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与帝王的姐弟恋：一饭卖身》 初遇（1） 还有天理没有，才死了亲爹就要被后娘饿肚子。穿着粗布衣服，一张小脸绷得死紧的萧?很是愤然。 他三个月前刚除了孝服，天子服效以日代年，所以二十七日便除了孝服。但是，歌舞什么的自然还是不能看的。这个没关系，反正他才八岁，看着也没感觉。但不给饭吃太过分了！ 也不是不给，可是每日一餐这也太难过了，还叫他吃糠咽菜的。萧?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孩儿，哪一餐膳桌上不是摆了数十道精致小菜，各色面点，那时候总入不了他的眼，他嘴挑。 “又不是朕叫天老爷不要下雨的，朕也去太庙求雨了，跪得膝盖都痛了，就是求不下来嘛。怎么能怪到朕身上来？” 有谏臣因着皇帝自小挑剔，谏言说是皇帝日用太过奢靡，故此上天示警，请皇帝下诏自省。 垂帘的穆太后允了，降懿旨要监督皇帝每日三省其身。于是，萧?便被迫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连寝殿内的一应器具都换过了。跟以前比，那绝对是苦度春秋的寒窑。绣纹精美的龙帐换成了蓝白色的布帐，床上铺的也成了草席。更别说萧?平素最喜欢的那些玩器了。 寝殿内侍候的人现在也只得小猫三两只，太后说自省期间不用太多人侍候。十天，让他自省十天。这才第四天，他已经饿得受不了了。红扑扑的小脸上没了往日的神采，看着蜡黄蜡黄的。这不说，谁知道他是皇帝。 对啊，何不换了衣服出去找点吃的。萧?记得，从前不但书房、练功房，随便走到哪间屋子都摆着吃食的。 “小扣子，你过来。”他招手叫来同龄的小宫监。 “皇上？可是要歇息了？” 歇什么歇，饿得心里发慌哪歇得下。再说这才入夜呢。这的确是没到就寝的时候，只因之前三日萧?都无聊得早早睡下，是以小扣子有此一问。 “把你的衣服脱给朕。”萧?边说边脱下身上的粗布衣服。下了朝就叫他穿上这个，那些线头弄得人怪痒痒的。萧?解恨的脱下来扔到踏板上，就差踏上两脚了。 “你把这个穿上，睡到破席子上去。”其实，衣服和席子都不破，在普通人家还是好的。可萧?哪受过这样的罪。 小扣子脸都吓白了，“皇上，奴、奴才” “快点，叫你脱你就脱，再磨磨蹭蹭的就扔你出去喂狗。朕的虎子也跟着朕饿了这几日了，好可怜。”萧?几乎恶狠狠的看着小扣子。 小扣子抖着手把自己的太监衣服脱下来，又伺候萧?穿上，连着腰牌什么的都给他挂妥，“皇上，你要去哪里？” “去找吃的。”当然不能让别人去替他找，到不了他面前不说，他还得被太后和国舅训斥。 “您、您认得路么？” 不认得，平常都坐在车撵里，哪需要他认路。萧?这才想到这一趟怕是不容易。他看着小扣子，“你给朕带路。” 小扣子心一横，“是。”还是跟去比较好，万一被发现皇帝还是会保他的。不然在这里给人发现他睡在龙床上那就死定了。 于是用粗布衣服裹了个枕头塞进被窝，又说自己衣服被水打湿，让外头的人回去给他再拿了一身。 初遇（2） 做出伺候皇帝睡下的假象，小扣子支开外室的两人，掩护着皇帝出去。 侍卫们这几日也知道小皇帝饿着了，不敢轻易招惹他。也知道他都是早早就上了床，所以对于小扣子此时出来说皇帝睡下了，可是睡不着命他去书房找几本闲书过来打发时间一点没有起疑。 小扣子笑着对其中一个说皇帝要的书摆在书柜上层，请他帮忙过去取一下。侍卫笑着说好，便按他说的过去取书。小扣子和剩下的人闲聊着，一边用身后手给萧?打信号：准备！ 众侍卫听小扣子说着皇帝的苦楚，说得很是动情心酸，也陪着叹息。小扣子说的太投入，没提防脚下，竟在台阶上摔了。直滚了几个台阶才停住了。侍卫们想笑又怕吵了脾气暴躁的小皇帝，也怕这个小皇帝跟前的红人记恨，忙过去搀他起来。 萧?趁着这个时候，敏捷的从藏身的柱子后几步窜了出去，到了侍卫视线范围外。他虽然小，却是从小经名师教导，自己又格外上心，所以功夫竟是很看得过去。当然，要跟侍卫真打那是打不过的，可是用来藏猫猫，又有人‘哎哟哎哟’叫着掩护，那还是够了。 萧?藏在门外等着小扣子过来回合，哪知道他的戏做得太真，竟真的扭到了。等到他被好心的侍卫擦了跌打药酒再寻出来，小皇帝不见了。 萧?是等得不耐，自个儿觅食去了。他发现自己的寝殿其实很好认，最气派的就是了。他心下记着路，躲着过往的宫人、侍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后也让把别处的吃食全撤了，他找了附近两个殿宇，什么都没找到。 本来就饿得不行，又出来活动了一阵，于是更加的饥肠辘辘了。 他苦着脸、皱着眉随意在台阶上坐下。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赶紧藏到柱子后面。 “阿嫣，炉上给你留着热锅子呢，回去就可以吃。” “谢谢卿姐，当宫女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比外头吃得好。不管几时下了值，总还有口热汤菜吃。有时候还能有肉呢。”那个叫阿嫣的小宫女合着手，笑嘻嘻的说。一张讨喜的苹果脸，眼中熠熠生辉。终于下值了，可以回去用饭休息。她是刚进宫不久的低等宫女，住的地方是八人一间的。伙食标准也是最低的，但想想前一阵颠簸流离的日子，现在已经很安定了。目前，这就很好了。熬到二十五岁出了宫就好了，最好再能攒下点钱。当然，要想顺利出宫，得到处打点，希望还有得剩。 阿嫣欢快的朝自己住处的小厨房去。一同住的宫女都吃过了，有的已经去接班了。所以，她们八人从没在一起出现过。这个时候下值的就只得她一人。她可不知道，后头十几步，有个小身影已经跟上她了。 萧?听她们说的，知道这个宫女是要去吃饭。什么是热锅子他不知道，光知道跟着她走就能有吃的。一路弯弯拐拐的，萧?早忘记要记路的事了。只在心头抱怨这个宫女怎么住那么远。他不知道，宫女太监的住处都是在皇宫的边上，当然比较远。 初遇（3） 阿嫣从火上把写有自己名字的砂锅取下来，不错，今儿菜色挺好。她放下砂锅转身去取碗筷，回转来发现小桌旁边坐了个很可爱的小孩子，正眼睁睁的盯着她的砂锅，穿得正式太监的服饰。 宫女太监住的偏僻，守备也松懈，所以就叫萧?顺顺当当的走了进来。他看着还在扑扑冒泡的砂锅，里头不知道是些什么，可是现在在他看来就是最美味的东西了。如果不是从小的教养，他说不定都要伸爪子去抓一块了。眼见那个宫女拿了一副碗筷过来，他理所当然的伸出手来，示意赶紧递给他。 阿嫣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饿坏了。不过，这小太监哪来的呀？她没把碗筷递过去，问：“你是谁？” “朕郑扣。”萧?看她不给自己，干脆站起来从她手里直接拿过来，然后就伸筷子去夹菜。仓廪实才能知礼节，小皇帝此刻也顾不上旁的了，伸手就夹走一块豆腐，哪像平日，还得人给他布菜。 “哎哟，好烫！”萧?挥着左手扇嘴巴，右手又伸出去了。 “郑扣？”碗筷被拿走，阿嫣倒也没怎么急，分量还蛮多的，分这小太监一点也不是不可以。她低头瞧瞧萧?腰下的腰牌，上头的篆字刻着乾元殿。居然是乾元殿的小太监。 “乾元殿的？”阿嫣另拿了副碗筷坐下。 “嗯。” “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萧?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平常他才懒得搭理呢。不过，吃人嘴短皇帝也是懂的。 “太后让皇上自省，我们也跟着一天只能吃一顿。” 这样啊，是听说小皇帝下了罪己诏，一天只能吃一顿。皇帝只能吃一顿，伺候的人当然不能多吃。阿嫣刚释然，发现郑扣在她的砂锅里翻翻找找的，把里头翻的很乱，还把一些咬了一口就吐出来，然后又去夹。 “住手！有你这么跑到别人这里招呼不打一个就开吃的么？吃就吃吧，你还挑食。这可是我的晚饭，让你这么弄了我还吃什么？” 萧?呐呐的收回筷子，“这里有些菜我不认识。”所以才要尝过才知道合不合口味嘛，他方才狼吞虎咽吃了几个算是垫了个底，挑食的毛病就又冒出来了。不过，刚叫阿嫣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木耳，这是香菇，这是你吃什么我夹给你。” “木耳吃。” 阿嫣夹给他，萧?乖乖捧着碗接住，然后吃下去，然后又说：“这个我也吃。” 这一餐，阿嫣吃了个半饥半饱，几次想赶郑扣出去都作罢。一来，他长得可爱，就像她失散的小弟弟。二来，人家是乾元殿的，她惹不起。这宫里的太监宫女可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乾元殿的，那绝对和她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搁平时，上赶着孝敬别人恐怕都看不上。 “好幸福！”萧?坐在小马扎上，捧着自己的肚子说。萧?终于注意到阿嫣好像没吃多少的样子，他倒是饱饱的吃了两碗。可是他现在也没吃的还给她。 “厄，阿嫣，我、我把你的晚饭吃了大半，你怎么办呢？” “凉拌呗，算了，我是大人，再说也不是没吃。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萧栩皱眉，“大人，你比我大多少？我路上听到别人叫你。” “我就要满十三了，你最多十岁吧。”阿嫣说。 初遇（4） “没有，我虚岁九岁。” 阿嫣点头，真的跟她弟弟同岁，还是个孩子呢。希望弟弟此刻有地儿吃饭吧。阿嫣看向郑扣的目光有了几分疼爱，“你怎么这么小就进宫了？”好可怜，才几岁就成了太监。 “我、我”我就没出过宫。 “算了，不说了，你赶紧回去吧。” 萧?站起来，想赏阿嫣点东西，可浑身上下只有小扣子的腰牌。他的挂饰早在开始自省时就被解下了。他摸了摸，这个拿给她应该也没用。 “你想要什么？” 阿嫣眼底亮了亮，这是让她许愿。这个没准还真是她的贵人呢。 “我现在不想要什么。”她话里留了余地，再说这一顿饭其实也没什么。就要跟人讨人情不太好。不过，能认识个乾元殿的人当然是好事。 “那等你想要了，来找郑扣。”萧?看看外头，“我不认得回去的路，你送我回去。”他命令人惯了，虽然不想叫人知道出来吃白食的是皇帝，可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 不过，在阿嫣心底，这就跟她弟弟怕黑，硬要她送回去是一样的。好吧，好人做到底。她站起来，牵着萧?出去。 宫女去当值和下值都有固定的时辰和路径，需有人带领，而且不能单独行动。方才其实也是一个宫监带着她回来的。所以，阿嫣只能把萧?送出她住的这个地方，然后告诉他要怎么走才能回到乾元殿。 萧?马上就记住了，点点头，“嗯，我记住了。”说完便朝着来路走回去。 吃饱了真舒坦啊，他一路躲避着人，忽然看到地上有个影子跟着自己，警觉的止步，然后低喝：“沈远达！” 在后头跟了一晚上的影卫沈远达应声出来，小皇帝能顺利溜出来，他还出了一把力呢。 “属下在。” 萧?愤然道：“你看朕的笑话，现在又来吓唬朕！” “属下不敢，只是，皇上，您可不能再干这种事了。这多吓人呐。”身为先帝指定给当时的太子的影卫，沈远达可以说是看着萧?长大的。着实没想到他自省的时候还能干出这么一出来。这会儿见他还一脸满足的往回走，只好现身出来相劝。不然，回去后总有一堆人，他就不好说了。 “哼！朕知道，朕这不是饿得不行了么。”萧?边说边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的拿手搓搓鼻子。沈远达明面上还有一层身份，是他的武技老师。所以才敢这么半劝半训的跟他说话。 如果眼前这小孩不是皇帝，沈远达早就笑出来了。不过他知道，萧?要面子的狠，死活忍住了没出声。又听他抱怨，“还说呢，也没说给朕指指路什么的，就光会跟着。看朕饿了，也不知道给朕弄点吃的来。要你做什么？” 沈远达悄悄腹诽，您不发话，我敢自作聪明么。万一马屁拍错地方了呢？ “皇上，快回吧，小扣子怕是都要急哭了。万一被发现这事儿可就闹大了。相关人等都没好果子吃的。” “嗯。”萧?点点头，“你飞得快些，你带朕回去。”他着实走累了，这算是出生以来走得最远的一回路了。 再见（1） 顾嫣给小佛堂的佛像添上香油，然后交班再由太监领着回住处。依然是昨日的路线，昨日的钟点。自从半年前进宫就是这样，一成不变。守在小佛堂是个清闲却很孤单的差事。 半年多前，小小的顾嫣一路跟着一群乞丐流浪，一身脏兮兮的，脸也用锅底灰涂黑。她是在遭逢家难后，想悄悄的去找爹爹的一位至交收留，结果半路就病倒了，还被乞丐们扔在了破庙。是被路过的顾府管家见到，见她病得其实不算重，而且居然识字，是打算让她到顾家做低等杂役的。结果没想到让管家娘子丢到水里一冲洗，居然是个挺齐整的小姑娘。 当时正是先帝病重之际，又适逢选秀之期，顾家不愿小女儿此时入宫。管家便献上病愈的顾嫣，用以顶替顾三小姐。 顾嫣权衡，爹爹的至交自己只在年幼的时候见过，此时上门别人不一定愿意收留。而且她从小其实也是娇生惯养的，要如何才能走得到千里之遥。去了又拿什么证明身份。她倒不担心到了目的地会被人出卖，因为爹爹说那是可以以性命相托的人，也是她未来的婆家。如果不是那种让她的生活整个颠覆的大变故，再两年她就会过门的了。那家的小哥哥小时候也见过的，待她挺好。 可是如今，家里遇到这样的事，能有别的路走，总好过去连累人家。顾家想必也不会轻易放弃她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乞儿。 顾嫣对顾家说的是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孑然一身，正中顾家下怀。 其实她有一个弟弟，比自己小四岁，是全家的心肝宝贝。本来大难来临，家里的仆人是带着她们姐弟一起逃难。可是，追兵追的急，那个人就把自己推下了马背只带着弟弟跑了，就这样让她自生自灭。 弟弟一直在马背上向她伸手，“姐姐，姐姐” 她是掉在河边的沙地上，所以没受伤，但是等她站起来，马已经跑远了，弟弟的嘴也被人捂住了，再听不到他叫‘姐姐’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马背上三个人，被放弃的只能是她。那个仆人是爹爹的托孤之人，弟弟是顾家唯一的男丁，他要保住弟弟才有机会将来替父母伸冤。而自己只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孩，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被放弃依然是会痛的。 只是此刻没有时间容得自己去舔伤口。耳中听得追兵愈发的近了，顾嫣慢慢滑到水下闭着气。新冲上来的大浪把马蹄印和顾嫣小小的脚印都冲刷掉了，她一直闭着气，等到追兵追过去才慢慢浮起来。幸亏从小在水边长大，她水性很好，也能闭上一刻钟的气。 然后她就慢慢的辨认方向，往爹爹的至交那个方向去。她们原本不敢去，怕太招眼，惹来敌人，让顾家的血脉就此断绝。但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应该不会。那位伯父可以想其他办法安置她。希望弟弟真的可以脱险。 再见（2） 一路走得很辛苦，没想到最后会冒名顶替进宫来。 顾家料得没错，先帝果然一病不起，这一批的秀女便统统留在宫中充作了宫女。先帝驾崩，新帝即位，对她们这些最底层的宫女其实没什么影响。 有影响的只是那些风口浪尖上的人。譬如太后，譬如国舅。先帝二十四岁就驾崩，子息单薄，只有两女一子。新帝只得八岁，一切朝政便把持在了垂帘的穆太后和国舅手上。先帝即位之初，也曾励精图治过，把有异心的藩王打压得很厉害，虽然避免了皇位被夺，但没想到自己会年纪轻轻就一病不起，朝政便落入了外戚之手。 因为新帝尚年幼，而自己也没有什么门路可以接近他，所以顾嫣没有动其他的念头，只打算安安稳稳的活着。希望弟弟能有为父亲洗刷冤屈，重新光耀门楣的一日。当初会被放弃，也不是没有道理，生不逢时，自己果然是一点用处没有。 如果不是先帝那样一名呜呜，自己再等个两三年或许还有机会以色事君，让皇帝帮自己报仇、为父亲洗冤。本来，顾嫣仇恨的是先帝，甚至有过伺机刺杀的念头。可是进宫才发现先帝病中，朝政早被人把持。那么，赐死爹娘的诏书便不是他下的吧，是当时的皇后与国舅。 可惜自己进宫，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什么大人物，就被分到这个地方来给佛像添灯油。这次选秀耗时也很久，等到终于删选到只有三百来人，先帝已病得无法临幸秀女了。皇后便把所有人都留在后宫为奴。 顾嫣便没有别的指望，只能安心在小佛堂添香油。 跟着太监回到住处，她有礼的道谢。她没有银子可以打点人，就只能嘴巴甜一点了。顾家倒是给了一些，不过不是花在这些不必要的地方的。 结果进到小厨房，就发现昨天那个小太监已经等在小桌旁了。没人发现萧?，当然是沈远达暗中做了些安排。他本来打算为小皇帝偷偷觅食的，结果小皇帝到了钟点，又换了郑扣的衣服跑出来了。他把这事告诉了乾元殿的大总管万泉。万泉也是先帝留给儿子的人，虽然现在掌权的不是乾元殿的皇帝，而是清宁殿的太后，他也没了先帝在时的风光。但是，要查一个小宫女的背景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既然皇帝喜欢跑到她那里吃东西，他们就睁只眼闭只眼，提供点方便吧。经万泉查过，顾嫣是来自个小康之家，家庭背景很简单，和朝中没有大的牵连。小皇帝才八岁，跟太后所出的两个公主又玩不到一块儿去，他喜欢去顾嫣那里就让他去吧。 “你郑公公，您怎么又来了？”顾嫣想着这个人的来头，放缓了声音。 “嗯，我饿了，可以吃了么？”萧?说。 顾嫣抿抿嘴，“马上就可以了。”好吧，就当用这几天的饭菜结交一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道。反正他也只需要跟着小皇帝再饿六天而已。 “哇，今天居然有肉！”看到明显添料的菜，顾嫣欢呼一声，然后四处喵喵，按说今天不是改善伙食的时候啊。这么说，是托这个小太监的福咯。 再见（3） 顾嫣笑嘻嘻的给萧?布菜，“小公公，给，吃块肉。” 起先顾嫣叫小公公的时候，萧?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倒是适应多了。他是冒了小扣子的名字嘛。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他堂堂皇帝出来吃白食。嗯，不是白食，他以后会赏她的。 “嗯，你也吃。你够不够？”萧?又吃了个饱然后才想起问一声顾嫣。 “我习惯了，每顿只吃个七八分饱。”就是昨晚的五分饱着实难受了些，今天顾嫣也下筷速度加快吃了个六分饱。倒不是宫里的伙食让人吃不饱，而是吃个十分饱，万一当差的时候打个嗝或者是放个屁，那是大不敬之罪。所以统一受训时掌事姑姑就是这么教的。 虽然顾嫣后来是被分配去小佛堂而不是主子跟前当差，但这并不表示她就可以自在些。不然全宫几千宫女，能到主子面前当差的也有数，不在主子跟前的岂不是就可以不用守那么多规矩了。 还有鱼虾、蒜韭这些带异味的也是不能食用的。万一遇上什么贵人，宫女嘴里却冒出了异味，一个不好是会被杀头的。 其实对顾嫣来说，吃饭的规矩还好，反正她连乞丐都是扮过的。就是睡觉觉得难受，宫女睡觉不许仰面朝天，必须侧着身子、拳着腿。传说各殿都有殿神，一到夜里全出来到各殿察看。宫女睡觉不能没个样子，以免冲撞了殿神。 顾嫣睡觉爱翻身，爱平躺，为此挨了管事姑姑不少的打，这才把侧睡练了出来。 总之一句话，宫里规矩大。顾嫣是越呆越这么觉得，动不动就可能挨打甚至掉脑袋，听前辈们说只有过年的那一个月最好，因为那一个月是不允许杀人的，而且发双份月例，还每人发一套新衣服。 她开始还觉得自己长得不错，进宫说不定能走个捷径替冤死的双亲报仇。现在看来，自己能把小命保住就不错了。希望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二十五岁，然后顺顺利利的被放出宫去。 吃完了饭，顾嫣照旧牵着萧?出去，“这回还用我给你指路么？”顾嫣对郑扣，开始还有点想跟乾元殿的人结交的意思，可是看他这么小年纪就进宫做了太监，又每天饿得要出来觅食，心头的怜惜就超过这个念头了。 “认得，我今天自己走来的。”萧?说。可惜现在寝殿里什么都没有，不然他今天就带出来赏给阿嫣了。 “好，那我不送你了。”顾嫣本来想叮嘱他出入要更加小心，不过相信，就凭他的那块腰牌，在这种地方应该也没人敢难为他才是。 萧?朝顾嫣挥手，然后往来路走。 嗯，还是吃饱了好啊。前面三天他都在寝殿饿得奄奄一息的，怎么就没早点想起来出来找吃的呢。不过，也不能出来的多了，这个时辰正好是那个女人每天泡温泉的时候，她是不会突然跑到乾元殿去的。还有那两个小胖妞这个时候也不会跑过去找自己。因为乾元殿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了。 嗯，这个阿嫣，以后一定要好好赏她。不过，得等一等，不然他对一个宫女好，很容易就害了她的。上回那个女人就把他最喜欢的一个宫女随便赏给人做妾去了。 再见（4） 十日的每日一餐，萧?就这么熬过去了。终于乾元殿恢复了原貌，又变得金光闪闪了。 “皇上” 从前伺候的大批人马也回来了，不再是只有那么三两个人在偌大的寝殿晃来晃去了。 萧?听到叫声，不耐的蹙眉，“万泉，你走路怎么都没个声的？想吓朕一跳啊。” “老奴不敢，只是皇上，您该去清宁殿晨昏定省了，然后同太后一起去上朝。” “什么一起去上朝，朕就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只需要说一句‘依国舅的意思办’。还要朕每日里起这么早做什么。”萧?刚才是在想，今天可以不用出去找吃的了，可是要怎么赏阿嫣呢。昨天忘了问她想要什么了。嗯，之前问过了，她说现在暂时没什么想要的。 那好吧，反正告诉她有事来找小扣子了。 这个事对小皇帝来说也就是一件小事，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顾嫣也同样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少了那个小太监没人跟她争吃的了。只是也少了当初和弟弟同桌吃饭的感觉。仍然是每日当值、换值，一成不变。 “唉，佛祖，弟子还不到十三，实在不想伴着您老人家啊。”这里就一个扫地老太监，真是难捱啊。 “顾嫣，你不好好当值，在做什么？”顾嫣的管事姑姑聂姑姑走进来。她是一个颧骨很高的女人，二十六七的年纪。曾经也是一宫的管事姑姑，手下几十号人，不知因何致罪被贬到小佛堂这里管小猫三两只。心理落差估计很大，为人相当的严厉。 她伸手托起顾嫣的下巴，“啧啧，倒也是个美人胚子，再过个几年长开了，想必很是勾人。可惜啊，生不逢时，天要灭你。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永伴这青灯古佛吧。这样也好，省了跟人一样，想出头去勾搭主子，得了个被杖毙的下场。” “姑姑，您说谁？”顾嫣惊讶的问。 “谁？说这皇宫里那些不甘青春寂寞的冤魂。一切都是前生注定的，没有做主子娘娘的命就不要痴心妄想。既到了此处，就安分呆着。不要弄得自己小小年纪丢了性命回头还连累我。” “是，姑姑。” 聂姑姑看她还是孩童样貌没长开，缓了点语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能在这里平安呆一辈子也是福气。” “姑姑，我不要在这里呆一辈子，我要出宫的。” “出宫？罢了，有这么个念想也是好的。”聂姑姑检查了香油，又嘱咐了几句小心火烛，就要出去。 “姑姑！”顾嫣叫住她，“为什么是个念想，宫里不是到了二十五岁就要放出去的么？” 聂姑姑回头，“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顾嫣呐呐的问。是啊，她怎么还在这里呢。 “到时候管事的大太监造册子，像我们这种没有油水的地方，拿什么去塞？又有什么门路去塞？还不是要被遗忘在这深宫里。几千人，漏个几个也是寻常事。没听说过白头宫女么，就是这么来的。还有就是如果和主那就更是别想出宫了，不管有没有位分，记没记档。” 顾嫣一直以为只要安安分分呆着到时候就能出去了，想不到还有这些学问在里头。 师傅（1） 银子，顾嫣有一张银票，卷起来塞在银钗里在。还有每月的月例除了孝敬管事太监跟聂姑姑也都攒着。但是不知道到时候够不够去塞管事的大太监。还有门路，她见过职位最高的，居然就是那个小太监了。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帝身边的人。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 小太监说有需要去找他，顾嫣记住了。可是现在才发现，要实现有多难。她怎么才走得到乾元殿去找他呢？这宫里是能胡乱走动的么。而且离出宫还有十二三年呢，人家也只是吃了自己几顿饭而已，那么久远的事真的能帮到她么？到时候万一他获罪，根本没办法帮自己讲话呢。 顾嫣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这年头，求神还不如求人呢，求人又不如求己。早知道当初就偷偷从顾家跑掉，就是乞讨上路也比这么一直被关着强。在宫外，自己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见到弟弟。 都怪当初，一时为惧独自上路的艰辛又把进宫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凭自己，很容易就可以脱颖而出，得到皇帝的宠爱。这就是想靠别人，而不是自己的下场。算了，还是不要指望那个小太监了，还有这么久，好好想想法子。 顾嫣没傻到以为说出自己不是顾家的三女儿就可以被放出去，那样只能先被以冒名顶替的罪名打死。在这宫里，是真的以人命为刍狗的。 只是，自己在这里日日添香油，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顾嫣强制自己侧卧着，不敢翻身。心头有些焦急，闭上眼开始想父母，最后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孩子，踏踏实实走好脚下的每一步，不要好高骛远。不一定每个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机遇，但千万不能机遇到了眼前，却没有能力抓住。 对的，先踏踏实实走好眼前的每一步。不然，万一不小心获罪，就譬如火烛没看好让小佛堂烧掉了，那小命就没了，得留着这条命先。 顾嫣由此做事愈加勤勉认真，对聂姑姑和管事太监执礼也愈加恭敬。聂姑姑渐渐对她也多了丝笑容。 萧?则按照每日的路线，先到清宁殿请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二十三岁的穆太后看着面前跪着的，身着龙袍的孩童，她名义上的儿子，当今的天子。唉，我若有儿子，岂容你活着。 萧?是先帝元后之子，只是生母早夭，而穆太后是从贵妃升为皇后的，只可惜无子，只生了两个女儿。 “皇儿来了，快起来，陪母后一起用膳吧。然后咱们娘俩一起上朝去。” “谢母后！”萧?坐到穆太后旁边，安安心心的拿起糕点来吃。只要国舅不是想取而代之，这个女人没有儿子，自己又表现得听话，她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不然，让宗室近支即位，就会又有人来分享皇权。 就算国舅想另立新君，也只会找个比自己还小的幼童。但目前可没有无父无母的幼童可以让他立的。只要有娘老子的，就比自己这个没有亲爹娘、亲舅舅的小皇帝多一层隐患。他不会贸然行事的。 按道理十四岁，太后就必须还政，朕还有六年的时间偷偷积蓄力量。到时候，穆家兄妹不会轻而易举就把手中权力还回来的。 师傅（2） 先帝辞世之时，萧?刚满八岁，已然出阁由柳时大学士教导学习。可是三个月前柳大学士的父亲过世了，他上表丁忧，太后允了。这个名师，是先帝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子傅、太傅，寄以重望。 现在是由太后替萧?寻来的王学士在授课。可是王学士根本就不教他为君之道，也不教他读书明理，倒像是来带着他玩儿的。萧?甚至心头暗暗起疑，不是国舅派人把柳大学士的爹给杀了，好让他丁忧的吧。 既然太后派人带着他玩儿，那他就好好玩儿吧。其实父皇还在的时候，萧?也是很贪玩的、很会玩的。常常把他父皇和柳大学士气得不行。现在他希望有个人好好的教自己，却没机会了。 沈远达是暗卫，只听命于皇帝，是太后都不知道的存在，所以才能一直跟着自己。但是，他只能教武功，不能替代柳大学士。对皇帝而言，学武功不是必须的，读书明理才是不可或缺的。而万泉他们也只能照顾他的起居，最多教他认认字。太监和宫女都不能有太多的文化，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 而且，他还得防着那个女人知道他在偷偷的读书识字。 那个姓王的跟太后说是他顽劣不读书，那个女人还做摸做样的教训他，一搭一唱的。因为之前的确是以顽劣闻名的，所以他也只有哑巴吃黄连了。这么下去，他岂不是要当个文盲皇帝。柳大学士三年后回来，也不一定还能来继续教他。说不定到时候国舅直接把他外放，要杀朝廷命官是要担风险的。那个穆尚荣又想要把持朝政，又想要有个好名声，他是不会轻易杀朝廷命官的。 如果到了十四岁，他还连奏折都不会批，甚至听不懂那些大臣在说什么，那还混个屁啊。 萧?烦躁的在龙床上翻来翻去。 父皇临终前，曾经把他叫到身边让他有事就问万泉的。 “万泉” 一个太监跑过来，“万岁爷，万总管今儿不当值，您有事吩咐奴才就是了。” 萧?斜睨着这人，洪大发，乾元殿的副总管，他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那女人的耳目。偌大一个皇宫，他真正敢相信的也就是万泉、小扣子和沈远达三个人。嗯，或许还可以加上那个叫阿嫣的宫女。那日他忍不住抱怨自己跟个木桩子一样，万泉就忍不住说：“小祖宗，你小心隔墙有耳啊。” “你？你端着尿壶朕尿不舒坦，去，把万泉叫起来给朕端尿壶。朕才三岁就喜欢叫万泉端着尿。” 洪大发心头好笑，离了万泉难道你还不尿了不成。那几日太后不让万总管伺候，您不也照样没耽误么。想虽然是这么想，可人家是主子，他还是得照办。 万泉听说小皇帝等着他端尿壶，披衣起来伺候。 “万总管，看样子咱家还得跟你好好学学这一手。”洪大发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乾元殿总管的位置太后是许了他的，但是万泉为人谨慎，没有一丁点的把柄授人，又是先帝亲自指定的，一时太后也撤换他不得。毕竟如今，先帝尸骨都还未寒。 可是，等不了多久，这个位置肯定是自己的。现在谁才是这宫里的老大，是太后！ 师傅（3） 萧?看着地上印出的洪大发微微倾斜的身子，心头气极，这狗奴才，当真就敢偷听，真的就不把朕放在眼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洪大发只听到里头尿得酣畅淋漓的声音，还真是憋了好大一泡尿啊。 萧?就着这个声音里低声说：“万泉，朕需要师傅。” 万泉没有一丁点反应，手也没有抖一下，等萧?尿完，洗了手伺候他上床躺下。 “皇上，奴才告退了。” 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没办法反应，毕竟洪大发就在外头窥视加偷听，又不能再叫他，太露形迹。 万泉当值的时候，多半也有人加紧监视，倒不如挑那个女人的狗腿子当值的时候说。 上次抱怨的话多半是被传到太后耳朵里了。这个，倒是不妨事。后来他还表演了一下，早朝时一头栽倒在龙椅软垫上呼呼大睡，被太后一脸怜爱的拍醒过来。他事后对着太后说自己每天都睡不够，可不可以以后不去了。太后笑着说不行，说他是皇帝，这事儿别人替不了他。 他其实知道万泉被洪大发私底下挤兑的事，也知道太后一直等着找万泉的麻烦好把他替换掉。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一个不好，可能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深宫里，相对于那把龙椅来说，他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他如果死了，也不过是引来一阵揣测，并不会怎样。国舅和太后依然可以通过扶植其他傀儡来把持朝政。 不管要做什么，他都必须平平安安的长大才行。可是，光是长大还是不够，如果不能积蓄自己的力量，到了十四岁还是会被找名目废掉。或者，死女人会叫自己娶穆家的女儿为后，生下个男婴，然后把自己弄死，再让自己的儿子继位。 萧?脑子里想着这些种种可能，更是睡不着。第二天就只有睡眼迷蒙的上朝去。 “皇儿，你是怎么回事啊？又在朝上打瞌睡。”穆太后轻声细语的说。 “启禀母后，儿臣真的好困哪。”萧?边说边搓着眼睛。 “你这个年纪瞌睡是比较多，不然，你白日多睡会儿。” “嗯，谢母后体恤。”萧?一副雀跃的样子，心头暗道：死女人，想养废老子！然后浩浩荡荡的带着大队人马回乾元殿，当然，他在銮驾里补眠，昨晚的确是没睡好。 半个月后，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万泉撩开龙床的锦帐，唤醒浅眠的萧?，“皇上，醒醒！” 萧?警觉的睁眼，压低声音，“做什么？”看看钟漏，二更，这个时候把朕叫起来做什么。总不能叫朕起床撒尿吧？ 万泉让开，露出身后的人，是个十六七的俊朗少年，身着一身黑色夜行衣。 “皇上，这是王将军的四子王颀公子，王公子文武双全，特地进宫为皇上讲学的。” 萧?坐起身子，看看眼前剑眉星目的王颀，王颀半躬着身子，态度不卑不亢，“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萧?推被起身，扶起王颀。这便是少年君王与他日后的股肱大臣的初次见面。 师傅（4） 王颀等在一旁，萧?穿好衣服洗了把冷水脸，“万全吗？”他怕走漏了消息。 万泉笑道：“皇上，奴才这点用还是有的，这宫里宫外也多的是愿意效忠皇上的人。只是，王公子也只能几日来一次，不能太频繁了。” 萧?点头，他之前学武没什么动力，总觉得学武不是必须的。不过看来，文武双全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这个王颀就可以高来高去，进来给自己讲学。或者等以后自己的功夫练到了家，也可以自己偷偷出宫去。从此转变了学武的态度，令沈远达大感欣慰。当然，这也是私底下进行。 萧?快速打点好自己，然后过去很郑重的倒了杯温茶过去奉与王颀。这是拜大学士为师时的礼节。当时萧?只是敷衍了事，今日却做得十分甘愿。 王颀偏身受了半礼，“臣一定竭尽所能。” 半个月前，宫里的万公公传出话来，要给小皇帝找师傅。爹跟几个同僚商量之后，决定派自己进来。他是文武全才没错，可是对于偷潜入宫当帝师，还是不敢托大。 “儿子不是推脱，实在是怕自己不足以担当重任，耽误了皇上的学习。” “这个不妨事，下午自然有人来给你上课，然后你再进宫教皇上即可。那些老先生可进不去宫墙。” “儿子知道了。” 只是今日初来，一试皇帝的程度，真的是差劲的很。 萧?有些羞赧，“朕、朕从前不用心，不过师傅你放心，朕日后一定好好用心学，定不辜负师傅冒险进宫授课。” 王颀微笑，整个面容显得柔和了几分，“不妨事的，过去耽误了，只要能奋起直追就是。”于是今晚便从基础说起，临走又给萧?留下了些功课。 万泉让小扣子领王颀出去，指点他宫中的守卫和巡防的路线。 王颀一一用心记了，然后趁着最后的夜色出宫去。 萧?跟着记诵了两个时辰，虽然很疲倦，脑子却非常的兴奋。心头告诫自己，不要心急，慢慢来。好在万泉没一早告诉他，不然头两个时辰肯定也兴奋的睡不着。 然后又洗漱了去清宁殿请安，一同上朝去。结果一到清宁殿兴奋劲一过，头就重得很，开始瞌睡。又怕穆太后看出端倪只得强打了几分精神。 有一天晚上要准备就寝的时候，长公主跑过来了。 “皇姐，你跑到朕这里做什么？”萧?穿着寝衣问。 “本宫来看看你啊。”长公主萧琳笑嘻嘻的说。她是穆太后亲女，一向得宠，颇有些无法无天的味道。一时便在萧?的寝殿东翻西翻起来。 “皇姐，你还没给朕行礼呢。”萧?打个哈欠。他知道萧琳来找什么，方才她的猫跑进来了，萧?叫小扣子藏起来了。 萧琳勉强行了个礼，“皇上，你看到我的喵喵没有？” “没有。你上别处找找吧。” 萧琳瞪大眼，“做什么记着赶本宫走，我的喵喵肯定在你这里。”说着上前掀了萧?的被子。 萧?的手放在被子里，正捧着只装蛐蛐的罐子，萧琳突然一掀，蛐蛐就跳出来跑了。 书堂（1） “咕咕，回来！”萧?急忙去追。 于是，赤脚的萧?追蛐蛐，萧琳听到喵喵的声音又接着找猫。两姐弟找着找着，就额头碰额头的撞了一下。这个官司就打到穆太后面前去了。 穆太后也要就寝了，看到姐弟俩拉拉扯扯的过来，蹙眉道：“你们做什么？”她是让人把琳儿的猫在乾元殿附近放掉了，引她去找，顺便好知道萧?那小子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白日总是恹恹的。请平安脉的太医说他脉象上又没什么毛病。总不能是失眠吧，如果一个八岁小孩儿常常失眠，那他可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母后，皇上他把儿臣的喵喵藏起来了。” “母后，皇姐把朕的咕咕放跑了。” 两人互不相让的告起状来。 “姑姑？”穆太后惊道。 “就是他的破蛐蛐啦。”萧琳撅嘴道，“母后，你叫他把喵喵还出来。” “你先把咕咕给朕找回来。” “是你先藏我的喵喵的。”萧琳气呼呼的说，“不然我也不会掀你的被子。哦，对了，母后，皇上他躲在床上斗蛐蛐。” 穆太后‘哦’了一声，躲在床上斗蛐蛐么。那就没有大碍了。 萧?见状掀起袖子，上头缠了白布，可是是胡乱缠上的，“母后，那只臭猫把儿臣的手抓了。它伤害龙体，朕要杀了它。” “不许杀我的喵喵。” “怎么伤着了？也没人来告诉母后一声。”穆太后做出惊讶的神情，然后郑重其事的叫了太医来，重新上药包扎。 萧琳见拆开来果然是猫抓过的痕迹，偷偷的在后面拉穆太后的袖子。 “都是你养的猫！” “呜呜，母后，不要杀喵喵啊。” 穆太后眉目一凛，“闯了那么大祸，留它不得。”穆青玟并不乐见自己的女儿和萧?交好。有机会自然会破坏她们的姐弟之情。她没有儿子，有儿子即位资格也会排在萧?的后面。不过那样一来，就不会有眼前这个笑傀儡了。 闯祸的猫被杀了，萧琳把帐记在了萧?头上。时时在穆太后面前说点他的坏话，譬如贪玩不念书，又得了几只好斗的蛐蛐玩得更过分了穆太后总是护着萧?，萧?便朝萧琳扮鬼脸，这下萧琳更气了，总是恨恨的看着萧?。 在穆太后那里，萧?就和她对瞪，出了清宁殿都懒得搭理她。可是心里还是不舒坦。他没有兄弟，只有一姐一妹，可惜都是那个面甜心苦的女人生的。连带的也就亲近不起来，现在这个萧琳跟他搞的跟水火一样，动不动就打他小报告。不过，他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人在那个女人面前说道。可是，这个人毕竟是至亲，跟他这么冤冤不解的也真是讨厌。一点儿也不像个当姐姐的，见到自己就跟个乌眼鸡一样的。 这么一想，萧?自然就把顾嫣想起来了。嗯，还是那个叫阿嫣的小宫女对朕好些，肉都夹给朕吃。 “小扣子，有人来找你么？” “没有啊，万岁爷，没人来找奴才。” “哦，如果有人来找你帮忙，朕说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宫女阿嫣，你要是帮得了就帮她一把。帮不了就来告诉朕。” “是，奴才记住了。” 嗯，也许她真的现在没什么要找人帮忙的吧。 书堂（2） “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月殿影开闻夜漏，水晶帘卷近秋河。”顾嫣正坐在小佛堂外面的台阶上喃喃自语。这是一个大诗人写的后宫的欢乐生活。清歌妙舞、笑语相和，当初读到的时候就想，这是天上还是人间啊？现在自己到了后宫之中，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生活。 “你在做什么？”