,“扑通”一声掉到地上:“滚!”我上前几步,冷冷地俯瞰着她:“跟你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说话?” “靖王爷~”清清冷冷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在耳边响起。 我血液凝结,慢慢地回过头。 疏影,不或许我应该叫她十七?当然,她可能还有其他更多的名字。 真是好笑,到现在我被她骗得团团转,爱她神魂颠倒,为她撕心裂肺,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也罢,既然她喜欢呆在青楼迎来送往,挥霍青春,那我就叫她疏影吧! 一件素色的夹袄半披在身上,青丝垂落,面色苍白,双颊却染着两抹潮红,若风中梨花,真个是弱不胜衣,我见犹怜。 这,就是她的真面目吗? 美如天仙,心似蛇蝎? 她颤巍巍地扶着门框,漆黑如夜的双眸冷冷地望着我:“靖王爷,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我的丫环。” 很好,很有胆色,勇气可嘉! 到这个时候,还这么临危不乱,镇定自若。也不框我曾在她的身上倾注了无数的真情,为她落尽了男儿泪,伤透了男人心! 201 一起去死 “小娅,该吃药了~”可凤端了一碗药进来,见我依旧在发呆,叹了一口气,放下碗到床边来坐下,眼中蕴着泪。大文学 “哭什么?”我皱眉,冷冷地瞥她:“只是感冒,又不会死。” “小娅,你……” “滚!挡我的死!”可凤的声音,被一阵巨吼打断。 “谁啊?”可凤不满地噘起唇:“喝醉了酒,又在撒酒疯呢?” 我心中巨震,没有说话。 那声音,好象平南。只是,今天已是初六,他应该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可凤起身,话还未完,怦地一声,外间的门已被人粗鲁地撞开。 “谁啊?”可凤煞白了脸,看了我一眼,匆匆跑了出去。 “云疏影那个贱人呢?叫她滚出来!”平南的大吼,震得整个锁情楼都在颤动。 认识他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和无礼。 莫非,是东窗事发了? 容不得我多想,“啊~”地一声惊叫,外间可凤与平南已起了冲突。 平南性子耿直,外表看起来有些莽撞,性子急时也有些蛮横,却从不迁怒他人。今天却把怒气发泄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可凤身上,看来,我猜得不错了。 平南,发现了事实的真相,猜出了我的身份,挟怒含愤而来。 我,不能让可凤替我承受。 掀开被子,顺手披了一件衣服就下了床,站在门边低低地唤了一声:“靖王爷~” 平南僵住,身子缓缓地转过来,炯亮的黑眸里是满满的不屑与轻蔑,隐隐夹着痛楚和悲愤:“我应该叫你什么?疏影?无影?还是……江十七?” “小娅,”我静静地看着他,低低却轻柔地说:“我叫江小娅。大文学” 一直以来,我都困惑于自己的身份,直到这一刻,我才确定,在平南的面前,我一直都是那个最初的江小娅,一直都是。 “小娅?”平南冷然一笑,颇为玩味地低低重复一遍:“江小娅?” 他的嗓子温柔,可是目光冰冷,望着我的表情象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是,”我强捺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轻轻地答:“我的本名。” “呵呵~”他忽然笑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笑不可抑,声音悲愤而苍凉,象一只在天空盘旋,找不到落点的老鹰。 “你,笑什么?”问话的是可凤,她一脸惊惧,身子抖成一团,却强装镇定地站到我的身前,摆出保护的姿势。 “你以为,我会信?”平南忽地收起笑容,冷冰冰地看着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可凤,你出去吧,我跟靖王爷有话要说。”深吸一口气,冲可凤递了个安抚的笑容,示意她出去。 “不。”可凤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担心我,怕我吃亏。 “干嘛要支开她?”平南望着我,轻蔑地笑:“怎么,被揭穿了,就想用色诱这一套,把我糊弄过去?” “靖王爷,请你放尊重一点……”可凤气得俏脸通红。 “尊重?”平南又是一声冷笑,逼近一步,手指轻浮地抬起我的下巴,黑眸里满是残忍:“你配吗?” 我微笑,很想努力不让自己掉泪,很想让自己不在他冰冷的目光下瑟缩。可是,那双曾经满含着柔情蜜意的眼睛里,现在盛载的全是鄙薄和轻视。坚强如我,自信如我,也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平南~”我张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闭嘴!”平南震怒,额上青筋乱跳,手指毫不留情地掐上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不要叫我的名字!” “放手,你弄痛她了,她在生病,她生病了啊~”可凤惊呼,扑过来掰他的手。大文学 “平南,对不起~”我低低地啜泣。 “滚!”平南伸手,轻易地把可凤推了出去,反手抱起我的腰,象扛麻布袋一样扛到肩上,倒挂起来,双足轻点,穿窗而出。 “小娅,小娅……”身后,是可凤错愕而尖锐地惊呼。 “平南,放我下来~”我努力挣扎。 大白天挟着一个衣衫不整的青楼名妓在大街上飞奔,不出一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京城,他,不想要自己的名誉了吗? “闭嘴!”他一指点了我的哑穴,也不管正是大白天,在屋檐上飞奔,只一刻钟便已出了城。 认出这是往报国寺的路,我的心忽地凉了半截,冷汗爬满了背脊。 他想干什么?不会想跟我同归于尽吧? 不错,飞雪崖下的确有个小小的平台可供落脚,但事先底下没有网兜兜住,跳下去,活下来的可能性等于零。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活着既然这样痛苦,不如一起去死,那样,或许会幸福得多? 我泪眼迷蒙,仗着被点了哑穴,痛哭失声,放任自己的感情尽情地渲泻…… 扑通一声,痛楚袭来,才发现平南已到了崖边,毫不怜惜地把我扔到冰冷的碎石上。 他蹲下来,冷冷地望着我:“嗬,跳崖的那天,你不是笑得很畅快?怎么,这就觉得委屈了?还是想用眼泪来骗我上当?” 我抖着唇,心里汇骤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平南抓住我的臂,把我拖到崖边,按住我的头朝崖下看:“这底下,有一条你们红袖宫的秘密通道,是不是?所以,十三年前,羽衣劫后重生并不是幸运,一个半月前你在我眼皮底下成功消失,更是一场早有预谋,精心策划后的骗局,对不对?” 我闭着眼睛,无言以对,只能任狂风吹起我的发。 平南狠狠地摇着我的肩:“你不是一贯伶牙利齿,一贯得理不饶人的吗?今天怎么哑巴了?你说话啊,解释啊,说你不是,说我误会了你,说你是真心地爱我,一切都是巧合!” 虽然不是象他所说的早有预谋,却也的确是精心设计,目的也的确是为了让十七永远从他眼前消失。 解释就是掩饰,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我能说什么? 闭上眼,倔强地转过头,努力克制住想要抱住他,扑到他怀里痛哭的冲动。 “哈哈,枉我自诩聪明盖世,却被个姿色平平的女人骗得团团转,真是可笑啊可笑!”平南哈哈大笑,笑得迸出了眼泪。 “平南~”我颤着声音,张臂抱住他,泪水潸然而下:“对不起~” 我错了,是我亏欠他! 在我打算逃离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对我用情如此之深,我更不知道我会这么心痛神伤,等我发现时,大错已经铸成,太晚了! “别跟我玩虚的!”平南厉吼:“红袖宫的总部就下面吧?快说,怎么下去?我今天要管了这桩闲事,为民除害,彻底拔除红袖宫这颗毒瘤!” “不是~”我试图让他相信。 “屁!”平南拖着我作势欲跳:“废话少说,不然我俩一起从这里跳下去?既然你们都没死,没道理我就会死?” “不要!”我大叫,吸一口气,解下自己束腰的绸带,把缠在里面的冰蚕丝取出来递给他,低低地解释:“离崖顶二十丈左右有一个平台,事先没有布置好,跳下去绝不可能生还。不过,红袖宫的总部真的不在这个下面,你相信我。” “哼!有没有,下去看了就知道!”平南微眯起眼睛,从我手里抢走冰蚕丝,不慎触到我的手指,他厌恶地擦了擦手背,一副沾了大便,恨不能把皮揭下来的气势,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他牵着我,两个人漫步在长京的街头,多么浪漫而温馨?可是,现在,为什么却弄到相互憎恨,彼此仇视的地步呢? “收起你的眼泪,真让我恶心!”平南焦躁地大喝,拿着冰蚕丝在手里抻了抻,似乎在测试它的柔韧度。 “放心,那是冰蚕丝,刀砍不断,火烧不化。”我淡淡地说明。 心,却一阵阵地痛着。 狼来了的故事,在这里翻版,并得到印证。 曾经以我的话为圭臬的他,现在,却不管我说什么都不相信了吗? “哼,在我面前炫耀呢?”平南把冰蚕丝绑到石块上,随手把剩下那段抛下了断崖,回过头,冷冷地指着我:“你,先下去。” 我抬头望着,看着他眼里的揶揄与防备,我忽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瞬间寒透----他,怕我暗算他。 我没有说话,沉默地站起来,迎面的狂风吹来,我一个踉跄,身子前冲,几乎跌下崖去。 一只铁臂蓦地伸过来,紧紧地箍住我的腰,平南刚毅的面容出现在上方:“哼,在谁的面前装柔弱,博同情呢?” 我咬着唇,推开他,试图自己站起来。 “哼,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尽一切办法,希望从我手里逃脱?”平南不屑地冷嘲,拽我入怀,解下腰带把我紧紧地捆住。 我呆住,愣愣地看着他。 他蹲下来,把我缚在背上,恶狠狠地骂:“老实点,你敢耍花样,就一起去死!” 202 别有洞天 我四肢被捆住,象只大粽子般被他捆在腰间,他顺着绳子往下爬。大文学两人悬挂在半空中,随着山风上下摆荡,极目望去,底下是万丈深渊,真是名副其实的生死悬于一线。 脚下浓雾翻滚,身边山岚飘飘,伏在平南的身上,听着他的急促的心跳,那种感觉,真象是做梦一样。 刚开始,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左手抓着绳索,右手执着一柄匕首,不停地扎进岩石寻找支撑点。下行了约五六丈后,确定冰蚕丝确实能承受两个大活人的重量,他顺手把匕首往腰间一插,却插了个空。 腰带他解下来捆我了,现在腰上可插不了匕首了。 “给我拿着吧。” 他轻哼了一声,并不理睬,把匕首咬到嘴里,双手交替着迅速下滑。 他终是不肯信我。 我呼吸一窒,眼眶慢慢地濡湿了。 终于看到平台,平南轻轻一跃,跳了下去,随手解开腰带,把五花大绑的我扔到了地上,看也不看一眼,便四处查找。 事实上,除了平台两旁的两棵千年古松,整个平台一览无遗,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不过,平南精通机关消息,估计找出那条隐藏在树洞里的地道入口,只是时间的问题。与其让他发现后再鄙视我,不如及早坦白。 “这里有一条地道,入口就在左边那棵大松树的树洞里。”我迟疑了一会,终于决定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可是,平南却象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久久都没有回答,也不移动,周围的空气好象凝结了一样。 奇怪,他怎么了? 我心中暗自纳罕,可是被捆住手脚扔在地上,根本看不到他,更无从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之后,他飞身跃上树梢,很快从隐在了树洞里的入口钻了进去。大文学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平南却象泥牛入海一样,再也没有了消息。 他怎么了?是在洞里遇到了不可知的危险,还是顺着地道一直找下去?更有甚者,他直接从那边出口走了,存心把我扔在这个平台上?或者更恶劣一点,他故弄玄虚,藏匿不出,存心让我被焦急,害怕,孤单,恐惧所折磨,然后躲在暗处偷窥? 我才不要被他看到慌张害怕的样子,才不会被他嘲弄和鄙视,所以,尽管内心如爬满了千万只蚂蚁,表面却一直强装镇定。 江小娅,你不能认输,不能哭,更不能让他看不起! “平南,沈平南?”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我终于忍耐不住,开始高声呼喊。 相比会被他嘲笑,我更害怕他遇到危险,遭遇不测。毕竟,那个地道,我和无情都只到了洞口转了一下,并未深入。而一个年代这么久远的古洞,其潜藏的危险实在是无法估量的! 以他的性格,宁愿一刀杀了我,也不会用这么卑劣的方法来折磨我。 “平南,是我错了,别玩了,你出来吧~”我越来越慌,终于哭了出来。 “怎么,害怕了?”伴着一声冷嘲,平南从树洞里蹿了出来,轻盈地落在我的身边,冷冷地俯瞰着我:“你不是一惯很大胆,很无法无天的吗?撑不住了?” 我竟然错看了他?他居然一直躲在洞里,一定要逼得我哭才肯现身? “沈平南,你去死!”我大怒,圆睁了眼睛吼。 “抱歉,我的身体好得很,最少还能活个五十年,所以,你的愿望很难实现。”他脸色一变,弯腰抄起我,纵身掠上了树梢。 “沈平南,你个死变态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顶的王八蛋,我诅咒你!出门被车撞,吃饭被噎死,喝水塞牙缝,生个儿子没屁……”我又惊又气,拼力扭动,掏尽了平生所闻所见所学所想,破口大骂。大文学 平南一声不吭,带着我没入了洞中,乍入黑暗,一股阴风迎而而来,吹在脸上,机灵灵打个冷颤,我不由吃了一惊,立刻就闭了嘴。 江小娅,好汉尚且不吃眼前亏,我何苦惹怒一头暴龙? “无敌,无敌~”走了一段,忽地听到有人唤我,细一听,竟是无情的声音。 我大喜,想也不想,立刻扯开嗓门大吼:“无情,我在这……” 平南一僵,随手一点,我的声音倏地没入喉咙。 靠,又点我哑穴!会点穴了不起啊? 我怒目而视。 沈平南,你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你今天不杀我,哪天落到我手上,不把你全身的穴道挨个点一遍,让你尝尝那种身不由己,有口难言的痛苦,我就不姓江! 正在心里骂得痛快的时候,平南不知按了个什么机关,卡嚓嚓一阵沉闷的声音之后,眼前居然滑开了一道石门。 我怔住。 这地道洞中还有洞?这么说,刚才平南在洞里逗留这么久,是找这玩意去了,倒并不是恶意整我了? 来不及多想,平南已抱着我闪身蹿了进去,随手按动机关,石门喳喳响着,悄然合拢。 洞中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平南灼灼的眼睛在暗夜里发着光,象两道闪电,直劈进我的心脏。 “无敌?”平南冷笑,热气喷到我的脸上:“真是失敬!原来你就是红袖宫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姐无敌?” 是又怎样!是你自己笨,猜不出来,怪得我吗? 我不甘示弱,狠狠地瞪回去。 “很好!”平南冷哼,怦地一声把我扔到地上。 我打了个滚,意外地发现身上的腰带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划断,手脚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一喜非同小可,我立刻跳起来往门外冲。 可是,任我摸遍了石门周围也找不到机关,根本没有办法撼动那张坚固的门。 “无敌,你在里面吗?”无情焦灼的声音传来。 我在这里!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可恶!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他故意放我手脚自由,不让我出声,仗着我不懂机关消息之术,看着我急得上蹿下跳,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哼,他以为点了我的哑穴,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能用别的方法向无情示警求救吗? 我抬脚向石门狠狠踹去,希望可以发出声音引起无情的注意。 显然,用肉身去撞石门,是个极笨的法子,我痛得抱着脚蹲到了地上。而沈平南,居然无动于衷,抱着臂冷眼旁观。 “沈平南!你出来,有本事跟我再斗三百回合!你这个只会欺侮女人的孬种!怕了吗?不敢了吗?”无情得不到我的回应,开始把矛头指向平南。 姓沈的果然能屈能伸,不管无情怎样骂,始终做他的缩头乌龟。 好,他不肯帮我,我还能自救! 在黑暗的环境中呆久了,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 我蹲在地上揉脚,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小块石头,不由大喜,不着痕迹地移过去。 一寸,二寸……终于可以够得着了! 我倏地伸手,快若闪电,可平南比我更快,他伸出脚尖,轻轻一踢,石块咻地飞走了,远远地落在地上,噗地一声轻响破灭了我的美梦。 从他出招的时间来看,他分明早就注意到了那块石头,也早发现了我的企图,却象猫捉老鼠一样,等我快要成功时,才踢飞石头! 我那个气啊!也不管激怒他有什么后果了。 一个虎扑,象发了疯的狮子一样狂扑到他的身上。他没有防备,被我撞得向后啪地倒了下去。 我就势骑了上去,提起拳头就是一顿暴打。 nnd,居然敢戏弄姑奶奶?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平南愣了一下,大掌一伸包住了我的拳头。我使劲一抽没有抽出来,再用力还是纹丝不动,见他腰间微抬,似乎打算翻身坐起来,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头一低,一头朝他的胸膛撞了过去。 这种村妇耍泼的打架方式,平南显然没有遇过。他“哧”地一声笑了出来,一口真气散了,竟被我抽回双拳,人也重新被我压在了身下。 我得回自由,立刻握拳再次打了下去。 他也不反抗,大刺刺地摊着手脚,仰躺在我身下,双眸闪亮,悠悠地望着我:“十七~” 十七?他居然叫我十七? 我一呆,这一拳再也打不下去。 “元宵一别,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念我?不过,这种事,还是男人主动一点好吧?”平南的声音里隐含着慵懒的笑意,带着淡淡的揶揄和讥刺。 我脸一热,这才发现自己很豪/放地跨/骑在他的身上,而他的双手暧/昧地扶在我的腰间…… 低咒着,我哪里还顾得上打他出气?直觉地想跳起来,离开他的身体。可是,来不及了,他握着我的腰,轻轻一翻,情势倒转。 我,被他压在了身下…… “现在来装害羞,会不会太假了点?”他俯瞰着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浮地在我唇边划过,懒洋洋地低问。 我差点被他气晕,仅有的一点羞意飞到九屑云外。 203 特别的勾/引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滚开!”可惜徒具极形,不具声音,一点气势也无。大文学更何况,这里一片漆黑,怕是连这可怜的一点气势,也不能被他看见。 所以,我想也不想,立刻挥拳击向他那张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的脸。 “锁情楼的红牌就是这样勾/引男人的?”他轻蔑地笑,伸出手轻易地捉住我的腕:“回去再练二十年。” 勾/引他?想得美! 他算哪根葱,哪棵蒜?就算我死一百次再重新投胎,都不可能勾/引他! 我一咬牙,另一拳又不甘示弱地击了出去。 他如法炮制,抓住我两只手腕,移交到一只手掌中扣住,高举过头顶,身子下俯似乎象是想来吻我的唇。 我急中生智,呸地吐了一口痰。 他没料到我耍贱招,愣了一下,总算是应变迅速,身子及时后仰,那口痰没有吐到他脸上,与他擦脸而过。 我一阵得意,乘机曲腿蹬了他两脚,脱离了他的桎梏,跳起来也不管方向,象只无头苍蝇乱撞----事实上,洞中光线极暗,就算我想辩方向也不可能。 然而!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那条裙子竟然该死地滑了下去,溜到了我的腿弯。 虽然,虽然我里面还有穿衬裤,洞里光线也暗,没有泄露春光的可能。但是,请诸位试想一下,一个正狂奔中的女人,冷不防裙子掉下来,身后还紧追着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还该死的是她曾经爱过,目前还在深爱着的……那种心情该是何等的惨烈? 可是,裙子好好的穿在我身上,为什么会溜下来呢?又该死的为什么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掉下来呢? 于是,脑海自动倒带----在崖顶上时,我亲手把腰带解给平南,之后一直被他的腰带捆住,由他背着,或者抱着,裙子当然不会掉。大文学 进洞之后,平南把他的腰带划断了,我自由了,却忘了腰带这个茬了。这古代没有松紧带,衣服又都是宽松的式样,在地上两人扭打挣扎了一翻,裙头不知不觉中早已松开,我却不知死活,还要做出跳跃,奔跑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活该丢脸到古代! 当然,现实情况远远不止如此。狂奔中的我被裙子箍住膝弯,立刻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跌了个嘴啃泥。 来不及做任何补救动作,平南已倏地蹿了过来,一把抄起了我。而比这更可怕的是,黑暗中他一脚踩住了我滑脱的裙子,于是“嘶”地一声裂帛之声传来,我的裙子光荣地完成了它的使命,变身蝴蝶飞走了。 平南傻傻地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而我,停在他的臂弯里,露着光/溜溜的两条美/腿,一动也不敢动。既不敢挣扎,也不敢把脸藏到他怀里。 那一刻,时间静止,我特么想死的心都有了! “哈哈哈~真是很特别的勾/引!”平南一怔之后,蓦地暴出大笑,直笑得回音缭绕,仿佛整个山洞都在晃。 笑屁!我恼羞成怒,又踢又踹,开始激烈的挣扎。 “真是可惜,上次我喝醉了,错过了你的热情!”平南低声调笑,紧紧地箍住我的腰,嘴里占我便宜不算,一只大掌还不忘摸上我的腿。 我越发恼怒,手脚并用,混乱中揪住他的头发,登时想也不想,死命往下拽。 他吃痛,“啊”地惊叫一声,松开箍住我腰的手,去抓我的腕。 我乘机抬腿踹了他胸口一脚,他闷哼一声,倒退了两步,怦地倒在地上。 我爬起来就跑,跑了几步不见他追来,不由心下踌蹰。 坏了,莫不是撞到头了? 撞到又怎样?最多晕迷一阵,他武功这么好,总不至于撞一下就死吧? 可是,武功再好,脑袋也硬不过石头,万一…… 咬了咬唇,我不甘心地折返回来,蹲下去,轻轻地戳了他一下:“喂,你没事吧?” “你跑不掉了!”他轻笑一声,手一伸已把我拽到怀里,灵活地一翻,强壮的身子覆住我,滚烫的大手已顺着我光滑的小腿一路摸了上来。大文学 “沈平南,你真不要脸,居然耍诈!”我大骂。 吼完,我愣住。咦?他什么时候解开我的哑穴了? “呵呵~”平南逸出低笑,毫不客气地拉低了我的衣襟,低头啃咬着我的颈子,嘴里含含糊糊地答:“我是跟你学的!” “走开!”我偏头躲他的唇,双手坚决地推他。 他好狡猾,手在我腰间顺势一掐。 “嘻~”我一颤,手中没了劲,身子如遇水的面条,瞬间瘫软了下来。 他得意地轻笑,上身微仰,离开我少许,修长的双腿却不肯离开我,坏坏地抵住我柔软的腰肢,让我感受他坚/硬而强烈的欲/望。 “放开我,”我咬牙,拼命忍住心底升起的那丝异样的兴奋和颤粟感,不愿意屈服在他的身下:“你难道,只会强迫女人吗?” “哼!”他轻蔑地冷笑:“你等着瞧,我一定让你求我。” “呸!”我嘴硬,大声反驳:“你一辈子也别想!” “好,那就试试看谁先屈服?!”他显然生气了,施展男人先天的优势,把我紧紧地禁锢在他的身下,手口并用,努力在我的身上凿刻痕迹。 我的情绪莫名的陷入亢奋,手抓脚踹,便出全身的力量开始奋力反抗。 他曲起一只膝死死压住我乱蹬的双腿,一只大掌将我碍事的双手反扣到脑后,另一只手忙乱地与我衣服上的盘扣,丝带奋战。 最后,他终于失去耐心,索性捉了衣角,随手一扯,嘶地一声,我的对襟夹袄便成了碎片,露出里面丝绸的中衣。 不管我怎么挣扎,始终抵不过一个暴怒的男人,看着衣服越来越少,看着身上这个气息粗重的男人,我知道,他是真的不打算放过我。 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沉沦! “无敌,无敌,你在里面吗?”无情适时地在石门外叫嚷,急促地拍打着石门。 平南怔了一下,冷笑:“我倒低估了她!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还不快放开我!”我如获求星,眼神凌厉地瞪他:“你想让人免费看春/宫戏吗?” 他俯身望着我,黝黑的眸子里闪着愉快的光芒,咧着一口白牙,笑得邪肆:“只要她有兴趣,我不介意让人参观?” 我差点晕倒! 这只色猪!我真是看错了他,没想到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来? “我介意,是我介意好不好?”眼看他不可能放弃,我只好大嚷:“所以,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这一刻,好恨自己是个女人,无论在力气还是身高上永远都屈居劣势。 “不如你求我好了。”平南眯起眼睛,笑吟吟地望着我。 “好,我求你,沈大爷沈公子,你饶了小女子,好不好?”我忙不迭地点头。 相比在无情面前丢脸,我宁愿在他面前丢面子。 至少,今日的一切,他绝不会跟外人讲! “不好。”他突然收起笑,冷冷地摇头。 “你~”我气得差点吐血:“不答应你干嘛要我求?” “我只让你求我,又没说要答应。”他老神在在,低头,在我唇上偷了一个吻:“记住,以后在男人面前,要多留个心眼。” 我拷,居然跟我玩文字游戏? 看到他一脸诡计得逞的得意洋洋的坏笑,我又气又呕。 “你他/妈多个屁/眼!”我大怒,飚出粗话。 “女人,”平南神色一凛,把我翻转过来,手一扬“啪”地拍上我的俏臀:“不许骂粗口,再骂,小心屁股会被打肿!” 居然把我当小孩子打? 我悖然大怒。 好,既然他不怕出丑,那我也豁出去了,无情要是敢说出去,我拔了她的舌头! “无情,无情!”我拨高了喉咙大叫:“快来救我!” “你省省吧,”平南俯身贴着我的耳朵,低低地笑:“你就是喊破了喉咙,她也不可能听见。” 我偏头,想去撞他的脑袋,哪知他学了乖,看出我的意图,早已闪了开去,顺势咬住我耳朵又亲又啃。 我怒,拍开他的头:“胡说,她的声音明明我听得一清二楚~没道理她听不到我!” “相信我,”平南微笑,慢条斯理地玩着我抹胸的带子:“这个洞室结构很复杂,由很多部份组成,包括住人洞,储粮洞,炊灶洞,另外还有洞龛及通风孔。你能听到她的声音,是因为那些喇叭状的通风孔帮了你的忙,除非无情能找出通风孔,并把耳朵贴到通风孔上,否则,她别想听到一丝声音。” “骗人~”我怔了一下,下意识反驳:“你吹得天花乱坠,以为我会相信?这么个破地方,谁花那么大的功夫弄这么复杂?” “爱信不信随便你。”平南懒懒地笑:“反正,我花了整整五个时辰才找到这里。所以,如果指望无情来救你的话,还是免了吧。” 204 你要我吗? “哼!咦?”我正想反驳,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居然可以看得见他了? 眨了眨眼睛,顺着光源看去。大文学 一道幽幽的绿光,从平南身后约摸三尺高的地方射出来,衬着黑乎乎的洞穴,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啊~”意识到唯一的可能,我返身扑进了平南的怀里,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双腿死死地盘在他的腰上,抖着声音尖叫:“蟒,蟒,蟒啊~” 没办法,我天生对这种巨大又丑陋的东西心怀恐惧,上次在洵阳的芳菲阁里,那条碧丝绦因为小巧玲珑,皮相又美丽,我才没有呕吐出来。 但是这条,我敢用脑袋打赌,绝对没有那么漂亮的皮相! 对于我的投怀送抱,平南只怔了一秒钟便欣然接受,热情地张开双臂抱住了我,凑身要吻我的唇,我脸一闪避开,凶悍地骂:“你疯了?” 他腾出手捏着我的下巴,目光犀利,暗含嘲讽:“想要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地找借口?这可不象你了!” “胡说!”我反驳,困难地指着光源:“那明明就是……” 平南头也不回,轻挥一掌,象变戏法一样,那绿萤萤的光芒倏然而变,露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放射出柔和的银光。 怎么会这样?我完全呆住。 突然想起,平南穿的是蓝色的长衫。莫非,带我进来的之前,他已预先撕下衣襟裹住了夜明珠?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呆呆地望着他。 “什么为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反问,目光凝在我莹白如玉的肌肤上。 “为什么把光线遮住!”我没好气地喝,不忘伸掌盖住他的眼睛。 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把他眼睛挖掉? “哦,只是不想看你这张丑陋的脸罢了。大文学”他轻描淡写地答。 “你~”我一气,挥掌朝他脸上掴去。 “别再矫情了!”平南似已失去耐心,一手扣住我的手,另一手倏然扯落了抹/胸,同时,他灼热的唇已吻了上去。 “啊~”我轻颤了一下,忍不住低叫出来。 “离三,震四,坤八,离中虚,坎中满……”石门外,无情果然对于室内的春光一无所知,尚在念念有词,似乎仍然在努力寻找入口。 他移开唇,一手托起我的腰,一撩长衫,野蛮地跨了上来,冷声嘲讽:“别再抗拒了,不然做到一半,无情真要冲进来了。” “你,你无耻!”我又惊又怕,慌乱地推他。 “无耻?”平南眸光一黯,眼中升起愤怒,从容地褪去了自身的衣物,那完美得如刀刻般的身材大刺刺地曝露在了我的眼前:“上次是谁乘我酒醉引/诱了我?怎么,现在要装纯洁了?” 那一次,他完全没有知觉,我可以为所欲为,放任自己的感官,可是这一次,在他愤怒的目光下,我还能如此从容吗? 我脸一热,却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不让自己服输。 只是心脏怦怦乱跳得快要跳出胸膛。 完了,我好象紧张得要昏过去了? “好,这次我可没喝酒,”他低头野蛮地钳住我的双臂,反剪到头顶,黝黑的眸子里跳跃着疯狂而危险的光芒,笑得自信而嚣张:“让我见识见识,你究竟在锁情楼里究竟学了哪些勾/引男人的花招?” “呸,你休想!”我全身绵软,使不出力气,愤怒的低吼听在耳里,却变成了低低的呜咽,似乎在向他发出邀请。 他俯瞰着我,邪邪地一笑:“你这个爱说谎的丫头,你的身体比你诚实。” “不,不要……”我坚决的抗议。大文学 象是存心要让我彻底地沉沦,他火热的唇舌反复地摩挲着我敏/感的肌肤,似熨斗般熨烫着我起伏不定的心。 我被他吻得几乎要窒息了,喉咙深处,不由自主地逸出低吟:“啊~” 声音一出来,竟是如此的娇媚而妖异,我吓了一跳,拼命咬住唇,不让那羞人的声音迸出喉咙。 “看,你明明很享受,偏要装。”他呵呵地低笑,伸出灵巧的舌,轻舔我的嘴角。 他真的很卑鄙!居然用这么恶劣的手断来逼我臣服。 我犹豫着,挣扎着,徘徊着,不愿意就这样被他征服,随着他起舞。 “放弃吧,说你要我!”他黑沉沉的眸子含着复杂的光芒,似轻嘲似讥讽又似怜惜。 我终于知道,一头沉睡的狮子和一头狂性大发的狮子,究竟有什么区别? 他就象个不羁的恶魔,带着难驯的野性,狂猛而霸道地宣告着他的主权,侵略着我,占领着我的每一寸肌肤,给我快乐的同时也烧毁了我的理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那么痛苦,又那么快乐?为什么我会感到既迷惘又饥渴? 我低吟着,用最后一丝理智想要推开他,不知为什么一触到他的肌肤,双手竟然违背我的意志,紧紧地攀住了结实的脊背,弓起身子无助地想要更多? 羞愧感似海浪一般冲击着我----江小娅,你真没出息!竟然对他一丝抵抗力也没有! 他发出邪魅而愉悦地轻笑,象只不羁的兽,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对嘛,这才象你,想要就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扭扭捏捏可没什么意思。” 我想要阻止他,上帝明鉴,我真的想要阻止他,我张开了口了,可是他的手,狡猾地覆住我,然后他的手指沉进了我的身体。 “啊~”我狠狠地倒抽一口气。 他低头,吻住了我的唇,吞掉了我的惊呼。 此时的平南,性/感而迷人,魅力四射,让我完全没有了招架的勇气,意志越来越薄弱,思维越来越飘渺。 “十七,说你要我。”他撑着臂,身体似一张蓄满力量的弓,黑眸紧紧地逼视着我,倔强地要我屈服,温柔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地响起。 我茫然地望着他,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劲瘦的腰身,不安地扭动着身体,不明白在这么甜蜜醉人的时候,他为什么要离开? “十七,说你要我~”他耐心地重复一次命令,象一只尊贵的豹,优雅地望着他的猎物。 我愣愣地瞪着他,忽然不喜欢他在这么亲密的时候,叫错名字。于是,鬼使神差,我在此刻强调:“小娅,江小娅。” 他默默地凝望着我,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出口伤人时,他忽地笑了,这一笑似云破月出,竟是那么的动人心魄。 “好吧,”他俯下身子,贴在我的唇边呢喃:“既然你坚持,那就是小娅吧。” “平南~”我微微哽咽,泪水终于滑落眼眶。 “小娅,”他低哑地叹息,温柔地吮去我颊边的泪:“你要我吗?” “我……要你。”望着那双漆黑如墨,深遂幽微的星眸,我双目朦胧,鬼使神差,喉间顺从地逸出迷惘的低语。 是的,我爱他啊! 所以,我不想再跟他争,不想再跟他斗。 为了爱,我愿意放弃我的骄傲,臣服在他的身下。 “这才乖!”他扬唇,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腰间用力,强悍地进入了我的灵魂深处,力道大得仿佛要把我凿穿,刻上他的烙印,贴上他的标签。 我奇异地颤粟了,可那是幸福的颤粟。 至少这一刻,我要顺应本能,跟着心灵,渴望他,要他,爱他…… 平南并不温柔,他凶悍且野蛮,急切地惩罚着,掠夺着,饥渴地占有着。 原来,醉酒的男人与主动的男人,竟有这么大的区别! 我终于知道,原来那天在飞雪崖顶,我根本就没尝过快乐的滋味,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心与神俱驰,色与魂俱销? 我被桎梏在他的身下,体内深藏的热情被他点燃,身体里有一根弦被崩紧,紧到极致,似乎随时会断裂。 于是,我再也无法忍耐,紧紧地抱住他,强力地拉扯着他,急切地想要得更多,更深,更猛…… “平南~”我汗若雨下,娇喘着催促着他。 他却索性停驻了,俯视着我,发出低沉而悦耳的笑,似乎极享受我被他折磨的样子。 我一怒,头一偏,张嘴就咬住了撑在我身边的他的右臂,咬得那么用力,丝毫也没有顾忌,直到唇齿间弥漫了浓浓的血腥气。 “啊!”他蹙眉呼痛。 我微喘着气,松开唇,挑衅地望着他微笑,优雅地坐起来,打算结束战斗。 “你这个妖精!”他低咒,捉住我的肩,坚决而强势地再挺/进几寸,不给我后悔的机会。 “怕了吗?”他问。 “哼!”我冷哼,倔强地与他对视。轻咬着唇瓣。 “要投降吗?”他微眯起眼睛,蓄势待发。 我没有吭声,只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于是,他疯狂了。 我发现自己不该惹他,更不该挑战他的极限。 “不要,不要~”我低低地啜泣着,伴着一道野兽般地嘶吼,意识逐渐飘渺,坠入了沉沉的黑暗…… 205 我不准你死 “小娅,小娅?”有人在低低地唤我的名字。大文学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身上蹭来蹭去,带点温热,轻柔地,持续不断地骚/扰着我,弄得我好痒。 我在哪里?是什么在骚/扰着我? 回忆如潮水般卷了上来。 锁情楼,平南,飞雪岩,无情,洞中洞,两人口角,平南的惩罚,他的狂野,我的不羁,天雷勾动地火……老天,我居然很没用的晕过去了? 我暗暗呻/吟,打定主意死也不睁开眼睛,寻找机会溜之大吉。 可是闭上了眼睛,身体的其他器官变得格外的敏锐。 身体象是浮在温水里,又象是踩在云端,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他修长而略嫌粗糙的大掌轻轻地抚在我细滑的皮肤上,那轻微的磨擦使我忍不住轻颤;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拂在我的耳际,带着炙热的阳/刚的气息;身下滑腻的触感告诉我,我正躺在某个熟悉的弯里,脸贴在一付坚硬强壮的胸膛上,耳边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隐隐还有哗哗的流水声。 等一下,流水声? 这是不是说明,我已从那个洞中洞里离开了? 一念及此,我顾不上再装晕,倏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漆黑的星眸,略带点焦灼地注视着我。大文学 “你醒了?”见我醒来,平南的神情立刻变得冷淡。 看来,经过了那一场生死缠/绵,平南跟我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什么改善,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原谅我。 “这是哪里?”我强抑住心酸,抬眼四顾,发现自己仍然置身于山洞里,只是似乎换了另一个洞穴,身下居然是一处温泉,蒸腾的雾气缭绕在周围,乌黑的长发如水草般飘浮在水面上,更衬得肤白胜雪,弱不胜衣。 “醒了就把衣服穿上吧。”平南朝岸上呶了呶嘴,冷着声音吩咐。 意识到一直光/溜/溜地躺在他的怀里,我脸一红,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抄起岸边的衣服正打算穿,忽然发现他大刺刺地盯着我,并不回避,不由恼了:“转过头去,不许看!” 不过,我究竟晕迷了多久,这些衣服竟然都干了? “刚才叫得象个荡/妇,”平南挑了挑眉,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恶意地停在我的胸前,冷冷地嘲讽:“现在又来装淑女,不觉得太假了吗?” “你~”我一窒,眼眶倏地红了。 “怎么,”他伸开双臂,懒洋洋地撑着池边,微眯起眼睛望着我:“还在回味?要不要再来一次?” “沈平南,”我握紧了拳头,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你去死!” “死?”平南咧开唇笑了:“那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我可还没学会死而复生的本领,不敢轻易尝试。大文学” 女人真是悲哀,一旦对某个男人付出了真心,如果再加上身/体上有了纠葛,似乎就开始处于弱势了。 