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攻略》 第一章 我成了武则天的儿子 宽敞的房间中帷幔高垂最靠里的床榻上仰面躺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子两个女子手拿几样精巧的小玩意满面笑容地哄骗着。 “殿下乖叫一声娘亲!” “只要叫一声母后奴婢这里可有糖糕哦!” 老半天没有反应一个女子不禁埋怨起了另一个:“你罗嗦那么多干吗只要天天在殿下耳边多叫唤几声到时候他自然而然就会说了!” 另一个女子顿时嘟囔道:“眼看都一岁多了娘娘自然是希望早点听到六殿下叫人。要说五殿下也是到两岁才会说话就这事起初不是还让好些人背后嘀咕?” 虽然他自顾自地躺在床上但两人的拌嘴全都听在耳里不由得一阵不耐烦。看了看自己粉妆玉琢的小手他简直欲哭无泪。半天前醒来时现这种状况的时候他几乎就要疯了而气急败坏想要骂娘的最终后果就是他出了一阵撕心裂肺震耳欲聋的哭声然后嘴里被塞进了一个涨鼓鼓的**。 他现在还能回味出那种古怪的味道以及那张长长的马脸。幸好那是乳娘不是他的亲娘否则他真的要疯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劲地引诱他叫什么母后难不成他是到了哪朝哪代的皇宫里当上了什么皇子?只有在小说里看到过的情节生在自己身上这老天爷还真是开眼哪!他很想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可一想到自己如今根本没有牙齿顿时又悲愤了起来! 贼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 “拜见娘娘!” 四个字飘入了正想入非非的他耳中再看到一队浩浩荡荡的莺莺燕燕开进来他登时呆了一呆。这两个女人刚刚一直说什么娘娘之类的话莫非来人就是他如今的亲妈? 眼前一双手一伸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不是那位胸脯大大奶水充足的乳娘而是一个散着成熟风韵的美女。看其他人退开数步不敢仰视的模样还有那华丽的穿戴可见他这位母亲的威势不小。 她的两鬓纹丝不乱上头几支花树宝钗熠熠生辉正中间是一顶冠头很清爽有一种很好闻的清香。那双抱着他的手很白触感既光滑又细腻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而那高耸的双峰看上去同样是柔软富有弹性一时好奇他就把胖嘟嘟的小手伸了过去。 才用手指碰戳了两下他就感觉不对一抬头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立即慌了神缩回手规规矩矩地不再乱动。但不一会儿他就大骂起了自己的愚蠢哪个当娘亲的会计较自己孩子的咸猪手特别是那孩子还不会说话? 旁边某位宫女立刻奉承:“娘娘殿下多可爱才这么小就知道亲近娘亲呢!” 见美女满面笑容地抱着他走到床前坐下而且没有放下人的趋势他就试探着抓向她的脖子咿咿呀呀地嚷嚷了起来竭力控制着这新身躯的喉头肌肉只可惜一时还是蹦不出一个字来。既然倒霉地穿越到了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要是连亲妈的欢心都得不到他将来还怎么过日子? 美女脸上的表情明显温柔了下来他感到自己后背传来了几记轻轻地拍打投桃报李他立刻咯吱咯吱地笑了。大人对小孩的笑容是最没有抵抗力的这一番果然奏效美女脸色惊喜嘴里却向旁边的人问道:“他会叫人了吗?” “这……娘娘恕罪!” 见这位母后脸色一沉眼神中旋即露出了一丝失望他不禁很想开口叫上一声结果迸出来的全都是毫无意义的呓语。他很快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努力用心琢磨了起来。 从放眼看去都是衣着开放的丰腴女子这一点看时下多半是唐朝当然也不排除完全是陌生时代的可能性。可即便是唐朝那段历史长了他眼下究竟是哪个皇子? “娘娘!” 他好奇地转头一看见一个宦官模样的家伙气急败坏冲了进来立刻竖起了耳朵。 “长孙无忌褚遂良韩瑗他们又和陛下顶起来了他们坚决不同意废后还反对册立娘娘为后在朝堂大放厥词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轰---- 他只感到一道闪电当头劈下整个人都呆滞了下来。韩瑗何许人他不知道但是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两个名字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么说来自己眼前这个美女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则天那个出了名心狠手辣的一代女皇? 不是吧这一位一共四个儿子杀了两个剩下两个也被她折腾得半死不活。贼老天你眼睛瞎了怎么让我摊上这么一位亲妈我这不是找死么! 看到眼前的女人脸色大变再感到浑身被勒得一紧他立刻就清醒了过来。都已经穿了怨天尤人也没用只有自己设法改变局面才是正经。对了他究竟是老妈第几个儿子?后两个好歹还有点福气可要是老大老二他就真的惨了! 就在这时那个马脸乳娘上前来将他从武氏手里接了过去眼看她起身就准备往外走情急之下刚刚完全无法控制的喉舌仿佛一下子都管用了他竟福至心灵地迸出了两个字。 “母后!” 吐字清晰声音响亮音正确。看到武氏回过头来他心里大叫成功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至于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宫女宦官他管他们去死! 机灵人永远不会放过这种奉承颂圣的天赐良机当下就有一个宫女跪下叩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殿下偏偏在您来的时候叫出这母后二字这是天赐吉兆预示娘娘必然登上后位!” 有人起头其他人当然不是傻瓜于是场中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全都在那里奉承连连。而他分明看到老妈的脸色暴雨转阴阴转多云多云转晴看到这种情形他立刻知机地继续扮可爱脸上笑得更欢了。 “贤儿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天哪他居然是李贤武后四个儿子中最最倒霉的李贤!虽然在心里哀叹连连但眼见得自己的亲妈满脸期盼他还是赶紧张嘴又叫了一声。 “母后千岁!” 这一次他叫得比刚刚更响亮更清脆更把双手伸了出去。 他赌对了这一次武氏一把就将他抱了起来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而那温软双唇触及脸蛋的时候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无边无际的豪情。 武则天怎么了只要他肯下功夫不见得就会沦落到在那里吟什么摘瓜的结局! 第二章 老爸是可以糊弄的 李贤曾经听人说过大唐长安的皇宫比后世的紫禁城大上好几倍他原本还不信但眼下被人抱着走在宫中大道上眼看周围宫殿一座接一座渐渐连方向感也没了他自然不得不信。小说和电视剧里不老是出现那种銮驾肩舆之类的东西么怎么还得靠两条腿走路这得走多久? 走这么长的路抱着他的自然不可能是武氏而由于一行人走得很快那位马脸乳娘走得气喘吁吁最后就连脸色也变得通红。毕竟别人都是轻装上阵唯有她手里抱着他这么个累赘走着自然不轻松。 忽然武氏的步子稍稍一缓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微微颔道:“福娘你抱着贤儿也累了让阿芊接手吧。” 看到武氏身边闪出一个端庄秀丽的年轻宫女李贤当然是千肯万肯。待对方一接过自己之后他便顺势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整个人都蹭了上去。至于福娘喋喋不休的拜谢他连一句都没去留意听。年轻真好就连身上的香味也比福娘好闻。 不知道是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阿芊有些拘束而他有身分打掩护自然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阿芊顺便很是动了动魔爪。她看上去比武氏年轻不少身上的那袭宫装正好在胸口露出了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滑腻丰腴格外诱人。看过她之后他再朝老妈身边的其他宫女看去见个个的姿色都过后世那些人造美女不禁暗地咂舌。 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他就看到一座大殿在望。他刚刚看清楚那牌匾上写了两仪殿三个字门口一大堆人就呼啦啦跪了下去口称娘娘不迭。 登堂入室的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只有那一拨拨下跪请安的人。此时抱着他李贤的人已经换成了武氏本人一旦有人行礼她必定会开口招呼。久而久之老妈依旧含笑点头应付裕如李贤却有些不耐烦了但更多的还是佩服。 怪不得人说收买人心很重要像武氏这样面面俱到那王皇后哪能斗得过她! 在一间四处都是书卷的房间里李贤终于看到了自己那位同样鼎鼎大名的老爸。李治看上去比武氏更年轻只是精神有点倦怠而当看到了来人的时候他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笑容。 “媚娘!” “臣妾见过陛下!” “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要多礼了。” 随手一挥之后李治便冷哼了一声:“分明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偏偏还要用那些大道理反驳以为朕真的是个糊涂君王么?我大唐至今不过三代哪里来的那么多成例!他们分明是准备靠拥立之功挟持朕一辈子!” 武氏微笑却没有答话而李贤则睁大眼睛很是打量了一番这个在小说和电视剧中被说成懦弱无能的皇帝。单单从外表看李治还有几分英武的气息至于君临天下的威势有没有这他就看不出来了。不过照刚刚最后一句话来看似乎他这老爹算不得无能。 问题是李治打从进门起根本就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他仿佛是自动将他忽略了! “陛下外朝的事就先不要忧心了臣妾今天将贤儿带过来是有一件喜事想要向陛下禀奏!”武氏将手中的李贤调换了一下方向笑吟吟地道“贤儿今天会说话了!” “什么?”李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仿佛这才注意到武氏手中抱着自己的儿子。一阵手忙脚乱几乎打翻了桌子上的茶盏后他这才镇定了下来“朕记得弘儿似乎是两岁才会说话的贤儿居然会这么早?” 李贤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见老妈向自己投来了一个鼓励的目光他只得在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张口叫道:“母后千岁!” 噗---- 这下子李治干脆把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才连连咳嗽。好容易缓过气来他这才结结巴巴地向武氏问道:“这……这……” “臣妾当初未足月就产下了他有时不免不太经心冷落了这个孩子……却没想到他张口第一句就是母后!虽说也许有人挑唆的成分可是臣妾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想起了死去的……如今为了立后的事情外头阻力重重说什么难听的都有臣妾实在是……” 见老妈说着说着就潸然泪下而老爸则慌忙上去安慰独独忽视了刚刚有杰出表现的自己李贤不禁有些郁闷。相比之下老妈的表演才叫高明一来撇清了刻意假装的干系二来又剖明了心迹博取了同情这种实力派演员他如今还是远远及不上的。 李治好容易安慰了武氏便动情地感慨道:“媚娘朕当初就答应过你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那些人口口声声佳儿佳妇那个女人佳在何处?朕自登基以来舅舅事事独断专行朝臣但知有舅舅不知有朕!长此以往大权旁落是迟早的事。想不到贤儿偏生在这时候学会说话这分明是上天预兆此事必成你放心此番要是朕不能功成朕也不配这天子二字!” 见李治已经把武氏拥在了怀中而武氏则顺势软倒了下来自己却被撂在一边没人理会李贤实在忍不住了。而他眼下自然不能用咳嗽一声来打破僵局只能一嗓子吼出了一句:“父皇万岁!” “陛下你听!这么小就知道君臣之礼贤儿贤儿他……”武氏仿佛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竟抓着李治的手狠狠摇动着好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全了“有子如此臣妾大幸陛下大幸!” 自己的儿子居然同时说出父皇万岁和母后千岁这种句子即使有人教李治也登时一阵大喜尤其是他眼下正处于废立皇后打击元老重臣的关键时刻。想到那个生性木讷的太子李忠再想到武后给自己生的李弘李贤都如此聪明伶俐他立刻有了最后的决断。 “好好媚娘说得好!”李治连连点头立刻双手把李贤抱了起来“要是托了我儿吉言能够让此番功成将来朕一定封一个大国于你!可惜你比弘儿小否则这太子也正可做得!” 被老爸的胡子狠狠戳了两下李贤在满脸不得劲之时也在心中哆嗦了一下。再看看武氏的满面欢欣他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有这样的老妈太子那个位子能轻易坐上去么?那简直是自己找死! 第三章 没有悬念的交锋 出了两仪殿武氏却没有将李贤交给乳娘而是抱着他在宫中慢悠悠地散起了步。一大堆宫女内侍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能在后头远远地亦步亦趋跟着。 “贤儿你真是我的福星。” 李贤舒舒服服地躺在那柔软的双手中乍一听到这一句话便咧开嘴笑了笑。子以母贵虽说知道武氏扳倒王皇后的种种手段算不得正大光明甚至可以说是冷酷残忍但这又怎么样?自己眼下可是她的儿子要是她不能当上皇后他李贤能有好日子过以后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窝着呢! “我十四岁入宫在这宫中已经待了十八年。为了太宗皇帝我学书法阅百书却一直都只是一个才人;若不是你父皇……我费了千辛万苦方才好容易得到了一席之地凭什么那个女人只凭着出身就能牢牢占据后位就凭她是太原王氏出身就凭她的血统比我高贵?” 见老妈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李贤心中一突知道武氏平日没有机会对人倒出这些话因为自己还是个婴儿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倾吐出心里话。心悸于那股怨恨不平的同时他也不得不想办法缓解老妈的情绪。 心理学上说长期的紧张以及不安全感会让人心理扭曲从武氏后期的某些行为来看说是心理扭曲还不够那已经够得上心理变态了。 他一面摩挲着武氏的脸欣喜于那种舒服的触感一面模模糊糊地嘟囔道:“母后……好……母后……好……” 此话一出他就感到武氏的步子停了下来那张刚刚还显露出无穷狰狞的脸上此时正写满了悲伤和哀戚。很快一连串像是呓语似的话钻入了他的耳朵。 “我不想的……但是要是失去那个机会你父皇绝对不会下决心废后……那是我第一个女儿那是你的姐姐弘儿的妹妹……可是要是那个女人依旧是皇后李忠就依旧是太子不管我生了几个儿子都要居于人下我自己受人欺辱冷眼也就算了凭什么要我的子女依旧看人脸色度日!” 凄然和冷然两种绝不相容的表情从武氏的眼中流露出来而李贤则真真切切地打了个哆嗦。那段公案已经被后人讨论过了无数次现如今他终于确定小公主真的是自己这位老妈扼死的。而这段心理阴影的存在必定不可避免地让武氏陷入疯狂这种残忍的事情都做了何况别的? 这个时候他没法再用自己拙劣的演技去说什么恰到好处的话了因此在考虑了一番之后他用一只手抓住了老妈的领口闭上眼睛装睡然后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女人在什么时候最温柔这是不言而喻的。果然渐渐的他感到那双僵硬的手柔软了下来然后轻轻在他的背上拍打了起来手势轻柔而缓慢。在这样的节拍下他亦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中由于李治破例点头因此武氏便一直把李贤带在了身边称得上是形影不离而她最喜欢听的某个词自然就是“母后”两个字了。而对于老妈的这种癖好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李贤自然竭力满足只是叫一声母后罢了又没有少他一块肉何乐而不为? 他其他时候也没有闲着武氏身边一大堆宫女他拣着样貌最好看的暗自把名字都记全了。他又刻意在那里装可爱一时间这些正当芳华的少女个个喜欢不必武氏吩咐竟是都愿意来陪他玩耍。 两天之中他被人抱着整个皇宫都去逛了一遍那些花花草草亭台楼阁固然吸引人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些容颜俏丽的女子看得他只恨自己不能早些长大。 这一日阿芊抱了他还想往外面去逛武氏却叫住了她:“待会两仪殿议事我要带贤儿去看看你别带他乱跑。” 老妈眼下还是昭仪不是皇后居然就敢去偷听朝会?李贤瞠目结舌于母亲的大胆见她意态自如地梳妆打扮他简直佩服死了她的神经坚韧自己则禁不住浮想联翩了起来。那些慕名已久的反武大臣们究竟会说出什么新鲜话来? 和老妈一起坐在两仪殿宝座的珠帘后面他只能找出几个贫乏的形容词----两仪殿很大很宽敞很漂亮----因为他确实看不清楚。那张高高的御座遮挡了他的大半视线唯一不能遮挡的大概就只有那些激烈的言辞了。他不能分辨哪个声音属于哪个大臣他只知道那些大臣的话不是一点点难听而老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应该已经处在了暴怒的边缘。 都到这个地步了某些人就是看不清楚局势螳臂当车那天他老爸亲口在老妈面前作了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说了老爸都已经认为长孙无忌他们是在要挟这还能有好下场么?他突然有些后悔跟着到这里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场面差不多要失控了。 “陛下若要另立皇后还请在天下士族之中另行择选何必要立武昭仪?昭仪曾经侍奉先帝天下皆知陛下一意孤行岂可蔽天下人耳目?万世之后又将如何评论此事?陛下若是亏了人子之道则必将背上骂名败乱征兆必始于此事!” 这是哪个愣头青怎么敢说出这样口无遮拦的话丝毫面子都不给他老爸老妈留?你就是劝谏也得讲究一个艺术哪能这样连个转弯都不打? 李贤心中暗骂此人迂腐突然听到前头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声响然后就是四周的阵阵惊呼。天哪这不会就是传言中的死谏吧?这肯定不是长孙无忌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那么是褚遂良? “臣自知得罪陛下但只要能不负先帝臣万死亦心甘情愿!” “来人将褚遂良拖出去!” 前面清清楚楚传来了李治的暴喝李贤只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这种话说出来别说身边的老妈气了个半死就连老爸都忍不住了。怪不得犯颜直谏几乎全都是以失败被贬身死而告终就连魏征这么一个在世上留下好名声的死后太宗也推倒了为他写的碑终止了儿女婚事更别提那些以忠贞著称的皑皑白骨了。只要是君王谁能听得进这些犯上的话?看来以后他得吸取教训。 “陛下何不扑杀此獠?” 耳边响起老妈尖利的声音时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连有人抱了他出去都没感觉到。老妈的暴走已经开始了那么哪怕是为了维护身为君王的面子还有那不可测的心思老爸的动作还会远吗? 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人死定了! 唯一和他有关的事就是他的身份将从庶子变成了嫡子而他老妈也将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至于外头这些人死不死已经不是他能够关心的事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能够太太平平享受一下嫡皇子的美好生活顺便考虑一下未来。至于太子总归还是老哥李弘去当他才没兴趣! 第四章 太子被调戏了 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皇宫上下的女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衣但除了嫔妃和六尚等七品以上的女官之外大多都是上紧下宽的寻常宫装。自打王皇后和萧淑妃死了之后宫中的嫔妃就愈少了而武后当了皇后就崇尚节约所以就连宫装也不如往日艳丽奢靡。 但是李贤却觉得这样子更加痒眼。女人三分姿色七分打扮而在这打扮降低到了三分甚至更少的时候那天生丽质就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他恨不得要求老妈下令整个宫里不准涂脂抹粉这样一来他就能掘出更多的美女然后就有更多的眼福。 当然眼下的他还是只能看不能吃因为…… 他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极其悲愤于成长过程的缓慢。成天在脂粉群中厮混他确确实实地做到了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是这又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他才八岁八岁啊! 此时李贤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站在西门中央处眼睛在那些宫女身上乱瞟心里却正在算计今天该怎么过。 他哥哥李弘早就被封为了太子如今只有十岁就被天天关在了东宫中日夜接受那些臣子和学者的轰炸。他曾经偷偷溜过去看了一次结果格外庆幸老爸还知道长幼有序没有让他当上太子否则眼下在里面受苦的人就是自己了。 “六弟!” 他转头一看见是李弘心里不免嘀咕说曹操曹操就到连忙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五哥今天不用读书?” “唉今天两位师傅都病了。” 这么巧?李贤偏着头瞅了哥哥一眼怎么看怎么觉着他在叹气中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也是李弘才单独住进东宫没多久看上去就足足瘦了一圈连眼睛也没多少神采足可见所受荼毒之深也难怪师傅一病会乐成这个样子。 “那五哥要不要和我一起溜出去玩玩?” 李贤前天已经偷偷跑出去一回虽然很快就被老妈派人拎了回来但是洛阳这地方的繁华还真是不逊于长安。最近几年由于关中的粮食供应问题不单是他的老爸老妈集体搬到这里来了就连政府班子也差不多全都过来了。这不过完春节后老爸带老妈还有他们上并州衣锦还乡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洛阳了。 “这……不太好吧若是让父皇母后还有几位师傅知道了……” 李贤翻了翻白眼这还真是一位乖宝宝。好嘛今天摊上这么一位他的溜号大计是泡汤了。正掂量是否拉人下水的时候他突然瞥见那边浩浩荡荡一帮人开进来连忙一把拉着李弘往旁边石狮子后面一藏那几个跟着李弘的内侍也都知机得紧纷纷躲了起来。 远远望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浑身上下却焕出一种成熟的光彩宽大的裙摆随着走路和微风拂动出一阵环佩叮当的响声。那张岁月无痕的脸上亦是神采奕奕一举手一投足便把身后那些年轻美貌却不乏青涩的侍女比了下去。 “啊是姨娘!” 听到这句煞风景的感慨李贤回头狠狠瞪了李弘一眼再回头望去韩国夫人一行却已经走得远了。见几个内侍都离得远远的他便嘿嘿笑道:“五哥既然你没事那就把他们都撵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李弘虽有些犹豫但好不容易得到一天空闲放过了自然可惜因此他很快便找了个借口把内侍打走了。等到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李贤便带着李弘绕了几个***往其中一间不起眼的屋子中一钻等到出来的时候两人全都是一身内侍的打扮。 “我们为什么要换上这个?”李弘拉着不太合身的衣服满脸的不解和拘束。一出身就是绫罗绸缎的他哪里穿过这样下等质料的衣服。 孺子真不可教!李贤本能地翻了个白眼废话要是李弘穿着那一身太子的衣服在宫里晃悠走到哪里没有人报告武后?连乔装打扮的低调意识都没有以后做什么事还真不能带挈自己这个哥哥。 “五哥你难道想让人去父皇母后那里告状?” 看到李弘一下子打了个寒噤李贤哪里不知道他忌惮武后的责备不禁暗地偷笑。为其整了整头上的冠后又嘱咐了如何走路如何躲避他便示意其跟在自己后面。 自打在这里过完春节熟悉了环境之后李贤就用花言巧语骗来了这样两套行头平时没事的时候穿着满宫晃悠从来没人知道他就是潞王。当然这也多亏了八岁的他长得体格健壮和十几岁的孩子差不多高而宫里又确实有这么一批服侍皇子公主的少年内侍。 低头哈腰疾步穿过了好几座宫殿已经到了后宫最深处的范围李弘就有些气喘吁吁走不动了。看到那幅弱不禁风的架势李贤不由得哀叹了一声。果然这东宫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想当初李弘没进去之前可一直是健康向上的好身板。 “我走不动了……” “你是当太子的人至于么就这么几步就走不动了!” 骂归骂到了最后他不得不拖着李弘走路心里暗自咒骂自己带了这么个累赘。这宫里头内侍一定要练出一幅疾步的好本事至于慢条斯理的踱步则是贵人的专利若是不注意这一点谁都知道是偷跑出来的。 好在目标已经在望他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劲道也放轻了些。回头看李弘累得半死不活他不禁摇了摇头。果然以后还是要让这位太子加强锻炼才行。虽然后人都说李弘是被老妈逼死的但要这么展下去确实很可能年纪轻轻就挂了。 “蓉姐蓉姐!” 带着李弘一头扎进一座院子李贤便大声嚷嚷了起来。很快几个房间门口便探出了一个个脑袋等看清楚了人便有人笑了起来:“蓉娘你认的那个弟弟来找你了!” 很快一个年轻女子便从一间屋子匆匆出来狠狠往那些看热闹的人回瞪了一眼:“看什么看你们哪个没认过弟弟偏偏都来笑我!”那些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子大多数脑袋都缩了回去。 “六郎别理她们……咦你今天还带了伴当来?”她一边赞叹一边用玉手在李弘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好俊俏的哥儿!” 可怜的李弘自小就被当作太子培养师傅天天教着礼仪规矩这还是头一次被女人这样轻薄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而旁边的李贤哪里管他笑嘻嘻地说道:“今天我看到韩国夫人进宫来了没要蓉姐你过去伺候?” “我待会是要过去谁知道你这个小家伙这么早就过来了!”蓉娘伸手在李贤头上弹了一下见李弘站在那里傻呆呆的不由愈怜爱又拿手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右颊“对了他也是新近拨去服侍潞王殿下的?真是好俊俏放在小门小户的家里一定是宝贝进宫作内侍真的可惜了!” 第五章 被抓了壮丁 李贤常来常往的这个地方没有正式的名字中间住的都是那些宫女之中颇有技艺的人所以才能随驾东都。比如说蓉娘善于按摩其他人有善于说笑话的有会做小点心的会玩杂耍的……总而言之她们技艺不见得怎样高明只是用来预备不时之需待遇却要优厚于普通的宫女。 自从在这里结识了蓉娘李贤闲暇之余最喜欢往这边跑特别喜欢蓉娘那手按摩头部的绝活。他这个潞王不用像太子这么辛苦但终究是还要读书的。他倒是能够过目不忘但是在那样强势的老妈面前不得不藏拙所以每天要花两个时辰朗读那些都能倒背如流的典籍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此时看着蓉娘为李弘作指压他就懒懒地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姨娘韩国夫人上一次进宫貌似就是两天前的事这回突然又来了看来自己那位父皇又忍不住偷腥了。哎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李治当年能够到感业寺去和老妈偷欢现在又偷上了大姨子韩国夫人说起来大唐的皇帝似乎都有偷情和禁忌之恋的血统。 “真舒服!” 听到李弘这似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呻吟李贤不由笑了笑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想个办法把蓉娘从这里弄到自己那里去。这门手艺某些御医当然也会但是比起让人赏心悦目的女子来手法再好有时候也未免逊上一筹。 “蓉……蓉姐手艺真好。”李弘终于站了起来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顺便朝弟弟点了点头哪里还有刚刚的窘态。而蓉娘也欢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五郎心中受用的同时又蹲下身替李弘好生整理了一下衣裳顺便在脸上又揩油了几记结果又让年少的太子满面通红。 李贤咳嗽一声打破了这种有些暧昧的气氛心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熟草爱小牛。见蓉娘开始收拾打扮准备去伺候韩国夫人他心中一动从腰里摸出一个银环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蓉娘的腰带上。那窈窕的腰肢上没有半点赘肉手感极好实在是难得至极。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真要送给我?” 那银环虽然是李贤好容易找出来最不值钱的东西但在蓉娘看来却是手工精致的上品欣喜之余便取了块自己绣的帕子塞给了他。旁边的李弘见状也想送些什么但掏了老半天却依旧没掏出东西。正当他准备去拿贴身玉佩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嚷嚷。 “蓉娘蓉娘!”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内侍便冲了进来见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当下就喝道:“你们两个赶紧护送蓉娘过去别让韩国夫人等急了!” “可他们不是……” “废话少说我还不知道么?反正韩国夫人都不认识他们混一混也就过去了我那里正好缺人!” “那……奴婢遵命就是。” 目瞪口呆的李贤和李弘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蓉娘匆匆拉出了房间。等到离开那院子几十步远了她方才停下步子郑重其事地嘱咐道:“冯大人以往一直算照顾我们那些人今儿个没办法我不能一个人随意走动你们两个就委屈一点跟着我。你们既然是潞王殿下的人记着小心些千万别让人认了出来!” 她不说李贤也知道呆会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要知道那里除了韩国夫人之外很可能还有他们的老爸。要是被老爸知道两个儿子撞破了他们的偷情天知道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他可从来不信李治的仁厚正如他不相信武后会没有权利欲一样。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李弘紧张得要死看到老哥这个样子李贤不得不安慰了几句一再保证不会有人认出来李弘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但还是有些青中带白。这个时候李贤不得不考虑要是待会万一扛不住了怎么办。 一路上碰到了两次盘查而由于有蓉娘应对基本上没有出什么差错。当然这也归功于李贤和李弘全都是低头哈腰恨不得不让别人看见一丁点脸色。饶是如此李贤还是忍不住担心是否会被李治看出端倪。他和李弘不是其他皇子那可是天天见李治万一出事的话麻烦就大了!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终于到了地头后蓉娘便得进去伺候韩国夫人。好心的她看到李弘的脸色太差临走时设法找了个取东西的借口把李弘打了回去而李贤则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被留在旁边一间屋子里等候。 最容易露马脚的李弘既然不在李贤松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在屋子里喝茶哪里还有半分内侍的自觉。正当他喝了一肚子茶感慨于蓉娘进去这么久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了而这时候他恰好抬头看到的便是一张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脸。 “贤儿!” 愣了半秒钟李贤立刻用闪电般的度冲了上去一把将人拉了进来然后立刻将门关上。他一面惊叹于自己的急智一面庆幸外头没有其他的人可是还没等他想好借口那人就一惊一乍地道:“你怎么穿这种衣服难看死了!” 小姑奶奶这种时候你还有时间提什么难看不难看? “烟姐你听我说。”李贤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竭力想让自己有条理一点“我不过是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玩玩没想到……”他喋喋不休地解释了一番见贺兰烟还是满脸狐疑心里登时连连叫苦。 这里的事还没有解决完外头就响起了一阵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赫然是李治。此时此刻他不由得一阵头皮麻一个贺兰烟撞进来就已经够让人头痛了如果他那位父皇再进来现自己穿着内侍的服色那岂不是完蛋大吉? 瞥见靠墙的地方有一个柜子他也来不及细想里头有没有东西一把拉起贺兰烟就往那边冲去。打开之后他连庆幸里头空无一物的功夫也没有先是把贺兰烟推了进去自己紧跟着爬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而这一切刚刚完成他就听到了外面门嘎吱一声打开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事后应付小丫头总归比应付恼羞成怒的李治和姨娘容易。哦他忘记了自己根本没资格称贺兰烟小丫头他比她更小。 第六章 刺激的偷窥 “咦烟儿不在这里?” “大约是跑去哪里玩了她不是最喜欢贤儿么?朕倒瞧着像是一对。” “陛下尽胡说烟儿可是比潞王大四岁呢!” “媚娘也比朕大四岁你还比朕大七岁呢这有什么打紧?” 漆黑的空间中唯有门缝的一点光线和外头的声音透进来呈现出一种僵硬而又诡异的气氛。李贤一边往外头看一边偷瞄贺兰烟的表情他知道对方一定已经被自己刚刚的行动吓傻了否则现在一定会开口叫嚷。可是要是让她知道外头两个大人在做什么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贺兰烟今年十二岁却已经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果然是带着武氏一家的优良血统尽出美人胚子。他知道这位表姐日后的下场所以只要韩国夫人带她和贺兰敏之两个人进宫他必定在贺兰烟面前吹嘘一些逸闻趣事。几次下来小丫头常常拿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来问他而他就用一通瞎掰来作为回应最后她每次进宫必定大半时间都是在他那里度过的。 这都是怜香惜玉以及和他那位父皇别苗头的念头作怪父皇偷吃了两回熟草还要再去糟蹋嫩草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否则将来不但是祸害武后一气之下更是会下毒手。 透过缝隙他赫然看到李治和韩国夫人互相依偎着情话绵绵哪里像偷吃禁果的情人简直就是正牌子夫妻。他很难想象这两位的偷情居然没多少防备竟然也不让人看看房间中有没有藏人这该说是胆大还是嚣张? 很快打情骂俏就变成了真正的**而他这个时候才见识到了李治的手段。那双手简直像是无处不在只要接触到哪里韩国夫人的口中便会出勾魂夺魄的**。忽然他听到了另一声令自己魂飞魄散的呻吟。 “贤儿……” 李贤转过头只见缝隙的那一抹光线正好照在贺兰烟的脸上那一缕娇艳的红色清晰可见。尽管知道外边两个已经动情的人很难有余力现这里的状况但是他却不敢任由这样的情势继续展下去。他的目光终于落在那两片丰盈娇润的红唇上脑际的灵光和热流同时闪过立刻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了上去。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下贺兰烟似乎丧失了任何反抗能力竟是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而身体是八岁心理则要老成许多的李贤在两唇相触的一刹那心底的负罪感和爽快感同时冒了出来。 尽管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事急从权尽管一次次地安慰说八岁的小孩和十二岁的小丫头干不出什么真正的勾当但他还是不免感到阵阵心虚。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没有离开那两片芳润。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能说是接吻因为他压根没有动过把舌头伸出去的念头。看到贺兰烟眼中越来越迷蒙的颜色他最终还是离开了些许。 他偷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缝隙只见外头的两个人已经疯狂交缠在了一起地上尽是乱七八糟的衣物。知道此时是男女提防心最低的时候他便低声在贺兰烟耳畔道:“听我的话别出声外头有人。我今天是偷偷溜出来的要是被人抓回去父皇母后一定会责打我一顿烟姐你不会想看我挨打吧?” 李贤不知道贺兰烟是否清楚韩国夫人和李治之间偷情的勾当但是他仍旧直觉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当他看到小丫头红着脸点了点头时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以前自己没有下过那些功夫今天贺兰烟不配合那恐怕自己就不仅仅是一丁点倒霉了。他在李治面前一直都是聪明好学的潞王在武后面前则是乖巧听话的儿子要是被人现肯定是要出大事情要弥补可就难了。另外值得庆幸的就是唯一会惹祸的李弘已经被打走了。 黑暗之中他就和贺兰烟互相依偎着坐在那里他不时对她咬耳朵说话分散注意力并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她的视线。然而柜子中的空间终究还是太小了蜷缩成一团这么久他自己手脚麻不说贺兰烟也同样在那里咬着嘴唇显然已经快忍不住了。 外头两个偷情的家伙也应当差不多了吧怎么要这么久! 暗自咒骂的他悄悄往外望去见李治开始心满意足地穿衣服而韩国夫人则直着上身在那里为李治束腰带他不由感到脑际轰然巨响慌忙别开了目光。他一直觉得武后的本钱够雄厚了想不到这位姨娘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凹凸之间哪里看得出是生了两个孩子比他母后还大三岁的中年妇女! 呆了一呆之后他立刻回过神来帮贺兰烟轻轻推拿双脚另一边还不忘注意外头的情景。好在这毕竟还是偷情一男一女收拾得很快大约一盏茶功夫之后两个人就道貌岸然地双双走了出去。 直到现在他还是难以理解两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偷情。他开始之所以会在这里等候蓉娘正因为这是一间下人呆的屋子房间中只有两张坐榻和一张几案连一张床都没有。而就是在这样的简陋条件下李治和韩国夫人居然还能够纵情颠鸾倒凤实在是了不得。 人走了等了很久也没有人进来收拾李贤便渐渐断定没有人会进来收拾了。武后耳目这么灵通的人都没有来管这件事别人凭什么管?至于遮掩----只要是敢议论这种事情的人不用说都是死路一条。再者这里是洛阳不是长安到时候指不定哪天大队人马一起回去了有谁会追究这么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生过怎样的勾当?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柜子的门然后挪了出去。之所以是挪而不是跳因为他的脚已经酸麻得犹如有千万根刺在扎。要是换了另一个同年的小孩估计一早就哭了出来。当然里头的贺兰烟也很了不起到这个时候硬是没哼一声。 好容易站稳了他把手伸了进去让贺兰烟顺着自己的搀扶出来。而她显然不像他这么支撑得住双脚一着地就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而那原本红润的双唇上赫然是一道深深的血痕。而那白皙温润的双颊上眼泪的印子清晰可见。 他狼狈地找遍全身也没找到手帕最后干脆从贴身小衣撕下一块布帛手忙脚乱地为其擦去了泪迹。好在贺兰烟脸上没用多少脂粉也不算太显眼。 “烟姐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第七章 女人心海底针,亲兄弟明算账 春花烂漫绿草如茵彩蝶飞舞。不得不说花园永远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然而此时此刻这里站着的一对却有些不般配了。那女子固然是千娇百媚但严格来说只是少女;至于男的…… 李贤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就怕突然跑出一个人来。贺兰烟可是韩国夫人的宝贝女儿而他眼下穿着一身内侍的衣服和她站在一起这让别人看起来是怎么回事?但是为了不露馅他又偏偏不能拒绝她的要求再说刚刚那一吻还是要解释清楚的。 “我知道刚刚是娘和姨父在外面。” “啊?”李贤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见贺兰烟捏着衣角不自然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他顿时感到心中咯噔一下。偷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难道韩国夫人一点都不避讳女儿? “娘和我说姨父是真心喜欢她也是真心待她好。”贺兰烟突然不说话了用泫然欲涕的目光瞧着李贤半晌才嗫嚅道“刚刚那种情形我以前也看到过。” 居然会相信李治的情话他该说韩国夫人是疯迷了还是痴迷了?还是说难道韩国夫人现在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将来让贺兰烟也步入她的后尘? “烟儿。”李贤破天荒头一次省去了那个姐字认认真真地说道“我问你你将来想嫁给谁?” “我……我……”贺兰烟一瞬间粉颊通红平日的伶牙俐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怎么……怎么知道横竖……横竖都是随便挑个人家嫁了!” 你只要不说是要嫁给我父皇就好!李贤的心里头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几年他和贺兰烟相处久了觉着她并不像那位以愚蠢著称的魏国夫人那种天真烂漫的少女情怀更是可爱得紧所以不免存下了爱惜之心。 “那你就先谁都不要嫁!” 贺兰烟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低呼了一声:“你……你说什么?” 李贤嘿嘿一笑见旁边正是一丛牡丹里头姹紫嫣红尽是绽放的花朵心中不由一动。看了看贺兰烟那一身紫色的长裙他便上前去折下了一枝蓝紫色的牡丹然后双手递到了她的跟前:“这枝送给你。” 贺兰烟呆呆站了好一会儿双颊比刚刚又红了些许。突然她劈手夺了那枝牡丹然后一手拎着裙子飞快地跑开了。而李贤望着她的背影出神了一会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装扮站在这里大大不妥四下张望了一阵慌忙溜了。 快到那个小院时他就瞧见两个人影站在门口处张望还没看清楚是谁两个人便飞一般地奔了过来随后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 “你跑到哪里去了听说陛下和韩国夫人进了那间屋子我都快吓死了!你居然还这么晚回来知不知道我和五郎在这里等了多久?知不知道我担惊受怕了多久!” 李贤还是第一次领教蓉娘这种急风骤雨的语看到旁边的李弘脸色铁青他更是一阵心虚干脆就闭口不说话了。等到蓉娘停下来歇口气时他便一把拉起李弘急匆匆地往回跑跑出老远才回头叫道:“今天谢谢蓉姐照顾我五哥了!” 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回去的时候李弘就不干了。等到看不见蓉娘那个小院的时候他便甩开李贤的手恶狠狠地道:“等等我的帐还没和你算呢!” “五哥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今天让你认识了蓉姐也算一大收获嘛!” 见李弘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狠神色李贤便打起了哈哈。他这位乖宝宝的太子哥哥想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估计是被吓了个半死。不过如果今天换作是李弘撞见了李治和韩国夫人的偷情那么估计现在就狠不起来了。 “你还说我出来的时候差点和父皇打了个照面!”李弘满脸气急败坏“要是让父皇认出了我你让我怎么解释!” “这不是没认出来么?”李贤涎着脸凑上去陪笑道“五哥你成天读书闷得慌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玩。放心今天这是意外没有第二次了!” 李弘还有些犹疑但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和别人说过话无论是谁看到他总是恭恭敬敬除了李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交谈的人。所以眼见能够有这么一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他自然心动了。 “你保证下回真的不会再有事?” “那当然!” 过节揭开了兄弟两人自然还是哥俩好。避开了人之后李贤又带着李弘到了刚刚的地方换上了衣服两个人互相检查了一下仪容见没有纰漏方才笑嘻嘻地回李贤那里。 “潞王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啊太子殿下!” 看到面前一下子跪了一大帮的人李弘立刻显露出了完美的太子风范老成地点点头吩咐众人起身。而李贤知道服侍自己的这些人早已习惯了自己自由散漫的性子等闲绝对不会说出什么总算回来之类的话立刻追问道:“是不是母后派人来过?”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来过好几回了小人每回都只能说您还没有回来都快急死了!小人还听说东宫的人也在找寻太子殿下似乎也是因为皇后娘娘宣召。” 见李弘一下子脸色刷白李贤心里一阵好笑。应付别人的本事他还不行但要说应付老妈他早就历练出来了。李弘虽然是真正的乖宝宝但在扮乖巧这一方面功力还是远不及他。打了一群人各自离开他正要进去换一身衣服袖子却被人死死拉住回头一看正是满脸紧张的李弘。 “五哥?” “六弟。”李弘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紧张兮兮地道“待会母后问起来我怕会露馅你一定要帮我圆谎。” “没问题。”李贤满口答应见李弘松了一口气他立刻补了一句话“五哥我已经帮你在母后面前圆过好几次谎了加上这一次可是第五次了!五次人情你可别忘了!” 对于这种明明白白的要挟李弘虽然气苦却只得答应:“我知道你看上了我那匹踏雪行了谁知道父皇为什么赐一匹没驯服的马给我送给你抵一次人情还不行么?” “说话算话!” “那当然!” 击掌为誓后李贤心中乐开了花。他老早就想有一匹高头大马了问题是每次去和李治武后说结果两人全都以他的年纪太小而没有答允最后勉强拨了一匹还是比他高没多少的温顺小马他只是玩了两回就撂在了一边。 不驯烈马怎能显露出男儿本色? 第八章 李敬业有了,骆宾王呢? 本以为只是母后兴师问罪但是当看到李治也在旁边还有外婆杨氏、韩国夫人再加上一脸别扭的贺兰烟不知怎的李贤突然觉得这像是三堂会审。他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李弘见这位可怜的哥哥根本连头也不敢抬心中倒是有些可怜他。 太子不好当啊尤其是头顶上有武后这样的强势老妈还摊上李治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老爸。但是为了那匹踏雪他这回自然得帮李弘一把。 “你们两个今天到哪里去了?” 听到武后有些恼怒的问话李贤立刻抢着答道:“回禀父皇母后五哥今日正好因为两位师傅病了所以儿臣便和五哥找了个僻静地方央五哥为我解释论语。” 这个回答自然是出乎众人意料当下李治和武后立刻舒展了眉结而旁边的杨氏也赞赏地点了点头站在韩国夫人背后的贺兰烟更是轻轻用手指刮了刮脸皮。李贤坦然面对着那些目光说不出的镇定自若说谎的一大要素就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否则还不如老实一点好。 李治挑了几句论语要义一一问过见李贤对答如流对两个儿子的友爱好学自然十分满意结果就是一大堆赏赐。身为太子兼兄长李弘得到的东西是一大堆御制新书而李贤得到的东西就实惠多了既有各色玩物也有衣服器皿再想到李弘那里还欠了自己一匹好马他更是心头大畅。 晚上李治便留在武后宫中用了晚膳两个儿子加上丈母娘大姨子外甥女另外就是乳娘带了六岁的周王李显过来一家人其乐融融自然是好不热闹。而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大家各自回下处而落在最后的李贤才走到门口却被阿芊叫住了。 “潞王殿下皇后娘娘有话对您说。” 听到武后相寻李贤顿时心中一突连忙点头答应顺便将跟着自己的几个内侍打了回去。一路往回走的时候他便从阿芊口中打探消息:“母后什么事找我?” 他平日和武后身边的宫女都要好因此但有消息她们都肯告诉他。武后待下优厚不假但是他充分挥作为孩子的可爱本钱无所不用其极地吊起那些女人的母性因此他已经差不多将这位母后身边的宫女全都收买了过来代价却不过是一些撒娇之类的勾当。 “殿下不是说喜欢骑射吗?娘娘和陛下说了似乎已经为殿下选好了一位伴当以后慢慢地挑一位师傅!娘娘还说殿下不是那种坐得住的挑一个可靠人陪伴着以后就算是偷偷溜出去找起人来也方便的多。” 李贤闻言大喜过望母子相见的时候不免又好好灌了一通迷汤直到把武后说得眉开眼笑他方才住口然后便问起了正事。 “贤儿我问你你是喜文还是喜武?”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贤呆了一呆但他确实不愿意像李弘那样天天面对着如山一般的典籍因此爽快地答道:“儿臣当然喜武!” “看来我还是和你父皇说对了!”武后招手示意他上去又在他头上好好摩挲了一阵这才笑道“你比弘儿结实才八岁就长得和他一般高从来就是好动淘气也该找个人好好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前些天英国公带了几个孙儿进宫你父皇相中了他的长孙李敬业。你如今还住在宫里没有建府立宅所以也不便给他什么名义暂时就是伴读。” 英国公李绩的孙子李敬业?李贤眼睛骨碌一转差点没有惊呼出来。好在他反应得快连忙感谢母后设想周到到最后才问道:“那李敬业今年多大了?” “他今年十三了要不是个年长的我还担心他被你带坏了!” 被自个的母后这么说李贤不免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蒙混过去。等到出了武后宫时他不由乐得蹦了两下。当然是学武好啊如果能拉拢一批武将将来即使武后翻脸还有本钱对抗不是? 李绩是谁隋唐英雄传中大名鼎鼎的徐茂功初唐三大名将之一谋略武功样样在行在李靖和江夏王李道宗都死了之后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唐第一武将当然那也是出了名谨慎小心的老狐狸。至于李敬业么说起来还是骆宾王名气大些后世对李敬业的评价是志大才疏不过只要有他李贤在日后绝不会给这家伙机会反唐! 第二天一早李弘就把那匹踏雪送了过来。看到那匹乌黑亮的马李贤啧啧称赞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这里没有合适的马夫而让照看那匹小马的人来照看这匹一看就是桀骜不驯的家伙绝对是行不通的。 “潞王殿下外头有陛下派来的人说是叫李敬业。” 李贤心情大好立刻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他突然想到礼贤下士这一说又想到李敬业毕竟是李绩的孙子连忙把那人叫住:“等等让我更衣之后亲自去迎接!” 匆匆换了正装之后踏出大门他便看到了那个站在内侍身后的少年。只见那人一身玄衣身量极高看上去英气勃勃大约是李敬业不假。等到那人下拜报名确定了自己所思不差他方才上前亲自扶起了李敬业。不应该说是他顺势一拽李敬业就自个站起来了。 说了些寒暄话李贤便打走了老爸的那些内侍带着李敬业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不忘大赞李绩当年的赫赫战功最后顺势改口称呼李敬业大哥。这年头好话人人爱听他自然不会吝啬。 见李敬业面有得色他忽然词锋一转道:“我有一匹烈马是太子新近转赠不知道李大哥你可敢试试?” “哦什么烈马让殿下如此为难?我当初在爷爷军中也见识过几匹悍马只要手段得当还不是手到擒来。” 见李敬业还没见到实物就开始乱吹李贤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了钦佩的神色:“原来李大哥竟如此了得?那可真是太好了听说那马是我父皇赐给我五哥的两个月下来至今无人驯服。太子宫里头多少人都摔得鼻青脸肿想不到李大哥竟有这样的本事!” 这两句话一说李敬业的脸色立刻一变等到他来到院子中央看见那匹不停打响鼻蹬蹄子没人敢靠近的踏雪脸色就更难看了。 “啊原来是它它怎么在殿下这里?” 李敬业的脸色惨变李贤当然看到了但他还是故作糊涂地问道:“李大哥难不成见过这匹马?” “嗯……这是我爷爷敬献给陛下的听说是西域良种。听说当初在军中……在军中想要驯服它的人不少但不知道有多少勇士被它从背上掀了下来……如果是它我……” 听到这里李贤也忍不住心惊肉跳。好嘛还是这年头的人胆子大谁都不能驯服的马李绩居然敢献给李治?而李治居然赏赐给太子李弘李弘又转送给了他?看李敬业心有余悸的样子别是在这马蹄子底下吃过苦头吧? 第九章 小狐狸一斗老狐狸 李敬业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驯马的事李贤立刻闭口不谈。要是硬撺掇着李敬业去驯马到时候摔出个什么问题来李绩那里他可没有办法交待。只是这马放在这里不是办法而且又有资源浪费之嫌当下他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有了主意。 “看来这匹马我是无福享用了!”李贤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见旁边的李敬业脸色通红便顺势笑道“这马转手多回至今依旧桀骜不驯不如我借花献佛还是送给英国公吧?英国公纵横沙场一辈子指不定能有办法驯服这马!” “这……” “李大哥就别推辞了!”李贤往日没什么机会正正经经看朝臣所以一心想借着这个机会去正面会会大名鼎鼎的李绩哪里容得李敬业推辞“来人哪去御苑找几个有能耐的人来把这马送往英国公府!李大哥陪我去母后那里走一趟吧!” 武后那一关异常好过也许是因为李绩在立后的时候帮了不少忙也许是为了进一步笼络这位硕果仅存的元老重臣总而言之一听说李贤要去英国公府拜访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只是嘱咐多带一些从人。至于那匹马原本是东宫之物则被母子俩同时忽略了反正都是一家人送来送去都一样。 虽说是洛阳但李绩在这里的宅第同样不小。浩浩荡荡一群人开进去之后李贤很快就见到了英国公李绩。年过七旬的李绩老当益壮精神矍铄那身板比年轻人还结实只是当看到那匹马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等到听说这马李贤正要送给他那惊喜之色顿时溢于言表。这时候李贤心里就暗自嘀咕开了难不成这踏雪原本就是李绩忍痛割爱敬献给李治的? 果然那匹一路上不知闹了多少脾气的踏雪在见到李绩之后立刻安静了下来。而当李绩上前轻轻抚摸那油黑亮的背脊时它更是露出了一脸惬意。 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匹马能够有这样人性化的表情倒真的有些不舍得送出去。他上前几步刚想模仿李绩的动作去摸一摸它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响鼻紧接着那马干脆举起了蹶子。 看到这一幕李绩慌忙叱喝了两声踏雪方才老实了下来但蹄子还是不自觉地在地上刨来刨去。 “殿下不用害怕它不过是本能地拒绝生人而已。但凡烈马其实也就是四个字----欺软怕硬一旦驯服之后认你为主将来必定会忠诚相伴。当然好马不事二主一般来说若是择定了主人将来换一个骑手往往也是不太容易心服。” 李贤怎么听怎么觉得李绩这话中有话再看这位说完之后便绕着马团团转看了几圈又在那里捋着胡须感慨连连似乎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脑筋便转动了起来。能让名将李绩看得上眼的铁定是好东西今天自己双手将这踏雪拱手让人要是取不回什么代价岂不是不合算? “当初英国公将这匹马献给了父皇之后父皇又把马转赐给了太子五哥。太子五哥驯服不了就一直安置在马厩里我那回看见之后喜欢的不得了好容易讨了回来想要驯服的。谁知道李大哥竟说这匹马难驯……唉看来我和这马还真是没有缘分!” 李绩看到李贤在那里唉声叹气脸色便有些尴尬:“君子不夺人所爱潞王殿下若是不舍得……” “父皇和母后都说过宝马配英雄我早就听说英国公是当世英雄如此良驹当然应该驰骋沙场岂能放在马厩中终老?” 李绩没料到李贤小小年纪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接下来的推辞就说不下去了:“殿下如此厚赐李绩实在受之有愧。不如这样我这么多年也颇有收藏殿下若是看中了敝宅的什么东西便拿去作为交换如何?” 等价交换?李绩你个老狐狸居然连人情都不想欠! 李贤心中暗怒愈觉得李绩的笑容有些老谋深算的味道。然而他又不是真的只是六岁孩童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真的什么都可以?” 李绩虽然觉得李贤少年老成但终究还只当他是一个孩子因此并没有去考虑这句话背后还有什么意思不假思索地答道:“只要在这李宅中无论潞王殿下看中什么李绩一定拱手相让。” 无论是李敬业还是周围的李家人都觉得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李贤当然不可能要房子既然如此其他的东西无论有多珍贵送给他都无所谓。横竖现在李治正是最信任李绩的时候到时候要什么赏赐没有? 但是李贤却乐开了花他终于抓住了李绩的语病这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难得良机。不过现如今还是再敲打一下免得李绩反悔那他前面的功夫就全都白做了。 “英国公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终于等到你这句承诺了!李贤顿时露出了笑容重重点头道:“那好我要的就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东张西望了一阵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李绩道:“英国公我要的人就是你!” 全场俱静。 看到李绩李敬业还有几个儿孙全都是瞠目结舌李贤顿时很有一种快意。李绩当然可以辩解但是和小孩子玩这样的花招传扬出去英国公的脸可就是丢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的承诺都做出来了这下子我看你李绩还往哪里跑还怎么推托? 李绩伫立良久忽然长叹了一声:“传言说潞王殿下生来便能言两岁就能识字三岁就能背诗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殿下果然是心有九窍!我以孩童视殿下果然还是错了!” 李贤哪敢让李绩再夸赞下去连忙打哈哈道:“英国公谬赞了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求英国公能够收我当弟子仅此而已!” 李绩难以置信地瞪着对面的六岁孩童心中颇有些后悔刚刚的轻率。他的宗旨向来是不偏不倚所以之前东宫的那摊事他根本没去掺和李弘那里太子太傅和太子宾客的头衔全都被其他人瓜分光了。而这一次只怕他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试试拖延之计。 “只是此事即便我答应了殿下到底还是要陛下认可。” 李贤哪会让此事被拖黄了立刻建议道:“既然如此那英国公和我即刻入宫去见父皇只要我亲自禀明父皇必会允准此事!” 想拖延?门都没有!这第一回合我赢定了! 第十章 父子双簧,母子默契 正如李贤所料那般李治一听明白整件事立刻便点头答应半点犹豫都没有。非但如此李治还把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李卿不单单是名将更是贤臣朕就将贤儿交给你了。你既然答应了贤儿那么为了名正言顺朕便请你出任潞王王傅好了。若能为朕培养出一个才德双全的皇子李卿之名自可名垂青史你可千万要尽心些。” 李贤很满意老爸这番场面话所以看见李绩不太情愿地低头谢恩后他立刻上前拜见。虽说王傅比不上太子太傅这样受人尊崇不过这可是李绩李懋功声名非同小可要不能拉过来照这老狐狸谨小慎微的性子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和皇子有什么交集。送出去一匹马倒手赚了一个师傅他真是赚得大了。 拜了师见李治眉飞色舞异常得意他立刻打蛇随棍上提出了到李绩家里去学习的要求。而这样一个建议一提出来李治固然是皱眉沉思李绩更是一脸苦色。 “这似乎不合规矩。” 李贤如今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规矩两个字连忙抢前答道:“父皇英国公乃是一代名将他那里必定是安全的。儿臣又并非太子朝臣必定不会为此而有什么议论。再者只要低调行事英国公不往外头说更是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儿臣素来钦佩英国公为人还请父皇答允这唯一的请求。” 李绩半辈子戎马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也见过不少所谓的神童但是这样赖皮的他却从来没有遇到过。眼见李贤苦苦哀求神色诚恳他出去说情固然不行可干站着也同样不妥最终他只得咳嗽了一声。 “陛下……” 他还没把话说明白李治就突然站了起来连连点头道:“既然李卿也同意那好朕便允准了!贤儿你既然得此名师就当好生学习上进切勿负了朕和李卿所望明白么?” “儿臣明白多谢父皇多谢师傅!” 他什么时候说过同意了?李绩心中嘀咕可眼看这一对父子一唱一和他着实无可奈何了只得又受了李贤一礼。至此这件事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定了。 旗开得胜的李贤对于自己的战果非常满意晚间去见武后的时候自然是笑容满面。还没等他开口武后就笑吟吟地把他召上前去轻轻用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 “你今天戏弄英国公的事情如今皇宫上下全都知道了!英国公那么精明的人居然被你一个小孩子骗倒你可是风光了一大回!” 李贤哪里知道才半天的工夫自己的光辉战绩就已经传扬得无人不知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此刻见武后亦是一幅有与荣焉的表情他连忙奉承道:“这都是母后以前教导的好儿臣只是想和英国公开个玩笑谁料他正好说了那句话所以就顺便挤兑了一下。” “小小年纪就如此滑头长大了还怎么了得?”武后没好气地嗔怪了一句但脸上却满是笑容“以前看你就喜欢在脂粉堆中厮混谁知道这种鬼点子也不少!” 母后高兴了李贤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儿臣此番如愿以偿父皇也从旁帮了不少忙母后你好歹也给点赏赐吧?” “都做了这样的大事你还问我要赏?”武后轻轻一板脸最终还是没法维持住严肃的面孔愉快地笑了起来“只要你别像糊弄英国公那样糊弄我那就好了!至于赏赐以后如果你学得好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我哪里敢糊弄您老人家!李贤悄悄吐了吐舌头正想说什么外头便突然响起了一声长长的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看到一身齐齐整整装扮的李弘走进来李贤登时缩了缩脑袋。果不其然李弘在向武后行过礼后立刻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不消说东宫的两位师傅如今都已经病好了他这位太子哥哥又得继续接受荼毒而他勒索的这匹马转手这么大的利也难怪李弘郁闷。 走出武后宫不等李弘说什么话李贤立刻撒腿就跑一会儿便把后头的李弘拉得老远。听到后头随风飘来几句骂声他只是回头做了个鬼脸就再没有理会。 今天真正算是做了一趟无本生意空手套白狼套来了一个李绩实在是好运气。 然而不依不饶的李弘最后还是追到了他的宫殿在那里一五一十把他的罪状都数了一个遍到了最后李贤不得不开了一堆空头支票这才把这位太子哥哥打走然后爬上了温暖的床开始盘算。 他之前鲜有机会离开皇宫更没有机会去领略一把盛世风情。虽说出阁开府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但一想到要等八年他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如今可好自己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游荡了。当然李绩压箱子的本领一定要掏出来只有学得万人敌的本事他日后才有保命的本钱。 想着想着他就渐渐入了梦乡正在做着大杀四方天下无敌好梦的时候突然觉得鼻子一阵痒痒打了个喷嚏之后又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谁料脸上不知怎么搞地奇痒难当抓来抓去也不见好转最后他干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才看到那个始作俑者半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觉外头天色还未全亮再看看一身穿戴整齐的贺兰烟李贤不由瞠目结舌地问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贺兰烟喜滋滋地说道:“我昨晚就进宫了因为一直在安顿所以就没来找你!姨娘答应了从今往后只要还在洛阳我就住在你旁边的水梦阁以后可以天天来找你!” 不是吧?李贤简直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贺兰烟缠人的功夫天下无双以往他就体会到了。那时候因为她白天来晚上走而且不是每日必来他还可以承受一二现如今要是天天被她缠着他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不行他一定要竭力摆脱小丫头的纠缠才行。于是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可是我今天已经拜了师傅以后每天很少会有空的而且不一定会在宫里!” “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求姨父你学什么我也学什么!” 眼看着贺兰烟兴冲冲地跑出去李贤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女人比男人还开放?他确实挺喜欢贺兰烟的可也别是天天跟在屁股后头啊! 第十一章 此伯虎非彼伯虎 李贤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老爸李治居然开放到这种程度一口答应让贺兰烟跟着他到李绩的宅第去。难道老爸为了讨好情人就连李绩的立场都不考虑了?到时候进去的时候难道他还要向李绩解释说这是我的表姐要一起向你学习行军布阵的本事? 车外的景色很精彩因为从皇宫到李绩的宅子要穿越洛阳最热闹的几个坊所以一路上尽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商贩和卖艺人。最最有特色的是奇装异服的西域人士不在少数甚至还能看到传说中黑肤卷的昆仑奴。可是这一切他都打不起兴致如果有一个人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不管是谁都会没有兴致的。 “贤儿你看那里好热闹!” “贤儿你看那个杂耍的他手里头的就是蛇?” “呀吞火他……他居然在吞火!” 耳边一惊一乍全都是贺兰烟的声音尽管那声音悦耳动听尽管那如兰似麝的香味一直在刺激口鼻但是李贤还是差不多要哀叹了出来。平时认为一个人的生活太寂寞现在他才知道那叫清静。他实在没办法想象那些三妻四妾的人该用什么办法摆平那么多女人。 “贤儿你不高兴了?” 当耳畔的高分贝声音突然告一段落变成了这一句怯生生的话时李贤不由一阵奇怪扭头一看见贺兰烟正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一颗心顿时又软了连忙花言巧语蒙混了过去。眼见贺兰烟又恢复了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现在李治正和韩国夫人打得火热有朝一日韩国夫人若是真的死在武后的妒火之下那么贺兰烟会不会因此而性情大变进而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事情来? 仅有的这丝顾虑也在他到了李宅之后烟消云散当他看到庭院中那匹曾经令他爱不释手的踏雪立刻把其他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只见这匹原本光溜溜的马上多了辔头马鞍缰绳等物一幅装束停当的样子可惜啊如今这已经是李绩的座骑了。在踏雪旁边赫然还有另外几匹马一看就是神骏不凡和追风不相上下只是个头稍矮了一些。 “今天我教殿下骑马。” 这句话的含义李贤很快就领会到了。此时他正骑在马背上忍受着正面那呼啸而来的风心里只担心一件事----自己是否会被颠下去。这肯定是李绩公报私仇刚刚明明说这匹马性格温顺可一跑起来居然像狂了似的。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几圈唯一知道的就是双股已经被磨得生疼两只手则根本不敢放开缰绳至于刚刚李绩教过的如何控制马如何将马停下来如何知道马是否有余力他已经完完全全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只有转弯而已。事实上那根本不是他在控制转弯而是身下的骏马在自行奔跑他更像是一个累赘。 他前生最长的骑马经历也不过五分钟而且根本就没有跑起来哪里曾经领受过这样风驰电掣的度?至于为什么没掉下去那也只是多亏了那一副特制马镫。 但是当一段极度恐惧的时间过去后他渐渐迷上了这种似乎要乘风而去的感觉双手和身体都能够感觉到身下骏马那有力的步伐那呼啸而来的风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难以睁眼了虽然浑身被颠得如同散了架子但更多的还是难以名状的兴奋。他不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他和这匹马似乎是血肉一体的。 “贤儿!”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呼声在确认前方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快地转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差点没让他从马背上掉下来。他赫然看到贺兰烟娴熟地纵马奔驰甚至还用一只手和他招手示意。天哪自己的骑术居然还不如一个女孩子! 好容易下地了之后李贤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但是在看到李绩那张老狐狸脸孔之后他立刻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遏制住那种想要呕吐的愿望。 “殿下可还习惯?” “很好!”李贤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昂挺胸地看着李绩“师傅的马果然和宫中御马不同。” 贺兰烟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家里的马根本没有跑得这么快的!” “宫中御马和普通官员家里养的马虽然供骑乘却重在一个稳字只要能够稳稳当当地驮着主人不会随便失蹄撩蹶子就是一匹好马。” 谈到马经打了一辈子仗的李绩自然是侃侃而谈:“至于我这里喂养的这些马大多都是要上战场的一要耐力佳二要跑得快三要爆力强当然三者各有侧重不可能兼得。若是都用那些单单品相好却不耐用的马上了战场说不定一个哆嗦就将人掀了下来!” 这样的理论李贤以前也曾经在书上看过但是从一个宿将口中真正听到还是有一种难言的兴奋感一时也把李绩整他的事情忘记了。正当他想要再追问几句控马秘诀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一前一后驰来两骑看形状其中一个似乎是李敬业。 看到两人动作潇洒地下马再想想自己刚刚几乎是从马背上爬下来的窘况李贤不禁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暗自誓一定要把骑术练好绝不让人笑话了去。 “爷爷殿下!”李敬业一一行了礼然后便指着旁边的人说道“程小弟听说爷爷教授殿下马术所以特地央了我过来看看。” “程伯虎拜见潞王殿下拜见英国公!” 程伯虎? 听到报名李贤头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唐伯虎差点没笑出声来。紧接着他便从一个程字联想到了程咬金。只不过程咬金早就告老回乡享清福了他压根没机会见见这家伙和程咬金什么关系? 觉自己这里人越来越多差不多要变成学堂了李绩也感到一阵头痛却不得不向李贤介绍道“潞王殿下伯虎是卢国公程知节的长孙他爹爹是程处默这沙场征战也算是家学渊源。程公已经告老此番是他们父子伴驾东都。” 李贤笑吟吟地和程伯虎打了招呼心中立刻盘算了起来。程咬金的孙子?好到时候一并开口向老爸李治要过来!对了那个箭术出神入化的薛仁贵现在在哪得空了还得要向李绩打听打听要是能弄来也教自己两手就好了! 第十二章 程伯虎的三板斧 李绩是朝中重臣虽然说如今任了李贤的王傅也不怎么正经管事但也不可能整天陪着个小孩子。所以在教授了骑术要领吩咐家里人看着李贤不得出差错之后他就立马处理正事去了。而没有了大人的约束李贤立刻和新来的程伯虎热络了起来四个人把其他的李家人全都撇在了一边。 李敬业十三岁程伯虎十二岁贺兰烟十二岁李贤八岁。 尽管李贤长得比同年龄的孩子高大尽管他的心志比一般成年人更成熟但是和三个至少比他大四岁的人站在一起他立刻变成了小不点。纵使他是潞王纵使他爹是皇帝他娘是皇后却无法改变他比旁边三个人都矮至少半头的事实。 不过眼下被众星拱月围在当中的却是李贤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一直在唾沫星子乱飞地胡侃隋唐英雄传眼下正解说着程咬金的三板斧。 “话说卢国公程咬金用的是一把八卦宣花大斧但凡对战必定会使出必杀三招。这第一招就是劈脑袋这斧头从上往下一砍武艺不高的这第一招就趴下了。第二招就是小鬼剔牙在对方招架的时候收斧头上斧纂这是攻面门的一招敌人一般的反应就是铁板桥谁知这正好中了计。” 旁边三个人听得聚精会神此刻见李贤停了下来全都觉着心痒难耐程伯虎便本能地问道:“那第三招呢?” 李贤没好气地瞪了程伯虎一眼:“你爷爷的第三招你还来问我?” “可是我没看过爷爷用斧头啊八卦宣花大斧听上去真威风!”程伯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要不你们到我家来帮忙找找?老爷子那些兵器全都丢在仓库里……” 贺兰烟见话题被岔开了去顿时大急:“喂少说废话贤儿你赶紧说那第三招究竟是什么?” 李贤见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登时得意万分:“第三招就是掏耳朵你们想啊这是马战第二招使过去的时候对方刚好是铁板桥现在刚刚起身两匹马再这么错马分开了到时候一个回身横扫对方必死无疑!所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咬金三板斧!” 这个时候就连李敬业也被糊弄住了虽说斧头人人都有但如果是战阵上的斧头想必一定是威风凛凛。再想到刚刚程伯虎提到家里的武器库他立刻眼睛一亮狠狠一拍巴掌道:“我家里也有个武库不如我们进去找找如果有的话就拿一把出来练练!” 真的要练斧头?李贤被贺兰烟拖着糊里糊涂地跟在李敬业和程伯虎后头来到了武库。天知道这仨人怎么兴趣那么好他不过是随口说说他们怎么就当了真? 当那扇沉重的铁门被人拉开后李贤看到里头的光景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够开一个古代武器博览会了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里头有好些他根本叫不出名字。走近几步他只感到一股森然凉气扑面而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只见架子上面的兵器全都擦得铮亮他一件接一件地看过去恨不得全都搬回自己宫里好好把玩。 “找到了!” 李敬业差人搬开了两个架子而那边的角落中赫然是一把巨大的斧头李贤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麻然后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真真是人间凶器他可以肯定要是那个架子一倒底下的李敬业如若躲闪不及不被砸死也要砸成重伤。小说中动不动就是六十四斤八十一斤的兵器他还一直不信现在看看那硕大的斧身和闪着寒光的锋刃说它有一百斤他都信! “这个……这个真能用?”李敬业也吓了一跳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人真的有这么大力气挥动这把斧头?” 找来了看管武库的仆人大家这才得知这斧头不止一件还有一对双斧重量极轻是当初李绩的战利品。这柄长柯斧看起来很重其实只有二十四斤短斧两把各重两斤半全都是上好精钢所制。虽然已经有好些年的历史因为保养得当却还是像新的一样。 拎着斧头是很威风但那是打手干的活计李贤刚刚嘴上说得好听自个却绝对没有学这个的心思。见程伯虎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大两小他心中一动立马上前撺掇道:“伯虎大哥你是家学渊源有没有兴趣练练这斧头上的绝学?” “这……但这是英国公的珍藏。”虽然嘴里推托但程伯虎的眼睛却依旧还在上头转悠“而且我从小练武不精我爷爷教我几天就没兴趣了就连我爹他们也不肯教我。再说我从来只看到老爷子用过马槊根本没见他用过斧头爹和两个叔叔也没得过这方面的传授。啊难不成是老爷子故意藏私?” 见程伯虎一瞬间咬牙切齿李贤心中暗道不好。他那是卖弄隋唐英雄传没想到现实中的程咬金压根不使斧头这要是程伯虎回去一问岂不是要大大穿帮?想到这里他立刻拍着胸脯道:“别担心会用斧的人应该不少我回去和父皇说说悄悄找一个精于此道的人来教你!嘿到时候还怕不能让你家里人刮目相看?” 李敬业和程伯虎一向交好此时也觉得这建议不错。他怕李绩不同意赠兵器但又想到那斧头放在角落中肯定一直没人使用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伯虎你放心这斧头我一定想办法让爷爷送给你。只要练出一个名堂来到时候一鸣惊人那三板斧不就成了你程伯虎的三板斧?” 看到眼睛大亮的程伯虎上前嘿咻嘿咻地拎起了那柄大斧头卖力地抡了两下李贤顿时打了个寒噤。自己一句戏言不会因此而造就了一个真正扛着斧头南征北战的勇将吧?还是说刀劈剑刺枪挑这种常规武术在这年头远远比不上斧头的威猛? 第十三章 花钱就要花得痛快 作为大唐东都如今名副其实的政府所在地洛阳如今在热闹繁华上更胜长安一筹。街坊中饭庄酒肆云集西域商人比比皆是至于那些衣着暴露在门口旋转为舞招徕客人的胡姬则是洛阳最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李贤如今每天都穿梭在皇城和热闹的街市当中但看热闹的兴致早就淡了。自从他好死不死地自个送上门去给李绩当徒弟就整天被操练得死去活来一回去就恨不得睡死了。而最最倒霉的是他找了一个精通用斧的师傅在李宅教程伯虎练斧结果程伯虎但凡练出了一点门道就拉着他和李敬业作陪练累得他叫苦不迭。 “不练了!” 第八次被程伯虎横扫手中剑也飞了之后他干脆躺在地上懒得爬起来浑身肌肉一阵阵酸痛。而旁边的李敬业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看着不禁咧嘴一笑。 李贤输了还能推说年纪小力气不够大但李敬业可就惨了。李敬业可比程伯虎大两岁当初他一个能打李贤和程伯虎两个还有得剩如今却只能郁闷地和李贤一起对战程伯虎还一天到晚都是输天底下最最郁闷的事莫过于此。 程伯虎虽然老实但遇到输赢从来不含糊此时乐得哈哈大笑道:“我又赢了今天还是敬业大哥你请客!” 得意便张狂小人嘴脸!心里骂归骂但李贤还是偷着乐反正不是他请客冤大头总归是李敬业。如今的请客比例基本上是这样的:十回当中李敬业请七回程伯虎两回他一回。 他年纪小武艺不精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赖得一干二净。他是有钱不假但以后用钱的时候多了一个子还得掰两半花呢! 程伯虎练斧子这几年膀大腰圆自不用说个头更是猛窜得比李敬业还高至于这手上的本事也是一路看涨。听说如今程家老爹程处默已经降不住儿子了没少到李绩这里抱怨过顺便附赠谢礼一大堆。每每想到这一点李贤就有些郁闷要送谢礼也应当是送他才对要不是小爷我当年说程咬金的三板斧你家儿子能学板斧? “贤儿你累了吧?” 头上多了一块温软湿润的手巾李贤睁眼看了一眼见是贺兰烟巧笑嫣然地站在那里连忙挪了个位置。他在李绩这里操练了几年贺兰烟居然就跟了几年不说其他这份心意就绝非寻常。当然小丫头也没有闲着获传了一手双股剑舞动起来颇有些剑器舞的味道。要是再这么展下去那位在将来赫赫有名的公孙大娘剑器舞天下第一的头衔大约就不存在了。 “六郎真是让人羡慕!” 大获全胜的程伯虎看到李贤有美人相伴顿时殷羡地挑了挑眉又悄悄和李敬业交换了一个眼色:“敬业刚刚说今晚要去看龟兹胡姬的乐舞你既然有贺兰了就不用去了吧?” 李贤哪里不知道是两人故意整他狠狠瞪了程伯虎和李敬业一眼便朝身边的贺兰烟眨了眨眼睛:“烟儿你说我们要不要去?” “去有人请客干吗不去!不但要去还要花钱花得他倾家荡产贤儿你说对不对?” 过了及笄之年的贺兰烟早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可人但是在这李宅除了李贤之外没人敢惹她。程伯虎和李敬业吃够了贺兰烟的苦头眼下只得连连告饶直到她匆匆出去洗帕子李敬业才咬牙切齿地道:“六郎真不知道你哪点好让贺兰对你死心塌地的!” 羡慕也没用小爷我自有神通! 既然要看胡姬的乐舞李敬业便建议去毗邻洛水的安康楼。李贤以前虽然没少跟着李敬业程伯虎吃喝但是这种地方还从来没去过更没有带着贺兰烟一起去过。虽然有那么一点心虚但想到李敬业说过时下公卿中也有在胡姬酒肆当中醉酒当歌的那他出现也就没什么惊世骇俗了反正又没几个人认识他。 看胡姬舞的不少但把自家女眷一起带来欣赏的就不多了四个人带着一批随从往安康楼当中一坐立马引来目光无数而其中大多数人都在偷眼瞟看贺兰烟就连场中急旋不止腰肢纤细却舞姿贲张的胡姬都少了几分关注。 贺兰烟也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露面她平时虽然彪悍但众目睽睽之下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呆坐了一会便在李贤耳边低声嘟囔道:“贤儿他们都看我做什么?” “那是因为你太漂亮了把人家那个正主儿都比下去了!” “好啊你居然取笑我!” 腰间软肉被人掐了一把李贤少不得呲牙咧嘴但心里却很舒畅。这两年李治因为风眩病犯了所以和韩国夫人的偷情也渐渐淡了更没有心思把目光转向贺兰烟。只是趁着李治身体不佳的机会他那位彪悍的母亲武后终于开始插手政事了。苦恼啊他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在将来不至于丢了小命呢? 不可不说场中的胡姬确实年轻美貌十五六岁正当花季的年龄一头褐色略有卷曲的长蜜色的肌肤淡蓝色的眼睛无不散出一种诱人的异域风情。而急旋之间身上铃铛彼此交击的悦耳鸣响以及那飘荡在空中的软带更是为乐舞平添几分精彩。当然对于色中恶鬼来说那一层衣裳下的美好风光才是最瞩目的。 李贤当年是看着电视里的欧美电视长大的这胡姬虽然动人但最最引人注目的异域风情这一点在他看来却并不存在因此只觉得那舞着实难度水平高眼睛虽一直看着却是和旁边的贺兰烟咬耳朵咬得更加起劲。 一曲终了喝彩声顿时在四周响起甚至有好事者直接从囊中取出铜钱砸过去。一时间只听场中铜钱叮当作响更有身家丰厚者直接奉上红绡等财物。而程伯虎连喝了三大碗酒之后更是带着醉意连赞了三个好字。他的声音原本就大此时一声比一声响立时把场中其他叫好声和议论声全都压了下去。 李贤见状立刻起哄而贺兰烟什么事都依着李贤也随之同时叫起好来。受到四周注目礼的刺激李敬业脑袋一热出手就是一锭赤足黄金看得旁人连连咂舌那胡姬欣喜之余立刻上来行礼斟酒。 李敬业抬手示意先敬李贤李贤自不会推辞接过来就仰头满饮。至于程伯虎原本想抢第二个却拗不过贺兰烟只得认了第三。正当李敬业把杯中美酒灌进口中时旁边却有人不依了。 “我也出黄金五十两让她过来给我陪酒!” 第十四章 打人就要打得爽快 那胡姬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嚷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一脸青白的公子哥虽然锦衣华服却是卖相不佳脸色青登时皱了皱眉头。她刚刚到洛阳还没有多久而且早就和店主约定好了是卖艺不卖身一切尽随自由。刚刚看到李敬业出手阔绰兼且几个人都是俊俏少年所以方才主动上来敬酒此时见有人捣乱她干脆在李敬业旁边坐了下来用很不熟练的汉语问道:“各位公子你们觉得我的舞跳得好吗?” 三人都是年少心性听到有人叫嚣的时候自然格外不快。此时见那胡姬在自己这边坐下李敬业和程伯虎又兴高采烈了起来。 “当然好我看过那么多胡姬跳舞就数你跳得最好!” “那还用说以后我一定天天来捧场!” 听到李敬业和程伯虎这样说李贤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身子又往贺兰烟身边靠了靠偷偷向她挤了挤眼睛。这两个家伙都是正儿八经的五陵年少见过的胡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以李敬业的年龄吃抹干净的胡姬估计更不会少刚刚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多谢夸赞我叫哈蜜儿刚来洛阳还请公子以后多多捧场!”那胡姬哪里知道这许多名堂只明白李敬业和程伯虎是在夸赞自己心中极为欢喜立刻满满斟了一杯站了起来“我便用这杯酒为各位公子再献上一曲。” 言罢她轻张樱唇将那酒杯咬在口中然后盈盈走到场中朝这边抛来一个媚眼之后便再次轻旋了起来。此时刚刚有些哗然的人们顿时又安静了起来就连那遭了忽视的公子哥也不再和店主吵闹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哈蜜儿。 随着弦鼓声响起哈蜜儿的身躯随着节拍渐渐舞动了起来。这一回李贤没有再分心方才看清她的脚尖高高踮起似缓实疾地旋转不止。而随着鼓声越激烈疾凑乐声越高昂贲张她的舞动也渐渐加快最后竟是只见衣袂飘动难以看清里面的人影。此时此刻想及哈蜜儿下场时咬住的酒杯他不禁瞠目结舌立刻随之连连叫好。 也不知急旋多久鼓声弦声渐慢哈蜜儿的度亦随之变慢最终停下了脚步张开双手轻弯腰肢向四周致意。此时喝彩声愈高涨而哈蜜儿却丝毫不顾四周叫嚷径直走到李贤这一桌轻轻用手取下口中酒杯。却只见酒液莹莹似乎未曾洒出一滴而她双手将这杯酒奉至众人跟前目光中闪烁着动人的亮采。 “不知哪位肯满饮此杯?” 酒不醉人人自醉程伯虎不管三七二十一头一个站了起来谁刚刚接过酒杯就听到一声震天怒喝:“店家凭什么她就知道伺候那三个小白脸!不过就是要钱罢了我出黄金一百两让她给我过来我有的是钱!” 李敬业酒喝高了被程伯虎抢在前头本来就有些懊恼眼下见有人搅局自然更不高兴登时狠狠骂了一句:“滚!” 那青脸年轻人顿时不干了霍地站起来骂道:“我是功臣之后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抢女人?” 啪---- 李敬业狠狠一拍桌子人也站了起来:“别以为是个功臣就了不起了功臣也分大小我爷爷还是凌烟阁功臣呢!” 凌烟阁三个字一出场中一片寂静不少人都露出了崇敬的神色。而那年轻人在呆了一呆之后突然一扬眉道:“凌烟阁功臣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武家如今还是氏族第一我可是武皇后的侄儿!要是那个胡姬不过来就让你旁边那个小妞过来!敢骂我想想长孙无忌是什么下场!” 一句话登时让在场的人全都愣了就连李敬业和程伯虎也都呆了一呆然后双双扭头看着李贤。李贤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什么亲戚眯眼打量了对方半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武氏一族没有什么人才平时有人来他都躲了所以除了韩国夫人和外婆荣国夫人之外其他人他基本不认得。 不过当他听到对方把话头扯到了贺兰烟身上立刻怒了!我管你是不是我老妈的侄儿就算是你还抵得上我这个亲生儿子?看这家伙的年纪很可能是传说中的武三思或武承嗣要是那样…… 瞥见四周不少人露出了鄙夷不屑的脸色他眼珠子一转立刻站起身破口大骂:“呸像你这种货色还配当皇后的亲戚?你要是皇后的侄儿我还是皇后的儿子呢!” “你你……” 李贤哪会让他有机会再往下说又怒骂道:“居然敢冒充皇后的亲戚找死!” 说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桌子上一个杯子劈手砸了过去紧接着便是锅碗瓢盆。等到桌子上全都空了那边的人全都吓得捂头趴地下了。他仍然不解气折下一条桌腿三两步冲上去朝那个青脸年轻人没头没脑地乱打。而这个时候场中其他人全都是眼睁睁地看他逞凶半点声响都没有就连李敬业程伯虎也都愣在了原地。 那年轻人的两个随从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抄家伙上前帮忙。李贤哪里怕他们一条桌腿舞得滴水不漏一打三还占据了十足十的上风三两下把那两个随从打趴下了他便抓住那年轻人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你还敢不敢冒充武皇后的亲戚?” “你大胆……哎哟反了居然敢打皇亲国戚!我……我要你满门抄斩!” 李贤抄起桌腿在对方的嘴上狠狠又敲了一下:“还敢冒充武皇后的亲戚我打死你!” 这一次的抗辩声就轻多了:“哎哟……我确实是武皇后……” “皇后娘娘英明睿智哪里会有你这样不长进的亲戚!”贺兰烟终于反应了过来啪嗒一声也拗了一条桌腿气冲冲地走上前来狠狠敲了两下“分明是招摇撞骗的骗子!武家哪里会有你这样不中用的人居然敢打我的主意我打死你!” 李贤看贺兰烟下手便朝后头的李敬业程伯虎挤了挤眼睛。程伯虎还在那里不知所措李敬业终于明白了过来一把拉着程伯虎便溜之大吉。两人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便有一大群官差涌了进来一见这光景便全都围了上来而李贤立马松开了手拉着贺兰烟站到了一边。 为的官差看到那年轻人脸肿得像猪头似的登时吓了个半死:“武公子你没事吧?” “抓……抓住……” “武公子放心小的一定不放过凶手!”那官差气急败坏地一挥手大队官差立马把李贤和贺兰烟团团围住“竟敢殴打皇亲国戚你们好大的胆子!” “皇亲国戚?他那副样子配当皇亲国戚?”贺兰烟狠狠啐了一口“武家可没有这样丢脸的人!” “大胆狂徒真是反了!” 那官差被这种嚣张的态度气了个半死竟没注意到面前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百姓而是恶狠狠地喝道:“来啊把他们两个抓回去审问!” 第十五章 好人更要先告状 和李贤一样贺兰烟这几年都住在宫里和其他武家人没什么交往所以李贤既然指认对方是冒牌货再加上对方言行实在可恨她当然没有二话。眼看几个官差如狼似虎地要上来拿人她刚要火旁边的李贤便连忙拉了她一把又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闪身挡在了贺兰烟跟前。 “我们是功臣之后谁敢动手?” 一听这话几个扑上来的官差顿时停住了而那个头头细细打量了两人一番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情绪。可是此时骑虎难下几个官差一商议最后不得不好言好语把一行人全都带回了洛阳县衙。 洛阳令王汉一听说是有人打了武后的亲戚赶紧穿了官服出来查看。旁边那人被打得头脸青肿只看出一点本色好容易就认出了人又听说打人的也是功勋子弟他登时心中叫苦连忙摆手传令将带来的少年少女带进来。 经人一问李贤很是理直气壮地答道:“他冒充皇后娘娘的亲戚当然该打!” 王汉却知道挨打的货真价实是外戚此时连忙反驳:“这是司宗少卿武元庆大人的公子武三思乃是皇后娘娘的侄儿怎的是冒充?” 此刻在那里连声哼哼的武三思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忍不住大声嚷嚷道:“他不但打了我还口吐狂言说是皇后娘娘的儿子这样的狂徒不管是什么功臣子弟都要严办!哎哟!” 事情居然扯到了狂言悖上王汉更感到一阵头痛正要问时他陡地感到对面的少年有些面熟顿时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他忽地脸色一变随后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最后竟惊呼了出来。 见王汉那幅动作李贤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便顺势大笑了起来:“我口吐狂言?真是好笑了我堂堂沛王李贤怎么不是母后的儿子?倒是你这个亲戚我从来没有见过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识!烟姐你可认识他?” “谁认识这种货色!”贺兰烟轻蔑地瞥了武三思一眼没好气地摇摇头“当街在酒肆里头胡说八道要真有这样的亲戚姨娘非得气炸了不可这种人哪里配当武家的子孙!贤儿不和这种人啰嗦我们走!” 李贤本意就想早点回去找老妈告状此时拉起贺兰烟便扬长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冷笑道:“别以为是外戚就有什么了不得当街胡乱嚷嚷坏了母后的名声还想仗势欺人武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这一顿算是我代母后教训你的!” 眼看两人扬长而去不单单是王汉动弹不得就连旁边的一群官差也是呆若木鸡至于刚刚还骂骂咧咧的武三思则把一肚子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居然是沛王李贤!旁边那位多半是韩国夫人的千金! 王汉瞥了一眼武三思摇头叹了一口气连忙差遣官差把人送回家自己则赶紧回房准备奏本。不管谁对谁错总归他这次被卷进去了不分说清楚事情可就麻烦了。 打了武三思就要让对方一辈子不能抬头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带着这样的盘算李贤和贺兰烟一回宫立马直奔武后那里。才一进门他便得知外婆荣国夫人来了心头不由一动遂嘱咐贺兰烟和那些宫女不要出声自己悄悄掩了进去。果然刚接近内里就听到老妈和外婆两人在说话。 “武元庆那几个畜牲太不像话了媚娘你这么照应他们又是升官又是进爵他们居然还敢说只是因为功臣才得以高升和媚娘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真是狼心狗肺!” “娘你消消气不过是猪狗一样的东西而已不值得你操心。要处置他们还不容易既然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我不客气了!” 听到这两句李贤眼睛一亮突然闪了出来:“母后外婆!” 见到他这出现武后和杨氏吃了一惊脸上都有些不自然。李贤哪里会容她们多想拜见之后就立马哭丧了脸:“母后外婆今天我被人欺负了!” 杨氏平常最喜欢李贤这个外孙此时连忙笑道:“哎哟贤儿你平日古灵精怪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欺负你?来告诉外婆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这样大胆!” 武后则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贤半晌才没好气地道:“说吧今天又惹什么祸了?” 李贤把贺兰烟叫了进来然后将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讲了一遍最后才恨恨地说道:“武三思实在是太嚣张了今天在那安康楼如此平常肯定也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敢拿母后的名头吓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我当时还以为肯定是有人冒充母后的亲戚气急之下就和烟姐狠狠打了他一顿谁知到了洛阳令那里才知道他是武三思!” 刚刚母亲告了一状现在儿子又来告一状武后自然更加恼火。沉吟片刻她便向贺兰烟问道:“贤儿所说可是实情?” 贺兰烟偷眼看了看李贤立刻气鼓鼓地附和道:“姨娘那武三思的嚣张样子你是没瞧见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是得罪他的人就会和长孙无忌一个下场!” 长孙无忌四个字一出武后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再也难以维持刚刚那幅淡然脸孔。忽然她狠狠拍了一记桌子怒不可遏地道:“武家出了这样的子孙真是家门不幸!看来让他们呆在京城给他们官职还真是错了!这样不知好歹不识大体的人就应该配到穷乡僻壤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苦头!” “没错今天贤儿教训得好这样没用的货色实在不配当武家的子孙!”杨氏恨恨地骂了一句后犹自觉得不解气“媚娘不能让他们留在京城给你找祸事了趁早把他们贬出去!” 见外婆和老妈似乎还要深谈李贤赶紧拉着贺兰烟溜之大吉。尽管知道自己只是充当了火上浇油的角色但李贤还是很高兴。 武三思别指望我老妈哪天会想起你有我在你就一辈子在岭南或是天涯海角那种地方窝着吧! ps:请大家别去追究年代之类的问题本书我会尽量淡化年代表虽然我手头有一张很详尽的武则天年谱……另外昨天码字的时候陡然现写的有问题一下子废掉几章稿子所以只传了两章今天也只能传两章只要能够恢复明天起还是三章。推荐票招来拜谢拜谢! 第十六章 蓉娘的心事 武三思的下场李贤没有去打听只不过这样的大事纵使他不去问自然也有人来告诉他。这不蓉娘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就在那里笑吟吟地说:“要说皇后娘娘这件事处置得还真是让大家拍手称快武家人好几回进宫的时候都是对大伙儿吆五喝六的可想而知在外头有多专横。如今全都贬出京听说外头的大臣也都在那里念叨娘娘贤德不像别人那样重用外戚呢!甚至还有人说娘娘比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四个字一出口蓉娘方才醒悟到失言慌慌张张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方才放下了心但还是不忘关照道:“六郎你可千万别把我刚刚的话说出去否则我就死定了!要说沛王殿下还真是个好样的当街怒打纨绔如今四处都传开了呢!” 李贤如今事情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但每次来还是不忘给蓉娘捎带一点东西。此刻听蓉娘在那里交口称赞沛王他心里极为得意:“那是我家沛王殿下是什么人当然容不得武三思这样的小人恣意不打他一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蓉娘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一不留神扯断了李贤的两根头听到下头哎哟一声她便没好气地啐道:“尽胡说沛王殿下哪里会像你这么贫嘴!”说完又故意扯了扯李贤的一把头。 李贤没料到她有这一招呲牙咧嘴了一阵子便不敢乱动好半晌等头梳好了他便笑嘻嘻地扭头谢过冷不丁瞥见蓉娘脸上飘过一丝红晕顿时心中大奇。 “蓉姐你不会是在暗恋沛王殿下吧?” “你这油嘴滑舌的小鬼尽胡说八道!”蓉娘扬手作势欲打却哪里够得着泥鳅一样的李贤见他三两下逃到门边她方才叹了一口气“人家说一如侯门深似海这宫门比那侯门更甚。我在宫里头已经待了七八年了如今既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家乡的情郎怎么样了!” 被李贤这么一打岔蓉娘顿时气急败坏狠狠地把手中那盒胭脂丢了出去恰好正中李贤额头。然而一见他在那里捂着头直嚷嚷痛她又慌了三两步奔上前去替他揉捏了一会见其满脸促狭的笑意顿时明白自己上了当。 “就知道装模作样糊弄人真不知道沛王殿下怎么惯的你!” “蓉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那么多嘛!”李贤嘿嘿笑了一声一偏头避过了蓉娘的巴掌“蓉姐你要是真有情郎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宫门虽然深但也不是一定出不去的!” “出得去又怎样我都已经二十岁了早就过了青春年华。”蓉娘放下了手痴痴笑了笑仿佛想起了以前的往事“他如今也过了二十应该早就成亲了说不定儿子也已经满地乱走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苦命人?” 李贤没料到真的勾起了蓉娘的伤心事又见她的眼泪珠子一颗颗坠落了下来顿时着了慌连忙从袖中掏出帕子踮脚去擦。好容易擦干净了却只见蓉娘脸上一道白一道黄铨都是印子竟是个大花脸他不由得又是一阵窘迫。 蓉娘看到李贤呆愣愣的样子回头看了看镜子嘴边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不干你的事我都已经人老珠黄了不得不靠这些脂粉掩盖。赶明儿真的老到不中用了还不知怎样呢!” 见蓉娘意兴阑珊地坐下来重新补妆李贤连忙殷勤地上去递脂粉见蓉娘的间露出了一根白眼角微微露出了几丝鱼尾登时觉得异常刺眼。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老妈武后虽然已经年满四十却仍旧是满头乌黑没有一丝杂色脸上就连皱纹亦很少见。 “盯着我看作什么?”蓉娘一回头见李贤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嗔了一句随后又叹了一声“你说我暗恋沛王殿下其实这宫里有几个女人不想攀龙附凤?虽说忌惮皇后娘娘的厉害不敢打皇上的主意但是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早就有无数眼睛盯上了。太子是储君身边的女人也是要层层挑选的但沛王不同。我是不指望了但这院子里还有青春年少的成天梳妆打扮没人看的寥落又有几个人懂?” 说到这里她忽然自嘲地叹了一声:“我真是疯魔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我懂!”李贤脱口而出话才一出口就后悔了。面对蓉娘诧异的目光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要是蓉姐愿意我去和沛王殿下说说把你调到他那里去可好?” “你个小鬼哪里有这么大本事?” 蓉娘一指点在李贤额头没好气地道:“皇后娘娘掌管宫事就算沛王殿下被你说动了那也得要娘娘点头。到时候娘娘问起为什么要调我你让沛王殿下怎么回答?”她轻轻摇了摇头又伸手在李贤的右颊拍了两下“六郎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不知足的这里已经比寻常宫女的境遇好多了何必去做出头鸟惹人嫉妒?” 李贤何尝不知道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刚刚也只是一时情急方才忘了其他。皇子身边不容底细不明的人要是他真提出来只怕非但人调不过来反而会害了蓉娘。要知道老妈的情报网那可是第一流的谁知道哪里有她的眼线?好在这些寻常宫女不是老妈情报重点料想没几个人盯着否则他的那点小名堂早就被人拆穿了。 “蓉姐……” “好了别这么哭丧着脸你不是老嚷嚷头痛么我给你按按!唉早知如此就应该待会再给你梳头的白费了一番功夫……” 听到蓉娘的嘟囔李贤连忙坐好很快头就被娴熟地解开了紧接着头皮上传来了阵阵推按的感觉绷了好几天的神经仿佛在这一刻都放松了下来。这样的好技艺这样的好人品要是不能弄到自己身边就真的可惜了只是他该用什么借口行事呢?对了他的太子老哥李弘最近似乎被那些太傅之类的整得很惨每天就在东宫两仪殿和武后那里之间三点一线转悠。 第十七章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和长安一样洛阳宫城中的东宫也在整个皇宫的最东边占了老大一块地皮。不过只要用手指头算算东宫僚属还有女官和内侍的名头就知道这块地方绝对需要这么大否则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 李贤才踏进东宫前方就抢出两个宦官跪了下去口称沛王殿下。见此情景他也绝了悄悄溜进去吓李弘一跳的心思慢条斯理地问道:“太子殿下如今在干什么?” “回禀沛王殿下太子太傅于志宁于大人正在里面给太子授课很快就要完了。” 一听说马上就要完了李贤这才点点头往里边走。于志宁品行才学都相当不错只是仕途上的运气却不太好当初当过太子承乾的老师结果承乾被废身死后来又转给太子李忠到最后李忠还是被废李弘算起来竟是于志宁侍奉的第三个太子。 此公为人还算谨慎学问也高明但是李贤最怕的就是听那些礼义经典所以远远听见于志宁还在那里口若悬河地讲看见李弘在那里愁眉苦脸地听他立刻停住了脚步。好半晌里头的声音终于没了他这才优哉游哉地走了进去恰好于志宁走出来他便笑嘻嘻地行了一个礼。 “沛王殿下!”于志宁看到是李贤登时露出了几分警惕还过礼后便咳嗽一声道“沛王和太子兄弟情深老臣一向觉得是诸王楷模。只是太子重任在肩沛王还请多多提点太子勤学苦读不可带其嬉玩乱性!” 李贤心中暗自腹谤表面上却不得不连声应了躬身送其离开方才松了一口气。这老家伙可是东宫最重的一尊佛别说李弘不敢惹就连老爸李治没事也不去惹于志宁就只有看到武后有几分怵反正他是不敢说什么话触动了这白胡子白的老头。 “五哥!” “啊六弟!”看到李贤李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见四周没什么外人上去就给了弟弟一拳。这不打还好一圈上去反弹的力量让他连连呼痛最后只得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没事练得浑身肌肉干什么!” 李贤嘿嘿一笑见李弘脸色还是照样不好手臂更是细得和烧柴棍似的不由皱起了眉头:“五哥不会吧怎么你又瘦了?这读书也得有个度否则要是书读成了身体读坏了怎么了得?你如今还年轻将来日子还长着呢用得着这么拼命?” “唉。”李弘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太傅他们都说父皇如今身体不好我作为太子迟早要监国所以应该多多学习处理政务。” “监国的事情还早着呢!”李贤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李弘的手腕捏了捏几乎没有三两肉这顿时让他火冒三丈“身体是本钱身体垮了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有什么用?五哥要劳逸结合你懂不懂?你看看我天天练武百病不生哪里像你天天要靠药罐子过活!”说着他撩起衣袖露出了精壮的手臂示威似的挥了挥。 李弘殷羡地在上面捏了一把见纹丝不动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我天天都愁时间不够用只能睡几个时辰哪里有福分能像你练这么好筋骨?说起来于师傅还真是身体好一年到头都难得病几回。” 这话就流露出几分不对劲了想到那一回东宫两个师傅齐齐病倒哦的情景李贤顿时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看看四下没人便上前在李弘的耳边低声问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他们全都病几天你觉着怎么样?” 李弘浑身剧震连忙偷偷摸摸往四周瞧了瞧然后便道貌岸然地轻咳了一声:“我和沛王有事要商量你们先下去!” 直到人都没了他这才紧张地问道:“你可别瞎胡闹要是把事情闹大了朝堂肯定要翻天就连父皇母后也要惊动。你有几分把握?” 这前头都是空的最后一句方才落到了实处。李贤知道李弘一直都是乖宝宝说出这种话来显而易见是真的快憋疯了说起来李弘的天赋还真的是比不上他否则要是样样都能过目不忘也不用每天晚上背书到那么晚。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李贤笑嘻嘻地拍了拍李弘的肩膀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要是让他们病久了当然不好我有分寸让他们集体病上几天然后……”如此这般地解说一番后李弘登时大喜过望。 第二天黄昏李贤便悄悄给李弘捎带了一个纸包让他暗地里放在几个师傅的茶水中。可怜李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拿着纸包手里直哆嗦。犹豫许久他方才借着礼敬师傅的名义亲自给于志宁沏茶时手忙脚乱地在其中下了药然后亲自奉上喜得于志宁白胡子一抖一抖一杯茶全都喝了下去。 有了这一次的成功接下来李弘自然是驾轻就熟也不再做什么亲自奉茶之类的傻事了而是找了个机会把药全都下在了茶壶里。而为了不误伤自己他一下午愣是滴水未沾直到晚上三个师傅全都走了他方才咕咚咕咚痛喝了一肚子水。 次日清晨李弘照例早早爬了起来等到预定的时辰都没有人来他立刻派人前去打听当东宫的几个宦官匆匆回报的时候他心中乐开了花。 太子太傅于志宁一早起来脸上身上一片疹子虽然不痒不痛但看上去极其可怖其他两个师傅都是相同症状。所以说他们全都不能来了! 而得知这个消息李贤立刻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跑到武后那里说李弘怎么消瘦怎么可怜就连太子太傅他们都因为过于劳累而使得身上长了疹子结果引得武后母性大立刻去把李弘召了过来。李弘就依足了李贤的意思愣是找了身宽大的袍服穿上结果看上去愈瘦得不成样子武后一见大惊一刻不敢怠慢地带着李弘去两仪殿见李治。 李贤早就找了个缘故在两仪殿等着所以当应召而来的御医把手从李弘腕上拿开诚惶诚恐地说出了一通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大意是李弘太过用功身体有所损伤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目标达成了。 李治一向爱李弘的勤学但太子的身体无疑更加重要。因此只是略加忖度他就下旨改太子太傅和东宫诸师一日一至东宫授课为三日一至东宫授课。而下头的李贤听到此话立刻朝李弘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睹。 老哥你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第十八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大好春光下的洛阳城自然还是熙熙攘攘四处可见踏春出游的年轻子弟和衣着各异的女子路上不乏高门仕女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大批从人晃悠。至于南市北市和西市则更更是热闹各色店铺和摊贩前尽是攒动的人头。 坐在车中李弘面色紧张恨不得把头探出去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可看看李贤一脸没事人似的他又觉得自己过于一本正经最后干脆低声问道:“六弟你真的有把握不会被人现?要是父皇母后知道我偷偷溜出东宫非得闹出大事情不可!” 李贤却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心中暗叹李弘实在是不可救药。他虽然帮着缓解了一下沉重的课程但带着太子四处乱逛的把戏哪里敢任性为之?他当然先去磨通了老爸又去和老妈解说了放风对于健康的重要性也不知打了多少保证才能够带李弘出来。否则这位老哥真的当翘家那么容易么?这不除了他那几个随从后头还不知道跟着多少人呢! 不过嘛既然要李弘欠人情就得让他欠个够这种事当然不能解释清楚。 “五哥你就放一万个心有什么事情都是我顶着!我帮了你那么多回哪回真的出过事情?” 李弘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这才舒了一口气。今天他和李贤出来说是散心但是对于到了洛阳好几年却没有真正四处走走看看的他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他起初还克制着不往外头看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把车帘掀开一条缝不住往外头打量眼神中尽是好奇。 旁边的贺兰烟见李弘这个样子心中就有些可怜他此时不禁轻轻戳了戳李贤的腰间:“贤儿太子也实在太可怜了你看看他那身板又矮又瘦走出去别人肯定都认为他是你的弟弟。” 李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中又犯起了嘀咕。历史上初唐的太子就没几个好运气的李承乾李忠李弘李贤李重俊全都是横死唐明皇那位太子也一直都是战战兢兢过日子。所以说他才不想坐在那个位子上被火烤众矢之的是什么感觉不说他也知道。 所以无论是看在兄弟之情还是其他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李弘硬生生伤了身体。既然要放松选自然是逛逛鼎鼎有名的胡姬酒肆还有那南北两市和西市的店铺。至于那些强身健体的法子还得日后才行要是他带如今这病怏怏样子的李弘去骑马怕不会颠散了骨架子。 今天他只带了李弘和贺兰烟至于李敬业和程伯虎则全都没有通知怕的就是惹上事端。然而在安康楼下头熟门熟路地停好了车上来迎客的伙计一看到他就愣住了。 “沛……沛……沛……公子里面请!” 好嘛那一出沛王怒打纨绔传遍京城自己居然成了名人!李贤原本还担心他一嗓子喊出一个沛王来见那伙计硬生生憋出了一个公子顿时松了口气信手扔了几个铜钱过去:“今天我是特意带人来看哈蜜儿跳舞的找三个最好的位子送最醇的酒和最好的菜上来!” “是是是!”那伙计慌忙点头哈腰随后就把一行人领到了一个独成一体的包厢前。不出数天这里的格局便和他当日来的时候大相径庭包厢门口还设有帘子只是此时高高卷在一边。 “这里地方最好到时候就算哈蜜儿姑娘上来陪酒只要放下帘子里头的情景外面的人也看不见。小的一定转告哈蜜儿姑娘让她尽心表演到时再让她单独为公子舞上一曲!” 李贤点了点头可是瞧瞧那帘子却觉得极不顺眼。要是待会哈蜜儿来了真把它放下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今天的贺兰烟换了一身男装俨然一个俊俏哥儿因此这一次三人带着随从坐在那里就不再那么显眼。李弘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景手足无措了一阵子见压根没人朝这里多看上一眼一颗心就放了下来。欣赏了两个舞娘的精彩表演又喝了两杯酒下肚他的胆气更是壮了不少。 “六弟这个地方你常来?我看那些歌舞比起教坊司的强多了!” 李贤险些一口酒呛了出来教坊司中讲究的是规模宏大场面好看动不动就是几十号甚至几百号人整个戏码也往往冗长。另外一点重要的就是但凡逢年过节能够在御前演的那可全都是经过精心审核的必演曲目长年累月看下来当然没劲。问题是不论是谁天天看这种胡姬艳舞不出一个月保准同样倒胃口。 “五哥话不能这么说!”他正寻思该怎么解释忽然瞧见哈蜜儿出场连忙推了李弘一把“看那是来自西域的舞姬哈蜜儿她的才叫真正的绝活教坊司中确实没几个能比得了。至于刚刚那两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话音刚落哈蜜儿便朝李贤这边投来一个甜甜的微笑随后开始随着乐鼓声起舞。此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炫技但招牌的胡旋舞依旧没有半点逊色紧贴在身上的胡服将上身箍得紧紧的但那袒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和腿脚却随着节奏舞动出天魔之曲彩带飞舞间动作时而舒展时而贲张引来阵阵喝彩声而李弘早就看得入了神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放下了。 一曲终了哈蜜儿便行礼离场没有多留片刻这不由引来四周阵阵叹息和抱怨更有人招来伙计询问。而李贤心中也觉得奇怪正疑惑间却见一群异国打扮的面纱少女头顶各色佳肴从后面小门缓缓而入随即为各座的客人奉酒上菜这才平息了人们的议论。各散座之中景象渐渐香艳紧接着李贤就看见对面几个包厢的帘子全都放了下来。 原来捣鬼的不是这帘子而是那面纱! 李贤心中恍然大悟果然那个面纱少女进来搁下酒菜之后就起身放下了帘子回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没了那层面纱不是哈蜜儿又是何人? “啊!”李弘不由得惊叫了起来他不是没见过异国美人但平时都是以太子的身份远远看一眼哪里曾经这么近距离地瞧过。此刻见哈蜜儿挨着他和李贤中间坐下他的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来。 哈蜜儿先是朝李弘和贺兰烟看了几眼眼睛倏然一亮最后便朝李贤笑道:“我听胡公说你是大唐的王子身份尊贵。上次多谢你帮忙现在没人敢在这里再捣乱了。当初我在家乡的时候我们那里的王子可以拥有最华美的营帐最漂亮的女人最多的牛羊马群而且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大唐比我们那里的所有国家都大哈蜜儿最佩服王子这样的英雄以后只要你来我一定为你单独舞上一曲。” 李贤还没来得及回答背上就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是贺兰烟。至于旁边李弘那种诡异的目光他更是难以消受。 唉早知道美人这么念旧情他就应该一个人来的! 正当他琢磨着怎么婉转回答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小人安康楼东主胡天野不知公子可否拨冗接见?” 哈蜜儿闻声立刻眼睛一亮连忙请求道:“胡公为人豪爽好客洛阳城中都是有名的王子是否见见他?” 李贤被哈蜜儿左一声王子右一声王子叫得头皮麻而贺兰烟的目光更是让他觉得有如芒刺在背。他看了李弘一眼见这位老哥半点反应也无只得沉声道:“胡公请进。” 第十九章 人情债不是寻常债 虽说被人称作胡公但是进来的这个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岁上下一身蓝衣体态魁梧面上那一圈虬髯看上去异常醒目因此多了几分沧桑气息。李贤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看了许久心中忽地闪出了虬髯客三个字随后便暗笑自己草木皆兵。 休说世上是否真有虬髯客其人还不可知纵使有如今那人也至少是七老八十的年纪。在李绩手下训练了这几年他最得意的就是火眼金睛只看此人露在袖子外头的一双手就可见对方绝非习武之人他自然减去了几分警惕。 不管怎么说他身后那些随从可全都是经过李绩指点他自己也绝不是吃素的。上回要不是这几个随从没提防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沛王上演怒打纨绔的好戏。 胡天野满脸堆笑地上前见礼道:“上次沛王殿下微服至此小人不识真面目多有怠慢还望殿下恕罪。” “这里既不是宫中也不是朝堂如此敬称就不必了称呼我六公子就好坐吧。不过你这个日进斗金的富家翁若是还小洛阳就没几个人大了。”李贤故意加重了语气又朝哈蜜儿瞥了一眼“哈蜜儿也别再叫什么王子省得别人听见了不好。” “哈蜜儿遵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胡天野谦让再三方才在李贤身前几步远坐下目光便往李弘和贺兰烟扫了一眼这才笑着谢道“哈蜜儿刚刚到洛阳三个月上门要求赎买的人不计其数我实在是不胜其扰。上次六公子在这里大神威结果再也没有人敢在安康楼闹事哈蜜儿的日子也清静了许多这也都是托了公子的福分。” 李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冷哼不由大为头痛。显然这是贺兰烟醋劲犯了天知道小丫头怎么老是疑神疑鬼他也只得从桌台下头伸出手在她腿上拍了两下。 不过胡天野刚刚那话却让他犯了嘀咕他当初就纳闷怎么自己大闹安康楼的消息会传得那么快要知道他虽说在这打了一场架但最后表露身份也是在衙门里头知道的人并不多。可这没几天满城都知道了看来不但是衙门的人嘴快还有这家伙捣的鬼! 想到这里他便眨眨眼睛笑道:“我以为是谁替我扬名原来是胡公!这没几天的功夫别说外头就是宫里都传开了此事胡公真是手眼通天啊!” 这话一出胡天野似乎有些惶恐:“我是从衙门几个差役那里得知了此事再加上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妄借虎威还请公子看在哈蜜儿的份上原谅则个。” 妄借虎威?要是深究下来办一个指斥皇子的罪名都有份!还有这看在哈蜜儿的份上是什么意思那天为她颠倒迷醉的似乎应当是李敬业和程伯虎吧? 李贤一阵恼火却见哈蜜儿也两眼水盈盈地望着自己便硬起心肠别开了眼睛。这大唐上上下下的人多了除了那位不好对付的母后之外谁给他吃过亏?要是被一个安康楼的东主三言两语糊弄了李弘回去之后肯定要笑话他!不行绝不能便宜这个胡天野! 当下他举杯呷了一口酒随后慢条斯理地道:“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只不过胡公这可是拿着我的名声坐收其利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补偿?” 李弘刚刚一直闷头喝酒吃菜此刻听到这句招牌式的讹诈立即一口酒喷了出来好在他面前没人这才没有出更大的洋相。 旁边的贺兰烟却见怪不怪刚刚酸溜溜的心思顿时化作了乌有连忙附和地点点头道:“是啊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家贤儿真的看上这个胡姬了!”言罢她示威似的瞪了哈蜜儿一眼见对方面色黯然不禁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一句客套话会带来这样的结果胡天野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但不多时那种生意人的招牌笑容又回来了:“殿下责怪得是我拿殿下的名声来打招牌确实是多有冒犯。其实我在这洛阳城中并不止安康楼一座酒肆洛水北岸还有两家南北市还有三家食铺长安城还有几间铺子勉强算是薄有家产。此番借了殿下虎威我愿意将这些产业的三成奉送殿下不知殿下可否赏脸笑纳?” 洛阳和长安可以算得上是寸土寸金这家伙有这么多产业居然还说什么薄有家产?不用仔细计算李贤也可以确定这所谓的三成产业在数万金以上这胡天野肯因为他一句玩笑似的话拱手相让?有鬼绝对有鬼! 看到旁边的李弘满脸不解想要说话李贤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然后才眯着眼睛反问道:“胡公这三成产业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传扬出去人家倒是会认为我这个沛王挟恩图报侵占百姓财产了。无功不受禄我那点虎威似乎还不值这么多钱吧?” 接下来的情景让其他人目瞪口呆胡天野是铆足了劲要送上那三成产业而李贤则是百般推托坚决不肯要。平时看惯了李贤占便宜的嘴脸李弘和贺兰烟从来没想过他会把到了嘴边的肥肉吐出去因此全都感到愕然。一旁默不作声的哈蜜儿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一双淡蓝色的眸子越来越亮面上的红晕更深了。 到了最后李贤便以要看哈蜜儿单独表演为由把胡天野赶了出去。看着面前翩翩起舞的美人他却觉得有些心不在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又不是太子犯得着别人这样巴结?要是糊里糊涂收下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受人要挟他干吗自己给自己找没趣? 正因为这个缘故他便没有在安康楼久坐哈蜜儿又跳了两支舞他就硬是拖着意犹未尽的李弘往外走临走时亦不忘重重打赏。 一上车贺兰烟就凑上来在他的脸上左看右看最后噗嗤一声笑道:“贤儿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这送上门来的好处都不要了?” 李弘毕竟是太子此时终于品出了一点滋味:“六弟说得对无功不受禄这钱收不得。不过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慷慨就好了!” 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五哥你的帐我是不会忘的。加上这一次和上次还有以前的欠帐你还欠我六个人情别指望我会放过去!” 没错他李贤的帐簿上从来就没有钱财交易全都是人情。既然是欠人情当然要挑选那些信誉良好或是不会惹麻烦的人! 第二十章 有什么麻烦我们惹不起 李宅后面的演武场如今成了李贤四人的专用场地只要看到这三男一女进去李家的仆人就全都躲得远远的唯恐遭了池鱼之殃。而只要一旦李贤他们练得兴起乒乒乓乓的响声就绝对断不了。当然比起程伯虎那一大两小三把斧子李贤和李敬业的破坏力就要逊色许多。 此时程伯虎就正在掷飞斧只听两声呼呼风响程伯虎手中两把小斧全都扔了出去紧接着几十步远处的一整排木板上便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声响。李贤定睛看去只见那木板一人高处赫然钉着两把晃晃悠悠的斧头看上去煞是吓人。 “恭喜伯虎大哥这次的准头不错。” 李贤笑嘻嘻地赞了一句心里却很是佩服程伯虎的毅力。这大小通吃也不知花了程伯虎多少功夫和时间光是那把二十四斤的斧头就不容易了何况再加上这两把小的?别看飞斧的准头远远比不上射箭但一般人能够准确找到距离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记得当初程伯虎刚开始习练的时候那斧子满天飞的光景着实让他抱头鼠窜唯恐误伤。 话说回来若是真正的大战也只有成建制的军队配备上这样的东西方才具有巨大的杀伤力而且兵器的折损率也绝对居高不下。程伯虎那两把小斧都是上好的货色即使如此斧柄也不知换过多少了。 然而这句赞语却换来了程伯虎的一个怒瞪:“你昨天居然单独去看哈蜜儿跳舞也不叫上我和敬业大哥!” 李贤哪里敢正面回答缩了缩脑袋就跑开了继续去练他的剑。他不是没想去练习什么旁门兵器但是跟着李绩练过不少兵器之后最终还是剑最适合。再想想剑乃百兵之君他也就认了。他天资不错下的功夫也不少但是比起程伯虎的苦练来总归逊色几分。所以一般而言李绩考较的结果始终是程伯虎第一他第二李敬业这个最年长的敬陪末座。 好容易半天练下来李绩便出现在了演武场一对一地指导了一番便把李贤叫到了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上次沛王殿下问起了薛仁贵他此番终于快回来了!你要是学箭术可得抓紧陛下估摸着还有重任给他他不会停留多久的。” 李贤眼睛大亮却没有放过李绩那一闪即逝的笑容眼珠子一转便紧赶着说:“多谢师傅提醒我就算去向薛将军讨教箭术兵法和剑术还是得向师傅你学的!” 他和李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看到对方捋着胡须微笑他便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最后他终于等到了李绩的一句话。 “殿下一直想学兵法须知兵法从来就不是学出来的纸上谈兵终究比不上战阵。若是没有上过战场就是看再多的兵书和前人笔记终究也是空的。殿下是亲王纵使有战事也不需要殿下亲自带兵出马。这战阵之术学得太多难道就不怕陛下疑心?”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为了让他死心也不用这样恐吓吧! 李贤心中暗骂但是李绩的问题确实切中要害。如今李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老爸李治先前虽然说了让李绩教导出一个德才兼备的皇子终究还是没打算把他放到战场上去的。他总不能直说这是为了防备老妈武后将来独揽大权? “如今的事情谁说得准多学一点东西总归没有坏处。”他耸肩一笑终于决定还是含含糊糊混过去“太子五哥是我的兄长我学得多了也能够保护他不受别人的算计。” 看到李绩摇摇头离开李敬业程伯虎贺兰烟便很快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盘问李绩究竟说了些什么。李贤便把薛仁贵回来的事情随口说了出去最后那段话却隐瞒不提。能够有几个铁杆朋友不容易没必要让他们知道太多而担心。 “神箭无双的那位薛将军?”李敬业眼睛大亮上前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肩膀“六郎到时候如果开宴你一定得带我和伯虎去看看薛将军神射那可是天下无双的!” 李贤先是甩开了李敬业的双手闻言一乐正想再摆出点条件之类的敲诈一下却只见程伯虎依旧瞪着他不放不由回瞪了过去:“伯虎大哥要是不想去那就算了!” “谁说不去?”程伯虎怒喝了一句随即闷声闷气地质问道“你单独去安康楼不叫上我们也就算了怎么我昨天晚上去看哈蜜儿的时候她居然一脸愁容?我死活盘问了她好久她才说安康楼的东主胡公得罪了你。我就想不明白了就算看在哈蜜儿的份上你一抬手事情不就过去了?” 李贤瞠目结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怎么他做了什么事情都有人告状?他正想开口反驳几句见李敬业也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顿时郁闷坏了没好气地答道:“我何时说过那什么胡公得罪我了?是他自个要送所有产业的三成给我我没要而已!” 程伯虎闻言还是不信盯着李贤上下打量了半晌他便摇摇头道:“平常要是有好处你比谁都快送上门来的钱你会不要?” 贺兰烟见李贤苦着个脸不由笑得花枝乱颤倒是李敬业没有掺和思量了一会反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六郎你这回聪明了幸好没收那些东西否则惹的麻烦就大了!” 尽管原先就是怕惹麻烦才拒绝了胡天野但看到李敬业一幅心领神会的样子李贤还是有些奇怪。其实真正算起来在如今的情势下整个大唐他惹不起的麻烦似乎还不多吧? 他还没问贺兰烟就追问道:“有什么麻烦我们惹不起?” 李敬业没看贺兰烟而是扫了李贤一眼一字一句地道:“宰相李义府你惹得起?” 第二十一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撞南山 李义府真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武后册后的第一功臣如今朝廷的第一红人要是招惹上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事。莫看他李贤是皇子但是在武后的心中其价值还真就未必及得上这个李义府。 所以贺兰烟在那里嘟囔可以去和姨父姨娘说革了李义府的职李贤根本就当笑话听了。小丫头的政治敏感度不够不过好在凡事对他言听计从嘴巴又甜武后一直都当她是女儿似的更不曾惹出什么事情。