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 顾嫣赶紧站起来，看到聂姑姑就站在跟前，“姑姑好！” 聂姑姑刺了她一眼，显然是对她这么席地而坐有些不满。 “你不是喜欢读书么？现在内书堂要接收新宫人内监读书。” “宫里还有读书的地方啊？”顾嫣惊讶的问。心头却有些疑惑，聂姑姑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读书的。 “拿着本佛经都能看半日，看你平日谈吐也是能识文断字的。不过，要进内书堂读书可不容易，还得先考试，考上了的才能去。”说着口气略缓，“你不是想出宫么，去读书，去做女官，这样才有出头的日子。宫中对识字学礼法的宫女和内监常常考试，考好了，宫女可以升为女史、校书等女官职位，内监则可以调到诸局衙门任职升迁。如果不想到了年纪被人遗忘，就去做人上人，凭你的资质，去搏一搏。但是要小心，因为爬高了跌得也重。” “姑姑！”顾嫣很惊讶，这个平素十分严厉的聂姑姑，会为一点小事就拿着藤条教训自己的聂姑姑，居然是这么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内书堂招收宫人内监读书的消息，如果不是她告诉自己，自己根本不可能会知道的。 “日后是福是祸，你就自己把握吧。”聂姑姑说完就走了。 顾嫣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升起希望。 这小佛堂的生活太单调了，每日能见到的就只有那几个人。如果能去到内书房读书去，至少能多见些新鲜面孔吧。而且，照聂姑姑说的，做了女官，到了岁数就会被放出去的。不像在这个小佛堂添香油，根本没人知道，没有打点好也不会被登记到放出去的册子上面。只要能出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自己也一定要去争取，决不放弃。 于是，顾嫣便开始用心记诵冗长的宫规。她记性一向好，弟弟看三遍还记不住的东西，她往往一遍就记住了。爹爹那时常抱了自己到膝上，点着小鼻头说可惜生为了女儿身，不然还怕不能光大顾家的门楣么。 门楣，顾家已经没有门楣了。自己和弟弟都是天涯飘零燕，苦苦求生罢了。等她出了宫，一定要找到弟弟一起生活。 聂姑姑看了欣慰的笑，从顾嫣一来她就一直在留意着她。这个女孩儿的资质，不是池中之物啊。只不过进宫的时机不对，正赶上先帝年纪轻轻就驾崩，新帝又还只是个懵懂顽童。这种情况，她想出宫，做个低等的女官是最稳妥的了。 自己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能看到这个小姑娘飞出皇宫这个大牢笼也是好的。 书堂（3） 内书堂在皇宫东侧的一处僻静宫院，院中栽植着一棵紫薇花树，据说花龄在百年以上了。紫薇花，是天下清贵读书人的化身。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 踏入内书堂的顾嫣抬头仰望，父亲在时家中庭院里也有这么一棵紫薇树。当时父亲抱自己在树下吟诗挥毫，自己如今，却是为了出宫来此地读书，都是在紫薇花树下，心境却是迥异。 此时已不是怨怪自己大意就踏入宫门的时候，唯今之计，也只有一步步的力争上游去做女官，得以离宫。 顾嫣收拾了一下心情，从紫薇花树下走过，跨进书堂的殿门。 这一次的考核，她不负聂姑姑所望的以优等的成绩考进了内书堂。 着青衣的教员拿出点名簿子点齐了人，就带着众人拜堂上的“至圣先师文宣王”孔子的牌位。接着先生落座，众人拜先生。 然后就有教无类，基础差一些的从《三字经》《千字文》等等学起。像顾嫣这等考了优等的，直接从女四书学起。所谓女四书，就是《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四本。都是苦口婆心地教导妇女仪礼闺范，使女子安于卑顺、恭事夫主，历来被宫廷视作对为天下女子仪表的后妃宫女教诲的典范之作。 先从《女诫》学起，翻开第一页，开篇便是‘卑弱第一’。 这个，其实当年在家时，母亲曾经教过，顾嫣读不进去。觉得写书的人怎么就这么自甘下贱。这话顾嫣在母亲面前说了，母亲人前训诫了她，人后却说不管认不认同，这话都不要在人前再说起。 想不到如今为了出宫，又要看这些陈腐的东西。 叹口气，早该知道，内书堂教的不会是诸子百家的。还是那时候坐在爹爹腿上牙牙学语跟着念‘子悦诗云’的有意思。 “你叹什么气啊，只要用功学习、考试合格，就可以升为女官，拿着宫中俸禄，谁不高看一眼，不比做妃嫔差呀！”旁边一个圆圆脸的宫女突然抬头说。 顾嫣微微一笑，“我只想能出宫去。” 远远脸的宫女垮下脸，“嗯，我也想回家。” “我叫顾嫣，你叫什么？” “我叫陈圆。” 顾嫣看教员往这边看过来，忙低下头去看《女诫》，而陈圆也反应敏捷的捧着书默读。 顾嫣一气连看了九章，越看越觉得火大，第一遍就什么都没记住。然后吸一大口气，就当是出宫的敲门砖吧。母亲说的对，不认同也不能大声的说出来。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把这个奉为经典。如果是男人写来给女人洗脑的也就罢了，偏还是一个聪明博学，见识比男儿还强的女子呢。 下学回去，聂姑姑问她都学了些什么。 顾嫣站在阶下，朗朗背诵：“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 聂姑姑手里拿着书，看她不带停顿的一路背完了，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一股倔强，微微一笑：“不服气？” 顾嫣一惊，她竟然在聂姑姑面前把心底的想法露出来了。 “不过还好，虽然不服气，还是知道该好好读，下去吧。” 书堂（4） “顾嫣”陈圆朝顾嫣招手，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顾嫣觉得她长得很像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猫，甜甜的、懒懒的。看看钟漏，马上要开始上课了，顾嫣便快步走到陈圆身边坐下。 昨天下学简短聊了两句，知道陈圆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县令为一县之父母官，但在宫里的人看来，就只是个芝麻绿豆官了。陈圆从小喜欢读书，她的志向就是以后要做到凤藻宫的女尚书，那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 顾嫣听了，拍拍她的肩膀，“路漫漫其修远兮，你注定上下而求索。我只要当个在籍的女官，以后能顺利出宫就是了。” 陈圆自然问起顾嫣的家世，顾嫣便按顾家的说给她听了。 “嗯嗯，那我们都要好好努力了，这书堂里跟红顶白的也多。瞧见没，那还有三品大员家的千金女呢，多少人围着，都是这次生不逢时被选进宫来的。” 顾嫣纳闷，怎么三品大员的女儿没找个替身？嗯，也是，说不定从小在宫里走动着，反而不如顾家天高皇帝远的好掉包。 不对呀，皇帝的病情那可是国家的头等机密，虽然先帝在选秀之时已然病重，但民间是不知道的啊。顾家从哪里得来的准确消息啊。 那位三品大员的千金，一看就是目下无尘之人，顾嫣这次入学考试考了第二，拿第一的就是这位千金小姐――关颖。所以，在第一日教员点到彼此的名字时都关注了下对方。但暂时还没有什么交集点。 教员来了，众人行礼，然后抽查了几名学员温书的情况，表现都很不错。教员对此也很满意。也难怪，这些资质不俗的女孩儿，如果不是遇上先帝驾崩、新帝年幼的坎，应该不会全涌到内书堂来争取做女官的。 顾嫣背书时，故意停顿了一下，她不想太惹眼了。而且，那些内容她心头着实是不喜欢的。只是凭了记性好硬背了下来而已，态度就敷衍了一些。而且，她没有陈圆这么远大的志向，当初好高骛远的进宫都已经令她很后悔了。人这辈子，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些。 就是聂姑姑说的，千万不能甘于做人下之人，但也不能爬得过高。只要出宫的目的能达成就行了。 于是，渐渐的，顾嫣便淡出了关颖的视野。她现在的竞争对手是陈圆。两人你追我管的争夺着第一的位置。顾嫣则游离在五到十名之间。既不太扎眼，又不至让教员不看好。 这些教员都是宫里二十四衙门派来的，到时候这些宫女能不能成为女官，又能成为哪个位置的女官，他们的考评是很重要的。 这一日那个教员回去，遇上个没想到的人。 “大公公？”他讶然看着站在树下的乾元殿大总管万泉，赶紧施礼。内廷几万名太监，乾元殿总管可是头把交椅。虽然，高层有或明或暗的争斗。但眼前的人，绝对是自己惹不起的。 万泉摆摆手，“不必多礼，咱家来此，只为问问你那个名叫顾嫣的、小佛堂来的宫女资质如何？” 升迁（1) “甚有潜质，而且很懂得韬光养晦。”教员说出了心底的感受。 “那就好。“皇上身边就缺一个这样贴心又忠诚的宫女呢。主要是那位小爷应该会很乐意接纳这个顾嫣做贴身宫女。他当初偷偷跟去，看到皇帝在小宫女面前装出一副乖小孩的样子，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小霸王居然也能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而且那个宫女有时候也好像是在对待自家弟弟一样，对他很好，还管着他，他看到那个小爷被人教训挑食时居然是一副窘相，也没有恼羞成怒，顿时觉得很难得。不知道小宫女成了皇帝身边的宫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还敢不敢？ 估计方式会有所变化，但还是敢说一说的。小皇帝说不定肯听。对小皇帝的一些毛病，他自己是苦口婆心劝了又劝，无奈小主子不听啊。乾元殿的掌班姑姑又很懦弱，怕太后、怕皇帝，根本帮不到他。 万泉其实已经跟聂姑姑甚至还有扫地的老太监了解过顾嫣了，自己也暗地里观察过。这才下定了决心。 不过当他把这个告诉小皇帝时，正偷偷背书的萧?却摇了摇头，“顾嫣，朕骗她朕是小扣子，朕不想她知道。她是好人！” 她是好人的意思是萧?不想让她被那个女人害了，现在的他根本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他这样说，万泉也只有作罢。心头却是惋惜不已，这个人选他已经挑了很久了，好容易碰到个合适的。 萧?不是拿着书在背，他是把书从头默背到尾，记下自己不解之处，晚间王颀进宫再问他。而写字，用墨来写容易被发现，他都是用清水在桌上写，写过就干了。 但是有一笔好字，要当着人写出一手烂字来也不容易，所以萧?私下练的是两手字，一手好字，一手烂字。如果万泉不是目睹他亲手写的，都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写的。 萧?正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烂字乐呵，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处境干这样的事，其实也算是苦中找的一个乐子。 嗯，那个叫顾嫣的小宫女，说起来，她其实还挺好看的。等过几年，再把她弄到身边来好了。就当是回报她请自己吃了几天饭吧。 至于顾嫣那边，聂姑姑被郑重其事来问她顾嫣品行的万泉吓了一大跳，顾嫣怎么招惹来这么大一个人物啊。还亲自过问这么个小宫女，顾嫣难道其实是很有背景的人？不对啊，有背景怎么会被分到小佛堂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连她去考试的资格都还是自己托了不少人才搞到的呢。 所以当顾嫣告诉她自己也只是听说过一两回万大总管的名字而已的时候，聂姑姑并没有怀疑她说谎。 “你他怎么会特意来过问你的？” 顾嫣想了又想，“姑姑，四个多月前，乾元殿的郑扣小公公跟着皇上饿肚子，偷偷跑到我的住处吃了几顿饭。” “居然会有这种事！那说不定是乾元殿有空缺，小郑公公推荐了你。听说他是万总管的干儿子，又是陪伴皇上的人。万总管对皇上的事非常的上心，就亲自过来了。如果万总管决定了要调你去乾元殿，那你可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能有半点差池。”聂姑姑面上并无喜怒，心头却叹口气。乾元殿现在可是个是非圈子啊，可是哪里由得她们这些最低等的宫女去选择。 升迁（2） 顾嫣侧卧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心事。 调去乾元殿？这太不可思议了。半个月前，她还在担心没有门路、没有银子去塞那些登记出宫名册的大公公，以至于被遗忘得终老在这宫里呢。这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大一个逆转啊。 这样大的变化，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之前是觉得在小佛堂添香油很闷，但是也不需要一下子直上云霄，站到风口浪尖上吧。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官，然后到了年纪被放出去。攒一点银子，出宫好去找弟弟，然后和他的一家子住在一起。至于自己，这辈子就不嫁了吧。现在家里出了事，曾经定亲的小哥哥，一定不可能等到十二年后的。就算他肯等，自己其实也是恢复不了身份的。 她是罪臣之女，而他是天之骄子，放出宫去已经年纪老大。只希望能帮弟弟带孩子就是了。 可是一旦去了乾元殿，很可能根本活不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去啊。小佛堂月例低，可是没有是非啊。突然从最底层到了最显眼的地方，她实在无法安心。 当日抄家灭族的惨景又出现在她眼前，当时官兵还没有来呢，是爹爹的至交，也就是自己本来准备去投奔的那位伯伯冒死偷偷送来了消息，然后爹娘只来得及安排自己和弟弟被忠仆带着从密道逃走。他们才刚进密道，传旨的人和抄家的人就已经来了。 全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呢。 而且去了乾元殿，她就有机会直面大仇人――太后和国舅。试问，她又如何能做到不动声色呢。她顾嫣没有那么高的修为呢。到时候别说什么报仇了，人家捏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啊。不是，是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现在要怎么办？ 那个小扣子真是的啊，都说暂时没什么要他帮忙的了。他以为把自己调到乾元殿做宫女就是帮忙咯。没错，从表面上看，乾元殿的宫女那是走路都带风的，她现在都还记得关颖当时说“哦，，你就是小佛堂来的顾嫣啊！”那副轻蔑跟不屑。如果是乾元殿来的，她恐怕都不敢抬头直视吧。哪怕她是三品大员的千金，目前的职级毕竟还低得多。 当时她只是眼神清明的说：“没错，我就是来自小佛堂的顾嫣。”就算我只是做杂役的小宫女又怎样？ 关颖被她凛然的眼神震住，呐呐不能言语。 可是，自己是需要去争这口闲气的人么。自己可小命都可能朝不保夕的人。 唯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去找找小扣子，解铃还需系铃人嘛。看看能不能让万总管改了主意。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他呢？还得赶在万总管决定之前。 自己在宫里一点人脉都没有。 顾嫣第二天问聂姑姑，她为难的说：“我没有什么人脉可以去到乾元殿找人。其实，这也不一定就不好，乾元殿那么多人，你自己多加小心，也许只是让你去做个洒扫的小宫女。” 那也有机会见到仇人的，不行！在自己不够实力之前见到仇人是自寻死路，而且对不起枉死的家人。她的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 升迁（3） 陈圆发现今日顾嫣有些沉默过头了，虽然平日里她话就不算多，但好歹在她唧唧咯咯说的时候还会听，间或说上几句。 “哎，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跟我一起当值那个萧萧一样，一副大人样。” 顾嫣看着她，“我们难道还是孩子么？” 陈圆一副了然的样子，“哦，原来你也成大人了。” “什么啊？” 陈圆凑到她耳边，“来月事了，就算是大人了。” 原来指这个，还没有。不过在家时母亲已经给顾嫣讲过了，应该快了吧。 “不是的，温书吧。” 现在是课间的休息时间，但绝大多数人都在温书，因为考评成绩是攸关身家利益的，人人都是无须扬鞭自奋蹄。 心头有块大石头，顾嫣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书。陈圆见状拿手肘碰碰她，“你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 到内书堂已经有日子了，快三个月了，顾嫣对书堂里的人大致也有了一个了解。这个陈圆就属于表面嘻嘻哈哈，其实挺热心，嘴巴也不大的一个人。是顾嫣觉得可以结交的朋友。 “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说了我可能就有大麻烦的。”这件事，是万总管私下来的，聂姑姑在事情还没有明朗前不能说。只是顾嫣心头着实烦闷，又信得过陈圆，这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避过众人，在葡萄架下说完了，陈圆嘴张大，半晌说：“那是好事啊，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梦的。” 如果没有怕遇到仇人无法克制情绪露馅的事，顾嫣也许还敢尝试一下。顶多步步留意，处处当心就是。可是她实在没把握能骗过老奸巨猾的国舅跟太后。大家的段数差距还是太大了。 “我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只想能够出宫。” 陈圆点头，“这样的话，是不要到乾元殿去比较好。你知道吗，皇帝身边居然要准备四个年长的宫女，在大婚前跟他”陈圆说着冲顾嫣挤眉弄眼的。 顾嫣明白了，皇帝身边要准备四个年长宫女让他实习男女之事的。天啊，不会叫自己去就是干这个的吧。 聂姑姑说过的，跟皇帝有过一腿的女人都不要想出宫了。更是不能去了。顾嫣下定决心，万一没门路去找小扣子，她就想办法把自己弄病。有恶疾可是去不了乾元殿的。 只不过，宫女不能够请太医来问诊，最多有医女来看一眼，然后给些药。医女的医术通常都不怎么样的，常常有宫女因此耽误救治死掉，然后被一把大火就化了。 所以，把自己弄病也得注意分寸。这个不太好把握，还是先找路子吧。 “顾嫣，你是不是有小情郎在外头等着，所以死活都要出去？”陈圆促狭的说。 “你才有情郎呢，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打趣我的。” “嗯，你只是要找乾元殿的小太监小扣子，我想我可能有法子帮到你。” “真的？”顾嫣顿时两眼放光。 “不过只能试试，因为不一定就能帮上忙。” “你快说，什么法子？” 升迁（4) “我刚才说的这个萧萧，是我的同乡，比我大两岁，一向很照顾我。她是针线处的洒扫宫女。有一个乾元殿的宫女跟针线处的范姑姑是同乡，时常过去说说话什么的。也许可以请她带个话，反正只是带给小扣子公公，应该没什么事的。” “哦，那就拜托了。”顾嫣从袖子里拿出块碎银子，“这个请萧萧姑娘喝茶。” 陈圆说：“我托萧萧姐应该不用，不过请那个乾元殿的宫女带话，可能用得上。你放心吧，我一定想法子帮你办到。” “嗯。” 陈圆还真把这事替顾嫣办到了。还说小扣子约她黄昏后，在御苑池边的落霞亭见面。来的自然是萧?，他听到小扣子说那个叫顾嫣的宫女要见小扣子，闲来无事便又扮作小太监来了。 “小公公”顾嫣下学后就过来等着了。一见到萧?便跑过去握着他的手。 萧?低头看了下被顾嫣握着的手，那个时候她常这么牵了他送他回去。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不是你跟万总管推荐我的，他到我的管事姑姑那里过问我的情况。” 萧?还没有出声，顾嫣又急急的说：“你可别告诉万总管，聂姑姑她私下告诉我了这件事。” “嗯。”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去乾元殿。” 萧?抬头，他比顾嫣要矮一大截，“为什么？你不是说在小佛堂很闷么？” 顾嫣拉他到落霞亭里坐下，现在夕晒还是有些厉害的。萧?走过来，额上有汗，顾嫣便很自然的掏手绢给他擦汗，他也挺自觉仰头，方便她擦拭。 “小佛堂闷是闷了一点，但是没什么是非，我只想平平顺顺的呆到够年纪被放出宫去。尤其现在又去了内书堂，也许过一阵子我就能当女官了呢。” “你想当女官啊。”萧?有点闷闷的，看顾嫣一副避乾元殿唯恐不及的样子。哼，一个个不是哄着朕，就是躲着朕的，连你顾嫣也这样。 “嗯，我想当一个低等女官，然后到时候好回家去，给我弟弟带孩子。”顾嫣把自己对生活的展望告诉他。 “啊――”就这样而已啊。 顾嫣看他一副吃惊的样子，点点头，“是啊，到时候我都二十五了，早就是老姑娘了。我希望能多多攒钱，以后做一个侄儿侄女心中有钱又大方的姑姑。” 挺简单的人生理想嘛。 “你在皇上身边伺候，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啊，哦！”是要小心，自己简直是步步为营呐。 顾嫣看他点头，自己也点点头，都是在这宫里伺候人的，尤其他还是伺候皇帝的。听说小皇帝的脾气可不太好，动不动就要打人、骂人的，而且又不受管教，把太后和太傅都气得不行。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小太监肯定也不会多好。 “我跟你说的事，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跟万公公说你不合适嘛。其实你不用担心，皇上已经说了不要你当宫女了。” 这样啊，顾嫣的心放下来，难怪在那之后就没消息了。 穆女（1） “可惜你一辈子都出不了宫，不然以后可以请你去我家做客。”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己还可以望着十二年后出宫，可是他出宫却是没有活路的。只有混到万总管那个份上，积攒不少家产，以后告老还乡、荣归故里。但是别人都是冲他的银子去，内心却不会太看得起太监。 萧?靠柱子坐着，看顾嫣一脸为他担忧的样子。 顾嫣自己也纳闷，她其实不是心肠很热的人，尤其被人从马背上推落之后。想不到进宫来，却轻易的就向陈圆和小扣子敞开了心扉。对聂姑姑，她内心也是很尊敬，当是自家长辈来看的。当初被放弃的痛也因此淡去一些。 尤其是对这个小扣子，那个时候看到他挨饿，偷偷跑出来找吃的，忍不住就同情心大发，把饭菜让给他吃，还半饥半饱的过了几顿。现在又深深为他目前和将来的情势所担忧。 顾嫣把这归于对弟弟的移情作用。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难找？我托了一二三四五，整整五个人才能带话给你。”顾嫣拍拍萧?的肩，“好好干，以后你也能做一个像万总管那样的大太监的。” 对这个鼓励萧?哭笑不得，看顾嫣一副为他打气的样子，也只有笑纳了。 “你在，为我担心啊？”心头忽然觉得有点暖暖的，他其实很不喜欢女人。清宁殿那个女人总是压制他，还有她的两个女儿，也都刁蛮任性，不把自己放在眼底。这个小宫女却是纯然的为他担忧着。虽然忧错了方向。 “是啊，你这么小就进宫了，跟亲人分开。我好歹比你大四岁嘛。” 萧?微笑，“你不是说找我很麻烦么，那这样好了，如果你要找我，你就告诉这里扫地那个老太监，那就很容易也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了。”他指指不远处那个老太监，那是他的人。 “嗯，好。” 萧?想了想，“那如果我要找你呢？” “我每日下学都要从这里过，如果你有什么话，也可以托那个老太监告诉我。” 萧?跟顾嫣都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的，顾嫣想着在宫里多个朋友多条路，萧?想着成天在那个女人眼皮子底下装蒜，不如找个人，在她面前只需要隐藏身份，却不必伪装自己。这也是繁重的宫廷生活的一种调剂。 顾嫣回到小佛堂，告诉聂姑姑皇帝不要自己去做宫女。 “是么，不管怎样，你做好本分就是。” “是。” 到了内书堂再告诉陈圆，陈圆说：“那岂不是如你的意了。好了，打起精神跟我一起温书准备第一阶段的考试吧。” “好！” 做女官、出宫、找到弟弟、跟他一起生活！顾嫣抱着这样的良好愿望，开始认真备考。 萧?仍然跟着王颀在读书，经由王颀，他知道了外头也不少大臣在暗中关注着自己。毕竟，他才是皇朝的正统。 还有五年，一切还大有所为。只要他能平安活到那个时候，除了国舅，这江山自会回到他的手中。 这一日休沐，不用早朝，他照常去清宁殿请安，看到除了萧琳，萧珊，还有另外一个黄衫女子。 那女子跟在萧琳萧珊之后向他行礼，“臣女穆丽儿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女（2） 明白了，太后娘家的侄女，国舅的千金。 “平身！”萧?微笑着说。心头警钟大响，这个不会就是给他准备的皇后吧。到时候等她偷去了朕的龙种，他们就要下手了。 想到这里便转头去看穆丽儿，嗯，长得倒是不错。也是，穆家的女人长得都不错。 穆太后见他盯着自家侄女瞧，笑了笑，“皇儿，说起来，丽儿也是你表姐，大你两岁。” “表姐好！”萧?嘴巴甜甜的叫。 “不敢！”穆丽儿忙站起来。 嗯，这个丫头看起来跟她老子倒是不像。姓穆的混蛋昨日在御书房对着朕就敢箕踞而坐，十分的傲慢无礼。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个穆丽儿是不是装出来的。姓穆的家伙也是一时得意才会忘形，朕气得心都颤了几下，面上却什么也不能露出来。 穆国舅昨日的确是一时忘形，对着小皇帝就两脚张开,两膝微曲地坐着，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才能有的坐法。后来醒悟过来，看小皇帝正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御书房里的太监宫女个个低垂着脑袋。便偷偷调整了坐姿，心头慢慢升起奇怪的感觉。这小皇帝是我扶上去的，没有我穆家的兵权，他一个无知孩童，还不早被那些藩王杀了。我就是他的恩人！ 今日太后叫了丽儿进宫去，嗯，她是嫡长女，配那个小皇帝是够了。再过个三五载，我穆家又将要出一位皇后了。 当日妹子与赵皇后同日进宫，却只做了贵妃，可抵不住那个女人命短啊。先帝还不是封了我穆家的女儿为继后。可是，继后没有大婚的典礼，终究不如从正宫门抬进去的来得光彩、腰杆硬。这回一定要让丽儿从正宫门进去，百官拜伏。 穆太后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看萧?和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刚认识的表姐玩女孩子喜欢的那些玩意儿。他玩得还挺好，常常赢了萧琳和萧珊的彩头去。 那两人就不跟他玩儿了，他站起来对穆丽儿说：“走，朕带你去看朕的蛐蛐，不跟她们玩儿。” 萧琳和萧珊在他身后扮鬼脸，“男孩子家家的，跟我们玩，真是娘！” 穆太后沉下脸，“说什么呢，那是你们的弟弟，还是皇上。” 萧琳看萧?拉着穆丽儿跑远了，腻到太后怀里，“母后！人家也想当皇上，叫萧?天天见了给我行礼。” 穆太后捏着她的肩膀，“这话在外头可别乱说。谁叫你不是男孩子，你要是，哪能有他什么事儿。” 萧琳最烦就是每次给萧?行礼了，有时候故意忘了，萧?就会提醒‘皇姐，你还没给朕行礼呢’。等她不甘不愿的蹲下，他又笑嘻嘻的说：“免礼！” 萧?一路拉着穆丽儿跑出去，到了清宁殿的偏殿，然后叫小扣子把带着的两只大蛐蛐放到瓮里相斗。 “你看，这是国舅送朕的‘大将军’，可厉害了。”萧?指着瓮里很凶狠的那只大蛐蛐说。 穆丽儿看萧?直接趴在地毯上，便也只好跟着趴下来看，“真的呢！”爹跟姑姑都说，他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了。长得挺好，可是完全就是个顽童嘛。 穆女（3） 十一岁的小姑娘对未来夫婿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憧憬的。只是，心头再是不满，也只有陪着这顽童皇帝逗蛐蛐，一边还要听着他吹嘘这些蛐蛐有多厉害。 萧?私下也打听过，国舅嫡出的女儿就这一个，自己跟她也算年纪相当。如果国舅想弄掉自己换一个更小的皇帝，那跟他这个女儿年纪就不太般配了。他坏心的想了下，穆丽儿抱着个三五岁的小皇帝的情形。那她就是不折不扣的老女人了。 “嘿嘿！”萧?笑出声来。那天传出穆大小姐和小皇帝相处良好的讯息，他很满意。 顾嫣戳一下他的脸，“你贼眉鼠眼的笑什么呢？” 萧?捂住脸，“不要动手动脚的。” 看他捂着包子脸，顾嫣玩心大起，索性一左一右捏着他的两颊，“说，笑什么呢，是不是在算计我？” “松手、松手。” “那你说不说？” “说。” 顾嫣把手松开。 “我在想会不会有人把女儿嫁给小得多的小姑爷。” 怎么在想这个，“有啊，有个地方很流行大媳妇跟小相公的。女子十五六嫁过去，可是相公才几岁，有的还需要把尿呢。” “还有这种事啊？”萧?惊讶的瞪大眼。穆家不会跟这个风吧。 “你怎么在想这个？”一个小太监想这事挺奇怪的。虽然也有太监娶妻纳妾的，可那是有钱有势的大太监。 “哦，我听皇上说穆国舅的千金比他大。” 两人这会儿正坐在小溪的桥上聊天，顾嫣今天休息，萧?除了需要上早朝的时候，就成天一副四处游荡的样子。所以就约了一处玩儿。 “说这个啊，也没大多少啊，才两岁。我刚说的这个，其实是有钱人家以娶媳妇的名义找个劳力回家干活。等到小相公长大，大媳妇往往已经人老珠黄了，就被嫌弃了。所以，不是穷极了的人家，是不会把女儿推进这种火坑的。国舅家就更不可能了。” 萧?从身上掏出包好的点心，“喏，阿嫣，这是皇上赏我的点心，给你吃。” 顾嫣接过来，掰一小块放嘴里，“嗯，真好吃。小扣子，跟你说多少次了，要叫我阿嫣姐姐。” “我不喜欢我姐姐，常常偷偷在心里骂她们。还是不要叫你姐姐了，免得跟着被骂。” “你还有姐姐啊？” “嗯，有两个。” 顾嫣迟疑了一下，“那家里怎么会把你送进宫啊。按说一般人家都是男孩子比较珍贵才是。” 萧?吸吸鼻子，“我亲娘死得早，后娘对我不好，她只心疼自己的两个女儿。” “那你爹呢？” “也死啦。” 顾嫣伸手搂住萧?的小肩膀，心头充满同情，原来你也是被家人放弃的。 “你那后娘真可恶！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啊？” “她想要我家的家产。” “你族中没有长辈可以为你做主么？” “没有。”那些皇叔，就算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也是想要造反，不是真的要替他出头。 顾嫣沉默了一会儿，“没关系的，以后你就靠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嗯。”萧?点头，靠到她怀里去。顾嫣就轻轻搂着他。夕阳透过树林的缝隙照到两人身上，还有小溪里。 穆女（4） 穆国舅果然对小皇帝跟自家女儿相处甚好的消息很满意。穆丽儿却在跟母亲发牢骚，“根本就是个顽童，要女儿嫁给这样的人，这不是耽误女儿么？” “我的儿，这可是别人盼都盼不到的事啊。以后你就是皇后，再生下皇子，那咱们就不用怕别人了。”穆夫人一直被小姑事事处处都压在头上，如果女儿成了皇后、外孙做了太子，那么，相公还需要靠着那个女人才能掌权么？ “你们一个个都不为女儿的终身幸福考虑。”穆丽儿扑在被子上抱怨。 穆夫人摸摸她的头，“傻闺女，以后你就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爹娘可都是为你好呀。” “呜呜――”谁要跟个顽童去扮过家家啊。 穆大小姐嫌弃的顽童把点心给了顾嫣，顾嫣又分了给陈圆吃。陈圆吃的心满意足，“真是好吃啊，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早知道叫那个小扣子上我那里去吃饭了。” 陈圆这次拿了第一，关颖几个人路过见她正手捧着肚子在哼哼，她忍不住多吃了一块，有点撑。 “这样的仪态举止，也配叫我们学习么？”关颖身边常跟着她的一个女子冷言道。 陈圆坐直，“何绾，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去跟先生提，是先生要你向我学习的。” 何绾和陈圆就口角了起来。两个都是伶牙俐齿之辈，一时唇枪舌剑的，很是热闹。再加上何绾一边人多，个个对陈圆有些不服气，就成了围攻之势。 何绾见陈圆身上还有碎点心屑，不屑道：“什么吃相！” 陈圆生平第一好书，第二好吃，所以顾嫣才特意分她一份。 “我是吃的御膳房做给皇上的点心，太美味了，所以一时忘形，让你见笑了！”陈圆不无显摆的说。 关颖奇道：“你怎么可能吃得到御膳房做给皇上的点心？难道你偷吃，这可是大罪！” 陈圆胀红脸，“谁说我偷吃，顾嫣”她招手叫刚才走开的顾嫣，“顾嫣，你过来给我作证。这些点心是乾元殿的小扣子公公送给你的，然后你再分我吃的。” 顾嫣方才如厕去了，回来就看到陈圆被几个人围住。正奇怪呢，就听她这么说，微微蹙眉，这个陈圆，跟她说了不要显摆，省得惹事。 看关颖她们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不过，顾嫣也不怕事，“是啊，是乾元殿的小扣子公公送我的，是皇上赏他吃的。” “哦，原来顾嫣你跟乾元殿的公公有交情啊，我就说怎么做杂役的也能来内书堂呢。”何绾一副恍然的样子，“我听说这宫里有不少太监跟宫女结成对食的，互相扶持，想来顾嫣你就是了。” “你――血口喷人！”听到这样的污蔑，本想息事宁人的顾嫣怒了，手捏紧，如果不是诸多顾忌，不想太扎眼，她会直接给何绾一记耳光。 她*的眼直视何绾，“道歉！” 何绾被她吓了一跳，“我为什么要道歉，这可是宫里明文禁止的，顾嫣你胆敢犯宫规？” 顾嫣扭住何绾，“敢不敢跟我到先生面前去对质？”哼，小扣子才九岁，这盆脏水你泼不到我头上来。 受罚（1） 此事闹将起来对双方可能都不好，关颖和陈圆分别拉开了两人。 关颖对何绾说：“我们是以后要做女官的人，出身清白，非一般宫女可比，怎么可能自贬身份去找对食，你去给她道个歉。不然，闹到先生那里，你无凭无据说人是非，也讨不了好。” “我就看不惯那个顾嫣目中无人的样子。”何绾今番倒不是冲着陈圆，原是因她和顾嫣交好才和她口角起来的。只是要说起来，顾嫣也不知道自己跟她有什么过节。 陈圆也劝顾嫣，“阿嫣，我给你惹麻烦了。不过，闹到先生那里的确不妥，万一影响你的考评怎么办？” 何绾过来道了歉，顾嫣也就没再得理不饶人。这几个毕竟是官家小姐，她现在只是个乡绅的女儿，民不与官斗。而且把事情闹大也不是她的本意，只是何绾说的话太气人了。 在不久后，顾嫣一时不慎被人陷害，让先生罚去提铃。顾嫣原是带了书本的，可是包袱里的书本最后却变成了一本闲书。先生说顾嫣读书不肯尽力，原来是私下在看闲书，狠狠责备了一番，还给了这个宫人闻之色变的处罚。 所谓提铃是在夜色沉沉，宫里阴气森森之际，让受罚的人彻夜提铃行走，还要报更。 陈圆陪着顾嫣去钟鼓司领铃铛，两人又被奚落了一番。 “阿嫣，晚上我来陪你吧。” 顾嫣正在想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人，闻言道：“不用，宫女不能私自走动的。你又没有受罚晚间出不来的。”顾嫣口里说不用，其实心头还是毛毛的，要一个人在宫里的长街上走。不过现在最难受的是面对聂姑姑知道她被罚之后略带失望的眼神。 “有人陷害你，你也要想一想问题是出在哪里？先去吃晚饭，今晚还有得你受的。” 月上中天，顾嫣独自握着铜铃铛、提着灯笼慢慢走在宫中笔直的长街上，这里是坤泰殿，空着；再过去秋夕宫，空着；再转一下，慧芷宫，还是空着。本朝还没有一个后妃。再往前走，就可以到清宁殿了。 这一路，惹了不少上值的、下值的太监、宫女对她指指点点。顾嫣开始还觉得有点赧然，后来心一横，看什么看，不就是受罚么。 走到人比较少的地方，她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天――下――太――平――” 谁发明的惩罚，真是的，现在天下太平个屁。 王颀正躲在阴影里，要往乾元殿去，后宫因为暂时没有后妃，所以守备比较松懈，他都是走这边去乾元殿的。看那受罚的小宫女在无人处鼓了双颊小声嘟囔，忍不住好笑。视线落在那小宫女的脸上，顿觉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吧。 那小宫女的裙子被夜风吹起，人也瑟缩了一下，忽然叫了声‘哎哟’，然后人一歪，坐倒在地。 王颀脚下一动，又忍住，他进宫是天大的秘密，不能随意暴露。然后看到那小宫女从地上爬起来，嘟囔：“我才不怕鬼呢，我们家死了那么多人，在阴间一定会帮着我，不让我被别的鬼欺负的。”然后拿灯笼往暗处照照，原来是个树桩子，拍拍身上的灰又继续往前。 受罚（2） 王颀讲完了课，萧?在自己消化，他便一时有些走神。 “师傅，你在想什么？”萧?把内容默记了一下，看王颀在发呆，就凑近问。 “在想那个宫女。”王颀下意识回答。 “原来师傅在想女人。”萧?贼忒嘻嘻的笑。 王颀有点赧然，站起来，“臣是在想那个受罚提铃的宫女缘何看起来很面熟。” 萧?还不知道什么是提铃，万泉便解释给他听。 “哼！朕的天下是叫个受罚的小宫女这么喊着就太平的么？万泉，是什么人啊，你帮师傅查查是不是他认得的人。” 万泉心道，那个顾嫣怎么可能王公子会认得。 “皇上，就是顾嫣，她带了本闲书去内书堂，所以受罚了。” “什么？是阿嫣。”萧?惊讶的说。 王颀想了下，他不认得叫顾嫣的，不过没想到是皇上认得的人。 现在已经过二更了，到了王颀该出宫的时辰，万泉安排他出去。萧?站起相送，“师傅，一路小心。” “皇上放心。” 送走了王颀，萧?通常要自己再看一阵子书，然后喝杯助眠的茶再躺下等到四更好去上朝。 万泉把茶水端了过来，“万岁爷，歇了吧，小心身子。” 萧?推开茶盏，“嗯，朕脑子里老是想着师傅方才讲的，有些睡不着。沈远达，你陪朕出去走走。” 万泉冷眼旁观，睡不着出去走走，干嘛要穿小扣子的衣服。今儿这一出本是他交代先生要严加对待顾嫣，要看她的抗压力到底如何。皇帝虽然说算了，他还是没有死了让顾嫣来乾元殿当贴身宫女的心。这不，小皇帝其实心底挺看重这个宫女的，不然也不会打算亲自过去看看情况了。把她弄到身边来，一些他说了不听的话，也许叫她说，能收到奇效。 顾嫣走得已经脚底发痛，嗓子也喊得快要冒烟了。这个惩罚太狠了，就算是不怕鬼，不怕到处乌漆抹黑的，这一直走着、一直喊着也受不了啊。 谁这么整她，到底谁把她的《女诫》换成了闲书。她还以为自己对《女诫》的不以为然掩饰得很好呢。结果却被先生一语道破。 “阿嫣” 顾嫣一个激灵，难道真有好兄弟在叫自己。 “是我，小扣子。” 顾嫣看清楚，站在树下的真是小扣子，“差点叫你吓死，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被罚提铃，所以偷偷过来看看你。你还好么？” 顾嫣四处看看，周围现在没人，虽然没人一直监督着，但时不时就有巡夜的人路过这里，瞅她两眼。 “好不了，脚板痛死了，口也干得厉害。下次我可知道要穿双厚底子鞋外加厚袜子，还要偷着带点水。” 萧?扶顾嫣在石凳子上坐下，“你歇一会儿，我叫人帮你看着，有人来了叫你起来。” “嗯。”顾嫣坐下去就不想起来了，“小扣子，你帮我找一口水吧。” “嗯，你等着啊。” 小扣子跑开了，顾嫣看看到处还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他说的看着的人在哪里。 