我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转过身,穿上中衣,双手撑着池壁,缓缓地出水。 “等一下,”平南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游了过来,长臂一伸,勾起了那条被我改良过了的类似于现代的热裤的超短内/内:“这是什么?” 古代的内/内很宽松,穿着虽然舒适,但象穿了一条短裙睡觉,让穿惯了紧身弹力棉内/内的我颇为不惯。 所以,在跟可凤混熟之后,我让可凤按我设计的图样,全部改成这种小巧贴身的。犹记得第一次穿给可凤看时,她羞红了脸,看着我笔直修长的美腿和结实翘/挺的臀,羡慕不已。 可惜,不管我怎么劝,她就是不敢尝试着穿一次。 不过,我的内/内是什么式样,干他鸟事? “还我!”我大怒,涨红了脸狠狠地瞪他。 “本王自问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世面,这么风/骚的衣服,倒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你究竟在哪里学来?”他修长的手指轻/浮地揉搓着柔软的面料,在嘲讽的背后,隐含着探究。 我呸!我还是本宫呢!要不是托羽衣的福,他有什么资格称王? 这色猪,居然敢在我面前摆臭架子,自称本王? 我不鸟他,冷着脸反讽回去:“本姑娘天生下/贱,这些勾/引男人的招术,都是无师自通的,你满意了吗?” “江小娅,你!”平南错愕。 “对不起,请叫我疏影。”我朝他福了一福:“还有,锁情楼的规矩,出堂一天,纹银一千两,加上侍/寝,就是二千两了。请王爷回去自行结帐。” “二千两?”平南咬牙,怒目圆睁,:“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你以为你是镶金还是嵌玉?” “不好意思,本姑娘镶的是钻石!”我冷冷地笑。 “钻石?”他愣住。 “堂堂靖王爷,新鲜出炉的当朝驸马爷,莫非连区区二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我懒得跟他罗嗦:“既然玩不起,那就不要……啊!”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我脚下踏空,已被他拽入水中。 “沈平南~唔,咕噜~”我本能地划动四肢从水中蹿出来,张口就骂。 “你喜欢玩吗?好!反正花了二千两,那就玩个够本!”他铁青着脸,把我拖入水中,沉下去,狠狠地堵住我的唇,铁箍一样的手臂,紧紧地缠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胡乱地去扒我刚刚穿上的衣服。 我几乎窒息,拼命地划动四肢,想要脱离他的掌控。 可他不肯放过我,凶悍地逼过来,把我按/到池壁上,没有半点预兆,毫不怜惜地闯了进来,恣意地撞击着,肆虐着我。 痛得我眼泪飚出来,然而身体的痛苦,远远比不上心灵的痛苦。 这样彼此仇恨地活着,相互折磨,还有什么意思? 我心底一片冰凉,索性闭上眼,不看也不听,更懒得呼吸,完全放弃了抵抗。胸口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肺里的空气以几何的速度在递减,水的压力使肺象被撕开一样,痛得几欲爆炸。 平南察觉了我的异样,托住我的腰,哗啦一声,冲出了水面,他用力捏着我的肩膀,狂乱地大叫:“你干什么?居然又想死给我看?欠我的没还清以前,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你给我呼吸,给我呼吸!” 206 让我一下会死吗? 我咬紧牙关,望着他,绽开淡淡的微笑。大文学 “该死!”他低咒,用力捏住我的下颌,把两根手指强行塞进我的嘴唇。 我终究敌不过他的力气,清新的空气涌入肺部,我呛咳一声,慢慢地恢复了红润。 “小娅~”平南抖着手,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声音嘶哑,爱恨交织地低喃:“该死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倔强?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微微哽咽:“忘了我,当这辈子从来没有认识过我,放过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不,这不可能!”平南痛苦地低嚷:“你明明就出现了,明明就闯进了我的生活,明明撩拨了我,明明亏欠了我,我怎么可能忘掉你,放过你?” “那么,”我默默地流下泪来:“你杀了我吧,用我的命,抵欠你的债,这样了结,岂不干脆利索?何必零刀碎剐地折磨我?” “你以为我不想?”平南赤红了眼睛,愤怒地嘶吼:“我的尊严被你践踏,我的感情被你戏弄,这辈子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女人敢这样对我!我几千次几百次想杀了你!如果是其他人,早死了几万次!可是!可是,我该死的下不了手~” 他的手缓缓地抚上我的颊,眼睛里含着悲哀:“小娅,小娅,你的外表这么柔弱娇美,可是你的性格为什么这么狠毒残酷?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骄傲?为什么要这么任性?死对你来说,就那么容易?我对你而言真的毫无可恋?你竟然宁肯死也不愿意向我低头?!” 氲氤的雾气在我们之间弥漫,他的声音透过蒸腾的白雾,是那么的悲哀,深沉,苍凉,无奈,他的眼底有痛苦,有挣扎,有渴望,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我没有说话,隔着雾气,默默地与他对视。 “好吧~”他沉重地低叹,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我认……” 我忽然明白。大文学 他爱我,比我爱他深。 他这样做,只是挣扎着想保留最后一点男人的自尊。 可我,为了自己的骄傲,一直任性地挑战着他的底限,挑战他的忍耐,更挑战他的尊严。 他被我逼得没有了退路,只能反击。 于是,我们两败俱伤,谁也不快乐,谁也没有得到胜利。 但是现在,面对我以生命相挟,他只能认输。 因为,他赌不起,他不能失去我。 “平南~”我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流着眼泪,低低地抱怨:“你让我一下会死吗?” 平南愣住了,傻傻地垂着臂,任我缠住他的腰,一动都不敢动。 我仰起头,含着泪低嚷:“好男不跟女斗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小娅~”平南的喉间逸出低喃,伸指轻轻地抚上我的颊,眼中漾起迷离而恍惚地微笑:“你教教我,当遇到一个骄傲又任性的女人,好男人应该怎么做?” 我没有说话,只抬起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平南轻颤,倾身,捧住我的脸,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穿着我的改良热裤,上身着一件抹胸加一件长到膝弯的中衣。平南把撕碎了的裙子捡回来,裁了一条两寸宽的绸缎下来,我系在腰间,打了个蝴蝶结,就变身穿连衣裙的现代女生了。 平南瞧着我露在裙子外面的两条光洁的小腿,目瞪口呆:“小娅,你从哪里想到这么古怪而疯狂的点子?” “怎么,不漂亮吗?”我以手托腮,娇媚地望着他。 “漂亮~”平南望着我,很郑重地加了一句:“幸亏,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然打死也不准你出门。大文学” 那是,来到古代最让我满意的,恐怕就是拥有这副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好皮囊了----虽然,我在现代也不算丑,但是跟无敌比起来,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嘿嘿,如果脚上再有一双高跟鞋,那就太完美了。”我装做没听到,提着裙子转了一圈,对这个效果颇为满意。 “高跟鞋?”平南蹙眉,深思地看着我。 “走吧,”我挽着他的臂,岔开话题:“去参观我们的豪华蜜月套间。” “蜜月套间?” “呵呵,”我笑了笑,硬拗过来:“我的意思是去探险。” 根据平南的介绍,这个洞中洞是由四个天然的小洞连环相接而成。 最外面的那间是储粮洞;中间那间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是为炊灶洞;第三间是住人洞,也就是俗称的卧室,里面石桌石椅石床一应俱全;最里面,也就是有温泉的这间,平南把它称之为练功洞。它也是四个洞里最大的一间,也是唯一一个人力开凿十分明显的洞。 每个洞之间交叉相连,又用石门隔开,每一扇门都有机关,就象我们见到的五环旗一样,相互呼应又相互阻隔。 所以,对于这个肯在这么个深山中花费这么大力气的古人,我无限景仰。 当然,另一个目的,是想借两个人溜达的机会,暗中记住出洞的机关,找机会溜出去。 平南虽然暂时原谅了我,但是他对离开这个古洞,一个字也不提。 很显然,由于我前科累累,他对于我还是心有余悸,生怕一个转眼,我又逃之夭夭。所以,他打算利用这个洞穴,把我长期困在里面。 不过,对于平南打的小九九,我很好心地不予戳破。反正,我是绝不可能听从他的摆布,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做一只鼹鼠,成为他的禁/娈。 基于对我的了解,平南深知我对五行八卦之道一无所知,所以,他倒也不拒绝,兴致勃勃地带着那颗夜明珠,挽着我开始巡视我们的领地。 可气的是,平南任何一道门都当着我的面打开,并且详细地加以解说,唯独通向外面那条地道的石门不肯开给我看,更不用说教我开门之法了。 似乎,我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过,他如此执着,竟是不打算掩饰他的用意,摆明了要把我囚在这里了。 我一赌气,也没了探索的兴致了,怏怏地回了休息室,一屁股坐下来不走了。 “这个洞的主人还真不是盖的,居然能在这么险的地方弄出这么复杂的地道来。他脑子的构造一定异于常人。”我撇撇唇,指桑骂槐。 当初构筑这个密洞的人虽然聪明,但平南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把这里面的情况摸透,不能不说是一个天才。 “不是他,是他们。”平南微笑,假装没有听出我的嘲讽,搂我入怀,轻柔地替我按摩小腿。 算了,他态度这么好,就饶他一次。反正,不管他怎么想,我是一定要想办法出去的,暂时不需跟他闹翻。 情人之间的争吵真的很伤神,赢了也不开心,何必呢? 我舒服地闭上眼睛,靠到他的身上,享受他的服务:“两个男人住这里?搞bl啊?” “bl?” “就是你们说的断袖。”我吐了吐舌头。 唉,精神一放松,说话就没了顾忌了。 似乎,我对平南的信任度越来越高了----他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会要我的命,更不可能出卖我。 “哦,”平南微笑:“不是两个男人,是一对夫妻。” “呃?”我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因为离上一次住人的年代实在太久远,洞里已基本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能从有限的情况推断出当初住进来的是两个人已经很了不起了,他凭什么断定他们是一对夫妻? “你看那张床就知道了。”平南抱着我转了个方向,嘴角朝洞中那张蒙了极厚的灰尘的石床呶去。 “床?床有什么古怪?难不成他们那么有功夫,睡出两个人形的凹槽来?”我不服气,从他膝上跳下来,跑过去摸。 哪知两只手掌刚一触及那张床,竟似有一道电流通过,吓得我一个激灵,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呵呵~”平南见状愉悦地笑了。 我横他一眼,再次小心地探了探。 听说过电鱼,还没听说过带电的石头。 原来不是电,是冰块。 难怪昨夜他宁愿抱着我睡在地上,也不来睡这张现成的床。 我还以为他是懒得清扫,原来不是,估计是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看到没有?这是一张千年寒玉制成的床。”平南微笑着踱了过来,手指轻轻敲了敲床面。 “那又怎样?”难道规定了寒玉床上,只能睡夫妻? 仔细一看,才发现石床周围方圆两米之内的地面都冻得极为光滑,似结着一层千年不化的冰。 站在上面,寒气透过鞋底蹿上来,不一会已冷得面青唇白。 手测的温度,这张寒玉床的表面温度至少在零下几十度,人怎么可能睡在上面?做冰棺还差不多。 207 七日七夜(一) “你再看内洞那个温泉,就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存在并非偶然。大文学”平南笑着捏了捏我冻得红通通的鼻尖,极自然地弯腰把我抱了起来。 “难道中间有什么联系?” 长京的地貌有些特殊,很多地方都有温泉。之前的皇宫,报国寺右侧的奔马泉都是很有名的去处。当然,京里还有许多达官贵人,在京外因地制宜地设立别院,那更是数不胜数了。 我在长京住的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是以方才在洞里发现这个温泉,也并未多做联想。 平南望着我,但笑不语,只低头吻了吻我的额,眉眼间竟含了些情/欲之色,颊上泛着古怪的红晕。 “咦,有鬼哦?”我狐疑地瞄他。 他这人,定力超强,轻易不会被人勾动,现在莫名动情,肯定有猫腻。 “反正,你知道这里住的是一对夫妻,他们在这个洞里的目的是为了合练一套夫妻双修的剑法就好了。至于理由嘛,就不要问了。”平南笑着岔开话题。 他这么欲言又止,勾起我的好奇心,却又突然没了下文,我哪里肯依? “平南~”我勾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吻住他,抬起腿轻轻地蹭他。 “小,小娅~”平南的气息立刻不稳,反扣住我,加深亲吻,唇舌搅动,纠缠嬉戏之间,身体很快起了反应。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从他的身上跳下来,迅速跑开。 “小娅?”他愕然地瞪着我。 “平南,你告诉我理由,我就……”我隔着池子,冲他嫣然一笑,轻轻一拉,腰间的蝴蝶结散开,宽大的中衣从肩膀处滑下来,落到脚背上,露出圆润的香肩和白皙漂亮的长腿。 “小娅!”平南怒吼,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咯咯~”我玩上瘾,冲他魅惑地勾了勾手指:“有本事你过来啊~” “等着!”平南忽地拨身而起,飞身掠了起来,双足在水面上轻点,兔起獾落之间,竟真的飞身掠过了十多米的温泉池子向我扑来。大文学 拷,每次都忘了,沈平南根本就不是人! “啊~”我呆了一秒,这才意识到危险,立刻掉头就跑。 来不及了,脑后风响,平南的手掌已搭上我的肩膀:“还敢跑?” “沈大爷,”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立刻停住,掉头,挤出谄媚的笑:“小女子错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玩笑?”平南没好气地拍了我的小pp一掌:“这种玩笑,会要男人的命,你知不知道?” “嗟,”我翻个白眼:“这就要命了?男人也太脆弱了吧?” “小娅~”平南肃容:“你听清楚,我绝不允许你……” “知道了~”我深感无趣地瞪他一眼:“不许在别的男人面前卖弄风/情,对不对?说了几千遍了,真是的!没见过嫉妒心这么重,又没幽默感的男人,不玩了。” “呃,你生气了?”平南有些无措地望着我。 “没有,我哪敢啊?行了,我自个去琢磨去。”我懒洋洋地睇他一眼,蹲下去,把“连衣裙”捡起来,套进去,系好腰带。 “小娅~”平南按住我的手,不自然地笑:“不然,我带你去看,但是~” “但是什么?”我好奇。 平南性格豪迈,颇有关东大侠之风,很少如此扭捏。 “你不许骂我~”平南红了脸,目光飞快地从我脸上掠过。 “你好心解释给我听,我干嘛骂你?” “走吧。”平南并不解释,只拉了我的手。 “去哪?”我好奇心大盛。大文学 平南不答话,取了夜明珠在手,带着我朝洞壁走去。 “干嘛,难道这里还有一个门?”我诧异地瞪着他。 这人城俯真深,居然还有情报隐而不报? “不是,你自己看。”平南把夜明珠举高,示意我走近了看。 “看什么?”我望着黑漆漆的洞壁,莫名其妙。 “看墙上,有图。”平南轻声呢喃。 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原来就是在墙上刻了武功秘籍啊? 我对武功实在提不起兴趣,要不然也不会直到今天武功一直平平,被平南吃得死死的。 “哦~”我拖长了音,对付着朝墙上瞄了两眼。 这么简单的线条,乱抽象一把,象是妖精打架,谁看得清画些什么? 要说这里面藏着什么高深的武功,我真的很难相信。 “看清了?”平南把夜明珠交到我手上,双手悄悄地移到我的背上,由上至下缓缓爬到腰间,隔着衣料轻轻地摩挲着。 “别闹,”我拍开他的手,歪着头冷声批评:“这画的啥啊?连哪是头哪是脚,哪里是剑都分不清,怎么学?” “你仔细瞧清了,图上画的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平南气息不稳地挨过来,双手环住我的腰,有样热,湿,硬,挺的东西顶在我的腰上,缓缓移动,热气透过衣服直抵我的心脏。 “嘎?”我脸红心跳,经他的提醒才发现,满墙上画的居然都是各种姿势的男女合/欢图! 我手一抖,夜明珠啪地掉到地上,低头一瞧,地上也画着类似的图案。 我的天,我昨晚居然睡在春/宫图上? 难怪,难怪平南换着花样折腾了一晚上,乐此不疲…… “小娅~”平南轻喘,颤着手轻轻地掀起我的裙子下摆,**辣地贴着我的背:“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姿势?” “你,你骗人!”我大窘,被他撞得往前一冲,伸掌撑住墙,低声骂。 他色/心起,想勾、引我就明说,干嘛骗我说是武功秘籍? “不是,”平南扶着我的腰,细声解释:“这本来就是邪教武功,是一套夫妻合修的鸳鸯合/欢剑,这面墙上画的是阴阳交/合的内功修练法,另一面墙上是剑术。利用寒玉和温泉冷热交替的性能,达到阴阳互补,夫妻双修的目的。” “呸~我不听,我不听,你骗人~” “小娅~”平南把我转了个方向,眸光诡异地灿亮着,声音低哑:“我们,要不要把这些全试一遍?” “沈平南~”我满面通红,忍不住瞟一眼满墙的图。 这么多姿势,什么时候才做得完? 无语ing…… 那套内功心法那么邪门,我可不敢练,不过墙上刻的那套鸳鸯合欢剑谱,除了有些姿势对身体的柔韧度要求相当高,以我目前懒散的身体状态,不太可能做到外,基本没啥大问题。 请教了平南,知道这个既可单练,亦可双修,我更是下定决心要把它偷过来据为己有。 要知道,除了内功是不劳而获直接承接到无敌的外,我对武学一道其实完全是个外行。 那点可怜的穴道功夫,还是平南教的。 所谓一事不烦二主,索性缠着他把这套剑法也传了给我好了。 平南明白我的意图之后,沉吟了半晌,慢慢地问:“小娅,要我教你其实不难,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能如实相告吗?” 呃,又来了,我就知道逃不掉。 “什么?”我模凌两可地回,不敢把话说死了。 “这套剑法虽然深奥,普通人也许有些难度,但你身为红袖宫主的大弟子,为什么一点也看不懂?”平南的第一个问题就把我逼到死角。 “呵呵~”我吱唔其词:“那个,因为,呵呵,哈哈~”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无敌嘛,万丈高楼平地起,可我来的时候,无敌已是最高楼了,我呆在高处,心中虽虚,可已下不来了啊!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的点穴似乎也是我教的?而且,这么久的时间,你的功夫似乎一直停留在当初我教你的那个阶段。有些似乎还退步了,这是什么理由?” 平南的问题慢慢尖锐,似乎不想让我再逃避下去。 呃,说来惭愧,因为我没什么危机感,所以练习就疏了。 “无情身为二弟子,她的功夫高出你可不止十倍,为什么肯服从你的领导?”见我不吭声,平南眉峰一蹙,继续追问。 那是因为我虽无用,但无敌的积威尚在啊,无情跟我感情又好,没有机会跟我打斗,唯一一个跟我做对的月影已死在我的手上。 错手杀了月影,其实给了我最有力的掩护,精明如聂祈寒都对我的身份变化没有察觉,其他人哪里敢动我? 不过,我若把实情相告,不知道平南会不会把我当妖怪杀了? 弄得不好,他以为自己爱上一个鬼魂,反而更加坚定了把我困在地底的想法,那就完蛋了。 “呀,”我无法可想,开始耍赖:“我是女人,要那么高的武功做什么?” “小娅!”平南肃容:“你别岔开话题。”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难道我有了危险,你会不管?”我抬手圈住他的脖子,身体靠上去。 他低头啄了我一口,邪邪一笑,直接戳破我的阴谋:“想诱/惑我?” “那么,你肯不肯被我诱/惑呢?”我掩唇而笑,朝他抛了个媚/眼。 208 七日七夜(二) “求之不得,”平南眸光灿亮,却并没有被我糊弄过去:“不过,你还是要说明理由。大文学” “我有得选吗?”我气闷。 呜呜,果然再好吃的菜,吃多了也会腻。 昨天他想问来着,我随便勾勾手指他就立刻扑上来,把本意忘得一干二净。可现在,想牺牲色/相都没人理了! “有,”他憋笑:“你可以选做了再说,还是说了再做。” “滚!”我推开他。 便宜都让他占光了,我还玩个屁啊? “哈哈~”他瞅着我,得意地大笑。 “其实呢,半年前,我奉师傅之命追杀一个硬点子。”知道逃不掉,思索了片刻,我清了清嗓子,故做沉痛地开始胡编:“我花了十天十夜的时间追踪他,后来终于在野狼山堵住他,跟他大战了几千回合。想起来,那一战真是天地失色,风云变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嗯哼~”平南斜倚在洞壁上,笑吟吟地望着我:“后来呢?” “后来我终于杀死他,可自己也身受重受,不慎失足跌下鬼不灵,结果被许大夫救起。可是,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光了,包括武功。”我耸了耸肩,转入正题。 “后来呢?”平南不置可否,挑眉望着我。 “后来你不是知道了吗?许大夫介绍我进王家,我巧遇了七王爷和你;再后来有一次在街上被无情看到,把我重新带回了红袖宫。这半年,为了隐瞒我失去武功的事实,我夜夜碾转,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我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哀怨地望着他:“平南,你难道不替我担心吗?” “红袖宫里无人发现你的异样?”平南皱眉,显然对我的解释半信半疑。 “师傅有所察觉,”我想了想,决定吐一点实话:“不过,他以为我是体内毒性发作的原因,没有多想。” “你真的中毒?不久将……亡?”平南狐疑地看着我。大文学 “是,”想起以前的谎话,我硬着头皮继续圆谎:“这个不是骗人,我的确靠曼陀罗花支持着不死。” 平南似乎有些相信:“所以,羽衣说曼陀罗被毁,你性命不保其实是谎言?事实上,你把它藏到飞雪崖下的平台上来了?而且,每隔半个月便到这里来服用曼陀罗?” 呃,没想到根据我的一段半真半假的谎言,平南竟然也能推出一部份事实----虽然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不过已很接近事实的真相了。 “你看到了?不错,师傅说,飞雪崖的气候很适合曼陀罗生长,于我的病大有助益,所以我才……”我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软语低声:“平南,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能活多久,不想连累你。” 痴情无罪,骗你也是情非得已,所以即使有再大的恨,你也得原谅我----这,就是我的潜台词。 我想,以平南的智力,不可能听不出来。 平南伸出二根手指搭上了我的腕脉,沉吟半晌,示意我换一只手给他。 “怎样?”他一直不说话,倒让我有些拿不稳了。 聂祈寒也说我的血带浊气,莫非体内真有毒素? “以我看来,”平南静静地望着我,忽地咧唇一笑:“你身体虽虚,不过只要细心调养,再活几十年,生十个八个孩子都没有任何问题。” “呸!”我啐他:“没事干嘛吓人?” “小娅,”平南突然一个蛮力把我拽到怀里:“给我生个孩子吧?” “想得美!”我推开他。 “为什么?”平南的笑容凝在脸上。 “那么喜欢生,干脆娶头猪好了!”我白他。 生十个八个?当我是母猪啊? “呵呵~你本来就是猪!”平南扑过来。大文学 我扭头就跑,不忘恶狠狠地警告:“不许用轻功!” 我拷,动不动用武功欺压我! “不用就不用!”平南大笑,在池边追上我,拉扯之间“扑通”一声,我失足掉进池子。 平南跟着跳下来,终于在水里逮到我。最可怕的是,那对变态夫妻,居然在水池里也刻满了春/宫图。于是乎,一池春水被戏水的鸳鸯搅动…… “平南,我饿了~”我懒洋洋地趴在池子边,抬起雪白的脚丫子在平南的肩膀上戳了戳。 “饿了?”平南捉住我的脚丫,把我顺着水面拖过去圈到怀里,咧着白牙笑望着我,眼里闪着狼一样的绿光:“那好,我们再试……” “啪”我一掌击在他脸上,把他俯下的脸拍开:“正经点,我是真的饿了。” 呜,我总算知道,男人穿上衣服或许各不相同,脱/光了就全都一个样----色/狼一只!这句话,的确是颠扑不灭的真理。 死平南,玩了两天,居然一点也不腻,兴致勃勃的,好象真的打算把那些花样全做完,一点出洞的想法也没有。 我可有些急了。 “哦,”平南呵呵笑,爬上岸,从衣服里翻了翻,扔了个瓷瓶过来:“呶,吃一颗吧。” “不要!”我很干脆地拒绝。 平南笑了,倒一颗扔到嘴里:“甜的,很好吃。” “哼,”我冷哼,叉着腰眯起眼睛看他,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调侃:“搞不好是春/药,我可不敢乱吃。” 要不然,他哪这么多精神劲折腾?好象要把存在身体里二十几年的精力全折腾光一下。 “坏丫头!”平南作势要掌我的嘴,手高高扬起,最终还是没舍得真打,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头发上,挑起一络在指间缠绕。 “平南,我想吃四喜丸子,红烧狮子头,素烧冬瓜蛊……”我腻到他怀里撒娇:“我不要变樱桃小丸子~” “乖~”平南不动如山,俯头亲我。 一丝香滑的味道随着他的舌尖顶了过来,在唇齿间散开,慢慢地融化。 “你~”我生气,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逼我吃药。 “小娅,”平南微笑,轻抚我的发丝:“冷香丸是调气养神的圣品,对你的身体大有助益。” “天天吃药丸,有什么意思?那还不如出家当尼姑算了!”我赌气。 这厮真是个怪物,随身带着各种药丸,看那瓶子的体积,估计就算一个月不出洞,也不会饿死,指望他出洞觅食,显然是行不通的。 呜呜,我要另外想招。 “别气了~”平南安抚的我情绪:“平常别人就是拿着银子跪着求我都求不到,现在给你当糖豆吃还不满意?” 听说药丸这么值钱,我更不高兴了:“那你不如把银子给我,我去买吃的,又经济又实慧。” 死平南,败家子!这么贵的药,吃一颗,能听到银票哗哗的响啊。 “呵呵~”平南笑了,亲昵地刮我的鼻子:“还是这么爱钱!” “废话,银子谁不喜欢?”我白了他一眼:“这世上有真正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吗?有的话,让他站出来!” “你不是想早点学会剑法吗?”见我不开心,平南笑着哄我:“不然,我教你剑法?” “真的?”我眼睛一亮:“你肯教?” “你气这么久,不就是想我教你?”平南笑着戳破我的阴谋。 “呵呵~”我脸不红气不喘地笑睨着他:“平南,我们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看来,真的很有做鸳鸯的潜质呢!” 可惜,不论我们再怎么相爱,也只能是一对野鸳鸯。 外面的世界,还有羽衣这个正牌的王妃正等着他呢! 这个结局恰恰是我亲手造成的,连想埋怨他都不行。 想到这里,我不由黯了眸色。 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窝在这个小洞里,不问世事,霸住平南,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忽忧忽喜,柔肠百转。 平南已跑过去研究墙上的剑谱,回过头见我在发呆,招了招手:“你不过来,愣在那里做什么?” 算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只要曾经拥有,又何必一定要长相厮守?只要平南心里爱的是我,又何必去再乎世俗的名份? 我只要抓住现在的幸福就够了,不是吗? 我叹了口气,收拾好混乱的心情,扬了个甜蜜的笑容:“来了!” 他挑了最简单的起手式“比翼双飞”开始教我这套剑法。 好在这套剑法虽然花哨繁复,但其中许多姿势看上去象是舞蹈。我总算是熟门熟路,再加上平南讲解得法,深入浅出,简明扼要,却通俗易懂。 他以指代剑,比手划脚教了一会,我倒也抢记住了七八招,虽然不算中规中矩,倒还似模似样。 连平南都点头赞我,不过他以为另有原因:“不愧是红袖宫的大弟子,武功忘了,底子还在,悟性不错。” 练了这么会功夫,累出一身汗,跑到池子里泡温泉。 啧,那对夫妻真是会享受啊,若真是两情相悦,又心无挂碍的话,这神仙眷侣般的逍遥隐居的日子,谁不想过? 平南乐不思蜀,也是情有可原的,哎! 209 七日七夜(三) “小娅,小娅?”睡得迷迷糊糊间,平南在耳边轻唤。大文学 “别闹了,悃死了~”我嘀咕一声,在他胸前蹭了蹭,替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沉沉睡去。 “懒猪~”平南低笑一声,倾身吻了吻我的额,没再吭声。 “小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开始叫我。 拷,这家伙又发/情了呢?到底什么时候他才弹尽粮绝,不再骚扰我啊? 我暗自嘀咕,索性连回应都懒,装睡。 得不到回应,平南悄悄地把我放开,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悄悄地溜走。 我倏地睁开了眼睛。 平南的睡眠一向比我少,可是只要我不醒,他就一直搂着我,从来不曾放我一个人睡过。 现在半夜三更的,他要去哪里? 喳喳地轻响传来,他打开了连着住人洞的那扇石门。 于是,我忽然明白了。 他想乘我睡觉,去外面偷渡食物进来。 看来,白天我的抱怨,还是起了作用了。 我摒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这厮一惯狡猾,心思又细腻,谁知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若是被他发现我诈睡骗他,说不定会点了我的穴道再走,那就得不偿失了。 气流波动,平南果然去而复返。 我吓得慌忙闭上眼睛,竭力把呼吸放平,装成熟睡的样子。 平南低头默默地凝视了我好一阵,这才掉头,飘然而去。 呼,我悄悄吐了一口气。 不错,通过这几天的深入沟通,我对平南的了解又增了几分,可喜可贺。 又等了一阵,确定他已离开,这才爬了起来,奔出去,在石门上左摸右摸,希望可以找到破绽----比如,指纹啥的? 这洞年代这么久远,机关上总不可能没有灰尘,平南摸一下,不可能不留痕迹的吧? 可惜,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上蹿下跳地弄出一身汗,一点收获也没有。大文学 我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吐着舌头喘粗气。 拷,看来,这个还是得凭实力,瞎蒙是靠不住的。 正沮丧的时候,忽地想起一个老朋友。 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个碴?我用力拍了一下脑袋,咧开唇开心地笑了。 这么好的一个宝贝,我怎么就忘了使唤呢? “土地,土地,快出来!”我笑眯眯地冲着墙壁念念有词。 一股白烟从地底下冒出来,果然钻出一个白胡子老头:“上仙,有何吩咐?” “劳驾,把我送回玲珑阁吧。”我微笑着吩咐。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土地爷,大小也算个神仙,这么简单的法术应该会吧? “呃~”哪知他面有难色:“上仙如今下界历劫,已是凡人肉身,自然得遵从凡间条例,若是小仙滥用法术助你,必会受到责罚。” “喂!”我拉下脸威胁:“你不帮我,等我历完劫,回到天庭,第一个不饶你!” 我拷,个破土地,要他办点事就推三阻四,胆子小得跟老鼠有得一拼。 “小仙不敢,”他吓得一哆嗦:“不过,小仙略知五行八封之术,这洞府倒是可以替上仙打开,也可指引上仙走出此洞。不知如此处理,上仙可还满意?” 能出去?早说啊! 我立刻眉花眼笑:“满意满意,当然满意。” 对了,这样走出去,不会遇到平南吧? “不会不会,上仙放心,万一遇上,小仙使个障眼法,他就瞧不见了。”土地笑眯眯地看着我。 “哦,那就好,走吧。”我大喜,随后柳眉一竖。 咦?连我心里想啥,他都知道,那这几天我跟平南在洞里艾克斯艾克斯欧欧的时候,他岂不是瞧得一清二楚? “小仙不敢,万万不敢!”他吓得缩起肩,一溜烟的跑了。大文学 脸上,居然浮起可疑的红晕。 拷,这老色/鬼,明明偷看了我跟平南艾克斯艾克斯区区,居然还敢说没有? “你个老不羞,还不给我站住~”我气冲牛斗,大吼着冲了出去…… 原以为外面此刻定然是星星满天,哪知出来才知道,竟然是春光灿烂,一片明媚。 巨汗哪!原来我跟平南这几日在洞中日子逍遥,纵情狂欢,竟倒了黑白不分,日夜颠倒的地步? 在山里随便找了户人家溜进去偷了一身蓝底白花的粗布衣裳换了,临水一照,竟成了个十足的俏村姑了。 我抿唇一笑,施施然地进了城,往锁情楼走去。 正午时分,锁情楼里一片寂静,我悄悄地摸上三楼,推开玲珑阁的大门,得意地欢呼:“可凤,我回来了!” “小,小姐?”可凤回过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咦?她居然叫我小姐? 我皱眉,立刻发现房里的气氛不对,警觉地退到门边。 门帘一掀,聂祈寒从里间踱了出来,美丽的眸子在我身上转了一圈,脸上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疏影,玩够了?肯回来了?” “师,师傅?”我暗自呻吟:“你怎么来了?” 不是吧?怎么点这么背,一回来就碰到这个煞星? “看到我,很失望?”聂祈寒慢慢地走到我身前,颀长的身材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怎么会呢?”我不安地微微向后仰着身体,避开他的碰触。 他默默地看着我半天,低头在我颈间轻嗅,神色冷然:“你擦的什么香?我闻到一股子狐骚味?” 我大怒,退后一步:“师傅,你有何要事?” 他冷不防伸出手,拉低了我的衣领,脸色一变:“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的确是出去跟男人鬼混去了!” “青楼名妓,不就是陪男人鬼混的吗?”我怒气上涌,也就口不择言:“这都是师傅教导有方啊!” 拷,明明是他逼良为娼,居然还有脸鄙视我? “好,很好!”聂祈寒不怒反笑,轻托起我的下巴:“靖王爷大婚,迎娶的却是一双破/鞋,若是真相大白于天下,怕是会轰动整个龙御王朝吧?” 你妈才是破/鞋呢!你们全家特么都是破/鞋! 不过,他说靖王爷娶破/鞋,是什么意思? 跟平南成亲的不是羽衣吗?难道…… “你把羽衣怎样了?”我一惊,遍体生寒,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 “哼!”聂祈寒冷哼一声,手一挥,我便象只破娃娃飞了出去。 “啊~”眼看我的身体就要与墙壁相撞,来个亲密接触,可凤吓得捂着嘴惊叫了起来。 我脑中灵光一闪,眼前忽地掠过一副画,一招鸳鸯戏水,双足在墙上轻点,身子在空中轻轻扭动,翔然掠过,轻盈地落在了可凤的身旁。 好险,这招我昨天才练,使得还不太熟,平南笑说姿态不美,不似鸳鸯,倒象一只水鸭。 想不到今天用出来,居然也能应急? “咦?”聂祈寒轻咦一声,诧异地瞟了我一眼:“这是什么招术?” “我自创的。”我傲然一笑。 “就凭你?”聂祈寒冷笑。 “我也没让你信。”我不鸟他,表情很拽。 看来这个邪派武功失传已久,以聂祈寒的博闻强记,都不曾见识过。 “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琢磨了几招小巧的功夫就骄傲成这样,谅你也不会有大的成就。”聂祈寒冷声批评。 不过,他性子严苛,轻易不表扬人,这样说话,其实已经是在夸赞我了。 我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索性弯了弯腰:“师傅教训得是,弟子回头再琢磨些有用的去,这取巧的事就不去想了。” “嗯,”聂祈寒脸色稍缓,转身朝外走:“你进去把衣服换了,跟我来。” “去哪?”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平南的婚期近了,莫非他又想把我支离京城? “去了就知道了。”聂祈寒不肯多说。 “是。”我不再争执,依言进了内室。 可凤急忙跟过来,从床上拿起一套美伦美奂的春装递给我:“这套。” “他带来的?”我心中升起疑虑。 特意带一套这么华美的衣服过来给我?聂祈寒安的什么心? 这衣服,一看就值不少银子,而且那款式,更是独出心裁,肯定不是寻常人家可以穿的。 最重要的是,它的品味,颜色搭配,分明是按羽衣的喜好设计的。 忽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我摒住了呼吸问可凤:“今天初几?” 可凤迟疑了一会,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初八。” 说完,她急急地垂下眼帘,不敢再看我。 所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本以为只有三四天,谁知已过了七天七夜。 初八,是平南娶亲的日子。 原来,我又自做多情了。 他并不是出去替我买我爱吃的美食,他是急着迎娶他的美娇娘。 即使在那样极致的欢愉,甜蜜到让人疯狂的日子里,他依然没有忘记他的责任。 “小娅~”可凤怯怯地看着我,低声问:“这些天,你不是跟沈公子在一起吗?” “不是,”我淡淡地笑了:“他怎么会跟我在一起呢?” “可是~”可凤一脸迷茫。 “疏影?”聂祈寒在外面催促。 “我走了,回来再跟你说。”我朝她点了点头,掀开帘子昂然地走了出去。 210 替身代嫁 我默默地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纷扰的街市,脑子里乱轰轰的。大文学 熙来攘往的人群,食物的浓香,脂粉的清香,混和的汗臭味飘在空气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孩子的哭泣,女人的高声怒骂,人们的喧哗,远处还有不知谁家的恶犬在狂吠…… 七天,外面的世界依旧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地交替往复。可我的生活,却已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 马车直奔城外,很快便把城市的繁华与喧闹抛在了身后。 探头一瞧,居然是通往报国寺的路,我不禁哑然。 