看这个架势演变成那位赫赫有名魏国夫人的可能性还是不高的。 三言两语支开了贺兰烟他就抓来李敬业追问。谁知这一位平常胆大妄为的犹豫了老半天都不肯说话直到他几乎火李敬业方才说出了事情始末。 无非就是老掉牙的戏码李义府看上了一个美貌的女囚压着大理寺丞毕正义把人放了出来结果事情败露便逼死了毕正义。御史弹劾之后给事中刘仁轨审理此案却在李治的偏袒下不了了之反而是御史和主审者一起倒霉贬斥的贬斥罢官的罢官。最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想来别人早就忘光了! 听完之后李贤不禁连连冷笑了几声却没有做出任何评论也没有再问这事和安康楼什么关系。等到他和贺兰烟出门离开李宅的时候他便瞥见李敬业的脸上赫然有几分失望。 不好惹?他偏偏想惹惹看合计合计看看情况如何再说现在和李敬业说那么清楚干什么! 回到自己宫里已经是下午盘算着今天的事情李贤愈感到自己除了有个亲王的身份其他的东西要什么没什么。正犯嘀咕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墙之隔的隔壁宫里传来了阵阵鼓乐声和欢笑声顿时起了兴头换了一身衣服就溜了出去。 隔壁是什么地方?那是他老妈武后的皇后正殿自打她正位中宫之后这里的宴席就几乎没有断过整个大唐那些拥有诰命的贵妇人一直都是这里的常客。除了武后要去上朝处理政事的时候其他时间这里几乎天天有客。虽说他母后崇尚节约不假但是这样的花费却是从来都不吝啬的。 他刚刚跨进门槛就有眼尖的内侍尖着嗓子嚷嚷了一句:“沛王驾到!” 见里头的各色妇人齐刷刷往他望来他不禁本能地打了个寒噤然后小心翼翼地避过了最最热切的几道目光上前行过礼就笑嘻嘻地往武后身边一坐故意说起今日李绩的考较然后便抱怨似的说道:“可惜师傅不肯教我兵法说什么我将来也不会上战场用不上这么多。其实我看书的时候倒是现孙武当年就是用宫女演练战阵的。他能行我为什么不行?” 一句话逗得武后哈哈大笑而旁边的各位贵妇也全都莞尔左第一的中年妇人便率先附和道:“皇后娘娘臣妾觉着沛王殿下年纪不大志向却不小这英国公确实担忧太多了。不过用宫女演练战阵倒是新奇如果沛王殿下真的能够完成这一壮举倒是真能媲美一下前人!” 见老妈脸色欢喜旁边的外婆杨氏更是笑得额头皱纹一颤一颤李贤便知道自己这事一定能成故意一本正经地道:“母后我不是开玩笑只要英国公肯教我我一定练出个样子给你瞧瞧当初祖姑还不是有一支娘子军么我也要建一支娘子军!” 这话顿时又引得下头一阵大笑而武后向来喜欢李贤的精怪灵动吃他缠不过母亲杨氏又在一边笑吟吟地帮衬最终她自然是答应在李治面前提一提。李贤见计谋得逞便满满斟了一杯酒奉给武后自己趁机连喝了三杯。 武后见状轻轻一拍他的脑袋没好气地嗔怪道:“小小年纪就这么知道吃酒小心以后变成酒鬼!还有上次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人小鬼大去什么看什么胡旋舞还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洛阳上下谁不知道沛王迷恋上了一个胡姬就连你父皇都问好几次了!” 此时其他贵妇看李贤一脸愕然和尴尬纷纷半是说情半是调笑地说开了。 “皇后娘娘可是只说了一半如今谁不知道沛王殿下怒打纨绔皇后娘娘大义灭亲?” “是啊是啊现如今我们管教家里的孩子可都是以沛王殿下为榜样的看以后还有谁去仗势欺人!” “爱美人有什么要紧沛王殿下如今就是俊俏哥儿长大了要什么美女没有何况小小一个胡姬?” 李贤越听越觉得离谱最后不禁头痛万分。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帮女人的眼神有问题那目光都像是丈母娘瞧女婿似的至于么?别说他如今还不到成亲的年龄就算到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他只是亲王又不是太子! 而就在他郁闷的时候某贵夫人竟把这种意思干干脆脆地说了出来:“怪只怪皇后娘娘的几位皇子全都是俊俏英武的谁看了不爱?我只怪我的女儿没福气比沛王殿下还大了两岁否则若是……”她说着仿佛后悔失言后面半截就改口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一时失言忘了分寸罪过罪过。” 武后却不以为意:“这么点小事算什么罪过?大家都如此高看贤儿我这个作母后的只有高兴。再说义府家的千金也并非配不上贤儿!” 义府两个字一入耳李贤就立刻往刚刚那个说话的妇人望去可不是最初附和自己演练宫女的中年妇人?他左看右看没看出对方有多少美女基因有母如此女儿估计也不怎么样再想想早先从李敬业那里听到的事情他不由得有些心痒。 看到没多少人附和李义府的夫人反而有人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他便忽然嚷嚷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不单单是我!再说天下还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皇帝呢!” 武后当即愣了神半晌才摇头失笑道:“尽胡说八道古往今来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都是昏君!” 李贤心中早盘算好了此时故意嘟囔:“爱美人又没错!再说了这朝中那么多大臣有几个是不爱美人的?上次去北市买东西的时候我还听说什么宰相还爱上了女囚呢!那我上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什么不对!” 话音刚落便只听乒乓一声刚刚还满面笑容的李义府夫人满脸惶然桌子旁边赫然是一只摔碎的调羹而旁边诸位贵妇也不约而同地把眼睛投到了她的身上。 不打自招! 李贤更加确定这位李夫人是个没用的女人正庆幸得计间忽然感到背后一阵火辣辣的。不会吧是他太过敏感还是他母后的敏锐度真的这么高? 第二十二章 吃一堑长一智,没钱寸步难行 突然来了这么一遭气氛便有些尴尬。倒是武后依然镇定很快便吩咐几个宫女收拾干净。虽然接下来看似宾主尽欢但一群贵妇哪个不是机灵透顶的忖度苗头不对恨不得早点回去所以筵席竟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结束。 才一散场李贤便被武后匆匆拖到了后殿。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不禁有些惴惴知道自己是操之过急了。刚刚他之所以会一时兴起试探一下无非也存着认为他这位母后好名声若是宠信的大臣出了这种事应该会和先前贬斥那些武家人一样处置。现在看来武后不比别人不能用常理揣摩。 “贤儿你说有宰相放了犯妇这件事真的是从坊间听来的?” 被那双犀利的眼睛一瞪李贤便缩了缩脖子故作老实地答道:“事情是我在南市闲逛的时候听说的我也就随口说说而已。”他停了一下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好像说那个宰相姓李……” “别说了!” 被武后这么当头一喝李贤顿时吓了一跳。再看她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他便知道今天这事情算彻底没戏了。怪只怪自己没考虑清楚怪只怪自己没料到李义府竟然这么受宠。总而言之接下来装乖宝宝就完了万不可再说什么废话。 还在想着他的胳膊就被武后一把抓住紧接着就是一番疾言厉色的训斥:“宰相的事是朝廷的事你小小年纪管着自己就好别去理会别人胡言乱语!要是传到大臣的耳中少不得会认为你这个皇子轻浮明白吗!以后你要是再随随便便把外头的事拿出来胡说我就不再让你在外头自由走动了非禁足你一年半载不可!” 觉着自己对儿子的态度太过严厉她很快缓和了语气温和地拍了拍李贤的脸颊:“你往日四处闲逛我和你父皇也不去管着你但你终究是皇子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出不得半点轻忽。今天你说的事情你父皇早就处置过了不过是谣言而已。你说要和英国公学习兵法到时候我自会去和你父皇提一提就是召集宫女演练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有一条以后不可忘了在宫里头这种人多的场合要谨言慎行明白吗?” 眼见武后从严母转变成慈母李贤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最后还是应承道:“儿臣明白!” 他终于明白了武后的一切举措都是有底线的所谓的大公无私只是一个表象。武家那些亲戚和她根本没多大关系给他们升官是因为显示皇后的大度而之所以贬斥也不过是因为尊严受到了侵犯所谓的名声根本只是很次要的。既然这样以后母后这条路线走不得了他可不想三两次霉头触下来到时候让武后彻底不待见了自己。 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头他小指头一勾便召来了自己的两个心腹内侍打他们去打听李义府那件事的真实情况。 他很早就知道身边人的忠诚很重要所以颇用了一点恩威并施的戏码成功把那些近身服侍的人都笼络了。武后的家史一直是他琢磨的对象所以当初在王皇后萧淑妃身上生的遭遇他是绝对不会重演的无间道很好看但生在自己身上就不那么美妙了。 打造一个铁桶一般的班子这就是他眼下的最大任务。可是他还是缺一样东西----钱! 要是他开府建宅那就会有钱了问题是他得等到十六岁!他那位母后早年就派了一个老成的宫女阿萝在他身边他每月的开销都是由阿萝管着。最初那些日子他只要用钱阿萝必定是死卡着不肯给就是给了也唠唠叨叨追问用途但是当他打听清楚阿萝家里的情况让李敬业设法弄来了阿萝唯一弟弟的家书之后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武后的笼络无非是金钱和小恩小惠他没那么多钱自然就只能用亲情攻势了。当然李敬业和程伯虎没少帮忙这俩人的家里都是大财主做这种事情当然是小事一桩。 李贤命人召来了阿萝把其他人屏退之后便问道:“阿萝我现在还有多少钱?” 鹅黄襦衣月红长裙阿萝如今称得上是春风得意武后数日前刚刚提拔她为李贤身边唯一的一个女官而弟弟更是每月一次有信捎来因此她以往脸上的愁容早就无影无踪。此时一听到李贤问话她便笑道:“殿下现在有二十二万钱的积蓄等到过端午节的时候陛下和娘娘必定还有赏赐。” 二十二万钱听上去是不少再加上那些存着的金银家伙算个五十万钱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要凭这些钱做什么大事那是根本休想!再说了阿萝确实可靠没错但从她那里调太多的钱到时候肯定要惊动武后! “好反正我这个管家就全都由你做了!”李贤瞥了一眼阿萝见其满脸喜色知道自己这颗定心丸给得没错忽然跳起来一把抓了她的手“到时候给你弟弟写信的时候别忘了嘱咐他好好读书以后我开府建宅给他一个去处还是办得到的!” “多谢殿下!”阿萝纤手被抓先是一阵惊愕听了后头这话登时喜极而泣来不及挣脱李贤的手就连忙跪了下来“殿下大恩大德奴婢……” 李贤唯恐再听到什么结草衔环之类的说辞连忙把人拽了起来又把后面半句话堵了回去:“你是我的人你弟弟也就不是外人到时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好了好了赶紧下去补补妆否则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软言哄走了阿萝他便躺在床上自顾自地思量了起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看起来他真的得找几条生财之道。 等等前一次可是有人把大笔钱送到他面前的可是他没要! 他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再回忆起李敬业听说安康楼那个胡公奉送产业时说的话眼睛顿时一亮! 那个胡公绝对是和李义府有什么过节所以李敬业才会由此引出李义府招惹不起这种感慨。还有这事情背后究竟有没有李绩的算计在里头? 第二十三章 借太子的大旗 “昨天姨娘责怪你了?” 听到贺兰烟的这句话李贤本能地一悸。要知道武后那可是单独教训他的旁边一个人没有这样隐秘的事怎么会有其他人知道? 贺兰烟笑吟吟地眨了眨眼睛见李贤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便得意洋洋地说:“昨儿个我去姨娘那里晚了筵席都散了我找人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你和姨娘在说话就偷偷听了一会。姨娘开始那个样子真吓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你这么大脾气!” “没错我也是第一次看母后那么大的火。”得知贺兰烟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李贤便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他虽然提防自己这位母后可终究没法把她完全和史上那位空前绝后的女皇联系起来。慈母和暴君这普通人的两个极端武后却全都有了翻脸可比翻书更快他还真是防不胜防。 他很快把一丝沮丧扔到了脑后又振作精神道:“烟姐走我们现在去李宅!” 刚刚出了自己的地盘李贤就迎面碰到了李弘。不消说他这位太子哥哥今天又放风了。而在知道他要去李宅之后李弘便露出了心痒难耐的表情。李贤原本不想带着这么一尊招人眼球的大神但考虑到自己如今对李绩没有多大威慑力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为此他不得不跑了一趟武后宫又和李弘贺兰烟硬着头皮听了小半个时辰教训这才得以成行。 在路上李贤便把昨儿个的想法一五一十对李弘和贺兰烟说了。一听到要在宫中演习娘子军两人全都是眼睛大亮贺兰烟更是激动得几乎站了起来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好到时候贤儿你要是演练宫女我就给你去当一个队长!” 李弘心情大好地调侃道:“烟姐六弟到时候如果真的演练宫女那可是要用军法的。当初孙武帮吴王整军可是把吴王的两个宠姬都杀了!”见贺兰烟俏脸一阵白他便故意又加了一句“当然六弟是舍不得杀你的最多打你的屁股哈哈哈哈!” 平日兄弟俩虽然有说有笑但李贤还是第一次听到李弘这样调侃自己和贺兰烟一愣之后便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好容易安抚了暴跳如雷的贺兰烟他便将今天去李宅的目的对李弘交待了一遍末了便警告道:“五哥你可是给我去充场面的要是今儿个出了什么问题下回我就再也不费功夫带你出来了!” 既然宫里有好戏看又是用他最最拿手的好戏去应付大臣李弘自然没有二话。揣着好心情的他并没有看见李贤那一丝狡黠的笑容更没有体会到这一回他又被当枪使了。 李家的仆役把人迎进来之后李贤也不说自己旁边的是太子三人就这么只顾着往里面闯。而当演武场中的李敬业和程伯虎看到三人时脸上的神情自然是精彩极了。太子他们都见过问题是以往李弘学李弘的李贤学李贤的他们这两个伴读没多少机会上前和李弘搭话。 砰---- 程伯虎姿势用老手中的飞斧却不敢扔出去这收势不及不单斧头砸在地上带起一片烟尘脚下更是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倒是李敬业机警扔下手中剑上前下拜可这双膝还没着地就被眼疾手快的李贤一把拉了起来。 “这又不是宫里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对了师傅眼下在哪?” “在……在书房。” 李敬业结结巴巴地回答之后见李贤李弘贺兰烟三人扬长而去顿时更感到奇怪。上回李贤瞒着他和程伯虎带着李弘去安康楼那种声色犬马的地方就已经够奇怪了这回居然又把太子带到这里来了?难道真的如他爷爷所说太子太傅等人三天一至东宫授课其实也是李贤的主意?他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旁边却传来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 “敬业大哥这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跑这里来了?” 李敬业瞥了瞥捂着手腕子呲牙咧嘴的程伯虎一眼最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去问谁?” 听说李贤求见李绩不觉有些奇怪。他虽然是李贤的师傅不假问题是平日李贤一般也就是在演武场和李敬业程伯虎折腾他也就是每天指点再隔一段时间考校一下进度。武艺上他是倾囊相授但兵法他却一直不敢怎么教所以至今李贤很少到这里来。 满心疑惑地出门一看李绩就禁不住一阵头痛慌忙弹了一下衣角上前拜见道:“臣李绩拜见太子殿下!” “英国公乃国之重臣不必如此多礼!”李弘连忙上前双手扶起李绩又是一通客套话却对自己的来意只字不提。 旁边的李贤见李弘一瞬间变得道貌岸然一派无可挑剔的太子派头心中暗自点头。不愧是东宫那些人花了大力气调教出来的模范太子不管是寒暄客套还是面上的微笑全都是举止有度的典型。不过他也不耐烦看他们一直这样做戏下去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李绩没多大反应而平时和弟弟串谋多次的李弘立刻醒悟了过来词锋一转开始赞扬起了对方的军功赫赫和无敌兵法。他平常和李绩打交道不多这一番话自然比李贤的马屁有效这么一来二去李贤就看到李绩略有紧绷的表情渐渐松弛了下来。 正在这时李弘便抖开了包袱:“六弟能够有英国公这样的师傅不啻是天大的幸事。昨天六弟回去之后一时急躁抱怨英国公不肯教兵法结果父皇和母后就教训了他一番说是武艺固然可以平时演练兵法之道却不单单是谋略之道学个皮毛还不如不学。” 听到兵法两个字李绩立刻警觉了起来但李弘的说法无疑正中他下怀当下连连点头道:“不错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敢随便教授沛王殿下……” 话没说完李弘就立刻抢过了话头:“所以父皇和母后计议之后决定仿效当年孙武练兵之举由英国公教授六弟兵法然后让他在后宫宫女中选择一些人演练。想当初祖姑平阳公主便是带着娘子军南征北战虽然父皇母后并没有指望六弟能够演练出那样的效果却也足可为天下之表率!” 高实在是高!李贤眼看李绩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心中不禁对李弘竖起了大拇指。先抑后扬不愧是名嘴于志宁的高足啊! 第二十四章 小狐狸二斗老狐狸 太子代表李治和武后放了话李绩当然无法推辞当下只得答应了下来但瞟向李贤的目光就很有些古怪。知道大事成功的李贤哪里还会在李绩面前碍眼连忙借机提议大家一起去骑马谁知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沛王殿下既然要学兵法那你便算是我真正的弟子。你且和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要交待。吴升带太子殿下和贺兰去马场!” 眼见旁边上来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不由分说地请走了李弘和贺兰烟李贤不禁心中叫苦转过身后却是满脸笑容:“师傅有教导我自然洗耳恭听。” “跟我来!” 李绩一句废话也不说抬脚就进了书房李贤只得跟了上去有心开着门留点地步但一看李绩的脸色他还是把门关上了。 这间书房很大除了靠门的这一边三面都是书架子上面有的摞着纸书有的则摞着竹简大多数的书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李贤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后在李绩的对面坐了下来。 “沛王殿下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如今西北都已经平定我大唐的外敌已经七零八落撑不上威胁为何你就偏偏一定要学兵法?” 见李绩又是砸过来这样一个问题李贤便知道这是一道一定要跨过去的门槛。问题是正面回答一定会引来更多难以回答的难题因此他便抛出了心中早已预备好的反问。 “敢问师傅如今你已经年过七旬还能在战场打多久的仗?”窥见李绩表情有所松动他便立刻趁热打铁道“如今我大唐确实声威赫赫诸国来朝但是师傅是否看到那些昔日横刀立马的将军都已经老了?师傅你这一辈的名将已经基本上死的死告老的告老了而苏定方薛仁贵这些人也都要老的剩下的人都是青黄不接!你现在说大唐没有外患但是谁能说得准将来?” 见李绩双目光芒大盛他立刻不服输地回瞪了过去。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阵子他终于看到对面那一位叹了一口气。 “沛王殿下说出这么一番话平时那些小孩子把戏大概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吧?” 闻听这一句李贤顿时明白刚刚卖弄过头了。而李绩出了名的小心谨慎他不会真的弄巧成拙了吧?忐忑不安地在那里等候了许久他却等到了一句题外话。 “沛王殿下和太子殿下的感情一向很好?” “那当然他可是我五哥!” 好嘛折腾了这么久原来李绩还是在担心他会威胁到李弘的太子之位!上次已经恐吓了一次还不够这次又是拐弯抹角的探询。横竖话已经点透了他干脆不再啰嗦笔直地站在那里等待李绩最后的决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绩霍地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殿下志气可嘉我便收下你这么一个入室弟子!若是我将来上战场也会对陛下禀明让殿下随行观战!”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李绩的态度忽然生这样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李贤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弄清楚这些话的含义他几乎想高兴地仰天大笑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然后毕恭毕敬朝李绩施了一礼:“多谢师傅成全!” 李绩也不说二话随手从架子上抽出几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李贤沉声嘱咐道:“民间传闻中学了一本兵书就能够当军师就能够能掐会算纵横不败其实那都是荒唐话。我当年出身富户刚刚入了绿林的时候只知道拼杀所谓的兵法也是在打仗的时候一点点自己积累的这几本是前人留下的用兵心得我当年也都看过你回去先看看。” 师傅赐下兵书秘籍李贤当然小心翼翼地收了正想开口要一块包袱皮把这些书包裹起来耳畔却又飘来一句话。 “听说昨天你在皇后娘娘的宴席上说某位宰相贪好美色私放了犯妇?” 李绩居然连这事也知道了!李贤眼珠子骨碌一转便嘿嘿笑道:“那是因为从敬业大哥那里知道了当初的那件案子借了酒意就说出来了谁知道被母后训了一顿。师傅如果我没记错昨儿个母后宴请各位朝臣夫人的时候似乎师娘并不在吧?” 这句话一出他就看到李绩的脸色刷地一变心中暗自一喜。好容易扳回来一城他那里肯就此罢休又笑嘻嘻地加了一句:“昨天敬业大哥说的事情大约也是师傅你告诉他的?我当时就挺奇怪的安康楼那胡公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个商人敬业大哥怎么知道这件事还能牵扯上李义府。” 啊咳---- 看到李绩在那里连连咳嗽他便知机地不再说下去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李绩的下文。这一等就是足足一盏茶功夫他几乎不耐烦了李绩才终于又说话了。 “你说要拿宫女练兵也并非不可行这样也可以避免外人说三道四。只是当年孙武的手段别说是你就是我亦绝对不及。只不过旁人只知道令行禁止乃是将帅之道却不知道令行禁止只是最最简单的。以上压下很容易但是心服口服却不是仅仅用威权和军法强压就能做得好的。还是两个字分寸这些心得都是前人治军的时候留下的就看你能体会多少了。什么事都讲一个天赋你若是没有这个天赋我多教也是无益。” 还真是一个老狐狸几句话就把干系撇得一干二净这是哪门子的师傅!人家拜师全都是碰到那种恨不得倾囊相授的名师怎么自己偏偏碰上李绩这么一个不哼不哈的! 李贤竖着耳朵一一记下心中一边腹谤不止一边还惦记着李义府那边的事。李猫这两个字他早就听别人提过很多次既然绰号为猫可想而知李义府不是一丁点会钻营。昨天他已经当着李义府夫人的面重提了这个案子估摸着李义府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义府是招他老爸老妈喜欢没错但是老爸念着的不过是李义府帮忙废后另外还除掉了长孙无忌感激之情远远不如他老妈武后。眼下老妈那里的主意既然打不得那么他就应当在老爸那里动动脑筋了毕竟老爸李治才是那真正名正言顺的皇帝哪! 先父母之忧而忧后父母之乐而乐这是他眼下行事的最大准则厚此薄彼可是要不得的。 第二十五章 好嚣张的人,好大的架子 正式成为了李绩的弟子李贤心情大好到马场看到李弘正在那里纵马飞奔不由得一愣。转念一想他就恍然大悟----又想当然了虽说他的太子老哥被那些师傅学者轮番轰炸勤学苦读但是以大唐尚武的风气这马术总还是不错的他想看李弘出丑的心思算是落空了。 场中四个人的马术都称得上高明但放眼望去还是贺兰烟那一身红妆最是好看。如今胡装虽然并不是最盛行可贺兰烟成天不是骑马就是练剑术自然不可能穿那种宽松的衣服那一身质料轻薄的紧身衣裹在身上还真是凹凸有致看不出几分青涩。 他正在那抱手欣赏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一阵马蹄声转头一看只见李敬业和程伯虎双双从马背上跳下三两步朝他这边走来。 “六郎爷爷都对你说什么了?” 李贤正想敷衍旋即想到此事又不是隐秘宣扬开来反而更好便白了李敬业一眼:“什么六郎论辈分我是师傅的徒弟比你们两个全都高一辈快叫一声师叔来听听!” 和李贤厮混久了无论是李敬业还是程伯虎都几乎把礼节抛在了脑后此时李敬业便没好气地道:“我爷爷是王傅又不是真正的师徒相授。你想真的当我爷爷的徒弟得从洛阳排到长安军中想得到我爷爷真传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想当长辈以后和贺兰成亲自然就有了!” 李敬业这么一说程伯虎也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真是不识相!李贤的脸皮如今极厚哪里在乎这种程度的调笑。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李绩赠送的兵书随手一晃便哼了一声:“看到没有这是刚刚师傅送给我的!现如今我是师傅的入门弟子当然是你们的师叔!” “什么师叔?” 贺兰烟和李弘这时候也一起骑马回转了来小丫头就听到师叔两个字立刻好奇地凑上去问。从李贤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后她登时大喜挺起胸脯便神气活现地对李敬业和程伯虎道:“我是贤儿的姐姐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姨!来赶紧叫一声小师姨听听!” “好你个六弟干得好!” 李弘也浑然忘了先前的教训狠狠在李贤的背上拍了一巴掌结果自然是被震得生疼。一帮人嬉笑了一阵子李敬业便提议去安康楼李贤三人自然没有意见而李弘难得出宫一次只是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外头大好春光众人自然不愿意憋在车里于是全都选择了骑马。而李弘李贤的护卫原本就人人高头大马这样一来竟是浩浩荡荡一大帮人。 虽说时下贵胄子弟策马出游正是一景但如今马价昂贵就是头一等富贵人家也不会给随从全都配备上良马所以李贤等人走在路上顿时得到了全体注目礼的待遇。然而一路到了安康楼之后兴致勃勃的众人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原因很简单原本门庭若市的安康楼如今大门紧闭上头交叉贴着两张封条赫然已经被封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贤皱眉疑窦大起随即吩咐一个随从上前查看又转头对李敬业和程伯虎问道“好好的怎么被封了?” 程伯虎摇头李敬业却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中略有些心虚地答道:“上次还有一件事我没对你说安康楼的胡公收留了当年自杀身亡的大理寺丞毕正义的女儿听说是因为昔日的恩义。可是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居然会弄到封门?” 怪不得上次那个胡天野那么大方原来是有这一层过节在里头说不定是指望他这个沛王帮着翻案出头呢! 上去查看情况的随从很快奔了回来称封条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如此情形李贤不禁有一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感觉。而李敬业和程伯虎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下马随便找人问了问回来的时候全都眉头紧皱。 “衙门封门的理由是安康楼胡天野里通高丽说是还在里头搜到了和高丽大臣来往的密信所以现在安康楼被封上下人等都抓起来了!” 通高丽? 李贤闻言也吓了一跳要知道大唐从太宗皇帝的时候开始打高丽到自己老爸即位之后这高丽也已经打了好几回了。尽管他从来都只认为那是一个弹丸小国但似乎在大唐朝堂上下高丽战局已经上升到了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要真是如此这事情就不好管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吆喝开道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四周百姓纷纷闪避。而李贤一愣之后也约束着属下和李弘贺兰烟一起靠边却没有立刻下马。他是亲王李弘更是太子当然可以不避让但如今全都是微服他当然没有和人争风头的意思。 “是李相爷!” “真真是威风!” “你们没看到永康陵旁边正在修的李家祖坟那才叫风光!” 居然是李义府!李贤正嘀咕的时候那前后大批扈从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车驾却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有人掀开了马车前面的帘子在仆人的搀扶下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官员走下车仰头往安康楼望了一眼旋即目光又落在了李贤和李弘身上。 他甩开那仆役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众人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捋着下颌的两三根胡须眯起了眼睛忽然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洛阳城中的胡姬酒肆众多多这一家不多少这一家不少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要是真的喜欢这种格调大可以到寒舍来一观风情绝对比这种低俗的地方好。只是皇后娘娘应当不会喜欢二位殿下纵情声色的所以臣不得不劝一句适可而止!” 他随随便便行了一礼转身大笑着登上了马车。车轮滚滚一行人很快便继续起程只剩下李贤这几个人在这边呆。 好嚣张的人好大的架子! 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样给自己甩脸子看心头不禁大怒。再瞧瞧旁边李敬业程伯虎俱是脸色铁青就连不明所以的李弘也死沉着一张脸。眯眼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车驾一行他忽然笑了起来。 很好你李义府玩阴的我和你看看是谁笑到最后我们走着瞧! 第二十六章 不爱红妆爱武装 在外头无缘无故吃了排揎李弘当然不高兴因此一从李贤口中知道李义府的所作所为立刻气得倒仰几乎就要回宫去找李治告状。李贤哪里能够放任这位太子哥哥如此胡来一把将其死死拽住了。 “那件案子可是父皇结案的你如今去说要是父皇问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胡说八道你该怎么说?到时候李义府告你一个偏听偏信父皇那里就不用说了母后的责备你消受得起?为了这件事我已经在母后那里受了教训没来由带挈你也去讨不是!” “难道就这么算了?”李弘实在气不过李义府今天那嚣张的嘴脸狠狠一跺脚道“居然那样皮里阳秋的说话他以为自己是谁!” 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李弘这样大的火心道再好脾性的人也有火气。好容易一番话安抚住了他便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他李义府又不是两袖清风为人正派一点把柄抓不着现成这么多把柄你还怕他跑了?五哥你可千万记住这些事千万藏在心里别对一个人说!” 李弘对李贤言听计从惯了自然没有二话。回宫之后两兄弟便没事人似的分道扬镳而多了一个心眼的李贤明白事情迟早会传到武后耳中这回好人先告状行不通他便自个到武后面前把话头揭开了然后又可怜巴巴地扮好人一个劲地检讨自己的不是。这一招果然奏效武后的眉头舒展开了无关痛痒地教训了两句。 “罢了你也是一心一意顾着你五哥的身子再说都是无心的谁又知道那安康楼东主居然私通高丽?李义府既然责备了你们你又代弘儿把事情揽下来向我认了错我就不怪你们了。宰相就是宰相你以后别再拿宰相出来开玩笑知道么!” 一番话听完李贤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却又感到一只手在头上摩挲情知是武后话没说完顿时默不作声充当起了乖儿子。 “你半岁就会说话从小人又乖巧机灵无论是我还是你父皇一向喜欢你不亚于喜欢弘儿。你们兄弟和睦我这个当娘的自然高兴所以一向由着你们但有一条国事就是国事如果你们和宰相起了冲突我决不会偏帮自己的儿子!李义府是宰相外头难免有胡说八道的诽谤以后若是你听到了就一一告诉我我会派人去处置!” 稍稍停顿了一下后那严厉的声音又渐渐温和了下来:“英国公肯全心全意教你你就好好学。至于先前提到的那件事我和你父皇都说了宫里的宫女任你挑选只是有一条这可不是胡闹到时候若是不成体统我和你父皇一定要罚你的!” 温和----严厉----再次温和的声音轻柔----沉重----再次轻柔的动作李贤敏锐地感受到了武后的情绪变化最后连忙顺应着点了点头。吃一堑长一智要是今天他因为李义府的嚣张而跑到这里告状那就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三天后当李贤站在飞香殿前头的台阶上俯视下面黑压压一片的时候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嘛这还只是洛阳宫而不是长安而且只征召了一小部分下头就几乎有几百号人。看来人家说后宫粉黛三千人还真是一点没错。 可是痒眼的确实不少惨不忍睹的同样很多。他扫过一张张企盼的脸心中却在哀叹不已。宫里当然不收丑女问题是即便天生丽质可要是涂脂抹粉过了头照样一等一的难看。可惜过犹不及的道理不是时下的标准淡扫娥眉素面朝天的少之又少。 自从他在武后面前夸下海口演练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此时他甚至能看见有不少女官服饰的女人在看热闹。要不是宫里如今没几个嫔妃而公主都不是武后亲生的不能乱跑怕是围观的人还会更多。不过上至李治和武后下至这么些人估计以为他是胡闹的占了大多数。过不了几天沛王好色的名声只怕要传得更广了当然这对于他没多少坏处。 选人的标准其实很简单:十五岁左右的宫女挑选四十九人十岁左右的宫女挑选四十九人要求身材匀称至于相貌倒无所谓清秀即可。所以他扫了一眼旁边雄赳赳气昂昂一身紧身男装的贺兰烟示意她去挑选宫女自己则向身边的阿萝吩咐了几句吩咐她去选择那些体格不错的女童。 李贤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女人的身体原本就比不上男人所以年长的宫女再怎么操练也不会形成战斗力。至于女童却有一定的可塑性稍加培养可以干点其他的勾当。到时候让两者走一次队列估计引起的效果就可以让人轰动一下子了。而他只要再耍点花招想想办法这其他的用处就能挥出来。 不是沛王亲自下来挑人众多为此打扮了老半天的宫女便有些失望然而还是一个个挺起了胸脯等候筛选搔弄姿的不在少数。 贺兰烟手里提着马鞭开始还有兴致一个个仔仔细细看过去但越看脸色越差最后几乎没有冷哼出来。明明是她在选人可这些宫女的目光却全都在看上头的李贤仿佛是苍蝇在叮鸡蛋。现在就这样以后她还不得被她们踩在头上去哪还了得! 气急败坏的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手中的马鞭猛地凌空一挥立刻出了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成功把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李贤一见贺兰烟似乎要飙立刻朝旁边的一个内侍点了点头。那内侍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尖着嗓子嚷嚷道:“沛王殿下奉陛下和娘娘之命遴选宫人演练。凡选中者赐铜质腰牌一面新衣两套以后每日辰时集合参加演练在此宣布军法十条!” “演练迟到者一概清退宫内诸司永不录用!” “演练中任意喧哗者一概清退宫内诸司永不录用!” “演练中不服军令者一概清退宫内诸司永不录用!” …… “以下为恩赏令。三月后会操选拔两方优异者共十人赏钱一百贯锦袍一件银牌一面各赐号红骑尉和绿骑尉此后食七品俸禄……” 看到下面一双双惊惧中掺杂着惊喜的眼睛李贤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来。杀人这种血淋淋的勾当他不想做而对于这些一心想爬高枝的宫女来说清退和永不录用大概比死更可怕。有罚没有奖当然不能激励起人的斗志眼下他恩威并济搞三个月演练弄出一支充充场面的娘子军大约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十七章 不成功便成仁 卯时三刻李贤就带着贺兰烟阿萝站在了飞香殿门口等候。和他们一样虽然时辰还早但是已经有人66续续地赶来了其中四十九个女童已经来了三十多个比例达到了一多半。 三天的遴选工作非常顺利在初选复选之后贺兰烟选出的宫女全都是一票身康体健的容貌还确实就仅仅是清秀。虽说有她的私心在里头但正好对了李贤的心意。他可不希望拉来一队娇娇弱弱的女人结果一训练就集体趴下了。体质和耐力虽然后天可以练出来但他没那个时间自然得挑选先天诸般要素就出众的。 当旁边的内侍报说辰时已经到了他便让贺兰烟和阿萝上去点数三遍点下来竟是一个不缺。这个现让他很是得意谁说一定要杀人才能立威的对于宫女来说杀人的效果远远不及含屈带辱地被清退。当然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和孙武当年的情景不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排列方阵确定前后左右的位置。这一点他早就有了计较知道这些宫女大多数不识字所以他干脆在铜质腰牌上用七七四十九个凹下的圆点表示方阵其中每个人所在位置的那个点则划了十字交叉。 但即使如此初次接触这种新鲜玩意的宫女们还是花费了老大功夫辨别和排队。期间生踩踏鞋子事件无数起原本信心满满的贺兰烟喊得喉咙都几乎冒烟了这才好容易把队伍拉起来。而一旁的女童方阵则顺利得多阿萝是宫女出身对于上下之别廖若指掌她先挑出了七个队长然后对各人面授机宜很快便拉出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方阵。 站在这样两个方阵前李贤不由得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左边的人全都比他高半个头以上而右边的则无一例外地比他矮半个头这个教官固然是威风了但那种落差感着实让他心中郁闷。好在这是大唐否则让这么多女人全部穿着男装只怕是外面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大唐对于男人固然是最好的时代对于女人又何尝不是? 列好了阵之后他却没有把人拉出去直接操练而是清清嗓子开始政治教育:“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大唐娘子军红绿双营的一员!可别以为这只是游戏父皇和母后钦赐红营和绿营之名足可见对此次演练寄予厚望所以我也会天天在这里监场。你们的统领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两位分管你们的副统领直接听命于我若是有谁违反她们的命令那么我必定按照先前的军法处置……” 他这一说就不可收拾滔滔不绝地从军令的重要性参加娘子军光荣一直讲到三个月演练结束之后的美好待遇说到最后口干了他一看日晷才知道自己的长篇大论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四月天的太阳算不得毒辣但这么久晒下来底下不少人却有些蔫但愣是没一个走神的。果然有他这么一个上司宫女的纪律性还可以期待。 一整天的政治教育和初步操练结束后李贤一回到自己宫里头就累趴下了。以前以为被李绩死死操练是天底下最累的事但他现在才知道讲话同样是要耗费掉大量精力的。当然那还是底下的人全都对他存有敬畏之心而且都关心日后的待遇问题否则今天那一通话肯定是鸡同鸭讲半点效果都不会有! 他正趴在床上思量三个月时间的紧迫背后忽然飞来一阵香风。紧接着他就感到身边好似多了一个人然后就是一阵抽泣声。 “贤儿……我……我不当什么副统领了!” 李贤这才听出是贺兰烟的声音连忙坐了起来。见她在旁边哭得梨花带雨他不由得满心疑惑一把抓着她的肩头关切地问道:“烟姐怎么好好地说这种话!要是谁敢不听你的或是取笑你我立刻把她清退出去!” “没……没有人嘲笑我是……是我自己觉得不如阿萝!”贺兰烟老半晌才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看着李贤“阿萝开始只用了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安抚了那些人我……我却弄得乱七八糟的。还有之后阿萝又去那些女童的住处我看她和她们聊得很开心也想去学学谁知我一进去那些宫女立刻就露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谁也不肯说一句话!” 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丁点小事!李贤晒然一笑忽然心中一动。没错有一件事他想错了贺兰烟虽然向李绩学习武艺眼下一身功夫也还算不赖但终究和这些宫女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任何一个宫女看到这么一个高门贵女当顶头上司面上纵然服了要说心里话总归不可能。可是一时间他要从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接任者? 对了蓉娘他怎么把蓉娘给忘了! “是我想岔了这和你没关系!”他掏出帕子给贺兰烟擦眼泪又软言哄道“烟姐你身份不同那些宫女看到你自然不敢说什么既然这样你不当这个副统领我改封你当我的侍卫长!以后天天跟在我身边这样就不怕我被人拐骗去了!” “谁在乎你的什么侍卫长!”贺兰烟忽地大恼狠狠在李贤背上掐了一把这才破涕而笑“我才不耐烦监督她们呢你另找人最好!” 说笑了一阵便有人进来报说荣国夫人进宫了贺兰烟自然是一阵风似的跑去见外婆。而李贤则赶紧换了身衣服去见武后把贺兰烟这边的实际困难一说又提出要调一个年长老成的宫女过来武后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也好烟儿毕竟是我的外甥女和那些宫女并列自然不妥。你说要挑年长的干脆就从二十岁以上的宫女当中挑选这样一来自然能够服众。”武后一边说一边瞪了李贤几眼没好气地道“鬼主意那么多这次要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出来休说你父皇我也饶不了你!至少花费的这些钱就全算在你帐上了!” 李贤吓了一跳别看就这么一百号人衣服加上铜质腰牌再加上调动住处以及其他花费三个月下来他那点家底估计全贴进去都不够。这下可好还真的是不成功就成仁! 第二十八章 你没搞错,我就是沛王 逍遥居。 这是李贤玩笑的时候为蓉娘等人居住的地方取的名字然而这一天中午他偷空找去的时候却现蓉娘不在。几个和他相熟的宫女先是卖了好一会关子方才七嘴八舌地告说蓉娘最近身子不爽快再加上前几天她家里设法给她带了一个口信更是一直闷闷不乐如今大约是在后面的水渠边。 闻听是这事李贤顿时好一阵懊恼更是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想到此事那就能够也帮着蓉娘带带家书。顺路寻去之后他方才看到蓉娘坐在水渠边的一块青石上正望着水面呆呆地愣。 “蓉姐!” 蓉娘这才回过神来一看是李贤这才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好些天没来了怎么今儿个又有空过来看我?” “我前些天不是没空么?”虽说确实是忙但李贤还是有些心虚。见蓉娘的笑容中流露出几分黯然的味道他便又上前几步试探着问道“蓉姐她们说你家里有人送口信进来之后你就心情不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她们真是多嘴!” 蓉娘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尽是嗔怒。好一会儿她看着李贤叹了口气又伸手在他面上抚摸了两下方才苦笑道:“六郎这些事情你纵使知道了也没用。我家里人捎口信说因为欠债太多只怕不得不卖了我那两个弟弟填补家用。可怜我进宫的时候他们还只有三岁十几年未曾通音信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是这样的惨讯。可是……可是我在宫里半点忙也帮不上!”说着说着她终于难以掩饰心中悲戚双手掩面抽泣了起来。 若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李贤必定会斥之以狗血此时却有一种凄凉的味道。愣了片刻他便想要安慰几句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干脆直陈来意。 “蓉姐今天我来是想要你帮一个忙。你应该知道沛王殿下刚刚得陛下和娘娘允准遴选了一批宫女演练绿营的头领定了沛王身边的阿萝姐姐但贺兰小姐却不太适合红营。我和殿下举荐了蓉姐你是否愿意去试试?” 见蓉娘抬起头满面惊愕他便趁热打铁地劝说道:“这可是好机会只要三月之后能够操练成功赏钱不说蓉姐你今后的境遇也会好得多。沛王殿下很好相处的一旦知道你的遭遇肯定还会帮你一把。再说了他得陛下和皇后娘娘允准常常出宫到时倘若能把你带出去你说不定还可以和家人团聚。” 蓉娘听得眼睛大亮随即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盯着李贤看了许久她忽然问道:“这样大的事情你举荐真能顶用?当初筛选宫女的时候多少人涂脂抹粉希望被选中但娘娘只让了三殿的宫女过去应选不少人还在那里懊恼不已。这回还是头领沛王怎么能挑中我?” 李贤神秘兮兮地一笑:“山人自有妙计蓉姐你只要答应其他的都交给我好了。” 虽然不信李贤有这样的神通但蓉娘一心牵挂家人自然也顾不得那么周详。再加上往日李贤没事就在那里夸说沛王的种种事迹她思来想去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只是你可千万不要胡来到时把自己搭进去那我可就过意不去了。” 得到了蓉娘的答复李贤心情大好回去之后立刻动用了武后给他的权力。二十岁以上的宫女整个洛阳皇宫也有一千多人但是在他故意表明了几个范围之后便只剩下了几十人。而为了避免暴露的风险他直接采取了圈名单的方法选了蓉娘和其他九个毫不相干的人找来掖庭宫的掌令问了众人技艺他立刻亲自圈了蓉娘的名字。 蓉娘虽说怀着企盼却没有想到此事能够如此顺利而同住的那群宫女自然是有羡慕的有惊喜的有嫉妒的贺喜的人齐集了一屋子。即使在欢喜的兴头上蓉娘也没敢忘记李贤的吩咐全然一幅意外之喜的模样不管什么人问其中奥妙都是摇头推说不知。闹腾了一天次日便有人带她去晋见武后。 武后往日也曾经叫蓉娘伺候过几次只是不记得名字此刻觉是自己使用过的人不是那种一味善媚的女子自然也很满意嘱咐了几句便让人带着她去见李贤。最后当转了一大圈来到目的地的时候蓉娘已经是出了一身燥汗。 “蓉姐。” 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服饰----看到李贤的第一眼蓉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失声惊呼了出来:“六郎你……” 此时旁边只有阿萝一人李贤自然没有什么顾忌笑嘻嘻地走下来绕着蓉娘转了两圈:“怎么蓉姐不认识我了么?” 蓉娘终于醒悟了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就是沛王殿下?不是……不是弄错了吧?” “你没搞错我就是沛王!”李贤见蓉娘一下子脸色大变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便赔笑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骗你若不是乔装打扮隐瞒身份你也不可能认我当弟弟不是?再说你也该知道上面盯得紧。总而言之你要生气没关系但如今你就是我的人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帮帮我吧!” 蓉娘方寸大乱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呆呆地点头。直到阿萝带她去宿处她方才勉强回过神一把抓住阿萝的胳膊颤声问道:“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阿萝早看惯了李贤的各种把戏此次丝毫不以为异见蓉娘一惊一乍的样子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是做梦说起来殿下都和我说过好几回了。说他认了一个姐姐怎么温柔怎么可亲听得我一直都好奇是怎样的人今天见了果然不同!别担心以后你就是殿下身边的人若有什么事尽管找我阿萝。” 一直认为只是小内侍的弟弟竟然是沛王这个事实给蓉娘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一夜躺在榻上的她始终无法安心入眠而李贤几次带来的那个名唤五郎的少年肯定是太子无疑了。想不到她居然无意中认识了太子和沛王! 第二十九章 又是你这只李猫 蓉娘出马一个顶俩! 自从蓉娘来了之后没花一天工夫就和那四十九个宫女打成一片个个全都当她姐姐似的绝不是贺兰烟这样的小丫头可以比拟的。多年的宫中生涯再加上比这些小宫女多好几岁的阅历都使得蓉娘在众人面前应付裕如。她只用一个晚上就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然后和李贤通过气之后便许诺表现最好的七个人作为队长到时候可以晋升一级。 所以当李贤看到一群宫女和女童身着男装英姿飒爽地甩开大步走路时顿时眼睛大亮。他简直恨不得把军装军帽那一套通通拿出来试验但最后还是硬生生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大唐固然是最最开放的时代人们也能够容得下他的奇思妙想但如果太乱来只怕那些大臣又要罗罗嗦嗦一片哗然。 但是有一样东西他却派上了用场那就是竹哨。将示警用的哨子用在训练当中这一大创举虽然是他盗用别人的智慧但是当他把工匠巧手制成的哨子各交给了蓉娘和阿萝一个之后还是引来了底下一片殷羡的目光。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间李贤见一群宫女四散坐下眼睛却全都盯着自己不由一阵头皮麻。他如今年纪不大身量却高哥哥李弘比他矮一个头不说就连程伯虎也不过勉强比他高大半个头。前一次他原本想学学领导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到红营绿营慰问一下结果差点被那些热情过度的宫女吓死。至此之后他便再也不敢搞什么亲民了。 玩弄着自己留下的一个哨子他忽然想起上次阿萝和蓉娘演练过几次的集合要领一时玩心大起悄悄地放在口中。正准备趁人不注意吹一下试试她们的反应他陡地看到那边过来一行人定睛一看登时大吃一惊。那走在最前面的不是他那父皇李治还有何人? 不是吧还搞突然袭击? 他正想叫阿萝和蓉娘回来忽地想起这正是显摆的大好机会立刻咬咬牙忍住了这股冲动。这都练了十几天了如果不能拿点成果出来只怕要叫人看轻了自己。直到那几个人渐渐近了他方才猛地鼓起双颊吹了一下那哨子顿时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蓉娘只是愣了一愣便立刻拿起自己拴在颈中的哨子吹了一下而阿萝亦很快反应了过来。已经经历过两回这样的试验四散休息的宫女听到哨声便犹如条件反射一般纷纷跳起来归队那动作竟是比小鹿还敏捷。 看到顷刻间就像模像样的队列李贤心里很满意。还好还好没给他丢脸上几回他赏了头十名归队的人每人十贯赏钱至于最后十名则加练两个时辰作为处罚。仅仅这一项就花去了他三百贯积蓄要是真没个作用他非得亏死不可! 突如其来的哨声让李治一行人骤然一惊随行的两个护卫甚至抢至皇帝身前护卫。等到现是虚惊一场李治立刻推开了他们大步走上前去脸上露出了极其欣慰的笑容。 直到这时蓉娘和阿萝方才望见是天子驾临才想趋前下拜施礼却又想起了李贤的告诫和之后的花招只得默立原地不动。至于那些宫女早就被调教得只看李贤一个人谁都没现旁边有人走来。 李贤则一溜小跑奔上前去笑嘻嘻地下拜行礼这腰还没弯下去就被李治一把拉了起来:“贤儿你果然有些门道刚刚朕远远张望的时候只看见她们四散休息谁知一眨眼功夫就似模似样地集结了起来不错不错!” “父皇这突然一来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李贤悄悄用藏在背后的手给阿萝和蓉娘做了几个手势暗自祈祷她们能够领悟过来嘴上又笑道“父皇大约不知道母后已经话了说是要不能练出什么名堂来到时候我得负担所有的花销那不是要把我榨干了么?” “哈哈哈哈!” 李治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笑声还没完只听到一长两短的哨声又是一响。紧接着刚刚还脸朝着大殿的宫女们忽然齐刷刷地一个右转眼睛也不眨地高声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中她们并不是行宫礼而是整整齐齐地行了一个单膝下拜的军礼英姿飒爽煞是好看。半个月了她们训练最多的就是左转右转后转下拜行礼外加喊口号。虽说当初挑选的都是最最伶俐的人但刚开始训练的时候效果仍然是惨不忍睹。而所有的实地演练中这一次的效果却是最好的。 尽管每天看到无数人下跪行礼尽管也曾经不止一次身临高台亲历阅兵但是李治在看到这样的情形时仍然是龙颜大悦:“好好!贤儿你果真有能耐她们也练得好朕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旁边便响起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陛下沛王殿下虽然练兵初见成效但不可随意恩赏!我大唐有雄兵数十万军功赫赫训练何止比这些宫女刻苦百倍若是单单赏她们外人会如何看岂不是叫将士寒了心么?如今国库并不宽裕雷霆雨露尽是君恩陛下口头嘉奖一番便是对她们最好的鼓励了!” 李义府又是你这只该死的李猫搅局! 望着李治旁边突然闪出来的李义府李贤只觉得两眼冒火。话是说得没错比起前线苦战的将士重赏这些宫女是不妥但是这话也该我自个推辞用不着你李义府说吧!还有你李义府说得道貌岸然你私底下收了那么多钱怎么就不拿出来填补一下国库! 被李义府这么一提醒李治顿时眉头一皱转而意兴阑珊地点点头道:“李卿所言有理。” 眼见自己这位父皇也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李贤立刻醒悟到李义府并不像表面这么受宠心中更坚定了走父皇路线的念头。李义府来而不往非君子你给我等着瞧! 只顾着瞟李义府的李贤丝毫没注意李治旁边还有一个人在那里拿眼睛瞟他。 第三十章 做事情多用用脑子 操练宫女半个月李贤几乎连出宫的时间都没有即使真的匆匆出宫一趟那也必定是跑去李绩那里询问兵法要旨。但是问归问他完全没准备把这些条条框框用在自己那帮宫女身上。没有兵器甲胄没有各兵种的配合要让那些宫女去演练一字长蛇阵?那真的要笑掉行家大牙了! 这一日黄昏当内侍报说李敬业程伯虎有急事求见的时候李贤顿时感到有些奇怪。李敬业和程伯虎两人全都是正宗的五陵年少家里的靠山没几个人惹得起尤其是李敬业有李绩这样的爷爷更不可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来帮忙解决。 因此他一出去便没好气地问道:“有什么急事非得这个时候来找我?” 李敬业往李贤身后跟着的两个内侍瞟了一眼这才上前两步把李贤拉到了一边然后低声道:“我打听到哈蜜儿和胡天野的下落了!” 李贤一下子眼睛大亮安康楼的事情他原本没打算管但是李义府这么嚣张地一露面他反而卯上了劲如今更是恨不得好好整上李义府一次。随手一挥打闲杂人等退下他便精神大振地问道:“消息可靠?人在哪里?” “是洛阳令王汉传的信人就关在他那里你说可靠不可靠?”李敬业说着竟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巴掌“那天我和伯虎坐在家里计议刚决定去洛阳令那里碰碰运气谁知道王汉便自个送上门来了。要不是亲眼看见你绝对不会相信他一个当官的穿得和一个奴仆没什么两样啧啧……” “废话少说!” 对于李敬业的啰嗦李贤很不满意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王汉既然听了那只李猫的做了这种事没道理会眼巴巴地送上门来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猫有多狡猾要是让他抓着把柄到时候不单单是你和伯虎就连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 别看李敬业在外边那群权贵子弟当中一直是吆五喝六的偏偏在李贤手下次次吃鳖此刻顿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他才犹豫道:“不会吧我看那个王汉似乎挺正派的。再说这件事情爷爷也知道就算李义府敢下圈套总归要看我爷爷的面子吧?” 这李义府已经猖狂到连太子和小爷我的面子都不看了还会看李绩的面子? 李贤翻了一个白眼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以李义府这种嚣张的个性应该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来设圈套。 “好吧趁着天还没黑我现在就跟你去一趟看看那个王汉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准备回转去换衣服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李义府既然好色那有没有打过哈蜜儿的主意?” “他上次吃过亏了哪敢一直胡来?所以这次他就是嘱咐王元让那个胡公吃吃苦头没动过哈蜜儿半根手指!”李敬业解释了这一句之后便意味深长地瞟了李贤一眼“单单只问哈蜜儿你仿佛忘了胡公才是正主要是这回救了他他就不止送你三成产业说不定拱手把家产全都送你了!” “哼!” 李贤懒得搭理李敬业这种程度的取笑自顾自地进去换了一身衣服很快就带着两个护卫出来和李敬业会合众人一起出宫上了马车直奔李宅。 快到地头时李贤这才第一次感觉到和李绩的官职爵位比起来这里确实显得过于萧条冷清了。李绩身兼司空和宰相爵位英国公在整个大唐应该也算是跺上一脚大地抖三抖的人物怎么也不至于弄到连个上门的官员也没有。还是说自己这位师傅深谙韬光养晦一直就这么低调? 带着这种疑问进了李宅他很快见到了王汉。他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但这回再见差点没一嗓子笑出声来。只见这位洛阳令一身灰黄典型的庶民打扮乍一看去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当官的。见其毕恭毕敬上来行礼他连忙一本正经地扶起了人轻咳一声道:“我听敬业大哥说王大人找我有事?” “这……” 王汉露出了挣扎难为的表情犹豫了半晌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沛王殿下为我做主!” 李贤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问个究竟时王汉就开始痛诉衷肠。 “沛王殿下虽然在安康楼里头搜出了所谓私通高丽的证据但是我查证过那笔迹和安康楼东主胡天野有些许不同应该是别人伪造的。我当初之所以前去封楼全都是因为李相爷的吩咐。我确实不是那种强项令当初给事中刘仁轨刘大人的下场我实在是心有余悸。不瞒殿下说我有位堂兄王义方当初曾经弹劾过李相爷最后被贬落职。可是要这么下去出了事情又是我顶缸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这家伙确实不是强项令但却还算不笨否则又怎么会知道找上他李贤?心里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李贤却死板着一张脸不吭声。就连当初那么大事情也没动李义府半点毫靠这点事情要扳倒这位宰相不啻是难于登天但这确实是机会。他正在那琢磨该怎么利用好这件事那边李敬业就沉不住气了。 “李义府随便入人罪名实在是胆大妄为罪证确凿只要呈报陛下……” “呈报什么呈报?”李贤回头瞪了李敬业一眼连珠炮似的反问道“你有证据证明是李义府指使的这件事?要是他一口咬定那就是证明胡天野私通高丽的书证再反咬你一口说你包庇犯有叛国罪的犯人然后参王大人一个诬陷宰相你怎么说?”见李敬业一下子瞠目结舌他便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叹息道“敬业大哥做事情多用用脑子啊!” 旁边的王汉本来就满面惶恐听到李贤这话更是满头大汗腿都有些软了:“沛王殿下下官上有老下有小还请殿下救命啊!” 这下李贤真的有些好奇:“救你?你怎么知道我能救你?” “沛王殿下小小年纪就能当街怒打纨绔惩恶扬善……” 李贤哪里耐烦听这种吹捧眼睛一白就打断道:“这种场面话少说别以为我年纪小好糊弄!” 这下王汉有些傻了他看了看李敬业又瞥了瞥李贤脸上的汗珠更多了。看到这一幕李贤登时心里明镜似的。 好嘛肯定是李绩这个老狐狸捣鬼!人家师傅都知道帮徒弟解决困难自己这个师傅怎么成日里就知道给他找事?算了横竖他和李义府已经结仇了这洛阳令王汉也算有点眼色如果差不多就帮一把吧! 第三十一章 霉星高照洛阳令 李贤曾经在某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所谓的附廓说的就是在知府衙门所在地担任知县。由这一层来看王汉前世简直比恶贯满盈还要倒霉小小一个洛阳令这满城随便拎一个官员出来也比他大些撞上李义府和他李贤则更加是霉运当头了。 跟着这位洛阳令他小心翼翼地在牢房里玩着跳格子的游戏心里暗自诅咒连连。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在李敬业和程伯虎的联手施压之下到这里玩什么探监的游戏。这年头的狱吏哪里有工夫作什么清洁不把犯人往死里整就已经是做大好事了。 王汉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看看李贤要不是李贤如今还隐瞒着身份他恨不得背着这位沛王下去。李义府那是什么人当朝宰相皇后娘娘的宠臣!他迫于无奈出卖了这位相爷要是不牢牢抓住沛王这根救命稻草别说丢官指不定连命都没有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前头两个狱卒抓过来好好骂一顿----这该死的地方能走人么? “大人已经到了!” 前头那个狱卒转身过来赔笑道:“当初大人您特意吩咐单独看押安康楼那些人除了几个女眷之外其他人都关在前头!” 李贤顺着那狱卒的手指往那边瞧去只见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这油灯的些许灯光在这种地方根本连屁也抵不上他不禁怀念起宫里头时常有供应的蜡烛了。倒是王汉拎高了油灯然后义正词严地对狱卒吩咐道:“好了本官要亲自问话你们两个先下去。此事勿要对人提起本官之后重重有赏!” 直到两个狱卒都走了他才转过身来低声赔笑道:“这地方实在脏乱殿下多包涵!前头那堵墙后面就是监房了胡天野关在最里面单独有个小间到时殿下可以单独问话。” 李贤点点头拐过前头那堵墙他终于感到眼前一亮只见旁边的墙上插着几支熊熊燃烧的火炬旁边一排四五间监房里头的人全都是灰头土脸看不出本色一时也难以分辨谁是胡天野。 见到有人来那些原本蔫着脑袋的人顿时全都兴奋了起来待看清是穿着官服的王汉一声声的冤枉更是震天响。那声音在狭窄的牢房中阵阵回荡几乎没让李贤的脑袋炸裂了开来。正当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炸雷般的吼声。 “都给我闭嘴!谁要是再敢乱叫罪加一等!” 真看不出来王汉那么单薄的人居然能放出这么大声音!李贤一边嘀咕一边跟着过官威之后的王汉往最后的单独监房走去。如今他的身份是王汉的小随从当然不能让外头的小角色现了。 最后一间监房四面都是石壁唯一的开口是一扇坚实的木门。此时这扇木门大开从外往里看去里头比外面显然要昏暗许多。显然这又是王汉动的手脚。 入内之后李贤便看到木栅栏之后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不消说肯定是胡天野无疑了。一个昔日富家翁忽然沦落到这个地步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真真是一点不假。他近前细看只见胡天野那招牌式的虬髯显得蓬松而杂乱眼睛亦凹陷了下去颇有些蓬头垢面的味道手足上还铐着沉重的锁链。 看到王汉的出现胡天野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是靠在那墙壁上似乎连出声也不愿意。看到这情景王汉登时不乐意了重重一声喝道:“胡天野!” 胡天野稍稍抬了一下眼睛不卑不亢地道:“王大人我早说过了我和高丽人没有任何关系!所谓的私通高丽信函全都是别人伪造构陷哪怕是再用刑我也是抵死不会认的!至于毕家孤女如今在哪里我早说过了人早就死了大人不必费心追查也休想从我口中套出半个字!” 听到用刑李贤又想到李敬业提过胡天野吃了不少苦头心中一动便上前了两步。只见监房中的胡天野衣衫褴褛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都是横七竖八的伤痕这动刑一说大约是做不了假的。他转头看向王汉见这一位尴尬地躲避了自己的目光不禁眉头一挑。 他也不去理王汉自顾自地在栅栏前蹲下身来:“胡公还认得我么?” 胡天野疑惑地抬头只看了一眼便一下子跳了起来慌忙拖着沉重的锁链抢上前来声音里头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沛……沛王殿下!” 王汉上去关门的举动深得李贤心意而胡天野在极度亢奋和紧张的状况下还能憋住声音他就更满意了。一个仗义的硬汉子虽说有点狡猾但还值得帮那么一把。 这一谈就是足足大半个时辰等到大功告成离开了暗无天日的监房重新看到那明媚的阳光李贤立刻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此时他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低语:“殿下要不要去看看那些胡姬?我把她们安排在另一个地方比刚刚那里可是要干净整洁多了!” 去看那些胡姬?去看她们哭天抢地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贤当然是好色的问题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去了能干什么他这个年龄这个身板能干什么?总不成他也去学李义府当年那一招仗着自己是沛王把一个女囚捞出来?说来这王汉还真有眼色啊居然知道给那帮胡姬区别待遇。 翻了一个白眼李贤便轻描淡写地说:“她们那里我就不去了总而言之你两边好好照应拖一天是一天。” 王汉望着李贤扬长而去的背影愣了老半天方才想到这句轻飘飘的话里头可是压根没有任何保证!就刚刚在牢里那会这位沛王也只是一直在问半句准信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哀叹了一声:“英国公啊英国公您老不会给我这么个小官吃药吧!沛王这么丁点大就如此油滑我有哪门子能耐引得人家去和李义府死掐!我这个洛阳令还真是天下第一霉星高照的官!” 第三十二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以钱砸人 既头痛于操练女兵又烦恼于安康楼事件李贤可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然而贺兰烟这一天带来的消息便成了压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说什么姨娘失踪了?你确定?” 李贤顷刻间把嗓门提到最高但是这于事无补。小丫头脸上的脂粉早就被冲得一塌糊涂此刻只知道点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李贤几乎要暴走的时候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听说娘……娘出门好多天一直没有回来本来……本来我以为是平常事。结果……结果到今天早上还没有消息。我急死了可外婆……外婆说先派人找找……” 完了! 这是李贤脑子里冒出来的唯一两个字。综合他看过的无数电视剧和无数小说传奇他能够想到的最大一种可能就是韩国夫人被他那位母后派人干掉了。 对于韩国夫人这位姨娘他一直都不怎么关心。一来因为感情不咋的二来因为她每次入宫大多数时间都是用来和李治幽会的在他面前出现的时间一年到头加起来也不知道是否有二十四个时辰。 可是那毕竟是贺兰烟的娘亲要是韩国夫人真的莫名其妙死了宫里铁定炸开锅到时候他老爹老娘肯定要闹上一阵指不定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会接踵而至那他的太平日子也就结束了! “姨娘常去的地方都找过没有?”见贺兰烟还有些呆呆的李贤不得不敲打几句“我父皇那里去通知过吗?” 贺兰烟赶紧摇了摇头:“外婆说先不要惊动姨父就连姨娘那里也说先瞒着说是等实在没有办法再说。” 等等等再等下去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李贤气急败坏地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走了一多半忽然眼睛一亮。没错他是没办法也调动不了什么人手但是放着现成的那两个劳力不用岂不是浪费资源?李敬业和程伯虎最近都闲得慌了他是许诺想办法帮着把哈蜜儿捞出来既然这样让两个人帮忙找人岂不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他立刻找来蓉娘和阿萝让她们俩全权负责下午的操练随即带着贺兰烟匆匆出宫直奔李宅结果竟扑了个空。李家的仆役当着气急败坏的李贤不敢拿什么借口来搪塞终于老老实实地说李敬业和程伯虎相约去平康乐坊看歌舞去了。 这两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 如果有胡子李贤恨不得吹胡子瞪眼表示对两人的鄙视但是十万火急之下他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拖着不明所以的贺兰烟回头上了马车火烧火燎地冲去平康乐坊找人。 马车一停稳他便拉着贺兰烟下车往里头冲谁知道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当头便是一句媚到骨子里的吆喝:“这位公子是大堂还是二楼三楼雅座?是想要人陪酒还是听我们乐坊招牌的天仙美乐……” “我找人!” “呃?”那个刚刚还满脸媚笑的盛年美妇便有些不乐意了再一看李贤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泪痕的贺兰烟以为是哪家家眷上门闹事登时白眼一翻不耐烦地道“我们这的大堂有百多个位子上头还有几十个雅座你让我上哪里……” 李贤哪有功夫和人罗嗦随手从钱囊中掏出一把金银钱砸了过去。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中只见那个盛年美妇先是被砸得呆若木鸡随后立刻换上了一脸谀笑:“公子只需吩咐一声我立刻吩咐人带您上去保准您满意!” “李敬业和程伯虎这两个家伙现在在哪里!” 那美妇被李贤这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吓了一跳可看到一地的金银钱又忖度那是别人的家事立刻又是满脸笑容:“原来公子是找李公子和程公子他们都在三楼我立刻吩咐人领您过去!” 李贤懒得多说废话一把拉起贺兰烟便跟着那领路人蹬蹬蹬上了楼浑然没看到那个美妇暧昧的眼神。当然就算看见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砰---- 在领路人指明那就是李敬业和程伯虎两个人所在的包厢之后李贤立刻想也不想地踹开了门。紧接着里面便传来了一声怒吼:“是谁不长眼睛!”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窜了出来正是五大三粗的程伯虎。他刚要喝骂猛地看清了面前的人不禁伸手去揉了揉眼睛然后便扯开嗓子道:“敬业快出来!” 仅仅是这么一小会李贤就看见了里头的光景只见两个少女正半躺在榻上香肩半裸云鬓散乱如果他来晚一步估计就是真的成就好事了。看到李敬业一边系腰带一边骂骂咧咧地出来他顿时感到满肚子气全都没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敬业一出来见是李贤又看到他在那里捧腹大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么?程伯虎亦觉得莫名其妙搔了搔脑袋便看见了一旁愁眉苦脸的贺兰烟不觉问道:“贺兰你怎么这个样子是六郎这小子欺负你了?” “不是……” 贺兰烟才说了两个字李敬业登时逮住了机会立刻神气了起来:“好啊找上门来坏我们的好事还敢欺负贺兰!贺兰他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我们两个替你教训他!” “废话要是我欺负了贺兰敢带她来找你们?”李贤简直觉得再和这两个人分说下去自己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别废话了要不是急事我才懒得找你们。赶紧穿好衣服结帐事情我到外面再和你们说!” 那把门的美妇已经在算计着万一打起架来摔了东西的赔偿问题谁知道就看到一帮人完好无损地走了下来彼此还有说有笑的不禁大失所望。饶是如此她仍是上前赔笑道:“几位公子以后有时间尽管常来!” 什么常来最近的寻欢运真是遭透了!李敬业和程伯虎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感到小腹憋了一把邪火。然而等到上车后贺兰将事情缘由讲给他们听之后他们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打下了包票。 “不就是找韩国夫人么包在我们身上!” 斜眼看着这两个一下子精神奕奕的家伙李贤情不自禁地又想翻白眼。真要是那么容易找到韩国夫人他就该谢天谢地求神拜佛了! 第三十三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三教九流 “这是什么破地方?” 当脚下踩了第七块烂菜皮的时候李贤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李敬业和程伯虎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脚下簇新的鞋子早已沾满了泥巴此时也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声娘。这一趟他们原来是不必亲自来的可是程李二人在贺兰烟面前放了大话又想趁机向李贤显摆一下他们不止是花花公子所以硬是亲力亲为。至于贺兰烟忧心自己的娘亲反倒没注意那双靴子的泥污。 “大少爷!” 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叫唤三人同时心头一振李贤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拐角处奔来一个人影赫然是一刻钟之前消失的程府护卫陈四。程府的护卫大多是当年程咬金留下的因为这位主儿向来手笔大收留了不少三教九流所以比起正正经经过日子的李绩路子更广。如今程老爷子虽说不在这里但凭着这些旧日班底程伯虎足以在洛阳横着走。 “找到那些人了没有?”程伯虎最怕的就是在李贤和贺兰烟面前失了面子所以人一近前他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可千万别害的我们白走冤枉路!” “大少爷我陈四出马还怕逮不到人?”陈四把胸脯拍得震天响随后便朝旁边的李敬业和李贤嘿嘿笑着点了点头“他们听说是大少爷来了这不全都迎出来了!” 果然他这话一说完李贤就看到刚刚那个拐角出来一大堆人。领头的是一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圆脸壮汉非但看不出几分凶狠气息反倒是一脸祥和的笑意其后的则是什么打扮的都有看样子都是正经人根本看不见什么武器随身。他生怕寻错了人一把将程伯虎拖到旁边低声问道:“这些人真是洛阳地头蛇?” “放心老四说是就肯定是家里平常很多事情都是他摆平的!”程伯虎自信满满地一挥手然后便哼了一声“再说这洛阳道上的人谁敢惹我们程家简直是不要命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那群人围上来之后先一件事便是冲着程伯虎叫了一声程大少然后打头的那个圆脸壮汉一挥手后头立刻有人抬上来四架家伙。 旁边的李贤怎么看都觉得像是爬山的时候驮人常用的背椅只是靠背很矮倒象是把手的用途居多。看到程伯虎和李敬业理所当然地先后坐了上去他也就示意贺兰烟入乡随俗心中暗自庆幸她换了男装不至于有走*光之嫌。 上了背椅他立刻感觉到了这帮人的迅捷。他们四个刚刚走路的时候要避开的臭水塘或者泥泞坑洼还有突然出现的上坡下坡这些人简直如履平地这哪里是走路根本就像是飞奔似的而旁边那个陈四也同样是健步如飞。正暗自惊叹的时候他便看到程伯虎和李敬业在互相瞪眼一愣之后立刻恍然大悟。 看来这俩家伙现在也醒悟到走冤枉路了要是打一开始就让人来驮他们刚刚也不必花费了那么长时间。李贤一边诅咒着两人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边庆幸自己虽然投胎当了武后的儿子总算还是掉到富贵窝里去了。这年头要是成了一穷二白的贫民那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到了地头李贤却觉得惊疑了起来。黑漆大门青石门框这哪里像什么龙潭虎穴似的堂口暗桩反倒是一座寂静的深宅大院。即使开门迎出来的人也是一脸和气的大家家丁模样压根不像什么混黑道的。 他这边刚刚跳下那背椅旁边的陈四就像专门答疑解惑似的解释道:“公子别看刚刚这些人一个个都文文弱弱的真正要打起来大约大少爷用斧头也只能和其中的俩人打个平手。他们现在都大多收手不干了洛阳街面上全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那一辈。” 徒子徒孙?李贤瞟了一眼最前面那圆脸壮汉怎么看也觉得不过四十出头这徒子还有可能徒孙辈未免就有些恐怖了再想想达者为师的道理这才释然了。反正他不管过程只要结果是能够找到韩国夫人那么万事大吉。 大宅就像是寻常富贵门庭那样齐齐整整当众人入了厅堂的时候还有两个清秀的侍女上来奉茶。而程伯虎大大咧咧地坐下便立刻开门见山地说:“今儿个我特意来找各位帮忙是想拜托大家找一个人。” 此话一出李贤便看到那些汉子面面相觑和他料想中的反应大相径庭。正当他心里疑惑的时候那为的圆脸汉子便满面为难地站起身道:“程大少要是你让我们去探听消息砸买卖打人抢东西哪怕是杀个把人我冯老沙就是眼睛也不眨一下但这找人……实话不瞒大少你说这洛阳城太大哪怕把弟兄们全都撒出去也未必能够找到人影。对了大少您要找的究竟是谁?” 程伯虎瞥了李贤一眼见其微微点头便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要找的是一个大大有名的人不是什么小角色凭你们的力量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实话实说了吧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姐姐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四个字一出李贤便感到那些人的面色有些不对劲心中登时咯噔一下。看这架势这些人铁定知道什么内情。千万别告诉他事情已经来不及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要是小丫头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变成魏国夫人他非得去撞南墙不可。 程伯虎稍微木知木觉一些但李敬业却还算机灵一见这架势就立刻问道:“你们可是知道韩国夫人的下落?” 冯老沙沉吟了一会又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犹犹豫豫地说:“最近常常有弟兄看见一辆车一大早就出城门车子的样式倒也罢了可里头那个女人着实漂亮一般是当天出城当天晚上就回来。几天前这车照例出了城可晚上似乎没回来。我曾经远远看见过韩国夫人一眼又亲眼看到过那车里的女人觉得有些像曾经当笑话似的和诸位弟兄说起过。” 见贺兰烟眼睛一亮似要开口李贤连忙重重咳嗽了一声然后狠狠朝她瞪了一眼。要不是小丫头硬是要亲自出马让程伯虎和李敬业俩人一齐上眼下怕什么穿帮? 第三十四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偷鸡摸狗 洛阳城内权贵云集洛阳城外当然也一片片的全都是富贵人家的别庄。不说别的李贤和贺兰烟如今虽然年纪小但在名义上还是一人有一个别院外加一大片土地和几十名奴仆。而这一次一行人要去探的就是贺兰烟名下的那座别院。因为冯老沙的一个徒孙曾经亲眼看见那疑似韩国夫人的车驾最后就是进了这个别院。 正面硬闯当然不行在没有弄清楚这件事情是否武后手笔之前李贤无论如何也不敢暴露身份。而他同样不能让李敬业和程伯虎出面否则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事和他这个沛王有关系。所以最后商量下来的结果是冯老沙派出了手下一个偷鸡摸狗的头号好汉燕三充当探子赶在天黑之前往庄子里探一探。 好说歹说让李敬业把贺兰烟带回了李宅李贤便坐了程伯虎的马车捎上燕三直奔贺兰家的别院。到了程家的地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好了马车李贤和程伯虎便在燕三指导下穿过几家官宦的产业然后越过了贺兰别院的篱笆直接往中心地带掩去。 李贤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犯冒险精神但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然舒坦总归少了几分刺激再加上冯老沙燕三和程伯虎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出岔子他立刻好奇地跟了过来。以前他只在电视里看过那种神乎其神的飞檐走壁还没瞧过真正爬围墙的本事呢! 偷鸡摸狗……其实很简单! 在燕三的帮助下翻了几堵围墙李贤立刻感到那些所谓豪门大宅防备森严根本就都是胡说八道!怪不得传奇里头还有人敢直接去皇宫大内当飞贼小偷的原来这种达官贵人的院子这么好进。 就拿他刚刚翻过的那些围墙来说高度全都不过两米简直就和爬墙玩似的。当然这种古代别墅除了库房之外普通房间里就只有家具等笨重家伙。再说在这片贵族聚居区之内如果不是程家那辆马车路上三人肯定会被巡逻的家丁当作闲杂人等驱赶出去。当然这里防范不怎么严密是不是代表着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 “燕三这名字还真是没起错!” 在一道约摸两米高的围墙下面看到燕三一会儿就窜上去消失得没了影子李贤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而程伯虎则嘿嘿笑道:“那是当然整个洛阳城那些小偷小摸加一块也顶不了他半根手指。听我家老爷子说当初他曾经和燕三的师傅打赌结果人家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把他的玉佩给偷了老爷子愣是没觉。” 据燕三说这墙后头就是别院比较要紧的位置所以他得一个人去看看情景至于李贤则是和程伯虎躲在一块山石后面胡侃闲聊最后几乎忘了两人是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正当李贤开始盘问程伯虎有几个姐姐妹妹时忽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把身子尽量蜷缩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他们眼下根本就是做贼再说这里的人天知道是不是他那位母后派来的要是他敢露面以后要想在家里那位台上再装乖宝宝肯定也是没人肯信先头的所有功夫就全都白费了! “……这回不知道能不能……。” “……那么一个大美人……” “……搞不好真得香消玉殒啊……” 虽然句句话都是没头没脑但李贤还是听出了几分端倪这一颗心登时怦怦直跳。这么说他那位姨娘应该确实还在这里人也还活着可是要怎么把人弄回去?要真是他母后派人来绑架的韩国夫人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但这种技术含量要求很高的活计他找谁去干到时候怎么善后? 一时间他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竟没留神那谈话的声音渐渐远了直到程伯虎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他才醒过神来。 “喂他们刚刚那么说不会是有人绑票了韩国夫人吧?” 程伯虎虽然憨厚但还不笨贺兰烟的愁容不是假的而李贤的气急败坏则怎么看怎么可疑要是他如今还品不出滋味那就真的只是一条蛮牛了。李贤没说话他也就当默认了用胳膊肘支撑着脑袋想了片刻他便义无反顾地道:“等燕三回来之后我们就走我去找冯老沙!他娘的居然有人敢绑贺兰的娘亲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我就不姓程!” 这兄弟真仗义!虽说李贤很感动于程伯虎的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除非他真是头壳坏掉了否则绝对不会打这个主意他还没疯! 正当他琢磨着该用什么话敷衍了程伯虎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嚷登时吓了一跳。 就在这个时候墙头忽然翻出了一个人影正是燕三。他落地之后什么也来不及说脚尖一着地就一溜烟往前方的墙头窜去。紧跟着后面就传来了一连串抓贼的叫声。面对这一幕李贤不禁愣了然后转头看看程伯虎见这位也同样呆在那里立刻感到一阵气急败坏。 开什么玩笑要是没有一个专业人士带路他和程伯虎怎么出去?总不成一路打出去吧!那家伙既然是什么神偷没道理撇下他们两个正主就这么跑了吧! 看到一帮腰挎钢刀的汉子气势汹汹地从面前奔过李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心里把能骂的人全都骂遍了当然顺便也把自己藏得更加隐蔽。好容易等到这群人全都过去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了程伯虎不耐烦的声音。 “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干脆我们翻墙过去看看。这里大多数人应当都被燕三引走了里面估计不会有什么防备!” 李贤看到程伯虎搬了一块大石头过来又朝自己做了个手势犹豫了片刻便立刻踩着程伯虎的肩膀爬上了围墙。正想伸手拉人这一位却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自个滋溜溜地爬了上来那敏捷的动作和巨大的块头绝不相称显然平时没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小心翼翼地跳下了围墙李贤还来不及和程伯虎说一句话耳畔就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他一边闪身往一棵树后藏一边在心中暗自祈祷不已。 漫天神佛千万千万保佑她们看不见我! 第三十五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大出意料 很不幸李贤选择藏身的那棵树算不得什么大树严格说起来不过是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而已。所以无论他怎么隐藏身形总是难免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然而即便他这里没有半点破绽仍然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藏身之处的程伯虎却无可避免地要露馅。 所以当两名侍女终于出现在视线中而且目光全都落在了身形巨大的程伯虎身上时他便知道事情要糟。此时此刻他分外痛恨燕三当初的托大要是早准备两块蒙脸布用得着现在这么手忙脚乱的? “喂你们两个小爷我迷路了!” 看到程伯虎干脆理直气壮地走上去李贤登时呆若木鸡。谁说这一位憨傻这样的急智这样的脑子哪里傻了?只怕就是鬼主意一大堆的李敬业这会也不见得脑子转得那么快吧? 两个侍女仿佛全都呆住了其中一个指着程伯虎结结巴巴了好半天这才迸出了几个字:“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候都不知道挥一下女人的尖叫优势真是大好机会! 李贤暗自庆幸连连自个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绕到她们身后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一记手刀恰到好处地敲在其中一人的后颈。看到她软软倒了下去而前头的程伯虎却愣愣地傻在那里他不由将其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刚刚不是挺聪明的么现在怎么不知道把剩下那个挟持过来好问话! 来不及细想他一手将那个瘫软下来的侍女推向程伯虎自己则伸手去捂另一个侍女的嘴。而此时那侍女终于反应了过来蹬腿甩手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无奈之下李贤只得在她耳边狠狠警告道:“再乱动你就没命了!” 这下子那侍女方才消停了下来而程伯虎也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人。好容易把两个女人全都弄到墙角树后李贤不免心中愁。要问话必定得松开手可万一自己这手一松开对方大叫大嚷怎么办?会不会惊动了庄子中的其他人?可要是不问谁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思忖再三他忽然看到那侍女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眼睛一眨一眨的登时大叫不好。韩国夫人常常带着侍女进宫即使是和他打照面的机会不多但只要记性好指不定这些人还是记得他的。思来想去他把心一横渐渐松开了右手。 “沛……沛王殿下!” 终于给人认出来了! 李贤心中叹了口气暗叹自己不善于做打闷棍的活计。谁知就在他想要盘问韩国夫人如今究竟怎么样时那侍女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紧张地哀求道:“殿下夫人……夫人就快不行了你……你……” 韩国夫人就快不行了? 李贤一下子感到五雷轰顶刚刚听到那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意思不是韩国夫人还活着吗?怎么转眼间就冒出个快不行了?他来不及细想一把抓着那侍女的手腕厉声问道:“我姨娘眼下在哪里?” “就在……就在……”也不知是情急之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侍女竟是无论如何说不清楚最后干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扯着李贤就往一处房舍跑。这一下不单单是程伯虎呆若木鸡就连被拉着飞奔的李贤也傻了。 不对啊要是有人绑了韩国夫人那么这个侍女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那么大胆?难道自己刚刚全都想岔了?可真要是那样韩国夫人不行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排屋舍所在的院子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而那侍女一手拖着裙子一手拉着李贤步子出乎意料地快。俩人几乎以飞一般的度一头撞进了居中的一个房间而李贤一看到房中的人立刻再次傻眼了。 坐墩上的赫然是他的老外婆荣国夫人杨氏至于榻边的那个人则赫然是他的母后!老天爷劳烦给他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他在心中哀嚎了一声立刻看见四道疑惑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去问安眼睛却瞥见了这两位不约而同的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招牌式的质问李贤哪里不明白武后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那个侍女。既然证明这事情不是他这位母后捣鬼刚刚他做的那些事情用胡闹两个字勉强也能蒙混过关。不过要是让别人把刚刚燕三闹出来的勾当和他的动作联系起来他以后如果还想搞什么小动作就难了!上天保佑这个侍女千万机灵一点再机灵一点别让事情露馅啊!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奴婢刚刚到外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沛王殿下。殿下说是因为小姐忧心如焚所以便四处找寻夫人的下落到这里也是想碰碰运气奴婢正好认得殿下又想到夫人的心愿就……” 哈好个聪明的丫头!李贤心中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可仍旧不敢放松。武后是什么人说心有九窍还轻了那根本是什么事情都会多拐几个弯!此时他连忙装出了一幅老老实实的模样:“母后外婆我只是看烟姐急得那个样子所以就答应她找到姨娘。城里都找遍了也没见下落就想到这里试试看。刚刚我看到外面一片闹腾就和伯虎跟着悄悄进来了谁知一眼就被人认了出来。” 看到武后脸色渐宽而他那外婆却在那里擦眼泪他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成了傻子。看来所谓的韩国夫人快不行了意思不是指别的而是指他这位姨娘得了重病。可是什么重病非得这么神神秘秘连亲生女儿贺兰烟都得瞒着? “好了贤儿留下你先退下吧。” 看到那个侍女毕恭毕敬地退下李贤心中吁了一口大气。以她的聪明肯定会去和程伯虎对好口径既然如此只要燕三没有落网暂时不必担心谎言拆穿也不至于暴露了他们这次求助于道上人士的事实。 大门重新掩上之后他便听到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贤儿到这边来我有话对你说!” 第三十六章 为什么托付的人是我 看到榻上的韩国夫人李贤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愕。这不能怪他往日他瞧见这位姨娘的时候哪次不是顾盼自得风情万种哪里像现在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可是要他没有记错的话貌似一个月前还看到过韩国夫人进宫那时候分明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重病不起? “你姨娘这病症来势汹汹我已经让好些御医诊治过都说是阳毒攻心药石罔效。”武后脸上的情绪很是复杂而那双原本就多变的眼睛更是难测既有痛惜还夹杂着别的情绪。“之所以不告诉烟儿也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娘亲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这件事如今只有你外婆和我知道你既然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 “唉!” 武后话还没说完李贤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叹息见杨氏起身朝自己走来慌忙低下了头。下一刻他觉着自己的双肩被人紧紧抓住整个人立刻被压得沉甸甸不能动弹。 “贤儿你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有心人以后多照看一点烟儿。她为人单纯不解世事若是没了娘亲更是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你娘毕竟有那么一摊子事情要管外婆也老了所以外婆就将烟儿托付给你了。” 这是什么托孤么? 李贤不禁抬头去看了看武后见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心情不禁愈沉重。韩国夫人那秀丽的面庞上如今已经是赤色斑斑看那形状煞是可怖什么天姿绝色都看不出来了。既然御医都说了没办法那就基本上真的没救了。他虽然对这位姨娘没多少感情但是看到一个昔日美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自然还是有些不忍。 武后的神情终于渐渐软了下来蹲下身在杨氏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柔声劝道:“娘姐姐的病不见得就真的无药可医你和贤儿说这些岂不是显得更加无望?吉人自有天相姐姐一向福大命大若是上苍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宽心等等吧!” 杨氏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睛但还是不忘给了武后意味深长的一睹。看到这一幕李贤简直有一种如“站”针毡的感觉恨不得立刻找个借口躲出去。武后的心思就是他这个男人也能隐约猜到韩国夫人虽说是她姐姐但同样是和丈夫私通的情敌那份爱恨交缠的心思杨氏这个作母亲的不会不能体会。 正当他寻思着如何避开这个尴尬场景的时候床上的韩国夫人忽然呻吟了一声随即睁开了眼睛朝这边望来。李贤见那目光扫过杨氏和武后最终忽然落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吧这位姨娘也准备对他交待些什么? “媚娘我……我求你一件事!” 听到这个挣扎的声音武后慌忙在床头坐了下来:“姐姐有什么话你直说用不着一个求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我想和贤儿单独说几句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韩国夫人竟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我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媚娘求你……” “姐姐!”武后硬是把韩国夫人压了下去替她掖好被角一把便将李贤拖了过来“这算是多大的事用得着求?你有什么话尽管对他说我和娘先出去了!” 见武后和杨氏匆匆离开了房间再听到大门掩上的声音李贤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就算自己和贺兰烟要好韩国夫人似乎也不用这么神神秘秘非要和他单独谈吧?这下可好他到时候还得费心去坦白否则谁敢担保他母后心里没有疙瘩? 房间中一片沉默良久他方才听到韩国夫人悠悠叹道:“贤儿虽说我是你姨娘可似乎和你并没有说过几句贴心话你的事情也大多都是烟儿和我说起的。我这辈子没什么成就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撒手一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却不放心留下他们将来遭罪。” 果然又是托孤! 李贤已经感到脑子一片混乱外婆杨氏刚刚还只是托他照顾贺兰烟一个这位姨娘如今一下子要他照顾两个人?他现在还没成年哪难道看起来就真的这么可靠? “烟儿一直对你百依百顺想来你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她。至于敏之以你的能耐带挈他一把想必也不难。”说着说着韩国夫人还是情不自禁地挪着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我知道你一定会想为什么不把他们托付给你娘?” 李贤心中大大跳了两下却不说话只当默认了。确实没错放着老当益壮的荣国夫人杨氏和一手遮天的武后不去求神拜佛找自己这个没权没势的皇子干什么? “因为我怕你娘。”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贤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竟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正当他提心吊胆怕有人听到这话的时候韩国夫人忏悔似的呓语又接上来了。 “当初我和皇上……固然是迷上了他的风采和身份也是因为我久旷在身……我不是不知道他是媚娘的丈夫可还是……后来看到媚娘的手段我愈惊悸可还是沉迷于那种滋味……报应啊御医的意思我怎么会听不出来想不到这一身病竟是因为我毫无节制……” 李贤终于听不下去了听到一般人的**没有关系但是这种内心独白可是能够随便听的?因此他实在无法之下只得硬生生地提醒一声:“姨娘!” 韩国夫人这才如梦初醒转头看了看李贤目光立刻恢复了清明。呆坐了片刻她忽然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半晌才掏出一个锦囊轻轻放在手里摩挲不止。 “之所以把烟儿和敏之托付给你是因为你的事情我比你娘知道的更详细些。烟儿不像你凡事都不曾瞒着我包括你当年小小年纪强吻她的事。”她说着便噗嗤一笑道“我那时和皇上颠鸾倒凤的时候哪里想到柜子里还藏着你们两个鬼灵精!” 自己这么多年竟养了个这么大的间谍!李贤眼睛瞪得老大心中很有一种气急败坏的冲动。幸好自己满肚子心思都藏得好好的就连贺兰烟也不知道否则这许多事情韩国夫人都知道了非得出大事不可!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可不是刚刚韩国夫人拿的那个锦囊。 他正想开口问就只听韩国夫人道:“这其中是一方金印是你父皇送给我的东西。珍贵倒是其次只不过意义却不小。除了我那宅子里的积蓄家底之外我在外还有不少产业林林总总大约有几十处。虽说掌管这些的是一个跟了我多年的老家人可毕竟还是外人。你到时拿了金印把房契地契等等全都收回来放好以后每年的收益也就都交给你管了!” 第三十七章 阎王不好过,小鬼也难缠 敷衍武后远远比李贤想象中容易他只是红着眼睛说韩国夫人托付他照顾贺兰烟武后和杨氏就同时叹了一口气。贺兰烟一天天长大人也出落得愈楚楚动人。虽说一直她养在宫里但上回和李贤一起在安康楼痛打武三思却有不少好事的贵胄子弟看到了惊为天人的不在少数艳名不消几日就传遍了全城变成了无数豪门子弟的梦中情人。 这些事情李贤当然不知道即使他知道了也绝不会放在心上。后宫粉黛三千人但是却挑不出一个贺兰烟再说了多年的感情岂是等闲将来若是任由李治武后给他挑一个王妃还不如早早定下一个可靠的。 只是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小丫头----话不能乱说好在韩国夫人还算是口风紧的否则若是让别人知道他干了那许多荒唐事岂不是大大糟糕? “以后烟儿就交给你了。” 带着武后的这句话李贤终于得以和程伯虎一起离开了贺兰别庄。当马车驶出这里的时候他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的韩国夫人失踪事件虽然大出意料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但总比他想象中的那个结果好。可是武后和杨氏都让他暂时先瞒着贺兰烟可这种事情能藏着掖着么?要是不分说清楚将来铁定遗祸不浅! 正思量间他忽然瞥见了旁边无精打采的程伯虎不由上去推了一把:“喂你怎么像蔫了的菜似的不是都没事了么?” “没事?”程伯虎狠狠地瞪了李贤一眼只差没有破口大骂了“换作你被你母后审问半个时辰试试?乖乖被那双眼珠子一瞪我几乎没把所有事情全都兜出来答话的时候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他娘的就连当初我家老爷子拿了家法对付我我也没这么害怕过!以后要是再碰到这种事休想我为你隐瞒!要是再让我面对皇后娘娘一回我铁定第一个出卖你!” 程伯虎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这时候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大串抱怨李贤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别看他敷衍武后次次都是胜利告捷可其中花费了多少算计?程伯虎这么一个直肠汉能够强撑着没说出实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咳伯虎大哥这回我欠你一个人情……” “废话少说早点把哈蜜儿捞出来才是正经这都多少天了!” 一开口就是哈蜜儿这位老兄还真是念念不忘!李贤一边嘀咕脑海中也一边浮现出哈蜜儿的异域风情还有那宛转流波的明眸然而下一刻另外一个问题也随之窜了上来----要是他不能先把李义府那边解决好别说哈蜜儿就是王汉的拖延大计也要完蛋大吉! 车子进了洛阳城程伯虎便在程宅下车坚持要去寻燕三的晦气而李贤自然是驱车直奔李宅。可是该怎么开口对贺兰烟分说清楚这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分寸一个掌握不好转眼就要出大乱子! 他刚刚踏进李宅大门两个门子先是一愣随后一个上来行礼另一个则大喜过望连行礼都顾不上就一阵风似的往后院冲去口中还连连嚷嚷着:“大少爷大少爷沛王殿下回来了!” 看这架势李贤哪里会不知道贺兰烟肯定在使小性子顿时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认命似的缓缓往里边挪去。还没走上几步一个人影便裹挟着一阵香风向他扑了过来他还没看清楚肩膀就被人牢牢抓住了。 “贤儿我娘……你找到我娘了没有?” 李贤这才看清贺兰烟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痕迹眼圈亦是红红的显然小丫头肯定不止哭过一回。他抬头一看只见李敬业满脸讪讪的站在贺兰烟身后不远处冲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然后便蹑手蹑脚地溜了。 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骂归骂但是看到一群李宅的仆役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李贤还是松了口气。毕竟这消息如今还瞒着自己那位父皇李治要是让太多人知道了自然不好。想到这里他一面从怀中掏出手帕替贺兰烟擦眼泪一面斟酌着说辞。 “我找到你娘了。” “真的?”贺兰烟一瞬间眼睛大亮死命地抓住了李贤的手声音亦提高了几分“我娘怎么样了她真的在那里?你赶紧带我去我……” “贺兰!” 李贤重若千钧地吼了一声这是他多年来头一次直呼小丫头的姓。 激动的贺兰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大跳眼睛直直地盯着李贤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吓回去了。 “你听我说……”李贤简明扼要地将和韩国夫人见面的情况复述了一遍为了防止小丫头太激动一双手自然是牢牢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娘是病了她不是故意瞒着你而是不想让你看到她那个样子。她的病还是有可能治好的倘若因为你的哭闹而让她分心旁顾病情不但会反复甚至会变得更重你明白么?” “我……我……” “贺兰你娘原本是不让我告诉你的。”李贤狠狠心从怀中掏出了韩国夫人相赠的那个锦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撒谎“这是你娘送给我的其中那方金印是她的表记凭它可以支取她所有的产业。她已经说了将来那些东西都作为你的嫁妆你娘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贺兰烟颤抖着接过那个锦囊从里面翻出那颗金印只看了一眼便簌簌抖。愣了半晌她忽然扑进了李贤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确实挺令人心酸的毕竟母女情深可是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武后在得知韩国夫人托付贺兰烟时的反应以及那种痛惜中掺杂着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李贤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对上他那位彪悍的母亲即使他答应帮小丫头去找韩国夫人其实也没有做好翻脸的准备如今不翻脸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这一次万幸之中躲过了下一回呢? 第三十八章 千万富翁是怎样炼成的 武后和杨氏在韩国夫人的病情急剧恶化之后终于还是把贺兰烟和贺兰敏之接到了别庄陪着她母亲度过了人生最后的七天。当最后得知韩国夫人过世的消息之后李治自然是大恸亲自作了一挽诗。虽说这不合礼制但武后自然不会和已经过世的姐姐再计较这么多然而李贤就不一样了。 当听到他那位父皇有意加封贺兰烟为魏国夫人以示追念之情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一头栽倒过去。好在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素服的贺兰烟婉拒了这一封赐并请求回家为母亲守孝。最后得了大好处的还是贺兰敏之爵位官职一样不少。 有孝在身的贺兰烟不能再住在宫里在最初的几天清静过后他反而觉得有些无聊了就连操练那些宫女的时候都兴头不足。 好在红绿双营有阿萝和蓉娘照看着成效斐然不说他还从武后那里得到了许诺将来开府建宅的时候那些宫女和女童全部赐给他作为婢女。有了这个动力即使他有事不在只靠着晚间向阿萝和蓉娘的面授机宜练兵的事情愣是一点没耽误而他在李绩面前也大大长了一回脸子。 此时此刻他就坐在马车上拿着那方金印出神。虽说他对贺兰烟解说这是韩国夫人留给她的嫁妆但是小丫头一点犹疑都没有只取了锦囊贴身珍藏却将金印留给了他。 “我的就是你的分那么清楚干吗再说……我娘不是都托付你照顾我了么?” 回忆起这句情意绵绵的情话他不禁咧嘴一笑心中异常舒坦。古来读书人追求的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这回生得好没费多大功夫就什么都有了虽说摊上武后这么一位彪悍的母后目前还有小小的沟坎要过但将来还是有盼头的。 当儿子的即使性格叛逆面对武后这种彪悍的母亲什么事都得藏在心里头除非他疯了否则绝对不会明里和武后冲突。这也是李义府的仇他虽然记下了但到现在还没有动作的原因。 将那块金印翻来覆去的看李贤终于确认这块东西本身没有多大价值大约正如同韩国夫人说的那样之所以用它来当作表记不过是因为东西是李治送的。 小说看的多了他原本担心还会不会遇到那种侵吞主人财产的刁奴踏进五福客栈的时候便左顾右盼了一阵谁知道金印还没拿出来就有伙计把他请入了内堂然后出来一个老者纳头便拜拜完了就立刻号啕大哭一时让他愣了神。 虽说他那些随从都是可靠人但他哪敢让别人知道韩国夫人的大笔遗产落在了他的手上所以人都留在外面此时他只得亲自上去把人扶了起来。而这个平平常常的举动又让那老者感激涕零再三拜谢之后无论如何不肯坐下李贤也只得随他去了。 听到对方道出了殿下两个字他便打断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他打一开始就疑惑了自己这个沛王虽然老在外面闲逛但应该还不至于人人都认得出来的地步这年头的传媒业还不达没道理自己这么出名啊!再说他可以很肯定地说自己绝对不认识这老头! “殿下小人贺兰周……” “小人两个字暂且免了我听了头痛!” “是回禀殿下我早就得了夫人的口信所以一直预备着殿下来至于为何会认得殿下原因很简单小姐还有一幅画寄存在我这里。小人曾经看过不少次所以还记得。至于外头的伙计我全都打过招呼殿下又岂是旁人自然认得出来。” 这话听起来倒没啥问题可这老头的表情怎么那么暧昧?李贤心中犯了嘀咕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而贺兰周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躬身道:“殿下既然来了还是先去帐房接收一下夫人的产业我也有不少账得向殿下报说一下毕竟如今和当年的情形已经不一样了。” 不一样?产业是多了还是少了?李贤尽拿眼睛去瞟贺兰周谁知这老头硬是不接眼色只管闷头在前面带路。到了地头将李贤让进了帐房他很快抱出了厚厚一摞账本足足有半人多高看得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好在贺兰周没有让他一本本查看的意思而是指着账本满脸自豪地说:“夫人当初在洛阳长安各置办产业二十三处一直都是我帮忙打理。后来因为有了盈利所以我又在关中买了几千顷田地又添置了一些其他产业。不过因为夫人用钱的地方多每年利钱的五成都要上缴所以周转的就慢了些。总数我早就计算出来了地契房契加上各种产业一共价值五千二百万钱。” 五千二百万钱! 李贤倒吸一口凉气险些露出了满脸的振奋但眼神中全都是光芒万丈的金银财宝。他当然知道这年头达官贵人有钱只不过一般官员就是有钱也都是囤积在家里拿出来做生意的本钱一般并不多比如传言说李义府有上亿的家产但没听说这一位名下有多少店铺产业。想不到他这位姨娘居然不哼不哈五年就攒下了几千万的家业这还是花掉那么多的结果! 这年头没有遗产税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千万富翁!和这些钱比起来他费了那么大劲攒起来的几十万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如果可能他甚至想在那些钱上高枕无忧地睡一觉享受一下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好生活! 总算他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失神了一会就立刻追问道:“姨娘当初投的本钱是多少?” “皇上数次赏赐夫人脂粉钱大约几十万钱再加上夫人当初从贺兰家带出来这么多年攒下的体己总共是三百五十万钱左右。” 从三百五十万钱到五千二百万钱足足十几倍!这一次李贤看着眼前这一位的目光完全不同了那简直是看待财神爷的目光。要是凭着什么跨时代的技术有这样的成就不足为奇但这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穿越的。既然如此要是能够再给贺兰周支几招他李贤的家产岂不是……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贺兰周忽然神秘兮兮地将一个卷轴捧到了他的跟前:“这就是我刚刚和殿下提到的小姐亲笔画还请殿下慢慢观赏我先告退了。” 见贺兰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李贤不由更加好奇了。展开画轴一看他先是愕然随即便觉得有些尴尬。大幅的画卷上赫然是几十张小图那生花妙笔固然把他描绘得惟妙惟肖精气十足而其中的内容…… 那全都是一张张男女**的图虽说不至于春宫图那么露骨夸张但由于惟妙惟肖反而比那种没有代入感的春宫图更加暧昧可他怎么就不记得对小丫头有那么不规矩过? 莫不是真应了一句话哪家女儿不怀春? 第三十九章 送礼得别出心裁 所谓的娘子军原来不是女人组成的这是李贤在训练了那些宫女两个月之后李敬业某次和他开玩笑时道出的缘由。虽说这明显就是笑话李贤没常识但是他的脸皮厚度岂是等闲噢了一声便神态自如地岔开了话题脸上没有半点变色。 他以前哪里防备着人生还会有穿越这么一遭否则非得把新唐书旧唐书全都打包背下来不可!他只知道那赫赫有名的娘子关就是平阳公主镇守过的谁知道这娘子军居然不是用的女兵!不过就算古代没有女兵又怎么样他又不指望这些人能上战场杀敌以后身边多了一群如臂使指的侍女有什么不好? 武后的生日是一月二十三眼下自然是遥遥无期但是他父皇李治的生日就是六月正合了他的三月演练之期。除此之外身为人子一份礼物总归是不能少的。 说起来他这个沛王的头衔还真是不少雍州牧幽州都督扬州都督左武侯大将军听起来固然是威风凛凛光芒万丈可实际上他除了在长安洛阳两个大城之间转悠顺便跟着父皇母后在周边巡视一圈压根没机会看看他的治所是什么样的更不用说号令他那些名义上的属下了。 礼物的事情还是得自己动脑筋啊! 盘腿坐在榻上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李治和武后以往过生日时收到的贺礼。在印象中似乎这两位全都号称是崇尚俭朴的所以文武百官和那些命妇都不敢送什么太奢华的东西金玉制品虽然也有但总的来说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金塔之类耸人听闻的东西甚至有宰相手书一幅或著书一本当作寿礼的也有。 “殿下!” 李贤抬头一看见是蓉娘一身新装进来顿时眼前一亮。人逢喜事精神爽人要衣装马靠鞍这蓉娘自打来到他这里之后简直如同一天年轻一岁似的容光焕让他不得不惊叹世界上还是有奇迹的。不过也难怪他帮着安顿了她家里面的人又给调了这么一个好差事这没了后顾之忧谁还会不高兴? 此时此刻只见她的单环髻上斜插着一支白玉钗滑腻白皙的颈上别无配饰浅红襦衣绛红长裙高高束起流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流妩媚。盈盈施礼后觑着四周无人蓉娘便上前笑道:“殿下又偷懒了你若是再不过去奴婢可就难以镇压场面了。就算真有什么心事外头人多力量大总比殿下一个人苦苦寻思的好?” 李贤歪头想想觉着也是便挪动了一下想跳下来谁知这不动还好一动之下他登时呲牙咧嘴。盘腿坐了这么久双腿血脉自然不活络这犹如千万根针在刺的感觉差点没让他呻吟起来。 他刚刚捏了两下小腿蓉娘便连忙上来帮忙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高墩上坐好这才俯下身子帮他揉捏了起来。虽说这不是她的本行但只是轻轻几下李贤就觉得刺痛感大减连忙唤她停下蓉娘却抬头白了一眼反而取笑道:“放着现成的高墩不坐非得盘腿坐在榻上殿下你还真是自讨苦吃。” 趁着居高临下的光景李贤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蓉娘的酥胸上正想着是否干脆设计一件新款衣服当作礼物送给他老爹忽然听到这句旋即眼睛一亮。 现如今的坐具大多数是垂足而坐不假但大多数全都是没有靠背的鼓墩高墩之类貌似靠背的东西不太常见----还有不论是女人的妆台还是其他家具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抽屉! 天助我也!风尚是怎么带动的?这年头风尚就是达官贵人带动的! 他也顾不得仅剩的一丝刺痛一下子跳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着蓉娘就打了个圈圈随后兴高采烈地奔了出去。而蓉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直到人消失了方才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继而轻轻啐了一口。 出了宫李贤就直奔五福客栈很快找到了贺兰周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便拿过纸笔开始画花样无奈他用毛笔写字还没多大问题画画就比较勉强了花了老半天功夫才出来几个轮廓。 他也顾不得那许多指着其中的图样便对贺兰周道:“找几个最好的木匠把上头的东西做出来记住中间接合的地方务必巧妙至于花样你不妨再找几个人琢磨。这是要送给我父皇和母后的要雍容大气别做的俗不可耐到时丢脸的可是我!” 贺兰周绝顶聪明听了一半便立刻恍然大悟捧着那图纸立刻如获至宝地反反复复看一边看一边问出了一大堆问题到了最后干脆猛地拍手叹道:“殿下这设计果然巧妙那些高墩坐着固然比以前的席地而坐要舒服但时间长了却难免腰酸背痛有了这靠背和扶手就不同了!” 一阵高兴过后他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这做法并不困难就算能风靡一时却难以抵挡同行群起仿效虽然赚钱却不能长久……” 这老头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一看到图纸就想到钱还这么快就想到盗版和跟风! 李贤当然知道这法子难以抵挡别人的仿效这年头王公贵戚但凡需要什么家具全都是请来木匠然后提供材料支付工钱而椅子和带抽屉的家具这种简单玩意即使不是巧匠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拷贝出来。他正想说这只是用来送礼的没想着赚钱旁边这位忽然又拍起了巴掌。 “这天底下的能工巧匠一向不多至于那些达官贵人想必也不屑于找个普通木匠来做这些!只要我花大价钱把这些人全都雇来到时候只要有殿下这条路子专供皇宫也不至于亏本!殿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十天之后我必然让殿下看到第一批成品!” 看着贺兰周胡子一抖一抖就差没有仰天大笑了李贤也不由得摩挲着下巴嘿嘿笑了起来。凡事亲历亲为?莫说他只是多了千多年的见识并没有实践经验只怕实行中的困难也会让他烦死。既然有专业人士操心他只要等着数钱就好人生真是美妙啊! 第四十章 英姿飒爽,抽冷子逆袭 这一天是李治的生日既然是天子庆生当然不可能是草率为之尽管李治三令五申说是要俭朴必要的场面却还是得做的没来由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连生日也不过不是?所以群臣贺寿完毕照例又是热热闹闹的大宴觥筹交错之间李贤觑着李治兴致高昂李弘又刚刚执杯劝过酒连忙瞅准空子上前。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话还是要说的见李治满面笑容地满饮一杯他便立刻趁热打铁地说道:“先前父皇和母后允许儿臣操练的那近百名宫女如今都已经初现雏形。今天借着父皇生日的大好日子儿臣恭请父皇和母后前往一观!” “哦?” 李治眉头一挑大为动意旋即对旁边的武后笑道:“你是不知道朕上次一时兴起去看了一回似模似样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如今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想必是更加精进。” “贤儿这孩子自小就是主意多臣妾怎会不知道?陛下的大好日子他自然要来显摆一下!”武后此时也是满面笑容说着还往底下的李贤瞥了一眼“他当初就夸下海口如今又是这般信心满满臣妾倒也想看看他究竟练出了一点什么名堂。只是臣妾当初和他有约在先若是到时大家不满意这所有的开销便得由他自己掏腰包!” “哈哈哈哈!”李治闻言大笑一瞬间甚至忘记了风眩病的困扰“好好好赏罚分明你这个做母后的果然公正!贤儿你现在去准备到时候差个人过来报说一声我和你母后还有各位卿家便出去观瞻!” 当自己那位母后用那种混合着赞许和告诫的目光那么一瞥李贤便立刻振奋了精神连忙高声答应了一句便自信满满地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向李弘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睹。 老哥那桩功劳分给你一半你到时千万别给我掉链子! 得到李弘一个回复的眼神之后他立刻匆匆离开了大殿直奔他早就预备下的地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从服装到鞋子他花费的功夫绝对不少就指望这一回给自己多长一点面子。要知道前一次他可是连李绩也照样糊弄了没道理糊弄不了外行! 由于心头挂着这么一桩事李治和武后面对那满桌子的美酒佳肴一时兴致全无连带着教坊精心演练的歌舞也无心观赏了。而几个宰相则互相按照派系在那里悄悄地咬耳朵唯有李绩一个人坐在中央岿然不动。 好半晌终于有一个内侍奔进殿来拜倒在地禀奏说:“陛下娘娘沛王殿下已经都预备好了恭请陛下和娘娘移驾观赏!” 这下可好皇帝皇后一移驾宰相和上下官员再这么一跟含元殿顿时完全空了满桌子珍馐佳酿顿时无人理会。就连内中伺候的一些内侍宫女面面相觑了一会几个稍微有点头脸的也乍着胆子跟了出去看热闹。 军队是什么样子的? 在李治武后和文武百官眼中自然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威武之师雄壮之师但是底下这支由红粉组成的军队却颠覆了他们的一贯印象。女扮男装在时下并不算新鲜大多数高门仕女在外出的时候往往会摇身一变成为翩翩美男子。但是如眼下这般光景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 既然称为红营和绿营那么红色和绿色自然就成了主色调而这些宫女和女童所穿的服装则是和时下日渐流行的宽松之风完全不同一概都是紧身。按照李贤的话来说穿着长袖大袍招摇过市自然不要紧但谁看到过沙场将士拖着个大袖子的? 按照李贤的打算自然是想让这些娘子军来一套齐步走换正步走的但是向左转向右转还问题不大但是要让这些迈惯了小步的宫女们踢腿走正步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初他在电视里看阅兵的时候最最喜欢的就是女兵方阵。尽管她们走得不见得比男兵更好但是英姿飒爽四个字却不是那些一味刚硬的男兵能够表现出来的。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足足花费了一个半月还去特别订制了一批特制的靴子。自然指望她们能够踢出一样高的正步那是想都不用想了但凑合着像那么一副样子也就行了。 只要能够踢出正步那么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就是一个惊喜! 踏着竹哨的节拍两个方阵已经快要渐渐接近了含元殿正门而李治武后和百官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了。趁着这个时候昂挺胸走在最前面的李贤猛地吹出一声急促的哨声紧接着刚刚只是普普通通的行进队列倏然一变。 李治和武后起初还在低声交谈群臣们也在三三两两地议论纷纷。但是当底下的阵容忽然一变那整整齐齐的踢腿那百多个脑袋全都转向了自己这些人口中甚至还大喝着“吾皇威武四海宾服”的时候所有人都顿时露出了不可抑制的惊讶情绪而李治笑意则完全爬满了整张脸。 吾皇威武四海宾服! 对于李治来说这句话无疑是搔到了痒处。他有一个文治武功宇内闻名的父亲李世民而要越这样一个父亲谈何容易?他情不自禁地拉住了身旁武后的手连连赞许道:“好好!贤儿果真有本事媚娘你可是给朕生了一个好儿子!” 武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震住了但她的自制力显然比丈夫更强些却不像李治这样失态。她当初不过寻思着遂了让这个心爱儿子的心意即使真的失败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可现如今既然事成她自然是面上风光。此时她便转头嫣然一笑道:“这是陛下教导有方臣妾哪敢居功?” 然而就在人人为之惊叹的时候却依旧有一个煞风景的叹息声从旁边传来:“事有反常即为妖此等演兵之法从古至今从未见过真不知道沛王殿下又从何处学来?” 第四十一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如果李贤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认出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义府。事实上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义府身上甚至于没人注意到李义府身边的某人正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开了一大步那身手矫健敏捷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年轻人。 见说话的人是李义府李治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又把目光放在了下头甚至没有费神去问。倒是武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义府一眼但很快也转过了头。至于群臣在嗡嗡了一阵子之后全都恢复了安静。 李义府的煞风景并没有减低李治的兴致行列式走完之后当看到两个英姿飒爽的宫女应着李贤口中的竹哨作出各式各样的旗语而下面的宫女则用飞快的度作出各种穿插阵列的时候那点头的频率就更高了。他自然不糊涂这些宫女虽然不具备战力但是能够把毫无纪律的她们训练成眼下这个样子他那个儿子无疑是有点能耐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看到李贤忽然跳下高台奔上了台阶底下的两个方阵也朝两边退去众人当然知道演练已经接近尾声。正当李治笑着想要赞赏几句时李贤忽然回转身出了三长两短的尖利竹哨声。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红绿方阵忽然之间反方向靠拢完完全全挤成了一团紧接着又哗然散开出现在她们头顶的则是一幅巨大的红绡。 上面赫然又是龙飞凤舞的“吾皇威武四海宾服”! “哈哈哈哈!” 李治终于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作为一个天子他受过大臣的无数奉承但是这个儿子弄出来的这一套仍然让他极其开怀。因此他没有等李贤自己上来而是亲自下了几级台阶迎了下去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好吾儿果然是有乃祖风范!” 李贤还不知道刚刚有人败兴此刻慌忙下拜称谢。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扮乖太子的李弘终于趁势走了出来。 “父皇母后此次六弟演兵全仗英国公相助六弟固然有心但亦不可忘了英国公!”尽管一下子就把目光全都拉回到了自己身上但李弘这种场面经历多了反而更加镇定了些“儿臣听六弟说英国公不仅倾囊相授兵法而且将不少兵书孤本赠予六弟学习但有疑问更是指导有加。儿臣读先贤书但知凡弟子有成者当先嘉其师如今六弟练兵有成自然是英国公居功至伟!” 嘿这话说的正当好处! 李贤再一次在心里为李弘竖起了大拇指同样的话由他来说和由李弘来说意味绝对是大不相同的。尽管状若恭顺地低着头他却偷偷地拿眼睛去瞥李绩见这位便宜师傅一下子成了聚焦的中心人物顿时乐开了花。 没错李绩是认了他当徒弟也给了他兵书教了他兵法但是这老狐狸太谨慎要是不能牢牢地绑过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他今天已经大大出了彩那么把剩下的功劳往老狐狸那里一推又有什么打紧? “想不到沛王殿下那些天马行空的练兵方式居然是英国公教的!” 这个讨人嫌的声音一入耳李贤立刻抬头往人群中望去可不是李义府?正咬牙切齿于这家伙的阴魂不散他便看到李弘在那里向自己打眼色。不用说刚刚李义府肯定又给他上了什么眼药!