受罚（3） 小扣子一会儿又跑回来，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杯水喂给顾嫣喝。 顾嫣砸吧砸吧嘴，“嗯，太幸福了。” 萧?看得好笑，平时做出一副小大人样来，把他当小屁孩教训，现在还不是这样。 “我怎么看着你像是在幸灾乐祸？” “怎么可能，你到底看什么闲书被罚啊？” “《东厢记》，不过不是我在看，是有人陷害我。这里又不是我家，又没有疼爱我的爹娘护着，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才不会那么放肆呢。” “《东厢记》，什么书啊？看你好像知道的样子。” 顾嫣看他一眼，“跟你说你也不懂。我得继续走了，巡夜的一刻钟过来一次。”顾嫣走了这么几个时辰，也摸出规律了。也会偷一会儿小懒，不然更加受不了。 “你别走了，我找人替你求情。”萧?想着自己饿肚子的时候，顾嫣帮过自己。现在她有难了，自己也该帮她。 顾嫣舒口气，“那，多谢你了。”下午她其实去落霞亭那边转过，可是没遇上小扣子，找老太监带话也没得到回音。（是万泉要考验她，话就没传到萧?耳朵里） “可是，我担心先生会因此不高兴，我就做不到女官了。要是这条路走不通，我又该走哪条路呢。” 萧?看顾嫣一双秀气的柳叶眉紧锁着，忍不住问：“在宫里不好么，你也说宫里不愁吃喝的。” “在宫里活得提心吊胆的，有那么多的规矩要守。再说了，一辈子就关在这里，抬头向上，都只看到这一片天空。” 萧?挠头，“听你这么一说，当皇帝其实就是井底之蛙啊。” 顾嫣抿着嘴笑，“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过。”压低声音，“不过啊，要不是井底之蛙，怎么会有说出‘何不食肉糜’的皇帝。” 萧?虎着脸，闷闷的说：“又不是每个皇帝都这样，晋惠帝是傻子嘛。”这话要是别人说他直接就叫拖下去打了。可是阿嫣是难得的敢跟他说实话的人。 “倒不是因为他是傻子，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民间疾苦。就是你说的，井底之蛙嘛。如果皇帝不了解民情，只是偏听大臣歌功颂德，那其实，跟晋惠帝是一样的。” 萧?陷入沉思。 隐在暗处的沈远达点头，看来万总管没说错，有些话叫这个小宫女说挺合适的，比他们一次两次的念管用。 顾嫣站起来，感觉脚更痛了，把手放在小扣子肩上撑着，“既然你说帮我求情，那我就回去睡了啊。你也赶紧回去吧。”顾嫣以为小扣子是值夜，这个时候听说了她的事偷偷溜出来。至于听谁说的，或许是那个老太监，或许别的什么人吧。因为她走了这么久，看到她的人着实不少。 顾嫣一心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先生说她不遵教诲，直接就免了她在内书堂继续上课的资格。 这一下子，她做女官出宫这条路彻底被堵死了。 萧?被老太监带话叫到落霞亭就看到顾嫣急急的跑出来，“小扣子，你不是找人帮我求情么？为什么先生要免去我上课的资格啊？” 受罚（4） 萧?气冲冲的问万泉，“朕说的话不管用？”自己的人都不听话了，那他还做什么皇帝。 “那是因为万岁爷您口是心非啊。”万泉小声说，“你自己分明挺喜欢顾嫣来乾元殿的。” “这――”萧?一时没话说了，“可是，她自己不愿意啊。”在他心底，阿嫣的意愿也很重要。 “她会愿意的。”万泉心头好笑，万岁爷，难道你还有几分怕那个宫女不成。那敢情好，就是要找个你有点怯的人，不然，真是劝都没人敢多劝一句。 萧?的确有些怕顾嫣知道他是皇帝的事，他在顾嫣面前装乖小孩装惯了。顾嫣也一直当他是乖小孩，关心他、爱护他，时常很爱怜的看着他。那样疼惜的目光让他想到，如果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在，恐怕就是用这种目光看自己了。他有点留恋这种被纯然关心的感觉。 萧?横一眼万泉，“所以，你就把朕的主给做了？”年纪虽然不大，但眉眼俱都冷了下来，唬得万泉赶紧跪下，“老奴知错！老奴都是为了皇上好啊。” 萧?冷冷看他一眼，“太后跟国舅也说一切都是为了朕好。”说完就走开了。 万泉跪在那里就楞没敢起来。直到两个时辰后，小扣子从内室出来说皇上叫他起来。不过，事情却没起什么变化，顾嫣被赶出内书堂的命运依旧如故。因为萧?心底的确是希望顾嫣来乾元殿的。 萧?之前给顾嫣的答复是他会尽力，顾嫣虽然失望失去了读书的资格，但还是宽慰他，“我其实并不喜欢在内书堂读书，只是为了有条路可以出宫而已。你不要太过为难了。”小扣子虽然是乾元殿的人，但他毕竟是小孩子，就算是皇帝的跟班又怎么样，听说皇帝根本不管事，所以小扣子现在的能量也很小。要不然，先生也不会赶自己出内书堂了。 聂姑姑压根没想到聪明伶俐的顾嫣竟然会被先生赶出了内书堂，一时竟是瞪大了眼直把她看着。看得顾嫣抬不起头来，半晌呐呐的说：“姑姑，是我投机取巧，我错了。”她说的是受罚的时候，半路跑回来睡觉的事。看小扣子那么有把握的样子，她又实在撑不下去了，所以才 “你现在知道错了，是不是晚了一点？” 看聂姑姑走开，顾嫣抱着装书的包袱坐在小佛堂的台阶上，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无所依靠的时候，她把自己弄得很邋遢，跟着一群乞丐乞讨也可以，可是现在好像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就放任自己软弱了。真是不应该！ 可是事已至此，悔也无用。也不能怪小扣子，毕竟他其实是好意。 顾嫣站起来，回去继续干活。 小佛堂这些日子没什么变化，她上课的时候有另一名小宫女在添灯油，现在就两个人轮换。 弄明白了的聂姑姑观察着顾嫣，看她很快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心里暗道万总管倒真是没选错人。这宫里起起落落的事多的是，如果一时失意就消沉，那可不行。这个小妮子，看来真不是池中物啊，一旦遇到机遇就能跃居人上的。 露馅（1） 穆太后亲切的问萧?，“是不是万泉惹恼了皇儿，那干脆赶他去别处得了。” 正在吃点心的萧?抬头，“母后，儿臣罚他归罚他，还是用着他顺手。只是要叫他知道，朕才是主子。” 穆太后心头一惊，“哦，那万泉是为什么事触犯了皇儿？”这小子这个当家做主的意识很强啊。 “他成天在朕耳边念叨，不让朕玩蛐蛐，还说朕的字写得没有父皇小时候好看。” “哦，是这样啊，那是挺讨厌的。”穆太后盯着萧?看，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萧?擦擦手，“可是，朕还是挺喜欢万泉的。”说完嘻嘻一笑，“他这回再不敢唠叨了。” 穆太后冷眼旁观，看万泉的确是一副冷了心的样子，有些事情也就不再那么上心了。便也没再提要把万泉赶走的事。毕竟当年，她能顺利为后，在诸多事情上和万泉也曾经彼此照应过。只要这只老狐狸想明白了不坏自己的事，倒也不是容不得他。 他是太监，只有在宫里才能生存。如果从乾元殿总管的位置撤下去，不管去了哪个冷衙门，日子的确是不好过。 那个洪大发，未免太贪婪了一些，就是萧?那小子说的，用着不太顺手。 这事就这么过了，至于把顾嫣弄到乾元殿的事，萧?还有三分犹豫，他不太想失去顾嫣那份纯然的关怀。不是因为他是皇帝，只是因为他是他自己。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可怜的小太监，目光充满了爱怜跟同情。如果被她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 他是皇帝，顾嫣自然不能把他怎么样。可是以后多半不会再这么发自内心的关爱他了。 身边的人多半是因为他是皇帝，所以才会对他好的。 万泉算是有一半当他是皇帝，一半当他自家子侄，这个他是知道的。不然万泉也不会冒着被怪罪还要动把顾嫣弄到他身边的心思了。 万泉要是投到太后那边，其实待遇肯定很好的。至少比现在跟着他好上很多了。他心底对万泉其实也是有一点依赖的。 其他人，就多半是只当他是皇帝了。 顾嫣到乾元殿当了宫女，她还能一如既往的爱护朕么？会不会变得跟别人一样，只当朕是皇帝来伺候，做好分内的事就是了。 萧?怀着这样的隐忧到落霞亭去见顾嫣。 “怎么样？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顾嫣私下去求过先生，可是无果。所以想问问小扣子有没有什么门路。 “你已经被赶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了。”萧?有点心虚的说。 “哦，那就算了，我只是最后想再努力一下。你不必放在心上，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条路吧。” “嗯，那个，阿嫣，你有没有想过到乾元殿去做宫女啊，那样也不用担心被遗忘啊。”萧?试探的问。 “可是，我担心自己活不到二十五岁。” “有我在，怎么会呢？”萧?急急的说。 顾嫣怀疑的看着他，“你啊，我怕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 萧?的脸胀红，“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人欺负你的。” 顾嫣拍拍他的小肩膀，一副很感动的样子，“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奴才参见皇上！”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露馅（2） 听到这声“奴才参见皇上”，顾嫣反应敏捷的就地跪倒，然后眼角余光看到小扣子的手还垂在身侧站着，急忙伸手拉拉，示意他赶紧跪下。在这宫里，总不能有人敢假冒皇上吧，跪下总是没错的。小扣子这是怎么了？ 可是一拉再拉，小扣子也没有跪，倒是那奸细的声音又响起：“贱婢，你敢触犯龙体？还不松手！” “洪大发，你给朕闭嘴！阿嫣，你起来！” 顾嫣愣愣的站了起来，脑子有点发懵，小扣子是皇上？ “洪大发，你到这里作甚？” “回皇上，奴才是奉太后娘娘懿旨特为寻皇上而来。” “母后到乾元殿去了？”萧?惊讶的说，“朕问你，母后她怎么会突然过去的？”他在宫中四处玩耍，太后是从不过问的。 “这个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在太后面前说了皇上扮作小太监出门戏弄宫女的事，太后她老人家勃然大怒，说是有失体统，就亲自过来查问皇上的行踪了。” 萧?没有出声，顾嫣的手缩了回去，默默低下头去，推开一步。 那个洪大发见状，又上前一步，“皇上，回去吧，太后等着您呢。不是奴才说，皇上这回玩得是有些出格了。”一边躬身让萧?过去，一边说，“来人，去把管这些低等宫女的太监首领叫来，好好教教这贱婢规矩。” 萧?停下脚步，“你想作甚？” “皇上，奴才是要这贱婢知道点规矩，她竟敢对您拉拉扯扯的。再说宫女也不能单独行动，她就这么不守规矩偷偷跑出来。” “朕的面前，还轮不到你呼来喝去。不是说母后等着么，你还不走，要让她干等？” 太后等的自然是皇帝，但洪大发既然是奉懿旨办事，自然也该回去缴旨。 “小扣子！”萧?喊了一声，然后真的小扣子就跑了出来，萧?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是负责把风的，结果让洪大发窜到跟前来了。 萧?坐上暖轿走了，小扣子留了下来，对一同跪送皇帝离去的顾嫣说：“姑娘，可以起来了。” 顾嫣站起来，冲小扣子一福，“小公公”，原来这才是真的小扣子，身量差不多，又都还没有变声。原来皇帝有这个喜好，扮小太监出来戏弄人啊。 可是，他跟自己相处，看不出来存了戏弄之心啊。 “姑娘，我时常听皇上提起你，也常在一边看到你，这还是你头回看到我呢。”小扣子笑嘻嘻的说。 顾嫣笑笑，“是啊，我终于见到真正的小扣子了。” “姑娘，我也不能久留，马上要追上去。总之你要相信，皇上是很感谢你的，绝对没有存戏弄之心。他一开始只是要面子，所以顶了我的名头出来找吃的。后来是觉得姑娘人很好，又怕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拘束，时间久了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姑娘，只有跟你在一处玩耍，皇上看起来才真正像是个八岁的孩子。他真的是太辛苦了，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我奴婢又岂敢怪责皇上。” 露馅（3) 这个事情太匪夷所思了，顾嫣回到小佛堂，有一些走神。 聂姑姑看到了便问她：“不是说去找小扣子看看还有没有办法，怎么样了？”相处久了，聂姑姑渐渐温和了许多。 顾嫣站起来，“姑姑，原来跑到我那里找吃的那个小扣子，竟然是皇上扮的。” “什么？”饶是聂姑姑在宫里呆了这许多年，也禁不住大惊失色，“你说是皇上？” “嗯，今天有个胖胖的太监，嗯，叫洪大发的给来给小皇上行礼，我在旁边才知道的。” 聂姑姑慢慢镇定下来，“那是乾元殿的副总管。” “他口口声声叫我贱婢，还要找管宫女的首领太监教训我，幸好被皇上把他叫走了。不过那人看我的样子有点来者不善，我担心日后他还是要找我麻烦。” 聂姑姑想了下，“他一个内廷副总管，犯不着跟你过不去，兴许是你无意中挡了谁的路了。你要担心的不是他，他再怎么着也只是个奴才而已，就算傍上了太后暂时也不敢太过放肆。皇上跟你见面挺频繁的，我原本觉得你能认得乾元殿的人也许是好事，所以没有阻止你去见他。可是现在，太后会怎样发落你呢？” “太后？” “是啊，在这宫里，宫人的命微贱如草芥，你的命运如何，端看太后与皇上如今的母子关系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顾嫣坐在小佛堂的蒲团上，看着堂上的佛像，求你有什么用，如今我的命运是掌握在我的仇人手中。顾嫣的手捏紧，现在，她要仰赖仇人一时的喜恶来决定今后的命运。我的命，却不掌控在我自己的手里。自从家门生变，到此刻，就如雨打的浮萍一般，漂泊无依。这种感觉，真是不好。 顾嫣在等待中煎熬着，而萧?正在跟太后解释着。 “那个时候，母后一天只给儿臣吃一顿饭，儿臣饿了，就跑出去找吃的，正好遇到阿嫣下值回去吃饭，就跟着她回去吃饭了。然后儿臣告诉她自己是小顺子，就是这个样子。然后后来又见了几次。” 跟太后调查来的一样，看来是没有撒谎。 “你干嘛后来还去找她？” 萧?嘟囔，“好玩嘛。” “有你这么玩的么，堂堂的一国之君扮成个小太监去玩。你为什么喜欢跟她玩啊？” 萧?搓搓鼻子，“厄，因为、因为她好看嘛。”当然不能说朕很留恋她身上的温暖，那岂不是说你假温情。总之，一定要保住阿嫣。保住阿嫣就等于保住朕的温暖。 “母后”萧?腻到太后身上，太后微微僵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跟他母子情深的对视：“怎么？是不是有事情要母后帮忙？” “才不是呢，儿臣就是想挨着母后嘛。”萧?一脸的笑，“母后，可不可以把阿嫣调到乾元殿做宫女啊？” “嗯，要先看看了。” 顾嫣在焦虑中被带到了清宁殿外。告诫自己等一下看到太后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露馅（4） 顾嫣给自己打完气，跟着宫女进了乾元殿。她之前虽然也是呆在皇宫，但毕竟都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今日始见到最壮阔的皇居。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被引到主座前，顾嫣盈盈拜服，声音平稳，眼底只见到明黄衣角。 萧?看一眼太后，太后轻声说：“抬起头来！” 顾嫣依言抬头，“是！” 眼前是一身龙袍的九岁天子与二十六岁的太后。萧?比萧琳小两岁，比萧珊小三个月，因此穆太后年纪还很轻。只是碍于寡居的身份，不再着明艳色调而已。 穆太后细细打量着顾嫣，虽然是一身低等宫女的服饰，但果是明眸皓齿。略见慌张但态度依然落落大方，令人一见而生好感。不过想不出来她有什么好玩的。也许小孩子贪个新鲜吧，先放在他身边看一段再说。 “皇上说你对他有一饭之恩哪？” 顾嫣磕头，“奴婢是宫中的奴婢，万万不敢称这个恩字。” 穆太后点头，“嗯，皇上也是一时年幼贪玩。哀家当日那么做也是希望他能够知道稼穑之辛苦，能够爱惜物用。如今看来，这步棋算是走对了，皇上也比从前知道好歹了。” 萧?在旁边挠挠头，嘿嘿一笑。 穆太后看看他，像是天下所有疼爱儿子的母亲那样无奈一笑，“好了，这个阿嫣还算靠谱，就给你了。” “谢母后！”萧?拉着穆太后的手摇了摇。 顾嫣冷眼旁观，这两人现在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看起来自己这次会有惊无险。 “顾嫣听着” “是！”顾嫣赶紧应道。 “让你到皇上身边伺候，就要照顾好他的生活起居，知不知道？” “奴婢知道，一定尽心伺候。” 太后拍拍萧?的肩，“如你意了。” “母后，儿臣一定听你的话。” 太后一指戳到他额上，“不如意就不听话了？” “一样的听。” 太后走了，萧?呼出口气，坐到位置上，清清嗓子，“厄，万泉，你去安排阿嫣吧。” “是。” 顾嫣没去看那个明显回避着自己的小皇帝，道声是跟着万泉出去。 万泉把她交给了小皇帝的乳母孙嬷嬷，孙嬷嬷带着她去领了衣服、腰牌等物，又告诉了她当值的规矩。小扣子那边安排人去取了她的包裹过来重新安置住处。 顾嫣领好了一应的东西，回到住处。这一回，从最低等的杂役宫女晋升为乾元殿的宫女，住处也由八人间变成了单独拥有一间屋子。 顾嫣归置了一下东西，叹口气，这下子她是真的被卷进来了，想置身事外都不行了。见太后的时候，开始她还有一些紧张不能自持，但后来心也慢慢沉下来。自己现在根本无力向她追讨血债，把仇恨外露，只是伤己，于敌无伤的。 至于小皇帝，他回避自己，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啊。本来想捏就捏的小朋友，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虽然是个不能当家做主的皇帝，但是对宫人来说，也是天一样的存在了。 可是，明日就是自己当值去叫起了啊。 算了，最近经历了太多事，今晚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一觉吧。 当值（1） 四更不到，顾嫣已经穿衣洗漱好。万泉直接安排她做小皇帝的贴身宫女，今日是她首次当值。 乾元殿原是有贴身宫女的，半年前被太后赐予功臣了，小皇帝一直不满意后来的人，三天两头的就换人。竟是有不少人在这个位置上走马观花一样的呆个三两日就遭贬了。近身的事，一直就是由孙嬷嬷在打理。 顾嫣本能的觉得事情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太后把皇帝信得过的人弄走了，然后想安插人进来，可是小皇帝就使出故意捣蛋。看来这母子俩并不如昨日见到的那般母慈子孝。小皇帝似乎也不想传言中那么贪玩、不管事。 自己是稀里糊涂就踏进这个漩涡里来了，只好步步留神。本想着若也能三两日就被撵了，倒不是坏事。可是昨日孙嬷嬷有意无意的透露，那些被撵了的宫女都被发配到浣衣房去了。那可是永远出不了宫的地方。不像小佛堂，有银子有门路还有法子可想。小佛堂是杂役宫女，浣衣房却是待罪之人去的地方。 其实自从知道小扣子是皇上扮的，她就对他起了丝丝抗拒之心，不想再接近。这个谜一样的小皇帝，接近他会给她带来什么呢。只是事到如今，却也没法子了。 顾嫣也不是蠢人，在知道小扣子是皇帝扮的，就想到了万公公之前要调自己到乾元殿的事，还有自己就那么被先生赶出了书堂，这一切都同小皇帝有莫大的关联。 什么都不要想了，今天第一天当差，乾元殿、清宁殿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自己这个升天的鸡犬出洋相呢。进了宫，她一向是知道形势比人强，再来不得从前的半点任性。可昨日被洪大发一口一个贱婢的叫，又被乾元殿许多别有含义的目光看着，她心头才知道这话有多重。 默默把孙嬷嬷昨日交代的话记诵了一遍，她吐出口气。孙嬷嬷说早上最难的就是叫小皇帝起床了，以前还有宫女吃过窝心脚，现在都是她直接把人从床上拖起来，套好衣服再拿冷毛巾敷脸，最后直接把人塞到龙撵上往清宁殿去。 她现在就是要去叫起。唉，孙嬷嬷都说难了，何况别人。她也不能像孙嬷嬷那样把人拖起来，直接把龙袍往他身上套啊。 好在，今儿不是要上大朝。不然更得人仰马翻的。 昨日，孙嬷嬷已经带她去见过乾元殿上上下下一二十个宫女了，说起来，她这个年纪幼小的，竟是这班人的头目。而且还是从杂役宫女升上来的。 昨日那些人面上很是精彩，讶然的、艳羡的、不平的但很快就都掩了面上神情，听孙嬷嬷一一介绍。 她是暂代此职，所以暂时没有品阶。说起来，这竟是个正六品的职事，自己就算从内书堂出来，也要熬许久的资历，论资排辈时才有资格轮到的。 此时不是心怯的时候，既然行到这步，自然行当行之事。 顾嫣走到皇帝寝殿，殿外宫女们端着金盆、捧巾、持唾盂的，都排成一排。 孙嬷嬷说今日就要自己去叫小皇帝起身了，她一人兼着两人的活实在有些吃不消。 当值（2） 顾嫣看看中间给自己留出来的路，又看看一旁慈眉善目的孙嬷嬷，她是来给首日当值的自己压阵的。算是额外的照顾了，顾嫣心头稍定。 从一个添香油的杂役宫女到御前宫女，难免有几分慌乱。但是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御前一切皆有法度，自己接手也不过萧规曹随，按部就班而已。何况既然是小皇帝要自己来的，应该不会故意刁难才是。 “孙嬷嬷”顾嫣躬身。 “嗯，去吧。”孙嬷嬷看她气度安闲，微微笑着。顾嫣本该昨日就开始管事的，是她让她歇了一晚，现在看起来，精神竟是不错。倒是个遇到大事能静心的人。 天色已到掌灯时分，自有有眼力见的给顾嫣打了帘子，让她入内。 相对于外头的天光渐白，卧室里显得还有些幽暗、静谧。 顾嫣走到床边，暗暗告诫自己，再不能当他是小扣子了，他是万岁爷。 “皇上，该起了！”顾嫣轻声唤了一声。 没动静，帐子里传出小皇帝均匀的鼻息声。 如果是自家弟弟叫不起，顾嫣直接就伸手拧他耳朵了。 “皇上，醒醒！”她提高了声量。 这回终于有点动静了，等了一下，却看到小皇帝翻身朝着里侧又接着睡了。 顾嫣有些急了，这个时辰可耽误不得。她第一天当值就搞得皇帝早朝迟到那就罪过大了。 她拢起一边的锦帐，伸手想推推小皇帝，触手却是一片光滑。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光一看，时值盛夏，薄薄云被下小皇帝竟是赤膊，一只胳膊露在了外头，自己碰触到的正是那只胳膊。 不过这么一来，他总算是醒过来了。 萧?眼珠子转了一圈，看清楚是顾嫣站在床前，被人吵醒的恼意散去，搓搓眼自己坐起来，冲她一笑，“阿嫣！” 顾嫣微微俯身，“皇上，奴婢要叫人进来了。” “嗯。” 顾嫣叫了一声，外头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眼见小皇帝今天这么合作，都忍不住看一眼顾嫣，孙嬷嬷在一旁欣慰的笑笑，也不言语，看着顾嫣接过衣衫一件件给皇帝穿上，安排人上前伺候洗漱，然后再接过燕窝粥呈给皇帝。 萧?几口把燕窝粥喝了，站了起来。 顾嫣时时关注着钟漏，眼见他站起，接过宫女呈上的冠帽，弯腰给小皇帝戴上。这些都是昨日孙嬷嬷昨日才教的，她心头一直记着，幸好没有出错。 顾嫣的身量在同龄人里算是偏高的，萧?得仰头才能看到她的脸，见她额角沁出细细的汗，这会儿还有凉风呢，这才知道她的镇定其实只是表面的。不由心头一乐，我还当你当真那么镇定自若呢。 他张嘴想跟顾嫣说什么，外头传来万泉的声音，：“皇上，时辰到了。” 顾嫣便见着小皇帝掩手打了个哈欠前呼后拥的出去了，她和其他宫女还有孙嬷嬷都跪地相送。直到听到‘万岁爷起驾了’的声音远去才从地上起来。唉，这当皇帝也真不容易，记得弟弟也是极贪睡的，也是等闲叫不起来的。自己拧他耳朵叫起，也不过是祭祖那几日怕他起晚了受罚而已。而且还是头一晚他千万拜托自己的。不过，这小皇帝其实不难叫嘛。 孙嬷嬷笑着说：“那是你造化大，平日可不这样。” 游湖（1) 孙嬷嬷笑，你还没见到小霸王的真面目，而且他在你面前又爱装乖，当然觉得不费事。等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松快一阵了。心头却暗笑，不晓得小皇帝这乖小孩到底能当多久。 顾嫣按照孙嬷嬷昨日的提点，分派宫人做着皇帝下朝回来的准备。一众宫人见她分派得法，又今早见了皇帝难得的自觉起身，此时才收了些轻慢之心。 能到这乾元殿当差的，背后都是有点靠山的，或大或小而已。这么一个没根没基的杂役宫女突然一跃居上，众人都不甚心服。今儿却见皇帝在她面前都服服帖帖的，又怎敢再当她是三两日就要走的人看待。 等听到皇帝回来的御乐时，该做的准备早已做好。顾嫣本在室内坐着养神，听到‘皇上回宫’的声音便急急随众人迎了出来。在这里当差，月例银子从当初的二两，变作了十两，如果不是暂代，便可变成二十两，但相应的也就劳心劳力多了。 不过，乾元殿的人倒都觉得小皇帝好伺候多了。原来成日不是嫌就是嫌那的，今日也没那么多挑剔了,身上的戾气都少了许多。 萧?这会儿正在喝着冰镇的荔枝水，坐在大椅子上，脚悬空，闲适的坐着。 顾嫣开始还觉得萧?小小年纪就要四更起床上早朝挺可怜的，现在看他下朝就没事了，清闲的要想法子打发时光。 嗯，他不用跟着学习处理国事么？ 这个隐忧顾嫣也只能放在肚子里。她的小命还捏在太后手里呢，怎敢对小皇帝的游荡提出异议。所以，萧?突然说要去游湖，她也只能跟宫女们收拾了一应物品跟上。副总管洪大发则赶紧就去渡口安排龙舟。 顾嫣同一众宫女跟着上了龙舟，小皇帝正一身小褂躺在铺着凉席的榻上。顾嫣心道，好歹不是赤膊。今早她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家里规矩森严，父亲从不会在女儿面前打赤膊，弟弟也不会。那些乞丐不算，一身脏兮兮的，什么都看不到。说起来，这还是顾嫣第一次看到男子*的上身。 当时也只能告诉自己，他才九岁，还是个小孩呢。小皇帝倒是一副被人看惯了的样子，要给他穿衣服，就把手伸出来。好在吃燕窝粥是自己动手扒拉的。 现在，作为新上任的贴身宫女，顾嫣也只得过去，给小皇帝打扇。方才她们一行人沿着河堤遮阴处走来，其实也出了些汗，但到了船上，凉风习习就不觉得热了。可是看小皇帝只穿着小褂，还是嚷嚷热，看来是极耐不得热的。难怪他时时拉了自己到水边玩，裤子挽得老高的去踩水玩。 扇子的凉风拂在身上，萧?很快就睡了。睡了不说，还开始*服，把小褂的扣子全解开了，顾嫣就看着他的小肚脐一起一伏的，觉得这真的还是一个孩子嘛。 外头甲板上洪大发同万泉在聊天，其他的宫女都在楼下，只让顾嫣在这里守着，还有几个侍卫站在甲板的四端。 顾嫣有点犯愁，她昨日已见过了太后，如今皇帝就是一个顽童，她的家仇看来堪忧。 没留神萧?几时醒了，正在看她，“阿嫣，你盯着朕的肚脐做什么？” 游湖（2） 刚才顾嫣是在走神，哪是盯着他肚脐在看。可是，她的目光落下处的确是他的肚脐所在。 萧?看顾嫣有些发窘，哈哈一笑坐起来，还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皇上，湖面上风大，您还是把扣子系上吧。”顾嫣轻声道。 “不是你帮朕解开的么？”萧?疑惑的问她。 “不是，是您睡了自己解开的。” “哦。” 顾嫣看萧?放开手，好像是要叫自己给他系扣子，于是便伸手出去给他一颗颗系上。心头默道：我是皇帝保姆。 “皇上，您每次出来找奴婢，都是小扣子帮您换的衣服吧？” “是啊。”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顾嫣看舱里也没别人，就压着声音问：“那您干嘛要出来戏弄奴婢？” “朕没戏弄你啊，小扣子没同你说清楚？” “说了，唉，算了，奴婢以后会好好当差的。” “嗯。”萧?高兴了，阿嫣不怪他。 甲板上的两个总管看似在聊天，其实都在留意着舱内的情形。万泉看着顾嫣跟小皇帝相处，觉得还不错，不过要再看看是不是合适的人选。他暗地里已经派人去查顾嫣底细了。要做皇帝的心腹宫女，当然什么都要查清楚。 而洪大发原本是推荐了一个同乡来做这个职位，万泉没明确回复。然后突然就冒出了这个顾嫣来，现在太后要他多加留意这个丫头。看看能不能拉拢替清宁殿做事。 顾嫣觉着，太后对小皇帝实在是放任的很，由得他自在玩乐。听说，小皇帝精力好的时候，还会把太监、宫女组织起来玩游戏，不过现在天儿热了，他整个人也蔫了。 今天游了一个时辰的湖，他就说要住在水上，不回乾元殿了。 “这怎么能行呢？皇上。”顾嫣觉得匪夷所思。 “有什么不行的，朕说了住在这里，这儿就是行宫。这儿好，凉快！”萧?一身小褂，打着赤足在几间舱房里走来走去的。 行宫？ 顾嫣看看孙嬷嬷，她一脸正常的样子，“去准备传膳吧。” 顾嫣这才知道为什么宫人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两位总管并孙嬷嬷都来了，原来是早料到小皇帝会不想回去的了。 顾嫣私下问孙嬷嬷，“皇上一向是这样的么？” 孙嬷嬷笑，“皇上再小也是皇上，他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我们做奴才的，当然只有照办的份儿了。” 用膳的时候，足有九九八十一道菜，小扣子按皇帝目光示意，挑了些试了，然后换筷箸夹到他面前。 不过小皇帝因为天热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就把菜全赏下来了。顾嫣也分到不少好料吃。不过，她也没有好胃口。以前，她对于传闻中的皇帝没抱什么期望，可是知道小扣子就是皇帝之后，再克制，心思还是转到报仇那里去了。只是看他这副惫懒顽童样，能指望上么。 晚上交了班，闷闷的回分配给自己的小舱房睡下。她今日也是得了个单间，也没人会在睡姿不对时拿小鞭子抽她了。可是习惯已经养成了。 好容易睡着，发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她吓得醒过来，就看到萧?又是那身太监服，正坐在她床边，“阿嫣，朕带你去游湖。” 游湖（3） “现在不正在游湖么？”顾嫣看小皇帝一点不避忌的就坐在她床头有点别扭。刚刚还伸手摸她的脸来着。说也奇怪，他还是小扣子的时候，在听他诉苦时，顾嫣也常常毫不避忌的搂他入怀安慰，现在却有点别扭。可是又不能推开小皇帝。 “现在哪是游湖啊，我们自己去。” “就你跟我？”顾嫣急切下都把你我又说上了。萧?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只，还有划船的。” 顾嫣想翻白眼，那不就是你跟我。 “不行，出了事怎么办？就算不出事，奴婢也担待不起啊。” 萧?恼了，“朕当你是朋友，有好事特地来叫你的。不行，朕已经告诉你了，为了防止你告密，沈远达，把她一起带走。还有，不要叫她叫出声来。” 沈远达在外头说：“皇上，顾姑娘还没穿妥衣服呢。至于叫出声，她要敢叫属下直接点倒她就是。”你大刺刺就跑进去，我可不行。还叫自己把闩着的门弄开，自己要再走进去，不跟登徒子一样了。 萧?看看顾嫣，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什么不妥，“阿嫣，你快点穿衣服。”说完，直接把顾嫣搭在旁边的衣服抱过来扔在床上。 “皇上，外头那位沈护卫说得对，男女有别，奴婢穿衣服，你不该在这里。”顾嫣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 萧?挠头，振振有词的说：“可是我穿衣服你就在一边看着啊，你还动手动脚的。对了，你还看我的肚脐呢。”萧?肚子里好笑，面上却做出无知孩童的样子来，也不再称‘朕’了。 顾嫣语结，跟他说什么道理不管用吧，“总之，我看你可以，你看我不可以。” “阿嫣好凶哦。”萧?嘟囔。 “不是要去游湖么，皇上，你先出去，让奴婢好穿衣服。”顾嫣知道没得选了，不管要面临什么责罚，她都得跟着去了。不是自己去，就是被沈护卫弄去。还是自己去比较好一些。如果真的被贬就算了，当自己没有这个命好了。 萧?看顾嫣缩在被子里，脸蛋红扑扑的，又想伸手去摸摸，阿嫣真是害羞。其实顾嫣是气的。 时辰不早了，还要赶时间呢，就不逗她了。萧?出去等着，看沈远达在外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白他一眼。 等顾嫣出来，沈远达便带着他们避过人，在船尾上了艘小船。解了绳子他亲自划船。 顾嫣这才知道萧?说的还有划船的就是指沈远达。但是看他面容严肃，不像是陪小皇帝偷偷出去玩的样子。而且，这黑灯瞎火的，去哪里玩啊。 沈远达摇得很快，小船被划到一个湖心亭上去。 “师傅，劳你久等了！”萧?笑嘻嘻的说。 顾嫣跟着上去，才看到亭子里有个长相俊朗的少年，那少年看到她也很是惊讶的样子。 “师傅，这是朕的贴身宫女，顾嫣。你见过的。阿嫣，这是朕的师傅，你叫他王公子好了。” 王？听到这个姓，顾嫣忍不住又看了王颀一眼。熟悉的感觉油然而起。而且，他几时见过自己啊。 “王公子”她福了一福，然后立在一旁。 王颀对她点点头，“顾姑娘。”然后开始给小皇帝授课，先解答他的疑问，温故知新，最后再布置任务。 游湖（4） 顾嫣用带着的小火炉烧水沏茶，耳朵却留神听着王颀给小皇帝讲课。 这个王公子好像满腹经纶啊，讲得真是好。而且，他能独自潜到这湖心亭，想来功夫也不差。他会不会是顾嫣一边顾着火，一边偷眼去看王颀。 萧?在跟王颀讨论着，提着自己的看法，忽然发现顾嫣在偷看王颀。他也看看王颀，嗯，师傅长得是很招女人，可是阿嫣你好歹矜持一点嘛。 “阿嫣，茶好了么？” “刚泼了一轮，再沸就可以了。”顾嫣看小皇帝一脸的促狭，知道他发现自己偷眼看王颀了，有些赧然的低头顾火。小皇帝再一次令自己瞠目结舌，原来他压根就不是什么顽童。反倒是在如饥如渴的学习着，而且算得上心计深沉。自己被瞒得死死的，不知道太后是不是了。 顾嫣沏好茶端过来，“皇上，请用茶，王公子，请用茶！”她一开始还真是大吃一惊，现在心头隐隐觉得这个小家伙好像是可以依靠的了。 上完了课，王颀施展轻功――飘萍渡水离去。而顾嫣一行三人原路乘小船返回。 “皇上，您带奴婢来不光为了端茶送水吧？” “嗯，不只。”萧?说完，往顾嫣身上一靠就开始打盹了,不再说话。 今日万泉再三劝他，还是不要这么早让顾嫣接触到比较核心的东西。萧?想了想，“还是让她去吧，不然万一真的靠不住，朕怕日子久了会心软。” 所以，才有了晚上这一幕。 小皇帝上课的地点是时常改变的，而洪大发晚上则被万泉叫住在龙舟上喝小酒。小皇帝身边有不少势力围绕，不过最后被留下来的就只剩下太后的人与小皇帝的自己人而已。太后的人就以洪大发为首。小皇帝说要尽快想法子把他除掉。但是要不引起太后怀疑的除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嫣晚上回来，兴奋的有点睡不着。小皇帝与太后斗法，她选都不用选，肯定是站小皇帝这边。 小皇帝在湖心就睡着了，后来被沈远达抱回去的。原来这就是他早上叫不起来的真正原因啊。还好不是每晚，方才王公子走的时候说三日后他会再进来。 嗯，王公子，他是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呢？是不是呢？ 沈远达抱小皇帝上岸时跟她说：“顾姑娘，皇上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的信任，不然” 她当时很郑重的点头，“沈侍卫，这个时候光是用嘴说是很苍白的。如若我有负皇上，你尽管取我性命便是。” 而万泉派去的人已到了顾家附近，顾家事前就准备周全，他们没发现什么疑点，便将顾家的情况一一回禀。万泉看过点头，这半个月的监视下，顾嫣并无可疑。 如果顾嫣对太后说出小皇帝私下上课的事，小皇帝的伪装便彻底被揭开。她没说，就可以认定她以后也不会说了。当然，她也没机会说。如果她要说，肯定来不及出口就被灭口了。 洪大发私底下的拉拢，顾嫣也巧妙的应对了过去，并无破绽。太后的拉拢是很自然的事，像自己也面对着，难得这个顾嫣能很坚定。 下一步要想的，就是怎么样不露痕迹的把洪大发这颗钉子拔了。 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 中暑（1） 因为顾嫣通文墨，所以万泉这几次都安排她夜间陪小皇帝上课。这样一来，与王颀自然就多见了几面。她留神听着小皇帝和王颀的言谈，但是没听到什么有关王颀身份的话语。 顾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上前攀谈两句，只是王颀都是来去匆匆，找不到机会。 正在她暗自心急的当口，小皇帝的课要暂停了。因为，他中暑了。从前看小扣子总是很有活力的样子，没想到一到盛夏他就蔫了。 小皇帝一贯怕热，乾元殿总是大桶大桶的冰存放着，私底下在殿内他又脱得只剩下小褂子，所以顾嫣不明白怎么还会中暑。 孙嬷嬷说因为小皇帝小时候中过暑，所以稍不注意就会再次中招。 太医来看过了，开了方子在熬药。顾嫣看小皇帝一直皱着眉，凑前问：“皇上，哪里难受？” “浑身没力气，胸口好像被棉花堵住了，恶心想吐。”萧?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顾嫣这会儿正遵医嘱蘸了酒精给他擦身体，因为他的身体还在发热。 “太医已经开方子了，药马上就好。” 萧?翻个身，“这么一病要耽误好多课的。” 顾嫣替他打着扇子，“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吧，不要再牵挂别的了。” 萧?抿嘴，“可是，人家不会给朕这么多时间来休养的。” 萧?睡了，太后带着两个公主过来探视，顾嫣小心谨慎的回答着太后的问话。顾嫣留意着，两个公主好像对小皇帝的确没什么感情，不过是被太后带着不得不走一趟，敷衍了事。 太后则是责怪的看着顾嫣，“你是怎么伺候的，孙嬷嬷还说你做事小心仔细。”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辩解的，顾嫣矮身跪下，“都是奴婢做事不周到，请太后恕罪。”其余人等也都跪下请罪。 太后看着顾嫣，这个小妮子不知是装傻还是太过谨慎，对自己的拉拢全无反应，看来是很难为自己所用。 “皇上龙体是万钧之重，你这贴身宫女是怎么伺候的？” 万泉和孙嬷嬷对视一眼，太后这是要直接插手乾元殿的人事了。这个头开了可就麻烦了。如果小皇帝身边的人逐步都被换成太后的人，那就真的是笼中鸟了。 “太后，皇上一贯是有畏热怕中暑的毛病，倒也不能全怪到顾宫女身上。洪副总管，你说是吧？”万泉轻道。 洪大发心道，小皇帝到了夏天是这个样子的，太后也不是不知道，这是要借题发挥了。可是，自己之前荐的人如果这个时候顶上来，岂不是也要因为这个照顾不周而被免掉，甚至获罪。于是附合道：“是啊，太后，皇帝龙体有恙，奴才等都难辞其咎。而且太医说皇上这次只是轻微中暑，已比往年的情况轻了。” 躺在榻上的萧?哼哼唧唧起来，“阿嫣，有蚊子咬朕。” 顾嫣看眼太后，太后蹙眉，“去吧。” 顾嫣赶紧过去用拂尘赶蚊子。 萧珊跟萧琳惦记着看到一半的玩偶戏，这么大热天出来本来就不乐意，这会儿人也看过了。萧珊道：“母后，让皇上好好休养，我们回去吧。这几个奴才一向是尽心的。” 中暑（2） 太后这才叮嘱了几句，然后带着两个女儿回去。 顾嫣的肩膀松下来，太后，方才是想处置自己吧。她看看病恹恹的小皇帝，他跟两个公主差别好大。太后想处置人，二公主居然说这些人都很尽心，真是拆太后的台。还有，万总管为什么要问洪总管呢，他怎么又会附合。 孙嬷嬷便讲给她听，洪大发之前荐过一个同乡，如果她被处置了，自然就是那个同乡来顶上。但现在到皇帝身边来，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顾嫣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孙嬷嬷，暗自心惊。即便她没有陪着小皇帝上课，也不可能保持中立。从她到乾元殿的第一天起，就注定要选一边效忠了。不然，两边都不能容得下她。她是别无选择上了小皇帝这条船了。 “嬷嬷，顾嫣拎得清的。” “那就好。皇上挺喜欢你的，我等也不想他难过。” 