早上才费尽心机从这里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又返回来,真不知我跟报国寺之间有着怎样的缘份? 快到报国寺的时候,从迎面飞奔过来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两车交汇的那一瞬间,对面的车帘突然掀开,聂祈寒握了我的臂低喝一声:“走!” 我来不及多想,已被他带着咻地跃进了对面那辆马车,与此同时,那辆车里有一男一女与我们擦肩而过,四人互换了马车,而两辆车子并未做停留,继续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 在路人看来,并没有丝毫异状,甚至连跟随在那辆车后的一长串侍卫都瞧不出任何异样,而我却已折返回京了。 奇怪,聂祈寒究竟在搞什么鬼? 半小时后,马车在数十名大内侍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地驶入了皇宫大内,停在了琉璃院内。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八名身穿粉色宫装的宫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搀着我的臂,把我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公主?我顿时懵了。 我什么时候变公主了? 难道周皇后又同羽衣一起沐浴,发现她是假的,聂祈寒不得已,这才把我换了回来? 可是,不对啊!公主是什么身份?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更不是小狗小猫,弄错了,换回来就是。大文学如果真的出了差错,聂祈寒是要掉脑袋的啊! 我满心疑惑,瞥了聂祈寒一眼。 今天的他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只在长袍外套了一件镶着红边的深蓝的马甲,衬得人如玉树临风,俊逸不凡。 他一脸笑意地看着我,目光中透出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中更是一种吾家的女初长成的欣慰…… 不对,不对啊! 明明是羽衣要嫁人,怎么她们帮我梳洗打扮? 聂祈寒把我和羽衣掉包,费尽心机把羽衣送进宫,大力促成羽衣跟平南的婚事,到了最后关头,又使一招瞒天过海之计,把我跟羽衣对掉回来? 他这样做,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等一下!”我突然开口叫停。 “公主?”喜娘惊讶地望着我。 “我有话跟我哥说。”我望向聂祈寒。 “公主跟护国公感情真的好呢~”喜娘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退到一旁。 “羽儿,怎么了?”聂祈寒上前,温柔地牵起我的手,含着笑的美眸里却蕴藏着风暴,警告我不要多事。 “大哥~”我柔媚地唤了他一声。 “瞧你,”聂祈寒倾身,捋了捋我颊边的散发,薄唇贴着我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问:“什么话,快说!” “我舍不得你嘛~”我抬轻拭眼角,压低了声音道:“想要我安份地嫁过去,必需把小凤送进靖王府。” “你!” “谢谢大哥~”我回眸一笑,清楚地听到身后一片吸气声。 她们七手八脚地把我簇拥进屋,然后大家不由分说,将我按在椅子上,净脸,梳头,化妆……我晕晕乎乎,完全没有任何挣扎和抗议的权力,只能任人摆布。大文学 可这时已容不得我多想,一阵香风扑过,柔软的红绸已覆上了头,眼前已是一片红光。 怦怦怦,九声炮响,锣鼓喧天,鞭炮阵阵,象是开了闸的水,外面已轰地闹了起来。 “吉时到,该上轿了!”混乱之中,也不知谁塞了一颗苹果到我的手里,几只手伸过来,扶着我便往外走。 也不知出了几道门,有宫中的嫫嫫领着我拜了祖先,又分别叩拜了周皇后,皇帝老儿……周皇后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我心下尴尬,又蒙着盖头,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周围人声鼎沸,热闹得不得了。任人支使着象只焦头烂额的苍蝇在宫里乱窜了个把时辰,这才终于又坐上了公主的鸾轿。 穿街过巷,一路上前呼后拥,万人空巷,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落下轿来。 “新郎踢轿门!”司仪高声唱礼。 透过盖头,只瞧见一双青色缎面的厚底官靴缓缓地移到了我的跟前。 那一瞬,我的心脏怦怦狂跳着,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 平南,是你吗? 你知道现在坐在轿中的是我吗? 那双青色的靴子在轿前停了下来,半晌未做任何举动,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听到风吹着彩绸哗哗地响。 “驸马爷,快踢啊~”司仪催促。 靴子慢慢地抬起来,在轿帘前,虚晃了两下,又缩了回去。 “好啊~”叫好声与呦喝声轰然响起,周遭又恢复了之前的嘈杂与混乱。 喜娘搀着我下了轿,塞了一块红通通的绸缎到我的手里。 触手丝滑,香气馥郁,清清冷冷的贴在我的手心里,象平南温柔的抚触。 想到在红绸的那一端,系着那个我跨越了千年的时空与距离,历经了各种生生死死的波折才终于找到,并倾心相爱,以身相许的男人,甜蜜和幸福象海浪般漫涌而上,濡湿了我的眼眶…… “礼成,送入洞房~”一声悠长的呦喝,宣告着我们的婚姻得到认可。 喜娘搀着我,行走在宽宽的青石板路面上。满院的大红灯笼,令整个王府都蒙上了一层红云,透着浓浓的喜气。 我忍不住驻足,在喜娘惊讶地抽气声里,悄悄地欣开了盖头,回眸。 平南身穿大红的蟒袍,更衬得他红光满面。 他自在地穿梭在宾客之间,接受着众人的恭维,痛饮着香醇的美酒。在明亮的灯光下,在喧嚣的人群里,他是那么的挺拔出群,卓尔不凡。 不知宾客里谁说了一个笑话,大家都轰然大笑,而平南笑得尤其放肆而张扬。那笑容是那么地冷漠与傲慢,与今夜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偏偏让他更添了几分诱惑人心的魅力。 “公主~”喜娘压低了声音悄然提醒我:“新娘子是不能自己揭盖头的。” 我淡淡一笑,轻轻地放下红绸,隔开了与平南的距离:“走吧~” 高烧的红烛,贴满了喜庆吉祥图案的窗户,新房里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和一盘四色喻意着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莲子糖和桂圆糕,看上去都是那么可爱,让我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容。 夜,渐渐的深了。夜风隐隐传来丝竹器乐和觥酬交错之声,中间还不时夹杂着阵阵的轰笑打闹之声----那狂欢好象还要持续很久。而那个早应该出现在新房的男人却踪影全无。 我并不着急,静静地端坐在床头,一声不吭,表现出公主应有的端庄和大度。 他来得越晚,证明他对这桩婚事越反感。事实上,他如果表现得太迫不及待,我肯定不会轻饶他! 喜娘渐渐有些不安,握着两只手焦急地在新房里来回踱步,不时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却又碍于我的情绪,不敢走出房门眺望。 最后,实在是等不了了,只好附到随侍的宫女耳边,命她们去催请。 想一想,古代的女人还真是悲哀。只能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要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如果,刚好那个男人心有所属,就连洞房都要人请才肯来入,更有甚者,有的请都请不来,那种辛酸的滋味,真的不足为外人道。 “小翠,给我杯水。”我低声吩咐。 从早上出洞到现在,我滴水未饮,粒米未进,虽说昨天吃了一颗冷香丸,但后来练了会剑,再陪平南瞎折腾了一阵,早已唱了空城计。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嘴里也干得要冒烟。 为了保持公主的优雅,饭是不能吃的,但是水总可以喝一杯吧?要不然,这古代的新婚规矩简直就太不人道了。 “是。”小翠应了一声,递了一只杯子到我手里。 我嫌碍事,掀开盖头一口气喝光,再顺便瞟了一眼房里的沙漏,发现已是二更天了。 “小翠,更衣。”我淡着嗓子吩咐。 算了,他不来,虚度了新婚夜,那是他自己的损失,老娘反正不侍候了。 “公主~”喜娘和小翠吓得脸色白了,齐齐叫了一声:“万万不可!”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从声音听来,来的远不止一个人。 难道,他们连公主的洞房也要闹? “驸马爷来了~”小翠和喜娘对视一眼,欢喜得跳了起来。 那样子,好象平南是她们苦候才至的夫君一样。 我不禁莞尔。 好吧,能不能有一个甜蜜的新婚夜,就看平南能不能认出我了。 否则的话,哼哼…… 211 新婚之夜 “怦”地一声,新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平南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大文学 “啊~”小翠尖叫,叫出声又发现不对,急急掩住唇,脸都吓得变了色。 有人抢进来,扶着平南到桌前坐下。 平南还在高声嚷嚷:“今晚我大喜,娶公主~你,你们谁比我,我更有福气……哈哈~” “平南,你少说几句。”萧云谦低声喝叱他。 “请驸马爷挑盖头。”喜娘急忙执行她的职责,塞了一只金秤到平南的手里。 “呵呵,七哥~”平南呵呵笑,站起来:“来,瞧瞧我的漂亮媳妇~” 他歪歪斜斜地撞过来,胡乱地挥了挥手,金光一闪,寒气扑面而来,要不是我闪得快,几乎划破我的鼻尖。 “啊呀~”在一片惊呼声里,红绸飞去,我羞涩地抬眸。 “漂亮,果然是天仙样的美人。”平南站在我身前,左手拿着盖头,右手执着金秤,醉眼吔斜地看着我傻笑。 “哧~” “嘻~” “平南!” “驸马爷!请喝交杯酒吧~”喜娘忍着笑,牵着我往桌前走去。 “好,喝交杯酒~”平南拍手而笑,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床上,踉跄着冲回桌前,伸手去取酒壶。结果,他脚下一滑,身子一偏,扑通一声撞到桌子,咣当,哗啦一片响,杯盘碗盏掉了一地。 “我的天~”大概从没遇到过这种洞房里喝交杯酒,结果酒壶却被打碎的尴尬场景,喜娘掩唇惊呼。 “酒,酒呢?”平南伏在桌上低喃。 “我立刻去拿。”一个机灵的家丁,见状回身就奔了出去。 “站住!”萧云谦喝住他,皱眉看了平南一眼:“他再喝,就会醉死了。大文学算了,今天就这样,你们都下去吧。羽儿,你多担待一些。” “是,七哥。”我乖巧地点头。 “是!”众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违抗,犹豫一下,还是领了命鱼贯而出。 看来,在古代,新婚夜不喝交杯酒,也算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奇事了。 小翠轻叹一声,蹲下去认命地捡拾一地的碎片。 忙了一阵,才总算把房间整理干净。她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拧了一条热毛巾就欲给平南擦脸。 我心里一阵别扭,淡淡地道:“行了,剩下的我来处理,你先下去休息吧。” “小姐,你早点休息。”小翠脸一红,急急扔下毛巾,掩上房门走了。 房里,终于只剩下我和平南两个。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 新房里到处是一片红色,透着一股朦胧的喜庆。 桔红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下有一个小小的阴影,淡化了他冷厉的线条,酒精使他的唇色隔外的艳红,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起被他碾转亲吻的滋味,忍不住脸红心跳。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着他,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非常man的男人,性格中带着一股傲慢和杀气。 他离我很近,近得可以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干净而清爽的味道,混和着浓郁的酒香,让我心跳加速。 我忍不住伸出手,缓缓地试探着想触摸他的脸。 今晚,是我们的新婚夜呢! 虽然我并不在乎名份,但是能够光明正大的跟他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开心和庆祝的事情。 平南倏地睁开眼睛,眸光凌厉,透着一股子杀气。 原来他没醉,装的。大文学 “呃,”我尴尬地缩回手,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你的脸,脏了~” “嗯。”他悠然地坐直了身体,施施然地走到洗脸架前,抄起毛巾就开始清洗。 他竟然没认出我? 我呆坐在椅子上,强烈的委曲从心里升了上来。 昨天晚上,我们还那么亲密地相拥而眠,他对我疼宠呵护,百般痴缠,只不过是换了衣服,换了身份,他居然就翻脸不认人? 就算他压根也没想到不懂八卦的我,居然会从洞里出来;就算我跟羽衣本来就象一对双胞胎;就算他没想到有人会大胆到偷梁换柱,暗换公主;就算房里的光线太暗淡;就算他有一百个,一千个理由…… 我,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他。 他瞒着我离开的原因,现在已经证实。 他,的确是为娶羽衣而来。 更何况,他一字未交待就把我一个人丢在洞里,且时间长达一天一晚,他难道就不怕我醒来找不到他会慌张,会担忧,会害怕? “公主,”平南洗完脸,把毛巾搭上架子,转过身来见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微微皱了皱眉:“我有事跟你商量。” 他的话虽说得客气,但是表情却很笃定,摆明了他已经做好了决定,现在只是通知一声而已,根本就没有我发表意见的余地。 “王爷请说。”我不动声色,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以符合羽衣温婉的形象。 “你也知道,这段婚姻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王爷的本意,本宫怎么知道?”我忍不住刺他一句。 平南怔了一下,抬眼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那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好,王爷请继续。”我面无表情,倒想看看他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下马威? “长话短说,”平南神色平静,语气冷漠:“虽非我的本意,但娶你已是事实,既然我们已经拜了堂,你就算是我沈家的长媳。但是,很抱歉,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 “王爷的意思是……”我有些啼笑皆非。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他是在防患未然,警告我老实守着这个王妃的空头衔过日子,其他的不要痴心妄想吧? 人家羽衣对他压根就没兴趣好不好? “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十七。”平南索性把话挑明。 “嗯哼,”我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呢?” 不能否认,他如此直接地向别人宣告对我的感情,让我不得不有些飘飘然的,笑容变得甜蜜起来。 “然后?”平南蹙眉:“咱们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王爷……不住在本宫这里?”我故做羞涩。 哈哈,我承认自己有些坏,以捉弄平南为乐。 当然,我也不否认,自己有些卑鄙,忍不住想试探他。 最后,我还有些小虚荣,希望可以听到他亲口承认一辈子只要我一个! “公主?”平南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有些吃惊地瞥了我一眼:“难道你希望我住在这里?” “既然本宫已经下嫁与你,你就是我的夫君,你不会忍心让我守一辈子的空房吧?十七是我的好姐妹,我不介意你再娶十七,也不介意你宠她一些。可是,她现在还没进门,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份了?再说,我堂堂一国公主,若是在新婚就被丈夫冷落,还有何颜苟活于世?” “你要搞清楚,这桩婚事也是因你夜闯我的闺房,不慎被母后发现,落下话柄才招惹来的,并不是我强求而来。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愧疚与责任吗?”我不给他分辩的机会,洋洋洒洒说了一堆。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平南微微动容,一时无话反驳,不由陷入沉默。 不会吧?刚刚信誓旦旦,现在我随便几句话一说,这家伙就动摇了? 他该不会,真的动起了兼收并蓄,享齐人之福的念头吧? 他要是敢这么想,那就让他鸡飞蛋打一场空,一个美人也抱不到!哼! “对不起,”平南缓缓地向我走来,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冰冷:“这件事,是我之前的想法太过肤浅,的确没有考虑到你的立场……” 我摒住呼吸,紧张地望着他。 “咕咕咕……”一串怪异的鸟叫声,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平南的长篇大论。 他脸色一变,匆匆对我交待一声:“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会。”说完,他扔下我就走了。 我哪里肯放?立刻追出去:“喂,你话没说完呢……” 溶溶春月之下,一条纤细小巧的人影从花木扶疏的花园里倏地蹿了出来,似一只穿帘的乳燕,飞扑进平南的怀里,尖声欢呼:“师兄~” 她的声音娇脆甜美,听起来非常年轻,恐怕比我还小上一、二岁。相貌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楚,但看身形却是玲珑浮凸,显然不会太丑。 好啊,这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平南,居然还暗杠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师妹? 我眼睛一眯,冷冷地瞪着她环住平南脖子的小手,恨不能一刀砍下来。 死平南,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把她推开,今晚就真的去睡客房吧! “呃,糖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平南扶住她的肩。 少女天真的踮起脚尖,抱着他的颈子,啪地在他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得意地宣布:“因为,我想你了呗!” 我倒抽一口冷气,一摔袖转身进了房。 很好,他居然,居然让别的女人亲他的脸! 好吧,我更正!不止是今晚,他这个月都别想进我的门! 212 你有几个好妹妹 把门栓上,一觉睡到大天亮,小翠在外面催了三四遍,这才不急不慢地起床打着呵欠开门让她进来。大文学 “小姐……”小翠提着热水进来,欲言又止,望着我的眼神里分明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 “什么事?”我懒洋洋倚着桌子,瞧着她手脚麻利地铺床叠被。 她左右瞧了瞧,确定门外没有别人,把漱口盐水送到我的手里,压低了声音叫:“小娅,是我。” “小凤?”我愕然地张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她敛眉低目,拧了条热毛巾过来给我擦脸。 这么说,聂祈寒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要求? 太好了,只要有小凤在身边,我还怕什么?慢慢跟他们玩。 “无情送你过来的?”她是羽衣的贴身保镖,我本来以为她会跟着一起进靖王府,谁知她却一直没有露面。 “你不知道?”可凤诧异地瞥了我一眼,接过毛巾放在盆里搓。 废话,我被聂祈寒带着东奔西跑,然后就象个布娃娃任人摆布,哪有时间坐下来闲聊。 再说,就算真有那份闲,那也得有人跟我聊,是不? “什么?”我随口问。 可凤低低地吐出五个字:“羽衣自杀了。” “你说什么?”我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 难怪,难怪聂祈寒不择手段地找我代嫁,原来是迫不得已! “嘘~”可凤急忙竖起一根手指:“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行不?外面可有许多人听着呢!” “怕什么?”我冷哼一声,还是放低了声音,焦灼地追问:“现在呢?她死了吗?” “不知道,”可凤叹了口气:“无情带我离开锁情楼的时候,路上匆匆说了几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大文学似乎是羽衣小姐坚决不嫁,割腕自杀,幸亏发现及时,聂公子给她服了续命金丹,不过情形也不容乐观,无情出京去请圣手书生赴京来给羽衣治伤。” 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古代女子的贞/操观。 这个傻瓜,居然傻到以死明志! 她究竟懂不懂什么叫见风驶舵,见机行事啊? 我不是暗示过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好好的,干嘛为了个人渣去死啊? 我闭了闭眼睛,激动得微微颤抖:“是我害了她!” 要不是我一时冲动跟平南上了床,平南不会答应这桩婚事,事情就不会被弄得现在这一团糟的局面。 “不关你的事,”可凤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代价有些大,但是事已至此,你唯一能回报她的就是好好地跟沈公子相处,活得快乐幸福一些,不要再闹出波折了!” 她说得倒是轻巧。 快乐,幸福?可能吗? 我本来也曾偷偷抱过这个幻想,以为这是老天给我一个机会。 可是昨晚突然出现的师妹,他们二人亲昵的态度,还有平南对羽衣的表态,都让我的思想发生了改变。 平南既然能迫于压力娶羽衣,那么难保以后,他不会为了其他的理由,再娶第二个,第三个,乃至n个羽衣。 他的思想观念跟我完全不同,三妻四妾,对他们来说,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根本就谈不上错误,更不可能上升到背叛的高度上来。 何况,我们虽然已经肌肤相亲,他却从未对我许下过任何诺言,更不要提什么今生只爱我一人了。 说不定,这种热烈的感情,只是一时的激情呢? 一辈子太长,谁又能保证这份爱不变质? 那,对我来说,是个太艰难的承诺。大文学 而对于一个古代封建制度下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来说,更是一个神话。 现在,才过了七天浓情蜜意的日子,他不是就已经把我抛在了九霄云外,好整以暇地在这里度他的新婚了吗? 仔细想一想,我对平南的爱,其实很盲目。 相识这么久,除了知道他是逍遥王世子,在外面流浪了七年,今年二十六岁,其他的我其实是一无所知。 他师从何门,一身博而杂的异能奇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有些什么朋友?究竟以何为生? 除了医术,勉强可以算一个谋生的技能,其他的东西华而不实,根本不能赚钱。 偏偏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他收治过一个病人,更别说用它来赚一个铜板了! 当然,逍遥王府或许有点钱,但沈家肯定不止他一个儿子。那么多人分下来,还剩下个屁? “快走吧,别磨蹭了。”可凤替我插上最后一支金丝团花百鸟朝凰簪,放下梳子,压低了声音嘱咐:“新婚第一天,还得给公婆敬茶呢!你看你竟然睡到这个时候,也不怕别人笑话?” “怕什么?”我噘起唇,恨恨地道:“我是公主,君臣有别,按理,他们还得来给我请安呢!” “行了,我的好小姐,你就别拿着架子啦!”可凤白我一眼,推着我往外走:“别让新姑爷等久了!” 平南在外面? “他爱等不等,关我屁事?”我嘴硬,脚下却不由加快了脚步。 可凤笑了笑,也没有揭穿我。 出了睡房,再穿过一个隔间,一眼便看到平南着一件浅紫团纹绉纱长衫,系一条宽边青玉带,腰间垂着一块圆形玉佩,一头黑发规规矩矩地用一条紫色头带束在脑后,正背对着我负着手站在窗前瞧着院子里的花园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走吧。” 他性子粗豪,穿着向来随兴,很少象今天穿得这么正式,再加上眉宇间那丝冷傲,猛一瞧,还真的透着股逼人的俊朗帅气。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平南似笑非笑,嘲弄地掀了掀嘴角。 “果然是佛要金装,”我掩住心动的感觉,浅浅一笑,低声揶揄:“王爷今天瞧起来,总算有些人样了。” “哼!”平南讨个没趣,敛起眉,拂袖而走。 可凤偷偷捏了我一下,冲我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抿唇而笑:真是小气,开个玩笑也不行? 算了,新婚第一天,他不来挑衅我,咱也不伤和气,大家相安无事。 正这样想呢,从拐角处飞出一只燕子,甜脆娇美的声音却听得我心一凉,怒气上升,肝火大旺。 “师兄!”那娇俏的少女直接冲到平南的怀里,噘着唇抱怨:“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你一个早上,都没看到!” 昨晚离得太远,我没看清。 果然很年轻,穿一身粉色的春装,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少女髻,鬓边饰着十几颗滚圆的粉色珍珠,颗颗晶莹,粒粒璀璨,笑起来颊边两个梨涡,盛着欢笑,虽然比不上我的貌美,却另有一种清纯甜美的韵味。 最难得的是,她的天真不是装出来的,浑然天成,似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散发出动人心魄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地受她的吸引,产生怜爱。 糖糖是吧?这名字倒真的挺适合她的。 “糖糖,”平南神色尴尬,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开她:“师兄有点事,你先回屋呆着,一会再去找你。” “不要,”哪知道她却一口拒绝:“呆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我要你陪我玩~” 我一抖,差点没被她最后那个字带出的颤音给闹出心脏病来。 真是人人一条命,各人命不同。 在这里,无情,可凤,羽衣,包括无敌,年纪跟她都差不多。可那几个不是刀头舔血,就是火海求存,谁有她这么好的命? 十五六岁了,还整天嚷嚷着要人陪着玩? “夫君,我看你好象很忙,不如这替公婆斟茶的事,还是本宫一个人去吧。”我扬了扬眉毛,嘲弄地看着平南。 “夫君?”少女似乎这才看到我,一双灵动的眸子在我身上转了一圈,立刻露出艳羡的表情:“师兄,她就是永福公主?原来她这么漂亮,比大师姐还要美上几分!” 我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恼怒。 好啊,本以为只一个师妹,哪知道又冒出个大师姐来。 既然有大,自然还有二,沈平南,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糖糖,你听话,不然师兄要生气了。”平南不理我的挑衅,坚决地放开粉衣少女的手,淡淡地对我道:“走吧,公主。” “去见伯父伯母吗?”哪知道少女似全不懂礼节,竟然雀跃着拍手:“好啊!昨夜太晚,我还没来得及拜见师兄的爹娘呢,正好乘这个机会,一起去吧。” 我实在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小妹妹,实在好奇的话,不如你跟本宫一块去请安吧。” 活到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似她这么没心没肺的孩子,人家新婚夫妇给公婆敬茶,她居然跟着去凑热闹? “好啊好啊!”她拍手欢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糖糖!”平南喝住她,转头瞪了我一眼:“她年纪小不懂事,怎么你也跟着起哄?这是她能出现的场合吗?” “那么,麻烦你好好跟你的糖糖师妹沟通吧!本宫先走一步了。”我冷冷一笑,扔下他们二个扬长而去。 213 平南番外(十二) 多年习武的习惯,使我从沉睡中醒来。大文学 小娅柔软香馥的身体紧紧地偎在我的怀里,令我的男性本能开始复苏,身体中某个部位又开始蠢蠢欲动。 “小娅?”我试探着轻唤。 “别闹,我悃了~”她嘀咕着在我胸前如小猫似地轻蹭,雪白的纤手横在我的腰腹间,坠入更深的梦乡。 我怦然心动,被她无心的勾/引,弄得热血沸腾,但是看着她疲倦的身影,却只能苦苦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欲/望。 真是很奇怪,我虽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但也自问定力超强,绝不是个贪欢/好/色之徒。女人于我,向来只是身心偶尔的调剂。更何况我深通医理,岂有不知纵/欲伤身的后果?故尔男女之事,从来都是收放自如,来去随心。 可是,小娅却完全颠覆了我以往的观念。 她就象是那棵长在崖上的紫色曼陀罗,有着最美丽纤细的外表,更有着世上最强烈的毒性。被她吸引,接近她,爱上她,对她上瘾,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百般恩爱也不厌倦,再多的缠绵,再多的欢/爱,从来都不会有满足的一天。恨不能分分秒秒,时时刻刻沉在她香馥柔软的身体里,恣意欢/爱。怎么抱,怎么亲,怎么爱,都不够,远远不能表达我内心万分之一的感情。 我真的很感激这两个不知名的邪教前辈,给了我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洞天福地,让我得以度过一生中最幸福最甜蜜的时光。 如果可能,我真想一辈子,不,是生生世世地守着她,在这个只有我们二人的世界里紧腻勾缠,一直到死都不分开。 可惜,小娅,她才十八岁,要她陪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寂寞地生活,的确是强人所难了一点。 再忍忍吧,只要我们一直不出去,过个二三个月,等风声一过,我就带着她仗剑江湖,笑傲林泉,做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她好象耐不住寂寞了,不论我怎么努力,似乎也很难让她展颜一笑了。 我浪迹天涯,飘泊惯了。而她虽是个杀手,精神上或许倍受折磨,但物质上却一直是不虞匮乏的。 这种清修似的无聊日子,对她而言,的确是太苦太沉闷了一点。 她皱着眉儿,不肯吃我的冷香丸,一心念着外面的美食,我本想装着看不到。可是瞧着她轻蹙的眉峰,睡梦中微噘的红唇,我终是不舍了。 再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她,我终于做了决定。 算了,我快去快回,不进京,只到附近村子买些吃食,有一个时辰足可往返,便遂了她这个小小的心愿又如何? 可是,万一她醒来呢?若是看不到我,会不会心焦?会不会害怕? 被这个念头折磨着,临在出门时,实在忍不住又返回去,悄悄观察了一下。大文学她睡得很沉,呼吸很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来。 因为担心小娅,我把功力提到十成,在漆黑的洞里飞奔,路况不熟,一不小心居然撞到了头,摸一摸,竟然肿了个包。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没想到吧?我毒医圣手,居然也会为了个女人,沦落到如厮地步?” 很快穿过山腹,在山下的小镇上买到熟食,临走时,忍不住又买了一床棉被。 虽然我不介意,但是小娅身娇肉嫩,晚晚睡在那么硬的地面上,怕是很不舒服吧?更何况,她还得承受我的需索无度…… 想象小娅见到这些东西开心的表情,说不定会抱着我又叫又跳,我忍不住笑了。 “小娅,小娅,我回来了!”我风一样地卷了进来。 回答我的是一室的寂寞。 我有些慌----她怎么了,生气了,躲起来了? “别生气了,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小娅竟然走了?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把四个洞,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甚至连温泉池子里都找了几遍,我才终于确信,她是真的离开了。 这个小骗子,什么时候学会了机关消息之术?竟然成功的瞒过了我的眼睛? 这样的柔情蜜意,这样的缱绻情深,这样的痴心爱恋,竟然都换不回她的一次回眸? 在她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我们之间的感情究竟算什么? 她心中若没有我,又怎会把女人最珍贵的贞/操留给我?她若不爱我,又怎能那么热烈地回应我的求/欢? 这样的女子,我真的看不透。 似乎不管什么不幸和灾难加诸在她身上都没有问题。她沉着冷静地应付着周遭的种种变故,用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奇特的淡漠。 对于感情,她似乎也只选择随缘。不强求,给她就接受,不给她也不肯争取,不愿解释,倔强地沉默着,隐忍着,既不投入也不热衷。 她就象是一阵风,随时准备刮走;又象是一片云,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冷眼俯瞰着一切,不为所动。 她太潇洒,太随兴,热情时炙热如火,淡漠时冷冽如冰。 我颓然跌坐在空荡荡的洞穴里,怀里的食物掉了一地,那床本应承载着我们的甜蜜的被子,散开在地上,象咧着一张大嘴冰冷的嘲笑。大文学 我很确定,我前后所花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可我路上并没有碰到她----也就是说,我前脚刚一离开,她就跟着走了。 借口,原来一切都是她逃离我的借口。 她用她的身体,用她的热情做了一个甜蜜的诱饵,把我骗离了她的身边,从容地逸走。 泉水温热依旧,却已没有了她的甜腻;山洞依然,却已少了她的馨香;合欢剑谱仍在,她却不愿意与我在此双修…… 不行,我得去找她,她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锁情楼了,因为那里有个小凤,是她抛不下弃不了的人。 我苦笑:似乎在她的心里,我还比不上一个丫头。 短短一个多时辰,前后两次出洞府,却是冰火两重天。 “王爷,你终于出现了!”刚进城门,还未回过神来,呼啦一下,瞬间涌上来四五个侍卫,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天谢地,我们的脑袋总算是保住了!”丁武几乎喜极而泣,拽着我的袖子就往家里拉。 “慢着~”我身不由己,被他们推着走:“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丁武大叫,引得路人张望,急忙收声:“王爷,今天初八,是你和公主大喜的日子啊!” 我一怔,他不提,我几乎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初八?这么快就初八了? 我怎么觉得跟小娅在一起,只过了两三天? 果然是快乐的时光总是太快又太短暂,怎么留都留不住。 “快快快,赶快回府,现在还赶得及!老王爷和老王妃都不用担心了,大家的脑袋通通保住了!”丁武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听到他的话,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这几天,我只想着自己,眼里只看到小娅,居然把高堂父母通通抛在脑后? 这事是我惹出来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可以连累父母兄弟? 况且,小娅也并不稀罕这个王妃的头衔,更没想过要跟我白头偕老。 她要的,似乎只是一段露水姻缘。 而我,竟沦为替她暖/床暧身的男人。 想到这里,我心中越发堵得慌,黯然回了府。 既然这是小娅所希望的,既然这是她一心促成的,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结了这门亲事,让父母亲朋,都皆大欢喜。 而我,也多一个色艺双绝的妻子,何乐不为? 羽衣与小娅就象一对双胞胎,如果不去想她的名字,我抱着她,不等于抱着小娅? 我冷笑,有些恶毒的想象着小娅知道这一切,后悔莫迭的表情;想象着她痛哭流涕地跪在我脚下,企求我不要抛弃她…… 可是,小娅还来不及后悔,我就先后悔了。 当公主的鸾轿真的停在我的面前,大家簇拥着我去踢轿门的时候,我犹豫了。 再怎么相象,羽衣毕竟都不是小娅。 我迟疑着,这一脚踢下去,一切就真的无可更改了。 日后,我该怎样面对小娅? 羽衣性子平和,对我也没什么感情,跟小娅又是好姐妹,也许不会计较多一个小娅。 可是,以小娅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不介意羽衣跟她共侍一夫? 我娶了羽衣,是不是就意味着要放弃小娅? “踢啊,怎么傻了?”云谦在身后轻推了我一掌。 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既然小娅千方百计求去,我又何必一定要纠缠着她不放呢? 在众人的欢呼声里,羽衣被牵着下了轿。 当她隔着盖头与我对视的时候,我有一刹那的恍惚----几乎以为站在那头,与我共执一条红绸,同走人生风雨路的人,是小娅。 只是,我又何尝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 夜深了,我挣扎着,凡是给我敬酒的,皆来者不拒,豪饮海喝,百般拖延着回洞房的时间。 可奇怪的是,我怎么喝也喝不醉。 新婚大喜?何喜之有,喜从何来? 我的心,好痛,好酸,好闷! 如果,小娅不逃走的话,我们两现在不是在共赴巫山,就是在同浴爱河,至不济,也是相拥着交颈而眠…… 又岂会,天涯陌路,各奔东西? “平南,够了,别喝了!”云谦看不下去,过来抢走我的酒杯,冷声道:“诸位,二更了,也该放新郎入洞/房了吧?要知道,**一刻值千金啊!” “不要紧,我还能喝!”