他就搞不懂了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嚣张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李绩即便是再好的性子面对这种质疑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他微微一笑上前对李治和武后行了一礼然后便慢条斯理地道:“用兵之道有正道有邪道有诡道有人道李相并非带兵之人又怎知沛王殿下演练的这阵法就是以前没有的?陛下娘娘殿下练兵有功臣不过是稍加点拨不敢居功。只是殿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孝心臣向陛下和娘娘道喜了!” 一声道喜让李治和武后全都是眉飞色舞至于面色阴沉的李义府自然就成了可以忽略的对象。趁热要打铁李贤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不待李治嘉奖他便顺势又笑嘻嘻地行了一礼:“父皇这演练女兵只是儿臣送给父皇的第一件贺礼儿臣和五哥一起翻遍了古书典籍又由儿臣从外头找来能工巧匠还有另一件贺礼要送给父皇!” 逢年过节过生日李治都要收礼可以说都收礼收得手软嫌烦了。毕竟年年岁岁都有这样的花头纵使有一时的花样也不可能每年都花样翻新王公大臣谁都没有那个心力。此时原本就兴致高昂地他不禁大笑道:“想不到弘儿和你如此有心好了既然要送礼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赶紧拿出来!” 李贤冲李弘使了个眼色两兄弟便联袂下了台阶向着不远处早就预备在那里的宫监使了个眼色。这一举动自然引来了上面众人的瞩目眼巴巴望了一阵子那边四个内侍却费力地抬出了一个木头做的大箱子这下子更是吊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而当李弘和李贤亲自监督人把木箱拆开时众人便全都呆了。 方底圆扶手高弧度的靠背荷叶形托看到这个李治便第一个疑惑地问道:“这……怎么有些像胡床?” 听到胡床这个称呼李贤登时嘿嘿笑了起来:“非也父皇这不是胡床这是太子五哥和儿臣为父皇特制的坐具。” 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李治好奇地坐上去一试果然整个后背贴合度极佳再加上距离正好的弧形扶手竟是前所未有的舒适。一向有风眩病的他把头靠在托上闭目养神了一阵竟是不想站起来。 李贤也不去打扰李治的兴头悄悄地溜到了武后旁边涎着脸低声道:“母后虽说不是您的生日可儿臣和五哥也预备了给您用的礼物过会儿臣就直接给您送过去!” 眼见文武百官都在看着那东西啧啧称奇武后不禁伸手在李贤的头上敲了一记:“小小年纪鬼主意却多得了母后领你们的情就是!” 第四十二章 再次讹诈,更狡猾的老狐狸 送给李治的贺礼讨了不少夸奖而送给武后的贺礼同样不例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已经步入了不惑之年对容貌很是注重的武后? 所以摩挲着那木质的大梳妆台又在李贤的指示下打开了一个个抽屉赏玩着特制胭脂水粉和一些小玩意武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最后破天荒地连连点头夸赞不止。 底下的兄弟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李弘固然是松了一口气李贤却是心中兴奋。花了这么大力气不就是为了讨好一下他这两位至尊爹娘么?否则单单只送了礼物给李治却忽略了武后搞不好他这位母后嘴上不说心里却存下了疙瘩那就得不偿失了。送礼全套没来由落了个不是那就郁闷了。 可惜啊他不会做什么劳什子的玻璃否则若是妆台上用玻璃镜子而不是铜镜他赚钱可就要海了。算了算了做人不能得陇望蜀他这个沛王只要能舒舒服服混下去做个亿万富翁总归是没问题的何必想那么多? 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武后一高兴他和李弘立马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其一李弘以后可以出宫访察民情----李贤的理解就是奉旨出公差游玩他这位太子哥哥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其二训练出来的那些宫女很好以后全都归李贤使用另外可抽空再训练一批自然这又正中李贤下怀;其三就是答应了李贤的要求若是薛仁贵回朝陛见则请来教授箭术。 出了武后宫一向在外太子做派十足的李弘乐地蹦了两下然后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旁边的李贤咧嘴一笑忽然想起早先的事便勾肩搭背地把李弘拉到了一边。 “开始你给我打眼色那回究竟李义府那家伙说了什么?” 提到这事李弘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你来的时候听见的这家伙说什么事有反常即为妖横竖就是不怀好心!这家伙真是铁了心搅局不能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了!” 同感!李贤附和地点了点头暗幸自己早就做好了一应准备还为此顺顺利利地把李绩拉下了水。当然李绩那个老狐狸同样不是好应付的为此他少不得还得玩弄一下弄虚作假的功夫。眼下他和老狐狸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李绩别想撇开他! 他正想着如何再讹诈李绩一把忽然听到耳边又传来一句:“对了六弟你送给父皇的那玩意……不是椅子能不能给我弄一把?当然你这回白送给我一个功劳我不会亏待你的东宫新近有人送来了一把上好的弓我臂力不够留着没用使普通的弓就行了你既然在练习射术我就转送给你怎么样?” 嘿这位太子哥哥如今开窍了知道什么叫做等价交换! 李贤心中一乐一张椅子最重要的就是值钱的好木材但不管怎么说良木易得良弓难求算起来他还是赚了。想到这里他便大力地拍了拍李弘的肩膀:“五哥既然是兄弟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给你送一把过来。不过你可得注意些个别招来了那几位的唠叨否则于太傅那一关可是不好过的。” “说的是。”李弘不禁苦了脸但很快就眼睛一亮“这样好了干脆再送于太傅一把椅子这样我也能落下尊师之名……啊呀!”他猛地想起东宫除了于志宁这样一位太子太傅之外还有太子少师太子宾客若干个个算起来都是他的师傅要是厚此薄彼说不定会落下更大的麻烦一时间他只得拉下脸又去求李贤。 “六弟帮人帮到底你干脆帮我多弄几件行么?” 多弄?我这可是都要卖钱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白送怎么成? 虽说心中直犯嘀咕但是李贤却知道李弘这个东宫太子不比他用钱没那么方便再说贺兰周那里做出的成品全都是用的最好的木材价钱算不得便宜。不过如今用的人还仅限于皇宫名气是打出去了但广告效应还不够既然如此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好吧看在你是我五哥的份上于太傅加上其他那些人我再给你六件!”见李弘一瞬间兴高采烈李贤微微一笑又搓动拇指食指中指作了一个招牌式的动作“五哥这剩下的我可就记帐了。” “好好好!”心情大好的李弘不再像往日那样斤斤计较一口答应了下来。两兄弟又互相嘀咕了一会这才分道扬镳。李弘回自个的东宫而李贤却惦记着宫外的营生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就准备出宫。然而在宫门口他却撞上了一位不之客。 “沛王殿下今天可是大大出了一会风头啊!” 胖胖的身材头花白了一大半眼睛笑得都眯缝了起来那圆脸怎么看怎么透出一种奸猾的味道。李贤只瞥了一眼就犯了嘀咕这不是和李义府关系很铁的许敬宗么? “原来是许相!” 许敬宗是太子少师李贤虽说不知道这究竟是偶遇还是有心撞上因此自然不敢缺了礼数。一阵寒暄之后他正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不料许敬宗又笑吟吟地开口了。 “话说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今日送给陛下的礼物确实是别出心裁这样奇特新巧的设计怕是不出几日就要传遍天下了。以前我就从皇后娘娘那里多次听说殿下天资聪颖果然是名不虚传我等老人怕是没多久就只能望殿下项背了!” 这老家伙不阴不阳说这些什么意思? 李贤看着许敬宗那张笑吟吟的脸心中疑惑越来越大。这许老头比李义府做人低调老奸巨猾的程度自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许敬宗有一样特点是名扬四海的那就是爱财!当然许老头是生财有道并不像李义府那样四处索要贿赂其贪财指数虽高但还是有所收敛的。 “许相……” 他话还没说完许敬宗便抢过了话头:“殿下既然要出去我这马车宽敞不如上车详谈如何?” 上车就上车小爷我斗过的老狐狸不止你一个还怕你不成? 第四十三章 越老越不是省油灯 李贤虽然没有和许敬宗正面打过交道但是对这位册立武后赫赫有名的功臣同样是如雷贯耳。现如今他和李义府有矛盾许老头是准备调停呢还是准备横插一杠子? 上了马车他立刻感到一阵惊叹。他自个那辆马车已经经过了精心改良里头的陈设算是奢华了想不到这许老头也会享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的车厢中有书有画有美酒有清茶就差没有一个红袖站在旁边添香了。 李贤老大不客气地坐了一个位子许敬宗又坐定之后马车便动了起来。许敬宗不说话他也乐得闭目养神反正今天找上来的是许老头自己他急什么急? “今日殿下将那张……唔椅子送给陛下的时候说是和太子殿下一起请能工巧匠设计的不知道蓝图出自谁手?要说如今虽然满朝大臣尽用胡床高墩但如这种设计的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今日这风头一过只怕明天满城王公都要趋之若鹜了。” 这许老头说话还真不拐弯! 李贤不禁想到了贺兰周当初看到那张蓝图时的反应心中暗道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许敬宗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就自然而然地漏了一点口风:“许相说的是这东西比胡床和高墩凳子坐着都舒服再说又显着尊贵流行开来那是肯定的。父皇那张椅子是特制的除此之外我还做了好些准备看看样子卖出去小赚一笔。” 看到许敬宗的脸一下子僵在那里李贤心中不禁暗自得意。士农工商眼下商人的地位是最最低下的虽然长安洛阳的商人大多数都是依附于权贵门下但那些每年笑纳了大笔钱财的官员却绝对不屑于提到买卖之事。可他不管他是沛王不是太子再说胡闹的名声早就传扬出去了有什么好怕的? “殿下果然是非比寻常!”许敬宗好容易迸出这句话之后又稍稍顿了一顿不多时又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如今年纪大了那些胡床高墩坐着都不舒服倒是想老着这张脸向殿下讨要……” “哈许相既然需要直说就是区区一张椅子我还是送得起的!”李贤顿时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许敬宗是太子少师原本就是李弘送礼名单上的人再说李弘已经打了欠条他这回竟又是借花献佛送人情。见许老头的皱纹一条条全都舒展了开来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他没来由觉着一阵古怪。凭许老头这花花肠子不会这么快满足吧? “殿下的好意我就先谢过了不过……”许敬宗这回停顿得久了一些仿佛在斟酌什么说辞“我有个旧日奴仆在长安洛阳也有些产业专为各王公大臣的府邸置办家具我倒是想和殿下商议一下如果可以……当然殿下那里倘若还有成品我可以让他高价收购。” 看过贪婪的没看过这么贪婪的家伙这老狐狸简直是抢钱! 李贤心下暗怒但一想到上回一不留神没把握好尺寸结果和李义府闹得不上不下又有些警惕。李绩那个老狐狸虽然狡猾毕竟还算是正人君子可这位可不一样能和笑里藏刀的李义府媲美的家伙能是省油灯?不过要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去他也决计不干! “啊呀原来许相是说这个。”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晚了我当初为了给父皇母后一个惊喜没敢找外人只能找了姨娘旧日的一个奴仆贺兰周是他一手包办请的匠人。外婆和母后一直都托我照应烟姐和敏之所以嘛……” 看到许老头那张明显大失所望的脸李贤苦恼地以手肘支着脑袋忽然一拍巴掌道:“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许相改日让那个家仆去五福客栈找贺兰周商议一下这事情还不简单么?忘了和许相说了母后那里我也送了一个妆台可是讨了母后不少赞赏!” 许敬宗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看得李贤心里直犯嘀咕。他还一直以为这老头天生眼睛小的原来竟是都被一脸的肥肉遮盖了。一听说能赚钱就能警醒成这样老奸巨滑四个字只怕还轻了! “闻听殿下一向爱花我家里头名花异草实在不少殿下既然出了宫何妨到我那里去看看?”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喜欢那些花花草草?李贤被这句突兀的话噎得一愣见许敬宗的眼睛又恢复了刚才的大小眨巴着流露出几许狡黠顿时恍然大悟。 这老狐狸为了钱财能够把女儿嫁到蛮荒之地去眼下肯定又准备用美色诱惑这一招!只是……为什么不去这主动权如今可是掌握在他手里再说了凭他这个年纪貌似还弄不出什么既定事实让许老头赖上他吧? 既然打定主意要会会老狐狸的招李贤自然便一口答应了许敬宗的提议。因此原本在大街上兜***的马车立刻回到了正规路线直奔淳化坊许宅。说了这么多废话要是起先不绕路只怕这会他和许敬宗都在皇宫和许宅之间打三个来回了。 和李绩的宅邸一样许敬宗这宅邸同样是富丽堂皇----能够达到宰相这个位分上即使没钱置办宅子朝廷总归会给你一座像样的否则若是堂堂宰相住陋室那就丢了天朝大国的脸面了。而相比李绩宅子里那些家人军人似的素质李贤站在许宅中放眼望去只见一片姹紫嫣红端的是百花盛开----全都是绮年玉貌的年轻侍女。 而当好几个袅袅婷婷的妖娆女子上来搀扶许敬宗的时候口称老爷的时候李贤已经彻底找不出形容词了。同样是一把年纪李绩的侍妾他也曾经看到过但就没有像这几位这么夸张的那个最小的怎么看似乎也不过十六岁吧? 老牛吃嫩草这许老头真有那么好身子骨?就不怕闹出什么丑闻么? 第四十四章 死老头,老东西 宫中佳丽看得多了因此等闲即使是在百花群中李贤依然是应付裕如。如果只是美貌侍女愿意帮你揉捏肩背再加上递水果斟酒倒茶这应该是很美妙的但是似乎是在许老头的授意下这些女子的手有日益向不规矩展的趋势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啊咳!” 他借着咳嗽拂落了一双正渐渐伸向他大腿根部的手心里着实把许敬宗骂得狗血淋头。看这幅做派这些人估计不是调教一天两天了可想而知平日许敬宗待客的模样。出姬妾享客原本是这年头达官显贵很平常的举动但是他却不是那些甘之如饴的人之一。 “许相你刚刚说要我赏百花宴我怎么连一朵花都没看见?” 此话一出他就看到许敬宗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拍了拍巴掌示意那些侍女退下。这人一走那些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顿时全都没了就连准备酒菜的仆役也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绝对是训练有素。 “殿下如今年岁日长开府建宅的日子也不远了。殿下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爱子人手自然是不缺的。而以殿下的身份他日必定会获赐大宅到了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许敬宗忽然停了下来而闷头喝酒吃菜的李贤则头也不抬自顾自地扫荡着美酒佳肴。直到半晌没听见下文他方才抬起头来这下可好对面竟然没人! 东张西望之后李贤几乎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也没看见许敬宗的人影不由嘀咕这六十多岁的老头居然和年轻人一样敏捷。正寻思许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他只听一阵环佩叮当声紧接着旁边的小门就出来了两个盛装的少女。 只见两人面目极其相似左边的少女纯白褥衣淡紫长裙身材微胖;右边的少女则是一身绛衣绛裙身材偏瘦。她们全都没有梳髻如云秀只是长垂肩头别显少女的纯真风情但是两人的表情却都有些怪异。 这些年李贤在宫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女人所以不管怎么装扮年纪多大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从这两个少女的脸蛋和身材尺寸来看年龄绝对不过十四岁。问题是她们是谁? “许嫣拜见殿下!” “许瑶拜见殿下!” 听到这两个娇柔的声音再看到两张几乎可以说是铁青的脸李贤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两个少女的装扮和刚刚那群侍女姬妾全然不同而且举止中也流露出了几分贵气大约不是平常出身。 要说大唐最最不缺的就是政治斗争从李渊建国到现在被贬的被杀的官员不知有多少所以往日的高门贵女沦落微尘的也不在少数。再说了这年头奴仆往往都随主人姓氏这两位虽说自称姓许但天知道和许敬宗究竟什么关系。不过这摆出的脸色是给谁看的?要她们出来待客这事情似乎和他李贤没有关联吧? 他正忖度着想要问那位自称许嫣稍稍年长一些的少女便在李贤左手处坐了下来用银壶斟了一杯又将自己面前的酒盏斟满然后举杯说道:“爷爷有事不能久陪殿下所以就由我们姐妹代劳了!” 爷爷!这……她们是许敬宗许老头的孙女? 李贤几乎没有把眼珠子瞪出来他真的被吓到了。这年头确实女性开放问题是还不至于开放到作爷爷的把俩孙女弄出来招待贵客吧?就算他是沛王可许敬宗是谁?那是太子少师同东西台三品监修国史的宰相!天哪这世界真的乱套了! 看到他呆愣愣的神情另一边的许瑶忽然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忽然把手中的帕子一甩道:“姐姐你还道他是爷爷?他为了一个女人把爹爹赶到岭外那么多年好容易把爹爹弄回来当个县令爹爹却又去世了可怜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绝情绝义的爷爷!” 真的假的? 李贤有些疑惑转头去看许嫣只见这一位姐姐脸上强装的镇定完全无影无踪眼眶中的眼泪还在打转眼看就要忍不住了。此时他对两人的身份再无怀疑。 他只知道许敬宗是册立武后的功臣至于贪财之类的奇闻轶事还是几个宫女多嘴告诉他的至于其它的事情他就真的一无所知了。不过这姐妹俩如果说的是真的那许老头还真是有人品问题。和这种家伙合作多长一个心眼还远远不够起码要多两个。 “殿下别听小妹胡说爷爷对我们很好……” 许嫣这句转圜还没有说完便立刻被许瑶一口打断:“都这个时候了姐姐你还帮那个死老头说话?奶奶死的早他满屋子侍妾也就算了偏偏看上了一个婢女还花了大心思给她改姓虞捧在手心当作了夫人。结果倒好那贱人欲求不满找上了爹爹三番五次穿帮了他不但逐了那个贱人还上表告说爹爹不孝贬去了岭南生生送了爹爹的性命!如今就连大哥也不能幸免被老东西上表逐去了岭南又把我们视作家伎一般弄出来待客这样的人你还叫他爷爷?” 好嘛一口一个死老头老东西这个许瑶还真是口无遮拦不管不顾!李贤心中咂舌之余对许敬宗的人品更有了深刻的认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许敬宗第一条第二条全都没做好居然一本正经地干着治国平天下的大事真真是……算了这事情和他没关系反正他也没打算遂了许敬宗的设计。 李贤重重咳嗽了一声终于把两人的目光拉回了自己身上只是一个怒目而视如金刚一个梨花带雨如林黛玉这种感觉真是不同凡响。他二话不说长身立起潇潇洒洒地躬身一揖道:“两位小姐请告知许相我也有点事情不便在此久留就此告辞了!” 在四道炯炯的目光中他转身扬长而去----否则他能干什么去管许老头的家事?笑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看他父皇也压不住他母后么他有什么资格去管许敬宗的级八卦! 第四十五章 做买卖?卖人情 李贤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他刚刚提脚出了厅堂立刻就看到许老头笑眯眯地站在那边廊下捋着胡须冲着他直乐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显得猥琐。 这死老头居然把俩孙女当作筹码扔出来实在是无耻到家了!不过说起来现如今当官不无耻想要回家卖红薯可能也没机会直接就拉去岭南一辈子别想回来! 暗骂了许老头几句他便收拾了一下脸上神情走上前去:“我刚刚想到还有些事情要办只能下次再期待许相这盛情招待了。” 他特意加重了“盛情”两个字的口气眼睛也在瞟着许敬宗的脸色谁知这老狐狸愣是没露出任何破绽。 “殿下要走?哎呀我只是刚刚离开一会其实是让她们预备去了!沛王殿下昔日为了一个胡姬仗义出手大闹安康楼痛打武三思这事情整个洛阳城都传遍了其实那些小酒肆中哪有什么真正的美人倒是我这里有几个来自西域的真正顶尖舞者那跳起胡旋舞来才能说得上是真的天魔乱舞啧啧……” 这死老头咬准了他贪美色这一条是不是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有这巴巴地把安康楼三个字提出来是什么意思?要说这老头多精明的家伙还会不知道安康楼已经给洛阳令封了? “这看跳舞是要有心情的只是我如今心情不好即便是真的天魔之舞我也不想看。” 李贤索性耍起了无赖年纪小就是好少年老成能得大人夸奖没事的时候装装乖巧还能糊弄一下父母就是耍赖谁能说他的不是?这不对面的许老头一下子拉下了脸装不出那幅荣宠不惊的样子了! “殿下今天没兴趣也没关系只要喜欢以后随时可以来我这大门随时敞开欢迎!” 这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委曲求全的话说出来李贤心中一凛虽然仍是顶着那张满不在乎的脸心中却掂量起了这老头。许敬宗是贪财没错只是这家伙不管怎么说都是宰相要是放出风声做什么事情只怕巴结的人会直接从淳化坊排到皇宫门口压根不必对他低三下四他又不是太子!可是要不是为了钱…… 见许敬宗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李贤甚至想去揪揪那一把胡子看看这能否使许老头的脸垮下来。终究他还是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皇子身份打消了这种念头。 他正思量该怎么应对许敬宗的话却只见旁边有一个中年汉子一溜小跑地奔了上来那圆滚滚的身躯格外显眼。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那满身的肥肉随着跑动一颤一颤每一步落下那地下的石板都要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连石板都不堪重负了。 “拜见相爷拜见沛王殿下!” 李贤还没开口相询不防胖子上前纳头便拜忖度这光景他立刻恍然大悟。要是没猜错这家伙怕不就是许老头刚刚说过的那个旧日奴仆了。 许敬宗这下子就没那么客气了下巴微微一点嗯了一声那胖子方才爬起来规规矩矩地站着。此时许敬宗方才向李贤介绍道:“这就是我先头和殿下提到的人了他叫骆方自从销了他的契约放出去之后他因为脑子还算活络便自个开了点小买卖。” 小买卖?李贤打量了一下那满身肥肉心中很是表示怀疑。要养成这样一身肥肉估摸着不是一两年功夫就够的。再说了这肥头大耳也不知吃了多少好东西许老头开始也说了为王公大臣家里置办家具就这点营生至少也是腰缠数十万贯的主! 那胖子搓着手指赔笑道:“许相说殿下献给陛下的那坐具着实是设计精巧因着小人手下有不少匠人一直都给各家王公定制这些物事所以便来向殿下讨教一二。” 这事我先头不是说清楚了么? 李贤转头去看许敬宗见这老头满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登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一想到先前许敬宗莫名的安康楼三个字他不禁又动了心。 他原本就没打算吃独食营销路子全都是贺兰周想的。如今许老头带挈这个胖子横空出世显然是要横插一杠子既然如此退一步也无妨。前提是许老头总该有所表示才对! “这事情嘛不是不能商量的……” “小人愿意出一百万钱!” 冷不丁被这个声音打断李贤不由得斜睨了胖子一眼。要说是从前说不定他这个没有商业头脑的人大喜过望就答应了但现在不同他不是穷光蛋他是千万富翁手下还有贺兰周这么个打理产业的职业经理人!一百万钱一百万钱给小爷我塞牙缝都不够! “这无缘无故拿你一百万钱别人还以为我这个沛王讹诈良民。”他摆手阻止了那胖子的阿谀忽然笑道“既然你是生意人贺兰周知道吧?这件事你尽管和他去说就说是我答应让你入股一份。详细的事情我不懂你们都是方家自己去定个章程不好么?” 见这胖子一瞬间脸色刷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李贤顿时犯起了嘀咕。难不成这家伙原本就在贺兰周那老头的手下吃过亏? “啊咳!” 旁边适时响起了许敬宗的一声咳嗽紧接着这一位竟慢条斯理地往长廊那一头走去。而李贤接到对方丢过来的一个脸色便慢吞吞地跟了上去。至于那胖子是否留在这庭院中吹风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到了一个僻静的去处他便看到许老头转过身来。紧接着就只听这一位就叹道:“殿下和李义府的误会我也听说了。义府为人高傲有时难免不会做人这一点我就替他赔个不是。唉他虽然当初有莫大之功可若总是这么不知收敛难免将来……” 这话听着像是替李义府赔罪可最后一句似乎又不像。李贤暗骂一声狡猾的死老头刚想开口敷衍过去耳畔又飘来了许敬宗的一句话。 “安康楼的事情中间多有波折洛阳令那边只怕也是两面为难这样吧我想想办法也好全了殿下的心愿。” 这下子李贤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许老头这个人情卖得绝对不小要说只是为财打死他都不信!可要不是为财卖这个人情又是为什么? 第四十六章 惨遭修理,方知人外更有人 李贤当然不可能拒绝许敬宗明明白白的示好他眼下算是想明白了架梁子之前先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得暗地里使绊子以后就是给他一千个一万个机会他也不会傻乎乎地当面去揭李义府的短。 不过既然结下了冤仇帐还是要算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有的是时间!如果他没记错李猫似乎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到时候他绝对不介意来一个雪上加霜! 许敬宗卖了好他当然不会再摆脸色给那个胖子骆方看直截了当地把人带去给了贺兰周然后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扬长而去。至于两人在他背后要怎么合计怎么绞尽脑汁互相拉扯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人生多美好哪能把大好光阴全部浪费在这种扯皮上? 先前的演练大获成功再加上用礼物糊弄住了李治和武后他的行动就愈自由了起来。武后大笔一挥又拨来了一百个宫女和女童他却懒得再次亲力亲为把先前敕封红骑尉和绿骑尉的十个宫女和女童全部调拨了过去做领这下子就连阿萝和蓉娘也轻松了不少。 躲得过宫里的麻烦李绩的督促他却不可能躲过去。要学兵法自然非一日之功但是不知道李绩忽然了什么疯一连三日竟亲自放下身段来陪他真刀实枪地演练。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固然是羡慕得眼睛光可站在场中接受指导的李贤却只差没有哭爹叫娘了。 以往李绩教导他的时候都是由一个心腹家将演练招式即便是点拨那也是纠正居多从来没有亲身喂招的。所以尽管他知道这一位不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羽扇纶巾型军师但一向认为李绩好汉不提当年勇一身功夫肯定也荒废得差不多了。 他现在只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廉颇未老他都不懂这下可是撞在枪口上了。 用一个标准的鹞子翻身躲过直扎胸口的那一枪李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那明晃晃的枪尖直奔面门顿时脸色白。外头的人不清楚可是他这设身处地地挡了十几招哪里看不出来李绩压根就是招招动了真格没有半点指导的意味那种扑面而来的杀气第一次让他感到了什么叫恐惧。 以剑对枪他哪来的那个实力! 这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按道理他当然应该抢攻上去可是李绩身上看起来处处都是破绽偏偏那枪用得神乎其技纵有破绽他也根本没办法。正当他有些神思散乱的时候手中的剑上忽然传来重重的一击震得他手腕麻。一不留神那长剑就铿然离手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李绩手腕微颤只见那长剑就在枪尖上滴溜溜直转那锋刃还在日光下反射出灿灿利芒。那长剑每转一圈他就感到头皮一阵麻心中不由得念了一千声一万声。 有没有搞错要炫技也换个地方吧那利刃眼下就在他头顶上转悠要是一下子失手砸了下来他还要命不要?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忘记了腿长在他自个身上他完全是可以走开的。 “好!” 一声响若暴雷的喝彩忽然响起差点没让心志被夺的李贤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他总算借此清醒了过来一阵风似的脱离了威胁范围然后便狠狠朝得意洋洋的程伯虎瞪了一眼----好什么好别以为你会耍斧头了不起了有种你去试试看李绩的枪! 李绩微笑着轻振手腕那剑立刻飞出去数丈剑尖朝下地扎在地上。而那犹自微微颤动的剑柄旁边则是面色白的李贤。刚刚那呼呼风声传来的时候他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虽说是虚惊一场他却仍旧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通这师傅要折腾徒弟也不应该是这么一个折腾法吧? “伯虎你来!” 程伯虎听到这声顿时喜出望外他也不谦逊或是客气两句拎着那巨大的斧头就大吼一声跳进了场中。这才是一场真正短兵对长兵的对决旁边的李敬业看得连连叫好而李贤在眼花缭乱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看出了端倪差点没骂出声来。 这算怎么回事?刚刚和他对战的时候李绩是一点余地也不留就差没杀得他屁滚尿流了眼下对程伯虎却处处留着地步这不是有心厚此薄彼么!当然他得承认程伯虎那家伙的武力值确实比他高! 所以当程伯虎得了夸奖笑嘻嘻而李敬业上场没多久同样狼狈不堪被修理得满头是包黯然离场时李贤终于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然而当李绩说出接下来的一句话时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伯虎还算勤勉你们两个实在太不像话了!从明天开始训练加倍!” 一句训练加倍让李贤脑门子直冒冷汗再看看身边的李敬业同时是脸色苦好不到哪里去。此时此刻两人怎么看旁边咧嘴傻笑的程伯虎怎么不顺眼却苦于李绩在场而不好作。所以等到李绩提着长枪一走李贤便朝李敬业丢了个脸色两人忽地扑上去以左一右将程伯虎挟持在了中间。 “得了便宜不准卖乖请客!” 虽然受到敲诈但程伯虎仍然是兴高采烈这和他身边的李贤李敬业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当三人照例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 “安康楼重新开业大吉摆开擂台喜迎天下豪士!” 安康楼重新开了? 李贤看了李敬业和程伯虎一眼只见这两位同样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不禁更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许敬宗当日承诺他不由佩服起了这许老头的办事效率。 短短五天就摆平了这么一桩让他头痛万分的案子不愧是能量巨大的宰相!想到这里他突然嘿嘿笑了起来然后便感觉到四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了脸上。 “好你个六郎能量不小啊!” “说话算话我老程服了你!” 李敬业这句话固然让李贤喜滋滋的但程伯虎自称老程差点没让他摔下马来。倚老卖老也得看年纪似乎这老程两个字应该是那位退休的程老爷子的专利吧? 第四十七章 华丽的初次登场 洛水河畔的安康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非但热闹前面还搭起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只差没有在上面挂上拳打三江脚踢四海的标语了。 但即便如此李贤还是感到一阵目瞪口呆。不管是谁被关在大牢里严刑拷打了好些日子出来之后都会收敛几分毕竟对头可是还没倒台哪有像这位胡天野这样大大方方开张露面的?远远望着那位高台上略显消瘦却精神奕奕的胡天野他不禁在心里头打了个大问号。 随便找了个人打听了一下李贤这才得知搭起的那个台子确实是个擂台只是比的不是刀枪棍棒比的只有一样----箭术。 这年头民间并不禁武不管是刀枪棍棒还是弓箭草民百姓只要有钱全都可以买只有一样是只准军队配备的那就是弩。所以在开张的时候摆擂台比箭术不犯法更不会招来衙门的人。当然射箭不比其他需要宽敞的场地所以擂台虽说不大但比试箭术的场地却不小。至于彩头则是亮闪闪的一百贯钱。 那黄灿灿用绳子串好的一百串钱摞在盘子里堆得老高看上去格外诱人。只不过这年头有闲钱练武的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一百贯钱虽然不少但却不值显摆一回所以几次三番就只有一些短打扮的年轻汉子想要搏一搏运气只可惜大多数人根本没射过箭有的根本拉不开硬弓有的拉开弓射出去的箭软绵绵无力总算有一个人射到了靶子却离着那红心还有十万八千里。 李贤看着倒是觉得手痒但问题是他在别的地方没人认识可在这里就算得上名人了。他和李敬业程伯虎刚刚站定就有伙计过来悄悄打了招呼他自然不好意思再上去搅局。看着那上去尝试手气的人惨不忍睹的箭法他几乎差点去用手遮眼睛。 终于在一堆庸手的蹩脚表演之后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排开人群跳进了场中二话不说拿了一把硬弓然后在一旁的箭囊中抽出一根羽箭轻轻松松张开了弓。只听嗖的一声那离弦之箭正中靶子。虽说未中红心但只差了半指算得上是箭术不错了。 李绩虽然不是最擅长箭术但平日也教了李贤几招。而李贤平日偏重练剑可每天也会花费一个时辰练习射箭如今差不多就这水平。看那汉子一身短打扮面相粗豪李贤心知对方不是什么富贵出身能有这水准着实不易因此便带头叫起好来。 他一叫好程伯虎自然是随之起哄而李敬业虽然瞧不上这点水准但亦随之拍起了巴掌。他们这三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这么一叫好四周围观的人顿时个个附和一时间喝彩声雷动什么百步穿杨之类的贺词全都往场中灌去倒是把那个大汉闹得红了脸。 当喝彩声稍稍止歇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百步穿杨这还够不上!” 李贤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衣着还算朴素但眉眼间却有些倨傲身边也没跟着大人。他正观察的时候旁边冷不丁撞来了一个手肘:“六郎这家伙看起来有点来头要不你和敬业大哥上去会会他?” 不用看李贤也知道这是程伯虎这家伙人太冲动当初练习射箭几个月也没有任何进展最后索性一门心思练斧。而他李贤和李敬业兼职练箭水平也是半斤对八两说不上多高明。 “你可别小看了人!”李贤浑然不觉自己也是小孩很是肯定地说“没听说过江湖有一句俗话么和尚道士还有女人小孩最不可轻视指不定高手就在里头!” “什么俗话我没听说过我不信!”李敬业听到这两位对话也挤了过来“我们仨练了这么多年全都加一块还抵不上爷爷。这家伙不过十二三岁能练出什么了不得的箭术?” 见一旁的程伯虎也在那里摇头李贤不觉兴起脱口而出道:“那我们打赌我赌他今天肯定赢!要是我输了你们之前的欠账一笔勾消!” 这赌注顿时激起了程伯虎和李敬业的豪气几乎异口同声地答应道:“要是输了之前的欠账加倍!” 听到这一说李贤自然是满口答应立刻策马往前赶了几步找了个好位置。而这个时候那个说话的少年已经进入了场中却没有选取安康楼提供的弓箭而是取下了背上那个长长的包袱展开那层重重包裹的布之后赫然是一张造型独特的弓。 “是柘木!”李敬业喃喃自语了一句见李贤回头看他立刻改口道“就算是用柘木弓最终还是得看箭术高低说不定他连弓都拉不开!” 李贤没李敬业那么好的眼力所以只觉得那是一把好弓此时听到柘木两个字便知道自己赢了大半嘿嘿一笑便不去反驳李敬业抱手站在那里看热闹。只见那少年取了弓然后上前在桌子上摆的箭囊中抽出三根箭转身略一瞄准便弓成满月。 三支箭间隔极短说是连珠箭也毫不夸张最最难得的是三支羽箭正中靶心不说而且全都挤在最最中央的一块箭尾仍在微微颤动。 看到这个结果李敬业和程伯虎不禁面白如纸双双想到了他们那数目可怕的欠账而李贤虽说兴高采烈但在听到四周再次喝声如雷又看见起初那个汉子满脸垂头丧气而那少年却略显得意时忽然灵光一闪。抢在胡天野去取那一百贯钱之前他猛地喝了一声。 “且慢!”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时李贤便撇下面面相觑的李敬业和程伯虎笑嘻嘻地下马进入场中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少年好一会。 那少年被李贤的目光看得心里怵最后不禁回瞪了一眼:“尊驾也想参加这比试么?” 李贤啧啧了两声之后却三两步过去把刚刚那个大汉拖了回来忽然开口向那少年问道:“敢问尊兄这箭练了几年?” 那少年已经有些警觉却仍然答道:“五年!” “这位大哥你练了几年?” 那大汉沮丧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拣了旁人用坏的竹弓没事就使使练了十几年了!” “这位大哥要为了生计奔忙一向练习时用的又是最次的竹弓你用的却是最好的柘木弓而且还是天天练习若是赢不过他岂不是怪事?”看到那少年的脸涨得通红李贤立刻趁热打铁地又加了一句“你师傅或是你长辈教你练箭的时候应该是为了让你战场扬威不是为了和人争强斗狠吧!” 第四十八章 巧言激将,神箭少年出谁家 李贤小小年纪用这种倚老卖老的口气说话不远处的李敬业和程伯虎虽然是笑得前仰后合场边围观的百姓却觉得大有道理一时间支持那大汉的人不禁纷纷起哄。倒是那汉子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孩为自己讲话尴尬地挠挠头道:“我本来就不如这位小哥高明赏钱本应该是他的。” 然而他这话不说倒好一说出来那少年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看了。旁边的李贤觑着那光景心中更有了判断----这家伙必定是武将世家出身而且家教必严。眼珠子一转他便忽然笑嘻嘻地怂恿道:“用箭射靶子不过是普通功夫倘若你能够再露一手想必旁观的人都会心服口服到时候传扬出去也就没人会说你仗着一点小本事压人了!” 胡天野原本不明白李贤为何莫名其妙出来搅局此时总算品出了一点苗头遂客客气气地上前拱手道:“这位公子好俊的箭术我这安康楼重新开张大吉想不到遇到了这样的高手!若是能再展身手这里这么多人必定为公子大大扬名!” 先是被李贤质疑争强斗狠然后又被人怂恿再露绝艺当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高时少年登时沉不住气了。他用征询的目光扫了四周一眼却觉自己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不由万分为难。可是当对上李贤那双促狭的眸子时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完全冒了出来。 “露一手就露一手!” 看到胡天野依照那少年的话吩咐人去忙活李贤心中顿时乐开了花。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怕什么架梁子?若这少年是个平民那就让李敬业程伯虎兄弟帮个忙弄到李宅里头去;要是这少年真是武将世家出身……嘿嘿他转眼间就能又多一个伴读了!对于这方面的要求无论他父皇还是母后可是从来都没有刁难过他。 小子你箭术越高明越好最好拿出压箱子的本领出来卖弄一下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很快场中便竖起了一个高大的木头架子上面赫然悬吊着一串铜钱。李贤极目望去只见那绳子不过是普通穿钱的绳子而那铜钱不过十来个由于挂的高再加上此时还在刮风那绳子竟在左右晃动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难不成这不是百步穿杨而是百步穿“扬”? 这个时候就连刚刚还躲在远处看热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忍不住了把马丢给随从看管便双双进入了场中又和胡天野打了招呼。大难不死的胡天野哪里不知道正是这三位帮了他脱难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事连忙殷勤地打了招呼。 忖度了一下距离再瞥了一眼那兀自摇曳不止的铜钱李敬业不禁咂舌道:“这么托大他真能办得到?要是搞砸了只怕待会非得被人喝倒彩不可!” “怎么敬业大哥你不信?”李贤又打量了旁边满面狐疑的程伯虎一眼诡异地一笑道“要么你和伯虎大哥再和我打个赌?” 一听到又要打赌李敬业和程伯虎不禁勃然色变最后同时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一向话语不多的程伯虎更是心有余悸地道:“还打赌?再打赌我非得把裤子都输给你!他娘的六郎你小小年纪贼精明你说他能成那肯定成!以后我要再和你打赌我……我他娘的就……” 见程伯虎甚至语无伦次了起来李贤很有一种放声大笑的冲动。打赌么自然就是赌的眼光运气胆量可惜李敬业和程伯虎胆量是有了这眼光和运气实在是不咋的。仗势欺人不过瘾能够像他这样把人吃得死死的那才叫过瘾! 这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少年便再次出场了。这一回他没有用安康楼提供的箭支而是从刚刚包裹柘木弓的布包里摸出了一支箭而在看到这支箭时李敬业忽然看了李贤一眼然后低声对程伯虎道:“幸好我们这回聪明没和六郎打赌那小子用的居然是雕羽箭!” 李贤没注意旁边两个人在嘀咕着咬耳朵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那个弯弓搭箭的少年上心中暗自背诵着李绩传授给他的射箭口诀然后一一作了对照越看越动了心思暗自誓一定要把人弄过来。 正当他盘算不止的时候那少年终于射出了惊艳的一箭。只见那箭支横跨百步不偏不倚地正中那悬挂铜钱的绳子。只听叮咚一声百十来个铜钱就砰然落地散落得满地都是。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四周一瞬间彩声不断而李贤更是眼睛瞪得老大。 他眼力还算不错刚刚那箭射中绳子的一幕他正好完全看到了。这家伙不是一般性的聪明啊射中的不是最最上头悬挂在架子上的那根绳子而是这一串绳的绳结。所以一箭射去一串钱才会四散落在地上而不是一整串砸落下来。 那少年在喝彩声中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继而婉拒了那一百贯钱却在胡天野的再三邀请下进了安康楼。见此情景李贤不禁摩挲了一下下巴心中异常得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这不他还没有说话呢胡天野就顺顺当当安排好了。眼下要做的就是去会会这位神箭少年了。 拉着李敬业和程伯虎进了安康楼李贤便在胡天野的亲自指引下一路来到了三楼最靠里的一个包厢这里早就拉上了厚厚的帷幕。他笑嘻嘻地掀帘进去立刻就看到了一张愕然的脸。 “这位尊兄刚刚我出言相激只因一时见猎心喜还请不要见怪。”李贤最会说的就是场面话而这句话一完他立刻把李敬业和程伯虎扯上前来“这位是英国公的长孙李敬业这位是卢国公的长孙程伯虎刚刚就是他们撺掇我让尊兄一展身手的。” 不等瞠目结舌的李敬业和程伯虎有所反应他便笑嘻嘻地向那少年抱拳问道:“我是沛王李贤敢问尊兄名姓?” 一通报名结束对方那个少年原本愕然中带着一点恼怒的脸色终于变了最后连忙站起来回礼道:“在下薛讷家父左武卫将军铁勒道行军副总管薛仁贵。” 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不是吧这是老薛的儿子?难不成他遇上的竟是传说中的薛丁山? 第四十九章 薛丁山被吓跑了 那少年报了名李贤固然是激动得眼睛大亮就连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双双惊呼了一声。原本这两位全都是武将世家子弟并不怎么在意别的将领但是薛仁贵是什么人? 李贤自从拜在李绩门下之后一直在关注大唐的那一堆名将更是悄悄打听薛仁贵的各种战绩没事就拿出来和李敬业程伯虎吹嘘。所以程李二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老薛三箭定天山的光辉事迹自然也变成了差不离的追星族。 李贤一早就把名字报出来顺带着揭开了李敬业和程伯虎的身份就是为了削弱刚刚激将的影响。此时看到对面这一位很有些拘束他哪里不知道人家在顾虑什么但仍然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向和他没规矩惯了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则更不客气一屁股占据了对面的两个位子。一时间六道目光全都往薛讷的脸上扫去。 薛讷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过鼻尖上已经冒出了汗。若是寻常人敢这样看他他早就气急败坏走人了可是对面那位刚刚已经把名字报了那是沛王可不是普通寻衅的百姓!一时间他分外后悔今天自己的逞能若是让老爹知道了恐怕逃脱不了一顿家法! “薛将军神射天下闻名想不到薛大哥也有这样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 李贤端详了一会心里头着实庆幸自己今天眼光高明然后便把一顶高帽子送了过去。果然薛讷立刻红了脸连连谦逊不止而李敬业和程伯虎早就看多了李贤的这种把戏各自在心中暗叹不止。 又是一个即将被骗上贼船的! “对了薛大哥如今在洛阳城常住么?” “是……啊不是。”头一次面对李贤这样身份的人物薛讷不是寻常的紧张说了一半便连忙改口“听说大军大败铁勒大军要班师回朝了爹爹也可能回来所以我和娘就到洛阳来住一阵子。” 李绩那老狐狸这回总算没有骗他薛仁贵确实是要回来了! 李贤心中舒畅之余看到对面的薛讷拘束得不成样子不禁挠了挠脑袋。刚刚只想着一下子镇住对方问出来历谁知道这个自信满满的神箭少年这么不经吓。奇怪了当初李敬业和程伯虎跟他认识没多久就全都放开了现在又不是在宫里用得着这么战战兢兢? “薛大哥……” “沛王殿下勿要如此客气我万万当不起!”薛讷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深深一揖道“今日几乎因故冒犯殿下殿下不怪罪已经是我之大幸不敢再叨扰殿下!家中还有要事请恕我先告退了!” 在李贤愕然的目光中薛讷竟如避瘟神一般匆匆离去。他前脚刚走没多久李敬业和程伯虎就双双捧腹大笑了起来李敬业更是夸张得把桌子敲得砰砰响。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六郎你居然有吃鳖的时候看看那个薛讷居然被你这幅作派吓跑了!” 李贤原本就郁闷听到李敬业这种嘲笑更是气急败坏刚拿起一个杯子想砸过去随即灵机一动连忙掀帘出去叫来一个随从低声嘱咐了一阵。回转来之后见到程李二人还在那里笑个不停他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还笑!要不是你们两个不配合会把人家吓走!告诉你们要是到时候这个薛讷找不到了我就把你们送过去给太子五哥当伴读!” 一句不是恐吓的恐吓却立刻让李敬业和程伯虎停住了笑声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上回李贤开玩笑地把他们送过去给李弘当了一天伴读结果在于志宁关于为臣之道的长篇大论狂轰滥炸下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不假但是这种事情领教一次就够了! “六郎……沛王殿下我们这不是和你闹着玩么?”李敬业咳嗽一声一把将还愣在那里的程伯虎拖了过来“殿下你说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这下成了吧?” 李贤哼了一声随即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便率先出门。才走到一楼他就看见胡天野领着一个汉子过来仔细一看赫然是刚刚那个箭术不错的大汉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六公子……” 李贤瞥了刚刚下场的哈蜜儿一眼微微一笑后便摆了摆手。虽说许敬业帮着把安康楼一群人都捞了出来但这样的公开场合他和胡天野自然还是少说一句是一句。 “胡公就不必多说了大家心里有数就行。对了这位大哥的箭术不错你找个人送他去英国公的宅邸。如果他们问你就说是敬业大哥要的人。” 见胡天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而那个大汉则是满脸的莫名他也不解释点点头便扬长而去。倒是李敬业又被当作枪指使了一把唉声叹气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拖着程伯虎跟上。好容易看到李贤出丑结果不一会儿就被扳转了回来他不得不自认倒霉。 一帮人上马走了一阵李敬业便渐渐感到方向不对策马上前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话一出口他便忽然眼睛一亮“难道六郎你准备来个直闯薛宅礼贤下士然后把人请回来?”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贤白了一眼心中渐渐有了一点谱。薛仁贵虽然战功赫赫但是和程咬金李绩这样的开国功臣终究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看薛讷刚刚那个模样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如此不打听清楚就把人弄过来搞不好会惹麻烦。 他先头已经不知就里惹上了李义府可不能在没摸清楚情况之前再犯什么错误了。皇子身份用处不少但也不是处处都能无往不利的。 对了薛讷这个名字怎么叫怎么别扭还不如薛丁山呢又好听又好记要不他到时撺掇薛讷把丁山当作表字? 第五十章 薛仁贵大危机 由于先前派去的那个随从顺利跟上了薛讷因此李贤一行很快找到了薛宅。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从外头看去这座宅子不但称不上光鲜反而显得很是寒酸。 李贤当然不会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闯进去老远就留下了大部分随从而自己则是和李敬业程伯虎两人站在巷口张望。据他所知薛仁贵如今是左武卫将军河东县男虽说不过是一个男爵但总归是一个高级将领没道理家人混得这么落魄。 “六郎还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去了找到了地方就好这样子看上去古怪得紧还是打听清楚一下再说!” 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李贤便带人折返在路上和李敬业程伯虎分道扬镳自个回了皇宫。次日一清早他照例来到了李宅尚未来得及去见李绩就被匆匆赶来的李敬业拉到了一边。 “你知不知道薛仁贵出事了!” 李贤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大跳立刻紧张地反问道:“薛仁贵出了什么事?” 李敬业一幅唉声叹气的样子四处张望了一下方才低声道:“昨儿个回家之后我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怪不得那个薛讷那幅模样原来是铁勒那边出事了。薛仁贵三箭定了天山不假但是接下来他却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铁勒那边打了败仗之后十几万士兵全都投降了结果薛仁贵居然下令坑杀战俘事情已经捅到了朝廷那帮子大臣已经闹翻天了!” 坑杀战俘十几万! 李贤脑际轰然巨响他只知道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知道这薛家父子声名赫赫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好家伙当初白起长平一役坑杀赵军四十万如今薛仁贵居然也一下子坑了十几万人?一想到一大堆活人被坑杀的情景他不由一阵头皮麻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所以我才说薛仁贵惹上了大麻烦。”李敬业咂巴了一下嘴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否则以他的功劳回来之后必定加官进爵少不了。这回可好别说功劳只怕要被那些人弹劾得灰头土脸。对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李贤自个也在心里问自己要搁汉武帝那会杀个把人算什么问题卫青霍去病哪一次兵打匈奴不是杀个万儿八千的可现在不一样!他从没见过的那位便宜爷爷李世民是各族共尊的天可汗而他老爹李治是天可汗的儿子这仁义的面子还是要的。换言之出了这种破坏民族和平大义的行为搞不好薛仁贵就会被当作靶子推出来。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说了也是关于薛仁贵的不应该说是关于西征军的。这回铁勒大捷之后大军劫掠了好几个部落上至将领下至兵卒抢了不少各族女眷结果吓跑了原本有意投降的好些部落西征的最大目标也因此落空。要说前头坑杀俘虏的事情还有情可原这事就了不得了。我还打听到似乎好些人弹劾的本章都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大军归来砸上去。” 这世界上怎么烦心事全都一块来了! 李贤当然知道李敬业所谓的消息来源必定是李绩对于这位师傅非得喜欢拐弯抹角传递来传递这种消息他一直觉得很是费解。此时他头痛之下恨不得把李绩这个老狐狸抓来质问一通----作为现如今军方名副其实的第一号人物你事事撒手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在暗自骂娘但不代表李贤真的敢去这么做所以考虑再三在等来了程伯虎之后他便拉上了两人直奔薛宅。为了避人耳目他一个随从也没带这薛家怎么也不可能是龙潭虎穴再说了李敬业和程伯虎那两把刷子面对一般小蟊贼足够了。 敲门的工作自然还是由程伯虎完成的这一位砰砰砰地砸上去李贤几乎差点用双手去捂耳朵心中暗自祈祷薛家的门结实一点。好半晌那大门终于打开扑面而来的却是一句喝骂:“谁这么没规矩门是这么敲……” 话才说了一半搁下另一半就全堵在了嘴里。应门的赫然是薛讷看清了外头这三位之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竟是关门也不是开门迎客也不是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老半晌他方才想起自己的失礼慌忙退后两步下拜。谁知趁着他退后这工夫李贤带着李敬业程伯虎立马闯了进去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薛大哥这又不是朝堂又没有外人你非得拜来拜去干什么?” 见李敬业已经知机地掩上了大门李贤便赞赏地眨了眨眼睛但心中的疑团就更重了。这薛家再寒酸也不至于连门房都请不起。另外在外头觉着这房子已经够寒酸了如今进来之后更觉得空间狭窄根本不像是官员宅邸。 薛讷在李贤的寒暄下终于招架不住了匆匆告罪一声便奔入内宅不多时他便扶着一位两鬓斑白却腰板硬朗的老妇出来旁边还跟着两个侍女。 “薛柳氏拜见沛王殿下!” 这薛柳氏三个字一出李贤哪里还会不知道这是薛仁贵的夫人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薛夫人不用多礼我只是昨天遇到薛大哥觉着一见如故所以今天便找了过来。” “沛王殿下昨天和犬子见过面?”薛柳氏斜睨了旁边满面通红的儿子一眼这才笑道“这孩子回来没和我说起过不过怎敢劳动殿下到这陋宅来若是想见他传一句话也就成了!” 面对这样一位爽朗的长辈李贤顿时有些为难。他最喜欢和老狐狸打交道因为那很有成就感;而面对程伯虎李敬业这些同辈欺压起来也格外有趣……但是在这柳氏面前耍花枪那他是不是太卑鄙了? “我们搬来才几日屋里零乱实在不是待客的地方还请殿下稍等一会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这孩子不懂事要是他早说昨日见过了殿下好歹也有个准备……” “薛夫人其实我是听说了薛将军的事情所以才来的。” 李贤终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但是看到对面母子俩勃然色变的表情他不禁怀疑这母子俩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第五十一章 高帽子送上,薛丁山拿来 “想不到殿下如此有心。” 薛柳氏站在那里叹息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道:“当初外子投军是我撺掇他去的指望他能够扬威沙场闯出一点名堂来结果他确实是做到了更送了全家一场富贵。所以我辗转得知了铁勒那边生的事只得从长安赶到了洛阳想看看能不能设法……” 这薛柳氏居然真的知道了薛仁贵的危机耳报神好快啊! 李贤自个都是刚刚才知道此时不免暗地咂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里头的侍女便来报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在薛柳氏的邀请下他便和李敬业程伯虎一起踏入了房间。 不是不像样而是太不像样! 瞥了一眼四周简单的陈设李贤断定这薛家确实是匆匆赶来什么准备都没有。可是就算有人弹劾他倒不相信朝廷会真的加罪于薛仁贵。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而凯旋归来的军队不赏功劳反而要先追究罪责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再说了路上李敬业已经和他提过此次西征的主将似乎不是薛仁贵那么一个副将没来由要背那么大罪名吧? 坑杀俘虏是很可怕但他又没亲眼见过!再说了唐军劳师远征再无法确认降军是否会再叛的情况下留着是祸害坑杀这条路虽然残忍但最保险。要说抢掠诸部那不是有主将管束么似乎也不该完全由薛仁贵去负领导责任。 想归这么想但李贤自忖是一个不管事的皇子所以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末了不经意地提起羡慕薛仁贵的神射将来若是大军归来少不了要请教顺带着大大夸奖了一番薛讷的初生牛犊精神。他一边说一边偷窥薛讷的脸色见这一位尴尬得无地自容心中暗自好笑。 要是他这么夸李敬业和程伯虎那两位肯定会乐得上天看来以后得注意不能让薛讷给那两位带坏了! “薛夫人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个目的。”想清楚了所谓薛仁贵大危机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贤便老大不客气地把真实目的兜了出来“敬业大哥和伯虎大哥都是我的伴读当然这伴读只是一个名义平时我都当他们是我的兄长。”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到四道火辣辣的目光射在了脸上立刻警告似的回瞪了李敬业和程伯虎一眼。 你们两个老实一点要是把事情搅黄了别想我会放过你们! 眼色使完之后他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自己的游说:“我一向都很敬仰薛将军神射也曾经和父皇母后提起过倘若薛将军归来我想让薛将军教授几手箭术。谁知昨天巧遇薛大哥又见到那精准的箭术着实仰慕得紧。薛大哥将门虎子倘若可以我想禀明父皇母后请薛大哥来当我的伴读如今薛将军尚未归来所以我想先征求一下薛夫人的意见。” 这一通话中可谓是高帽子不断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固然是暗地里撇撇嘴但听在其他人耳中那滋味可就不同了。 李敬业的爷爷是英国公李绩程伯虎的爷爷是卢国公程知节全都是开国功臣比起薛仁贵这个小小的河东县男自然是风光多了。而李贤这个沛王亲自过来提出此事更是不同寻常的面子一时间包括薛柳氏在内所有目光就全都落在了薛讷身上。 薛柳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机缘但转而却严厉了起来:“你昨天带着弓箭出去难道在人前卖弄了?” 看到薛讷一下子脸色白李贤暗叹好厉害的家教连忙上前劝道:“薛夫人我都说了这是机缘若是没有昨天那巧遇我也不会见识到薛大哥的神射不是?” 李贤这么一插话薛柳氏自然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儿子但仍是狠狠瞪了薛讷一眼。只是这虽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她却不敢轻易答应忖度了半晌她忽然想起李贤说要请皇帝皇后做主心头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殿下看中了讷儿是他的福气臣有臣道只要陛下和娘娘同意我们全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我只是担心如今朝中物议不断万一……” 虽说薛柳氏话只说了一半但李贤最会察言观色当然知道那后头半句没吐出来的话是什么当下便笑道:“薛夫人放心我明白。这样吧我如今一直都和伯虎大哥敬业大哥在英国公那里学习武艺若是薛大哥愿意不妨也加入这样大家也好有个伴。等到事情平息下去我再去和父皇母后明说如何?” 李贤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事情会平息下去薛柳氏不免有些惊讶至于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哪怕李贤是说薛仁贵回朝还会加官进爵他们也不会感到怀疑和奇怪。 见那边薛柳氏和薛讷在用眼神打着商量李贤便笑咪咪地坐在那里摩挲着下巴心里异常得意。有这个沛王的身份还真是好用啊一出马便是手到擒来看这个光景把这个薛讷弄过来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咳薛丁山有了这樊梨花在哪里? “殿下如此高看那我明日就让讷儿到英国公宅邸去!” 听到这最后一句承诺李贤自然是大喜恨不得立刻用一通长笑来泄一下内心的兴奋。但这是在别人家他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印象只能继续送上了一番恭维。接下来他便故作无心地请教了一下薛讷的表字结果让他大跌眼镜。 慎言薛讷的表字竟然是慎言!天哪这不是明摆着让这神箭少年当个闷葫芦么?讷这个字原本就和木讷搭边天下那么多表字不好取干嘛非得取这么一个拗口的!算了表字不好不要紧古人不是还喜欢给自己起号么大不了他让薛讷将来号丁山先生就得了! 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薛讷忽然看见了李贤诡异的眼神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但随即便安慰了自己一通。不管怎么说他苦练射箭这么多年也总算机缘不错没有埋没不是? 第五十二章 又收了一个手下,老狐狸召见 如愿以偿搞定了薛讷李贤离开薛家的时候自然是兴高采烈。然而出门还没走多远他忽然就被左右抢上来的李敬业和程伯虎一左一右挟持住了。看到两人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立刻想到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六郎你刚刚在薛家说一直把我们两个当成你的哥哥我没听错吧?”李敬业笑嘻嘻地扳着李贤的肩头作极亲热状手上却加重了力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哪有弟弟一直追讨兄长欠账的道理?我和伯虎欠你的那些账就一笔勾销吧!” 拿我的话来套我? 李贤翻了个白眼一把拍落了李敬业的手然后轻轻哼了一声:“没听说过有句俗话说得好么?亲兄弟明算账别说你们就是我那太子五哥欠我的那些账也一笔笔都记着呢!没错你们是比我大我也一直把你们当作兄长‘礼敬’的所以两位若是想赖帐以后别怪我在外头说你们以大欺小!” 听到李贤刻意加重的“礼敬”两个字李敬业不免恨得牙痒痒的便回瞪了程伯虎一眼。而程伯虎却也痛快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敬业你花花肠子这么一堆都奈何不了六郎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似乎我的欠账可没有你多。” 看到李敬业的脸一下子胀成猪肝色眼珠也瞪得老大李贤心底偷笑不止。程伯虎比较老实巴交平时吃亏反而比较少;而李敬业这种非要和他耍心计的人反而是最最倒霉的人。所以他笑嘻嘻地上去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别忘了最近的一笔欠帐月底就要到期了!” 看到李贤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而程伯虎也丢下他匆匆赶上李敬业几乎想仰天痛骂一顿。他堂堂英国公长孙不管在洛阳还是长安都是横行无忌的人物怎么偏偏在小他那么多的李贤面前讨不了好?难道这也应了那句话么既生业何生贤? 李贤哪里有工夫理会李敬业的悲愤回到李宅之后他便看到昨天见过的那个大汉在一个仆人的指引下上前见礼虽说礼仪还不怎么娴熟但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憨厚让他非常满意。 憨厚的人好啊作为朋友的多一点花花肠子没关系但是要作为忠实手下培养的憨厚就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品质。想当初程伯虎也是个憨厚汉子来着只可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后硬生生给李敬业带坏了! 他在心里把李敬业鄙薄了一通却压根没考虑自己是个比李敬业更狡猾的小狐狸。笑吟吟地点点头之后他这次充分显露出了一个皇子的派头。 “想必他们也对你解说过了我就是沛王李贤。昨天我在安康楼前看到你的箭术虽说不能算是第一流但能够用闲暇时间练成这样已经殊为不易了。之所以把你找到这来是因为我想问问你的情形是否愿意追随我。” 那汉子哪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如此尊贵的人物听李贤咬文嚼字这么一堆仅剩的一丁点镇定顿时飞到爪哇国去了结结巴巴了好一阵子还没有吐出一句囫囵话。好半晌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粗声粗气地说:“小人……小人6黑家里就一个人平常靠着打零工过活。小人……小人不会说话以后殿下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真是个爽快汉子! 李贤本能忽略了李敬业和程伯虎的戏谑目光上前准备把人拖起来可这一用力方才感到沉沉的拽了一把竟是一动不动。到了最后他只得开口让其自己起来。 他没有开府建宅这样一个人又不好弄进宫里去但是他也不放心把人扔在李敬业这个狡猾家伙的手里。所以看见旁边的程伯虎似乎对6黑的魁梧身量很有点兴趣他灵机一动便对程伯虎笑道:“伯虎大哥有没有兴趣为你的三板斧找个传人?” 这个出乎意料的建议让李敬业瞠目结舌而程伯虎歪头打量了6黑半晌竟爽快地点了点头:“好我就收下这个徒弟了!” 李贤正想对不知所措的6黑解说几句忽然有仆人过来说李绩找他他心里一嘀咕便关照程伯虎好好当这个便宜师傅一边思量将来让薛讷顺带教授几手一边朝李绩的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瞥见那张标准的老狐狸脸李贤立刻打叠起了全副精神。要说当徒弟的当到他这个份上绝不是一丁点倒霉凡事没人帮衬得劳心劳力不说这当师傅的还时不时丢出点难题来为难考验一下要是换一个人早撂挑子不干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把笑容放在了脸上:“师傅有何吩咐?” 他等了老半天也没见李绩说话不由得疑惑地往李绩脸上直瞅见李绩目光炯炯地正在看他他不由心中怦怦直跳却没有闪避目光。 自从摊上武后这位彪悍的母亲之后他练出的最大本事就是说谎不眨眼睛别说李绩这样程度的直视就是在他母后似乎直透人心的目光下他也从来没有败阵过怎么会怵? 也不知对视了多久李绩方才收回了目光转头往书架上扫了一眼:“你上回送来的那本失传兵书我都看过了着实是令人大开眼界。听说今日你去了薛家想必也已经把薛家人说动了我是不是要恭喜殿下如虎添翼?” 这老狐狸怎么始终话中有话? 李贤轻描淡写地嘿嘿一笑就当是默认了。他如今也学乖了面对李绩这个老狐狸话还是少说几句的好免得留下全都是把柄。 李绩又转头看着李贤脸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西征的事情敬业应该都对你说了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李贤心中一突看李绩的目光不像是开玩笑顿时低头忖度了开来。李绩这明显是考校那么他该怎么回答该答到什么程度那就值得斟酌了。李绩平日基本上是将他当作了天才问题是这回李老头期待他这个天才干什么? 第五十三章 小狐狸三斗老狐狸 “功可抵过过不掩功。” 干脆利落地吐出这八个字之后李贤便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李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李绩的眼神倏然一变而且没有再变回原先那种古井无波的样子。 “坑杀十余万人又纵容士卒烧杀抢掠致使西征功亏一篑你居然认为薛仁贵过不掩功?” 准备充足的李贤哪里会被这样的质问驳倒当下便反问道:“请问师傅此次西征铁勒谁是主将谁是副将?” 不等李绩接口他便立刻自己接上了话头:“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功名远震铁勒诸部这等大功足以抵下他的所有过失。我大唐军纪严明我倒不信主将不下令他敢坑杀战俘他敢下令烧杀抢掠。后者还可以理解为私欲至于前者按照我大唐律令似乎就连主将也没有资格下令杀俘吧?” 他长长拖了一个音忽然就不说了。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李绩并没有追问而是沉默了一会。正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只听对面猛地传来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 李贤被李绩这阵笑弄得莫名其妙就算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也不必这么夸张吧?这种事情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心里有数就好了要是李绩真的问起来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你能够看准这些不枉在我这里学习了这几年武艺和兵法。”李绩轻轻捋了捋下颌的长须微微颔道“如今朝中议论纷纷所有的弹劾却只是针对薛仁贵一人却把主将郑仁泰抛在了后面实在是好笑得紧。要说薛仁贵当初怎么也是陛下的救命恩人此番大功又是天下皆知再加上你刚刚说的那个因素陛下是不会因此而责罚他的。” 救命恩人?李贤闻言有些好奇却不敢拿来问李绩只得把满肚子疑惑先藏在心里。李绩既然说他父皇李治不会降罪他当然相信这样看来他很快就能把薛讷的事情和李治武后提一提了。 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他不免就有些心不在焉没看见李绩的眼神有变。正当他想象着自己将来拉弓射箭一箭双雕的时候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句话。 “我听说几天前你应邀到许敬宗家里做过客?” 李贤一下子惊醒过来一抬头看李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暗自咂舌于老狐狸的耳目灵通。虽说李宅外头一幅门可罗雀的样子其实老狐狸不动声色却是什么都知道真真是狡猾到家了。 “没错师傅你还真是消息灵通!”李贤可不会硬生生白吃亏笑嘻嘻地加上了一句“既然师傅你知道我去了许家我在里头干了些什么你也应当知道吧?” “啊咳!” 李绩被李贤一句话噎得气结最后只能用招牌式的咳嗽蒙混了过去心中暗叹半辈子戎马几十年官场却碰到这么一个古灵精怪不按常理出牌的李贤。 虽然胸闷不已但是他在狠狠瞪了李贤一眼之后还是告诫道:“李义府这个人虽说笑里藏刀但如今他官职日高人又狂傲反而并不足惧。相反你和许敬宗打交道却得小心此人能够逐长子长孙于岭外嫁女于蛮夷心性和常人大有区别你若是小看了他将来只怕是要吃苦头。” 这话就带上了深切的关心成分。而李贤站在那里老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原因很简单以前李绩几乎次次都是给他出难题否则就是爱理不理很少有这样入骨三分的指点。因此他在恍然大悟之后便毕恭毕敬地弯腰深深一揖。 “多谢师傅指点!”他一抬眼瞥见李绩笑容满面显然心情不错立刻打蛇随棍上地涎着脸道“我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勾当还请师傅多提醒我几回。否则若是我被人算计堕了师傅威名自个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 李绩捋胡须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一时间哭笑不得。最后他只得狠狠瞪了李贤一眼无可奈何地道:“你只要将来少惹一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关上书房大门从小路走出这个院子李贤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其实他刚刚在房间里就很想笑来着但是为了不刺激到李绩的情绪他硬生生忍到现在。只可惜这是在李宅而不是皇宫他不敢太过畅快地大笑因此肚子有隐隐酸痛的趋势。 等到整理好了情绪他一来到演武场就把李敬业拉到了一边满脸严肃地询问所谓的薛仁贵对他老爹李治有恩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遭到了一个大白眼。 “不是吧你是陛下的儿子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还好意思说仰慕薛将军!”李敬业难得找到这样的大好机会自然狠狠嘲讽了一番直到李贤快要暴走他这才得意洋洋地解释道“当初陛下刚刚即位的时候大雨三日不止结果导致山洪暴水都淹到了玄武门。薛仁贵那时驻扎宣武门冒死登门框向皇宫大呼所以算是救了陛下一命。” 李贤听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还以为至少是战场上单骑救主之类的功劳谁想到是这样离奇的事连水淹玄武门都来了! “至于当初薛仁贵成名的那一遭就更加戏剧性了白袍小将带双弓方天画戟出无敌直到现在听说高丽还在那里传唱这童谣。太宗皇帝一喜之下他便从布衣一路直擢中郎将他守玄武门也是从此而来的。” 经李敬业这么一说李贤心中的好奇就更盛了。说起来也真是可惜他可以随处乱跑的时候薛仁贵已经早就派出去打仗了竟是到现在都缘铿一面。真不知道这薛仁贵是怎么一幅威风凛凛的样子能让后人编出那么多小说戏剧来。 上回薛讷的神射就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了薛仁贵那驰名中外的神射究竟是什么光景?如果他真有这方面的资质能够学到精髓那弯弓射大雕的典故大约就要换主角了吧? 第五十四章 老狐狸小狐狸的爱才之心 要回长安了! 这是李贤从李宅回到洛阳皇宫的当天晚上从武后口中得知的消息。对于长安或者是洛阳李贤并不觉得谁强谁弱但是印象中对洛阳似乎更加亲切一些原因很简单他在长安的时候还小没能够出宫四处晃悠一下欣赏大唐盛世风情。反正不是回去了就没机会回洛阳以后他要是长大了哪里不能去? 看到武后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愉快李贤当然不会去挑衅母后的神经挑了几件外头的趣事说着取乐但看到效果几乎相当于零他就不敢再坐下去了干净利落地找了个借口开溜。似乎在印象中武后一向更喜欢洛阳而不是长安不知道是否因为政治方面的考量。 因为要准备大队人马回长安的事宜因此即使是李绩这么一个不管事的宰相也不免忙活了起来自然没空时时刻刻监督三人练功。不过由于先前被教训得灰头土脸再看到程伯虎在那里嘿咻嘿咻抡着斧子苦练李贤和李敬业大受刺激竟全都比以往多加了几分力气。 所以次日薛讷匆匆赶到李宅演武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场面----程伯虎一个人练斧练得虎虎生风硕大的沉重斧头就好像是没重量似的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毫不沉滞。而一旁的李敬业和李贤则双双战成一团剑来剑往好不激烈从他的角度看去竟不是什么花架子分明是真正的对战。 “薛少爷!”旁边的家仆见薛讷脸色怔忡便笑着提醒了一声随后又解释道“薛少爷以后就习惯了沛王殿下和我家少爷、程少爷在这里都不分上下更不喜欢别人没事就拘束着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也不必时时刻刻想着行礼。” 不拘礼节么? 平常对上李敬业的时候李贤向来都是应付裕如但今天却觉得有些吃力。闪过搠胸一剑的时候他几乎惊出一身冷汗----李敬业这是干什么玩真的也不必玩到心跳吧?当他跳出***想要喝骂两句时却只见李敬业丢下手中宝剑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声自然更让他莫名其妙。 “伯虎我赢了!我就说只要我出全力没来由会输给六郎!一百贯钱你可别忘了!” “神气什么神气有本事你以后次次都把六郎赢下来!” 看到程伯虎愤怒的眼神李贤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敢情李敬业竟是和程伯虎用今天的输赢打赌来着怪不得今天这家伙这么拼命----在战场上玩玉石俱焚还差不多平常演练要次次这样他不还得被吓出心脏病来! 赶明儿一定要好好治理一下这家伙! 他狠狠瞪了李敬业一眼忽然瞥见场边多了一个人定睛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回剑归鞘便匆匆奔了上去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薛大哥!” 刚刚那一幕薛讷全都看在眼里直到此刻还没有消化由此带来的惊吓。李敬业和程伯虎在称呼上有所不敬也就算了刚刚李敬业那拼命的进攻中如果差之毫厘只怕就会带来可怕的后果。天哪这三个家伙全都疯了么? 脑子中转着这样的念头薛讷根本没看到李贤已经跑到了自己面前更没有听到那一声叫唤。直到被人推了一把他方才恍过神来立刻看到了眼前那张笑嘻嘻的脸几乎下意识地拜倒下去。 这一次李贤学乖了一把就拽住了薛讷的胳膊然后摆了摆手把那个家仆赶了下去。忖度这光景薛讷应该来了又一会子大概看见了他和李敬业的那场“精彩”对决这脸色白估计也是吓出来的。 “薛大哥可是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场?那都是我们闹着玩的!”李贤哈哈大笑地拍了拍薛讷的肩膀虽然他眼下最小但是论身高他只比薛讷矮半个头而已这老气横秋的动作做起来毫不困难“你以后就会慢慢习惯的对了薛大哥除了弓箭之外平常还用什么兵器?我可是听说薛将军的方天画戟乃是一绝!” “爹爹说我不适合用方天画戟所以教我的是枪。”虽说从和李贤的数次交往来看这位沛王确实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架子但是薛讷还是有些本能地拘束和紧张“爹爹说这战场上弓箭只能及远一旦近战还是要靠本身的兵器。只是用枪同样需要从小习练所以我只是学了个皮毛。” 皮毛?这小子不是在谦虚吧?不过薛仁贵自己用的是方天画戟教儿子的却是枪也不知道教的是什么样子。 当下李贤便叫来了程伯虎笑嘻嘻地撺掇薛讷和程伯虎比试一场顺带着又提起了上回李绩和程伯虎对战的情形特意强调李绩的枪法出神入化。这下子薛讷立刻来了兴致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至于最最好斗的程伯虎巴不着有这个机会拎着斧头便立刻上场。 由于长枪携带不便因此薛讷往日只是弓不离身此时看到旁边兵器架子上应有尽有的各种长枪眼睛顿时大亮。千挑万选之后他最终取下了一支亮银枪挑出了几朵枪花热了热身便走进了场中。此时程伯虎已经不耐烦了。 李贤兴致勃勃地站在场边观看相比上回李绩的指导战来说这才是真正考较本事的对决。果然不出他所料两人甫一交手便是互不相让程伯虎是一门心思要抢上去缩短距离而薛讷的一招一式无不是为了拉开距离挥长枪的优势场中但听见程伯虎的怒吼和薛讷的叱喝他越看越觉得心头激荡恨不得亲身下场去试试。 “步法不错尚得轻灵稳健的要旨臂腕的力量是差不多了腰腿力量还不足扎枪还不到潜龙出水离着中平还差不少。” 听到这个评价李贤不由得转过头去只见李绩赫然站在身后双目熠熠有神时不时颔点头。见此情景他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李绩的枪法似乎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找不到传人既然如此何妨撺掇老狐狸去调教一下薛讷? 第五十五章 苦战,李绩的用意! 激战正酣的薛讷和程伯虎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李绩因为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对方抓到了空子。不同于程伯虎那种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薛讷却是越打越心惊毕竟亮银枪虽然长但主要靠的还是臂腕和腰腿的力量而程伯虎扛着这么大的斧头却始终能保持这样的攻势这力量也未免太可怕了! 斗了百来个回合之后两人终于精疲力竭主动放缓了招式最后两两收势退到一边。薛讷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打量着对面的程伯虎却见这一位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把斧头往旁边一扔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累死了!” 程伯虎这一坐立刻便有仆人上来递上毛巾凉水等物而薛讷正从旁边的仆人手中接过这么一份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薛大哥果然好身手能够在伯虎大哥这样的攻势中不落下风果然是将门虎子!” 李贤看到薛讷手忙脚乱地准备行礼连忙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旁边的李绩径直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掰着瞎话:“师傅刚刚在场边看了很久了对你的枪法很是赞赏说是难得的少年英杰!” 倒是李敬业已经习惯了李贤的这种做派站在程伯虎身边满脸好笑地瞧着自己爷爷的反应嘴上还轻声和程伯虎交流着。而程伯虎却一向嗓门大灌了一肚子水之后总算缓过气来立马对薛讷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除了英国公我就没见过谁的枪那么灵动的!人家说那个什么……龙出水大约差不多就是这个架势!以后我们每天都来这么一场!” “小子薛讷拜见英国公!” 薛讷终于醒悟过来慌忙上前见礼。这一次李贤当然没有拦着无论是年纪资历还是其他李绩受这一礼不冤枉更何况只有行了这一礼他接下来的戏才好唱不是? “小小年纪就能练成这样确实不易。”李绩一边说一边斜睨了旁边的李贤一眼见其兀自低头思量显然在动着什么鬼主意不觉摇了摇头“我听敬业他们说你的箭术也相当可观。不过箭术固然是需要长时间的磨练枪术也同样需要勤学苦练你一个人要通习这两样只怕你爹从小督促你很严。” “是我爹在教导我武艺的时候确实很严格……” 见李绩问薛讷答一个颔一个点头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李贤便悄悄往旁边退开了两步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提议又吞了回去。李绩这样的老狐狸其实并不容易入彀他当初之所以能对老狐狸连战连捷一来是因为以有心算无心二来则是因为这个皇子的身份当然最最重要的就是他李贤的天赋确实不错否则李绩绝对不会收他为正式弟子。 看这光景他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果然当薛讷提起应李贤的邀请日后会时常来李宅的时候李绩便笑着点了点头。而这一次他没有指点几招就立刻回书房而是在兵器架上挑出了一把镔铁枪随手舞动了一下便用枪尖指了指李贤道:“来让我看看你这几天有什么长进!” 李贤没料到李绩会突如其来出这么一招差点没一下子咬到了舌头。上回灰头土脸的情景他当然记得如今当着薛讷的面难不成还要再丢一回脸?还不止薛讷程伯虎身边那个满眼放光的家伙不是他刚刚收的手下6黑还有谁? 不管这么多拼了! 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抛出了脑海他猛地拔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横跨一大步朝李绩当头劈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当他的剑势已经快接近李绩面门的时候只见枪影一闪他结结实实地感到剑上传来一阵莫大的阻力待想抗拒时却已经被推出数尺。就是这么一丁点差池他的周身上下就赫然被枪影笼罩虽然他竭力把剑舞得密不透风但只能被动防守根本找不到半点进攻的缝隙。 “好比三天前有长进但还远远不够!” 听到李绩的这一声大喝李贤心头一振随即就生出了一股不服输的情绪。和老狐狸斗智他次次都能不落下风可这斗武他次次都只有吃亏的份。虽说没什么实质性损失但是也太憋屈了。 他一边竭力格挡那犹如水银泻地一般的攻势一边拼命寻找着可资利用的空隙。终于他现李绩的右手忽然一滞枪势不可避免地带出了一个小破绽。 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他左脚横跨一步右脚随即上前猛地抢进了那枪影之内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伸出左手去挟那枪身右手的剑趁势就递了过去。 铮---- 一声金铁交击的长鸣之后他踉踉跄跄退出了好几步几乎一屁股栽倒在地。刚刚那一下子眼看就要成功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长的枪在李绩手中用出来却有鬼神莫测之效刚刚那一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缩枪法要是在战场上谁给他来这么一下子他就真的没命了! 他这时才现四周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回头一看方才现场边几个人全都是张大了嘴站在那里程伯虎和李敬业倒还好些薛讷却是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错不错总算摸到一点剑术门道了!” 摸到门道了?李贤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一想刚刚打头的一剑和最后的一剑似乎都有些一往无前的气势莫不是…… “所谓用剑只有得身剑要旨方才算是摸到了门道。我幼年习剑学枪虽说剑术不及枪术精当年却也好歹是没有几个对手的。”大约是说到武艺的关系李绩流露出几分自得的情绪耍弄了一个漂亮的收枪势便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无论是用枪用剑抑或是射箭精气神缺一不可你们几个好好体会吧!” 看到李绩将镔铁枪交给一旁的仆人慢腾腾地转身离去李贤还有些愣然而下一刻两个黑影就突然扑了上来左边的李敬业便恶狠狠地道:“不公平爷爷今天只指导了你一个就走了!” 程伯虎也在旁边羡慕地补充了一句:“就六郎你运气最好!” 李贤见场边的薛讷仍旧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李绩是指导他不假但是耍弄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术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吧? 第五十六章 与姊妹花的尴尬再会 对于洛阳来说黄昏到午夜宵禁之前自然是一天中最最热闹的时候。无论是酒肆食铺还是客店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头有钱的人寻欢作乐没钱的人凑个热闹自然在这样的热闹之下总有些许不和谐的音符。 李贤从来没有想到穿上普通的衣服步行上街居然会遭遇到小偷----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招摇过市的时间太久了这使得他几乎错误地认为没有什么小偷会不长眼睛地找上他。刚刚他要不是反应得快那装满了金银钱的钱囊只怕是要被人摸走了。 他可是从来不带那种沉甸甸却没什么购买力的铜钱钱囊中的钱差不多总值个数百贯要真是丢了他非得气炸了肚皮不可! “臭小子竟然敢偷我的钱!” 此时抓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李贤两眼喷火。那倒霉的小偷只比他矮半个头虽然被擒但眼睛仍旧骨碌碌直转显然不是个初哥。若不是这个时候李敬业等人全都将他围在当中他敢肯定这穿着家常旧衣就像个平常少年似的小偷一定不会这么老实! “六郎把人交给我!”程伯虎摩拳擦掌地上前一步露出了一个凶悍的笑容“我倒要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人居然偷到我程爷爷头上来了!” 程伯虎出马李贤便顺理成章地撂开了手见李敬业一脸看好戏6黑则是鄙薄地皱起了眉头唯有薛讷有些不解他便笑嘻嘻地解释道:“伯虎大哥能耐大着呢以后要是出门丢了东西全都可以找他。” 而那个小偷听到一个程再听到伯虎二字立马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求助的目光瞥来瞥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最后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各位公子行行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呸这种话我都听腻了个个被抓住的偷儿都这么说!”程伯虎当然不吃这一套恶狠狠地问道“说你上头是谁罩着?” “我……” 正在李贤看热闹看的高兴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程大少!” 回头一看李贤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当初害得他和程伯虎差点陷身贺兰别庄的燕三还有谁?话说程伯虎当日去找这家伙算账他也忘了询问下文谁知这家伙还敢蹦出来! “师傅!” 什么这家伙叫什么? 如果说刚刚李贤的目光还只是喷火那么现在就干脆像是刀子了。好嘛上次是这燕三耍了他们一记这回可好干脆上徒弟了! 程伯虎闻声回头随即也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上次我去兴师问罪的时候你不在如今竟然主动蹦出来了!敢情他是你的徒弟好啊子债父偿他是你徒弟也和你儿子差不多老燕你要是不给个交待就算你师傅和我家老爷子有交情也休想躲过这一回!” 众目睽睽之下燕三似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上回实在对不住我只是一时手痒谁知道拿错了东西露了行踪。既然程大少你们没事那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惦记在心上嘛。倒是我这个徒弟咳咳他的来头其实不小……他可是正正经经姓长孙的!” 长孙! 一句话引起了诸多联想李贤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死掉的长孙无忌正当他想要再问的时候忽然只觉得眼前微风一闪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燕三手上赫然拉着一个人已经跑出去老远还有闲暇回头挥手打招呼。 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耍诈! 李贤几乎没一下子暴跳如雷转而却感到怀里似乎多了一样什么东西顿时大吃一惊。要知道这燕三可是标准的神偷刚刚离他这么近要是真的顺手牵羊偷走了什么东西那乐子可就大了。到时候总不成让官府帮他这个沛王去抓贼吧? 然而等到他把手伸进去的时候掏出来的却是一支金簪。只见簪精雕细琢着舒展自如的云朵周围是八个圆托当中镶着红宝石绿宝石等等看上去格外富丽华贵绝对价值不菲。燕三一个男人怎么也不可能买这种东西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又是那个家伙不知从哪里顺的! 李敬业凑上前来打量了一下忽然笑嘻嘻地说:“这样式我曾经见过似乎是之前皇后娘娘赐的各家宰相都分到了一对。我家那一对我敢保证还在不知道是哪家宰相那么倒霉被燕三这么一个大飞贼光顾了!” 这东西是武后赐给宰相家女眷的? 李贤吃惊之余又端详了两眼愈觉得这东西出自内造的可能性很大。正当这时他的眼睛忽然瞥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影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少女。 前头那个人气急败坏后头那个则似乎有些惊慌失措那相似的脸庞看上去异常熟悉不是许家那对姊妹花还会有谁?他瞥了一眼手中的金簪再看看不远处的两女登时觉得一阵有趣----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他刚刚将簪子重新塞回怀中目光就和对面的许瑶打了个照面很快那一位便拉着姐姐直冲了过来对着他劈头盖脸地问道:“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可恶的小偷?” 除了李贤之外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就在刚才这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可恶的小偷来着。而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到这对姊妹花若不是顾及到她们可能是名门之女李敬业几乎就要吹口哨了。 李贤和许敬宗达成了交易此时自然没必要再避讳这对姊妹花当下便笑容可掬地问道:“两位许小姐被偷了东西?” “是啊这个胆大包天的偷儿居然敢偷我们的簪子!要是给我抓到他看我不把他千刀万剐!” 看看妹妹咬牙切齿的模样再看看姐姐满脸惶然李贤不得不在心里感慨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然而正当他寻思着怎么体面地送回东西时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一根云形金簪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静静地躺在那里而簪子的一边站着许嫣许瑶姊妹另一边则是呆若木鸡的李贤。 第五十七章 吃软不吃硬 李贤绝对不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他刚刚明明记得把簪子藏进了怀中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掉出来而他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先前燕三溜走的时候绝对在他衣服上做了什么手脚! 但是这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面对一双正在喷火的眼睛他该怎么蒙混过去。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不用指望这两个家伙不给他添乱就已经是万幸了至于薛讷和6黑似乎也不适合作为帮衬的对象。说来说去这次竟要他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许瑶面色不善地盯着李贤丝毫不顾背后许嫣的提醒:“这支金簪怎么会在你手里?莫非你和那个小贼认识?” 小贼?那个家伙分明是个贼头贼祖宗要不是他耍阴招怎么也不可能惹出这么多事情! 李贤正想解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何要解释?东西是燕三留下的即便是偷来的又怎么样?他和这贼头的账还没算清呢这东西不过是利息!当下他镇定自若地弯腰把东西捡了起来在许瑶面前晃了一晃。 “你说这是你的簪子?” “没错!” “可我只知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他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揣进怀里理直气壮地说“这金簪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一支据我所知各家宰相的女眷都有一对许二小姐一口咬定这是你的似乎有些武断吧!” 哼要是态度好一点他当然也就顺势把簪子还回去了就是再贵重的金簪他也见过还不在乎这种女人戴的东西。可对面这丫头非要一幅凶巴巴的样子那就别怪他强词夺理了! “你……” 许瑶闻言顿时气急败坏可一个你字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此时倒是她背后的许嫣见机得快一把将妹妹拉了回来便上前盈盈施礼:“殿下小妹太过没规矩说话不成体统还请殿下恕罪!其实一支簪子本没有什么但它是皇后娘娘赐给爷爷的爷爷给了我们姊妹一人一支珍藏。平日我们也不敢戴谁知道……” “姐姐你和他啰嗦这么多干嘛!”许瑶气冲冲地拉开了许嫣登时抢过了话头“平常这种好东西哪里轮得到我们姊妹全都被老头子的那些姬妾分光了!他眼里只有那些莺莺燕燕哪里有我们!要不是爹爹死了那死老头会善心大?今天要是东西丢了回家之后不知老东西要怎么折腾我们!总而言之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终于品出了滋味对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敢情这是许敬宗的孙女?好嘛这个小的实在够彪悍的一口一个死老头要是许敬宗听到非气炸了肚子不可!本着看好戏的心理李敬业一把将莫名其妙的薛讷和6黑拉到了一边把大片的地方让给了那边横眉竖眼的两位。 老头子----死老头----老东西…… 即使是李贤此时头上也是一根根的青筋。他很怀疑像许瑶这样的性格平时在许敬宗面前是什么样子的温文尔雅作淑女状?笑话怎么可能!再看看旁边那位姐姐已经是急得直跺脚他更是觉得有意思这一双姊妹花的性子可真是南辕北辙啊! 他也不去看满脸怒色的许瑶径直对许嫣问道:“许大小姐这路上人来人往难免有匪类你们两个出来怎么连个随从都不带?” “其实……” “呸那些下人全都去奉承家里头那些大大小小的狐媚子了谁顾得上跟我们?照着那死老头的意思要不是还指望我们能够换到大堆聘礼说不定连我们一块都逐到岭南去!” “你住嘴!” 见许瑶愈口无遮拦许嫣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喝住了她眼泪登时簌簌落下。这下子李贤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袖子中掏出手帕递了过去----自打有了贺兰烟这个跟屁虫之后他就从来没忘了备一块帕子谁知道如今贺兰烟不在身边还能派上用场。 许嫣本能地接过只擦了一下便觉得有些不妥情不自禁地透过双手缝隙瞥了李贤一眼双颊立刻飞上了两朵红云。好容易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她便还回了帕子又深深施了一礼:“实话不瞒殿下其实丢失那支簪子的人是我小妹是怕我回去遭责骂方才把她那支给了我。刚刚满大街找那个小贼其实也只是抱着万一的侥幸毕竟这金簪价值不菲大约小贼也将它换了钱。小妹出言无状我在这里代她赔礼了!” 人家好声好气地道歉李贤自然更加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搀扶了一把却浑然没注意自己碰到少女的胳膊时对方的脸更红了些。 “我只是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刚刚这里是跑过去两个贼还想偷我的东西结果被我识破抓了个正着还从身上搜出了这个只可惜被那两个家伙跑了。”李贤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撒起了弥天大谎又从怀中取出了那支金簪递了过去“原物奉还这样一来你们回去就不会有事了。” 许嫣顿时又惊又喜连忙双手接过谢了又谢而旁边的许瑶却在那里嘀咕了两句最后在姐姐的强拉之下方才不情不愿地上前勉强行礼道谢。 闹过了这么一阵李贤方才向两姊妹介绍了其他人就连6黑也没有落下。而这个憨厚的汉子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闹了个大红脸不说还险些把两姊妹搞错差点闹了笑话。而薛讷也不如李敬业程伯虎那般经历多多相见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木讷哪里有当初百步穿杨神箭少年的风采。 两姊妹拿回了簪子李敬业便笑嘻嘻地相邀同游。对于这个提议许嫣有些犹豫而许瑶却表现得很爽快。 “也好多了你们这些保镖再有小贼也不怕了!” 对于李敬业的花花肠子李贤自然是知之甚深原本是无可无不可但听了这一句差点没立马翻白眼。保镖……这天底下除了他父皇母后大概谁也没有这样的保镖阵容吧? 第五十八章 想借钱,麻烦去找你未来的夫君 李贤不得不承认这许家两姊妹还是很有得看的。虽然她们及不上贺兰烟天生丽质和与生俱来的妩媚风流但还是流露出一种青春亮丽的风情。当然大的性格还好至于小的那个性子太彪悍了谁要是敢娶回家必定会上演一场货真价实的野蛮女友他可是敬谢不敏。 所以李敬业在那里巧舌如簧地献殷勤他便袖手站在最外围和薛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点没觉自己这群人已经成为了路人瞩目的焦点----一群相貌堂堂的少年当中夹杂着两位美貌少女自然是极其吸引眼球的。 女人上街头等大事自然就是购物即使是荷包并不充实的许氏姊妹自然也不例外。看到伊人囊中羞涩李敬业自然是免不了在旁边帮衬了几个几贯钱换来了好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很是博得佳人一粲。 李贤看着李敬业忙前忙后心中不免恶意揣度这家伙腰包里还剩多少钱。李绩治家严谨虽然并不禁子侄跑到***之地去但李敬业每月的零用就是数百贯偏偏这家伙还常常充阔佬结果往往是入不敷出。 看到程伯虎也是一幅袖手旁观的模样他不觉有些惊讶。要说好色这李敬业程伯虎两个人着实有得一拼程伯虎看上去憨厚但只要是瞅准的绝对不会放手这洛阳那么多酒肆烟花地不少地方都有专为这程家大少留着的包厢位子。当他终于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大跌眼镜的回答。 “敬业平时精明今天压根就是在犯傻!”程伯虎没好气地耸了耸肩就差没翻白眼了“那个姐姐每逢在买东西的时候都会偷瞧你谁知道你就像个木头似的不领风情。至于那个妹妹分明是在宰冤大头呢!要我说敬业这回绝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呃许嫣有偷瞧他么他怎么没看出来?李贤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一抬眼便看到对面投过来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想要定睛细看时伊人却立刻扭过了头。看到这光景他哪里还会不信程伯虎的断言心中不禁暗自嘀咕了起来。 他一向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和许嫣说的话加在一起似乎也不到十句没来由就擦出什么火花了吧?他斜睨了旁边的程伯虎一眼忽然又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这家伙平时都是一幅大大咧咧的样子怎么遇到有些事就特别聪明别是一直扮猪吃老虎糊弄他吧?看来以后他可得小心别阴沟里翻了船到时一辈子英名可就全砸了。 “姐姐你看这耳环好别致!” 一声咋咋呼呼的嚷嚷后许瑶硬是把许嫣拉到了一个小摊旁边看到李敬业紧随其后李贤等人自然而然地也聚了过去。和南市中众多的摊贩一样这里卖的也是一些手工的饰品只是和其他地方用各种染色的珠子镶嵌饰物不同这里的镶嵌物全都是一颗颗圆滚滚的红豆。 看到有生意上门那小贩连忙上前招呼道:“这是正宗的相思子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从南方运过来的。这南市上仅此一家别家全都没有各位好好挑挑送给意中人是最好的!” 一听说相思子别说许氏姊妹两眼放光李敬业等人也都来了兴趣就连薛讷也低头在里面翻翻捡捡。李贤起先还不怎么在意但随即想到在家中守孝的贺兰烟歪头一想他似乎没送过多少哄人的玩意索性也加入了其中。这煞是可爱的小东西送过去到时候小丫头一定会眉开眼笑吧? 很快他就选中了一对耳环一条漂亮的项链还有一串造型可爱的饰物而一问价钱他不由愕然----就这么非金非玉的东西居然要一千钱!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现和其他临街的摊贩不一样的是这个摊子就是在一家店门口而店铺上头的牌匾赫然是相思子三个字。 小贩误以为李贤没钱当下便撇撇嘴道:“这外头卖的全都是最最便宜的里头还有好些经过精加工的珍品。小号开张这一个月洛阳城谁不知道这相思子独此一家!既然要讨爱人欢喜几个钱算什么!” 李贤如今囊中殷实两天前贺兰周刚刚给了他不少利钱按照他的话来说要是他还算没钱天底下就没几个有钱人了。因此他冷笑一声就丢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进店至于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许瑶一把抓着许嫣紧跟而入如此一来其他人自然是纷纷跟了进去。 掌柜见一下子来了这么一帮客人慌忙上前相迎一口一个少爷小姐招呼得殷勤周到。几句话下来李贤肚子里的气也渐渐消了和一个没眼色的伙计计较什么! 色泽红如珊瑚颗粒饱满壮实即使是李贤这么一个外行也能看出好来。耳坠、手环、项链配饰……他一口气选了十几件末了便示意那掌柜打包眼睛也不眨一下地付了五千二百贯----当然他是不可能带那么多铜钱在身上的自然是用金银钱抵充作数。而他这边刚刚付账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娇柔的声音。 “殿……六公子我的钱不够了能否向你借一千钱?” 李贤回头一看见是面红耳赤的许嫣再看到李敬业在那边苦着脸差点没笑出声来。刚刚在那里逞能现在可好关键时刻掉链子没钱了!一千钱他不在乎只是能够顺带寒碜李敬业一把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瞥了一眼许嫣手中的东西却是两对精致的耳环。正想对掌柜分说什么却见斜里冲出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说:“喂顺带也借我一千五百钱!” 借你?凭什么? 李贤看到许瑶那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来气接过许嫣手中的盒子递给掌柜付清了账之后便笑吟吟地交还给了她拍拍手便往外头走压根没往许瑶瞥上一眼他的钱还没多到扎手呢! “你……喂你既然喜欢我姐姐怎么也得先讨好了我再说!” 光天化日之下乍听得这么一声李贤脚下险些一个踉跄。回头看到许嫣死命拽着许瑶恨不得去掩妹妹的嘴巴他顿时笑出声来。 他戏谑地朝李敬业努了努嘴无所谓地道:“要借钱麻烦去找你未来的夫君!” 第五十九章 小意温存,武后的警告 “贤儿这……这都是送给我的?” 一身孝服的贺兰烟看见李贤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大堆东西脸上不由得又惊又喜。守孝当中的她自然不能再如以往那样佩戴金玉饰物但是这样的东西自然仍然喜欢。更何况李贤送了她全套样样都是精致小巧。 “那当然不送给你我还能送给别人么?” 李贤刚刚付账后和李敬业几个打了个招呼便直奔贺兰宅最初心里还有些虚毕竟他似乎有十几天没来看过小丫头了。结果一进门非但没听到埋怨反而是看到了一张欢天喜地的脸。还是小丫头好比那个刁蛮丫头强几百倍都不止! “真是太好了我早听他们说这东西是……”贺兰烟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转而低声道“如果是心爱的人送的就代表相思之意。说来这豆子的名字真好听相思子真是贴切得很。贤儿你帮我戴上好么?” 这种要求李贤怎么会拒绝自然是乐意效劳。小丫头的玉颈白皙嫩滑那个造型别致的项圈一戴上去更衬出了几分娇艳至于一对耳环就更不用说了挂在耳垂上煞是惹人喜爱。李贤起先还只是摩挲着那只耳环最后竟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贺兰烟的耳尖一种滑腻轻柔的触感顿时让他心中一热。 “贤儿……” 听到这声动人魂魄的**李贤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放下了手然后轻咳了一声岔过话题:“话说这被誉为相思子的红豆我倒想起了四句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咦?”脸上犹自带着红晕的贺兰烟眼睛大亮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袖子喜上眉梢地问道“这诗我从来都没有听过是贤儿你自己作的么?” 那可是王维的名句如今应景儿拿来当作附赠品倒是不错! 李贤见贺兰烟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自然不会否认。只不过他以往从来没干过剽窃的事此时自然还有些心虚连忙告诫道:“这是送给你一个人的你可别往外头说。到时父皇母后要是知道了没来由让我天天吟诗作对我可没那工夫。” 看到贺兰烟点点头满口答应也没有再追问李贤便松了一口气。而贺兰烟热孝在身他也不好在贺兰宅多留嘱咐小丫头自己保重便起身离开。至于贺兰敏之是否在他压根没理会。他从小和这位表哥不对盘要不是韩国夫人吩咐还有小丫头在当中他才懒得管。 走在路上他方才想起今天没有看到外婆荣国夫人杨氏心中忖度她大概是进宫了。回宫换了身衣服他照例转去武后宫才到门口便被阿芊拦了下来。 “沛王殿下您现在可不能进去皇后娘娘正在见外臣呢。” “外臣?”李贤心中一阵奇怪随口问道“难道不是外婆在里头?” “殿下忘了荣国夫人昨天就去道观祈福了。”阿芊抿嘴一笑看看左右无人便低声道“娘娘正在见李义府李相爷。” 李义府!李贤心中一突眼珠子一转便故作不解地问道:“母后平常在前朝不是常见李义府怎么偏偏今天在自个宫里头召见?” “还不是为了殿下你。”阿芊脱口而出道明了原委随即似乎有些后悔连忙提醒道“殿下上回的孝心让娘娘很是高兴再加上荣国夫人帮衬了几句娘娘才决定提点一下李相爷。这都是奴婢无意中听到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闻听武后召见李义府是为了自己的事李贤立刻留上了心满口答应后便转身离开。这边离开了武后宫那边他又从另一个少人问津的僻静处偷偷溜了回去很快便进了一个小院子。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为前头煎茶送水的地方。觑着四周无人他便窜入了茶房之内笑嘻嘻地看着正在忙碌的两个人。 那两人忙着烧水又要碾茶筛茶一时竟谁都没有注意到屋子中多了一个人。足足过了许久其中一人冷不丁一回头这才看到了李贤登时大吃一惊。 “沛……沛王殿下?” 这一声喊出来另一个人立马也转身过来两人慌忙下拜还没完全跪下去就被李贤一手一个扯了起来:“这又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拜来拜去做什么!我刚从母后那里出来里头有客我不便进去你们可曾进去送过茶?” 他这位母后向来喜欢饮茶只是这要求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眼前这易文易武两兄弟就是因为煎得一手好茶才得了这么一个好差。而李贤和这两位的缘分则更加久远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正是他向李弘提及由他那位太子哥哥推荐给武后的说是引路人也不过分。 宫中无不透风的墙再说李贤和李义府不和更不是秘密所以两兄弟面面相觑了一眼弟弟易武便悄悄出去望风。这时哥哥易文才低声道:“殿下小人刚刚进去只停留了一小会没听到娘娘说起有关殿下的事倒是娘娘对李相爷说凡事要懂得收敛其他的话小人就没听见了。” 见李贤一怔他连忙补充道:“那时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这些话除了李相爷小人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厚赏了易文易武两兄弟李贤便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宫里头。结恩施恩之后更得不时给点甜头这是他从武后那里学到的所以压根不担心两兄弟会泄露除非他们是不要命了。 何谓收敛? 玩味着这两个字李贤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李义府能够在朝廷嚣张跋扈还不是靠的这家伙当初支持册立他母后的功劳? 只可惜这家伙一味的树敌不算还招惹到他这个沛王头上了。他李贤别的本事也许不济唯独这糊弄老妈的保命本事不得不精他倒要看看李义府接下来是否会收敛。虽说这回武后只是点到为止但如果有下次胜败就很难说了! 李义府立后那点恩情是不能帮你一辈子的! 第六十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准备了月余的移驾终于开始了。 洛阳到长安的距离并不远但是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大队人马这么一开动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沿途官民惊动无数不说就连盗贼也是蠢蠢欲动。 仅仅是起行前两天便有不少宫女内侍等丢了东西李贤身边管钱的阿萝更是好一阵紧张天天睡觉几乎都睁着眼睛唯恐丢失了钱财。饶是如此第三天她还是哭丧着脸前来回报说是妆盒中的饰被人偷走了几样。与此同时蓉娘临睡前放在桌上的玉镯也不见了。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些层出不穷的窃盗伎俩让李贤瞠目结舌之余也同样让他恼火。然而当他气冲冲地去找随行护卫的几个将军时对方却一摊手给出了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 “沛王殿下并非我等不尽心而是每次移驾即使护卫再周到总是免不了有小贼作祟。就算是陛下和娘娘身边也生过这样失落东西的小事。陛下和娘娘有言在先只要不出大乱子目前还是只能以严防为主至于追查盗贼的事情便须得由各地官府接手了。话说回来这一次可是比上一次移驾好多了。” 上一次移驾……他总算想起来了上一次移驾的时候似乎他母后视若珍宝的一串珍珠项链差点丢了! 盛世之下盗贼横行这都是什么世道! “六郎你的意思是说有小贼偷了你身边宫女的东西?” 程伯虎神色古怪地盯着李贤瞅个不停最后意味深长地瞄了李敬业一眼:“敬业看到没有六郎堂堂皇子都丢了东西你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不就是丢了一把普通的剑么反正你家就算缺别的也不缺兵器再换一把就得了!” 看到李敬业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再听到程伯虎这么一说李贤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极了。他还只是身边人丢了一点饰之类的小玩意这李敬业居然连宝剑都被人偷了这也实在太夸张了吧?要是换作往日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嘲笑打击的机会但这回他却攒眉深思了起来最后不禁问了一句。 “这年头的盗贼怎么如此猖獗?” 李敬业丢了随身兵器此时心情不佳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不丁哼了一声:“长安洛阳哪年不处死上百个小贼可这杀鸡儆猴有个屁用?关中大片地方盗贼没有万儿也有八千每年还有不少流民当了盗贼这队伍只有多没有少不猖獗可能么?要是让我抓到那个该死的小贼我非活剐了他不可!”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李贤心中直犯嘀咕见程伯虎一脸无动于衷坐在旁边心念一转便上去推了一把:“洛阳城里头你头面大如今在外头能不能也想想办法?如今路上还没走到一半要是再这么下去指不定还会引来小贼光顾!” 程伯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地道:“这又不是洛阳我哪来的那么多办法?” “敬业的宝剑都丢了你总不成想让自己的板斧也被人偷去当废铁卖了吧?” 李贤话音刚落便看见程伯虎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心中顿时暗地偷笑脸上却依旧一本正经:“那些随扈的军队办不到的事要是我们能够办成了到时候你怎么都会名声大噪不是?以后人人提起程大少都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声!” 程伯虎心底瓷实但并不算笨李贤的激将法他也察觉到了几分。只是程家人天性就是好冒险讲英雄主义此时他豪气大自然免不了又拍起了胸脯。 “好既然这样我去想想办法!”他瞥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李敬业和笑吟吟的李贤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既然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两个总得帮衬一下。还有薛小子呢?这时候没来由还让他避嫌吧!” 由于薛仁贵以及西征大军的问题朝廷上直到现在还缠夹不清因此薛讷至今还是身份不明当然不像程伯虎和李敬业那样可以名正言顺地混在李贤身边。但一接到李贤的口信他丝毫没有犹豫便立刻赶了过去。这些天混下来他和李贤三人已经熟了少了些拘束多了点义气再加上薛柳氏乐见其成自然不会拦着他。 “殿下……呃六郎!”看到李贤拿眼睛瞪他他立马改了称呼“六郎你真的准备对付盗贼?这些人来去如风就算扈从军队不少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很难抓住这些人。再说就算逮着一个两个只怕也没有多大作用。” 别看名字叫薛讷在女人面前也有些木讷但这家伙的脑袋确实比较好使。不像李敬业尽知道耍小聪明博取小姑娘芳心没继承多少老狐狸李绩的神机妙算! “用兵当然不行否则父皇母后早就派兵扫荡更不会每次移驾全都提心吊胆。”等到薛讷坐下李贤便笑嘻嘻地道“如今我们如果来一招请君入瓮然后再来一招釜底抽薪保准能够找到突破口。” 这话说完薛讷不禁和李敬业面面相觑后者便忍不住问道:“这请君入瓮是什么意思?” 呃一时口快居然忘了来俊臣如今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窝着呢! 李贤只得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关胡乱扯了几句别的。不多时程伯虎回转了来脸色很不好看:“燕三那个家伙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家里那几个人说这城里头的营生和城外头的营生不一样都是不同的人指着吃饭。要是多些日子还能联络别人想想办法但要是现在就想把盗贼一网打尽那是痴心妄想。他娘的老程我还没这么窝囊过!” 痴心妄想四个字让李贤也沉下了脸心中异常气恼。除了李义府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亏虽说不是他丢了东西但阿萝和蓉娘是什么人?再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再一次让那些小贼在太岁头上动土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第六十一章 不长眼睛的小偷? 冷场的气氛自然是有些古怪。 李敬业张了张嘴想要嘲讽几句但一看对面两个的脸色立刻闭上了嘴。文的他玩不过李贤武的他玩不过程伯虎没必要同时惹上这两位。至于薛讷则更插不上嘴了要说单打独斗他在四人之中数一数二但要说到耍诈用诡计到目前为止他连程伯虎都赶不上。 程伯虎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李贤却在那里反反复复想法子----这种事情不管是老狐狸李绩还是许敬宗都帮不上忙更不可能去找李弘或是他那父皇母后。在地方官面前他这位沛王当然还能派点用场问题是在眼下这种情势下那帮地方官全副精神都在迎驾上盗贼固然是要查的但谁会现在着手? 正当他想得脑袋都痛了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人推开紧接着兴冲冲地奔进来一个人。那标志性的魁梧身材分外显眼自然是李贤目前的光杆手下6黑。 李贤还没问这一位便大声叫道:“沛王殿下听说李义府李相爷丢了东西正在那里暴跳如雷训斥人呢!” 李义府?他也丢了东西这么巧? 李贤在愕然之后忽然放声大笑而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一眼也同时嘿嘿笑了起来。倒是薛讷并不知道李义府这位宰相遭了贼和这三位有什么关系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堂堂宰相遭了贼光顾这传扬出去实在是一桩老大的笑话。李贤联想到李义府此时气急败坏的模样突然站起来大手一挥道:“既然有这种事我们也去看一趟热闹吧!当然最好站远一点别招惹了这位李相爷的怒火。” 远远看见了宰相临时居住的那一排屋子李贤就听到了一个暴怒的声音。就他几次三番和李义府打交道的情况来看这位别号李猫的宰相多半是笑里藏刀鲜有这样怒气外露的情形。 “你身为县令居然放任盗贼横行该当何罪?你可知道昨夜那盗贼居然窃取了一封机密公文倘若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你区区一个县令能够承担后果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项上人头?三天之内哪怕是掘地三尺你也得给我把那个小贼找出来!” 望着那个不停点头哈腰的官员李贤心中暗自可怜他。能够名垂青史的强项令不少但是因为顶撞了高官而贬官甚至掉脑袋的强项令大概从来没有人统计过吧?以李义府如今的声势就连他这个沛王都还不能正面招惹这个小小的县令确实是有得倒霉了。 眼见李义府气冲冲地拂袖而去那官员方才用袍袖擦拭了一把额上冷汗唉声叹气地转身走出。冷不丁一抬头看见李贤几人笑吟吟地站在那里他不禁大吃一惊。 “沛王殿下!” 李贤点了点头:“韩大人李相究竟是丢了什么东西这样大动肝火的?” 那官员正是弘农令韩全听到李贤问他便哭丧着脸答道:“下官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李相爷火烧火燎地派人叫了下官过来说是什么机密公文丢了。殿下下官为了御驾过境已经是把衙门里所有的差役都派了出去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了可是这盗贼原本就难防谁知道他什么不好偷居然偷到了李相爷头上!” “那小偷当然不长眼睛别说李相就是沛王殿下和我还不是一样丢了东西?” 对于自己的随身兵器被偷李敬业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听见这县令韩全口口声声全都是李义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冷冷丢出了一句话。这下可好那原本就是满头冷汗的韩全更是打了个寒噤不禁偷偷瞥了李贤一眼。 李贤大手一挥一幅大度的样子脸上压根不见半点怒火。“我丢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倒是敬业被贼偷去了要紧家伙。那是英国公送给他的宝剑价值不菲不说意义更是非常。所以我倒是想问一句弘农以前可有这么多窃盗的案子?” 大约是想到李绩和李义府同时迁怒的灾难性后果韩全的脸色更加难看索性不管不顾地倒起了苦水:“不瞒殿下说下官到这弘农也已经是第三年了以前虽然不能说路不拾遗但至少是没那么多盗贼出没。可是自从三个月前抓了个飞贼之后这满城之中就一直没消停过这次御驾来了竟然变本加厉。” 抓了个飞贼就满城风雨还有这种事? 李贤心中嘀咕一抬头就看见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在那里眉来眼去便知道这两个好事的也来了兴致。此时就连薛讷也按捺不住好奇:“难不成韩大人抓住的这飞贼有什么玄机?” 韩全认识李敬业和程伯虎但并不认识薛讷。不过他却明白能够跟着一位皇子的总归不是等闲人物当下便赔笑道:“下官也想过这个关键说实话还差点想放了他来一个放长线钓大鱼。可按照我大唐律例窃盗是重罪更何况他偷的是柳家一串价值万贯的珍珠项链而柳家并非寻常富户背景深厚一而再再而三要求下官报上刑部将其处决所以下官造次不得唉!” 柳家?李贤歪头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朝廷中有哪位高官姓柳的。柳爽倒是曾经当过宰相只是如今早被他母后给整死了。除此之外似乎没听说有什么姓柳的“杰出”人物。 他没想出来另一边的李敬业却开口话了:“我记得李相倒是有个女婿叫柳元贞的。你说的柳家莫非是李相的那个儿女亲家?” 又是李义府! 李贤心中一突不禁多看了李敬业两眼。看不出来李敬业这家伙平时小聪明居多对于朝中人物居然也记得清楚。他现在想起来了李义府确实有个女婿叫柳元贞他还派人去查过。据说是个翩翩美男子不过在钱财上却同样贪得无厌。 “李大少说的是正是李相爷的儿女亲家。”韩全自忖绝对没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李义府丢失的东西兼且认为宦途一片黯淡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如今让我上哪里去找那劳什子的机密文书?这官我是做不长了从来得罪李相爷的人都没好下场我索性回去等着罢官杀头算了!” 第六十二章 拉人下水,语出惊人 罢官等同于杀头这在时下是屡见不鲜的事。连宰相也往往如此更不用说韩全一个小小的县令了。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李贤说不定就袖手旁观了但既然是李义府的事他那股子劲就立刻冒了出来。 再说他实在很好奇李义府丢失的所谓机密文书究竟是一件什么玩意?为什么那偷儿放着金玉珠宝不偷偏偏要去拿这种没有价值的东西? “韩大人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说什么没用的话岂不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我倒是对那个关在牢里的飞贼有些兴趣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韩全闻言不禁瞠目结舌这堂堂沛王殿下去看一个飞贼干什么?正在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李敬业又添油加醋道:“韩大人如今你既然无计可施何妨让殿下帮你想想办法。若是真的不行有沛王帮你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说说情指不定还能有些效用。” 这前头一句对于韩全来说毫无意义他都解不开的结这几位公子哥能有什么办法?但是这后面一句一入耳他立刻喜上眉梢----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最宠爱沛王几乎是言无不听计无不从倘若真有李贤帮衬几句他的性命总是能保住的。 “既然殿下要去下官立刻带路。只是那地牢不比其他地方……” “不碍事你只需小心一点别让人瞧见我们就行了!”李贤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心里却想起了上次探监的情形。一回生两回熟怎么他就像是和监牢有说不清的缘分似的? 弘农县衙在整个县城里头算不上什么大建筑就连门前的石狮子看上去也不大精神。为了避人耳目韩全特意带几人从侧门而入到正堂之后还要叫人奉茶却被李贤摆手止住了。御驾那大队人马不可能一天到晚停在这里不动这时候哪有时间闹客套虚文? 韩全见李贤态度坚决连忙一个人下去安排而李敬业和程伯虎则双双耸了耸肩在旁边坐下6黑则自觉出去望风。剩下一个薛讷站在李贤旁边满腹狐疑见此时是个空子便开口问道:“六郎这李相爷被贼偷去了东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错不错这薛讷大有长进知道不说你而改称我们了! 李贤点了点头便朝旁边的李敬业打了个眼色。当下李敬业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最后嘴里却只迸出了一句话:“简单来说就是六郎和我们当初和李义府有些龃龉所以他倒霉我们高兴你明白吗?” 薛讷闻言吓了一跳见李贤在那里附和似的点了点头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李义府可是皇帝皇后的宠臣而李贤是皇子这两拨人怎么会没来由结下冤仇?他自小受的家训就是不卷入无谓的争斗一时间颇有些踌躇。 看到薛讷脸色变幻不定眼神也有些不对李贤眼睛一眨便冷笑道:“要不是李义府主动惹我我才不会吃饱了撑着算计他!等到御驾回了长安你爹爹和西征大军大概也要到了。你大概不知道弹劾你爹爹的人当中李义府正是起劲的那个。” 韩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屋子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登时心中有些忐忑连忙上前报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李贤立刻领头站了起来程伯虎紧随其后倒是李敬业转头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薛讷上前拽了他一把。 “六郎鬼着呢放心我们不会掉了下风!