顾嫣渐渐能知道些藏于表面下的事。譬如这乾元殿有哪些是小皇帝信任的人，有哪些人是太后的人。 太后也在责问洪大发，今日为何替顾嫣说话。 “太后明鉴，据奴才观察，皇上对那个叫顾嫣的宫女挺喜欢的。如果太后拿此人开刀，岂不坏了母子情分。” 穆太后心道，这倒是，先皇大行才半年，她不宜和萧?闹矛盾。不然，她也不会如他的意了。 “可是，据你所说，这个顾嫣很难为哀家所用啊。乾元殿安插进去的人，除了你，都是在外围，很难助你一臂之力。万泉呢，他可有什么动向？” 洪大发心道，如果万泉肯归顺太后，那还有自己什么事，于是便说万泉同小皇帝是一条心的。 太后看出他的私心，但万泉到底是黑是白，还是准备随风转舵，她也没有看穿。暂且还是要稳住这个洪大发。 顾嫣看小皇帝病了，还在担忧着课业，便笑着说：“皇上，奴婢在家时，父亲也曾教过《左传》，奴婢可以帮皇上温习一下的。”顾家是书香门第，这么说倒也不会露馅。 萧?眼睛一亮，“嗯，素日朕上课时，你就在旁边听着，看起来也像是知道的。可是朕这里没有书。” “奴婢也很喜欢《左传》，皇上刚学的几篇，奴婢恰好记得。” 于是顾嫣便轻声在萧?耳边背诵起来，然后和他一起温习王颀讲过的知识。 萧?末了问：“阿嫣，你还知不知道后面的，你先帮朕预习着，以后师傅就不用从头讲起，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顾嫣略一犹豫，点点头。 万泉在外头听到，咦，这还是个小才女呢。打探消息回来的人曾这么说过，但万泉认为乡野之地，但凡女子识得几个字，懂些琴啊、棋啊的就会被称为才女。倒没想这位还真是才女来着。顾嫣这么做，也算是不再藏头露尾，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看来下午太后恫吓一场，还是有好处的。 可惜是个深闺女子，不然以这份才学想必也是可以高中的。这下好了，如果王公子进不来，还有顾嫣可以教小皇帝。她能背《左传》的精彩篇目，想来旁的也有底子。 中暑（3） 眼见顾嫣似乎比自己期待的还适合这个位置，万泉有心再试她一试。 于是顾嫣下值的时候便路遇万泉了，她知道不会这么巧，大总管找她肯定有事，便敛了衣襟下拜，“大公公”。 “嗯，辛苦顾宫女了，回去歇着吧。”万泉微笑着说。其后其声如蚊鸣一般道：“如果要除去洪大发，又不让太后生疑，你有什么好法子？”然后又提高点声量，“熬了一宿守着万岁爷，你这脸色不太好啊。” “不敢言苦，是奴婢分内之事。”顾嫣低头，也学着万泉的样子低声道：“让太后下手。” 万泉微微点头，一副赞许的样子，“嗯，这才是知道本分啊，你下去吧。” “是。” 让太后下手，是个好主意，可是怎样才能让太后下手除掉好不容易埋进这乾元殿的钉子呢。这个人，可是在先皇那时就在副总管的位置上呆着了。 万泉又问顾嫣，这次连坐在床上喝药的萧?也停下了动作。 顾嫣看一眼萧?，“大公公，作为垂帘的太后，太后娘娘最看重的是权势；可作为母亲，她最看重的应当是两个公主。” “可是，洪大发很精明的，他怎么会胆敢冒犯朕的皇姐呢？”萧?轻声道。从前同顾嫣聊天，他就发现顾嫣言之有物，很有见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喜欢亲近他。万泉、孙嬷嬷、小扣子、沈远达都是待他很真心的属下。但是比起顾嫣，都欠缺了一些什么。而她身上的温暖明媚触发了他心底的向光性，让他不由自己的想靠近她。 “奴婢到乾元殿只有半个月，但是察觉洪公公好美色。” 万泉在她说的时候，一直不动声色，他今日是有意当着皇帝的面问顾嫣，听到顾嫣说到洪大发的那个癖好，忍不住撇嘴。太监是有缺陷的人，但洪大发却有色心。或者是因为无法身体力行，所以心理上更加补偿的喜欢美丽的男女。他在城里的私宅就娶了五房姨太太，还包了唱旦角的俊俏男人。对宫里许多美丽的宫女也不放过，以职务之便沾一些便宜。就万泉知道的，他就有三个对食。 “他竟敢对你”万泉看着顾嫣，他没看出来洪大发对顾嫣不轨。 顾嫣摇头，“那倒没有。可是我看到他对别的宫女出言轻薄。”又勺起蜜色的药汁递到萧?嘴边，萧?苦着脸，她也不言语，就是不挪开，一直微笑看着他。 “皇上，其实一勺一勺的喝，还不如一口全喝了来得好。苦一口可比一直苦苦的好，而且越快喝完，可以越早吃到蜜饯。奴婢也不喜欢喝药，每次喝的时候都是端起来一口喝完。” 萧?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别人都是一口一口哄着他喝的。顾嫣就一直鼓励的看着他，他想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端起来一饮而尽，顾嫣赶紧端清水让他漱口，然后给他一颗蜜饯。 “顾嫣，你是怎么想清楚的？”万泉束手看她忙活，优哉游哉的问。 顾嫣把碗碟收好，“因为奴婢已经别无选择上了皇上的船，当然只有同舟共济了。” 习武（1） 洪大发就算色胆包天，也是不敢觊觎公主的。可是公主身边自有美貌宫人。这件事虽然不能拖了，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万泉慢慢布局去了。 萧?难受了几日，中暑的症状也渐渐消失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绕过守夜的宫女走到中庭。 “皇上” “沈远达，你上次说朕学武没什么天分。”萧?有点闷闷的说。 沈远达没出声，是你非逼着我说的。 “皇上不必成为武林高手的。” “你看顾嫣成么？” 沈远达眨眼，顾嫣？据他观察，那小妮子的确是很聪明，可是她都十三了，已经错过最好的学武的时机了。如果满了十四，基本上就可以断言这人无法学武了。 “朕希望，将来如果有必要，她足以自保。” “嗯，臣问问她，看她想不想学。” 顾嫣面对主动要教她武功的沈远达很是诧异，又难免有一丝雀跃，满含希冀的问：“沈护卫，你觉得我是学武的料？” “没看出来。” “那你干嘛要教我？”顾嫣沮丧了。 “因为觉得你需要学武防身。” 顾嫣点头，她是觉得自己有这个需要。好吧，天道酬勤，现在有明师肯教，当然是好事。顾嫣对沈远达武功有多高，没有概念，但是既然他是先帝给小皇帝指派的师傅，应该非常之靠谱。 于是顾嫣又开始晚上偷偷和萧?一起学武。 沈远达很无语的看着萧?给顾嫣纠正马步姿势。那位小爷自己都是软脚虾一只，还去指导别人。不过他不方便手把手教顾嫣，有他帮着好一些。这两个，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他这是什么命，摊到这两个徒弟。 “这样？”顾嫣按沈远达说的摆好姿势，问站在面前的萧?。 萧?伸手把她的拳头转个方向，贴着腰，“这样才对。” 沈远达终于感到欣慰，这位小爷好歹记住了怎样扎马步，虽然他扎的实在不怎么样。沈远达想起之前他还说要练好武功，自己能够出宫，自己居然就信了。结果，唉，空欢喜一场。 不过，小皇帝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武功反而不是最必须的。 那边，两个人似模似样的扎着，沈远达心头数着数，果然，没数到五百，两个都不行了，一起把他望着。 他扫一眼旁边的香，预先说了是一炷香的功夫，现在才三分之一不到。 顾嫣看看香，咬牙撑着。萧?看她都撑着，自己也不好先撤，他先学这么久，多不好意思啊。该死的沈远达，也不知道给朕留点面子，居然让朕一起扎马步。 顾嫣也没想到，他的程度也还只是扎马步而已。好笑之余，却也没敢流露出取笑的意思来。毕竟是皇帝嘛，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留的。 看小皇帝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沈远达叹气，今天这位小爷已经算是很卖力了。 “皇上，你病后体弱，先歇会儿吧。” 这个理由找得不错，萧?点点头，走到一边歇气。 而顾嫣，只感到胸闷憋气、腰腿酸痛，眼角余光看到烛火一闪一闪的。 习武（2） “咽喉自锁，气沉丹田。”沈远达看她撑得辛苦，但一直咬牙苦撑，认可了她的态度，出言提点。又一一讲明如何操作，顺道就讲了基本的运气法门。 之前沈远达就告诉过顾嫣，她学武的年纪晚了，会比旁人吃更多苦才行。她表示不怕吃苦，只怕自己成为无用被放弃之人。此时得到指点，立即照做，感觉稍好一些，也终于撑到了香灭。 万泉问起的时候，沈远达就说顾嫣的意志力很强，但是不像是一般十三岁闺中女子，就像是小皇帝，从前也是一点苦不能吃，贪玩好耍的。直到先帝过世，头上时时悬了一把剑这才开始奋发图强。所以，他觉得，顾嫣的背后，应该也有一段故事。 万泉沉吟着说：“背后的故事？咱家也觉得顾宫女与一般的小宫女不一样。身上有股坚韧，而且还有见事的明白，都不像是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女子。甚至她的才学，也不像是乡宦之家能教养出来的。上次什么都没查到，看来还需再派人去。” 顾嫣隐约察觉到一些打量的目光，但是，她没办法把自己彻底伪装成另外一个人。那还不如就按本色发挥，顾三小姐幼年的奇遇她也是知道的。如果问她，或者被查出来，她就全推到那上头去。 万泉半个月后得到回报，顾嫣小时是跟一个道姑失踪过一段时日，谁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他果然问起顾嫣，顾嫣只道小时贪玩走失，就跟着那个道姑在山里生活过一段时日。但下山之时，曾经发誓不得透露那道姑的身份来历。 “那几年，不再是娘怀里的娇娇女，一饮一食皆来之不易，自然比同龄人不同。至于读书识字，那都是那位师傅教的。” 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不管万泉信不信，他没有再问。 “从前的事不重要，顾宫女，要紧的是日后。” “大公公，顾嫣明白。” 萧?得知后问顾嫣，“那个道姑怎么没有把你拐去卖掉？听说市井有很多卖小孩的。”自从顾嫣同他说过‘何不食肉糜’，他就时常问起小扣子宫外的事。 顾嫣告诉他，“我是女孩子，不值钱。要卖，就得卖你这样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谁敢卖朕？哼！”萧?背起双手，绕着沏茶的顾嫣走来走去。顾嫣看他那样子，颇像前几日有臣下进上的大公鸡。这位小爷不斗蛐蛐了，改斗鸡了。立时便有人进上好斗的公鸡。 “你笑什么？”萧?觉得顾嫣笑得蹊跷，逼近来问。 “奴婢是觉得什么事物只要经过皇上的手，都能沾上点龙气。”一边说，一边朝关鸡的殿宇努努嘴。 萧?低头看看自己，朝顾嫣冲过去，“好啊，你敢笑朕！” 顾嫣搁下茶盏，躲到柱子后头，萧?再追过去。结果就成了两人绕着柱子跑起来了。 此时没有外人，孙嬷嬷看到也没出声，小扣子说得没错，倒是这个顾宫女来了，小主子才恢复了点小孩子该有的样。 斗鸡（1） “万岁爷，奴婢错了。”顾嫣看天还是有点热，万一引得萧?再中回暑就麻烦了，赶紧讨饶。 “哼，这还差不多，罚你、罚你给朕喂鸡去。” 于是，顾嫣就只得拿上鸡食，去喂那几只分开关着的大公鸡。萧?便在旁边介绍，这只是谁谁谁送来的，有什么攻击技巧。 顾嫣咋舌，果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再加上太后、国舅一力促成，朝中上下都为皇帝逸乐创造条件。 她倒着鸡食，萧?在旁边笑，“阿嫣，你站在鸡中央，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顾嫣不理他，他这是报复自己刚说他背着手的样子像大公鸡。 那些鸡幸好是各关各的，不然这会儿争食肯定得打得血长流不可。 吃饱了，萧?让太监把鸡牵出来，到斗鸡场去。 “走，看斗鸡去。” 小扣子教皇帝的，市井的玩法，要下注赌输赢。萧?让身边的人都参与，他来做庄家。 “快点，买定离手，朕要让放鸡了。”眼见顾嫣没有下注，他瞪着她，“快点啊，到底买哪只赢？” “皇上，奴婢没银子啊。” “乱说，你们每个人都有月例银子，只有朕没有。”萧?愤愤不平的说。 “花完了。”顾嫣小声道。 萧?就说她，“真是的，怎么能把银子都花光呢。你都干什么了？” 顾嫣手头是真没银子，她这个月的月例还没领到，之前的月例都很少，到乾元殿以后请了一回客就没有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请了以前的一些朋友，还有乾元殿的姐妹们私下吃了一顿。” 萧?问她，“你请客，怎么都不请朕？” “皇上，等奴婢这月发了月例单独请您，好不好？今儿，奴婢就不下注了。” “单独请，可以；今儿不下注，不行，统统都要下注，不搞特殊。” 顾嫣一时也看不出来，小皇帝到底是真的玩性大发还是做戏太投入了。还人人都得下注，不搞特殊。难道要她去借银子来赌？ 小扣子在旁边用手肘撞撞她，小声在她耳边说：“顾姐姐，大家都是陪着万岁爷玩儿，大公公会给大家发银子的。” 这还差不多。果然，万泉一会儿递给她二十两赌资，让她下注。 场中战况惨烈，萧?瞪大眼看着，大家也得陪他瞪大眼看着。末了，做庄家的萧?大杀四方，露出一个酒窝笑，“嘻嘻，还是国舅给朕找的这只大白厉害。”他的酒窝只有单边，笑的时候露出来很可爱。 “为什么叫大白啊？”眼见那只大公鸡把其他的鸡啄得满头满脑的血，神气活现的在场中走来走去，顾嫣忍不住问。 萧?看她一眼，“笨，雄鸡一唱天下白嘛。”然后叫万泉把他赢的银子都收起来，万泉照做。反正每次都是从这里拿出来给大家下注。这位小爷只当自己赢了很多很多银子。 “万岁爷，时辰差不多了，咱回去传膳了吧。” 萧?坐在铺着锦垫的台阶上挠下巴，“朕才想起朕没有月例，朕去问太后要月例去。” 斗鸡（2） 于是，乾元殿众人便伺候着小皇帝直奔清宁殿，太后倒是刚同大臣议事回来，见萧?跑来，便问他：“皇上，你怎么来了？” “儿臣来陪母后用膳。” 席上的萧琳萧珊看着把御膳摆到膳桌上的宫人愤愤不平，这小子每天都有这么多菜。 穆太后看着自己两个女儿，有点犯愁，这两个丫头，是宠得太过了。一点都不知事，得抽时间好好教教。只是自己每日都没个空，得想个法子才成。不然，迟早让那些太监、宫女宠得没边了。一点都不像是在宫里长大的。 顾嫣站在萧?背后替他布菜，听萧?笑嘻嘻的跟太后说：“母后，这宫里每个人都有月例。母后跟皇姐也有，还有汤沐银子。就是儿臣什么都没有，母后，你得给儿臣发月例。” 这话一出，除了乾元殿的人，其他人全傻眼了。这小皇帝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穆太后楞了一下，“月例，还从来没听说过皇帝领月例的。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啊。” “要嘛，儿臣就要嘛。”萧?开始撒娇。 萧琳跟萧珊都笑，“羞羞脸，当皇上的人还跟母后要月例。” 萧?理直气壮的说：“朕当皇子的时候都有，每日一两银子，现在凭什么就没了？” 太后笑道：“你要来派什么用场啊？” 萧?想了一下，“反正人人都有，儿臣也要。” “那好吧，打今儿气，哀家每天给你发零用钱，不过不算是月例，皇上是没有月例的。” “好！”萧?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母后，我们也要。”两个公主都说。 穆太后瞪她们一眼，“这也要争？” 萧琳说：“既然不是月例，是母后给的零用钱，那儿臣跟妹妹就要。” “好好，都给。” 萧?对着两个姐姐说：“你们都该谢谢朕。” “又不是你给的。” 撤了膳桌，萧?就讨了今日的份额，他本要交到顾嫣手上，想了一下还是给了万泉。 “母后，儿臣以后每日来讨。” “好！” “不打扰母后歇晌，儿臣告退。” 穆太后已经知道小皇帝今天一天的行程就是到斗鸡场看斗鸡，还当庄家让乾元殿人人下注。最后跑来跟自己讨零花钱。 她回身看着两个也伸手要讨今日份额的两个女儿，叹口气，真是不争气。 趋退了众人，她把两个女儿搂到膝上，“你们啊，真是的。你们要什么没有，连零花钱都要争。” 萧琳问：“母后，那我们该争什么啊？” 穆太后看看两个女儿，“总之你们不要同皇上争这些，他是弟弟，你们平时也要让着他点。该争的，母后都会替你们争到。” “哦。”萧珊点头，然后想起一件事，“母后，你要给儿臣出气，乾元殿那个叫洪、洪” “洪大发” “对，就是那个坏蛋，他欺负儿臣的嬷嬷。” 太后柳眉竖起来，太监宫女之间那些龌龊事，她知道，但一向不屑于理会。怎么洪大发竟敢惹到珊儿身边的人去，还叫珊儿知道了。她正愁没时间教女儿呢，洪大发你还拖后腿。 “宫人的那些事，珊儿你不要管。”这件事，找人去斥责洪大发一顿。那个嬷嬷，直接就撵了。 成长（1） 萧?叮嘱万泉，“把银子给朕看好了。可别跟阿嫣一样的，钱到了手里转身就不见了。” 万泉笑，“奴才知道了。” 顾嫣委屈，她从此背上个不会理财的名声了。 万泉把利用二公主嬷嬷的事说了。 “太后不会舍得就这么把洪大发弄死的。”萧?摇头。 “可是，二公主的嬷嬷听说被撵了。二公主从此就开始恨上洪大发了，若是大公主也开始不喜他，水滴石穿，到时候诸事累积，洪大发想不死都难。奴才也没觉得一次就能把他弄死了。这人乖觉的很，能爬到内廷第二的位置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 “那个嬷嬷是自己人么？”萧?问。 万泉摇头，“她不是，不过二公主身边有万岁爷的人。”这件事，当然少不了自己人推动。但为了这个，把好容易埋下的棋子用了不值当。除非是能一次把洪大发弄死，那牺牲一枚棋子还算值得。 “嗯，这事万泉你盯着点，朕不想冬至的时候还见到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 顾嫣今天不当值，在住处休息。这些天跟着小皇帝白日晚上的，着实有些累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就想起了跟小皇帝同龄的弟弟来。 小皇帝是因为生存的压力骤然成长，不知道弟弟是不是也这样。顾嫣有些心疼，弟弟从小虎头虎脑、憨憨的。一下子被家仇跟追杀推到风口浪尖上，被迫要加速成长。顾嫣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儿，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这也是顾嫣那么拼命跟着沈远达学武的一个原因。如果可能，她希望能自己手刃仇人。 沈远达也纳闷，她这么拼做什么。小皇帝的精力主要不放在学武上，他的进度慢得让沈远达这个武人几乎要崩溃。这要是传出去，说是他教出来的，真是没脸啊。顾嫣则大大弥补了他的遗憾。秉持着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良训。有机会就练拳脚，没机会躲帐子里也练内功。 而且，人家也不是真正的笨，只是因为学武晚了，年纪略大。所以，进展跟小皇帝比起来还是快了不只一个进度。 沈远达看在眼底，疑在心头，这得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做到顾嫣这样。 他问了，顾嫣一脸凝重的说：“师傅，弟子是个女子，如若有事，比男子还惨。我想活着，好好的活着。”当初会舍得把自己弄得一个来月都不洗漱，身上发出异味，就是怕遇上不堪的事。 沈远达沉默了，是，女子活得比男子更加的不易。如果真的有必须要白刃相见的那一天，女人是不能当俘虏的。 “你的危机感很强啊！”他由衷感慨。 顾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弟子曾经遭遇过一些事，让弟子不得不保持危机感。” 小皇帝可以不用心学武，因为一旦他出事，会后许多死士拼死救护，他的精力也不能放到这些上头。可是，顾嫣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宫女，有些时候就算是遇上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就譬如她若是被太后、国舅的手下占了便宜，那么从大局出发，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这事也只能隐忍。她不想落到那一步，所以，让自己拥有自保之力是很重要的。 成长（2） 顾嫣这辈子都不想再成为危急关头被舍弃的人了。那么，她只有靠自己拼命的去努力。 沈远达释然了，还告诉她，“嗯，你不必太急，有时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要循序渐进，不要太逼自己了。” “是。” 沈远达挠挠腮，“还有啊，我只是抽空指点你一二，你又没有正式拜师，不必叫我师傅。就叫我沈侍卫就好。” 顾嫣想了想，好像有些人对师承看得是很重，小皇帝也没叫师傅。 “好的，沈侍卫。不过，我心底还是拿您当师傅一样尊敬的。” 沈远达看看一脸认真的顾嫣，笑笑没说话。 小皇帝的身体恢复了，王颀又开始跟三岔五的找到机会就进宫来。他发现小皇帝这病了好几日，进度没有落下，而且还有进益，不由得问起。 萧?很得意的说顾嫣能记得《左传》的精彩篇目，是她帮他温习跟预习的。 王颀心头大震，脑子里闪过小时同一个世妹玩耍时的片段，那个好几年不见的小丫头也最是喜欢《左传》，大段大段的篇目信口背出。 他还记得彼时她眉心用胭脂点一个红点，摇头晃脑背诵时的得意劲儿。当时，大人们都啧啧称奇，说活脱脱是一个班姑蔡姬再世。 “师傅”萧?见王颀说着说着竟然走神了，扬声唤了一声。 王颀回过神来，今日伴在旁边的却不是顾宫女，而是小扣子公公。 王颀心头疑惑，往日都是顾嫣，而且看她的样子也是能听明白自己说什么的。有时候听得心有戚戚焉，眼神里就会流露出来。不认同有别的看法，也能从眼睛里看出来。她应该是很喜欢陪着小皇帝听自己讲课的。怎么今日会没有出现呢？ 但是，那是皇帝身边的宫女，他也不方便过问。 倒是萧?看他看向小扣子，主动说了一句：“哦，阿嫣她今儿不舒服，告假了。师傅，您上次说书生本色，嗯，朕懂了。” 王颀默念了一遍书生本色，脸色臊得通红，“臣只是因为今日换人了，所以多看一眼。皇上休要打趣。” “哦，只是多看了一眼啊。” 王颀正色，端起师傅的架子，“皇上，时间紧迫，我们别耽误了。” 萧?也收了玩笑的神色，“好。” 顾嫣的确是不舒服了，按陈圆的说法，她做大人了。 孙嬷嬷和善的笑着，指点了她，然后又让人给她熬了红糖水喝。 “注意保暖，特别是脚，寒从脚下生。喝了红糖水睡一觉，就会舒服了。” 顾嫣点头，“谢谢嬷嬷。” 孙嬷嬷出去，心里却慨叹，如果不是进了宫，以顾嫣的年纪这个时候家里该为她议亲了。如今到了宫里，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开始筹谋。只要看过顾嫣这一个来月的表现，就可以知道她是如何的未雨绸缪了。 但是，偶尔也能从眼角眉梢看出点稚气，还能看出从前在家的一些小女儿态。想来也是从前不曾受过什么大罪的。可是自从到了乾元殿倒是因为万泉的有意试炼，几次三番的陷入险境，逼着这个孩子不得不成长了。 成长（3） 王颀进宫的机会本就是隔三差五，这一次中间隔了些事，他替小皇帝去联系一些外臣，出了一趟京。毕竟，他的武功是这一派人里最好的，因为年纪尚小本身也没在朝中挂什么职位，不会一日不出现就有人惦记着。而小皇帝的课业短时期还可以让顾嫣代一阵，所以就还是由他去的。 等到他再次见到顾嫣，一下子就感觉她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因为平日拘于礼节，他本就不能盯着顾嫣看。会留意到一个宫女，还是因为心头莫名的熟悉感作怪。 顾嫣自己倒是有感觉，她觉得自己吃得比从前多了。有些地方也在开始出现变化。变得比从前更有男女有别的心思，这时见到王颀直直看着自己，便有些赧然，“王公子，请喝茶。” “哦，失礼了。”因为那位世妹的身世有点瓜葛，王颀也不敢在宫里随便问什么。私下找人去查，也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只知道，当时因为父亲的报讯，她的确是走脱了。但到了哪里，现在境况如何无从得知。 王颀转头，见小皇帝正托腮看着他们，“师傅，一段日子不见，你怎么变得怪怪的？” “厄，臣、臣哪里怪怪的？只是有日子没见顾宫女，觉得她变化比较大。不过这样的确是太失礼了，是王某的不是。”站起来朝着顾嫣做了个揖。 萧?抿着嘴笑，低头继续看书。 顾嫣奉茶时轻轻说了一声：“真是个酸溜溜的学究！” 王颀刚把茶端到手上，闻言差点把茶盏摔了。再看眼小皇帝，正在埋头苦读。他用的书有些是王颀带进来的，有些藏在秘密的地方。但是，白日没有温书的时间。只能和顾嫣一起轻声背诵，互相应对比照。所以，晚上他都很刻苦，也时常有不少看法提出来。 有些王颀解答不了，就回去问过那些真正够格做帝师的人，再进来答复。这一来一去，对他也是个教学相长的过程。而顾嫣与萧?从他那里也获益匪浅。 夜间，顾嫣之于萧?，则是伙伴一样的存在，更像是一个一同学习的同窗，因为闻道有先后，所以有时候能帮衬萧?一把。对萧?来说，能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是解了他童年成长的孤寂。他所承受的压力之大不言而喻。面对国舅和太后，还有其他别有用心的目光，他要扮好一个顽童。可为了拉拢和稳住支持他的人，为了积蓄力量，他得不断的成长。毕竟，别人也是豁出身家性命在跟他干，失败了大家一起掉脑袋，他不尽力怎么可以。 小皇帝睡下了，顾嫣打个哈欠，到自己值夜的地方打盹。有人替她的差使，但她人也得在。 “琰儿” 有人叫起旧日称呼，迷迷糊糊的顾嫣下意识就应了一声，然后警觉的睁眼。 “真的是你？”王颀震惊的说。 顾嫣坐起来，“你怎么还没走？” 王颀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说：“你说了那句话，我怎么走。你怎么会在宫里？”从前琰儿就爱说他是个酸溜溜的学究。两家本来挨的近，因为世伯前几年都外放，这才没有时常走动了。 成长（4） 时间有限，顾嫣三言两语把逃难时替顾三小姐进宫的事说了。 “你弟弟呢？” “半道走失了。颀哥哥，你帮我找找弟弟吧。”提到弟弟，顾嫣心头一痛，还不知道他在何处流浪，可曾温饱。 “一直在找，只是没有消息。你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嗯。” “你怎么这么大胆子，竟敢只身进宫来。你是不是怀了什么想法？”王颀急于问清楚这个。 顾嫣低下头，她当初还想过利用自己的美色做一些事。是因为先帝驾崩才死了这个心。这很是对身为未婚夫的王颀不住。 “琰儿，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打消它。伯伯伯母在九泉之下是不想看到你做那些事的。”王颀握住她的肩。 顾嫣抬起头，“颀哥哥，你放心，我没有那些糊涂念头了。我现在只是要自保，尽可能的帮小皇帝，这样，我的大仇也就可以报了。” 王颀看了她几眼，“你是这样想的？” “对啊，小皇帝要收拾太后跟国舅，他们是害我失去亲人的元凶，我能帮到小皇帝不就是帮我自己了么。” 王颀点点头，“你是这样想的就好。不管怎样，你自己多加小心。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呆在宫里比较好。等我想个法子弄你出去。”王颀盘算着跟小皇帝要人，就说自己看上这个宫女了，估计不会有太大阻力。 “不要，颀哥哥。我要自己也能参与进来，我要出力，不能躲在你身后。”顾嫣看着王颀，很坚决的说。她希望能做一点事，能有用处，甚至是别人不能替代的用处。这样，就不会随意被人取代跟放弃。爹爹跟娘的感情那么好，可还是有二娘。那个仆人平日对自己好得不得了，可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把自己推下马背。 “颀哥哥，这样子跟在皇上身边，跟着他学文习武，我很快乐。我要做一个有用的人，请你成全我。”我不想被你藏在某个别苑里，足不出户。我是罪臣之女，如果扳不到国舅跟太后，爹爹永远没办法*，那你也不可能明媒正娶我。我才不要变成不清不白留在你后院的女人呢。 巡夜的人从外走过，王颀不能久留，匆匆比了个‘我走了’的手势，从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顾嫣把窗户重新闩好，回去躺下。 她今晚也是冒险一试，生怕王颀不记得幼时的言辞了。没想到他当夜就找了来。她本来的目的地就是王家，想要的就是托庇于王家。可是现在，生活给她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看到自己也是可以自立自强的。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机遇，她想要好好把握。慢慢的成长为一个对人有用处的人。如果能够在除掉国舅和太后这件事上出上力，那么，将来即使像娘一样不得不困守后宅，也还有一些可以回忆与咀嚼的。 萧?早早睡下了，平常他都是挨床就睡着，可是今天却睡不着。他有点不高兴，不高兴顾嫣总是看王颀。有什么好看的嘛。更不高兴王颀那样子看顾嫣，他总觉得不舒服。 嗯，他们俩看对眼了，撇下朕一个人。哼，不行！ 试探（1） 王颀小心翼翼敲开了上朝回来的父亲的书房门。他从昨晚回来，一直在想着怎样安顿顾嫣才好。 礼部侍郎王尚看到小儿子眼下青黑，不由蹙眉道：“出什么事了？是宫里的事还是”然后指指凳子，“坐！” 王颀坐下，“爹，孩儿找到琰儿了。” 王尚立时身子前倾，“人安顿在哪里？” “我是在宫里找到她的，她现在在乾元殿做宫女。” “什么？她要做什么？”王尚关切的问。 “她说，她要帮皇上，对付国舅和太后。这样，她的家仇也就可以报了。” 王尚道：“胡闹！她能帮得了什么？宫女，她怎么会进宫做了宫女的？” 王颀便把昨夜问来的话说了。 王尚想了想，“她是冒名顶替进宫，这是大罪。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现在要弄她出宫，只有由你开口向皇上要人。” “可是琰儿说她不想出宫，她想参与报仇的事。” “那是过家家么？她想参与！”王尚瞪眼。 “可是，据孩儿观察，皇上挺依赖琰儿的。几乎每次孩儿都能见到她陪着皇上上课。” 王尚摸摸胡子，“这孩子！她这是玩火啊。身为女子，本来就该以制鞋做袜、相夫教子为天职。只是你要了她出来，也不能让她做名正言顺的王家媳，一时间要委屈她一下。等到皇上亲政，为父再上折为老友鸣冤。到时你们再成亲就是。” “是！” “不过她是冒名，这件事待为父找机会探探万总管的口风再说。还有玮儿，也加紧去找，从他们姐弟失散的地方找起。唉，琰儿都知道奔京城来找为父投奔，虽然半路出了岔子，但毕竟知道了人在哪里。玮儿怎么一点下落都探不出来？”王尚心里更看重的也是老友独子，毕竟那是老朋友唯一的儿子，是保证他家香火不灭的根。而琰儿，是他王家媳，他自然不会亏待她。 王颀点头，父亲跟琰儿都说找玮儿最要紧。至于琰儿出宫的事，就先由父亲去探探再说。她昨晚虽然说要参与什么的，但那毕竟是小孩子不知道事情的险恶。她是自己的责任，不能任由她一个人在宫中挣扎求存。 至于她要做的事情，于公于私他都责无旁贷。而且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好了。男子该为妻小撑起一片天，他一直就知道那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小妹妹以后会是自己的媳妇儿，有时候也在心底拿她跟几位嫂嫂比，觉得父亲还是最厚爱自己的。虽然只是因为他们年纪相仿而已。 万泉对于王尚会问起顾嫣很是惊奇，但这个人是他好容易寻来的，小皇帝也喜欢，不然送了王四公子也无妨。所以，他也装作没听懂，只是打哈哈，却也没回绝。反正再过些年，皇帝亲政了，到时犒赏功臣，自然少不了王家几父子。而顾嫣年纪也还小，再过几年也还是适婚之龄。到时候岂不是皆大欢喜。 万泉再见到顾嫣，就留心打量了一下。见她比初来之时，是渐渐有些长开了。顾嫣又总是伴着小皇帝上课。怪不得王四公子动心了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个老万还是知道的。 试探（2） 萧?的手被大白啄了，一气之下让人炖了鸡汤。顾嫣好笑的端着喂他，“皇上，这不看斗鸡了，您接下来再玩什么？” 萧?解气的喝着鸡汤，“嗯，你帮朕想想，朕也玩了不少花样了。这回要找个人多好一起玩的。” 顾嫣眨眨眼，“人多？都是跟皇上这般大小的么？” “嗯，差不多吧。小扣子，你跟朕出来。万泉，你们几个一起把剩下的汤全喝了。”说着就往外走。 小扣子跑过来，“是。” 顾嫣给孙嬷嬷等人盛汤，大家这是奉旨办事。小皇帝肯定把那鸡当国舅一样的恨上了。 等大家奉旨喝完了汤出去，就见到小皇帝坐在一个高大太监的肩头，没受伤的右手正挥舞着一只木剑，“快点，小扣子！” 小扣子一出来就被要求和皇帝单挑，他看看四周，万总管他们都还在喝汤呢，没人敢劝小皇帝。可是，他不敢单挑皇帝啊，而且他左手今天还被斗鸡啄了。 于是小扣子一捂肚子，“哎呀，万岁爷，奴才肚子痛。” 萧?皱眉，“怎么这么巧啊？” “真的、真的，奴才不行了，忍不住了。” “快去快回。” 于是小扣子就拖到了万泉几人奉旨喝完汤出来。 万泉一看，小扣子自然心头有数不敢伤了皇帝，可是木剑也无眼啊。于是丢个眼色给顾嫣，交给你了。 顾嫣看着他，这怎么又交给我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只能上前给萧?说：“皇上，这不公平。您的左手伤着了，虽然不严重，但是还是不能运转自如。不如奴婢把小扣子的左手绑起来，这样你们都不能用到左手。” 萧?外头想了一下，“好，你绑！” 小扣子忙过来，让顾嫣拿软帛给他把左手绑上，顾嫣在他耳边说：“小心点，别一头栽下来了。” “嗯。” 顾嫣这么给小扣子一绑，小扣子左手就完全动不了了。而萧?的左手虽然受伤，但并无大碍，用来抓紧身下骑的那个人的衣服还是可以办到的。 小扣子右手挥动木剑，左手动不了，身体保持不了平衡，摇摇摆摆的，自然输了。幸好他腿夹得比较紧，还不至于摔下来。 “不玩了，没劲，你们都哄着朕。”萧?把木剑摔了。 万泉上去捡起来，“皇上，今天国舅不是在文华殿那边和军中将领商议增加军备开支的事么。商议完了，多半是要过来，把结果告诉皇上的。” 萧?哼哼，到时候还不是只要朕说一句‘就依国舅意思办’，走过场而已。他伸出手，万泉把他接下来。 “他来就来吧，关朕什么事。他又不陪朕玩儿，你们也不陪朕好好玩。” 国舅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小皇帝气得两颊鼓鼓的，正在发脾气。 “臣参见皇上！” 萧?抬抬手，“舅舅请起！” “皇上这是怎么了？跟这帮奴才生什么气呢。他们伺候的不好，臣另找人来此后皇上。” 萧?看着国舅，“那倒不用。不过如果舅舅要找人，不如找些人来专门陪着朕玩儿吧。” 试探（3） “找人专门陪皇上玩儿？” “是啊，就找一些跟朕年纪差不多的。” 国舅看着小皇帝，要找年纪差不多，还要找一些。 “皇上，您想玩什么啊？” 萧?大声说：“蹴鞠，朕要玩蹴鞠。舅舅，听说您是高手啊，你教教朕吧。” 国舅笑，他的确是有一手好球技。 “好啊，皇上先用了印，然后臣才好教您。” 于是萧?就牵着国舅的手进去，两手捧着玉玺给增加军备开支的旨意加盖了印玺。然后叫顾嫣进去给他换衣服。 顾嫣捧着蹴鞠服进去，替小皇帝穿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国舅了，这些时日，国舅常把跟大臣议事的结果来告诉小皇帝。因为小皇帝如果在旁边听，经常是不管不顾的就呼呼大睡起来。就改做了国舅商议好，再过来告诉他一声。 而国舅命人回府去取的蹴鞠服这时也送来了。他抬头看看，顾嫣正蹲身抚平小皇帝衣服下摆的皱褶。 “顾宫女，就有劳你为本官更衣了。” 旁边本有宫人等着伺候国舅更衣，但既然他点名道姓指了顾嫣，旁人便退下了。 “嗯，阿嫣，你去给舅舅更衣，快点，朕等不及了。” 顾嫣心头火起，这样子使唤皇帝的贴身宫女，像什么话。但是情势不由人，只得道一声：“是！”然后温顺的过去，垫脚给国舅宽衣。 纯然的男性气息散发出来，顾嫣知道太后是美人，今儿凑近了细看，国舅也是啊，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怪不得听说宫里的宫女都喜欢看到国舅进宫呢。以国舅对自己说了一句话为荣。 跟王颀不同，王颀比起来还稍显稚嫩。国舅却是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国舅也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嫣，他早听说过这个宫女了。在小皇帝身边已呆满了百日，算是非常难得了。平素见了自己也是不卑不亢，保持距离但又没有失礼。 今日是故意把她叫过来的，眼见她也同旁人一样，看到自己些微有些失神，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不紧不慢的替他宽衣解带，换上蹴鞠的劲装。 国舅换上劲装，更是俊朗无铸。他对顾嫣点点头，“有劳。” “皇上遣奴婢过来，这就是奴婢分内之事。”顾嫣想退回皇帝身边，岂料萧?直接跑过来，拉着国舅的手就往外跑。 一群人只好急急跟上，跑到蹴鞠场去。 国舅便从基本的脚法，以及怎样运球等教起。他技法高超，虽未故意卖弄，但也引来一片喝彩声。顾嫣也懂蹴鞠，这个时候，女子蹴鞠也是很流行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看着倒也不由得赞叹。 这个人并不只是个一味专权的外戚，他本身也是很有魅力的。怪不得能吸引那么多人依附。国舅有三千门客之众，其中有没有滥竽充数、鸡鸣狗盗之辈不知道。但的确是有一些很有才学与能力的人在他身边围绕。 要除掉这个人，不容易啊。 小皇帝之前问她再玩什么好，她看小皇帝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数了。悄声说‘蹴鞠’，就见萧?笑眯了双眼，单边的酒窝一漾一漾的。 试探（4） 只是，让国舅来找人，这妥当么？ 国舅教过以后，萧?便照着学，学得不错，国舅轻声嘉许。他便撒着欢的满场带球跑，结果乐极生悲，一脚踩在球上，要不是国舅及时把他抓住，就要头重脚轻的摔下去，那便要破相了。 “皇上，小心！” 萧?一副吓到的样子，拍着自己胸口，“嗯，看起来蹴鞠还挺危险的。” “蹴鞠一定要看清楚脚下。嗯，皇上玩蹴鞠比玩蛐蛐、斗鸡好，至少还能锻炼体魄跟反应。臣这便去安排，替皇上组建一只蹴鞠的队伍，就从朝中和勋贵家里找十到十四的少年来组成，可好？” 萧?点点头，“好的，舅舅你去办吧。” 国舅看小皇帝不复起先的热情，“皇上以后练熟了，就不会动不动就摔的了。” “哦。” 国舅走了，萧?问沈远达，“如何？” “就他救皇上的反应看起来，此人眼明手快，是有功夫底子的，而且还不弱。但是这些年从来没见过国舅出手，不知道功夫到底有多高。国舅府上的护卫也有不少扎手的，等闲也很难让他出手。” 顾嫣这才知道，小皇帝居然是故意要摔的。不过，也幸亏他扎马步一直偷工省料，要摔也像。不然，很容易被国舅反探出来他在偷偷习武。 “皇上，让国舅去找人，这妥当么？”顾嫣问出自己的疑问。 “他去找才好呢，万泉事先其实已经找好人了。到时候那些人都会一起来的。” 万泉已经私底下找好了符合条件的少年十数人，但是由小皇帝去找人太显眼了。干脆交给国舅去办，国舅自然是要安插人手进来的，不打紧，还有五年的时间，那些人可以慢慢的被清除。如果真是纨绔子弟，那留着也无妨。如果是国舅找来监视的，那在蹴鞠场上适时出点意外也不是没可能的。 “哦。” 萧?挥手叫万泉、沈远达都出去，然后托腮问顾嫣，“阿嫣，你方才好像被老贼的美色迷住了哦？你立场得坚定啊。” “皇上，奴婢没有。”顾嫣有点生气的说。她怎么可能被仇人的美色所惑。不过，萧?管国舅叫老贼，的确有点言过其实了。国舅今年才二十七，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还不承认，阿嫣就是好美色，上课的时候还时常盯着王师傅看呢。”萧?控诉。 “奴婢是在听王公子讲课，当然会看看他。而且奴婢还得时时留意皇上跟王公子有没有什么需要。