我哈哈笑:“我今天太高兴了,娶了当朝第一美女,永福公主。我真是艳/福不浅,是不是?七哥?” “你存心的是不是?”云谦阴沉着脸,拖着我往新房走。 挑开了盖头,那张与小娅酷似的娇颜呈现在昏红的灯光下,竟然美艳得不可方物,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我,失神了。 如果,这是小娅,如果今天是我们的新婚,那该有多美,多好? “哈哈,漂亮,果然是天仙一样的美人!”我紧紧地拽着金秤,那挑开了盖头,却也挑走了我幸福的东西,克制住强烈的想要碰触她的欲/望。 该死,她并不是小娅,她只是羽衣,我怎么可能对她产生任何幻想? 撞翻了酒壶,撞出了一室的清静。 羽衣什么话都没有说,很安静,很乖巧,几乎是默默地承受着我的胡闹。 “虽非我的本意,但娶你已是事实,既然我们已经拜了堂,你就算是我沈家的长媳。但是,很抱歉,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我艰难地说着自己刚刚才做下的决定。 事实上,我原本根本不打算承认她是我沈平南的妻子。 可是,我与小娅斗气,她何辜之有,凭白搭上了一生的幸福! 所以,我愧疚了,想要尽自己的能力给她一点弥补。 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一种认可,于事无补,于她也未见得有多大的益处,她也不一定会稀罕,但怎么都比没有任何交待要强。 我没想到,一翻话,却惹出她洋洋洒洒的一通长篇大论。 看着眼前那张开开阖阖的红唇,我又开始迷惑。 眼前站着的,分明,就是我的小娅。那张红唇的樱唇,是我亲吻了几千几百次的红唇;那闪着冷冷的嘲讽的明亮的眼睛,分明是与我深情对视的明眸;那高傲决然的表情,分明就是我倔强可爱的小娅…… 我开始有些混乱了…… 怎么回事,她明明是羽衣啊?她的身上,为什么有小娅的芳香?我为什么会受到吸引? 吻她?只要吻一下,她是不是小娅,不就马上知道了吗? “对不起,”我紧紧地盯着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我应该没有看错吧? 她眼里有惊惶,有紧张,似乎还有一丝渴望和期待? “咕咕咕~”突来的鸟叫,打破了室内怪异的暧昧。 那是小师妹,糖糖的独特的联系方式。 我霍然而醒:沈平南,你真是卑鄙,竟然用那么低劣的借口替自己龌龊的思想辩解? “你先睡,我有事走了。”我狼狈地扔下她,落荒而逃…… 214 拜见公婆 都说丑媳妇难免见公婆,我长得虽然不丑,仍然不能免俗的紧张了起来。大文学 虽然明知道,他们现在眼里看到的根本不是我,而是羽衣。 平南轻声催促:“走吧,已经晚了。” 我强自按捺住那股掉头而去的冲动,低应道:“你走前面。” 平南诧异地瞥了我一眼,忽地露了个安抚的笑容:“别担心,你之前不是已见过了吗?我爹和娘不吃人的。” 见过的那个是羽衣,可不是我。 我没有理他,悄悄地做了个深呼吸,抬头昂然地走了进去。 “羽儿来了?” 我呆住。 没有想到,平南的外表并不出色,但他的妈妈却是一个雍容典雅,风致妍然的美妇人。 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除了气质上略有差别之外,她长得跟周皇后居然很有几分相似。 如果不是她的肤色比长年病痛缠身的周皇后红润,再加上她的服装,乍看之下,我还差点以为周皇后思女心切,等不及三日回门,跑到靖王府来看羽衣来了。 难不成,这龙御王朝的风水独特,要不然就是皇室有什么秘方,可以令得不是一母所生的女人,长得象双胞胎? “愣着干什么,还不叫人?”平南面上保持笑容,压低了声音提醒。 “媳妇见过公公婆婆。”我一惊,收拾起心中的讶异,盈盈拜了下去。 “好,好,快起来。”王妃上前挽住我的手一起进门。 进了门,逍遥王夫妇在中堂坐好,丫环递了茶盘过来,我跪下去给两位敬了茶。 王妃从怀里摸一只金丝嵌玉手镯,亲切地套到我的腕上:“羽儿,这是我们沈家祖上传上来的龙凤金丝镯,指定了要传给长媳的。你收着吧,好好跟南儿相处, 它色泽纯净,质地温润,触手微凉,上面用极细的金丝盘成龙凤呈祥的图案,既古朴又典雅,沉淀着厚厚的时光,仿佛情人纠缠的爱恋,纷纷缠绕其上,生生不息,直到永恒。大文学 我低头轻轻地转动着这只显然年代久远的翠玉镯子,心中百感交集,眼中莫名地蓄了些泪意。 “喜欢吗?”王妃温柔地询问。 “娘,我看她欢喜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平南在一旁打趣,看着我的眸光深沉,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羽儿,”逍遥王却是个爽快的脾气,他微笑着放了个大大的红包在茶盘里:“你身为公主,大概什么样的宝贝也见识过了,爹没什么稀罕物送给你,这十万两银子你拿去,爱什么便买什么,可好?” 哇,这礼物送得,真是深得我心! 那么贵重的镯子,既不能变卖,又不能送人,弄丢了还得担个骂名,累赘得要死,简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哪有银子实在? 我不禁莞尔,立刻喜欢上这豪爽的老人,取了红包放在胸口:“谢谢爹,媳妇一定好好用。” “哈哈哈~”逍遥王被我逗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孩子,”王妃轻抚着我的笑,微笑着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道:“见了我的家传镯子,还没这俗气的银子开心,不知情的人看了,以为是从哪跑来的野丫头,哪相信是个公主啊!” 我心中一惊,立刻偷偷去看平南。 他正好向我看来,两人目光对视,我心中一跳,悄然红了双颊。 他倒神色如常,一派平静。 “娘,你取笑我~”我垂下头,故做娇羞,又带着点怅然地道:“羽儿自小流落民间,长在商人之家,身上难免带着些铜臭气,比不上七哥他们的矜贵高华之气……” 我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已有些凄然的味道。 “你看你,平日里争强好胜惯了,便是给媳妇的礼物也要比拼一下!这大喜的日子,好好的干嘛说些让孩子伤心的话?”逍遥王不高兴了,低声斥责。大文学 “王爷,你明知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王妃面上一红,看着我的目光中带了些歉然,又夹了几丝狼狈。 “哼!”逍遥王起身,拂袖而去。 呃?怎么吵起来了? 本想借这番话,婉转地替自己解释,以去他们的疑惑,没想到却惹来他们夫妻一场口角。 坊间传说逍遥王夫妇失和,看来流言里也有几分真实。 我神色尴尬,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根本不敢瞧平南的脸色。 “对不起~”见王爷去得远了,我讷讷地福了一福:“都怪羽儿不会说话,惹娘伤心了。” “不碍的,”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王妃只在瞬间便已整理好了心情,恢复了淡定:“是娘先说错话,怪不得你。” “算了,”平南见怪不怪,淡淡地安慰:“爹如此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就当没听到吧,别往心里去。” “羽儿,”王妃拉着我的手,颇有深意地看着我:“娘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你知道吗?” “呃~”我不习惯跟长辈如此亲近,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又不敢,只能胡乱地点头:“我知道。” “好了,娘,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平南适时开口,将我解救出来。 “看我,”王妃一双美目在我和平南身上转了一圈,呵呵一笑:“老糊涂了,你们新婚,正是好时候呢!又罗嗦了。” 听着她的调侃,明明没做啥亏心事,我的脸却哗地红了,手脚尴尬得没处放。 王妃欣慰地看着我们:“听说南儿昨晚喝高了,娘本来还担心来着,现在看来,是娘多心了。” “放心吧,我们很好。”平南淡淡地微笑,退到我身旁想牵我的手。 我看出他的意图,不着痕迹地把手背到身后,避开了他的碰触。 开玩笑,洞中几天几夜的相处,他对我的身体已熟得不能再熟,这一牵手,要是认不出来,那就奇怪了! 可我的气还没消呢,哪可能这么快原谅他? 想碰我?下辈子吧! “哟,羽儿害羞了呢!”哪知这一有心的避让,瞧在王妃的眼里,却成了无心的羞涩,她开心地抿着唇,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平南:“好了,你们两个回房吧,我也不耽搁你们了。南儿,你可得加油,娘指望着早点抱金孙呢!” 我倒!这女人,也太恐怖了一点吧? 我昨天才嫁过来,她今天就想抱孙,这速度就算是坐火箭也赶不上啊! “是,”平南欠了欠身:“我会努力的,先告退。” 他在那边乱七八糟会什么会啊? 难不成他真打算跟羽衣生孩子? 好啊,在我面前装得一本正经,其实有一肚子坏水? 见我昨天说了那番话,他便顺水推舟,打定了要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主意? 呸,他想得美! 他要是敢近我的身,我废了他的武功! 我惊疑不定地别过王妃,跟在平南的身后退了出来。 “你先回房吧,我今天有事,就不陪你了。”平南忽地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嘎?”我愕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跟着他走到了书房来了----好象,我有多舍不得离开他一样。 我糗得满面通红,急急掉头就走:“哦,好的,我正要回房。” “羽衣~”他忽然叫住我。 “干嘛?”我没有回头,冷着嗓子问。 “你走错了,烟水轩在这边。”平南轻声提醒,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笑意。 “王爷,”我一怒,咬着牙冷冷地道:“这府中太大,我想先四处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再回房,毕竟这是我以后的家,没有问题吧?” “请便。”平南没有再罗嗦,转身进了书房。 “师兄~”脚刚抬起,立刻听到一个娇脆的声音。 我拷,感情他把那个糖师妹塞到书房来了? 怪不得这么着急着把我支开,原来甜点藏起来了呢! 我心愤怒,这脚就有些提不动了。 “糖糖,你怎么还在?”平南微讶的声音传来。 哼,看到我没走远,故意说给我呢吧? “师兄,我悃了~”糖糖软糯着声音撒娇。 “累了?”我听到平南以我从未听过的温柔的嗓子跟她说话。 “嗯~” “谁让你顽皮来着?”平南低声责备:“还不快回房去睡?” 傻子都听得出来,他明着是责备,暗地里是怜惜。 我不无酸涩地想着。 “不要,我怕睡着了,师兄又会象上次那样偷跑!而且,一跑就是大半年!”她气呼呼地答。 “对不起,”平南柔声道歉:“是师兄错了。不过,现在你知道师兄的家在哪里了,师兄跑不掉了,是不是?” “呵呵~”糖姑娘果然单纯,平南这么一说,她立刻展颜笑了,声音里不无得意:“那是因为我聪明啊,要不然,哪可能找到!师兄你好坏,瞒得我们好苦!” “好了,师兄还有事要办,你乖,先去休息,好不好?”平南柔声诱哄,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不要,”糖小姑娘很干脆的拒绝:“师兄不在,我睡不着~” “你~”平南语塞。 “师兄,我要你抱着睡~”她天真的嗓子却吐出劲爆的话。 215 下不为例 “糖糖,你长大了~”平南似乎很无奈。大文学 “师兄不疼我了~” “糖糖,你要讲理~” “我不管,你就是不疼我了~” “哎,好吧~”平南终是没有拗过她,沉声地答应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师兄,你真好!”糖糖欢呼着。 我在院子里听得不由呆住。 这哪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豪迈粗犷的平南? 那句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说得不正是现在这种情况? 他在我的面前,就算是在最醉人,最**的时刻,展现出来的也只是霸道与狂野,几时曾这么温柔过? 这个糖糖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有本事令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本来我对平南虽颇有微词,但内心还是坚信他是爱我的。 我以为,他对这个幼稚的小师妹有的应该只是大哥哥式的疼宠,而绝不会是任何其他的想法。 可是现在,若说这师兄妹二人之间完全清白,没有半点暧昧,打死我也坚决不信了! 古代女子对男女之妨看得极重,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很多都已经做了妈妈,哪可能象她这样,居然要求一个年轻男子抱着睡? 实在是岂有此理! 而平南,居然只意思意思地拒绝了一下就投降了? 我绝不会原谅他! 事实证明,沈平南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 自从那个小师妹来了之后,他似乎突然变得很忙了,除了回门那天,陪着我进了一趟宫,在皇宫里呆了半天,算是见了一面之外,我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 顶着个公主的头衔,又挂着个王妃的身份,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竟远不比在锁情楼自由。大文学 我名义上的婆婆倒是想找我聊天来着----看得出来,她努力想跟我套近乎。可惜我的性格天生不讨长辈喜欢,跟她在一起,我浑身不自在。 基本上是能避则避,实在推脱不了,才勉强去一回,到了她那里大多时候保持沉默,枯坐个把时辰就回来。 王妃是何等人?看出我的尴尬,碰了几次钉子,也就觉得没意思了,带着仆人回了她的逍遥王府。 我心中对她虽然有些歉意,却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说老实话,我之所以有些排斥婚姻,除了老爸老妈的原因之外,不擅长跟长辈打交道也是原因之一。 我一直弄不懂,爱情那么甜蜜,那么只要享受爱情就好,何必非要整出一个让人爱恨交织的婚姻来呢? 一个人独来独往很自在,寂寞了找个情人,大家和则骤,不合则散,谁也不必去应付双方的家人,谁也不干涉对方的家事,这样不是挺好吗?干嘛非要硬扯在一起,为了家长里短,三姑六婆的事情弄得不痛快? 偏偏,平南不但父母俱全,还有一大堆数都数不过来的亲戚。 我瞧着都眼晕,如果以后没事还要相互走动,应酬,不知是件多么可怕的工程? 哎!我忍不住再叹一口气。 “我真搞不懂你~”可凤摇着头,用一种既怜悯又无奈的眼神望着我:“如果说你不在乎他也就算了,明明爱得死去活来,为了个小师妹气得火冒三丈,偏偏还要瞒着他,不跟他相认?别跟我说什么自尊,我听腻了,我也不懂!女人一辈子遇到个真心相爱的男人不容易,尤其是象我们这种出身在青楼的,更是求都求不来的运气!靖王爷对你情深义重,你要惜福……” “停停停~”我骇笑,紧急叫停。 看来她对我积怨已深,居然洋洋洒洒说了一箩筐。 “你就继续犟下去吧,我也懒得管了,早晚有你后悔的日子。大文学”可凤横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小凤,”我过去箍着她的肩撒娇:“别这样~” “那你自己说,打算怎么办?如果他没认出来,你真要一直僵下去?” “我不知道~”我放开她,烦恼地抱着头趴到床上,慢慢地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感觉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不知怎样开口。怎么说,都象是在向他企求什么,我不要!” “说到底,还是在争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 “我不管,要我向他低头,我绝对做不到!”我烦躁地捶着枕头。 况且,在王府住了一周,日子枯燥得我想杀人。 本来对婚姻就不抱希望的我,现在更是兴致缺缺了。 “你要向谁低头?”清冷的女声蓦地响起。 “无情?”我大喜,倏地跳了起来。 无情着一身黑,悄无声息地站在窗外,明亮的黑眸里透着嘲讽。 “看到我,有这么高兴吗?”无情悄无声息地跃进来。 “你们谈,我去外面守着。”可凤抿唇一笑,贴心地替我们关上了门。 “嗬,你这公主越当越回去了,身边只这么个丫头?”无情抬眼环顾一下,大刺刺地在桌前坐下,冷声嘲讽。 前几天回皇宫,我找借口,把身边的宫女遣散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两个日常侍候起居的,晚上也早早把她们两个打发去睡了。 “我才不要派头,谁喜欢谁拿去吧!一堆人跟前跟后的,烦都烦死。”我撇唇,往她跟前凑了凑:“你来得正好,我差不多闷死在这王府里了!快跟我说说羽衣的情况吧。” “她很不好。”无情摇了摇头,一脸凝重。 “怎么?”我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她满身的风尘,一脸的疲倦:“不是说你去请那个啥圣手书生?没请到吗?” “没用,羽衣一心求死,下手很重,发现得又稍晚了一点,失血太多了,虽然师傅每天强行替她运气行功,收效甚微。”无情叹气:“那丫头,本来就是个死心眼。” “那现在怎么办?”我一急,声音不由得高了:“不行,我要去看她。” “你又不会医术,看她有什么用?”无情挑眉,冷然地望向我。 “呃~”我语塞,憋了半天,才迸出一句:“那你干嘛来找我?” “我来看看你的新婚生活啊,”无情斜眼望着我,淡淡地嘲弄:“怎么,为了他要死要活的,现在得偿所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哪有要死要活?”我脸红:“那不是想让他死心,才设局骗他的嘛!”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无情冷冷地笑:“也不知是谁茶饭不思,相思成病的?” “人家哪有?明明是崖下风大,偶感风寒好不好?”我 “是吗?”无情似乎不打算放过我:“也不知是谁被人绑架了还喜上眉梢,春风满面的……” “好妹妹,算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大糗,急忙告饶。 “咦?”无情左瞧右看,忽地皱起眉毛:“当初两个人要死要活的,娶回家才几天,就丢到一旁了?” “什么意思?” “看吧,你房里全是你的东西,一件男人的用品都没有。很明显,姓沈的不住在这里。”无情揭露事实。 “呃~”我再次无语。 好利的眼睛,不愧是做杀手的,观察能力超强。 “他不会是这么快就另有新欢了吧?”无情察言观色,秀气的眉毛一拧,惊讶地看着我:“不会吧?他好大的胆子?你好歹是个公主诶!这点面子都不给?更何况,他以前那么喜欢你!难道那些痛苦都是装出来的?” “无情~”我尴尬地垂着头:“他不知道是我。” 事实上,从新婚夜那天之后,他就再没来过这间新房了。 小凤八面玲珑,使了些手段探听到的消息是,平南整天带着那个小师妹京里京外四处游玩,大概早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其实在难堪之余,我还有些庆幸是我嫁了过来。 如果是羽衣,这种日子恐怕很难熬下去吧? 当初是我想得太肤浅,才会冒充羽衣,骗平南答应了婚事。 我以为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感情,只要假装夫妻,过一段时间后一封休书两人各奔东西,就一切ok。 真的结了婚才知道,原来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缔结一段姻缘固然困难,然而要想结束一段婚姻显然更难了几百倍。 更何况,羽衣身份特殊,她嫁了平南,这辈子要想再嫁人,除非平南死,否则是绝不可能了。 因为皇室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平南休离羽衣的啊! “什么?”无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口茶喷了出来,幸亏我躲得快,这才没喷到脸上,不过也弄脏了衣服。 “你干嘛这么吃惊?”我有些尴尬。 “沈平南是猪吗?连你和羽衣都分不出来?”无情不客气地骂。 “呃,”我表情郁闷:“可能我的演技太好了?” 事实上,这正是让我呕到快吐血的地方。 就算我跟羽衣再怎么象,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爱人? 就算那天晚上光线暗,他看不清,但第二天早上,还有后来回门,他完全有机会看出来啊! 居然一点反映也没有,最可恶的是,再以后我想告诉他都没有了机会----他根本就不到烟水轩来。 不来就算了,还整天跟小师妹混在一起,让我怎么咽下这口气? 216 毒医圣手 “你不是吧?”无情重重在把茶杯放下:“你究竟在想什么?羽衣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才给了你这么一个机会,你竟然一点也不珍惜?” “无情,”我狼狈地红了脸:“事情上,我真的很害怕~” “怕?”无情显然没料到我迸出这样的答案,一时愣住,然后秀眉一扬:“笑话,以你的武功,哪里去不了,又有谁敢欺侮你?” “不是的,”我苦笑:“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靠武力可以解决的。大文学” “不用武力?”无情愣住:“用智谋?那咱们也不怕,我还没见过比你更聪明的女人。” “无情,”我不看她,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很怀疑,或许我根本就不适合结婚?” “结婚?” “呃,说错了,应该是不适合成家。”我慌忙改口。 “哦,为什么?” “我还是喜欢做个单身贵族,”我坦然相告:“或许是小时候孤单惯了,又或者是习惯了独来独往,再不就是手里造了太多的杀孽,总觉得家人是个负担,我喜欢自由自在,不想有太多牵挂。” “哪这么多适合不适合?”无情迷糊地看着我:“最重要的是你跟平南在一起开不开心。至于家人,喜欢的多来往,不喜欢就不理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说得可真轻松。 “别的人可以不理,他的父母呢,难道也不来往?” “有什么问题?”无情反驳:“反正你们不住在一起,再说,你是公主,谁敢多说一句话?” 我沉默。 难道,真的是我想得太多?还是我这人真的心理有问题? 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很简单很自然的事情,我却无法接受? “算了,有时间想这些,不如想想看,怎么把毒医给找出来吧。”无情拍了拍我的手,换了话题。 “毒医?”我皱眉,很快从脑子里调出他的档案:“传说中那个最神秘,最冷血,最无情的毒谷神医,毒尊慕容九歌的关门弟子?” “嗯。大文学”无情点了点头。 “你有他的线索?”我很惊讶。 毒医是江湖乞今为止最大的迷团之一。 听说他能制世上最强烈的毒,比唐门的毒更厉害十倍,却从未使过毒。听说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江湖上却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是他多神秘,而是他从不出手救人!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制了毒不用,学了医也不用,那他干嘛要学? 而我更搞不懂的是那些江湖人。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可他们偏偏趋之若鹜,捧着黄金哭着喊着去追逐一个也许完全是个骗局的子虚乌有的神话。 “没有。”无情摇了摇头:“所以,我来找你商量,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你真的相信江湖上有这个人?”我蹙眉。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 反正,我是很怀疑这个人的存在滴。 感觉,这个事情很不真实。 江湖上人成名本来的确没什么道理。 也许你几十年都默默无闻,但一旦战胜一个强有力的对手,第二天立刻红遍天下。 就象一个演员,跑了一辈子龙套,突然一个偶然的机会,客串了一个角色,然后红了,家喻户晓了。 但是,那至少也要有一个很明显的战例摆在那里。 别人在提起这个人时,可以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人在某地战胜了某人,那一战,如何如何……” 但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事迹的人,莫名其妙蹿红了,又不是在网络时代,这不是太诡异了吗? 所以,直觉上我是不太相信有这个人的。大文学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他也不过是一个神棍,撒一个弥天大谎,欺骗世人。 “为什么不?”无情反问:“既然大家都认为他存在,那我们为什么不替羽衣抱着一丝希望?” “你说得对。”我看了她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我我明天就出府去找,为了羽衣,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试试。” 原来,大家之所以相信有毒医,其实不过是在替自己保留着一个希望。 就象将死的人,相信有天堂。 好吧,为了羽衣不那么早去天堂,我明天就出府,说不定瞎猫遇上死耗子,给我撞上那个神棍? “不用,你去求一下你相公吧。”无情呶了呶嘴。 “平南?找他干嘛?”我不悦地蹙起眉毛。 “他不是跟萧云谦熟?咱们利用一下刑部的关系网,双管齐下,到时全国的衙役帮咱们找,比你一个人出去瞎晃悠,不知强几百倍。”无情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我,淡淡地下结论:“无敌,你变笨了!” 她说得有理,不过,那也不是非求平南不可。 “何必找他?云谦现在是我七哥,我直接去他府上就是了。”我撇嘴,不肯认错。 无情看着我,微微一笑又换了话题:“我听说,靖南王府来了位娇客?” “娇客?”我先是纳闷,继而恍然:“你说唐糖?你怎么知道?她很有名吗?” “她没什么名气,不过她老爹很有名气。”无情抱着胸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我。 “她老爹谁啊?”我发现自己快变鹦鹉了,只能机械地重复无情的话。 “唐门掌门,鬼王唐桀。”无情轻启朱唇淡淡地吐出八个字。 “嘎?”我吓了一跳,想不到那么天真又娇憨的小姑娘,竟然是从毒虫毒草堆里爬出来的? “听说唐夫人怀她的时候遇到仇人追杀,被击了一掌,受了严重的内伤,不足八个月就产下了她,没过久就死了。所以,她从小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无情淡漠地陈述。 “这么说,平南是唐老掌门的徒弟?”我喃喃地低语。 难怪他对毒药有那么深的见解。 “他又不姓唐,应该不是。”无情很冷静地分析。 “她叫平南师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无情摇了摇头:“不过,唐门的武功和毒功按惯例都是不外传的。”她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道:“当然,如果当他是自己人,那就另当别论。” 想到糖糖对平南的亲密,我忽地陷入沉默。 如果,唐桀把平南当成自己未来的女婿呢? 那么平南就不算外人了吧? 而平南对毒药方面深厚的造诣,不也就得到很好的解释了? “或许吧。”我神色平淡,心里掠过一丝酸涩:“不过,这跟找毒医有什么关系?” 这些事情,平南从没对我提过只言半语----可能,他认为没有必要跟我说这些? 当然,我也从没问过。 我本来以为只要相爱就够了,身份地位,过往情感,金钱外表……通通都不重要。 现在看来,显然恋人之间只有感情,还远远不够。 我对平南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听说唐桀跟毒尊慕容九歌相交莫逆,沈平南如果真是他的弟子的话,或许真的认识那个毒医也说不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套平南的话?”我终于明白,她绕这么大的圈子,是为了什么? 无情叹了口气:“但愿那个传说中的毒医是存在的。” 她很少叹气,这一叹气,弄得我心情沉重极了。 “即使存在,也不见得会救羽衣吧?”我忍不住消极起来:“不是说他没出手救过人?”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羽衣这病放现代没啥大不了。估计也就是深度缺氧,加失血过多,只要当时没死,抢救及时,输血加高压氧仓一放,估计没啥大问题。 可惜,古代医术落后,设备也差,这才耽搁了。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无情摇了摇头,站起来:“好了,我先回去了,等你的好消息。” 好消息? 我只怕辜负了她的希望。 “对了,你别告诉师傅,这事我没跟他商量。”无情走到窗前,忽地回过头,郑重地交待。 “好,我知道了。” 目送无情消失在夜色之中,我站到窗前,用额头抵住窗棂,一下一下地撞。 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去求平南? 呜呜,我拉不下这个脸! 可是,不去,羽衣怎么办? 我的面子总比不过她的命重要吧? “你干嘛?”可凤听到声音走进来一瞧,乐了:“别拿窗户撒气啊!要撞索性出去撞外面的玉栏杆得了,那个结实,不容易撞坏!” “坏丫头,居然消遣我?”我怒,蹿过去,掐着她就是一顿挠。 “好小娅,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可凤咯咯笑着软倒在我怀里,向我讨饶。 “哎~”放开可凤,我瘫倒在床上,又陷入了苦闷中。 “怎么了?”可凤翻过来,整理了一下头发,问。 经不住她的盘问,我把事情吭吭哧哧地告诉了她,末了我哀叹:“可凤,你说老天是不是不长眼啊?明知道我最恨求人,偏偏让我去求那个混蛋?” “活该!”可凤笑眯眯地下结论。 “可凤!”我大发娇嗔。 她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啊?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幸灾乐祸? 217 柳暗花明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文学”可凤收起笑,极认真的看着我:“小娅,乘这个机会,放下你该死的自尊心,跟沈公子把话挑明了吧,别僵持下去了。” 和解?我也想啊。 可是,为什么是我主动? 所谓狗急跳墙,人急生智,正当我懊恼得快吐血时,目光无意间掠过挂在墙上那幅海棠春睡图,脑中灵光一闪,不由笑了。 “可凤~”我笑吟吟地睨着她,瞧得她浑身发毛。 “什么事?”可凤抱着臂,一脸防备地看着我。 “我陪嫁的嫁妆里,是不是有文房四宝?”我笑眯眯。 “干嘛?”可凤一脸鄙视:“别告诉我,你想做诗?” 切,会做诗了不起吗?瞧她那拽样! 可谁让我有求于人呢?咱忍! “做诗多麻烦啊?”我好脾气地瞅着她笑:“咱们不做诗,咱们做画。” “做画?”可凤一脸狐疑地望着我:“你会吗?” 我是不会,不过这个不需要技巧,呵呵。 “可凤,”我微微一笑:“去把朱砂找出来吧。” “你要画什么?”可凤见我不象开玩笑,急忙去取了笔和各色颜料出来。 “人体绘画。”我神秘一笑,捋起袖子,以羊毫沾了朱砂在左臂上点了一颗美得触目惊心的美人痣。放下笔,满意地左右端详,不无得意地冲可凤咧唇一笑:“怎样,圆吧?” “小,小娅?”可凤摒住了呼吸,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你想干嘛?” “你说呢?”我噘唇吹气让朱砂快干,免得沾到衣袖上露馅。 “画颗假的守宫砂就解决问题了?”可凤又好气又好笑。 “不管,”我放下袖子:“拖得一天是一天,反正我是不会先低头的,哼!” “算了,我说不过你,懒得管了。” “这里你收拾吧,我走了。大文学”我嫣然一笑,拍拍她光滑的脸蛋,飘然出了房门,慢慢地朝平南的书房走去,心里盘算着见到他要怎样才能把话题往毒医身上扯。 “糖糖,你听话,师兄真的有要紧的事情要出门,不能带你去。”平南的声音隔着浓密的花木传了过来。 咦,这个时间他要去哪里? 耳听脚步声慢慢朝这边接近,我一惊,想也没想立刻闪身躲进了路边的假山后面。 躲了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奇怪,我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躲他啊? “师兄~”糖糖软软地撒娇。 “这次是真的不行,你乖,不然师兄要生气了!”平南连吓带哄。 “好吧,那你回来给我带夜宵回来?”大约是见平南态度很坚决,唐糖没辙,只得退而求其次。 “不准等,你喝了药,乖乖按时睡。”平南的声音里含了笑:“乖的话呢,师兄明天带你去醉月楼吃早点。” 糖糖明显郁闷起来:“师兄,我可不可以不喝?每天都喝,喝得我都想吐了!” 平南沉默了一阵,低低地道:“对不起,是师兄没用。” 不知怎的,听着平南那种无力又无奈的声音,我的心忽地酸了起来。 糖糖愉快地笑了出来:“知道对不起,就赶快去想法子把我治好吧。” “一定会的。”平南郑重承诺。 “师兄,七表哥,晚安。” 七表哥?谁?莫不是萧云谦? “平南,你这小师妹倒蛮可爱的~”果然,萧云谦那厮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说,发现无情了?”平南显然不愿多谈,转了话题。 我见糖糖走了,本想从假山后出来,假装跟他们巧遇,听到他这句话,一时愣住。 平南要找无情? 他找她做什么? 犹豫了这么一小会,那两个人已从院子里出来,朝假山这边走过来。大文学 这时两方撞到,必会误会我故意躲在外面偷听,倒显得小气巴拉,我索性往里走了几步,隐藏在姹紫嫣红的芍药之中。 “还不确定是不是她,”萧云谦漫不经心地答:“毕竟,谁也没有见过无情长什么样,是不是?” 咦?平南明明是见过无情的,难道他没有跟萧云谦说? 我暗暗纳罕,越发不想出来了。 平南没有吭声,只问:“在哪里看到的?” 萧云谦不答,却忽然停了下来。 害怕被他们发现,我悄然往后,把身子尽量贴着石块,藏在暗影里。 今晚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清冷的月华映下来,两个同样挺拨的男人站在一起,一个飘逸,一个冷傲。 几天没有见到平南,没想到乍然看到,居然有点想哭。 “看着我干嘛?”平南挑眉。 “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带着小师妹频繁出京?” “怎么,你吃饱没事做,专门监视我了?”平南稍显不悦,但语气已是承认。 “这么说,传言属实咯?”萧云谦蹙眉。 “什么?” “传言驸马与公主感情不睦,新婚便冷落娇妻。” “强扭的瓜不甜。” “但既然摘了,你就得对她负责任吧?” 呃,这两个男人,居然把我当成一个瓜? “七哥,”平南有些不耐:“无情究竟在哪里?” “你别太过份,那么多人看着呢。” “糖糖还是个孩子呢!”平南沉默一下,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别人不那么想。”萧云谦不赞同他的话:“你最好在父皇和母后说话以前,把她送回去。” “那不可能,”平南冷冷拒绝:“我答应过,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别傻!”萧云谦有些恼了:“心疾是无药可医的,你以为自己是毒医啊?能医死人而药白骨,妙手回春?” 心疾?也就是说那小姑娘有心脏病? 我再次吃了一惊,又听到他主动提起毒医,越发竖起耳朵,看平南怎样回答? “毒医做不到,未必我就做不到。”平南淡然地回答,举步朝外走去。 呃,他果然一如既往的狂。 可惜,从他的话里,我还是听不出他到底认不认识毒医? 我心中焦躁,忍不住跟了上去。 “谁,谁在那边?”萧云谦忽地冷声喝叱。 平南停下脚,慢慢地回过头来。 “七哥,是我。”眼见藏不住,我只好走了出来。 “羽儿?”萧云谦看到我,又惊又疑:“这么晚了,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他说着话,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平南身上瞄去。 “这园中芍药开得甚好,一时忍不住出来赏花,没想到二位会在此赏月,搅了两位的雅兴。”我拈着一枝芍药,轻轻地晃。 “羽儿,你说在赏花?”萧云谦神色古怪。 “是啊,这花多香……”我说着,把手里的芍药递出去。 我拷!匆匆忙忙连根拨下,居然光秃秃的一朵花也没有? 我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脸慢慢地红了。 “哈哈哈~”萧云谦爆出一阵朗笑。 “其实呢,”平南忽地出声:“芍药不光花具观赏作用,其根还可入药。有散淤、活血、止痛、泻肝火之效,主治月经不调、痰滞腹痛、关节肿痛、胸痛、肋痛等症。” “是吗?”萧云谦含笑调侃:“那羽儿是不是最近肝火太旺,需要发泻一下呢?” “呃~”我神情尴尬。 谁让他替我解围了?这下好了,反而越发尴尬了。 “好了,我还有事,两位慢慢研究这芍药的功效。”萧云谦大笑着扬长而去。 “云谦~”平南想追。 “无情刚来找过我。”我一句话,成功地把平南留了下来。 “什么意思?”他蓦地回头,目光锁住我。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缓缓抬手整理鬓边的碎发,让袖子滑下来,露出光洁的手臂。那颗鲜红的朱砂,在白皙的手臂上,被明亮的月光衬着,透着种诡异的妖艳。 “她,来找你什么事?”平南显然看到了,愣了一下,礼貌地移开目光。 “她是来找你的。” “找我?”平南蹙眉,抬脚就往烟水轩走去:“什么意思?她现在还在你房里等我吗?” “不是,她回去了。”我叫住他,努力想把意思表达清楚:“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托你打听一个人。” “谁?”平南嘲讽地望着我:“以红袖宫的情报网,难道还有你们找不出的人?” “有,”我不想跟他比口舌之利,直接切入主题:“毒医。” “找他做什么?”平南讶然。 “真有其人?”我比他更惊讶。 “既然不信,干嘛还找?” “我是不信,但无情信。”我苦笑:“既然你认识,那就太好了,拜托你帮我们找到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认识他?”平南微微一笑,淡淡地否认。 “那你刚才……”我生气了。 不要太过份哦,我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我只说有这个人,没说认识,更没答应帮你们找。”平南很轻松地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我扭头就走:“本来做为报答,想告诉你一个治心疾的偏方,既然你没有合作的意愿,那就算了。” 哼,只要真有这个人,就不信凭红袖宫的力量找不出来?