凭李义府那德行就像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有点担当好不好!” 薛讷被李敬业激得脸色通红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便大步跟了上去。倒是李敬业被刚刚那凶狠的一眼吓了一跳呆站了片刻才微笑了起来。 爷爷说的还真是没错薛家人天生就是血性汉子。请将不如激将上回李贤用过了激将法这回他再用效果同样不差! 弘农的牢房和洛阳没什么区别阴森潮湿恐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霉臭的味道。李贤早有准备6黑是在底层厮混大的这点子气味更是不算什么而李敬业三人则是第一次光顾这种地方脸色全都有些不太好看。 和当初的胡天野一样这个失风被擒的飞贼同样受到了特别待遇被单独关押不说人还被镣铐上锁在一个立柱上根本动弹不得。只见其上身**前胸上伤口错综密布李贤一眼望去竟还瞥见了几处焦黑的伤痕鼻子还隐约闻到了一股腥臭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殿……六公子就是他了。”韩全回过头来脸色颇有些不自然“他到案之后在公堂上大放厥词痛骂柳家和李相爷结果柳家硬是指认除了珠串之外还有其他珠宝也丢了所以严刑拷打到现在。这牢房中的狱卒不少都收了柳家的贿赂下官刚刚颇费了一些功夫才安排妥当。” 李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从刚刚的情形来看这韩全应该是不知道他和李义府那点芥蒂的怎么现在似乎隐隐朝着那个方向走?要说这韩全一下子变机灵了可能性不大啊! 这番话声音不小因此那个被锁在柱子上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一双黯淡的眼睛忽然就有了神采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话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李贤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得又问道:“你说柳家被偷的珠串价值万贯难不成是合浦珠?” “下官只是看了一眼就被柳家拿回去了。那珠串虽是证物但他们说这是送给李相爷的所以下官自然不好留难。”韩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每颗珍珠都有这么大浑圆饱满绝对是上品。” “上品?就是贡品也未必有这么大的珍珠!” 那个锁在柱子上的人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然后又冷笑连连道:“李义府是天下第一贪柳家何尝不是吃得嘴上流油!光是卖官所得至少是这串珍珠的十倍百倍!” 第六十三章 大变活人,高人指点 卖官! 这句话让李贤心头大振而李敬业和程伯虎同样是两眼放光。李义府卖官的传闻他们听到过不少奈何这种事情向来做得隐秘所以几乎抓不到实证。在高兴之余李贤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母后警告李义府收敛是否不单单是为了他那件事而是另有玄机?所谓的收敛会不会指的就是这卖官? 韩全已经是吓得面如土色正想开口斥喝时忽然看见李贤等人脸色有异又想到来之前那人的警告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吞了回去。 李贤心中盘算了一下虽说觉得这卖官一事未必就能扳倒李义府但不试一试他也确实不甘心。当下他慢条斯理地踱步上前在那人面前数步远的地方站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李贤又在他身上扫了几眼心中猛地一动紧接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回头就招呼了一声:“好了这闲事我们也不管了大家回头睡大觉去。到时候再和附近的折冲府打个招呼等御驾过去后派兵来剿匪反正我和敬业丢了东西不找出来就不算完!” 李贤一把拽了薛讷往回走李敬业程伯虎自然紧跟其后倒是把韩全撂在那里不上不下满脸惶然。直到出了牢房薛讷方才来得及丢出了心底的问题:“六郎你怎么忽然就撒手不管了?” 李贤白了薛讷一眼见李敬业也有些莫名其妙反倒是程伯虎似乎有些明白当下也不解释径直一言不地往外头走。这下没走几步后头便传来了一个声音:“六公子六公子请留步!” 后面越是叫得大声李贤越是不理不睬结果韩全最终追了上来一把拦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六公子不是说要见他怎么见着了反而……” “你以为我是傻瓜?随便找个人也想糊弄了我!”李贤死死地盯着韩全的眼睛恨不得一巴掌打烂了那张脸“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位高人指点了你居然用出这种大变活人的招数!我刚刚说过的话全部一笔勾销你自个去应付李相吧!” “六公子……殿下!”情急之下韩全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袖子恨不得跪下来哀求“下官并非故意欺瞒而是迫不得已……那个飞贼……下官也是刚刚知道在那么严密的看守下那个飞贼居然硬生生失踪了。几个狱卒个个都叫苦连天谁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人失踪了? 李贤一下子愣了神心头虽然恼火但刚刚那股子暴怒的冲动却渐渐消了。他就说嘛一个已经得罪了李义府的县令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耍花枪搬弄是非简直是不要命了。虽说富贵险中求但这种把戏是没法长久的。刚刚要不是他近距离瞧着那人身上的伤有些不地道说不定就被蒙骗过去了。 “那是谁让你演这么一出戏的?” “是……是……”韩全脸上露出了万分为难的神色直到觉李贤神情不对这才连忙解释道“下官得知人死了之后惶然无措结果正好一位故友过来。下官和他一说之后又担心犯人失踪会让李相爷更加迁怒所以就鬼使神差地出此下策……但是下官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虽然人是假的但刚刚借他的口所说的话绝无半字虚言!” 这韩全刚刚得罪了李义府又丢了柳家窃案中的犯人狗急跳墙想出这么一招倒是有些急智。只不过竟敢算计到了他李贤头上要是不警告打击一下以后人人仿效那岂不是他总得被人当作枪使?还有那所谓的故友又是从何而来的? “你那个故友姓甚名谁?” “这……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殿下随下官来。” 重新回到了刚刚那个院子韩全又把李贤一行人丢在了正堂中自己则再次消失了。自从明白刚刚被人骗了李敬业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又遭了程伯虎几句嘲笑最后干脆站了起来:“六郎这个弘农令怎么看都靠不住你若是要查干脆我回去派家将也比在这里听这家伙口舌如簧却没一句真话好!” 派家将?李敬业难不成准备打破李家一向保持中立的惯例?那敢情好! 李贤霍地站了起来那点子好奇心完全被兴奋盖了过去。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撩拨李绩的底线眼下李敬业要帮忙浇上一把火他又怎么会拒绝? “好这可是敬业你说的!” 话音刚落他便瞥见韩全带着一个人进了院子而那个人影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嘛累得他两次去探监的家伙这回全都到齐了那个满脸堆笑的中年人不是洛阳令王汉还有谁? “下官王汉拜见沛王殿下!” 李贤心里还记挂着上回李绩利用王汉给自己下套的往事当下便老大不客气地问道:“你放着好好的洛阳令不当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瞒殿下说下官这洛阳令已经任期满了该改注他官了。”王汉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沮丧之色尽显无遗“下官听说李相爷放话要让下官去岭南当刺史所以此番随驾也想看看这任命能否动动。” 岭南?刺史?李贤愕然片刻登时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李义府这分明是打击报复!他就知道那只李猫不会因为许老头横插一杠子就轻轻放过此事原来竟是迁怒到这王汉身上来了! “虽说下州刺史好歹也是正四品下可下官的洛阳令即使只有正五品上怎么说也比岭外那种不毛之地强百倍。只是李相爷一句话旁人怎敢反驳下官昨日去求见了许相爷结果……”王汉说着便抬头觑看了一下李贤的脸色然后嗫嚅道“许相爷倒是指点了下官一句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李贤神色倏然一变心中大骂许敬宗狡猾。这许老头轻飘飘一句话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还真真是滑不溜手的老狐狸! 第六十四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虽说李贤恼火许敬宗的袖手但总算这老家伙进一步摆出了中立的态度所以他并没有十分气馁。谁都知道当初李义府家也有许敬宗带挈的一份要是他对付李义府的时候许敬宗忽然跳出来那麻烦就大了。 一位宰相还是两位宰相一个红人还是两个红人这不是量的差别而是质的差别! 他瞅了一眼王汉和韩全忽然觉得这俩人的境遇极其相似。同样是卷入了某个案子同样是得罪了李义府当然后者比前者更加倒霉王汉还可以到岭南去当刺史而韩全搞不好就是直接流放岭南或是掉脑袋了。 “一个大活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必定有人接应可见外头闹腾的这帮盗贼和你抓住的这个人有莫大的联系。先是偷了李义府亲家的东西然后干脆偷到了李义府本人身上胆色可嘉。” 李贤一边说一边本能地一根根掐着手指而旁边的李敬业见状立刻低声嘀咕了一句:“又有人要倒霉了!” 李敬业这句嘀咕声音极轻只有程伯虎和薛讷听清楚了程伯虎嘿嘿咧嘴一笑薛讷则是有些不明所以。 而王汉和韩全听见李贤那最后一句大有深意的话彼此对视一眼全都装起了糊涂。只要能够让他们平安无事地脱劫这位沛王别说是激赏一伙盗贼就算是把黑的说成白的也不打紧! 正当一伙人坐在那里各怀心机地想主意时外头忽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个仆役口中还大声嚷嚷道:“大人刚刚有人送来一封信让大人转交什么程大少。那人还说只要能够照章办事必定能够解城中盗祸!” 李贤刚想开口问那边程伯虎便霍地站了起来三两步抢上前去一把夺过那信二话不说便撕开了信封。他正在用那粗大的手指掏出信笺准备看的当口冷不丁瞥见了李贤的眼神动作立刻慢了下来。最后他干脆走到李贤面前爽快地连同信封一起递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王汉和韩全瞠目结舌好容易韩全才反应过来急忙用眼色示意那仆人退下。而李贤却也不忙着看信笑嘻嘻地扯着程伯虎走到了李敬业薛讷旁边四个人就凑着脑袋一起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人我救走了东西也在我手里。我现在带着人躲在城东崇清观里程大少不妨带你那些朋友一起来。千万别带太多人否则我就躲了。知名不具。” 知名不具! 看到这四个字程伯虎咬牙切齿不说李贤更是心头大恨。什么知名不具除了那个神出鬼没的燕三还会有谁!这家伙是越来越横了阴了他两次还不够这回干脆劫牢劫到县衙里头是不是下回还准备游一回皇宫大内? 李敬业和薛讷对视了一眼心头也感骇然。当下李敬业便问道:“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李贤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现在就去!” 啪地一声吓着了王汉和韩全韩全自忖乃是本地主官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沛王殿下这信上都说了什么?” 李贤把信折好了往怀里一揣又招呼了其他人一声然后把6黑拉了过来微微颔道:“韩大人若是有事我会让他来和你联络。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望着一大群人扬长而去韩全一时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王汉。而这一位说出的话让他又喜又忧。 “韩老弟这位沛王的行事旁人没法看懂你我就等消息吧。英国公是他的师傅许相爷看起来也和他关系不浅……至于我们能做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城东是大片灰扑扑的平房聚居着大片平民。若不是因为皇帝御驾停留的关系街头很少看见有什么行人他们这批人肯定会显眼十分。走在时时扬尘的土路上众人依旧眉头紧皱纷纷拿袖子遮挡尘土。 崇清观夹在一大堆民居中间乍一看去给人一种灰头土脸的感觉。李贤站在门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写有崇清观三个字的牌匾上与此同时程伯虎当仁不让地上前去敲门。但这一次他只是擂了一拳那手蛮力就没了用武之地。 大门应声洞开里头的情景一览无遗。往日应该是道门清静之地的院子中间燃烧着一堆柴火火烧得很旺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干柴崩裂的噼啪声。火堆边围坐着几个人眼尖的李贤一眼就瞥见了燕三那张可恨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程大少果然来了!” 听到燕三这个声音李贤更是气得牙痒痒的。都这么久了他才不相信这家伙会不知道他的身份之所以咬着程伯虎还不是为了留下地步? 李贤不高兴程伯虎更是怒气冲冲大步上前劈头盖脸地质问道:“燕三你究竟捣什么鬼!我可没那么好的气性三番两次给你耍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放不出屁来就吃我老程三斧头再说!” 此话一出李贤顿时暗自痛快。他堂堂皇子固然不能没事出去打架李敬业程伯虎却是洛阳二虎尤其是程伯虎脾气最是爽直要是惹火了他轻则骂娘重则拿出兵器实打实拼一场。有其孙必有其祖当日程咬金什么风采可想而知。 程伯虎话音刚落的当口6黑立刻递过了那把斧头他举重若轻地接过挥舞了两下便虎着脸站在那里。恼火爱剑被窃李敬业也顺势按下佩剑机簧拔出了剑至于薛讷则看了看李贤表情随即取下了背后柘木弓右手更拈住了三根羽箭。李贤站在最后面却只是环抱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想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六十五章 终于见到把柄了 “程大少别那么冲动嘛!先前两回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你大人有大量何必放在心上?” 剑拔弩张的态势一出火堆旁边的人顿时坐不住了头一个站起来打圆场的便是燕三。李贤见他一面安抚程伯虎一面却在瞄着自己这一边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干脆不去看他只是细细打量了一下其他人。 除了燕三火堆旁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少年赫然是当日摸他钱囊的小贼此时眼睛还在贼溜溜四处转悠另一个少年年长几岁脸色苍白憔悴身上看起来似乎还带着伤大约就是刚刚脱了牢狱之灾的那个飞贼了。 剩下两个人则似乎有点年纪了一身青色外袍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在这种场合下依旧镇定自若目光丝毫没有游移之色。这样的人若是扔到大街上绝对是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谁会想到居然也是能够飞檐走壁的飞贼? 燕三等了老半晌也没看到一帮人有放手的意思干脆光棍地走上前去就像没看到那斧刃闪亮的锋芒似的拉住了程伯虎的左手:“程大少我们燕子门和你程家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我今次可是好心好意下帖子相邀还有重要的物事送给你。啧啧这斧头拿着太重先放下好了大家心平气和有什么事说不开的?” 程伯虎一向就是吃软不吃硬被这两句话一说顿时不出脾气只能朝李贤投来了一个求救的目光。 李贤看到燕三没事人似的还伸手在程伯虎的斧子上来回摩挲啧啧称赞一时间除了在心中大骂这家伙脸皮厚之外也不好再一直把黑脸装下去。他来这虎穴可是为了李义府那桩事情要真的闹僵了就不好收场了。还有这燕三刚刚说什么燕子门难道这几个就是所谓的燕子门? 当下他朝李敬业和薛讷做了个手势然后又给程伯虎打了个眼色。程伯虎早就憋不住了此时立刻粗声问道:“老燕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只问你一件事李义府丢了的机密文书是不是你偷的?” “没错!”燕三答的干脆利落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晃了晃没等其他人看清楚便立刻收了起来。 “我师弟看不惯柳家的霸道也没想偷他家的东西只是存心戏弄闹得柳家好几天鸡犬不宁。他小孩子心性不知好歹最后一天去的时候看到了那串珠子想偷来送给二师叔结果失手被擒。我原本也只是想捞出人来算了谁知道他在牢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我自然只好找李相爷出那口气。结果阴差阳错被我拿到了一件好东西!” 好东西? 李贤心中大为意动这下不会有错了所谓的机密文书肯定只是李义府的借口。不过这燕三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冲着李义府报复还堂而皇之地把人从监牢里弄了出来。见程伯虎等人面面相觑他略一盘算便打消了继续让程伯虎打头阵的念头----这种事情还是他亲自上阵比较稳妥。 “你知不知道李义府是谁?” 他一句话出口见燕三愣了一愣立刻把脸沉了下来就差没有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他是当朝宰相如今更是红得紫我上次惹了他都没好结果你凭什么以为他这回会善罢甘休?就算没人知道是你干的你在洛阳那么大的名头不怕没人把你卖了换钱!” 燕三仿佛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训斥一直到最后李贤说完他依旧是呆在那里。那两个中年人反应很平静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而旁边两个小的反应就大了那个号称燕三徒弟的少年捏着拳头忽然冲了上来满脸的气急败坏。 “李义府怎么了他只是宰相又不是天子再说他卖官贪赃天下皆知只要我师傅把偷来的东西公诸于众陛下肯定会罢他的官!” 李贤原本就没打算诈燕三的话此刻看到这少年跑出来自然是正中下怀。他故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冷冷反问道:“你也说了他卖官贪赃天下皆知那么他为什么现在还是宰相?” “这……这次不一样!”那少年被李贤轻蔑的态度气坏了脱口而出道“这次他居然要暗害朝廷大将如果陛下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当初长孙无忌权力那么大的宰相都倒了李义府算是什么东西……” 这回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就醒悟到了话说得过头了而一旁的燕三脸色数变之后终于忍不住称赞道:“人说沛王殿下诡计多端我打过两次交道还没看出来谁知道今天还是着了道。好我燕三认栽就像殿下说的那样这种东西我留着没用送给殿下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殿下需得帮忙平息此事余波!” 刚刚那少年说暗害朝廷大将李贤登时浮想联翩先跃出来的名字就是薛仁贵但想想又觉得不像。以李义府这个家伙的为人区区一个副将的薛仁贵还没那么大面子。所以听到燕三肯拱手交出书信他自然是喜出望外。至于那最后的要求虽然难办也不是一定办不到的须知他手里可还攥着弘农令韩全。 他刚想一口答应下来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对。看到燕三把东西掏了出来他也不伸手去接而是袖手冷笑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轻飘飘一封书信就想让我帮这种忙?好就算一封信能够抵消这些我问你敬业被偷的宝剑和我两个侍女丢失的财物是怎么回事?” 燕三顿时尴尬了起来:“这些都是小事……” “世上无小事!”李贤一口就把话堵了回去瞥见那个少年回身往道观里溜似乎有去取东西的架势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丢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没有白白收回去的道理敬业你说是不是?” 这招牌式的讹诈一来李敬业立时精神百倍。平时遭殃的都是他和程伯虎好容易有机会用到别人身上他怎能不乐立刻在那里连连点头。 “没错除了你们把东西还来之外这赔偿自然是少不了的!” 望着对面几张呆若木鸡的脸李贤心中异常快意。两次被人戏耍的场子终于有机会找回来了除了他之外他就不信燕三能找别人平息这次的事情。那些痛恨李义府的大臣固然会拿着那信当至宝但要庇护几个盗贼估计就没人肯干了! 第六十六章 撞大运?揭谜底 金珠宝贝?神兵利器?陈酿美酒?奇巧珍玩? 总而言之燕三无论说什么李贤都在那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身为皇子这些东西只要他肯张口要什么没有?再说他如今既然有了钱还往家里扒拉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吗? “那殿下究竟想要什么?” 前两次见到燕三这一位都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如今看到对方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李贤顿时嘿嘿一笑:“既然你的东西我都看不上那么很简单你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 李敬业一听到这两个字心里不由得一个哆嗦立马望了程伯虎一眼。而程伯虎则是差点抓不住斧子就连薛讷亦是本能地打了个寒噤。而这一幕自然瞒不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燕三见着三位公子哥如此反应他哪里不知道人情债不好欠立刻就打算拒绝。可这话还没有出口话头却忽然被人抢了过去。 “那就算我们欠一个人情好了!”说话的是一个体格瘦高的中年人只见他满脸堆笑哪有刚刚的冷淡“我们虽然是江湖人但同样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殿下不用担心我们会赖帐!” 李贤原先已经准备应付一番扯皮乍一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却是程伯虎。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位虎背熊腰的仁兄就三两下把他拖到了一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六郎你撞大运了!” 这话什么意思?李贤此刻着实糊涂了见程伯虎似乎还要卖关子不禁暗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在几年前这还是个典型的五好青年比6黑还老实憨厚如今硬生生被带坏了。心念一转他就没好气地道:“好了有话快说大不了我在你的帐上划掉一笔!” 程伯虎嘿嘿一笑这才低声道:“看燕子门那两位老家伙的样子似乎要和你搭上什么关系。听我家老爷子说当初他和燕三那个师傅也就是无意中撞上的这都是些一等一的大贼头别看身份见不得光其实大有用场。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吃不了亏。” 吃不了亏?那你说这话怎么像是唯恐东西卖不出去的托! 李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仔细揣摩揣摩却觉得自己确实吃不了亏。民不与官斗这是自古至理更何况他要是吃了亏不会三倍五倍找回场子?想到这里他也不客气笑眯眯地从燕三手中接过----其实更应该说是抢过那封信然后又大剌剌地点了点头当着众人的面展开一看扫了一眼便揣进了怀里。 此时他感到脸上好几道目光扫来扫去知道定是李敬业程伯虎薛讷一心想看出端倪可愣是老半天不动声色。事情既然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李贤瞥了一眼西下的夕阳有意无意地漏了两句便带着众人出了崇清观。 来的时候一伙人气冲冲的回去的时候却是皆大欢喜。等回到临时的下处程伯虎第一个按捺不住了:“喂六郎这里总不用担心了快拿出来看看我都快憋死了!” 李敬业同样好奇得很紧跟着追问道:“没错没错这到底是给谁的信?” 李贤没去理会两人的猴急而是转头去看薛讷。直到把对方看得毛他方才笑道:“放心这里头的内容和你爹没关系。你爹是西征这里头牵扯到的是东征军。” 东征? 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些不明所以倒是薛讷松了一口大气然后也露出了琢磨的表情。李贤也不点破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三个人冥思苦想心中却把反反复复想着这封信的内容。 是找个妥当的渠道交给老爹李治还是直接用来要挟李义府或者干脆去走一下母后路线? 似乎都不妥当他那位父皇似乎还念着一点旧情不至于现在就对李义府怎么着;他母后的心思更是如同海底针最好少打主意为妙;难不成好端端的机会就只能用来要挟李义府?他虽说干惯了讹诈这种事但就这么对付李义府也太窝囊了!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李敬业忽然一拍大腿猛地叫了一声:“我说呢东边有什么大将需要李义府那家伙陷害的!难不成是刘仁轨?” 李敬业这家伙记性真不错啊! 看到程伯虎恍然大悟薛讷若有所思李贤不由得多瞅了李敬业两眼。原本还觉得这家伙没继承老狐狸李绩的满肚子心计现在看来李敬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否则又怎么会记得柳元贞如今又能联想到刘仁轨? “没错就是前头我们和李义府结怨那件事的源头了----刘仁轨就是当初审理毕正义案的主官因为李义府的陷害花甲之年配到高丽从军谁知道顶替王文度之后竟连战连捷如今在高丽声威赫赫说是名将也不为过。” 李贤说着便轻轻屈指弹了弹手中的信嘿嘿笑道:“这封信是李义府写给刘仁愿的说什么刘仁轨身为罪人却手掌兵权有怨望之心让刘仁愿伺机杀了他。” “可是原本是百济那边留守的刘仁愿刘将军?” 这一次先开口的却是薛讷话一出口他就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不觉有些退缩但仍旧鼓起勇气问道:“刘将军素有贤名怎么会做这种事?” 李贤收起了笑容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道:“贤名有什么用将在外还需受朝廷节制李义府在最后说得清清楚楚若是他不从就说他多留兵众于异域谋据海东企图造反!” 造反! 听了这句阴恻恻的话李敬业程伯虎都免不了感到一阵凉飕飕的尤其是薛讷反应最大。毕竟李绩如今是军方第一号人物不太需要再亲身披挂上战场程咬金更是已经退休了可是他可不一样他老爹薛仁贵如今还活跃在战场上呢! 因此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霍地站了起来:“将士在外血战沙场怎么能让李义府这种人为所欲为!” 第六十七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一群热血少年青年的义愤填膺的结果是什么? 薛讷这么恪守上下的人都拍了桌子其他人接踵而来的反应就可想而知了。程伯虎伸手去拿斧子却掏了一个空索性捏起拳头嚷嚷道:“没错这种阴人我老程决不会放过他!” “有了这书证铁证如山李义府要是还能逃出生天我李敬业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看到这种情形李贤顿时有些头痛恰在此时他又听到了这么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声音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禁恶狠狠地吼道:“那你现在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得了!” 全场皆静。李贤一边庆幸自己把6黑放出去望风了一边狠狠瞪了一眼李敬业:“李义府是在信上说要刘仁愿杀了刘仁轨可是这又怎么样?大军在外最怕的就是兵变就拿西征军来说哪天没几个御史弹劾说主将图谋不轨要朝廷大力节制的?就算父皇质问李义府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只怕是倒打一耙的机会居多。” “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贤当然不会错过程伯虎这句嘟囔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策略各位要讲究策略!”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不免开口问道:“话说回来上次惹李义府的人是我他后来三番两次针对的人也是我敬业和伯虎你们不过是捎带的怎么反而比我更起劲?” 李敬业的回答很是理所当然:“我和伯虎是你的伴读他没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我们俩放在眼里就是没把李家和程家放在眼里!好歹我们两家也是凌烟阁功臣他李义府算什么东西!” 而程伯虎的回答更是彪悍:“没错我家老爷子当初听说我是六郎你的伴读也说过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话。总而言之就是你受人欺负我们大家一起上!” 好吧算这两个家伙有义气!李贤瞥了薛讷一眼见其脸涨得通红激动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哪里不知道人家在犹豫什么。李敬业程伯虎毕竟和他多年交情了不比薛讷后顾之忧重重身份上也差了一截。当然什么人说什么话刚刚那话要是换成了薛讷说那就怎么听怎么假了! 当下他便上去重重拍了一下薛讷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放心这件事我既然揽下了就不会让李义府得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事得慢慢计较!” 大话说出去了但李贤知道在目前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御驾之所以在弘农停留几天只是因为武后和荣国夫人杨氏的要求在时下的氏族大姓中弘农杨氏仍然占据着一个相当显赫的地位。他那位外婆出身杨氏嫁人守寡之后却没有借到杨氏多少光上次回并州风光过一阵这一回再顺道风光一阵也是常理。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等到人都走了李贤立刻换了身衣服出门直奔李弘的住所。一进大门他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差点没拔腿就走----这个白胡子白的老头不是太子太傅于志宁还有何人? “于……于大人!”他一口气喘上来立刻笑容可掬地行礼“这么晚了于大人才给五哥讲完课实在是辛苦辛苦!” 于志宁却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直到他心头毛这一位学问名满天下的太子太傅方才回礼然后又捻了捻胡须微微一笑。 “我听说沛王殿下拜了英国公为师武艺娴熟就连兵法谋略也学了不少实在是令人欣慰。太子好学想必再过几年我也要力不从心了。殿下乃陛下和娘娘的爱子重武轻文不免偏颇他日有机会我倒想当一回殿下的师傅殿下到时候不要嫌弃才好。” 这于老头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李贤的脸几乎一下子垮了下来就连于志宁什么时候走也没觉察到。他最怕的就是那些大道理反正他不想坐天下更不想去学那些所谓的治平之术帝王之术。于志宁难道是头壳坏了放着好好的太子太傅不做纠缠他这个沛王干什么? “六弟六弟!” 李贤冷不丁被一串声音惊醒抬眼一看方才觉是李弘再一看自己赫然堵在李弘那个院子的门口外头还有好几个内侍打扮的人在那里等候顿时有些尴尬自然免不了又在心里把于志宁埋怨连连。要不是这于老头说出这么一通吓人的话他至于这么狼狈么? “五哥不好意思刚刚见了于太傅结果……” “我就知道!”不等他说完李弘便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东宫那几位师傅没错吧?” 知道你也不用说出来!李贤心下恼火见四周几个内侍在那里偷笑不禁狠狠瞪过去一眼然后便拖着李弘进了屋子又把其他内侍宫女都赶了出去。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兄弟说话李贤自然直截了当:“上次李义府的事情你忘了没有?” “好好的说那只李猫干什么!”李弘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要不是你说先让他逍遥几天我绝对不会放过这家伙!你知不知道上回我送给几位师傅的椅子他居然拐弯抹角找人向我要。听说后来还是许敬宗送了他一把哼!”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不过看他这位太子哥哥的模样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小人得志便猖狂啊看看人家许老头虽然恶评不断可总不会这么招摇过市嚣张跋扈! “五哥今天我来就是和你……” 李贤正想好好地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太子殿下!” 李弘微微一怔便坦然上去开门李贤在旁边探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内侍模样的人便以为是李治或是武后召见。谁知这内侍伸头在屋内瞟了一眼然后就像猫一样灵活地窜了进来反手便关上了门。 “小人打听到了李相爷确实为了迁祖坟而动用民工听说高陵县令张敬业昼夜操劳竟为了这件事死在工地上。事情都让李相爷按了下去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李贤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李弘的目光便有些不一般----他这个哥哥不哼不哈的居然也知道暗地里派人访查! 第六十八章 究竟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 三言两语打了那个小内侍李弘一回头就看到李贤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气不过所以就让人去查了查谁知道随便打听一下这李义府就有这么多劣迹。六弟你……” 李贤直勾勾地盯着李弘直到对方避开自己的目光他才嘿嘿笑了一声:“五哥想不到你如今也学会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 “只可惜这些未必有用。” 出乎李贤的意料李弘非但没有因为他这两句话而志得意满反而露出了沮丧的神色:“上回于师傅讲课的时候我曾经觑了个没人的空子提过李义府贪贿的事结果于师傅差点失手砸了杯子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缓过神来。我几次三番地打听这才知道当初于师傅也吃过李义府的亏怪不得除了教课之外很少对朝政表什么意见。” 被李弘这么一说李贤顿时想起于志宁除了东宫太子太傅之外虽说兼着宰相但和李绩一样不怎么管国事。再想想这位除了当过老爹李治的师傅之外已经跟过两位废太子他立刻就释然了。于志宁在学问上固然是一丝不苟但经过这么多曲折一把年纪还要在政治上充当标杆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大人也有于大人的苦衷五哥你怎好强求?”李贤安慰了一句忽然想起于志宁刚刚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这于老头不是因为吃了李弘这一吓所以才不愿意当这东宫太傅吧?要真是那样这李弘就真的把他害惨了! “对了你可知道李义府今天丢了一份机密文书?”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一入耳李贤登时一个激灵警醒了过来连忙问道:“五哥你怎么知道的?” 李弘奇怪地看了李贤一眼:“李义府下午去见了父皇母后请罪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听说母后大为震怒已经下令弘农令韩全三天内抓到盗贼否则就要归罪于他!”说到这里他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怒色“韩全身为弘农令不能治好一方之地确实有罪。可李义府作为宰相居然让人偷去机密公文更是罪不可恕!” 话音刚落李贤便插了一句:“五哥难道不觉得奇怪如果是飞贼行窃李义府那里肯定不乏金珠宝贝偷一封不值钱的公文干什么?” “呃?”李弘一愣之后猛地重重一拍巴掌“没错除非是敌国谍探否则普通小贼绝对不会干出这种勾当。可是……”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不由得在房间中来来回回转圈圈到了最后却依旧不得要领。看见李贤笑眯眯地坐在那里他心中一动连忙在李贤对面又坐了下来:“莫非六弟你知道什么内情?” “我问你李义府对父皇母后说丢了机密公文可曾说丢了什么公文?” 李弘猛然间恍然大悟:“我那个时候正好向父皇母后问安结果只看到李义府在那里免冠叩涕泪交加一面请罪一面指斥弘农令韩全单单没有说丢了一份什么公文!没错真的要找不说丢了什么文书让韩全到哪里去找?” “说得对!”李贤虽说本不知道韩全如今处境这么糟糕但早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如今自然是顺势说道“五哥实话告诉你早上李义府训斥韩全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这件事我早知道了。只不过后续的事情并不像你知道的那样韩全并非无能那个飞贼他已经抓到了文书也找回来了。” “哦?” 这下子李弘彻底糊涂了:“那他为什么……” “很简单东西若是还给李义府韩全未必会有好下场。”李贤耸了耸肩随后从怀中取出那封信递了过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撒起了弥天大谎“这是韩全拿回来的李义府失物五哥你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一封言简意赅的信李弘翻来覆去足足看了三四遍脸色从白转青由青转黑但却硬生生地在爆边缘忍住了但人却早已站了起来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几次差点撞到了墙。最后他忽然停下了步子倏地转过身来。 “六弟你现在就带我去见韩全。如果事情属实我现在就去禀奏父皇!” 对于见韩全这一点李贤当然不会拒绝。但是这个时候亲自去禀奏李治却绝对不行----至少在扳倒李义府这件事情上李弘不适合冲在前头。否则就算真的成功李弘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连带着他也会倒霉。 最完美的主意是既让李治厌恶李义府又让李义府失了武后的欢心这个时候他们兄弟才适合出场而要做到这一点可不是普通的技术活他只是有些算计还没那个把握。 “见韩全自然没有问题。但是五哥你亲自禀奏父皇就免了。”见李弘张嘴要反对他立刻一眼瞪了过去“父皇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就只有这么一份孤证到时候李义府若是说动母后你说父皇会相信这样东西还是相信你?就算东西证明是真的李义府要是死拼到底说自己一心为国只是为了怕刘仁轨在外心怀怨望因而拥兵自重因此才出此下策你说父皇会不会相信?” 李弘被这一连串问句问得目瞪口呆站在那里愣了好半晌方才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六弟……究竟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我怎么觉着你好像比我大十几岁似的!” 这回轮到李贤愣了但他总归比李弘心理老成一瞬间回过神来自然是狠狠回瞪过去一眼----早知道就活该让你去碰钉子然后我等着李义府自然倒台不就完了! 李弘禁不住李贤凶狠的目光最后干脆举起了手:“行了行了我听你的还不成么?”他一边摇头一边嘟囔“父皇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 耳根子太软?李贤听到这一句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父皇李治哪里是耳根子太软根本就是反复无常!今天可以拉着你的手对你掉眼泪明天就可以立刻赶尽杀绝……算了算了子不论父他小心点将来别中了套就好! 第六十九章 霉星高照vs霉运当头 完了! 失魂落魄的韩全回到县衙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黯淡无光。他哪里能想到李义府居然会如此大动干戈直接把官司打到了御前?当帝后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时他简直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韩老弟事情怎么样了?” 他茫然抬头看见王汉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心里更是一片苦涩就连摇头的动作仿佛都僵硬了:“李相爷奏明了陛下和娘娘如今是陛下亲口定下了期限限我三天之内抓住盗贼并找回丢失的文书这不是大海捞针么?” 王汉一听这话立刻连脸都青了。别说如今人手根本就不够就算够了这要找到盗贼也是难如登天。三天……就是三十天也不见得能够查出一个所以然来可这偏偏是皇命!想到自己即将远赴岭南那种蛮荒之地韩全这位故友说不定连命都难保他只觉得悲从心来。 “看来你我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垂头丧气的韩全闻言长叹了一声:“同病相怜……王兄你运气可比我好多了一去岭南至少还有归期哪像我是否能看到三天后的太阳还未必可知!” 两个人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一口接一口地叹气在那无比痛心的悲叹声之下就连四周的鸣虫也仿佛被那种愁云惨雾镇住了全都止息了叫声。良久王汉终于在死人和活死人的较量中败下阵来猛地振作了一点精神。 “沛王殿下那边还没有传出口信来韩老弟你还是有机会的!” 韩全只顾着唉声叹气对王汉的安慰毫不动容:“什么机会沛王殿下终究年纪还小我原本就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 话音刚落王汉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仆役匆匆奔了进来口中直嚷嚷道:“大人您提过的那个黑大个来了说是奉命来送信的。” 黑大个?王汉见韩全还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登时顾不上这位故友赶紧吩咐那仆役将人带进来。等看到人之后他见果然是6黑连忙满脸堆笑地问道:“这位小兄不知沛王殿下……” 6黑却不理他他是直肠子来的时候李贤吩咐他把东西交给韩全他眼里自然只有一个韩全。他也不管韩全什么反应径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往人家手里一塞然后**地逐字背诵道:“殿下说了只要韩大人看了信待会不要说错话那这次的事情就化解了。要是到时候韩大人不配合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帮不上忙。” 说完这些他弯腰行了礼自顾自地转身离去一句客套话也没有。 被晾在旁边的王汉却并不生气见韩全仍然愣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上去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愣了赶紧看看殿下都说了些什么!” 韩全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抽出信笺才看了第一句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两下又看了一遍他立刻拽了王汉一把:“你看看这上头说的……” “找到了居然找到了!” 不用韩全提醒王汉站在旁边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口中甚至禁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对视了一眼慌忙立刻往下看。通篇读下来两人只觉得心里直冒凉气手足全都是一片冰冷。 使劲吞了一口唾沫韩全压根没注意自己拿着信笺的手正在那里瑟瑟抖说出来的话又急又飘:“王兄我真的要照着这信上的话去做?” 要是按照这上头的话去做他必定是得罪死了李义府。可要是不这么做他就铁定没命。李义府编排罪名的本事天下第一那些前人的下场他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更何况如今官司已经打到了御前? 不单单是韩全面如土色王汉自己也感到心脏一阵阵抽搐那股子后悔劲就别提了。岭南就岭南反正又不是不能回来要不是他多嘴给韩全出主意怎么会惹上这么一摊子麻烦事?如今可好下水容易出水难他就是想独善其身也难了。 “干!” 他几乎用浑身的力气迸出这个字脸色亦变得恶狠狠的:“眼下反正都已经得罪了李义府要是不这么干你三天后就得掉脑袋我到时候就得卷铺盖去岭南!李义府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过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反正我是霉星高照你是霉运当头不如赌一把!” 韩全被王汉恶狠狠的语气激得浑身一激灵几乎下意识地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李贤带着李弘悄悄进了县衙一看到王韩两人就吓了一跳。怎么才半天不见这两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看上去有些杀气腾腾的? 李弘是太子出门不像李贤这么方便今天是用尽了花招方才得以溜出来因此甫一落座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韩全李义府那份文书你看过没有?” 李弘虽然年少但已经监过一次国再加上平时都是被东宫那些人以未来皇帝的方式调教这话说出来顿时威势十足听得旁边的李贤心中暗赞。他见韩全王汉似乎有些意外便立刻给了两人一个眼色。都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个什么劲? “回禀太子殿下臣看过!”韩全咬咬牙上前把心头那些包袱全都丢开了“臣既震惊又痛心但更多的则是惶恐所以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明天你就直接去禀告父皇!”李弘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你只需照实说既不要夸大也不要肆意攻击李义府只需把书证呈给父皇然后请罪就行了!父皇自有判断你无需担心!” “王汉你既然恰逢其会明日也一起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把握更大。只要事情顺利你也不必去岭南了。” 看到韩全王汉犹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李贤心中不禁觉得这俩家伙很可怜。王汉当初是霉星高照韩全如今则是霉运当头当然富贵险中求只要能过了这一关指不定两人就全都翻身了。 第七十章 翩翩如谪仙?序幕拉开了 安排好了这件事直到回了居处李弘依旧兴奋得脸色通红仿佛这样一来李义府就会直接倒台似的。倒是李贤没有那么大把握李治看李义府有点不顺眼这是他早就看出来的但是老爹会不会这么快拿下李义府他就没法确定了。摊上武后这样一位母亲他哪里敢说什么大话一下子风云斗转都有可能。 再三嘱咐李弘回去不要露出声色他便回到了自己那个院子才跨进大门他就看到一个白衣人影背对着自己站在树下那熟悉的轮廓一入眼他哪里会认不出人来。 “烟姐!” “贤儿!” 转身过来的贺兰烟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立刻三两步奔了过来近前时却停了下来娇嗔地一跺脚道:“成天就不知道在哪里乱转都不知道来看我和外婆!” 李贤尴尬地挠了挠头从洛阳回长安这段路贺兰烟自然和荣国夫人杨氏以及贺兰敏之在一起。他和杨氏倒是祖孙和谐无奈贺兰敏之这家伙似乎天生和他不对盘因此他实在懒得去面对那张脸当然不免冷落了贺兰烟。 话虽如此以他的手段要哄人还是很简单的尤其是贺兰烟面上刁蛮实际心地单纯他只不过花了些小意又许下了不少承诺立刻让她变得笑盈盈的。他从来不在贺兰烟面前说那些烦心事便把李敬业程伯虎薛讷的趣事拣了几件来说更是让小丫头笑开了。 “李敬业鬼主意再多怎么斗得过贤儿你?你可得把那个薛讷看好了当初程伯虎多老实的人硬生生地给李敬业带坏了!” 贺兰烟说着便噗嗤一笑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编贝似的牙齿忽然想起了今天来的另外一件事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我今儿个早上去见姨父和姨娘的时候正好在院子里撞见一个人站在树下头吟诗。你是不知道我那两个侍女还算是见过世面的结果当时就脸红扑扑的眼睛全都不肯放下。幸好没别人看见否则这脸就丢大了!” 吟诗?这年头文人雅士全都好这一手不过真要比起来谁比得过他肚子里的唐诗三百?诗仙诗圣都还没出世他李贤要是有心这诗集只怕早就天底下人人一册了!还有谁那么没眼色在贺兰烟面前卖弄什么诗才? 贺兰烟看着李贤转动着眼珠子忽然促狭地把脸更凑近了上去:“那个人宽袖大服一表人才眼若晨星面貌俊朗举止更是优雅有度你知道我那两个侍女暗地里称呼什么?她们说纵使天上仙人也不过如此都说他是谪仙呢!” 这小丫头有完没完? 尽管知道贺兰烟分明是在撩拨他但李贤还是感到一阵阵恼怒----这当着自己的面对另一个男人大加赞美也太过分了吧?当下他眼睛一白没好气地道:“你那两个侍女既然这么爱慕人家干脆嫁过去算了!” “可惜啊她们两个不过庸脂俗粉配不上人家!”贺兰烟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见李贤脸色已经有些青了顿时笑得更欢了忽然伸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然后便飞快地跑开了临到院门口方才转头作了个鬼脸“别吃飞醋了那个人是姨父才任命了几天的秘书少监上官仪论年纪人家足可当我爹爹有余嘻嘻!” 上官仪! 李贤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恨得牙痒痒的但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贺兰烟如今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虽然少却了韩国夫人当年风情万种的成熟风韵但多了几分少女的亮丽娇媚。听说上门提亲的人都好几拨了结果全都被他那位外婆挡下了。 说起来这大唐别的没有偏偏俊男美女一个不缺就拿朝堂上那些当官的来说全都是一个赛似一个的美男子就连李义府也是一副好皮囊。这上官仪常常参加宫中宴会他没少见过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论风度仪表确实是翩翩君子当然翩翩君子不见得是真君子。 想不到上官仪已经成秘书监了!这一当上皇帝的御用秘书上官仪大约离宰相不远了。可如今中书省是李义府门下省是许敬宗一个管诏令下达一个管诏令封驳差不多算是他母后的左膀右臂。李治要是准备让上官仪当宰相那么明天韩全王汉大概会顺利一点。 这一天是既劳心又劳力因此他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正当他梦见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吟诗时忽然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了。满心不耐烦的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好梦背后却被人猛地推了几下。 “六郎六郎!” 听声音好像是李敬业……算了不理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韩全王汉去见陛下都一个时辰了直到现在还没出来李义府在外头等得不耐烦听说那两个人在面圣一个劲地命人通传上官仪似乎挡不住我已经让我家老爷子去帮忙了!” 李义府?李贤满身睡意一下子被驱得干干净净赶紧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见床头前除了李敬业还有程伯虎薛讷他顿时感到一阵头痛----这一有事就火烧火燎地直闯他卧室算是怎么回事? 三两下把三个大男人赶走又叫来侍女帮忙梳洗穿戴整齐他这才走出去问了个究竟。原来这三个义愤填膺的家伙一宿没睡李敬业程伯虎更是把家将全都撒了出去监视李义府结果就闹出了现在这一出。 “一听说韩全和王汉去面圣我就知道一定是六郎你的主意所以急忙把我家老爷子弄过去了。”李敬业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突然低声道“那件事情我不敢瞒着我家老爷子可全都告诉他了这事伯虎也知道。” 拉上程伯虎干吗不就是怕我追究么?李贤没好气地瞪了李敬业一眼心中却早就料到了。刘仁轨虽然本身是文官而不是武官但刘仁愿可是名副其实的开国功臣之后。这么大的事情李绩这个军方第一号人物怎么能不管?就算不能正面管侧面遮风挡雨总还是能办到的。 第七十一章 李义府vs上官仪 既然是皇帝皇后临时驻驾那么所住的院子自然是弘农最好的这原本是一家富户腾出来的房子。李治这些天精神好虽说在路上仍然是事必躬亲处理政务而武后因为再次怀孕不耐劳累自然而然地放了手。于是韩全和王汉在面圣的时候就遇到了无人干扰的大好机会。 他们在里头是机会好了但外头等着的李义府则满心不是滋味。他也算得上是耳报神灵通韩全王汉进去没多久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谁知匆匆赶来竟被拦在了外头。这还不算当他要去见武后的时候偏偏上官仪忽然出现硬是拉着他讨论昨天刚刚作的一诗。好容易告一段落的时候李绩忽然横空出世又和他说起了高丽战局。 能够在众多官员当中杀出一条血路做到宰相这个位子李义府当然不是傻瓜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妙更后悔浪费了时间。上官仪如今不过是秘书少监他刚刚若态度强硬地拂袖而去自然不打紧可是李绩如今一来这局势立刻就不同了。 李绩是谁?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军方头一号人物论资格只怕还在许敬宗之上!如果说他李义府和许敬宗是当年册立武后的功臣那么正是李绩一句话让皇帝彻底没了后顾之忧这功劳绝对不比他李义府小!而且对方句句话都是冠冕堂皇他连指斥对方拖延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许敬宗进入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情形:李绩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着高丽战局李义府一边听一边抓耳挠腮至于旁边的上官仪在一旁的树下吟诗。清晨的日光照在这三人身上给三人全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中间的李绩犹如金甲神将上官仪宛若谪仙下凡至于李义府则只能看到一脑门的油汗。 老奸巨滑的他嘿嘿一笑见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便迅疾无伦地退后两步忽然转身出了院子。按照道理他是应该去帮李义府一把只不过这李义府太不会做人上回他亲自开口这家伙还是推三阻四不肯配合让他多费了老大的劲。 要不是他许敬宗李义府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心头轻松的许敬宗眯缝着眼睛心中回味起了昨夜那具青春无暇的**顿时微笑了起来。都说新罗婢只是手脚麻利滋味不佳但昨天那个还真的是绝品嗯以后有必要和管家打个招呼再有这样的极品不管花多少钱都得买下来! 有钱不花那不是守财奴么? 李贤已经和李敬业三人在远处观察好一会了他眼见许敬宗进了院子没几秒钟又退了出来但走在路上似乎还有些得意心中便嘀咕了起来。上次许敬宗帮了他的忙不假但这并不代表着许敬宗和李义府之间真有什么实质性矛盾。那么这许敬宗在李义府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溜之大吉这又是什么意思?落井下石? 他不禁转头对李敬业问道:“你能肯定师傅和上官仪已经把李义府拖住了?” “那当然。我亲眼看到上官仪和李义府在那里讨论诗文然后我就撺掇我家老爷子进去了。”李敬业也在那里琢磨许敬宗的奇怪表现最后实在弄不明白“这许敬宗尽在花园里头晃悠算怎么回事?” 李贤等人所处的位置是整个花园的最高处----这不像是后世的假山园林没有水池假山放眼看去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牡丹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花山花海端的是富丽祥和。许敬宗兜了一整个***愣是没看见他们这些人。这不是许敬宗老眼昏花而是因为他压根心思就不在赏花上。 看到许敬宗开始兜第二个***李贤便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出去打个招呼正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此时他终于见识到了许敬宗的灵活身手和老当益壮。 只见许敬宗猛地一回头待分清楚声音的方向之后立刻飞快地朝那个方向奔去略显臃肿的身躯丝毫没有一点沉滞。而眼看就要冲进门的一刹那他却忽然一个疾停探出脑袋往里头张望了一下又立刻缩了回来那身手毫不拖泥带水一点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李贤见状立刻打消了刚刚的念头连忙安抚了蠢蠢欲动的李敬业程伯虎薛讷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观察着许敬宗的反应。此时此刻他分外希望手头能够有一个望远镜那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考验目力的极限了。 李贤看不清楚许敬宗却看得清清楚楚。饶是他一大把年纪历经三朝却还是被里头生的事情给吓了一大跳。只见李义府赫然揪着上官仪的衣领脸上怒色尽显而旁边的李绩虽然在劝解但那副姿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尽力的模样。 起因很简单。早上韩全和王汉进去面圣的时候上官仪正好在场而在听说了整件事之后他立刻被李治赶了出来充当门神的角色。一直都以君王赏识为最高目标的上官仪从来没有想到千载难逢的良机会从天上直接砸到了他的脑门上----凭李治现在对他的信任只要李义府一倒台他就是铁板钉钉的宰相而且还不是徒有虚名的宰相! 然而论诗文朝堂之上号称文采一流的许敬宗上官仪也敢并肩可在充当门神这一方面他实在没有多少招数所以最初只能搬出压箱底的本领一个劲地和李义府讨论诗文。李绩的出现分担了他的压力因此他一时高兴在树下又即兴作了一诗结果原本就已经满腹火气的李义府终于忍不住了。 “上官仪你有完没完?你究竟是吟诗还是奉命拦着我?” 上官仪一向注意仪表哪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模样。好在他的力气不比李义府小奋力将其推开之后怒声斥道:“你堂堂宰相竟然在这种地方动手实在是斯文扫地!我就是奉旨拦你那又怎样?” 这句运足中气的话分外响亮不单单是李绩李义府听得清清楚楚外头的许敬宗一字不拉就连李贤等人也隐约听见了七八成。此时此刻李贤再也顾不上隐匿身形赶紧从另一边溜了下去----这种热闹一出怕是事情要闹大了。 第七十二章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上官仪的怒吼足可刺破云霄而李义府的脸色则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至于李绩则是干脆退后了几步把大片地方让给了这针锋相对的两位。正是这退后的几步在战场上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他冷不丁看见了那边的许敬宗一愕之后忽然微笑了起来。 几乎是李绩现他的当口许敬宗就看到了李绩面上的笑容。忖度片刻他便立刻笑咪咪地离了藏身之处不紧不慢地进了院子。他看也不看那边吹胡子瞪眼的两个人径直对李绩拱拱手道:“英国公来得早啊!” “哪里哪里许相不也是早早就来了么?”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而在成功占据了许敬宗刚刚藏身之处的李贤看来这两个老狐狸的笑无疑是别具深意怎么看怎么可疑。他正在那里探头探脑背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见是李敬业等人他连忙瞪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别都凑在这里赶紧找个人去望风!” 此话一出李敬业程伯虎都很不情愿两人推推搡搡了一阵最后猜拳输了的程伯虎只能不情不愿地出去望风李敬业和薛讷则躲在李贤身后悄悄地往里面张望。 李绩和许敬宗摆明了袖手旁观这大大出乎上官仪和李义府的意料。而李义府将近五年宰相当下来一时的震惊之后立刻恢复了过来。 他把手一背似笑非笑地看了上官仪一眼冷笑一声道:“上官大人说是奉旨拦我这倒好笑了。我是宰相有急事面君你将我拒之于门外若是耽误了事情你小小一个秘书少监能够负责?陛下无缘无故必不会拦我于门外定是有人进谗!” 言罢他一把推开上官仪竟是往里头直闯而去而李绩和许敬宗却仍然像没事人似的丝毫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看到这一幕景象外头的李贤三人全都呆住了。 正在这紧要关头只见内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两个内侍低眉顺眼地守在门两边紧接着只见李治在一个内侍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脸色异常平淡。在他的身后韩全和王汉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全都看着地上。 瞥了一眼庭院内的四个人李治的口气颇有些严厉:“大清早的你们在这里争吵什么?” 不等上官仪回答李义府立刻抢前一步行礼声音响亮非常:“陛下臣要弹劾秘书少监上官仪臣一早有要事求见陛下可是他既然矫诏将臣拦在门外还口出厥词侮辱微臣!臣身为宰相却为其藐视如何能领袖群臣还请陛下还一个公道!”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韩全和王汉一眼阴狠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 韩全和王汉全都低着头根本没看见李义府的眼神警告但是李治就不同了。居高临下的他正好把整个院子尽收眼底因此眼皮禁不住跳动了一下目光从李义府转到上官仪又从上官仪转到了李绩许敬宗。 眼见李义府恶人先告状窝着一肚子火的上官仪顿时忘了李义府是武后力挺的宠臣行过礼后就理直气壮地辩白了起来:“陛下如今虽不在宫中但既然住在此处就和行宫无异。李义府身为宰相却公然硬闯分明是藐视尊卑法度。不单如此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打微臣……” “够了!” 听到这一声如同暴雷一般的怒喝无论是正准备滔滔不绝的上官仪还是想要开口反讽的李义府全都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吞了下去。就连外头的李贤也没防备老爹会忽然难心中暗地咂舌----谁说他父皇没有帝王威势这下不是都显露出来了么? 由于刚刚确实扭打了两下所以李义府和上官仪的官袍都有些凌乱。李治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一会这才沉声话道:“你们都是朝廷重臣如此仪态若是让外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上官仪朕是让你在外头阻拦求见的人却并没有让你阻拦李卿你何须如此?” 见上官仪瞠目结舌李义府得意洋洋李治紧跟着又重重加了一句:“上官不日就要迁同东西台三品即将和李卿同列。哪怕只是看在朝廷同僚的份上李卿公然扭打视朝官体面为何物?” 这下子别说李义府懵了外头偷听偷窥的李贤也懵了。虽说知道李治赏识上官仪但他哪里想得到老爹居然趁着这个机会说即将任命上官仪为宰相而且是一棒子敲打了两个人。谁说他老爹懦弱无能谁说他老爹天生惧内?看看里头那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全都被震得无话可说了! 李义府上官仪还在呆愣的当口善于察言观色的许敬宗终于站出来打圆场:“陛下所言不差你们俩如此争吵若是让外官看见岂不是引为笑话又怎么对得起陛下和娘娘?”他刻意加重了娘娘两个字又朝李义府打了个眼色而后便捻着胡须笑道“小民百姓亦知道家和万事兴两位便各自消消气吧!” 这时候上官仪方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即将荣登宰相那股自矜自贵的心思顿时占据了上风李义府的失礼和狂妄顿时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陛下所言极是臣刚刚确有不当之处!” 一个解决了其他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到了李义府身上。尽管许敬宗站出来给了暗示尽管皇帝已经把话撂出来了但李义府为相之后大多数时候都顺风顺水就是吃亏也立刻找回了场子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向四周望了一眼之后除了笑眯眯的许敬宗他找不到任何其他可以倚赖的人再瞥见韩王二人心头怒火登时噌噌又冒了上来。 “陛下不知臣丢失的那份机密公文弘农令是否已经找到了下落?” 这句话仿佛在好不容易平静的水面上又丢下了一颗石子一时间除了许敬宗不明底细之外李治上官仪李绩全都脸色一变就连外头的李敬业和薛讷也同时眉飞色舞。至于李贤就更不用提了眼睛大亮的同时更把耳朵竖了起来。 李义府既然自己撞在枪口上且听听后事如何吧! 第七十三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场中一片寂静。 这个时候即使是刚刚竭力回避的韩全和王汉也不禁抬起了头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望着前头的天子。适才在里面应对李治问答的时候在重重逼问下两人险些把持不住把矛头指向了李义府好在最后硬生生刹住了车没露出太大破绽。 “李卿丢失的文书弘农令韩全已经找到了。”李治的口气很是漫不经心他从旁边的内侍手中接过了那份书信在手中轻轻弹了两下“此事虽然是弘农令有失职守但李卿自己也有不小心之处。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应当保管好了否则哪一日再来这么一趟却未必见得有韩全这样能干的人了!” 好高明的老爹竟然当着李义府的面称赞韩全能干完完全全堵住了李义府的嘴!心头兴奋不已的李贤一下子捏紧了拳头正准备细细再听的时候眼睛忽然瞥见前方窜出了程伯虎的身影拼命地在那里挥舞着双手。 见到这个情形李贤顿时知道情形有变连忙想往后退。谁知身后的李敬业和薛讷全都挤在那里想看热闹他根本动弹不得。眼见程伯虎已经在那里比划出了抹脖子的姿势他不敢再犹豫死命转过身推了身后两人一把。 “不想死的就赶紧走!” 李敬业惊觉得快看薛讷还没什么反应连忙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见李贤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他顿时醒悟到有人来了扯了一把薛讷赶紧跟上。三人刚刚回到原来的地方藏好身子程伯虎便气喘吁吁地加入了进来一屁股往旁边的地上一坐。 “皇后娘娘来了!” 这句话足以证明一切问题一帮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李贤头一个扒开花丛往外看去。果然只见不远处在一队内侍和宫女的簇拥下施施然朝这边走来的盛年丽人不是他母后还有何人?尽管隔着老远的距离又有花丛遮挡但他还是隐约觉察到武后的阴霾一颗心不禁怦怦跳了两下。 眼见得武后把一群内侍宫女都留在了外面自个进了院子他猛地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如今他老爹已经在里头把话说开了他这位母亲一进去会不会上演一场彗星撞地球?这种节骨眼上躲在这种地方虽说保险但也太令人心痒了! 这边李贤呆程伯虎顿时不干了:“喂你们三个刚刚看热闹看够了也给我说说里头究竟怎么回事?” 李贤哪里耐烦去解说这些一把拖过李敬业示意他分说清楚自己则在那里继续往下张望。无奈院门口内侍宫女堵得严严实实里头的情形什么都看不见再加上李敬业说得口若悬河他更是什么动静都听不到急得连连跳脚。正当他心急火燎的时候眼睛终于瞥见了一个救星的人影。 赫然又是前呼后拥但中间的人全副公服的行头那一举手一投足四平八稳不急不徐哪里像他不是懒懒散散就是风风火火可不是他那位太子哥哥?不过能够撑到这个时候才这样正式地登场他这五哥的耐性还真好! 李弘哪里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里虽说人没有来但是他却一直记挂着这里的场面。所以当得知自己的母后往这里来他立马换上了全套行头带人出----这是万无一失的借口虽说父皇说过出门在外不用时时刻刻问安但是他若是正好瞅准了父母都在的时候赶去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跨进院门他便看见李治和武后并排而立左边是许敬宗李绩右边则是李义府上官仪至于李治左后方则是低垂着头的韩全王汉。他扫了一眼之后便上去问安然后又大大方方地还了众人的礼随即站在旁边一言不。 这是他从李贤那里学的多听少说缄默是金。 院子当中的人多了说话的反而更少了。事实上自从武后刚刚出现开始大多数人仿佛都变成哑巴了----李绩是装聋作哑上官仪是噤若寒蝉许敬宗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连一直盼着救星的李义府也因为李治时不时摩挲着那封书信心中不免有些惊惧更不知道从何说起。 要是李治拿着那封信质问他他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辩白甚至给人扣帽子泼脏水。无奈面前的天子绕来绕去只埋怨他身为宰相却粗枝大叶其他重话一句没有这顿时让他郁闷非常。辩白吧那是不打自招;可要是放任这种情况继续那岂不是等于他认输伏低了? “好了不过都是些小事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弘儿回去读你的书其他人也散了吧!” 李治随口吐出一句话后又把手中的信递给了武后漫不经心地道:“宰相那里文书太多皇后让李卿小心些也就是了横竖以后还有上官能帮他一把不用他事事劳心劳力。唔弘农令韩全缉贼有功回头让吏部看看你的任期此次随驾之后如果差不多就调河南府吧。王汉……朕倒是记得你的名字洛阳令干得还算不错也用不着换地方同样在河南府任职也就是了。朕乏了上官进来给朕念几诗吧!” 三言两语把事情全都安排好了李治便提脚回了屋子。而上官仪则连忙跟了上去经过武后身边的时候不忘弯腰告罪了一声韩全和王汉就跑得更快了。至于李绩和许敬宗哪里还会多留一人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倒是李弘反应最慢瞅见自己母后拿着信狠狠瞪着李义府方才感到不对慌忙硬着头皮道:“母后儿臣也先告退了!” 见武后没空理他他连忙拔脚开溜等到出了园子方才虎了脸。花费了这么大工夫却没碰到李义府一根头虽说这是李贤早就提过的但他还是感到一阵阵恼火。 “五哥!” 他前脚刚刚踏入自己的院子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登时大喜。他也顾不上周围有人上去一把拽住李贤匆匆把他拉到了屋子里又把其他人全都轰了下去。 “六弟你说说这究竟叫什么事!” “五哥我不是和你说过嘛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七十四章 什么叫做心细如发滴水不漏 李弘讲得郁闷李贤却听得眉飞色舞就差没拍巴掌称赞叫好了。 和稀泥的本事很多人都有但是像他老爹这样能够掌握好分寸和得如此漂亮精彩的还真是不多见。他可以保证李治肯定已经对李义府存下了芥蒂只是还没打算现在将其拿下。但是从他准备提拔上官仪当宰相这一点来看李义府的好日子就确实不远了。 “喂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 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肩膀李贤立刻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见李弘满脸不得劲地站在那里他一愣之后便笑嘻嘻地道:“五哥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母后都亲自去了父皇总归要给母后几分面子。有一句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且耐心些。” 李弘毕竟年轻一直以来就是受着太子的教育人人都把他当作大人所以李义府先是背地里耍了一回手段然后当众让他下不了台再又是没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因此他一时把那些大道理全都丢在了脑后只想着好好治治李义府。 刚刚在李治那里被泼了一盆冷水如今李贤又这么说他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口中恨恨地嘀咕道:“李义府根本没当我是太子他眼里只有母后!” 对于李弘的话李贤心中也深表赞同。李义府眼里只有武后这固然能够博得武后的赞赏只不过这也同样是这家伙的命门!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见李敬业程伯虎薛讷还在那里意犹未甘只得用和打李弘同样的办法敲打了一番。好容易把人都送走了他方才一下子扑倒在了床上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虽说他只是幕后总策划上场演出全部没份就连观众都轮不上但还真是累啊! 然而上天注定他没法好好睡觉。抱着蓉娘按照他的要求特制的枕头他才睡了没多久冷不丁就感到有一只手在脸上轻轻摩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只是瞟了一眼就差点从榻上蹦了起来----那个笑吟吟看着他的成熟丽人不是他母后还有谁? “母……母后?” 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心中大骂起了那些下人。看武后这架势都不知道来多久了怎么就没人把他叫醒?万一他刚刚得意之余说了什么梦话那不是什么都完了么? 虽然是大白天但由于这年头的窗子透光性不好因此室内的铜灯依然点着。按理说这根本不至于增加什么热度可李贤就是觉得后背心全都是燥汗恨不得立刻用凉水来个痛快。小睡过后的脑子仍然是迷迷糊糊的他只能用手指悄悄掐了一下大腿以便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 “大白天睡大觉还真是贤儿你才会做出来的事!” 武后一身宽大的绛红大袍里头的洒金长裙束在胸前恰恰衬托出了茁挺的酥胸外头的红衫翻领上则绣着金彩纹双凤别显高贵成熟。李贤正打量着那非同一般的装扮只觉得耳朵被人拎住了一抬头看见武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又一阵尴尬。 “母后我只是困了随便打个盹……” “你若是真敢从昨晚一觉睡到这个时候我早就一盆凉水把你浇醒了!” 这句玩笑话吓出了李贤一身冷汗觉得耳朵上一松他连忙一骨碌坐正赔笑着问道:“母后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也好让她们准备一些新鲜玩意招待。” 听到新鲜玩意四个字武后顿时莞尔:“就你鬼主意最多新鲜玩意层出不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笑着摇摇头之后她便放下了手起身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忽然感慨道:“昨日我陪你外婆去她当日旧居看了看只感慨沧海桑田转眼之间你外婆老了我也老了倒是你们这些小的一个个都长大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李贤越听越觉得这话中有话连忙涎着脸上前笑道:“母后若是老了这宫中的女人还有谁年轻?就连父皇也说过母后是一天比一天年轻动人。” 一句话把武后说得哑然失笑不免又在李贤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要说弘儿少年老成样样都和你差不离偏偏就是及不上你这张嘴。就连你父皇也被你糊弄了上回他还曾经说过若不是你比你五哥晚生了两年凭你的资质当皇太子其实也满够格的!” 这是什么话! 李贤只觉得浑身汗毛根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见武后满脸戏谑这才觉得自己多心了:“母后这太子劳心劳力每天要应付那么多功课不说规矩又大我没五哥那个本事操不来那个心。我只求能够学一身好武艺逍遥游遍天下就好。” 话音刚落他就又遭到了一个白眼:“凭你堂堂沛王就算不会武艺也有人护着你哪里是逍遥游遍天下那根本是逍遥打遍天下!” “还是母后知道我。”李贤尴尬地挠了挠头忽然想起薛讷如今还名不正言不顺地挂在那里连忙趁机提了出来“母后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英国公刚刚收了一个徒弟他是左武卫将军……” “薛仁贵的儿子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了!”武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见李贤满脸惊愕便轻轻拍了拍手很快门外的阿芊便托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李贤抬眼一看只见盘子中赫然是一套赭色袍服旁边还有一块金质腰牌。看到这些他微微一愣然后立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拜了下去:“多谢母后成全!” “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那点鬼心思我还会不知道?”武后一把将李贤拽了起来随手指了指盘子“拿过去赐给人家衣服是我特意令人按照他的尺寸赶制的至于腰牌则是以后给他进宫用的。” 她抖开了那袍服随手扔在了榻上只见下面赫然是一柄短刀虽然看上去黑漆漆的别无纹饰但李贤只瞥了一眼就知道不是凡品----宫中的珍藏要是有普通货色那就是怪事了! “薛讷既然是练武出身想必兵器都用惯了趁手的宫中虽然也有不少名弓名枪却未必适合他使用所以挑来拣去就选了这把防身短刀总之可以留个纪念。” 说到这里武后顿了一顿这才告诫说:“薛仁贵的事情如今尚未解决我和你父皇也不便给他什么名义更不便直接赐给他什么东西所以就交给你了也好让你结恩。毕竟他和李敬业程伯虎不同。” 武后说一句李贤点一次头听到最后着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未了此时心痒难耐索性一并提了出来:“母后那薛讷字慎言我觉得实在不好您是否能……” “那字是人家长辈起的我怎么好轻易改动?”武后一口就打了回去见李贤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道“字不可轻易改如果你不喜欢让他自己取一个别号就是!” 第七十五章 造反三兄弟聚齐了 为了今天的事情不止是李弘耿耿于怀就连侥幸脱得大难的韩全王汉也为之心中惴惴。今天武后虽然没对他们说一句重话但是李义府的深仇他们算是彻底结下了。从今往后除非李义府死了否则他们怕是一辈子没法睡好觉。 “唉这样的铁证如山陛下怎么偏偏还放了李义府一马!” 回到县衙的书房中韩全忍不住连连唉声叹气:“今天李义府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此人是有仇必报的性子陛下虽然这次保下了你我二人可是谁知道以后如何?” 逃脱了岭南之难又得以留在河南府旧地王汉心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巨大的麻烦要说心烦意乱并不亚于韩全。今天在场的人除了皇帝皇后太子之外外加三位宰相和一位未来的宰相这样的豪华阵容他一个小小的洛阳令什么时候见识过? 忽然他猛地想到了一点不由得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现没有今儿个沛王殿下没来!” “呃?”韩全先是一愣随后仿佛如梦初醒般地连连点头“没错我说我怎么寻思着怪异呢敢情是少了这位殿下?要说此次穿针引线的人都是他若不是他找到了那封信我立刻就是死路一条你也得马上卷铺盖上岭南。对了这人情……”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瞥了王汉一眼见对方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惊惧禁不住苦笑了起来。这回承了这么大的人情却没有把事情办成将来要还上可就难了!话说回来这位沛王殿下真的还没有成年么? 然而当这两位费尽心机想要再和李贤见上一面也好讨一个主意的时候却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沛王李贤嫌跟着大队人马太过气闷已经随李绩先行快马回长安去了! 此时此刻李贤正在大道上打马飞奔心情异常舒畅。而随着他一起上路的除了李敬业等人之外小丫头也女扮男装地加入了进来。 此次李绩受了皇命先行回去准备他一听到消息立刻去涎着脸求了武后结果吃了几句训斥之后这件事就这么成了事实。当李治和武后将他托付给李绩并且特意嘱咐让他暂时先住在李宅的时候他明显看到老狐狸的脸在抽搐。 至于小丫头的紧紧跟随则是荣国夫人杨氏的功劳她在李治武后面前轻飘飘一句话李治便提出贺兰烟也算是李绩的弟子如今因为丧母而心情郁结也请李绩一并关照一下。 后面一群少年兴高采烈李绩就高兴不起来了。这也让他照应那也让他关照他可是堂堂的英国公朝廷大将不是孩子王! 一路上李家家将只见到家主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全都小心翼翼不敢上去搭话。而李贤则借这个机会大打随和牌到了最后李绩身边除了两个心腹家将之外其他人全都和李贤等人混在一起取乐。而小丫头的绝世姿容哪里是男装能够掩住的一颦一笑自然而然迷倒众生无数。 由于马背颠簸因此李绩的打算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原本快马加鞭只需两日的路程他愣是在路上走了四天----赶路变成了游玩很少有单独出远门机会的李敬业等人自然是乐不可支几乎什么都是好玩的。他虽然早已没了年少轻狂的兴致但在旁边看到孙子李敬业大呼小叫百无禁忌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不说微笑也渐渐多了起来。 由于御驾仍在后面李绩乃是微服回来因此进入长安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兵卒一看路引顿时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让路放行。一行人风驰电掣一般地到了李宅门口早有得了口信的李府家丁迎候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恭迎李绩回府。 看到大群家丁之后门里头忽然又冲出两个少年都是十多岁的年纪李贤顿时用征询的目光瞥了一眼李敬业后者却压根没留意他跳下马上前抱起那个小的笑嘻嘻转了一圈方才放下人又摸了摸大的脑袋一副长兄的派头。 “那是敬业的两个弟弟!”程伯虎朝李贤努努嘴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大的那个叫李敬猷小的那个叫李敬真。” 李敬业的两个弟弟?那凑一块不是赫赫有名的造反三兄弟再加上骆宾王阵容就基本上全了! 李贤心中嘀咕了两声随即笑吟吟地跳下了马然后绕到另一边去搀扶贺兰烟。见他如此细心小丫头脸上顿时喜滋滋的利落地下马之后便掏出帕子帮他擦去了额上的汗珠这个亲密的动作其他人习以为常李宅中刚刚出来的一群人顿时全都看住了。 李绩见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的一对当下轻咳了一声却没有点明李贤的身份随即领头进了宅子。倒是李敬业吃两个弟弟死缠不住便把两人拖到一边警告道:“那是沛王殿下我可告诉你们没事别去招惹他!另一个则是沛王殿下的表妹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儿别没事老往人家脸上瞅!” “大哥你不在长安城不知道我和三弟如今的名气!”李敬猷年轻气盛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别说那些比我们小的就是比我们大上个几岁的家伙哪个不是对我们俯帖耳如今我们可是赫赫有名的长安双塔呢!看在他是沛王殿下的面上我和敬真不会和他计较!” 李敬业听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眼见两个弟弟笑嘻嘻地上去和李贤打招呼他顿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了一声。长安双塔……呸他和程伯虎还洛阳双虎呢在李贤那里吃亏的次数还少么?这两个弟弟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算了别带挈他倒霉就好! “见过沛王殿下贺兰小姐!” 李贤正在享受贺兰烟的柔情蜜意猛地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声不由得回过了头。见是李敬业的两个弟弟笑眯眯地站在后头四只眼睛像瞧西洋镜似的在他和贺兰烟身上瞟来瞟去心中不禁奇怪。 李敬业怎么说都还算聪明人难道就不怕他三两下把这俩小家伙给骗进去了? 第七十六章 花钱买教训,不吃亏 纨绔子弟简称恶少在长安城的范畴内最具代表性的开国元勋之家中无论是家教好还是家教差都免不了出几个恶少。一直以来李绩都以其严谨治家著称但是他将另外两个孙子留在长安城好几年这隔着老远的管束自然就不那么顺当了。 所以看到李敬猷李敬真两兄弟只顾着和贺兰烟搭讪反而把他这个沛王晾在一边李贤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恼火的意思反而拉着薛讷在李宅中四下转悠。从上到下从家将仆人到厨房里头的厨子厨娘他全都笑嘻嘻地去打了招呼把大多数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薛讷不如今应该叫薛丁山了他身穿那身赭色的袍服一直跟在李贤的后面。自从那一天李贤神神秘秘地把他叫去又是送袍服短刀又是给腰牌的举动过后无形之间进一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老爹薛仁贵原名薛礼这仁贵两个字乃是字可唐人向来喜欢称字不称名薛仁贵自然是字比名更响亮。现如今薛讷自个也觉得那薛慎言三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再加上李贤一撺掇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听了建议在字慎言之外自号丁山如此一来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薛丁山。 带着薛丁山一大圈转回演武场李贤就看到李敬业和程伯虎在那里擦拭兵器贺兰烟在旁边笑盈盈看着李敬猷李敬真两兄弟却已经在场中练了起来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他只瞥了一眼便看出这俩人花架子表演的成分居多顿时没了兴致上前去瞅了瞅兵器架子又抽出几样试了一下更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这里的玩意和洛阳李宅的兵器简直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好看是好看了只是无论材料还是工艺都不怎么样换句话说全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见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对上面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埋头专心致志地擦拭着剑和斧头他便笑嘻嘻地转身过去指了指场上的兄弟俩一眼:“敬业你那两个弟弟的武艺加在一起似乎还抵不上你一半呢!” 李敬业刚才被这两个小的气得够呛此刻听了这话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们还说是长安双塔呢差点没笑掉我的大牙。这点功夫给我填牙缝都不够早知如此就应该让爷爷把人带到洛阳去好好调教没来由放纵了他们!” 放纵?你和程伯虎当年也不是什么好料吧? 李贤心中暗笑连连再抬眼看时李敬猷李敬真已经是各自收了兵器得意洋洋地下了场来。当哥哥的笑嘻嘻地向众人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冷不丁看见了程伯虎的斧头眼睛顿时大亮。 “伯虎大哥早听说你如今改练了斧头陪我们兄弟练两手怎么样?你放心我们有分寸伤不了你!” 这下子不单单是李贤瞪大了眼睛就连李敬业薛丁山也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程伯虎一时还没有反应。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银铃般的笑声。 李贤转头一看见是贺兰烟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不禁对她眨了眨眼睛。趁着那两兄弟有些莫名其妙的当口他便在程伯虎的肩头重重拍了一下然后抱着双手耸了耸肩:“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凭你们这两手如今肯定不是伯虎大哥的对手。不用比了免得伤了和气。” 程伯虎比李敬业小三岁如今虽然窜得比李敬业还高但李敬猷李敬真仍然记得当初程伯虎在李敬业手下捉襟见肘的情形。听李贤这么说纵使是原来还在看热闹的李敬真也忍不住了:“不比过怎么知道当初我和二哥联手可是次次都赢了伯虎大哥!” 听到有人拿他的旧日战绩出来说事这下子程伯虎终于恼了拎着斧头便霍地站了起来:“好好好我老程就陪你们俩过上几招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今非昔比!” “且慢!” 旁边的李敬业根本阻拦不及正在那里直跳脚的时候李贤慢条斯理的一句喝止好不容易让他松了一口气。然而这颗心还没放下紧跟着的第二句话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既然是较量那没有一点利物怎么行?伯虎的时间可是金贵没时间陪你们空耗!” 请将不如激将尤其是李敬猷兄弟年轻气盛哪里像吃尽苦头的李敬业那样没事总防备李贤几手此时无疑像一点就炸的炮仗似的横眉竖眼满脸火气。 “好那就赌一百贯钱要是我们赢不了伯虎大哥这钱就归你!” “一百贯算什么?”李贤一下子把话头接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又扔了一句话出来“要赌就赌大的要是你们赢了伯虎我就给你们一万贯钱。要是你们输了就给我一万贯钱怎么样?” 一万贯!那是什么概念? 李敬业面如土色的同时李敬猷李敬真却同时眼睛大亮几乎没有犹豫就立刻齐齐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击掌约定之后两兄弟便和早就不耐烦的程伯虎一起下了场李贤自然拉着贺兰烟在场边看热闹。比斗还没开始他就感到胳膊被死死拽住了回头一看不是咬牙切齿的李敬业又是谁? “你干吗非得和我那两个傻弟弟打这么大的赌!伯虎不出三招他们必定趴下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敬业大哥花钱买教训不吃亏!”李贤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脸上充满了同情的笑容“你那两个弟弟不吃个大亏将来凭那种脾气是要倒大霉的。你应该感谢让他们吃亏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放心一万贯钱是很多分个十年八年还都不要紧!” 一万贯还个十年八年不打紧可是你小子会让他们只上当这一次么? 李敬业望着跃跃欲试的两个弟弟一时间有一种不忍再看的感觉。早知道如此他自个拉下脸狠狠教训他们两个一顿也就是了干吗非得让李贤这个魔星抢了先!难不成他们李家三兄弟就只有被人**的份么? 第七十七章 上贼船易,下贼船难 什么叫摧枯拉朽什么叫不堪一击什么叫惨不忍睹…… 短短的一眨眼功夫场边的所有人都充分体会到了这一点。程伯虎的第一招拍飞了李敬猷手中的剑第二招砸断了李敬真的短枪第三下平推则让两人全都摔了个四脚朝天。之后他瞥了地上目瞪口呆的两人一眼随手把斧头往肩上一扛然后丢下了一句话。 “你们两个要想过我再苦练二十年还差不多!” “程大哥真棒!” 下场之后的程伯虎听到贺兰烟的这句赞赏顿时骨头都轻了六两把李贤把他当枪使的事情也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他冲着小丫头嘿嘿笑道:“那俩小子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不经打的谁知道我已经不是那个……那个吴下阿蒙了!” 虽说程伯虎的胜利早在李贤的意料之中但是赢得这么顺顺当当这立刻让他对李敬猷李敬真的战力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李敬业虽说在武力值上天分不够如今已经被他赶过去了至少这脑子还是挺好使的。可这两位是典型的文不成武不就要是这么下去那展方向就是典型的恶少以后就算当了官也不是什么好主! 旁边的李敬业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本着当哥哥的原则他只得到场中将两个弟弟全都拉了起来然后便沉下脸警告道:“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知道炫耀如今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就连爷爷也对伯虎的身手赞不绝口凭你们两个就想挑战真是不自量力!” “这话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李敬猷气急败坏地一跺脚道“要是早知道伯虎大哥这么厉害我和三弟怎么也不会这么傻!现在可好一万贯钱你让我和三弟到哪里去弄!” “早说凭你们这两个犟头犟脑的小子我早说你们会听?” 李敬猷和李敬真顿时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地走回来之后两人认命似的对视一眼老二索性豁出去了:“我和三弟没那么多钱不过沛王殿下放心我们李家人不会赖账我一定会还上的!” 李贤没有答话而是上上下下地又看了两人一次。这一回李家老二老三不像刚刚那么笃定了心中七上八下不说脸色也很有些紧张。 “一万贯虽不是个小数目但看在敬业大哥的份上我不会成天逼在你们身后追讨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李贤一句话说完见面前两个家伙同时松了一口气忽然又笑嘻嘻地补充道“不过愿赌服输放贷还有利息你们总也得留下点什么才是。” 这话说得匪气十足除了李敬业程伯虎深悉他的心性早就见怪不怪就连旁边的薛讷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更不用说李敬猷兄弟两个了。 “听你们大哥说你们两兄弟号称长安双塔?” 大败过后被人搬出了这个绰号李家老二老三就算脸皮再厚这个时候也有些挺不住了。用心有余悸的目光扫了一下扛着斧头的程伯虎李敬真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这都是外头的人胡乱叫的有伯虎大哥……我们哪敢称什么长安双塔!” 吃一堑长一智总算打掉了嚣张气焰看来这俩兄弟还是可以救药的!李贤眼珠子一转便和颜悦色地问道:“那长安城中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家的子弟最出名?” 说起这个话题李敬猷李敬真顿时来了劲立刻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了起来。李贤起先还只是略略点头听着听到后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真是阵容强大几乎一网打尽凌烟阁功臣敢情家家都有纨绔子弟家家都少不了恶少横行! 夔国公刘弘基的孙子刘亚蒋忠公屈突通的孙子屈突仲翔他姑姑临川郡长公主的儿子周晓程伯虎的堂弟程伯方和程伯献……这些人全都聚齐了是什么光景?那整个一恶少团伙啊! 总算盼到李家老二老三说完李贤正想再问几句别的谁知李敬真立马又加上了一句:“大哥伯虎大哥这屈突仲翔最是可恶了仗着他脑子聪明身强力壮平时拉着一批人次次斗鸡打架都要耍诈实在不是玩意!” 李贤的嘴角一阵抽搐再看旁边的贺兰烟只见小丫头已经忍不住蹲下去偷笑了顿时无奈地耸了耸肩登时把目光转向了李敬业。李敬业和程伯虎两个人的鼎鼎大名在洛阳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外战绩更是无往不利想不到这两个弟弟号称双塔却只会说嘴。 果然是龙生九子个个不同! 他正在这里感慨的当口李敬业终于被两个不成器的弟弟气得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道:“全都给我住嘴!” “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斗鸡打架……你们还会不会干点别的!他屈突仲翔会耍诈你们难道就不会么?就算爷爷的计谋你们没学会这拳头总归还长在你们自己手上不知道和他硬干么?狭路相逢勇者胜凭着我们李家的名号拉一帮人这还用得着我教?” 李贤起初听那教训觉着还好但越听到后来越感到大汗淋漓最后差点没一下子栽倒过去。好嘛教训弟弟和人家来硬的敢情这就是李敬业这个当哥哥的经验?有其兄必有其弟上梁不正下梁歪真真一点不假! “没错斗智不成就斗勇!”程伯虎本就是大嗓门此刻放下斧子往旁边的磨刀石上轻轻一磕立刻就是一道深深的白色印子“既然我和你们大哥一起回来了这打架的事情就包在我老程身上我就不信谁能干得过我的三板斧!” “伯虎!”李贤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见程伯虎怏怏退了回来他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程伯虎真把板斧当成了口头禅是不是怎么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扛? “债暂时欠着不要紧我最近要办几件大事你们既然没事就帮忙打个下手吧!” 既然没有别的办法李敬猷兄弟俩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心中还犹自算计尽快把欠债还上好脱离苦海根本没有注意到李敬业在那里低头叹气。 上贼船易下贼船难尤其是他这两个傻弟弟根本是自个往圈套里钻自愿被骗上贼船的! 第七十八章 有人上门下战书了 斗鸡摔跤打马球。 前两者是时下贵族少年当中最风靡一时的游戏至于最后一种的要求最高。要打好马球要有好马要有好鞠杖但是最最重要的却是参加比赛的人自己要有一手好马术外加一手好技术。所以当屈突仲翔派人送帖子送上门来邀请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一起打马球的时候李家老二老三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似的满脸的沮丧。 摊上这样两个弟弟李敬业的憋气就甭提了。三言两语打了人回去他转身就恨铁不成钢似的教训道:“不就是打马球么人家都上门下战书了你们还这么缩在后头!你们两个也有手有脚怎么会怕了他屈突仲翔!” 对于李贤来说看着李敬业训人实在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因此他乐得和贺兰烟站在后头。在李绩的地狱训练下他几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所以这马术自然精进。只不过在洛阳的时候看人家打马球的机会不少他自己却没有亲自下场过此时瞥见那邀请的帖子他颇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头。 老大的责骂让李家老二老三全都苦了脸相互对视了一眼老二李敬猷便倒起了苦水:“大哥你不知道那马球比赛又不是白白参加的一场的赌注少则上百贯多则近千贯。屈突仲翔又会耍诈有一回我好容易找到不少高手参加不想临上场的时候我那些人全都反悔跑到他那里去了害得我白白损失了八百贯钱……” “停!”李敬业终于感到不对劲了他倏地上前一步恶狠狠地质问道“你们每月零用钱不过一百贯这八百贯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么?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而且又喜欢打赌这两位肯定不知道打多少白条了!望着面如土色的两兄弟李贤不禁想到了李敬业程伯虎当年的惨状脸上笑意渐浓随即便轻咳一声圆起了场。 “敬业他们如今还年轻自然有些冲动不就是欠了人家的债么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替他们还上就是了。至于输给人家就更没关系了我们替他们找回场子也就行了!” 李家老二老三感激涕零的同时李敬业却有些脸色青。天地良心要是李贤真的这么好心他就不会次次吃鳖了! 由于李绩的归来李敬猷李敬真正担心还不上帐房的亏空而担心所以李贤答应帮他们清偿债务他们顿时忘记了先前还欠了一大笔账的事实一边卖力地解释马球赛对方要出场的一帮人物一边吹嘘自己的鞠杖怎样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引路。 而当两人打开仓库的门时和当年参观李绩的武器库一样李贤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马球自吐蕃传入中原时下最为风靡宫中每年都有好几场马球友谊赛。当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结果就是吐蕃的马球高手几乎次次都横扫中原群英看得他次次火冒三丈。 而这仓库里各式各样的鞠杖足足有上百根从朴实的到花纹华丽的各种长短尺寸的应有尽有。他可以肯定这样一仓库东西要是搬出去卖李家老二老三的欠账肯定就全部还清了! 李敬业看到李贤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唯恐他又打什么歪主意连忙解释道:“爷爷当年也打过马球那时入京述职陪太宗皇帝打马球之后时不时会赏赐鞠杖这些东西就是那时候来的。” 李贤也不答话上前随便拿起一根掂量了一下然后又从旁边捡起了一个鞠球抛了两下更是暗地咂舌。这马球可不像皮球中间是空心的轻飘飘不说更是难以控制方向。他可没有什么人马如一之术能够如臂使指地控制坐骑一次不练习就想上场大杀四方那是痴心妄想!可是海口已经夸出去了到时候必定要拉上一支队伍出去应战该到哪里去找人呢? 他还在这里想主意那边程伯虎却当仁不让地分派起了活计:“这马球我老程打过两场容易得很。算上六郎、敬业、我还有薛小子外加敬猷敬真两个这就有六个人了再拉上几个当备用不就结了?” 李贤见程伯虎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禁不住直犯嘀咕。程伯虎李敬业薛丁山的马球打得怎么样他不太清楚但是自个的事情自己知道。他可是从来没有摸过鞠杖更不知道上场之后是否会出什么状况。至于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两个根本就是败军之将岂可言勇?正当他想得脑袋生疼的时候耳边又钻进来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 “你们还少算了一个人!” 他扭头一看只见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跳了出来只见她一身胡装贴身紧裹头上仿照男子样式用金冠一束显得格外窈窕多姿看得李家老二老三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贺兰烟却不管别人怎么看径直走到李贤身边笑吟吟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贤儿我的骑术也不错我也参加好不好?” 什么小丫头也要凑热闹?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她没有打马球的经验吧?还有韩国夫人刚刚去世没多久小丫头就上场打马球这要是让某些人看见了闲言碎语还不得翻了天? 见李贤没有立刻答应贺兰烟转而想到自己如今仍在服孝期间脸色便有些黯然但随即有了主意:“贤儿不如这样当初我娘闲着没事曾经拉过不少人打马球取乐那些人有些还在洛阳但不少如今应该还在长安。要不我找几个人过来?她们可都是出自各家名门算得上是马球场上一等一的高手!” 好主意!李贤一瞬间眼睛大亮这年头不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既然如此这娘子军上场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一群美貌女子面前李敬业这些人怎么也会卖力好好表现不是? 再说了哪怕场上赢不了他还不会出阴招么?那个屈突仲翔既然不是什么省油灯也就别怪他的小动作了! 第七十九章 娘子军的阵容 对于大唐开放的风气李贤一向深有体会然而当他真的看到贺兰烟请来的一大群助拳人时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单单是他李敬业和程伯虎同样是目瞪口呆更不用提站在那里大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李家老二老三了。 这是一套怎样的豪华娘子军阵容----尉迟恭的孙媳李焱娘殷开山的孙女殷秀宁秦琼的重孙女秦无熙虞世南的孙媳傅燕蓉……最后还有一位令人意料不到的人物----屈突仲翔的姐姐屈突申若! 一群娘子军在场中纵马热身不时挥起鞠杖击球场外的一群李家仆人早已是看得瞠目结舌而李敬业程伯虎两只色中恶虎却还有空在那里啧啧讨论着这些花中绝色。李贤和贺兰烟站在另一边望着那些英姿飒爽的女人他甚至有一种回归现代的感觉。 这其中有熟透的已婚少*妇也有刚刚长成的少女但是从整体年纪来说这其中哪怕是最小的一个也比他大好几岁贺兰烟竟好似是这些人当中最小的一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想而知。自己几乎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如今也似乎有心计了! 场中一共有十几号人他正在那里摩挲着下巴沉思耳朵忽然传来一阵痒痒的呵气声紧接着鼻间就闻到了一股如兰似麝的轻香。一扭头就看到小丫头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贤儿你说我找的帮手怎么样?我可告诉你虽说是女人可她们当初还赢过宫里那些御用马球高手。尤其是申若姐姐一杆鞠杖指哪打哪是头号得分手呢!” 头号得分手……李贤心中着实觉得荒谬看到小丫头一幅炫耀的样子他不由得伸手出去捏了捏她的鼻尖:“好这一次是烟姐你的头功!不过屈突申若是屈突仲翔的姐姐让他们姐弟俩对仗到时候不会出问题吧?” 贺兰烟被这个亲昵的动作惹得俏脸微红打落了李贤的手她方才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申若姐姐才是家里真正说一不二的人屈突仲翔算什么!不是我说到时候只要她一出马屈突仲翔必定乖乖认输。他要是敢惹申若姐姐回去之后有他的好果子吃!” 认输?这可不行看来这奇兵得留在最后否则要是把人给吓跑就不合算了!这些恶少虽然不是什么人才但是他们可全都是有头有脸的家里出来的以后多少还会有个官职拉上这么一大批打手得空了好好调教一下照样能派上用场。 场中的娘子军似乎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一声尖厉的唿哨之后大多数人都停了下来。李贤拉着贺兰烟准备上前招呼却只见一个骑在一匹通体无杂毛的骏马上的女子忽地调转马头风驰电掣一般朝他们这边驰来正是屈突申若。临到近前时她一个漂亮的翻身潇潇洒洒地落下地来那马去势不减竟是自个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贺兰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沛王?” 屈突申若大步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贤两眼不等他反应过来忽然伸出右手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下又意犹未尽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年纪轻轻就知道抓着贺兰不放手果然有点眼光!不过长得还真是俊俏差不多配得上贺兰。可惜你太小了否则姐姐我说不定也得和贺兰抢一抢!” 李贤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吃豆腐再听到最后这句话心头不禁一阵异样。他抬头看去只见屈突申若一身大红色的胡装将身体的玲珑曲线凸显无遗而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则显然带着几分胡人血统。见她唇角含笑眉目嫣然还故意挺了挺胸脯他不由得心中一阵悸动竭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真是尤物啊!丰腴之外流露出的那股风情真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人。像这样的成熟女人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申若姐姐!”贺兰烟从屈突申若的举动中回过神来立刻狠狠跺了跺脚“你干吗和贤儿开这种玩笑追在你后头的男人已经不少了!” “那些狂蜂烂蝶谁理会他们!”屈突申若仿佛是驱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一脸的无所谓反而又在贺兰烟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贺兰你青春年少这长安第一美女可是要被你占去了姐姐我占两句口头便宜又有什么打紧?不过你可得把他看住了他如今还不至于那么烫手可等到以后就说不定了她们可是个个都睁大眼睛瞪着呢!” 屈突申若这么扬长而去李贤见贺兰烟立刻拉下了脸还不安地在场中扫来扫去登时哭笑不得。好么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小丫头敢情担心起这些了!眼见四周的一双双的眼睛已经看得直他不禁摇了摇头就连李家那两个小的也目不转睛足可见美人关难过。 “要不是屈突姐姐要求太高早就嫁人了!” 听到贺兰烟低声嘟囔了一句李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手拉着来到了场中然后被她介绍给那些来头一个比一个大的少*妇少女。从始至终小丫头拉着他的手就没有松开过饶是如此他依然感受到了那一道道含义各不相同的目光硬生生憋出了一身汗来。 没有女人缘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但是太有女人缘同样不是什么乐事! 他硬着头皮认完了所有人然后就把和屈突仲翔比赛马球的事情说了一遍。话音刚落就只见屈突申若满不在乎地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我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放心我们这些人出马一定打得他落花流水连裤头一起输了!姐妹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 听到这整齐的高喝李贤强忍擦汗的冲动笑容可掬地劝阻道:“申若姐姐你们既然是奇兵倘若早上场对方望风而逃哪里有你们显威风的机会?所以我的意思是前半场让李敬猷李敬真他们上你们后半场再上。只有力挽狂澜才能显出各位姐姐的本事不是么?” 一句姐姐叫得众女大悦看李贤的目光顿时更加炙热了。至于倒霉的李敬业他们被归为炮灰那就完全不关李贤的事了----孙膑兵法还有上驷对下驷这种招数呢杀手锏自然只能放在最后才有最大的杀伤力! 第八十章 恶少也是有追求的 屈突仲翔最近很无奈由于御驾回京的关系不少家里的大人都回来了因此拉上一大帮人就能横行长安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而因为各家都要考较子弟的功夫或是功课他那些狐朋狗友全都叫苦不迭所幸他的父亲早就去外地上任了不会被拘得连溜号的时间都没有。 他对姐姐一向畏之如虎因此一见她出门他立刻命仆人拿着帖子往各处召集人结果十几个家人跑了一上午最后到他家里集合的人只有四五个。看着那七零八落的景象再想想往日的应者云集他不由得怒从心来。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就算他们老子娘考较功课也不会天天都躲在家里不出来吧!” 周晓看了看其他人见大多都是垂头丧气自个也忽然叹了一口气:“仲翔他们不是被爹娘逼得出不来而是因为两个煞星的缘故。英国公回来了李敬业和程伯虎当然也回来了这两个家伙当年就不好惹如今听说李敬业越狡猾程伯虎的板斧更是赫赫有名他们怕欺负了那两个小的惹出这两个大的所以全都泻了气!程伯方和程伯献最怕他们那个堂兄自然更不敢出来!” 说到李敬业和程伯虎屈突仲翔也忍不住有些胆寒。这两人分开来他一点不在乎无奈李敬业程伯虎俨然一体同进同退他那时没少吃亏。而这俩人在洛阳的恶名他也隐隐听说过他可没兴趣拿血肉之躯去试那板斧是不是锋利。 不过想到李家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战书他不禁又得意了起来:“放心只要我们不是和李家那两个小子打架李敬业程伯虎就算再有本事也惹不到我们头上来!我约了李家那两个小的打马球谁不知道他们的水平糟糕得很到时候只要定下一条赌约今后就是李敬业程伯虎今后见着我们也得绕道走!” 一听说李家人答应了打马球一帮人立刻精神大振摩拳擦掌好不得意。要说打马球长安城除了宫里还真的找不出几个比他们更拿手的他们家的那些长辈中倒是有一些好手可谁愿意降低身份来和他们赌斗?李敬业程伯虎再有能耐还能在马球场上打架? “好这回就让他们铩羽而归!” 随着周晓的一声大喝一群恶少顿时哄然而散纷纷去找那些躲在家里的同伴人人心里都存着一个豪情万丈的念头。洛阳二虎又怎么样只要他们长安群狼齐心协力还会怕了他们?就算他们是恶少但同样是有追求的! 比赛的场地设在了程家老宅一来是因为程咬金退休养老这里宽敞二来则是因为程咬金三个儿子都已经各自有宅子了程伯虎在这里算得上老大借个场地没有任何问题。而对于李贤来说在这里比赛的最大好处就是----凭着程伯虎的面子没人敢把屈突申若这些奇兵的存在透露出去。 虽说这等于失了大半地利但是屈突仲翔很了解对方的虚实所以根本半点不怵。直到比赛时间之前一个时辰他方才拉着浩浩荡荡十几号人来到了程家老宅个个都是马球鞠杖齐备。等到看清了对方要下场的人他只想仰天大笑一番。 除了李敬猷李敬真两个败军之将之外就只有李敬业程伯虎外加两个不认识的少年一看李敬业程伯虎拿鞠杖的姿势就不像是马球高手。那么即便另两个再强整个团体也算不得什么照这么看来他赢定了! 球场早就布置好了而奇兵娘子军也早就在场地另一侧的屋子中好茶好点心地供着所以李贤原本打算在地上做手脚的打算全都没有付诸实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伎俩就不用拿出来显摆了。 练习了几天他欣喜地现自己在马球上很有天赋无论是控马还是俯身击球他在屈突申若的教授下竟然比打了好几年马球的李家老二老三强得多。因此本来不打算亲自上场的他在屈突申若三言两语一撺掇之后立刻改变了主意和马术绝佳的薛丁山携手登场把李家老三的名额挤了下去。只不过看那小子松了一口大气的模样显然他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一次两边的赌约很简单:输的一方除了要拿出一千贯之外以后见到赢的一方还得绕道走。 随着鞠球被高高击到了空中两边的对战正式开始了。而真正到了这马球场上李贤方才现平时演练的那些全都是狗屁除了薛丁山还勉强和他心意相通之外李敬业和程伯虎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高手风范笨手笨脚浪费了他创造的好几次良机。当程伯虎再次一杖将球击飞之后他不禁暗地在心底誓再也不把球传给那两个碍事的家伙了! 眼看沙漏里的沙已经所剩无几而己方却被对方打了个五比零至今一球未得李贤不由得满腹火气。眼看着球往自己飞来他立刻策马迎上轻伸右臂用鞠杖将球往空中一磕将球击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正是薛丁山的方向。见小薛心领神会地拍马追上了球对方则分了两个人上去包夹他猛地一夹马腹飞一般地朝对方的球门那里奔去。 嗖---- 小薛不负众望终于在人群中把球击向了他这个方向他心头登时大喜连忙策马狂奔。就当他的鞠杖堪堪碰到球的时候旁边忽然窜出一道黑影紧跟着他便感到有人在他的左腿上狠狠蹬了一下腿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看清是屈突仲翔耍诈截走了自己的球他立感火冒三丈。一时气急之下他也来不及去管腿上是否伤了立刻疾追上去横马撞去。只听一声响亮的嘶鸣他那匹凶悍的坐骑终于挥出了彪悍本色竟是狠狠给了对方那匹马一蹶子而球也正好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这下他可不会错过机会连忙俯身挥杖击球只听扑通一声球应声入洞。同一时间屈突仲翔再也控制不住马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黄沙地之下那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此时上半场的时间刚好结束。 第八十一章 吃亏本是平常事,赢回来就是了 眼见屈突仲翔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来李贤方才感到脚上一阵剧痛低头看时却只见左腿马靴上方的裤子已经破了上头还鲜血直流。虽说往日和李绩对练的时候免不了有些磕着碰着但是吃这种暗亏他还是第一次。 他正在这里恼火的时候却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定睛一瞧只见屈突仲翔正死死盯着他那目光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这时他才现屈突仲翔的那匹马也同样横在地上挣扎似乎伤得不轻。 屈突仲翔好容易才吐干净了嘴里头的沙子:“你的马居然撂蹶子踢了我的马这是犯规!你赔我的马来!” 心中火大的李贤哪里会惧怕对方喷火的目光照样怒瞪了回去:“这马撂蹶子是本性如果这算犯规那你背地里出阴脚踢人算不算严重犯规?我还没让你赔偿我的损失呢你居然还要我赔你的马?” 看到这边情势颇有些剑拔弩张李敬业和程伯虎立刻策马奔了过来一看到李贤那皮开肉绽的左腿两人立刻紧张了起来。李敬业一把拉住了想要飙的程伯虎斜眼瞟了瞟屈突仲翔忽然冷笑道:“屈突仲翔你倒是有本事啊明的不成就玩阴的!要是沛王殿下受伤的事让陛下和娘娘知道了就算你家老爹也护不住你!” 李敬业这回声音颇大不单单屈突仲翔听得清清楚楚就连场上其他人也都听得分明。一时间刚刚捋起袖子想要上来助阵的屈突军团其他人顿时傻了眼一帮人全是暗自叫苦。 “这不过是刚刚擦了一下而已哪里是我存心伤人!”屈突仲翔嘴上虽然还强硬心里却着实慌了最后更忍不住嘟囔道“再说我怎么知道他是沛王殿下!” “敬业别没事拿名号压人!”虽说受了伤很恼火但李贤却不满李敬业这一招以势压人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着屈突仲翔道“球场上以胜败论英雄和其他无关。就算犯规你我各一次也算扯平了。上半场我们输了下半场我们一定赢回来你不妨洗干净脖子等着。” 屈突仲翔毕竟是少年心性起初的惴惴然一过这最后一句话顿时让他大怒。但他不是那种只有匹夫之勇的人见对方可供替换的就只有李敬真和旁边一个绝色少女他眼珠子一转便动起了狡黠的心思:“殿下就真的如此有把握?若是你们下半场输了呢?” 李贤见对方上钩便装作毫无心机似的脱口而出道:“要是输了连带我在内我们这些人以后就给你当一年跟班!” “好!”屈突仲翔心中大喜唯恐李贤中途反悔连忙追加了一句“要是我们输了我们这些人就全都给殿下你当一年跟班!” 他一边说一边大手一挥竟是立刻有仆人捧了笔墨纸砚过来竟是要当场立文书。让李贤当跟班他固然不敢但是能捞到李敬业程伯虎两个人追随左右日后他岂不是大大风光? 看到这架势李贤立刻心里有数这种活计对方肯定干过不止一次。当下两边写成了文书他率先在上面签字画押紧接着的一帮人连忙依样画葫芦。 中场休息的时候屈突仲翔看到对面那帮人犹如没事人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由得心中奇怪渐渐有些后悔。刚刚只顾着占便宜却没察觉李贤如此自信满满必有凭恃可是长安城要说打马球除了御用那批高手能够胜过他们的人确实很少啊?可如今御驾还没有回来即便是沛王也应该没办法才对! 另一边的李贤则正在裹伤要说屈突仲翔那一下无影脚还确实不轻脱下马靴卷起裤脚一看小腿上部的皮肉破了老大一块鲜血淋漓好在他肌肉结实没伤得太重。看到这个情形贺兰烟自然大为心痛一面用白盐水清洗伤口一面在嘴边轻声嘀咕道:“待会一定让申若姐姐好好教训这小子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吃亏不过是平常事下半场赢回来就是了!” 这几年因为练武李贤自然免不了受伤虽说他宫里有人伺候但贺兰烟几乎次次都要亲自动手帮忙所以此时此刻李贤习以为常照例和小丫头谈笑风生。这一幕看在旁边的李家兄弟二人眼中除了艳羡之外又多了几分其他的感受。 李家老二就把李敬业拖到了一边:“大哥这沛王殿下一向就是如此?” 李敬业瞥了旁若无人的那对人一眼一时间会错了意思:“贺兰对他一向死心塌地的不论场合都是这样要说我和伯虎都不止羡慕过多少回了!” “不是我是说沛王殿下刚刚受的伤!” “伤?”李敬业一愣之后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李敬猷的肩膀他忽然语重心长地眨眨眼睛道“二弟看来我以后真还得好好操练操练你。六郎跟着爷爷练武起头的时候哪天不是鼻青脸肿的这点小伤算什么?” 下半场的铜锣敲响的时候李贤早就包扎好了伤口此时重新穿起了那身大红外袍装束整齐准备上阵。他一个人骑了马徐徐入场在屈突仲翔等人奇怪的目光中他拿出口中的竹哨吹了一长二短三下。下一刻场外顿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紧接着一大团红云便风驰电掣一般地冲进了场。 等到大片烟尘散开的时候屈突仲翔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登时面如土色。那个神采飞扬高踞马上浑身一片火红的女子不是他姐姐屈突申若还有谁?在这种巨大的冲击下他的心里只想到了四个字----自寻死路! 屈突申若带着大批娘子军耀武扬威地在场中疾驰了一圈最后便在李贤身后停了下来。她刚刚就听说李贤受了伤此时不由朝他的左腿瞥了一眼随即用大有深意的目光扫了扫屈突仲翔。 “小弟我倒没看出你的胆子不小啊!这下半场就让姐姐我陪你们好好玩玩!” 随着她的这一声一群娘子军顿时高高掣起了手中的鞠杖齐齐娇喝了一声。众美环绕之中李贤赫然看见对面的屈突仲翔军团全体脸色刷白。 第八十二章 大姊头的风采,群狼的无奈 虽说是第一次和屈突申若等人配合但由于李贤那些技术都是这些娘子军手把手教出来的因此几个回合下来他不但没感到生涩反而觉着得心应手对她们的骠悍更是有了深刻的认识。 勾球追击掩护时间差……一样样战术在四个女人的联袂演绎下别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场面变成了一边倒之后场边的观众已经变成一边倒的态势全都在为屈突申若等人喝彩加油而这又使得这帮娘子军更是神采飞扬变本加厉地玩起了花式。 当屈突申若用一个漂亮的燕子抄水将球准确地打入了球洞时尽管还有那么一点时间但屈突仲翔等人再也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勇气。差距太大了短短一个下半场他们就被打了一个十比零士气自然而然低落到了极点。其实技术倒是其次最最重要的是在马术和配合上娘子军比他们强得太多了。 瞅准李贤离着还远的空档屈突仲翔忽然策马靠近屈突申若满脸不服气地问道:“姐我可是你弟弟你干吗帮他们!” “帮你?”屈突申若眉眼含笑地看了弟弟一眼忽然伸手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什么时候你能够像沛王那样给我带个弟妹进来我肯定帮你!至于这次贺兰难得求我一回再加上那位沛王我看着顺眼就算你小子倒霉吧!” 被自己的姐姐如此奚落一番屈突仲翔顿时欲哭无泪。看到人走了他身后的周晓只得上前拍了拍友人的肩膀:“仲翔谁知道会碰见你姐姐算了这次我们就自认倒霉吧!” 看到一群人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再看到李家老二老三的眉飞色舞李贤不由得吁了一口气。这回要不是小丫头搬来了救兵那是肯定输了。打马球可不是打架不是几天练习就能够扛下来的。虽说有些胜之不武但只要是赢了管他什么手段? “沛王殿下这回我们输了既然都立了字据我们当然不会赖账!” 屈突仲翔虽然认输表情却仍然有些咬牙切齿因此刻意忽略了旁边欢呼雀跃的李家老二老三。输给堂堂沛王没什么丢面子可是要输给这两个没用的活宝他以后就不用混了! “哈哈哈哈!”见对面一帮人全都是脸色铁青李贤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立刻摇了摇头“那赌约不过是开开玩笑你们不用放在心上。要说马球若是没有申若姐姐她们帮忙我们就输了所以你们没什么好丢人的。以后若是有闲我倒想向各位请教请教马球的功夫!” 这帮公子哥平日全都是做惯了“赶尽杀绝”的勾当哪次不是逼得李家老二老三上窜下跳因此这时早就做好了任人摆布的准备。李贤这几句漂亮话一说屈突仲翔第一个瞪大了眼睛才想道谢却又觉得拉不下脸但他身后的其他人就没那么矜持了。 “沛王殿下客气了以后有事请一定叫上我们!” “是啊是啊只要殿下一句话我们一定到场!” “我们绝对随叫随到!” 就连周晓也拍着胸脯许下了承诺:“今后殿下如果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只要是能做的我们一定当仁不让!” 别人都表态了屈突仲翔怎么也不好再保持沉默可是他正想也随便说两句却有人抢在他前头话了。只见一身大红的屈突申若笑容可掬地拍了拍李贤的肩膀派头落落大方。 “殿下不必和我这个弟弟客气输了就是输了让他当跟班也是瞧得起他!以后若是我这个弟弟惹出什么麻烦尽管来告诉我我自然会好好收拾她!就是这些个小子他们家里的娘亲姐妹我也全都熟得很我还能帮忙管教一二!” 全场顿时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寂静就连李贤也不自觉地悄悄退后了一步。人说大唐是中国最最开放的年代他还不太相信现在他完全信了。这屈突申若豪爽恣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大姊头。如果谁娶了这么一个女人……不对只要惹上这么一个女人就太可怕了! 然而他越是不想和屈突申若拉上关系对方却偏偏不放过他:“殿下我听说你在洛阳训练了一支娘子军令行禁止好不威风听着我怪心痒的。如果可以殿下能不能和皇后娘娘说一声送我们姐妹几个?当然如果难办的话就请殿下教教我们如何训练也成!要是秋冬打猎的时候带着这么一群人出去想必一定是极好的!” 这屈突申若果然是武将世家出身!三句话不离本行! 李贤才想开口却不料其他女人也立刻鼓噪了起来个个都用一种令他极度胆寒的目光望着他。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能说自己当初只是一时兴起为了糊弄李绩外加他的父皇母后并不是真的有那令行禁止的本事? 这时候他忽然感到耳后一热紧接着贺兰烟刻意压低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申若姐姐帮了你那么大忙这点要求你就答应了吧!再说她在长安手面打得很各处*女眷她都熟如果你真的要斗倒李义府以后她还能帮你好多忙呢!” 李贤立时一个激灵醒悟了过来----他怎么就忘了大唐女权主义高涨高官向来有惧内的毛病而且往往官当得越大越是怕老婆。这夫人路线向来是古今智士用计的突破口如今机会自个送上门来错过可真的是可惜了! 在众女炙热的目光下他满面笑容地打了个哈哈终于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各位姐姐既然这么说那我岂有不效劳的道理?等我身边的人到齐了我一定帮忙!” 一群恶少眼见没自己的事了一个个蹑手蹑脚地就想溜谁知他们还没走出多远猛地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犹如附骨之蛆的声音。 “话说殿下既然连那些柔弱宫女都能调教好其他人自然更不在话下了。如今既然要在长安呆一段时间不如把他们这些人全都组在一起好好训练一下也免得他们只知道声色犬马顺带正好让我们看看殿下的本事!” 这句凉飕飕的话一出来李贤只觉得不远处那些人全都僵在了那里就连李家老二老三也是一脸惶然。而屈突申若仿佛没有感到这句话带来的风波兀自笑得灿烂。 第八十三章 做诗大会的风波 李义府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那天被李治一阵忽悠过后他原本指望武后会帮忙谁知武后在看了信之后立刻将他狠狠训斥了一番到头来他丢失的那封信还是没有拿到手。 