譬如口渴了要饮茶，墨不够了要研墨。”顾嫣低下头，“要说好美色嘛，奴婢当然喜欢看美人啊。圣人都没见过好德如好色的人呢。不过，奴婢好的不是国舅跟王公子那口。” 萧?笑，“那你好哪一口？” 顾嫣看着萧?说：“奴婢好的呀，是从前的小扣子。胖乎乎的脸蛋可以想捏就捏。”一边叹气，“为什么小扣子本人会那么瘦呢，脸上都没有肉。” 萧?拍桌子，“大胆阿嫣，你竟敢调戏朕！” 顾嫣蹲身一福，“万岁爷问话，奴婢只敢实话实说啊。” 蹴鞠（1） 半个月不到，皇家少年蹴鞠队就组建起来了，全是王公大臣的子弟。一色儿的小美男，穿着统一的蹴鞠服，看着很是养眼。 站在第一个的自然是小皇帝萧?了，他也是最小的，只有九岁，其他的都是十到十四的年纪。所以，他是这里面最矮个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因为那日小皇帝踢球差点踩到球上摔毁容，所以，蹴鞠场上自然而然就配备了十二名救护人员。一旦场上有人出现危险，立即救护。沈远达就在这组救护人员里头。 那些王公贵族听到这样的安排，也很满意。进宫陪皇帝玩儿，是个荣耀，但是蹴鞠的确还是有可能受伤的。这样子很好。 穆家自然也有子弟入选，是国舅兄长之子，叫穆辉，今年十三岁。也是一表人才，而且还有蹴鞠的基础。这回国舅找来的，倒大多是平日就有好蹴鞠的名声在外的。 至于教蹴鞠的师傅，也都是朝中官员以及王公贵族子弟，目前一共是四个，王颀也在其中。今天是第一日，国舅便也来客串了一把。 顾嫣在一旁拿着毛巾、水等着小皇帝中场休息好用，眼见平素斯文的王颀也是一身红黑的蹴鞠服，正在给一群少年示范着运球技巧。一群身着黄色蹴鞠服的少年就围在他身旁。 场上跑了半个时辰，萧?过来喝水擦汗。 顾嫣拿着毛巾替他擦着，小扣子递上补充体力的淡盐水。顾嫣跟萧?已经相处了一顿日子，看他好像有点不快乐，便问：“皇上，怎么啦？这么多人来陪您玩儿，还不开心么。” 萧?把水壶推开，闷闷的说：“朕个儿最矮。” 哦，原来是为这个。 “那是因为皇上你最小啊，以后你会猛地窜个儿的。” 萧?看看那边四散的队员，“朕要长得比王师傅还高。” “嗯嗯。”恐怕不容易，顾嫣记得王伯伯跟王伯母都是高个儿，而萧?的亲舅舅她看到过一次，只是中等个儿。 今儿国舅也下场踢了场表演性质的，赢得一众少年的掌声。小皇帝也在里头拍手。回去以后，就让宣了太医。 万泉紧张的问哪里伤着了，萧?不出声。顾嫣想着他说过的话，便悄声告诉万泉，“皇上说他是全部的人里最矮的，他要长得高高的。” 万泉想了一下，先帝喜欢娇小可人的女子，已故的太后就是这样。 “万岁爷，奴才每常劝您喝牛乳，您都不肯喝。喝了那个就能长得高高的。” “真的？”萧?问。 “奴才岂敢欺君。” 太医来了，听万泉说了之后，凝神想了一下，给小皇帝开了个单子，上头写了吃哪些食物有助于增高。万泉看过，便让人送到御膳房，让御膳用上头的菜搭配菜色，务求不重样让小皇帝天天可以吃到。 穆太后听洪大发汇报了此事，忍不住好笑，笑过又有些心酸。当年选秀，她和萧?的母亲都很出挑，可是先帝喜欢娇小的，不喜欢她这高挑的，有什么法子。 再看看两个看起来就知道以后会很高挑的女儿，对比一下像是捏紧了一般的萧?，穆太后笑了。以前就听府里的下人说过，娘挫挫一窝，就是这个道理。 蹴鞠（2） 萧?靠柱子挺胸收腹的站着，顾嫣拿尺子比着给他划了一道，“嗯，皇上，还看不出来。”跟十天前划的在一个地方。 “唉！”萧?垮下肩膀。 “皇上，您现在每天蹴鞠活动那么久，吃得也比从前多了，还每天睡前一杯牛乳，再加上御厨御医商量出来的食谱，肯定是可以长得高高的。别泄气，这哪是一时之功。” 萧?仰头，“阿嫣你也很高啊。” “奴婢跟小扣子也沾皇上的光，每天喝牛乳，吃御膳房特制的菜，我们也会高高的。” 万泉听了在旁边说：“就是，便宜你们了。皇上，可怜奴才老胳膊老腿的了，吃也不管用了。” 要骗过太后跟国舅，当然不能一味的装，萧?很多时候也是本色流露，譬如说这次想增高就是。 这日一样的练习蹴鞠，顾嫣看了一段时日，发现萧?他们球技的确是在进步，但是用王颀的说法，就是目前还都是各自为战，不能成为一个整体。 正在看着一群少年蹴鞠，外头传来尖细的声音：“大公主到！二公主到！” 顾嫣忙放了东西跟着其他宫人跪迎。今儿一同来的，还有穆丽儿。 她们三个是来观战的。观着观着就开始评头论足起来。这一群少年同她们也是极熟惯的。听到批评自己的球技，便说，“要不然二位公主和穆小姐也下场来试试。” 穆家是有蹴鞠的传统的，也因此萧?要组建蹴鞠队，太后和国舅那里才通过得这么顺利。 当下大公主萧琳站起来，“试试就试试，我们三个人，你们也出三个人。” 可巧国舅今日也在，他允了，旁人也就没有话说了。 于是，萧珊三人去换衣服，萧?等人则围在一处商议由谁谁谁出战。 可是这一商议啊，就有点犯难了。那边三个，有两个是当今垂帘听政的太后所出的公主，还有一个，是掌权的国舅的嫡女，不是公主胜似公主。而且这群人都有消息灵通的爹娘，知道太后和国舅有意撮合小皇帝和穆丽儿，那可还添上一层身份，未来的皇后。这样的三人组合，可以说万一哪里磕着碰着了，谁都不好担待。 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这样三个人出战。 萧?算一个，他是皇帝，和她们地位相当；第二个，穆辉，他是穆家子弟；第三个，方才出面答应比试的平王世子萧珲。萧珲是这群人里最年长的，今年十四，也是实际上的精神领袖。小皇帝地位虽高，但毕竟是个小屁孩，大家尊敬归尊敬，但踢球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听萧珲的。 顾嫣给萧?打气，“皇上加油，您已经练了这么久了，脚法也熟练了，跑得也比从前快了。而且呀，这是难得的机会。平常大家都让着您，可是二位公主跟穆小姐应该不会太让着，您也才能知道自己真正的斤两。” 萧?点头，这倒是真的，平常都是别人把球喂到他脚下。 “阿嫣，你说朕会赢么？” 顾嫣沉吟了一下，“奴婢不知道两位公主跟穆小姐什么水平。但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能从失败中吸取经验也是好的。” 蹴鞠（3） 虽然不知道她们的球技如何，但是方才两位公主跟穆小姐在旁边观战，对小皇帝这边的实力是很清楚的。看她们那么有自信的样子，想来是胸有成竹了。而且，顾嫣觉得萧?这边的搭配不太靠谱。穆辉会不会放水不知道，平王世子年长会不会尽全力很难说。小皇帝的技术其实不怎样，平常都是别人配合他踢球的。 三个小姑娘穿红色的蹴鞠服出来，个个都是美人胚子，看着也是养眼无比。 而且，这场对抗赛，把太后也吸引过来了。 众人磕拜之后，有人宣布比赛开始。 事实证明，顾嫣的猜测是对的。小皇帝这队输了，大公主高兴的扑进太后怀里，“母后，儿臣赢了。” 太后笑：“一时一事的输赢算什么，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二公主说：“母后，儿臣跟姐姐也想组建女子蹴鞠队。” “你们啊！丽儿，你呢？”太后问侄女。 穆丽儿也点头，“姑姑，挺有意思的。” 太后看眼那边垂头丧气的萧?等人，招手把他们叫过来，“皇儿，就这灰心了？” “没有，只是平日练得好好的，今日怎么就发挥不出来了。”萧?嘟囔。 “皇上，那是因为平日都是他们让着你呢。”萧珊得意的说。 萧珲说：“才不是呢，好男不跟女斗，你们又是妹妹。” “输了不认，羞羞脸！”萧琳拿手指头在脸上划。 “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皇儿，姐姐们说也要组一个女子蹴鞠队，这样就以半年为限，到时候你们再整队对抗。” “好！”这回是齐声答应的了。 萧?跟萧珊互瞪，嘴里说：“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半年后你们还是输。” 太后带着萧珊她们离开了，国舅有事要忙也走开了。萧?一群人则留在场中，听王颀四人分别点评今日的比赛。 其实，输了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平日虽然在训练，但主要是配合小皇帝的进度，陪他玩儿。几个师傅说得比较委婉，萧?听出来了。 “嗯，不要全顾着朕，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练，把今日的场子找回来。”萧?挥挥拳头。 为了挽回耻辱，接下来的半年就要加紧训练了。他们已经练了这么久，公主的蹴鞠队这才要组建，如果再输，那真的丢脸到姥姥家了。 萧?回到乾元殿，先洗澡，然后换了衣服出来再量身高。 “嗯，皇上，这回长了点了。”顾嫣欣喜的说。 “嗯。”萧?点头。 这个少年蹴鞠队只是小皇帝的一个掩护，用以偷偷的和平王等人联系。而且，还有一个很长远的计谋。这个蹴鞠队有九个人是小皇帝这边的，当然，明面上他们的父兄有些还是国舅阵营的。另有三四人是中立的，真正铁杆的穆家的人马有六个。 小皇帝机会让沈远达这些做蹴鞠场救护的大内高手私底下教那九个人武功。 这样一来，以耽于蹴鞠引开国舅的视线，另一边培养少年高手。他想用这些人到时候在蹴鞠场扑杀国舅。而沈远达等几个靠得住的救护人员，到时候的任务就是对付国舅的贴身保镖。 冬至（1） 万泉在小皇帝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顾嫣就看到小皇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然后说：“能不能” 万泉摇头，“难。” 顾嫣知趣的退了出去，看万泉的样子这事她不方便知道。 不过，会是什么事呢？让小皇帝一下子这么气愤。 屋里小皇帝的拳头捏着，“那个女人，父皇还尸骨未寒呢，她就敢养面首。”年轻貌美又守寡的太后有了情人，小皇帝那方才想问的是能不能捉奸在床。这样穆氏一族就不再是后族了，也就没有了掌权的根基。穆太后本人也自然会被废后处死。 但问题是太后做这事，肯定是防备很严的。而且以小皇帝现在的实力怎么做到捉奸在床啊，即便捉到了。恐怕结果也只是被太后不明不白的弄死。如果他人都没了，那么所有的一切也就都成了空谈。 萧?也明白这点，所以尽管脸胀得通红，也还是没有冲动。 “皇上，奴才是这么想的，洪大发再是受太后看重，但他已经得罪了二公主。如果再牵涉进这事，怕是太后也不会再留他了。”那个嬷嬷走后，二公主时常闹腾，前些日子还生了场病，太后怪责伺候的人，也有些怨怪洪大发之意。要拔掉这颗眼中钉，自然是要让他的主人逐步对他产生恶感。而且洪大发一直倚仗太后在宫中耀武扬威的。太后对此也有些不喜，认为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萧?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愤怒减退，“那个人是谁啊？” “侍卫副统领童霄汉。” 萧?回忆了一下，这个人他知道，长得是很英武。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家中自然是有妻有妾的。 “他好像是这几个月刚升上来的？” 万泉点头。 萧?撇了撇嘴，“这件事，怎么才能让洪大发牵扯进来？” “奴才探得，他新买的宅院与童家的新宅靠得很近。” 萧?疑惑的看着他，那又怎样？ “京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很多地方，譬如朱雀大街，里头住的都是华禹多少年的家族。那条大街上如今是有钱也买不到地建宅子的了。所以很多新贵都涌到南边买地建宅子。洪大发和童霄汉都是其中之一。” “嗯，洪大发知道童霄汉是太后面首么？” “恐怕心头是有数的。上次他的姨娘同童夫人狭路相逢都争着要先过，还起了争执。洪大发把那姨娘狠狠教训了一顿，又让她上门赔罪。那里因为是新贵聚居的地方，所以高头马车很多，但是路却没有法子扩建，所以无法并行两辆车。” 生了争执，可也上门赔过罪了。但是，搁不住有心人在中间挑拨啊。这件事慢慢便演变成南边的新贵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 据说，童夫人颇为不屑同太监的姨娘交往，把她上门赔罪送的礼全赏给了下人。话传到洪家姨娘耳朵里，她也不屑的轻哼一声，说是靠着把男人送到别人床上得来的富贵，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不得而知，但传到太后耳朵里就是她同童霄汉的关系曝光了。 冬至（2） 这事儿防备的是挺严，但搁不住京城人民的眼是雪亮的，对于童霄汉的突然提升以及时常留在宫闱值宿还是能联想到一起的。 而且，这中间还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留言自然无声无息的就传开了。只是，穆家势大，没人敢讲而已。如今，被洪家姨娘这么一嚷嚷，众人知道了也不过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而已。 穆太后恼羞成怒，再加上洪大发近来办得好些事都不得她的心，而且有愈发骄狂的态势，连公主的乳母都敢调戏。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趁休息的时候赶到南边新宅的路上，被人劫财杀死在路边也就不奇怪了。那天下了这一冬的第一场雪，雪花轻轻覆盖到他的尸身上。 清宁殿中，国舅正不悦的蹙眉，“你都干些什么事？” “我还是青春韶华，叫我这么守着我守不了。”太后面色也不善，“这种事情哪朝哪代没有。” “你要做也隐秘些，闹得满城风雨的。”国舅顿了一下，“这事儿不对，等闲谁敢说你的闲话。臣觉得有人在跟太后、跟穆家暗中作对。” 穆太后眯起凤眼，“你是说有不可知的敌人在暗处，会是谁呢？宗室？” 国舅蹙眉，“不知道，谁不想要手中有无边权势。对小皇帝的监视，你不能放松了。这小子，最近体力充沛的很，整天在蹴鞠场上泡着。” “那你还担心什么？” “不得不防，他太是我们需要的样子了。你安在乾元殿的探子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洪大发被除掉了，不过没关系，她手上也不是只有这一颗棋子。最近还有新投诚的呢。 “多盯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 下雪了，不能去蹴鞠了。萧?坐在屋里，他已经习惯了，每日到蹴鞠场上跑跳。 “嗯，总算是不用看到洪大发再在朕跟前晃来晃去了。” “可是，还是会有人要替代他呀。”顾嫣轻声道。 这个，是必然的。在设计要除掉洪大发之前，小皇帝就想过了。 “初来咋到，要比洪大发要好对付一些。而且能担当这个职位的人，也不能是太后凭空弄来一个。朕还小，所以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宫女无妨。但是副总管这个职务可不行，宦官也要论资排辈的。哪些人可能来，朕心里还是知道的。”万泉一早拟了名单给他了。从几个月前就在考察那几个人了。 到了往常去蹴鞠的时辰，小皇帝有点坐立难安起来，“万泉，去把那帮人叫来，离半年之期还有三个月了，不能去场上，就在室内练练脚法也好。” 见他要往外跑，顾嫣赶紧拿起外衣披到他身上，给他系上扣子，心头却在腹诽，什么叫年纪差不多的小宫女。差四岁，你也只到我肩膀而已。 乾元殿里烧了地龙，可是出门就冷得很了。就算是练脚法也不能在这乾元殿的。不然又有御史要说什么天子起居之所如何如何了。小皇帝爱玩，但都是到斗鸡场、蹴鞠场去玩，省得听他们叨叨。 小皇帝在蹴鞠服外罩着雪白的狐裘，看起来端的是唇红齿白、粉雕玉琢。 冬至（3） 顾嫣心头叹口气，弟弟从前也是这般模样，现在他到底流落何方。颀哥哥也说找不到，从当初失散的地方到京城这一路都找遍了。估计是赵叔叔一直带他躲着吧。该不会躲到深山老林子里去了。 “阿嫣，你在看谁？”小皇帝抱着手仰头看她。 “奴婢在看皇上你这么穿妥不妥当。”顾嫣忙收回心神。 萧?研判的看着她，“乱讲，你分明是透过朕在看另外一个人。已经几回了！” 顾嫣满面惶恐，躬身道：“皇上，奴婢是在思念亲人，不是有意要欺瞒皇上的。”这个，往大了说可是欺君。顾嫣猛地被那么一问，下意识要把弟弟藏起来一般就那么回答了。 “哼！顾嫣听旨！” 顾嫣跪下，“奴婢在！” 萧?神气的绕着她踱步，嘿嘿，这下我可比你高了。总是搞得我得仰起头跟你说话，脖子酸。 “以后不许当朕是小孩儿随口糊弄！不许欺骗朕！” “是，奴婢遵旨！”还说不是小孩儿，根本就是小屁孩嘛。 “嗯，再有一个月，过完了年，朕就十岁了。” 虚岁、虚岁，你还是小屁孩。 在顾嫣心底，对待小皇帝，总有一份看待弟弟一般的柔软。 萧?看看柱子上的白线，他这几个月长高了些，可是阿嫣长得更快。 “朕几时才能比阿嫣高啊？” 顾嫣闭着嘴不出声，萧?问她，“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奴婢怕一开口又落把柄，索性少说说错。” “朕问话，你可以不答的么？” “不可以。回皇上话，奴婢不知道您几时能长得比奴婢高。” 萧?被噎住，但是也找不到什么错处，毕竟顾嫣的态度是很顺从的。 “男人比女人高是正理，总有一日朕会比阿嫣你高的，比王师傅也高。”他站在柱子前，摸着那道白线说。 人都召集进宫了，小皇帝兴致勃勃的去练脚法了。太医说了，多跑动也会促进骨骼生长，让他长得很高。 所以这次，萧?是由衷的爱上了蹴鞠，一举数得，再好也没有了。 马上要到冬至了，冬至大如年，皇帝要去祭祀坛祭拜天地的的。小皇帝是三月间登基的，这次是他头一回去。这件事情断断马虎不得。国舅一早安排了礼官来教小皇帝一应礼仪。无论国舅如今如何的位高权重，这个时候出面的也只能是小皇帝本人了。 小皇帝想出去玩耍，近乎是被押着在殿内学习礼仪。时不时的还看看窗外，然后不停的吃东西喝水。 “朕要去如厕！” 礼仪官耐心等他回来。 “朕宣布，明儿再接着学。” 礼仪官说：“皇上，后日就冬至了，今日无论如何得学完，明日臣再陪皇上全程复习一下，然后到祭祀坛去熟悉一下环境。” 萧?嗤笑，“笑话！朕难道还会怯场么？” 礼仪官想起九个月前这个小小孩童在一众大臣簇拥下登基的场景，也是慨然无惧，尽显天家风范，他忽然产生一个想法，这个小皇帝也许不如表面这么简单。如此，华禹幸甚！ 冬至（4） 直到小皇帝在冬至正日无误的行完礼仪从祭祀坛下来，礼仪官也不能确认他的猜测是否正确。因为在最后一日，是国舅过来亲自盯着才让小皇帝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学，然后把整套仪式过了一遍才算是过关的。 “礼官，朕做得可对？”小皇帝站在几层台阶上和他对视着。 “皇上做得对极了。” 小皇帝点头，“好，那可以回去吃水饺了。” 冬至到，吃水饺，这是华禹的习俗。 礼仪官不能断定眼前这个究竟只是个顽童还是担负着华宇未来的小小孩童，但是看到大礼服穿在他身上，还是觉得他的肩头太单薄了。 小皇帝回来了，乾元殿烧得暖暖的地龙让他一进殿就开始扒拉衣裳。这身大礼服沉得很，而且他还戴着冠，上头镶着大颗的珍珠，更加的沉。 见他没有章法的乱扯，顾嫣叹口气上前弯腰灵巧的替他解着那些繁复的系带与扣子。 “好了。”等到弄好，顾嫣轻轻退开一步说。 “累死了！阿嫣，朕饿了！” 怕他仪式进行到一半要如厕，除了一碗参汤什么都不给他吃。等到下来，他也不想在外头吃东西，便催着赶紧回到了温暖的乾元殿。这里的温度，这里的人都让他觉得温暖。 顾嫣把温着的瓷盅解开，“炖的血燕，还有水晶饺子，皇上先垫个底。”皇宫里正式传膳是有时辰限制的。但是可以有点心、炖品充饥。 萧?靠坐在椅子上，“朕的手也累了，你喂给朕吃。” 吃着吃着，萧?就开始打起瞌睡来。 顾嫣叫了人把他搬上床，然后就在旁边守着。她到乾元殿已经快半年了。小皇帝成天嚷嚷着要长高，其实也的确长高了。他的衣服都是新做的，而且坐在椅子上，脚能放到地上而不再是悬空了。 听说，王家探过万泉的口风要自己，用的是王颀的名义。可是，从那以后，自己就不能再陪着小皇帝一起上课了。好在，还有每天蹴鞠的时候可以见到。不过，没有交谈的机会。 王颀私下又来了一次顾嫣的住处，问她到底想要什么，还说小皇帝回绝了让她出去的请求，虽然只问到了万泉那里，但是想必是小皇帝的意思。他希望顾嫣能自己再跟小皇帝提一次。毕竟她留在宫中是有危险的。他有责任把她照顾好。 顾嫣摇头拒绝了，她想看着国舅跟太后一步一步的进入小皇帝的彀中，想要看到仇人的下场。而且，就算是躲了出去，一旦小皇帝失败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出力甚多的王家怕是也难逃一劫。她一样是无处可逃的。 与其在宫外什么都不知道，日日担忧着牵挂着，她宁可留在宫里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而王颀也在担忧着，皇帝不肯给人，万泉还同他说来日方长，不要急在一时。唉，他哪里是急色，是在为琰儿的安全担心。可是，他总不能从皇宫里把琰儿给偷出来吧。 只有在蹴鞠场上，才可以看到她巧笑倩兮的立在一旁等着小皇帝。 皓月完结文《江山为聘》 我是林家出身最低微的七姨娘之女，从小习惯了夹起尾巴做人。却不知我从小习惯的人和事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他是曾经的兄长，在数年后以帝王的身份重新回到我的生命里。我最初的心动因为他而毁掉，但也给过我无微不至的关照。我怨过、恨过也逃过。想要逃离我庶出之女的命运，做一回自己的主人。可是，他不肯放手，强硬的介入我的生命，要成为我的主宰。 商家女的出身，让我如何才能一步一步走上去，与他并肩站在那九重之高？ n/book/index_l 幼子（1） 脚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响，顾嫣看看前后无人，只有同路的小扣子便脚下使劲去踩雪。 小扣子听到声响，“顾姐姐，难得见你这样突发童心啊。” 对小扣子，顾嫣心头一向怜惜，他也投桃报李，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所以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 “我一直很喜欢雪，还是小时候见过。” “姐姐不是南方人吗？” 顾嫣说漏嘴了，补救道：“我小时候同师傅住山上，可以看到雪。” “哦，我就是北方人，年年看倒不新鲜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前方飞来雪团，顾嫣拉一把小扣子，堪堪避过。 树后探出个小脑袋，“没打着，你们俩站着，我再扔。” 顾嫣一看，是个不认得的小家伙，看看小扣子，他小声说：“国舅独子，今年才六岁。” 又是个小屁孩，可是，难道真的要站着给他当靶子？ “望儿，进宫前怎么跟你说的？”顾嫣正要设法叫小屁孩自己打消主意，就见到国舅一身轻裘，踏雪而来。 望儿嘟嘟嘴，“要乖！” 顾嫣暗道倒霉，只能不顾地上是积雪，和小扣子就地就要跪下。 国舅适时道：“免礼！”免了他二人裤腿打湿。 “谢国舅！”顾嫣心道，难怪都说国舅会做人，这种施小恩小惠的地方，从不吝啬。 “顾宫人，皇上这几日饮食可香？” 每次遇到，国舅都要问问小皇帝的生活起居，顾嫣便如常恭声答了。 “好，有劳你们了。” 顾嫣和小扣子走远，国舅教训儿子，“这又不是自己家里，那是皇帝身边的人，也不是等闲的宫女太监，你怎么能像对待家里下人一样让他们站着不动给你扔。” 望儿嘟嘟嘴，“进宫不好玩，下次不来了。” 看雪深了，国舅让随从抱起儿子，“你啊，被你娘惯坏了。就是要你进宫学学规矩。” 这两日，已经封印了。小皇帝不用早起去上早朝，国舅也比平日清闲。父子俩是从清宁殿出来的，太后想这个小侄儿了。可是望儿嫌那里全是女孩儿，就一个人跑了出来玩。国舅是后一步追过来的，发现他竟然跑到乾元殿外的空地来了，便带着他一起去见小皇帝。 小皇帝正在殿中喝牛乳，听说国舅求见，偏头问先一步回来的顾嫣，“你们碰到时，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皇上的日常起居。” 萧?点点头，然后看到顾嫣一脸忍笑的表情，低头看看自己好像也没哪里不对。 “嘴边有一圈奶渍。”顾嫣赶紧走过来，抽手绢替他擦了，已经让人去传国舅了，可不敢叫他这么留在嘴上。不然还真可以多留一会儿以供观赏。 萧?合作的微仰起头让她好擦，嘟囔道：“大过年的，带个小屁孩来看朕，要讨朕的压岁钱么？” 顾嫣差点笑出来，你给压岁钱，你需要压岁么？说什么小屁孩，你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忽然想到自己也只大他四岁，还不是认为他是小屁孩。看来三四岁就是一个坎了。 幼子（2） “臣给皇上请安！”顾嫣冷眼旁观，别说，那小屁孩给小皇帝请安的时候还是有板有眼的。 小皇帝对这个小家伙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亲自过去拉起来，“过来、过来”，还端了吃的给他，“坐下吃东西。” “谢皇上！” 国舅见他们排排坐着，相处甚欢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皇上，臣亦无事，只是挂着皇上的身体。” 前段时日，萧?蹴鞠时绊了一下，虽然有人救护没有摔下去，但还是扭到了脚。 “哦，朕已经没事了。舅舅，朕没有那么娇气的。” “没事就好。” 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扭到了还是要修养一阵。三个月后的蹴鞠比赛，小皇帝就无缘参加了。因为他无法再一起练习。 那日，穆望还说自己也想加入蹴鞠队，小皇帝刮着他的鼻子说他太小了，等他满了十岁才行。 穆国舅看他没什么事，就带着儿子回去了。小皇帝还让人给穆望带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回去。 顾嫣褪下他的鞋袜，替他热敷脚腕。 “咦，阿嫣，朕才发现你长得挺耐看的呢。” “嗯？” “头回看到觉得也就一般，怎么会越看越顺眼呢？”萧?托腮细细回想。 “奴婢也没哪不一般啊。”顾嫣笑着给他换帕子。听说，皇家少年蹴鞠队少了小皇帝拖后腿进益比以前好多了。小皇帝听了老大的不高兴。 随着蹴鞠队的技术日益精进，两年半的时光就这么悠悠的过去了。两年前那场对抗赛最后以公主们略居下风告终。不过这两年她们没这么玩儿了。倒是小皇帝这回玩蹴鞠玩得很长情。 顾嫣的个子愈发的抽长，萧?这两年是拍马也赶不上。但也不像两年前一样，跟捏紧了似的。 萧?看着柱子上的白道道越画越往上，但自己跟阿嫣的差距却越拉越大，活动起来也就更加的有动力。 万泉看了好笑，“皇上，顾宫女很快就不会长了，您还没开始窜个子呢。” “嗯，太医也这么说。” 今早又轮到顾嫣当值去叫起，谁知道一进去小皇帝竟然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在。 “皇上，你怎么了？”顾嫣想去掀被子看看怎么回事。 “出去！”被子传来闷声闷气的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羞恼。 “到底怎么了？” “朕叫你出去，把小顺子叫进来。” “是，”顾嫣疑惑的出去了，心头有点不放心，就没走远。这两年跟着沈远达练武，她练得耳聪目明的，要听一听里头的动静是很容易的。小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闹起别扭来。 然后就听到小皇帝吩咐小顺子给他找条裤子出来，他要换。 顾嫣这才放心，原来尿床了不好意思啊。可是，自从自己到这乾元殿，还从没见过呢，怎么会都十二岁了还尿床的。 顾嫣想了又想，把这个事情告诉孙嬷嬷了。 孙嬷嬷笑，“姑娘，你说对了，皇上不是尿床了，他呀，是长大了。” 顾嫣恍然，就说怎么会嘛。这样一来小皇帝应该就要开始窜个子了，也省得他每每对自己这么不满了。 幼子（3） “皇上万岁！”八岁多的穆望磕了个头然后起来。他被门下人惯得有些无法无天，只在进宫的时候才稍有收敛。 这个没有血缘的皇帝表兄更是比任何人都纵容他，让他分享自己一应吃喝玩乐的东西。还有姑母，对自己这个娘家侄儿也好得很。所以，小家伙现在挺喜欢进宫的。至少比嫡母所出的长姐穆丽儿喜欢进宫。 穆丽儿年纪愈长愈不乐意进宫，如今已满十四岁的她，正像是初开的玉兰花一般，明媚动人。太后和国舅倒也不勉强，毕竟她的年纪不小了，比以前更加矜持也是有的。 穆望打量皇帝的表情，有点僵僵的，没有平日的活络。 “皇上，您怎么了？臣陪您出去散散心？”穆望笑嘻嘻的说。 萧?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嗯，说了你个小孩儿也不懂。”他今天早晨起来骇然发现自己的裤裆竟然湿了一片，第一反应也是难道朕竟然尿床？然后想起来晚上做的梦，脸上立时可以滴出血来。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从小在宫闱中长大，某些方面萧?其实很早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只是，为什么对象竟然会是阿嫣？ 偏巧阿嫣这个时候进来叫起，萧?便把她赶了出去，让小扣子进来伺候。一时之间，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嫣。可是今天她当值，他只好另找了事情把她差了出去。 当时她莞尔一笑，然后就出去了。萧?总觉得有点古怪。 穆望站一边看着，觉得今天的皇帝真的有点古怪，脸上一时阴一时晴的。 “不懂臣可以陪皇上出去玩儿散心啊。”穆望凑到萧?身边，把陷入沉思的萧?惊醒。 萧?看着穆望，他是国舅小妾生的，但是养在嫡母房里。只是养法嘛，跟太后养自己一样，是往废了养。尤其前年，国舅夫人终于得了嫡子之后更是如此。一味娇惯放纵，还让国舅府的下人也如此。 当初国舅只有这一个儿子还盯得紧些，现在有了嫡子也不是那么看重了。 萧?心底对穆望倒不是一味的假意，倒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在里头。 “你能带朕去哪里散心？”萧?问。 穆望看皇帝真的是有烦心事，想到他一贯待自己的大方，便说：“皇上，不如换了衣服跟臣出宫去玩。” 萧?瞪大眼，半日才说：“朕从来没有出过宫门。”换了衣服躲在穆望的车上出宫倒也不是出不去，可他出去干嘛，还是和这个小屁孩。 穆望说出口之后也后悔了，这可不是随便邀个小伙伴上穆府玩耍那么简单。他再不经事也知道带着皇帝出宫门是多大的事。 萧?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朕才不跟你个不靠谱的出宫呢。” 穆望松口气，“嘿嘿，是啊，臣有点不靠谱。” 萧?一直觉得这小子有点憨，一点不像精明强干的穆家人，比穆丽儿在这个年岁的时候都差了一大截。 “你大姐在家干什么呢？” 穆望咧开嘴笑，“她啊，就养养花、看看书呗。”都说自家大姐将来就是皇后呢，那皇帝就变成姐夫了，不错。 “哦。” 幼子（4） 萧?有点心烦，自己已经满了十二了，穆丽儿也十四了。也许很快，他们的婚事就会被国舅和太后提起来。要怎么才能推得掉呢？他可一点不想娶穆丽儿做皇后，他想想到这里，萧?一惊，他想娶谁做皇后呢，怎么一下子就想到这个上头了。以前想起来也只是想到不要穆丽儿而已，虽然她进宫来他表现得都很欢迎。 穆望很热心的告诉萧?许多他大姐的事，譬如喜欢哪家的香料啦，做衣服很喜欢别出心裁改动些小装饰画龙点睛啦，屋里常常放着当季的鲜色花朵，那花大朵大朵的。 萧?含含糊糊点着头，一边分心想着阿嫣有什么爱好呢？她穿的衣服都是宫女服，这宫里放眼望过去都是这么穿的，就那几身替换。可是，穿在阿嫣身上就是能穿出分不同的味道来。他以前说过阿嫣耐看，真的，看得越久越觉得好看。阿嫣光艳不输穆丽儿，更多了分娴雅，而且身上那股隐隐的端庄大气更是不输大家闺秀的穆丽儿。至于她的房里，当然也收拾得很好，可是在宫里是由不得她一个宫女怎么别出心裁的。 万泉说过，他觉得阿嫣不太像是乡绅之女。阿嫣把一切都推到幼年奇遇上了。萧?也觉得有些疑窦在里头，阿嫣身上像是罩了一层神秘的纱，不知道揭开来是神么样子。 穆望看说着说着皇帝又走神了，愈发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劲。他听自己说了大姐的事就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爹的打算他也是接受的。 嗯，也是，皇帝几时曾驳过爹的说话，不管大事小事都是依爹的意思办的。皇帝发呆，他坐在旁边吃吃喝喝倒也不无聊。 “皇上”顾嫣在外轻声问，“奴婢找遍了，也没找到皇上说的那本看了一半的书。” “哦，没找到就算了吧，朕又不想看了。” “是。”顾嫣掀帘子进来，看穆望在那里端着琉璃碗吃冰碗子，先给皇帝行礼，又给穆望福了一福。 萧?下朝回来，本来就是随口找个理由把顾嫣支开了。现在再看她回来，他也不像初时那么局促了。 穆望回去则被细细问起今天进宫的情形，他把自己撺掇皇帝出宫玩的事隐瞒没说，其他都一五一十说给国舅听了。 “看书，什么时候喜欢上看书了？”于是让人去打听顾嫣找的是一本什么书。很快有了回音，平王世子小皇帝一本书，小皇帝很喜欢看，但是在书外头包了封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这样不清不楚的回答，国舅自然不满意。他这些年威势日重，就只差一个名头了。当然不希望小皇帝脱出自己的手掌心。平王世子送的书，什么书？ 国舅发了话，安插的细作自然更加卖力，终于搞清楚了小皇帝看的其实是平王世子送的一本春宫。为了瞒着身边近身的人所以特地包了封皮。 春宫图，满了十二了，似乎也该是时候了。找个日子和太后提一提，可以着手准备婚事了。而且听穆望说他不是一直在打听丽儿的事么。 只是，他说了之后太后的态度却又几分暧昧，好像并不是太乐见此事发生的样子。 分歧（1） 平王世子自然是送了一本春宫的，但萧?怎么可能叫顾嫣去找那一本，那本他贴身藏着呢。只是有人打听时就把那本的风声放了出去而已。 萧?找到他做怪梦的缘由了，那就是看了平王世子送的精美图册。 而且，身遭的人对此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包括阿嫣。嗯，不对，他们不知道他做的怪梦。不然肯定不能这么淡定从容。 而太后听了国舅的话，并没有立即答应着手准备婚事，倒是给小皇帝送来了四个美貌的宫女。 都是十三到十六的年纪，从含苞待放到娇艳欲滴。 萧?谢过太后恩典，当着送她们过来的清宁殿总管，也没叫那四个人起来，就绕着她们慢慢走了一圈，然后脸上一沉，“都给朕下去！” “是！” “李公公，这些人都牛高马大的，朕不喜欢。” 李凉看看鱼贯而出的四人，跟现在的小皇帝比起来，说她们牛高马大也不为过。可是，上哪找比皇帝矮个的啊。他回禀了太后之后，太后也乐了，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要比他矮的，那得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娃了。 “算了，让她们在那里呆着，暂时不用做什么。看吧，是早了一点。”这后一句是对着国舅说的。 国舅喝一口茶，“臣说的只是先订下来，并不是立即便要完婚。这也使不得么？” 太后当时一听就回说要先做点准备工作，于是送去四个美人。这也是应有之义，这四人就是专门要负责教会皇帝男女大事的人了。可是，却因为‘牛高马大’被小皇帝拒了。不过不要紧，就放在那里，等小皇帝长高些再行男女之事好了。 李凉等人早已退出，此时只两兄妹在场。 太后没有言语，国舅进一步逼问：“可是太后有所担心？” 太后当然是有所担心，她现在是垂帘的太后，朝中什么事情都要她点头。虽然要倚赖娘家这个能干的兄长，但双方是互相利用。若是侄女进宫，一举得男，她很可能便会变成退居幕后的太皇太后。 “皇上已满十二，此事不该早做准备？”国舅继续问。 太后抬头看着兄长，“十四便要还政，所以该做准备了。可是，你怎么舍得，让丽儿再步我独守深宫的后尘？她才十四啊。” “你在说什么？”国舅低头喝茶。 “我在说什么你会不清楚，你会甘于两年后还政？会甘于就当一个功成身退的国丈？”太后抚着腿上唤作‘小雪球’的毛色纯正的猫儿。 “那依你的意思又待如何？”国舅自然是不甘心的，谁尝过手中权柄还会甘于让出。而且，一旦手中无权会落得什么下场就不好说了。一切仅靠龙椅上那人一时的心情变化。 “我的意思，废了萧?，另寻容易掌控的幼龄宗室子弟。” 国舅眉一挑，“废了萧?，凭什么？就凭你不教而诛，下头的大臣也不会服的。”以为当真这朝政就你一个人说了算，什么规则都不用守？萧氏皇朝的根基还牢靠着呢。咱们不过是借了萧?的名头才能当政。真要能随意废立，我不如取而代之了。 分歧（2） “那就，杀了他！”太后沉声说。 杀了他？国舅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妹子，他可是时常见到她跟萧?母子慈孝的场景。弑君这么大的罪，不得万不得已国舅不愿意背。没错，他就是要让丽儿取代眼前的太后，让流有他穆氏血脉的皇子继位。那个时候，萧?才能死。 而太后，要的是长久的掌有权势，为此，她想除掉萧?，在近支宗室中另挑幼龄的子弟来继位。 “太后是想另立新君了，可有人选？” “有，福王幼子。”福王幼子，年仅两岁，先帝仅有一子，若萧?夭亡，以近支宗室过继为先帝后继香灯也是有的。 “那你打算如何杀了萧?？”国舅搁下茶盏。这事他可不打算动手。一则，他有其他打算，为此就背上弑君的罪名太过不值。他不是不敢，但再等两年，等丽儿生下皇子再动手更有利；二则，再是没有亲政，那毕竟是皇帝。他的三千门客养来可不是为了无谓的死伤在刺杀上。 太后看着他，这是要她自己动手了。 “好，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只要不要插手就行了。” “如此，臣告退，预祝太后早日如愿。” 国舅回府，在书房背着手踱步。如果太后真的下手把小皇帝除了，且不去管他朝野的议论，一切岂不是又回到了三年前。自己只能以国舅的身份，依赖太后才能掌权。那可不如当了国丈，扶自己亲外孙登位来得妙啊。 太后说她有自己的法子，刺杀？她手上没人。那么就是鸩杀了。 国舅有三分犹豫，太后让他不要插手，他怎么做才是最好？ 国舅想了一刻钟，决定不能让太后这么胡搞。只有龙椅上的人有穆氏血脉，那才是整个穆氏家族最大的利益。太后从自己私利出发，只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受影响。哼，谁叫她自己生不出个儿子来。 国舅叫了心腹进来，交代了几句。 人离开了，穆夫人从屏风后出来。她见国舅一回府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便过来想劝他先用饭。在后头听了几句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真想让人一辈子仰她鼻息。想得真是好！口里说的是为丽儿着想，不欲她年纪轻轻独守空房。可是，太后年轻守寡，她守了么？ 穆夫人嘴角一抹冷笑，别以为谁不知道她在清宁殿关起门来干的好事。这事儿，自己还暗地里替她出了把力呢。眼见国舅没有犯糊涂，她也就聪明的没有多嘴再说什么，只亲自布菜伺候他用饭。 而此时的清宁殿，穆太后的确正与人被翻红浪。 国舅一走，就进来了一个绝色宫女，“太后？”径自走到穆太后座前。 穆太后抬起头来，轻轻把手抬起，那绝*子就微微一笑，抱了她起来，进来内室。 待衣衫落尽，才能知道这个并不是女红妆，而是男儿郎。 太后经过上次与童霄汉一事，便改了方式，从民间寻了绝*童扮作宫女放在身边。十四五岁左右，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而且经力旺盛。 分歧（3） 一时云收雨散，太后倚在少年怀中，娇慵的问：“你说的那个法子，奏效么？” “百试不爽。” “嗯。务必一击即中，而且我担心国舅要从中作梗。” “太后不信的话，可以跟人家去看看。” “好！” 太后身边这样的‘宫女’自然不只一人，其中也存在竞争，也彼此争宠。