真邪门了不是?没了沈平南,地球还不转了? 218 尽人事,听天命 “等一下!”眼前黑影一晃,平南从我头顶一掠而过,拦在了我的身前:“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我冷着脸:“请你让开,你去找你的偏方,我去找我的毒医,咱们两不相干。大文学” “你说有治心疾的偏方?”平南不肯让路:“是什么,说来听听?” “你干嘛要告诉你?”我冷哼,拽拽的。 平南定定地看了我半天,我以为他要拂袖而去时,他忽然软了下来:“人命关天,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那好,做为交换条件,你必需帮我们找到毒医。”我乘机提交件。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糊弄我?”平南蹙眉,眼中有狐疑。 “彼此彼此。”我望着他不停冷笑。 “好吧,”平南犹豫一下:“我负责帮你找到毒医。” “越快越好。”我大喜过望,赶紧打蛇随棍上:“最好今天晚上就找到他。” “这么急?”平南有些吃惊:“出什么事了?” “是,疏影受伤了。”我咬牙,心中忐忑,不敢看他的眼睛。 “哦。”平南轻应一声,神情平淡。 就只是哦? 我原本以为他会很激动,很冲动,哪知道反应竟这么平常? “什么伤?”平南似是察觉到我的失望,看了我一眼,淡淡地加了一句:“外伤的话,或许不需要找毒医,我可以帮她看看?” “你?”强压住心里不断扩大的失落感,我有些迟疑地看他。 对哦,平南也是个大夫,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但我怎么可以忘了? 只是,他的医术是不是比圣手书生更高明呢? 我不敢把羽衣的命赌在他的身上啊。 “怎么,不相信?”平南反问。 不知为什么,他这样望着我时,带给我很大的压力,心里毛毛的。大文学似乎我对他的不信任,带给他很大打击。 “不是,”我咬了咬唇,决定相信他一次:“你跟我来。” “你还没说是什么方法?”平南很固执。 “哎呀,”我跺脚:“没时间了,先治好羽……”我愣住,脸忽地涨得血红。 “嗯哼,”平南居高临下,挑眉,很平静地看着我:“说下去。” “呃~”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倔脾气一上来,深吸一口气,不管了,硬拗也要把它拗过来:“先治好,羽衣再告诉你方法。” 他信了吗?他会信吗? 我怎么觉得有一种被拆穿的感觉? “好,”平南望着我,慢慢地点头,声音很轻:“我知道了,希望你会信守诺言。” 他好象是真的相信了我这拙劣的谎言,我如愿以偿地保住了自己的秘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那么酸? “一定。”我咬牙,心里涌上千万种情绪。 “走吧。”平南不再看我,大踏步朝府外走去。 “去哪?”我有些茫然。 “不是说去治疏影的伤?”平南头也不回,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哦,好。”我垂着头,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一轮圆月高挂在天际,月光如银,温柔地照着世间。 我一路上都很沉默,平南似乎也没有交谈的意愿,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走到尽头,我停了下来。 “原来疏影一直藏在这里。”平南唇角微勾,扬了个嘲讽的笑。 说完他不等我回话,提气轻跃,身子如一只大鸟从我身侧掠过,笔直地落在了院中。 我目测了一下围墙的高度,轻轻跃了上去,也不知是心神不宁,还是许久未曾活动,这一下用力过度,跳得有些过了,原本应该落在墙上,结果脚后跟落地,身子在狭窄的墙头摇摆起来。大文学 眼见就要一头载下去,而平南在下面,略带嘲弄的望着我微笑。我心中一急,想也不想,脚底下轻轻一点,身子斜飞着稳稳落地,姿势轻盈美妙。 平南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吭,掉头便走。 我眨了眨眼,突然发现刚才用的那一招,叫鸳鸯比翼,正是平南教我的那套鸳鸯合欢剑的中的一式。 糟了,露馅了! 怪只怪我平时太懒,最近练得最勤的也就是这套剑法了,不知不觉就用出来了。 可是,平南为什么不揭穿我? 还是说,现在轮到他反悔了,想装傻充愣地混过去? 我心中疑惑,慢慢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 无情听到声音,赶出来一瞧,松了口气:“羽,羽衣?你们来了?” “嗯,”我心虚地微偏着头,不敢看平南的眼睛:“他略懂点医术,我带他来帮疏影瞧瞧。不行的话,他负责请毒医出面。” 呃,后面这句话我事先没跟平南讲,突然加了一条,平南显然有些意外,抬起眸冷冷地扫了我一眼。 我有些不安,下意识地红了脸,可随后又一想,我关心羽衣,那也是人之常情,凭什么要怕他呀? “他?”无情怔了一下。 “怎么,我不够资格?”平南淡淡地反问。 “不是,请进。”发觉失言,无情微微红脸。 本来还担心这两个人见面就打,现在见他们之间气氛平和,我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这房子外面瞧着不起眼,里面却布置得很舒适,一桌一椅,一杯一碟都看得出来花了心思,却又不显得张扬。 羽衣毫无生气地躺在一张宽大的雕花大床上,雪白的帐幕垂下来,身上盖着柔软暖和的蚕丝被,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住那对翦双瞳,乌黑的秀发散在枕边,更衬得她肌肤胜雪,苍白羼弱。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她这么柔弱,我依然忍不住眼眶发酸,转过头去,悄悄地平复情绪。 无情探手进被子,摸出她一只缠着绷带的纤细的手臂:“沈公子,请。” 平南在床边的方凳上坐下,伸出二根指搭上她的腕脉,久久未语。 “怎样?”无情有些急躁。 “怎么会受的伤?”平南淡淡地问。 “呃~”无情语塞。 “自戕?”平南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解开包扎在伤口的崩带,露出狰狞的伤口,皱眉:“另只手也这样?” “嗯。”无情低应。 “哼~”平南轻哼,俯身,修长的手指轻撩羽衣的眼皮,冷声道:“掰开。” “嘎?”无情有些错愕。 “掰开她的嘴。”平南轻声催促。 “哦~”无情急忙在床边坐下:“愣着干什么,来帮忙。” 我呆了一下,才发现她叫的是我。 “哦。”我应了一声,走过去轻轻托起羽衣的身子,无情跪在一旁,尽用全力想分开她紧闭的双唇,却失败了。 “她一直这样。”无情的声音里满是懊恼。 “她这样多久了?为什么不早点找我?”平南的声音是少见的严厉。 我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吭。 “有,七八天了~”无情讷讷地答。 “看来她的死意已决,除了切腕,还服了剧毒。”平南冷冷地摇了摇头:“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了,怕是神仙也救不回。” “不,不可能!”无情厉声吼:“沈平南,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快去找毒医来!” 神仙?听到这两个字,我倏然一惊:对啊,还有土地! “无情,我出去一下。”我小心翼翼地放下羽衣。 “你去哪?”无情惊愕地抬起眼,不明白这时候还有什么事比羽衣更重要? “我去找人!”我跳下床。 “找谁来都没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平南冷淡地从怀里摸出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揭开,一排金光晃花了我的眼睛:“要不是有人给她服了续命金丹,又每日以本身真元渡气给她,护住了心脉,她早就死了!” 人力不可挽回,不见得神仙也救不回,不是吗? 我不理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站住!”平南低吼,声音冷厉。 我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奇怪,我干嘛要听他的? 一念及此,我咬牙,继续朝外走。 “不想她死,就回来!”平南倏然回头,眸光鸷猛。 “羽衣~”无情无措地来回看着我和平南。 我心下踌蹰,终于停下来,却倔强地站在门口。 既然还有办法,干嘛要讲得这么严重? 一反一复,耍人玩啊? “我先回避,你们替她把上衣脱了,背朝上趴好,我要给她扎针。”平南起身,缓缓地踱到门边,看了我一眼,越过我到院子里负手而立,默默地看着院中盛开的茶花。 风掀起他的长衫下摆,看上去竟有几分萧疏和悲凉。 “快来搭把手。”无情低声催促。 我抱着羽衣,无情很快把她的上身剥得只余一件藕色的抹胸,衬着她晶莹的肌肤,背上一颗鲜红的星形胎记,在月色下无比的媚惑。 “好了,沈公子进来吧。” 平南进了门,却不急着往床边来,走到书桌前,提起笔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大张:“马上把这些药找齐,旺火熬汤,待扎完针之后,把她置于木桶中,浸泡两天两夜,以清余毒。” “我去吧。”无情看了我一眼,立刻抢先接了处方,匆匆出门去了。 219 胎记和刺青 “要快。大文学”平南叮嘱了一句。 “放心~”无情头也不回,没入了融融的月色之中。 “开始吧。”平南没有看过,慢慢地踱到床边。 我轻轻地揭开羽衣身上的背子,露出她的裸背。 羽衣看似娇小,身材其实比我丰满,就是这样趴卧着,为免走光,两侧的丝被又被我极小心地掖紧了,依然能瞧见她浑圆的胸部轮廓。 想到平南当着我的面,光明正大地吃羽衣的豆腐,我心中别扭万分,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现在是救人,怎么还可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平南象是没有瞧见,拈了一根金针在手,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然后略略思考,又扎下了第二针,到第三针,他开始沉吟,每扎一针都要望着她考虑许久才下手。 可是,按羽衣这死心眼的性子,再加上平南既已瞧了羽衣的身子,似乎非得娶她不可了。 想不到,羽衣千算万算,最后还是逃不了这个结局。 那么我呢?我应该怎么办? 恍惚间,似乎有人碰了我一下,我蓦然惊跳,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平南蹙着眉,冷冷地看着我。 “你有什么事?”我强捺住奔腾的思绪。 “帮我擦汗。”他稍稍把头前倾。 “嘎?”我怔愕,这才发现他额间全是黄豆大的汗水。 “我得保持清洁,又不能让汗水滴到她的身上,只能有劳你了。”平南望着我,黝黑的眸子里波澜不兴。 “我知道。”我胡乱在身上摸了摸,半天没摸到。 糟糕,又忘了带手帕。 “唉~”平南忽地幽幽低叹:“又忘带了?” 我不语,低垂着头,眼中忽地涌上了泪意。 “要什么?”无情适时赶到。大文学 “替我擦一下汗。”平南恢复冷淡。 “嘎?好~”无情愣住,掏出自己的手帕,忽地又觉不妥,塞回怀里,到洗脸架前,拧了一条毛巾,递到我手里,示意我去擦。 “你在这里帮忙,我去烧水。”我不肯接,匆匆越过无情朝外面跑去。 “她怎么了?” “不知道。” 我忙忙地冲进厨房,胡乱地把木柴塞进灶膛,晃燃了火折子,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点了几次,那些柴居然不肯燃。 “shit!连你都来欺侮我!”我低咒,用力踹了一脚灶里的木柴。 好容易才把火点燃,厨房里很快地被浓烟弥漫,我又呛又咳又呕,眼泪莫名其妙地掉个不停。 漫天的烟雾里,腰间突然多出一双手。 一双强壮有力,温暖熟悉的手,从身后轻轻地环住我的腰,用力把我带入了一个更加温暖结实的胸膛。 “为什么哭?”他温柔轻浅的低语。 我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怕我再娶……疏影?”他嘴里装糊涂,话锋却很犀利。 我被他说中心事,又羞又愤,难堪涌上心头,咬牙,用力掰他的手:“放开我!” 平南果然依言放开我,却并没有离开:“平时那么聪明,今日怎么傻了!” “滚开!”我怒,推开他便往外走。 “傻瓜!”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这妾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娶的!” “什么意思?”我回头,他望着我微笑。 “别忘了,你的身份是当朝的公主。”平南冲我愉悦地眨了眨眼睛:“做为一个驸马,想要娶妾,似乎要惊动很多人,需要得到很多人的同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平南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大文学 是啊,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但偏偏驸马爷想娶妾却是有诸多的规矩,可谓困难重重,难于登天。 不是还专门有一部电视剧叫啥《醉打金枝》? 我呆住。 平南慢慢走过来,幽幽长叹:“唉,我亏大了……” “你,岂是怕困难的人?”我噘唇,似讽实忧。 以他的个性,若是打定主意想做一件事,有谁能挡得住? “我的确不怕困难,”平南偏头望着我,眼中含着笑:“若我坚持要娶,当然没有人挡得住。可惜……” 说到这里,他停住,眼中漾着促狭的笑,明显吊我胃口。 我瞪他一眼,臭显摆什么? 偏不上他的当,就不追问。 “可惜,”他微微倾身,手指轻点我的鼻尖:“我怕麻烦!最重要的是,我并不喜欢疏影。天下间除了你,再没有人值得我放弃一切,拼尽全力去争取。” 谁说平南木讷的? 谁说他不会讲情话的? 这样的话,不是海誓山盟,却胜似海誓山盟。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这翻朴实的表白,深深地打动了。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低低地道:“我们都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公主。” “谁说的?”平南冷哼:“谁能够证明?” “她背上的胎记可以证明。”我是真的很困惑。 原以为公主只有一个,长象可以相似,但胎记不可能也生在同一个位置,更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刚才,看到羽衣的背上,与我在同一位置竟有着同样的胎记,我不禁茫然了。 我与羽衣,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公主? “胎记?”平南挑眉:“有吗?我怎么没看到?” 这家伙,占了便宜还卖乖,想睁眼说瞎话呢! “喂!”我用力瞪他:“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是真的没有啊~”平南喊冤:“我没看到,让我承认什么?” “你是瞎子啊?那么大那么红艳的一颗星形胎记,印在那么白皙的肌肤上,你怎么会看不到?”我用力戳他的胸口:“更何况……”说到这里,我脸一红,底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更何况什么?”平南偏偏要装傻。 “懒得跟你讲~”我生气,鼓着颊不理他。 “好吧,先解释第一个,也是你最大的疑问。”平南不理我的挣扎,牵起我的手合在掌心里:“她背上的那个是刺青,根本不是胎记。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弄十个八字,保证比这个漂亮一千倍。” “嘎?”我大吃一惊:“假的?你能肯定?” “我是大夫,这点分辩能力还是有的。虽然做得的确很巧妙,足可以假乱真,但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那么,我背上的胎记是真的了?”我冲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这句话很不妥,脸刷地涨得通红。 要死了,这话听起来,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哪有女人问男人自己背上的胎记的真假的? 果然,平南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贼贼地看着我,装傻:“你背上有胎记吗?在哪里?我没看到。” “沈平南!”我脸爆红,恶狠狠地骂:“本姑娘没心思跟你开玩笑,你最好老实点!别总想些有的没有的!否则,我打爆你的头!” “哧~”他失笑,亲亲热热地搂着我的腰,不顾我的挣扎,无视我的怒气,把我强行带到他怀里,头搁在我肩上在我耳边吹着气:“可我真的没有瞧见过啊,让我说什么?要不然,我再瞧仔细点?” “滚~”我又羞又气,被他一口热气这么一吹,身子忽地就软了,就连喝叱都变绵软无力,象是在撒娇,哪象是发怒? “羽衣,热水烧好了没……啊~”无情忽地闯进来,见我们抱在一起,大叫一声,一个倒纵,直接蹿了出去,身手那个利索,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呀~”我闹个大红脸,急忙推平南。 “放心,她不会再来了。”平南忍笑,不但不松开我,反而变本加厉,张嘴咬住我的耳垂,轻轻啃咬,声音低浊而暗哑:“坏丫头,嫁给我不好吗?干嘛拒人千里?浪费新婚夜,你拿什么赔我?” 我全身发烫,生怕他发疯,急忙嚷:“水开了,赶紧放药进去煮,先帮羽衣清毒要紧~” “完了之后呢?”平南不肯放过我,似笑非笑地瞅着我:“要不要我帮你看看胎记?”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废话这么多? “先治羽衣吧~”我红透耳根,声音低不可闻。 “她是疏影~”平南极认真地纠正我:“你要记住,你是羽衣,是龙御的公主,我的妻子。” “呃~”我岔开话题:“这么多药,先放那包?放多少啊?” 他是不是太乐观了一点?这事好象并不由我们两个说了算吧? 平南不再与我调笑,放开我,走到快堆成小山,熟练地解开一包包药材,动作优雅,神情专注,按顺序放进去,然后用一根干净的茶木棍在锅中均匀地搅拦。 很快地,整间厨房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隔着蒸腾的烟雾,我默默地凝望着他,心神开始恍惚。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又为什么一直隐忍不说? 如果不是有突发状况,他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煮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后,他揭开锅盖,用瓜瓢把药汤舀进木桶,拎着朝厢房走去:“可以了,走吧。” “哦~”我一惊,回过神来:“我来吧。” “好了,你提进去吧。”平南在门外站定,把装满了滚烫的药汁的木桶交到我手里,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220 以香诱人 “得了,她又不是三岁孩子。大文学”无情在房里听到,忍不住刺了一句。 我脸一红,垂着头把木桶拎进房。 房里已预先放了一只半人多高的大木桶,我把药水缓缓地注进去。 无情坐在床头,羽衣靠在她的怀里,身上裹着蚕丝被。 “放进来吧。”我伸手试了试水温,示意无情把羽衣放进来。 无情揭开被子,羽衣白皙柔软的身子露了出来,她抱着她稳稳地走过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羽衣放进木桶,想让她靠着木桶坐着,哪知手一松开,羽衣的身子便向一旁歪,根本坐不稳。 “扶着她。”无情低语。 “哦。”我急忙接手。 无情犹豫一下,伸手果断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脱得只剩一件抹胸,迈动修长白皙的美腿,跨进了浴桶。 她盘腿坐好,从身后扶住羽衣。 两个绝顶美女,在我面前出浴,我瞧得热血沸腾,差点喷出鼻血来,忍不住出言调笑:“啧啧啧,无情,真没想到你看起来很瘦,身材会这么棒,这要是去锁情楼,不知迷倒多少男人!” 事实上,这三个女人都是常年练武,曲线玲珑,凹凸有致,身上绝没有一丝赘肉,瞧了的确赏心悦目。 “呸!”无情大窘,轻啐了我一口,俏眼圆睁,低声怒骂:“你个死浪蹄子!刚才还哭丧着脸,好象谁欠你十万银子没还;现在被沈公子这么一抱,有精神调笑我了?” 只知道无情的剑快,想不到她的嘴也这么利? 我面红耳赤,急忙求饶:“好妹妹,姐姐错了还不行~” “哼,”无情冷哼一声:“再添些热水!仔细些,别烫着我们。” “是,”我弯腰舀了一瓢药汁添入浴桶,忽然想起刚才平南的话,忍不住指着羽衣的胎记问无情:“喂,我的背上,是不是有一颗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星形胎记?” “有啊,”无情不知我有何用意,随口作答:“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三个偷溜到北岛洗温泉,那时不就告诉你们了?怎么,沈公子说什么了?” 死平南,居然骗我说没有! 想想也是,如果没有胎记,当初周皇后是如何确认我是永福公主的? “关他什么事?”我脸一红,慌忙否认。大文学 “行了,你也别装了~”无情轻嘲,嘴巴朝外一呶:“想走就别藏着掖着,出去吧。” “那怎么行?我得给你加水。” “我自己有手,你出去再去烧点,得泡两天两夜呢,这点水哪够?”无情不由分说把我赶出门。 吱呀一声推开门,我快速闪了出来,反手把门锁上。 “妥了?”平南倒很君子,离得远远的,站在院子里赏花。 “嗯,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我松一口气,估摸着他应该没有听到我们的笑闹。 “真舍得我走?”他笑着跟进厨房,依着门框看我笨拙地烧着火。 想起他欺骗我的事,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恨恨地塞进一把柴。 “那什么眼神,”平南才不怕,笑嘻嘻地靠过来:“想吃人啊?” “走开啦~”我皱眉。 “不是这么烧的,”平南呵呵笑:“没听说过吗?人要实心,火要空心。你把灶膛填得满满的,只有烟,火不会上来。” “真的?”我半信半疑。 “试试?”平南抽出几根木柴,又调整了一下木柴的位置,顺手用木棍掏空灶膛,红红的火苗果然噌地一下冒了上来,烟也减少了很多。 “真的诶~”我很惊讶,没想到烧个柴,也有这么多的学问。大文学 不过想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柴下架空,才利于空气流动,有氧气燃烧自然也就充分得多,不是吗? “你好象根本没在野外生活过。”平南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你执行任务时,没遇到过露宿山林的时候吗?” “呃~那个~”我吱唔其词。 “不过没关系,我会就行了。”平南依旧是淡淡地笑。 “她,”我迟疑一下,问:“会好吗?” “不知道,”平南坦然地答:“我只能说,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治心疾的偏方是什么?” “对不起~”我心虚地垂下头。 “根本就没什么偏方,对吧?”平南了然地看着我,眼里有几不可察的失望:“你只是,想骗我来帮她治病,对不对?” 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但是,看着他失望的表情,我不知怎么头脑一热,不经思索的话冲口而出:“其实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以现在医术和设备没有办法做到而已~” 平南眼睛一亮:“你真的有办法?说说看,错了不要紧。” “有什么用?你根本做不到。”看着一脸热切,升起希望的平南,我懊恼极了。 明知道他是个多么要强的人,我何必为了逞口舌之快而害平南自尊受损呢? 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却做不到,岂不是更加伤心?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平南有些不悦地瞪我,伸手在我颊上掐了一把。 “因为这边的技术和设备太落后了啊,根本不可能完成嘛!”我吃痛,怒目而视。 这家伙,又开始恢复本性,以欺侮我为乐了? “设备落后,什么意思?” “那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叹气。 算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次两次说漏嘴了。 “你先说说看,我自己会斟酌。” “好吧,方法有很多。”我再次叹气。 “很多?”平南挑眉,显然不信。 “比如,可以给她安个心脏起博器,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做出起博器来;再比如,你可以开胸腔给她的心脏修复,该搭桥的搭桥,该修补的修补,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帮她换一个健康的心脏。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你得有一批专业的人员和精良的机器替你服务……”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我有限的对心脏手术的浅薄的认识。 不过,估计就算这么浅显的,他也从来都不曾听过,更别说想象了。 “开胸腔?”果然,平南怔了一下:“你开什么玩笑?那样还能活?” “能,为什么不能?”我很认真地点头:“不但胸可以开,连脑部都可以开,你这叫少见多怪,知道不?” “难道真有其事,你没骗我?”平南狐疑地望着我。 “废话,我对医术又不懂,凭空捏造得出来吗?”我火了,绷着脸生气。 “等她好了,你带我去看看?”平南跃跃欲试。 “想得美哦,”我郁闷得要死:“有那么容易回去,我早闪人了,谁还呆在这破地方受罪啊?” “你说什么?”平南蹙眉,忽地握住我的手腕,几乎捏碎我的腕骨:“你想一走了之?我不准!” “痛痛痛~”我呼痛。 “不许走!”平南发了蛮劲,红着眼睛瞪着我,紧紧地圈住我的腰:“如果我继续装糊涂,是不是你就可以安心在王府里留下来?” “不是~”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是说假如我可以回去,我就不回来了!可我现在不是回不去了嘛?” 这人,怎么一听“回去”两个字就发狂了? “假如也不行!”平南蛮不讲理,倾身过来想吻我。 “水开了,该放药了~”我急忙大声提醒。 “不去~”他赌气。 “哧~”我忍不住笑。 从没见过平南这么小孩子气,原来还挺可爱的。 “还敢笑?”平南恨得牙痒痒:“你就那么想离开我?” “羽衣还等着用药呢~”我转移话题。 “关我屁事!”平南逸出粗话。 “呵呵~”我实在忍不住窝在他怀里咯咯乱笑。 “小娅~”平南望着我,眸光渐渐黯沉,慢慢地朝我俯下头下:“我真的好想你~” “不要~先熬药~”我熟知那种表情意味着什么,慌忙跳起来,冲到药材堆旁,按他上次的份量与顺序,依次放下药材。 “小娅~”平南跟过来,铁臂圈住我的腰,声音里含着忧郁:“我很早就想问了,你家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多稀奇的想法?而且你说的那些医术,我闻所未闻。” 我原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问,没想到终于忍不住了。 我手一抖,药材掉下去,散落一地。 我慌忙蹲下去捡。 “还有,”平南跟着蹲下来,哑着嗓子,几乎贴在我耳边问:“为什么你背上的曼陀罗胎记,时有时无,时隐时现?” “嘎?”还有这种奇事?他可真是沉得住气,这么诡异的事情都从来不跟我露半个字的口风? 我愕然地回过头:“什么意思?” “是真的~”平南的脸上染着暗红,望着我的眼睛里写着赤/裸/裸的情/欲:“平常没有,只要你动情,背上就会露出一朵紫色的曼陀罗,随着情动,从含苞到盛放,而且还会有越来越浓的香味散发出来,你自己没闻到吗?” “嘎?”我脸红到耳根,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221 消失的胎记 香味我当然闻到过,平南也确实赞过我香。大文学但是,我一直以为那些香味,是因为平南为了增加情趣,用药丸搞的鬼,哪里好意思提,更不可能去问他。 “你瞧,”平南抱住我,把头深深地埋到我背上,声音轻且飘忽:“你又在用香味诱惑我~” “平南~”我脚一软,差点跌到地上:“哪,哪有这种事?你,你胡说~” “不信?”平南轻轻拉低我的衣服,大掌热热地覆在我的肩背处:“我找面镜子来给你瞧,已经含苞待放了~” “不要~”闻着空气里那丝若有似无的淡雅的清香,我又羞又愧,猛然用力推开他,背对着他紧贴着墙站好,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他一跤跌倒在地上,以手撑着地,懒洋洋地睨着我:“没用的,我知道你在想我~” 那样子,好象在说,你再怎么躲也没用,你骗不了我,你身上的香气出卖了你。 “你别乱想,”我咬着唇,胡乱地辩解:“我只是,只是在火边呆久了,出汗了而已~” “呵呵~”平南慢慢地站了起来,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衣襟:“是吗?要不要洗个澡?热水是现成的。” “不许再说~”我气得差点想杀人。 “好吧,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他忽地肃容,冷不丁地问。 “穿过来的啊~”我一时不察,顺口说了出来。 “穿过来?什么意思?”平南没想到问出一个这样的答案,不由怔住。 “呃,”我自知失言,被他逮到,又没法狡辩,只得无力地拖延:“说出来怕你不信~” “你说说看~”平南抱着臂,静静地看着我:“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我看得出来,他表面平静,但瞳孔却微微收缩,证明心里很紧张。 “好吧,”我叹一口气:“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是龙御的?那是从沐风来的,还是从凤翔来的?”对于这个答案,平南似乎并不吃惊。大文学 “都不是,”我垂下头:“其实,我是从时空的缝隙里穿过来的。估计比你们晚了一千年左右。换言之,我们的文化比你们要先进,所以那些你闻所未闻的医疗技术和手段,在我们那里却是很普通的常识,连小孩子都知道~” “是吗?”平南耸然动容,伸手把我紧紧地搂到怀里:“所以,你一直逃避我,就是因为你一直想回去,没打算要在这里安家?” 他总是可以在第一时间,精准地猜到我的心事。 “呃~”我无语。 “可是,时空之旅比你想象的要困难得多,”平南有些恶毒地幸灾乐祸:“所以,你回不去了,是吗?” “你很高兴?”我有些想哭。 “当然,”平南霸道地搂住我:“有我在,你哪里都别想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带你去。”他微笑,深深地吻住我…… 第一桶浸泡结束,无情抱着羽衣到床上休息片刻,我去替她们倒水。 深褐的药汁变得漆黑浓浊,散发出一股中人欲呕的恶臭之气,我真不知无情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好不容易把浴桶推到房门口,急忙跑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呼呼新鲜空气,那样子真的好象一条濒死的鱼。 “很难受?”平南跟过来递了一个瓷瓶到我手里:“给你。” “什么?”我接过来,极自然地放到鼻下一闻,一股辛辣刺鼻的香味直蹿入脑,立刻眼泪鼻涕齐下。 “驱秽膏。”平南微笑,拎了浴桶朝墙根走去:“你可以把它拿进去给无情用一下。” “呀,我来。”我急忙阻止。 呃,那里面装的可是无情和羽衣的洗澡水…… 哗啦一声,他已拎着空浴桶回来,神色平静:“我去提些清水来,你把它清洗一遍,再注入药汤,继续泡四个时辰。大文学” “平南~”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他已从院中的水井里打了水过来,笑望着我:“怎么,还想让我帮你洗不成?” 他这话有语病,听了有无限yy的空间。 “不是~”我脸一红,急忙跑过去,拿起刷子把浴桶四处刷了一遍,重新拎回房里,再注入药汁。 如此三次之后,浴桶里的药汁终于不再发出恶臭。 平南检查了污水之后,调整了一下药方,重新烧制药汁。 到最后一次,我已累得有些撑不住了,只觉得上下眼皮老在打架。 “累了?”平南低声问。 “有一点,还顶得住。”我不想表现得太弱,况且无情一直陪着羽衣泡在药水里,皮肤都泡出摺子来了也没有喊累,我只烧些水,熬些药汁,还有平南做陪,哪好意思叫苦? “借给你~”平南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不用了~”他的肩膀太宽,太温暖,我怕靠上去就会支持不住,睡个人事不知。 他伸手环住我的肩:“靠一下不要紧,到时我叫你,不会耽搁正事的。” “那就,靠一下下?”我有些禁不起诱惑。 事实上,他有好久没有抱过我,我真的好怀念那种安全和温暖的感觉,哎,好挣扎~ “嗯,一下下。”他低笑,顺势拉我入怀。 “一定要叫我哦?”我低喃。 他没有吭声,宽大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我的背。 我本已倦极,贴着他厚厚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很快便抵不住诱惑跟周公下棋去了。 再醒来时,睁开眼睛看到的已是熟悉的雪白的帐顶,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丝人迹,和煦的夕阳从窗帘的缝隙里洒了进来,再穿过帐底拂到我的脸上,带来微微酥麻的感觉…… “啊呀~”我大叫一声,唬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糟糕,我不是在厨房里替羽衣熬药吗?怎么睡到床上来了? “你醒了?”可凤听到叫声,端了洗漱水从外屋走了进来,笑盈盈地睇着我。 “可凤?”我眨了眨眼睛:“我怎么回来了?” “王爷送你回来的啊~”可凤抿着唇微笑,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他还特意叮嘱,你一天一夜没睡,累坏了,让我千万别吵醒你……” “他人呢?”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我也懒得解释。 不行,我得去看看羽衣,不知她身上的毒到底清了没有? “七王爷和护国公来了,他陪着在那边说话呢。” “聂祈寒和萧云谦?”我呆住:“他们两个怎么会碰到一起的?” “我怎么知道?”可凤把杯子递给我,笑着调侃:“就算再好奇,最少也得洗把脸吧?这样蓬头垢面的跑出去,哪里象个王妃?” “来了多久了?” “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我接过杯子胡乱漱了一下口,又扯了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扔到盆里胡乱就朝外面跑。 跑到门边,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跑回来,极认真地转过身来问可凤:“帮我看看,背上有胎记吗?” “干嘛?”可凤惊骇地笑,红着脸推了我一把。 “快看看。” “真要看?”可凤愕然。 “嗯,快点,我急着出门。”我催她。 “你想知道,直接问沈公子就好了嘛~”可凤细声细气地调侃。 “他说没有,无情说有,我不知道相信谁嘛~”我冲口而出,话说完才发现不妥,可凤已掩着唇咯咯娇笑了起来。 “哦~原来沈公子说没有啊~”她拖长了语调,笑盈盈地看着我。 “死丫头,敢取笑我?”我扑过去,狠狠地掐她的胸。 啧,绵软又有弹性,手感极佳,难怪风靡洵阳。 “小娅!”可凤尖叫,缩着身子求饶:“我再不敢了,我错了还不成?” “快点看一下,到底有没有?”我恶狠狠地逼迫。 “好嘛,”可凤拉开我的衣服,细细瞧了一遍:“很光滑,别说胎记,连个淤痕都没有~啧,沈公子真的很温柔……” “可凤~”我怒吼。 “咯咯~你不是要去看聂公子和七王爷?再不去,搞不好他们就走了~”可凤跳开几丈远,隔着圆桌笑得花枝乱颤。 “算了,回来再收拾你~”我做凶恶状,转身,风一样刮出卧室。 “在静怡亭那边,可别跑错地方了~”可凤追出来,在身后大声提醒。 “知道了~”我冲她胡乱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继续跑。 这王府是个新宅子,地方又大,平南搬过来住没多久,很多地方都没来得及修茸,又正逢春天乱草萋萋,被夕阳一照,便很有些凄艳的味道。 我住进来的时间更短,又跟平南赌着气,也没花心思好好逛逛这个园子,只依稀记得府里有个占地极广的池塘,池塘上架了个亭子,想来那静怡亭应该是在这边的了。 没走多久,果然看到那片池塘,可亭子里却空空如也,跑过去一瞧,原来这个是碧波亭,不是静怡亭。 亭下一池碧水,水面上浮着零零星星的新荷,估计再过两个月,湖面上荷花盛开,这里便是一个赏花的好去处,不至于象现在这么清冷了。 222 乔太守解惑 我失望之极,顺着小径慢慢地折返。大文学 无情明明说有而且跟羽衣也一模一样,现在平南又证实了,羽衣背上的那个是假的。聂祈寒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在羽衣背上纹个假胎记,目的应该是想让她冒充我。 可是,如果我背上根本没有胎记,聂祈寒此举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我认识的聂祈寒做事滴水不漏,可不是一个如此莽撞冒失之人。 胎记又没长脚,绝不可能自己跑掉,我也没有受过伤,好好的胎记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透着诡异。 真是死脑筋!土地嘛,不是应该有土就存在?何必非要跑那么远去云湾村的那个破土地庙去? 平南不喜排场,府里下人不多,地方又大,因此在这偏远的地方,便几乎没有人出没。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索性往杂草深处走去。 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我蹲下来,冲着个小土坡低叫:“土地,土地快出来!” 一股白烟之后,果然出来一个土地。 不过,不知是不是此地贫瘠,这个土地居然很瘦,穿着也很滑稽,看上去,很象是电视剧里那种员外郎的造型,而且是落魄的那一种。 “不知姑娘有何指教?”他文邹邹地朝我拱了拱手。 “你是土地?”我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不是我看不起他,他的态度真的很奇怪,之前那几个看到我,都诚惶诚恐,一口一个上仙的叫着,很怕得罪我。 他却不同,不但光明正大地打量着我,眼中含着研判,甚至还带了些得意之色。 “非也,小神正好路过,听闻曼陀仙子呼唤,一时好奇,便出来一见。”他咬文嚼字,慢条斯理地解释。 小神?