要是换成往常他肯定会变着法子折腾当地的地方官但韩全已经是在御前挂了号的人他若是贸贸然出手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而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问题最严重的问题是上官仪似乎是贸足了劲处处都和他针锋相对。 御驾既然是一路缓缓而行回长安自然免不了在一些风景优美的地方稍稍停留而这个时候大臣自然而然需得作诗相和。李义府在文采上虽然略逊许敬宗但做出来的诗一向以富丽堂皇著称但是如今多出一个抢风头的上官仪他的诗顿时又落后了一名。 许敬宗因为是元老重臣因此哪怕那诗及不上上官仪李治总归会给点面子评为魁上官仪占了第二李义府自然而然只得屈居第三至于其他宰相位居何列他根本懒得去注意他唯独在意的是被上官仪占了上风。 这一日因为一咏秋诗两位宰相和一位准宰相再次打起了擂台。虽说是应制诗考的却也是急才而李义府恰好昨日在见武后时正好想到了一此刻立即抢在了前头。 “金微凝素节玉律应清葭。边马秋声急征鸿晓阵斜。关树凋凉叶塞草落寒花。雾暗长川景云昏大漠沙。溪深路难越川平望忽。极望断烟飘遥落惊蓬没。霜结龙城吹水照龟林月。日色夏犹冷霜华春未歇。睿作高紫宸分明映玄阙。” 上官仪一向被李治称作是文思敏捷才华横溢哪里甘心被李义府抢去了风头眉头一皱便立刻高声吟道:“殿帐清炎气辇道含秋阴。凄风移汉筑流水入虞琴。云飞送断雁月上净疏林。滴沥露枝响空蒙烟壑深。” 对于一向享受特殊待遇的许敬宗而言是否在最后一个和诗并不重要横竖他年纪最大资格最老自然没必要和年轻人一般争抢。因此他只是看着上官仪和李义府相对瞪眼自己却一直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捋胡子看天直到最后方才缓步踱到了李治身边。 “秋深桂初寒窗菊馀菲。波拥群凫至秋飘朔雁归。月荚生还落云枝似复非。凝宸阅栖亩观文伫少微。圣敬韬前哲先天谅不违。” 三人作完剩下的大臣自然是一个个紧跟着奉上了自己精心炮制的诗供李治武后品评。在这种事情上武后向来笑吟吟地任凭丈夫做主因此对李义府的眼神完全是视而不见----不过是做诗小事若是因为这种事情和李治顶起来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许卿这一秋暮言志寓情于景的确是上上之作上官这一华丽婉媚功力也相当不凡。唔李卿这一也相当不错。” 一圈品评下来轮到三位宰相的时候李治便道出了这样一番话。上官仪固然是兴高采烈许敬宗同样也是笑容满面只有李义府强笑着应了心中却有些咬牙切齿。 正在大家欢宴笑谈的时候外间忽然有内侍前来双手呈上了几封书信。按照重要性排列分别是李绩报的平安还有李贤和贺兰烟的家书。 李治扫了一下李绩的信自然放下了心思随手把贺兰烟的信递给了武后自己拆开了李贤的信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这贤儿还真是会胡闹上回操练了宫女如今倒上起了瘾。你还记得屈突通的那个孙女么就是打马球相当出色的那个?” “臣妾当然记得马球场上她可是威风得紧。”武后对李贤的胡闹已经见怪不怪了此时不禁莞尔“难不成贤儿又招惹了人家?她可似乎比贤儿大十岁呢!” “这倒不是!”李治闻言哑然失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丫头虽然是女人却有乃祖的武风竟想让贤儿帮她训练一批侍女将来好去打猎当然大约也有炫耀的意思。不单单是如此听说她一声令下各家那些不务正业的子弟全都被她集结到了李家。虽然李卿没在信上说什么大约心里正叫苦不迭呢!” “竟有此事?”这下子武后不由得惊讶了起来她生性好强如今闻听屈突申若一个女孩子如此威势禁不住有些好奇“那贤儿可降得住他?” 帝后两人说话并没有避着下面的群臣因此不少人便议论纷纷了起来。上官仪对此并不在意许敬宗则是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稍稍皱了皱眉至于李义府则是满脸阴霾。对于众人的脸色变化坐在李治武后下的李弘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暗自存下了心思。 “放心我们那个儿子你还怕他会吃亏?”李治笑着把信递给了武后忽然心中一动又把贺兰烟那封信从妻子那里要了过来。拆开一看这一惊却非同小可呆了好半晌他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笑不单单是武后莫名其妙就连其它臣子都面露愕然。 “哈哈哈哈朕在这里品评诸卿的绝妙好诗想不到烟儿快马送来了贤儿的一佳作。妙果然是妙朕且念给各位听听!” 言罢他便长身而立朗声念了出来:“红豆生南国春来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弹了弹信笺李治心情大好口气中自然而然带出了几许戏谑:“想不到贤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佳作!不过把这样一诗送给贺兰还真是应了《诗经》的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皇帝如此称赞底下的群臣自然不会吝惜溢美之词大堆的奉承顿时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而远在长安的李贤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贺兰烟已经把他转手卖给了李治。 第八十四章 红豆风波,女人的敏锐 红豆生南国春来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当李贤看到那硕大的招牌上赫然是龙飞凤舞的这二十个字嘴角顿时一阵抽搐。再看旁边的小丫头一脸得意他哪里会不明白究竟是谁捣的鬼? “我问过贺兰周他说相思子虽然运输不易却着实是一桩好买卖所以我便拿出了十万贯钱让他帮忙进货又在长安城盘下了好些铺子。我想来想去还是贤儿你那红豆辞最最贴切果然前两天一开张就是日进斗金。对了因为那十万贯脂粉钱上次是姨父给的所以这回我把你那诗给他看了!” 什么这诗已经给他老爹李治看了? 李贤闻言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见贺兰烟满脸心虚他只得在心中哀叹了一声。剽窃几赫赫有名的诗词没什么关系反正他脸皮厚那些赫赫有名的诗人词人也还没出世。可问题是他不需要留一个文采出众的名声! 于志宁那个老头上次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要是招惹来这样一尊大佛那他今后的苦难就大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胡闹的名声大一些不要紧但要是别的名声大了指不定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算了算了让人知道也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李贤怕过谁来? 和贺兰烟一起进了店他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不禁疑惑地瞅了旁边的小丫头一眼。很快贺兰烟便凑在他耳朵旁边低声道:“这也是老周说的这年头价钱越高别人越是趋之若鹜。能到这里买东西的全都出自大家所以里头一共有十个房间专门接待大家女眷一般都接受定制也免得她们为了什么好东西争抢起来惹出没必要的麻烦。” 李贤闻言暗自点头好一本生意经韩国夫人真是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理财高手! 一个小伙计见有人光顾慌忙迎了上来此时后面的帷幕一掀紧接着传来了几个女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异常熟悉。还没等他分辨清楚一个女人就打头走了出来。那鲜艳的大红外袍那风情万种的笑容可不是屈突申若? 一看到李贤和贺兰烟屈突申若眼睛一亮转而便往后招呼了一声遂笑吟吟地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一会她便冲贺兰烟眨了眨眼睛:“这里的货色可比洛阳那边齐全而且还可以依样画葫芦定制。贺兰既然让他陪你到这里来你可得好好选选!” 话音刚落门内又传来了一阵笑声随后闪出了好些人。李贤略略一数只见六七个人全都是上回见过的心中不由暗自叫苦。他虽说答应了屈突申若她们但一直借口练武太忙而把事情拖着如今被人撞见自己带着贺兰烟出来闲逛只怕是待会这一关不是这么好过。 果然几个女人一上来就把他和贺兰烟围在中间个个都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瞧着他然后便左一个又一个地调笑起了贺兰烟。除了屈突申若之外其他女人大多都已经嫁作人妇因此几句玩笑话把小丫头说得脸色绯红最后终于飚了。 “哼你们再胡说八道以后就别想买到这些别致的相思子这铺子可是我开的!” 贺兰烟一句话出口方才察觉到自己露了馅偷瞥了一眼李贤随后便气鼓鼓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心中却着实惴惴。而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屈突申若便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 “我还寻思谁能在东市西市盘下那么大的门面敢情是贺兰你的手笔。看来我刚刚说错了既然你是幕后的大老板那么干脆换个法子你送相思子给他就得了!虽说历来都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偶尔来个翩翩少年淑女慕之不也是美谈么?” 这下李贤终于招架不住了他很怀疑要是他再保持沉默屈突申若还不知会胡说八道些什么。瞧瞧旁边那一个个盛年女子全都笑得乐不可支满脸戏谑分明是在看好戏! “啊咳!”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好容易把那些笑声压了下去。然而正在他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后面的帷幕又被人掀了开来当先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而后面跟着的则是一个掌柜的男子满脸都是奉承的笑容。 “李夫人放心您要的我一定尽快送过去绝对不会误了事!” 一声李夫人李贤立刻想起了这个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妇人是谁----他和这位当初在武后宫中的某次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可不是李义府的夫人?因为屈突申若等人挡在他身前因此对方似乎没有看到他他眼珠子一转也就顺势拉着贺兰烟往角落里一躲。 这边那位宰相夫人看到外边这么多人脸色便微微一变等到现屈突申若的时候立刻挤出了一丝笑容:“怪不得我听说这家店如今声名不小居然把各位也惊动了可曾挑中什么喜欢的么?” 李贤冷眼旁观只见包括李焱娘等人在内的众女全都不说话便把目光转向了屈突申若。而这一位依旧是笑容满面还冲李义府夫人点了点头:“不过是姐妹们来挑选一些小玩意倒是让李夫人见笑了。啊呀我们姐妹阻了你的路实在不好意思!” 李义府夫人原本就不想和这些长安城中赫赫有名的女人有什么牵扯谢过之后立刻匆匆离去压根没有注意到在场的还有别人。而她前脚一走傅燕蓉便嘿嘿冷笑了一声:“还真是夫贵妻荣啊听说他们一家全都是敛财的第一把好手只要看上的全都往怀里搂这位李夫人的本事同样不小!” 听到这一句联想到刚刚屈突申若举重若轻地打了那位宰相夫人李贤顿时多看了这位大姊头一眼。只见这一位柳眉一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和她计较什么没来由折了大家的身份。李家骤贵又不知道收敛倒霉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八十五章 御驾回来了,挤兑老狐狸 “贤儿贤儿?” 埋头只顾着想心思的李贤猛地被一阵叫声惊觉恍过神来之后方才醒悟到自己已经是坐在车里而且早就和屈突申若等人分手了。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个大姊头似的彪悍女人谁知倒还有心细如的一面明里能够笑脸面对李义府的夫人暗里却明白李家骤贵不知收敛维持不了多久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烟姐屈突姑娘真的是因为眼界太高才没有嫁人?” 贺兰烟没料到李贤忽然之间问这个愣了片刻方才反应了过来脸色便有些异样:“上门提亲的倒是有些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听说申若姐姐一概回绝了。最后她家里逼急了她就说宁可出家去做女冠也不会随便嫁人所以就一直拖了下来。她今年都已经二十了当初艳名可是满城皆知。” 听小丫头说着说着居然扯出了什么艳名李贤顿时觉得一阵奇怪。转头见贺兰烟在那里玩弄衣角满脸忸怩他立刻恍然大悟----敢情小丫头会错意了! “想什么呢!”他一把抓住了贺兰烟的手揉捏了两下便笑嘻嘻地道“我只是觉着奇怪她长得那么漂亮虽说彪悍了些但应该还有不少人愿意娶回家去的!要我说敬业的年纪差不多该成婚了凑一块倒是不错的一对。” “敬业?”贺兰烟歪头想象着李敬业和屈突申若凑成一对的情形没来由一阵恶寒不禁白了李贤一眼“申若姐姐要真的嫁了敬业你就等着你那位伴读天天鼻青脸肿吧!我可告诉你申若姐姐不但马术精这手底功夫也不赖用的一手好鞭子!” 李贤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屈突申若舞鞭的情形然后本能地打了个寒噤。这样的女人绝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谁碰谁倒霉。不论是李敬业或是程伯虎谁都消受不起他还是老老实实少做这种无聊事的好要借助她的力量不是还有贺兰烟在中间么? “御驾离长安只有五里地了!” 大街上猛地传来一个咋呼呼的声音很快东市上就沸腾了起来。对于这里的生意人来说皇帝皇后回长安意味着大批的达官贵人随同一起回来这就是无以伦比的商机----无论是宰相还是普通官儿哪个不需要吃喝哪个不需要玩乐?至于女眷们需要的胭脂面脂和各色小玩意就更不用说了。 而坐在车中的李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正好看见百姓议论纷纷的场景。他当然知道今天李治和武后要回来只不过他一早只打算直接在宫门口迎接没打算到春明门去。要知道这么大摇大摆地在留守长安的一帮子官员面前露面目标也太大了。 然而人群中紧接着传来的一个声音却让他有些犹豫----西征铁勒的大军将帅将在御驾之后进城! 薛仁贵回来了他要不要顺道去瞻仰一下名将风采? 就当他盘算连连的时候小丫头却替他做出了决定干脆利落地吩咐车夫改道。要去迎驾穿这身衣服当然不行幸好李贤的行头已经李宅里也有一份这穿戴整齐的功夫大概还是够的。至于小丫头有孝在身这时候却是不适合露面的。 由于御驾回来在即因此别说中央的二十米御道早就被洒扫得干干净净不许人通行就连城门两侧的边道也有差役维持秩序。李贤的车还没到春明门半道上就被差役拦下这还是因为这马车上头有英国公宅第标记的缘故。掀开车帘一看到全副亲王装束的李贤之后立刻便有人毕恭毕敬地领他去见李绩。 遥遥看见一大批身穿官服的大臣在那里等候李贤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几个身穿紫袍的人身上。虽说迎驾的时候几乎所有官员都要倾巢而出但时下以朱紫为贵真正有分量的自然只有那领头的几个人其中李绩年纪一大把站在那里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显眼。 “沛王殿下!” 尽管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全体注目礼但是李贤还是本能地感到今次众人的眼神有些奇怪尤其是李绩。心里暗自猜度的同时他连忙笑着一一打招呼最后到李绩跟前行礼如仪时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殿下和我学武那么多年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殿下的诗做得如此绝妙。” 李贤愕然抬头见面前的李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在心里埋怨起了小丫头和他那位父皇。没说的小丫头大约是想在李治面前炫耀一把而他那父皇更绝干脆向所有大臣们炫耀了一把。怪不得刚刚这些官员个个眼神有异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都是师傅教导有方我这个弟子才能够有进益以后还得请师傅多多指点。” 谁都知道英国公李绩善武不善文但是李贤都这么说了李绩自然也享受了一回注目礼的待遇。不少大臣甚至在心里琢磨要不要将自家子弟也送到李绩那里去好好管教一下到时候若是能成就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自己脸上也有光彩? 看到李绩脸上不动声色李贤便笑嘻嘻地往他旁边一站。谁都知道他这个沛王除了李绩没有别的师傅他只要一口咬定这个“黑锅”李绩是不背也得背。话说回来教出来的徒弟有出息这作师傅的应该最有光彩才对! 眼看前路烟尘滚滚旗帜飞扬一帮等了老半天的官员顿时肃穆了下来人群中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就连李贤也把腰杆挺得笔直眼珠子却仍旧不住往四面乱转。 随着那御辇徐徐接近李治和武后的面目渐渐依稀可见。此时此刻迎驾的百官便高声祝道:“恭迎陛下!”下一刻数百人齐齐跪伏了下来。 “诸卿平身!” 由两个内侍搀扶着从御辇上走下李治的脸色看上去不错。而他在等到百官起身之后先是慰藉了一番留守长安的几位高官又和李绩说了两句话紧接着便把目光转到了李贤身上。 “朕倒是想不到贤儿你小小年纪这做诗竟有些格调!” 李贤听到这句赞语口中谦逊连连的同时心中却不免泛起了嘀咕。后世脍炙人口的王摩诘名作居然只是有些格调? 第八十六章 热闹过后,冷冷清清 站在这四面透风的城门口父子两人总不好把大批臣子干晾在那里所以李治也不过略略夸奖两句。但就是这么两句李贤就感到后背一阵热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好容易等老爹从眼前过去他忽然感到前头传来了一阵压倒性的压迫感这次他学乖了头也不抬便连忙施礼道:“拜见母后!” 好在武后没有让他再一次体会沙地里行礼的滋味一把就把他揪了起来:“好你个贤儿要不是贺兰我倒还不知道你会做诗!以后你父皇和我过生日别的礼物你就不用送了每年一贺诗省得你绞尽脑汁想新鲜玩意!” 每年一贺诗!李贤打了个寒噤后几乎是猛地抬起了头看见武后戏谑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开玩笑诗词也是要应景的除非他当初有能耐把全唐诗打包背下来那也许还能勉强应付一二。他正想开口糊弄两句时却不料武后忽然不理会他了。 “英国公这些年教导贤儿也着实辛苦了此番从北边送来了一些高丽人参我已经选中了三支回头我让人送去李宅。” 他母后这是在对李绩示好!李贤赶忙转过了身子见李绩依然是刚刚那幅淡然处之的神色再看看武后满面笑容不禁心中一动。直到帝后全都过去了他起步想要跟上忽然感到袖子被人拽住一回头却是李弘。 “好你个六弟不声不响居然会做诗了!” 这李弘没事也来寒碜他干吗?李贤如今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情绪哪有时间理会李弘的小心思打了个哈哈便想抽身谁料衣服仍是被人死死拽住他一下子用力过猛险些把袖子扯破了。这下子他着实怒了恶狠狠地瞪了李弘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五哥你究竟想干吗?” “我可是好心提醒你!”李弘见没人注意自己这兄弟俩遂悄悄地在李贤耳边说“你那诗传开了之后当天晚上许敬宗就鬼鬼祟祟去见了父皇和母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有李义府那天父皇夸你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不太对你可得防着他一点。咳要是上次能够扳倒他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李义府看来这家伙还没学乖还以为是立后功臣在朝中不可或缺么?话说许老头找他父皇又是商量什么事? 李贤眯着眼睛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然后便笑嘻嘻地谢过了李弘。哥俩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他便瞥见东宫几个恪守礼法的老臣面色不善地朝这边而来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赶忙找李治和武后死皮赖脸地要求留下来瞻仰西征将帅风采。很快大多数人便和御驾一起进城而剩下迎接西征军的则只有寥寥数人连李绩都不在场。 看到这样冷冷清清的场面李贤不禁叹了口气。要是没有坑杀俘虏十万要是没有西征军在铁勒烧杀抢掠以致功亏一篑那么此时的迎接阵容一定会空前强大。胜仗凯旋弄成了如今的模样该说那些将领当初太过骄矜呢还是该说这薛仁贵时运不济? 冷不丁瞧见城门那边闪出三个人影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他就知道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全都是闲不住的主尤其是薛丁山不可能不念想那位征战在外的父亲这不如今全都到齐了! “六……殿下!”看到有外人在场虽说知道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自己而且这些人听不见自己的话但薛丁山还是硬生生地改了称呼。他不安地瞥了一眼那边满脸肃穆的大臣嗫嚅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我爹他们什么时候到?” 李贤还没开口李敬业就把话头接了过去:“御驾刚刚过去不管怎么说西征将帅都不可能那么快进城的。看这架势你爹他们估计一路慢行在长安附近等候了不少时间专门就是等着御驾过去才进城。放心我爷爷说过就算真的有罪也是小过朝廷不可能责罚凯旋大将那样的话不是寒了将士的心么?” 这话李贤自个也对李绩说过一次但如今看着那几个脸上满是寒霜的大臣他禁不住泛起了嘀咕----这一个个都拉着死人脸仿佛迎接的不是凯旋而归的西征军而是处置败军之将似的。还是说这世上文武天生就是不合的?话说这大唐的兵部里头有不少都是武将并非都是文官这年头又不存在什么崇文抑武。 也不知等了多久远处终于再次扬起了漫天烟尘而这一次的度就要快多了只见数百骑人风驰电掣一般地奔了过来然后在距城门只有百米左右的距离齐齐翻身下马。打头的一个将领看上去有些年纪人固然魁梧高大但脸色却是阴沉沉的。他身后另有四五名将领其中一人却显然与其他人不同。 “那就是我爹爹!” 不用薛丁山提醒李贤就知道那是薛仁贵尽管距离这么远但是那马背上挂着的两把大弓他却是不会忽略的----天底下善射的将军虽说不少但像薛仁贵这么佩双弓的并不多见。 两拨人很快碰头而李贤忖度了一下身份径直站在了城门的阴影处。在这种西征军功过未明的时候他上去能干什么总不成代替他父皇表态吧?而薛丁山差点儿没忍住幸好李敬业程伯虎见机得快一边一个将他看得死死的。 然而兵部的那几个大佬刚刚就看到李贤在那里虽说不知道这位沛王留下来干什么但在事情办完了之后还是不免有人上前打招呼。此时风尘仆仆的西征将帅方才看到李贤等人主将郑仁泰当初曾担任过三卫大将军见过李贤好几次因此一下子就把人认了出来。 “沛王殿下!” 主将见礼其他人自然免不了上前行礼。而薛仁贵看到李贤身边的薛丁山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赫然站在沛王李贤身边? 李贤在心里把那几个多事的官员骂了个半死但脸上还只得笑嘻嘻地敷衍当然他绝口不提西征的功过只是大大说了一通漂亮话其中一句派用场的都没有。让他格外庆幸的是小薛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惊人的自制力站在程伯虎李敬业身后愣是一声没吭。 第八十七章 武德殿和承庆殿的区别 办理好了一应手续大批西征将领也就算交割完了。但是只有等过完了御前和百官这一关他们的任务才算真正结束。只不过无巧不巧地撞上了御驾回长安面圣这一道关口自然只能暂时放放。而兵部众官也算是有人情味的一众将领全都得以回家和妻儿老小团聚。 李贤早在应付完之后溜之大吉而其他人也渐渐走*光了。坐在马上的薛仁贵满脸心不在焉直到头都想痛了他仍然觉得眼前迷雾重重----他那个儿子固然是从小勤练武艺可他一向没带他四处走动怎么会突然认识了沛王?如果他没记错刚刚李贤身边另两个人就是李敬业和程伯虎全都是伴读的身份。总不会他儿子也成了沛王的伴读吧? 他不做声身后那几个亲兵自然更加不会言语。其中一个亲兵一路都在好奇地四下张望不时还在嘴里低声嘀咕几句隐约可以听出一点异邦口音。 紧挨着朱雀大街的几个里坊向来都是公卿贵族的聚居之地而薛仁贵当了左武卫将军之后自然也跻身于大唐的大将行列所住的宅邸便在宣义坊。虽然比不上那些世家豪族但规制一样富丽堂皇。过了坊墙再拐进自己宅邸的那条街他就远远看到妻子柳氏带着十几个家人在门口迎候。 下马之后自然免不了夫妻寒暄进屋之后少不得又是主仆礼数。好容易只剩了老夫老妻两个人薛仁贵就从妻子那里得到了一个令他万分震惊的消息。 沛王李贤竟然挑中了他的儿子似乎有意作为伴读! 他还在那里失神柳氏便用略带自豪的口气将当日李贤登门的情形叙述了一番随后又笑道:“后来沛王殿下又赐给了大郎一件袍服外加腰牌和短刀。大郎这些日子一直在随沛王在英国公那里我听大郎说英国公平易近人甚至还亲自点拨他的枪法因此他的武艺颇有进益。” 儿子当真撞上了大运?在大喜过望之余薛仁贵对于自己的前途不免又多了几分信心。 而另一边的李贤已经回了李宅收拾东西李治和武后都回来了他一个亲王还赖在李宅不走当然不像话。他倒是想这时候上薛家瞅瞅来着问题是长安的薛宅不比洛阳听薛丁山说四邻不是公卿贵族就是大将他这么一去明天别人就全都知道了。因此见薛丁山呆在那里满脸不自在他干脆便打其回家临走时又关照了几句。 穿过横街进入宫城李贤的方向感就渐渐没了。好几年没回来他就是记性再好也记不住那些雕梁画栋的宫殿。好在前面有领路的内侍他不虞有迷路之忧一路走来就仿佛是参观似的东张西望。 经过东宫的时候他稍稍停留了一下原本想进去看看李弘但一瞥见里面出来一个疑似于志宁的人影他连忙滑脚开溜。在穿过好些宫殿楼阁之后他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武德殿。经过李治御批武后点头在他今后没有出阁建宅之前这就是他在长安的居处了。当然在他看来更喜欢洛阳的李治和武后大约还会将政府班子再搬回去的。 他当然对武德殿很满意地方宽敞进出方便离东宫很近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去随便骚扰李弘。即使是出宫只要走武德门永春门再穿过横街他立刻就能进入繁华的长安市区。而他虽说高兴了那边的阿萝和蓉娘却同时皱起了眉头。 阿萝便在那里低声嘀咕说:“怎么是武德殿以殿下的身份应当住在承庆殿的。” 武德殿还是承庆殿难道这住的地方也有什么问题?李贤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蓉娘结果这一位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低声解释起了缘由。 “武德殿是当初巢刺王住过的地方当初他便是在这里和东宫隐太子合谋……”虽然时隔多年但蓉娘还是有些含含糊糊“而承庆殿是当年太宗皇帝住过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兆头总比这武德殿好。” 巢刺王?李元吉? 李贤见阿萝也在那里附和似的点点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至于么?要真避讳这个那东宫干脆就荒废算了那东宫当初李建成还住过呢!这年头连个宫女都要操心这种问题还真是想得远。再说他那位父皇似乎根本就不喜欢承庆殿或者应该这么说根本就不喜欢太极宫否则也不会一登基就修蓬莱宫一回长安便挪窝蓬莱宫。 “话说回来如果住在承庆殿殿下一定更满意。”阿萝忽然插了一句脸上的笑容中便有些促狭的味道“承庆殿毗邻掖庭宫向来是妃嫔和宫人住的地方。殿下如果住在那里近水楼台先得月必定是大饱眼福!” 大饱眼福……这不是摆明了讽刺他好色么? 李贤狠狠瞪了阿萝一眼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自从韩国夫人去世之后宫中就再度恢复了武后一人独尊的局面。他老爹李治堂堂一国之君别说六宫粉黛三千人就连一个实质性的嫔御都没有也不知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还是他母后加大了管束的力度。 他正这么想着蓉娘忽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巴掌脸上满是笑意:“奴婢倒忘了告诉殿下皇后娘娘已经下令殿下迁居武德殿之后把之前训练过的那些宫人和女童全都调过来。武德殿虽大但这百十号人还是需得殿下安排。” 一说起那些宫女李贤的眼前立刻晃过了屈突申若那张脸。想到自己在外还有那么一桩任务他不禁嘴里苦想想比自己更倒霉的屈突仲翔那一帮恶少团伙他方才好过了一些。左右他不过是一个吆喝的吃不了亏实在不行就干脆把李敬业程伯虎拉过去充场面好了。 然而等一大批宫人进驻武德殿之后他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家里一下子多了百多个女人是什么概念。虽说其中一多半都是稚龄女童但是剩下那几十人也颇为可观了。对于她们来说调入武德殿无异于一步登天目光自然比起初还要炙烈。 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这种生活上的问题另一个消息就砸了过来----他老爹李治的风眩病又犯了。 第八十八章 拐弯抹角的夸奖 当皇帝的人最怕什么? 不是怕大臣造反也不是怕边疆告急往根子里说但凡当皇帝的人最最害怕的就是短命。因此看到李治露出了鲜有的暴躁易怒那一面而武后则在那里不厌其烦地安慰李贤不禁觉得这一刻那两位至尊很像普通的一家子。 终于折腾了许久的李治沉沉睡去武后这才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奕奕。李弘身为太子当仁不让地被武后赶回了东宫读书理事至于李贤和李显两兄弟则被留了下来。 “百善孝为先陛下如今时常犯病你们身为人子除了晨昏定省之外也别忘了平日多多承欢膝下。弘儿是太子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们俩自当把兄长的份一并算上明白么?” 李贤敏锐地听出承欢膝下四个字带上了重音脑袋瓜子一转便立刻醒悟了过来连忙答应不迭。而他一答应周王李显立刻如同应声虫一般连连点头。这时武后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吩咐了几句方才放过了两兄弟。 “六哥母后说的承欢膝下是什么意思?” 听到耳边传来的这个问题李贤转头看了李显半晌觉这个弟弟一本正经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得一阵头痛。当然他不能像要求自个那样要求这个弟弟只是李显好歹也学学人家李弘这年纪也不算太小了说话做事不要那么木知木觉行么? “七弟所谓承欢膝下就是说我们有时间多陪父皇说说话别让父皇感到寂寞你明白么?” 看到李显依旧是满脸茫然他不禁有些头痛。听说最近他那位庶兄素节和废太子李忠都有奏折问安李治的态度有所松动所以武后刚刚那些话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李显是三个皇子中最小的一个有什么风雨全都让两个哥哥分担光了因此见李贤在那里皱眉沉思他忽然狠狠拍了拍巴掌:“六哥我明白了!” 李贤这下子自然高兴谁知李显接下来一番话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反正大道理我不懂以后六哥怎么做我依样画葫芦肯定不会错。六哥这宫里头规矩多我都快憋死了。你帮忙去求求父皇母后让英国公顺便收了我当徒弟我也要学骑马学武艺!” 他这个弟弟把李绩当什么了?他当初要不是耍诈加上运气好然后还有几分聪明能那么顺顺利利地把这位不掺和皇家家务的老狐狸拉下水么? “七弟我看这样吧英国公如今年纪大了赶明儿我让敬业和伯虎教你骑马。伯虎的三板斧你不是最最羡慕么到时候我让他一并教你!” 这样的承诺自然而然转移了李显的注意力兴致勃勃地答应之后便自顾自地回转了去。出了大殿李贤却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武德殿而是在附近兜了一圈远远望见武后也离开了他这才准备打道回府可还没来得及走便有小内侍匆匆而来说是李治要见他。 当了那么多年皇子李贤很少遇到过李治单独召见的事此时不禁有些犹疑。心中奇怪归奇怪但他还是立马二话不说地回身进去这个时候他却现自己这位父皇已经醒得炯炯的虽然眼神间隐约可见痛苦之色但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听你母后说薛仁贵之子如今也在李宅?” 当头第一句话让李贤吃了一惊的同时也放下了一桩心思。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添油加醋地把当日看到薛丁山神射的经过一说又点明李绩曾经指点了小薛几手李治非但脸色释然反而还赞赏有加地冲他点了点头。 “英国公曾经对朕提过他孙儿李敬业以前是难以管束的性子既不喜欢文理武艺上也不过稀松平常论理并不适合当什么伴读。谁知道跟着贤儿你这几年李敬业在习武上颇为用功总算没有堕了他英国公的名声。他还说就连程家上下也对贤儿你颇为感激。” 他没听错吧老狐狸李绩居然会夸他而且是在李治面前夸他?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都是英国公教导的功劳儿臣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是练武有个伴儿大家都有争强好胜之心罢了!”强忍心中的兴奋李贤乖巧地谦逊了两句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治截断了。 “弘儿勤于读书东宫诸官一向认同他这个太子。你生性聪颖不在弘儿之下朕当年还担心你们兄弟都太聪明是否会有不合如今看来这担心着实无谓。就连许敬宗上官仪都称赞太子和沛王俨然一体足可为兄弟友爱的楷模。” 这番话一说李贤仿佛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心情轻松的同时不免还有些疑惑。许敬宗会溜须拍马不奇怪这老头就是靠溜须拍马起家家的。可是上官仪没来由说他的好话干吗他和这位准宰相又不熟! “原本你母后的意思是让你住在承庆殿的但朕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你住在武德殿。这也是为了周全你们兄弟俩的情义。平日弘儿到你那里去或者你去找弘儿都不用横穿大半个太极宫。你虽然好武但是一味不懂文也不是道理得空了也该向东宫诸位请教请教。” 李贤一边听一边点头心中暗叹自己宫里那两位左膀右臂白担心了一场。而最后一句话一进耳朵他便感到后背一阵凉偷觑了一下李治脸色见确实没有其他端倪他这才放心了下来。只要不是让于志宁那个白胡子老头专门来教导他那么万事都好说。 见李治的精神有些不济他便连忙岔转话头说起了自己回长安之后的一系列趣事说到那场马球时更是添油加醋了几分。果然只见他这位父皇渐渐露出了笑容神情也轻松了下来。还没等他完全说完李治便沉沉睡了过去。 见几个内侍小心翼翼地上前服侍他这才悠悠然地再次出门心中不免存下了十万分疑惑。李绩对他一向严苛就算有夸奖往往也是别有深意居多这回这老狐狸在李治面前这么拐弯抹角地夸奖他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八十九章 美女请客,故人重逢 春明大街横贯春明门金光门直通东西两市正对着皇宫朱雀门。如果说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是长安第一街那这条春明大街说是长安第二街也毫不为过。当然中央宽阔的御道是不允许旁人走的上至亲王百官下至寻常百姓全都只能在两侧的便道上走。 此时此刻李贤便和李敬业等人骑马走在便道上除了李贤其他人脸上都不那么好看仿佛今日不是去赴约而是去上断头台似的。就在昨日屈突申若的帖子送到了李家“盛情”相邀众人在崇仁坊望云楼饮宴。要说这地方本是没什么特别的问题是南面毗邻崇仁坊的正是平康坊。 这平康坊乃是长安第一烟花之地诸妓云集最是寻花问柳的五陵年少喜欢扎堆的地方。如果是其他人相邀李敬业程伯虎两个色中恶虎一定会兴高采烈可问题是今天下帖子请客的是一堆女人! 李贤虽说在洛阳不时去那些有名的胡姬酒肆看个胡旋舞但真正的烟花之地却不怎么涉足。所以经过平康坊的时候他不禁往里头望了一眼。此时乃是正午时分里头一片静悄悄的既看不见什么穿红着绿绮年玉貌的女子也看不见什么寻欢作乐的人倒是旁边的崇仁坊还能看到几分热闹景象。 “别看了!朝廷有规矩凡是有官职在身者一律不准进平康坊宿花眠柳。能够在这里头享受温柔乡的只有那些没有功名的士子和没有朝籍的外官新科进士还没放官的时候也能在里头逍遥一下。”说到这里李敬业的脸上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六郎你身上一堆的官职不能进这种地方也是应当的我和敬业却被你带挈得连门都进不了!” 李贤见程伯虎只是耸了耸肩没露出多少气恼的神情哪里不知道李敬业是在借机耍诈。规矩是说不许官员随便进平康坊宿妓可没说不允许诸妓应招出来吧?他正想取笑李敬业几句忽然瞥见薛丁山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感到一阵奇怪。 “丁山在想什么呢!” 猛地听到这一声薛丁山方才茫然抬起了头见其他几人都在看他他连忙摇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想其他事情去了你们刚刚说什么?” 李敬业上上下下在薛丁山脸上瞧了一阵突然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小薛只要你爹他们的事情解决你就和我们一样名正言顺有了官身。趁着现在没有官职在身这种地方还能够进去好好耍耍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薛丁山立刻气恼地瞪了李敬业一眼而旁边的李贤却觉他脸色颇有些不自然转念一想便微笑了起来。这薛丁山不比李敬业程伯虎自制力相当可观这些日子见过的女人也不在少数愣是没看到这小子对谁有什么特别的。看现在这样子别也是有心上人了吧? 彼此打趣了一阵子一帮人便拐过了崇仁坊的坊墙很快便看到了望云楼。走近之后李贤却没来由想起了洛阳的安康楼而他踏入大门的那一刻果然立时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六公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此时此刻李贤终于想起了胡天野当日说过的话----这家伙确实早就提过在长安洛阳都有多处产业只是没想到这胡天野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话说回来哈蜜儿难不成也跟着回来了? 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才想说话谁知旁边的程伯虎抢在前头直截了当地问道:“老胡你可把哈蜜儿带回长安了?” “那是当然!”胡天野笑着拍了拍手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飘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褐蓝眸雪肤丽颜可不是哈蜜儿?数月不见她的脸颊比当日更加丰满了一些腰肢略显丰腴但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子异域风情却一点不减。 “哈蜜儿见过诸位公子!” 这一声已经是字正腔圆的中原口音见她盈盈行礼程伯虎动作最快一把就将她扶了起来笑嘻嘻端详了一阵子口中立刻迸出了一句话:“哈蜜儿比以前更漂亮动人了!” “多谢程大少盛赞!” 李贤见哈蜜儿虽然在和程伯虎说话眼睛却不停地往自己这个方向瞟便觉得有些不自在。再看四周客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这群人身上他连忙轻咳一声提醒道:“好了好了若要叙旧大可等到之后再说别让人家等急了。” 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看来我今天确实找对了地方各位竟然还能在这里碰到熟人叙旧!楼上诸位姐妹都已经等你们好久了一群大男人姗姗来迟看来今天我就是想不罚你们酒那也是没人会答应的!” 李贤循声望去只见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似笑非笑的丽人正是屈突申若。这回这位大小姐不再是一身大红而是改穿了一件紫色的外袍头上的青丝随意地挽在一边显得格外慵懒。随着她缓步下楼透过内里极低的鹅黄襦衣领口他正好看见了玉颈下的大片滑腻肌肤暗自留恋的同时旁边也同时响起了一阵啧啧称赞声。 屈突申若丝毫不在意四周那些贪婪惊艳的目光随手把胡天野拨到旁边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哈蜜儿一眼忽然笑着连连点头:“刚刚胡公说自己的人怎么了得我还以为是吹牛现在见到真人我才信了!打个招呼今天我宴请贵客先借她给我用用!” 言罢她一把拉起哈蜜儿二话不说地往楼上走快到楼梯口时方才朝下头嫣然一笑:“要是各位再不上来待会我可不保证你们能站着回去!” 不是站着回去难道还躺着回去?话虽如此但看到李敬业程伯虎三两步抢上楼李贤也立刻拉着薛丁山赶着跟了上去。至于下头那一道道艳羡中夹着畏惧的目光他完全当作没看见。 第九十章 好男也需和女斗 尽管是中午但三楼的包厢中仍旧点着烛火显得格外亮堂。李焱娘、殷秀宁、秦无熙、傅燕蓉……一群风情万种的少*妇少女占去了包厢的半壁江山看到李贤等人来了之后数十道火辣辣的目光就立刻投了过来。 李贤笑容可掬地和众女打了招呼再看平时在脂粉堆中应付裕如的李敬业程伯虎全都像变了个人似的老实原本就老实的薛丁山变得更加木讷他不禁暗笑连连。然而他这阵高兴劲还没过去甫一落座一个人影便挟着香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促狭的味道。 这时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好容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申若姐……” “今天贺兰不能来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得替她好好看着你!” 屈突申若一笑之后立刻轻轻拍了拍巴掌此时旁边的几个女人便嘻嘻哈哈地站了起来如同变戏法似的将三个硕大的酒坛搬上了桌子。看到那三个大家伙李贤心中直冒寒气而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都是一脸土色。 “你们既然来得晚了自然是每人当罚三杯。”屈突申若大手一挥四人面前顿时多出了一个足可当作海碗的杯子。她仿佛没看见那一张张哭丧的脸轻轻眨了眨眼睛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我和诸位姐妹也不会欺负你们你们罚完之后大家就轮流掷骰子行酒令。平时那些雅的也行多了没意思今天就来个简单的骰子掷到了谁的头上谁就得连喝三杯!到时候这三个坛子空了你们四个男的要是能够剩下一个就算我们姐妹输了你们一个人情。要是你们全都倒了那今后就得负责帮我们做一件事。还有以后要是看到我们就躲着走别怪我今后堵了你们家的门!” 男女拼酒?李贤看到对面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女人心中怎么也难以和柔弱两个字联系起来。他前世当过销售可以称得上是海量曾经有过一个人喝倒一桌子的光辉历史。但如今身份不同没几个人敢灌他喝酒也就是和李敬业程伯虎随便喝喝而已从未真正测试过酒量的底线。这年头的蜜酒和那些高纯度的白酒是没法比的问题是看这些酒坛子的分量他怎么也得是条水牛才应付得过去! “比就比!”他心中猛地生出一股豪气霍地站了起来重重拍了拍桌子“如果真的要喝这三坛子怎么够至少得再加三坛!” 李敬业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六郎你疯了!” 程伯虎倒是被李贤的豪气一同感染了此刻不顾李敬业给他使眼色也站起来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这么多人三坛子绝对不够!” 屈突申若往日也曾经见过不少豪门子弟个个都是大话连连真正比拼起来全都只有告饶的份今次本也是存着玩笑的意思毕竟李贤不是寻常的公子哥。 对方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豪言壮语这顿时激起了她的好奇和好胜环视了众女一眼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径直走到门口高声喝道:“来人把我订下的其他六坛酒一并拿上来!” 满桌珍馐佳酿全都放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则是九个酒坛子以及一个碗两个骰子。四人自罚三杯这十二大杯酒一下肚立刻空了一个酒坛子而薛丁山的脸已经是涨得通红。虽说没什么大感觉但李贤生怕这酒后劲大连忙就抢过了骰子这一掷恰好是轮到屈突申若。 屈突申若微微一笑斟了满满三杯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骰子在碗里一扔。骰子滴溜溜一阵转动结果是一个三和一个四。一路顺数下去竟又是李贤。这回李贤心中有些嘀咕了喝完自己那份之后不免多了个心眼左右掂量了一下骰子方才掷了下去。 而这一次他掷的骰子居然又是轮到屈突申若。旁边的人在瞠目结舌之后不免大声鼓噪起来而屈突申若端起了酒杯却忽然皱了皱眉头抬头四下望了望便冲着一旁呆立的哈蜜儿点了点头:“这光是喝酒有什么趣味听说哈蜜儿你的舞是洛阳一绝眼下不跳还等什么时候!” 哈蜜儿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了欣喜之色目光越过李敬业等人径直落在了李贤身上。须臾只见她轻轻一跺脚整个人便犹如旋风般转入场中舞动双臂急旋了起来。这时候屋子里忽然应景似的传来了一阵鼓声李贤转头一看只见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西域汉子正在那里卖力地击打着手中的鼓。 乐舞声中骰子再次转动了起来哈蜜儿一曲未完众人却转眼又是几轮过去九个酒坛子又空了三个几个女人全都是红晕上脸却个个更加兴奋了起来。尤其是每当骰子掷到了李贤等人身上她们便会齐齐出一阵欢呼。 哈蜜儿一曲连一曲而李贤也记不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他只看见薛丁山已经第一个承受不住趴下了至于李敬业程伯虎也只是苦撑。此时对手已经倒了两三个但屈突申若、李焱娘和秦无熙则似乎仍有余力一杯接一杯犹如喝水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贤仰头灌酒的时候忽然听得对面咕咚一声等他抬眼看时只见屈突申若已经满面通红地坐倒了下去一双秀目已经是闭了起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茫然看了左右一眼只见哈蜜儿的舞早就停了坐在地上累得满头大汗至于角落中那个鼓手早就不见踪影大门更是紧紧关闭着。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酒气地上横七竖八横倒了一片人。 他赢了么? 李贤使劲晃了晃脑袋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不由得也感到整个人摇摇欲坠。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屈突申若面前昏昏沉沉地打量了一阵忽然狡黠地取下了她插在头上的那根点珠双股金钗随手往怀里一揣。 既然赢了那么就先取一点利息好了! 下一刻他便一头栽倒在地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识。 第九十一章 什么样的补偿(解禁) 一觉醒来李贤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容易睁开眼睛他才觉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后便猛地想起了刚刚那场拼酒。九个酒坛子是否空了他不太清楚唯一记得的是他似乎是死撑到最后的那个……对了他还从屈突申若的头上拔了一支金钗当作战利品! 想到这个他立刻往怀里头一摸这一惊非同小可怀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金钗的踪迹?莫非真的是他酒醉之下记错了?这一急之下他立马一骨碌坐了起来。 “酒量不错只是这醒酒未免太慢了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 乍听得耳边这个声音李贤登时心中一跳硬着头皮抬头看去只见身前不远处屈突申若正抱着双手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头上赫然是那支点珠双股金钗! 看到这个情形他哪里不知道东窗事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赔笑着问道:“申若姐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当然是我家!” 这里是屈突申若的家?李贤大惊之余不禁东张西望这才现这个房间布置得优雅别致好些东西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猛地窜上了一个不那么好的念头难不成自己竟然有福进入了人家的闺房?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感到眼前一暗回过神抬头一看只见屈突申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口干舌燥之下他唯有在心中暗骂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那三个没义气的家伙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没个能帮忙的人! “姐!”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难言的静寂李贤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门口兴冲冲地奔进来一个人却是屈突仲翔。联想到自己如今正坐在人家床上这情景要怎么暧昧有怎么暧昧他便知道此时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干脆就拿眼睛看着屈突申若。 屈突仲翔压根没看见床上有人走近之后便大声嚷嚷道:“姐听说你今天和李敬业他们拼酒了结果怎么样是不是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我就知道你是我姐姐怎么会一门心思偏帮外人!这下可好我看李家那两个小子还怎么神气……” 话还没说完他终于看到了床上的李贤张开的嘴立刻没法合拢来脸上满是惊诧愕然。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指着李贤问道:“姐他……他怎么会在我房里头?” 敢情这是屈突仲翔的房间!听到这句话李贤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心中不免有几分莫名的遗憾。该死的屈突仲翔这满屋子胭脂的柔媚气息像什么话好好一个男人非得把房间布置成女人似的就差没有挂上那种粉红色的帷幔了这都什么嗜好! “不把他安置在你房间里难不成还把人带回我那里?你一个大男人计较这点小事做什么!” 屈突申若也没有料到弟弟会忽然回来此时眉头一皱很是没好气地斥道:“谁说我找他们拼酒是给你报仇我的事是我的事你如今也不小了要报仇就自个想办法!再说我今天输了心情不好你少来惹我!” “不会吧姐你……你输了?” 屈突仲翔这下子惊得非同小可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却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长安城还有人能够喝过你?” 看到这姊弟俩大眼瞪小眼李贤连忙趁机下床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身上的衣服仍然完整不用再丢一回脸。可是等到靴子一上脚他陡地现了一个刚刚完全忽略了的问题----他明明是喝得烂醉如泥身上却一丝一毫酒气也没有这身上的衣服似乎重新换过了一套! 李贤这一下床屈突申若立时三两下将弟弟轰了出去然后一把拦住了想跟在后面开溜的李贤伸出手重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能喝酒喝过我你是第一个欠你的人情我们这些姐妹不会忘了以后这屈突家的大门你可以随便进!但是那些侍女的事情你也休想赖掉否则我到时一定拉上大批人在皇后娘娘面前告状!” 李贤如今年纪不大身量却已经极高但是和屈突申若一比却赫然还是矮了一个头。感到自己肩头的手一松又没听到对方计较金钗的事他心头大定刚想一口答允右脸颊忽然传来了一阵温软的触感。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却只见屈突申若却已经站直了身体脸上尽是戏谑的笑容。 “我这金钗是我娘当年留下的所以不能留给你。不过既然是输了总得给你一些彩头。我待会让人带你去我的库房看中什么你尽管挑就算是我补偿你的!真是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这鬼心思倒是不少!” 跟在屈突申若后头在大宅里头横冲直撞李贤心头的尴尬渐渐淡了但那股子郁闷却久久不去。除了他那位母后他还少有在人前如此招架乏力的难道说这屈突申若给他的压力差不多可以和武后并列?这不是笑话嘛! 命两个家人推开厚重的门屈突申若便在门前站定了:“里面全都是我这些年的珍藏应有尽有不管你挑中了什么我立马送给你!” 李贤曾经游览过皇宫的宝库曾经参观过李家和程家的武器库但是此时进了这屈突申若的私家库房他仍然不得不感慨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诺大的库房分为三进三间第一间全都是花瓶屏风之类的玩物摆设第二间的各色锦匣中则是样式各异的珠宝至于第三间则最合他的胃口。 从壁上到架子再到几案全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种类虽然不如当初李家程家武库那么齐全却全都是精光湛亮显而易见保养得极好。 “这都是我以前用过的兵器从擦拭到保养全都是我自己亲自动手从来不假手他人你若是看中了哪样不妨拿去玩玩。只有一条要玩就得玩出点名堂来别辱没了这些利器!” 李贤回头一看只见屈突申若赫然一幅郑重其事的脸色不禁呆了一呆。这个大大咧咧的大姊头竟然如此珍视这些兵器难不成这屈突家尚武的血统竟都让一个女人传承了? 第九十二章 意外发现 李贤不是那种没见过好兵器的人在李绩身边耳濡目染了自己又没事收集着玩玩因此眼力自然不俗。几样东西查看过后他便从几处细微的地方看出了使用过的痕迹心中不禁暗地咂舌。所谓的精通十八般武艺都只是说说而已术业有专攻不管是怎样的天才总归只有几样是精通的要想一样样全都学下来大约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 他和李绩学的是用剑虽说没有学到老李用枪的精髓但是用老狐狸的话说剑乃王者之兵学好了一样可以防身杀敌。再者即使是当初他那个赫赫有名的爷爷李世民上战场也不会没事和敌军主将来什么一对一单挑的勾当重要的只是掌握全盘的能力以及从下属的建议中去芜存菁的判断力。 在学剑之外他便只学了弓箭射术虽说如今准头还及不上薛丁山那样百步穿杨但也相当可观了。而只是这两样就几乎占去了他吃喝玩乐之外的所有空余时间更不用提去熟悉别的武器了。 在挑挑选选好一会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望道:“申若姐这里的所有兵器你真的都会用?” 屈突申若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随即干脆走上前来随手拿起壁上一对短斧潇洒利落地挥舞了两下大有英姿飒爽的风采。放回原处之后。她又取了几件其他地兵器如同杂耍般地一一在室内摆开了架势。旁边的李贤只感到一道道劲风从身旁刮过瞠目结舌的同时也很有一种抱头鼠窜的冲动。 开什么玩笑这种地方是展示身手的场合么! “你是学武之人会和精是什么区别不会不知道吧?” 看到屈突申若放下了手中兵器重新气若渊停地站在那里又听到这句没好气的质问。李贤只能在心里为她未来的夫婿默哀。大唐那些不会功夫的悍妇就已经够可怕了而这位即使只是会花架子其彪悍指数也只高不低。带着这种念想又考虑到自己眼下是在人家地地盘上捡便宜他不敢再挑三拣四看到一旁的盘子里有一卷黑漆漆的玩意。一把抓了过来。 “我就要这个!”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屈突申若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这时候就算他再木知木觉也知道自己拿了对方的心头珍宝。只不过他的性子就是做了地事情绝不后悔因此一边看也不看地把东西往怀里揣一边笑吟吟地连连称谢。 直到屈突申若沉着脸将他送到前头的院子他才看到李敬业程伯虎一边一个坐在青石上愣至于薛丁山则是在那里来来回回转圈看那脚步似乎还有些虚浮。估计是还没完全醒酒。至于屈突仲翔则是站在院子中间一副想要赶人却不敢上前的模样。 看到自己的姐姐出来。屈突仲翔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喂李小子程小子薛小子。人我姐姐已经送出来了!别在我家当门神了赶紧走我们家供不起你们这些大佛!” 李贤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三人就一阵风似的冲了上来把他围了个严严实实李敬业甚至还夸张地在他脸上上下直瞅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带一身伤出来!” 这是什么话?李贤还没来得及飚。那边屈突申若便冷冷话了:“怎么怕我屈突家招待不好你们的沛王么?” 李敬业这才现屈突申若就在不远处。立时噤若寒蝉连忙打了个哈哈拖着李贤便往外走:“哪里哪里屈突家上下照顾得细心周到我代沛王殿下谢谢各位了!” 然而这边李贤几人还没来得及踏出屈突家大门就差点和外头疾冲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却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冒失一进门看到屈突仲翔立刻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了起来。 “仲翔外头开始上书弹劾那些西征将领了。主将郑仁泰当其冲那些大臣说他孤军深入以至于一万四千骑兵最终只剩下八百人乃是我大唐用兵以来的最大败仗!他们还指斥副将薛仁贵坑杀铁勒降军十万人几近夷种!纵兵劫掠铁勒诸部导致西征功亏一篑!” 李贤和郑仁泰没什么关系因此听到前头那番话虽说大吃一惊但还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后头那句就不一样了这老薛可是小薛地老子万一出了问题成了罪将他哪里可能把小薛留在身边?他父皇母后就是肯答应那些大臣也会说闲话! 李敬业程伯虎彼此对视了一眼见薛丁山愣在那里程伯虎便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而李敬业则上去拉了李贤一把:“走吧在这里没法商量事情!” 李贤却没有立刻走路而是又瞥了那边报信地秦晓一眼。如果只是普通的纨绔恶少没来由会去理会朝廷将领地变动和动向就此看来这屈突仲翔似乎有些意思。有屈突申若这么一个强势的长姊说不定大家都小看了这家伙。现在是恶少将来可未必一直是恶少! “走!” 这边李贤四人一阵风似的出了屈突家那边秦晓方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一时间脸色大变。而旁边的屈突申若皱眉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又瞥了瞥那边的弟弟和秦晓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仲翔我刚刚……” “没事!”屈突仲翔猛地一跺脚气冲冲地道“他不过是沛王又不是太子哪里管得着我们!再说了姐姐上次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我们做我们的不用理会别人怎么想!阿晓别想那么多了赶紧说说朝中究竟怎么回事?” 秦晓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屈突申若离开的方向又往大门处看了一眼随即拉着屈突仲翔就往里面走:“你不知道朝中那些大臣连辱国这种字眼都出来了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反正来势汹汹……” 第九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宴会 了屈突家李贤和其他三人便立刻上马但是等到了时他却有些犯难。如今太阳已经落山他势必不可能在外头过夜跟着薛丁山去薛家问个究竟就更加没有理由了。这种节骨眼上他还是回宫好好去探探消息来得正经。 “这些弹劾都是早就有的风声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老调重弹丁山你回去看看状况有什么消息就上李宅去告诉敬业伯虎。” 眼见薛丁山归心似箭他自然立刻把人放了回去。等到旁边只剩下李敬业程伯虎两个人的时候他便嘱咐两人回去探探李绩的口风。如今李绩这个军方头一号人物虽然不怎么管事但这种大事上头他父皇李治必定会询问一下意见因此还是早安排早好。 程李二人还没走李贤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立刻气急败坏地抓住了李敬业的胳膊恶狠狠地问道:“对了我今天怎么会跑到这屈突家来的?我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出口李敬业便和程伯虎面面相觑了一会后者便嘿嘿笑道:“六郎你那时醉得不成样子枕着人家的胳膊当枕头睡得舒坦。后来屈突申若醒了之后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话说你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偷拿了人家的金钗要不是给你换衣服的时候现屈突申若威起来我们可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至于那衣服么。是敬业回家给你取地你在李宅不是还有些东西没完全收拾走么?” 李贤闻言咬牙切齿看着程李二人的目光渐渐有些冒火。要是这两位醒来之后能够将他干脆利落地弄回去那不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 想归想但看到两人脸上促狭的笑容他再也懒得多费口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狠狠一拍马股便急驰而去。直到从永春门进了太极宫。他方才想起了自己得到的战利品不禁从怀里取出了那卷黑漆漆的玩意略一打量他当即眼睛大亮。 这一卷东西有点像是绳子但柔韧度极好他试着用很大的力气拉了拉。这玩意也只是拉长了一些丝毫没有断裂的迹象。它一头有一个三指宽的带钩材质非金非玉造型很是别致。他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右手无意识地碰到了中间地一个凸起一瞬间整个带钩忽然伸出了三根尖刺他猝不及防之下险些中招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屈突申若都收藏了些什么东西这不是绝世凶器么?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随手把东西重新塞在了怀中。 回到武德殿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只见阿萝和蓉娘三两步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二话不说地把他往里面拽力气大得惊人。进了里头一间早有准备好的宫女簇拥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替李贤除下了外面的袍子然后又开始扒他的内衣。 眼见旁边就是一个装满了热水的硕大木桶李贤登时感到哭笑不得。好容易挣脱了四周那几双手他满脸没好气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沐浴用得着动那么大阵仗!” “要不是殿下你那么晚回来。我们用得着这么急?”阿萝一把按住李贤亲自和蓉娘上来脱去了李贤剩余地衣服。又连推带拉地帮着他进了木桶喝令一群宫女上来服侍这才冷哼了一声。 “皇后娘娘都让人来催好几回了要不是殿下你迟迟未归用得着我们这么火烧火燎的?今天晚上陛下宴请的还有外国使节殿下既然和太子殿下一起出席怎么也不能在穿戴仪容上有所马虎!你以为换了一身衣服这身上的酒气就没了么?要不能用百花汤去掉了这些味道到时候皇后娘娘那一关你能过得了?” 外国使节?李贤的一肚子郁闷被这一句话打得干干净净自从太宗那会儿大败突厥开始大唐就基本上没少过使节朝觐当然在派兵打仗的同时公主和亲这种事情也没少做过。而等闲来那么一两个外国使节其实是根本无足轻重的。这回究竟是谁需要弄得那么正式? 这种事他当然不会指望阿萝蓉娘能知道因此沐浴完毕装束一新后他便带着大批人出了武德殿。才过了武德门他便看见太子李弘同样前呼后拥地往这个方向而来便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等着。 “五哥!” “六弟!” 兄弟俩例行寒暄之后李弘觑了个空子低声提醒道:“今儿个前来的是西边一些使节听说和铁勒那档子事有点关系。对了你那个薛丁山的事似乎朝中已经有人知道了你防着点人家拿来做文章。” 做文章?这事李绩知道许老头似乎也知道他那父皇母后同样是心照不宣要是还有人准备做文章那除了李义府还会有谁? “多谢五哥提醒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兄弟互相挤了挤眼睛然后李贤便让李弘先行然后方才带着自己那批人跟了上去。即使关系再好要是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他再和李弘并肩而行指不定人家怎么编排。世上如李义府这样地人总不会只有一个的! 这一夜地大殿照例是***通明绮年玉貌的侍女忙碌着送上美酒佳肴而一个个春风得意地官员则在两边谈笑风生。能够出席这种宴会的当然不会是寻常官员不单单要论品级还要论宠眷论家世。当李弘和李贤兄弟先后进入大殿时众人便纷纷站起来行礼。 李贤扫了一眼觉大多数人都曾经见过遂先上前和李绩打了招呼。还没说上两句话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天可是来了不少赫赫有名的武将殿下一直好武今天不妨好好结识一下。” 见是满脸笑意的许敬宗李贤连忙打了招呼眼睛顺势在大殿里又扫了一遍。这一回他好容易认出了一个人----出身铁勒部赫赫有名的藩将契苾何力!这样一个人出席今晚的宴席其原因就很值得深究了。 他心念一转笑嘻嘻地对许敬宗点了点头。这提醒也是人情许老头果然比李义府会做人。 第九十四章 名将云集,即兴“赋”诗 李贤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等候的同时便用眼睛偷瞥那力。初唐盛唐的藩将向来是最多的就像现在这位契苾何力当初就是铁勒贵族在内附之后被太宗皇帝授予官职然后东征西讨功劳赫赫甚至忠心到太宗去世之后差点要以身相殉。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李贤都看不出这位早已年过半百的将领和寻常武将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因为一直在中原生活此人除了轮廓上稍微有些异族气息无论是坐姿还是语音都和中原人没有任何差别。坐在这个位置他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对方爽朗无拘无束的笑声。 “六郎!” 猛地听到背后这一声李贤立刻转过了头见李敬业程伯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笑嘻嘻地站在身后他不禁微微一愣。却只见李敬业二话不说地在他身后坐下然后低声解释道:“是爷爷让我和伯虎来的说是借着机会见识见识我大唐的武将。听说今天来的除了西征将领之外还有苏定方苏将军!” 苏定方?就是那个传说中继承了李靖兵法的苏定方! 李贤一下子眼睛大亮再想到许敬宗的提醒立刻朝这位老狐狸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睹。此时此刻许敬宗正像没事人似的和李义府谈笑风生哪里看得出之前袖手旁观的冷淡。在他旁边上官仪正和几个文官眉飞色舞地谈话。看那个架势估计晚上也准备展露一手诗才。 正在他出神地当口忽然感到有人撞了自己一下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一个声音:“看郑仁泰和薛仁贵来了!” 李贤抬眼望去只见大殿门口赫然走来了两个人。前头的郑仁泰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后面的薛仁贵则显得轻松一些。但是这两人一进来。仍然引起了集体注目礼尤其是不少文官的目光中便带上了几许挑剔的味道。 郑仁泰是右武卫大将军薛仁贵是左武卫将军全都属于大唐的高级将领行列因此两人上来和李弘行礼之后便是和李绩以及其他大臣互相打了个招呼。当然也没漏掉李贤。看到薛仁贵顺理成章地在李绩下占据了一张桌子没有朝他这边多看一眼时李贤终于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看来这一位也知道朝中如今风云多变因此谨慎得很。 “邢国公来了!” 先前因为太小又不是太子因此李贤出席公众场合的机会并不多而苏定方地大半辈子都在外头打仗他更是缘铿一面。而苏定方在横扫高丽半岛之后回来之后便深居简出尚未再次拜官。他又不可能像对付李绩那样去找人家“麻烦”。因此直到今日才找到真正见面的机会。 甫一照面他便先看到了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虽说这位昔日威名赫赫的将领如今已经垂暮之年两鬓已经满是苍苍白。脸上也隐约可见刀刻似的皱纹。但是那双锐利的眸子仍然是非同小可。他只是瞥了一眼便激来了对方地回视坦然微笑之余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 对了苏定方可是李靖的嫡传弟子后世对李靖的兵法传得神乎其神自己该不该在这上面动动脑筋?不过他如今可是李绩的徒弟若是真想办到只怕是殊为不易。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两边乐声高奏。紧接着便只见李治和武后面带笑容地盛装而出。双双在上主位入座。他悄悄瞥了一眼只见他那父皇面色依旧不太好眼神中隐约可见几许疲倦但却依旧强打精神大约是因为今天的宴会不寻常的缘故。 既然是大宴很多步骤自然是程序化的无论是拜舞还是赐酒亦或是君王的说辞大多都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一大堆官样文章还没有过去李贤便感到饥肠辘辘要知道他中午喝了一肚子酒其余什么都没吃如今再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几乎很想把面前满桌子佳肴全都塞进嘴里! 早知如此刚刚就不应该一门心思瞻仰名将风采的先用糕点垫垫肚子就好! 好容易等到祝酒完毕他地眼睛都快绿了眼看一群武将都开始大快朵颐他哪里还会客气抓起旁边的刀子就开始切割面前地一条羊腿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嘴里送。大约是实在恶慌了须臾功夫他足足干掉小半个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后他便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立刻往旁边寻找解渴的东西。 然而这一张望不打紧只见四周赫然都是一道道惊叹地目光就连对面的李绩和苏定方都在看着他更不用提御座上他那对似笑非笑的至尊爹娘了。他见状不禁在心里连连打鼓这至于么今天请的大多数都是能吃的武将不见得非得看着他吧? “贤儿你这武艺朕倒没有见识过可你这胃口今日朕倒是见识了!”李治显而易见心情不错当下便出言打趣道“看你的样子大约是口渴了朕记得你年纪虽小却酒量不错正好刚刚送来了八瓮葡萄酒乃是用当初太宗皇帝钦定的八种方法酿造而成全都是芳香醇烈的上品。只要你能够当场以这葡萄美酒赋诗一朕现在就赐一瓮给你其他地让人都送到你的武德殿去!” 话音刚落李贤就觉着自己被一道道艳羡地目光包围在当中。他对葡萄酒并不感冒只是在他自己不会酿造那些高纯度白酒的时候葡萄酒不管怎么说总比其他酒好喝。可是他老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逼他献丑那不是要命么? “我记得西域刚刚进贡了十二匹健马若是贤儿能够做出来陛下何不再赏他一匹马?我记得他的骑术如今大有长进也该是有一匹好坐骑的时候了!” 听到武后这句似鼓励似撩拨的话李贤终于把所谓的低调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千金易得良马难求更何况这是西域送来的良马。不就是即兴赋诗……不背诗么! 看到对面一个美貌宫女将酒液注满了李绩的酒杯他忽然眼前一亮踏前一步便躬身道:“今儿个本是高兴的场合儿臣却得了四句不那么应景的绝句还请父皇母后和各位赏鉴!” 言罢他便高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第九十五章 猛将舞剑,醉翁之意不在酒 全场一片寂静。 做诗对于这满堂的文臣来说全都是如同吃饭喝酒一样简单的事情尤其是许敬宗李义府上官仪那全都是著名的文人小小诗赋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在朝堂饮宴上要做诗大多只能是那种夹带着诵圣的官样文章所以等闲难得真正的佳作。 李贤话音刚落就只见许敬宗第一个击节赞赏:“好一个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想不到沛王殿下从来没上过战场却能有如此佳句臣吟诗作赋大半辈子却无论如何也是难以骤然做出这样的诗!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这许老头真是油滑赞了他两句就去颂圣了!李贤看到右边席上的吐蕃使节和新罗使节面色惊异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两声。谁不知道如今吐蕃在西边一直不怎么太平而新罗虽说是大唐在高丽半岛的盟友背地里也是小动作不断。 许敬宗既然称赞上官仪也紧接着附和道:“殿下此诗格调高远确实不俗!殿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佳作正是陛下和娘娘教导有方!” 听到上官仪也把武后带了进去李贤不禁扫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随即瞥见了那头的李义府。终于只见李义府也似乎挺不住了干巴巴的出来道了两句好话。有这三位起头其他大臣自然是全都加入了赞捧地行列。几乎把李贤这诗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最后御座上心情大好的李治终于话了:“欢宴上作这种诗原本该罚但既然诸卿都说好那朕便赏了他这一回!来人去取那葡萄酒来!对了既然说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顺便将那套夜光杯也取来。也好应了这诗中的意思!” 君王有命很快便有几个宫女捧来了葡萄酒和夜光杯。只见十几只杯子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再加上旁边的那不高的酒瓮更是显得极其珍贵。 接到武后的眼色李贤连忙拜倒称谢。葡萄酒太宗年间刚刚引入长安虽说不再像当年那么稀罕。但终究还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喝得起的因此在宫女为他斟酒的时候他忽然摆了摆手示意其退开自己亲自上前斟满了所有地杯子。 待到大功告成他先将其中一杯奉给了李治又将另一杯奉给了武后然后便依次把一杯杯酒送到了各席从李弘李绩苏定方到许敬宗李义府上官仪----那一瓮的葡萄酒有限杯子也有限。能够得此殊荣的也就是那么几尊大佛而已。 “父皇有赐儿臣不敢辞。只是这美酒佳酿儿臣不敢一人独享便以此借花献佛。敬父皇母后和诸位一杯!” 他笑嘻嘻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说不出的潇洒自在。这一招先斩后奏之后想必他那父皇不会再出什么花样要他把一瓮葡萄酒全都喝了他中午喝的酒到现在还没消化呢!反正他那里还有不愁以后无酒解馋。 “好好吾儿果然有心!”李治心怀大畅和武后相视一笑便双双满饮一杯。至于其他得此殊荣的自然更不会拒绝少不得一阵夸赞谦逊便举杯饮了。而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一个声若洪钟地声音。 “陛下娘娘臣是武人不懂那文事只是我等征战沙场百劫余生之人沛王殿下这诗大对脾胃这性情也大对脾胃!”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只见苏定方一振衣袖站了起来定睛看了李贤一会先是朝上两位至尊躬身行礼然后便左手边的李绩笑道: “早听说沛王殿下随同英国公学习武艺兵法若不是感同身受怎能有如此佳词?当年卫公传我兵法的时候便是希望我能够承袭衣钵可惜我终究不成器。臣在恭喜陛下和娘娘之外也要向英国公道一声可喜可贺!” 这下子李绩立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但从李贤这个方向看去他还是觉察到老狐狸的脸上似乎有些得意。这时他不禁露出了一丝欣喜的微笑。 欢宴不谈国事但由于李贤出了一回风头又因着那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群武将纷纷忆往昔金戈铁马岁月场面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再没有一般的拘谨气氛。当教坊的例行乐舞演过一场之后似乎是酒意上冲契苾何力忽然站了起来。 “陛下娘娘如此盛宴此般乐舞仍然不够助兴臣请以剑舞一曲!” 这样地要求李治当然不会拒绝很快便有内侍奉上了剑器。两边的教坊乐师立刻得到了吩咐乐声倏然一转由刚刚地婉转优美变为了空旷之音紧接着响起了声若裂帛的琵琶声夹杂在一阵急促似一阵地鼓声硬生生地把刚刚那种舒缓的味道冲得一干二净。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敕勒歌由本身就是铁勒贵族的契苾何力唱来配合着忽快忽慢的剑舞便隐隐流露出几分苍凉高远。彼时虽也有剑器舞但契苾何力本是军中大将即使此时只用上了三分本事李贤依旧看得神情投入竟是觉得和自己素日所习很有几分映衬。 一曲完毕众人纷纷出声赞赏而李治在抚掌大笑之后忽然止住了笑声沉声道:“契苾何力如今西征虽然大胜但铁勒余部依旧时有叛离究其原因都是几个族酋作乱所致。你出身铁勒可愿前去安抚?” 当着吐蕃和新罗使节说这个敢情有些敲山震虎的性质!这大概就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李贤在心中大动之余立刻就注意到了西征大胜这四个字。他老爹既然定下了基调也就是说西征那些将领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处罚了。话说回来名将名将真的能够百战百胜不吃败仗的名将古往今来又能找到几个? “臣愿往!”只见契苾何力随手扔掉了手中剑器趋前两步单膝下拜道“臣必定让铁勒诸部重新归服!” 第九十六章 宰相不是吃素的 一场欢宴以肃穆的结局收场这对于大臣们来说算不上新鲜因此离开皇宫自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不少而因为今天的事而耿耿于怀的同样大有人在。这当中李义府是心情最最不好的一个上了马车便死沉着一张脸回到家里更是没有任何好脸色几个婢女稍稍不如意便遭到了他的一顿痛骂随即命管家将人带下去处置。 往深处说他和李贤没什么过节那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一时兴起他原本应该亮出宰辅的大度一笑置之的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次在安康楼前当面示威以及后面两次怄气事后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可是让他感到警惕的是小小一件事情居然跑出一个许敬宗居中当起了和事佬!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说李贤还小但他那三两次撩拨之后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存下了报复之心?再说李贤已经有了一个李绩当作师傅许敬宗似乎又和其走得近再看看今天李治和武后对这个儿子的赞赏喜爱若一直这么下去等到上官仪上台他这个宰相位子岂不是更加不稳? “岳父!” 听到门外那个小心翼翼地声音。李义府很有些不快但随即还是轻喝了一声:“进来!” 很快大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如同猫儿一般似的窜进了房紧接着又立刻掩上了房门赫然是李义府的女婿柳元贞。他先是毕恭毕敬弯腰行礼坐下之后还是不自然地往四周望了望这才低声道:“岳父。我已经遵照您的吩咐找到了……” “我知道了!”李义府一口截断了他的话冷不防又想到了今天李贤的春风得意禁不住一阵胸闷。见柳元贞在那里打量他的脸色他便不耐烦地回瞪了过去。 “弘农县的事情你去查清楚了没有!” 在李义府地怒视下柳元贞不禁感到心跳加手足出汗。嗫嚅了好一阵这才憋出了一句:“岳父弘农令韩全如今已经离任那边新任的是……是弘农杨家的人所以我不好大张旗鼓怕惊动了陛下。” 他还想再分辩两句忽然感觉到对面的目光变得无比凶狠到了嘴边的话立刻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连忙改口赔笑道:“岳父放心我柳家在弘农还有些势力即使明面上不方便。暗地里一定查个清楚!不过岳父大人那韩全着实可恶。万万不能放过他!” “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李义府砰地一声重重拍上了桌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略显狰狞:“小小一个洛阳令。居然敢和我玩这种花样简直是胆大包天!他以为有陛下在我就奈何不了他么?政令出自中书陛下又不会时时刻刻记着这么一个小人物我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相比常人都只看到李义府笑眯眯地一面柳元贞以往却曾经多次看到李义府怒所以此时早已将韩全归到了死人的行列。但是他自己心里更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早先家里进过的那个飞贼在弘农监牢中忽然暴毙这实在是太启人疑窦了。 思前想后老半天。他终究还是决定和李义府交个底:“岳父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李义府最看不得别人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当下不耐烦地喝道:“你今天怎么一直吞吞吐吐的我是你岳父有什么话你就痛痛快快说这里有不是外头!” 话虽如此但是想到自己用李义府的名义卖官索贿从中收受了巨大的好处柳元贞还是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好容易镇定了心神他这才赔笑道:“岳父我是想到上次您丢失公文的事觉着这其中蹊跷。您想啊您是堂堂宰相什么样地小贼竟敢冒犯虎威?再说了千辛万苦潜入了进来怎么不偷那些金银珠宝反而看上了机密公文?” 柳元贞能够想到的事李义府当然不会想不到。直到如今他都在为了那件事而耿耿于怀。韩全和王汉那两个告刁状地家伙必定知道信上写了什么李治和武后也应当知道但问题是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小贼为何要偷走那封信而韩全又是怎么把信弄回来地! 忖度柳元贞不知道那些隐秘他便把脸一沉:“既然如此莫不是你有什么线索?” “岳父不瞒你说之前我在弘农的家里头进过一次飞贼。”柳元贞把心一横决定隐去中间的关节只是把话头往另一个方向引“幸好护院现得及时那飞贼行事也不够稳妥最后被拿住了。因着家里之前也丢了东西所以就把人送到县衙严刑拷打。结果就在岳父你那封信失窃的事情后一日家里人去县衙询问状况时却得知此人忽然暴毙!” “你是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李义府眉头微皱旋即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转身过来时眼神中便透出了一股子犀利。 “你们柳家在弘农也算是名声赫赫院墙这么高又有护院恶狗看守怎么会忽然招惹了飞贼?” 柳元贞万万没想到李义府这么快就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顿时感到背上大汗淋漓。想到自己往日也送了李义府不少孝敬他这才乍着胆子道:“岳父不瞒您说那几天家里银钱进项大指不定是被人盯上了也是有的。依我看定是那飞贼失风被擒之后其同伙才狗急跳墙偷了岳父你的书信然后要挟韩全放人。韩全因为怕岳父怪罪得到书信之后便去……” 李义府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咬牙切齿的同时忽然又觉得某些地方有些不对遂阻止了柳元贞继续往下说。来来回回踱了好些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弘农令韩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地小角色就算加上王汉同样不是什么能让李治记住的人。那么这两个人能够精确把握到李治地起居时间成功见到圣颜绝对不是一句运气好就可以解释的。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两人的背后绝对有高人指点! 想到这里他顿时露出了阴狠的笑容----他这个宰相不是吃素的敢和他李义府斗没看到那些被他整到九幽地狱的人么!就连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个托孤重臣都免不了一死何况那些个小人物! 第九十七章 呼朋唤友踏青去 人向来爱马民间少年子只要有钱无不以拥有一匹至于豪门权贵子弟则更是在买马时不惜一掷千金。皇宫内苑中养的马就更不用说了全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马。即使是这样每每有外国朝贡的时候仍然少不了贡马这一条少则几十匹多则成百上千匹所有如今的马匹总数大得惊人。 朝廷有太仆寺专司养马而民间也有专门的养马人至于马价则更便宜了。寻常马不过一两匹绢的价钱所以路上马车四处可见骑马出行的贵族仕女更是路上一道风景。 在七瓮葡萄酒搬进了武德殿之后李贤立刻就兴冲冲地跟着前来传话的内侍去御苑挑选。他个子长得快如今他的坐骑乘风正是当年李绩送给他的平常看着还好可一旦起性子却是非同小可上回撂蹶子踢倒了屈突仲翔的马就是如此。虽说骑乘多年已经有了感情但是照他现在的个头再窜下去乘风迟早是不够使的。 如果不是武后指名说好了是西域刚刚进贡的十二匹健马此时李贤必定已经挑花了眼睛。原因很简单御苑实在是太大其中的马实在是太多了!他老爹自从登基之后就开始大修蓬莱宫御苑里头除了马厩甚至还有狩猎场! 御苑中各厩养马的官儿大多是内侍而由于各厩的马匹也有品级。所以这些内侍上上下下各有不同地官阶。此时陪侍在李贤身边的则是一个中年内侍谈到马经便滔滔不绝而李贤正好对这些大感兴趣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 即使是他挑中了这马也不可能带回武德殿去除非他开府建宅否则这马只有养在御苑。不过他生来爱马虽不用他照顾。但还是很感兴趣。来来回回两遍看下来他便相中了一匹毛色呈亮棕黄色的马在面前站了一会之后他指着那马问道:“这匹如何?” “沛王殿下实话不瞒您说此番进贡来的良马全都是上上之选。真要说那匹最好小人也很难说得上来。这匹毛色不错口齿也正好殿下他日身量高了正好使用。”那内侍上前去在马头上轻轻拍了两下随即转头笑道“它还真是走运!” 想到今日约好了李敬业等人出城游玩李贤遂命人将那匹马牵了出来上去骑着跑了两圈他不由感到很满意。显然这是事先经过严格驯化的。骑上去非但没有任何认生跑了没多久就看出了度。比他当初那匹坐骑更胜一筹。如今他可不比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烈马……要是战场上被烈马摔了跟斗。那就有得苦吃了! 真正的好马全都不会妨主外加忠心耿耿! 带着几个随从骑马自北门出了皇宫他便风驰电掣地来到了李宅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早就候在了那里。看到他这匹新坐骑三人少不得啧啧称羡。而一群人汇合后准备出的时候却在门口被人堵住了。 门口不是堵着一个人而是一群男男女女。领头的正是屈突申若。只见这位今天一身男装打扮如云地青丝照着男子式样高高束起。手中还拿着一根马鞭正在那儿似笑非笑地朝众人看。在她旁边除了那群娘子军成员之外赫然是屈突仲翔等满脸苦色的恶少们。 李贤本能地感到情形不对当下便硬着头皮问道:“申若姐你这是……” “愿赌服输他们上回输了虽说你网开一面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赖帐!”屈突申若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话随后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今天沛王殿下要出游你们全都给我打起精神跟班也得有个跟班的样子!” “是!” 李贤听那声音虽然整齐洪亮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有气无力的味道不禁在心中苦笑了起来。要说这屈突仲翔还真够倒霉的有这么一个强势地姐姐日子能好过么?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只见屈突申若笑嘻嘻地上前在离着他身前两步远处停了下来他甚至能够闻到对方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气。 “贺兰如今守孝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所以她既然求了我我当然得帮她这个忙!”屈突申若说着便促狭地一笑“今天除了他们当你的跟班之外我们姐妹也正好要出游便和你们一起同行了!” 想到昨日去见贺兰烟时小丫头露出的那股子委屈李贤不禁在心中苦叹连连。就算他不能带她一起出去踏青出游她也不必玩这一招吧?带上这么一大群人出城他又不是找人去打架的!算了这好歹都是美女就算看了养眼也好! 长安各城门每日里都有众多人进出军士也没少见过豪门贵女出游的场面但是看到远远呼啸而来的这一帮子眼尖的军士立刻命令进城的人暂避。屈突仲翔那是长安一霸每每出行都是吆五喝六大帮随从只要是守城的就没有不认识地。然而后头那群娘子军就更加不同凡响了但凡是长安城的百姓哪个不曾看到这些女人招摇过市? 出了城李贤便开始渐渐放开了马迎面而来地春风无孔不入地钻进脖子衣袖带来一种别样的触感。踏青踏青不是骑马哪里能够体会那踏青地乐趣? 因此到了地头跳下马时他想起了那个赫赫有名的故事不禁感慨道:“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踏花归去马蹄香!” 话音刚落屈突申若便抚掌笑道:“好一个踏花归去马蹄香怪不得六郎你能够在饮宴上技压群雄让陛下赐了你葡萄美酒!再加上上次那红豆诗再这么下去那些朝廷中自命不凡的诗赋大家可都得退休致仕了!” 看到李敬业和程伯虎全都拿眼睛瞪他李贤便没好气地回瞪了过去。看着一堆随从已经开始忙忙碌碌地铺开了各式家什他不禁感到分外愉快。 春光正好呼朋唤友踏青去可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第九十八章 不打仗的人废话最多 谓的踏青自然少不得游戏几轮投壶过后一群人全尽兴而这个时候屈突申若便命人竖起了靶子自己则从随从的马褡裢中取出了弓箭兴致勃勃地提议比射箭。李贤虽然心中一动但是一瞥见同样跃跃欲试的薛丁山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 开玩笑放着一个神箭手在这里他就是本事再大也不过争夺一个第二名干嘛非得耗费这种力气?若是表现杰出倒也罢了若是马失前蹄这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岂不是丢脸?话说回来西征将领的处分到现在还没有完全下来否则他就可以直接上薛家向薛仁贵请教箭术了不用成天死磨薛丁山! 在屈突申若的力邀之下李贤愣是推说自己箭术不精然后就笑吟吟地把薛丁山推出去比试。薛丁山原本还不肯上场结果毕竟年少经不起几个女人三言两语的撩拨脑袋一热便加入了比试的行列。最后计有男女各三人李敬业和程伯虎全都缩在了后头。 “六郎爷爷不是说你箭术大有长进么你怎么不上去试试也好挫挫屈突申若的锐气!” 看到李敬业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李贤不禁没好气地瞪了过去:“有胆子你干吗不上非得挑唆我?现在还来得及要不要我和屈突申若说一声把你和伯虎补上去?” “这都是敬业胡说八道。和我什么关系?你走开我有话和六郎说。”程伯虎气急败坏地把李敬业拍到了一边然后抢了一个好位置。看了一会射箭他忽然出言道:“话说李义府上回吃地亏不小虽说没有真的受到处分毕竟陛下是看过那封信了。六郎我这两天眼皮直跳总觉着有什么事似的。而且外头也有些不好的风声!” 程伯虎向来大大咧咧的人忽然说这个李贤不觉有些奇怪。太平的日子没人不喜欢他才懒得没事动脑筋和人勾心斗角但是李义府是什么人?这家伙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从没听过得罪他的人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一直都多着个心眼。 李敬业呲牙咧嘴地刚刚坐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轻蔑地冷哼一声:“这事情陛下和娘娘都已经知道了他还能干什么?再说了事情是王汉和韩全办地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李义府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奈何得了我们?” 这话便带上了几分倨傲李贤听得一阵不舒服。其他的也就算了李敬业唯有这一点最大的毛病。那就是眼高于顶。如今李绩还健在李家当然是大唐数得着的富贵门庭。可是一旦李绩不在。李家还能这么风光?想当初长孙无忌权倾朝野那会儿可曾想到会一朝被人逼死子孙流放岭南? 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劝告收了回去他和李敬业地交情铁不假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李敬业太聪明如果换成了程伯虎他不介意用疾言厉色痛骂一顿。直肚肠有直肚肠的好处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缺点。 只是。他却不信程伯虎真的会对这事有什么直觉当下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伯虎是不是别人有什么动作?” “动作倒也说不上。”对于李敬业刚刚的话程伯虎只是耸了耸肩。挠了挠头之后神色颇有几分不确定“虽说燕三只是在洛阳的冯老沙那里混过一阵子在长安没什么人知道他但这种事向来传得快。长安的地头我家里那些人也熟听说最近有人一直在那些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转悠似乎有意打听什么所以就回来告诉了我。” 在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转悠?看来他上次让韩全做地遮掩功夫白费了能够当到宰相的人果然不是好糊弄地。虽说他和李弘那回躲在了后面但只要有心李义府总能够察觉到端倪毕竟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与其担心李义府地反击还不如…… “你们三个鬼鬼樂樂地在这里干什么!” 被人重重一巴掌拍在肩头李贤几乎浑身一激灵回头见是挽着长弓笑意盈盈的屈突申若他立马瞥了李敬业一眼。只见这位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他这才放下心来----虽说屈突申若应该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们只是随便闲聊而已!”李贤打了个哈哈偷眼瞥看了一下远处的箭靶只见上头隐约插了几支箭就顺口恭维道“想必申若姐得了头名?” “有小薛在哪里轮得到我第一!”屈突申若没好气地摇摇头顺势就大大方方地在李贤旁边坐下还拿过李贤身前的酒袋猛灌了一气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丝艳红。 李贤对于屈突申若的大姊头做派已经习惯了四下寻找薛丁山的时候他方才看到这一位正被几个少女围在当中额头上油光光地明显已经是大汗淋漓。看这架势薛家的家教还是比程李二家到位想当初李敬业程伯虎这年纪地时候已经是洛阳烟花地中的常客了哪里会害怕和女孩子打交道。 “小薛的箭术和马术都不赖不过我说六郎你倒是真敢往身边留人也不怕人家胡说八道!”屈突申若一边说一边狠狠在草地上拍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几许怒色“如今朝中关于西征将领的措置问题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还真应了一句话不打仗的人废话最多!” 对于李敬业程伯虎来说屈突申若这句话无疑是大对脾胃当下连连拍手叫好而李贤在一愣之后忽然也大笑了起来。这阵笑声不可避免地惊动了那边的男男女女趁着这工夫薛丁山好容易脱出重围逃也似地在李贤身后坐下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沛王殿下什么事这么高兴?” 问话的是屈突仲翔大约是今天被姐姐拎出来当跟班很不高兴此时此刻他的口气少了几分恭敬的味道听上去竟有些咄咄逼人连旁边的周晓在那里拉扯他的衣袖都没有觉。一想到前些天在李家被操练的经历他就没法子憋住那一肚子火气。 李贤却没去搭理这小子兀自盯着屈突申若忽然笑嘻嘻地道:“申若姐这句话真是绝妙不打仗的人废话多打仗的人无论是胜仗还是败仗总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只可惜我们全都是不管事的朝堂上那些老大人怎么说我们岂能管得了人家的嘴!” 其实他还有最后一句话没说----真正冲在第一线死伤无数的底层士兵又有谁替他们叫屈? 第九十九章 柳宅杀人事件 安永兴坊居住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坐落其间的柳宅虽头一等光鲜的门第但因为主人柳元贞是李义府的女婿因此一向也不乏人走动。 这一日柳宅门口却多了一个和这豪门气象毫不相称的人。只见此人四十岁上下一身粗布衣衫说话的时候眼珠子四处乱瞟一幅贼眉鼠眼的样子。彼时坊间各有看门人守护尤其是官员宅第附近更是不许闲人乱逛几个下人正嘀咕的时候却见那人掏出了一份帖子上头的下帖人正是自家主人的名字。 看到这一幕门上人不敢再怠慢先是把他让了进来便有人进去通报。不消一会儿里头就传话接见。看到这么个贼头贼脑的人竟然能够登堂入室几个奴仆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面面相觑。 柳元贞堂堂少府主簿原本并不愿意纡尊降贵见一个市井之人。无奈岳父这托付非同小可他又怕被人获知隐情因此打听到有人对飞贼的事情廖若指掌当下便毫不犹豫地下了帖子。只是此时此刻看着对面那个笑容满脸却透出一股子桀骜的家伙他没来由生出一股子厌恶。 “你就是严九?” “某正是严九!”被称作严九的中年人拱了拱手态度却称不上有多恭敬“听说柳少府愿意出一百两黄金听听那些市井中事。某正好知道这些既然接了帖子少不得来走一遭!” 柳元贞强自按捺心头不快淡淡点了点头道:“那你就说吧这关中河南一带究竟有哪些盗贼!” “要说盗贼就多了光是有名头地至少就有成百事迹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严九稍稍一顿。见柳元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阴沉忽然词锋一转。 “只不过少府问的决不会是那些普通小贼所以某就岔过那些小人物不提。要说飞檐走壁探囊取物便要数燕子门的那伙贼头!某虽然没见过他们但听闻燕子门中人个个身轻如燕。数丈的围墙可一跃而上纵使东西藏得再好只要被他们探知便可轻轻巧巧取走无踪。相传燕子门那位祖宗还曾经进过大隋的洛阳皇宫!” “真是反了!”柳元贞重重一拍桌子随即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态。当着一个下等人的面他也懒得多说什么当下便不耐烦地问道“官府差役那么多又有专司缉盗地官员。怎么会让这些鼠辈恣意逍遥?” “少府这其实是有缘故的。”那严九神神秘秘地一笑。脚下悄悄上前了两步“外头谣传说。当初燕子门的人似乎帮着太宗皇帝做过一桩大事因此有贵人一直庇护着。再说他们本事大平素又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官差上哪里去拿他们?” 乍听得太宗皇帝四个字柳元贞只感到一阵昏沉但转念一想却又镇定了下来。如今太宗皇帝早就葬了昭陵莫说区区几个小贼。长孙无忌还是当今天子的亲娘舅最后还不是取了死路?当下他又问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更多的便叫了人来领严九出去。 头起子仆人刚刚下去外头便悄悄闪进来一个年轻健仆行礼之后便低声问道:“少爷真地要放他走?” 柳元贞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即沉声吩咐道:“等他从帐房出来之后找个借口留他吃顿饭然后看机会……” 话虽然没说完但那健仆阿团乃是自小跟着柳元贞的人哪里会不明白言下之意当下心领神会地答应一声立马匆匆退了出去。而留在房间中的柳元贞来来回回踱了几步脸色愈阴霾重重。 有贵人庇护这究竟说的是谁! 另一头严九提着一百两黄金出了帐房却见几个身强力壮手持棍棒的家丁拦在前面客客气气地请他留下来用饭。他却不吃这一套抱着包袱嘿嘿冷笑道:“少府准备留我下来做什么?我就知道少府不会无缘无故地问那些市井中事所以早就安排好了后路。麻烦诸位转告少府倘若我未时到不了家有些事情就会遮掩不住了。” 阿团大手一挥几个家丁便将严九团团围住。他戏谑地环抱双手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家少爷是李相爷的女婿就算市井流言再多又有什么打紧?你最好求老天保佑下次托生个富贵人家也就不用拿了钱丢了命!来啊打死这个偷东西的小贼!” 一声令下雪点似的棍棒顿时朝严九头脸打去。满脸不可置信的严九起先还能左突右闪用手格挡但毕竟徒手抵挡不了棍棒。当一棒重重打在他的脊背上地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口吐鲜血仆倒在地紧接而来的一阵毒打更是让他再也没法爬起来那个装满黄金地包袱更是早就掉在了地上。 最后奄奄一息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怨毒地望了阿团一眼好容易才迸出了一句话:“你们会有报应……” 话音刚落阿团便夺过旁边一个家丁地棍棒重重一下敲在了严九的后脑勺。见其再也没有声息他方才厌恶地丢下了手里的棒子拍拍双手然后狠狠啐了一口。 “报应有报应也是报在那些大人物头上关我屁事!再说了入了奴籍一辈子就是奴儿我还怕什么报应!” 旁边一群家丁的脸上也是一片漠然这柳宅之中死个把人的情形多了今天这个虽然不是奴仆但也不过是一个贱民。见阿团在那里骂骂咧咧当下便有人上去问道:“这人的尸该如何处置?” “这种事也要问我?”刚刚严九临死时的话让阿团万分恼火此时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城外的乱葬岗子又不是一处两处随便拿条苇席裹了一扔不就完了!还有这里地血迹赶紧让人弄掉没来由看了晦气!仔细让少夫人看见了揭了你们的皮!” 言罢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嘴里还低声嘟囓道:“一个贱民而已说什么大话!” 第一百章 轰轰烈烈,满城风雨 这是什么?” 看到李敬业神神秘秘地递上来一封柬帖李贤立刻提起了警惕。然而这边还没得到回答他却看到程伯虎拿出了同样的东西紧接着就连薛丁山也满脸尴尬地又取出了一封。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形他本能地想到了后世的集体辞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六郎你看了就明白了!” 李贤终究顶不住李敬业的再三卖关子最后打开了柬帖。这不看还好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对面三位心中尽是乱七八糟的情绪。因为这上面写的不是别的而赫然是李义府的几个儿子和女婿卖官鬻爵横行不法的勾当。 “你们家里的人都看过这个了?” “这种东西谁敢贸然往我家老爷子哪里递当然是我收了。”李敬业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我寻思着这东西很可能另有名堂所以就拿过来给六郎你看看。” 程伯虎的解释则更直接:“我昨儿个园子里头练斧子是有人拿石头系着扔过墙来的。” 轮到薛丁山的时候他却颇有些踌躇最后才吞吞吐吐地道:“这……这是我爹给我的。” 这一下子就显出三家的分别了李绩和程伯虎在家里头都是半个管事的而薛家显然完全是薛仁贵当家。左思右想了一阵子。李贤依旧对这柬帖地来历感到蹊跷虽说遣词造句都很粗俗但看得出来写这东西的人还是用过一番功夫。而他决计不信对方的投书就这么凑巧恰恰拣选了和自己有关的这三家。而且这柬帖虽然粗糙却不是手写而是印的! “除了你们之外你们可听说还有其他人收到了这个?” 程伯虎薛丁山闻言略显茫然。而李敬业则嘿嘿笑道:“六郎你果然问到了点子上。我派人去打听过长安城只要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收到了这个。只不过事关李义府所以没多少人敢声张。但我敢打包票去陛下那里告状的肯定大有人在!” 寻常大臣收到这个。要不是讳莫如深要不则是视若珍宝。然而当李义府自己看到这样一封柬帖他的脸色自然是极其难看。依着他一贯地脾气恨不得把东西撕个粉碎再踏上一万脚但直觉告诉他这一回的事情大有蹊跷。 当派出去的人回报说揭帖洒满了全城的时候气急败坏的他几乎掀翻了桌子。流言语他向来不放在心上即便是当初因为和杜正伦有隙被贬为普州刺史的时候他还不是顺顺当当又回来了?只要武后还需要用他。他就不可能倒台他可是手握中书地宰相! “来人!去把长安令和万年令叫来!” 当长安令和万年令开始追查这柬帖事件的时候。这事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小民百姓见面的时候。也都往往会挤眉弄眼打两句暗语。虽说朝堂上尚无人拿此事大做文章但是李义府阴沉的脸色却让不少收到柬帖的官员心中称快。 外头沸沸扬扬宫里的人自然不会被蒙在鼓里。虽说因为宫规森严不能随便议论但是在众多角落仍然有人在传着各式各样的话就连李贤也曾经在武德殿的一个小屋子中撞破了两个议论此事的宫女。 而就在他明里若无其事暗中欢欣鼓舞的时候。李弘却终于忍不住心头兴奋在某个晚上冲进了他地武德殿。硬是让他搬出了御赐的葡萄酒说是要一醉方休。看到李弘醉酒之后一扫人前地庄重肃穆口中胡言乱语一堆李贤不由得在心里可怜这个太子哥哥。 “六弟……你不知道我的耳朵都要起老茧了……他们说父皇身子不好地时候监国的人是我不该事事听母后做主……” “李义府平素恣意妄为却自恃有母后为援根本不把同僚放在眼里……” “前些天为他祖父迁葬的时候从灞桥到三原人欢马叫络绎不绝自古人臣可有这样殊遇的?” 听李弘这一句句地倒苦水李贤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虽说如今李弘如今能够出宫晃晃但是堂堂太子自然不能和他这个沛王一样没事晃荡在市井之间更不可能交什么知心朋友。那东宫高高的院墙何尝不就是李弘身边的高墙? 在一瓮葡萄酒完全空了之后酒量不济的李弘终于酪酊大醉趴在了桌案上沉沉睡去。李贤给他盖了一件披风刚想找个人将李弘送回东宫蓉娘却突然进来说是有人求见而他出去一见那人顿时大吃一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武后跟前侍奉茶水的易文! “沛王殿下大事不好了!” 突如其来地一句话让李贤立刻呆住了看看四周没有外人他连忙打蓉娘去寻了一间僻静屋子。安排了蓉娘在外头望风他这才急急问道:“什么事这么紧急?” “今儿个黄昏的时候李相爷来见娘娘小人正好送了茶过去结果听到李相爷说太子殿下为人挑唆欲对他不利!”易文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地汗面上尽是紧张之色“小人那时心中惶然在旁边摆开了风炉等物就小心听着结果李相爷说上回盗取他那封信的不是寻常飞贼而是东宫某位官员派人所为。小人眼睛好恰恰看见李相爷蘸着茶水在台子上写了一个于字!” 这李义府针对于志宁干什么谁不知道如今于老头根本就是惊弓之鸟凡事全都噤若寒蝉! 李贤吃惊之余细细一想登时大叫不好。当初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一个个被杀被黜于志宁却因为学问的缘故再加上不曾太过激烈地反对立后所以保住了官职甚至还在之后和李绩共同在册封武后时奉上玺绶又被封为太子太傅。虽然如此于志宁却毕竟是昔日长孙集团的人武后不过是暂时容忍这一次李义府若是再烧上一把火于志宁只怕要遭殃! 而且李义府虽说打击的是于志宁只怕矛头直指太子李弘!那次的事情分明是他和李弘谋划说什么于志宁暗中指使简直是鬼话连篇。如今要分清楚的只有一点李义府究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借以敲山震虎还是借此机会试探他们的反应? 第一百零一章 老狐狸的提醒,谁捅了马蜂窝? 到寝宫中看到烂醉如泥尚未清醒的李弘李贤叹了然后便在对面坐下起呆来。在于志宁这件事上如果武后真的到李治面前去说他那位父皇是绝对不可能反对的----不管于老头自己是否愿意他都是关陇长孙集团的最后一人同情长孙的人朝堂上绝对还有而这些人很容易集结在这样的一面旗帜下。 可怜的于志宁政治上一旦站错了队不是谨小慎微就能够挽回的即使是被动地站错队!真正算起来废太子承乾和废太子李忠于志宁已经无可奈何地被动站错两回队了! 是出手还是冷眼旁观这着实是一个问题! 带着这样的思量连着几天在李宅练武的时候李贤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而李敬业逮着这个机会怎么会放手每次比斗都是倾尽全力十次中间竟能赢下李贤七次。程伯虎和薛丁山虽然诧异但李贤每次都用状态不好掩饰了过去。 这一日李绩在场边看着四人射箭见薛丁山一如既往地箭箭正中红心而李贤则是有两次脱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浑然未觉的李贤拉开了弓瞄准靶子的时候却没来由觉得那圆圆的靶心变成了李义府那张脸握弓的左手和控弦的右手立刻稳住了。 嗖---- 看到这一箭正中红心旁边地程伯虎终于鼓噪了起来:“六郎。这一箭不错!” 李贤还在那里回味刚刚一箭的味道因此也没去注意程伯虎的叫嚷更没有注意到那边的李绩。忽然他心下一动猛地从箭囊中又抽出了一支箭几乎没有瞄准抬手就射。果然这一次又是稳稳正中红心先后两支箭的箭尾紧紧靠在一起。 他一下子生出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正思量的时候他便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回头见是李绩他不禁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地弓箭便忽然被人夺去。 只见李绩用最快的度取箭射箭。不过几息的功夫箭囊中的十几支箭就全都射了出去。其中除了有一支脱靶其他的全都射在靶子上的各个位置。直到箭囊完全空了他方才把弓交给了李贤凝视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 “所谓射箭靠地并不完全是心力也并非目力。这随手一射能够差不离中的方才是真正入了门道。战场上哪来那么多时间让你定心凝神有那瞄准的功夫。敌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或是干脆就杀了过来!所谓的快、准、狠。乃是运用各种兵器时都需要明白的道理。并非只是用剑你明白么?” 李贤原本就不笨自己刚刚试过李绩又提醒得这么直白当下连连点头。而旁边的薛丁山也对这话起了深深的好奇连忙追问道:“英国公平日神射无双的人一旦到了战场上却颗粒无收这种情形可曾有过?” “那是当然!战场喧嚣。能够守心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早已心浮气躁。倘若此时不可能靠手感十有**都是射空的。”李绩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瞥了李贤一眼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为将者在战阵上当有冰雪一般的冷静。若是将领也因为各种原因而失了本心或冲昏了头脑则其势危矣!” 其势危矣……其势危矣! 李贤忽然浑身一震再抬头看时只见李绩已经背着双手离开了演武场。没错他如今有点心乱了可李义府怎么就见得会好过?那传得满城沸沸扬扬地柬帖事件一出就算李义府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吧?他那母后是强势但他地父皇又哪里是省油灯?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连这也看得那么透彻! “笨斧子是你这么用的么别用蛮力哎得用巧劲否则你就是力气再大总不能拎着这么重的家伙冲冲杀杀!” 听得程伯虎这个声若洪钟的声音再看到6黑在那里卖力地勤学苦练而李敬业和薛丁山也一个剑一个枪地厮打成一团李贤的心思却渐渐不在这演武场上。他忽然感到李绩这个人他一直都没有看透过。他一直认为李绩许敬宗都是老狐狸但是和人品糟糕透顶的许敬宗比起来处事不偏不倚的李绩实在是一个异数。 可惜他就是想学也学不了。中间路线是需要实力的他没那个实力就是想随波逐流也不可能。智士智士这年头地智士不少可是他怎么去找找来了又怎么安置?要是给李义府这样的人知道了更该指斥他图谋不轨了! 这一日下午李贤把自个地随从全都扔在了李宅只带了6黑一人前去贺兰周那里查帐。虽说是查帐但其实不过是例行公事事实上应该说他是去听那些无比庞大而又悦耳的数字来得正经。他不像当初的韩国夫人那样需要那么多钱开销小丫头居丧期间也不需要用钱所以每月的利润几乎全部投入了再生产和开办新的铺子。 “……总而言之夫人去世到现在加上小姐的那几家卖相思子的铺子产业数量多了三成那些椅子、梳妆台、四腿桌子、新式铜镜还有面脂口脂等小玩意的进项66续续竟然有三十二万贯。但凡如今官员宅邸新做家具几乎都是我这里接手当然也多亏了许相爷的帮衬。” 都是自己的钱李贤当然听得分外仔细所以当听到所有资产总价值已经比当初增加了三成半他感到相当满意。只是这年头商人就算再有钱也会被视作贱业因此他不免额外多问了一句结果贺兰周倨傲的回答让他吃了颗定心丸。 “殿下放心我当初为夫人打理产业开始关中河南的头面人物就没有不知道我贺兰周的。谁不知道娘娘乃是当今皇后谁不知道太夫人比那些王妃国夫人更加尊贵谁不知道殿下和小姐是天生一对!除了许相爷的面子不得不买其他人我压根懒得理会!” 看不出来这老头如此有头有脸!放下心的李贤随便翻了翻账簿想到商人一向消息灵通当下随口问道:“对了外头如今消息乱七八糟的你这里可曾听到有什么和李相公有关的风声?” 贺兰周神秘地一笑忽然低声道:“殿下可知道李相爷这回又捅了一个马蜂窝?” 第一百零二章 大清早的跟踪追击 嚏---- 虽说已经开春但清晨的风仍然夹带着丝丝寒意。尽管坐在马车上有车厢遮风但是李贤还是感到寒风透过车帘子一阵阵往车里头钻使劲缩脖子也没多大用场。到了最后冷不丁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他这边起了个头那边的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便犹如被感染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喷嚏连连打了起来。一时间车厢中就只能听到一阵阵的阿嚏声。李贤鼻子一阵痒的同时心里也同样一阵痒。 该死的贺兰周要是待会没现什么异样他回去非好好教训一下这老头不可!非得一个劲卖关子说什么若要知道李义府究竟捅了什么马蜂窝那就一大清早在东城门外等候。要不是为了这句话他至于让李敬业打通城门守将的关节挤在一辆马车里在这儿苦等? “少爷城门口有动静了是一辆马车不是步行的百姓!” 听到外头驾车的6黑传来这么一声李贤赶紧掀起了车帘一角这一张望便看出了些许端倪。这年头长安城的马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根本没什么稀奇的毕竟这年头马便宜。但是这车围子和拉车的马却是看得出好坏的。那车围子看上去虽然灰扑扑的不起眼可那几匹撒欢飞跑的马却不是那些个驽马要是一般人家绝对不会拿来拉车。 想到这里。他连忙嘱咐道:“看着点跟上去小心别让人现了!” “少爷放心好了我以前就是个车夫出身要是这点本事也没有还指望什么吃饭!”外头地6黑嘿嘿一笑随即大声吆喝了一声那马车立刻飞快疾驰了起来。这还不算他还扯起嗓门唱起了关中民谣。那破锣似的声音让车内的四人不得不举起双手捂耳朵。 李敬业气急败坏地嚷嚷道:“六郎赶紧让这家伙闭嘴!” 李贤却压根听不清楚连连问道:“你说什么?” 车内顿时乱成一团好半天过后6黑的歌声才告一段落而李贤从缝隙中往外看去。只见自己这辆车和刚刚那辆车的距离不过数丈就连车轮也看得清清楚楚。他一刹那恍然大悟要不是6黑这扯开嗓子乱吼只怕对方早疑心他们是故意跟踪了。 谁说大块头没有智慧这6黑还是挺聪明的不是单纯的傻大个! 隐约看到前面是一个突起的黄土包旁边地树林则渐渐茂密了起来李贤不禁心中微动而这个时候6黑已经把车停下了。前头的马车却仍在行驶。这时候他不禁心里一急。连忙凑上去问道:“怎么不跟了!” “少爷放心他们应该是到地头了。正在打圈。各位在车上等一会我先下去做做样子!” 说完这话6黑便跳下了车拿起镰刀像模像样地往林子里钻口中又开始哼起了歌。好在这回不像刚刚那么响亮李贤等人不禁松了一口大气。果然没过多久刚刚那辆马车就又回转了来。在那黄土包旁边停下。车夫跳下来之后立刻掀开了车帘。两个人便先后下了车。 “是李义府!” “小声点!”李贤狠狠瞪了咋咋呼呼的程伯虎一眼然后才继续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平日穿着讲究的李义府只穿了一件淡青色长袍浑身上下别无饰物看上去犹如一个寻常百姓。而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个白胡子白的老头乍一看去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却不知道是何身份。 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登上那个黄土包然后便在上面冲着下头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什么李贤顿时犯了嘀咕。看这势头那白胡子老头似乎是个神棍可是李义府一大清早和一个神棍一起出城干什么? 当下他便向其他三人问道:“你们知道李义府这么鬼鬼樂樂地微服出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人还在冥思苦想地时候李敬业猛地一拍大腿道:“嘿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十五!” 程伯虎闻言立刻翻了一个白眼:“我也知道今天是十五这有什么了不得的?难道十五就要出城吹西北风?” “你这个猪脑子!”李敬业理也不理气急败坏的程伯虎径直看着李贤“六郎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李义府今天本应该干什么?” 李义府应该干什么?李贤被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只得两手一摊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李义府家里的亲戚……等等你刚刚说今天是十五!”他霍地一下准备站起来结果头一下子撞到了车厢顶部连忙再次坐了下来。 他也来不及考虑被撞得生痛的头脑海中想到了一件大事----李义府可是宰相这个时候之所以没有去上朝为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此时应该在家里哭丧! 要知道李义府一年多前丧母虽说丁忧一年又已经起复但按照规矩在母服期间朔望日仍然有哭假的这个时候李义府应该在宅中哭丧而不是一大清早跑到城外来四处张望! 百善孝为先这也是他如今即使再想念小丫头也只敢偶尔带着她出去晃晃不敢像以前那样带着她招摇过市的原因。这要是传开了一个不孝的罪名就足够李义府喝一壶的! “喂六郎你和敬业究竟卖什么关子有话赶紧直说!” 李敬业见李贤在那里皱眉苦思遂把缘由解释了一遍结果程伯虎立刻拍了拍巴掌:“既然李义府已经犯了这样地大错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回去奏报陛下和娘娘趁早罢了他的宰相是正经!” 薛丁山也在旁边点头附和道:“不错事母不孝地人定不会事君以忠李义府公然望了哀礼实在是犯了大忌!” 李贤却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话看着李义府和那个白胡子老头在上头东张西望地样子他不由得想起了两个字----望气。虽说看风水很正常但是这样一件事却是最容易被人联想到歪处的----望气和望王气不过是一个字的差别而已。 第一百零三章 望气,望王气,望王霸之气 土包上的李义府并没有在意底下的另一辆马车刚刚时候他就听到了6黑粗鄙的曲子所以本能地将人归到了普通百姓那一类。此时此刻他正在身旁杜元纪的指点下查看风水一面看一面心中自鸣得意。 想当初为他祖父迁葬的时候幸好找对了人祖坟在永康陵边占据了好风水朝中又有最硬的靠山何愁做官不稳? “相爷不瞒你说我为不少达官贵人都看过风水也找了不少宝地但是要找到一块真正的风水宝地能够福泽子孙百代却是分外难得。”杜元纪轻轻捋着下颌的胡须在山风吹拂下那单薄的身材更显现出几分仙风道骨“只是那件事情相爷还是不得不防毕竟这也是攸关相爷前程命运的大事!” “我知道。” 李义府不由得皱了皱眉低头沉思了片刻没有立刻说话。待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东边的日头已经有些刺眼了阳光照在他的面上带来了几分温暖之意。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方才得到的地位想到如今朝中大臣大多对他恭恭敬敬他最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李贤等人眼睁睁地坐在车上看着又不得下车活络筋骨早觉得心中不耐烦尤其是性急的程伯虎更是忍不住连连嘟囓。 也不知等了多久。李贤终于看到那边地两个人从黄土包上下来。遥遥望去只见李义府面沉如水和刚刚上去时的志得意满大相径庭。看到这一幕他不禁心中奇怪短短一会儿这李猫就这么大的变化这旁边的白胡子老头究竟说了什么? 眼看着两人登车回转李敬业便用胳膊捅了捅李贤。低声问道:“喂六郎我们不跟着他们回去?” “这天都亮了李义府肯定是直接回自己的宅子我们再跟上去岂不是自曝行踪?”李贤见程伯虎满脸不耐烦。便沉声提醒道“再等等李义府狡猾得很指不定会杀一个回马枪!”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回过神来的李贤立马自缝隙往外看去只见刚刚那辆马车又驶了回来在原地绕了一个大***方才重新掉头开往城里。看到这架势李敬业和程伯虎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朝李贤竖起了大拇指。 “没看出来六郎你还有偷鸡摸狗的天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贤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又等候了一会。直到久久没有动静。他方才跳下了车活动了一下麻的腿脚然后便抬头打量不远处地那座黄土包。这细细一看他渐渐看出了端倪敢情这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小山包而是一个年代已久的古坟! 李敬业程伯虎早就忍不住了拉起薛丁山便朝李义府刚刚驻足的地方奔去而李贤却在那里攒眉沉思。李义府卖官鬻爵不是一两天了。贪赃受贿更不是一两次之所以还能好端端地当宰相。他那位母后功不可没而他那位父皇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上回那样铁板钉钉的证据都没起效用么? 罪证确凿没用众口铄金没用背后打小报告这种伎俩更是笑话! “少爷!” 听到耳边这声破锣似的大喝李贤立刻恍过了神这回头一看顿时让他大吃一惊。只见6黑地背上赫然是一大捆柴枝大小都有配合那一身粗布装束看上去怎么都像是一个专业樵夫。见6黑满脸笑呵呵他只得无可奈何地问道:“不过是叫你做做样子罢了你这么卖力干什么!” 6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左右我都帮不上别的忙少爷也不用我干别的正好砍些柴也好。如果不要就去集市里卖了不然英国公宅子里至少也能用上。” 真真是个老实人! 李贤暗叹了一声见那边三个人还在黄土包上傻呆呆地四处张望只得也登了上去一手一个把李敬业程伯虎往下拖薛丁山见状也连忙跟着下来。果然他一问之下这三人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程伯虎还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呸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敢情是一个坟头!大清早那李猫到这地方来敢情他不怕晦气!这四周除了这里还有林子全都是一片光秃秃有什么好看的亏他们还看了那么久!” 李贤正要说话李敬业却抢在了他的前面:“再北边就是永康陵李义府的祖父就葬在那里他们必定是来看风水的。只是这一大清早废了哀礼跑到这来这李猫还真是大胆!知道的不过晒然一笑就过去了若是不知道的嘿嘿……” 见李敬业笑得狡黠李贤哪里不知道这家伙正在想什么----看风水和望气寻常人是分辨不出来的而望气不免让人想到了望王八……不应该是望王霸之气。至于窥视星象则更是人臣大忌。怪不得贺兰周说李义府捅了马蜂窝敢情是这个意思! 李敬业见薛丁山似乎有些不解当下便笑嘻嘻地又补充道:“至于今天陪着李义府来地那个老头你们不认识我却见过一次。这家伙是专门看风水的叫杜元纪曾经到我家来自荐过吹得天花乱坠我爷爷没怎么理会他他只好讪讪地走了以后也没上门过。听说李义府对他深信不疑前些天还把自家宅子弄得鸡飞狗跳地!” 程伯虎闻言顿时摩拳擦掌脸上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如我想个法子把这个什么杜元纪弄过来也好问问他和李义府究竟葫芦里卖地什么药?” “伯虎你少打歪主意!” 李贤这回一口回绝了程伯虎的提议开玩笑若是没来由打草惊蛇他们这一早上的寒风就白吹了。如今长安城中就已经为了柬帖的事情而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这么一桩只怕就连他那父皇母后都要出面。 “我们先回去再说!”他说着看了一眼6黑那捆柴枝没奈何地点点头道“你砍的柴也一起带回去好了!” 第一百零四章 老牛吃嫩草,薛丁山的苦恼 近城门马车的度渐渐慢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i有不少百姓等着进城而几个守门的军士正在一个个盘查一幅煞有介事的架势。 看到这个情景李贤陡地想起一件事遂回头对李敬业问道:“刚刚我们出城的时候无人盘查你是和谁打了招呼?” “呃?”李敬业微微一愣很快便笑道“这一点六郎你尽管放心这李义府的手虽然伸得长但只要是军中我一句话至少比他一百句顶用。他是微服出城刚才那一遭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并非真是想得那么周到。你该知道李猫这个人行事向来有恃无恐再说他怎会想到是我们在跟踪他?” 李贤点了点头随即哑然失笑----俗话说关心则乱他着实想得太多了。贺兰周既然能够信誓旦旦地和他说李义府捅了马蜂窝就代表这根本不是秘密没看李义府除了杀一个回马枪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提防举措么? 果然凭着李敬业给的表记马车在进城的时候没有遭到半点留难那些个军士甚至没往车里头看上一眼就挥手放行。车子到了李宅后门几个家人看到6黑背着柴火进门全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几乎忘记了礼数。 李敬业自然免不了嘲笑程伯虎:“伯虎你这个徒弟还真和你一个样。肚子里就一根筋!” “哼都像你这么花花肠子一大堆就好了?他既然是六郎地头号手下当然要憨厚才好!”程伯虎寸步不让地顶了回去忽然伸出巴掌在薛丁山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小薛我问你你说我们三个当中谁的本事最大?六郎最相信谁?” 这下子李敬业也起劲了。急忙添油加醋地问道:“小薛你就照实说!伯虎这家伙除了一身蛮力有哪点及得上我和你?” 一个问题把薛丁山问得尴尬不已而旁边的李贤禁不住在心里偷笑。若是李敬业或是程伯虎肯定是毫不犹豫地报出自个的名字可是别看薛丁山本事不小。但这脸皮却薄自吹自擂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果然在犹豫了老半天之后薛丁山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敬业大哥和伯虎大哥都是六郎的左膀右臂大家都是一样的没什么高低。不是有话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么?”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喜欢抬杠!”李贤没好气地插入了大眼瞪小眼地李敬业和程伯虎当中大手一挥道“时候不早了。赶紧进演武场要是被师傅看到你们偷懒。到时候全都得倒霉!” 一句话说完他看到两人窜得比谁都快。顿时得意地摩挲了一会下巴。可转头一看他却愕然觉薛丁山还站在那里出神脸色变幻不定不说眼神也有些涣散。联想到薛丁山最近时常出现的心不在焉他不由得提起了兴趣立刻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丁山丁山!” 