现在服侍太后的叫周央，他给太后献计用带毒的飞虫叮咬让小皇帝致死。 那毒虫见血封喉，十分歹毒。一名清宁殿的宫监连挣扎都没有就断了气。 太后看过比较满意，这样可以不露行迹。至于眼前之人，床笫之上太后很舍不得，但是要成大事，也只能有舍有得了。 “可是，这虫子怎么知道就叮皇帝呢？” “皇上衣袍上熏的都是佛手香，那是御用的。我日日让虫子适应这种味道，它到时自会认准了带有这种熏香的人叮。太后不必担心会弄错对象。只是” 太后美目一转，还带有方才尽兴后的春色，“只是什么？” “只是小的这条小命”周央也不是傻子，太后许的富贵他有没有命享受还是另一回事呢。 这里是背人处，太后自是搂了他一番海誓山盟。 周央笑道：“此事成与不成，我都愿自我了断以绝太后隐患。只希望太后记得答应给我家人的东西。” 太后愣住，半晌道：“我绝不会忘，此时就可兑现。”周央这么一说，她头回有些舍不得起来，她伸手摸着他的脸，心头有些犹豫。 周央心道：终归是个女人。 这事被另一个‘宫女’华阳探知，偷偷禀报了国舅夫人。 穆夫人便告诉了自己相公，国舅看着她，“你在太后身边安插了人？” “嗯，本来不是为这个的。” “也罢，叫他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为我做事的人的。”既然有了分歧，那么有个人在清宁殿也是好的。 小皇帝也探得了一点消息，但是不够详尽。只知道太后可能要对自己下手。他的消息是从福王幼子到清宁殿，太后格外爱重推测出来的。 萧?摸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凉飕飕的。那个毒妇，居然现在就打算对他下手了。听说是国舅跟太后关起门来说的。他们到底打算怎么下手？ 萧?摸着脖子在地毯上赤足走来走去，问铺床的顾嫣，“阿嫣，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付朕？” 顾嫣停下手上的动作，“这件事光是防，肯定是防不胜防的。而且奴婢觉得国舅可能不是要置您于死地，从皇上您探得的消息来看，国舅恐怕是另有图谋。” “嗯，老贼现在肯定不想朕死。这件事有两个法子，第一，让太后一时没有可以接替朕的人选；第二，弄清楚这事到底是国舅还是太后要做的，也许可以利用他们的分歧从中渔利。” 顾嫣心里一动，第一个法子是要让福王幼子夭折么？她看着眼前赤足踏在地毯上的小皇帝，有点心惊。 萧?没留意，他接着说：“可是，不得万不得已朕也不想杀那个两岁娃儿，说起来还是朕的小堂弟呢。这个治标不治本，没了这个还能有另一个。沈远达，去探探国舅的意思。” “是。” 分歧（4） 国舅也在想要怎么破今日之局，又不至和太后撕破脸。毕竟此时，还不能撇开了她去。而且，小皇帝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个顽童，国舅也想借此机会试一试。可别养大了一个狼崽子，到时就是穆氏满门大祸临头了。 若真是装傻扮痴，便顺着太后的意除了。 穆望在家里呆得无聊，惦记宫里好吃的好玩的，便又来跟国舅说想进宫去。国舅看看这个庶出的长子，整日只知斗鸡走狗，的确是被养废了。国舅事多，后院的事也不能一一照顾周全。他说过几次，可看这个儿子的确只有中人之资，也就任嫡妻行事了。眼下不足两岁的嫡子倒是聪颖异常，弥补了乃兄的不足。也罢，就让他去宫里走一趟。 穆望欢欢喜喜的就进宫了，萧?带着他去打鸟。 金子做的弹弓，金豆做弹丸，两个人比赛谁射中的多。 “皇上，我无意中听下人说起，有的鸟儿啄人可厉害了，有些还带毒呢。”穆望看着鸟，想起听来的话。 “喔，还有这样的事。”萧?一连射了几次，都不中，小扣子跟在旁边，不住的递着金弹子。萧?最后恼了，‘啪’的一下拍翻了盒子，金弹子撒了一地，宫人忙匍匐到草丛中找寻。 到底找没找全，小皇帝也是不多管的，就有人趁机藏起一丸两丸的。顾嫣正当值，看众人蜂拥而上去寻金丸，笑笑跟着气咻咻的皇帝回去。 穆望今儿收获不错，旁边的宫人替他倒拎了几只打中的鸟儿。他摸摸鼻子，想起嫡母交代的，进宫事事处处得留意的话。 国舅府中自然也是富庶的，只是国舅好名，约束家人，一家上下都崇尚简朴。所以穆望才老惦着宫里的吃食。他自小跟着府里下人胡混，打鸟原就在行，不想把皇帝惹恼了。可别真恼了他啊，那样他就好久饱不了口福了。 走到无人处，萧?慢下脚步，“竟是鸟么？那鸟又怎么认得朕？” 顾嫣道：“不知道，想来鸟有鸟道。” 萧?噗嗤一笑，也不去想这事了。肯定对方有法子帮鸟辨认对象。 “今儿去射鸟是穆少爷提议的，不知是不是巧合。”顾嫣跟在他身后，继续说。 萧?点点头，“嗯。” 萧?这时更觉得脖子凉飕飕了。 万泉问，“皇上，我们要如何应对？” 沈远达、孙嬷嬷、小扣子、顾嫣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担忧。这一次应对不好，可就是前功尽弃。 萧?心头有些烦乱，半晌没有说话，最后问顾嫣，“阿嫣，你说朕如何做最好？” 顾嫣被点到名，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依奴婢所见，什么都不做最好。” “你――”孙嬷嬷怒视顾嫣，其余几人也都把她看着。 “为什么？”萧?问。 “不管穆少爷为何会进宫邀皇上打鸟，奴婢认为此事国舅必定是知道根底的。皇上也说过，要利用太后与国舅之间的分歧从中渔利。咱们现在最好便是不动。但是也不能全无防备，沈侍卫手上有能震住任何毒素的药丸，皇上事先服用。再加上平日就有微量服毒的习惯，这样即便事情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也可以给太医赢得时间。万总管不是说太医正是自己人吗，就吩咐他做好准备。” 定计（1） 万泉细想了下，的确，小皇帝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国舅法眼。只有不做，让国舅放心，借他的手避过此劫才最稳妥。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还是忍不住道：“太过兵行险招了！”须知小皇帝可是先帝唯一血脉，他若出事，那些宗室能安于太后另立新君？都是近支，人人皆有希望的。到时候非天下大乱不可。就算撇开这些不论，单是让小皇帝涉险，从他本心来说也不愿。 “可有别的法子？”他问顾嫣。这三年处下来，他一贯知道顾嫣点子多，不然小皇帝也不会有方才那一问。而且，小皇帝挺听顾嫣的。万泉当然知道小皇帝是有主张的人，定是顾嫣说的和他想的相符他才会听。但是，他待顾嫣的确与待旁人有几分不同。 所以，小皇帝发脾气时他常把缓颊的任务交了给顾嫣。 他也知目前没什么法子好想，但还是希望顾嫣能像往常那样，灵机一动，忽然又想起来一个化解危机的妙招。 此事除了如此，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顾嫣当然也不希望小皇帝冒险。 “此事，最好促成国舅在太后下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萧?点头，“嗯，是得如此。但是朕至少得装作不知若无其事到最后一刻，你们也是。孙嬷嬷不必随朕出去，但也要防人查探你。你年纪大了，偶感风寒什么的也是寻常。还有小扣子，朕有几分担心你露馅。”沈远达是不必公开跟着露面的，不必太过担心。 至于顾嫣和万泉，应该不会被人刺探出来。 顾嫣低头略一思忖，便道：“皇上今儿不是在外头发了通脾气么，索性找个由头让人打小扣子十板子。” 萧?看看小扣子，小扣子噗通声跪下，“皇上，打吧，万一奴才真装得不像，被国舅的人探了去，奴才死一万次都不够啊。” 这么大事他多半是不能藏得滴水不漏的，他不由感激的看顾嫣一言，幸亏顾姐姐想出这个法子来让自己不用日日出去面对人。 顾嫣看他感激的看着自己，微微好笑，“就算是带伤休养你也要注意，不可露了马脚，有人探话机灵着点。还有，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殿中少不了太后和国舅的人。” “嗯。”这个小扣子倒不怕，休养中要面对的人毕竟有数。他做好准备还是不会随随便便露馅的。 “好了，就这样吧。”萧?挥挥手。 沈远达和下值的顾嫣潜身离去，留那几个当值的屋里伺候。 “顾嫣” “嗯？” “你的轻功进步得真快！”沈远达由衷赞道。 顾嫣笑开，“多亏沈师傅教得好。” 沈远达嘟囔，“一样的在教。” 顾嫣想起小皇帝的水平，笑笑不再说什么。 “这三年，你真是愈发沉稳，竟俨然成了乾元殿的小军师了。” “沈师傅莫要取笑了。”沈远达不让顾嫣拜师，顾嫣便加个沈字私下叫他沈师傅。 半路分别，沈远达看着顾嫣窈窕的身影发了一会儿楞。一年复一年，当日的小儿女便都长成了。日后，会是如何呢？ 定计（2） 既然定下了按兵不动的计划，小皇帝便暗地里加大了每日服食的毒药的剂量。第一晚加的时候，顾嫣同沈远达一道守着，还有王颀。 顾嫣同王颀很久没机会一处说话了，王颀现在还有别的任务，也没什么机会偷偷进宫来。当下一见，觉得顾嫣真是女大十八变，比上次蹴鞠看到的时候又变了一些。 服毒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国舅当真袖手旁观呢。 小皇帝抱着肚子，在床上痛得打滚，沈远达和王颀伸手摁住他，以免动静太大，引来巡夜的人。 顾嫣寻了块干净毛巾，让小皇帝咬在嘴里。也不知他犯什么别扭，就是不要。 “皇上，您可不能把下唇咬出痕迹来的，咬着吧。”顾嫣蹲在床前，把毛巾送到他嘴边。 萧?忍痛之余，居然还冒了句话出来，“朕又不是女人，不要。” 顾嫣无奈收了回去，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眼见自从上次‘尿床’之后，萧?本来还带了几分婴儿肥的脸迅速瘦了下去，人也开始抽长起来。此际忍痛忍得满头冷汗，顾嫣看着，隐隐有了几分刚毅之气。 待到剧痛过去，王颀告辞出去，他是授完课留下帮手的。这三年相处，他真是觉得小皇帝就像一块海绵，把他所拥有的学识一点一点的吸去。若不是有几位大学士偷偷给他上课，他早叫小皇帝掏空了。 他瞟一眼顾嫣，见她正拿出手绢给小皇帝擦额上的冷汗，人也坐到床头，把小皇帝的头放到自己腿上。心头几分怪异，但是此际不能久留。他只好快步离去，但没有赶着出宫。他有一件事要告诉顾嫣，很重要。于是偷偷到她房间等候。 顾嫣并没留意到王颀临走看自己的那一眼，不然就知道王颀有话要跟她说，正在等候了。 她把小皇帝的头搬到腿上，看他现在虽然不满床打滚了，却还是疼得在小声哼哼。 萧?睁开眼，看顾嫣一脸的担心，苍白着脸，勉强一笑，“朕没事，阿嫣的眉头不要打结。” 看到他这个样子，顾嫣忽然泪盈余睫，两行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直接砸到萧?的脸上，赶紧伸手替他抹。 萧?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流过嘴角的泪，然后说：“苦的。” 顾嫣嗔他一眼，“难道奴婢的泪会是甜的不成？” 萧?不出声，嘴边带笑。 沈远达在旁边看到，偷偷出去。他是过来人，这里头的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前两日同万泉说起，万泉说倒也不妨，如果将来六宫之中顾嫣能占一席之地，对他们这些一起风风雨雨过来的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王公子不是曾开口讨过顾宫人么？” “一个女人而已，他还同皇帝争不成。再说他马上就要行冠礼了，一直没有娶亲是因为他自小定亲的那家遭了难。以王大人的为人到时势必是要为亲家喊冤，请皇上*的。到时自会拜堂成亲。顾宫人给他做妾，怎比得留在后宫风光。当年王家开口的事，顾宫人压根就不知道。我们就不要节外生枝了。皇上现在也还小，懵懵懂懂的，自己恐怕都还没明白过来呢。” 暧昧（1） 孙嬷嬷跟万泉是同样的看法。 沈远达却有些犹豫，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王颀有时候会到顾嫣房里去的。这两人，分明是私相授受了。 本来他觉得很好，毕竟都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他也不是迂夫子。而且自己这伙人干的事，那是有可能朝不保夕的。他心头还挺支持顾嫣跟王颀的。可是，现在看着小皇帝一日大似一日，似乎也开始隐隐动了男女之情了。唉，希望小皇帝只是一时新鲜，到时舍得放弃，用来笼络王颀吧。或者，就是自己看错了，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他只是对身边这个信任的年长四岁的女子有一种对母、姐的依恋而已。 沈远达心头怀着隐忧，再看眼屋里，默默退下。 萧?正自己在顾嫣腿上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这会儿剧痛已经过去了，只是一些他能承受的痛。可是他舍不得从阿嫣腿上下来，于是继续哼哼着。而且，人一旦有人关爱，也容易在心里放大痛楚。刚才顾嫣那几颗泪真是砸得萧?心里暖暖的。 “朕好难受，阿嫣不要走！” 顾嫣看看更漏，“可是，奴婢明日要当值啊。” 萧?从顾嫣腿上挪下去，顾嫣正想起身离去，就听他说：“那阿嫣上来陪朕一起睡。” 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兴许，真的是太难受了，所以忍不住想撒撒娇。但是，龙床啊，顾嫣有点犹豫，就又听小皇帝哼哼起来。也罢，就把他哄睡着。只是，自己刚才怎么会怎么会觉得小皇帝脸上有了刚毅之气的？分明还是个小屁孩嘛。 萧?见顾嫣脱鞋上来，喜滋滋的靠到她怀里，嗯，阿嫣抱起来软软的、香香的，*。 顾嫣在家也曾经哄过弟弟睡觉，便轻轻搂着萧?，开始时还和他轻言细语的说上几句，然后就看他闭上了双眼，发出均匀的呼吸。 她想抽身出来，可是，萧?脸埋在她怀里，手圈在她腰上。顾嫣便等了一会儿，想等他睡熟，然后再把他的手拿开。 哪知道过了一会儿，他竟然越抱越紧，还开始在自己怀里乱动起来。 “皇上”顾嫣轻轻唤他，不是魇着了吧。 萧?的手扣紧，顾嫣察觉他的头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的，低头看他的眼闭得紧紧的，自己胸前的衣襟却被蹭得有些散乱，顿觉有点尴尬。小皇帝马上要十三了，可不是当初跑到自己那里吃饭的小小孩童了。顾嫣搂着他的手松开，看他还没醒，迅速退了开去，随手抓了个枕头塞他怀里。 好在，还是没醒。 顾嫣整理好衣襟，脚步轻悄的出去，叮嘱值夜的宫人好生看着。那宫人对她笑，“姑娘放心。”顾嫣是小皇帝贴身的宫女，也就是乾元殿的掌班女官，按说该叫‘姑姑’，可她着实年幼，是破例提升的，所以上下人等叫她姑娘。 此时在寝殿外值夜，自然也是信得过的人。只是顾嫣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点古怪，很有几分暧昧。又想到自己刚从龙床上下来，不由几分心虚，点点头便闪身回自己的屋子。 暧昧（2） 床上的萧?睁眼，嫌弃的把枕头丢开。然后用薄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这里头还有阿嫣的味道呢。萧?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想碰到阿嫣的身体，方才跟她抱在一起*。 顾嫣脚步匆匆的回到屋里，她的眼睛如今夜能视物，借着一点些微的光亮看到王颀在她桌边坐着。 “颀哥哥？” “嗯，是我。琰儿，我找到玮儿了。”王颀站起身来。 顾嫣从小皇帝那里狼狈出来，一下子见到王颀，本来有点心虚。听到他这么一说，立时把这事忘了，冲到王颀跟前，抓着他的手问：“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王颀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扶着她的肩头，“不太方便。” 顾嫣也知道自己在宫里，有些不方便。 “可是，我好想见到他，看看他这三年多过得好不好。”分别的时候，弟弟从马上伸出小手意图拉住自己，口里不住叫着：“姐姐、姐姐” 这三年多看到小皇帝活得非常的不容易，顾嫣时常心疼的想起弟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样的遭际。 可是，自己如今身在宫中，还是顶了顾三小姐的名头在宫中，要怎么出宫去见弟弟啊。 王颀看她先是惊喜然后变做烦恼，微微笑着说：“你放心，他过得很好。我说的不方便，不仅是你不方便，他也不方便的。” “啊？” “他在国舅府上。” 顾嫣的眼瞪大，怎么跑到国舅府上去了？ “我也是机缘巧合，见到了赵叔叔。你知道小时候他教过我拳脚功夫，但是毕竟年月久了，所以我没敢冒认。当时正同几个士子联诗，就只好让下人跟上去。结果被他发现，幸好报了是王家人才没让毒打一顿。约了时间在城外偷偷见了一面，他说他如今在国舅府当门客，玮儿就跟着他在国舅府长大。我也告诉了他你在宫里的事。这样也让你们姐弟知道彼此安好。” 赵叔叔？那个把自己推下马背的人。顾嫣心头有点复杂。可是，他保住了弟弟――自家的血脉。 王颀见她一时有些失神，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那你见到玮儿没有？” “赵叔叔带他上街，我远远看到了。长得挺好的，”王颀停顿了一下，“比皇上略壮实一些。” 小皇帝和玮儿同龄，所以王颀拿他作比较，顾嫣没觉得有什么。也没有察觉王颀话里的试探之意。王颀见顾嫣听了没什么特别反应，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顾嫣在宫里，和皇帝朝夕相处，他偶尔见到她一脸怜惜的看着他，那应该都是对玮儿感情上的转移。所以方才看小皇帝痛成那样，她会忍不住哭还把他的头搬到自己腿上应该都是出于姐弟之情。 毕竟相处了三年多，如果很冷漠才是不对劲。毕竟有些事情琰儿并不知道。 小皇帝的反应他没看到，但自从探过万总管的口风，他晚间就很少见到琰儿了。虽然蹴鞠场上可以看到，但毕竟是众人眼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如万泉当初透露的，等事成之后再将琰儿赐给自己。 暧昧（3) 国舅得到小皇帝如常玩乐，乾元殿也没有什么变化的消息。 嗯，这小子真的只是个顽童？再看看。 过了十来日是端午宫宴，小皇帝白日在群臣联诗时直嚷嚷无聊，跑出去看了赛龙舟，文武王才的风采都到了国舅身上。晚上赐宴群臣，就一直乐呵呵的看着场上歌舞。看到歌儿舞女身姿曼妙、婆娑起舞时也会专注的去看。国舅冷眼旁观，是了，这小子开始知晓人事了。所以现在这个反应，当属正常。 顾嫣就俏生生的立在皇帝身后，沈远达等人也在暗中戒备着，如果国舅和太后真的联手，他们也只有鱼死网破的一搏。怎么都要保住小皇帝的命才行。 顾嫣还希望自己能活着，她大仇未报，现在又知道了弟弟的消息。所以，她没办法像那些死士一样的不惜命也要保住皇帝。她心头祈祷，让国舅出手吧。一直当国舅有什么意思，还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更吸引人些。 萧?低头去喝酒，他早就学会喝酒了，甚至也早已烂醉如泥过了。一只虫子嗡嗡嗡的飞了过来，场上歌舞正酣。原来不是鸟，而是虫子。嗯，穆望总不能邀自己去捉虫吧。或者说得含糊也是国舅故意为之。 萧?知道此刻明里暗里所有目光都注意着自己，所以他只能若无其事的继续低头喝酒。 如果不是事先有准备，这这样喧闹的大宴上真的很难有人留意到这只小小的虫子。顾嫣的手在袖子里捏紧，面上却只能丝毫不露。 在虫子飞到小皇帝头上，就要朝他白白嫩嫩的脖子叮一口时，不知何处飞来牛毛般一根细针正扎中虫子，它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毯上，场上歌舞照旧。小皇帝轻轻放下酒盅，伸手撑着自己的头。 “咦，怎么这么多个舅舅？”萧?伸手挥挥，国舅看他醉了，示意人扶皇帝下去休息。斜刺里一道凛冽的眼光看过来，太后狠狠盯着国舅，你坏我的事。以为我没有后招么？ 国舅毫不相让的看回去，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难道真的要撕破脸？ 太后看看伴在自己身侧娇花一般绽放的侄女，咬了下牙，出声要宫人好好照料酒醉的皇帝。 小皇帝只是未及十三的年纪，在大宴上喝醉其实不妥。但太后与国舅一贯把持朝纲，也将小皇帝禁锢深宫和群臣隔绝，众人也是一向明哲保身，是以竟无人对此提出异议。 前面有人扶着皇帝往龙撵上去，顾嫣跟在外头走着，心头终于松了下来。总算，没到要图穷匕见的地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了。 可是，还不能完全的放心，谁知道暗地里太后还有没有什么安排。是以，己方的人马还是不能就安心撤走，但是又不能叫太后国舅知了端倪。 唉，如果小皇帝现在的实力够了就好了。那还用怕什么暗算，哪还需要如此委屈。想想过的这种日子，顾嫣都替他委屈。 安置小皇帝睡下，顾嫣便交了差使。交接之后，便回到自己屋里洗漱睡下。 这一睡下就觉得格外香甜，根本就没察觉有人偷偷进了她的房间，还摸上了她的床。 暧昧（4） 她没察觉，隐在暗处的沈远达却看到了小皇帝走进顾嫣的房间。从宫宴上回来的沈远达一时有些傻眼，心道，还不到十三岁呢，他也做不了什么啊，跑到顾宫人房里做什么。小皇帝估计还不会吧。太后塞过来教他人事那四个女的，不是被拒绝了么。就凭一本春宫，应该不能无师自通吧。然后心头一凛，这什么时候了，自己在想什么。于是打起精神，加强戒备。 萧?一路摸到顾嫣床上，掀开被子挤进去，从身后抱着顾嫣，然后闭眼。他头有一些晕，但是并没有醉。就这么抱了一会儿，萧?又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梦，然后想起萧珲给自己的那本书，上头那些*相拥的人儿。 “好难受！”过了一会儿，萧?嘟囔，他现在觉得浑身在发热，靠近阿嫣就更热了。 顾嫣是习武之人，等闲的一些轻微响动都可以惊动她。可是现在就乖乖的向里侧卧着，自然是萧?让人动了手脚。今晚也算是惊险万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的抱着阿嫣。那晚他就就动了动，阿嫣就吓跑了。他不想她跑掉，或者躲着自己，所以让人在她屋里熏了会让人好睡的香。 萧?拉拉领口，喝了酒觉得浑身燥热，不得纾解。 他先是撑起身子，去看侧卧着的顾嫣，她的眼闭着，长长的眼睫毛形成一片阴影，投影在她的鹅蛋脸上。然后是挺直的鼻子，小巧的嘴。 萧?把顾嫣的身子翻平，他就坐在旁边看着，然后慢慢的伸手去摸顾嫣的脸蛋。真是光滑，他趴低身子去看，还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萧?的手放到顾嫣的嘴上，然后把自己的嘴贴了上去，身子也趴到顾嫣的肩上。这个样子好像好过一些了。 顾嫣忽然伸手抓了一下，萧?赶紧退开，过了一会儿看到顾嫣只是动了动，并没有醒过来，这才放下心来。这回不敢再随便乱动了，安安静静坐着。 可是，体内却感觉越来越热，他伸手胡乱解开几颗扣子。嗯，刚才贴着阿嫣的嘴巴，就不觉得这么热了。他看了一阵，又伏低身子，把嘴巴贴到顾嫣的嘴上。 感觉好多了，可是好像还是不够。还要做什么才会不热呢，萧?苦恼的想。那天蹴鞠完了，他和萧珲几个一起去沐浴。他们讲得含含糊糊的，他也没听明白。要不要找个机会拉着萧珲私底下问一下呢。 还是算了，会被背地里取笑。萧?想了想，决定自己先摸索一下。他先是嘴巴贴着嘴巴，然后又移到脸蛋上、眼皮上、额头上、鼻尖上、下巴上,到后来，除了贴上去，又伸出舌头舔一舔。最后脱了外衣缩进被子里去挨着顾嫣睡了。 到了快四更的时候，孙嬷嬷把萧?推醒，“皇上，醒醒，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萧?茫然睁眼，“嗯，嬷嬷？” “快起来，顾宫人也该起啦，您想叫她知道么？”孙嬷嬷一边把小皇帝拉拔起来，一边替他着衣。其实她是觉得没什么，不知道皇帝怎么这么小心翼翼跟做贼似的。皇帝召幸宫人，是很寻常的事啊。做什么还要叫自己这个时候把他叫起来。而且，昨晚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啊。 “啊？哦！”萧?跳下床，把被子给顾嫣拉好，然后出去回自己的寝殿。 思念（1） 顾嫣醒了过来，觉得自己脸上黏答答的，好像是被小狗舔过又风干的那种感觉。她摸摸自己的脸，觉得有点古怪。不过，现在她顾不上这事。 既然昨夜小皇帝的危机暂时过去，她的心就转到弟弟身上来了。赵叔叔怎么会带他去国舅府呢？颀哥哥说赵叔叔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也曾问过，既然到了京城，怎么不到王家去。赵叔叔说王家毕竟在朝为官，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顾嫣知道王家也在挂心着小皇帝近期的危机，如果要王颀再帮她去跟弟弟联系有点不妥。于是忍到了今日。现在，小皇帝的危机解除了，她又开始挂心起弟弟来。 朝廷也好，还有王家也好，都花了很多精力去找弟弟。可是，最后还是颀哥哥机缘巧合下发现的。而且赵叔叔还留了络腮胡子，幸好颀哥哥是学画之人，眼特别的利这才把他认了出来。这是不是说赵叔叔认为的，最危险的地方真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可是，弟弟在穆府，真的安全么？但是，顾嫣也不知道现在可以把弟弟安置到哪里去。王家？不妥，他们已经在穆府呆了三年多了，贸然到王家，万一有什么，就是真的连累王家了。 宫里？更加不行。自己可以当宫女，难道让弟弟当小太监么。 而且，顾嫣也才知道，赵叔叔在她们家，虽然名义上是仆人，但实际是父亲收留的一个江洋大盗。因为父亲认为他罪不及死，所以保下了他的命。这事也是王颀告诉她的。说起来，爹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王颀还告诉顾嫣，自己与赵叔叔约好，每个月让他带着玮儿上街让自己远远看一眼。 顾嫣也很想去看这一眼。可是，她现在不是琰儿，而是顾嫣。 做宫女，每月有一日的机会可以到宫门处看一眼家人。顾家离此路途遥遥，从来没有来看过顾嫣。又不是真的亲人，顾嫣也不在意。 可是，牵肠挂肚一千多日的弟弟，现在就在京城，就在穆府，却没法见到，真的是焦心。 她今日不当值，所以起来后懒懒的穿衣洗漱，有点闷闷不乐的。 今日小皇帝要去蹴鞠，顾嫣遗憾自己不当值不能跟随。那日王颀匆匆说了就走了，又有太后的毒计要害皇帝，她乍然听到弟弟的消息，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现在，却是迫切的想见到弟弟，知道他过得到底怎样。 顾嫣在住处外走来走去，静不下心来。她不当值，不奉诏又不能贸然到御前去。她心头有个隐隐的打算，想跟王颀商量一下，讨他的主意。可是不能到蹴鞠场去，就连给他递个眼神说自己有事找他都办不到。也不能找人替她去。顾嫣一时想到了小扣子，最后还是作罢。 而小皇帝今天回去又美美睡了个回笼觉，万泉把他叫起来的时候还见他一脸喜滋滋的伸手摸自己的嘴巴。昨儿端午，今日可以不用上朝，休朝一日。 这位小爷干了什么，万泉心知肚明，甚至恐怕国舅跟太后都知道了。这事可没有刻意遮掩行藏。蒙在鼓里的恐怕只有顾嫣这个当事人而已。 思念（2） 蹴鞠场上，小皇帝表现的格外神勇。他比刚开始蹴鞠的时候已经长高了不少了。 场中有几个人看到小皇帝来的时候，都是眼里一亮，像是萧珲、像是王颀，他们都是知道昨夜事情的人。心头也是在暗暗担心着，现在小皇帝安然无恙，自然是很欣慰的。 萧?留意到王颀的眼光还望自己身后溜了一眼，今天跟他来的可不是阿嫣。 踢了一个多时辰，小皇帝还是去旁边沐浴，他叫了平王世子萧珲几个人一起。里头还有国舅的侄儿穆辉。他们几个年纪大的，有时候凑在一起就会讲起女人来。等一下他想设法套套他们的话，可是那些人都是人精，一个不小心反倒被他们猜了去。不行，不能贸然行动，还是先听听。 从汤盆里起来，各人腰下围了挑大毛巾，有小太监给几个人按摩。这个时候也算是裸裎相对，没什么太多君臣分际了。 萧珲穆辉几人都是十六七的年纪，正是青春猖獗的时候，有时候讲起来就口没遮拦的。小皇帝闭着眼，耳朵却竖起来听他们说。 那本书就是有一次泡完澡萧珲送给他的，穆辉当时在一旁也看到了。国舅从他这里也侧面知道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两人说着说着就有些走调，说起青楼的清倌人来了。他们的年纪，家里自然已经有了妾室，萧珲还有了正妃。 萧?支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还不如偷不着’的。这都说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听到最后，也没听到他想听的内容，于是郁郁的。 回去以后，端着牛乳喝，唉，几时才能长得比阿嫣高啊。昨天他跟阿嫣并头睡在一起，自己往上挪了挪，然后把阿嫣的头拨倒自己肩头靠着。感觉很好，可惜被子下的脚还是短了那么一截。 “皇上”万泉忽然出声。 “什么事？”萧?懒懒的问。不会才刚过了一事，那个女人又要搞事了吧。 “奴才跟太后请了旨意，太后属意就让奴才来教皇上。” “教什么？”萧?看着他。 万泉笑眯眯的，“就是皇上想知道的事啊。”这件事，宫里历来就是由主管燕喜的老太监来教的。万泉当然可以担当此事。 萧?很稀奇的说：“你，你会啊？你不是太监么？” “此事，历来就是由太监教的。” “怎么教？怎么教？”萧?摸摸下巴，来兴趣了。 万泉拍拍手，有几个人手持画卷进来，挂到小皇帝面前。萧?一看，咦，好像比萧珲给他看的那本书画得还要精致些。 万泉好笑，这些可都是大内迷藏，比平王世子从外头买的好多了。 万泉便用历代传承的法子一一给小皇帝讲解，见他听得两眼放光的，心头叹气，这位主，以为准是个重欲之人。 萧?听得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但是比之前只会把嘴贴上去显然是进步多了。 他挠挠头，“就这样啊？” “当然不只，奴才说的全是理论。皇上您要彻底明白，还得靠她们。” 萧?看着从外头进来的四个女子，正是牛高马大四人组。 思念（3） “早说了不要她们。” “皇上”内里最小的那个宫女扑过来，抱住皇帝的脚，“皇上，奴婢们就是做这个的，求皇上给奴婢们一个机会，奴婢们一定好好伺候。” 另外三个也一拥而上，把小皇帝围了起来求情。 小皇帝一时有点招架不住，他还没被这样一群莺莺燕燕的包围过呢。 “都住手，不要拉拉扯扯的！”他低斥一声，看着万泉。万泉笑着退到一旁，不搭理。 萧?瞪他两眼，指着对面的柱子，“你们四个，站那边去，靠着柱子。” 那四人因为没有用武之地，在乾元殿无法立足。背后有人指指戳戳的，说她们长得牛高马大的，不讨皇帝喜欢。见那柱子上有一道一道的白线，虽然不明所以，但都乖乖站了过去。 这个小皇帝可是出了名的顽劣啊，不知道要怎么整治她们。可是，如果完不成任务，回到清宁殿也就没有活路了。太后从来不留无用之人的。 “你们排队站好，让朕瞧瞧。”萧?背着手起来。 那四个挨着顺序站来，那个最小的宫女福至心灵，轮到她时微微蹲身，显得比最上面的白线略矮一些。 “嗯，就你吧。其他的三个，给太后退回去。” “谢皇上！”那个最小的宫女蹲身道。另外三人却是花容失色，回去就算能留下命来哪还能有好果子吃。纷纷苦求，萧?不耐烦的挥手，进来几个宫监把人拖了出去。 “你叫什么？”萧?抬起最小的那个宫女的下巴。咦，鹅蛋脸哪，开始还没注意到。 “回皇上的话，奴婢叫宋僖。” 宋僖眼底熠熠生辉，抬着头看萧?。 萧?指指旁边的塌，“躺上去，把衣服全脱了。” 旁边的万泉一听，这么直接？脚下忙不迭的招呼人一起退出去。 萧?其实倒不介意他留在这里。不过他既然出去，他也就没留。 宋僖楞了一下，萧?不耐道：“快点，不然朕换人了。” 宋僖不敢再迟疑，依言躺到榻上，把衣服*，任皇帝走过来很稀奇的打量自己的身体。 “嗯，跟看图不一样。”萧?站旁边看了一会儿，如是说。 宋僖讶然看着他，她还以为结果就只是在旁边这么看着，手上还拿着图纸比对。她一瞬间感到一种屈辱，可是，对这些贵人来说，她们可不就是玩物么。要怎么玩当然是由着贵人的意。 万泉在外头听着动静，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他当在摆弄娃娃么？ 萧?到后来还指着图纸上一些他认为不好摆出的姿势，叫宋僖摆给他看。 “咦，你很厉害啊！”看宋僖都能办到，他咂舌惊叹。 这些女子都是被特殊训练过的，当然身体比常人更为柔韧。 “嗯，今儿就到这里吧，朕也累了。你出去！” “是。” 宋僖起身穿衣。 “万泉，好好赏她！” “是，奴才遵旨。”万泉好气又好笑的说，然后让人领了宋僖下去，去寻了些金银等物赏给她。 萧?就在里头托着下巴，想刚才看到的场景。嗯，萧珲他们说女人灭了烛火都是一样的。他的脑子里出现顾嫣的样子，没穿衣服的。 “皇上，你流鼻血了。”万泉把他的后脑勺托起来，赶紧处理。 思念（4) 顾嫣在心头盘算着自己的主意，如果没办法私下问王颀的意见，她想自己拿主意。可是风险太大了，而且很难不连累王颀，万一小皇帝一开始就认为他们是合谋的怎么办。 她是想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小皇帝，换取谅解，然后能有机会出宫去见弟弟。可是这个打算，太冒险了。毕竟，她要面对的是皇帝。还有王家和弟弟的安危在里头，她赌不起。 她想先设法求得小皇帝的一个承诺，这样以后她才能恢复身份。打定了主意，顾嫣便静下心来，安心等着次日早晨当值。中间还清闲的在能走动的地方走动了一下。 听说陈圆她们已经从内书堂毕业了，分到各处做低级女官，也不知道她几时才能做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 说起这个，既然小皇帝的生存危机暂时过了，接下来就该是和穆府千金定亲的事了吧。 嗯，还是个小屁孩呢，就要定亲了。 顾嫣认为的那个小屁孩正仰着头处理鼻血，万泉用清水帮他洗净，然后塞了软棉布在鼻孔里。要召太医被萧?拦下了，“不用了，最近天气燥热，你让御膳房做点清淡的吃食就是了。” 万泉心头好笑，这是害羞呢？ 穆丽儿过来送新鲜瓜果的时候，萧?就是以鼻孔塞软绵的形象接见的。 是太后让她过来的，她看到萧?的样子也吃了一惊，于情于礼都不能不表示一下关怀。太后打发她来，是向国舅妥协，经过一晚上她也想明白了如果没有国舅支持，她在宫中独木难支。 方才萧?独留下一个宋僖，把另外三个退了回去，太后召见那三人时，穆丽儿是在场的。太后此刻让她前来，也有让她膈应一下的意思在里头。国舅夫妻一门心思要当皇帝的泰山泰水，可是这个侄女似乎并不乐意。这件事情要有变数，就是从这里来了。 穆丽儿嘴里表示着关怀，心头却有几分鄙夷。居然鼻血都流出来了，不就是召幸一个宫女么。 萧?说了些多谢她亲自送过来和感谢关心的话，然后百无聊赖的等着穆丽儿告辞。他们绝对是相看两相厌的。 等穆丽儿走了，万泉告诉萧?，太后把宋僖叫去了。 “她还真是关心朕哪！”萧?低语。唉，现在可有什么法子能不要穆丽儿么？国舅眼看是死了心要把女儿打包送上龙床了。而且这位老丈人肯定会更加的关心他们的闺房之事的。 萧?想起王颀讲给他听的，前朝昭帝就是娶了掌权的家族的女儿为后。结果，那权臣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擅宠有子，居然让所有宫女都穿系带繁复的裤子，以禁止皇帝向宫女寻欢。一旦发生，就将宫女乱棍打死。结果导致那个皇帝死的时候都没有儿子可以即位的。 老贼是不是到时候也要用这一招，那朕岂不是很难亲近到阿嫣了，不行！ 要怎样才能让穆丽儿进不了宫呢，还不能让国舅疑到朕身上来。直接干掉穆丽儿显然不妥，那可是国舅的掌上明珠，到时候还不知引起什么样的风波来。 思念（5） 真是伤脑筋！ 嗯，如果穆丽儿品行有亏，而且大白于天下，国舅总不好再硬塞给自己了吧。穆家可没有别的嫡女了啊。到时候如果是个庶女，或者不是国舅的女儿而是侄女，朕不立后只封妃也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那么，必须要找一个身份地位足以压过穆家女的人才行。 还有，要怎么让穆丽儿品行有亏，而且还得尽人皆知呢。 萧?带着这样的疑问进入梦乡。做的梦跟这个却没有太大关系。他梦到自己和顾嫣一起实践昨日万泉讲的东西。可喜半夜做梦没有流鼻血，但是又‘尿床’了。 顾嫣叫起的时候，萧?微睁眼看她正伏低凑近了要叫自己，便直接撑起迎了上去。正正的亲到顾嫣的嘴，顾嫣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萧?揉揉眼眶，一副刚睡醒的懵懂样，心头简直乐翻了，刚才可是瞄准了才迎上去了，正中目标。阿嫣呆呆的样子真有意思。 “阿嫣，你杵在朕床边做什么？”这个时候，天色还没有亮，屋里也只得他们两个人。 顾嫣看看他，眼屎还在眼眶里呢，正在打哈欠，刚才是不小心碰到吧，而且皇帝明显没睡醒。她最后只好粉饰太平，“奴婢是来叫起的，不想皇上自己醒了。”顾嫣也不是傻子，这样的‘意外’自然再也不会有机会发生了。而且，她也联想到了昨天起床的时候脸上黏答答的感觉。 萧?见顾嫣虽然照样巧笑倩兮的，眼底却有狐疑，也不敢再造次。只是，又要换裤子了。这回就不避着阿嫣了，“阿嫣，你去给朕拿条裤子过来。” 顾嫣点头转身，心里却在想真的不能拿皇帝当小屁孩，他、他又 萧?拿着裤子站到脚踏上，看着顾嫣，“你还不出去？要伺候朕换裤子？”一脸的促狭笑意。 顾嫣忙不迭的说：“奴婢去叫小扣子进来伺候。”以后不会都这样吧。她也听说昨天萧?把宋僖留下的事了，可是听说没什么实质的事情发生。太后把宋僖叫去问了，还说宋僖从这个月开始就领四十两银子的月例了。 顾嫣这个乾元殿的掌班女官，一年前终于转正拿上了二十两的月例。这个四十两就是皇帝姬妾最低等的月例了。这可就是当上‘主子了，顾嫣再见到就得行礼了。 萧?知道顾嫣起疑了，也就没敢再随意爬到她床上为非作歹，而是常常召了宋僖去。不过也都没实质发生什么，他本着钻研的精神在宋僖身上好好了解了一把男女生理构造的不同。 顾嫣察觉小皇帝的眼在自己胸前瞟来瞟去，她脸涨得通红，正要说什么，就见萧?蹙眉，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阿嫣，你比宋僖大两岁，怎么还没有她大呢？你要多吃点木瓜才行啊。” 顾嫣看看左右无人，爆发了，冲上去对小皇帝说：“皇上，奴婢以为三年多相处，您对奴婢总有几分情谊，现在却如此轻薄的对奴婢说这样的话！您是皇帝，奴婢不能对您做什么，可奴婢义不受辱！” 萧?看她来势汹汹，下意识脚下就退了一步，然后觉得大失面子，嘟囔，“哪是轻薄你了，朕是好意提醒。是不大嘛！” 思念（6） 顾嫣听他还在说，忍不住红了眼眶。 萧?这下急了，“阿嫣你不要哭，朕不说就是了。” 顾嫣恨恨的想：关你什么事！真是枉费自己一直以来把他当弟弟一般关爱。真的是错了，皇帝就是皇帝。顾嫣没有把心头的疑问都摊开来说，她怕万一是真的，以后不知要如何相处。总之自己多当心就是了，以后也只尽好本分。 慢慢地，萧?发觉最近一段时日顾嫣对自己冷淡多了。难道还在生气，气性也太大了吧。 这日又听到萧珲等人说女人是要哄的，他回去以后，走到收拾书桌的顾嫣面前问，“阿嫣，如果可以心想事成，你想要什么？”哄女人这也是头一遭啊，那个叫宋僖的，每次自己只要重赏就会忙不迭的谢恩了。可是阿嫣又不爱那些。连小扣子都说她最是大方不过了。 顾嫣莫名其妙的看着皇帝，这是怎么说的，中邪了？居然跑来叫自己许愿。 “问你呢！”萧?背着手，看顾嫣半日不回答微微发窘的催促。 “如果可以心想事成，奴婢想”时光倒流，和父母、弟弟一起快乐的生活。 萧?看顾嫣的眼眶又红了，这都第二遭了，以前怎么没发觉阿嫣这么爱哭呢。 “想什么？” “不可能的，想也是白想。” “嗯，那就想个可能的。”萧?也怕顾嫣说要天上的月亮，那个他可弄不到。 “想出宫。” 萧?