这么说,他的级别应该比土地要高一点咯? “你认识我?”我微眯起眼睛。大文学 难道,我很有名吗? “紫色曼陀罗,乃万花之首,天庭之上谁人不识,哪个不晓?”他眼中含着笑,神情倒还憨厚可爱。 被他一夸,我的虚荣心立刻小小地膨胀了起来。 “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前辈仙家可否赐教?”既然他客气,我也不好太粗鲁,只是这样说话,还真tm累人~ “请讲。” “我身上本来有个星形胎记,为什么凭白消失不见了?” “恭喜曼陀仙子~”他听了立刻喜笑颜开。 “恭喜?什么意思?”我愣住。 “恭喜仙子历经九世,终于历尽情劫,现在功行将满,回归天庭指日可待,岂非可喜可贺?”他满面喜气,洋洋自得。 我如遭雷击,顿时懵住。 看他的样子,不象是说谎,难道我真的是仙子下凡? 可是,他说我要回天庭是什么意思? 我若回了天庭,那么平南怎么办? “其实那个并不是胎记,而是佛祖的封印。一旦你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男人,并破了处子之身,封印即自动解除。仙子前面八世都没有找到,所以这个封印一直在……”他耐心地进一步给我讲解。 “封印解除?什么意思?”我打断他。 我拷,这什么破佛祖?一点创意也没有,居然也给我弄出个守宫砂之类的玩意,还代代相传,世世纠缠? “就是仙子可以自动恢复前世的记忆和法力啊。”他眨了眨眼睛。 “什么记忆?”我茫然:“还有,我哪有什么法力?不是说神仙可以不吃不喝不睡?我偏偏照样会渴,会饿,会累,却不会飞,这是什么原因?” “呃~”他面上露出尴尬之色,搔了搔头皮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大文学难道,那个男人与仙子并不是真心相爱的?” “胡说~”我眼一瞪,抬脚便要踢。 “啊~”他慌忙闪避:“我想起来了,你喝的那个孟婆汤有问题……” “孟婆汤?”我越发糊涂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 “总之,等我回去跟大家开会研究之后,再把结果告诉你。” “喂,你到底是谁啊?”我没好气地瞪他。 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跑到我面前胡吹大气,把我弄得晕头转向,又来装无辜? “鄙姓乔,名字因为太过久远早已遗忘,大家都叫我太守。”他神情腼腆,态度有些扭捏。 “乔太守?”我大叫一声:“乱点鸳鸯谱的那个?” “正是区区~”他尴尬地红了脸:“不过,我最近没有乱点了,真的,我正努力向月老和红娘他们学习。” 我晕,他管好他的姻缘簿就好,没事跑我这里来装什么神棍,凑什么热闹啊? 他见我面色不愉,急忙讨好地笑:“不如我帮你问问月老?” “问他干什么?”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我又不是问姻缘,恢不恢复法力,跟月老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乔太守看穿我的心思:“依仙界规矩,所有下界历情劫的仙僚,统统都归我们月老府调配……” “谁在那边说话?”正说着呢,一个甜脆的嗓子响了起来。 我暗叫一声不好,扭头一看,果然瞧见平南那个娇滴滴的师妹,唐糖姑娘正歪着头,好奇地来回看着我和乔太守。 “公主?”唐小妹子忒不聪明,瞧见我,忽地做恍然大悟状:“你,你们……我知道了,原来你在这里私会情郎?” 我听了她这话,差点没晕过去。 不是吧?就凭我这花容月貌,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上这么一个落魄的疑似糟老头的穷酸书生啊! 她那个脑容量,也不知是咋长的? 我这边正牢骚着呢,她已转身向后就跑:“我去告诉师兄去,皇室贵族果然每多龌龊之辈……” “站住!”我气不打一处来,纵身飞掠,想抢在她的身前。 我倒不怕她去平南面前告状乱嚼舌根,而是现在府里不是正有两位贵客呢吧?这两个人哪个都是不好惹的,一个弄不好被萧云谦发现我是假冒的,这神仙还没做成,先就掉了脑袋,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我可不想再一世世地投胎转世,继续没完没了找那个对的男人,永无休止地折腾下去了! “师兄,救我~”她向碧波亭方向拔足狂奔,忽地尖叫一声,身子向下一软,便倒了下去。 搞什么?我又没动她一根手指头。 我只愣得一愣,一道青影一闪,已快若闪电般落到她的身前,抄起她既将倒下的娇躯。 是平南,他一手抱着唐糖,一只手伸到怀里摸出一只瓷瓶放到她的鼻子底下----正是我昨天见过的那个。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身上会随身携带那种刺激的药物。 那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女孩子随时随地会晕倒。 我有些茫然,又有些吃味,不禁呆住。 “羽儿,”萧云谦随后赶到,一眼瞧见我,又是惊讶又是狐疑:“你在这里做什么?唐姑娘怎会晕倒?” “我哪知道?”我回过神,慢慢地走了过去:“我在这边园子里闲逛,她从后面来,见了撒腿就跑,还把我吓了一跳呢~” “羽儿,你没事吧?”聂祈寒悄然出现,望着我优雅地一笑,淡如春风。 我没有说话,目光被他身边的一个十四五岁的俊美的少年吸引住。 那犹如雕刻般俊美的容颜,高挺的鼻梁,雪白的肌肤上衬着一双深遂的蓝眸,一头金色的卷发,漂亮得让人恨不得捏一把。 老天爷,这里居然也有白种人? “哈罗!”他望着我,忽地挤了挤眼睛,调皮地笑了。 “o~mygod!”我忍不住掩住唇,低低呻吟了一声。 他该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可这个同盟军,为什么偏偏是个老外啊? 聂祈寒若有所思地瞟了我一眼。 “咦?”萧云谦与我隔得较远,没有听清,只看到我惊诧的表情,微微讶异地道:“他说是你的朋友,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祈寒兄才会带他来靖王府,怎么,羽儿不认识他吗?” 呃?他说认识我? 这么说,他知道我是穿过来的? 可是不对啊,这个秘密,除了平南我再没对第二个人说过,就连可凤我都含糊其词,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抬头,那美少年正冲我微笑,如天空般纯净的蓝眸里闪着一丝顽皮的目光。 云谦正望着我,刚好这时糖糖悠悠醒转,低低地叫了一声:“师兄~” 我一惊,生怕她乱说话,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俯身望着她:“平南,糖糖怎样了?” “师兄,我看到了,公主她……”糖糖听到声音,抬起眼睛来看我,在两人相视的这一瞬间,我抓紧机会目光中凝聚了念力,紧紧地盯着她,暗暗催眠她的意志。 忘了,把刚才那一幕全忘掉!你什么也没看见,只是不小心踢到块石头,差点摔了一跤,受了点虚惊而已。而我,正在捕蜻蜒呢。瞧,多漂亮的小蜻蜒啊? “公主怎么了?”聂祈寒有些恶意地望着我微笑。 “公主~”糖糖望着我,我冲她嫣然一笑。 223 丘比特之箭 “公主,捉的那只晴蜒好漂亮~”糖糖双眼朦胧,目光中透出艳羡。大文学 “蜻蜒?”萧云谦有些莫名地看着我:“哪有蜻蜒?” “哦,被她一吓,放跑了。”我悄悄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向那个金发小帅哥,发现他正冲我神秘地微笑。 “可是,”平南轻蹙眉尖:“你刚才为什么叫救命?” “嘎?”糖糖拧紧好看的眉尖,努力地思索:“我叫了吗?” “叫了,”我很肯定地点头:“而且,叫得很大声,我相信,这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我这才追了出来,还放跑了捉到手里的蜻蜒。你到底,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了?” “对不起,”她羞涩地一笑,很无辜地看着我:“我忘了……” “忘了就算了,”平南替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裙,过程中一直没有看我:“不过下次要注意,你身体不好,不要跑这么快,知道吗?” “是,师兄~”唐小姑娘做小鸟依人状。 萧云谦瞧得直皱眉头,一直拿眼睛不停地偷看我,又去瞪平南,忙得不亦乐乎。 可惜,平南没有理他,我也假装没有看到。 “对了,这位丘比特先生说是你的朋友。”平南象是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美少年。 “丘,丘比特?”我彻底无语。 他可真会胡吹大气,他要是丘比特,那我就是雅典娜了! “羽衣姑娘,别来无恙?”丘比特开口,说的却是一口纯正的中文,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他要是全用英文跟我对话的话,估计聂祈寒和萧云谦都得把我当怪物看了。而平南,只怕会在我腰上拴一根铁链,从此以后哪里都不许我去。 “对不起,”我保持礼貌的微笑,跟他拉开距离:“我真的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 聂祈寒轻挑眉尖,却不发一语,静静地看好戏。大文学 “丘先生,”萧云谦微带疑惑:“请恕我冒昧,不知你在什么地方见过舍妹?” 平南没有吭声,看着我的目光中却充满了研判。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丘比特的身上,看他怎么自圆其说? 背上,平南的灼热的视线似要把我刺穿,我如骨在喉,站立不安。 丘比特哪丘比特,咱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可不要害我啊! 你怎么胡咧咧,我都不反对,可不要把我拉下水啊! “哦~”丘比特冲我咧唇,绽了个迷人的微笑:“我一路从西方走来,听闻贵国的永福公主,是京城第一美人,是以曾无数次梦想着公主的模样,没想到她居然跟我的梦一模一样……” 我无语。 连面都没见过,这就成梦中情人了? 他这话一说,平南肯定要不高兴了。 我真怕他一发作,让云谦看出破绽,急忙抢在前面:“丘小公子真是幽默呢,呵呵~” 平南冷冷地睨着我。 我装着没看到。 他把人家小姑娘搂在怀里我都没吃醋,人家才夸我几句漂亮,他就受不了了?真是霸道! “大家也别站在这里了,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吧。”萧云谦见气氛有些僵滞,急忙打圆场。 于是,一行人回到碧波亭,早有下一人摆上各色酒菜,时鲜水果,几个人一进去,冷冷清清的碧波亭立刻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席间,金发帅哥滔滔不绝地说着些西方见闻,远古神话传说之类的,把这几个男人尤其是唐糖小姑娘听得耳朵都直了。 不过,这三个男人都挺会装,聂祈寒是一派优雅,萧云谦是风度翩翩,沈平南就差一点,面沉如水,一直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桌人里,只有唐糖和小帅哥两个人一问一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大文学 见他们一直说个没完,又相互暗暗别着苗头,一杯接一杯地喝外没完,偏偏四个的酒量都极好,似乎没有散场的意愿。我有些着急,不知该怎么找机会跟那个金发帅哥独处? 好不容易,喝到月上中天,萧云谦第一个喝挂了,怦地一声倒在桌上,那柄从不离手的折扇啪地掉到地上。 “哈,他醉了~”聂祈寒指着他,神情愉悦。 说实话,自从认识他以来,我从未见他笑得象今天这样开心,这样胸无城俯,这样的纯真无伪,那双漂亮的眸子,醉眼朦胧的望过来时,是那样清雅,那样温和,象月下白莲,静静绽放。 “七哥,真没用!这就醉了……”平南轻蔑地撇了撇唇,踉跄着起身去拿酒坛。 “胡说~”萧云谦却突然虎地一下坐下身体,手一伸,牵住了平南的衣角:“我哪有醉?我还可以再喝一百碗……” 平南身子原就不稳,哪还经得起他这一拉,当下扑通一声就朝地上摔了下去,萧云谦被他一带,两兄弟象两个葫芦乒乒乓乓摔做一堆。 “嘻嘻~倒也倒也~”聂祈寒抚掌而笑。 “哎呀~”唐糖失声惊呼,想去扶平南,哪里敌得过两个醉酒男人的力量?她尖叫一声,手舞足蹈地跟着倒了下去。 只听咻地一声,唐糖的手带起一盘子凉拌笋丝朝我直飞过来,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肩,盘子掠过我,怦地一声扣在了聂祈寒的脸上,再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咚地一声,聂祈寒应声仰天倒了下去。脸上堆着漂亮的笋丝,最让人爆笑的是,他的嘴角还在蠕动,似乎在品尝着笋丝的美味。 “糖糖~”我顾不上笑,慌乱蹲到地上,从人堆里扒唐糖,生怕她有个闪失,结果发现她被平南紧紧地圈在怀里。 说实话,那一刻,心里真的满不是滋味。 丘比特伸手轻轻一挥,唐糖便闭上眼睛晕睡了过去。 “你~”我愕然地回头。 “都搞定了~”金发帅哥冲我愉悦地眨了眨眼睛。 我轻哼一声,把糖糖从平南的怀里搬出来,塞到萧云谦的怀里。 不管他对她有没有意思,抱着她睡,我瞧了就是不顺眼,咋了? “哧~”丘比特见状,笑出声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个国家,公元哪一年穿过来的?”我瞪他一眼,示意他压低了声音说话。 “亲爱的,我就是丘比特啊。”他笑得神清气爽。 “得了,”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还是维纳斯呢!” 呸呸,我真是被他气糊涂了,没事干嘛做那个断臂的美女? “我真的是丘比特。”他收起笑,极严肃地看着我。 “怎么证明?”我微眯起眼睛。 “证明?”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显然,这个问题从来也不曾有人向他提过:“我就是丘比特,还需要什么证明?” “你那小金箭呢?拿出来瞧瞧?”我一副审案的严肃表情。 从我跟几个土地和乔太守打交道的经验看来,这些神仙其实都很单纯,远没有人类来得狡猾和阴险。 “对哦,这个可是我身分的代表。”果然,丘比特恍然大悟,兴高采烈地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极精美的……银色的弓箭晃了晃。 咦?不是应该是纯金打造的吗?怎么会是纯银的? 我愣了一下,冷哼一声:“小鬼,骗子也该有点专业精神,金子都舍不得花,还装什么丘比特?” “咳咳,”他轻咳一声,神色显得有些扭捏:“听说现在黄金身价大跌,远没有白金值钱,所以,我与时俱进,昨天把它换成了白金的。” “嘎?”我傻住。 “怎么,你觉得不好看吗?”美少年忧心冲冲地看着我。 “呃~”我无语。 那个是法器,光好看有什么用?得好用才实在吧? “好用,好用,我试过了。”他笑眯眯。 “给我。”我朝他伸出手。 “干嘛?” “我要检查一下,”我冷着脸:“谁知道你是不是胡乱造了个来骗我?” “哦。”他不疑有他,把弓箭递到我的手上。 弓是银色的,箭也是银色的,雕刻着古朴厚重的花纹,镶嵌着各色宝石,珠光宝气的同时,又带了些神秘妖魅的力量,箭头一点黄金,在月色的映衬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试试看?”我掂了掂,立刻张弓搭箭,对准地上的唐糖和萧云谦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哼,我早看这唐小美女和萧孔雀不顺眼了,正好把他们一块解决了。 “呀~”丘比特一惊,急忙撞了我的手臂一下:“你别乱来~” 迟了,箭已离弦,咻地飞了出去。 聂祈寒忽地坐了起来,似是不舒服,抬手擦着脸上的脏污,与此同时,萧云谦抱着唐糖低喃着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穿过聂祈寒的手臂,噗地一声扎入了萧云谦的背部,眨眼间消失不见。 “嘎?”我傻了眼。 现在是什么状况? “坏了,坏了~”丘比特急得跳脚:“这下我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奇怪,我看的故事书和西方神话里不都是说爱神丘比特是个闯祸精,每天拿枝金箭到处乱射? 难不成传说有误,他每射一次金箭,其实都要向上级交待吗? 224 神仙也有情 “他,他们会相爱吗?”我掩着唇偷笑,对这个意外的结果很满意。大文学 花孔雀配吸血鬼? 老天,两个极品美男,那个画面,光是想象,就让我喷鼻血~ “丘比特!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丘比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也不知从哪里就蹿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娇俏少女,看上去还挺眼熟。她怒目圆睁地看着丘比特,漂亮的眸子里似要喷出火来。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她不是那个菊仙吗?怎么跟丘比特搞到一起去了? “呵呵~”正糊涂着呢,一个白胡子胖老头笑眯眯地拈着他的几根白须出来了:“我不是早说过了?姻缘天注定,你们再怎么努力,也是改变不了紫色曼陀罗的姻缘的!” “他使诈~”菊仙扭着小蛮腰,绞着绫罗帕,噘着红樱唇,不悦地指控:“本来萧同学还是有机会的~” “我冤枉啊!”丘比特这时才找到机会叫屈:“我还巴望着聂同学胜利呢,这下子什么都是白搭了~” “胡说,”菊仙杏眼含情,桃腮带怒地看着丘比特:“分明是你看上了曼陀仙子,想借机讨好她……” “不是啊,”丘比特瞟了胖大的老头一眼,俊面一红:“人家喜欢的其实是月老……” “你~”红娘的眼眶立刻红了。 咦?这是哪跟哪? “红娘,红娘~”月老见菊仙的眼眶红了,立刻慌了神:“你别哭,哭得我心疼……” 我的天,这到底是几角关系啊? 她爱他,他不爱她,他爱他,他却爱她……回环往复,瞧得我眼都晕了! “等一下!”我大喝一声:“停!” “曼陀仙子有何指教?” 那三只一齐回头望着我。大文学 “说清楚,你们到底是谁?现在究竟演的是哪一出?”我绷着脸,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我是月下老人。”胖老头如是说。 “我是红娘。”菊仙无限娇羞。 “我是丘比特。”金发帅哥面有愧色。 “赶情,你们把月老祠搬到靖王府来了啊?”我又气又笑,叉着腰看着他们:“兴师动众,就为了我一个人?” 打算把婚姻介绍所开到古代来吗? 没想到我一个人历情劫居然要惊动那么多大神? “此事关系到天下姻缘从此由谁做主的大事,岂可马虎?”月老一脸正色地看着我。 “不过,现在,我觉得那根本不是重点。”红娘粉脸含羞地瞟着丘比特:“只要特特快乐,我愿意放弃权力……” “老朽与红娘同殿为仙,数千年未曾动过情,下得凡来,却突然觉得她妩媚动人,甚得我心。茶饭不思,只想博她一笑。我为了她,甚至情愿放下掌管月老祠的权力,偏偏她却一心系在那乳臭未干的黄口小二身上。其实老夫年轻时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奈何岁月无情,奈何啊奈何……”月老长吁短叹。 “月老,你不要妄自匪薄,”丘比特连忙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这天上人间数万年来,全靠你的一根红丝线巧妙安排,成就了多少恩爱情侣,写下了无数动人的传说……” “呃,他们搞什么?”我瞠目看着他们三个唱作俱佳,争相表白。 “呃~”落魄的乔太守忽地从我身后冒出来,怯怯地道:“是我,我不小心用红绳把他们三位捆在一起,结果……就变这样了……”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不成器的东西!”月老气得胡吹子瞪眼:“我月老数万年的修行和清誉眼看就要毁在你的手上,你说,要如何解决?” “对,就算要绑,你把我和丘比特绑在一起就好,干嘛把月老也捆上?这下好了,无人可解,成了个循环往复的死局……”红娘气得猛绞手帕。大文学 “对不起,对不起~”乔太守谁也不敢看,缩着肩一个劲地道歉。 看着他们三个的惨象,我冷汗直冒。 这只一个乔太守就把他们三弄得团团转,这万一四个人每个人都拿出法器来给我或是平南用一下,谁知道会变成啥模样? 不行,我得把他们给弄走,不是,我得永绝后患! “都给我闭嘴!”我冷笑着大喝一声:“你们连自身的感情都搞不定,哪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搅蛮缠,干涉别人的感情?我警告你们,再不准插手我的事情,否则,我告到玉帝那里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呃……”那四只被我喝得一愣,心虚地垂着头不吭声了。 “还不快滚?” “我们走了,天庭再见~”四只见我生气,呼啦一下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着亭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四人,再想想今晚所遇到的诡异莫名的事情,我忍不住抚着额爆笑了起来…… 吩咐了仆人把几只烂醉如泥的家伙抬到各自的房间,我一个人慢慢地走了出来。 老实话,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我还真有点消化不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我神经病或都得了妄想症的话,估计我应该真的是那棵紫色曼陀罗转世了。 虽然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法力,但是当法力与前生的记忆可以恢复的时候,就是我跟平南说再见的时候了。 如果离别的日子可以预见,我心中或许还不会如此彷徨。 可是,现在随时随地有可能离开,也许在这一刻,也许在下一秒,也许要三年五载,也许要十年八年,也许就是一辈子……这种无可预知的无力感,却让我倍感心慌。 胸口象堵了一块巨石,沉沉的,闷闷的,又象是一柄钝刀慢慢地划过心坎,不是很尖锐,但痛苦却一直存在,并且持续不断。 而这还不是让我最害怕的事情。 我最害怕在他深情凝望着我的时候,突然蜕变成一株曼陀罗,那个场面该是何等的震憾?若他因此害怕我,憎恶我……我,情何以堪? 人常说,情到深处人孤独。 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今天终于有一点明白了。 心里很混乱,不想也不敢见平南。 所以,借口照顾羽衣,我躲到了那个偏僻胡同的小院里。 对此,京师里流言四起。 说靖王与公主夫妻失和,公主离家出走,月余不曾归家。 我不知道平南是怎样应付那些流言,并且打发掉那些好事的亲戚,又婉转说服了周皇后他们,替我撑起了一片宁静的天空? 平南每天还会来替羽衣扎针。这样,我就可以有一个时辰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而他,却不能对我怎么样。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 平南很宠我,虽然有不满,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而且,他这段时间好象很忙,常常是半夜时分突然出现,扎完针跟我聊一阵就走。他看着我的眸光不再炙热,不,不是,正确的说,他几乎已经不怎么正眼看我。每一次来,都带着一身的倦意,闲聊的时间越来越短,话题也越来越空泛。 我感觉,他对我的感情,正慢慢地平淡下去。 象是商量好了,无情也变得忙碌了起来,常常四五天一去无踪。 奇迹似的,据说非得毒医才能治好的羽衣,被平南这么随随便便地治着,也没有用到什么传说中的珍贵稀奇的药材,就这么一天天好了起来。 这次死里逃生之后,羽衣似乎对于生命有了新的感悟。她绝口不再提聂祈寒,仿佛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相对的,她跟我说得最多的人,却变成了平南。 每次看着渐渐红润和健康的羽衣,听着她用感激,钦佩,甚至有些崇拜的眼神看着平南,听着她用几近羡慕的语气跟我说起平南与我之间的感情,在欣慰之余,我又有了悲伤。 或许,我应该把这个王妃的位置还给她? “无敌~”聂祈寒在羽衣愈后第一次来探望她,对于她的状况显然极为意外:“羽衣的病,真的是沈平南治好的?” 纸包不住火,平南如此频繁地出入此地,聂祈寒眼线众多,想瞒也瞒不住。再加上,聂祈寒曾亲眼目睹平南对于唐糖的救治,想骗他说平南不懂医术,似乎不太可能。 所以,我选择了默认。 “天意,”聂祈寒听后默然了半晌,忽然笑了:“这一回连老天都站到我这边了。” 让羽衣和无敌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让计划再一次回到原点。 心念才动,果然聂祈寒微微一笑:“无敌,你很好,师傅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我很满意。三天后,羽衣的身体完全恢复,你就回去帮无情,让羽衣回靖王府吧。” 聂祈寒想得太简单,他太小看平南。 以前平南跟羽衣不熟,尚且可以分辩得出我跟羽衣的不同,这次因为羽衣的病,与她接触了一个多月,只怕只需一眼,便可看出我和羽衣的不同吧? “怎么不说话?你认为沈平南一定可以认出你和羽衣?”聂祈寒望着我,嘲弄地微笑。 225 读心术 “我不能肯定。大文学”我垂下头,淡淡地答。 “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就犯,你这几天可不许跟他闹意见,要格外的柔顺,尽量地诱惑他,却又不能让他得手,调足他的胃口,知道吗?”聂祈寒胸有成竹地吩咐。 男人嘛,只要喝了酒,再加点催情的药物,在那么昏暗的光线下,在自己的卧房里,哪可能不跟妻子亲热? 只要他们上了床,一切就搞定了。 咦?为什么聂祈寒心里想什么,我居然可以看得到? 我怔怔地望着他。 哼,莫不是这丫头被姓沈的迷住了,又贪图王府的钱财和王妃的头衔,所以不想放手? 可惜,这却由不得她! 不过,现在还不是跟她翻脸的时候,得想个法子哄哄她。 “无敌,你放心,”聂祈寒的嗓子放得很柔:“你立了这个大功之后,师傅一定把可凤的解药给你。看是你想嫁给七王爷,还是想带着可凤离开红袖宫,师傅随你挑,好不好?” 难道,我的法力开始恢复了? 想到这里,我呼吸一窒,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好了,你慢慢想,师傅先走了。”见我一直不吭声,聂祈寒自觉无趣,拍了拍我的肩膀,匆匆地走了。 “小娅,”羽衣颤巍巍地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望着我:“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和靖王爷的事情。” “什么事情那么严重,会对不起我和小娅?” “靖王爷~”羽衣粉脸一红,慌乱地垂下了眼睫。 平南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倏地回头,平南微笑着站在院外,一身浅蓝色的长袍,随兴而洒脱。 他来了多久了?有没有听到聂祈寒跟我的对话? “怎样,今天好些了没有?”平南目不斜视,状似没有看到我,笔直地走向羽衣。 可是,我却分明听到他心里在说:老天,小娅穿这件紫色的裙子真美,好想抱着她,狠狠地亲个够。大文学 好啊,原来他每天假装对我视而不见,心里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的脸刷地红了,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 羽衣安静地坐着,平南替她号脉,号完了,我照例拧一条毛巾给平南擦手。 他没有看我,漫不经心地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把毛巾还给我时,修长的指尖若有意似无意地轻轻地划过我的掌心,停留了半秒钟,便若无其事地收回。 不要脸,他,居然渴望我用手……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朝他的身下瞄去,脸烫得可以煮熟鸡蛋了。 “小娅,你很热吗?”羽衣突然出声。 “嘎?”我受惊,铜盆咣当掉到地上:“不,不是的……” “你先出去吧,反正也帮不了忙,别在这里添乱。”平南终于瞟了我一眼,眼底里藏着我昨天还看不懂,甚至为之愤怒,今天却忽然明白了的光芒。 因为我在这里,他心猿意马,满心的h色思想,脑子里只有限制级的画面,哪有心思替羽衣诊治? 所以,他不是真心赶我,他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我怀里象揣着小鹿,慌慌张张地跑出去,站在院子里抚着狂跳的心脏,怔怔地发呆。 老天,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如果不是有那么一点灵力,打死我也没有办法想象此时平南的心理? 哦,真是太丢脸,又太让人热血沸腾了! 这比世上任何催情的药物更要人命! “想什么呢?”平南蓦然出声,把我吓了一跳。 我猛然回头,脸红得一塌糊涂。 “怎么了?”他伸手过来探我的额,声音里不无担忧:“不会真的发烧了吧?” “别~”我伸手揪住自己的衣领。 因为,他觉得晕生比颊的我很可爱,很性感,正想着撕开我的衣服,吻我漂亮的锁骨。大文学 “你干嘛?”他挑眉。 我呻吟一声,双手抱住胸:“不要~”不要乱想,更不要乱摸! “你怎么了?前言不搭后语?”平南大惑不解。 你他妈才神经病呢! 嘴巴里讲的是一套,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套,我差点被你搞疯了! 我真想破口大骂,但身体却绵软无力,突然发现两只手根本不够用。 因为这个时候,挡哪里都不合适了。 “算了,我回去了。”他神情懊恼,脸色阴沉地告别。 ok,总算想了点正经事,让我不再尴尬。 “平南~”我叫住他。 “什么?”他回过头。 “我回去拿几件衣服,一起走吧。” “真的?”他眼睛一亮,蓦地提高了声音。 我拷,真想毙了他! 我懒得理他,越过他埋头疾走。 “我骑马来的~”他喜滋滋地赶上来,牵住我的手,一握住就再也不肯放开。 “不要啦,大街上共骑,人家会说闲话!”我涨红了脸。 “不会,入夜了,没什么人。”他不由分说,抱着我飞身上了马。 我没说话,因为再也说不出来,他的骄傲正热烈地抵住我…… 我虚软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喘息着,幸福甜蜜的感觉象海浪一般漫卷了我的全身。 “累了?”平南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结实的手臂紧紧地拥了我一下,仿佛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嵌进他的生命。 “平南?”我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前画着圈圈。 “嗯~他捉住我的手,送到唇边慢慢地亲吻。 “平南~”我往他怀里再挤了挤,紧紧地偎住他。 “嗯?他轻轻吸了口气。 “平南……”我环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胸膛,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干嘛?”他轻笑,垂首吻了吻我的发。 “假如,”我慢慢地强调:“我是说假如~” “嗯哼~”他替我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假如有一天,”我试着用玩笑的口吻,很轻松地问:“你发现我不见了,会不会到处找我?” “什么意思?”平南怔了一下,手停在我的头顶。 “就是假如嘛~”我有些不安,更紧地抱住了他。 我当然可以望着他,籍由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可是,我不敢,我没有勇气,我怕自己会哭出来。 “你干嘛要没事找事啊?”他笑着拧了一下我的耳朵,半是玩笑半是警告地道:“听好了,要是你再不辞而别,我绝对不会再去找你。” “真的?”我微微哽咽,心底掠过一丝抽痛。 “怎么,以为我做不到?”他沉下嗓子,装得十分严厉:“要不要试试看?我其实是个很冷酷的人,惹急了,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我半天没有吭声,眼泪默默地流下来。 明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明知道他并不是真心的,可心里为什么还那么痛? 原来,光是想象,离别已经那么痛苦。 那么,当那天真的来临时,我该怎么办? “咦?”平南的胸膛被我濡湿,吃了一惊,伸手来抬我的下巴:“哭了?” “没有~”我赖在他怀里不起来,颤抖的嗓子却出卖了我的情绪。 “傻瓜,”平南又气又笑又有些心疼地搂住我:“不是在说笑呢,你当真了?” “不是~”我哭出声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很独立,很潇洒,从来也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软弱的时候。 提不起,又放不下,犹豫不决,真的不象以前的江小娅。 “小娅?”平南坐起来,执意要我抬起头,漆黑的眼睛里布满浓浓的疑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说,你真的打算一走了之?”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把我圈紧,眸光变得凌厉起来。 “没有~”我低声否认:“只是,昨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平南怔住:“什么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曼陀罗了……”我瑟缩了一下,垂下了眼睛。 我没有说谎,自从那天月老他们走后,我每天晚上都梦到自己在平南的眼皮底下变成一株曼陀罗…… “嘎?”大约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平南的表情十分错愕:“变成曼陀罗?你?” “嗯。”我倍感难堪。 原来,把压在心底最深的恐惧向他坦白,是这么的艰难。 我摒住呼吸,几乎不敢去猜测他的反应。 “哈哈哈~”他抱住我,蓦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平南!”我满腹心酸,眼中淌下泪来:“不许笑~” 想不到,我的痛苦,我的挣扎,在他的眼里居然这么可笑? “哈,好,我不笑~”看得出来,平南竭力想忍耐,结果却破功,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岔了气:“哈哈,可是,小娅,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沈平南!”我自尊大伤。 “小娅~”平南好容易止住笑,亲昵地附在我耳边低语:“你是被我说的话影响了吧?因为那个会变的胎记,嗯?” “我懒得理你~”我恼羞成怒,用力推他。 “哈哈哈~”他开心地大笑,用力把我搂紧,狠命亲我的背:“小娅,你真的好可爱……” “什么意思?”我用力挣扎。 “放心,”平南翻身压住我,双目灼灼地看着我,眼底漾满浓情:“就算你真的变成一株曼陀罗,我也一样会爱你。不,我会加倍地爱你。” 226 夫妻相处,贵在宽容 “真的?”我被他语中的深情打动,停止了挣扎,怔怔地望着他。大文学 “嗯,我肯定会精心照料,绝不会弃你不顾。”他很认真地点头,眼里染上一抹狡黠:“不过~” “不过什么?”我心绪波动,一时不察,随口接过话头。 “我担心施肥时,你会受不了臭气……哈哈!”平南眯眼,爆出一串朗笑。 “沈平南!”我挥拳捶下去,被他轻松地抄到手里,紧紧地禁锢在头顶。 他温热的舌尖灵活地蹿进来,堵住我的的声音,后来他的身体也沉下来,沉进我的灵魂,热烈地追逐,密密地纠缠…… 天,不知什么时候亮了。 等我张开眼睛,身边的衾被已冷,平南显然离开多时了。 这是他与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也是他第一次不等我醒来,自己先走掉。 我的心里升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推开窗子一看,外面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那千万条银线,织成一张密密的网,铺天盖地撒下来,好象整个世界都变得忧伤了。 池塘里的新荷,伸展着阔大的叶片,顶着纤长的枝梗在风雨中摇曳。我默默地站在岸边,瞧着那晶莹的水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添了几分凄凉的意味。 “喂,”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你傻站在那里干嘛?” 我没有回头,听到细碎的足音向我靠拢。 唐糖在我身边探头探脑,一副很奇怪的样子:“下面什么也没有啊,你到底在看什么?” “今天的药吃完了?”我不答反问。 “呃,”她皱着小巧的鼻尖:“怎么你跟师兄,一看到我,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那是因为你不乖。大文学”我失笑,随口调侃。 “你别笑!”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胸膛起伏,小脸上漾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悲哀:“如果,你从生下来开始,一天照三餐的吃药,你就会发现,那是一件多么令人讨厌的事情!” “对不起,”我收起笑容,低声道歉:“我无心取笑你。但是,你要知道,师兄这样对你,是为了你好。” “可是,”唐糖稚气的俏脸上,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沉郁和悲凉:“不能大笑,不能大悲,不能大哭,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我宁愿十年循规蹈矩如木偶般活着的生命去换用十天的随心所欲,精彩纷呈的日子。” “如果,给你这样的十天,你最想做什么?”我微微动容,不再小瞧这个十六岁的孩子。 “我要跟你决战,把师兄从你的手里抢过来,要成为他的女人,霸住他,不许任何人接近他!”她深吸一口气,气势凛然地看着我。 “你,很爱师兄?”我眼眶微涩。 小小的年纪,怎会有那样强烈而执着的感情? 她竟然可以为了平南,放弃自己的生命! 难道,我竟然比不过她? 我虽然爱平南,却从来也没想过,要为平南放弃生命和自我。 “是!”她挺起胸大声回答,说完,神色变得颓然:“可惜,我没有办法象你一样引/诱师兄!更不可能替师兄生孩子~” 我不禁莞尔,为她的大胆,为她的直率,更为她的天真。 两情相悦,身体的欢悦固然是很重要的一部份,但首先必需要有心灵的共鸣,否则,与动物有什么区别? 但是,唐小姑娘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把她的失败,归结于她不能献身于平南,不能为平南生孩子。大文学 “你别笑!”她很严肃地看着我:“你知道吗?