两声大吼果然叫回了薛丁山的魂面上也露出了尴尬之色。而李贤不等他解释什么便笑嘻嘻地问道:“你这两天似乎有些不对劲。而且不像是在担心你爹的事。说吧究竟什么事弄得你这么烦心?” “我……”薛丁山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头。想了老半天却又摇摇头道“只是一点家事罢了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会时不时射箭脱靶?”李贤一口揭破了他的推托忽然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大家兄弟一场你地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可犹豫的?就算是你家里的事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其他的本事兴许我没有但我出的主意十之**都是管用的!” 薛丁山当然不知道李贤所谓的十之**管用的主意大多都是馊主意至于那不管用的则会让情形更糟。他这些天一直心里憋得慌此刻听李贤说得诚恳终于把最后一点犹豫扔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我就是觉着爹实在做得太过了。”既然打开了话头薛丁山便滔滔不绝了起来“我爹此次西征铁勒我娘在家里为他操尽了心甚至还为了他可能被降罪地事专程带我去了洛阳。结果他可好打了胜仗逞了威风居然还从铁勒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而且那个女人居然只比我大一岁!” 李贤起先还只以为是一般争风吃醋一类的家庭矛盾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薛仁贵可是年纪不小了上回他见到真人地那次保守估计年纪也得有五十多居然还玩什么老牛吃嫩草?薛丁山如今大约十四岁左右那铁勒女子若是只有十四五岁绝对只算少女有这么夸张么? 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他方才低声问道:“这事情你娘怎么说?” “我娘没说什么。”薛丁山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爹自从当官之后家里也有好些个姬妾有送出去地有别人送进来的这都是常有的事。”说到这里他又略略提高了声音“可是以前那些女人爹都不怎么理会关心这回却不一样他还让人给她专门辟出了院子不许人去打扰甚至允许她穿了男子装扮走出家门!” 李贤敏锐地察觉到薛丁山的激动情绪下似乎还潜藏着别的问题心里忽然一动。这回西征功亏一篑甚至要契苾何力去收拾残局正是因为西征军坑杀战俘又在铁勒烧杀抢掠的缘故。在此之外他似乎隐约听人家说西征的那些将领似乎都抢了不少铁勒贵族女子回来想不到薛仁贵也不例外。只是既然带回来了这特别待遇似乎就有些问题了。 年龄和薛丁山差不多的铁勒少女……等等薛丁山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想到这个问题他陡地眼睛一亮目光更是在薛丁山地脸上扫来扫去越看越觉得有可能。只是这种问题他当然不好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当下便暧昧地又拍了拍薛丁山的肩膀。 “这事情好办改天你要是现你家里那位出了门就通知我们一声大家跟在后头总会现一些蛛丝马迹!只要她不是你们薛家地人不就什么都好办了?” 第一百零五章 没钱窝心,有钱扎手 两千万钱?而且还是现钱!” 一听到这个数字柳元贞几乎头皮麻。这长安城之中家财万贯的人多了两千万家私根本算不得什么但问题是这往往包括各色产业和家里诸如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铜钱向来都是体积大搬运不便有钱人谁会在家里没事藏上几千万钱占地方! 因此看到李义府拿眼睛瞪他他只得没奈何地解释道:“岳父倘若说只是需要用钱的地方两千万自然不是问题。可是这铜钱重量那么大如何运进来?再说一时半会调拨这么多钱我确实无能为力。” “我又不是说让你一个人想办法!”李义府闻言眼睛一瞪随即扫视了面前的几个儿子一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杜先生已经说了我这宅子里头有狱气倘若不能尽早用两千万钱镇压只怕不日就有不测之祸。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应该知道此事重大所以一个月之内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弄到两千万现钱!听清楚了是现钱!别拿那些金银珊瑚之类的东西来凑数!” 李义府三个儿子少有听到乃父这样的咆哮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全都去看柳元贞。柳元贞自己对风水术数并不是十分相信原本还想劝说几句但看到李义府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想想还是把话重新吞进了肚子里。 柳元贞没有出声反对。李津李洽李洋也只好答应了下来纷纷愁眉满面地出去设法。聚敛地事情他们谁都没少做但是要他们拿钱出来这就难为煞了他们。就算要变卖家里的物什也得找对人再说了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宰相之子居然穷到要卖东西这不是丢脸么? 柳元贞一个人被独独留了下来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等李义府问他就把那日从严九口中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转述了一遍末了才忧心忡忡地说:“岳父虽说此人不过说了些市井中事但我却担心那飞贼是否真的有这么大来历。所谓帮了太宗皇帝的忙兴许是夸大其词但是。这贵人庇护……” “先不说这个!”李义府一口打断了柳元贞的话冷然问道“此人你是否已经解决了?” 柳元贞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岳父放心我早就有所预备绝对不会留下后患。” 李义府的神情微微一松但一想到如今长安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柬帖一事再想到上官仪刚刚被任命为西台侍郎顿时恨得牙痒痒地。所谓的西台侍郎对于上官仪不过是一级阶梯到时候只要皇帝一句话上官仪转眼就能够和他同列。谁知道上官仪是不是用来制衡他的一枚棋子? 长安令和万年令查了这么久无关紧要的人揪出来一堆。可偏偏查不出是谁干了这样的事简直全都是饭桶! 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柳元贞。李义府方才放松了攥紧地拳头----这是家里不是政事堂没来由让小辈看了笑话!他轻咳一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脸孔这才淡淡地问道:“你刚刚说贵人庇护你以为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柳元贞这下子就犹豫了李义府在朝廷中树敌不是一个两个说句难听的。那就是满朝文武基本上都是李义府的敌人。就连那些上门最勤巴结最凶的官员只要一朝风云突变。这些家伙不但会如鸟兽散而且还会落井下石。可是眼下这时候真正敢和李义府正面扛上的人似乎真的不多一个巴掌几乎就能数过来了。 “你不敢说是不是?” 李义府冷笑一声随即自顾自地说道:“总而言之只要皇后娘娘在一日哪怕百官或是其他人再恨我我也能安之若素。现在长安令和万年令指不定在那里骂我呢可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得给我下死力查柬帖的事?韩全和王汉这样的例子不会有机会来第二次就是这两个人陛下一句话也未必保得住他们!” 直到离开李家大宅柳元贞依然被这句杀气腾腾地话吓得两腿软。因为贵人庇护这四个字他当初还寻思着是不是不要和李义府走得太近如今看来那着实是傻。 他的官是李义府提拔上去地谁都知道他是李义府的女婿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他哪里还有别地路好走! “他娘的!”颠簸的马车上他忽然吐出了一句脏话“这当官的和赌徒有什么两样!” 一边是正在为钱愁一边却在为钱多得扎手而烦恼。有了韩国夫人当初的慷慨李贤如今自然是根本不缺钱因此在武后慷慨地大笔一挥拨给了他五十万钱零花的时候他竟不知道这钱该派什么用场。 有贺兰周不用担心生意和投资问题;兵器和坐骑都是宫里照应;出去喝酒取乐都是李敬业程伯虎请客;帐簿上至今还登记着各色人等的诸多欠账至少有几十万钱之多;就连阿萝那边替他存的私房也很可观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如今完完全全是有钱没地方使! “武德殿有放钱地仓库么?” 听到这句懒洋洋的话阿萝不禁掩口偷笑道:“五十万钱可是大数目就是娘娘拨给你也不会是现钱不过是让你有地方支取而已殿下白操什么心呢!” 旁边地蓉娘也上前凑趣道:“殿下若是真的有钱没地方用不妨多多打赏一下宫里诸位姐妹们。自从进了武德殿她们可是个个卖力得紧。就是太极宫蓬莱宫的其他宫人可都在盼望着殿下再挑几批人呢!” 再挑人那他不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娘子军头目?李贤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了屈突申若立刻有了主意。话说回来钱既然多得扎手那就不妨做一回散财童子否则平日不烧香以后哪里会有地方抱佛脚?如果还有的剩下拿出去做做善事也好! 口碑没有力气用下去哪里来的什么口碑? 第一百零六章 竹筒倒豆滔滔不绝 宫顾名思义当然在太极宫的东面里头有崇贤馆、丽正殿等各式各样的馆阁宫宇算得上是自成天地。至于里头的各式官员也分得极其仔细算得上是一个缩微型的政治班子。不过在如今李弘年纪还小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利用手边这批人来执行监国大计。 事实上李弘至今监国两次大臣们固然对他这个太子称赞不绝但要说真干了什么事却一件都数不上来但是这并不妨碍朝臣的信心。饭要一口口的吃就是天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学会处理政事的。 而李贤自从住到武德殿三天两头没事情就往东宫钻。为了躲避于志宁他充分挥了自己眼线多的优势每逢去东宫必定是瞅准了于志宁不在的空档。然而这一天明知于老头人在崇贤馆他还是提脚进了大门。 东宫崇贤馆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学堂能够在这里头读书的子弟背景全都不是普通的深厚----如果李敬业程伯虎在文墨上的天赋能够高一些当然能够位列其中而像薛丁山这样的出身基本上还不够资格入内读书。虽说挑选的第一要求就是聪敏但是在这样的优越环境下读书真正有出息的人究竟能有几个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就这二十个人名义上还是李弘当年奏请招收的实质上这是武后地德政。那时李弘刚刚当上太子借由这样一手就笼络了功臣贵戚的人心李贤一直认为这是高招中的高招。此时看见李弘和于志宁两人站在众生背后作连连点头状他便笑嘻嘻地上前去打了招呼。 “五哥于太傅!” 见是李贤李弘自然高兴得很。而旁边的于志宁却微微一愣。看到兄弟两人在那里和和睦睦他忽然想到了被贬梁州的废太子李忠没来由心中一阵悸动。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刻他便回过神来郑而重之地还了李贤的礼。 “似乎好一阵子没看到沛王殿下了!” 李贤闻言顿时一阵尴尬这于老头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不是摆明了说他故意躲着么?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这次因为程伯虎得到的讯息他急着找李弘商量他铁定还是躲着这老头走----仁义道德这四个字固然简单但是衍生开来的道理却是一堆他实在不想在书堆中过日子。 “只是恰好我来找五哥地时候于太傅都不在罢了!”他一边打哈哈蒙混过去一边拉着李弘往外走。见于志宁果然不放心李弘紧跟了上来而其他人都知机地躲了他便冲于志宁笑道“于太傅。我不过是找五哥说两句闲话而已……” 话还没说完就只见于志宁眼睛一瞪。花白的眉毛几乎倒竖了起来语句倒是客气得很:“沛王殿下莫非是嫌我这个老人碍事么?” 李贤没奈何。只得任由他跟着。而旁边的李弘觑着于志宁没注意的空档忽然低声问道:“六弟你平时来的时候不是都避着于太傅么怎么今天非得这时候来?” 他今天来还不是为了于老头的事可气地是这种事还没办法对于志宁挑明!再说这老头的古板是天下有名的除了当初在立后的时候迫于压力而妥协从此在政治上再无建树。但其他的时候都顽固得很!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那只李猫!”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李弘的注意。他沉思片刻便低声回了一句:“你说的可是柬帖的事?” 李贤闻言不禁一阵感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情竟连不太出门的李弘都知道了!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疑问李弘遂低声解释了一番。原来李义府飞扬跋扈痛恨他地官员东宫不在少数因此便有好事者悄悄地将柬帖送给了李弘看而且还不是一两人。 心领神会的李贤悄悄指了指背后地于志宁结果李弘立刻摇了摇头:“于太傅什么都没说我上次试探他的时候他还说什么身为储君不能偏听偏信。如此柬帖定然是有小人作樂若是父皇以此定罪便失了公正。” 果然是老成持重怪不得无论他那父皇还是母后都用了此人来教导李弘。只可惜于志宁偏偏算是当初长孙无忌地党羽之一这身份上就有先天的劣势禁不住人家泼脏水更禁不住李义府这样的宰相进谗言。 “我不是和你说柬帖的事而是……”李贤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隐去李义府去见武后那件事毕竟如果知道他在武后身边安间谍李弘指不定会有其他想法“而是关于于太傅的事李义府似乎准备抓个错处把他贬出京城。” 李弘一下子站住了他猛地回头看着于志宁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古怪。几乎是下一刻他就怒气冲冲掷地有声地道:“于太傅学问高深人品高洁这太子太傅除了他天下还有谁当得起!” 李贤差点被李弘这话吓了一跳见四周正好没人他这才松了口气。再看后头的于志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激得脸色通红显然是有了士为知己者死之感他很有摇头叹息的冲动----什么样地老师教什么样的学生要是李弘一直这样直来直去那基本上东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好容易把这师徒两人弄进了房里李贤还没来得及解释李弘就向于志宁和盘托出把当初如何和李贤商量如何让韩全和王汉利用那封信向李治进言地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一旁的李贤眼看自己的哥哥犹如绣筒倒豆滔滔不绝原本还想阻止一下但想到于志宁这人口风向来紧索性只得随他去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种本事李弘这性子是永远学不会的! 最后李弘用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慷慨陈词:“总而言之于太傅放心你是我东宫的太傅我决不会让李义府有机会迁怒于你!” 良久只听于志宁慨然长叹一声忽然向李弘和李贤深深一揖:“太子和沛王的维护之心老臣很是感激。老臣当初能够留下正是陛下的看重如今眼看太子殿下已经长成又和沛王兄弟和睦友爱老臣纵使真的贬官去职也已经无憾了。其实若是老臣去了对太子殿下其实有利无害。” 有利无害!李贤一下子竖起了耳朵眼神也不禁一变----虽然站错队那么多次但这不是于志宁自己的错谁要他学问太好哪个皇帝都想让他当太子的师傅。姜总归还是老的辣论见识于老头可应该比他们两只菜鸟大多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两块大石头的落地 太子殿下我已经老了没有当年雄心壮志哪怕是再担任太子太傅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更何况我身份敏感朝中容不下我的大有人在若是太子殿下一心一意维护只怕更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白苍苍的于志宁说出这么一番话即便李贤往日对于他并不感冒心里也不由得感到几许异样更不用说旁边的李弘了。然而当李弘要抢前反驳的时候于志宁却又道出了另一番话。 “太子殿下说天下无人可以代我为太子太傅之职却是言过其实了。至少如今的西台侍郎上官仪就足以担此重任。” 李弘当然也不会不认得上官仪这么一个人他很快便回忆起了宫人偷偷告诉他上官仪为了阻拦李义府而遭其扭打的情形。上官仪在人前向来是风度翩翩因此他对其印象也相当不错但一想到于志宁一离京便可能永无相见之日他的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于志宁居然推荐了上官仪! 由于于志宁和李弘两个人面对面仿佛全然忘记了有别人因此谁也没瞧见李贤古怪的面色。但一惊之后李贤就立刻释然了----他原本就该想到的能让于老头看中的人必定不可能是许敬宗之流而放眼朝中在学问和人品上勉强还算过关的就只有一个上官仪了。 可是。李义府和上官仪……想到当初李绩所说这两人扭打成一团地情形李贤就没来由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去了一个于志宁又来一个上官仪似乎这东宫是注定和李义府犯冲了。当然要登上太子太傅之位上官仪少不得会再往上头挪一下窝这准宰相就要变成真正的宰相了。 看到这师徒俩一个赛一个的沉默李贤顿时觉得如坐针毡索性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这种时候。他这么一个身份插在其中反而碍事。看于老头的模样似乎是铁了心求去李弘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回来的。而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即使他那父皇母后真的将其贬官势必不会像当初对待长孙无忌褚遂良那样严厉。 不管怎么说李义府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走了一个于志宁。来了一个上官仪算起来李义府绝对是吃了大亏!而以上官仪地心性一旦当上了太子太傅只怕会比于志宁更尽心竭力李义府要是再想从东宫打开缺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最担心的一件事却因为于志宁的态度而圆满收场李贤心中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当夜睡得自然安稳。次日一大清早他刚刚来到李宅就得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由于李绩不在。因此得到内部消息的李敬业自然是唾沫星子乱飞脸上异常得意:“郑仁泰身为铁勒道行军总管。在敌军遁入大漠之后孤军深入以至于遭遇暴风雪。一万余军士只余八百。虽然如此但因为征伐铁勒有功所以功罪相抵降职为左武卫将军。” 此时别说李贤听得满心不耐烦就连一旁的薛丁山也是满脸不得劲最后还是程伯虎没好气地打断说:“敬业你没看小薛急成了什么样子。赶紧说重点。现在大家想知道的是薛将军如何而不是郑仁泰如何!” 李敬业却光棍地双手一摊道:“就这些。没了!” 没了?李贤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兜兜转转老半天到了节骨眼上居然没了。气急败坏之下他刚想质问猛地却心中一动。郑仁泰这个主将因为冒进而导致损兵折将却不过这点处分那么薛仁贵不就…… 想到这里他那股子气恼顿时烟消云散见薛丁山满脸失望便上前笑嘻嘻地在其肩膀上一拍:“丁山敬业地意思是主将都没事就没有追究副将的道理。我估摸着朝廷也就是申饬你爹几句大不了也像郑仁泰那样贬一级而已以后用战功挣回来就是了。” 李贤心里头却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薛仁贵坑杀铁勒降军十万固然是造成了一时的恐慌但如此一来就避免了降军复叛的危险省却了朝廷之后屡次征伐的麻烦自然而然降低了己方将士的死伤。 中原王朝对于少数民族从来都是使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这回契苾何力担任铁勒道安抚使正符合了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他那位便宜爷爷太宗皇帝虽说被称为天可汗但打仗还打得少么? 这下可好他心里头的又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过了这事薛丁山就再也跑不掉了! 自己的心思被李贤拆穿李敬业顿时气馁见薛丁山不放心地看过来他索性点了点头道:“爷爷虽然没有明说但提过这么一句。”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咳一声学着李绩的派头一本正经地道:“让小薛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他爹地事情朝廷自有公断断然不会自损大将!” “这种话不早说!” 程伯虎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句见薛丁山神情一松立刻硬拉着他下去比试。很快两个人就一个斧子一个长枪在场中打得不亦乐乎。而李贤站着看了一会正准备自己也下去练剑的时候忽然被李敬业神神秘秘地拉住了。 “六郎你知不知道苏定方苏将军已经有了新任命不日又要离京了!” 苏定方?李贤冷不丁想起那一日欢宴上地爽朗老将再想到对方李靖嫡传弟子的身份连忙追问道:“苏将军这回是去哪里打仗?” “听说是凉州安抚大使安抚吐谷浑!” 先是铁勒然后又是吐谷浑!李贤在感到一阵莫名熟悉地同时又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起来。幸好铁勒如今没有什么曲傲吐谷浑也没有什么伏要是现实中真有这种绝世高手哪个帝王能睡得好觉? “大少爷!” 一声大喝将他从沉思中惊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仆人上前来向李敬业气急败坏地行礼然后又大声嚷嚷道:“二少爷和三少爷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李敬业一愕之后登时火冒三丈三两步往外冲去。而李贤则是多了一个心眼叫上了程伯虎薛丁山方才跟上心里更是暗自盘算了起来。长安城中够胆招惹李敬真李敬猷的人似乎还不多见希望这回能够有趣一些! 第一百零八章 人不可貌相之真正的彪悍 大的院子中李家老二老三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一鲜亮的锦衣完全看不出本色就差没破成一条条挂在身上了。在李敬业的厉声训斥下两人始终一声不吭一个右脸蹭破了一块皮另一个则是脖子上有一块瘀青。 看到两人这幅惨状李贤也同样吃了一惊见李敬业在那里暴跳如雷他便上前去把人拖开随即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李敬猷李敬真闻言面面相觑却还是默不做声。这心有余悸的样子一入眼李贤不免犯起了嘀咕不管怎么说这俩兄弟总是李绩的孙子一般人就算教训了也会给几分面子。当初李家老二老三和屈突仲翔那伙人打擂台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凄惨吧? 正当他琢磨着该怎么继续盘问又一个仆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仿佛像背后有鬼似的。只见那仆人连行礼都顾不上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就结结巴巴地嚷嚷道:“少……少爷那位……那位屈……屈……” “屈什么屈我来还用得着通报?” 伴随着这个爽朗的声音李贤就只见一身男装的屈突申若大步闯了进来手里还拉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女。她气定神闲地和李贤打过招呼然后便扫了其他人一眼忽然冷笑了一声:“我说李二少李三少你们两位胆子不小啊!” 李贤正在猜屈突申若地来意。听到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登时转头去看那兄弟俩。只见李敬真李敬猷已经从刚刚的位置横移出去好几步远此时正躲在李敬业身后脸上的神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这个时候他怎会不知道这两兄弟怕了屈突申若难不成他们胆子那么大? 见刚刚还火冒三丈的李敬业偃旗息鼓程伯虎薛丁山更是作壁上观当起了哑巴李贤只得在心中暗骂三人不讲义气。只能自己上前应付:“申若姐他们两个怎么惹你了?” “惹我?他们有那个贼心还没那个贼胆呢!”屈突申若用手中的马鞭指着那边噤若寒蝉的两人脸色猛地一沉“说今天你们是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图调戏小苏!” 小苏? 李贤往屈突申若旁边的少女望去。这才想起自她刚刚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始终垂手而立安静得几乎异样。比起屈突申若来她少了几分妩媚妖娆多了几分娴静清纯那身衣衫也称得上朴素和时下仕女华丽地装束大相径庭眼力不好的人还真的会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小家碧玉。但是在他看来即使是屈突申若也比她少了几分天然!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唐的这些美女们涂脂抹粉的习惯太根深蒂固了。岂不知过犹不及! 在各式各样地质疑目光下李敬真终于忍不住了。乍着胆子站出来嚷嚷道:“我们哪里是调戏她只是当众赞了她貌美如花然后邀请她同游而已谁知道……” “当街兜搭良家少女谁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坏主意!” 屈突申若二话不说地把李敬真的辩解打了回去这才指着那少女道:“人家小苏初来长安城就遇到你们这样的恶少拉拉扯扯你们看。都把她吓坏了!看在英国公和六郎的面子还有你们什么都没做的份上。快过来赔礼道歉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一听到这话李敬业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哪敢让屈突申若这尊大神在此地多留立刻一手一个把缩在后头的两个弟弟拖上前来义正词严地摆出了哥哥的架子:“若不是屈突姑娘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闯了这样的大祸。听到没有给人家赔个礼也就是了!” 见李敬真李敬猷兄弟俩欲哭无泪地上去赔礼道歉李贤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最后干脆拦下了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的屈突申若:“今天既然申若姐带着这位苏姑娘来讨回公道本无可厚非须知敬真和敬猷确实做得过了。赔礼之外不如我做东请你们一回大家也好揭过这段过节如何?” 屈突申若闻言却拿眼睛去看了看旁边的少女似乎很有些犹豫。 见李敬业拼命朝这边眨眼睛使眼色李贤故意不去理他而是忽然问道:“还未请教苏姑娘地名讳?” 终于那娴静少女吐出了她自踏入李宅之后的第一句话:“苏毓家祖苏定方。我刚刚一时心急出手没掌握分寸累得二位李公子受伤其实也有不是。” 天哪看那娴静地样子谁能想到李家两兄弟身上的伤竟是她打地!而且她还是苏定方的孙女! 这下子包括李贤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李贤在回过神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转头去看李敬真和李敬猷。果然不出所料只见两兄弟对视一眼就差没有抱头痛哭了----早知道是苏定方的孙女就是给一百个胆他们也不会去招惹!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虽说已经无数次验证了这句话的可靠性但这一回李贤还是满身大汗。屈突申若的彪悍是流露在外面的而这一位看上去娴静文雅的少女居然也会这么彪悍这世道实在是太可怕了。难道说武将世家地争强斗狠传统全都让一帮女人给继承了么? 屈突申若直到这个时候方才注意到李家兄弟俩的灰头土脸错愕了一阵子之后忽然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止了笑声她方才潇洒地耸了耸肩:“我还担心小苏你受人欺负眼下看来白担心了。六郎既然是你请客我回去把她们都叫上如何大家可都惦记着你地酒量呢!”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贤还怎么拒绝当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然而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屈突申若却忽然走到了他身边用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在他耳边说道:“昨儿个我家的家将说在城东那头原本有个贼窝昨天长安令出动了上百人把一伙人全都拿了听说是奉了李义府的令。不管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你都小心一点我可是听贺兰说过你和李义府之间那点子。” 李贤原本还只以为这一位又是挑逗他乍听得这句心中登时一沉。紧接着他只觉耳朵又是一阵痒痒随后又飘进了一句话。 “上回你从我那里得到的好东西自己也该好好琢磨怎么用了!” 第一百零九章 我们是要别人阴沟里翻船 里有事外加屈突申若故意放水李贤很快就借醉离敬业和程伯虎同样是脚底抹油趁机脱身惟有醉醺醺的薛丁山被理所当然地扔下顶缸。在李贤看来屈突申若的娘子军团里全都是各色美女无论哪个配薛丁山都不会吃亏。 出了酒楼被冷风一吹李贤的一丁点酒意立刻就随风化得无影无踪。看到李敬业和程伯虎一前一后地跟上来觑着四下没有外人他便把刚刚屈突申若的提醒转述了一遍结果两人全都变了脸色。 “要是真让他们这样一层层搜索下去指不定燕三他们的行踪还真得被挖出来。”程伯虎恨恨地一拍巴掌怒声道“这事情原本就是李猫理亏居然还敢往下追查分明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他这回抓着柬帖的事不放昨儿个还在我父皇和母后面前挖心剖腹地表了一通忠心。若非如此光是他私自差遣长安令和万年令这件事就足可够他倒霉了!” 一想到这件事李贤就像吃了一只苍蝇那般难受。做人像李义府这样无耻的大概全天下少见要是别人碰到这种事跑去请罪还来不及哪里会像李义府这样来一个反客为主?当然这也是这家伙如今尚未完全失宠的缘故否则这一关哪里这么好过! “原来他是借着这个由头查上一回地事!” 李敬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忽然低声问道:“那柬帖传得满城都是难道就没有人拿去给陛下看?哪怕只有一两个陛下也不会这样不闻不问才是。” “父皇是不好过问毕竟这事情不是循着正道。” 与其说是不闻不问不如说他那位父皇仍然在隐忍。李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武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登时更觉得头痛。这些年来武后在扮演贤妻这一条上做的怎样他不知道。但是这良母一条却着实到位。如今他既然已经察觉到朝廷大事武后不会放手尤其是李义府恰恰是武后的逆鳞怎好轻易去触动这根弦? 上回那次只能算是试探但韩全和王汉毕竟知道他和李弘这两个幕后主使。倘若不想想办法一旦李义府对这两人下狠手。而其中有一个人支撑不住那么他就要倒霉了! “呸与其让李义府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头上不如先下手为强!六郎敬业你们俩都是鬼主意最多的赶紧想办法总而言之不管要我老程做什么。我决不含糊!”程伯虎狠劲上来便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我其他本事没有这跑腿或是找人手绝对没问题!” 听到这话。李贤不禁转头看了李敬业一眼见这位同样拿眼睛瞥过来他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随即点点头道:“伯虎说得对既然如此我们上他那里去商量!” 李贤出宫大多都是在李宅转悠最初是大批护卫前呼后拥但后来次数多了。再加上李绩又屡次在武后面前称赞李贤武艺跟的人遂渐渐减少。如今李贤更是每每不带随从和李敬业等人出行。所以更觉少了掣肘。 三人如一阵风似地抵达了程家老宅把马匹交给下人看顾便熟门熟路地进了当初比赛马球的马球场。要说为什么选在这种地方商量事情却都是李贤的主意。在他看来越是开阔的地方就越是藏不住人更不虞有人偷听。古今中外因为机密泄露而带来杀身之祸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这句话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至理名言。 程伯虎的问题干脆利落直截了当:“怎么干?” 李贤和李敬业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伯虎莫名其妙地看着笑得畅快地两人没好气地搔了搔后脑勺嘴里低声嘟囓道:“就知道捉弄我这个老实人!” 看着李贤和李敬业在那里叽里咕噜说得起劲自己却只能担任望风程伯虎颇感百无聊赖。这时候当他看到不远处一个自己的随从在那里招手时自然毫不犹豫地起身走上前去。交头接耳了一阵子他刚刚的那股子懒散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郑重。 “喂!” 冷不丁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后背李贤差点魂飞魄散一抬头看到是程伯虎他顿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忽然来这么一招不是吓死人么? 程伯虎丝毫不在意面前两人的怒视一屁股坐下来便沉声说道:“刚得到消息李义府的大儿子李津向长孙延索贿还信誓旦旦地说数日内给他官做!” 长孙延?长孙无忌的孙子?李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次他还是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无论李治还是武后目前似乎都本着不让长孙家翻身这么一个宗旨而李义府居然卖官卖到了长孙无忌后人的头上他这是痴了还是傻了?要是让武后知道了这一点她会有什么反应? 李贤把最后一个念头赶出了脑海随即把刚刚和李敬业商量过的法子对程伯虎解释了一遍末了才提醒道:“刚刚那消息先搁着先把这一条解决了再说。他不仁休怪我们不义!我们是要别人阴沟里翻船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放心我们翻不了船!”程伯虎一脸眉飞色舞自信满满地应承道“我可是程家长孙这点事情要是办不好岂不是对不起我家老爷子的名头?敬业六郎你们等着看热闹就好!” 解决了这样一件大事李贤少不得又带上了早就准备好地新鲜玩意去往外婆荣国夫人那里探望贺兰烟。等到安抚好了小丫头准备告辞的时候却又被荣国夫人叫了过去耳提面命嘱咐了好一阵子无非都是一些老生常谈地话但末了一句话却让他忽然上了心。 “如今外面已经有些闲言碎语说是李义府似乎对长孙家的人承诺了什么。你回去对你母后说一声让她提醒一下李义府别为了一丁点蝇头小利惹出了大事。” 第一百一十章 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 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贤事先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居然传到了似乎不怎么管事的杨氏耳中口中答应着他心里却很有些奇怪。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必定是有人告诉他外婆但问题那个人是谁? 他满腹心事地顺着前庭准备出门仆人们刚刚牵出他那匹马门前就响起了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倨傲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今天有什么人来过么?” 随着这个声音李贤很快便看到一个人提着马鞭进了门。只见那人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月白外袍长身玉立面貌俊秀只是眼神略显阴可不是他的表兄贺兰敏之? 四目对视李贤的脸色固然不好看而贺兰敏之的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里去。仿佛是天生的仇敌两人一直就是不对盘但凡有李贤出现的地方贺兰敏之必然不去而但凡贺兰敏之大受欢迎的地方李贤也绝对不会出现。所以尽管李贤和贺兰烟亲密无间但对于这个大舅子是一点都不感冒。 “什么风居然把沛王殿下给吹来了?” 贺兰敏之终于打头开口招呼口气却略显戏谑:“听说殿下在外头大受欢迎大批的豪门贵女天天围着你转怎么还有空想起我姐姐?” 要不是看在你姐姐面上我非把你这小子揍得满地找牙不可! 李贤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同时。脸上却露出了无赖的笑容:“敏之表哥怎么说这种话?烟姐和我的事情长安洛阳谁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忘过她?照你这么说看来以后我得天天打人来送东西才是今天一支金钗明天一个手镯后天一块玉佩?啊呀我倒是忘了敏之表哥向来在送礼这方面很有心得。不妨教我一手?” “你……” 见贺兰敏之气得脸色铁青李贤便嘿嘿一笑自顾自往前走与其擦身而过的时候故意低声提醒道:“要是你真羡慕我的福气我不妨把屈突家那位介绍给你认识。不过她向来都是烈火一般的性子见到表哥这样花心成性的人。这结果就很难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言罢他又是一阵长笑悠闲自得地上马扬长而去。他就是看不得贺兰敏之那幅自大的模样贺兰家往日算是高门又怎么样若不是韩国夫人是武后地妹妹又和李治有一腿这小子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韩国夫人死了之后贺兰敏之就在宫里摆出一张死脸守孝期间还在外头放纵要不是看在贺兰烟的份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就够这小子倒霉的! 骑在马上回转宫中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李义府地事会不会是贺兰敏之告诉荣国夫人杨氏的?如果真是如此。敢情这小子还不是单纯的花心大少以后得多多提防一点! 回到皇宫。李贤少不得又往武后那里去探探风声而这一次他竟无巧不巧地在门口遇上了李义府。虽说吃了一惊但这回他却没摆出脸色客客气气地称了一声李相公。而李义府也同样一如人前笑眯眯地还礼却没有立刻就走。 “闻听沛王殿下向英国公学了一身好武艺只可惜从来无缘一见。话说回来。上回大宴的时候契苾何力将军那剑舞虽然精彩却应该让沛王殿下也显一下身手的。若不是我居丧期间不好设宴。否则倒是想让我家那些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观沛王殿下的风采!” “哪里哪里李相公过奖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李义府怎么会平白无故夸起了他?这家伙又不是和他关系不错的许敬宗也不是李绩上官仪!李义府一向看他不顺眼他还看这家伙不顺眼呢! 话虽如此李贤嘴上少不得客气两句。好容易等到李义府走了他方才转身进殿。一看到阿芊就招手把她叫了过来他就从怀里取出一对早就准备好的红豆耳坠笑嘻嘻地塞了过去:“这是如今长安城中最时兴的比那些金玉俗物强!我待会告诉母后一声戴着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阿芊如今虽然早已不是少女但女人总爱那些奇巧精美之物再加上她早就看到武德殿上下不少宫人都有这红豆耳坠心里早有些痒痒。当下她连忙谢过一面把李贤往殿中带一面低声道:“李相爷今日来和娘娘单独说了很久地话娘娘没要我们伺候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我经过的时候隐约听到他提过什么女儿之类地。” 李义府的女儿? 李贤猛地想到上回武后宴请贵妇地时候李义府夫人曾经说过的话再回忆起那时候武后的态度他登时后背一阵凉----即便只是些微的可能性那就已经够可怕了。要知道李义府那位夫人的尊容实在是不敢恭维。 他进去照例问安之后便听武后问起最近的进益他自然一一作答心里便琢磨着该不该把荣国夫人的话转述一遍。毕竟当初武后还警告过他不可胡乱传言这回要是让他这母后认为他是扯了虎皮做大旗就不妙了。更何况她就快临盆了传言中女人在临产的时候分外焦躁是不是再等等? “听说你最近时常拉上李敬业那几个和屈突申若她们混在一起?” 乍听得这么一句李贤不觉有些吃惊本能地点点头后他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大家年龄相仿所以没事常常射箭投壶打马球只是图一乐而已。” “你从小就喜欢和宫人厮混如今长大了还是本性不改!”武后没好气地在李贤地头上一拍语气骤然变得有些严肃“你虽然不是太子但这婚配也是大事。无论是贺兰还是她们全都是名门贵女你胡闹可以但别忘了你现在还未出阁。等到你出阁开府建宅再怎么胡闹我也不管你!” 出阁出阁……这还要等好几年! 李贤心中哀叹却不得不点头答应。而这一风头还没过去耳边忽然又传来了一句:“你常常在外头可曾听说过那柬帖事件?” 柬帖!李贤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但依旧如往常那样笑嘻嘻地直视武后地目光用若无其事的语气答道:“母后说的可是那些有关李相公的流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是大地主 武后并不回答而是依旧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李贤有些异样轻咳一声便正色道:“不瞒母后说我确实看到过那柬帖也曾经和敬业伯虎他们玩笑过。只是朝廷大事岂能决之于市井流言蜚语?不管这柬帖是何人因何目的散开的总是犯了律法更不是正道。倘若以此处置大臣日后人人仿效岂不是天下大乱所以我只是笑过就算了!” 一席话说完他便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眼看武后原本极其严肃的表情渐渐变得缓和了下来嘴角更是微微向上翘了一个弧度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有了效用。 “我以前还担心你只知道学武不爱读书如今看来是我小瞧了你!”武后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赞许之意显露无遗“你能够明白这些就好刚刚义府在这里还曾经赞过你说你能文能武两诗如今整个长安都在流传武艺又非同小可。义府乃是朝廷大臣我一向倚重你又是我的亲生儿子前头那些不过是误会小事揭过就好。” 刚刚李义府居然也在这里称赞过他? 李贤心中的惊讶非同小可刚刚李义府在外头对他客客气气大加赞誉他还以为这家伙在武后面前又告了刁状想不到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居然难得表里如一了一回。要是上回他没有和李弘联合起来阴了李义府一次。那如今谈什么尽弃前嫌还不晚但现在……就算他偃旗息鼓李义府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诺大地殿堂中只有这母子二人四周燃着刚刚进贡来的蜜烛不但亮堂而且还散着阵阵香气。由于这里是武后的寝殿因此妆台上还有一面诺大的铜镜镜中的武后赫然是光彩可鉴。而李贤却笼罩在武后的阴影之中。 似乎是有感于李贤的态度武后起身走到妆台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纸然后又回转了来。她也不坐下而是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见此情景李贤不禁感到一阵心虚。从他的角度看去。无论是那优美地脸部轮廓还是丰腴却没有赘肉的腰肢无不显现出一个女人的完美风情。此时此刻他暗自在心里感慨上天对于他这位母后无疑是极其优厚的。 “你虽然还未出阁但是你到时候建宅的地方我都为你选好了。”武后一边说一边展开了手中的纸然后递到了李贤地面前“长安的地势你父皇不喜欢就算是蓬莱宫。他住着也不习惯所以大约过些时日还得到洛阳去。我知道你生性喜欢自由。所以把洛阳整个修文坊全都划给了你至于长安的则是四分之一的安定坊。就是这两张地契。因为建宅是大事情所以虽说还早但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 李贤起先还能点点头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嘴已经几乎合不上了。长安洛阳那是什么地方?那绝对可以称得上寸土寸金就是那些朝廷中看似光鲜的大臣要得到一座好宅子还得看上头的宠眷如何官做得越大才能换好地方的宅子。可是他这位母后竟然随随便便划了一又四分之一个坊给他! 现在单单论不动产。他的财富就海了去了连贺兰周那里地大笔财产都根本算不上什么! 口干舌燥的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母后……这要是传出去外头地大臣……还有五哥七弟他们……”平常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的他一下子笨拙了起来脸一下子就憋得通红。 “以后这江山都是你五哥地你是他弟弟小小两块地算得上什么?”武后笑着用手指头在李贤头上一戳头上的金凤钗在烛光下更显得熠熠生辉“你七弟一向都唯你马是瞻会和你计较宅子大小?他以后只怕会天天往你那里跑这宅子越大只怕他越高兴!” 武后说的句句在理李贤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心里暗自骂自己没见识----不就是两座级豪宅么皇帝是他爸皇后是他妈他如今是亲王金山银山算得了什么!擦除了他父皇母后他就是长安洛阳最大的地主! “既然是母后送我东西我就不谢了!”他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弯腰一躬到地起来之后便眨眨眼睛道“今年母后的生日我一定好生设计到时候和五哥七弟合送一份大礼!” 武后嗔怒地瞪了李贤一眼随即没好气地道:“若是牛皮吹大了到时候送不出东西来可别怪我在你父皇面前参你一本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四处乱跑!像你这样的脾性就应该换成于志宁这样地人来好好调教一下!” 猛地听到武后提起于志宁李贤不觉心头一凛偷眼窥视时却见她犹如没事人似的自然更加无法确定。想起外婆荣国夫人之前地吩咐趁着武后心情仍好他便笑嘻嘻收好了地契忽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巴掌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母后今日我去瞧了瞧外婆还有烟姐结果外婆吩咐我……吩咐我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武后在宫里数十年不知和多少人打过交道最善于察言观色此时哪里不知道李贤这支支吾吾的话语中大有名堂当下便狠狠瞪了一眼:“你外婆让你转达的话就直说和我说话还用得着顾忌么?” 李贤知道这时候不必再藏着掖着当下便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对母后分说明白实在是因为这也是空穴来风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外婆让我告诉母后说是让母后提醒一下李义府长孙家的事早已尘埃落定别为了蝇头小利而惹出麻烦。” 长孙家三个字一出李贤能够明显察觉到武后的笑容蒙上了一层阴靈。长孙无忌虽然早已经是过去时但是对于他这母后而言却依旧是不可批触的逆鳞。透过那层外袍他甚至可以看到武后袖中的双手正在微微颤动。 “娘也实在是太杞人忧天了也罢我也好些天没去看她了待会你随我走一趟。” 对于这样的要求李贤当然不会拒绝----事实上他很乐意陪武后去印证此事。话说回来他那位外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八卦乱舞,晴天霹雳 李相爷那天到城外去拜祭你看到了没?” “哪里是拜祭我看见他带着个白胡子老头在那边张望分明是在看星星!” “看星星不能在自家院子里晚上看么非得一大清早眼巴巴跑城外头去?” “咳人家大人物的事我们哪里知道!” 不管好话坏话只要是传的人够多传的范围够广转瞬就能变成全国皆知的事。不但如此最后一个人听到的消息和第一个人听到的那就是完完全全牛头不对马嘴的两个版本了。便如同这一次不过是有几个百姓“正好”看到了堂堂宰相李义府大人一大清早偷偷摸摸微服出城等到事情传开的时候这味道就变得不同了。 当事情传到朝廷大臣耳中时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一个意味----李义府清早出城窥视星象意图可疑! 李绩听到这事眼皮子也不眨一下继续忙活自己的;许敬宗听到这事眼珠子一转便去继续和自己的爱妾胡天胡地;上官仪听到这事激动了一阵子就偃旗息鼓……总而言之在广大高层官员中间这颗石子虽然在水面砸起了一连串涟漪接下来却忽然消停了。 但是上头不动不代表下头不动。唐朝的风气最开放虽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这样的事可这并不代表人家就不能够互相串门互相讨论。当初拿到柬帖地大多都是些品级高的大臣。不过下级官员也有设法弄到书证的。 所以三两下一串连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仅限于蠢蠢欲动鸡蛋碰石头的事在并非面对太大的危险或是没有足够利益的情况下是没有人肯干的。 “看到没有我老程办事可靠吧?我就是往城门那边耍了个花招。正好让人看见李义府的脸然后在旁边叨咕了两句立刻就有人把风声传开了。这事先头就不是秘密知道地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少不得拿出来再炫耀一下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嘿。别说区区一个李义府就是皇宫里头的事有时也照样是百姓桌上的那盘菜!” 最后这句话虽然粗俗李贤却在心里连连赞同----在这个没有娱乐新闻缺乏娱乐活动的时代寻常百姓如果连传传小道消息这种唯一地娱乐都没有那么这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只不过能把一条消息传成五花八门那么多版本这八卦劲头还真是和后人一个样。 联想起前两天陪着武后去见荣国夫人的情景他更是觉得心中一片轻松。他外婆和武后两人说话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进去掺和而是去小丫头那里厮混了半天。顺带告了贺兰敏之一状。而结果就是听说那小子三天没能出宅子半步。大约是给禁足了! 李敬业意犹未尽地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李贤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见程伯虎同样摩拳擦掌就连薛丁山也是兴致勃勃不禁好一阵头痛----这就是大唐武将世家教育出来的子弟一个个全都像是好斗的公鸡似的。问题这是政治政治!敢情他们全都不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当然是什么都不干!” 话音刚落李敬业就夸张地叫了起来:“不是吧大好形势之下怎么能收手?我们应该趁热打铁火上浇油。趁机把李义府拉下马才对!” “那边是门你要趁热打铁就自个出去!”见李敬业嘿嘿一笑。根本没有挪动屁股的意思他便知道这小子也只是嘴上说说当下便不紧不慢地道“你们以为这回的事情是谁地功劳?不是前头的柬帖也不是我们地设计而是李义府自己步步走错而已。我们起了个头别的事情自然有别人顶着我们冲在前面干吗?” 薛丁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嘴里忽然冒出了一句:“怪不得我爹爹说我跟着六郎决不会吃亏!” 这薛仁贵还挺有眼光地!李贤心中自鸣得意忽然觉得一阵不对劲----薛仁贵成天在外头打仗此次回京城还没几天怎么知道他的名头?想到这里他便死死盯着薛丁山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爹怎么知道跟着我就一定不吃亏?” 薛丁山一向爽利闻言几乎想都不想地答道:“是邢国公苏大将军对我爹说的当初爹曾经对邢国公进言所以他们的交情很不错。至于邢国公听说和英国公喝过几次酒大概是英国公说的英国公可是你师傅当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转来转去结果还是李绩这个老狐狸!还有苏定方没看出那么爽朗的老将居然也会在背后说这种话! 看到程伯虎李敬业在那边偷笑李贤更是觉得一阵胸闷好容易缓过气来他却看见有仆人朝这边来立刻就止住了话头。 那个中年仆人一过来就毕恭毕敬呈上了帖子:“沛王殿下三位少爷这是屈突家送过来的帖子。说是因为吐蕃又来了高手不日就要马球比赛所以她们这些天要训练请各位都去陪她们练一下。” 看到在场众人全都变了脸色他嗫嚅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送帖子的人带来了一句屈突小姐地原话要是宫中的马球队赢了她们自然输赢都无所谓但若是宫中那些人输了各位又不能尽心竭力地陪练可就是我大唐地罪人!”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看到呆坐在那里的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李贤也忍不住哀叹了一声。连罪人两个字也出来了这岂不是和上纲上线差不多?不过话说回来就他之前看过的那些马球赛而言对上吐蕃马球高手几乎是上一场输一场要是还真的指望娘子军翻盘岂不是意味着大唐真的是阴盛阳衰? 想到屈突申若曾经说他是马球天才他一下子雄心万状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手一个拉起了程伯虎和李敬业:“振作一点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一群女人都及不上还算什么英雄好汉!到时候若是吐蕃那些人嘲笑我大唐只有女人我们还有什么面子!” 一谈到男人最注重的面子问题李敬业程伯虎终于焕了活力同时重重点了点头。而旁边的薛丁山看着这边雄心勃勃的三人忽然低声嘟囔了一句谁都听不清的话。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做人还可以这么嚣张 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真正陪着那群疯狂的女人练起来李贤方才明白敢情上次屈突申若带人支援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亮出全套本事。他和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外加一个6黑只能算是备用真正被当作陪练的屈突仲翔那支恶少军团一整天都只有吃扬尘的份。 而他上场两回几乎连马球的边都没有摸到!这不是丢脸而是太丢脸了! 回到宫里的他自然是灰头土脸心情大坏一头扑在床上便准备睡大觉。谁知这时候忽然有人抓着领子硬生生把他拽了起来。 “阿萝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气急败坏的他没了往日调笑的耐性正想骂人的时候这才瞧见阿萝背后的一个内侍----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父皇身边的王福顺。 “沛王殿下陛下有事召见。” 李贤心中一惊然后便让阿萝服侍更衣见王福顺毕恭毕敬地在一旁侍立他随口问道:“王福顺你可知道父皇找我什么事?” “这……”王福顺虽然是李治跟前的人但因为李贤平日出手大方再加上没有任何架子因此他没少得到过好处。见旁边只有阿萝一人他便低声提醒道“殿下今天陛下精神好了一些召见了好些大臣甚至还有几个品级不高的事后似乎有些心事。至于为何召见殿下。这小人就实在不清楚了。” 见了大臣?李贤猛地上了心面上却仍旧挂着没心没肺地笑容待到身上衣服都打理好了他方才跟着王福顺往蓬莱殿。蓬莱宫虽说还未完全修葺完毕但大貌已经渐渐出来了再加上李治就是不喜欢太极宫因此他不得不次次跑老远的路。 赶到蓬莱殿他还没来得及和李治说上几句话。就忽然有内侍匆匆进来报说李义府来了。这下子他自然心头疑惑见李治似乎毫不意外的模样他更是满脑子糊涂。难道是李义府来告状或是有什么要事需要他这父皇决断?不会啊李义府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没来由跑到蓬莱殿。这家伙似乎最近有所收敛。不像以前那么嚣张了。 “来人扶朕更衣朕在前面见他。贤儿你暂且在这里先等着。” 说是等着但李贤从来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哪里会这么乖乖地等在里面。他一向在宫里广结善缘出手又大方因此伸手招来一个品级较高的内侍。低声一嘟囔那内侍便立刻把闲杂人等驱赶了出去不但亲自把他领到了正殿的侧门口。还自愿干起了望风的勾当。 看到一身紫色官袍的李义府进了大殿李贤在小心翼翼往外偷瞟之外。更是藏好了自己的身子顺带把耳朵也竖了起来。明知道李治身体不好。李义府这个宰相还来骚扰究竟是为了什么大事? “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事?” 听到李义府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李贤不禁大吃一惊。敢情不是李义府主动求见而是李治下旨召见地。王福顺刚刚说今天李治见了好几拨人如今把他找来问话忽然又召见李义府这一下子太勤勉了吧? 大白天的蓬莱殿中没有晚上那么多***四壁上的灯只亮了一多半。在殿内留下了各式各样的斑驳阴影。李治的座位便处在光线较暗之处从李贤的角度望去。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而李义府地神情他却可以尽收眼底。 “朕今日召见李卿是有一件事想要提醒一下。”李治微微一顿似乎在确定最后的言辞“有人对朕言说你的儿子女婿素日行事不检若是真正追究起来怕是罪过不小。朕以卿位居宰辅又是素日功臣所以一向为卿遮掩。只是治家乃是你的事朕如今已经算是越俎代庖你回去也好好警告一下他们否则流言日多对你也有所不利。” 原来李治是把人叫来敲山震虎的!见李义府勃然色变李贤顿时冷笑了一声。他那父皇说话还算是客气的如果没有李义府上至李义府的夫人下至儿子女儿女婿这些人敢一个个全都伸出手来贪赃?正当他以为李义府会谢罪的时候这一位却做出了让他大吃一惊的反应。 “陛下怎可相信这样的小人之词?”李义府终于恢复了平静但脸上却仍然因为气怒而涨得通红“臣一向奉公守法臣地子婿虽然年轻但同样不会做出什么羞辱家门的事。究竟是谁在陛下面前造下如此谗言?” 李治显然恼了:“卿只需言是否有此事何须问是谁告知于朕!” 躲在那边窥伺地李贤分明看见李义府的脸色一变再变而殿中地气氛也一时间冷到了极点心中不由连连咂舌。早听说李义府横起来谁都不买帐但是能够对皇帝横到这个份上大概古今中外也是罕见的。他父皇李治如今虽说因为生病而放下了部分权力但毕竟还不到大权旁落的地步怎么能容忍这样横的家伙? 在他看来都这种情形了李义府怎么也应当找个台阶下各自留点面子。下一刻他就立刻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嚣张。 只见李义府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一言不地转身拂袖而去竟是连辞君时行礼做样子的一套都不要了。李贤眼睁睁地望着这一位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他以前只是认为李义府不知收敛那么如今在那四个字的评语上头他还得再加上愚蠢短视狂妄自大等等无数字。见过嚣张地可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他现在算明白他这父皇当初为何不直接用那封信地事来质问李义府了敢情这家伙的脸皮早就厚到了这种程度! “陛下陛下!” 听到外头的一连串声音李贤顿时往御座上看去。虽说上头一阵黑乎乎看不清楚但他断定李治肯定是情况不妙。他一时管不了那么多也连忙冲了过去见老爹面色白正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吸气他心里自然有数。 这一次李治是真的被气坏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火上浇油是要不得的 父皇!” 李贤一把拉开旁边两个手足无措的内侍上前站到李治身后随即小心翼翼地用两手中指揉搓李治的太阳穴。这是蓉娘的绝学虽说他已经有了这么一个技艺高的人在身边少不得还是学了几手以便需要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谁知道堪堪就碰到了这种事。 见李治抖动的肩膀渐渐平息了下来他便扫了一眼四周侍立的几个内侍。知机的王福顺立刻朝几人打了个眼色自己当先退了下去。很快空旷的大殿中就只剩下了父子二人安静得只能听到那一阵阵呼吸声。 “贤儿刚刚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倘若是平时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李贤必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来一个一问三不知。但这种时候他却犯了踌躇。只犹豫片刻他便低声答道:“父皇恕罪刚刚儿臣确实听到了。” 不说看到而说听到其中的分别就大了。果然他这话刚刚说完就只听李治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要是还能忍住呆在后面也就不是你的性子了。朕知道你好奇心大肯定会出来听个动静……算了朕且问你李义府今日君前失仪可是有罪?” 李贤心中咯噔一下一时间很有些无奈。他此时要说有罪这话回头必定传到他那位母后耳中;可要说没罪。那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从魏征开始大唐那些名臣似乎都有在君前耿脖子地习惯但问题是人家是诤谏而李义府那是**裸的藐视! “父皇说实话看到李义府最后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儿臣甚至想出去将他扭回来!”电光火石之间。李贤很快找准了切入口怒气冲冲地道“自古当臣子的哪里曾有他这么无礼傲慢的?父皇好心好意提醒他他居然这样狂妄儿臣刚刚真是气急了!”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李治的肩膀一僵索性放下了手从后头转到了前头在御座旁边单膝跪了下来:“但是父皇以前于太傅给五哥讲课的时候儿臣曾经在后面听到过一句为君者须有容人之量。父皇乃是天子富有四海若是以计较臣子失仪而降罪宰臣。传扬出去名声未免不好听。儿臣知道父皇身子不好还请先消消气。至于处分之类的事不妨待心平气和之后再议。” 他一边说一边坦然抬头直视着李治地眼睛。见那漆黑的瞳仁当中看不出一点情绪的端倪心中没来由一悸。幸好幸好他没有傻到去当那个火上浇油的人否则就算李义府倒霉他这个当儿子的未必就会好过。 “你能够识大体朕也就心安了。”李治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刚刚那两手很是不错只是你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从哪里学来地?” 李贤没提防李治忽然问这个愣了一下便连忙答道:“回禀父皇儿臣那时演练宫女的时候正好缺一个年长的头领后来就选中了蓉娘由母后把她调了过来。她一向精于按摩之技所以儿臣没事就学了两手谁知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蓉娘……”李治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朕想起来了昔日韩国夫人曾经和朕提起过有这么一个擅长此技的宫女她几乎为此把人要了过去可惜她没福……她如今在你宫里执役?” 好好的忽然扯到了韩国夫人李贤便有些担心李治开口要人心中暗自后悔刚刚不该卖弄。但老爹既然开口问了他只得答道:“是母后当初给儿臣的阿萝如今升了女官蓉娘就成了武德殿的侍女头领。” “唔。”李治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当下便伸手在李贤的肩头按了一下“好了朕只是刚刚一时气怒没什么大碍了你且去吧!别忘了到含凉殿去一次你母后如今有孕你也该陪她多说说话。” 出了蓬莱殿李贤认命地长叹一声没奈何地往含凉殿而去。要说这两座大殿的距离并不远但问题是刚刚那场风波肯定有好事的去告诉武后了他如今再走这么一遭分明是要再遭一次盘问。 出乎他地意料他一进含凉殿就看到了一幅忙忙碌碌的景象。往日有条不紊地内侍宫女个个都在那里东奔西跑看到他进来愣是一个理会的都没有。他好容易抓着一个内侍一问之下登时大吃一惊。 武后要生产了! 尽管知道这一胎武后应当是顺产而且肯定又给他添一个弟弟但是看到那一张张铁青地脸他还是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这年头无论多尊贵的女人在生产的时候都是最最危险的老天既然能够让他一梦回到大唐也不见得不会折腾出一点其它名堂…… 见闻讯而来的太医和产婆一个接一个进了内里李贤不禁感到自己在这里很多余。没奈何他只能走到外面打了三个内侍分别去蓬莱殿、东宫和承庆殿分别报信自己又重新折返了进来虽然他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也没用。 这一回终于有人看到了他满头大汗的阿芊顾不上其他一把将他拉到了外边气急败坏地数落道:“这种时候殿下在这里干什么?娘娘这里有人照顾你赶紧回去不管是什么大事都往后头搁一搁别再火上浇油了!” 李贤忍不住没好气地顶道:“我留在这里看看情况不行么?” 阿芊实在没有和李贤抬扛的心情回头看了看里面的情景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殿下就是留在这里也没用女人生产地地方历来是不许男人呆的就是那些太医待会也一样要离开含凉殿!奴婢还要进去看着娘娘地状况来人赶紧把沛王殿下带出去!” 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内侍围上来李贤只得无奈地退出而含凉殿的大门也在他的面前关了个严丝合缝一派如临大敌的情景。 望着笼罩在落日余晖之中的含凉殿李贤冷不丁双手合十晃了两下----阿弥陀佛保佑里头的人母子平安吧!不管日后如何没有母亲的娃在皇宫这种地方总归是最没有保障的!再说目前为止武后这个妈还真是不错。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英雄救美,英雌建功 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是最终武后还是平安在含凉殿生下了一个儿子。正如李贤的印象那样李治给这个儿子起名李旦。除此之外李治还格外恩准在含凉殿中做佛事甚至还供奉了一尊玉佛。这样的待遇之前三位皇子全都没有享受过。 然而包括李贤在内三个皇子谁都没有表示出一丁点异议头一次看到幼弟的时候反而全都兴致勃勃。尤其是李显更是兴高采烈李旦一降生他就不再是诸皇子当中最小的那个摇身一变成了哥哥。 虽说已经是六月盛夏但因为生产武后自然是无法上朝听政。因此在李治临朝的同时太子李弘也会端坐一旁听着群臣对此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诧。而自从那一日的君臣冲突之后无论是李治还是李义府都未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这样一件事。李贤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他这个人最大地优点就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朝中一片风平浪静的同时屈突申若的魔鬼训练却还在继续。李贤还能够借助身份成功逃遁但是李敬业等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常常一整天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用程伯虎的话来说那就是打仗也没那么累。 这一日李贤照例策马赶往程家老宅。心里着实高兴得很。原因很简单今儿个他那位父皇终于正式下了圣旨以薛丁山为他的伴读。这么一来名分就彻底定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他完全不用担心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了。 正当他悠闲自得地在那里哼着小调。渐渐放缓了马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听到一个叫嚷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地往这边冲来而那个大呼小叫地显然是驾车的车夫。看到这种架势他哪里不知道马车已经失控。 是要按照小说或电视中那样来一个飞马救人还是保命要紧什么都不去管? 眼看马车渐渐近了他还是没想出一个主意当下只得狠狠一夹马腹渐渐让马飞奔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后面的马车便已经和他并驾齐驱而且度竟隐隐有越之势。虽然这朱雀大街极长。但是李贤很清楚照这么疾驰下去。十有**是要出大事的。 可是他的骑术虽然不错但要在飞驰之中跳到另一匹马上那几乎是在做梦。那样做的下场不是摔死就是撞死就算安然落到了那匹马背上他还没把握能够驾驭住那匹狂暴地家伙呢!而就在他急得火烧火燎的时候那马车车帘一动露出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咦。那不是许敬宗的大孙女……应该是叫做许嫣的? 四目对视李贤分明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股子绝望。心里不由一紧。别说是认识的就算是不认识他也不好看着车毁人亡的下场。随手往腰里一摸他忽然心中一动今早束在腰里的可不是从屈突申若那里得来的玩意? 还没等他解下那根东西只听旁边响起一个娇斥侧头去看时只见马车那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骑而伏在马背上地赫然也是一个少女正是上次和屈突申若同行的苏毓。 苏毓完全没有看到李贤事实上她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地东西眼中只有那匹狂燥不安的马。眼看已经齐头并进她地双脚便离了那马镫渐渐移到了马鞍上只用单手拉着缰绳。而她身下的马也像有灵性似的不但跑得又快又稳而且和那匹拉车马的距离也缩短到了不足两尺。 这个时候车夫仿佛是忽然从极大的恐惧中恍过神来竟一个纵身从疾驰的车上跳下重重地跌在了路边。而下一刻苏毓便一个纵身跃上了那辆车稳稳地落在了车夫的位子上一把拉住了缰绳。 时间禁不起李贤再感慨什么见那匹马丝毫没有因为缰绳的锁紧而有所好转反而越来越更加狂燥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把手里展开地长丝朝那匹马扔了出去。 老天保佑他可是从来都没有玩过套索的游戏也就是当初在基督山伯爵里头看过这一招能治飚地马! 仿佛是回应他的祈祷那绳圈竟无巧不巧地套中了马的右脚随之而来的巨大拉扯力几乎让李贤脱手更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而因为前腿被缚再加上缰绳的作用那匹狂的马终于禁不住重负一下子摔倒在地。由于巨大的惯性一个人影带着巨大的惊呼从车厢中飞了出来可不是许嫣? 就在李贤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而束手无策的时候旁边忽然窜出了一个人影轻轻巧巧地接住许嫣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至于那边车辕上的苏毓则早在拉车马摔倒的时候就纵身跳起此时也恰好踉踉跄跄地落地。 马车是毁了拉车马半死不活车夫身受重伤……与这些结果比起来许嫣则不过是受了一点惊吓算是最最幸运的那个。而李贤终于看清了那个半道出手接住她的不是什么想象中太阳穴鼓起的高手而是一个看上去最最平常不过的中年妇人。 “小姐你刚才实在是太莽撞了救人也不能不顾自己!”那中年妇人放下许嫣疾步走到苏毓旁边疾言厉色地责怪道“若是让苏大将军知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又怎能放心去凉州?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就是逞强也得有个分寸!” 苏毓低头答应了一声一抬头方才看见旁边的李贤登时想起刚刚那一瞬间的事眼神便有些异样。而那位妇人也顺着她的目光在李贤脸上打量了两下面上流露出一丝讶然。 长安城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啊! 李贤此刻还感到一颗心在那里怦怦直跳刚刚那妇人责怪苏毓逞强事实上他刚刚可不是也在逞强?若是一个不好从疾驰的马上摔下来那他就真的惨了。幸好诸天神佛保佑半道里还有高手相助否则他就算成功了也得搭上许嫣半条命。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送上门的肥肉,听凭宰割 说许嫣吓得瑟瑟抖但是那位中年妇人无疑是极其的。在她的一番抚慰下没过多久许嫣竟然能够强撑着过来道谢。而让李贤感到万分头痛的是对方的目光显然在他的身上停留得更久。 车夫重伤昏厥许嫣又没有带其他的家人因此本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李贤便提议大家一起将她送回家。然而当他说出这一位是许敬宗的孙女除了苏毓之外其他人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李贤很容易地现那位中年妇人看许嫣的目光明显带上了几分怜悯----许敬宗的名字对于长安城百姓来说无疑是如雷贯耳而这不是因为他是宰相而是因为他爱财如命好色如痴。谁都知道他为了几个姬妾能够将儿子孙子流放岭外能够为了钱财把女儿嫁到蛮荒甚至在编史书的时候因为一己之私随意篡改。有这样的爷爷实在不是一件光彩事。 许嫣受了惊吓自然不好骑马所以苏毓便令人雇来了一辆马车让那中年妇人作陪又令人将车夫送去了医馆。一路上李贤不忘从苏嘴里套话这才得知这中年妇人原本是苏定方昔日亲卫的女儿承袭了乃父一身好武艺。丧夫之后又因为无子而没有依靠所以就投在苏家苏毓的武艺竟大多是她教的大家都只称她为卢三娘。算是苏毓半个师傅。 一路到了许宅门口地仆人看到许嫣被人搀扶下车起先还爱理不理的但一瞥见旁边的李贤登时换了一副脸孔。一个冲进去报信另三个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更是一张口就是一大堆奉承。 “沛王殿下自打上次来过之后我家相爷一直在念叨您。我们这些人可也是一直盼着呢!怪不得嫣小姐今日出门兴高采烈的敢情是殿下相邀。您既然送小姐回来还请到里头坐坐今天相爷正好告假一会儿就出来……” 牵强附会也没这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胡扯么。他哪里邀请过许嫣!李贤正想解释两句谁料身边众人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他这顿时让他更加火大。 由于苏毓刚刚只是称呼李贤六郎因此几个苏府随从最初只当李贤是寻常高门子弟并不十分在意。此时听到那声沛王殿下又加上后面一通话众人的目光便有些异样。尤其是三娘她一把将苏毓拖到了一边嘴里不停地在劝说什么。 “沛王殿下怎生今日有空造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着一阵大笑声许敬宗肥硕地身躯立刻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只见他一身米黄色的外袍。雪白的胡须纹丝不乱眼睛都笑得快要眯起来了。脚下步子偏生还轻盈无比。现身之后他看也不看自己的孙女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倒是在苏毓脸上停留了不少时间。 “这位是……” 好容易抓准机会李贤连忙将今天的事情解释了一遍顺带也不忘暗示许嫣是独自出门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然而。看到许老头笑眯眯的模样他就知道。这番解释估计是白费了。有其仆必有其主要不是许敬宗早吩咐过这些下人刚刚怎么会胡说八道! “原来是沛王殿下和苏姑娘救了嫣儿!”许敬宗轻轻在胡须上捋了两下脸上地笑容倏然变得意味深长“苏大将军功勋赫赫想不到苏姑娘也是巾帼不让英豪!” 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李贤怎么听怎么觉着有些敷衍的味道。他能够听得出来对面那些苏家人当然也能够听得出来就只见卢三娘脸色一僵拉着苏毓上前施礼之后便不卑不亢地道:“举手之劳但凡有力相助之人都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嫣小姐既然是相府千金出门只带一个车夫连从人都没有岂不是容易被宵小之辈?家中还有事我代小姐告辞了!” 眼见三娘拖着苏毓喝令随从准备上马离开李贤哪里愿意在此多留连忙也借机告辞道:“许相我也有事……” “呃沛王殿下许久不来怎可这么快离去?”许敬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李贤的袖子然后便不紧不慢地道“我这里可是刚刚有人送来一批葡萄美酒殿下上回那‘葡萄美酒夜光杯’的佳句我可还是记忆犹新。既然来了品尝一下美酒看看歌舞再走不是更妙么?放心陛下和娘娘那里我自然会派人去知会!”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冲着许嫣一点头沉声吩咐道:“嫣儿赶紧去换一身衣服。以后出门和我说一声多带几个人出去不是次次都能遇到沛王殿下拔刀相助的!” 这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把所有的方向都堵住了。要是他就这么拂袖而去岂不是摆明了不给这位宰相面子?还有这最后一句话偏偏把苏家那批人撇在了一边这许老头还真是记仇也不看看人家刚刚冒着危险救了你孙女! 眼看着苏家众人上马疾驰而去而许嫣则低着头匆匆入内李贤知道这回是躲不过去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跟在了许敬宗后面。而一踏入宴堂他却没有看到上次环侍四周的莺莺燕燕只有一群男仆正在忙忙碌碌地摆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看到许敬宗和李贤联袂而来那些人顿时手脚更麻利了一些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边案桌上样样精致的佳肴。 李贤随意朝上头瞥了一眼心中立刻犯了嘀咕。这许家难不成是天天预备开大宴么怎么这么快就能摆上这么琳琅满目地一桌子? “殿下今日来得巧除了那些葡萄美酒之外正好我这里新得了一批菜谱正要他们做了尝尝。这一人独酌没有什么滋味殿下一来可不是平添趣味!对了上回说过的天魔妙舞待会还要请殿下好好欣赏!” 许敬宗一边说一边笑咪咪地盯着李贤直看仿佛是在打量一块送上门地肥肉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小子认命吧! 此时此刻李贤惟有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许敬宗的白食可不是那么好吃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魔之舞,金口玉言 前是天魔之舞耳边是绕梁之声嘴中是美酒佳肴… 如果不是许敬宗在旁边碍眼李贤一定会觉得这顿饭异常尽兴。而现在有了这么一个人在旁边他就有如鱼刺在喉没法完全放松下来尽情欣赏歌舞----谁知道许老头会不会在他最最陶醉的时候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 他不得不承认许家这批舞伎的水平是相当不错的论年纪大约全都只有十五六岁。最最难得的是这些全都是来自西域的胡姬合着那激烈的节拍舞动时别有一股贲张之态。即便是他看多了哈蜜儿的高难度舞姿此时此刻也不禁连连拍手叫好。 葡萄美酒夜光杯他轻轻转动着杯子欣赏着里头宛转流光的琼液。白玉一般的杯面上映着几个舞伎婀娜多姿的身段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情趣。而不知不觉四五曲过去许敬宗还真的一点都没谈到公事句句不离***。 当最后一段胡旋舞表演完之后十几个胡姬很快便退了下去。而就在李贤琢磨着是不是该告辞的时候许敬宗忽然开口说话了:“那天皇后娘娘召见说是已经给殿下选好了将来建宅的地方。虽说时候还早不过既然我知道了自然得预先有个准备要不将来就没有拔得头筹的机会了。等到今年殿下生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我费尽心机地大礼了。” 许敬宗这么硬生生把他拖来。居然是为了谈什么送礼?李贤一时心中糊涂了脑海中转过了好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美女宝马宝剑还是干脆金银珠宝?如果是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许敬宗根本用不着那么神秘这老头究竟打什么主意? 所谓的礼物他最终还是没见着露出这么一个口风之后。许敬宗便客客气气地亲自把他送出了门外还不忘从家里拉来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仆担任扈从。上马被冷风一吹李贤渐渐觉得酒意消去心头那股子疑惑顿时更大了。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许敬宗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用不着过分担心! 赶到程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三两句打了许家那四个仆人李贤便匆匆跨进了门。而从迎上来的一个家人口中他得到了一个最好的消息----马球训练刚刚散场屈突申若地娘子军才走了不到一刻钟! 松了一口大气的他直奔演武场大老远就看到几个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上前一看才现人人都是脸色青白唯有薛丁山的脸色好看一些。他用脚踢了踢仰面朝天的李敬业随口问道:“今天的战绩如何?” “如何……”李敬业喃喃重复了两个字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李贤“你倒好。随便找个理由就躲了没人你知不知道我们被她们打得多惨!上回是谁说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志气。又是谁三天两头当那个没义气地家伙!” “那是谁每次拿着鞠杖必定落空一次都打不进去的?”李贤冷哼了一声再也不去理眼睛瞪得老大的李敬业径直上去把薛丁山拉了起来顺便还不忘拍了拍薛丁山的肩膀“丁山恭喜你的任命下来了!” 李敬业和程伯虎早就知道薛丁山的转正不过是时间问题。因此自然哄闹着要薛丁山请客就连李贤也笑嘻嘻地看着他----他是程伯虎李敬业的最大债主。所以一向都是吃白食的主以前薛丁山算半个客人当然谁都不会让他请客但这一回就不一样了。 薛丁山虽然在人情世故上略有些木讷但并不傻当下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四个人外加6黑一共五个人当下便直奔望云楼。和洛阳安康楼一样这里如今是他们的聚会选原因很简单李敬业和程伯虎就爱看哈蜜儿的舞根本不肯挪窝。至于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这里地老板是胡天野最后结账一律七折优惠替众人好好省了一回荷包。 虽说中午已经在许敬宗那里放纵过一回但那毕竟不如这边的逍遥自在因此几杯酒下肚李贤顿时觉得浑身热吩咐人将外头地帘子拉起来高高挂着----他早就不在乎了现如今人人都知道他这个沛王是最最喜欢泡酒肆的主因此即使是认识他地人但凡相遇也只装做不认识。 一帮子少年郎大呼小叫别人虽然觉着吵但也全都无可奈何。事实上当哈蜜儿在下头献舞的时候整个望云楼就没有一处是安静的。既有胡鼓激烈的节拍声也有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和巴掌声所以李贤等人的口哨只能算是小意思。 等到一曲终了哈蜜儿挟着刚刚一曲终了的畅快奔上楼来笑吟吟地和众人打了招呼目光自然在李贤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待会还有一支新舞诸位公子如果没事还请多留一会。为了这支舞我可是吃了老大地苦头呢!” 有好节目可看众人自然是兴致勃勃今天作东的薛丁山多喝了几杯也不像往日那般放不开当下全都连连答应。而李贤早就不知道喝了多少此时此刻看着那优美地倩影借着阵阵酒意他忽然大笑了起来:“好今天哈蜜儿你的新舞要是真的能够技惊四座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哈蜜儿闻言眼睛大亮的同时旁边的李敬业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了一句:“六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要是你待会耍赖我们这么多人可谁都不会放过你!” 李贤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废话我说过的话怎么会赖账!” 有了这样的承诺哈蜜儿立刻匆匆下楼很快底楼中原本三丈见方的木台便被人拆了底下赫然是一根根一人高的木桩而粗细却只有巴掌大小。只见每根木桩之间足足有一尺的距离看上去并不紧密。看到这幅情景身在二楼的李贤不觉瞪大了眼睛酒意也稍稍一醒。 这不是梅花桩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醉剑赋诗,知音不分文武 场鸦雀无声。 即使是原本最喜欢吵闹的人此时此刻也屏息静气用一种惊悸的目光望着底下那数十根木桩。哈蜜儿在这个木台上跳过无数次舞但没有人知道这上头的木板揭去之后下头竟会是这样一幅光景更没有多少人相信有人能够在这上面翩翩起舞。 而站在那里细细端详的李贤则开始很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哈蜜儿难道可能是那种隐于闹市之中的武林高手? 然而当激烈的鼓拍再次响起哈蜜儿轻盈地再次出现在中央的木桩上时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逐了出去专心致志地往场中看去目光渐渐由怀疑转变为了惊叹。 那一双玉足仿佛忽略了底下的大片空隙每一次跃动都能找准立足之处每一次急旋都能恰到好处地找到支点。每一次他以为她会失去平衡的时候对方却总能在千钧一之际恢复过来而一双彩带更是舞得滴水不漏。 乐声渐急鼓声愈烈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他几乎能够看到哈蜜儿额头细密的汗珠而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在这么多胡姬之中哈蜜儿的体力可以称得上一流再激烈的胡旋舞她跳完之后也常常是浑身无汗更不用说大汗淋漓了。 每一次急旋之后。他都能够领受到一道投向自己地目光饶是他一向以脸皮厚自诩这个时候也很有些吃不消。要知道酒肆中的胡姬虽然往往都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只要肯花大价钱一晚上的入幕之宾没有多少问题。而因为胡天野的故意维护和哈蜜儿的倔强至今她还没有被人碰过。 李贤情不自禁地拿起旁边的酒壶往嘴里猛灌一大壶美酒下肚之后。他愈感到周身火烧火燎看什么都血红一片脑子更是渐渐迷糊了。当乐声结束的时候他能够看到的就只有一片血红仿佛所有地一切都是红的。 “六郎六郎!” “嗯?”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笑得灿烂的李敬业程伯虎还有满脸企盼的哈蜜儿。他根本没有多想一口应允道“此舞绝妙哈蜜儿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哈蜜儿闻言大喜瞅了旁边的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一眼见三人全都在那里点头外加打眼色她便鼓起勇气道:“六公子。我听说您文武双绝做得一好诗。虽说哈蜜儿只是舞者。但是……” “不就是一诗么!作诗算什么且看我醉剑赋诗!” 醉醺醺的李贤早就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在何地。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忽然拔出了腰中宝剑。铮亮地寒光一现旁边众人顿时躲了个干净楼下楼上更有人惊呼了起来就连李敬业也一把拉过了哈蜜儿低声警告道:“小心六郎只怕喝酒太多要酒疯!” 李贤完全没有注意别人的反应。拿了个酒壶拎着宝剑便翻过栏杆跳下了楼。此时刚刚的木桩已经再次铺上了一块块木板又成了原先的木台。而李贤这突如其来的纵身一跃。仍然让旁边的几个伙计吃了一惊。 他也不管这么多自顾自地往嘴里痛灌了一气随手把酒壶往下头一扔脚下步子一踉跄剑尖一颤他就大笑着舞起了剑。起初还只是东一剑西一剑不成章法但渐渐地他的出手渐渐娴熟了起来看上去颇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韵味。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且舞且吟声音由重转轻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脚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而上头的李敬业等人见状大惊慌忙冲下楼来见他鼾声如雷方才放下了心。 “这个六郎上次醉酒地时候直接就栽了谁知道这回一酒疯居然这么厉害!”想到刚刚李贤的模样程伯虎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巴掌“刚刚看他亮出剑来我差点没给他吓死!” 薛丁山附和地点了点头想起李贤那时充血地眼神他还有些心有余悸。倒是李敬业蹲在李贤身边察看了一番忽然转头若有所思地问道:“六郎刚刚那诗你们谁记全了?” 说到诗薛丁山和程伯虎不禁面面相觑身后的6黑更是把头摇得拨浪鼓似地。要说兵器招式他们看上一次就能够记得差不离但若是说背诗他们就是听上十遍也未必能够背下来。而哈蜜儿固然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却同样不曾记得完整。 此时楼上忽然传来了一个赞叹声:“好诗果然好诗!想不到我一回长安就听得如此狂放之作!今日果然不虚此行真是来对了地方!” 几乎是同时另一边也响起了一个声音:“好诗我见过不少人即兴赋诗却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佳作!” 随着这两个声音两拨人从左右两边楼梯缓步而下。左边为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腰佩宝剑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个武人。至于另一边则是几个身穿文士打扮的学子打头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虽然面目刻板却流露出一股深深的自信。 李敬业打量了一下这两拨人觉右边一拨赫然有弘文馆的两个学生顿时一阵头痛。而往左边看去时他不由得一愣随后才不确定地问道:“尊驾可是熊津都督府都督刘仁愿刘将军?” “某正是。” 那中年人不禁一奇细细看了李敬业一会却依旧没有多大印象。而另一边地弘文馆诸生则一眼就认出了李敬业程伯虎一时间全都愣了最后领头的那个才用极其不确定地语气问道:“请问醉倒的这位可是沛……李六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醉初醒,惊见猛将名臣 迷糊糊一觉醒来李贤随便转了转脖子手胡乱一抓入手一片温软顿时有些怔住了。他似乎是喝醉了刚刚是在哪儿来着? “六郎你可算是醒了!” 听到这个招牌式的大嗓门李贤终于睁开了眼睛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双水盈盈的淡蓝色眸子眼神中赫然闪动着欢喜之意可不是哈蜜儿?难道他刚刚就是枕着美人膝睡着了? 哈蜜儿……这里是望云楼!他刚刚似乎是答应了哈蜜儿什么要求然后……然后他究竟干了什么?该死今天喝酒喝太多了居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勉强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他依旧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扫了一眼室内陈设一片陌生除了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6黑之外赫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摸不着头脑的他正想开口问旁边一双玉手就拿着一个碗凑到了他的嘴边。 “沛王殿下先喝一碗醒酒汤这是胡公家传秘方制成的否则宿醉之后可有得头痛了!” 对于这样的好意李贤当然不会拒绝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这汤入口虽然微微有些苦涩但一进入肠胃之中却仿佛立刻朝四肢百骸扩散了开来把那种浑身僵化的感觉一下子冲淡了很多。 用热毛巾擦了一把脸他这才感到精神一振。见旁边那几个不认识地人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左边那拨明显是武人领头的人五十岁左右看上去很是精神。沸%腾&文#学收藏右边那拨则是一群二三十岁的文士。看到这情景他便用征询的目光瞧着李敬业而这一位却先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嘿嘿一笑。 “六郎你刚刚答应哈蜜儿赋诗一结果借着酒劲却在下面舞起剑来。顺带着还吟了一绝世好诗可是引来叫好无数。这位是熊津都督府都督刘仁愿刘将军这是新举明经的裴炎裴子隆这两位是弘文馆的学生他是6为另一位是杜元中。” 李贤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如果说遇到从高丽回来述职的刘仁愿还不过是巧合那么遇到裴炎这个概率就实在太低了!看着那张严肃地脸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人居然会来望云楼这种酒肆看胡姬跳舞? “某刚刚在楼上听到这狂放的诗下来却看到一个少年郎起初还不相信谁知道却是沛王殿下!殿下先头两诗某也曾经听人提过却都不及今日这酣畅淋漓!”刘仁愿此时笑着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脸上的惊讶之色仍然未去。 李贤此刻终于模模糊糊地回忆起醉酒吟诗的情景正想回答。旁边的程伯虎忽然插言道:“我记性没他们那么好其他的句子只记得一多半。只是里头那什么程夫子大约是我丹丘生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李贤立时觉得各色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脸上登时满头大汗。这诗本是李白和友人喝酒时所作要是清醒他少不得改两个名字可昨晚醉酒忘形居然把这最重要地一茬给忘记了。偏偏这程伯虎还把岑夫子听成了程夫子! 不过李太白的诗。自然是挥洒自如淋漓尽致否则怎称得上是古今第一诗仙? “昨晚我酪酊大醉哪里记得了那么多!”既然没有合适的说辞他干脆就装起了糊涂“话说回来这诗真的是我做的?” “如假包换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拉某昔日可也是弘文馆学子!”刘仁愿笑着看了一旁的弘文馆众生一眼“诸位都是弘文馆读书的世家子弟应该不会记不下来吧?” 一直绷着脸的裴炎终于露出了笑容:“如此绝妙好诗倘若不能一字一句记下来岂不是辜负了殿下那时的灵光一动?我虽一向严谨适才在上面听了也觉得四肢百骸舒张不已。只怕殿下大醉之后如今自己也记不全了是也不是?” “说来惭愧我确实记不清了!” 裴炎这么说李贤立马找到了台阶自然连连点头。而这时忽听刘仁愿提议道“某虽是武将平生却好书法倘若殿下同意某想把这诗手书下来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对于刘仁愿刚刚的请求李贤倒很是吃了一惊一个武将爱好书法不奇怪而在这种地方当面提出来无疑是对自己地功力相当有自信。想到这里他连忙让6黑出去找来笔墨纸砚当即在室内的长案上铺开了长卷。 自从当年入弘文馆裴炎便一直勤学等闲甚至很少和人结伴出游更不用说去什么声色之所了。今日来这里也不过是新举明经难却好友盛情再加上天气酷热确实也难能集中精神读书所以便一同来这望云楼。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长安正式赴任了。 天魔之舞对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毫不在意也只是随着别人赞了两声随之而来地舞剑他也不过认为少年人聊狂态不足为奇。直到听见那句气势磅礴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再到后来洋洋洒洒一大篇他方才真正为之心动谁知下来之后竟现那个醉倒在地地少年是沛王李贤。此时见李贤站在刘仁愿旁边专心致志地看着他不禁生出了几许异样。 唐人皆爱书法即使是李贤也没少在李治和武后的督促下勤于习练所以这鉴赏能力绝对不差。见刘仁愿笔走龙蛇挥洒自如须臾就已经写了一多半他不禁点头暗赞。至少就目前而言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份功力的。 很快一幅墨迹淋漓的长卷便已经写成而旁边的李贤见刘仁愿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便从旁边的6黑手中取过一盏酒笑嘻嘻地递了过去:“刘将军百战勇将这书法上的造诣却也不凡!” 即使是以裴炎地挑剔此时也不得不心叹刘仁愿笔力确实不凡。再加上对方乃是昔日弘文馆前辈他和其他二人少不得也称赞了一番。而刘仁愿得了这等称赞一杯美酒下肚更觉畅快不已。 “殿下此诗乃是醉酒所作我不善章草倘若有昔日书圣那样的高手指不定又是一篇传世佳作可惜可惜!” 第一百二十章 疏狂成性,和裴炎打赌 是让李贤自个来说这样一篇酣畅淋漓的将进酒若张旭来一次醉酒狂草那才是真正的绝了。只可惜这年头无论张旭还是怀素和尚都没有生出来因此这种念头也只有想想而已。 刘仁愿正在摇头叹息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一旁的6黑便慌忙上前开门却见外头是一个腰佩长刀身材高大的汉子。那人告了一声罪匆匆走到刘仁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虽然声音极轻但李贤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字。 “朝廷……海东……李义府……调防……” 挥手将那汉子打出去之后刘仁愿脸上轻松自在的神情无影无踪甚至隐隐流露出几分阴霾。强打精神又和众人说笑了一阵他便借口有事告辞但一看到案上的长卷脸上便有些犹豫。而李贤明白此时挽留不得当下亲自卷起那幅长卷递了过去。 “今天实在是巧逢刘将军这醉诗若不是你记下来我指不定就忘得干干净净这既然是刘将军手书不妨留下做个纪念。” 刘仁愿略一踌躇便爽快地收起然后又拱了拱手:“多谢殿下盛情某他日有闲拜访英国公时必定再次求见!” 既然刘仁愿带人离开诺大的房间中一下子空出来不少李贤令6黑关好房门这时才有空好好打量一下裴炎。粗粗一看。对方大约年在三十之间仪表虽然出众但算不得那种十分出色地美男子。只是那分不芶言笑的沉稳表象下似乎还潜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位……”李贤一时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当下便干脆笑道“子隆兄既然也出自弘文馆又举了明经大约今日同游也是为你送行吧?”他一面说一面当先落座。又示意其他人一起落座。 刘仁愿算得上是高级武将而裴炎等人虽然都是贵冑子弟却毕竟尚未有官身所以刚刚在李贤面前便稍稍有些拘束。彼时刘仁愿一走剩下的全都是年轻人其他人也就渐渐放开了些。而李贤虽说是沛王。毕竟年纪还小裴炎旁边的6为便忍不住取笑道: “子隆兄大才是弘文馆有名的只是他这幅不芶言笑的样子谁见了都得躲着走。说起来殿下大概不信子隆兄在弘文馆苦读十年这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还是我们硬拖着他来的!他若是再这么一头扎在书堆里那以后就要变成书呆子了!” 书呆子?大名鼎鼎地裴炎会是书呆子?打死他都不信! 李贤抬头去看裴炎只见这一位仍旧是那幅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由感到一阵无趣。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耍个花招。李敬业就在那里嘟囔开了。 “看来果然是人各不同六郎当年才**岁的时候。就同我和伯虎逛遍了洛阳所有胡姬酒肆酒量更是大如牛。处处都有美人青眼相加……” 话还没说完李敬业便感到一股阴冷抬头一看李贤正瞪大了眼睛看他后半截立刻就吞回了肚子里。至于旁边的程伯虎则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见李敬业停了他便嘿嘿笑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六郎你不是成天叨咕这些话么?” 见裴炎三人全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李贤只得在心中大骂程李二人多事。他正想找个由头说两句岂料裴炎忽地长身而立。正色问道:“这两句诗可也是殿下自己所做?” “这是前朝一个侠客所作我不过是因缘巧合正好在坊间觅得这四句而已只可惜是谁所作已经不可考。”对着裴炎的炯炯目光李贤忽地高声吟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 “好狂放!” 裴炎正在那里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四句6为便冷不丁击节赞赏:“刚刚前头两句就显得狂傲无比这后两句更是不同凡响。若真是侠客所作必定也是一狂侠!” 他地说法却引起了同伴杜元中的反对:“区区一武夫怎能得此佳句依我看必定是一个前朝炀帝时的怀才不遇士子愤而投笔学剑这才能有如此豪放的佳句。好诗当浮一大白!” 李贤自己刚刚喝了一肚子水耳听得这位又大声嚷嚷着浮一大白顿时一阵头痛。他还来不及出声阻止6黑就动作迅地搬了一个酒瓮过来拆了泥封斟满了众人面前的酒盏偏偏漏过了李贤。 程伯虎顿时大声嚷嚷道:“小黑你怎么把六郎给忘了!” 6黑这回却不理会平日敬若神明的程伯虎耿着脖子道:“酒喝多了伤身何况殿下今天已经醉过一次不能再喝了!” 好他李贤果然没看错人这个黑大个果然忠心耿耿! 李贤心中暗赞面上却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抢过酒瓮在自己面前的酒盏中斟了满满一杯6黑只得怏怏退到了一旁。哈蜜儿见机悄悄出门不一会儿便亲自端上来不少佳肴服侍得极其周全倒是让常来此地的6为和杜元中一阵诧异。 一帮年轻人聚在一起少不得是把***之事挂在嘴边只有裴炎听得多说得少而李贤嘴上虽然谈笑风生眼睛却一直在观察此人的动静见裴炎每次举杯都只是略略沾唇绝不多饮心中不觉更叹其节制。而他自己看似次次一饮而尽实质上却早已由哈蜜儿偷梁换柱杯中不过是蜜水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数人都已经酪酊大醉李贤便用眼色打走了哈蜜儿。大门一关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听裴炎忽然开口问道:“沛王殿下我有一事不明。刘仁愿此次一回来就只见弹劾无数指不定会贬官去职。殿下身为亲王刚刚的赠卷之举是否忘了避嫌?” 终于来了! 从刚刚开始李贤就觉得裴炎过于安静此时听到这么一句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子隆兄你说刘将军会贬官去职我却说他不但毫无伤还会加官进爵不知子隆兄可敢和我打赌?” 裴炎平日见地都是高谈阔论意气风的年轻人此时哪里料到李贤存下了无赖地心思。再加上刚刚毕竟被劝着多喝了两杯因此他略一思忖便爽快地答应道:“好我便和殿下赌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操心薛丁山的终身大事 月盛夏即使是清晨阳光也已经是火辣辣的只消就会带来阵阵燥热。坊间大道两旁的槐树下不少行人都会驻足休息但大多数人都顶着酷烈的日头挥汗如雨地赶路。这时节东西两市的铺子中已经渐渐有人货卖冰食但也只有有钱人家才能买得起至于普通百姓望着那价比金玉的冰食唯有望而兴叹的份。 虽说天气热但李宅演武场中依旧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以往最会偷懒的李贤今天大杀四方不但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打得李敬业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而且还压制住了李敬业和薛丁山头一次和这两位打了个平手。 连番大战下来众人全都是汗流浃背。好容易捱到荫凉的地方李敬业就四肢大开瘫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而程伯虎则是痛痛快快喝了一气凉水却犹嫌不足干脆把整个大瓢从头浇下这才畅快地长长嘘了一口气。倒是薛丁山看着旁边不时愣的李贤忽然开口问道:“六郎今儿个你遇到什么喜事了看你刚刚精神百倍的模样!” 精神百倍……李贤自己明白他根本是窝了一肚子气!早知道醉酒后会惹出那么多麻烦他哪里会喝那么多。好嘛一场醉剑之后他酒疯赋诗的事情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累得他被李治武后盘问了好一阵子。虽说两人全都对那将进酒赞不绝口也没有他地说辞生疑但是他还是被狠狠训了一顿差点被下了禁酒令! “什么喜事全都是倒霉事!” 李贤没好气地答了一句这才感到喉咙口冒烟正在这个时候。却有两个仆人端着两个木盘子匆匆而来里头正是四个冒着冷气的盏子。 “冰镇葡萄酒!” 李敬业几乎是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抢过一个盏子便一仰脖子往嘴里送。而程伯虎的动作也没比他慢多少眼疾手快地拿过一盏。李贤则干脆连同木盘子一起接了过来然后才递给了薛丁山一盏。 外头虽然也有冰食但是。葡萄酒本就价值不菲再加上冰镇则更是金贵自然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能承受得起。他却不像李敬业程伯虎那般牛饮一口一口慢慢呷着那股冰凉的酒味在口中回荡暑意仿佛一瞬间就消了。 “真爽快!”薛丁山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杯子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敬业程伯虎他忽然往李贤身边挪了挪然后低声提醒道“六郎。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事你还记得么?” 上次的事什么事? 李贤一时犯了糊涂。见薛丁山脸色微红他顿时恍然大悟----上次那件事。不就是薛丁山在背地里嘀咕他老爹薛仁贵老牛吃嫩草那段故事么?想到这里他立刻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怎么莫非是你和她有什么进展了?” 他这本是戏谑谁料薛丁山脸上那股子红潮竟一下子冲到了耳根。看到这情景他差点没笑出声来面上却不得不轻咳了一声:“我问你你爹……嗯是否曾经在她那里过夜?” 这句话其实等于没问。在李贤看来薛仁贵既然大老远把人家从铁勒带回来。那么总归是有些感情地那么有过肌肤之亲也很正常。这年头儿子看上老子的姬妾很常见比如说他自己的那位父皇看上他那位母后……咳咳子不谈父过……所以这事情并非完全没有法子可想最简单的方法是老薛主动把人让给小薛但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我……我不知道。”说起男女之事薛丁山顿时显得有些狼狈见李贤一动不动地瞪着他他只得更加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只知道爹……爹对她很好她……她这几天一直在东西市里逛爹还派了四个家丁护持着。” 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主动出击! 李贤心中来气一口把剩余的葡萄酒喝了个干净随即朝旁边的李敬业程伯虎吆喝道:“喂休息好了赶紧起来有活干了!” “什么事那么急?” 程伯虎和李敬业不情愿地先后爬了起来待听得李贤说要去逛东西市他们立刻露出了极度怀疑和警觉地神情。李敬业更是退后了一步:“东西市那些胡商的东西可是贵得让人难以下手六郎你若是准备敲我和伯虎一笔那就免了!” “谁看得上你们那点小钱!”李敬业冷哼一声见薛丁山在那里朝自己连连使眼色他也不好直接揭穿对方的心事干脆另找了个借口“这大热天的去东西市看看有什么生意好做回头带你们两个一把!” 这带两个字一出口程伯虎和李敬业立刻换了一幅欢天喜地的笑脸。自从李贤某次良心现带他们在贺兰周的生意当中入了一小股两人的财产很快有了飞增长眼看有了脱离负债的希望他们怎能不喜?虽说不知道李贤的钱投给了谁但这种不要自己费脑子的事两人谁都不愿意多管。 “来人赶紧去备马!” “嗨去把小黑叫上顺便把我那两把斧子拿过来!” 看到李贤为了自己地事情如此卖力薛丁山心中自然感激。而李贤则趁机搭着他的肩膀低声提醒道:“这男女之间地事也跟你和人过招一个样讲究一个稳、准、狠!要是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煮熟地鸭子也会飞了你明不明白?” “我……可是她毕竟……” “所以说要先把事情查清楚否则你难道准备一直这么单相思下去?”李贤没好气地瞪过去一个白眼恶狠狠地道“情场如战场你要是在这上头那么被动挨打以后上了战场也是个没担当的将军至不济把事情弄清楚该死心的你就能死心了!” 觉薛丁山如同小鸡啄米地在那里连连点头李贤不得不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当这个沛王还得操心薛丁山的终身大事他管事的范围也太宽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阿梨=樊梨花? 说东西市的店铺有多少李贤着实没有计算过。他f回到长安已经好几个月了逛西市的次数过二十回东市也去过好几回至今愣是没进过一家相同的铺子。事实上他虽然和薛丁山说了大话但是否能够在这么大的一片地方找到人他着实没有把握。 食肆、酒肆、衣行、铁铺、珠宝古玩……在西市四处可以看到衣着奇特高鼻深眼的胡商也有来自新罗和日本的商人。道路两旁都是鳞次栉比的铺子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尽管不是第一回来但在转了几个***之后李贤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尽管两旁有树荫遮阳但是这一日的天气异常燥热就连他的丝绸衣衫都湿透了紧紧贴在了身上汗更是不知道出了多少。而李敬业三人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四处张望着找寻卖冰食的铺子。至于6黑倒还耐得住热只是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六郎看那边!” 李贤循着程伯虎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看到一个冰字立刻叫上其他人策马上前。而一到门口立刻就有伙计上来迎候两个人上前牵了马另一人则笑吟吟地道了一声安。 跟着那伙计上了楼李贤随便一张望却只见诺大的二楼已经是坐了不少人个个都是衣衫光鲜。显而易见都是贵人子弟。而当他地目光看到东头的时候忍不住便微笑了起来----那五六个正在喝冰水的年轻人可不是屈突仲翔那帮“恶少”? 他看见了别人别人当然也看见了他。屈突仲翔乍一看见这上楼的几人几乎恨不得立刻找一条路溜下去。只可惜这二楼只有那边一个出入口因此觉李贤等人朝这边而来他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打招呼。 “六公子!” 李贤笑嘻嘻地朝在座的其他恶少打了个招呼见旁边仍有空位。便丝毫不客气地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依样画葫芦地叫了五份冰水。不等屈突仲翔开口他便指着一群恶少又吩咐了一句:“他们的那份一并算在我帐上!”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带来了良好的效果周晓第一个站起来称谢而程伯方程伯献两兄弟看到程伯虎本来就怕闻听李贤请客。连忙奉上了一筐地感谢。有这仨人带头其他人纷纷加入了巴结的行列----不是为了那小小一杯冰水而是因为谁都知道李贤是大姊头屈突申若青眼相加的人。 “多谢六公子盛情了!” 平白无故欠了一个人情屈突仲翔很是不忿无奈不管是身份还是其他他都及不上李贤只得在心里生闷气。等到冰水上来李贤喝了一大口一身暑意一退。他却觉得其淡无比。这外头卖的都只是纯粹的冰水自然不比家里能够自己取了冰diy过瘾。 等等。diy……他如果能够在这时代弄出冰淇淋来岂不是一样很过瘾?咳。这年头似乎没有牛奶……但就算做不出冰淇淋什么酸梅汤什锦冰盘花式刨冰之类的东西也许还是有可能地!不过要真正推广的前提是这冰的价格得降下来才行。 思考着这些事对于其他人的谈话他也就只是嗯啊敷衍两声。正当他算计着如何找贺兰周那老头好好谋划一下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他大腿上拍了两下。 “六郎是她。她来了!” 谁来了? 李贤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去这才看到楼梯口站着四男一女。那少女的脸型轮廓和中原人稍稍有些不同但单单论容貌却依旧显得极其美艳。这时他自然恍然大悟来人必定是薛丁山的心上人了。只是看那高挑而凹凸有致的身材他怎么都无法相信她真的像薛丁山所说那样只有十四五岁。 大约是他的目光太专注了一些那少女终于注意到了这边地几人竟是毫不犹豫地朝这边大步走来。见到这个架势李贤不禁吃了一惊转头去看薛丁山的时候却只见这一位一下子低下了头一幅恨不得找条缝钻下去地架势。 这小子真没出息敢情他刚刚的鼓励都白费了! 看到一个美貌少女朝这边走来上至李敬业程伯虎下至屈突仲翔等豪门大少全都露出了惊艳之色只是碍于李贤在场谁都不敢像往日那样大呼小叫。然而等那少女走近之后却压根不理会朝着她地脸直瞅的众人径直来到了薛丁山的跟前。而这个节骨眼上薛丁山却依旧低着头在那里拼命喝冰水完全没看见面前有人。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的李贤抢过了薛丁山面前的那个盏子自个站起来让开了座位顺带把薛丁山拖了起来。直到这时薛丁山方才看清了那少女赫然站在自己眼前旋即呆若木鸡。 少女落落大方地点点头笑道:“薛大哥真巧啊!” 薛丁山的反应却显得极其笨拙:“呃阿梨……真巧……” 听到这句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回答李贤登时气急败坏差点没将那个空盏子直接朝薛丁山的后脑勺扔去。而旁边地其他人也全都被这句话给呛着了一时间咳嗽声此起彼伏。 “听说这里的冰食不错你刚刚尝过究竟怎么样?” “不错挺好喝地。” 这下子李贤完全对薛丁山的木讷无语了。人家都给了这么好的借口这小子居然愣是不接话茬天底下有这么笨的家伙么?就算学不会李敬业程伯虎的花言巧语至少跟了他李贤这么久也该精明一下子了! 看到那少女明显露出了一丝恼色李贤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一把将薛丁山拉到了后头然后笑道:“这里的冰食单调了些丁山刚刚还说过自己会调更好的。阿梨姑娘就请在这里先稍等一会我让他去做!”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拉起薛丁山又朝李敬业程伯虎丢了个眼色随即拎了一个伙计直接下楼。一下了楼梯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地骂了薛丁山没出息随即不耐烦地问道:“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薛丁山早就没了脾气此时连忙解释道:“她叫阿梨听我爹说她来到中原后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姓氏大名叫樊梨。” 阿梨----樊梨----等等难不成赫赫有名的樊梨花就是这么来的?可问题如今没有西凉国啊!用五雷轰顶来形容李贤此时的心情真真是一点不错。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鲜冰镇果汁,美女人人爱 这位公子我们这没有这样的规矩。” “五十贯!” “可是……” “一百贯!” 俗话说钱能通神在李贤巨大的金钱攻势下掌柜非但满口答应让李贤用冰而且还特意辟出了一块地方供他们使用又找来两个伙计当下手。除此之外面对李贤那张长长的清单他又立刻让人出去采买。然而看到最终台子上琳琅满目的一大堆薛丁山的脸色却极其难看。 “六郎可是我不会调什么冰水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小子不会!” 李贤恶狠狠地瞪了薛丁山一眼随后看了看刚刚买来的几种新鲜瓜果立刻满意地点了点头。调酒他不会但是做个冰镇果汁之类的他总还能胜任。再说对于时下的女人而言好喝只是次要的样式漂亮新颖到时再宣传一下美容功效这才是最最有效的。 话说回来如今既然能够酿葡萄酒他是不是可以去试试酿一下果酒?花式果酒也许不讨男人的喜欢但是对于屈突申若那些娘子军来说果酒应该更合脾胃吧? 一堆五颜六色的瓜果看上去和他当年吃过的没什么两样所以他随手挑了一个西瓜可还没有等他动手旁边的一个伙计便满脸堆笑地话了。 “公子。这是寒瓜原本就是性寒解热时下解暑正是最好!” 寒瓜……不就是西瓜么这名字怎么这么古怪!李贤见那伙计三下五除二地切瓜取出了瓜瓤便随手取了一块尝了那滋味虽然比不上他曾经吃过地那些优质品种但也差不离了。 取汁、加冰、放蜂蜜、调薄荷汁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三大工序。但是对于榨汁条件相对简陋的情况来说两个伙计还是忙活了老半天。等到用了好几样瓜果大功告成却不过只得区区六个盏子。而在李贤指手画脚的时候薛丁山就只能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 李贤示意那两个伙计将东西装盘回头见薛丁山傻呆呆地站在那儿。只得把人拉到一边提醒道:“上去之后就告诉人家这是你亲手做的果汁能够活肤养颜。记住这些东西都是给她一个人的别让那些小子沾光。别忘了甜言蜜语你都和敬业伯虎混那么久了也该学会他们那一招了!” “我……”薛丁山犹豫着还想再解释什么见李贤双眼似乎要冒火连忙抢过盘子急匆匆地冲了出去。即使如此他心里依旧是乱糟糟的。甜言蜜语……他该怎么甜言蜜语? 眼看着薛丁山走了李贤这才吁了一口气。转头见两个伙计还在那里忙活着收拾他却不走刚刚那道门。而是掀开了旁边侧门的门帘。果不其然只见那掌柜赫然站在后头一见到他立刻满脸尴尬。 “你在这儿看什么?” 那掌柜见李贤满脸不善慌忙赔笑道:“呃……我只是怕公子忙不过来所以在这儿候着看看能帮什么忙。” “是么?”李贤自刚才起就觉得有人窥视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多疑眼下哪里会不明白这家伙地目的。此刻见那掌柜满脸局促地站在那里。他忽然促狭地一笑“我问你。这西市卖冰的铺子有几家?你可算是生意好的?” “这……”掌柜闻言顿时不安了起来随即朝那边目瞪口呆的两个伙计打了个眼色直到两人走了他方才不安地搓着双手道“公子我这不过是小本生意也就是暑日里各户人家要买不少冰至于冬天只有藏冰却是卖不出去的。就是这冰水平时客人也不多所以……” 这家伙打什么诳语呢这长安城愿意为解暑一掷千金地贵冑子弟多了但凡这盛夏之日请客家里藏冰不够的富贵人家哪个不是成筐成筐地往家里拉? “好了好了谁耐烦听你诉苦。你且等着三日之内自有人来和你商量!” 李贤冷冷撂下一句话便不再搭理那掌柜自顾自地上楼而去。到时候找贺兰周好好商议把果酒外加简易榨汁装置之类的东西弄出来才好。话说回来他那母后的生日可是说到就到到时候要是送不出什么好礼物这牛皮可是立马吹破了。送礼送礼真是让人抓狂! 缓步上了二楼他就觉得气氛不对定睛再看时他差点没立马逃下楼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刚刚坐的那块地方赫然又多了一批人----不是别人正是屈突申若那群娘子军。只见除了那个樊梨之外五个女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盏子正与薛丁山和阿梨谈笑风生至于其他男人则全都一声不吭当起了哑巴。 屈突申若一面品着那清凉蜜甜的果汁一面取笑道:“小薛看不出来你平常不怎么言语居然还有这种本事!” 她这一说其他女人哪里会落后纷纷七嘴八舌地盘问起来气氛一时极其热烈。而薛丁山平日最怕的就是这种场面此时此刻更是脸色通红正当他暗自盼望李贤赶紧回来替他解围的时候耳边忽然钻进了一句话。 “薛大哥等到回家之后你也依样画葫芦做果汁给我喝好不好?” 薛丁山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笑盈盈的俏脸心头登时一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点头道:“行阿梨你若是喜欢要我做多少都没问题!” 这小子居然开窍了! 正好走近的李贤刚刚暗赞了薛丁山一句便感到面上投来了两道火辣辣地目光定睛一看那似笑非笑盯着他的不是屈突申若又是谁?还没等他开口招呼那火红地人影就忽然到了他身前紧接着一句犹带着热气和芳香的话飘进了他地耳中。 “六郎小薛断然不会有这种哄女人的心思一定是你教他的!我可和你说好了待会把法子老老实实传了我们姐妹我们打完马球也好有东西解暑!话说回来就知道数你鬼主意多!” 大姊头话这还有推托的余地么? 李贤当下自然笑嘻嘻地应了一抬头见对面人人面露异样他只得装作没看见。等屈突申若闪开他走过去甫一落座李敬业程伯虎就左右夹了过来。 “你小子就是重色轻友这样的好东西就不知道让我们兄弟先享用一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红万艳共求诗 突通虽然早逝但由于其忠良向来为太宗皇帝所敬以来和其他的开国功臣一样屈突家自然是荣华富贵。如今屈突通的两个儿子都外放为刺史家里留着的除了屈突申若和屈突仲翔姊弟另外就是几个年长姬妾。自然这家事全都是屈突申若一人掌管。 虽说没有长辈但屈突家位于安定坊的大宅一向都分外热闹进进出出全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的豪门仕女甚至一度引得无数登徒子观看。直到屈突申若某次大神威这才使得整条巷子为之一肃没人再敢冒着鼻青脸肿的危险窥人美色。 由于屈突申若的邀请因此这一日一大早李贤便带着两个随从来到了安定坊。对于这片他翌日即将建宅的地方他自然是很感兴趣一路走走停停要不是各处都是坊墙高竖他倒想进去好好看个究竟。要说这长安城的规制自然是第一流的无奈除了东西两市和少数几个里坊几乎全都是住宅区而没有商业区要想寻欢作乐就必得出门实在很令他头痛。 他正在那里缓缓而行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却只见一骑淡蓝色的身影飞也似地从身边驰过。见道上无人又忖度身下这匹追风乃是西域名种他一瞬间起了兴致连招呼也不和那两个随从打猛地一夹马腹抽了一鞭子便立刻追了上去。 这既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良马度自然非同小可只消一会儿李贤便只觉耳边风声大起整个人便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经过一道坊门的时候他甚至还听到那几个守门人咋咋呼呼地嚷嚷着什么。正在兴头上的他哪里理会这些只顾一个劲地追赶着前头的人影。 风驰电掣跑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渐渐缩短了和那人的距离前后不过数丈。忽然前头那马的度猛地降了下来他不由心头大喜立刻策马了过去。侧身而过的一刹那他这才现马上的骑手竟然是自己见过的一时间呆了一呆但身下的马丝毫不停仍然疾驰着把他往前方带去。 那是苏定方的孙女苏毓! 待到他渐渐放慢了马往四周一瞧这才现自己跑过了头至于那两个随从则早就不知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回忆起来刚刚苏毓停下的地方可不应该是屈突家的宅子?怪只怪他只知道一个劲地和人赛马竟是全然忘了今天的目的。 重新回转门口李贤还没来得及下马一句火辣辣的话便迎面冲来:“我说六郎我这里你也不是来一两回了居然会走错了路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定睛看去他见大门口赫然是好几个女人而一身绛红长裙的屈突申若最为醒目至于身着淡蓝骑装的苏毓则恰恰站在她旁边。见此架势他只得干笑着下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便拍了拍自己那匹追风的颈子。 “谁要刚刚苏姑娘从我身边那么快地跑过这马就动了烈性一路追着追着我也就跑过头了!” “就知道你最会胡说八道!”屈突申若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却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贤的爱马还伸出手来抚摸了两下马颈“怪不得人说好马还得出自西域这么一大圈跑下来愣是和没跑过一样不愧是六郎你靠着一诗丛皇后娘娘那里赢来的!” 李贤一时捉摸不透屈突申若究竟是赞扬还是讽刺索性打了个哈哈 去。等到仆人上来牵了那马过去他便和一群女人i门。穿过青石小路到了一个大园子。 要说这园子四处全都是高耸的大树虽然夏日炎炎那茂密的树叶却把下头掩得严严实实只有一星半点的阳光如漏网之鱼一般落在了地上。四周散坐着十几个女人其中好些都是李贤平时没见过的个个都是粉臂酥胸半露轻纱长裙曳地。那些高高的髻上各色花钗玉树熠熠生辉别显尊贵雍容。 起初他还嘀咕怎生那么多人而李敬业程伯虎等人怎么都没看到莫不是迟到了结果听得李焱娘的一句嚷嚷后顿时大吃一惊。 “喂各位姐妹们今天申若大姐可是帮忙大家把六郎给弄来了他也没有援兵可以指望。大家求诗的赶紧省得他在我们姐妹面前成天藏拙到外头却四处卖弄!” 这是咋回事? 措手不及的李贤见自己一下子成了四周目光的焦点不由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待他回头去找屈突申若的时候却只见自己身旁三尺之内没有一个人。人说万绿丛中一点红而他如今身处千红万艳之中滋味却更不好受。 屈突申若此时在上主位站定见李贤满脸不得劲她愈笑得灿烂:“六郎这些都是我的昔日姐妹如今有的已经嫁人要集齐这么多人也不容易。今天邀你来一来是为了你上次给我们尝过的冰镇果汁至于另一项则是大家全都为了扇面而来!” 她这话音刚落众女就纷纷掣起了扇子只见清一色的白色绢质宫扇上全都是空空如也。而这个时候屈突申若便笑着解释道:“这扇子上画来画去不过是山水花鸟美人就算题诗也不过翻来覆去那么几句古诗。六郎你既然醉酒都能赋诗那么今天就麻烦给我们这么多姐妹齐齐题上一以后大伙还能顺带为你扬名何乐而不为?” 这足足十几二十号人真要一个个写过来干脆杀了他来得干净! 此时此刻李贤简直是欲哭无泪。倘若是赴京赶考的士子遇到这种好事只怕是喜之唯恐不及但他不是他可是堂堂的沛王!这文采风流的名声固然没什么不好可若是人人都这样赶鸭子上架他岂不是立马就得江郎才尽? 他还在犹豫忽然看到屈突申若向自己走来他立马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在他眼中简直成了可怕的代名词----然而在现后背靠上了花园的院墙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无路可退了。 就在这时屈突申若终于迫了上来笑吟吟地在他耳边低语道:“六郎今天只要帮我们姐妹这个忙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大家一定出手相助。对了眼下我就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你李义府指使了好些人弹劾刘仁愿将军贻误战事拥兵自重谋据海东。刘将军那晚和你分手之后回到寓所还遭了高丽刺客。后一件事被捂住了如今没几个人知道。” 一句话让李贤浑身一僵被酷热和众女弄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且听急鼓,且看寒光,且书狂词 对于肚子里那一点货色而言李贤对自己的书法没有。要真是往那雪白的绢扇上一题以后人家出去说这是沛王写的再来几个书法名家品头论足那么他的脸就全都丢尽了! 所以提着蘸满浓墨的毛笔他最终还是干笑着转头对屈突申若道:“申若姐这绢上头直接题诗只怕全都会化开来不若先写在纸上到时候请名家……” “什么名家我们姐妹就是厌了那些名家所以才来找你的!” 李焱娘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朝旁边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拿来好几把绢扇只见上头浓墨山水花鸟人物至于题诗则大多是文采华丽之作要说格调也就那么回事。在他这个外行人看来那两笔字甚至还不如当日刘仁愿的字精神。 “我们姐妹虽然都是女流但却看不得这种表面文章否则怎么会找你六郎?”