的眼眯起，“怎么个出法？”是就想出去玩一趟还是想离开皇宫。 “出去走走。” 这样啊，这个还可以操作。萧?点点头走开。 顾嫣看着他的背影，小皇帝今天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等到顾嫣下值回去歇着，万泉急吼吼的找来，“顾宫人，你早上同皇上说什么了？” 顾嫣从自己的院里出来，同万泉站在门口说话，她正在给万泉搬凳子，就听他这么说，满是气恼的样子。顾嫣想到自己说的想出宫的话。 “你知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素昔看你是个懂事的，怎么竟然撺掇皇上出宫去？”万泉怒气难消。要不是念在她现在是小皇帝心心念念的人，他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大公公，皇上那么问，奴婢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不知道皇上会当真啊。” “那你去说，你是说着玩的，千万劝他打消主意。” “是！嗯，一道吧。” 两人一起过去，就看到小皇帝背人处拉着沈远达在说什么，后者一脸的为难。看到他们就跟看到救星一样。 顾嫣急急走过去，“皇上，奴婢说着玩的，当不得真。” 萧?扭头，“朕又不是为了你，朕是要去见一些人。”边说边瞪了万泉一眼。 顾嫣看看万泉，不关我的事。 “皇上，那些人您见不见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您千万保重自己。” 萧?搓搓鼻子，“那朕也要出去关心民生，难道京城的治安就差成这样，朕出个门就回不来了？” “童言无忌，呸呸呸，过往神明不要当真！”顾嫣忙拉着小皇帝的手说。 萧?不悦的抽手，“阿嫣，早就说过了，不准当朕是小孩子。” 出宫（1) 顾嫣赶紧把手松开，看万泉不住的打眼色给自己，便继续苦劝，“皇上，大公公一直都和那些人有联系的，您不必涉险出宫。至于民生，也无须自己亲自去了解啊。” 萧?不听，执意要出去。 “朕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朕决定了，就是要出宫一趟。朕要是成天就在宫里，那岂不是跟那个‘何不食肉糜’的家伙一样。先生说了，那不是因为他傻，而是因为他不知稼穑，不明世事。”萧?边说边用力点头。 万泉埋怨的看着顾嫣，顾嫣也懊恼万分，“皇上，太后可没有死心哪。您就当体谅一下我们大家伙吧。如果您有个什么闪失，就算只是有一点损伤，那奴婢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萧?看着沈远达，“沈护卫你又不是吃素的，对吧？难道护不了朕周全？” 顾嫣有点疲惫的想，怎么就那么固执呢。眼里就流露出这个意思来了。 “好啦，朕不出去了，你们一个个不要这个样子。出去，都给朕出去！”小皇帝忽然发脾气把桌上的茶推翻了。 孙嬷嬷看他的手被滚烫的茶水烫到，赶紧叫顾嫣，“快，擦烫伤的软膏。”一边捧着他的手轻轻吹气。 顾嫣看小皇帝痛得呲呲的，赶紧拿了软膏出来递给孙嬷嬷。他却把手背到背后拒绝擦。 孙嬷嬷一愣，然后把软膏递回给顾嫣，“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顾宫女你来擦吧。”几个人看一眼顾嫣，都麻利的退了出去，把这个局面交给她应付。 顾嫣心头叹口气，对皇帝说：“皇上，让奴婢替您上药吧。” 萧?看着她，“你不是说想出宫去么？朕也想出宫去看看，朕长到十三岁，还从来没有走出去过。朕的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朕也半点不知道。”一开始萧?是因为顾嫣说想出宫，所以想哄她开心。但后来，自己想出去看看的念头却越发强烈。 “皇上，现在还不是时候，您再等等，好么？”顾嫣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背后拿出来，挖了药膏涂抹到上头。 “朕到底还要等多久，等了这么久，人家还是一伸手就可以捏死朕。”萧?悲愤的说。 “皇上在一步一步成长，奴婢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你好了不起呢。”顾嫣把药膏涂到萧?烫红的指尖上。 “是么，你没哄朕？”萧?眉眼带笑。 “没有，皇上所做的，别说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就算是成人也非常的了不起。”顾嫣说完，看萧?的脸又沉了下来，忙道：“奴婢又说错话了，皇上” 萧?把手抽回来，气愤的说：“朕知道，在你眼底，朕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顾嫣看着他，陪着笑道：“有时候是有点。” “你――” “皇上说了不要拿您当小孩子哄，所以奴婢才说实话的。皇上心急奴婢是知道的，而且奴婢也急。可是，您已经忍了这么许久了，怎么能在这最后的时刻沉不住气呢。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后头的十里走起来可比前头难多了。” 萧?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朕是有些沉不住气了。阿嫣，你真的很想出宫去玩么？” 出宫（2） “奴婢说着玩儿的。”顾嫣小心的说。 “朕知道不是的，这样吧，朕放你假，让你出宫去玩一天。”看顾嫣眼里露出的光彩，萧?知道自己做对了，“阿嫣，你不可以再生朕的气了。” “奴婢什么时候生过皇上的气了？” 萧?笑着没出声，他可不会傻到重复一次她不大的话。看来阿嫣还挺在意这事的，回头让孙嬷嬷帮她想想办法。 这件事情这么收场，万泉松了口气之余，发现顾嫣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比他之前认为的还要重。 而孙嬷嬷则是哭笑不得的接受了萧?给她安排的任务，在顾嫣的饮食里加些丰胸的吃食，还不能太露痕迹。 到了放假的日子，顾嫣从万泉手上领到一个腰牌，并被告知了出宫的路线，还有必须在什么时辰要回宫，因为宫门要下钥。 小扣子则是美滋滋的陪着顾嫣一起出宫去，宫人是不能单独行动的，即便是奉旨。 太后知道了也没说什么，这个顾嫣她也留意很久了。早看出萧?对她不简单了。一个宫女而已，无关大局，随她去吧。倒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没有追究。但是，暗中安排了人监视，担心顾嫣是替小皇帝出去办事的。 顾嫣出了宫门，心头非常的激动，忍着这份激动和小扣子一起到处吃吃喝喝的闲逛，中午还带他去下了馆子。她可是答应皇帝要替他看看民生如何，而且回去要把这一天好玩的事讲给他听。直到午后才往王颀告诉过自己的天香楼去。坐在二楼可以看到赵叔叔带弟弟出来。 顾嫣去得早要到一个临窗的包间，撩了帘子往街口看。小扣子则把顾嫣买给他的小玩意、吃食一一摆到桌上摆弄。他五岁进宫，这也是头回出宫，新鲜的不得了。而且顾嫣还很豪爽的请他吃吃喝喝，让他很满足。这一路走累了，顾嫣就带他到这里喝茶歇脚。 到了约定的时辰，顾嫣身子外倾了几分，小扣子疑惑的看着，想了想低下头去。 只可惜，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有见到行迹相似的人走过。顾嫣不死心，还想再等等。小扣子忽然惊讶的出声：“王公子” 顾嫣一看，可不正是王颀从天香楼的大门出去。看来他方才是在旁边哪一间包间里。 “小扣子，你去把他叫上来。” “好的。” 王颀听到有人叫了一声‘王公子’，四下里看看，没看到什么熟识的人，正要迈步离开，就看到小扣子从楼下奔下来。 “王公子，请上楼来。” 王颀惊疑不定的跟着小扣子上了楼，看到包间里只有顾嫣这才松口气，他还以为小皇帝跑出来了呢。 小扣子说：“你们说话，我到那边去买糖葫芦去。”说着又蹬蹬蹬的下了楼。 王颀坐下来，“琰儿，你怎么出宫来了？” “皇上放我假。”顾嫣微笑着说。她开始都想着要和盘托出了，没想到这么容易皇帝就让她出宫了。 “哦，你是来想看看玮儿吧，我也是。不过今天没出来，我会想办法去打听清楚，然后告诉你。” “好的，有劳你，我出宫太不方便。”放假也只能偶一为之。 出宫（3） “你跟我之间，说这些就太见外了。”王颀看着眼前的顾嫣，一时有些不能错眼。 顾嫣嗔他一眼，“你看什么啊？” “看你好看啊。”王颀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造型独特的钗，“嗯，我在身上揣了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别人的礼物顾嫣是不会轻易接受的，不过这是未来夫婿赠与的，当然不同。于是拿起来看看，然后收了下来，“谢谢。” 王颀问，“没有回赠么？”眼瞳里满是笑意。 顾嫣看着他，好像回到小时候教自己背书前先要自己叫三声‘颀哥哥’的日子。 随便抽了桌上一张纸，叠了个纸鹤给他，“哪，这个，就当做是回礼吧。” “还是我教的呢，真是小气。”王颀边说边揣进袖袋里，然后正色道：”阿嫣，你一个人在宫里，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我之前为了出宫差点就冲动了，想把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 王颀沉吟了一下，“还是等等吧，等到皇上掌了权，等到伯父平了反，我们的婚事也就可以办了。”这后头还牵连着王家上下和玮儿的安危，王颀也不敢冒险。他当然是希望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小皇帝能赦免琰儿的欺君之罪，然后让她以原本的身份嫁到王家来。但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皇上还做不了主，万一太后或者国舅要追究，琰儿就危险了。 顾嫣和小扣子一起回宫去，临近宫门的时候，小扣子犹豫着说：“顾姐姐，你出宫来见王公子的事，我不会说的。可是，皇上迟早会知道的。”顾姐姐对他好，替她隐瞒哪怕日后被毒打一顿自己也愿意。可有些话不能不说。 顾嫣想说自己不是出宫来见王颀的，可是未免太巧了。便对小扣子说：“小扣子，谢谢你帮我保密。” “还有、还有，顾姐姐你以后不要再私下见王公子了，这样对你们都不好。” “我知道。” 小扣子有些急了，“不，你不知道。”他挠挠头，“顾姐姐，皇上喜欢你，是那种喜欢。” 顾嫣瞪大眼，“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真的，顾姐姐你别不信。你跟王公子没希望的。”宫门快到了，小扣子闭上嘴，默默过去递上两人的腰牌一起进去。进了宫门，可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顾嫣回到乾元殿，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孙嬷嬷拽上到正殿去了。 “嬷嬷，你做什么？”难道又是小皇帝生气在责罚宫人，要她去缓颊？ 孙嬷嬷瞪着她，“该老身问你，顾宫女你在做什么？” 顾嫣看她满面怒容，像是冲自己而来，心道自己可没得罪她啊。孙嬷嬷脚下不停，已经把她拽到萧?的寝殿了。 殿外有人在挨打，一排排，趴在凳子上打板子。果然是小皇帝又发脾气了。这几年，他一直忍着，时时发作起来就拿宫人来出气。 顾嫣走了进去，迎面飞出来一个茶盏，还伴随着一声怒吼：“滚！” 顾嫣敏捷的把茶盏接了下来，这可是钧窑的，即便捡了一片碎片去，也是价值不菲。这要是摔了一个，可就不成套了。 “皇上，您怎么了？” 萧?见是顾嫣，几步过来，两眼赤红，“舍得回来了？” 出宫（4) “皇上说了放奴婢一日的假，如今太阳还挂在天上呢，奴婢就已经回来了。” 萧?瞪着她，胸中怒不可遏，说什么想出宫去玩，他担心她的安危，让暗卫跟着去看，果然有人暗中跟踪。顾嫣没有经验，所以并未发觉。想不到却得知她此去居然是跟王颀私下约见。 他在宫里等着她，她居然跑出去会情郎。哼，他早就发现顾嫣跟王颀有时候会眉来眼去的了。想不到居然都到这份上了。 顾嫣看他一时没说话，脸却胀得通红，显然是极度的气愤，想到小扣子说的话，还有自己心头生出的疑问。一时有些骇然心惊，他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这个心思。 面上却只做不知，拉了皇帝坐下，端了冰湃的荔枝水给他，然后欢快的讲起自己一路的见闻，连大米多少钱一文都做了汇报。 “后来小扣子和奴婢都有些口渴，脚也走够了，就到天香楼去喝茶，还巧遇了王公子，就是皇上的先生。” 萧?一直没有动作，任她施为，拉他坐就坐下，端水给他就喝，哼，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讲出花来。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就那么巧？” “是啊，奴婢也没想到。还是小扣子先看到他的，然后坐一处说了说话。” 萧?心道，是单独坐一处说话，把小扣子赶出来了。不过听顾嫣亲口说遇到王颀的事，他心头好过多了。他本来是怒不可遏，但用孙嬷嬷的话说，一贯在顾嫣面前装乖小孩装惯了，因为知道她喜欢乖巧懂事的小孩。除了偶尔发发脾气，他基本上在顾嫣面前还是很和气的人。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对待她。 “奴婢奉命代皇上出去了解民生，如今事情办成，回来缴旨了。”顾嫣朝萧?福身，脸上笑盈盈的。 萧?撇嘴，“说得好像你是钦差一样。” 顾嫣正色道，“奴婢奉旨办差，自然就是钦差。皇上说的话是金口玉言，奴婢可不敢当鸡毛看。” 萧?一时被她逗乐，弯了弯眼眉，“那钦差辛苦了，朕犒赏你一碗荔枝水。” “奴婢谢恩。”旁边的小宫女立即端了过来，“顾姐姐请用。”今儿皇上暴躁得紧，凡是在眼前的，都动辄得咎，想不到顾姑娘一回来，立时便雪化云开了。早听说皇上气头上最听顾姑娘的劝了，她也有法子劝得住皇上，从前觉得是不是言过其实了，原来都是真的。 顾嫣喝了荔枝水，问，“皇上，奴婢刚回来时，您为了什么事生气啊？” 殿外还传来木板子击打在人身上的钝响声。 “还不是那些奴才当差不用心，算了，叫他们都下去。” 有人出去传了旨，众人都跟听到福音一般，很快便散了。 小皇帝不要顾嫣跟他去蹴鞠场了。却对万泉说：“去，给朕查清楚，她同王颀到底怎么回事。” “是。” 按小扣子的说法，的确是巧遇，料他不敢胡编。可是，顾嫣同王颀的确是有些过界了。 到了蹴鞠场，萧珲几人往小皇帝身边看去，咦，那个明艳动人的顾宫女没来。萧珲仗着相熟就随口问了句，萧?似笑非笑的说：“皇兄连朕的人都惦记上了？” 萧珲知道小皇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现下被他这么一看，竟有点害怕，“不、不敢。” 事发（1） 这话一出，就让当场靠得近的几个人侧目。王颀的脸色微微变了，皇帝这话什么意思？ 小皇帝也在暗地里打量着王颀，球在脚下掂来掂去的。 顾嫣今日当值，因为不让她跟到蹴鞠场去，现在就在乾元殿闲呆着。殿里有小宫女，等闲的事情现在也不用她亲自动手了。于是在旁边一脸高深莫测的发呆。昨日回来小皇帝的反应让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小皇帝对自己似乎产生了男女之情。 可是，自己是颀哥哥的未婚妻啊。 在顾嫣心底，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王颀的小媳妇儿，以后是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那时候小，只知道他对自己很好很好，从来就没有想过其他。后来父亲外放，举家外迁，然后是灭门惨祸。再后来机缘巧合进宫，又见到颀哥哥，她相信这辈子他们是有缘分的。 她听王颀提过，是大公公暗示的，等到皇帝除了国舅和太后，王伯伯就会想办法帮父亲*，然后就可以请旨让他们风风光光的成婚。他们两人可以夫唱妇随，再培养弟弟成才，支撑门楣。这样，就能告慰天上的爹娘了。 “顾姑娘”有人近前，顾嫣的魂瞬间归位，看到拿四十两月例的宋僖走过来。宋僖此刻的身份有点尴尬，殿内还是以‘姑娘’呼之。于是顾嫣躬身道：“是宋姑娘啊，夕月，快，去给宋姑娘泡茶。” 小宫女答应着去了，另有机灵的则赶紧端锦墩。她们此刻就在乾元殿正殿外的葡萄架下纳凉。 茶来了，顾嫣亲手端过来，“宋姑娘，请喝茶！” 宋僖赶紧站起来，把茶接过去，眼前的人可是乾元殿最被看重的宫女，而且是最年轻的掌班女官，皇帝钦点的。她可不敢太过托大。 “我、我四处走走，远远看到顾姑娘，就走过来了。”宋僖有些怯怯的样子。 顾嫣看着她，心如明镜一般，这个是清宁殿来的人。怎么可能如表面这般无害，像只小兔子一样。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顾嫣心道，真是可惜了，要不是太后的人，自己倒是可以帮她想想办法。顾嫣觉得小皇帝就是一直以来习惯了自己的陪伴、照顾，所以不乐意她跟旁的男子接触，纯是占有欲在作怪。但靠近这个女孩子有危险，不能让他太靠近了。 “宋姑娘平日里要是无聊，可以在这后殿多走动的。这后殿的花园有专人打理，皇上没事的时候喜欢让人把塌搬了到这里午睡。”顾嫣有意无意的透露着。眼见宋僖果然支起耳朵，嗯，果然是来找自己打听皇帝的喜好的。不过，你打听到了也无用，不奉诏可是到不了御前的。宋僖在乾元殿如果不是有人想要她知道什么，她是无法知道的。太后为此责她无用，她今日也是兵行险着。用着想接近皇帝的理由找顾嫣探听着。 “顾姐姐，皇上还喜欢做什么？” “喜欢蹴鞠啊。”又想到蹴鞠也不让自己跟了，摆明是不希望她再跟颀哥哥见面，这可糟了。弟弟昨日为什么没有如约出来，她还要问颀哥哥呢。 事发（2） 皇帝真正的喜好怎么可能告诉你呢。他一直以来，吃东西都绝不会在一个碟子里吃上三口的。就是怕太后和国舅在饮食里下毒。虽然如今日复一日的服毒，让他即便中了见血封侯的毒都不会立死，但我怎么会告诉你实话。 顾嫣心头有烦心事，但又不能表露出来，便淡淡的敷衍着宋僖。 宋僖也知道乾元殿的人都不喜欢自己，可是她也没有法子，那三个姐姐都被太后杀了，就当着她的面。不就是要警告她么？太后自有控制人的手段，她是不敢生二心的。 远远的传来天子御乐，皇帝回来了。顾嫣赶紧起身准备接驾，而宋僖也只得避了开去。不是份属接驾的人，也是不能往皇帝跟前凑的。否则，可以被当做有异心直接除掉不问缘由。 萧?眼睛一转，就看到跪在人前的顾嫣，“嗯，都起来。”说完当先进了正殿。 顾嫣跟在后头进去，皇帝的头发还有点潮，身上有沐浴过后的香气。 “阿嫣，朕不在你都做了什么？”小皇帝坐到椅子上去。 “回皇上的话，方才宋姑娘到后殿来了，同奴婢闲话了一阵子。” 萧?蹙眉，“她想做什么？” “她想找机会多亲近皇上。”顾嫣一脸平常的说。 萧?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萧?身子前倾，“那阿嫣你想么？” “奴婢已经是乾元殿掌班宫女了，不想了，人得知足。再说了，奴婢总不能升迁到大公公那个位置吧。”顾嫣一本正经的说。 屋外的万泉闻言瞟她一眼，瞧这装傻充愣的，难道她竟然已经和王颀私相授受，所以要推拒皇帝的心意？ 萧?听了她的话，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皇上，太后娘娘有旨意，让您过去清宁殿一同赏花。”顾嫣看皇帝瞪着自己，正要说什么，有清宁殿的宫监来到，算是替她解了围。 萧?挑眉，“穆小姐进宫了？” “正是。” 萧?站起身，顾嫣拿出一套外出的衣服替他换上。发现小皇帝好像又长高了，不用去柱子那里量身高也可以知道。之前好像只到自己胸口，现在往上窜了一头，已经到耳朵了。她之前没有留意，现在一看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再长高了。 萧?倒是日日都在留意这个事的，见顾嫣有点郁郁，便笑着开口，“阿嫣的个子在女子里已经是很高的了。” 顾嫣心道：我爹我娘都不矮，而且我还跟着沈师傅习武，跟你一道每日喝牛乳的，我当然不能矮了。 “走吧。”萧?往外走，顾嫣万泉一行人跟上。 萧?乘的是软轿，顾嫣就走在他旁边。于是难得的得以俯视她。嗯，阿嫣的头发很黑，但是好像很柔软的样子。人家说头发跟本人的性格是相符的。才怪！阿嫣的性子才不柔软呢。萧?想起那天自己说她‘小’，她冲到自己面前来的样子。嗯，如果他不是皇帝，说不得会被她痛揍一顿的。 想到这里，萧?把目光下移，嗯，时间还短，还看不出孙嬷嬷的做法有没有帮她长大点。 事发（3） 见顾嫣有所察觉，萧?赶紧把目光移开。 顾嫣恨恨的在心头骂了一声‘小色狼’，既然这么好色干嘛又放着宋僖不动。嗯，是了，宋僖是太后的人。他怕人家在床上突然给他一下吧。要信得过的，还得长得标致的，年纪十三四的。顾嫣在心头帮萧?筛选着合适人选。 萧?可不知道她在想这个，只觉得顾嫣一生气耳朵就会微微发红，可惜她自己好像不知道啊。一直以来，只是把面部表情隐藏得很好而已。 到了太后宫中，太后安排穆丽儿同皇帝去赏花。顾嫣正要跟去，却被大公主叫住，“顾宫女，你过来帮本宫看看这喜服的款式。” 大公主指婚给大将军之子，不日便要成婚。而她们姐妹也已经另居别宫，不在清宁殿中起居。今日过来是来向太后讨要她自小喜爱的妆奁添妆的。 叫顾嫣帮忙看喜服自然是个托词而已，萧琳知道要撮合表妹跟皇帝，所以留住顾嫣。顾嫣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托词，因此只静静站在公主身边，没去多事看那喜服。公主的嫁衣，那是有规制的，何须她看。 不过，大公主的心思也巧，不能违了规制，就在上头别出心裁的弄出点小花样，这样可以与众不同。 既然说是看她看喜服，顾嫣便顺势恭维了几句。 她说的正是萧琳的得意之处，于是露出点笑意来偏首看她，嗯，这个姓顾的宫女可是越长越好看了，清雅如莲，端方入骨。连自己都忍不住嫉妒呢。难怪萧?那个半大小子也为她着迷。 太后用她心仪的想添妆的东西支走了萧琳，然后拉着顾嫣的手叫她坐下。 “谢太后！”顾嫣不敢违抗，虚坐了一点边沿。 “哀家听说皇儿很中意你呢，他一日大似一日了。有些事情懵懵懂懂，你是他身边的人，可要知道提点。” 顾嫣应道：“是！”心道提点什么，我正在帮你的皇儿找合适的女子呢。顾嫣觉得，一旦小皇帝尝到个中滋味，一定不会再对自己抱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了。因为自己是目前他视力范围内最亲近的女子。 “嗯，哀家和国舅商议过了，这几日就会挑个好日子把皇上和丽儿的事在朝上宣布了。大婚的日子嘛，就定在年后。在这之前，皇儿身边自然是要有几个知冷知热的人的。如果能有皇嗣，皇后抬进了坤泰殿，自然也能有相应的位分赐予。” 顾嫣低头没有回答。 “这孩子，还害羞呢。” 萧?不知道怎么的跟穆丽儿闹了个不欢而散，过来跟太后说了一声就往外走。顾嫣只好朝太后一福身跟了上去。 “皇上，发生什么事？您跟穆小姐” “吵架了！”已经出了清宁殿，萧?大声回答。 顾嫣看他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两个人要大婚怎么像是扮过家家一样。 回到乾元殿，萧?屏退人对顾嫣说：“阿嫣，朕同穆丽儿在后园随意乱走，看到个人觉得有古怪。” “什么古怪？” 事发（4） “那要让人暗中去查探么？”顾嫣见萧?一脸的古怪，就是不说到底发现了什么，忍不住问。 萧?点头，“去探探也好，清宁殿防备森严，等闲的人恐怕去不了。朕已经叫沈远达去了。” “朕想明白了，朕看到的是两个宫女，可是又不像宫女。朕怀疑是男人扮的。” 顾嫣一脸惊疑，想了一下问：“只有皇上看到么？” “是啊，朕跟穆丽儿都不乐意一处赏花。朕就跟她躲迷藏，省得大家都难受。结果一路躲到假山那边去，居然撞见两个宫女在” 当时萧?看到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宫女站着，伏在一个稍矮些的宫女身上不住耸动，那个宫女是趴在石壁上的。萧?是偷偷过去，从石缝里看到的。那里非常的偏僻，他还是让小扣子等人设法引开了穆丽儿一行人所以才独自跑开去的。当然，暗中有沈远达跟着。 那个高大的宫女，裤子褪到膝盖，外衣挡住了裸露的腿，不过还是露出来一些。 萧?趴在石缝上，看着露出来的一截腿。那个样子不像是女人的腿啊。那么粗壮，还有那么深的汗毛。 萧?在宋僖身上看到的女人的腿决计不是那样的。当时沈远达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开，“小主子，你干什么呢？” 萧?指指石缝，用口型说：“你去看看。” 沈远达悄悄过去看了，咦，居然有人在这里打野战，小皇帝还看得津津有味的。不对，怎么可能是两个宫女。 于是，萧?就叫沈远达去探个究竟。 顾嫣看他又古古怪怪的瞅着自己，便冷下面色，把太后的意思说了。当然，屏除了和自己有关的部分。 “皇上既然觉得宋姑娘不妥当，不如另外选人。” 萧?点头，“嗯，是要另外选。” “如果皇上信得过奴婢，这人选就由奴婢来为您挑选可好？” 萧?一下子站起来，“阿嫣，你什么意思？” 顾嫣当然没有要毛遂自荐的意思，萧?也清楚，看顾嫣跪在眼前，忽然发狠一脚踹了她身侧的凳子。 沈远达进来的时候，凳子正在滴溜溜的打转。 “查清楚了？”萧?满脸阴郁的问。 沈远达点头，“皇上，臣跟踪发现，那人是太后面首，扮作宫女放在宫中，而且还不只一人。所以、所以内中有人就私下同宫女” 萧?面容有些狰狞，那个女人，他还以为她收敛了呢，结果居然把男人扮成宫女放在宫中。看一眼顾嫣的头顶，乌发如云，因为跪伏，曲线优美的脖颈裸露了出来。 “嗯，朕知道了。这件事朕自有计较。”皇帝说完就出去了。 沈远达问顾嫣，“出什么事了？” 顾嫣爬起来，“太后要我在皇上身边多提点，还说他大婚在即，最好先知晓人事。我刚才正在进言。” 沈远达明白了，小皇帝是在生这个气。那就没什么关系了，他也管不着。 沈远达‘哦’了一声跟着也出去了。他还要去小皇帝跟前听接下来的吩咐呢。只是不知道为何要避着顾嫣。一向什么都让她参与的啊。 不过皇帝已经走了，临去盯了他一眼，他可得赶紧过去才行。 事发（5) 万泉递给沈远达一瓶药，说是皇帝的意思，然后再一一告诉他要如何做。至于小皇帝，气得到练功室打木桩子去了。 沈远达接了旨意，暗暗叹息，穆家千金撞到皇帝暴怒却无处发泄的当口，算是倒了大霉了。不过，皇帝早就决意要让她身败名裂了。只是这次还能把太后一并绕上是意外之喜罢了。 三日以后，穆丽儿被发现与清宁殿一个宫女衣衫不整的拥在一起。要命的是，那个宫女竟然是男人扮的。 当时在清宁殿的还有萧?三姐弟以及穆望，说是来看萧琳，几姐弟在萧琳出嫁前聚一聚。穆丽儿中途出去，半日不回来，穆望去寻，跌跌撞撞的出来，引起萧珊的怀疑，他拼命阻拦萧珊过去，萧珊只当他们背着自己做什么要戏弄自己，执意带宫女去看，然后发现的。 太后第一时间把知情人通通灭口，但眼前的皇帝、女儿、侄儿都是人证。好在，只有萧珊同穆望看清楚了那个人是假扮的宫女。 国舅也第一时间赶到了，听了儿子结结巴巴的描述，又去见了寻死觅活的女儿。他问太后：“你藏男人在清宁殿，怎么不看好一点，居然叫他把丽儿祸害了。” 这下子，小皇帝也知道丽儿不清白了，大婚的旨意还没有明发呢。 “现在怎么办？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瞪着他，“你怀疑是我？丽儿是我亲侄女，我怎么可能叫人害她。” “把人交出来，还有，这事皇帝知道多少，他可不是无知孩童了。” “他一直在外头和琳儿他们一起笑闹，后来才跟着进去，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得到消息赶过去了，他并不知道是假扮的宫女干的。” “所以，你就把脏水都泼到我女儿身上了。说是她自己不检点，和侍卫勾搭。”国舅简直怒不可遏，那是他的掌上明珠啊，含在嘴里都怕化了。那是未来的皇后啊。 太后看他脸胀得通红，“我当然也痛心。可现在皇后肯定做不成了，小皇帝都知道了，肯定不干的。只有先把我这个太后保住啊。再说，这件事出不了清宁殿的大门的。” “出不了清宁殿大门，可我的女儿，人人都知道要做皇后的了，现在突然皇家不要她了。这会引来怎么恶毒的猜测啊，她才十五，要怎么活下去啊？” 太后忙给国舅倒茶，“二哥，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可是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的法子了。至于丽儿，就说她有佛缘，要出家吧。这个话让景善尼姑来造势，她时常到宫中弘扬佛法的。现在要紧的，是要找出到底是睡在背后捣鬼啊。”那个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太后怕的不行。她在杀掉宫女太监灭口的同时，也把目前清宁殿中几个面首一起处死了，尸首都拿化尸水化去了，不敢留下丁点痕迹。 国舅盯着太后，心头疑虑丛生，是她，还是另有其人？ 太后忽然跪下，“我对死去的爹娘发誓，若我残害穆氏子孙，天打五雷轰！二哥，你相信我！” 事发（6） 半晌，国舅疲倦的说：“好，先办丽儿的事吧。” 太后点头，迅速叫了景善尼姑进宫，如此这般的吩咐出去。这当然只能是隐人耳目而已。但至少引来的揣测会少一些，也算是有一个说法。 萧琳和萧珊在陪着穆丽儿，她们也很惊骇。她们今日带来的宫人全部都被杀了，还有小皇帝身边那个叫夕月的小宫女也被灭口了。小皇帝当时都傻了，还是萧珊拉着他一起给自己的宫人求情，可是母后还是一句格杀勿论。 所以现在，这世上知道真相的，除了穆丽儿和太后就是她们姐妹，还有穆望、皇帝了。 穆丽儿寻死不成，现在整个人痴痴呆呆的。穆望靠床边站着，眼里含着泪水，大姐，他那么骄傲的大姐姐，就这样被毁了。他当时应该抽剑杀了那个畜生，而不是吓到跑出去。更不该惊慌失措，让二公主以为背着她在搞什么鬼，一定要进来看个究竟。 国舅手握着扶手，景善已经走了，很快就会有穆丽儿是观音大士身边的*转世的传闻出来，然后他再把女儿送到皇家寺庙去。 “你说丽儿当时神志不清？” “是的。我怀疑他们两人是被人下了药。不然那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对丽儿下手啊。” 国舅一掌拍在案上，“一定是下药，不然我的丽儿怎么可能那么不自爱。” 国舅带着穆丽儿回府了。太后看他的样子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心头焦急不已。 “启禀太后” “何事？”“太后见是心腹太监，沉声问。 “方才点数尸体，发现少了一人。” “是谁？” “周央。” 周央，太后后悔当初毒虫计划失败后一时心软没有杀他灭口。只因为他最懂得自己的需要，知道怎样让自己最快乐。 “还不快去找？” “太后，清宁殿已经找遍了，没有啊。” 太后省起，周央擅毒，怕是毒药没把他毒死，趁机跑了。 “封宫门，就说清宁殿失了先帝御赐给哀家的至宝。” “是。” 国舅出宫门时候发现宫中守备多了许多，气恼极了，这个时候不低调行事，你还要搞什么。生怕人家不知道清宁殿出了什么事么。 而周央此时被点了穴道押在皇帝面前，萧?看了他几眼，这人就是那日他在石缝里看到的高大宫女。倒是比寻常宫女长得还俊。 “嗯，拖下去，给朕阉了他。” “是。” 顾嫣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今日她本要如常的跟随小皇帝去清宁殿，小皇帝却临时点了夕月。她以为他还在恼她，就什么都没说。可刚才在化人场再见到夕月，已经是死尸一具了。这样的死亡，宫里太多了。都是直接拉到化人场化了。顾嫣收到消息跌跌撞撞去送了夕月最后一程。 那个、那个跑来找自己要吃的的小男孩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了么？ 慈不掌兵仁不理政，这宫里不做狼，那就只能做被狼吃掉的羊。他不得不如此，以后在这条路上还会越走越远。她是不能再见到当日肉嘟嘟*嫩的‘小扣子’的了。 约定（1） “琰儿”顾嫣有点失魂落魄的回去，有人轻轻唤她。 顾嫣警觉抬头，是王颀在柱子后面。 小扣子蹙眉，拉她的袖子，“顾姐姐，走吧。”他也很难过，夕月人不错的。顾姐姐不能独自出来，万总管差遣，他便一道来了。现在王公子竟然进宫来找顾姐姐，被皇上知道了还得了。 顾嫣那日告诉过王颀，小扣子是不会出卖她的，所以发愁了许久的王颀才冒险出声。他好容易找到顾嫣身边没有别人的情况。这些日子，他也偷偷进宫想到顾嫣屋里去，结果，沈远达在暗中守着，不让他进去。 “王公子，你以后不要来找顾宫人了。她早早晚晚是皇上的人，这里的干系不用我多讲。你不要害人害己。”顾嫣是他记名弟子，他自然偏着顾嫣。 他今天一是要把玮儿的消息告诉她，更是要问清楚沈远达说的是怎么回事。 顾嫣着急知道弟弟的事，恳求的看着小扣子，小扣子为难的说：“那好吧，我内急，我到旁边背人处小解。顾姐姐，这是最后一次。你千万跟他说清楚，叫他不要再私下找你了。” 顾嫣点头，过去问王颀，“什么事让你冒险进宫？”还是大白天的。 “我来过好几次，只是没法子出来见你而已。你的屋子我进不去了，有人拦着。还有，玮儿之前出疹子所以没出来。皇上对你，真的是沈侍卫说的那样？” 顾嫣蹙眉，“皇上对我，好像是产生了男女之情。可是我想，应该不会长久。” 王颀心头的担忧成真，懊恼的说：“怎么会这样，阿嫣，我们去跟皇上说清楚，趁着他对你的感情还没有深到不能拔除的地步。否则，后果堪忧。” “去说？”顾嫣有点犹豫，“可是，万一皇上不谅解，连累到你和你的家人，还有我弟弟怎么办？” “可是，再拖，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阿嫣，皇上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你也是忠良之后，不如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让她知道你是我王颀未过门的媳妇。他就不好怎样了。” 顾嫣想了一下，“你回去问一下伯父的意思，然后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王颀想了下家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点头，“好，我回去问问我爹的意思。你实在不行，就” 顾嫣看着他，“你怕什么啊，他还敢对我霸王硬上弓不成。” 顾嫣会武的事，王颀是知道的。闻言也好笑，嗯，小皇帝一来打不过顾嫣。他平常偶尔听到蹴鞠队那帮小子念叨，说小皇帝喜欢跟着几个大孩子胡混，但是其实并不明白男女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扣子装的鸟叫声传来，在催促顾嫣赶紧走了。 “嗯，我走了，大公公叫我们快去快回的。” “嗯，我也赶紧走了，等我的消息吧。” “好的。” 小扣子拉着顾嫣疾走，一路上都不出声，顾嫣内疚道：“小扣子，又拖累你了。” “嗯，只要是最后一次就好了。我可不会替你们传书信。” 约定（2） 顾嫣又想到乾元殿里的小皇帝，他居然不动声色就策划了这么一件事。这一次死了不少宫女太监，宫里自然是有巨大疑问的，但人人自危，不敢妄加议论。是以，那些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而这一切背后的推手只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 不，他早不是孩子了。顾嫣有些心惊，所以她才让王颀回去问问他父亲的意思再说。如果王颀的提议在这件事之前，她一定半点犹豫都没有。她之前还差点为了出宫就坦言相告了。 可是，如今真正见识了小皇帝的另一面，她却有一点不敢了。王颀说的没错，他此际正是用人之际，自然不会太过为难，但难说心底不留下芥蒂。若干年后心底不岔，生出报复之心来如何是好。 回了乾元殿，顾嫣不想到正殿伺候，心底一则是有些怕了此际的萧?，她心底那个玉娃娃从今日起是彻底死了；二则是有些心怜，若是先帝能多十年寿数，小皇帝何须如此日日挣扎于生死之间，每日里装傻充愣和太后国舅周旋。又何必为了避免和穆家千金大婚出此下策。 顾嫣想起穆丽儿，一声叹息，她不曾为恶，但错在身为国舅的女儿。顾嫣想起自己三族死得只剩下了姐弟俩，而且还咫尺天涯，不得相见，心肠冷硬下来。我何须去同情她，国舅害我满门时可有半点容情。 “顾姑娘，皇上听说你回来了，让奴婢来唤。”门口的小宫女照月小心翼翼的说。 又想起夕月，顾嫣心底一痛，怎么说也是相处了一年多的人。 “好，我这就去。” 萧?冷眼看着顾嫣公事公办的忙活，忽然出声：“阿嫣，你怕朕？” 顾嫣答应过绝不再当他是孩子糊弄，而且，他是能糊弄得过去的孩子么。 “有一点儿，不过，更多是怜惜皇上不得不如此。” 萧?嘴角慢慢漾开一个弧度。他心头也有一些不好过，可是，现在的情势容不得他伤春悲秋，若是太后或者国舅有一点察觉，他就不得不硬拼一场了。那些隐在暗处的实力，他着实不愿拿来硬拼。 他伸出手抱住身前的顾嫣，因是坐着，头就搁在她肚腹之间，手则在她身后交握，圈着她的腰。 顾嫣有一瞬僵硬，然后慢慢放软了身子，终是心怜战胜了害怕。 萧?就这么一直抱着也不松手，过了一阵，顾嫣说：“皇上，奴婢内急。” “哈哈哈哈，去吧。” 两人间的一点分歧在笑声中化于无形，只是万泉匆匆进来告诉萧?的事让他又蹙起了眉，“你说什么，顾家在你上次派人去查问过之后就举家搬迁了？”这么几年，也从来没有什么亲戚来看过阿嫣，这里头有什么古怪？顾家人倒像是要避开什么，匆匆就搬了家。 “还查问到什么？” 万泉派去的人也知道，这样的回禀是不能让上头满意的。于是在当地想方设法把顾三小姐从小到底是的事打听了个仔细。 “八岁的时候摔破过额头，有一点伤痕一直留在发间。还有什么？” 万泉看着萧?，“背上有一朵小小的梅花印，是天生的。” 约定（3） 这一次的查问与前次不同，前次只是乾元殿找一个宫女，已经考验过顾嫣为人，只是要多了解一些家世背景，顾家又早有准备。这一次却是皇帝对顾嫣动了心思，而且心存疑惑，万泉自然万分重视。手下人自然更加卖力，又没了顾家从中周圆，在村中，或者曾在顾家服役的老人口中就问出了一些女儿家的私事。 背心有点小梅花啊，萧?眼中一动，熠熠生辉，万泉人老成精，哪有不明白的。这是要亲自去验身哪。其实，用了熏香，让孙嬷嬷行事也就是了。 到了入更时分，沈远达看到萧?蹑手蹑脚的摸进顾嫣的房间，把头转到一边，以手掩面，这就是他教了多年的徒弟。时至今日，如果只靠自己的本事，连入室偷香窃玉都办不到。你说资质不好么，好到天上去了，多少事情无师自通啊。可是学功夫学得比三脚猫还不如，跟顾嫣下了苦功一日千里的进境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萧?借着月光走到床边，爬到床上，抖着手掀开被子，然后去解顾嫣寝衣的系带。 湖色的胸衣慢慢露出来，萧?呼吸加快，脑中又出现那些春宫图，还有石缝里看到的那两个人抱在一起不住耸动的情景。 顾嫣嫩白的肩头突然出现一滴血，萧?这回有经验了，自己把头仰起，塞了软棉布堵住，然后拿手指把顾嫣肩上的血抹净了。嗯，好滑啊，他的手动的范围越来越大，慢慢抚摸到顾嫣的锁骨上去，又低头去亲了两下。 如此几次三番，才省起正事还没办呢。轻轻翻过顾嫣身子，果真在她背上看到一朵小小的梅花，他伸手去抚摸，然后虔诚的吻上去。 鼻子还用力的吸着顾嫣身上带着的体香。 渐渐感到鼻中有汹涌如潮的势头，这才恋恋不舍的替顾嫣把衣服系好，拉过被子盖上。又伸手在她脸上摸了又摸这才下床。然后又撩开她的头发找寻听说来的痕迹，没有，细细再找一遍，还是没有。 这个痕迹是顾三小姐被奶妈带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奶妈怕被老爷夫人责罚就没有说，还哄着顾三小姐自己也不要说。年月久了她自己也忘了，奶妈倒是记得牢牢的。 萧?带着疑惑走了，有关顾嫣的任何讯息都还在不断的收集中。 萧?