我其实一开始就很讨厌你!不就是公主吗?居然新婚夜把师兄赶出新房,动不动又离家出走,害师兄被千夫所指……” 明明是她的突然出现,破坏了我和平南的新婚夜好不好? 至于离家出走,是要照顾羽衣,当然,这也是我逃避现实的一个借口,不过平南自己不介意,她又有什么立场说话? “我知道,”我点头,努力不让笑容浮上脸宠:“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喜欢你。” “可那时我以为你只是娇纵了一些,心里其实是爱着师兄的,”她继续批评:“没想到你那么有心计,利用师兄的感情,让他为你们皇室卖命,打破他的一惯原则,插手江湖之事……” 她居然说我娇纵? 我不禁有些好笑,那明明是指的她自己好不好? 可是,她说我利用平南的感情,让他为皇室卖命,这就有些冤枉了----事实上,平南本身也算是皇室成员,替家族尽力,为国家尽忠,难道不是身为男人,份所应当的事情吗?又何需我来利用? 况且,我根本就没要求平南为我做任何事情。 至于插手江湖事,平南这几年本来就一直在浪迹江湖,并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踏入江湖的。 “糖糖,”我笑了笑,淡淡地道:“如果平南自己不愿意,谁也没有办法强迫他,就算是我,也不能,你明白吗?” “嘎?”唐糖怔了一下,恼怒地瞪着我:“你的意思,师兄活该啦?” “我的意思是,”我微微一笑:“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除了当事人,旁人再怎么易地而处,都没有办法完全理解。” “所以,”唐糖不笨,小嘴一噘:“要我闭上嘴巴,乖乖地呆着,别多管闲事,是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多多关心你的师兄,但是别干涉他,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深深地看着她:“这一点,你应该做得到吧?” “我当然可以做到,”唐糖狐疑地望着我:“但是,你突然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转身慢慢地步入雨幕:“希望你牢牢地记住今天答应我的事,不要忘记。” “喂,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嘛。喂……” 我充耳不闻,越走越快,渐渐的她的声音消失不见。 以前,我一心想做只驼鸟,只要自己过得安逸就好,明知道聂祈寒如此仇视皇室,如此痛恨萧家,必然有他的深层原因,可我并不想追究,怕惹麻烦,更怕给自己带来杀机。 可是现在,我发现,聂祈寒的矛头似乎从朝庭的大方向,慢慢地指向了沈家,更具体地落到了平南的身上。 这让我再也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羽儿?”逍遥王妃对我的主动造访,显得措手不及,茫茫然地看着我。 “怎么,娘好象并不欢迎我?”我噘着唇,带着点娇嗔,实则想掩饰内心的紧张。 “不是,不是!”王妃这才回过神,喜出望外地迎上来,牵着我的手,笑逐颜开:“娘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说实话,对于长辈我向来是能避则避,主动沟通实在缺乏经验。 来的路上打的那些腹稿,脑子里设想了千百遍的场景和对白,一旦对面而坐后,竟通通派不上用场。 我只能尴尬地捧着茶杯,陷入沉默。 王妃笑了笑:“羽儿,我们平南性子是闷了点,话也少了点。但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的心很软,是个很好的人。”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心知她是听到那些离家出走的风言风语,婉转地劝解着我。 心里其实很想解释几句,不知为什么看到她那双漾着关心和淡淡的担忧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妃轻叹一声:“夫妻之道呢,贵在相互理解相互宽容。南儿有许多事情做得不对,他的脾气又倔,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呃,事实上,好象是我让他受委屈比较多一点。 我有些心虚,垂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但是,我的沉默,显然被她错误地理解成了委屈和默认。 “其实哪个男人不风/流,哪个人没有年轻过?”王妃见我不吭声了,柔声劝解:“南儿前段时间的确是荒唐了一点,不过,那是因为他没成亲,加上在外面野了几年,一时心还不定而已。你多担待点,行吗?” 如果她知道她斥之为平南的荒唐对象,其实就是我的话,不知脸上的表情会是何等的精彩? “娘,你放心,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要他以后对我好,我不介意的。”我很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出大家闺秀应有的大度。 “嗯,只要你们生了孩子,他当了爹,自然心思就会落在你的身上。”王妃欣慰地点了点头。 呃,如果一段婚姻脆弱到需要靠儿女来维系,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我知道了。”我唯唯诺诺,心里暗暗着急,不知怎样把话题往我想要的问题上扯? “对了,”王妃见我态度改善,越发高兴,倾身过来,神秘地一笑:“你最近身子可还好?” 问候健康而已,要不要搞得这么神秘啊? “我?”我有些莫名其妙:“很好啊,没有头疼脑热,也没有食欲不振。” “哧~”王妃噗哧一声乐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谁问你这个了?” “嘎?”难道不是?我的理解能力有那么差吗? 227 夭折的妹妹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抱孙子?”她横了我一眼,掩着唇笑了。大文学 “嘎?”我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耳根,双手乱摇:“没影的事,怎么可能?” “没可能?”王妃面色大变,一脸诧异地盯着我:“难道……坊间传说是真的?” “什么传说?”我几乎跟不上她的思维。 “你们下去吧~”王妃轻咳一声,开始清场。 “是~”丫环仆妇们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偌大的亭子只剩我和王妃二人。 “羽儿,”王妃把坐位换到我身边来,轻轻握着我的手:“这里只有我们婆媳二人,你老实跟我说,南儿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有跟你圆房?” “嘎?”我万万没有想到,古代女人思想也会这么前卫,婆媳之间的谈话竟然会涉及到闺阁之事?当下措手不及,闹了个大红脸。 “混帐东西!”我的脸红,再一次误导了她,王妃气得不轻:“你放心,娘给你做主!这还了得?反了他了!来人!” 闺房之事,老娘也管? “娘……”我无力地呻吟。 “王妃~”来不及阻止,更来不及反应,已有一个侍卫应声而来。 “娘,其实……”我想要补救,真的,我发誓是想补救的。 “你安静地坐着就是,这事我会做主。”王妃很有气势地挥手,打断了我的话。 “呃~”以我那少得可怜的跟长辈打交道的经验,怎么可能拗过强势的她?而且,说实话,我也有点好奇,平南被他妈妈教训,是个什么场面?所以,几个原因相加,我沉默了。 “去,把靖南王给我叫来!”王妃怒气冲冲。 “是!” 好吧,事已如此,就当是专程跑一趟接我回去好了。 “羽儿,”王妃调整了情绪,一脸慈爱地看着我:“放心,南儿最听娘的话,娘保证他不敢再欺侮你。大文学不过,你可千万要担待他一些啊~” 看着她眼里隐含的忧心,我忽然明白她的担心什么? “放心吧,娘。”我红了脸,低低地道:“我没怪过平南。” 王妃眨了眨眼睛,忽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呃,我叫平南叫习惯了,脱口而出,被她听出来了。 可是,绕了这么大个圈,把平南都绕进来挨一顿训,还是没有探听到我想要的消息,我未免有些心有不甘,苦想着要怎么把话题往前尘往事上引。 “其实,不要小看了孩子的力量,有时候,它会成为影响夫妻关系的决定性因素。”王妃语重心长。 “是吗?”我有些心不在焉。 “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她叹息。 “怎么说?” “你可能也听说过,年轻时,王爷对娘其实是很不错的,尤其是生了平南之后,两个人更是如胶似漆,王爷甚至为我斥重金建了那片梅园。”王妃陷入回忆,脸上的神情既喜且忧:“可是,后来岚儿夭折了,王爷和我相互指责,慢慢的生了嫌隙,到后来就成了现在的相敬如冰了。” “岚儿是谁?”我有些迷糊,印象中没这么个人。 “南儿的妹子,可惜未足月便夭折了。”王妃美目含泪,显然这痛苦,直到今天还在折磨着她。 “平南还有个妹妹?”这意外的发现,让我大吃了一惊。 “是啊,我记得她比你小一个月,若是还活着,应该也出落得象你这样漂亮。”王妃拉着我的手,无限依恋:“娘每次看到你,都好象看到岚儿,恨不能把对她的爱,全部都倾注在你的身上……” 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立刻掠过羽衣。 我的心瞬间狂跳了起来。大文学 “娘,你确定她是真的死了?而不是失踪,更不是被人掳走?”我按住狂跳的心脏,连呼吸都没法畅通。 “我亲眼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怎么可能是被人掳走?”王妃提起往事,伤心地落下泪来。 “那,她葬在哪里?”我不死心,一直追问:“是不是娘亲眼看着下葬的呢?” “羽儿,”平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忽地出声打断我:“你在做什么?” “平南?”我冷不防被他一吓,跳了起来:“你来了?” “你不知道娘身体虚么?”平南皱着眉,不悦地看着我:“好好的,干嘛惹娘伤心?” “南儿,”王妃急忙拭了泪:“不碍的,是我自己先提起你妹子,忍不住伤心了,不关羽儿的事。”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平南瞪我一眼,一副找碴的样。 “怎么,我不能来吗?”我微噘着红唇,偏着头顶撞。 嗟,明明就很担心,偏要装成生气的样子,也不知给谁看? “南儿,你这是什么话?”王妃立刻挺身维护我:“羽儿肯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躲在王妃背后,冲平南得意地扮了个鬼脸。 “娘,”平南的眼里有火焰在跳跃,可神情却很平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把目光转向王妃:“羽儿不会说话,你别跟她计较。” “咦?”王妃忍不住把目光在我们两个身上来回看了一遍:“你们两个和好了?” “娘~”平南忽地伸手揽住我的肩,微微一笑:“你别听信那些谣言,我跟羽儿好着呢,是吧?” “呀~”我本想捉弄平南,没想到反被他揽入怀里,当着婆婆的面被他吃了豆腐,当下挣开也不是,顺从也不是,闹了个大红脸。 “呵呵~”王妃看着我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对了娘,这么急着叫我来,有什么事?”平南拉着我,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 “还能是什么事?”王妃抿唇而笑,显然对我们恩爱的样子很满意:“娘急着抱孙子,你可得抓紧着点,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想着往外面跑~” “呃,娘,”我急忙抢在前面说话:“这事……” “放心吧,”平南打断我,笑得我头皮发麻:“我会努力,保证让娘抱孙子抱到手软……” 抱到手软,他以为我是猪啊? “平南!”我又羞又气,用力瞪他。 “怎么,”他望着我,邪邪地一笑:“你不相信相公的能力?” 我的老天!这么不要脸的话,他居然也说得出来? 我差点晕倒。 “呵呵呵~”王妃开心之极,把我们的暗流涌动,当成打情骂俏,笑得合不拢嘴:“真的?你可不许哄娘~”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骗过娘?”平南微微一笑,拉了我就走:“娘,孩儿还有事,先告退了。” “去吧,有空常来玩~” “呀,”走出逍遥王府,我一把摔开他的手:“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我哪有胡说?”平南笑着我把拉上车,不怀好意地瞄着我的小腹:“说不定,你的肚子里已经有……” “闭嘴,闭嘴!”我大骇,扑过去捂他的嘴:“大街上呢,你瞎嚷嚷什么?” “不说就不说,”他顺势把我搂到怀里,眼里藏着困惑:“为什么突然跑到娘那里去了?” “呃~”我想把未弄明白的疑点找平南问个清楚,所以犹豫了一下,决定不瞒他:“我有些事不明白,想找娘问问。” “什么事?”平南好奇:“不能直接问我吗?” “回去再说。”我瞟一眼车辕上驾车的老陈头,转了话题:“对了,你忙什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这下轮到平南卖关子,他笑了笑,明显不愿多谈:“没什么,一些杂事而已。” 我本想用法术探他心里的秘密,转而一想,这样跟偷窥有什么两样?既然他不肯告诉我,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何必强人所难?就算是夫妻,也应该有各自的**啊。 因此,权衡再三,终于还是作罢了。 我的思绪重新回到羽衣和聂祈寒的身上。 聂祈寒诡计多端,又擅长用毒,若是他先用毒封住婴儿的心脉,造成假死的现象,再伺机盗走婴儿……这事看起来匪夷所思,但若是以聂祈寒的性格,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这样一来,羽衣不就是平南的亲妹妹? 万一,羽衣没有自杀,按他的计划嫁给平南,甚至怀了平南的孩子,那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我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老天,我一直知道他是个变态,没想到他变态到这种程度? 苦心积虑,计划了这么多年,为了这样一个肮脏的结果,他跟沈家究竟结下了怎样的深仇大恨? “……小娅,小娅?”平南伸指捏我的颊。 “啊!”我吃痛,失声惊叫:“你干嘛?” “到家了,”平南很无辜地望着我:“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叫了你好几声都不理~” “哦。”我跳下来一看,发现马车停在了烟水轩。 “走吧,”平南推了我一把,低声催促:“不是有话要说?” “你怎么从没跟我提过,你还有个妹妹?”刚坐下来,我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你说岚儿?”平南剑眉微挑,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都夭折了快二十年了,有什么好提的?” 228 没有万一 “平南,”我沉吟半晌,终于还是问出口:“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没有死?”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弄错?”平南吃了一惊:“当年我虽年幼,也依稀记得娘亲哭了好久,为此还跟父王闹得不欢而散,夫妻关系日趋淡漠。大文学” “是吗?”我有些失望。 难道,我猜想错误? 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的不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一圈圈扩大,有漫延的趋势。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平南不肯放过,狐疑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难道,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羽衣不是公主,可我的胎记也消失了,是不是反过来证明,我也不是公主?那么,我和羽衣两个人岂不是都有可能是平南的妹妹? 万一我的猜测错误,聂祈寒熟知我的个性,知道他越是反对,我越是要跟他做对,故意诱导我接近平南呢…… 这个后果,比我早上所预想的可怕一千倍! 我倏然而惊,捧住头,不敢往下再想。 “你怎么了?”平南握住我的手,语气焦躁:“脸色这么难看,究竟出什么事了?不要瞒我!” “平,平南~”我面色灰败,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我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我是你妹妹。 这句话在喉咙里打了几百次滚,却根本没有勇气冲出来。 我只能凄惶地望着他,无助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凝结。 “小娅?”平南想来抱我:“别慌,慢慢说~” 我一惊,本能地跳起来躲避,动作又急又快,咣当一声,把桌上的茶杯带翻,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怎么了?”平南又是吃惊又是尴尬,手停在半空久久不曾收回。大文学 “没,没什么。”我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可是脑子不听使唤,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结果想…… “小娅?”平南伸手搭上我的肩。 “别碰我!”我尖叫。 “好~”他吓了一跳,立刻放开手:“我不碰你,你别激动。” “我,我悃了!” “小娅,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平南挡住我,一脸严肃:“告诉我,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蹲下去,掩住脸。 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理不清楚。 “你在担心什么?”平南在我身边蹲下来,耐着性子哄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我怀疑……” “怀疑岚儿没死?”平南不笨,前后联想一下,不难得出结论。他以指托起我的下巴:“可是,就算那样,你怕什么? 我不语,看着他默默地流泪。 是的,岚儿没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人有可能是我! “天!”看着我的泪眼,平南忽地明白了过来,曲起手指狠狠地敲了我一个爆粟:“你脑子里装些什么?尽胡思乱想!” “不是~” “什么不是?”平南一把将我抱起来,笔直往床边走:“我看你是太闲了,才会整天瞎想,不如咱们生个孩子……” “平南~”我大叫,用力推他:“我说真的啊,没有开玩笑。” “什么真的?荒谬!”平南哧之以鼻,把我抛到床上,随后扑了上来,很轻松地把我压在身下。 “不是,聂祈寒处心积虑要把我和羽衣的身份混淆起来,肯定有原因的啊!”我再也顾不得许多,直着喉咙大嚷。大文学 “聂祈寒?”平南眼睛一眯:“果然是他,我没有猜错。” “猜什么?”轮到我迷茫。 “他就是红袖宫的宫主吧?”平南伸展双臂在我身侧支着床板,撑起自身的重量,稍稍离开我的身体,却又不让我逃脱,眸光闪亮地盯着我。 “呃~”我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大家都以为红袖宫主必然是个千娇百媚的绝世美女,谁会想到是个斯文儒雅的浊世翩翩佳公子?”平南冷冷一笑,周身散发出阴冷的霸气:“我本来,实在懒得管江湖上的闲事,不过看来这个红袖宫不除,你就不会安心呆在我身边。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你,你想做什么?”我咽了咽口水,心跳忽地加快了。 “你别管,只要安心呆在我身边就可以,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平南倾身吻吻我的颊,翻身在我身边躺平,双手占有性的圈住我的腰:“记住,不要胡思乱想那些绝没有可能的傻事。更不许给我闹失踪,听到没有?” 他这么霸气地保护着我,让我混乱的心,也渐渐稳定下来,可是,却仍免不了担忧:“万一……” 没办法,我的性子还没有开放到不顾伦常的地步。 只要想到他有可能是这具身体的哥哥,我就心惊肉跳。 平南皱眉深深地凝望着我,雕刻般的脸宠微微抽搐,漆黑的瞳孔微微地收缩。这一刻,时光几乎完全静止,世界只剩下我们二个。 他忽地展颜一笑,那笑容,似春风化雨,带着穿山碎石的决心,咬着牙,斩钉截铁地向我宣告:“没有万一,我说不是就不是!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是,我也绝不会放你离开!就算要受千夫所指,被世人诅咒,你,也注定了是我的女人!哪怕是用拴的,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所以,我再一次警告你,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我呼吸一窒,象被子弹打穿了心脏,心痛的感觉似海浪漫卷全身,深达四肢百骸,侵袭到每一个毛孔。 原来,他对我的感情,已这么深了吗? 深到可以抛弃世俗的礼教,不顾基本的伦常,哪怕是下地狱,也一定要跟我在一起吗? 这一刻,所有的彷徨,所有的犹豫都在他充满信心的微笑下如危墙般轰然坍塌。 “平南~”我抬起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脖子,啜泣着低语:“我爱你!” “我也爱你~”平南吻吻我的颊,抬手掠了掠我额间的散发:“更何况,这都是你的猜测。答应我,在没有真凭实据以前,不要自己吓自己,更不许轻举妄动,给我时间,嗯?” “你要时间做什么?”我有些郝然,又有些欢喜,当然,还有一些担忧。 “你别管,”平南微笑:“总之,你安心呆在家里,别到处乱跑就行。” “平南,”我叫住他:“聂祈寒打算把我和羽衣再换回来,就在后天晚上。” “哼!”平南冷笑:“这可由不了他!” “羽衣和无情还有红袖宫的那些女孩子,都被聂祈寒用药物控制着,不听命于他不行。”如果平南想对付聂祈寒,我没有道理袖手旁观。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区区一个断肠蚀心草,还难不倒我。”平南傲然而笑,似乎胸有成竹。 “你,知道?”我又惊又喜。 “割腕自杀而已,连圣手书生都救不了,你以为是什么原因?”平南淡淡一笑:“所以,我替她治伤时,顺便配了付解药。” 好家伙,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居然不动声色? “可是,”我想到另一件事,不由又是一惊:“师傅说蚀心草的毒一解,就会内力尽泄,形同废人。” “这一点,他倒没乱吹牛,”平南点头:“羽衣现在虽不至于废掉内功,但也十去其九,是以身体比以前虚弱,需要慢慢调养。” “没了武功,那怎么办?”我失声惊呼:“她们在江湖竖那么多敌人,到时风声传出去,不必聂祈寒杀,她们也没有活路!” “那个,我再慢慢想办法,完全恢复可能性不大,自保应该没问题。”平南沉吟一下答:“不过,红袖宫的杀手身份成迷,而且下手向来不留活口。所以,只要她们自己不去抛头露面,被人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这样,也比那种生死操于他人之手,随时听命,刀头舔血的日子要强得多了。 “只能这样了。”我低叹。 “好了,”平南轻拍我的背:“我在这里陪着你,别再乱想,安心睡吧。” “平南,”想到聂祈寒,我有些不安:“你们沈家有没有夙敌?就是那种不共戴天,无可化解的仇恨?” “睡不着?”平南见我没有睡意,索性圈住我的肩,替我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在红袖宫半年,最初以为聂祈寒杀人是图利,有人出钱,就去杀。后来知道不是:他手底下有很多的产业,本身的财富,足以与王少琛相抗衡。等我到了长京,开始接手无影的工作后,我才发现,那些看似没有关联的被害人,相互之间或多或少都是有联系的。就象一张蛛网,千丝万缕,丝丝相扣。而最近几个月,聂祈寒几乎停止了所有的暗杀活动,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到了促成羽衣跟你的婚事上,这难道不是很蹊跷的事情吗?” “你担心什么?”平南的语气显得很轻松:“江胡上的人,哪可能独立生存?当然彼此之间是有联系的。” “不是啊,”我见他满不在乎,不禁有些急:“我总觉得那些被红袖宫盯上的人,事前或多或少都是知情的,也曾千方百计地想阻止。” “怎么说?”平南不置可否,眼中有些赞赏。 “最可疑就是王老太太的那本佛经了。除了聂祈寒和萧云谦在明争暗斗,还有不知名的江湖人氏多次出入王家,甚至不惜杀人。直到佛堂血案,佛经被盗之后,王家突然变得风平浪静了,这不是很说明问题吗?” 229 千面娇娃 “那本佛经就是普通的手抄本,没有夹层,也没有暗图。大文学” “你怎么知道?”我狐疑地眯起眼睛。 “那么重要的一样东西,我没有检查过,怎会随随便便交给红袖宫?”平南斜睨着我,一点愧疚感也没有:“你不会以为,我有那么笨吧?” “好,我给你记着!”我气呼呼地瞪他。 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哪知道早在洵阳,我的一举一动,就已在他的监视之下! “行,记吧。”他嘻皮笑脸地凑过来咬耳垂,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我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偿还,随便你怎么罚都可以。” “呀~”我脸红,伸手推他:“人家跟你说正事呢!你别打岔!” “好,你说,我听。”他含糊地答,唇齿忙着进攻,大手顺着腰线缓缓地游移,隔着薄薄的春衫熨烫我的肌肤。 “平南~”我轻颤:“别这样,人家没法说啦~” “那就别说了~”他目光灼灼,眼底跳着两簇火焰:“咱们做点别的~” “不要,”我偏头躲过他的唇:“你相信我,聂祈寒真的是针对你们沈家。我有预感,他之前的全是烟幕,或者说之前杀的都是些小卒,他的最终目的在你!” “喂!你够了哦~”平南伸指,不满地掐了我一把:“这种时候,居然还敢想着别的男人?” “咝~”我吸气,好容易才挤出声音来:“先,先说正经事~” 平南乘机翻身压了上来,手掌缓缓下滑,握住我柔软的腰肢,声音暗哑低沉,表情极严肃:“嗯,正因为危险,所以我得教你一套速成的防身之术。” 我愣住,停止挣扎:“真的?” “当然,”他点头,露出森森白牙,望着我邪邪一笑:“不过,这种功夫很难练,我得先检查一下你的资质行不行?” 讨厌,他怎么可以用那么正经的语气,说这么煽情的话?很容易让我想歪的啦! “平南~”我被他**辣的目光一瞧,身子一软,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而平南,似乎也不需要我说话,他的手顺着我的腰一直往下摸,不时加以点评:“嗯,弹性不错,柔软滑腻……”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瞧着他漆黑如玉的眸子里暧昧而灼热的目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狂涌上头部,我心跳异常迅速,脸颊涨得通红,呼吸急促了起来。大文学 “嗯~”呻吟不由自主地逸出喉咙。 “小娅~”平南受到鼓励,热情空前高涨。 “笃笃”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拉回了我的理智。 “滚~”平南低吼一声。 门外一片寂寞。 “别~”我受惊,急忙轻推平南:“有人来了。” 平南不但没有放开我,反而扣住我的腰,越发卖力地抽送起来。 快感一**涌来,“噢~”呻吟溜出来,我一吓,急忙咬住唇,拼命忍住呻吟,瞪大了眼睛使劲瞪他。 他嘿嘿一笑,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唇瓣,我顺势张嘴狠狠咬住。 “平南,”萧云谦带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好大的架子,连我都不见了?” 平南不耐地大吼:“滚~” “哈哈,我真的有急事。”萧云谦大笑。 “等着~”平南不理,继续努力。 门外站着一个人,他居然还做得下去? “平南~”我大骇,压低了声音讨饶:“求你了,先去听听他有什么事?” “哼~”平南轻哼一声:“你怎么补偿?” “随便你怎样,行不行?”我脸红似霞,声音低得象蚊子叫。 “真的?”平南眼睛一亮:“不许耍赖~” 我哪里还敢说话?胡乱地点着头,钻到被子里不敢露面。大文学 呜呜,我干嘛自取死路? 这下子那几个高难度动作逃不掉了! “好吧,”平南这才放过我,从容地下床着衣,还不忘体贴地替我掖好被子,这才把门拉开一条缝,侧身闪了出去。 很快,花厅里萧云谦暧昧的笑声传来:“抱歉,打扰了你的好事~” “知道就好,”平南冷冷地道:“云谦,你最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则,我拆了你的七王府。” 我的天,这两只猪,竟然一点也不避忌? 我差点背过气去,裹紧了被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给他们不洁的联想空间。 “平南,”萧云谦收起笑,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按你上次提供的线索,我查过了,种种情况表明,事情的关键在少琛的娘身上,而且……”说到这里,萧云谦停顿了下来。 “而且什么?” “而且这事好象连三姨夫都牵扯进去了。”萧云谦很快地说明。 三姨夫?他的三姨夫不就是平南的爹? 这么说,他查到的结果,与我的推测不谋而和? “是吗?”平南似乎一派坦然。 听到这里,我再顾不得害羞,匆匆地抓了衣服穿戴整齐,闯了出去。 萧云谦扭头看到我,露了个调侃的笑容:“羽儿,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过来~”平南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 我装做没有看到,选了萧云谦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你刚才说事情跟王老太太有关系?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点?” “原来少琛的娘,四十多年前是叱咤江湖的女魔头,人送外号千面娇娃。”萧云谦望着平南呵呵一笑:“三姨夫比你可有魅力得多,当年挂帅平复南疆乱贼,曾与她有一面之缘,哪知她竟对姨父一见倾心,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平南曲指轻敲桌面,皱着眉头,不满地打断他:“说结论,那些没用的事情就少说几句。” “怎会没用?”萧云谦微微一笑,还想再说,被平南一瞪:“好吧,结论就是,经过我的调查,王老夫人后来莫名其妙金盆洗手,似乎还是与三姨父有关系。咱们只要围绕千面娇娃的人际网,做一次周密的调查,应该不难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南缰平叛?”我揪出重点,精神一振:“那个乱贼首领,是不是姓聂?” “不是,”萧云谦摇了摇头,敏锐地眯起了眼睛:“你怀疑祈寒与这事有牵连?” 祈寒? 什么时候,他跟姓聂的变态混得这么熟,居然开始直呼其名了? 想到那天被我胡乱射了一箭,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会吧,难道那破箭真的这么灵? “七哥~”平南看我一眼:“事情……” “没什么,”我急忙向平南递了个眼色,打断了他:“我乱猜嘛。” “嗯,至少目前还没发现祈寒有什么异常。”萧云谦神情平淡,可是手里却一直无意识地转着折扇。 我早发现,每当他心中有鬼时,就会把扇子转个不停。 我百分百肯定,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两只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好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平南望了我一眼,虽不知我为什么阻止他,却还是很有默契地转了话题。 “我希望三姨父可以协助调查。”萧云谦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但是,我出面,似乎不太妥当,还是你去问他,可能更合适一点。” “好,你去查王老夫人,我去问父王。”平南点头,两个人达成共识。 “干嘛要瞒着七哥?”平南不解地看着我:“他掌着刑部,很多被封存的机密档案都可以调阅出来,有他出面事半功倍。” “他跟聂祈寒私交太好,虽说他这人向来铁面无私,但万一不慎露出点口风,恐怕会坏事。”我说得很含蓄。 对萧云谦这只花心孔雀,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放心。 “七哥跟姓聂的关系很好吗?”平南半信半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别管这么多了,你还是先去逍遥王府,去找你爹问个清楚吧~”我催他出门。 这本来是我去找王妃的目的,现在萧云谦替我说出来,并且由平南代劳,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我爹?”平南不满地蹙眉睨着我:“难道不是你爹?” “呃~”我心虚地垂下眼帘:“人家还没习惯嘛,对不起。” “算了,饶你一次。”平南微笑,牵起我的手:“走吧,还能赶上晚餐。” “别,”我急忙摇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咦?”平南惊讶地看着我:“你不是很好奇吗?现在亲口听我爹说,有什么疑问也可直接问他,不是比我转述要好得多?” 话虽如此,但我打算乘这个机会去会会聂祈寒,平南在家,是绝不可能让我去的,所以,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不了,你们谈正事,我在场有些事情可能他不太方便讲。”我婉转地推辞。 “那好吧,你乖乖休息,等我回来。”平南见我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勉强。 “嗯。”我点头,目送他消失,转身便出了靖王府,直奔羽衣住的小院。 算算时间,无情也该回来,我想跟她们两个摊牌,把她们都拉到我这边来,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对付聂祈寒。 况且,服用了断肠蚀心草的解药后,会导致武功几乎尽废的后果,也得事先告知,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能够自行选择。 毕竟,武功于我,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但对她们,尤其是无情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我没有权力替她们决定今后的人生。 230 李代桃僵 院子里寂然无声,只有各色鲜花在阳光下热烈的绽放,释出浓郁的香气。大文学 “羽衣~”我顺着花木扶疏的小径进入后堂,在门外轻唤。 奇怪,羽衣没有回答,难道她出门去了? 也是,闷在这个院子里一个半月,就算是好人都憋出病来,当然要乘着天色好,出门走一走。 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她也该回来了,与其满世界寻找,不如在房里等她回来。 打定主意,我信手推开了门,进入房中等待。 靠窗的案几上摆放了一只精致的香炉,此时正往外冒着袅袅的轻烟,淡淡的瑞脑香充塞着不大的房间,使人慵懒舒服得想直接扑入那床温暖的棉被里。 我在桌边坐了下来,走得急,觉得有些渴,顺手倒了一杯茶喝了,望着袅袅的白雾,不禁笑了。 刚好一点呢,又开始熏香了,她还真是被聂祈寒惯出大小姐的毛病来了,以后嫁个普通人,怕是难以养活她呢! 坐了一会,感觉脑子昏昏沉沉,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掩唇打了个呵欠,整个人提不起劲,懒洋洋地伏在桌上。 真奇怪,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想睡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足音移到身后。 我倏地张开眼睛,聂祈寒站在身边正冷冷地俯瞰着我。 “无敌,这几个月功力大涨啊~”他眼里含着笑,声音轻且冷:“这幽罗**香,居然还迷不倒你?”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想干什么? “别白费力气了,”聂祈寒大马金刀地在我身旁坐下,白玉似的手指轻轻地拂上我的颊:“师傅特地在幽罗**香里,掺加了十香软筋散,二十四个时辰内你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我望着他,背脊开始发寒。大文学 “羽衣,你还不出来?”聂祈寒没有回头,冷冷喝叱。 羽衣一直都在,却不给我示警? 可是,我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这房间只有这么大,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人,羽衣躲在里面,我怎么可能不发现? 正疑惑间,墙上一副松梅傲雪图悄然滑开,露出一道暗门,羽衣垂着头,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 聂祈寒始终没有看羽衣,目光怜惜地在我脸上徘徊:“无敌,怎么办呢?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锦衣玉食的生活,放不下俊逸多金的夫君。可惜你和羽衣都是我的徒弟,我不能偏心。这公主和王妃的头衔本就是羽衣的,你占了一个多月,也是时候还给羽衣了,对不对?” 我说不出话,只能狠狠地瞪着聂祈寒。 这卑鄙小人,明明告诉我是后天换人,却搞个突然袭击,提前两天就行动,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相信这种人渣的我,也算是笨到家了。 “愣着干什么?”聂祈寒冷声训斥:“时间不多了,还不快跟她换衣服?” “对不起~”羽衣没有看我的眼睛,默默地走了过来。 其实,她不说我也猜得到,聂祈寒必然拿着了她的软肋,她被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奇怪的是,心里依然升起遭人背叛的失落。 