屈突申若笑着用扇柄在李贤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又眨了眨眼睛“所以别拿那种浓词艳赋来敷衍大家我们这些可都是上得马拉得弓的女人不是那种深闺怨妇要的就是六郎你诗中那种气势。至于这些绢扇全都是特质的你尽管写要是出差错我哪里还有几百把备着呢!” 李贤面上微笑心中却哀嚎了起来。几百把要是他待会写错一个字。那就有得返工了!他刚刚还想拿李太白地清平调来敷衍一下敢情这些娘子军还不要华词艳赋居然要狂放的这还是女人么? 冥思苦想搜肠刮肚了一会他最终不得不求告道:“申若姐这狂放的诗不是说写就写的眼下没有意境再说。那么多人……” “唔人多确实不好办那你就能题几就几吧其他的就先欠在账上!”屈突申若仿佛没看见李贤的苦恼脸色朝四边的众女点了点头“诸位姐妹放心。以后只要六郎完成了我亲自给你们送到家里去。至于意境……来人取剑鼓再搬几坛子酒过来!” 剑、鼓、酒……敢情在这群姑奶奶眼里这就是意境! 眼看着旁边摆好了鼓架子两个侍女捧来了一把宝剑而另一批身强力壮的仆人则搬来了好些酒坛子正在一个个装满酒壶李贤已经彻彻底底没有了说辞。当屈突申若把一个大酒壶送到他面前地时候满肚子不得劲的他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盖子。咕嘟咕嘟地往嘴里大灌了几口。这酒入口倒还香醇但不一会儿。一股子火辣之意就立刻冲了上来。 “好不愧是如今坊间人人称道的豪气李六郎!” 李焱娘当先抚掌大赞。而其他众女也连连喝起好来。那殷秀宁更是朝屈突申若打了个眼色随即撩起袖子取过鼓槌狠狠击在了鼓上。那鼓声最初只是一下一下很是缓慢沉重到后来忽然急促了起来咚咚咚的声音仿佛砸在人心头除了心悸之外更带来阵阵震荡。 屈突申若端起一个酒盏一饮而尽右手在宝剑机簧上轻轻一按只听一声清响。一抹寒光骤然亮起。紧接着她便一个错步下场。合着激烈的鼓点声舞起了剑。一瞬间除了那一阵急似一阵的鼓点以及利剑地破空声和脚步声四周听不见其他声音仿佛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凝神屏息了一般。 李贤得李绩传授剑术又曾经和李敬业等人交手多次那一回更在麟德殿上看契苾何力舞剑对于剑术精髓自然有些认识。此时此刻见场中那个绛红人影如蛟龙出海一般催动剑势渐渐竟是只见寒光铁影不见人一时间竟看住了。 这哪里是剑舞分明是真正的杀人剑术!巾帼英豪竟至于斯! “好!” 他再也忍不住心头那股子震撼猛地大喝一声随手拿起酒壶欲饮却现里头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空了。兴头上的他立刻另取了一壶痛喝一气之后他便抓起旁边蘸满浓墨的笔在手中绢扇上重重题了下去。 他这边厢奋笔疾书那边厢鼓声似乎已经到了极致就是场中上下翻飞的那团寒光也似乎更添几分威势。最后只听一声如同雷鸣般的巨响击鼓的殷秀宁满头大汗地丢下鼓槌坐倒在地而屈突申若便在这个时候娇斥一声脱手掷出了手中宝剑。 众目睽睽之下那宝剑深深扎进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中剑柄仍旧颤颤巍巍地抖动着那数缕长长的剑穗随着微风阵阵飘拂看上去既动且静。 “成了!” 李贤猛地一扔那笔忽然大笑了起来少不得拿起酒壶痛喝了三大口。而此时此刻一群女子方才从刚刚的极度震撼中回过了神纷纷聚到了李贤身边观瞻几个心急地竟念出了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 屈突申若念着念着眼睛大亮最后忍不住惊呼道:“这是……这似乎能够配上……” “不错它能配上《秦王破阵乐》!”李贤此时酒意上涌当下便笑吟吟地解释道“申若姐如此剑舞若是能够配上贲张地曲调和这词定然能够平添风采!” 彼时虽然重诗轻词但由于屈突申若刚刚的剑舞配上殷秀宁地鼓声实在太精彩再加上李贤这词字里行间战意盎然一时间众女全都觉得痴了。许久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李焱娘方才一把拽住了李贤的袖子喜不自胜地嚷嚷道:“六郎好急才古今那些所谓神童天才莫过如是!” 燥热和酒意一起上来再加上李贤和这些娘子军混在一起甚觉无拘无束此时此刻干脆就把谦逊全都丢在了脑后。管他什么千古名篇且看他信手拈来! “好词六郎这醉酒草书也有那么几分气势配这绢扇终究可惜了!”屈突申若望着那墨迹淋漓的绢扇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此等媚物着实配不上如此豪词草书!” 第一百二十六章 醉入佳人闺室 突申若一说绢扇配不上这好词众女细看之下都皱起薄薄的扇面再加上四周精致的竹丝配合两边优美的圆弧怎么都流露出一股奢华浓艳的味道。一旁的李贤看众女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冷不丁笑道:“这绢扇不行何不用纸做的折扇?”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自己面上多了几道**的目光这才想起现如今市面上的扇子大多是团扇鹅毛扇后世广为流传的折扇似乎基本上看不到想来又是一时口快说漏了。正当他准备把话题重新岔回去的时候却只见屈突申若笑吟吟地用扇子在他脸上一划。 “既然六郎你这么能干那这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们可指望着你的折扇呢!” 酒也喝了剑也舞了词也吟了字也写了……接下来众女一个个酒意上涌面红耳赤纷纷嚷嚷着要喝冰镇果汁。而苦命的李贤还来不及分说什么就被屈突申若一把拉了下去。这一回给他打下手的不是什么仆从婢女而是屈突申若本人! 由于适才舞剑屈突申若那身绛红的丝袍上隐现汗迹就连头上也是大汗淋漓。尽管如此她却依旧在那里忙着取冰块打果汁一幅乐此不疲的模样。 旁边的李贤一面装模作样地忙活着一面偷眼去看她一时只觉得这时候她一点都不像那个呼风唤雨的大姊头倒是像一个寻常人家的贤妻良母。除了阵阵瓜果的清香甜蜜之外每逢那个绛红人影从身旁飘过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今天的屈突申若没有浓妆艳抹而是淡扫娥眉轻敷铅粉别有一番清新天然的风情。她起初还没有注意李贤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忙活待到取蜂蜜的时候方才看见李贤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略一思忖便轻笑了起来。 望见屈突申若朝这边走来李贤连忙定了定神赶紧捣鼓碗里那一大块冰但没过多久他就感到身后有些异样。紧接着后背猛地传来了一阵火热的感觉他心头大震之余忍不住更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六郎你刚刚在看什么来着?” 李贤哪里肯承认自己的眼睛不老实连忙敷衍道:“我只是看到申若姐还会这些厨间事有些奇怪而已……”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只滑腻的手一时间后头那些话全都咽了回去。这种情形太暧昧了这位大姐可是出名的彪悍不会真的准备做什么吧? 仿佛是察觉到了李贤的紧张那只玉手碰触到了李贤的下巴终于缩了回去。还不等李贤松一口气屈突申若忽然旋风一般地转到了他的跟前似笑非笑地戏谑道:“小小年纪就这般不老实贺兰看上了你这个花心郎君以后只怕多长十双眼睛都不够!” 我花心?还不是姑奶奶你故意挑逗惹的祸! 李贤竭力低头避免去看那一抹白皙的双峰脚下悄悄朝旁边迈出去了一步。谁知还没等他脚底抹油他的脸颊就又被人掐了一下。紧接着屈突申若便不紧不慢地道:“东西都做完了赶紧拿出去让她们尝尝。我刚刚出了一身大汗得回去好好洗洗换一身衣裳。你且先去我待会就来!” 李贤巴不得离这位大姊头远些当下连连点头端起那满满当当一盘子便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走得急的他压根没有注意那一头的屈突申若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十几盏冰镇果汁几乎被众女一抢而空而松了一口气的李贤端着自己那一盏西瓜……不应该是寒瓜汁坐在石凳上慢慢地啜着脑海中还在思考刚刚屈突申若说过的事。 上回李义府写给刘仁愿的信让燕三给截了最后到了李治手上。但是他绝对不信李义府就写过这么一封信之前只怕还有。就他和刘仁愿见面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位相当爽直的武将必定不会因为李义府的威逼而做出暗害刘仁轨的事。既然如此此番回来遭到攻击就很正常了。话说回来所谓的高丽刺客是怎么回事? “六郎!” 猛听得耳边大喝李贤一抬头便觉身前围了好些人为的李焱娘和殷秀宁正用一种相当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大约是天热尽管一盏冰镇果汁下肚这些女人的脸上却仍旧带着娇艳的红色此番个个挺胸含笑看着他颇有一种让人矮半截的味道。 “各位……” 李焱娘轻轻拍了拍巴掌很快旁边的两个女子便让出了一个位置后头赫然是两个手捧酒瓮的仆人。她仿佛 李贤的勃然色变仍旧一脸笑意。 “今天那果汁让我们大家好生爽快了一回原本该好好谢你的只是六郎你上次喝倒了我们诸多姐妹让我们在佩服之外还都有些不服气今天正好又多了小苏和几位姐妹。大家也不和你拼酒我们人人敬你一杯你喝了我们就不再纠缠如何?” 还要喝酒!他如今仿佛是成了酒鬼走到哪里就是喝喝喝仿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还没到法定喝酒的年龄呢! 话虽如此眼见众女在敬他之前当先一饮而尽他也实在不好推托只得一杯杯取来饮了。等到一圈喝下来他脑袋倒还清醒只是这肚子却吃不消了连忙借腹痛先遁了。 在一个仆人的引导下找到了那传说中的五谷轮回之所出来之后他顿时觉得爽快了许多。被那清风一吹他方才感到脑袋一阵晕一股子倦意几乎不可抑制地冲了上来。四下张望了一会他竟记不起刚刚来时走的哪条路干脆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转了好几个圈他看到前面赫然是铁将军把门似乎是花园的尽头。他原本想原路返回才转身走了一步忽然玩兴大起地上去拍了两下又拽了拽上面的锁结果纹丝不动。意兴阑珊的他没好气地望了望那一人来高的院墙看到旁边栽着一片竹子心中顿时一动。 偷鸡摸狗的事情做过一次下一次做起来自然是无比娴熟。有了先前探贺兰别庄的经历他三下五除二就翻过了那堵墙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此地显然已经是内宅的范围但看景致却不像是他上次呆过的屈突仲翔那个院子。瞥见绿树掩映中有一座小楼他几乎想都没想就闯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先是进了正堂只见中间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把大弓和一把宝剑而两边则是两幅笔法苍劲有力的大字。昏昏沉沉的他分辨了半天也没看懂索性也懒得再看一头扎进了左边的一个房间结果让他叹为观止----诺大的空间中除了书还是书案桌上甚至堆着高高的竹简这几乎让他头皮麻本能地退了出来。 进了左边的房间他便觉这是一间普通的寝室除了靠墙的床榻之外便只有案几胡凳等物。此时他的倦意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大小姐今天似乎高兴得很呢!” “可不是么你是没看见大小姐舞剑的时候着实是滴水不漏精彩极了!” “话说那位沛王殿下的叫好声真大我隔着老远都听见了!” “嘻嘻那么俊俏又能文能武的一个人儿就连那么挑剔的大小姐都动了心小丫头你是不是思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贤迷迷糊糊地听见耳边隐约传来两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但耳朵听见了他的脑子却不能分辨出半点含义最后连最后一点意识都消失了。 此时终于有一个婢女进入了寝室一听见里头的鼾声如雷就吓了一跳等到小心翼翼进去看了个究竟之后她立马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对着正堂那边忙活的两个同伴连连摇手。 “里头……里头有人!” “胡说八道大小姐刚出了浴池眼下还在更衣呢!” “谁胡说八道!”那双鬟小婢狠狠一跺脚提高了声音道“里头确实有人还是一个男人!” 这下子另一个小婢顿时惊了三两步冲进去一看她很快便哭丧着脸奔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那好像是沛王殿下!” 沛王殿下! 唯一一个没进去看过的婢女顿时傻了眼自个进去转悠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便有些失神。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脸上同时露出了几许红晕。这内外院子原本就是分开的若不是屈突申若的允许那便是李贤费尽心机自己找了进来。而无论是怎么一回事似乎她们都管不得。 “好了好了这里该收拾的我们都收拾好了这院子还真安静外头一有人她们就知道去看热闹偷懒!” “没错没错真安静啊!” 看到那双鬟小婢面露茫然其他两个婢女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出去。很快整个院子便再度变得空荡荡的只能听到李贤的阵阵鼾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恰似旖旎风光 浴过后屈突申若换上了一条白色长裙只在外面罩薄的粉色纱衣任由一头青丝倾泻似的落在双肩上。懒洋洋地取了一杯薄荷水饮了她却依旧觉得人提不起精神遂对两个侍女吩咐了一声让她们出去让其他人随意自己便打算回房好好睡一觉。 虽然内宅中四处都是槐树但盛夏的酷热岂是等闲四处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蝉虫鸣声。往日这声音听来还算悦耳可眼下这时候却不免讨人嫌了。屈突申若抬头望了一眼和树上那绿油油的叶子混在一起的蝉虫心里着实生出一股子厌恶。 “吵死了真该把这些虫子都弄走了干净!” 嘴上这么说她便干脆把身后亦步亦趋的几个侍女给一并遣退了自己慢悠悠地进了院子又在葡萄架下转了一圈这才跨进了屋子。这不进去不打紧一进去她便立刻皱起了眉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酒味甚至还能隐约听到阵阵鼾声----哪个脑袋太硬的家伙居然偷懒偷到她这里来了? 她大为光火地冲进书房见里头空无一人她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既然正堂和这里都是空的那么那个家伙所在的地方便只可能是她的寝室。好嘛她掌管屈突家已经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家伙!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便走入了自己的寝室目光从靠墙的两张胡凳胡床一直转到了内里见自己的床榻上赫然伏着一个人她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际立刻冲回正堂取下了宝剑。这剑才出鞘她冷不丁瞧见门口有一个鬼鬼樂樂的人影顿时大喝了一声。 “谁!” 在这一声大喝下一个婢女很快跌跌撞撞地现出了身形正是刚刚那个双鬟小婢。见自己的主子提着宝剑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她顿时吓得浑身哆嗦几乎本能地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 屈突申若这才认出来人是自己的婢女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却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宝剑。良久她方才冷冷地问道:“这院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全都死到哪里去了?” “这……”那双鬟小婢着实被自家主子的态度吓住了期期艾艾老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好容易镇定了些却又在那双充满了怒火中的眸子下败退了下来最后结结巴巴地道“她……她们兴许是去看……看了热闹……” “看热闹?好啊我真是养了一群只会吃饭的人连我房间里头进了人都没人管!”屈突申若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声音几近咆哮“那我养着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 双鬟小婢终于惊慌了起来刚刚两个同伴分明是说沛王殿下能够进到这里有所缘由如今看屈突申若气急败坏的样子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可是里头既然是那样的人物她能够怎么办?要是自家主子到时候行家法所有人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想到这里她不禁带着哭腔连连叩头道:“大小姐并非奴婢等人故意偷懒只是只是这房间中的人实在大有缘故奴婢奴婢……” 见小婢语意含糊神态慌张屈突申若顿时疑窦大起。她刚刚一时情急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形貌难不成真有什么隐衷?但转念一想她登时又气怒了起来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缘由怎可轻闯她的闺室! 她再次挟怒一阵风似的冲进寝室到了床前定睛一看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惊愕----那个抱着一床锦被睡得正香口中还出阵阵鼾声的家伙不是李贤还有谁?问题是这家伙刚刚明明是在外院怎么忽然跑到自己的小楼来了还在这里呼呼大睡? 那双鬟小婢瑟缩地跪在地上见自家小姐满脸阴沉地回转了来不觉更加害怕。正当她预备着一顿责骂的时候却只听上头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你是什么时候现他在这里的?” 抬头偷觑上头屈突申若的脸色见不似刚刚那么可怕小婢顿时松了一口气:“回禀大小姐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前奴婢和紫阁姐姐她们过来的时候就现他在寝室里头。” 小半个时辰以前? 屈突申若顿时更加疑惑了----难不成自己还在浴池沐浴更衣的时候这小子就跑过来了?可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有人放他进来的?不可能她治家一向还算严谨那些奴仆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么是他自己爬墙进了院子?可是他怎么知道这里是她的房间? 想着想着她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 婢依旧在下面簌簌抖她便沉声吩咐道:“今天的任何人提起这话你也同样告诉另外的人。倘若以后让我在宅子里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你自己清楚下场!” “是奴婢明白!”双鬟小婢如蒙大赦叩了一个头便慌忙退出。待到看不到屈突申若了她方才用右手在胸口死命抚摸了几下。好险若是再差一点就真的没命了! 挂好宝剑屈突申若又回到了寝室见李贤仍旧睡得香甜她便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细细端详着那不同于白日里的惫懒模样她冷不丁想起了那时贺兰烟在她面前炫耀时的兴高采烈。她当初还笑贺兰太痴心如今看来小丫头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年少尊贵而又囊中多金偏生还能文能武鬼主意一大把又不像那些没出息的男人一样成天只知道围着女人转只要随随便便一现身便自然有蜂蝶围着说来上天对他还真是得天独厚。上次听苏毓说似乎连许敬宗的孙女似乎都对他有那么一点心意。 叹只叹她和他的年纪相差太大了倘若只是个寻常贵冑少年她指不定就按捺不住和贺兰抢了老妻少夫也没什么要紧。只可惜这是沛王是帝后最宠爱的儿子她要是晚生十年还有机会现在…… 看着那张睡中犹带着笑容的脸她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干脆在旁边仰面躺了下来自顾自地想心事。夏日的空气闷得让人呼吸沉重那股子燥热更是让人困倦无比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也难以抵挡一阵强似一阵的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午觉但李贤一连做了好几个梦一直到感觉鼻子一阵痒痒这才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这种情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只有小丫头才会和他玩这种花招。躲了两下不见成效他只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随口嘟囓了一句:“贺兰别闹了!” 然而入目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身旁的一大捧青丝下赫然躺着一个熟睡的佳人而那张脸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大姊头屈突申若! 吓出一身冷汗的他登时连动也不敢动定睛细看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断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不得不在心中连连叫苦。偏生这一次不比上一次醉酒醉酒之后的经历他记得清清楚楚怎么翻墙怎么进了这小楼怎么在人家的床上睡下这仿佛是放电影似的在他脑海中放了一遍根本没法用醉酒糊涂来解释过去。 既然不能乱动他只能好生打量旁边的佳人。和往日出现在人前的精明干练不同此时熟睡的屈突申若显得文静娴雅粉黛不施的脸颊光洁滑腻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瑕疵。淡淡的双眉下修长的睫毛正随着呼吸声微微颤动。优美的脸型轮廓配上那恰到好处的五官竟给人一种宁静的味道。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往下扫了一眼而这一回看到的情景顿时让他血脉贲张差点没有叫出声来。大约是刚刚沐浴完毕的缘故屈突申若只穿了一身最简单的纱袍不但难以掩饰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那份朦朦胧胧的感觉反而让人更有恣意的愿望尤其是高耸的玉峰若隐若现带来无穷无尽的诱惑。 他几乎用最强的自制力收回了目光背过身竭力往另一个方向看去。然而一个念头在心里警告他克制收敛另外一个念头却在那里高呼着另两个字----推倒! 正当他在那里天人交战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异动紧接着右肩忽然一重等他转头看去恰是佳人一只手臂。那阵阵若有若无的芳香直冲他的鼻翼万般难耐之下他终于一个转身而先入目的则是那一抹丰润的红色而他此时情难自禁几乎本能地低头俯身下去吻住了那温软的双唇。 下一刻等他醒悟的时候眼睛看到的却是对面那双略带戏谑的眸子。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几乎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三两下跳下了床然后不安地挠了挠头却不知该从何处解释。 此时屈突申若终于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右肩的纱衣忽然滑落顿时露出了右肩的大片如雪肌肤。她笑吟吟地看了李贤一阵轻轻眨了眨眼睛:“六郎可知道何谓不请自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鲜出炉的素面妆,美女踊跃入股 当午后外头艳阳高照酷热无比而这房间中同样是。在屈突申若火辣辣的目光下李贤只觉得强压下去的心火又被吊了起来那股蠢蠢欲动的冲动一阵接一阵地撩动着他的心怀。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既然敢在我的闺房里睡觉又敢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揩油还有什么好怕的?” 被屈突申若两句话这么一激李贤顿时忘记了自己刚刚睡下的时候她根本不在身边干脆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我自己翻墙进来的只不过刚刚我可是光明正大申若姐你不是已经醒了么?” “就你小子会钻空子!”屈突申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衣衫不整的模样配合着这娇嗔看上去格外动人。她懒洋洋地把纱衣拉了上去似乎对李贤惋惜的目光浑然未觉。等到把随随便便挽好了披散的头她这才施施然站了起来。 不知是天热还是刚刚那一吻的缘故她的脸上荡漾着动人心魄的艳光一颦一笑更是风情万种。走到妆台前坐下她望着镜中那个眼角含春的人影竟是有些认不出来了----只是这么一会儿又不曾有过多激烈的肌肤之亲她的媚态就全都遮掩不住了么? “六郎你给贺兰扫过眉么?” 听得这么一句略有些浑浑噩噩的李贤这才清醒了过来转头见屈突申若正在对镜理红妆便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后。铜镜上已经隐约有些斑驳的痕迹因此映出的那张脸看上去比实质上的人逊色了很多。 此时此刻他头一次感到自己不会做玻璃镜子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没有那种可以完美映照出人脸的玻璃镜子所谓美人也只能在铜镜抑或是水中看到自己的形貌。 屈突申若透过镜子见李贤似乎还在那里想心事不禁有些恼了嗔怒着又叫了一声:“六郎!” 这下子李贤不敢再怠慢连忙答道:“我当年给贺兰扫过眉只是我这手艺只怕不入申若姐法眼!” “什么手艺不手艺贺兰既然使得我又有什么使不得?” 屈突申若说着便转过了身子笑意盈盈地递过一颗螺子黛:“你既然曾经为贺兰扫过眉这螺子黛该怎么用应该就不用我教你了!” 李贤苦笑着接过那颗精致的螺子黛忍不住想到了昔日给贺兰画眉的情景。那时候似乎小丫头也是炫耀似的拿出这么一颗螺子黛然后让他蘸水给她画眉。谁能想到这么小小一颗东西价值便要十金也就只有豪门仕女才能用得起。 话说回来这年头那些眉形还真是难看他当初为小丫头画的那种淡眉居然还被斥以不懂化妆真是费尽心机反而不讨好。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他却依旧轻轻在旁边的妆盆中蘸了一点水在那张玉脸上轻轻勾勒起了眉形。画眉之后他见旁边口脂面脂一应俱全忽然玩兴大索性做起了全套。只顾着自己忙活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屈突申若正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一应动作。 “成了!”李贤随手丢下所有的东西为了避免屈突申若照了镜子之后不满意他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是头一次给女人化妆申若姐若是不满意那就自个重新画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看到李贤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过了半晌屈突申若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个家伙如此猴急只怕是要重施故技翻墙出去。堂堂一个沛王居然如此偷鸡摸狗传扬出去又有谁信?话说回来刚刚他那细心的样子还真是有趣等等他刚刚还说是头一次给女人化妆! 屈突申若立刻转头去照镜子里头的人影顿时让她呆了一呆。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没画过妆似的难道他刚刚是在装模作样?不对她明明记得他用过口脂面脂铅粉这些所有东西!带着种种的疑虑她不禁坐在妆台前一动不动地起了呆。 而另一头在几个女人的连番盘问下溜出去的李贤也同样是招架乏力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出去。直到他爽快地自罚三大杯众女的鼓噪方才渐渐止歇了下来少不得又是一阵取笑。见她们的话头渐渐转到了久久不见的屈突申若身上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 今天的他实在是太反常了他明明一直本着对屈突申若敬而远之的心理怎么会一下子有那样的冲动?难道他真的对那个彪悍的大姊头有些动心这怎么可能! 然而想到那个慵懒地躺在床上的倩影他的心又情不自禁地跳动了起来。好容易安抚了自己这种躁动不安的情绪 找到了此次失态的缘由----喝酒自然是一桩至于另这该死的夏日!要不是这闷热令人困倦的天气他怎么也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倒头就睡! 他这边用冰水冷却自己的燥热那边李焱娘殷秀宁则在那里窃窃私语一时争执不下。见旁边的苏坐着正呆两人相视一笑便凑了过去。 李焱娘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道:“小苏你说这六郎刚刚到哪里去了?” 苏毓自然是觉得莫名其妙:“这我怎么知道?” 殷秀宁摇头叹息随即在苏毓身侧坐了下来:“小苏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申若姐对六郎特别不同?”见对方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她只得索性点明“我的意思是说申若姐看上六郎了!” “这……这不可能吧?”苏毓想起两人年龄之间的差别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申若姐可是比六郎大了十岁!” “这有什么打紧的。”李焱娘神秘兮兮地一笑悄悄指了指那边无精打采的李贤“六郎刚刚可不是失踪了一小会我敢打赌他肯定是暗中和申若……”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说不尽的戏谑“要不怎么这时候申若还不出来!” “都在这里编排我什么呢说给我听听!” 冷不丁飘来的一句话让三女同时吓了一跳李焱娘和殷秀宁回头一看是屈突申若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而苏毓却没有那种自觉打量了一下屈突申若的装扮立刻开口问道:“申若姐你这妆?” 这一次屈突申若换了一身朱紫衣裙头上青丝只是轻挽在两边看上去格外慵懒。然而对于她的登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的面妆上。 李贤压根没想到屈突申若真的会就这样出来见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妆容直看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祈祷这位大姊头不要一倒手又把他卖了。好在这一回他着实心想事成只见屈突申若挥了挥袖子没好气地斥道:“这是从波斯刚刚传来的素面妆有什么好惊奇的!我们原本就不是丑女成天浓妆艳抹的出去还不如这样素面朝天的好!” 波斯传来的素面妆……这位大姐还真的是吹牛不打草稿! 见屈突申若旁边一下子聚集了好几位叽叽喳喳盘问着什么李贤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不一会儿他的身边很快便围了一大批人。 “六郎你今天说过折扇我们姐妹就把这任务交给你了!”屈突申若笑嘻嘻地站在李贤面前哪里看得出刚刚半点旖旎的痕迹“既然要做索性就把生意做得大些我出本钱五十万诸位姐妹们再添一些脂粉钱今后若是赚了钱大家一起分成如何?” 李贤闻言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哪里想得到这大姊头不仅平日生猛居然连商机也能够一眼看穿。即使她们不说他回去也确实准备找贺兰周这老头好好商量把一系列明创造弄出来结果居然引来了一群入股的娘子军! “申若姐出五十万那我出三十万!” “我私房不多了我出二十万!” “我也出五十万!”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李贤一阵愣耳边随即钻进了一个声音:“怎么看不上我们这些小钱?” “哪里哪里我只是想不到各位这么信我!”李贤连忙站起来团团行了一礼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天知道他就是看不起谁也不会看不起这帮娘子军谁知道她们在京城有多大能量!而正当他思量着怎么用好这么一大笔投资的时候屈突申若又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这扇子只能在夏季用若是让其成为文人雅士的一大装饰以后必定会更加生意红火!” 这位大姊头的脑子实在太好使了!面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李贤只得出一阵干笑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而在好一阵喧嚣过去之后一大群女人又围着屈突申若再次请教起那所谓的素面妆来。 可以肯定只要这么一大群豪门贵女一推广这素面妆必定会风靡一时----天可怜见他只不过是随手画了几笔而已!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创意层出不穷,路见巾帼擒凶徒 这……这么多!” 饶是贺兰周自诩为天下第一爱财之人看到李贤那张长长的清单也忍不住瞠目结舌。生意做得大了自然免不了和长安城中那些顶级富贵人家打交道也知道那些仕女的大手笔。只不过为了李贤一句话就肯出这许多钱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感到一阵晕眩。 然而当看到李贤拿出来的几张简易图纸他立刻就把其他所有念头抛在了脑后眼睛瞪得如同看见了美食的恶狼就差没有放出阵阵绿光。详细询问了此中细节他立刻猛地一拍巴掌露出了喜不自胜的笑容。 “如今文人雅士但求潇洒风流只不过拿着羽扇招摇过市却稍嫌招摇若是用这折扇必然风靡一时。这廉价的扇骨可以用竹子若是供那些达官贵人所用则可用金、玉、象牙或是各种名贵木材妙果然妙!不单单这扇子仅仅是扇坠也是老大一笔生意!” 李贤一面点头一面在心中连连称许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根本不用费心解释这么多。这种生意自然不可避免别人仿造争的就是起步快到时候他给他父皇母后送上几把珍品再加上屈突申若那一批人广告效应立刻就出来了。至于今后自然有贺兰周这个商场老狐狸去管才不用他操心! “对了还有另一件事我看时下所卖的新鲜果子不少既然葡萄可以酿酒那么这些新鲜果子也必定可以酿酒。换句话说其实只是换汤不换药只要让以前那些酒有些果子的清香必定能够讨女子喜欢。你在这方面办法多不妨好好琢磨一下。” 贺兰周还在那里琢磨扇骨的造型以及设计等等听到这句不过是嗯了一声。及至回过神来他不禁站直了身子呆呆地看着李贤好半天才迸出了一句话:“我一向认为自个主意多想不到沛王殿下这随便一个主意就要胜似别人一生的苦心!” 对于这种夸奖李贤自然是豪不谦逊全盘照收。对贺兰周又交待了几句他方才想起自己上次在那个铺子中做新鲜果汁的勾当少不得分说一下。 “像申若姐那样的人都喜欢喝果汁更不用说其他仕女。虽说成本高但能吃得起冰食的必定不是寻常人家未必在乎那么一点钱。只是这榨汁的法子你得好好想想纯粹靠捣捏未免太没效率了!就是那冰块倘若能够弄成碎屑然后再浇上蜂蜜果汁亦或是薄荷汁也比单纯的冰水强!我和那家冰铺的掌柜提过你找个人和他去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铺子弄过来。” 李贤说一句贺兰周就点一下头等到李贤全部说完他的脖子都已经酸了但脸上却又惊又喜。这边送走了李贤那边他立刻差遣伙计去请自己当初高价雇来的那批能工巧匠少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自己只需出创意具体施行全有别人操心在李贤看来这种日子真是神仙不换。此时此刻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路上心里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法子去会会刘仁愿以便能够有更大的把握在和裴炎的赌约中胜出。正当这时他忽然瞥见了前边的两个人影。 这不是薛丁山还有那个阿梨么?话说回来那天在冰铺给两个人创造了莫大的机会之后第二天他就被屈突申若等娘子军给拖住了没来得及去问薛丁山结果如何看如今这架势似乎进展不错啊! 这 薛丁山一身的宝蓝长袍却没有一如往日那样背负长在腰中挎了佩剑看上去颇有些斯文气。至于旁边的阿梨则是紧身胡装青丝照男子式样高高束起在满街人流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策马远远吊在两人后头的李贤赫然现不少男子在和这一对擦身而过的时候都会拿眼睛去瞟阿梨不少人甚至露出了毫不遮掩的**之色。 年龄虽然差不多但如果说薛丁山还是一颗青涩的果子那么阿梨早已经是可供采撷的熟透果实这人人觊觎也是很正常的事。话说回来这一回两人能够名正言顺地双双出来闲逛薛仁贵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似乎应该不存在吧? 哪个当老子的肯让自己的姬妾和儿子同游除非是脑袋生锈了!不过也不排除是两人私下里偷偷溜出来逛街。 正当他准备继续跟下去的时候前面两个人忽然毫无预兆地齐齐转身登时和他这个高坐马上的打了个照面。见薛丁山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原本还有些尴尬的李贤心中不觉好笑立刻理所当然地上得前去。 “丁山真巧啊!”无疑这句话和上次阿梨巧遇薛丁山时说的话如出一辙。 “呃……”这回薛丁山没有再答什么确实很巧之类的傻话而是斜睨了旁边的阿梨一眼见其依旧笑吟吟的这才赔笑道“六郎你怎么又到西市来逛了?” 许你们两个情侣逛街就不许我四下走走? 李贤翻了个白眼正想取笑两句忽然只听得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嚷嚷:“杀人了!” 一句话顿时让三个人全都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见一个黑衣汉子飞一般地朝这边冲了过来手上甚至隐约可见血迹。而他后面还追着好几个彪形大汉虽说全都是便服打扮却似乎更像是军中勇士。 还不等李贤跳下马薛丁山拔出剑阿梨便一声娇斥冲了上去。那黑衣人没料到拦截的竟是一个如花少女愣了一愣之后立刻露出了满脸凶光右手寒光一闪赫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匕直冲阿梨当胸扎去。而这个时候拔出长剑的薛丁山刚刚冲上前却离着两人却还有数步而李贤则干脆不下马了直接策马上前拦截。 却只见阿梨不慌不忙利落地侧身闪过搠胸一刀右脚猛地高高撩起狠狠地踢在了那人手腕上。那匕落地不提旁人便听得咔嚓一声就看见那个黑衣汉子捂着手腕满脸痛苦而下一刻他的小腹又中了重重两下一时倒地不提。 这不过是几息的功夫等到薛丁山上前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看到满脸紧张的薛丁山站在阿梨旁边连声盘问李贤却不由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敢情又是一位巾帼英豪这年头的女人真是太彪悍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不解少女心,木讷本心性 个彪形大汉此时终于齐齐围了上来见那黑衣人如此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免将目光全都投在了阿梨身上。待到看见后来的李贤和薛丁山其中一人忽然惊呼了一声慌忙上前深深施礼。 “某是刘仁愿刘将军麾下护卫今日之事多谢沛……六公子相助!” 李贤刚刚还在思量自己似乎见过这人听他这么一说不觉大感巧合----自己刚刚还在想怎么去会会刘仁愿这时候就偏偏让他遇到了对方的属下。他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才准备客气两句忽见那黑衣人抬起头来满脸怨毒地往这边扫了一眼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软倒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一遭让他大吃一惊而那几个护卫也同样大感意外。 “这是……” 那领头的护卫恨恨地一跺脚听到李贤问他略一犹豫便拱拱手道:“六公子此地乃是万年县管辖范围这出了命案不是小事。此人先头重伤了我一个兄弟如今虽然已经自杀但某不得不先把人送去县衙。我家将军一直想要前去拜访公子却为诸事所阻如今正在永安坊寓所养息。” 这话虽然没说明白但是李贤原本就经屈突申若暗示怎会听不出名堂遂笑着点头。见四周人日渐围得多了他便招呼了薛丁山和阿梨一声趁着万年县地差役还没来之前溜之大吉。寻了一个少人问津的酒肆。三人便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不等李贤开口阿梨便忽然问道:“刚刚那人看上去不是中原人物看手法似乎也不是我们西边的。” 此时仍旧一头雾水的薛丁山也忍不住问道:“六郎刚刚那个人自称是刘仁愿刘将军的属下难不成刚刚那个黑衣人是高句丽刺客?” 李贤知道阿梨是铁勒人。又懂得武艺自然了解西边那些部族。听得这一句见四周没有外人他便耸耸肩道:“刺客是刺客但究竟是哪里来的只怕就难说了。为了混淆视听只要收买几个亡命之徒。谁都能做得和刺客一个样子。” 薛丁山此时立刻回想起当日李义府的那封信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而旁边地阿梨看看薛丁山又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李贤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拳头大怕什么这些鬼鬼樂樂的人!想当初薛延陀势力那么大最后还不是没了?对了薛大哥上次我就想问了。他到底是谁?” 李贤见薛丁山有些犹豫想到老薛能够将这铁勒少女留在家里。又能够放任她在外面闲逛他便断定其身份应该是可靠的。当下他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是丁山的朋友。姓李阿梨姑娘不妨跟着他叫我六郎就行了!” “六郎?”阿梨好奇地打量了李贤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薛将军曾经说过薛大哥跟地是那位就是……你胆子真大居然不带一个随从四处乱跑。话说回来你就不怕我是铁勒人。也像刚刚那个黑衣人一样图谋不轨?” 见这美艳少女刻意收起笑容装出了一幅凶相。再看看旁边目瞪口呆的薛丁山李贤不觉心情大好忽然一下子踢开凳子站了起来顺便把手搁在了剑柄上:“美人有愿我自当就在此奉陪!” “喂你们两个……”薛丁山一时大急刚刚站起来就看见自己左右两边的人哈哈大笑一时间更觉摸不着头脑。见李贤笑吟吟地重新落座他便感到自己这样站着颇显鹤立鸡群便只得怏怏坐下。 不同于薛丁山的木讷李贤向来极善言辞尤其是面对女孩子更是如此。坐下来三两句花言巧语阿梨的话匣子就完全打开了。 原来她的部族昔日亲大唐所以在铁勒诸姓叛唐的时候当其冲几乎被屠杀得干干净净。在西征军抵达之后出于为父兄复仇的愿望她便投入了薛仁贵麾下有了这么一个识途的向导唐军一路战事自然更加顺遂。之后西征军劫掠铁勒诸部一些高级将领更是强掳了不少铁勒贵族女子而薛仁贵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就让她以同样的名义回了长安。一心好强地她不愿意去投靠母族其实她母亲的家族无论是在铁勒还是吐蕃吐谷浑等都还有不少势力。 听完阿梨这长长一段故事见薛丁山还在张大着嘴巴出神李贤哪里不知道这个小子肯定也是第一回听到不由在暗地里连连哀叹。要追女孩子怎么也得先上去表白了哪怕人家直截了当拒绝了也比薛丁山自己长吁短叹没辙得好这种事也不会让他这个外人先知道原委。 话说回来要是老薛知道自个地儿子背地里诽谤他老牛吃嫩草不知道是不是会气得吐血? 人家明显是一对李贤自然很不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无奈薛丁山属于笨嘴笨舌的闷葫芦而阿梨则是一个极会说话地死死缠着李贤盘问薛丁山的那些旧事。本着促进两人相互了解的原则他只得搜肠刮肚变着法子逗人开心结果看见一旁的薛丁山仿佛是听别人的事似的只知道往阿梨脸上瞧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娘的又不是他李贤追女孩子这叫什么事! 借着上厨房催酒菜的名义他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出门地时候随便拎了个伙计关照了一番随即立刻上马走人。驰出街角的时候他回头一看只见那边窗口地阿梨笑如花而旁边的薛丁山则一脸茫然的模样显然没料到他会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 这小子的运气真好就这木讷的性子还有这个美艳的阿梨肯倒贴真真是傻人有傻福! 出了西市李贤便停住了马----今天正好李绩放他们的假李敬业程伯虎两个人自然是去寻欢作乐了薛丁山如今也是美人相伴他这么一个平时最有女人缘的怎么忽然变得冷冷清清无人理睬? 站了老半天直到觉太阳晒得头皮麻他方才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既然刚刚都撞见刘仁愿那批护卫了干脆去看看老刘算了反正他眼下孤身一人也不怕太过招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刺客的无限可能性 安坊刘宅在哪里? 事实上对于诺大的长安城来说要找特定的官员宅邸并不容易。大大小小几十个坊每个坊至少居住着上百个官员官品从高到低不等。倘若不是那种在朝中名声赫赫的高官那么要找到其寓所必定要询问坊墙门口的守门人。 但是当李贤在永安坊门口问起刘仁愿的府邸时两个守门人却同时大摇其头其中一个甚至还用极其坚定的语气表示刘仁愿在长安的府邸根本不在永安坊而在永宁坊。虽然只是一个字的差别但位置却隔了老远因此李贤不禁有些犯了糊涂。 “这位公子要说长安那些贵人的宅邸没有人比我们这些人更清楚了。按照小人指的路去走绝对能够找到刘将军的府邸错不了!” 面对这样信誓旦旦的回答李贤便开始怀疑自己适才是不是听错了。可是他回头路还没走多久却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刚刚那一拨人。 “六公子!”领头的那个汉子一见李贤惊诧的模样略一思忖便得知了症结所在下马见礼之后便满脸歉意地解释道“因为朝堂上如今议论太多将军又刚刚遇了点麻烦需要静养所以便搬离了永宁坊找了一个临时寓所想必是那守门人还不知道。” 所谓的议论太多是什么意思李贤自然明白当下含笑点了点头。而那几个护卫却不走他刚刚那条道而是特意绕了一大个***从另一边的大门进了永安坊这不由得让他心生警觉。只看这种提防的架势便足可见所谓刺客并不是什么做做样子只怕刘仁愿真的伤得不轻。 所谓的临时寓所其实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临时的模样看上去同样是富贵气息逼面而来一副富丽堂皇的景象。由于有护卫陪伴而来因此并没有人上来盘问李贤身份。顺顺利利进入了中庭他才觉这里到处都是腰中跨刀的家丁护院不由得更觉凛然。 “六公子不知道那一夜进入永宁坊宅子中的刺客足足有十几号人而且似乎熟悉地形刺伤我家将军之外更是杀了几个家仆和姬妾。事后将军不但暂时搬离了那里亦不得不多派人防卫便是如今这幅模样。” 堂堂大唐帝都竟然有十几个刺客进入朝廷大将的宅子里行刺? 如果不是李贤看到那护卫头领刘善满脸怒色不似作伪恐怕就要以为那是开玩笑。毕竟他独来独往也不是一两天了连一个敢冲撞的人都没有更不用提什么刺客。 穿过中庭带路的护卫便从刚刚的八个削减成了刘善一个其他七个都散开了来。趁着这个机会李贤便问起了刚刚西市上的那一遭结果对方当即露出了切齿痛恨的神色。 “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有人突然冲出来一刀捅在了刘达的腰眼上。那刺客虽然毙命但刘达也死了!那些***高句丽贼子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对将军不利!” 李贤听在耳里却没有回答。脚下的小路眼看快到尽头他便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幽静的小楼。然而外头那十来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却带来了一股肃杀的气息看上去显得极其不相称。许是早就有人来通报过了因此他一走近一群人便齐齐下拜却没有出任何一点声音。 自来武将都有这样的护卫因此李贤虽然觉得这些人质素不错却没有多少奇怪。刘善送他进了门自个便悄悄地退了下去而李贤见正堂幽静无人壁上却悬挂了诸多题字便优哉游哉地一幅幅欣赏了起来。 正当他为当中一个斗大的“武”字而惊叹不已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了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殿下亲来请恕某不能出门迎候实在是罪过!” 李贤转头一看却只见刘仁愿站在身后左手明显软弱无力地低垂在下方脸色苍白不说精神也有几分萎靡。见刘仁愿还要行礼他连忙摆手止住亲自将其扶着坐下这才歉然道:“若不是今日在街头巧遇刘将军那几个护卫我也不会想到刘将军会伤成这幅模样。不知道大夫怎么说可有什么大碍?” 刘仁愿毕恭毕敬弯腰谢过了李贤的搀扶随即忿忿不平地叹道:“一点小伤而已只不过并非战场上光明正大拼杀而致反而是被诡魅小人所伤实在可恨!” “今日我在大街上也助贵属抓到了一名刺客只可惜却被他自杀死了。话说刘将军可对这些刺客有什么眉目?” 刘仁愿是个爽直人略一思忖便摇摇头道:“如今百济已经 只剩下高句丽依旧不服教化。屡番征讨之下只怕i派出刺客也是可能的。只是某想不通的是为何不趁某在百济时下手偏偏追到了这长安城难道他们就不怕陛下震怒么?” 这皇帝老子既然震怒了你这老刘虽然受伤又岂能逃脱得了朝臣弹劾? “刘将军身为熊津都督府都督又驻守百济要说海东有不少人欲得刘将军性命而后快自然也是可能的。”李贤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刘仁愿的脸色见其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便趁热打铁地道“所以说这刺客的可能性么其实有内外两重区别。”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好半晌他才听见刘仁愿吐出了一句话:“愿闻其详。” “这外头么无论高句丽、新罗甚至是百济都有可能做这种事。高句丽就不用说了那是我大唐兵戈所指再加上刘将军在海东驻扎心怀恨意自然是理所应当。至于新罗他们一心要一统三国却不料我大唐并没有真正亡了百济不满之心也是有的派几个刺客嫁祸也不无可能。就是百济当初是我大唐使得其覆灭如今虽然芶延残喘国力却一泻千里指不定有人鼓动某些人除此下策。” 李贤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见刘仁愿愈惊诧心中不由得意得紧----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徒弟李绩一直防备着要上高丽去打仗所以书房里头的地图一大堆平常和他举例子的时候也全都是拿那三国说事。要是如今连糊弄刘仁愿都做不到那他跟着李绩那么多年也就白学了。 “某前次见到邢国公苏大将军时曾经听他说过沛王殿下从英国公学习武艺兵法多年某见识过了殿下那绝妙好诗想不到殿下居然对海东局势还有如此见解!” 刘仁愿说着便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忽然又重重叹息了一声:“不瞒殿下说海东局势多变高句丽、百济、新罗各有各的盘算殊难料理尤其是高句丽更是狼子野心。某本是武臣虽然对行军打仗颇有心得但如今驻守百济面对的不单单是军政还有民政若不是有刘正则……” 似乎是察觉到说漏了嘴他露出了些许懊丧之色但最后还是坦然直陈道:“我知道刘正则昔日黜落乃是戴罪之身但自从他到了海东之后对于局势向来把握准确帮了我不少忙。我此番回来述职朝中非议极多更有新罗使臣也在陛下面前诋毁于我再加上这一次的刺杀实在是……” 这刘仁愿确实爽直到近乎老实了! 李贤看到这一位露出了明显心灰意冷的神色哪里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只适合在战场上拼杀而不适合在人事关系错综复杂的朝堂立身。只不过这样的人才真正值得信任该点明白的还是得提点明白才是。 “刘将军刚刚我不过是说了外这内里的因素却还没有说。”见成功拉回了刘仁愿的注意力他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刚刚提到了刘仁轨刘正则那么你应该知道他当年是因为谁而被黜落的如今在朝中攻击你最多的又是何人门下?退一步说刘将军身为大将一回长安便遭人行刺这传扬开来指不定别人又要多一条罪名了。所以这看似单纯的刺客其实还是有无限可能性的。” 见刘仁愿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额头青筋都快爆了出来他知道这回给人家的刺激大了连忙安慰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这就笑眯眯地起身告辞。 他只是给出了所有可能的猜测而已并没有把矛头对准谁至于人家怎么想他就管不着了。如果他猜的没错只怕刘仁愿受到召见也就在这几天。 出了这座大宅子他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少不得轻轻一夹马腹加快了度然而他这边才小跑了没多久耳边忽然又是一阵急驰的马蹄声。还没等他回头去看身下的追风就忽然自行做出了反应度骤增不说一下子更偏离了刚刚的急驰路线。而此时此刻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另一个急促的声音。 嗖---- 虽然只是在疾驰过程中瞥见一眼但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那支深深扎在地上尾部仍然在颤动的东西赫然是一支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就算你是我老爹,也别想动我的人 时此刻李贤一直以来勤学苦练的马术终于有了用武几乎是一个闪身离了马背只用一只脚勾住马镫整个人缩到了马腹下这才朝后面望去----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骑手飞快地调转马头离去动作极其迅。 他娘的居然真的遇见刺客了! 想到那支深深扎在地上的箭李贤只感到背上凉飕飕的。要不是他这匹追风反映得快要不是自己听到马蹄声有那么一点反应他刚刚只怕就要伏尸当场!刚刚他还在刘仁愿那里暗自嘀咕自己独来独往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险情这里就立刻窜出来一个刺客这简直就是给了他一个耳刮子。 可是对方究竟是知道他的身份而欲行刺还是他只不过因为探望了刘仁愿而遭殃? 他此时再无犹豫重新回到马背上立刻又倒转了回去然后下马将那支箭拔了出来没有细看就直接塞进了马褡裢中顺便还往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四周都是高墙大屋没有任何端倪他这才再次上马。一路转了好几个***确定决没有人跟踪他这才放开了马一路疾驰直接回宫。 匆匆进了自己的武德殿李贤只觉原本一肚子好心情无影无踪。要是弄不清楚这行刺之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怕日后出门还会遇上他的人身安全是一方面。可如果闹到李治和武后耳里他铁定要被禁足以后这样在外头悠闲晃荡地日子就再也别想了! 旁边的阿萝还是头一次看到李贤露出这样阴沉的表情联想到他起初出门时的兴高采烈她不禁心中万分奇怪。招来几个宫女吩咐了一声她便走到李贤身边低声建议道:“殿下看您这一身大汗。是不是先去沐浴更衣?” “嗯。” 李贤这才感到一身衣服早就粘在了身上不免觉得一阵燥热当下便点了点头朝后殿走去。后面的木桶和一应沐浴用具早就准备好了更有几个宫女身穿薄纱在那里预备伺候而他心中却一点绮念也无懒洋洋地把自己泡在水里。就再也不想动了。 热腾腾的水蒸气一点点地渗进了毛孔在洗去了一身污垢的同时却也让他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疲倦恨不得立刻沉沉睡去只是晕地脑袋却让他觉得一阵不舒服。 “蓉娘呢?” 这随口一句话却引来了旁边长时间的静寂许久那个在李贤背上使劲揉搓的宫女方才嗫嚅道:“回禀殿下下午蓬莱殿来人宣蓉娘到蓬莱殿去了。” 蓬莱殿……那不是他父皇住的地方么? 李贤一下子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心中颇有一种难明的感觉。见自己对面的那个宫女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地眼睛。他愈感到一阵不对劲。上一回李治确确实实问过他有关蓉娘的事情只不过事后没有下文。他也就渐渐淡忘了。毕竟单单论容貌。蓉娘算不得最最出色的。 当下他也没有再泡下去的兴致匆匆擦干了全身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立马让人把阿萝找了过来。屏退了那些无关人等他便沉声问道:“蓉娘是怎么回事?” 刚刚宫女来通知的时候阿萝就已经有些慌乱此时见李贤目光有异她不敢如平常那样无所顾忌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殿下。这几日蓉娘天天都应召前往蓬莱殿。听说陛下很喜欢她的手艺前两天还特意赏了一对金钏。只因为次次都不过一两个时辰。所以我们也没有告诉殿下。再说……” 再说两个字后头隐去的是什么意思李贤当然廖若指掌。君有命臣不敢辞更何况蓉娘本是一个宫女又怎能拒绝君上的召唤?别说是蓉娘就是他李贤老爹要人他敢不给?要是换作别个人说不定还得认为自己的人给皇帝看上是一种荣幸。 可是他就是不想给!他地宗旨就是----就算你是我老爹也别想动我的人! “殿下这件事……奴婢已经下令武德殿上下三缄其口所以皇后娘娘应该还不知道。” 一句话让李贤陡然上心端详了阿萝一会他终于感到一阵轻松----这个当初他母后千挑万选送来给他管家地宫女如今总算是彻彻底底成了他的人。这样地事情没有去禀报武后足可见其真心。如果他那位父皇真的只是喜爱蓉娘的手艺那也就罢了可要是李治一时色心一动……他老爹这种色心一动的事情还做得少么? “算了算了等蓉娘回来让她来见我!” 然而等到他黄昏时见到蓉娘的时候那股侥幸的心思立刻全都没了。虽说蓉娘鬓丝毫不乱尽管那身衣裙和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但是那种慌慌张张的样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地更不用说眸子中间流露出的深深惊恐。 李贤没有费心去问怎么回事这样地表情无疑只有一个可能----他那个父皇终于动色心了!就算这次没有得逞但只要她还在宫中总有下一次下一次不成还有下下次。别说他眼下只是沛王就算是太子难不成还能和老爹去抢一个侍女?大唐皇帝抢人家老婆那是有名的那位赫赫有名的杨贵妃还是玄宗皇帝从自个儿子那里抢夺过来的更别说区区一个侍女! 直直盯着蓉娘看了老半晌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蓉姐倘若父皇来向我要你你究竟愿不愿意?” “不!”蓉娘脱口迸出了一个字随即立刻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见李贤身边仅有一脸若无其事的阿萝她嗫嚅了一阵方才讷讷道“殿下无须为奴婢的事情操心想必陛下也不过是为了奴婢的技艺没有其他意思……” 许是想起了刚刚在蓬莱殿的经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好了蓉姐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放心你是我当初亲自向母后要来的人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放着不管的!” 李贤刚刚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句话外头便传来了一个叩门声。 “殿下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他那位母后真是消息灵通! 虽说心下一震但李贤何尝不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用安慰的目光看了蓉娘一眼他立刻带着阿萝出去迎接。这一回的事情可是全都着落在他母后身上了说不定还能够有些其他收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巧舌如簧万事顺遂,大姊头亲自出马 母后我听说这一次又要放宫人了。蓉娘的年岁在i中间也算是大的家人也正翘以盼她上次求过我我也答应过她。母后能不能给一个特恩也好全了人家的天伦之乐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母子间没说两句话李贤便笑嘻嘻地把这番冠冕堂皇的话送了上去。而坐在那里的武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李贤一番忽然伸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弹没好气地斥道:“放宫人这种事向来都有规章制度你居然拿出来送人情?你上次眼巴巴地向我讨了她去如今又把人送出宫这也太儿戏了!” “规章制度还不是母后你一句话么?”李贤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见四周一群宫人内侍都躲得远远的他愈心中笃定遂低声道“母后我这里有阿萝就够了既然用不着再训练什么宫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放了她出去就是武德殿现在这些宫人也都会说我的好不是?” “怪不得你五哥和我说过你狡猾果然是鬼灵精!”武后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最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你让她好好预备预备别到时候来不及安顿!” 一阵闲话之后武后少不得又耳提面命了几句嘱咐李贤不得胡闹这才起身离去。而李贤送完这尊大神回到内殿立刻擦了一把汗----还好还好他一开口就把武后的话头给堵住了。否则若是等到他那母后先话安排他就被动了。 对着满脸不安的蓉娘他眨眨眼睛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蓉姐放心有我出马自然手到擒来你就收拾收拾预备出宫吧!” 蓉娘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一下子竟忘记了其他扑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李贤一时已是泣不成声。李贤此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哪里会不知道她的苦楚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深宫岂止比侯门深了百倍? 他忽地想到蓉娘如今已经老大不小就是回家只怕也难以安顿思量片刻便又嘱咐道:“蓉姐你先回家看看若是回家之后有什么不顺遂或是呆不下去就去万古斋找贺兰周对他说是我差遣你去的他自然会设法通知我。” 蓉娘猛地抬起眼睛感激涕零地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成全!” 另一头离开武德殿的武后径直回到含凉殿命人取来了早就拟好的放出宫人的名单细细端详了一番便蹙起了眉头。旁边的阿芊刚刚跟着武后去了一趟武德殿虽说没听清楚母子俩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从武后一回来就讨要这个看心中自然是有些明白。 “娘娘是不是要把那个蓉娘放出去?” “贤儿都主动开口求了我也许了他自然就这么办。”武后浏览了一整个名单又另取了一张纸重新誊抄了起来顺便把蓉娘的名字加在了中间“贤儿这孩子人小鬼大刚刚那明显都是鬼话分明是知道了他父皇那点勾当。” 阿芊自来便喜欢李贤又没少受过好处此时也连忙笑道:“沛王殿下玲珑心思可不是一心向着娘娘?奴婢也曾经见过那个蓉娘几回不过一个老大不小的宫人罢了。想来陛下不过是一时兴起过后也就忘了。如今放出宫去一来昭显了娘娘仁德二来也遂了殿下心愿三来自然是可以永绝后患。” 武后听着不过淡淡地笑了笑命阿芊拿了去掖庭宫通知上头的一应宫人准备这便到后殿去看李旦。抚弄了一会幼子她的神情便怔忡了下来。 虽说已经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后宫又没有别的嫔妃能够争宠但是对于把所有青春都扔在了这深宫之中的她来说表面的荣光从来就是不可信的。她姐姐死了结果又出了一个蓉娘;蓉娘走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六月末朝廷颁下恩旨准皇后所请放出宫人七十八名朝臣自然是人人称颂皇后仁德。在一大群白宫人的中间几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自然是格外欣喜----单单放出一个蓉娘自然太过显眼武后在庞大的宫人中间挑选了几个年岁差不多而又身体病弱的轻轻巧巧地将蓉娘遮盖了过去。 至于李治在又一次派来王福顺召蓉娘去蓬莱殿的时候终于知道了这么一件事。虽然有些恼怒但是在武后的刻意温存下他很快就把此事抛在了脑后。他不过是因为韩国夫人的旧情方才对蓉娘另眼相看如今既然人都不在了那心思便渐渐转了。 而正如李贤所料李义府果然是抓住刘仁愿被行刺的事情大做文章洋洋洒洒上了一道数千言的奏折言说刘仁愿任职期间不能安抚海东述职的同时居然带来了刺客若是惊扰了圣驾如何了得. i|奏折一上便有如泥牛入大海半点动静都没有。 程家老宅的演武场如今成了李贤四个人聚会的最佳场所虽然这天依旧是闷热难当但这里李绩管不着就是他们四个人最大再加上附近就是城门外头是程家果园有源源不断的新鲜果汁供应因此四人愣是愿意多跑这点路。听得李贤说起那一天去刘仁愿那里的经历即使以李敬业和程伯虎的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更不用说薛丁山了。 “光天化日居然有人这样大胆!”说这话的是心有余悸的李敬业别看他平日和李贤言笑无忌但他心里却知道要真是李贤出什么事情就是他爷爷也承担不起。 程伯虎狠狠朝旁边落下了巴掌拍得尘土四起自己却浑然不觉:“翻天了居然敢暗算六郎!若是让我老程抓住这家伙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倒是薛丁山更加谨慎些低头思量了好一阵子他方才问道:“六郎你说拿了那支箭?” 李贤这才想起这档子事当下便吩咐仆人去自己的马褡裢里头取出了那支箭而薛丁山入手掂了一下分量又看了看尾羽当下便很肯定地说:“看这式样似乎不像是外族的倒像是京城本地的名产我似乎用过但一时记不起来。” 程伯虎和李敬业也凑上来端详着老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便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前者没好气地嘟囔道:“我朝又不禁弓箭这卖弓箭的铺子就是长安城也有不少就算查出出自何处也未必能够现什么端倪。又要暗中追查不露出风声这要多棘手有多棘手。一句话六郎你以后别一个人出门就好!” “六郎为何不能一人出门?” 冷不丁听到背后这个声音众人齐齐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顿时心中叫苦尤其是李贤更把那些程家的奴仆骂了个半死。这么热的天他们自然不能坐在演武场中间又忘了让人望风结果硬生生把这位姑奶奶招惹了来。见屈突申若一身紧身夏装那雪白滑腻的肌肤依稀可见他刚刚喝下的一肚子水似乎完全白费了一下子又口干舌燥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强笑道:“申若姐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 “事先通知?事先通知你们这些家伙就全都趁机溜了还能听到你们嘀咕的那些勾当?” 屈突申若环抱双手嘲笑了一句目光便落在了薛丁山手中的箭上。不等别人同意她就上去夺过了那箭对着阳光细细端详了一阵最后便把东西丢还给了呆若木鸡的李贤。 “这是西市陈记铁铺打的箭头他们家的箭头和别家的都不一样我曾经使过不会有错。只不过那里每天买箭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们若是就这样找去保准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打听不到。” 李贤此时彻底拿这位大姐没办法了见屈突申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索性把心一横将那一天探望刘仁愿之后遭人行刺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指明那箭乃是刺客留下。这下子屈突申若立时收敛了笑容眼睛里便露出了几丝寒光。 “倘若说真是几个区区高句丽刺客居然敢打你的主意岂不是欺我大唐无人!”屈突申若猛地一挥手中马鞭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之后她便不容置疑地冲着李贤点了点头“无论冲着你是贺兰的心上人还是我屈突申若的朋友这件事我都管定了!六郎若是你现在无事且和我去一趟西市如何?” 若是平常的邀请李贤指不定还找几个借口推托一下但眼下对方是一片好意又是事关自己安危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走他就看见李敬业程伯虎在那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就连薛丁山也在那边用袖子擦汗。 这帮没有义气的家伙! 他正寻思着怎么好好治治这三个人旁边的屈突申若便忽然话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吐蕃的使者大约十天后进京那些马球高手大约也就跟着来了。我既然要帮六郎的忙大约没空陪着姐妹们训练。你们三个既然没事从明儿个开始每日下午陪她们练两个时辰。可别给我找借口推三阻四否则输了我就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说是你们不尽力!” 望着扬长而去的李贤和屈突申若两人李敬业三个顿时面面相觑----怎么弄到最后又是他们三个倒霉他们究竟招谁惹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声名惊天动地,铁铺却遇昆仑奴 贤不是第一次来西市也不是第一次和女人逛西市小丫头可是来过好几回了。但是如今身边这位却不是尚带着青涩的贺兰而是浑身上下散着成熟魅力的屈突申若这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是夏天又要骑马因此屈突申若换了一身紧身胡装但即便是这样也不会有任何人错认了她的性别即使她今日完全是素面朝天。而旁边的李贤虽然已经尽力不往她身上多瞟但是空气中飘来了那股馨香却不断地往他鼻子里灌再加上他总得要说话因此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都看见了。 这天气原本就热旁边又有这样一个惹火的尤物李贤只觉得浑身如同火烧似的。原本他打算经过冰铺的时候去买一点冰水解解暑气谁知远远望见当初那家铺子他就看到一幅人头攒动的喧哗模样不禁呆了一呆。 “怎么六郎你自己做的好事却不知道么?”屈突申若策马上前和李贤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不足两尺。她含笑朝那边的方向努了努嘴这才笑道“如今京城里头有两样事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是这新鲜果汁可以活肤养颜最是适合女人饮用;二是这波斯传来的素面妆只有美女才敢顶着素面妆出来招摇竟是成了辨认美丑的标志!” 李贤却没有料到这两股风会传得这么快要说新鲜果汁做起来并不麻烦只在于本钱以及推动那股风潮的人。至于素面妆……这传播开来与其说是他的功劳不如说是旁边这位大姐的功劳。也只有身为贵族仕女领头羊的屈突申若方才能够起到引领时尚的效果。 “如今东西市卖果汁刨冰的足足有十几家要说味道其实差不多只不过那一家顶着你的牌子所以生意做得异常火热人称六郎冰。至于这素面妆么大约那些卖口脂面脂的人家要恨死你了!” 屈突申若忽然把身子俯近了些凑着李贤的耳朵吹气如兰地说:“六郎你说如果我如今大叫一声这就是沛王这里会是一幅什么光景?这长安城的大姑娘小媳妇是不是都会蜂拥而来?” 他有这么大名声么? 李贤干笑一声刚想岔过话题谁知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年轻汉子拽住了他的缰绳大声嚷嚷道:“这位公子看您的样子也是读书人买一本诗集怎么样?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沛王殿下做的诗有弘文馆就读的6为和杜元中作序更有裴子隆的评点绝对是不可不读的佳作……” 看到李贤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屈突申若禁不住哈哈大笑最后自己从钱囊中掏出一把铜钱递给了那汉子又拿过了那本诗集。见对方又去向其他人兜售她便随手一翻见上头除了那将进酒之外赫然还有在自己那里题的破阵子脸上笑意顿时更浓了。 在一瞬间的震惊过后李贤却忍不住一阵咬牙切齿。早知道居然有人会把这些印出来卖他干脆就自己让贺兰周一起印了算了至不济也是零花钱! “六郎你可要看看?” 冷不丁听到耳朵边这句似是撩拨的话李贤不禁没好气地答道:“不看!” “哦?裴子隆的评点可很有些意思说是一股狂放之气扑面而来直欲让人狂饮三百杯就此醉去不复醒。虽是咏酒却比你以前那葡萄美酒夜光杯更胜一筹。若非他亲耳听见你吟诗只怕就要错认了!”屈突申若见李贤脸色变幻不定最后笑嘻嘻地就把小册子塞了过去“拿着慢慢看吧裴子隆十年苦读天下闻名能有他评点不逊于上官仪那些个有名的文人呢!” 看不出来这刻板的裴炎居然会做这种事!李贤无可奈何只得把那本小册子塞进了马褡裢随即继续前行。正如屈突申若所说一路上但凡只要看到挂着巨大冰字招牌的店铺门口必然挤着一群衣着光鲜的人显然这生意兴隆并非是一句假话。 “别说这儿就是各家高官宅第如今也多了几个专门制作果汁刨冰的厨子。你六郎灵机一动好多人可是有了活路更有不少人了财呢!” 李贤此时此刻已经彻底麻木了任由屈突申若怎么说他愣是不作声----他如今已经完完全全断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大姊头很喜欢看人狼狈的模样!话说回来这人在大唐就是没法低调仿佛自上而下这帮人全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更不用说原本就还存着几分年少轻狂的他 临近街角拐弯处他便听到了一阵阵的打铁声那声音何止震耳欲聋一阵阵响起来几乎让他头皮麻。再看旁边的屈突申若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不觉更加震撼。正错愕间对方忽然塞上来两团絮球。他这时方才明白过来连忙依样画葫芦地塞在了耳中虽然没有大效果总归比刚刚的情形好多了。 如果说刚刚那些鳞次栉比的店铺尽显盛世风流那么这里两边排开看不到尽头的铁铺则让人感到了一种金戈铁马的味道。出入这里的除了一些鲜衣怒马的有钱人之外还有不少身穿粗衣却结实魁梧的武人。在屈突申若的解释下李贤这才得知即使是十六卫当中的将领也有在这里挑选所需兵器的。 他正在那里东张西望寻找着陈记铁铺冷不丁看见一个铺子门口出来一个汉子却只见那人肤色黝黑头卷曲和中原人的长相大相径庭。见对方轻轻松松的把门口大捆的柴禾全都抱了进去而里头不多时又响起了一阵呵斥他不禁眉头一挑。 “那就是昆仑奴!” 屈突申若一眼就看出了李贤的好奇遂笑着解释道:“你也该听说过新罗婢昆仑奴都是时下贵人买婢仆的时候最最中意的货色。只不过我朝如今和新罗交好这市面上的新罗婢就不多了。而昆仑奴传说性格温顺最最厉害的甚至能只手搏熊!我倒是想见识一下只可惜没见过那种真正的勇士。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就是老陈买下的昆仑奴了花了他不少钱干活却一个顶俩还是值得的!” 李贤当然听说过新罗婢和昆仑奴事实上他对于后者的兴趣远远比前者大中原美女就看不完了没必要在外域女子身上多留心。因此在屈突申若的陪同下进了铁铺见刚刚那个昆仑奴在里头忙得不可开交而旁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则在那里连声指挥不禁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情形真是像黑奴和奴隶主…… 那老者一瞥见屈突申若进来立刻换上了满脸笑容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就在那里搓着双手赔笑道:“大小姐您怎么今天亲自来了?但凡需要什么只要派人来叫唤一声我必然带着阿洛亲自把东西送过去怎能劳动您跑这一趟!” “反正我今天没事所以带一个朋友过来逛逛老陈你尽管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趁着屈突申若应付的功夫李贤便在四周扫了一眼。无疑打铁的炉子并不在这里因此这里非但不显得热反而由于四壁挂着的各式兵器而带来了一种寒光刺骨的感觉。粗粗扫了一眼他便从壁上取了一把剑下来拔出来挥舞了两下又轻轻抹了一下锋刃立刻赞赏地点了点头。而这时候那昆仑奴忽然窜了上来咿咿呀呀地对他叫嚷了几句。 老陈见状顿时着慌:“阿洛怎么这么没规矩要是惊扰了贵客看我不打死你!” 而李贤却没留心这句话刚刚对方张嘴的瞬间他赫然看见那光秃秃的半截舌头心里一下子涌出了一股寒气----这个昆仑奴竟然被人割去了舌头! “公子他不过是蛮子不懂礼仪还请公子勿要见怪。这剑算不得小店最好的您既然是大小姐的朋友我这里还有更锋利的宝剑……” 李贤自幼习武又得李治关照整个皇宫的武库差不多都是任他挑选因此这里的兵器虽然很好却并不足以引起他多少兴趣。瞥了一眼屈突申若见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他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横竖他有的是钱花点小钱买把剑回去也没有什么打紧。 穿过里头两间屋子李贤便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顿时更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他转头去看屈突申若只见对方同样是俏脸通红那一身衣服已经是贴在了身上便赶紧转过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前头的老陈忽然朝旁边的阿洛打了几个手势领着众人拐了个弯那热气很快就散了。待走到了底他方才转过头道:“这里头大小姐来过每样都是珍品保准公子满意!” 一进内间李贤就被四壁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吸引了过去即使是以他的眼力至少有一多半都是不认识的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公子若是喜欢每样五百贯!”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甘情愿被敲竹杠,却得爆炸式新闻 掏钱!” 面对屈突申若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李贤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看了看在那边门口捋着老鼠胡须异常神气的老陈一眼他便不解地问道:“我今天不打算买什么兵器再说了开口就要五百贯我岂不是成了别人磨刀霍霍的猪羊?” 屈突申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错愕了一会便笑了起来。她把李贤拉到了一边取下壁上一把样式古朴的宝剑塞在了他的手里这才低声解释道:“老陈这人平生没有其他嗜好唯有爱钱如命。要从他嘴里打探消息除非买一把他珍藏的兵器。我问你是你的命贵重还是五百贯钱贵重?我刚刚已经套过他的话了这一支箭是他卖出去的一批箭支之一去向他是清清楚楚!”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敢敲老子的竹杠! 李贤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看那老陈自然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见屈突申若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他他不禁低声嘟囓道:“一个铁匠而已居然这么横!” “这长安城的大人物我都敢惹就是他我惹不得!”屈突申若仿佛是洞穿李贤心思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道“他是这一行的老人了这西市的铁匠不是他的旧友就是他的徒子徒孙我可不想以后兵器坏了没人修理!再说没有这些个铁匠。哪来地军中那些杀人利器?要不你端出沛王的架子去试一试?” 免了!李贤当然懒得为了这么一丁点钱坏了自己的名声当下就拿起那把剑说是要了。闻听这句那老陈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之后一口答应到时候去屈突家收账这才把两人让进了一间小屋。 “大小姐刚刚问的那支箭确实是我这里出去的一共五百支。全都要求用上好的雕羽我凑了好几家人方才准备齐了材料最后大概是一个月前交了货。” 听到一个月前李贤心中计算了一下恰恰是刘仁愿回京的时间便连忙问道:“那些人你以前可曾见过?” “其中一个我曾经见过。那一次多亏了他我才能够做着英国公的一笔生意。啧啧不过是一副甲胄要求高得惊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完成结果到手八百贯不过硬是让他刮去了一百贯!这家伙就是一个客专门兜生意地京城人面熟得很。” 弄了老半天居然拐到李绩身上去了! 李贤心里一阵好笑。转念一想忽然又感到自己这没头没脑的追查更是好笑。像这样的事情。对方若是没有个狡兔三窟的作风那就是真正的呆傻----除非真的是什么来自高句丽地刺客。反正已经是把大唐得罪到家了遮掩不遮掩全都一个样。 屈突申若却不耐烦了:“老陈别兜***那个客叫什么名字?” “咳大小姐怎还问我你之所以到我这里买弓箭什么的也不是他介绍来的么?再说了凭大小姐和他的情分。啧啧这别人还是真的不能及。” 李贤没来由感到心里一阵不舒服----虽说他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对这位大姐有什么企图。但是从贺兰的描述来看屈突申若虽然美艳动人也不乏追求者但因为眼界过高似乎并没有什么心上人。如果这么说这陈老头所说的情分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下子屈突申若终于勃然色变一时竟没注意到李贤也转过了头在看她。略一沉吟她便又问道:“除了此人你可还记得其他什么?” 老陈笑着点了点头突然他又狠狠一拍大腿咋咋呼呼地嚷嚷道:“我想起来了那时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而那天跟着来的其他两个人却一直都披着斗篷。我看见他们在里头穿着白色的衣裳似乎也带着佩剑。” 接下来地线索都有些零零碎碎李贤一一记在了心里这才和屈突申若一起起身离去。到了门口的时候看到那个昆仑奴阿洛还在那里忙活他不禁停了一停最后还是跨出了大门。 “怎么你认为老陈对他太过严厉了?”屈突申若利落地上了马见李贤还在那里怔便笑吟吟地道“你别看老陈一幅死要钱地样子心肠却不坏。当初要不是他收留只怕这个给人割了舌头的昆仑奴就死定了。你也应该知道太宗皇帝晚年地时候战事很多不少将士都丧命沙场留下了不少孤儿寡母。老陈的故友有好些都是这样死的家小全都是他养着。” 古来征战几人回真是一点不假! 李贤此时此刻倒是对这个贪财的陈老头多了几分敬意他就知道以屈突申若这种个性怎么会没来由对一个嗜财如命的糟老头铁匠这么客气原来是这个道理。就是那个昆仑奴倒也还算运气这年头好心人确实已经不多了。 感慨归感慨在他看来这昆仑奴自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如今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听上去神通广大的客究竟是谁和屈突申若又是什么关系! “申若姐……” 他一句话还没问完屈突申若便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想问那个客是谁?” 李贤见屈突申若一下子露出了咬牙切齿地表情顿时有些糊涂难不成他刚刚会错了一丝那家伙和屈突申若有仇?可是一个小小的客应该不至于和这位大小姐有交集吧?再说了以屈突申若如此彪悍地个性就算是对方真的得罪了她也该早就消失了才对。 “那不是什么客他家里的钱够他花销几辈子都不止偏生这家伙就是不安分!”屈突申若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居然还被人家称作客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弟弟!难不成是屈突仲翔! 李贤目瞪口呆的同时心里终于松了一口大气伴随而来的也有深深的疑惑。 屈突仲翔这个人他也见过好多次了最初的印象是典型的恶少接下来则是屈突申若的弟弟仿佛除了那一回听到这家伙和周晓在那里议论西征将领被弹劾的事情之外其余时候他压根没注意过这么一个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家伙居然还能当客兜生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仲翔遇险,申若问罪,三堂会审 突家的大院从来就不是屈突仲翔喜欢呆的地方因为在这里他就会感受到那个无比强势的姐姐无处不在的影响力。虽然他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虽然他才是家业的真正继承人。但是自打小时候起无论文武他从来都不过是中平之资就只见姐姐屈突申若能文能武他最终扬名却是拜了恶少之名。 可是他又不是天生的纨绔恶少! “仲翔仲翔!” 听到耳边这个声音他这才浑身一激灵见是周晓正在那里冲他打手势他觑着四下无人慌忙奔了上去。及至躲到墙角他才低声问道:“上次的事情成了?” “那当然!” 虽说母亲就是长公主父亲也算官运亨通但周晓跟屈突仲翔干了两回之后愣是喜欢上了这种自食其力的味道。此时此刻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囊轻轻摇了摇里头的钱币就出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 “当然成了一共三百贯全都兑成了金钱在这里!” 屈突仲翔兴奋地挥舞了拳头默默心算了一会他猛地一拍巴掌道:“这样算下来我们俩如今积攒下来的钱有一万多贯了!嘿够本钱自己使了以后要是我有了钱就自己建宅省得人家说我一个男人还及不上我姐姐!” 虽然屈突仲翔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周晓还是本能地打了个寒噤。但凡是少年总对那些成熟美艳的女人有深深的期待打从认识屈突仲翔开始他就倾慕上了屈突申若的风姿。问题是这位大姊头太彪悍了! 头一回和她打马球就被打得找不到北头一回和她练武就被打得满地找牙头一回和她喝酒就喝得酪酊大醉三天难醒……无数次的头一回汇集成了无数惨痛的经历这也使得他彻彻底底打消了那种念头彻彻底底把屈突申若放在了可以远观不可亵玩的地位。在他心目中这个世界上能够降服这位大姐的男人绝对没有生出来! 良久他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仲翔我们这样做要是让你姐姐知道会不会大雷霆?” 如果说刚刚是三月阳春那么这个问题立刻让此时的气氛变得犹如腊月飘雪。屈突仲翔在打了个哆嗦之后最终还是狠狠心道:“我又没有偷鸡摸狗不过都是挣得正当钱就是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话虽如此那股色厉内荏的味道却显而易见。 照例把钱交给了周晓又再三嘱咐了他小心保管屈突仲翔便兴冲冲地原路返回。天气炎热他的心里也同样是热乎乎的----谁说他屈突家就是阴盛阳衰他偏不信!要是他挣够了钱以后就在屈突家大宅院的对面建上一座大宅子让别人都知道他屈突仲翔不是只靠家里荫庇的主!就是当官他以后也一定比爷爷屈突通当得更大! 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他不免有些心不在焉。由于他刻意不让屈突申若知道自己干的这些勾当因此每每为了这些事出门的时候打扮往往异常朴素和一个平民少年没什么两样。至于上门兜生意他这个武将世家子弟的名头就占了很大因素只要因势利导几乎是无往不利那些不把钱放在眼里的武将们往往会爽快地让他稍带一样兵器或是甲冑回来。 再这么下去他就干脆自己找人开一家铁铺得了雇上几个铁匠光是卖佩剑就是一桩最好的生意!现在那些读书人都喜欢佩剑这该有多少生意! 正在美滋滋想着这些的他并没有注意后面多出了几条尾巴更没有注意到自己走的这条巷子中空空荡荡只顾做着自己的财美梦。正当他准备拐弯的时候却只见前方一道黑影当头袭来。大骇之下他平日习武的反应终于挥了出来身子几乎是本能地一侧恰恰躲过了那一击。 还没等他跳起来拔剑反击后背忽然中了重重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朦胧间他只听到头顶传来几个人低沉的声音。 “是他么?” “没错那天就是他带我们去买箭的!” “那早就该杀了他!” 寥寥几句话让屈突仲翔出了一身冷汗想要开口大叫口中却一个字都不出来而四肢更是动弹不得只有手指还有那么一点知觉。直到此时他方才后悔当初没在武艺上多下功夫要是有姐姐屈突申若那样的身手就是对上三五个人他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忽然他的手指摸到了腰中的一样物事顿时犹如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一丝明光。 另一头挟怒而回的屈突申若却没有在家里找到屈突仲翔自然是大雷霆。旁边的李贤看着 姊头教训一帮下人的情景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脑袋屈突仲翔以往的日子不是一点点难过而是非常难过。怪不得李家那两兄弟当初说屈突仲翔鬼主意多喜欢耍诈骗钱敢情都是让这位大姐给逼的! “走!” 李贤只觉一个人影飘到眼前随即胳膊就让人拽住了。定睛看到前头是气冲冲的屈突申若他顿时本能地问道:“去哪!” “当然是去临川长公主那里找周晓他们两个向来是沆瀣一气有什么勾当那家伙必定知道!” 李贤压根不想跟着这位大姊头去兴师问罪无奈对方根本没给他脱身的机会因此他只得无奈地同行。 由于他那位便宜爷爷太宗皇帝实在是一个子女众多的主所以他的叔叔伯伯一大堆不说姑姑也同样不少。而临川长公主算是诸公主中过得最惬意最逍遥的一个自小就喜欢逗他那股子热络劲几乎比武后这个亲妈更强。 “啊呀申若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咦这不是……这不是六郎么?” 临川长公主见到屈突申若先是一喜待看到李贤脸上那股子笑容顿时更加灿烂了。还没等李贤反应过来她便上前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又在面颊上掐了一记这才意味深长地瞅了两人一眼然后便冲着李贤挤了挤眼睛。 “外头说申若单单对六郎另眼相看我还不信今天亲眼看到我算是信了!” 李贤对于这位姑姑的做派早就习惯了此刻听到这句调侃也干脆只当了耳旁风。至于屈突申若更是完全不在乎这种不够火候的调笑照旧笑吟吟的问了好然后便问起了周晓的去向。 “晓儿刚回来申若你是特意来找他的?”临川长公主倒是没想到这两位登门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一愣之后立刻忙不迭地叫侍女去把周晓找来。而等到周晓匆匆赶来看到厅堂中和自己的娘亲言谈甚欢的那两个人差点没吓得立马落荒而逃但最后还是在母亲警告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娘您叫我来有事?” 尽管周晓在心里祈祷了一千遍一万遍但是临川长公主的话还是将他的幻想一下子打得粉碎:“不是我找你有事是你申若姐特地来找你。话说我也觉得你最近鬼鬼祟祟的要是你真的背着我在外头胡闹待会少不得用家法好好教训你一顿!” 看到自己这姑姑一瞬间板起了面孔端出一幅杀气腾腾的模样李贤不由得吓了一跳。还没等到他有所感慨屈突申若便一个箭步上得前去忽然一手揪住了周晓的耳朵那出手深得快准狠三字精要端得是凌厉无匹。 “申若大姐你……你轻一点哎哟!”周晓万万没有料到屈突申若会在这种场合用上这一招一时措不及防被拎住了耳朵便只得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谁知平日最会回护他的临川长公主居然袖手旁观他顿时在心里连连叫苦。 “阿晓我也不和你说废话你和仲翔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哪有我们两个向来老老实实……哎哟……大姐您放手我一定说实话!”周晓见求饶无效只得一五一十将今天和屈突仲翔碰头的事说了但仍是心存侥幸地省略了两人给铁铺当客的事。市农工商商乃贱业要是让人知道他们两个居然干了这种事那脸就全都丢尽了。 “就这些?” 察觉到耳朵上压力一松他连忙点头道:“申若大姐娘就在这里我怎么敢骗你!” 屈突申若微微一笑手上骤然一重声音更高了三分:“那人家怎么告诉我有两个人成天给人家铁匠铺介绍生意收取好处客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客!” 临川长公主这下子终于抛弃了看好戏的立场一下子奔上前来一手揪住了周晓的另一只耳朵厉声喝道:“好小子你今日要不能从实招来我就把你交给申若管教一个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出去胡闹!” 从始至终李贤就感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此时更觉如此。他不动声色地往柱子的阴影中躲了躲心中异常震撼----只以为他的母后是大唐第一彪悍女人原来这强悍的风情竟是无处不在!幸好他早就使尽手段收服了贺兰的心否则这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怒发冲冠,杀气腾腾 你确定你们两个时辰前就是在这里分的手?” 屈突申若见周晓连连点头便朝四周的护卫喝了一声一大帮人立刻散了开来。至于李贤则刻意转过了头不去看周晓那红通通的耳朵。他实在很难想象临川长公主和屈突申若明明差了一辈却好得犹如姐妹似的居然还一起对儿子下这么大的狠手。难道说女人之间的友情真的如此牢不可破? 觉屈突申若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李贤不禁也有些担心无奈周晓怎么也说不清楚屈突仲翔究竟是怎么兜到那一笔五百支雕羽箭的生意所以更不得而知他此时究竟是溜去花天酒地还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为此屈突申若不仅把自家的护卫全都拉了出来还把临川长公主那里的护卫也借调了一批这种时候姐弟连心这种话还是绝对不假的。 “申若姐要不要我去找伯虎和敬业他们……” “先看看这里的情形再说我家里这些人也颇有两个追踪的好手!”屈突申若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两个须斑白的老者脸上充满了一种冷然的自信“他们都是昔日和爷爷打过仗的人如今年岁大了就在宅子里养老可这身本事决不会落下。若是仲翔无事就算了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李贤猛地觉得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再看屈突申若俏眉倒竖一脸的咬牙切齿哪里不知道大姊头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刚想要劝解几句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 “要是仲翔掉了一根头那背后主使的人休想保得全尸!要真是海东那三国捣的鬼就算我是女人也非得请缨上阵把他们平了!” 此时此刻不单单李贤头皮麻就连周晓也仿佛被这股凌厉的杀气所慑悄悄地策马往旁边挪了几步。恰在这个时候那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大小姐!” 从声音响起到屈突申若策马赶到不过短短一息的功夫而一直注意着动静的李贤反倒慢了两三步好在没有漏听了那个蓝衣老者的话----但听了那寥寥几句他的心便渐渐沉了下去。虽然没有十分确定但对方的意思赫然是说这里有打斗的痕迹屈突仲翔不是在此遭遇了不测就是被劫走了。 “仲翔在武艺上头天分平平平日我想着他是独子不会上战场也疏于磨练他若是遇上突袭估计三五个人动手他便很难躲过去。早知如此我就该好好训练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屈突申若的声音虽然平淡但只要是熟悉她的人都能听出其中无穷无尽的愤怒。见旁边几个屈突家的护卫同样是满脸怒色李贤暗自叹了一口气忽然他的鼻子捕捉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脸色倏然一变立刻蹲下身子大力又嗅了两下。 看到李贤的动作屈突申若神色微变随后向旁边的两个老者打了个手势这两人旋即下令众人散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便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情。 “大小姐少爷身上居然带了香囊!” 两个行家既然已经确定李贤自然不用再班门弄斧站起身之后他着实松了一口气。彼时香囊可不比后世那种荷包大多是用金银铸成的圆球有大有小内间有承香之碗不管如何摇动也不会倾覆可以算是时下贵人当中最最盛行的配饰。至于合香之法则更是不少家族的秘方轻易决不外传。 但眼下更重要的一点是除了下落不明的屈突仲翔这里没有一个人带了这玩意否则乱七八糟的香味一冲就什么线索都没了。 “老贾回去取你的那只月狸;黑十去长安令万年令那里报备就说有人劫了我屈突家的大公子我屈突申若的弟弟我现在要带人去搜寻;六郎这下也非得请你帮忙不可了去把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他们全都叫上护卫给我能调多少调多少到屈突家大宅集合。顺便也想个法子向陛下和娘娘说道一声免得到时候有人拿着由头寻不是!” 说到这里屈突申若忽然冷冷一笑:“敢动我屈突家的人要是让我逮着了我会让他们后悔生到了这个人世!” 由刺杀刘仁愿事件演变到刺杀自己的事件再进展到雕羽箭疑云和屈突仲翔失踪即使是李贤面对这样一连串变故也很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虽然他对屈突仲翔不存在什么好感或是恶感但那终究是大姊头的弟弟。问题是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 带着满肚子疑惑李贤一路疾驰回到了程家老宅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果然还没走。一见他进来李敬业立马惊讶地大呼小叫道:“六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让屈突申若给吃了?” 李贤压根懒得搭理他直截了当先把事情说了。李敬业薛丁山还在呆的时候程伯虎霍地站了起来脸上除了愤怒更可见遮掩不住的兴奋:“居然敢在老虎嘴边拔毛翻了天了!好来人把宅子里能打的护卫全都给我召集起来……” “只要二十个!” 屈突申若虽然说是有多少人拉多少人但李贤还是长了个心眼----这里是长安帝都要是真的把动静闹得太大比如说几百个人齐齐出动之类指不定立马就被套上一顶造反的帽子。再说不管是哪一边的刺客人手总归不可能太多有个百十号人足够了。 关照了三人在哪里集合李贤便匆匆离开准备找许敬宗老头先说一声报备要不是时间紧迫他倒是想直接进宫走一趟的。结果他还没上马就只见薛丁山从里头追了出来。 “敬业大哥和伯虎大哥说了要我今天紧跟着你不许离了!” 对于这样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李贤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带着薛丁山直奔许宅。结果无巧不成书许敬宗今日正好没去门下省正在家里优哉游哉听歌赏舞一看到李贤立马两眼放光地再次邀约。这回李贤可没有那么好兴致直接把这老头拉到了一边好一阵嘀咕。 “屈突仲翔被人劫了?谁那么大胆子?” 虽说老了胖了但许敬宗的脑子却一点都不糊涂一句话就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见李贤面带踌躇他眼珠子一转便捋着胡须道:“沛王殿下放心这件事简单得很。我呆会立刻和长安令万年令先打一个招呼对了还有京兆尹。至于陛下和娘娘临川长公主还有其他夫人估计都会去奏报的屈突申若那丫头可是手面大得很。” 他忽然皮笑肉不笑地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度暧昧的表情:“我说沛王殿下屈突申若那丫头虽说美艳却是一朵带刺的花等闲招惹不得。女人嘛就应该像我家嫣儿那样温柔可人才行!” 这老头怎么说着说着又推销起自个的孙女了难道许家的人除了他李贤就嫁不出去么? 李贤好容易敷衍完了许敬宗这才和薛丁山回转了屈突家大宅。这一进大门他立马给吓了一跳只见前院当中黑压压一片人头一拨拨整整齐齐各有各的颜色显然是刚刚从别家前来支援的至于手头的兵器则只有一样----全都是清一色的棍棒。 谁说女人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这大姊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拿着刀上街那叫图谋不轨至于拿着棍棒就算真的被人寻由头也不过是寻衅滋事罢了。这武器上头的差别绝对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 李贤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见屈突申若递上来一张纸条。他接过一看只见上头赫然写着大通坊。 “月狸乃是西方异种鼻子比狗更灵我起初一时情急忘了这一桩。如今老贾已经带着十个人在大通坊里头追踪开了估计待会就有消息!”屈突申若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希望那些天杀的家伙没做什么不能挽回的事否则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了我也非得大开杀戒不可!” 此话一出李贤顿时目瞪口呆随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若是谁还能头脑清醒地计算清楚一切后果那就真的是绝顶无情的人看屈突申若往日的做派能够让一群护卫全都用棍棒就已经是底线了不可能做到那么彻底。 “六郎眼下我心里乱得很只想杀几个混蛋泄愤。你既然当初能把寻常宫女训练成娘子军这些护卫就劳驾你帮忙指挥吧!” 我指挥?李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见屈突申若先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神中接着又多了几分恳求他顿时生出了一股子豪情。 “申若姐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 话虽如此纸上谈兵的后果李贤最清楚不过约好了两个时辰后出他便立马找到了一边拎着斧子的程伯虎当头问道:“伯虎你带来的人里头有没有燕三那样善于偷鸡摸狗高来高去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嚏---- 墙角中的燕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一时觉得鼻子痒痒得厉害竟是一下子打了十几个。好容易止住了他这才骂骂咧咧地嘟囓道:“一定是有谁没事在背后叨咕我的坏话!” 这是一间早已破败了的道观神龛上供着的是某位不知名的仙人自然比不得三清道尊这样的神仙香火鼎盛。也不知多少年前这里就没了侍奉香火的道人地上原本还算结实的青砖早就裂成了一块一块房子没有倾颓也不过是因为房梁结实的缘故至于上面的瓦片则早就不剩多少了如果大冷天躲在这里绝对是喝西北风。 燕三身为堂堂燕子门第四代徒窝在这个破道观里头已经有好些天了这还是生平头一回。上回的事情是被人按了下来谁知道李义府竟然会劳动长安令万年令大张旗鼓地查他忖度自己的名头还是有不少人知晓不得不低调行事要知道这回就连市井之中的小贼也不知有多少倒了霉。 “师傅师傅!” 见自己的徒弟从外头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他眼睛也不抬懒洋洋地问道:“有人在后头撵你么和你说过多少次凡事别那么慌张!说吧什么事!” 进来的正是曾经偷过李贤东西的那个瘦弱少年只见他此刻兴奋得满面红光也顾不上燕三的嘲讽三两步冲上前在燕三身边盘腿坐下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嚷嚷道:“师傅上回柬贴的事情我查到了!” “哦?” 燕三这才一骨碌坐直了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少年两眼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出息不愧我教你这几年。赶紧说让我听听是谁那么有本事居然能把李义府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那也是一伙贼!”瘦弱少年才说出了一个贼字见旁边的燕三满脸不高兴连忙吐了吐舌头立马岔过去。 “因为本门在道上那些人当中很有声名所以很多人颇为不忿。这回便有人认定是燕子门做的所以商定之后就有人去那位柳少府家出当然也是看上了那一百两黄金。那人事先也做足了准备却不想柳少府真的心狠手辣去出的人最后根本就没回来想来是必定遭了毒手!” “与虎谋皮原本就是自寻死路!”燕三晒然一笑很有些可怜这些同行的短视但转而想到正是他们把柬帖传遍了全城便又耸了耸肩“不过总算他们还不算最笨还知道留着后路。不过如今李义府恼羞成怒他们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阿平这长安城你也逛够了我们明天也走吧!” 阿平这还是头一回来长安城窝在这破道观的时间远远比在外头逛的时间多因此哪里肯就此离开。只是燕三说走他又不好当面拒绝。忽然他想到刚刚在外头打探消息的时候远远看到程伯虎带着不少家丁出动眼睛立马一亮。 “师傅我刚才瞧见程大少带着不少家丁朝安定坊的方向去了看那样子气势汹汹的似乎是要去打架。” “那位程大少向来就是个惹事生非的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燕三听到程伯虎的名字冷不丁觉得背心一凉忽然又想起因为自己那两位长辈的关系燕子门竟是重新和皇家牵扯上了关系不禁又是一阵头痛。说起来那位沛王李贤小小年纪就如此狡猾不见得比他那位爷爷当年好对付。这么些人逍遥自在不好么非得眼巴巴往人家嘴里送! 看到阿平满脸企盼地望着自己再想想好些天没松松筋骨只怕腰腿都要生锈了燕三只得长叹一声站了起来。咔嚓咔嚓活动了两下他便没好气地道:“死小子还不赶紧站起来要看热闹得趁早晚了就没机会了!” 高大厚实的坊墙对于这一对贼师徒来说就仿佛是平地觑着个没人的地方两人迅疾无伦地翻过了坊墙然后便大大方方地在路上溜达了起来。就在刚才两人特意从东市的成衣铺中偷了两身体面衣裳此时看上去愣是像那么一回事就连巡行武士也没朝他们多看一眼。 两人正四处溜达的当口眼尖的阿平忽然瞧见不远处来了一拨人慌忙把燕三拉到了一边这一闪的功夫燕三却瞅见了高坐马上的那个人----可不是李敬业? 在程家老宅闻听是屈突申若飚李敬业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凑热闹的机会立马也回去拉了二十号人过来顺带着让家人去知会李绩一声。谁知他刚刚出门就看见两个弟弟躲躲闪闪地进门他干脆 猷李敬真一起捎带上了。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实战i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厮杀以后才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李大少!” 冷不丁听见这声唤李敬业不禁一愣停下马四处一张望这才看见路边的两人。他不像程伯虎和李贤那样在燕三手底下吃过两次亏犹自记得上次对方盗出来的那封信引来的风波对那高来高去的本领颇为赞赏因此很快便露出了笑容。 缓缓策马走到两人身前他便笑嘻嘻地招呼道:“老燕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这不是外头风声紧么?”燕三的这句话压得无比低声然后方才爽朗地大笑道“我正想去寻李大少呢想不到正好在这里遇上。怎么看这架势……” “不过是给人去助拳而已!”想到李贤说起的经过再打量了一下对面这师徒俩李敬业猛地心中一动。既然是现成送上门的大好帮手何不带去屈突家大宅?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平常可是找都找不到的。 当下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回头冲自己那两个弟弟喝道:“你们两个合乘一骑让一匹马出来!” 对于这样的要求李敬猷李敬真兄弟当然是万分不情愿但大哥积威之下他们也只好闷闷不乐地照办。眼看燕三毫不客气地带着阿平跃上了马李敬猷便在那里低声嘀咕道:“还说我们在外头结交狐朋狗友大哥自己还不是一样还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来历呢!” 李敬业耳朵没那么灵敏但燕三什么人这做贼第一大要诀就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因此这么一点声线他依旧听得清清楚楚。回头端详了那两位大少爷一眼他的目光便俨然像是打量两只肥羊看得李敬猷李敬真没来由心里直冒寒气。 屈突家大宅的一角面对李贤的问题程伯虎却很是光棍地双手一摊道:“会偷鸡摸狗的也是人才我这里一个也没有。燕三那个家伙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一直都没露过面!” 想到待会要拉上这么一大伙人前去大干一场而又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布置李贤只觉得万分头痛。别人打仗有勇将冲杀在前有军师出谋划策主公只要在后头优哉游哉享受成果就好可他别说什么军师了竟是连一个可以打头探路的马前卒都找不到这是什么世道! 正火大的当口他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哗扭头去看的时候却只见李敬业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进来。然而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敬业旁边的那个中年汉子身上。 真是天助我也说曹操这曹操居然就到了! “六郎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李敬业话还没说完就只见李贤蹭地一下蹿了过来一把将燕三拉了过去。他正疑惑的当口程伯虎却在那边嘿嘿笑了两声:“敬业六郎刚刚还在那里说……”他见周围还有其他人在硬生生把偷鸡摸狗四个字给咽了下去“总而言之你可是立大功了!” 半晌之后李贤便和燕三笑嘻嘻地转过身来仿佛刚刚商量的是什么分赃的好事。燕三向程伯虎打了个招呼又把阿平拉了过来随即朝李贤眨了眨眼睛:“六公子那我就帮你办事去了这小子就先留在这儿!” 阿平还没反应过来燕三便脚底抹油没了影他恨恨地骂了一句这才现李贤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下子立刻想起了当初那趟失风的事立刻亡魂大冒。 李贤一直看到对方脸色黑这才别过了目光只字未提上回的事情----那次东西也要回来了后来场子也找回来了眼下他正用得着燕三的时候和一个没成气候的小贼计较干什么?四下一瞧他这才现李敬猷李敬真两兄弟赫然也来了只是刻意混在一群家丁队伍中简直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他上前一手一个把人拎了过来忖度了片刻便转头对李敬业笑道:“敬业待会要是没有什么大场面让他们两个见见血怎么样?” 李敬业起先愕然待看到两个弟弟在那边满脸不得劲立刻大手一挥道:“成反正申若大姐刚刚说过大家听你指挥到时候你想怎么支使他们就怎么支使!”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队人马集合,杀他个干干净净 唐的长安城是有宵禁的只要六百下闭门鼓打过谁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那么必定逃不过一顿板子。所以华灯初上的时刻人人都在纵情欢乐须知等到昼刻已尽的时候就享受不到这样的乐趣了就连路上的人们也是行色匆匆。 然而此时行走在永济渠边上的人却全都让到了道路两旁眼睁睁看着那一群身穿各府家丁服色的汉子通过至于那头前几个骑马的人则更是吸引了各色目光。那些见过世面的暗地里便指指点点分说着各家人的名号。然而这更是让旁观者吃了一惊。 敢情今日是各家权贵宅邸家丁大出动究竟是什么事? 李贤落后前头的屈突申若一个马身丝毫没有上去并肩而行的意思。大姊头的心情不好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他又没有吃饱了撑着才不想去自找没趣。从刚刚报信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看屈突仲翔活着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那样问题就来了那群贼人究竟是知道他的身份而没有下杀手还是根本就不知道糊里糊涂掳劫了人? 这一次的事情真是把天底下的巧合全都凑一块了! 沿着永济渠一路走下去一拨拨的人就渐渐分散了开来不再如起初那样引人注目。而尾随的人看清了第一匹马上的人是屈突申若立刻就打消了看热闹的念头----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屈突申若是马球高手虽说这晚上应当不是打马球的时候但谁知道这位大小姐是不是起了什么新花样? 快到大通坊的时候屈突申若便停下了马侧头对李贤问道:“确定了是大通坊西南隅?” “没错!”李贤朝身后隶属屈突家的家丁打了个手势想到已经经由大通坊北、南、东三个门进入的其他人不免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这可不像后市街面店铺林立那会子虽说坊间藏身之地也有不少但若不是燕三那样极善于飞檐走壁的高手这回休想开溜! 大通坊靠近永济渠住在这里的多半是平民百姓和普通商人所以自然不比那些权贵聚居的里坊那样有众多的巡行武士。当然这也是此时尚未到夜间的缘故。很快从四面大门分批进入的人便进驻了一座民居竟是马无嘶鸣人无高声。 这是临川长公主的一座别业虽说是别业但也至少比这里的其他人家大上好几倍容纳这么一些人自然是绰绰有余。这条十字小巷的另一头就是刚刚探知到的地点艺高人胆大的燕三已经进去查探了。如果不知道里头的底细李贤怎么也不敢随便攻进去。 家丁护院全都在外头的院子里聚集着坐在房间中的一帮人虽说有好茶好点心供着但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取用。这其中有屈突申若的两个手帕交李焱娘殷秀宁也有李贤拉来的程伯虎李敬业薛丁山更有满脸不得劲的周晓和李敬真李敬猷外加阿平。在李贤看来这完全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忽然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燕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拿起程伯虎身边的茶壶痛喝了一气这才用袖子擦了擦嘴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喂老燕里头究竟什么情形?” 燕三这才回过神来见李贤坐在那里狠狠瞪他他便嘿嘿一笑晃了晃手指道:“一共十一个人个个都有兵器在手。我看到一个小子被捆得像是粽子一样扔在墙角大约是活的。我稍微听了一下官话说得很生硬大约不是中原人但没听到他们用其他口音说话。” 程伯虎霍地站了起来巴掌忍不住拍上了旁边的几子把两个茶盏震得阵阵晃动:“那还等什么现在就上啊否则我们到时候可就算犯夜了!” 李贤却抢在第二个站起来的屈突申若之前话了:“老燕你有没有把握在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先把那个被捆住的人弄出来?” “这个嘛……”燕三犹豫地挠了挠头此时上头响起了屈突申若斩钉截铁的说话声。 “只要你做成了以后我屈突家决不会忘记这份恩德!” 燕三平日玩世不恭却很少和女人打交道此刻见屈突申若面上阴靈重重他不禁把讹诈的心思往后放了放:“成只要程大少到时肯助我我就豁出去了!” 李贤原本就担心燕三一个人不够听到他开口要程伯虎帮忙他立刻二话没说地开口答应然后三两句哄得程伯虎提着俩板斧跟着燕三出了门。这边人刚刚出去那边屋子里的人也纷纷起身做起了准备李敬业则趁机把李贤拉到了一边。 “六郎你居然能巧舌如簧说得伯虎放弃这边的厮杀去救人真是好本事啊!” “这边……这边根本就是人多欺负人少那边才是真正的厮杀! 没好气地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顺带在他头上又轻轻见李敬真李敬猷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屈突申若出了门他便眨眨眼睛道“否则我怎么肯带着你那两个宝贝弟弟出来见识!” 眼看着房间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李敬业呆呆站了片刻便懊恼地自己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娘的我平时的聪明劲都跑到哪里去了!” 百十号人无声无息地把一整座宅院围了个结结实实另有人在十字巷子两头阻拦过往的行人。夕阳早已落山暮色下的房屋显得格外落寞阴沉一应家丁护院个个手持棍棒就等着一声令下冲进去。这全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房子怎么也不可能是龙潭虎穴。 忽然一大串叫骂声划破了平静几乎是同一时刻屈突申若急步上前忽然狠狠一脚踹在了大门上。那扇看似结实的木门在这种强大的撞击力下嘎吱嘎吱响了两声最后终于不堪重压颓然倒下。见屈突申若第一个拔剑冲了上去李贤慌忙紧随跟上----就在刚才他还准备叫上几个家丁上去用肩膀撞门来着想不到这位大姐一脚下去就万事大吉了。 外头的巨大动静自然也激起了房中那些人的注意怎奈何就在刚刚犹如神兵天降的两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抢过了人他们此刻根本无法分身。此时此刻燕三正在墙角处用极其快的手法解着屈突仲翔身上的绳子而程伯虎则抡着两柄大板斧挡在他身前招架什么递过来的剑啊刀啊全都被他轻轻一板斧就磕飞了这时候重兵器的优势无疑是毫无疑问的。 屈突申若一冲进屋子就看见那边绳子尚未解开的屈突仲翔眼睛中登时冒出了熊熊烈焰怒喝一声便挥剑加入了战团。眼见房间狭小李贤便没有立刻冲上前而是朝外边吩咐了几声很快院子里就犹如布下了天罗地网。 果然眼见情况不妙为的白衣人唿哨了一声几人便舍下程伯虎状若疯虎地朝门口这边扑来。李贤哪里会和他们硬拼当下就闪到一旁任由他们出去看到这一幕除了缠住屈突申若的两人之外其他人全都往外突围而去。 直到这几个人逃了李贤这时才上去把门一关脸上露出了轻松写意的笑容----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些人刚刚那股子悍不畏死的精神固然可嘉但是院子里同样有百十个为了重赏而两眼通红的家丁结果自然不问可知----这武将世家的家丁一旦人多势众起来可是绝对不好对付的。 果然外头棍棒和刀剑交击的声音响过一阵之后惨叫声旋即此起彼伏隐约还能听到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俩的叱喝。而屋子里的两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即使在程伯虎已经无趣地拎着斧头旁观的情况下屈突申若一把宝剑矫若飞龙颇有些老鹰戏耍小鸡的意思但照旧把他们杀得汗流浃背。 “申若姐别忘了留活口!” 眼看屈突申若的下手越来越狠两人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越来越多李贤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娇叱就只见室内寒光一闪两个人就颓然倒在了地上。 不会吧这位大姐气急之下真的把人给杀了? 他正愣的当口屈突申若便满脸铁青地回转了来冷冷地解释道:“这两个家伙既然受命拖住我一定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既然要活口有外面那些个足够了!”言罢她也不回头看上脱困的屈突仲翔一眼脚下不停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见屈突仲翔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而燕三则两手一背跟着程伯虎后面溜之大吉李贤忖度片刻便走上前去。横竖外头用不着他这个沛王去炫耀武力还是让屈突申若去杀个痛快算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男子汉大丈夫还要靠你姐姐来救所以很没面子?”他打量着屈突仲翔的脸色见那张脸似乎有充血的迹象便忽然疾言厉色地道“败了一次没什么丢人的要是你不想将来再丢人就拿着这把剑出去拿出一个男子汉的样子给你姐姐看看!” 他一把递过了自己的剑直直地瞪着屈突仲翔的眼睛。眼见眼前少年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他便知道自己的激将法生效了。果然下一刻屈突仲翔忽然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抢过他手中的剑便冲出了门。 他轻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跟了出去。还知道一点羞耻心这小子看来还有得救待会他再帮一下忙好了。 第一百四十章 申若训弟,李贤蒙人,倒霉的长安令 场恶战结束外头的院子已经是一片狼藉。除了擒i外剩余的全都横尸当场----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死在了屈突申若的怒剑之下。李敬猷和李敬真兄弟二人合力杀了一个此时正兴奋得满脸通红再没有了往日的畏怯。剩下的家丁则在清理现场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死人身上再补上一记狠的。 而提着宝剑的屈突仲翔则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红潮尚未完全下去。刚刚他一下子冲了出来凭着那股怒火和锐气硬是怒吼一声斩杀了一个刚刚逃过了薛丁山枪影的白衣人。但那阵子锐气泻了之后他却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么多人当中除了那些担任外围望风和守卫的人就数李贤的身上最干净。他把自个的兵器都让给了屈突仲翔总不成赤手空拳上去逞能吧?因此他打从一开始就在门口的地方观战无论是屈突申若的含怒出击李焱娘和殷秀宁的飒爽英姿还是薛丁山的惊艳一枪抑或是程伯虎李敬业杀得兴起的模样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思忖片刻走上前去低声对屈突申若道:“是把人先带回去还是交给长安令?” “当然是我先问过再说!”屈突申若余怒未消恨恨地瞪了那三个俘虏眸子中的寒光更盛。紧接着她便看向了一边的屈突仲翔忽然厉声喝道:“仲翔你给我过来!” 眼见屈突申若一幅要当众训弟的模样李贤原本要挪开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屈突仲翔若是个单纯的纨绔子弟他才懒得去管这小子的死活不过既然是个还有些本事和担待的那他总得帮衬一把。再说经过今天这桩事这小子将来总应该醒悟了。 屈突仲翔脚底灌铅似的走了上来起初还低着头但最后不知为了什么忽然把头扬了起来沉声道:“姐我知道这次是我没用让这么多人奔忙以后我一定勤练武艺!” 李贤暗中点了点头见屈突申若的右手紧捏成拳脸上阴晴不定他连忙趁热打铁地劝解道:“申若姐仲翔这一次不过是大意失荆州你看他刚刚的模样显然没有失了锐气。男子汉大丈夫吃一堑长一智他还小呢以后只要勤学苦练这武艺上头自然会有长进!”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屈突申若转头看着自己那目光中竟有几分冷冽不禁心中一突。但紧接着就只见这位大姊头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竟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娇嗔要多动人有多动人。 “就知道学大人说话要论年纪你可比仲翔还小!” 道完这一句屈突申若便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对着屈突仲翔喝道:“你听见了今天是六郎为你求情!看在你最后那一下还有些男子汉气概的面上我姑且放过你这回三个月之后我亲自考较你的功夫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只得花架子哼!” 一声冷哼犹如一桶凉水登时把屈突仲翔才鼓起的那些勇气全都浇灭了。三个月……就是三年他能挺过自己这位大姐的亲自考较?这三个月他该找谁陪练周晓还是他那些狐朋狗友?看到周晓本能地回避了他的目光他恨不得把刚刚的大话收回去。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干脆去领受家法来得痛快! 正当这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一转头见是李贤他不禁愣了一下心中更有些嘀咕。 李贤用一种理解和体谅的语调叹了一口气然后刻意压低声音道:“仲翔你姐姐也是一片苦心。不如这样吧这三个月你要是愿意不妨到李宅来。你该知道敬业和伯虎这两年突飞猛进还不全是英国公教导有方?只要你能够学得几成将来还怕别人会小瞧了你?” 见屈突仲翔还有些犹豫他便重重地加上了最后一块砝码:“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屈居女人之下?你究竟是想永远当你姐姐的弟弟还是想让所有人都记住你屈突仲翔的名字?” 这一番话果然有效原本已经几乎泄气的屈突仲翔终于眼睛大亮:“没错我是屈突家唯一的男丁我才是继承人!只要我勤加习练将来真的能够胜过姐姐?” 李贤刚刚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偷眼瞧屈突申若唯恐自己这些话被她听见。这年头大唐女权主义高涨要是让这位大姐误会了那他就等着倒霉吧!所以在听到屈突仲翔的这个问题时他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要是说实话屈突仲翔这起步 是一星半点要想胜过大姊头可能一辈子都没戏。▋ “没试过怎么知道?”他眼珠子一转再次把程伯虎拎出来打比方“你看伯虎当年谁知道他能够有如今的成就?没有不敢做的只有不敢想的想到才能做到你明白吗?” 他这番话换来了屈突仲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此时此刻他终于确定了一点----屈突仲翔拐骗大计终于完成他的贼船上又多了一个人。有了这小子的加盟以后他请屈突申若帮忙那就更加容易了这就叫做一举两得! 长安令冯子房这些天的日子一直不怎么好过自从御驾回长安之后他就几乎被李义府支使得团团转手底下的差役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真真假假的消息也不知得了多少但就是没办法让李义府满意。他已经算是小心翼翼伺候着这位炙手可热的相爷了但是每每看到李义府阴沉的脸色他就感到腿肚子一阵打哆嗦更不知道自己这个长安令是否会当到头。 可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另一位宰相许敬宗捎带给了他一个更可怕的口信----屈突仲翔被人掳劫了! 莫说屈突家头上还有一个世袭国公的头衔仅仅是那位满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姑奶奶他的脑门就全都是油汗。这位姑***能耐有多大他这个长安令比所有人都清楚要真的让她家里那位大少爷出了事他毫无疑问立马就得卷铺盖去岭南和瘴气毒雾为伴!他唯一的期望就是事情着落在他那位同僚万年令身上千万别生在他的管辖范围。 所以当听到屈突仲翔的下落有了线索冯子房便长长舒了一口气然而仅仅一个时辰后差役的回报立刻让他头皮麻。那位姑奶奶居然纠集了好几家的数百家丁浩浩荡荡地开往了大通坊----而大通坊偏偏是长安县的辖区!不但如此这其中任何一家的名头他都绝对惹不起! 百般无奈的他只得下令衙门捕头把所有能带的人全都带上一面在心里祈祷着不要出大事一面亲自带队前往。到了地头他就看到外面一堆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丁护院若是再拿上刀剑那就和十六卫的军士没什么两样。他暗地给自己打了好一阵子气这才赔笑上前还没开口门口一个老者便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是冯大人么?大小姐在里头请进吧!” 虽说对方很可能只是一个家仆的身份但冯子房忖度片刻还是不敢怠慢点了点头方才入内。刚刚跨进大门一个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冲进了他的耳朵吃这一吓他脚底一个踉跄险些一跟斗栽倒在地。好在旁边有人好心搀扶了一把他这才没有太丢脸。 他忙不迭地道了一声谢这一抬头看见搀扶自己的那人顿时呆若木鸡。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又再次睁开他这才断定自己没有看错慌忙拜了下去。 “下官见过……” “这又不是外边老冯你那么客气干什么!” 李贤一把将人拽了起来笑容可掬地打量着这位长安令直到将对方看得心里虚。说起来这已经是他打交道的第三个县令了前两个一个是霉星高照一个是霉运当头但好歹最后都扭转了去岭南的噩运不知道这位长安令最后会怎么样。