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喜欢偷偷摸摸的，就是觉得刺激有意思。这是不是就是萧珲说的妾不如偷？ 早起，顾嫣拿过外衣要穿，忽然发现寝衣的结不是自己打的。她打的结看起来简单，但却是别人模仿不了的，这个似是而非的系结是谁打的，谁解开过她的衣服？她又怎么会睡得一无所知？ 顾嫣的脸胀红，她把所有细节想了一遍。吃的喝的都是同别人一处，不好捣鬼。那就是屋里的东西有鬼了。 香炉里燃尽的香料还有余味散发出来，顾嫣揭开香炉看了看。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不对，这虽然和她平素用的香料看起来一样，味道也相差无几，但是有些微的不同。 约定（4） 萧?食髓知味，难以自已，隔了数日，又故技重施。 这一次，觑破了香料门道的顾嫣一早便候着。向内侧卧，耳中听得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果真是他，这要怎么收场啊。 然后感到一丝冷风灌入，身侧的床榻沉了下去，然后一个暖暖的身子贴到背后。 “阿嫣”身后传来低低的呼唤，然后一双手扣到她腰上。 顾嫣察觉到萧?似乎比平常不同，身子越崩越紧，而且呼出的气越来越粗。 她的感觉没出错，萧?是刚才出来，被‘巧遇’的宋僖费心勾引了一番。只是冷眼看着宋僖的表现，他心头却只想快点见到阿嫣，于是让人把宋僖带了下去。 他已经知道太后对顾嫣说的话，是把顾嫣当做候选人来考虑的。可是她回来对他说的时候却把自己撇得清请楚楚的。 她不愿意！ 萧?想到这里，不由得愤然。方才宋僖的*没让他有太大感觉，但现在抱着阿嫣，他忽然就觉得热血上涌了。 好热，要怎么办？ 万泉教的在脑子里回放，他很想跟阿嫣试一次，可是不敢。她肯定从此不会再对他好了。可是实在难受，这么憋着好难受。 顾嫣觉得身后贴着自己的身子动起来了，贴着她磨蹭着。萧?一边想着不能这么做，阿嫣会生气。一边近乎本能的贴着她的身子磨蹭。 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顾嫣忽然坐起，背着身说：“皇上，你――”伸手去要拉开萧?扣在她身前的手。 萧?一愣，然后跟着坐起，手扣得更紧，索性说：“阿嫣，我喜欢你，好喜欢！”把脸也贴到顾嫣背上去。 “你就是你的喜欢么？这种轻薄，让奴婢如何能接受。” 萧?低下头去，“我就知道，你要生气的。可是，我又忍不住想亲近你。” 这个时候，两人都没留意到他忘了自称‘朕’。 被顾嫣用背对着，萧?感觉到她的抗拒，“你为什么不愿意？” “奴婢一直以来，都只把皇上当弟弟看待。” 萧?伸手扳顾嫣的肩，“我不要当弟弟，我要当你男人。”扳不动，萧?索性爬到内侧去，认真的说：“阿嫣，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还略显稚嫩的少年真诚的表白，顾嫣也不能不有所动容，只是这份心意却无法接受。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他打消主意呢。在赤诚的少年情怀上浇下冰水，会让他受不了吧。 动静之间，顾嫣已经有了决断，她不能把王家牵扯进来，也不能让小皇帝在这个时候分了心神。 “皇上，要奴婢不把您当弟弟看，而是当做一个男人，恐怕有点困难。” “为什么？因为”王颀么？萧?的话没有说完，被顾嫣截住，“您只到我耳垂，我实在是没办法。” 萧?涨红脸，“我、我还会再长的，会长很高。” “那、那就等你比我高了再说吧。”顾嫣低下头去，肩膀耸动。 “你、你――”太丢面子了，萧?气急。 “我还有话说，你听着。”顾嫣正色道。 约定（5） “你要快点长高，到时候我才能试着调整心态。但是，如果你违反了我说的，那今天所说的话就统统不作数。” “你说吧。”看真眼前美目含怒的顾嫣，萧?有点心虚。 “第一，不准再行此无行之事，你若再敢暗算我，然后爬上我的床，或者行其他轻薄之举，此生，我只能拒你于千里之外。我鄙夷这种作为。” “嗯，好吧。” “第二，皇上现在最要紧的，是铲除奸党。不要为奴婢的事分心，不然，我等只有跟着陛下共赴黄泉。”说完小声嘀咕：“我算明白为什么圣人要说少年戒之在色了。” 萧?点头，“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会一味沉迷，误了正事。” “第三” “等等，一共几条？”方才是被现场捉到，一时心虚，没有问清楚，萧?这会儿镇定下来，立时把这个问了出来。 顾嫣心道，这么精干嘛，早知道说快一点。 “一共三点，第三，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萧?双手交握，“只要不是要离开我，我就答应你。” 顾嫣看事情办成，还得到他的一个承诺，一时高兴伸出手掌，萧?没反应，半晌讷讷收回去。这是扮作小乞儿在外行走时看来的。 萧?道：“这个手势有什么含义么？” “就是订约的意思。” “好！”萧?伸出手，顾嫣和他对击了一下，就听他说：“一世不离，伴我左右。” 顾嫣没出声，萧?不满的哼哼，只好说：“好，顾嫣一世不离，伴君左右。现在，皇上，你是不是可以兑现承诺，从奴婢的床上下去了？” 萧?看她一副美目带煞的样子，忙不迭的下去，穿上鞋子就往外走，临到门口，扶着门框回头，眉眼带笑，“阿嫣，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哦。” “顾嫣此生，不敢相忘！” 萧?高兴的回去了。次日看到柱子上的白道道，恨恨的看着。 万泉适时端上一杯牛乳，皇帝解恨一般的一口喝完。 “穆府有消息传来么？” 万泉点头，“有，国舅带着穆小姐回去，任何人都不许靠近那个院落。但是有人看到穆夫人冲到书房去。” “哦，她说了什么？” “她说之后定然是要让穆家别的女儿入宫，那么庶出或者旁支的身份都不足以支撑她单独在后宫立足，只有依靠太后撑腰。那么，太后的目的就达到了。” “嗯，国舅怎么说？” “国舅开始还替太后辩解，说她对天上的爹娘起誓，如果是她残害穆氏子孙，将会遭天雷五雷轰！后来穆夫人不断哭泣，说起穆小姐由小到大的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国舅也沉默了。” “他们兄妹的裂痕会越来越大的。”小皇帝很满意事态的发展，看来穆府的细作很得力。穆夫人亲女受辱，有她不断的在国舅耳边提醒，那两兄妹要修好却是不易。 “太后呢，还在找周央？” “是，清宁殿的奴才近乎换了一拨，宫里议论纷纷。” “把人看好了绝对不容有任何闪失。” “是，奴才省得。还有” “还有什么？” “奴才把顾宫人的奶娘找来了。” 约定（6） 辨认的结果，不言而喻。 这位顾家的老乳母，儿子因为觊觎顾大小姐被毒打一顿，不治而亡。她被顾家遣归原籍，但是老家已经无人，寡妇丧子其悲可知。第一次顾家尚在，她没有发挥的余地。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等来了这一天。 萧?的震惊可想而知。他只是想知道顾嫣跟王颀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在京城没有查到什么，万泉说会不会是旧识。因为他们每次见面都在皇帝跟前，区区十来面，又没有什么机会多讲话，居然就那么熟络了。于是，从根上再查起，就得出了这个结果。 “奴才失职，这些本该三年前就弄明白的。”万泉噗通一声跪下。心头暗自懊悔，如果早早查出来，就没有这后来的许多事了。如今，小皇帝眼看是放不下了。 “顾嫣一世不离” “顾嫣此生，不敢相忘” 言犹在耳，原来，她不是顾嫣。哄得他好苦哪。 那么，她是谁？ “皇上”万泉担忧的声音响起。 “那个老太婆，确保她不会把这件事再对人说起。” “是，奴才知道。” “嗯，不用杀她，找个地方圈养起来就是。”如此也算是安度晚年。这倒不是萧?心慈，而是他已经想到很久远以后的事了。 无论她是谁，她就是朕的阿嫣。这件事阿嫣迟早会知道他早就知晓了。如果再知道这个老太婆被他灭口了，肯定对他的惧意更深一层。夕月的死，她什么都没有表示，但眼底的一些怯意，萧?还是看出来了的。这个老太婆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她的一己恩怨准备要让顾家全家还有阿嫣一起葬送来报复。可是，他跟个不相干的老太婆有什么好计较的，饶她一条老命。 “那顾家”万泉迟疑的问。 “去查清楚他们为什么冒险这么做，父皇的病情在当时可是绝对的机密。” “是。” “还有，顾家查不出来阿嫣的身份，就从王家去查。你说他们是旧日相识很有道理。”王颀世家子弟，王家家教森严，如果不是有儿女私情，很可能是为了别的原因开口讨人。 “好了，这事就交给你，如果再有人知晓，朕就唯你是问。朕还有别的事要忙，现在顾不上这个。” “是，奴才遵旨。” 顾嫣并未见过那位乳母，因此那日平王妃携着姨母进宫来看皇帝，她奉茶之后并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道自己冒名顶替的事已经被揭穿了。只是在独处时，发现小皇帝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心头暗暗叫苦而已。 她的约法三章，其实说白了，就是个‘拖’字。拖到太后与国舅伏法，她也就可以离开了。当然不能去王家，连跟弟弟一起生活都办不到，她只剩下孤身远走这一条路。 前几日跟沈师傅过招，顾嫣竟然磕飞了他的剑。沈远达叹道：这世上的事是要讲天赋的。他初时只觉顾嫣的勤奋刻苦世间罕有，没想到她的天赋之高也是世间罕有。 有了沈师傅说她能跻身江湖排名榜前五十的话，到时候就可以放心的远走高飞了。 相亲（1） 颀哥哥少年英俊、文武全才，到时又是功臣，自然可以另觅佳人。而弟弟，有王家照拂，也可以过得很好。她留下，只能给他们招祸而已。 至于小皇帝，他日后自会有佳丽三千，六宫粉黛。他说的好喜欢，也就是少年心性、一时热血罢了。等他年纪大了，想起来也只是一段淡去的过往而已。 顾嫣幼时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心生向往。母亲答应王家的求亲，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王颀是幼子，没有太大的家族重任以及必须功成名就的压力，他的性子其实也极淡，兼且一直和顾嫣相处良好。小两口日后有两家庇护，携手同游人间，想必是一段佳话。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这辈子终究是无缘。 “皇上，你一直看着奴婢做什么？” “你说呢？”萧?闷闷的说。 顾嫣一时也不知道他又哪里便扭了。说起这个小皇帝，成长之坎坷，也是世间罕见，在顾嫣心底，他就是拔苗助长那苗，亏了是根好苗子。可是心机之深，筹谋之远，也不是同龄人能比得上的。不过在自己眼前还是有时会有点十三岁少年的样子的。今儿的阴阳怪气真不知是为了何事。 “奴婢不知道。” 正说话间，清宁殿的总管太监送来三十二幅美人像，说是太后让皇帝好好挑一挑。 穆丽儿是观音身侧*转世的消息近日已然传开，她不日便要入山修行了。这皇后之位嘛，自然就空了出来。皇帝已经十三，再几个月过了年，就是十四的人了。十四亲政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所以，大婚也就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事实上，这皇后之位，够格坐上去的，朝中人人心头都是有数的。国舅专权，他要女儿做皇后，别家女儿自然是没有机会了。但居然平地惊雷的冒出*转世的消息。众人心头无不揣测到底是出了何事，国舅竟然肯将后位拱手让人。真相不得而知，但太后有令，各大家族将适婚年龄的女儿画像奉上，却无人敢推拒。这些世家女子本也是储备的后妃，没有自主婚嫁的权利。只是如今，众人不说，却也心知肚明，小皇帝只是个傀儡。这个皇后的位子，如果不是穆家的女儿去坐，想必是满布荆棘了。 三十二张画像依次摊开，小扣子每摊开一张就看看皇帝的反应，结果都只是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又让他打开下一张。 “这些大家闺秀，怎么好像都长得一样？”萧?斜倚在椅子里，把脚翘到桌案上，闲适无比。 小扣子纳闷，一样吗？ 萧?看着他，“怎么不一样，都一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德行。”他站起来，“走，蹴鞠去。” 蹴鞠队里除了同姓同族的萧氏子弟大多有姐妹画像也在其中，因此今日蹴鞠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小皇帝跑了几场就下场了，眼睛在同伴身上逡巡。 心头盘算，嗯，是看到谁的妹子，谁的小姑姑了。这里头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敌人他也知道。 所以，这一次要选的一后二妃也是早就内定了的了。 相亲（2） 太后召了小皇帝去问，可中意哪家的千金。 小皇帝说：“母后，那些画像儿臣瞧了，都长一个样。” 太后抖开画卷，“一个样么，不会啊。如果皇儿都不中意的话，你告诉母后，你想要谁做皇后啊？” 看太后一脸温柔笑意，萧?也笑，“呵呵，儿臣想当长辈。” 太后知道他刚才蹴鞠场过来，连衣服都还没换，想想那帮子混在一起的少年，莞尔一笑，“你个促狭鬼！” 萧?拍拍手，“嗯，母后拿主意就是了，儿臣都听母后的。”以前常说的是都听母后和舅舅的，太后心下一动，“丽儿是被人害的，你不要记恨你舅舅。” “嗯。” 国舅怀疑太后，太后可知道自己是冤枉的，那么到底是谁呢？也罢，就借选秀的事再试一试小皇帝好了。 “既然如此，那母后就好好替你想一想。” 萧?站起来，笑着说：“儿臣又要劳累母后了。大皇姐出嫁，可有什么地方儿臣能出力的？” 太后微笑，这小子还挺懂得投桃报李的嘛，“母后有意把驸马的职级再提一提，国舅不同意，说他已是年少居于高位。” “那还不容易，大姐夫是自家人呢，咱不告诉舅舅就是了。” “好，那就不下懿旨，由皇上亲下圣旨。” 萧?满口答应，反正他的活儿就是拿起大印在拟好的圣旨上盖一下。能让穆氏兄妹生隙，他很乐意盖这个印的。太后招婿的目标也是很明确的，长女的公爹掌管兵马，次女听说是打算许了文官之首的丞相。就是不知道会给他这个儿子娶什么媳妇儿了。 太后一手抓兵权，一手笼络丞相，很明显是不想再受制于国舅了。国舅又是如何想的呢？ 顾嫣把茶放在案上，看萧?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沈远达，朕这回是要出宫办正事，你还要拦么？”小皇帝眉眼带笑的看着他。 “这、这” “人家要明杀暗杀，也不拘要在宫外的。阿嫣你说是吧？” 顾嫣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一时没有出声，见小皇帝一跃而起，毫无商量余地的叫沈远达去做诸般准备，又见小扣子捧了件寻常人家小公子的衣服过来，才说了一句：“这就走？”大公公还病着呢，小皇帝此番决意要去，似乎也拦不住。仓促起行如何使得。再一看，一切安排都有条不紊，分明不是临时起意的，也只好闭口不言了。一时找出上次出宫穿的衣服换了，跟着这位小爷出宫去。 萧?身量虽未主，换了衣衫倒也是个翩翩少年，带了家丁、丫鬟并侍卫等一众人等出了宫。太后、国舅自然都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甚至宫门令还是在国舅暗示下才敢放了拿着腰牌的这一行人出去。 顾嫣原还在纳闷，什么都准备的挺周到，怎么着出宫的手续这么马虎，原来是要留待国舅放行呢。 出了宫，很久就‘巧遇’了平王世子萧珲。真的是好巧哦！ “皇公子，今儿就是穆家千金出家的日子，不少名门淑女去观礼呢。” 敛幽眉《侯爷的失宠夫人：帝妃在… 《侯爷的失宠夫人：帝妃在侧》 作者：敛幽眉 地址：n/book/index_l 简介：那夜，他压她至床榻，阴鸷的眸底尽是厌恶，“孩子，朕只要孩子！” 逃离深宫，对他的薄情恨之入骨。 原以为，隐姓瞒名，另嫁他人，可以重新来过，然而…… 突然的纠缠，她冷漠相对，白日他调戏小姑；夜里，狠狠糟蹋她的身子。 他说，再嫁了人又如何，你也只能是朕的女人！ 九重宫阙，再回来，千帆过尽，可以原谅所有人的过错，惟独除了他！ 《侯爷的失宠夫人：帝妃在侧》 《侯爷的失宠夫人：帝妃在侧》 作者：敛幽眉 地址：n/book/index_l 简介：那夜，他压她至床榻，阴鸷的眸底尽是厌恶，“孩子，朕只要孩子！” 逃离深宫，对他的薄情恨之入骨。 原以为，隐姓瞒名，另嫁他人，可以重新来过，然而…… 突然的纠缠，她冷漠相对，白日他调戏小姑；夜里，狠狠糟蹋她的身子。 他说，再嫁了人又如何，你也只能是朕的女人！ 九重宫阙，再回来，千帆过尽，可以原谅所有人的过错，惟独除了他！ 茶茶新书《爱的诱惑：带着宝宝嫁… 这是豪门系列的第三部，大家去看了就知道，这几部豪门系列的文文，有什么样的联系，而表述的，又是什么不一样的感情，o(n_n)o哈哈~ 新书《爱的诱惑：带着宝宝嫁豪门》 地址：n/book/index_l 书号：149221 作者：等待我的茶 一张医院的验血单，她失掉爱情失去婚姻，成为他口中的下贱女人。 既然如此，她干脆放纵到底，成为了大老板的地下情人。夜晚火热的缱绻缠绵，白天，却形同陌路。只是他用自己特殊的方式，让她跌入了爱情陷阱。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我用我所有的祈祷，换来你的一颜欢笑。只是奈何，你的地老天荒，却许给了别人……爱的诱惑，谁诱惑了谁，谁又是谁的劫？ 豪门系列文《前夫靠边站》《我们复婚吧》完结古言《拜金王妃》《最难消受美男恩》，茶茶坑品有保证，请大家放心跳坑，收藏投票留言多多支持！ 满城烟火：《冷魅王爷要休妻：失… 新婚夜，他将她扔入木桶中，与侧妃一夜缠绵之时，她才明白，他娶她，不过是身不由已，皇命所迫。 心碎，她只想守着一份安宁过活，他们却对她百般凌虐，万般羞辱。 心死，情灭，待她绝望的离去时，竟发现他的爱，从不比她少…… 本文的前世《错嫁罪妃》已完结。本文的下一代《废弃皇妃》连载中。 n/book/index_l 《江山为聘》 《从商家庶女到落跑皇后：江山为聘》(全文) 我是林家出身最低微的七姨娘之女，从小习惯了夹起尾巴做人。却不知我从小习惯的人和事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他是曾经的兄长，在数年后以帝王的身份重新回到我的生命里。我最初的心动因为他而毁掉，但也给过我无微不至的关照。我怨过、恨过也逃过。想要逃离我庶出之女的命运，做一回自己的主人。可是，他不肯放手，强硬的介入我的生命，要成为我的主宰。 商家女的出身，让我如何才能一步一步走上去，与他并肩站在那九重之高？ n/book/index_l 被擒（1） 顾嫣此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丢在马车的夹层里，已经离京城数百里了。 她那日趁着萧?去祭天、去观刑，沈远达又不在宫中，仗着自己熟悉宫里的巡防路线，于是偷偷从乾元殿溜了出去。结果竟然碰到两个假太监，她当时也是扮的太监，本想混过去。结果那两人居然直接动手挟制住她问路。 “给我们带路，出声就弄死你！” 沈师傅，你不是说徒弟江湖排名能到前五十么，是不是真的啊，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人拿住了，虽然对方是两个人。 本来也没什么，她把这两人引着往离乾元殿远的地方去，可是中途又来了人，原来这两人是在皇宫走丢了，而后来的人是来找他们的。 “你们好拙的眼，不过运气还不错。这可是狗皇帝的女人！”来人一眼看穿了顾嫣的伪装，点出她在世人眼中的身份。 “什么？”那两人大惊，然后笑道：“竟然拿住了她，就拿她换夫人跟小姐。” 后来的人沉吟了一下，“嗯，东西已经找到了。为今之计，还是先把主上护送出京。换人的事，可以缓一步。” 那三人同人会合，又在宫中拿了几卷画，然后就把顾嫣带着一起混出了宫。 顾嫣心道，难怪小皇帝把乾元殿看得那么紧，原来宫中的确还有太后跟国舅的余党没有铲除干净。不然他们决不能这么轻易进出皇宫的，就算是武林高手，没有宫内的人接应给出图纸在这皇宫里也是非迷路被擒不可。 于是顾嫣就见到了穆重光，她瞪大眼，“你不是被腰斩了么？” 穆重光已经包裹好了伤口，正斜靠在车厢上，淡淡瞟她一眼，“叫他们进宫拿一些东西，居然把顾贵人带出来了。那就请贵人同在下一同北上吧。” 顾嫣惊疑不定，然后就被点穴塞进马车的夹层里去了。 她虽然被点了穴，但是听觉无碍。从断断续续听到的内容中判断，刑场上的国舅的确是真的，但在行刑之前被精巧机关掉了包。 顾嫣想了一下，那个行刑台，如果买通了刽子手和监斩官，再找个恰当时机掉包，隔得远了的人的确一瞬间发现不了。 小皇帝防了又防，甚至还把诸王百官拉去观刑，居然让他逃掉了。估计那个时候，真正专专心心看着行刑台的人没有吧，小皇帝在观察百官诸王，而他们则是想着君心难测，或者其中就有专门打掩护的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是放虎归山必留后患。自己的家仇竟然还是没能报成。 穆重光的意思也是等自己安全了，用顾嫣换人。小皇帝要行仁义，穆氏男丁处斩，但女眷却网开了一面，没有沦为军妓，只是要被卖做官奴。 待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就让小皇帝用她们来换这个女人。她们毕竟是受自己无辜连累的。 顾嫣感觉到一点光亮，微微抬起头，她脖子还是能动的，看到是有人揭开了木板，穆重光就拥着皮裘坐在一边饮茶，立时发狠的盯着他。 前事（1） “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先吃了团年饭再说。”顾嫣一直给弟弟碗里夹菜，“来，多吃点，赵大叔，你也吃。” “够了、够了，都堆成山了。姐姐，你自己也吃。” 顾嫣此时很欢喜，倒还隐隐有点感激穆重光的意思。 “姐姐，你信不信国舅说的？” 这个问题把顾嫣难住了，“我也不知道。” 她想报仇，古家上上下下不能就这么白死了。可是，今天有人告诉她，他们一直以来把仇人搞错了。如果是真的，这、这也太荒唐了。而且，如果真的是先皇的话，那么，他们的仇人就是小皇帝了。 当夜一起守岁，两姐弟在火堆边靠在一起。 顾嫣看弟弟一点都不困，“你不困么？”从前这个时候他都是靠在娘怀里打盹的。 “不困啊，我常常这个时候偷偷的练功。姐姐你也不困啊？” “我有时候晚上要当值的。” 正说着，赵大叔从外头抱了烟花进来，“那些人给的。”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古玮小声说。 顾嫣看看，“是好东西呢，别浪费了。”于是拉着弟弟出去放焰火去。 国舅在旁边院子看他们放的热闹，也让人点了来放。心头却想起自己的几个儿女。现在都被小皇帝关着，还没有发落。只有旁支的那些卖作了官奴。按说他已经定罪行刑，就应该把她们都处置了，可是小皇帝没有，就证明他打算拿他们做些文章。 这一次本要试试拿顾嫣换人，结果却是故人之后。 不过，小皇帝本来也不是真心要跟他交换，他也不必守信。到时寻了人扮作顾嫣去交换就是了。 只是想起来都滑稽，他们居然来找他报古之光的灭门之仇，连仇人是谁都没弄明白。想来也怪不得他们，除了他本人、先皇，或者还有伺候在旁的万泉，以及当年的左右二相，的确是没人知道那道圣旨是先皇亲下的。都以为是他这个窃国大盗干的。 先皇一直打压皇室旁支，却把他捧得很高。原来就是因为一个名正言顺。旁支也是萧氏后人，是可以名正言顺除了小皇帝坐江山的。而他，做得再好，始终是一个外戚。终究得不到天下的认同。他明知道这样，还是禁不住诱惑，一步一步踏了进去，然后泥足深陷。 怪只怪，皇权，太过诱人了。 这六年，他就是实际上的皇帝。让他尝过这种滋味后再放手，那太难了。 周公，那是制礼作乐的圣人，成王还疑过他呢。何况萧?那个狼崽子，肯定不可能放过自己。而自己也如先皇所预料的，准备造反，给了小皇帝拿下他的绝佳理由。想来，当日先皇辞世的时候，就是这样谆谆教诲萧?的。 那时候他多大，也就八岁吧，居然就真能忍得下来。其实，先皇还在的时候，萧?同自己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先皇身子康健的时候，一度还想让自己做太傅教导太子。那个时候的自己，心底有的，也不全然是野心，也有跟随明主做一番事业的憧憬。 作者题外话：还没有收藏本文的亲，支持一个收藏吧^_^ 妇孺（3） 大理寺卿欧光仁只能自认晦气，在新年伊始加班审问叛徒。末了把口供呈给皇帝，又挨了一顿训斥。人死在他大理寺，他也只能请罪。那位下手的莫夫人，虽然杀了他的犯人，但也给他擒住了叛徒，不然还不知道出什么漏子呢。他也不好去找她麻烦。 “是谁跟朕说他的大理寺是铁篱笆，让朕放心的？”萧?刚去跪了半天祖宗，脚都跪麻了，心气正不顺呢。新来的掌班女官闵柔，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是嫌茶沏得烫了，就是嫌不会穿衣。这会子人正蹲在一边替他揉着脚底板，也被赶了下去，“下去，笨手笨脚的。” “臣有罪。”欧光仁叩首。 萧?想想，人在他那里，到底也没让那几拨人劫走。要说有内奸，他这宫里也还有呢。 “算了，卿家也辛苦了。那个奸细供出来什么没有？可能顺藤摸到大瓜？” 欧光仁汗颜，大理寺的刑具已经一个一个都试过了，可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而且那人的家小还都回老家过年去了，已经派人去追了，但是估计人已经不在原地了，所以那人才能咬死不说。 “这个穆重光，死了都要作怪，大过年也不让人安生。欧光仁，你回去吧。如果你那大理寺里再出点事，就不要怪朕让你这个年不好过了。” “是，臣告退。” 等人退下，萧?蹙眉，“兰姨，你怎么报私仇报到大理寺去了？” 莫兰从暗处出来，“皇上恕罪，属下一时失手。” 萧?想想穆望柔弱得跟小鸡一样，也难怪莫兰难以压抑对穆夫人的愤恨，硬是折磨死了她。 “一时失手弄死了穆夫人也就罢了，还一时失手放走了朕要你看着的人？”外头那些兵士什么都不知道，负责看着古玮的正是眼前的莫兰。 “贵人被掳走，想必他们二人已经追踪而至，也算多一个帮手。”莫兰辩解道。一直以来，她都很感激古玮遇事会挡在穆望身前，把他护在身后。 “朕看你是忘了规矩。你是暗门首领，该知道以身作则才是。”萧?沉着脸说。莫兰是他扳倒国舅的大功臣，不然他早不容她了。 莫兰知他言下之意，自己出手在身上点了两下，奇经八脉顿时痛痒难当，即便是她也是大颗大颗的冷汗冒出来。 “好了，回去看着穆望吧，省得那小子又干出自残的事来。” “是，属下告退。” 萧?问万泉，“可有人能接替暗门首领一职？” 万泉想了一下，点头，“有。那莫兰如何处置？” “此间事了，让她带着穆望离开。她知道轻重的。” “是。” 人都出去了，闵柔安静的进来侍立一旁，萧?看她两眼，“你倒是宠辱不惊啊。” “奴婢是皇上的奴婢，雷霆雨露莫非皇恩。” 要说闵柔有哪里让萧?比较满意，就是第一眼看到时发现的她比自己略矮那么一点点。 “朕睡一个时辰，到时候记得叫朕起来。” “是。” 侍寝（1） 送走了公主驸马，萧?一个人走了出去，小扣子赶紧跟了上去，侍卫也在后头缀着。闵柔则让人把醒酒汤装上，拿暖壶煨着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踩在扫出来的路上，小皇帝忽然转道走到雪地里去踩得嘎吱嘎吱的响。 小扣子想起那个时候跟着顾嫣来这里打雪仗的事了，可是不敢说，只默默的跟着。萧?独自走了良久，终于对他们挥挥手，“回去了。” 闵柔看他拿手揉着额角，赶紧从小宫女手里端了醒酒汤给他服下。 萧?又挑灯翻看了不少前几年国舅处理的奏折存档这才歇下。今夜值夜的是小扣子，萧?睡不着就叫了他说话。 “小扣子，你怎么看换人这件事？” 这些时日，经平王世子和大总管一番整顿，宫里有些熟面孔不见了。小扣子当着差也有点感慨，现在听皇帝问他，赶紧说：“顾姐姐，不是，贵人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她怕是更乐意听你唤‘顾姐姐’。”萧?仰望着上方帷帐的精美绣纹，轻声说。 “尊卑有别，奴才知道的。” “嗯。” 萧?不再出声，小扣子也就安分的守夜，偶尔听到灯花噼啪一声。谢天谢地，顾姐姐是被歹人掳走的，不然如果她是自己跑掉了，万岁爷一定是滔*火。他们被连累是小事，顾姐姐下半辈子可就永无宁日了。 当时他听说王公子也几乎同时不见了，吓得就是一个激灵，这万一他们两个私奔了，虽然他们都是这一次的大功臣，可皇上下不来台啊。小扣子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伴着皇帝上课，也听王公子说过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藏到哪去啊。终归会被找到的。 还好，还好，顾姐姐不是犯了糊涂。她看起来也不像这么糊涂的人。 只是，她被人掳走这么久，虽然皇帝秘而不发，那她还能回来么？回来以后还能活么？ 皇帝的女人被人掳走，这是多么没面子的事。而且，女人是不能当俘虏的啊。就算没发生什么，那也是说不清楚的。 小扣子又开始为顾嫣担心，唉，这几年一路走过来的人，经过这一次和太后的人对决，也没剩几个了。小扣子是注定一辈子要在宫里的，真希望顾姐姐也能待在宫里啊。到时候分宫别居，自己就去伺候她，也可以少了很多的风险。 嗯，那王公子跑哪去了，他难道察觉有人掳走顾姐姐，一路追过去了？那早就该有消息传回来了才是啊。 唉，他要是就此不见了可真是可惜。小扣子一直很佩服他的，能文能武。皇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呢，如果他留下来，一定可以帮皇上不少忙。顾姐姐的眼光其实也不错。可惜，皇上也看上她了。这辈子，就只能这个样子了。王公子家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子人呢。 冷不丁的，萧?又睁开眼来。 小扣子想起孙嬷嬷交代的话了，“皇上，是睡不着么，可要点人作陪？” 作者题外话：那啥，评论出新功能了，我不会发评论了，呜呜~~~~(>_ 侍寝（2） 萧?的眼睛转了转，然后点头。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三月就要大婚了，到时候表现也不能太逊了。过程，他略略还是知道的。但是上次的经验不太美好，阿嫣又不肯跟他试试，那就只有找别人了。总不能让他在大婚的晚上在新后面前丢脸吧。 小扣子出去，把孙嬷嬷准备的人叫了进去，然后自己笼着手站在外头守夜。渐渐听到里头有一些声响传出来，疑惑，嗯，怎么顾姐姐在里头的时候从来没听到过。然后打住，皇上房里的事，怎么容得做奴才的去深思。他什么都不知道。 孙嬷嬷知道了，笑眯眯的夸小扣子做得好。 现在，皇上已经掌权了，他很需要有一个子嗣。皇朝的传承是很重要的。等皇上有了皇子，朝里朝外都能多安一些心。她之前对顾嫣抱的希望很大，结果发现她居然还是处子之身。气坏她了，可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装作不知道。 那两个女子，她耐心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等过了正月，如果还是没动静，就把她们处理了。 闵柔早晨叫起的时候，发现床榻凌乱，微微一愣，然后转身找了一套干净内衫伺候小皇帝沐浴更衣。等他进了浴室，又张罗着换了床褥。 看来，又有要拿四十两月例的人了。宫里就是这样，一夕之间，就可以从奴婢变成主子。闵柔不禁想起，大总管挑选自己来干这个差使，是不是就是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乾元殿的掌班女官拿上四十两月例啊。毕竟，这可是近水楼台的位置。但是这个职务却是容不得时常换人的。 待皇帝打理妥当，出了寝殿，闵柔又亲自把床褥里里外外摸了一遍。这可是龙床，万一让人藏了什么凶器，哪怕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针，那也是不行的。 萧?今日无事，走着走着竟然走到皇宫的边上了，想起当日他沿着这条路出来找吃的遇到下值的顾嫣，然后就赖上她要吃她的饭。可是到头来，好像是自己吃亏了。一餐饭，就把他哄骗去了。 萧?到顾嫣从前的住处外走了一遭，把那里的低阶宫女的管事姑姑吓得够呛。他让人给他煮了当年的热锅子，可是端到面前又没了食欲。就算吃到口里想必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味儿了。于是起身往外走，很快就走到了小佛堂。 聂姑姑赶紧出来迎驾，往小皇帝身后一看，没见到顾嫣，心头纳闷。她还以为是顾嫣拉着皇帝来的呢。 “奴婢参见皇上！” 萧?低头，想起顾嫣跟他讲起过很多次，这个聂姑姑面冷心热，对她颇多照顾。于是叫她起来，陪他在里头逛逛。 原来这就是阿嫣从前呆的地方，亏她呆得住。这么冷清，每日就只需要给佛前添一点灯油。真是无趣。 聂姑姑看到添香油的人的背影，心道糟了。这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啊。刚才事起仓促，她没办法把宋禧藏起来。再说，突然叫她不必当差，她也不会乖乖听话。 侍寝（3） 宋禧的确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能再见到皇帝。她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赶紧拜服在地，“奴婢参见皇上！” 萧?也没料到还会见到她，他压根没花心思在宋禧身上，是以对她的去向漠不关心。倒是没想到顾嫣把人安置在了这里。 “原来你在这里，起来吧！”萧?一看到宋禧，就想到他从前那些恶作剧。也想到了昨夜身下那个婉转承欢的女子。 宋禧知道这可能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如今她的身份不再是太后派来的细作，相反，她还在皇上和太后的对决中立了功，皇帝应该不会拿老眼光来看她了。她细细打量，发现皇帝看她的眼神果然不同于从前。从前，是近乎整她一样的小男孩的样子。现在，却有几分男人看女人的炙热了。 聂姑姑心里已经知道给她这样的人抓住了机会，那肯定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抓牢的。让她上位，以后对顾嫣绝对是一个威胁。她可没看出宋禧对顾嫣有丁点感激的。 可是皇帝已经开了口，“那你领着朕四下转转吧。” “是，奴婢遵旨。”宋禧温顺的说。 聂姑姑想着，唉，拦不住了。她想着先想法子给顾嫣提个醒吧，可是转念一想，皇帝到了这里，顾嫣却没有一同来。再想想上次顾嫣送宋禧过来的样子，目光中隐隐有着不舍。她、她不是干下糊涂事，跑了吧？ 皇帝特意走到这个地方来，总不可能是皇帝放她走的吧。先不说她是怎么跑出去的，这以后的路她到底想清楚没有啊。还以为这些年她在御前，怎么也历练出来了，怎么还干出这种事来？真是的，想说她没脑子，她有分明聪明的紧。 她也顾不上担心宋禧了，反正不是她也还有别人，这宫里多的是想一飞冲天的女人。爬上皇帝的龙床，那就是最佳捷径。 萧?其实也是第一次正眼看宋禧，这才发现她居然妙语如珠，尤其是指点各处景致时，说到和顾嫣相关的种种，都能说到他心头去。其实也难怪，宋禧研究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他不喜欢这种几乎能被人看透的感觉。所以，当日，宋禧只能满怀失望的看他离去。 她心头给自己打气，方才皇上明明是有些心动了，比起从前，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她也在心头揣测顾嫣的去向，看着样子，皇上也不像是跟她吵架了，那她怎么会没劝着皇帝不要到这里来呢。 对于顾嫣，宋禧认定那是一个怪女人。她明明唾手可得这宫里最珍贵的东西，却似乎并无留意的样子。对这个对手，她也研究了许久。顾嫣，可谓是女儿柔肠男儿胆魄。所以，她在关键的时候告诉她至为有用的东西，她果然是保了自己一命。但是宋禧觉得她不欠顾嫣的，她是以命易命。 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等待下一次的机会。虽然渺茫，但也不是就绝望了的。 烦躁（1） 聂姑姑看着她，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已经入魔的人，是劝不住的。其实，以她的经历，肯在小佛堂里安静终老，虽然不能轰轰烈烈，但至少平平安安。顾嫣让她到这里来，绝对是一番好意。她如果还要闹腾，日后不管犯在谁手里都讨不了好去。不过，谁知道呢，富贵险中求，万一真让她求到这一番富贵呢。她这个老太婆还是不要多事了。 至于顾嫣是不是已经跑了，她也无法求证。宫里没有消息，那就说明皇帝不希望消息外漏，顾贵人是卧病在床呢。 正月间宫宴不断，一场又一场的歌舞，看着是?平之世，但歌舞背后也自有它的不平静。 欧光仁给一身白衣戴孝的穆丽儿换了另一件牢房，免得她面对亡母骤逝的地方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来。然后把她的反应一一回报给皇帝。 “看不出来她这么坚强啊，爹娘弟弟都死了，自己也成这个样子了，还坚持活着。”萧?听完垂了眼皮把玩手上的棋子。他从前都只能跟阿嫣下盲棋，两人的记性都是好得要死。现在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对手，萧晖已经一连败了三盘了。没道理他平王世子，棋艺差成这样。要故意输给他，也不能这么明显嘛。 “谁替国舅收的尸？” 萧晖和欧光仁对视一眼，“是京城里一个卖豆浆的，皇上不是还赏了他五十两银子么。” 那人只是一个早点摊贩，国舅爱喝那里的豆浆。国舅全盛时，身边都得是奉承讨好的人。可是死后就只有一个引车卖浆的敢给他收尸。萧?说他仁义，当即让人拿了五十两银子赏他。 “挖尸是一件很损阴德的事，给人知道肯定会说朕是假仁假义的。”萧?说完，不理二人，施施然去了。 那两人再对视一眼，萧晖说：“欧大人执掌大理寺，你认识的人多。” 欧光仁点头，“好，我来找人，世子就同卑职一起站在一边看吧。” 两人又合计了一番，到大理寺的监狱里找了在押的盗墓犯，让他从别处挖进去，不能破坏表面覆盖的土。 又是莫兰被叫来认尸。她当时本来想收尸的，看到那个卖豆浆的老者，知道他不会让穆重光暴尸荒野，便没有再出面。也许那个人，即便死了，也不想自己给他收尸。 原以为已经尘埃落定了，现在皇帝却又派人叫自己跟随平王世子去认尸。这事，当然只有曾为枕边人的自己最适合干。可是当时不是认清楚了才行刑的么。 莫兰想起那一瞬间自己因为不忍，所以低下头去，并没有看到行刑的一幕。或者之前的一场劫法场就是掩人耳目吧。但拿下那些人后，她还是再看了诀别的一眼，的确是那个身影，难道，那个时候就换了人？ 莫兰心底突然有了一丝轻松。穆望现在就像一只小兽，一直拿恨恨的眼光看着自己。莫兰苦笑，如果那个人真的逃掉了，那么也不完全是坏事。 力推本人完结文：《江山为聘》 《从商家庶女到落跑皇后：江山为聘》(全文) 我是林家出身最低微的七姨娘之女，从小习惯了夹起尾巴做人。却不知我从小习惯的人和事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他是曾经的兄长，在数年后以帝王的身份重新回到我的生命里。我最初的心动因为他而毁掉，但也给过我无微不至的关照。我怨过、恨过也逃过。想要逃离我庶出之女的命运，做一回自己的主人。可是，他不肯放手，强硬的介入我的生命，要成为我的主宰。 商家女的出身，让我如何才能一步一步走上去，与他并肩站在那九重之高？ n/book/index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