不过,现在好象不是伤感的时候,更不是跟她算帐的好时机。 我只把眼睛冷冷地盯着聂祈寒,一瞬也不瞬。 这个变态,明知道羽衣跟我换衣服,他居然不回避? “别玩花样,”聂祈寒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嘴里淡淡地嘲讽:“放心,你们是我一手带大,哪个地方我没有瞧过?早就不稀奇了。” 不要脸,臭流氓! 羽衣颤着手,默默地解开我的衣襟,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眼眶,眼里含着求恕的目光。大文学 我望着她微微一笑。 她怔了一下,手停在我胸前。 “不想让无情死得更快更痛苦的话,你只管拖延时间好了。”聂祈寒悠悠地轻讽。 羽衣一僵,手底下加快了动作。 我明白了,聂祈寒挟持了无情,以她的性命逼迫羽衣引我入套。 想通这一点,心情忽地放松了下来。 聂祈寒似乎感触良多,勿自幽幽地轻叹:“唉,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了?身为一个杀手,最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用事。为什么你们偏偏不听?无敌对男人动情就算了,因为她的骨子里流着低贱的血液,天生淫/荡!可你们二个居然为了所谓的姐妹,连命都不要,岂不是太可笑了一点?” 可笑的是他好不好? 他真的以为,只换了衣服,就可以把我和羽衣混淆起来? 先不说二个人性格上的差异,单从体质上来讲,羽衣大病初愈,脉象虚弱,而我健康良好,气壮如牛,只要一接触,立刻就能看出不同。 更何况,我跟平南已经那么亲密,随便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有默契,岂是羽衣仓促之间冒充得来的? 可惜我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紧紧地盯着羽衣,希望借助眼睛向她传达讯息。 不要怕,到了靖王府把实情向平南坦白,寻求他的帮助。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懂我的眼神,只是她见我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神情慢慢地镇定了下来,手底下的动作也利索了起来。 没多久,她就把我两个人的衣服从里到外换了过来。 聂祈寒重新转回来,轻轻捏着羽衣的下颌:“记住,你若多说一个字,或是被沈平南认出来,这两个你的好姐妹,将会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 “徒儿不敢。”羽衣垂首,柔声回答。 “羽衣,”聂祈寒忽地俯身,极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师傅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我,是不是?” 羽衣没有说话,一张雪白的俏颜刷地涨得通红,乌黑的瞳仁慌张地左右转动,就是不敢与聂祈寒对视,十根春葱似的手指紧紧地绞着。 “羽儿,”聂祈寒低笑,清雅的笑容如月下白莲静静绽放:“等此地事了,师傅就跟你两个回到绝情岛隐居,可好?” “嘎?”羽衣如受惊的小鹿,愕然地张大了眼睛。 真不要脸,除了威逼,居然还用色诱? 我气得想破口大骂。 “所有的徒儿里,只有你最乖巧,最温柔,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也最长。”聂祈寒慢慢地俯低身子,性感的薄唇轻轻含着羽衣红润的樱唇,轻轻地摩挲,发出暧昧的低语:“所以,你一定要乖乖的听话,不让师傅失望,嗯?” 单纯的羽衣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逗? 她早已混身虚软,象一滩水般软在聂祈寒的怀里,细若蚊蚋的声音逸出喉咙:“……好~” “好了,你去吧。”聂祈寒得到答案,退开身子:“师傅等你的好消息。” “是~”羽衣涨红脸,低着头匆匆离去,再没有看我一眼。 聂祈寒望着我微微一笑:“想不想知道,羽衣的任务是什么?” 不就是冒充我回到靖王府去? 我相信平南一定可以认出来,绝不会上当的。 “呵呵~”聂祈寒有些得意地拂着我的颊:“你一定以为羽衣的内力尽失,凭沈平南的医术,很容易就能分别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脸上尽量不带表情,不想给他得意的机会。 “你真傻,”聂祈寒轻笑:“师傅既然可以让她内力尽失,当然也有办法让她的内力恢复。沈平南再聪明,也想不到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可以让羽衣恢复如初吧?” “你知道吗?”聂祈寒收回手,神情有些寂廖:“这么多年,沈平南算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劲敌。唉,师傅真舍不得让他死,他走了,师傅该是何等的寂寞?” 我冷笑。 就凭他,想杀平南,还早得很。 “不过,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我还可以期待他的孩子。”聂祈寒望着我,目光灼灼,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孩子?什么意思? “你猜不出他的孩子是谁?”聂祈寒愉悦地微笑:“就是羽衣跟他的孩子啊~想想看,那个孩子集中了羽衣的美貌和他的智慧,再加上我的调教,二十年后的江湖,该是怎样的风起云涌?” 难道他不但要羽衣冒充我,还要求她必需生下孩子? 那我和无情要被他囚禁到什么时候? 不对,他突然跟我说这么多,该不会根本没打算留活口吧? 我脸色发白,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我不怕他囚禁我,也不怕他杀我,可是这样一来,平南受他胁迫,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好徒儿,”聂祈寒望着我,忽地呵呵地笑了起来:“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象师傅了呢,我真是舍不得杀了你。” 我瞪着他,如果目光能杀人,我想此刻的他,早已千疮百孔。 聂祈寒把椅子移过来,以靠得我更近一些:“你跟了我十几年,我本来也不想不顾师徒情份,就让你跟姓沈的再多呆几天也没关系。可是,你不该策动无情去我的书房偷佛经。” 我一直以为无情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替师傅做事,原来不是? 这么说,是平南暗中跟无情达成了协议,我却一直蒙在鼓里? 231 玉石俱焚 “不,正确的说,应该是名册。大文学顺便说一句,上次你在洵阳找的那本佛经,其实是一本名册。”聂祈寒倾身过来,神情很平静:“事实上,那本名册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丝毫意义,该杀的人,该算的帐,都已清算完毕。只剩下罪魁祸首,留着慢慢玩。因为我不想这么快要他的命,要他的命也太便宜了他。” “你一定很好奇,想知道我跟姓沈的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聂祈寒望着我倏然一笑。 我拼命地眨着眼睛。 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吧? “哎~”哪知道聂祈寒低叹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师傅教过你多少遍了?好奇心太重,也是杀手的一忌!你怎么总也记不住?” 我拷!他的意思,是要吊着我的胃口,死也不给我做个明白鬼咯? “好了,你安心地睡吧~”聂祈寒伸出手指慢慢地朝我胸口膻中穴点来。 我冷冷地望着他,眼睛一瞬也不瞬。 我要好好地记住他,这一回,不管孟婆给我吃什么,我都不会忘掉他的样子,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的痛苦,他日我都会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哧”地一声轻响,银光疾射而至。 “谁?”聂祈寒低叱一声,曲指轻弹,一缕劲风激荡而出,叮地一声银光半路折了方向,噗地没入了墙壁。 他的手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运起十成功力,加速向我胸前点下。大文学 “小娅~”伴着一声怒吼,怦地一声巨响,平南颀长的身子已破窗而入,冲进来的狂风将房内的帘幕吹得猎猎作响。 平南来了,我精神一振。 他来得比我预料的要快得多。 这样,我就不必担心他上聂祈寒的当,被他利用了。 聂祈寒运指如风,寒气迫人,利刃般插入了我的胸膛,噗地一声肌肉被划破的轻微而沉闷的声响传入耳中。 “沈平南,你来迟了。”聂祈寒胜利地微笑,蓦地抽出手指。 鲜血如箭般自我胸前的血洞里狂喷而出。 “不!”平南大吼一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狂涌的鲜血。 “愣着干嘛?”萧云谦倏地跃了进来,见状呛地抽出长剑,朝聂祈寒攻了过去,百忙之中,还不忘大吼:“还不快救人?” “太迟了!”聂祈寒身躯不退反进,快若闪电地向我扑了过来,一把抱起我,白皙如玉的手指顶在我的咽喉处,冷冷一笑:“谁敢过来?” 说实话,也不知是不是中了那个迷香的缘故,这时候的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不但没有痛感,反而有一种越来越轻飘的感觉。 脑海里,各种各样的图像如幻灯片一样不停地旋转,飞逝。大文学 许许多多的声音在耳边轰然做响。 体内,象有一股极强的漩流冲刷着我,挤压着我,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撞着撕扯着,急欲破体而出。 于是,随着那股力量的越来越强大,血液喷得越发地急了。 我,要死了吗? “放下她~”平南和萧云谦双双抢了上来,可惜慢了一步,只能持着剑在他身边站着,堵住他的退路,把他紧紧地夹在中间。 “沈平南,”聂祈寒神情很镇定,望着平南优雅地一笑:“放下手里的剑,就算你是毒医又怎样,你能将死人医活吗?” 我近乎贪婪地盯着平南,舍不得移开一秒。 平南痛苦地看着我,手中的剑缓缓地垂下。 “平南,别听他的,让他跑了,羽衣才真的没救了!”萧云谦大声喝叱。 “对,你跑不掉了!”平南刷地一剑刺了过去,剑风过处,沙飞石走,木碎桌裂。 “沈平南,”聂祈寒脚跟一旋,抱着我换了一个位置,把我当疯摩杖使,抄起我的身子朝平南的剑尖上撞去,嘴里惊叫:“小心你的剑,要划破无敌这张美貌的脸蛋了~” 平南一惊,只得生生地把剑收了回去,低咒一声:“卑鄙小人!” “哼!”聂祈寒俊容一沉:“卑鄙?总好过那些卖友求荣的狗贼!” “祈寒,”萧云谦见强攻不是办法,只得换了策略,沉声劝解:“外面全是我的人马,即使你勉强冲出这个院子,也绝对没有办法逃出京城!只要公主无恙,事情不是完全不可商量。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 “哼~”聂祈寒冷冷一笑:“相信?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让我信你?” “祈寒,”萧云谦迟疑了一下,缓缓地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七哥?”平南吃了一惊。 “真心?”聂祈寒哈哈大笑,笑得几乎流出泪来:“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笑阎罗居然也会有真心?” “祈寒,”萧云谦呛地一声扔了剑,慢慢地向他走了过去:“羽儿若是死了,谁也脱不了干系,你快放了她。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有仇恨,但是你弄错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把羽儿放了,我来给你解释。你看,我把剑扔了,用我来换羽儿。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如果你还是信不过,那么,你可以随便给我吃什么药,我如果犹豫一秒,都不是男人!” “七哥,”平南抢着要交换人质:“让我去换小娅回来。” “不用,你是大夫,留下来可以保羽儿不死。”萧云谦慢慢地转动着手里的折扇:“而且,我还有话跟祈寒说。” “哼,你们谁都不许过来,我一个也不相信。”聂祈寒厉声吼:“快点闪开,不然只能玉石俱焚。” “祈寒,”萧云谦低叹一声:“你还是不信我?我发誓,那一晚我真的喝醉了,所以,才会冒犯了你。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 “闭嘴!”聂祈寒狂喝一声,额上青筋爆起,神情狂躁了起来。 这时,我忽然发现我的手指可以动了,忍不住抬手捉住了他的衣服。 聂祈寒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抓紧机会,紧紧地锁住他的视线。 “放开我,”我用意念控制他,命令他放开我:“把我交到平南的手里。” 聂祈寒双目朦胧,茫然地看着我,手底下微微放松,我的身子滑了下来,一只脚掉到地上。 “你想干什么?”平南立刻抢上一步,目眦欲裂:“快把她放开!” 聂祈寒受到惊忧,眸光倏地转为凌厉。 “对,你做得对,快放开我!”我咬破舌尖,拼着最后一点精神,加强意念。 聂祈寒精神一泄,双手一松,我扑通一声掉到地上。 “祈寒~”萧云谦乘他恍神之机,立刻冲上来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小娅~”平南冲过来,把我紧紧地抱在他的怀里。 我微微一笑,在平南的怀里放心地沉入黑暗…… 232 祈寒番外 十二岁以前,他的人生一直是很幸福,很快乐的。大文学 虽然没有爹爹,可是他有娘亲,有师傅,有很多玩伴,有欢笑,有憧憬……还有很多快乐的时光。 娘亲从来也不曾抱过他,她也从来不曾对他展露过笑靥。 不过,有什么关系?娘亲也没抱过其他人,更不曾对任何人笑,事实上,她甚至从来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药王谷最高的仙霞峰顶上,默默地抱着膝,看着不知名的远处,一坐就是一整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然后,直到那天下午,那个改变了他的一生,颠覆了他整个世界的下午。 那一天,他本来带着小师妹在山谷扑蝶。 他清楚地记得,师妹穿着最喜欢的那条红色的裙子,小辫上扎着大红绸缎,迈着两条短腿笨拙地跟在他的身后,软软甜甜的童音:“师兄,我要最大,最漂亮,飞得最快的那只。” “好~”他满口答应。 这有什么难?他的轻功已有小成,别说蝴蝶,就算是兀鹰也追得上。 于是,他使了个燕子三抄水,飘然而起,抄住了那只美丽的凤蝶。 “师兄好棒,师兄好厉害!”师妹欢呼,清脆的笑声撒满了山谷。 “寒儿~”师傅的呼喊从山腰传来:“快去看看你娘吧,她,她不行了……” 毒尊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凄厉与慌张,他吓了一跳,手底下微一用劲,凤蝶挣扎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死了。 “哎呀”小师妹瘪着小嘴,清亮的眸子里漾起了水雾,她含着泪嚷:“你弄死它了!” 他没有说话,掉转头,飞快地朝山上跑去,身后,是师妹哇哇地哭声:“师兄坏,我讨厌你~”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我的童年,早已定格在了那双清清亮亮的瞳眸和那句“师兄坏,我讨厌你~”的稚嫩童声里…… 蒙寒玉恹恹地躺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听到推门的声音,她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大文学 那是第一次,他从她那双总是冷漠,总是平淡无波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似怜,似爱,似恨,似悔,似痛,似伤……复杂得让他看不懂,更让他无端地害怕。 他呆呆地扶着门框,有些不敢进入。 娘清秀娟美的容颜此刻写满了挣扎与冲撞,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的博斗,筋疲力尽而又气息奄奄。 “寒儿~”她开口唤他,总是清冷的表情,此刻分明有了一种叫做怜爱的情绪。 他被蛊惑了,想去汲取一种从来也不曾享受过的,被人们称之为母爱的东西。于是,他慢慢地靠了过去,听到了一段他终身难忘,触目惊心的往事。 以至于在以后二十年里,他常常会想,假如那天下午,他没有被她蛊惑,没有向她走过去,甚至,他贪玩一点,在山谷里扑蝶,一直不肯回来……那么,他是不是会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 可惜,药王毒尊妙手回春,医死人而肉白骨,却终究没有办法研制那种叫做:“后悔药”的东西。 “寒儿,知道你为什么姓聂吗?因为你是个孽种~”蒙寒玉几乎竭斯底里地啜泣着,哀哀地看着他:“我应该亲手杀了你,我根本不应该让你出生,可是,你是蒙家唯一的一条血脉……” 记忆里,十二年来,那是娘亲第一次牵他的手,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第一次跟他说那么多话,可是她吐出来的字句却是那么冰冷那么无情,象一颗颗钉子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每一次跳动都钻心地疼…… 他的父亲蒙祈山是蒙族的族长。大文学 一个偶然的机会,救下一个误闯入蒙族,中了瘴疬之毒的青年男子。他就是当今的逍遥王,当时的副将沈昊天。 蒙祈山与沈昊天两个人年纪相当,意气相投,很快结为异性兄弟。 沈昊天年少英俊,且谈吐不俗,加上天生的贵族气质很快地吸引了蒙族少女蒙寒玉的目光,那颗怀春的少女心紧紧地缠在了他的身上,再也收不回来。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当时龙御立国不过十年,百废待兴,流寇四起。沈昊天正值青春,沉迷武学,热衷救国,对于女人,完全无动于衷,更不想把大好的前程毁在一个蛮族少女的手上。 可是,一个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个是花样年华的少女,加上山居寂寞,蒙寒玉又是蛮族女子,感情不似中原女子含蓄内敛。她的热烈追求,终于攻破沈昊天的心防,于是,半推半就造就了一段露水姻缘。 枕畔缠绵,席间缱绻之际,自然免不了许下万种情,发尽千般愿。 沈昊天病愈后辞别了蒙氏兄妹,回归中原。几年峰火,南征北讨,早将这段露水姻缘忘得干干净净,更把蒙寒玉抛在了脑后。 可怜蒙寒玉日日苦等,朝朝期盼,始终不见郎踪,终于按捺不住相思之苦,从蒙族偷逃出来,踏入了中原。 蒙祈山为了追寻妹妹,随后也走出了蒙族,偶遇从京城溜出来玩耍的萧雅竹,三人目标一致于是结伴同行。 萧雅竹早已由父母做主许配给了镇南将军沈昊天,她满腹才情,心比天高,蒙祈山虽然也算是一表人材,俊朗挺拨,又怎比得上沈昊天的风流倜傥,文武双全? 三人一路同行,蒙祈山对她情愫暗生,无奈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沈昊天当时已名扬天下,自然是一找就着,然而蒙祈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心倾幕的对象,竟然是结拜兄弟的未婚妻? 而蒙寒玉也未料到当日对自己信誓旦旦,山盟海誓的沈昊天竟然移情别恋,另结新欢。 沈昊天把她完全抛之脑后不说,言辞之间很怕她把旧日情事宣扬出来,被萧雅竹知道,毁了这门亲事,于是极力回避,不肯见她。 蛮族女子敢爱敢恨,她一怒之下偷偷在沈昊天的茶水里放下最烈的痴情雌雄蛊,希望以此挽回沈昊天的心。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沈昊天那晚去巡营,整晚未归。蒙祈山意欲替妹找回公道去他房里等候,无意间饮下情蛊,兄妹二人在情蛊毒性之下,做下苟且之事,羞愤之中,不辞而别。 蒙祈山受此刺激,哪里肯罢休?立刻举蒙族之力联合夷,白,郎四族,合力抗击朝庭,举旗造反,意图称霸边陲。 一时间,南疆烽烟又起,沈昊天奉命剿灭。 彼时他名满天下,登高一呼,响应者众,手底很快招幕了一大批江湖侠士,风云际会,两兄弟战场相见,各为其主,最终蒙祈山死于沈昊天的刀下。 树倒猢狲散,蒙祈山一死,整个蒙族被连根铲除。蒙寒玉只身逃出蒙山,投靠表哥药谷毒尊,却意外发现怀有身孕。 若是堕胎,整个蒙族将再无后人,真正的全族灭亡;要生下来,却又是兄妹**,于世不容,痛苦挣扎之际,一昔之间满头青丝变白发…… “昊天……”蒙寒玉颤抖地拉着他的手,叫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聂祈寒呆若木鸡,知晓身世的那一刻,已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他的世界颠覆了,他的人生毁灭了。 他不知道是怎样听完娘亲断断续续的叙说,也不知道,娘亲是什么时候瞌然长逝,他更不知道是怎样走出的药谷,离开毒尊? 他只知道,复仇,他要复仇! 所有的一切,都是姓沈的引起的,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加诸在他的身上的! 如果没有他的闯入,如果不是他的始乱终弃,如果不是他的卖友求荣,如果不是他联合江湖人士合力围剿……他,他的娘亲,他的父亲,他的家族都不会陷入这样一场旷古绝今的悲剧之中…… 他要以子之矛,戳子之盾,以牙还牙,把所有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他…… 那一天,他头也不回绝然走出了医谷,离开了毒尊。 在江湖上流浪了三年,终于找到逍遥王府,他耐心地等在逍遥王府的周围,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要给予沈昊天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本来,一直不知道,他等的是什么? 可是,当沈岚呱呱坠地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他要的那种最彻底的报复是什么? 他利用在毒尊处学得的毒功,潜入王府,偷偷给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下了毒,造成假死的现象,再偷龙转凤,用盗来的婴儿把沈岚换出来。 可是,等待的时间太漫长,远不足以平复他胸中的仇恨。 他开始浪迹天涯,四处寻找当年被沈昊天招幕到旗下,所有参加平息南疆叛乱的江湖义士,从弱到强,逐一杀死…… 十四年前,周皇后带着永福去报国寺祈福,路过的他无意间发现永福与沈岚居然长相十分相似,于是,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经过一年的策划,终于于十三年前劫走了永福,为引开视线,一不做二不休,掳劫了上百个女童,一并运到海外,开始了漫长而疯狂的复仇之路…… 233 春暖花开(大结局) “罗云,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杰妮,为什么?我是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杀死我?” “爱丽丝,即使我化为厉鬼,也要吸干你的血~” 身子好轻,如一缕烟,轻飘飘地浮了起来,象踩在云端,又象是浮在雾里,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名字化为阵阵声浪,一一在耳边浮现。大文学 “啊~”我不胜其扰,抚着头逸出低低地呻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小娅,小娅~”有人声嘶力竭地低吼。 我低头,清晰地看到一个男人盘腿坐在床上,他的怀里斜倚着一个女子,他正焦灼地拍打着她的脸宠。 仔细一看,那个神情憔悴,满身狼狈的男人不是沈平南是谁?更让我吃惊的是,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女人,竟然是我? 可是,我为什么能看到自己? 然后,我惊喜地发现,我已变成了一朵怒放的紫色曼陀罗,而且整株是完全透明的! 我恢复成曼陀罗了! 不行,我得赶快回到我的真身里去,灵体合一,不然这时若被人乘虚而入,散了灵体那可危险了。 “小娅,别玩了,你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快点醒来吧~”平南的声音沙哑,颊上布满泪痕,眼睛里布满红红的血丝,看上去很是骇人。 “平南~”我想走,但终究心软,忍不住飘下去,低低地轻唤。 “小娅?”平南大喜,用力搂紧了怀里面色苍白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的女子:“你醒了?我听到你说话了!” “平南,”我心生不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纠结篷乱的黑发,泪水一颗颗地滴下来,倏然没入他的发间:“对不起,把我忘了吧。” “小娅,你在哪里?别躲着我,快出来吧,我闻到你的香味了!”平南抱着我跳下床,警惕地转着头,四处查看。 “王爷?”门外,传来可凤隐隐的低泣。 “平南,放弃吧,羽儿已经走了,你这样会让她走得不安心。”萧云谦在门外叹息。 “滚,都给我滚,谁都不许来打扰我!”平南突然发疯一样,抬起脚踢打房内一切可以踢打的物品。 刹那之间,房子里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尘土飞扬之后,桌椅板凳,杯盘碗盏通通都碎成粉末。 我见到他颠狂的样子,吓了一跳,鼻中又闻到极腥的血腥气,胸中气血翻涌,几片叶子迅速卷了起来。 我大骇,这是怎么回事? “够了!”萧云谦再也忍耐不住,一脚踹开大门,笔直闯了进来:“发了这么久的疯还不够,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 “滚开!”平南冷冷地喝叱:“谁准你进来的?我说过要救小娅,我是毒医,一定可以把她救活!” “羽儿已经死了,没办法救活了!”萧云谦大喝一声,伸手来抢人:“还不把羽儿给我!想让她烂在这里,死后都不得安宁吗?” “你胡说,小娅没有死,她不可能死!我绝不会让她死的!”平南低吼。 可凤依着门框,望着我哀哀地哭泣。大文学 “进来,替王爷驱邪!”萧云谦红了眼眶,冷声喝令。 “是!”从萧云谦的身后,走出一个手执桃木剑的老者。 他身穿褐色道袍,神情肃穆,手里拈着一张鬼画符似的黄纸,一进来就东张西望,嘴里念念有词,那股恶臭味便是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 “七王爷,这房中妖气大盛~”那道人绕着房子走了一圈之后,走到萧云谦身边,压低了声音禀告:“就是这个妖孽迷惑了靖王爷的心智,让他事非不明,黑白莫辩。“ “国师,你有把握降住它吗?”萧云谦皱起了眉毛。 “那妖孽不知被什么伤了元气,捉它正是时候,只是王爷他……” “滚,让他滚!”平南厌恶地低喝,防卫地抱紧了怀里的我。 我拷,我足足被折腾了九世,又是火烧,又是水浸,这回又被人一指穿胸,刚刚恢复记忆,还不及回到自己的真身,只勉强聚齐了一点灵力,以维持着元神不散,刚才跟平南沟通又耗掉了体力,能不虚弱吗? 这牛鼻子道人,好不要脸,居然要乘人之危? “咄!”偏那个道人不肯罢休,手中撒出一把带着强烈的腥臭气的灰色粉尘,嘴里不知含了什么,噗地喷出一口明火朝我隐身的地方喷了出来:“妖怪哪里走?” 我躲避不及,已被那粉尘沾到了花瓣,浓浊的气味直蹿进胸腔,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散了元神。 我吓了一跳,生怕阴沟里翻船,千年道行一朝丧,历尽千辛万苦,最后却毁在这么个糟老头手里,既不能成仙,也不能跟平南厮守,两处落空,岂不是冤死? 我运起罡气,飘到平南的身边,贴在他耳边道:“平南,带我出去!” “好!”平南面露惊喜,当下不假思索,立刻一口应承,抱着我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惹得外面一片哗然。 “不好,那妖孽要逃!”国师手持桃木剑跳了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拦住他啊!”萧云谦气急败坏地急追了出来。 “谁敢拦我?”平南大喝一声,运足十二分功力,提气狂奔。 那些守卫早被他的气势吓住,哪里敢动? 待得回过神来,平南早抱着我的身体,踩着众人的头顶,飞身而过,抢了一匹骏马,轻夹马腹,马儿如箭一般冲破重围,转眼把他们抛在身后,融入了茫茫的黑夜。 我把灵体停到平南的肩上,想挤进那具身体,可惜办不到,只得用尽最后一点力量道:“去飞雪崖下,找那株紫色曼陀罗~” “嗯~”平南虽不知其意,却并没有多说,毫不迟疑地直奔城外而去。 很快地,他找到洞口,没入地穴。 深浓如墨的地穴里,一团幽幽的紫光淡淡地环绕着他,照得周围一丈方圆通明透亮。 “小娅?”平南几曾见过这种奇特地异象?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我没有吭声,气息奄奄地躺在他怀里。 平南得不到回答,也知势急,顾不上心中的疑惑,把功力提到十二成,几乎在洞中御风飞行。大文学 似乎只有一瞬间,又似乎过了一万年,眼前蓦地一亮,平南已带着我从那棵千年古松里一跃而出,落到了那宽大的平台上。 “小娅,小娅?”平南单腿跪在地上,轻声地唤着昏昏沉沉的我:“现在要怎么办?” 我努力睁开眼睛,紫色曼陀罗在如银的月光下摇曳着枝桠,枝叶婆挲,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我精神大振,立刻从平南的肩上飘了下来,蹿入怒放的花蕊。 刹那间,花蕊里升起一团紫雾,形成一个气流强劲的漩涡,很快地把我吸了进去,慢慢地雾气越来越浓,香气馥郁,中人欲醉,整株曼陀罗似一颗巨大的紫色钻石晶灿灿,放射出万道光芒。 “小娅~”平南深吸一口气,被这奇异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水~”我晃动着枝叶,体内狂躁之急,被粉尘灼伤的花瓣迅速地凋零,急需补充水份。 “小娅?”平南却好象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茫然地看着无风却狂乱地摇晃着的曼陀罗。 “水~”我拼命晃动,哗哗的枝叶拍打着平南的手臂。 “你等着~”平南象是突然明白,拔出腰间的匕首,毅然划破了皮肤,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把殷红的鲜血滴进花蕊。 我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这如甘霖般的血液,胸中烦闷尽消,卷曲干枯的枝叶迅速地伸展开来,枝叶渐归于平静。 我不敢怠慢,立刻致虚极,守静笃,摒气凝神,导元归一。 “小娅?”平南静静地守在一旁,轻轻地抚着我的脸宠,温柔地低语:“你舒服了一点没有?” 我轻轻摇晃着枝叶,弯低花朵,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 “小娅,这才是真正的你,对吗?”平南望着我,静静地流下泪来。 我不语,惭愧地垂下了头。 “现在,”他慢慢地抚摸着我的花瓣,一瓣一瓣,那样轻,那样慢,象怕弄坏了我,又似是在呵护着一个梦:“你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是吗?是我没用,不能护得你周全,所以,我活该失去你,对吗?”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是懊恼,还是悲伤。可是,他的那双眼睛,那双黑得象墨一样的眼睛里却盛着浓郁的,深沉的,绵长的希望与绝望。 我不忍猝看,却又无法安慰,只能无声地摇动枝叶。 “可是,我还是要感谢你,”平南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热烈地看着我:“因为你让我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是以我不能融入的方式,但是,你还活着,这就够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把我们分开,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永远!” 说完,他没有再看我,抱着我的身体,跃上了松树,没入洞穴。 我很安心,因为我知道,他很快就会来。 果然,不到一刻钟,他重又出现在我眼前,这回,却是独自前来,他的手里持着一枝笛子。 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微笑:“小娅,今晚月色很好,我吹笛子给你听吧。” 倾刻之后,悠扬婉转的笛音,缓缓地响了起来。 皎洁的月色,深不可测的断崖,悠扬低回的笛声,于淡漠中夹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在空旷的夜色里幽幽地传递着深深的情意…… 我默默地聆听,慢慢地滑下泪来。 是的,我可以使用法力抹去他的记忆,让他完全忘记我。 但是,那对平南对我都太过残忍。 我想,他也许宁愿这样守着,也比完全遗忘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要快乐得多。 所以,如果他愿意,那么,我们就相守吧。 谁规定了一个人不能爱上一朵花呢? 日出日落,月升月隐。转眼之间,三年过去了。 三年的时光对于修炼的人而言那是弹指一挥,如白驹过隙,但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却无异于一个牢笼。 平南信守着他的诺言,一直都坚守在我的身旁,并且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他变了,以前很沉默的他,开始变得唠叨,生活里的每一个点滴,他出洞看到的每一件琐碎的小事,都会一一向我描述。 又似乎生怕我听得不够清楚,总是会不厌其烦,一二再再而三地强调数遍,直到他的食物吃完,下一次出山为止,然后又是新一轮的唠叨。 “小娅,你老了,开始掉头发了罗~”平南他细地擦拭着我的每一片叶子,他总是喜欢把叶子比喻成我的头发,不管我怎么抗议,都不改,我也就随他去了。 对了,通过三年的修炼,我现在虽还不能幻化成人形,却可以进入他的梦乡跟他沟通了。 该死,居然嫌我老? 不过,相对一个有着几十万年生命的花妖而言,二十九岁的平南,的确是如婴儿般幼小。 我有些沮丧,无声地合拢花瓣。 “生气了?”平南忍俊不禁,低低地笑了:“你放心,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一样的爱你,不,我会一天比一天爱你。” 哼,他就是嘴甜! 我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展开了花瓣。 “小娅~”平南情不自禁地弯腰,亲吻我的花蕊:“我爱你!” 晕,又被他偷袭了啦! 我害羞地垂下了头。 “天冷了,我昨晚夜观星象,明天应该会下雪呢。”平南拿了干净的稻草搓成麻绳,轻巧地围住枝干:“我替你穿一件新衣服吧,虽然真的很丑。不过,我的小娅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对吧?” 做完这一切,他照例盘腿坐下,抽了笛子出来,悠悠地吹奏。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黎明时分,雪终于下了起来。 纷纷扬扬地雪花,落在我的枝干上,飘在我的叶子上,更落进怒放的花蕊中,清凉,舒适,如饮甘霖。 我舒服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灵体忽地从花蕊里飘了出来。 原以为重新炼化灵体,最少需要一百年,没想到只有三年就恢复了,看来,这全要归功于平南这三年对我的细心呵护和精心照顾。 我大喜,立刻倏然没入了洞中,遁着记忆中的路线,毫不犹豫地穿越了石洞,进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洞穴。 三年来,这里早已已为了我精神的家园,到处充满了平南的味道。 默默地看了一眼躺在寒玉床上的属于我的肉身,面目安详,保持着鲜活的面目,看上去那么恬淡,那优淡雅,那样的平静,似乎沉入了甜甜的梦乡…… “平南~”我调皮地轻拂他的头发,在他的耳边呵气。 “小娅?你能出来了?”平南倏然一惊,翻身坐起,看到我,大喜过望,想要抱我,却手臂穿过我的身体,搂了个空。 “呵呵~”我轻笑,肆意地从他唇上掠过:“抱歉,暂时还不能成人形呢。” “小娅!”他作势欲抓我。 我咯咯笑,从他的指间穿过,顺着他的衣襟钻进了他的衣服,吱溜一下又下摆里蹿出来,俏皮地冲他眨着眼睛。 “小娅~”平南握着拳,低低地呻吟:“别玩了~” 我不敢再逗他,停在他的肩膀上,开心地轻笑:“平南,我终于可以跟你说话了,好开心啊!” 平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我,低头近乎虔诚地亲我。 热气呵到我脸上,我化成一股烟,顽皮地钻进他的嘴唇。 “小娅!”平南吓了一跳,生怕不小心把我吞了,吓得张大了嘴,含糊地嚷:“快出来~” “嘻嘻。”我从他鼻子里跑出来。 “淘气鬼,你吓死我了!”平南低声训斥,脸上却漾起了笑容。 “睡吧。”玩了好一会,我悃了,趴到他胸前,眯上了眼睛。 “你,不回去也没关系?”平南有些担心,想赶我回去。 “外面冷,等雪停了再回去。”我耍赖。 “是吗?那我明天再拿点草,不然帮你生堆火驱寒?”平南有些担忧。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贪恋他的温暖,不肯离去。 自那天以后,我白天回到天台吸收日月精华,到半夜之后便随着平南回洞,两个人相偎而眠。 而且,我发现,因为平南举炊做饭,我间接地吸收了烟火之气,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灵体也越来越强壮。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转眼又过了两年。 又是月圆之夜,崖边的杜鹃开得如火如荼。 “小娅,该休息了。”平南照例吐纳了三周天,直到半夜才把我捧在掌心带进洞休息。 一进洞,我就挣脱了平南的手掌,倏地朝那张万年寒玉床扑去。 “小娅!”平南吃了一惊,追过来时,我已顺利地没入了肉身。 “快点抱我起来~”寒气逼人,我抖着唇低语。 “小娅?”平南呆呆地看着我。 “好冷~” “小娅,小娅!”平南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我,低头,深深地吻住了我冰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