不过就目前而来这家伙的运气仍然不怎么好。 冯子房被这句老冯叫得心里一跳旋即便感到一阵狂喜----李贤是帝后最宠爱的儿子这一点自然确凿无疑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听说这位沛王和屈突申若关系非同一般只要居中转他这一次说不定能够安然过关。 想到这里他连忙定了定神问道:“沛王殿下这屈突大小姐可曾拿住了贼子?” 仿佛是配合这个问题房间里立马传来了一阵难听的呜咽声仿佛是人遭到了毒打却又被卡住了喉咙不出声音似的。看到冯子房浑身直打哆嗦李贤晒然一笑道:“人是抓到了只不过若不是严刑拷打怎能出得申若姐心头之气?老冯不是我说这一次你只怕难辞其咎啊!” 李贤虽说年纪还小又不是管事的人但冯子房听着这亲切中带着警告的话没来由想起了日前听说的众多传闻禁不住又是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第一百四十一章 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下黄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的定律在官场永远只适用一半。没事鸡蛋里挑骨头算是轻的要是换作那种无缘无故看你不顺眼的上司那么在这大唐盛世下很可能就只有一个地方适合你岭南你也可以理解为九幽黄泉。 所以虽然事情不是生在自己的头上万年令吴琮还是匆匆赶了过来。和冯子房一样他先是在门口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丁护院吓了一跳然后又对里头的鬼哭狼嚎吃了一惊。只是这位仁兄不如冯子房眼力好根本没有看到一旁的李贤而且很快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看到这一幕李贤轻轻摇了摇折扇这是贺兰周请能工巧匠用 上好的牛角做扇骨刚刚试制出来的第一把颇有一点风流自赏的模样。至于他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么倜傥风流了:“这位吴大人怎么如此行色匆匆?” 冯子房在官场混了不少年这话里的挑别之意哪里选得过他的耳朵。若是别人他少不得帮忙分辨一二但这人既然走万年令吴琮他就没有那么好心肠了。长安万年两县虽说按照东西分治但少不得平日有 扯皮的地方就差没闹到水火不容了。 想到平时每每在李义府那里看到吴琮献媚的模样想到这些天他老是挨骂吴琮却还能得到几句嘉奖他的一肚子邪火登时窜了起来:“这长安城谁不知道吴大人是李相爷面臆的红人想必是为了看我的笑 话然后去和李相爷说嘴了!” 吴琮和李义府……李贤忽然笑着敲打了一下冯子房地肩膀。什么都没说就往那间紧闭地房间走去。刚刚别说冯子房听得如“站“针毡。就连他也有些吃不消了。现在他并是深深体味了屈突申若那句话地含义。敢情这位大姐是在真真切切地贺彻那句话。让这些家伙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零零碎碎受苦确实还不如那些死了地同伴强! “申若姐!” 由于房间中只有屈突申若和两个号称用刑高手的家仆因此李贤门口先敲了两下叫了一声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一冷冷的声音:“进来!” 一进房门李贤先看到的就是那二个萎靡不振甚至已经没有人形的家伙。他竭力不去看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故作轻松地提醒道:“快要到时辰了长安令也在外面等了很久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不妨先把人交出去。这冯子房看上去很机灵应该不至于” “用不着了!”屈突申若忽然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李贤跟前两步的地方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地眼晴那目光既不同于往日的炙热又不同于适才的冰冷很塔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由于屈突申若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因此李贤站在那里颇不得劲。他正想说话忍然只听屈突申若沉声道:“他们已经招认白己是高丽人但这话很有些可疑。且不说这些他们说事先有人把刘仁愿宅邱邸的平面图以百两黄金的代价卖给了他们至于仲翔则不过是适逢其会在西市偶尔遇见了他们这才兜上了那笔生意。” 这中间果然有阴谋 李贤望了一眼出气多入气少的三人想起了自己上次在刘仁愿那里论证过的刺客之无限可能性顿时在心里冷笑了几声。所谓的内贼难防。并不是说朝中有人策划了这起刺杀刘仁愿的事件这年头没人愿意冒这种风险。不过走说有人暗提供了方便罢了。 他正寻思地时候忍然只觉得鼻尖传来一阵香风紧接着他就感到屈突申若的头轻轻*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耳边传来了一个极低的声音“:他们头一次行刺未果之后便得知刘仁愿搬了地方后来找到了 那里阴差阳错就袭击了你。但眼下的问题就是刺杀你的那人并不在这三人和八个死人当中自昨天就消失了。” 李贤听得一头雾水只得暂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搁在了一边努力让自己适应屈突申若暖昧的姿势:“那卖刘宅平面图给他们的人有下情么?” “暂时没哨不过……”屈突申若这才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贤“只要能把这个人让我带回去我一定能从他嘴里挖出东来!” 李贤不禁一楞。若是真要这么做大可选在刚刚长安今还没来的时候藏起一个人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却又要这么做究竞是何道理?他正有些棋不着头脑地时候忽然瞥见了屈突申若露出了一丝狡黔的笑容顿时恍然大悟。 “我现在就去安排至于怎么把人带出去还有十个人怎么变成十一个就要看大姐的了!” 他笑嘻嘻地丢下一句话便立刻转身出门而屈突申若眼看着大门上忽然重重地一跺脚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旁边的中年汉子见状有些迷惑不禁上前问道:“大小姐你好心给这沛王殿下帮忙他怎么给你留下了这样的难题?” “难题?”屈突申若晒然一笑“我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照样还给我一个公平得很。我就知道这小鬼浑身消息一点就动!” 站在院子中李贤见一帮家丁护院个个如同钉子一般笔直得站着不由赞赏得点了点头。不过这万众笔直的画面却衬托着身子佝偻的冯子房分外显眼。这一位当然不是未老先衰的小老头更没有什么罗锅 子只是心中无底外加上战战兢兢颇有些不好受罢了。 “老冯!” 肩头重重的一巴掌差点没拍得冯子房一个踉跄转头见是李贤他连忙求救似的问道:“殿下里头那位姑奶奶……呢屈突大小姐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让下官把人给带回去?” 见冯子房险些说漏了嘴如今正满脸尴尬地搓着双手李贤体谅似的点点头没去抓那点子语病。见四下的人全都避得远远的他便轻咳一声道:“申若姐那边已经完事了只不过……” 冯子房当官这么多年最最害怕的就是不过“两个宇此时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竭力镇静地解说道:“下官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位大小姐必定心下难平只是下官也有下官的难处。这长安县辖区之内诸事众多难以预科会有如此贼徒。今日的事情必定传达天听到时候下官……唉下官的苦处又有谁知道?” 这天底下的县令果然都是最最会会叹苦经的人! 李贤故意说了一半就是为了等待这几句诉苦。他理解地点了点头又顺势感慨县令辛苦果然说得冯子房愁眉大展几乎引为知己。临到最后他方才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道:“申若大姐的怒气我自然有办法帮忙平了只不过要看冯大人你信不信我!” 冯子房和李贤这一会交道打下来深感那些关于李贤的隐约传闻都是无稽之谈。这看上去最最好相处的少年怎么会被那些人称之为狡猾?他做官几十年又岂会轻易落入别人的陷阱中而不自知?再说了他小小一个长安令李贤算计他干什么? 当下他立刻表态道:“殿下的话下官司怎敢不信?” 李贤听到地一声合上了扇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很简单里头的人申若大姐要带一个回去严刑拷打用来泄愤你把人带回去之后不要声张这件事就行了。” 这看似筒单的要求顿时让冯子房吃了一惊如果是这样刚刚屈突申若趁着他没来的时侯悄悄办了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对他来这说这别说是大麻烦就算是小麻烦都算不上究竟抓了几个人还是他说了算? 左思右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冯子房立马拍了胸脯:“殿下放心不过是区区几个蟊贼小小事而已下官必定料周周全绝不 小事一旦拷问了这些人你就知道这是不是小事了! 李贤暗叹一声忽然出声打断:“冯大人如果我说他们不是蠢呢?” 冯子房一下子感到汗毛根直竖本能地开口问道:“殿下你…你的意思” “不知道冯大人可曾听说胆些时日刘仁愿刘将军曾经遇刺?” 简简单单的一句震得仔冯子房呆若木鸡他就算再笨这言下之意至少还是听得出来的。这么说这不是普普通通的挟持官员子弟案而是涉嫌刺杀和谋逆!想到最近朝中愈演愈烈的嘴仗他只感到心里 凉如果不是李贤点醒他岂不是很有可能要倒大霉了? 老半晌他终于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一咬牙立刻一揖到地:“还请殿下教我!” 李贤很是客气地伸手去搀扶冯子房然后同情地在他胳脖土拍了两下。似乎他遇上的三个县令都很倒雾而且一个比一个摊上的事情更麻烦从霉星高照到霉运当头如今这位该说是霉运缠身了吧? 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下黄泉现如今的王汉韩全可还是活得好好的!就看这个冯子房是不是真的聪明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武后的“大礼”,恰似温泉浴 李贤一脚踏进武德殿阿萝便匆匆迎了上来低声提醒道:“殿下皇后娘娘可是在里头等了你好久了!” 武后来了? 吓了一跳的李贤不敢怠慢慌忙一溜小跑地奔了进去快要奔入主殿的时候、他却渐渐放慢了脚步探头探脑地在里头张望了一下。大殿壁上的油灯全都亮着四下里站着好些内侍宫人却全都一声不吭垂手默立在那里。往日他的座位上一个丽人正用手肘支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卷东西可不是他那位母后? 就在他正打量的时候武后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忽愁放下手中书卷抬头朝这连望了过来。他见状心道不好慌忙陪笑着迎了上去少不得下拜道安。 “你要是少惹一点事情出来我就安了没见过你这么会惹事的孩子!” 武后一把将李贤拉了起来锐利的眼神在他周身上下扫视良久这才没好气地斥道:“要不是许敬宗来报说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学了人家去捉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你难道不懂?把自己设于如此 险地万一出了事情可是别人为你担持!” 这训斥听上去虽然严厉但李贤哪里不知道字字句句都是出自回护自然是连连点头应了。这点头才点点到一半他就感到自己的耳朵揪住了心中顿时暗自叫苦。早先看过临川长公主和屈突申若对周晓来过这么一遭不会他也这么倒霉吧? “和你说什么都是一个好宇可最后做到的有几回?你如今能耐不小啊坊间的冰食如今也叫六朗冰了神奇古怪的玩意层出不穷可就是不见在其他事情上多上心!你好歹也学着你太子五哥多多读书少在外头闲逛以后也能为你父皇多分担一点!” 要是学李弘赶明儿你老妈揽权的时候就将嫌我碍事了!再说要管事又不是非得读书不可! 李贤在肚子里暗中滴咕嘴上哪敢怠慢一连串好话和承诺完全不经大脑兜了出来。这时他方才感到那只拎着耳朵的手渐渐松开了登时如蒙大赦眼睛自然免不了在他这位母后的周身扫视起来。 许是夜晚的缘故许是沐浴过的缘故武后的并不像白天那样纹丝不乱上头的花树宝钿全都取了下来只在中间附了一株点珠垂凤。金凤的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更显出她几分妩媚。至于身上的衣裙也全都换上了轻薄的晚装看这架势由不得李贤猜不到她接下来的去处。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句不容他不注意的话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耳朵。 “东宫太子太傅于志宁已经年迈向你父皇荐了上官仪代替。” 那于老头这下子真的要走了?李贤在心头一震的同时也连忙低头避过了武后的目光。于志宁算是昔日长孙亲团中硕果仅存的唯一一如个此人一去正代表着那曾经光学无限的一群人彻彻底底化作了尘埃。只可惜老于的学问着实不错当太子太傅还是绝对够格的…… “你父皇刚刚任命上官仪为同东西台三品算走真正拜相了不日就将拜他为太子太傅。不过我却进言留住了于志宁。他虽然当初党附长孙无忌毕竟这些年还算谨言慎行再加上如此学问的人实在难得再加上你没人管束不行所以我打算把他留给你。”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李贤呆若木鸡一下子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开什么玩笑他这位母后竟然会转性子?这太不可思议了!留着于志宁并不是一个人的问道而是一个态度问题这岂不走意味着李义 挖太子墙角的最终结果是把太子的人送给了他这个沛王而且还把上官仪拱上了位成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可是于志宁于老头啊!这么刻板严肃的一尊大佛让他找什么地方供起来! 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涎着脸陪笑道:“母后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武后自然理会得李贤的小心思,好笑地在他额头上弹一下:“如今英国公才走你的王缚自然不便给于志宁什么名义所以我不过是建自然让他留在长安养老罢了若是闲的时候就教导一下你。他似乎对这 排很满意还当着你父皇的面称赞了你仁孝聪颖将来必定是一个王!” 此时此刻李贤心里已经是恨得牙痒痒的面上却不得不强笑意那股子郁闷劲就别是了。贤王他对于做贤王没有任何兴趣让他做一个任性豪侠的闲王有什么不好! 对于今天晚上生的事情武后多少问了两句并没有太上心。而李贤早就决定把功劳责任全都让给长安令冯子房一个人因此除了对打斗过程加以夸张之外并没有泄露那些人的身份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于日后展。 “长安帝都之内居然有这样猖狂的匪徒实在是无法无天!” 在李贤的刻意渲染之下武后的脸色渐渐晴转多云多云转阴露了几分阴霾:“虽然这次没有出大纰漏长安悬令冯子房毕竟难辞其咎!话说回来平常只觉得屈突申若那丫头豪爽大方没想到对幼弟却还关爱有加勇气胆识俱不输于男儿果然好风采!晤我记得上次的西域健马还有几匹好的你明日选一匹带过去就算是我赏给她压惊的!” 他这母后搞错了吧该压惊的哪里是屈突申若应该是屈突仲翔那小子才对!今晚上屈人大申若大神威其他人都只有对付小鱼小是的份。 话虽如此李贤还是赶紧替那位大小姐道谢又闲话了好一阵子方才把武后送走。及至看着那队人且行且远他终于长长嘘了一口气然后用袖子狠狠在脑门上擦了两个上头自然全都是油渍。 他娘的这天本来就够热了应付完他这母后他就像走从水里出来似的! “阿萝热水预备好了没有!” 阿萝这时才笑吟吟地上来帮着李贤把外头的袍子脱了用两只手指捏着交给了旁边的宫人旋即冲李贤眨了眨眼暗:“殿下这衣服大约能秋下好些水来了!对了奴婢听说陛下和娘娘荷量淮备去骊山浸温汤殿下这下可以好好离一会辐了!” 骊山! 李贤原本还对阿萝的嘲笑很是不满一听到骊山两个字立刻眼睛亮。话说春寒赐浴华靖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他也平就想好好离用一了奈何他那父皇就在刚登基的时候去过骊山一次之后再没有去过 他一直都没有找到过机会。 以他的习份到时候绝对可以一个人霸占一个温汤这种待遇又岂是后世和人挤着泡温泉可以比拟的!啧啧若是能够把小丫头一起带上到时候洗个鸳鸯浴正想入非非的时候他眼前冷不丁浮现出屈突申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打了个赛颤。 “殿下殿下?” 被阿萝的几声叫唤回了魂李贤这才意兴阑珊地进了旁边的偏殿沐浴。这一次的沐浴竟然是阿萝亲自动手差点没把他向上的油皮搓了一层下来痛得他龇牙咧嘴。这还不算阿萝一边满头大汗地动手一边还在那里说着风凉话。 “殿下这两天可算算风流快活撇下贺兰小姐就不管了。今儿个她正好来觐见陛下和娘娘到武德殿没找到您结果伤心碍什么似的!”阿萝一边说一边没好气地白了李贤一眼满脸嗔怒地道“贺兰小姐待您的心思我们可是都者在眼中您要地是对不起她……” “好了好了我明儿个一定去看她这总成了吧?“李贤哪里敢让阿萝再说下去连忙打断了话头心里却着实有些心虚上回他吻屈突申若的事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吧?别看小丫头平日对他千依百顺的万一知道了那点勾当真正吃起醋来可同样了不得! 劳顿了一整天李贤着实有些累了因此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再加上热的水温他竟渐渐睡了过去。旁边的阿萝几次说话没人应声转到前头看见人已经出了阵阵鼾声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看着那懒洋洋的睡姿她脸上的精明干练之色渐渐都褪了下去渐渐多了几分柔情。 “阿萝姐姐!” 耳畔传来的提醒声立刻让她惊觉了起来见旁边两个宫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她这才感到脸上一阵烧好容易才用最平静的语气吩咐道:“快去取一套干净衣服看他这个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擦干了身子让人抬到床榻上去!” “是!” 一个宫人闻声立刻奔了出去剩下一个和阿萝素日交好的便上得前来低声平笑道:“殿下如今可是香饽饽阿萝姐姐横竖只比殿下大几岁到时候殿下开府建宅的时候少不得还得带着你到时候……” “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恼羞成怒的阿萝立刻丢下手中的巾了追了上去而沉沉睡在木桶中的李贤则似乎做了一个好梦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宰相烦心多多,我自富贵悠闲 刘仁愿遇刺和屈突仲翔遇险没有几个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在一般的人看来一个是安抚海东的朝廷大将一个是饱食终日的官宦子弟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然而当听到长安令拿到了狭持屈突仲翔的歹徒时还是有人成了热锅土的蚂蚁。 由于上官仪正式拜相因此李义府这几天一直不那么高兴再加上两千万厌胜钱到现在还只凑到了一半因此他更是常常死沉着一张脸大异于往日笑眯眯的模样。这一天朝会之后他正淮备前往中书省处理事务却现袖子被人拉住了回头见是许敬宗顿时把到了嘴边的呵斥吞了下去。 “老许找我有事?” 许教宗笑吟吟地看着李义府心里却想起了当年的过往。要说立后的时候他对武后的支持绝对不比李义府少结果李义府一下子当上了书令他却只得一个礼部尚书还是在板倒了韩缓之后他这才得了侍中之位说起来这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 “李老弟有件事我得捉醒你一下。你那儿子女婿在外头打着你的名义干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你可得提防一点如今风言***已经够了!” 李义府闻言勃然色变只因为对面的人是许敬宗他不好随便翻脸当下只是淡淡地答应:“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老许你怎么也听信这些不尽不实的话。我那里还有事先走了!” 李义府前脚刚走许敬宗便站在那里没好气地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往门下省而去。要说他才没那么好心要不是武后让他转告他才懒得费口舌。该做的他己经做了至于昨天晚上那件事……李义府既然不 在心上那是他话该! 另一头。刘仁愿面对前来拜访的长安今冯子房心中着实有些迷惑。然而当对方直言相告可能已径抓住了行刺他的凶手时他再也难耐心中激愤一下子柏案而起。 “这些贼子杀某家人属下如今终于落网!好好!”他来来回回在房间中踱了几步脸上的愤怒之色渐渐褪去这时方才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道:“不知冯大人是如何抓到他们的?” “这不过是因缘巧合。”冯子房一直在打量对面这们从海东归来的将军见他直到此刻才问起这样重要的问题心中不禁有些鄙薄而上却还是带着谦逊之色又拿出一卷图册呈递了上去“虽说刘将军不见得看清他们的面目但还请先看看这个。” 刘仁愿打开一看却只见上面赦然是几个人的轮廓图形无奈那一天晚上骤然遭袭他一点都没有看清楚这些刺客的形貌当下便令人去叫来那天参战的护卫。才把那卷图形拿下去让他们辨认他便看见冯子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绢帛神情却有些犹豫不决。此时他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遂把房内众人先遗开了去。 “冯大人莫非是还有其他事?” 冯子房就等着这句话此时故意面露为难之色沉呤了老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道:“其实下官还从这些刺客手中搜到了一样东西。只是此物事关重大所以” “我最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不管是什么冯大人只管直说就是!” 他的话虽然说得爽快但是当他看请了手中这块绢帛的时候却禁不住从脚底冒上来一股寒气往日斩杀千万人都不会抖的手这时候竟是微微颤动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口中忽然出了一声低低的咆哮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锐利。 “这一次的事情多谢冯大人相告明日陛下便要召见我一定把此事据理直呈。我一生精忠却不想天底下还有人一心想取我性命!” 出得刘仁愿的别院冯子房上了马车这才有余暇掏出帕子擦了擦油光可鉴的脑门子。要说怎么是武将刚刚那阵杀气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感到两腿在那里打哆嗓。咳他还真是命苦这一次的事情错 综复杂要是哪个节骨眼上没顾上周全他就要倒大霉了! 幸亏那位沛王殿下给他支的招好伎既然刘仁愿那里的第一关过了剩下的就是面君这一关了他这个长安今平常也能见到圣驾可这一回不得不取巧一下子了。 他伸长脑袋望着窗外景色判断了一下自己所在位置然后又抬头望了望天这才一咬牙对车夫道:“往朱雀大街!” 新官上任三把火宰相上任自然更加志得意满而上官仪除了踌躇满志之外对那东宫太子太傅的头衔更是看重。辅佐明主成不世之明是为未来的帝师教导太子成才地于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这都是最大的荣幸如今他一人点得这两项原本走路就潇洒欲仙的他自然是平添三分凤仪。 捋着下领几缕长须他便打算先到东宫去方看自己未来的学生谁知却见一辆马车飞一般地朝这边驰来紧接着上头跌跌撞撞下来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他一向最看不得莽莽撞撞的行径当下便呵斥 一声:“宫阁重地、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长安令冯子房他在朱雀大街那边的树荫底下已经观察了好一阵子直到现上官仪出来这才喝令车夫一下子急急冲出去。此刻见上官仪声色俱厉地喝斥过来他连忙歉然行礼道: “上官相爷下官刚刚一时情急竞是忘了仪礼还请恕罪。” 虽说不像李义府和许敬宗那样分管一省但如个上官仪已径是宰相自然不能像往日那样只在应制做诗的时候显露才华。当下他把手一北随口问了两句。当听得冯子房说已经抓到了行刺刘仁愿的凶徒时他一瞬间眼晴大亮。 刘仁愿回京他也曾经伴着李治见过一次除了知道这是如今朝廷在海东的主将之外还有一点他是不会忘记的上次李义府那封书信中可是清甭楚楚明明白白地让刘仁愿杀了刘仁轨!这样的大事他才不信李义府只干了一回既然刘仁软如今还活得好好的那么刘仁愿自然是招了李义府的忌恨这次回来铺天盖艳的弹劾就能够看得出来。 “你果然能干!”上官仪再也不吝番赞誊之词连连点头道“刘将军乃是朝廷大将你能够抓到这些凶徒一来可告慰死伤者二来是可昭显我天朝之威!晤陛下今日未必有空见你你且先跟我来!” 一夜好睡的李贤几乎睡到日上三芋却仍然懒得爬起来数钱数到手和筋睡觉睡到自然醒这才是人生最最美好的事特以后若是那位于老头真的来给他当老师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团囤觉可睡了。懒 洋洋地在一群宫人的侍候下换好了衣服他便出了武德殿前往御苑而一路上无遮无盖的太阳几乎没把他晒晕过去。 选好了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他便骑上去跑了一圈跳下马时却皱了皱眉头。这马度可观性格温顺若是送给贺兰肯定不错问题是屈突申若一想到那一位的大姊头做派他最后决定选一匹更有特色的结果把要求对旁边的内侍一说对方立刻毫不犹豫地牵出一匹浑身油黑亮的高头大马。 “这一匹无论度还是耐力都不错只是有一桩不好食量大!”说到这一点时那内侍忽然笑了起来“喂它一个的饲料足足可以喂同样的三匹马它既不走比别人跑的快三倍。又喜欢抢食吃所以小人一直叫它饭桶。” 一匹听“饭桶“的马?李贤怎么为那个内侍都有祸水东引的意思不禁有些犹豫了。那位大姐要是误会他故意挑了一匹劣等的那就有得解释了。正踌躇的时候却呀内侍把他那匹迫风牵了出来结果两匹马一对眼那匹饭桶立刻刨着蹄子出了一阵嘶鸣而他那匹追风竟似乎有些害帕更往后头退了两步。 “就是它了!”付度屈突申若横竖不缺这么一点喂马的钱李贤立刻打定了主意旋即吩咐内侍将辔头马鞍等一应用具重新配齐。刚刚出了御苑他就看到自己武德殿的一个小内侍焦急不安地等在那里不禁眉头一挑。 “殿下!”小内侍见着李贤登时大喜三两步奔了过来见其他人都离着还远低声道:“阿萝姑娘让小人禀告一声说那两人已经碰面了。” 这话虽然没头没脑但李贤一听却不由得神采飞扬。没说的这必定是皇城门口看到那情形的人把消息送到武德殿的想不到这长安今冯子房还挺有效率这么快就找上了上官仪。如此说来两边估计升快起来了。既然是混政治的就得有打嘴仗这种觉悟才行。 至于他么……呆会去趟一含凉殿顺便把那匹白马讨来送给小站头然后把黑的那匹送给屈突申若这样就齐全了。该操心的事就让宰相操心好了他自当他的富贵闲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左拥右抱就决不能厚此薄彼 区区一匹白马李贤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口舌就弄到了手反而是在辔头马鞍等物事上花费颇大的功夫。这是送给两个女人的一应马具在实用之外还得精美因此他几乎把几个内侍指挥得上窜下跳这才凑齐了两套合适的。 自打上回遇刺之后他出门便再也不敢大意身后总跟着几个护卫。这一次四个人连带六匹马他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荣园夫人宅邸。他才跳下马门口的仆人立刻又惊又喜地往里头冲去口中还大嚷嚷道:“小姐沛王殿下来了!” 不多时贺兰烟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一看到李贤却立刻止了脚步忽然一跺脚原路返回。看到那一幕李贤哪里不知道她是犯了脾气慌忙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小丫头的袖子。 “烟儿!” 贺兰烟一把挣脱了李贤的手根本不肯转过身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在申若姐姐那里厮混得很得意么!”说到这里她的肩膀抽搐了两下声音中更带上了几分哽咽“都是我当初太傻根本不该 你见到她的。她比我漂亮美艳比我有风情……” “你都胡说些什么呢!”李贤见贺兰烟越说越不像话觑着着四下的仆人早就知机地躲开了他干脆一把将小丫头抱在了怀里软言哄道“谁不知道你是长失第一……不。应该是天下第一美人要说美艳风情有谁能及得上你?要不是因为你有孝在身我去哪里不都会带上你?看看这眼泪哪能随便掉地。脸上的妆都花了!” 一句话说得贺兰烟破涕为笑的同时却又让她撅起了嘴:“什么妆花了这是如今最最流行的波斯素面妆。我可是没用什么口脂面脂!”话虽如此她还是小心用帕子在脸上敷了两下这才扬起头方着李贤“你刚刚说的括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李贤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这才指着不远处的那匹白马道:“上次母后不是赏赐了一匹西域健马给我么?这回我给你也要了一匹。通体雪白一根杂毛没有正配你地雪肤玉颜!我刚刚在御苑里头试过跑起来一阵风似的而且又极稳你一定喜欢!” 贺兰烟闻言自然大喜疾步上前围着那匹白马转了几个***还伸出手来在它的脖颈上摸了几下而那匹马也异常善解人意竟是惬意地用脖子在贺兰烟的手上蹭了两下竟是说不尽的驯服如此一来小丫头登时更满意了脸上笑颜如花。 “真是一匹好马!”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旁边还有一匹没有骑人地黑马通体上下乌黑亮和她这匹白马正好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好奇地想要去模模那颈子谁料手一*近那匹马忍然出了两声响亮的响鼻头更是扬得 高高的不理人。 贺兰烟被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了几步这才冲着旁边的李贤问道:“这匹马好凶!” 本来这就是送给那位姑***!李贤干笑了两声便把武后昨晚的话抬了出来。而贺兰烟一听说这马是送给屈突申若的神情便有些不自在低头沉思了好一阵子忽然一横心抬头道:“我也好久没见申若姐姐了难得出一趟门应当也不打紧我跟你一起去吧!” 对于这样的要求李贤自然不会拒绝。他原本想在外头等着贺兰烟换衣服谁知小丫头硬是把他拉进了房间。炫耀似地展示了一大堆新衣者得李贤目瞪口呆从长可曳地的薄纱长裙到袒胸襦衣。再到高 立领的紧身胡装竟是应有尽有足足十几套之多。饶是如此小丫头试穿了好几套却依旧不满意每件衣服都能能她挑出毛病来。 李贤从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端详到坐在太师椅上慢慢等到最后的干脆倒在床榻上不忍再看其实不过区区一会儿的功夫。在他看来小丫头天生丽质自然穿什么都好看用得着左一套方一套地换好了让他瞧么?他都已经点头了偏生她还是不满意这简直是折磨! 终于贺兰烟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胡装走了出来满头青丝照男子式样高高竖起看上去显得格外精种利落。见李贤呆呆地倒在床褐上她立刻三两下上去把人拖了起来然后便没好气地数落道:“人家好心装扮给你瞧你却这么个惫懒模样!” 李贤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换来换去这不就是最最开始那一套么?和小丫头并肩出了房间去见荣国夫人一路上自然少不得遇见几拨侍女只见人人看到他和贺兰烟全都毫不例外地露出了会心的微 笑。等到看见那位老外婆时对方那笑容则更是笑得他心里直慌。 等到和杨氏一阵唠叨完出门李贤总的一算自己在这里竟是已经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此时已经接近正午日头自然愈毒辣骑在马上好一阵疾驰他只觉得四周吹来的风也是火辣辣的周身竟是燥热难解。转弯的时候他偷空觑了一眼旁边的小丫头见她同样是粉面通红满头大汗不由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眼下这光景他更加盼望那骊山之行了! 健马代步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屈突家大宅。看到来的是李贤守门的几个仆人登时大喜过望牵马的牵马报信的报信不消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六郎你今天可是来迟了!“一身大红的屈突申若兴冲冲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并赫然是满头大汗她根本没注意到贺兰烟一上来就拽住了李贤地胳膊:“敬业伯虎和小薛他们都早就到了正在陪她们打马球快要顶不住了你既然来了就赶紧上场!” “咳!” 李贤还没来得及说括一旁的贺兰烟终于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一声。见屈突申若转身看过来她便上前不着痕迹地拽住了李贤地右手这才对屈突申若焉然一笑:“申若姐姐既然要打马球今个儿个正好我也来了就和贤儿一起上如何?” “啊呀贺兰你竟然也来了!” 屈突申若终于瞅见了贺兰烟脸上隐约流露出的愠色一把丢开了李贤的胳膊笑嘻嘻地上去揽住了小丫头的肩膀:“你要上我自然是求不得那些小子看上去五大三粗全都不顶用。看你这打扮难不成料准了今天要打马球?她们都念叨你好些天了谁知道你一直不得空” 看到屈突申若三两句哄得小丫兴高采烈李贤只得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旋即命人把那匹黑马牵了上来又解释了武后的意思。 “这是皇后娘娘送给我的?” 屈突申若闻言大是惊讶土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那匹马便上前牵过了僵绳。见它又是打响鼻又是刨蹄子一幅极其不安分的模拌她却露出了极其满意的表情:“皇后娘娘如此好意赶明儿我一定亲自进宫谢过。我正愁那匹千里约的棱角全都磨没了未免太没趣味谁知又有了一匹新的。来人先把它牵下去得空了我好好驯驯它!” 李贤自然不会费心去解释这匹马的食量问题跟着屈容申若来到了后头的马球声。虽然日光毒辣但场中赦然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叱喝声不绝于耳。一边是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外加周晓另一边则是李焱娘领衔的娘子军再看看记分情况他不禁很是吃惊。 竟是三筹对三筹平局! 仿佛是者出了李贤的疑惑屈突申若潇洒地耸了等肩:“仲翔今天似乎是吃错药了三球都是他进的。” 李贤诧异之余立刻举头住场中望去见屈突仲翔左冲右突叱喝一声高似一声一根鞠杖使得出神入化顿时愣住了。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兴奋剂啊这小子平时在一群娘子军中间就像蔫了的菜似的怎么今个天如此神气? 终于中场休息的铜锣铛地一声敲响了。激战正酣的两队人也各自收势下场。见李敬业搭着屈突仲翔的肩膀笑嘻嘻地朝场边走来李贤不禁在心中犯了嘀咕。李敬业平时和屈突仲翔似乎没什么交情啊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是在捣什么鬼就好! “敬业!” 李敬业听到这个熟悉的叫声本能地浑身一哆絮一抬头为到李贤 正朝这边走过来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心中连连叫苦。无奈这时候想要找借口躲开已经迟了看到贺兰烟跟在李贤身边他连忙干笑着迎了上去:“六郎今天居然把贺兰带来了少见啊!” 屈突仲翔却不像李敬业这么随便上前一步便要行礼却让李贤一把拉了起来。不但如此李贤还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居然能连中三元果然不同凡响!” 屈突仲翔却难掩心头激动压根没看到李教业在那里朝他打眼色当下朗声答道:“刚刚敬业大哥对我说殿下身边还缺一个伴读既然殿下上次邀我一起去英国公那里习武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此话一出李贤顿时呆若木鸡。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少女心和女人心 这回他千方百计游说下这屈突仲翔方才应允以后去李宅练武这回怎么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别小看这么一个伴读的身份等到他出阁之后开府建宅这几个伴读就全都是翌日的王府班底上下名分可就定了!这年头官宦子弟大多希望自由他只是沛王又不是太子还没到那么吃香的地步。 李贤看到李敬业在那里竭力躲避自己的目光知道必定是这小子在暗地里说了什么。但是屈突仲翔这个提议对他有利无害当下他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少不得要求对方把这称呼改改。等到满头大汗的屈 仲翔离开去另一头喝水休息他便一手一个把正要溜走的程伯虎李警业抓了个正着。 “说这是怎么回事?” 见李贤脸色不善又看到李敬业在那里杀猪抹脖子似的作手势本待张口的程伯虎顿时犹豫了。但是者到李贤的面色越来越黑他终耐不住了索性直截了当地道:“其实敬业也没说什么他就是说跟 着六郎你混有前途要钱有钱要美人有美人让屈突仲翔考虑请楚是永远当恶少还是以后在哪里都横着走更合算!” 话一出口李贤便狠狠瞪着李敬业见这一位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耸了耸肩他顿时气结。还没等他质问过去旁边的贺兰烟忽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敬业大哥可没说错贤儿就是有女人缘我想管都管不住!”贺兰烟一边说一边在李贤的胳脖上狠狠掐了一把脸上却笑得开怀“不过总算是我占了先以后就算有人看上了他也得叫我一声大姐!哼反正我有外婆和姨娘撑腰不怕他弄鬼!”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让李贤头皮麻就连胳膊上的剧痛也忘记了。他来不及辩白小丫头便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跑开了去笑容可掬地和不远处的李焱娘等人打起了招呼。听着那银铃般的笑声他心中却有一种暴跳如雷的冲动。 “六郎贺兰如个可是长进了!”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感慨一入耳李贤恨不得把李敬业宰了。这话平时说说一点关系没有但眼下偏偏贺兰在场这不是存心给他找麻烦么?眼珠子一转。他便嘿嘿笑了一声:“既然敬业你对仲翔那么说以 后申若大姐为了弟弟少不得也要频频光临李宅就要劳烦你了。” 言罢他也不管李敬业的脸色如何见薛丁山站在不远处呆便撇下这边两人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薛丁山吃这一下方才四过了神见是李贤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出手把人拉到了一边。这少有的谨慎动作生在薛丁山身上顿时让李贤到一阵奇怪。 “昨天刑国公苏大格军找我爹喝酒我隐约听到一些他们的谈话。”似乎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薛丁山的表情颇有些不自然说话的时候甚至还左方张望了一阵一幅小心谨慎的模样“刑国公原本要 上凉州上任的结果因为新罗来使他又在高丽呆过很长时间所以就暂时留了下来。听刑国公说海东那里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刘仁愿将军要过这一关麻烦只怕不小。” 李贤最初只是随便听听但听到薛丁山转述苏定方的秸他免不了面色微变。唐军在海东的情况他自然听李绩说过背井离乡远赴跑这么远打仗水土不服外加其它地理因素有些状况也是应当的但所谓的麻烦不小是什么意思? 无奈这些问题薛丁山是一问三不知他也只得暂时搁在肚子里顺便开口问道:“你和阿梨怎么样了?” 薛丁山刷地一下两颊通红紧接着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见到这情景李贤也只得在心中连骂木讷的呆瓜当下也不再多问再问也问不出一个屁来。 既然来了李贤少不得把周晓踢下去当替补自个装束停当粉墨登场。而另一边应战的娘子军则赫然是屈突申若、李焱娘、殷秀宁、苏毓和贺兰烟。五个都可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齐齐上马在那里一站光彩照人之余仿佛天上的日头都因此而黯淡无光了。 娘子军美艳是美艳但手底下却绝不含糊。虽说下半场屈突仲翔依旧神勇李贤这个新手也挥得比周晓更好薛丁山的马术更展现得淋满尽致无奈李敬业程伯虎整个下半场就有如无主的游魂似的满场游荡却挥不出半点本事就连最最简单的挥杖击球都每每落空就更不用说别的配合了。 到了最后就连屈突申若也完全看不下去了捉起鞠杖指着两人喝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要是再这样赶明儿起再加练两个时辰!别忘了三天之后吐蕃的马球队就要来了!” 加练两个时辰远远比后头的那句话有效接下来李贤就只见程李二人犹如变了个人似的满声活跃一直没有任何准头的李敬业甚至破了防守进了一球不得不说恐怖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一场球塞结束最后的结果定格在了八比七而这是自从李贤等人充当陪练以来的最好成绩因此众女笑颜如花的同时李贤也同样感到很满意。这活儿虽然累了一点但是着实考验马术。如今他骑在马上可以抵挡李绩的长枪十个回合远远好过以前一上马战就被横扫的状况。 大热天出了这样一身汗自然少不了食冰降温解暑。见屈突家的仆人端上来一盏盏疑似刨冰的东西李贤不由得暗叹风潮流行之快。他刚刚取了一盏左边的位子就被人占了。 “你也尝尝我家做的六郎冰效果如何!”屈突申若笑吟终地眨了眨眼晴先是痛喝了一气融化的冰水惬意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温不经心地道“那个人我昨夜再次命人审理过了结果他供认是新罗人但早年就在大唐做生意此番之所以会加入是被人胁迫。不过若是就此断定刺客是新罗人却也为时尚平。” 正在这受冰谅滋味的李贤骤然一醒原本四处张望的目光立刻收拢了回来。略一沉给他便坦然告知道:“抓到刺客的事长安令冯子房已经 报知了上官仪依我看上官仪新官上三把火少不得会插手管一管这件事。至于暗地跳脚的人想必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上官仪?”屈突申若愣然一挑眉旋即愉快地笑了起来“我以前听人说六郎你精明我还不信如个看来果真如此!我还以为你必定是去找许老头却不料是上官仪。那位长安令大概也对你感思戴德 要不是你他这一关就难过了。” 要不怎么说恶贯满盈附廓省城呢?在长安洛阳这种地方当县今那前世何止是恶贯满盈简直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夹在众多位高权重的官员当中足可媲美在刀锋上跳舞了。话说回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惬意别看屈突申若是女人却是一点就透。 他忽然情不自禁地朝旁边的屈突申若瞥了一眼见其满脸专注地在那里舀着刨冰两耳边的几缕乱正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平添了几分往日看不见的妩媚。此时此刻他没来由联想到了那一次看到她躺在床 的安静模样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 就是大姊头也不乏女人柔美的邢一面要不小丫头怎么说她本是长安第一美人? “贤儿!” 右耳忽然传来的一声大叫让李贤浑身一哆嗦一转头看到贺兰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右手边此时正用手肘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不等他开口说括小丫头忽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帕子在他 脸上细心擦了几下。 “打完了马球也不知道先洗一把脸看这灰扑扑的像什么样子!”贺兰烟一边说一边嗔怪地在李贤身上拍打了两记瞥见他那个盏子几乎都化成水了心中自然更是气恼“你扯你这都化成水了还怎么 吃?秀色可餐不错可也别真的连正经东西都忘了吃!” 李贤终于在这一连串温情和埋怨的举动中败下阵来见旁边的屈突申若饶有兴趣地看着贺兰烟的举动他随口敷衍了两句便立刻落荒而逃。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说左拥方抱的齐人之福不好享敢情是坐在中间的滋味太难受了和坐针毡没什么两样! 者到李贤走了贺兰烟无可奈何地轻轻啐了一口便紧挨着屈突申若坐了下来心里满是乱七八糟的心思。远远望着李贤和李敬业等人拘无束地给哈大笑她愈觉着憋得慌。 旁边的屈突申若忍然问道:“贺兰你觉着六郎对你好不好?” “那当然!”贺兰烟不假思索地迸出一句括旋即却又有些没信心。她转头看着屈突申若很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最后还放弃了这一无用的尝试赌气似的又加了一句“反正他亲也亲过了今生今生别想放手!” “哦?”屈突申若的脸上忍然露出了几分戏谗的神采“既然这样又有你外婆和姨娘做圭你还怕什么!” “申若姐姐!”贺兰烟此时才醒悟到屈突申若是在取笑她那熟悉的称呼一出口她憋着的气便渐渐消了但还是禁不住埋怨道“谁要你一直撩拨他和你一比我就什么都没了!” 屈突申若轻轻用手捋起了贺兰烟额上的几缕乱破天荒地露出一丝落寞之色:“可是贺兰他眼里心里只有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 蓄势待发各显神通,却蒙老于赠书卷 “饭桶混帐!长安令既然拿了人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婿李必府几乎想要拿起旁边的茶盏劈手砸过去。这些天几乎是诸事不顺别说是两千万厌胜钱至今没有着落就是朝中各式各样的议论和流言就没有断过上官仪拜相更不提是 对他的重得一击。 柳元贞被李义府劈头盖脸的大骂吓得两腿打战此时好容易找到了空子这才慑嚅着辩白了几句谁知话没说完就被李义府不由分说地打断了。 “刘仁愿遇刺正显得他这个能津都督无能!他不是一而开再而三地袒护刘仁轨么?我倒要让他们看着袒护我李义府要杀的人会是什么下场!我上次让你去查的事你可查清楚了?” 柳元贞慌忙赔笑道:“是小婿已经查清楚了。刘仁愿家里伤了十三个人他本人也是左臂受伤还为此搬了地方住。” “哼!”李义府冷笑一声脸上更露几分讥讽“朝廷安抚海东的主将居然被区区几个刺客逼成这拌还真是不负他的勇将之名!你回头去找一下长安令冯子房就说是我说的那些个刺客尽快处置了呈报天听。我倒要让天下看看这海东局势在刘仁愿主持下究竞崩坏到了什么她步!”末了他又淡淡地加上了一句“该处置的你就酌情处置了。” 这翁婿俩在家里商谈此事另一头莲莱殿中李治也正在召见刘仁愿旁边还有正好前来问安的李弘和李贤兄弟。前者对于刘仁愿很是好奇一边聚精会神地听一边打量着这位海东主将。至于早就见过刘仁愿又曾经在人家面前吹过好大一通的李贤则很是心不在焉这旁边有专司记录的官员又有他李弘在场。除了官样文章还能有什么中听的? 正当他如此寻思的时侯李治忽然问起了刘仁愿遇刺的问题紧接着刘仁愿竟是道出了一番很有些力道地话。 “陛下臣奉旨安抚海东主持新罗和百济的盟约一直都是遵照陛下和朝廷决议而行。只是海东三国素来怨隙极深所以即使我朝竭力调停百济新罗却依旧不合更不用说自恃兵强的高丽了。此番臣之遇刺。臣自知引贼入室罪过非轻但那一次刺客居然能够摸清臣宅第的内外布置不得不令臣心情忧虑。” 看不出刘仁愿这么爽朗的一个人被逼于无奈也会说出这样指桑骂槐的话!李贤偷眼去看自己那老爹的表情见李治坐在上头只是眉头微皱心中不由暗自晒然。他这老爹虽说反复无常。却不是个傻子再说上次还抓到李义府那把柄要是没一点计较绝不可能。 “居然有这种事……”李治终于展开了眉头却朝一边的李弘看一眼“弘儿你对此如何看?” 李弘对此根本没有什么准备。这突然问下来顿时愣在了当场。李贤见势不妙。连忙低声提醒道:“就说海东局势多变。刘将军秉承朝廷决议并无不妥。至于刺客料想长安万年两县合力追缉必定能结果。” 虽然年纪还小但毕竟这么多年太子当下来。李弘的反应自然不慢。得了李贤的提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上前一步道:“父皇自太宗皇帝伐高句丽以来我朝已经在海东用兵数次而父皇登基之后更是 连战连挂刘仁愿将军驻守百济安抚一方同样是功劳非轻。至于刺客自有长安万年两县协同追查此时若是下定论为时尚平。” 李治听得连连点头显然对这番滴水不漏地话很是满意。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外头就忽然有内侍朗声报道:“陛下西台侍郎上官仪偕长安令冯子房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种时候上官仪和冯子房一起来李贤当然道所为何事连忙拉了一下李弘的袖子兄弟俩立刻上前告退而刘仁愿的奏对也已经告一段落少不得一起退出。然而这边三人刚刚出了内殿就只见上官仪含笑走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冯子房。 上官仪先是向李弘和李贤兄弟行了礼然后使冲着刘仁愿点了点头:“刘将军今次的事情和你有关不知是否能稍待片刻?” 刘仁愿事先已经和冯子房见过一面此时见这位长安令在上官仪后面冲着自己连连使眼色哪里还会有不知机的道理连忙欠身答应。眼看着这边三人进殿李弘便觉得更糊涂了而李贤哪里愿意在这种是非之地多留。一把拉起李弘就走。 出了莲莱宫进了延喜门李弘想起刚刚地事便先谢了 “六弟刚刚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就要出丑了多谢了。” “你是我五哥那么客气干吗!”李贤见李弘脸上心事重重不禁暗叹了一声。他是不愿意找事而事情偏偏自个送上门来李弘却是没事非得钻牛角尖难道这就是太子和“闲”王的区别?见四下无人他便干脆问道“你大约在想这上官太傅来见父皇为何要拖上刘将军?” 虽说上官仪这个太子太傅还没当上几天但因为风度仪表李弘已经建立起了对其的良好印象此时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不但如此上官太傅为何要把长巡令一起带来?” 他这个哥哥真是太老实了!李贤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最后只懒洋洋地提醒道:“你刚刚才回答过父皇刘仁愿遇刺的事情该由长安令万年令共同追查你说现在长安令来干什么?”看到李弘一瞬间恍然 大悟他耸了耸肩便撇下人自顾自地往前走谁知没走两步他便看到了一个绝不想遇见的人。 是于志宁! 眼为于志宁也瞧见了自己李贤知道逃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等着。及至两边一打照面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弘就脱口唤道:“于太傅!” 一声太傅让于志宁露出了百感交集的表情但随即郑而重之地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我如令已经不是太子太傅还请殿下莫要再叫错了否则传扬开去对上官太傅便不太好了!”他地眼晴在两兄弟脸上 一瞟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两位殿下想是刚刚从莲莱宫出来?” 对于于志宁刚刚那句话李弘颇有些感伤此时便点了点头旋即便转头为向旁边地李贤他这个弟弟往日不是这么安静地怎么一看到于志宁就转性了? “于大人好!”在四道炯炯地目光下李贤只觉得后背大汗淋漓连忙笑嘻嘻地打了个哈哈便想找什么借口溜之大吉。谁料这一只脚没淮备迈出去就只见于志宁从袖子里掏出一卷东西递了上来。 “昔日我教授太子殿下的时候曾以手书十三卷传之。沛王殿下天资聪颖又有英国公这样的名将教授原本不用我多费心。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既然有意我虽力有不逮最后还是从命了。这是我这些年地一点心得体会殿下闲暇的时候不妨翻翻但图一乐而已。” 于志宁如此说李贤哪里敢怠慢慌忙双手接了又奉上一大堆感谢和恭维。好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他这才长长嘘一口气却没注意到李弘正在若有所思地看他。 “六弟看你和许敬宗李义府打交道的时侯似乎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就是英国公当初也被你耍得团团转怎么一遇到于太……于大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李贤狠狠瞪了李弘一眼见其一幅兴致盎然的样子他索性直截了当地道:“那是因为老于人品高洁天下皆知我要是对他耍心眼。非得被天下读书人骂死这样说五哥你满意了吧?”言罢他也不管这位窃笑不已的哥哥自顾自地往武德门的方向走去。 许教宗李义府是小人再说都对他有算计他算计回去自然没什么不妥但于老头……不得不说那是一个太倒霉的家伙次次都是遭了池鱼之殃。所以说学问和人品都太好有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踏进武德殿李贤便看到了一幅忙忙碌碌的景象只见阿萝叉腰站在中间正在指挥着一群内侍和宫女来回搬东西。他站在门口好一阵子没人理会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 “殿下回来了!” 阿萝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行过礼后便笑盈盈地道:“刚刚皇后娘娘差人送来各色绸缎说是让殿下拣选一些栽衣服。这都是送上来的花样奴埠婢让她们挑选了好一阵子这才选中了几十种殿下看着还有哪些好的奴娥再加上来。” 看到阿萝呈上来一张长长的清单再看到眼前五颜六色的衣料李贤再感到一阵眼花缭乱的同时终于决定把这种无聊事的大权通通放出去。正想这么做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角落上的一个宫女正拿着一卷 色的薄纱顿时目光一亮。 这颜色质料似乎无论送给大姊头或是小丫头都一定能够衬出分娇艳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美女云集,新罗第一美人登场 如果问七月的长安城最最流行的是什么那么百姓必定会给两个答案一是拌嘴因为朝堂上两位宰相正因为刘仁愿的事而打起了激烈的嘴仗那声势端的是影响深远参与进去的官员足足有几十个;至于另一项则是轻盈飘逸的帐帛。 那金色的薄纱中掺了金丝混纺名贵非常因此裁造院的人得知李贤是用来送礼的立刻便提出了一揽子十几个建议。结果李贤让阿萝当模特试了一下立刻就选中了一种最最简单的方式这下子连裁衣服的时间都省了直接往两臂上一搭就完事了。 送了两条帐帛给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李贤便将剩下的一条送给了武后少不得又甜言蜜语了一回。武后虽说一向以俭省示人但自己儿子送来的礼物她自然不会束之高阁某次召见命妇的时候自然而然便用上了这条金色的帐帛。 彼时虽也有人服帐帛但向来只是搭在双手之间并不适合夏季服用。武后这一次却别出心裁地将一头系在腰间的裙带上另一头则绕过前胸自肩背由左臂垂下看上去别显柔美轻盈。那金灿灿的颜色在烛下熠熠生辉更添几分雍容华贵。 那些命妇向来都是最最好风尚的见武后披着帐帛煞是动人不免多问了两句结果武后笑答是李贤所送这立刻招来了不少褒扬称赞。而贺兰烟和屈实申若在某次豪门仕女云集的时候再这么一披这股子风便再也收不住了。 由于吐蕃马球队已经抵达京城因此马球盛会再次在京城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潮几乎人人翘道等待着宫里的请柬。而早就确定要来参赛的屈突申若等人则更是抢手原本就热闹的屈突家大宅几乎被人踏破了。作为这成盛夏里头最大的一次盛会只要是喜欢热闹的人静不愿意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马球比塞的日子正好定在七月初七也就是七夕。由于是早上比赛晚上赐宴因此一大早各式各样的马丰便从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汇集到了皇宫门口。而从马车上下来的各色贵妇则更是让旁观百姓晃花了眼睛。 云鬓高耸笑颜如花步摇轻簪上项圈缨络横挂颈项那一套赛似一套华美的衣裙上几乎无一例个地加上一条帐帛或丝或纱或绸或缎或长或短总而言之远远望去就如同一群飞天的仙女就连往日见识广的十六卫军士也看呆了眼。 然而这一天最最显眼的不是这些打扮华丽的贵妇而是清一色男妆打扮的屈突申若等一群娘子军。看到她们拿着鞠杖就连把门的军士也全都露出了无奈之色要是宫廷马球队够赢下比寒也就算了如果不能要*娘子军去赢回颜面实在不是什么乐事。 贺兰烟虽然有孝在身但因为此次机会难得因此荣国夫人杨氏自然少不得带她出席。自从下马车开始她就成为了目光的焦点虽然一身缟素虽然别无任何佩饰虽然素面朝天脂粉不施但那种动人心魄的媚态却根本掩饰不住甚至还有不认识的人在低声打听这是谁家的人。自然当听说那是武后的外甥女时大多数人都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日头酷烈但是御苑当中早就搭起了一圈凉橱早早坐在其中的李贤一面享用着冰镇果汁一面翘观赏着进出的仕女等他看到外婆把贺兰烟给带了来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慌忙上去嘘寒问暖。 杨氏四下扫了一眼见李治和武后尚未到场便笑着白了李贤一眼:“就知道六郎你心里只有烟儿所以我就把她带来了也难得让她散散心。只是她这一身太显眼坐在你那里不合适要是你愿意不 坐到我这边来!” 对于这样的提议李贤自然不会柜绝。事实上他正认为自己那个对于这样的提议李贤自然不会柜绝。事实上他正认为自己那个位置前后左右都是朝廷高官不如这里四周都是命妇环绕。偷偷溜回去和李弘说道了一声他便回到了贺兰烟身边坐下却很是无奈地现了四个吊靴鬼。 瞪着不请自来的李敬业程伯虎和薛丁山屈突仲翔他语意不善地道:“你们四个怎么在这里?不是有各自的位子么? 李敬业一直都在打量着左边那些花枝抬展的少女听到这话便连忙赔笑道:“我们不是嫌坐在那里气闷么再说了这里位子本来就多六郎你戴二别计较那么多荣国夫人刚刚也允淮了我们!” 心中那闷的李贤只得暂时作罢。然而当他随便便扫了一眼右边时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就在他这边过去不远处恰恰是屈突申若等人。看到她们兴高采烈地挥手打抬呼李贤只能硬着头皮回应了两下。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现自己赦然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躲涟不了这些无处不在的目光他只得没好气地低声哮嚎道:“都看着我干什么!” 由于荣国大人杨氏品在诸王纪夫人之上因此这一边的位子自然最好的。而正对着这边的看台上除了受邀而来的数国使节还有一大唐官员。这中间有几个身穿大唐官服的人尤为不同。居中正座的那人四十出头高大俊朗目光异常专注。他不是别人正是新罗王之弟现任大唐右骁卫员外大将军的金仁问。 “三叔你在看什么?” 闻听这个声音金仁问使转头住旁边为去见是自己的侄女刚刚从新罗来到长安的金明嘉他遂指着对面的人笑道:“你刚刚来长安可知道对面坐着的人是谁?” 金明嘉这一年十七岁此刻身上穿着一袭白袍如云秀编成两服从脑后垂到双肩看上去显得格外亮丽。虽说比不上大唐贵妇浑身簪金饰玉但却多了几分清纯天然的风情。 她刚刚抵达大唐头一次方到这样的盛世气象心中除了惊叹之外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好奇。顺着金仁问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白然而然注意到了李贤等人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那里坐的都是女眷那几个大男人为什么坐在那里?” “你可别小者了他们!”金仁问眯缝着眼睛望了望对面那些兴高采烈的人旋即又展开了笑脸“中间那个是大唐帝后最最喜爱的儿子如今册封为沛王。论武他是那位英国公李绩的徒弟;许文他的好几道诗都在坊间传唱小小年纪端的是文采风流。你看到他旁边的那位千金么?那是大唐皇后的外甥女他的表姐被誉为大唐如今的第一美人!” 金明嘉昔日在新罗时也曾经被人称作第一美女只是素来一笑置之。此时此刻听到叔父把别人称之为第一美人、她不由动了心放眼望去却正好和贺兰烟旁边的李贤对视了一眼。震惊于贺兰烟那绝色光的同时她也同样牢牢记住了那双眼晴。 李贤却只是随使四处看看并没有过分留意只是觉着对面那个少女的服饰和中原颇有差异。向旁边的杨氏一问他方才得知那都是些新罗人不禁心中一动。 杨氏虽然如今年岁已大又是女流但见识却广。此时见李贤似乎有些好奇她便笑着解释道:“那个金仁问是当今新罗王金法敏的弟弟在大唐为官已经好些年了无论举止仪态其实都和唐人并无差别。就是那金法敏昔日也在我大唐当过官所以我朝太学之中来自新罗的学生不在少数。相传他们最喜穿白只是入乡随俗平日看上去也和我大唐子民没什么两样。” 原来从上至下都是留学生……李贤心里嘀咕了一声却想起悬而未决的刘仁愿遇刺一事少不得又多看了这些人数眼。如今高丽为上去猖枉得很却铁定蹦跳不了几年至于百济就更不用谈了。这么说来 大唐在百济的驻军反而是新罗一统海东的障碍? 隐隐之中他觉得自己抓到了某些关键脸上立时露出了狡黔的笑容。就在这时杨氏忽然又解说了开来。 “对了看到那个身穿白衫的少女吗?听说那是新罗王金法敏的女儿刚刚抵达长安所以还来不及改换服饰。新罗多为金朴两姓异姓不为婚姻国柞甚至还能传女王。前头那位真德女王派使节来长安送 上织锦诗的时候可是好一阵轰动。” 在李绩当初解说海东局势的时候李贤也曾经听说过这位女王但是更值得他注意的是李绩给与了那位女王不错的评价。不过对于他而言那位早就作古的女王究竞如何并不重要。倒是杨氏提到的这个新罗公主让他很感兴趣。 大唐的贵族仕女如今是一个赛似一个的彪悍不知道这曾经出过女王的新罗其公主是否也是这么个格调? “贤儿!乍听得耳边这声大嚷李贤方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了神转头见贺兰烟面露娇嗔他哪里不知道小丫头动了气遂连忙解释道:“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什么好奇邢个白衣服的有我好若么?”贺兰烟气鼓鼓地在李贤胳膊上掐了一把示咸似的朝对面望去“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罢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临阵换“贤”,马球也关政治 就在李贤几乎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叶蕃的马球队终于登场了。五骑人旋风一般冲入场中朝四周团团一礼之后控马本领异常娴熟彼此配合见这些人时而错身交击时而齐头并进控马本领异常姻熟彼此配更是让人眼花镣乱李贤本能地皱了皱眉。 一旁的贺兰烟此刻也忘了刚刚的事定晴瞧了一阵不免有些担心遂轻轻拉了拉李贤的袖子:“贤儿看他们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不好对付。申若姐姐她们毕竟是女流会不会……” 李贤抬眼瞥了瞥旁边的屈突申若见这位大姐照旧谈笑自若看不出半点紧张心中佩服的同时便笑着拍了拍小丫头的手:“你看申若姐的样子像紧张么?放心今天原本就只是宫廷马球队和吐萎人的比试只有输了才会由申若姐她们上场。虽说宫廷马球队之前连输多场但如今训练了这么久不见得就是必输之局。” 旁边的李敬业也趁机插话道:“马球原本就传自吐蕃所以他们最喜借马球赛而炫耀其实这根本没什么好得意的。术业有专攻要是我生下来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砩不定比他们打得更好!” 这句括顿时激起了程伯虎等人的共鸣就连李贤也笑着点了点头原本的争胜心顿时淡了而杨氏看着几个小辈畅谈无羁面上更是露出了笑容深憾贺兰敏之不曾跟着出来。 就在其他人全部落座到齐之后。李治和武后终于双双驾临当下自然是全场山呼万岁拜见。而帝后落座之后头一件事便是召见吐蕃使臣彼时那位赫赫有名的赞普松赞干布已经去世即位地乃是其孙芒松芒赞由于年纪尚幼。因此由禄东赞主政文成公主生持家事如今吐蕃和大唐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虽然不在帝后身边但那位使臣嗓门极大条理分明言词谦恭李贤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便稍稍前倾了一下身子打量过去。只见那使臣二十五六岁人长得高大健壮面庞虽然看不分明但却流露出一股豪爽气。正当他暗自称赞的时候。对方忽然无意识地转了转头。正好和他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晴! 李贤甫一对视便心中一凛。而那人显然并未注意到混在人群中地李贤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转过去。待将赞普和文成公主和一应礼物全都奉上了之后少不得又有其他赏赐。良久一群吐蕃使臣方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无巧不巧就在帝后的右边李贤的左手边不远的地方。 铜锣响过三声之后吐蕃马球队和大唐地宫迁马球队便双双登场一番解说及施礼比赛很快就拉开了帷幕。虽说场上打得激烈旁边喝彩声不断但李贤地目光却不可抑制地往那吐蕃使臣身上膘最后他干脆对小丫头吩咐了一句尘到了李敬业身边。 “这吐蕃使臣是谁?” 李敬业正在那里看得起劲乍听得这句顿时觉得一阵莫名其妙。回头见李贤一幅不依不饶的模样他只得在那里绞尽脑计回想着日前李绩对他说过的话最后猛地一拍巴掌。 “咳我想起来了!那家伙叫钦陵他老爹可是鼎鼎哼名的禄东赞当初求亲那会就是他老爹亲自出马深得太宗皇帝称赞。如今松赞干布是死了但赞普年幼禄东赞主持政事大权在握这钦陵也算得上是权臣之子了!” 原来是禄东赞地儿子怪不得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 见李敬业又专心致志地去看马球赛了李贤晒然一笑当下也收回了目光这事他瞎操心什么那些大臣又不是吃干饭地人家也没惹到他用不着杯弓蛇影。 正如李敬业说地那支由亲卫子弟中的佼佼者挑选出来的大唐马马球队在场上左冲右突气势异常凶猛竟是不逊色对方毫分。半场打下来地结果是四筹对三筹反而赢了一分这也赢得了场边贵妇的阵阵欢呼。 看这样子屈突申若她们不用上场了! “沛王殿下陛下和娘娘宣您过去!” 李贤正觉得一阵轻松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他转头一瞧却是李治身边的王福顺再抬眼看时只见那头宝座上的帝后两人全都在看着这头而旁边的李弘则正冲着他轻轻晃脑袋。无可奈何之下他知道躲不过去了遂和杨氏打了个招呼跟着王福顺住那边走去。 “父皇母后!” “我还想你这个最喜欢凑热闹的人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躲到你外婆那里去了!”武后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这才微微笑道“听说你的马球如今也打得不错待会可愿意下场试一试?” 这种时侯让他下场?李贤莫名其妙地抬起了头见老爹也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他不禁有些疑惑了。此时旁边的王福顺拿来了一个小几子摆在帝后身侧他忖度片刻便上去坐了。 “吐蕃人原本就极善于马球每每来朝必定和我大唐比斗十场之中我大唐几乎要输上九场。”虽然说的是败绩但李治的脸上并不多少怒色反而显得很平静“吐幕国力战力尚不及我朝所以只能在马球上炫技不过是为了引起朕的注意罢了。” 原来这打来打去他的老爹并没有把马球上升到太高的高度。李贤连连点头之余心中也把某些无知的人骂了个半死谁说他老爹李治无能这不是挺明白的一个人么?可就其是如此。为什么要他登场?他有多少斤两自己知道再说临阵换将向来都是大忌! “联虽然很少打马球从小可是为着你爷爷打马球长大的这门道自然比那些门外汉清楚!”李治看出了儿子的疑数笑着瞥了劳边的武后一眼当下便研释道“那些吐蕃人很策略咯上平场看似倾全力周旋其实压根没有全力压上所以这一分不过走给大唐留了面子。与其让那些儿郎们下半场再输了懊恼不若让你和屈突家那丫头带着人上去!” 让他和屈突申若那些娘子军搭档?李贤一下子瞪大了眼晴脸上是不可思议。 而直到这时武后方才笑道:“男女终究有别屈突申若那群丫头固然是马球打得极精但和吐蕃高手相比却仍有差距。前几次之所以能赢也是吐蕃人的策略使然吏是你父皇默许的。毕竟能够挣回一点面子总不是坏事。只是此次的吐蕃使臣乃是钦陵我看他年岁轻轻却颇有野心也许不会手下留情。让你上场也是试探一下吐蕃的意。” 打马球能够涉及到这么多政治问题这哪里是取乐分别是头等麻烦事!李贤虽说已经全都听明白了但心里却不免有些郁闷武后的意思分明是说他上场不过是个噱头不管是输是赢都只是试金石而已他娘的他才不想下场当猴子给人戏耍玩! 他坐在那里思量该用什么策略而李治则朝一边的两个内待吩咐了几句。很快屈突申若便带着李焱娘等人应召而来另一边钦陵也来到了君前。这一次李贤得以近距离打量这位来自吐蕃的使臣赫赫有名的禄东赞的儿子。 “外臣也曾经听说天朝有一群尊贵的大家千金善于打马球想到这一次竟能一睹绝技这自然是莫大的荣幸。” 对于李治的提议钦陵没有任何扰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然而等他听说沛王李贤要亲自下场时脸上便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愕之色一时竟忘了礼仪日光在李贤脸上来回转了好几圈。 良久他终于醒悟到自己的失仪慌忙深深弯腰道:“请陛下恕外臣失礼实在是外臣甫一抵达长安城就闻听沛王殿下大名想不到殿下更是马球高手所以一时忘却了礼数。” 马球高手……这家伙真是会戴高帽子! 李贤恨得牙痒痒的脸上却只得干笑两声谦逊了过去。这可是代表两国最高水平的马球比赛要是他自承不是高手怎能解释李治的临阵换将?要知道刚刚这家伙可是把屈突申若等人夸奖得天下无双。 奉承了李贤铁陵忍然词锋一转道:“既然沛王殿下不吝亲自下指教外臣虽然马球粗劣却也有些手痒了不知道陛下可否允准外臣出场?” 这一话没有任何人料到包括吐蕃使团的其他成员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李贤死死盯着那张灿烂的笑脸却从那双神光熠熠的眸子中看到了几许不同寻常的东西。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灯面对这样 局面居然还能想出这种不循常理的招数! 大唐能够临阵把上半场的人全都换了更派上一位皇子就不许人家吐蕃正使亲自上场? 众目瞪瞪之下李治终于点了点头:“钦陵正使既然有这样的兴致朕便等着欣赏一场精彩的比赛了!” 第一百五十章只要能赢,甭管怎么赢的 酷热的日头下看马球比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的事。但是能够来参与这种场合的除了高官就是显宦就是贵妇也得看家世所以这难得的中场休息时间便给了人们互相说话套交情的机会。 然而除了这几日最最流行的话题之外此时此刻一个惊人的消息以最快的度在人群中间散布了开来一而下半场沛王李贤籽和屈突下半场沛王李贤多云和屈突申若的娘子军一起上场! 大唐上上下下都爱马球因此亲王亲自上场的情况并不少见所以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全场顿时兴奋到了极点尤其是占到总人一半的贵妇们更是群情鼓舞纷纷把最前面的好位子全都抢了甚至有好事者各自打起赌来结果可想而知全都是赌李贤赢没一个愿意赌李贤输的。煽风点火的李敬来程伯虎等人一圈兜下来全都是垂头丧气。 “笨蛋要想开赌局也别选在这种时候!” 本就一肚子郁闷的李贤恃不自禁地骂了一句他何尝不知道这是赚钱的机会问题是眼下几乎清一色大唐子民谁会赌他这个沛王输球?幸好这赌局开不起来否则看吐蕃那边气势汹汕的样子说不定到时要输得连裤子都赔掉了! 由于事先没有任何淮备因此李贤少不得让人去武德殿取全套行头。他的同伴固然是很可*无论是屈突申若、李焱娘、殷秀宁还是苏毓全都是长安城中赫赫有句的马球高手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可究竟能打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他的挥。 一句俗括说得好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那块。虽说不愿意承认可是眼下他就是最短的那块木板! “贤儿!” “六郎!” 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李贤不觉怔住了。左边是贺壮烟右边是屈突申若不同于小丫头的面露担忧那位大姊头还是笑吟吟的仿佛待会下场的不是她本人似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担心!”屈突申若大大方方地把李贤拽了起来指着那边正在牵马的钦陵笑道:“敢不敢和我打赌我赌那个家伙绝对不如你打得好!” 这位大姐居然有这样大的把握? 李贤张了张嘴想要答话一旁的贺兰烟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申若姐姐你是说真的?” “贺兰你就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打过诳语?”屈突申若笑容可掏地朝李贤眨了眨眼晴神情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自信“说来还要感谢六郎你若不是今次你出马指不定我们姐妹们就要输了!这回来的吐蕃人可比上次强劲得多!” 尽管不是最明白屈突申若的意思但是李贤如今也只有选择相信这位大姊头。很快阿萝便从武德殿赶来又亲自为李贤换上了全套行头又亲自为李贤换上了全套行头言谈问句句不离必胜两个宇。不单单是她就是跟来的其他四个宫人也全都是信心满满 “难道全当我一个登场就万事大吉了么?” 站在场边李贤不免左顾方盼了一会还未扫完全场耳畔忽然响起了山呼海啸直入云宵的叫好声他甚至能够听见程伯虎的大嗓门和弟弟李显的大呼小叫。至于那群围在最前面一色花枝招展满眼放光的贵族少女和贵妇则成了全场最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在这样的呐喊助威声中即使此前心中还有些顾虑这一瞬间李贤心中只有必胜的豪情。场边的栅栏门很快打开他正等着屈突申若登场谁料周围的四个女人忽然齐齐策马往旁边让开了一步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申若姐” “啰嗦什么赶紧带着我们上场啊!”屈突申若见李贤仍在愣便干脆上前推了他一把“今天带队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可别忘了!” 身下的追风忽然拔开蹄子飞奔进场等到李贤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到了马球场的中央。耳听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对面的吐蕃人还没有登场他干脆拉紧缰绳两腿猛地一夹马腹身下的追风立刻默契地出了一声长长的嘶呜竟是蹬起两条前腿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正好面向看台上的帝后。 笑嘻嘻地在马背上一抱拳李贤便看见屈突申若等四女一阵风似的奔了过来旋即在他身边绕了一大圈这才堪堪停下。此时看台上少不得又是一阵莫大的欢呼直到劲头过了吐蕃那边的五人方才先后登场自然也没有刚刚那份轰动。 虽说屈突申若信誓旦旦地说钦陵马球不行但是看到对方气若渊停地坐在马上李贤本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高手。举起鞠杖各打招呼的时候他便听见钦陵爽朗地笑道:“沛王殿下有句老话叫作班门弄斧虽说我实力不济少不得还是讨教一回!” 李贤差点没迸出一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当下便用一阵长笑遮掩了过去。好容易盼来了比寒开始的铜锣声他接到屈突申若的眼色示意立刻纵马上前挥杖击球。此时此刻往日和屈突申若等人打马球的效果就出来了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就能和四女天衣无缝地配合在一起打着打着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味道。 由于马球*的是团队因此尽管两队已经交好了好几个回合但李贤愣是没有和钦陵面对上过。然而其他人的紧逼却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到手的球好几次差点被截去。此时眼见得屈突申若在两人包夹下依旧不管不顾地往那空中的球追去再现自己身边正好无人他立刻将所有杂念驱出脑海奋力朝对方球门方向驰去。 正当他身下的追风渐渐放开了度时斜里猛地窜出一个黑彩如附骨之蛆似的逼了上来。他一面分心顾及混战中的四女一面抽空向旁边瞅去恰是满脸郑垂的钦陵看这家伙紧咬而来的架势哪里像是不善于打马琼的人? “六郎快!” 听得屈突申若的这声暴强李贤哪里还顾得上埋怨这位大姊头胡说八道竟是硬生生地把马球骤提一成瞄淮那鞠球的落点飞也似他冲去。就当他冲到近前伸出鞠杖并去拨球的一刹那另一支鞠杖同时朝那球伸了过来看那度居然有可能比他更早一步碰到球。 “该死!” 李贤再也忍不住心头愤怒恨恨地骂了一句。然而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只横插进来的鞠杖居然擦着马球掠过竟是失之毫厘。又惊又喜的他顾不上其他鞠杖拨动了那球向前滚动之后立刻追上又走一。带着呼呼的风声那鞠球应声入洞。紧接着全场便响起了巨大的喝彩声。 “六郎干得好!” 回过神来的李贤自然是得到了屈突申若等人的称赞而他眼下最想弄清楚的是那个钦陵刚刚那一下究竟是故意放水还是确实没拿捏住方位?只是容不得他多想很快就轮到了再一次开球的时间他少不得全身心投入了进去。 而这一次。又是他和钦陵对决他只是虚晃一枪做了个传球的姿势钦陵就似乎楞住了竟是眼睁睁地放了他过去 下一次钦陵还是争抢失败… 再下一次是钦陵把队友创造的绝佳破门良机给浪费了… 当比赛终了的锣鼓终于敲响的时候场上的比分定格在了七比四一整个下半场吐蕃马球队竟是只攻入了一球而李贤等人则是攻入了三球如此一来胜负立现。虽说这胜利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绕场接受人们欢呼的李贤却总觉得心里憋得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下马换了衣服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王福顺便疾步跑了来满脸堆笑地报说帝后有请。他早料到有这一遭便匆匆跟着对方来到了主看台此时却只见钦陵已经在一旁坐着看到他来方才站起来行礼。 “沛王殿下虽说年少这马球却着实打得不错外臣实在是惭愧!说实话家父五子之中外臣的马球打得最糟糕但今日方见殿下上场一时竟难耐兴头结果果然是大败亏输。” 见钦陵在那里作惋惜状李贤愈不清楚这人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连忙谦逊了几句顺便把功劳全都推给了屈突申若等人。而李治和武后也对刚刚的比赛非常满意最后又招令所有参赛人各赏杂彩绢十匹银钱百文。 这点彩头对于大唐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一群吐蕃人却是莫大的荣耀当下便齐齐上来谢过。等到钦陵带着众人离去武后便笑吟吟地亲自在夜光杯中斟满了一杯葡萄酒又示意旁边的内侍加上冰块这才递给了李贤。 而李治也适时赞赏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贤儿个次算是长我大唐威风!你母后这杯你且满饮回头联另有赏赐!” 闻听另有赏赐李贤顿时把满肚子心思丢在了一边仰头一饮而尽。不管钦陵是耍花招还是其他反正他赢了这就成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佳人情重,但求剑舞配豪词 既是七夕又是大宴群臣和外邦使节的时候麟德殿中自然是***通明一片热闹景象。能够有份坐在主殿的除了高官显爵之外便都是些得宠的人物当然钦陵和金仁问等人都在上座之列这也是大唐对外藩的优抚。 帝后还未到场群臣有的散坐在位子上歇息有的则四处寻找着同僚好友聊天。而今日大大出了一回风头的李贤身边则最是热闹往日形影不离的李敬业等人全都被挤到了一边除了身为王傅的李绩之外尚有许敬宗苏定方上官仪等数人竟是文武都占全了。 “今日殿下可是大杀四方好好逞了一回威风也让四夷看到了我大唐贤王的风采!”上官仪轻轻一捋下颌长须别显几分儒雅风流“上回陛下大宴的时候殿下那道诗端的是技惊四座今日在座的吐蕃和新罗使臣远比上回更重要而且听说都是精通诗词之辈殿下可得把握这良机了!” 李贤面上微笑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别说上官仪自个就是文采风流的代表人物就是满座上那么多文臣哪个不是善于做诗的非得拉上他这个沛王?当然也不排除他那父皇母后待会一时兴起赶鸭子上架还是事先谁备一下的好。 “早闻沛王殿下小小年纪酒量群犹喜葡萄酒听说今日陛下有命筵席上都上新酿的葡萄酒我这酒鬼可要向殿下讨教一回了!” 李贤讶然转头、见苏定方满脸爽朗的笑容顿时大生好感一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而旁边的许敬宗更是笑得眼晴都几乎眯了起来:“苏大将军可不要大意沛王殿下这酒量可是货真价实到时侯你若是横躺着回去怕就要闹笑括了!” 许敬宗爱财之名虽说朝堂皆知但至少不像李义府那样处处结敌。因此这调侃一出。顿时引来了好一场大笑。苏定方满面笑容的同时今日兴致极好的李绩忽然也加了进来。 “我这王傅当了多年例是没有见识过沛王殿下的酒量今日大宴这么多人怕是难得喝畅快了。既然老苏你有雅兴找个日子到我宅子里头。我可还有好几坛陈年的老酒!拼上我们两把老骨头还怕不能才摆平一个小辈不成?” 眼见这两位鬓花白的老将同时出了一阵大笑更是胸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李贤只觉得头皮一阵麻。他是爱酒不错。酒量大也不错问题是双拳架不住四手好汉扰不住人多这两位都是积年地人精。到时候趴下地多半是他吧! 好容易等到周边这几位各自散去李贤方才得以脱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甫一坐下李弘便忽然*了上来、在他耳边低声捉醒道:“外婆纪大了再说贺兰呆在这里有所不便所以她们先走了。贺兰让我提醒你今天在座的美人多。你可千万别把持不住!” 李贤闻言气结刚想反击几句忽然后襟又被人拉住了转头一看却是李显。 “六哥以后有什么好事也带挈我一把你今天多出风头!”李显一边说一边轻轻舔了舔嘴唇忽然又神秘地道“刚刚我那两个随从说有人还向他们打听你来着似乎就是吐蕃和新罗那两边的人。你今儿个这一赢球。名声可是立刻传扬出去了。” “你真的那么喜欢这名声我让给你好了!” 李贤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一眼。见他嘿嘿笑着回到了白己地座位这才收回了目光旋即对旁边的李弘抱怨说:“听七弟的说法要不是父皇母后硬赶着我去争这种虚名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李弘便体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眨眨眼晴道:“能者多劳你就多担待吧!” 见李弘笑嘻嘻地回转座位转而和东宫诸官谈笑风生李贤只得叹了一口气旋即觉得一阵口渴。恰在此时旁边一只玉手递过来一个杯盏他转头一看却是屈突申若旁边还站着笑吟吟地李焱娘殷秀宁和苏毓。 四女虽然出自名门大家但由于都是女眷因此若是平常赐宴往往都是另在别殿今日却因为是打败了吐蕃马球队的功臣得以和殿上和群臣坐一处。此时四女身上不再是适才的一身男装而是换上了盛装丽服。五彩的织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再加上点缀间的步摇大异于往日她们给人地英姿飒爽形象平添几分妩媚。 “六郎我刚刚这一路走来可都是在谈论你的!” 屈突申若一振袍袖大大方方地在李贤身边坐下。李贤正眼看去只见在那水色缎子的衬托下她那颈项下方雪白的肌肤更是多了一种荡人心魄的光华反倒把那串滚圆的珍珠项链比下去了。听得这句调笑他只是见怪不怪地一耸肩低头一看杯中可不是琥珀色的葡萄酒? 见李贤仰头一饮而尽李焱娘不禁摇头笑了起来:“人说李六郎是酒鬼果真一点不假。好了我们姐妹站在这里太碍眼不和你多啰嗦。只有一条你记着今天我们大家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下回我们迟早还给你。” 言罢屈突申若也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给了李贤一个妩媚地微笑四女旋即飘然而去。而面前的遮蔽一去李贤方才领受到元数炙热的目光一时间刚刚凉爽下来的身子忍然又燥热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风头还真的不是什么乐事! 终于李治和武后双双登场这便拉开了大宴的帷幕。这一次教坊司拿出来的不是别的而是赫赫有名的秦王破阵乐难壮贲张的曲调刚劲有力地舞姿整个大殿顿时充满了一种金戈铁马的味道。曲子到了一半忽然传来了一个歌声那歌词一入耳李贤登时吓了一跳这不是他从老辛那里借娄来地《破阵子》么? 一曲终了从上至下少不得又是一阵称赞恭雄而另辟躁径的许敬宗则是拿着那阁破阵子大加褒扬。彼时这道词早已经从坊间传到了宫闱朝廷无论李治武后还是朝臣都知道这是李贤所做笑过之后武后 便招手示意李贤上前。 以往盛夏大宴还有冰水但今日不知怎的只有冰镇美酒供应因此早先出了一身大汗的李贤由于口渴刚刚看歌青的时候已经灌下去了不少酒此时一起身现自己告些头重脚轻的趋势顿时叹了一口气。最近每次要赋诗写词就必定要醉酒这似乎都已经成规律了。 李治端详着自己这个儿子不禁越看越爱最后竟是亲自执壶斟满了一杯:“如今长安城中处处传言豪气李六郎之名朕倒是觉得名不副实仿佛你是必定醉酒才能作诗应该叫你酒鬼李六郎才对!今儿个朕亲自为你斟酒但看你几杯才能作出一诗来!” 酒鬼李六郎…李贤闻言哭笑不得待听到最后一句慌忙上前单膝跪下接过心里却着实犯了嘀咕。皇帝老子斟酒这杯就已经当不了还得几杯? 他拿着酒杯站起来回身环视大殿上众人见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自作自受。眼珠一转他徐徐走了两步正想吟诗的当口忽然只见右边一席中一人长身而起趋前两步深深曲膝行礼却是艳光慑人的屈突申若。 “陛下娘娘这大殿之上要作应制诗自然容易只是要得那种绝妙好辞却是难上加难。”尽管身处大殿中心但屈突申若照旧不慌忙从容自若“上回沛王殿下为吾等姐妹题词的时候曾经说过这赋诗需要意境。正可谓美酒之外若无寒光急鼓何来荣词?” 李治原本还面带疑惑目光在屈突申若身上流连许久听到最后不禁大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和武后对了一眼。而武后自打屈突申若出之后一直都在饶有兴致地观察李贤的反应此时接到丈夫的眼色当下便笑道:“早闻申若你秀得一手好剑今日可是谁备让大家一观?” 屈突申若含笑朝座上其他三女使了个眼色李焱娘等人当即离座而起来到殿中行礼。此时她方才再次下拜道:“妾身不才曾与闺中姐妹练得一曲剑舞原本是淮备待皇后娘娘寿诞时献上。今日陛下既然大宴沛王殿下又即将献上豪词虽然现在只得四人妾身也不免技痒还请陛下和娘娘允淮。” 屈突申若、李炭娘、殷秀宁、苏毓这出自豪门大家的四女竟然要当场舞剑! 全场哗然之后顿时又是好一阵兴奋。面对这样的助兴请求李治固然是从善如流就连武后也是一阵大喜。李贤却没有料到屈突申若会选择这个时候出来给他助阵虽说不明白她如此高调的用意但四目对视此时此刻他心中便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漏*点。 帝后一声今下很快便有人取来了剑鼓等物。正当殷秀宁捋起衣袖淮备上去击鼓旁边忽然又霍地站起来一人。 “中原如此巾帼直教须眉汗颜。若陛下和娘娘允淮外臣愿意击鼓助兴!” ***煌煌之下赫然是吐善正使钦陵。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醉眼迷离疏狂曲 如果说吐蕃正使钦陵的忽然请缨让殿上群臣颇为意外的话那么紧随而来的一个声音则更让人们大吃惊。须臾之间别一席上忽然站起了一个白衣丽人离座之后盈盈下拜。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身白袍但配上那乌黑的青丝却予人一种强烈的印象。 “妾身在新罗便曾经听说过大唐剑舞威名只是一时无缘得见。今日既然觅得如此良机愿以琵琶助兴!” 一而再再而三有人出场这顿时让殿中气氛达到了最高点。而在场众人之中竟有一多半是不认识这白衣丽人的一时间全都在彼此交头接耳。待到人们得知这就是刚刚抵达长安的新罗公主金明嘉时自然加惊讶。这其中金仁问是最最掠愕的那个就在刚才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女会忽然冒出来。 李治和武后先头也只见过金明嘉一面此时愣了一下方才反应了过。不过无论钦陵还是金明嘉的要求无疑都是凑趣应景的因此帝后两人相视一笑李治便含笑点了点头:“既然二位有此心朕安能不淮?” 对于这一连串变故李贤完全是看得眼花僚乱这屈突申若站出很正常问题是那吐蕃的钦陵还有新罗公主出来凑什么热闹?见钦陵卷起袖子从殷秀宁手中接过鼓槌两人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而金明嘉则接过了内侍送上的琵琶他只觉得脑子一团乱原本记忆中极其清晰的诗词竟一下子迷糊了起来。 咚 耳畔传来了重重的一声李贤登时心头一震抬眼看去却只见那钦陵裸赛在外的手臂上肌肉坟起那一下下击鼓的动作分外刚劲有力。尽管上一次在屈突家大宅的时候殷秀宁的急鼓让他分外惊叹但如今这声音却是绝然不同的。虽然缓慢但带着几分苍谅带着几分幽古一声一声就仿佛敲在人心上一般带来无穷无尽的回音。 就在鼓声慑人的同时悠杨舒缓的琵琶声也渐渐响起而四女的剑舞也终于拉开了帷幕。如果说前屈实申若的一人舞剑隐约展示了一种杀人技法。那么此时的舞剑则完完全全是一种炫枝如果不是知道这种官廷乐舞的剑器不同于上次用的真刀真剑只怕李贤就不出是这一身冷汗了。 透过赛光闪闪的剑器起先还能看到佳人倩景然而一直都显得颇为缓慢觉得的鼓声倏然一转上瞬间比刚才何止快了一倍。几乎同时金明嘉手中的琵琶也出了裂帛之间一下急似一下迫人心弦的同时更带来了一种隐隐的威势再看场中剑置换表示更是只见寒光不见人。 大人物可以沉浸在狂音剑舞中无法自拔小人物却仍得看着别人的脸色。李贤百忙之中冲着一旁伺候的内侍打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抱着两个酒瓮上来放在他身边。他本就是懒散惯了的人干脆盘腿在宝座前一坐打开泥封就抱着酒坛子往嘴里大大灌了一口。 浓烈的酒香直冲脑际非但没有让他觉得头脑昏。反而却请醒了。侧耳细听那鼓声已经是分不清一下下的间隙偏生无论鼓声如何快那琵琶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跟上而在这急促的伴奏之下场中的四团寒光已经隐约变成了一团就连四女那鲜艳的袍服都完全看不到了。 “战鼓激昂琵琶声促美人剑舞!”抱起酒坛再次痛喝了一气李贤终于忍不住嘟嚷“且看我斗酒赋诗!” 由于他的位置正在帝后之下因此群臣没有注意武后却听得清清楚楚。见旁边的李治且者且听频频点头没注意到这边又看看捧着一个酒瓮如同酒鬼似的李贤她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便叫了王福顺上前命他取纸笔来。 放下酒瓮的李贤看到面前已经铺开了宣纸顿时微微一愣一抬头看见武后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立刻不管不顾地拿起笔在浓墨里头一蘸这种时候他压根没有顾及到就自己那点书法底子完全不够格在这里当众炫枝。 “虏阵横北荒胡星耀精芒。” 虽然场中又是急鼓又是琵琶又是剑器的呼啸风声但是李贤的这句沉吟却依旧传寻了不少人耳中。直到此时李治方才把目光从场中的剑舞上收了回来低头扯了底下的儿子一眼见纸上墨迹淋漓再品味刚刚那一句登时面露惊雀之色。而几个见惯了场面的高官也渐渐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李贤亦笔疾书了一阵忽而又看向了大宴上的那团赛光左手举起酒瓮又喝了一大口轻轻嘟囔了几句忽而又高声吟道: “羽书惊电烽火昼连光。 虎竹救边争戎车森已行。 明主不安席按剑心飞扬。” 这接连三句给下来终于引起了殿上众人不小的轰动而李贤偏偏停下来咕嘟咕嘟地喝酒再也没有了下丈。正当人们以为只得这四句的时候李贤忍然抱着酒瓮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着御座上的帝后咧嘴一笑声音一下子高亢了起来。 “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兵威冲绝养杀气凌穹苍。 列卒赤山下开营紫塞傍。孟冬风沙紧旌旗飒凋伤。 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 单于一平荡种落自奔亡。收功报天子行歌归咸阳。”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使然当他念出归咸阳三个宇时响彻全场的鼓声嘎然而止而琵琶声亦从急促变为了缓慢最后渐渐收摄无踪。只是舞得正急的屈突申若等人却不可能这么快收势良久四团寒光方才露出身形各自都是满头大汗疲惫欲死。 自然这剑舞需要每个人的全身心投入尤其是充当领舞者的屈突申若更是如此。所以四女谁都没有听到刚刚李贤的诗。然而看到李贤放下酒瓮捡起地上的纸双手奉给御座上的帝后她们哪里还会不知道李贤已经大功告成顿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屈突申若吏是轻轻丢下了手中的剑器口中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自。 这是御前大醉之后呼呼大睡的情景自然不可能生因此看到李治那张龙飞凤舞的宇纸正在专心致志地分辨着上头的字武后连声吩咐身边的阿芊去淮备醒酒汤又喝令两个内侍先将满身酒气的李贤扶下去。 既然满身酒气自然免不了换衣服;既然要换衣服自然免不了先沐浴。整个人浸泡在热气的水中李贤只觉得浑身蚕一个毛孔都完全张开了再加上那力道恰到好处地按摩搓洗他更是舒坦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用睁开眼睛他就知道身边只可能是那个人。 “阿萝” 此时此刻阿萝正在用凉毛巾敷着李贤的额头闻听这声顿时手一抖一怔之后方才没好气地嗔怪道:“殿下今日风头可是出够了奴婢刚刚在旁边偷看只见那些大人全都呆着一张脸想必是都吓着了。可是您能不能不要一作诗就醉酒成不成?这冷酒伤肝热酒伤胃小小年纪喝这么多酒真是……” 她硬生生地将半句不祥的话吞了回去这才现李贤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不觉好一阵慌张。自打被武后拨给李贤使用之后两人就不知有过多少次裸呈相对一开始也不是没有害羞过但李贤调笑归调笑却从未有过进一步的动作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然而如今分明和平常没有半点区别为什么她的心抨抨直跳? 李贤浑然不知自己的目光会给阿萝造成怎样的误解和压力他只觉得这一刻的阿萝看上去分外真实。为什么会爱上杯中之物的缘由他自己也不甚请楚但隐隐之中他一直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无许在梦里做了什么癫也好任性也好才华横洁也好美人环绕也好一呼百诺也好无人理会也好……终究只是一个梦。 这似醉似醒的刹那他用一种自己恍若未觉的温柔看着阿萝忽然伸出手在寻小巧可爱的耳轮上摩学了一下嘴里低声嘟囔道:美人如玉剑如虹” 阿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激得浑身软待要开口说话时却只见那只作恶的手扑通一声掉回了水中转而便响起了一阵轩声。恨得牙痒痒的她只得在心中骂了一千声一万声惫懒的家伙手中的巾子却仍是朝他**的前胸抹去。 “可惜今天这一幕贺兰小姐居然没看见。” 她的心中没来由浮上了这么一个念头遗憾的同时却隐约混杂着几分奇怪的感受。即使自小服侍平日没少耳鬓厮磨可刚刚混在宫人之中看到那个口中吟诗的人影时她却仍然感到心头一阵热或许这就是平常那些宫人调笑时说的心嘻灵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杯酒敬三人,豪情隐情柔情;再见老将,窥伺兵法 李贤的好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感到太阳穴上顶了一个冰冰的东西时立刻就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是阿萝他心中一松的同时便没好气的瞪过去一眼丝毫没有注意到阿萝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潮。 “殿下要是再睡下去待会陛下和娘娘可是得让人把你抬到殿中去了!”阿萝朝四周的其他几个宫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上来擦干身子这才嗅怪道“陛下和娘娘都催了好几回了若不是我拖着殿下就连睡这一会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此刻李贤方才想起自己并不在武德殿刚刚的一幕恍然出现在脑诲中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任由那些宫人摆布。名声在外的结果就是一不可收拾再这样下去当初少时苦背老李的那些诗迟早得全都抖露出去与其等到江郎才尽不如哪天见好就收算了!话说回来那诗里头的弦外之音想必有心人也该听出来了。 他刚刚装束停当门口便闪出了王福顺一看到他登时大喜:“殿下陛下和娘娘都已经念叨好一会了各位大人也等得不耐烦了!” 李贤认命地耸了耸肩冲阿萝点了点头便跟着王福顺身后出去。刚踏进大般他便感到面上一阵火辣辣的仿佛是有人一声今下一般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来了个交汇其中既有惊诧、敬佩、艳羡更有质疑和不以为然。 他早就熟悉了这种集体注目礼当下也不去理会笑吟吟地走到宝座之前向帝后行礼。只是这回人还没跪下去就给武后一把拉了起来自是省却了他好一派麻烦。 灯光之下武后两鬓的十一花铀熠熠生辉各种珠光宝气的花树更是衬灰出几分雍容华贵。看见那一身繁复至极的盛装华服。李贤不禁从背后生出了一股燥热但在武后那炯炯目光的注视下他没来由又像从头浇了一桶冰水来了个透心凉。 “诗自然是做得不错只不过你这字实在是不上大雅之堂!”说话的是李治虽说挑剔居多但脸上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的得意“你今天能够得此佳词。却得好好谢谢申若她们还有钦陵正使和善城公。” 这样地暗示李贤自然清楚是何用意。当下便命一个内侍拿着酒壶林盏等物笑吟吟地走到席间虽说他很想先去敬大姊头那几位一杯但先外后内的道理他却还是明白的。所以先走到了吐蕃使臣那一席上。 吐蕃其时正受大唐册封因此李贤以亲王之尊亲自并来教酒因此不但是钦陵起身其他人也纷纷躬身而立往后退了一步。李贤这一杯酒刚刚递过去。钦陵便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外臣一向崇慕天朝大国。今日先是一睹殿下在马球场上的风采。又听得如此绝妙好诗心中着实欢喜。这击鼓不过助兴并不敢居功。反倒是善城公主的琵琶和那四位千金的剑舞让外臣大开眼界!殿下亲自敬酒外臣着实领受不起便以三杯为敬!”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话真是说得滴水不漏!李贤自己这一杯还没下肚就只见对方自己先喝了三杯不觉更是对这家伙另眼相看。 要说亲疏新罗自然比不上和大唐有婚姻之亲的吐蕃因此见李贤从吐蕃使臣那一席走过来金仁问等人慌忙各自起身除了善城公主金明嘉之外其他人都领受了大唐官职再加上在大唐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礼数上自然更加娴熟。 用同样娴熟的外交辞令对付了金仁问李贤便打量起了面前这位新罗公主。虽说见惯了大唐美女但是细细打量金明嘉他却不得不承认人说新罗出美女还真不是什么诳语。这金明嘉大约是二八年华可身量极高在他看过地女人之中也只有屈突申若能够和她并肩而以他如今的个子站在那里硬是矮了一个头。 同样是素服小丫头穿着艳光四射抚媚横生而一身白袍地金明嘉却予人一种极具力度的感觉。脂粉不施的脸上那双漆黑地瞳仁仿佛望不见底几乎只是第一眼他便直觉地感到她似乎会武一时间微微征了一征。 “我的琵琶是和一位中原老师学的如果知道会在如此场合献丑自当时时勤练了!”双手从那内侍的托盘中拿过酒金明嘉微微一笑露出了编贝似地牙齿忽然又眨了眨眼晴“我知道殿下酒量大就不学那位钦陵大人了先干为敬!” 李贤弄不清楚她那一闪即逝地调皮神情是什么意思只得干笑一声喝了一杯这才来到了屈突申若的面前。他和她们喝酒嬉闹也不是一两回了但如今身处大殿四周都有人看着纵有千万言也不好说出口因此他只能一如既往地说些面话。 一场剑舞过后大汗淋淳地四女也同样下去换过一身衣裳此时脸上仍然呈现出一种娇艳的红色。一一取过盘中美酒饮了之后李焱娘殷秀宁和苏毓分别占据了三个角屈突申若便低声轻笑道:“上午的人情我们刚刚可是都还给你了!” 面对旁边那三双意味深长地眼晴李贤一时只觉得口干舌燥一饮而尽后慌忙落荒而逃。好容易应付了李治和武后的一番耳提面命他这才得以回到自己的位子心中自然是哀叹连连应付这样的宴会简直比他平常算计人还累! “六郎今天可是好艳福啊!”李敬业忽然凑上前来满脸的狡黔和促狭“那位新罗公主看上去对你也有些意思否则怎么会主动上来奏琵琶?啧啧要是我和伯虎有你的福分那我就是死也无憾了!可惜吐蕃那边怎么就没有一个公主跟着来否则你就可以坐拥右抱?” 李贤气急败坏地瞥了这家伙一眼忽然嘿嘿冷笑道:“人家吐蕃公主我倒是可以向父皇母后奏一声。不用再费心找什么公主和亲了直接送你过去当驸马怎么样?” 一句话说得李敬业讪讪而回而旁边的其他三人自然免不了一阵偷笑。薛丁山和屈突仲翔都是第一回坐在这么*前的位置刚刚眼见李贤大出风头不免有一种有与荣焉的感觉屈突仲翔更是在心中盘算起了自己的买卖要是能借着李贤的东风做成那些武将的兵器买卖他的私房大约能再翻上几番。 一场盛宴以宾主尽欢的结果而告终是夜李贤自然是一宿好睡。然而第二天他照例来到李宅演武场的时候却看到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袖手站在一边场中两个人影正斗得难解难分。 “这是……” 分辨清了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两个人是谁李贤顿时膛目结舌这不是李绩和苏定方么?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架势哪里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将分明比年轻人还猛! 百来个回合下来场中的两人终于各自退开大汗淋淳的同时不免都有些气喘吁吁旁边立刻有仆人飞奔送上手巾及饮水等物。 “己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曾这样酣畅淋满了!”下场之后李绩长长感慨了一声“遥想当年亲自上阵杀敌的时候仿佛还是昨天一眨眼居然就老了!” “司空大人若是还说老只怕我大唐便设有人敢说年轻了!” 苏定方爽朗地笑了几声这才看见李贤站在场边连忙上并招呼。而李绩剧战之后虽说已经感到一阵疲惫但眼见一群小辈人人眼晴放光面露敬佩心里也极其得意遂指着苏定方道:“难得今天老苏上门你们若是要请教的就抓紧机会。若是错过了老苏一去凉州你们就再也没那个机会了!” 早就心痒难耐的程伯虎立刻拎着斧头上去求教而苏定方略一付度便爽快地答应了很快一老一小就在场中拉开架势打斗了起来。李贤正专心致志地瞧着耳边忽然传来了李绩的一声轻叹:“老苏闲置二十年一朝复出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君王可算得上是大器晚成!除了他本身勇武非凡尽得卫公兵法精髓也算是一条!” 苏定方居然也算是大器晚李贤竖起耳朵听着但更多的心思却放在了最后一条。初唐名将之中要论用兵方略卫国公李靖当然是出神入化的那一个卫公兵法极后人吹得神乎其神。眼下就有一个得到李靖兵法真传的苏定方李绩这感慨就有些名堂了了。 见旁边那三个小子都目不转晴地盯着场中两人看他便不动声色地朝李绩那边挪了半步然后笑嘻嘻地低声问道:“师傅的意思是……” “老苏今天是来找我喝酒的。”李绩轻轻持着下领的胡须脸上露出了老奸巨滑的笑容“他是性恃中人待会只要你把在外头应付屈突家邦丫头的架势拿出来大约也就成了。一大把年纪东征西讨……话说凉州那地方也不是善地啊!” 这么清楚明白的暗示李贤若还是听不出来那就是道地的傻瓜了当下自然是满口答应。横竖他如今己经是赫赫有名的酒鬼该喝时候就喝吧!只不过李绩这最后一句帮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吐谷浑有变?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醉之后,却有麻烦送上门 武将喝酒是什么滋味? 看到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李敬业等人李贤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能打仗就得会喝酒这似乎是在武将之中颠扑不破的真理古住今来因为不会喝酒而留下名字的武将他几乎没听说过倒是因为醉酒误事的武将一大堆。 小辈们酩酊大醉李绩和苏定方却只是面色微红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李贤见这两位老将拿着酒杯一直往自己脸上看那份古怪的感觉就别提了。 “沛……咳既然在老李这里我就干脆僭越几分叫你一声六郎吧。” 苏定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这才感慨道:“我征战沙场一辈子除了兵法之外其他的书实在看得有限但你当初那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却让我深有感触。昨晚上那诗更是好嘿嘿我在旁边看见似乎吐蕃那个钦陵的脸色都青了。当初听说老李收了这么一个身份特珠的徒弟我还在背地里嘀咕几句嘿!” 说话间苏定方仿佛是喝水似的又灌了好几杯下肚而李徒忽然摇头笑道:“六郎别去理会老苏的胡言乱语要说弟子他可是早就收了一个如今在西域也是……咳不过我教了你武艺兵法不假这诗词之道我却从来没有教过结果如今就连几个弘文馆学生都来我这里请教真真是被你连累得不浅!” 居然还有弘文馆的学生跑来向李绩请教诗词? 李贤闻言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当下只得用一阵干笑蒙混过关。但是李绩偏偏在提到苏定方那个弟子时含糊其辞这却让他感到一阵奇怪。满斟一杯敬过了李绩他又在苏定方杯中斟满了这才好奇地道:“不知道苏大持军的弟子是谁?” 说起这个苏定方和李徒同时面色微变。须臾李绩便代替苏定答道:“是裴行俭。” 裴行俭?是那个在册立武后之后被人举报曾经和长孙无忌裙遂良背后非议立后一事的裴行俭?看看两位老将在那里苦笑连连李贤哪里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错误这脸上的表情就有几分不自然。敢情李贤故意带过也是因为他李贤是武后儿子的缘故。 裴行俭的问题很快就被苏李二人贫过不谈而是借着酒意说起了排兵布阵和军略之术。两人身经百战的老将谈论这些李贤自然插不上话但这时候他却不敢再往肚子里灌酒了而是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着一面听一面记辛苦之处自不用说。 “要说我大唐第一名将其实却得推卫公!”苏定方此时酒意上涌干脆直接从旁边取来一个酒瓮拆开泥封痛喝了一气方才重重拍了拍桌子“那时我为李卫公的前锋战将跟随他纵兵破颉利牙帐端的是畅快淋漓!只可惜回朝之后便被人参以纵军劫掠之事李卫公虽幸免我却为之闲置二十余年。只幸这二十年我得卫公传授兵法未曾虚度!” 苏定方在那里大声嚷嚷李贤不免拿眼晴去瞟李绩见其一脸若无其事他不觉心中纳罕。毕竟武将大多都对声名极其看垂尤其是第一之名更是铆足了劲也要抢到手。正疑惑的时候他便听到李绩在那里轻叹了一声。 “昔日高祖皇帝也曾经感赞过卫公用兵之术其手著兵法我昔日曾经有幸见过确实是精妙绝伦……对了老苏你自付得了卫公多少真传?” 这突兀的问题让李贤一惊的同时苏定方也有些愣神旋即叹息道:“卫公兵法精妙我当初虽然获传精髓如今想来能够得到六分就己经殊为不易。” 六分……六分就能够让苏定方灭三国擒三君!李贤闻言心中咂舌刚想开口问的时候却只见苏定方在邢里屈手拈头:“卫公所著兵法《六军镜事》卷《阴符机》1卷《玉帐经》1卷还有《卫国公手记》不计其数。这其中大概除了宫中珍藏之外大约也就是我那里最全了。” 李贤闻言登时恍然大悟比之私相授受自然是皇宫里的藏品最全要知道当年李靖的兵法可是让高祖太宗全都赞不绝口的。只可惜别的东西他固然可以向李治和武后开口但这种玩意却不行他已经经太引人注目了。 苏定方很快就喝空了面前那个酒瓮见李贤满脸的向往忽然笑道:“六郎你身为亲王却喜欢这种沙场征伐之道实在是有意思!这新罗使臣一来我少不得还要在京城盘桓一阵子你若是真的感兴趣就到我家里来随便看看好了!反正你认识我家那个妹毓丫头顺便把屈突家那丫头捎带上也就成了!” 言罢他终于忍不住困倦一头栽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不一会儿便出了阵阵轩声。而一旁的李绩面色数变最后觉李贤正在那里看他旋即也大大打了个呵久起身慢吞吞地朝外走去:“人老了不中用了且让我去睡一会!” 这个老狐狸! 李贤恨得牙痒痒的却也只得眼睁睁方着李绩的人影消失在门口。苏定方是一杯接一杯喝得实打实可李绩却是小酌慢饮压根就没喝几杯。话说回来姜还是老的辣他上苏定方家固然是目标太大但要是一群娘子军做伴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他是不是该把原因解释为老苏为他特别顺眼? 带着种种疑惑*在板壁上的他渐渐睡了过去。迷迷糊糊正做着梦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用力推他睁开眼晴却觉是一个李宅的老仆。 “沛王殿下长安令冯子房来了!” 李贤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才起身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可李宅又不是他家李绩既然是朝廷宰相见一个小小的长安令并没任何问题干吗非得来通告他?想到这里他立刻问道:“师傅可曾过他?” 那老仆在李宅执役多年见李贤一瞬间变了脸色当即解释道:“大小刚刚喝多了几杯如今已经睡下了。” 李贤哪里会相信这种说法如果说刚才他还是嘀咕两句现如今他干脱在心里打骂李绩狡猾。谁不知道上官仪拉着冯子房把刺客的事闹得老大他就不信李绩会不知道。之所以不出面还不是担心惹事上身?明哲保身保到这份上了还真是一个难以打破的乌龟壳! 骂归骂但他还是不得不跟着那老仆出面心中暗自庆幸李宅上下扰如铁捅一般水泼不进不怕有人把事情捅出去。快到中庭时他却不忙着进去抬眼眺望了一下见冯子房在那边转着***便转头对旁边的仆人问道:“为何不带他进房等?” 那仆人也没料到冯子房会忽然出来一时间呆若木鸡不知该说什好。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李贤便打了他走路自个提脚跨入了中庭。 “老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只见冯子房便急急忙忙转过身一溜小跑地上得前来忽然冲着屈膝跪了下来:“殿下救我!” 怎么又是这一句?李贤情不自禁地想到昔日王汉起也玩过这么一手当下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但还是笑容可掏地把人扶了起来面上却笑道:“什么事这么火烧火燎的还非得扯上一个救字?” “下官命人严加看管的那两个刺客刚刚现死在了牢里!”冯子房的声音中已经是带上了哭腔看上去分外可怜“下官刚刚去上官相爷家里求见那家人无轮如何都不肯通传说是相爷急病大夫正在诊治下官……下官真的是六神无主了!” 这个节骨眼上上官仪居然病了?李贤一惊之后立刻觉得不对劲。要知道就昨儿个晚上上官仪还在那里和他谈笑风生一幅中气十足的样子。眼珠子一转他便随口安慰了冯子房几句硬是把人拖了房间。这可是李宅站在中庭说话像什么样子! 一屁股坐下他便直载了当地问道:“那两个人怎么死的?” “殿下那两个人是被人勒死的可是我把看押他们的狱卒全部审问了一个遍板子打得震天响愣是没有半点结果!”冯子房在感到自己的前程岌岌可危的同时更知道有人在暗算自己当下只得抱住李贤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殿下上回为我拈了一条明路还请再救我一次我一定……” “打住打住!”李贤唯恐冯子房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要说当初他会同意屈突申若的要求留了一个人证在她那里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么?如个可好要扭转冯子房遭遇的不利局面那就走最好的一步棋了。不过在此之前是不是更该弄请楚上官仪的病是怎么回事? 打量了一下冯子房见其并未穿着官服他便轻咳一声问道:“刚刚来可有人看见?” 冯子房微微一愣便立刻醒悟过来连忙信誓旦旦地道:“殿下放心我是借口拜访一个亲威出门的如今马车还停在那家绝对不虞为人觉。” 第一百五十五章 老爹的厚赐,襁褓中的上官婉儿 对于上官仪的病官方解释是感染风寒需要静养数日。但是李贤在用尽神通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上官仪一大早还去了一次莲莱殿见了李治这马车一到家就立刻病了。面对这种状况能够推理得到的结就很值得商椎了。 坐在白个的书房中想到当初和裴炎打的那个赌再想想可怜巴巴的冯子房李贤只能叹了一口气。上官仪这么一退李义府白然无人可以钳制此消彼长刘仁愿这日子大约就更加难过了。人说女人心海针这君王心意何尝不是难测他这老爹究竟在想什么呢? 想不出的事情就不再费力去想这是李贤为人处事的原则。因此愁眉苦脸了一阵子之后他立刻换上衣服出了武德殿谁知才一出门撞见了笑眯眯的王福顺。 “小人向沛王殿下道喜了!” 突如其来被人奉承了这么一句话李贤不觉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惑的时候却只见王福顺大手一挥后面呼呼啦啦上来一大群内侍人人手中抱着一大堆书卷之类的东西。 “陛下说以住赐拾殿下良马宝剑之类的东西已经太多了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东西赏赐。这是刚刚刊印出来的新书……哦陛下知道殿下酷爱兵法但格于物议不便赏赐这还有些前人用兵的札记殿下闲极元聊可以看看。另外今年新进宫人当中陛下挑选了四名贴身侍奉殿下。” 说到这里王福顺的眼晴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笑得肉都几乎堆在了一起:“陛下对沛王殿下可真是没得说要知道太子殿下也只获赐了四名周王殿下只哼两个刚刚小人过去的时候周王殿下可是叨咕了好一阵子。” 最初听到老爹赏赐了一大谁书李贤只觉得头皮麻待听得中间还有用兵札记眼睛顿时大亮。然而到最后当听说他那老爹一下子塞给他四个侍女他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要知道由于他上次训练宫人的缘故武德殿上上下下的侍女是最多的阿萝整天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再说先头那些他都能保证忠心可*这四个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此时原本低头站在最后面的四名宫人便齐齐上得前来恭恭敬地伏跪于地:“拜见沛王殿下!” 得君有赐臣不敢辞李贤示意她们起来随即扫了四女一眼只是这一眼他的目光就一下子移不开了。四妇的年纪大约只有十四五岁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端得是明眸皓齿清丽人。最最难得的是这根本是两对双胞胎! 叫来阿萝带她们去安置他少不得认命地跑了一趟蓬莱殿谢恩结果正好遇上李弘。不消说同样是当孝顺儿子来的。足足消磨了半个时辰他方才和李弘一起出来还没等他淮备溜之大吉却被李弘一把拽住了袖子。 “陪我出宫一趟。” “五哥你怎么忽然转了性子想起要出宫了?” 不是李贤多此一问实在是他这个太子哥哥天生劳碌命。想当初他好不容易为其争取来了出宫透气的福利结果东宫那群师傅固然是三一来但李弘自个还是在那里刻苦读书连走出东宫的机会都不多。 “我哪里有你这么好命成天在外头闲逛居然还能出口成章!”李弘咬牙切齿地瞪了弟弟脸上忽地露出一丝肃然“于太傅于大人当初就说过勤能补拙我既然资质不如你少不得多花点功夫谁让你这家伙如此惫懒!” 老于居然对他的评价这么高?李贤先是被李弘那种语调吓了一跳待到最后一句方才放下了心嘿嘿一笑带了过去这才问起李弘的目地。 “当然是去上官太傅家探病啊!” 一听说是去上官仪家李贤自然是千肯万肯。他原本就想去瞧瞧上官仪的病是真是假这李弘居然要去探病那就最好不过了。而就在时候李弘忽然笑着又提了一句:“对了上官太傅刚刚得了一个孙女父皇还让我顺便把赏赐带过去。上官太傅文名满天下想必此女将来也必定是一代才女。” 上官仪的孙女……不就是上官婉儿么? 太子微服出行随行卫士告然少不了好在李弘不愿意坐马车一群人骑马呼啸而过更像是寻常贵胃子弟倒是不曾引起多大轰动。自从升任宰相上官仪便迁居新邸整座宅子的规制极大门口的人起初还不肯通报等到李弘拿出东宫的印信声称是代太子来探望仆人方才将众人放了进去。 下人不识贵人上官庭芝却好歹是东宫属官闻讯而来的他一看到那边谈笑风生的两个少年呆了一呆之后便慌忙上来大礼参拜自然少不得请罪。 李弘和颜悦色地宽慰着上官庭芝李贤却在打量着这个出了名倒霉的家伙。只见上官庭芝二十五六岁容貌酷肖其父上官仪只是少了分上官仪的天生从容言谈间颇哼些拘束。 “父亲只是小病大夫已经诊治过了劳动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亲自来探望臣实在是惶恐。臣女婉儿如个还在襁褓之中不能亲自拜谢谢陛下恩赏臣代其谢过了!” 眼看今天跑这么一趟的目的可能要落空李贤立刻抢在李弘之前嗽了一声这才笑道:“上官太傅是五哥的师傅师长有恙五哥和我一起来探望乃是正理。就请上官大人带五哥和我进去一趟若是看到上官太傅安然无恙这才好安心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上官庭芝自然不好阻拦当下只得带着两人往上官仪的居室行去。才走到一半前头忽然行来几个女子一见到这边情形慌忙退到路边行礼。而眼尖的李贤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人手中的襁褓登时眼晴大亮。 “怎么把婉儿带出来了!” 上官庭芝见状立刻板着脸呵斥了几句而李贤则趁势拉着李弘上前去光明正大地往那被裸里瞅。好在是夏天没有里三层外三层因此里面那个小小的婴儿看得请请楚楚。大约是降生不多久的缘故除了那双灵动的眸子之外其他的都没法看出来什么一出生眉如画笑颜宛然全都是鬼话而已。 这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称量天下的上官婉儿么? 李贤很想去捏捏那张脸但碍于身份只得硬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眼睁睁地看着乳母和侍女用一块纱巾把人遮住了。心下惋惜的他一转头就看到上官庭芝面带尴尬地站在那里当下便笑道:“果真可爱得紧。” 李弘少不得也夸奖了几句一行人方才继续行去。及至见到上官仪李贤便觉他只是面色苍白一些无论精神还是其他全都很好顿时更认定所谓生病乃是鬼话。看着李弘在那里嘘寒问暖宛然一个好弟子他便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这夏日感染风寒上官太傅也得好好保养。”眼珠子一转李贤便顺着李弘的口气道上了一句安慰随即词锋一转道“如今朝堂事多政事堂若是缺了上官太傅只怕也会一时运转不灵。昨日我正巧见长安令冯子房他还满脸惶然地问起上官太傅的病情足可见这人心所向上官太傅可得早日复出才是。” 话音刚落上官仪便忽然连连咳嗽脸色一时很不好看。见这光景李贤哪里还会觉察不到其中玄虚便轻轻放过了这个话题。及至门上了马车李弘方才忽然问道:“你刚刚对上官太傅说的似乎话里有话是不是为了前时朝廷的争论?” 李贤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弘便忽然露出了一脸忿然:“前时刘仁愿遇刺李义府便抓着此事不松口力指刘仁愿在海东碌碌无为。结果长安令抓到了刺客他又坚持不肯让父皇派人专审搪塞许久我看此事分明是另有名堂!” 刘仁愿这件事李贤原本没打算从李弘这里下手因此直接让冯子房找上了上官仪。谁知道上官仪受挫之后忽然告病这顿时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如今见李弘如此态度他心下一转忽然神秘兮全地晒然一笑。 “五哥不瞒你说我先头和刘仁愿在望云楼见过一次后来也微服拜访过他一回。他对我提过当初他遇刺的那一回似乎刺客对他宅第里头的特情了如拈掌所以才能一击中的险些取了他的性命。” “竟有此事!” 李弘一下子站了起来头在丰厢顶上重重撞了一下这才想起此时身在马车上。坐下之后他犹觉心中恼火脱口而出道:“六弟这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老哥没看上官仪都装病了么这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李贤在肚子里啸咕一句没奈何地解释道:“总而言之这事情上官太傅心里也有数。你要是真的想管不妨找他参详参详。”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看着李弘带着大批卫士兴冲冲地原路返回上官仪的宅不禁坐在马上嘿嘿笑了起来。上官仪要是知道李弘杀了个回马枪是他的缘故会不会在那里直懊恼?不管怎么说他这个沛王不太好出手管朝堂上的事既然如此让李弘出马也是一样的。 冯子房我可是已经尽力了! 满腔心思暂时一放李贤便带着两个随从优哉游哉地往西市的方向而去。他今天原本就是准备去见贺兰周的结果被横插出来的这一档子事耽搁了老半天几乎耽误了去听取贺兰周那个老头的月度盈利报告话说回来这人一旦真的有了钱这钱就真的变成了一个数字没多大意思。 彼时已经过了夏天最热的时候饶是如此空气中依旧带着阵阵暑意。虽然也有风但吹在身上并不解暑热反而挟带着不少沙土让人分外难受。因此跑了一阵李贤便渐渐把马降了下来最后索性走马观花似的一路慢行。 西市数万家店铺位置自然有正有偏有好有坏而贤德扇庄便在西市的十字大街上占据了最最好的一个门面两层楼的房子更是在一片平房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这里昔日是一座酒楼自从被贺兰周盘下之后稍加整修就改成扇庄开门营业打从第一天开始就是门庭若市。 卷藏袖中舒在我清风徐来谷衣薄。 门口的两根立柱上赫然各是七个大字合在一起恰恰是一句诗。若仅仅这样那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下头赫然是李贤的沛王大印!因此在赫赫有名的六郎冰之外少不得又流行开了六郎扇。 此时此刻李贤在那里端详着立柱上的十四个字脸上万分得意他少时诗没少背但到了这大唐心思都放在练武上了字却着实不怎么样这十四个字乃是由屈突申若代笔而成。谁能想到那位大姊头端的是拿得刀剑拿得墨笔的人一手字潇洒不凡倒是成了活招牌。 眼看门里头两个伙计抱着好些匣子奔了出来上得马就走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往各家宅邸送扇子去的当下便利落地跳下了马。正当他吩咐两个随从去拴马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一前一后两拨人策马急驰而来头两个堪堪在他身后数十步远处停下而后头三四个则停在了他身侧不远处。 定睛一看他不得不在心中大呼巧合。两边竟同时都是他认识的旁边那拨人中居中的那个豪爽汉子赫然是钦陵至于其它几个人他也隐约有点印象;至于后面那两个一个是一身白袍的金明嘉另一个则是侍女打扮。 他看到别人的同时别人也自然看到了他。钦陵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地走上前来待要行礼时忽然又想起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便叉手行了一礼:“中原人常道有缘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六公子!”笑过之后他便回头看着向这里走来的金明嘉面上掠过了一丝惊艳之色。 李贤连忙答礼但在称呼上却有些伤脑筋。而钦陵仿佛看出了他的为难又爽朗地笑道:“我这一族若是中原人来看便是薛姓六公子若是不介意便照中原人的习俗叫我一声阿薛就好。” 这时金明嘉也带着侍女上得前来。虽然她今日和那天大宴时一样都是一身白袍但长长的辫子只作一股垂在脑后端用金环箍起显得格外精神利落。她上前时恰好听见钦陵的这句话立刻笑吟吟地道:“若是用姓氏称呼我倒是觉得钦陵大人这一支向为吐蕃大论这阿论两字似乎更符合身份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钦陵眉飞色舞而李贤不禁暗叹她善于言辞。这么一说意思无非是指钦陵他日能够子承父业继续当吐蕃的宰相试问谁会不高兴? 站在原地说笑了一阵三人之间的称呼很快熟络了起来各自以排行称呼不提就比如李贤是李六郎钦陵是薛二哥金明嘉是金三娘虽说李贤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但既然在外头相见总比彼此客套来客套去来得强。 踏入大门看到里头人头攒动钦陵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贤一眼:“我行前曾经见过文成公主答允为她带家乡之物回去所以听说如今折扇流行就想来这里看看想不到竟然如此兴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里的东主似乎和六郎你有关系?” 见金明嘉也在那里眨着眼睛看他李贤便笑嘻嘻地道:“我不过无事随便出了个主意这里的本钱都是屈突姑娘她们|一共出了数百万钱我不过帮忙涂抹两笔而已。” 既然今天无巧不成书地遇见了这两位李贤立刻把见贺兰周的事情搁在了后头反正到手的钱又不会长了翅膀自己飞走。见钦陵和金明嘉一脸的不信他也懒得去多加解释招来一个伙计命其去取一匣好扇子来。 但凡贺兰周雇的人没有不认得李贤的见其带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寻常人物那伙计一溜烟地跑去后头知会了贺兰周很快就领了人到一旁的雅室坐下又飞快地取了两匣扇子。李贤笑嘻嘻地打开一匣见里头放着三把檀木扇展开一看便险些气结那龙飞凤舞写满了整个扇面的可不是他那天大宴上刚刚做的那诗? 几乎同一时间匣子里剩下的两把扇子就被金明嘉和钦陵一人一把抢了过去。李贤见两人看也不看就一把将东西揣进了袖子不禁很是无奈地白了一眼。贺兰周摆明了是拿他当作招牌这扇子铁定是应有尽有这两人用得着如此心急? “这扇子可还有么我要十匣!” “我要五匣!” 接踵而来的两句话让他更是一愣这扇子只有夏天能用就算用作随身装饰似乎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没等他问话旁边的伙计便立马附和道:“两位真是好眼光这檀木折扇正是我们刚刚赶制出来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只不过这一匣扇子需得一千钱不知道……” 一千钱三把扇子这贺兰周简直是在抢钱!诗是他做的不错但这字又不是他写的! 李贤在心里大骂奸商的同时想到这钱大多落了自己腰包脸色才好看了一些。然而旁边的钦陵和金明嘉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了下来。那伙计做成如此一笔大生意顿时乐颠颠地跑去忙活不一会儿便捧来了两个包袱小心翼翼地奉给了两人就这两个包袱就价值一万五千钱端的是非同小可。 东西买完了李贤正盼望着两人带着手下尽快开路谁知金明嘉忽然建议道:“早听说长安西市乃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我初来乍到又没有向导不知薛二哥可否和我一游西市?” “这西市这么大我同样是人生地不熟只怕逛到最后非得迷路了不可!”钦陵说着便拿眼睛去瞟李贤旋即笑道“六郎可愿意借一个人给我们用用?” 李贤很想当场翻一个白眼须知这钦陵和金明嘉一个是极西之人一个是极东之人绝对属于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没事同游西市干什么?他当然可以送一个随从给他们由得他们去逛问题是如此一来刚刚那一通功夫就全都白做了! 新罗志在海东之地这吐蕃还不是志在整个西域?算了他今天就舍命陪君子看看这两位究竟耍什么花招好了!当下他便痛痛快快地耸了耸肩:“横竖我今天无事那就陪两位在这西市转一圈吧!” 他这话自然正中那两位下怀当下众人便齐齐出了贤德扇庄。这才一出门李贤就看到了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贤儿?” “六郎?” 左边的是贺兰烟右边的是屈突申若。一个一身素服另一个则是深蓝色胡装若是不注意看兴许还会以为这是一对璧人。此时此刻除了在心中念叨不是冤家不聚头之外李贤已经完全没有了其他想法。 贺兰烟兴冲冲地跳下马也不管周围是否有别人便上前拉着李贤的手笑道:“今天申若姐姐说带我到这扇庄来看看说是里头正在卖写有你那诗的扇子。咳要是知道你那天会做诗我怎么也得留下来好好看看哪怕是躲在后头看也不打紧!” “要是你喜欢我到时候亲自给你写一就是用得着跑这么一趟?”李贤一边说一边往屈突申若瞥了一睹目光中的埋怨显露无遗这种时候你把这位小姑奶奶带来干吗? 屈突申若却浑然不理会李贤的目光径直走到钦陵和金明嘉面前打量了片刻便爽快地拱了拱手完全是一幅男子的派头:“那天的急鼓和我到如今还是记忆犹新想不到今日有幸再见到钦陵大人和善城公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那吓煞人的惊天一箭 安里坊的格局向来是方方正正里头用十字大街分开有十字小巷。总而言之只要是路不是东西向就是南北向没有任何七弯八绕的岔路。 平常这一点很讨李贤喜欢但是今日他却分外希望前头这条路能够多出现几个拐弯如此一来他也就不必面对贺兰烟层出不穷的问题----不消说看到金明嘉和他一起从扇庄出来小丫头又吃醋了。而此时此刻其他的人全都在他们前面几丈远的地方甭想指望有人来替他解围。 “人家可是堂堂新罗善城公主如果不是对你有别的意思那天干吗忽然站出来奏琵琶?就算真的需要一个和乐的教坊司中要多少有多少用得着她亲自出马?” 面对这种颠来倒去无休无止的问题李贤最后终于一个闪身下了自己的追风跃上了贺兰烟的那匹白马然后从后头抱住了她的腰身。果然小丫头被他的忽然袭击弄得猝不及防刚刚连珠炮似的架势立刻无影无踪。 “贺兰你知不知道这是胡搅蛮缠?”李贤少有直呼小丫头的姓氏果然下一刻他就感到抱着的身子忽然一僵心中顿时暗庆得计。见前头众人都被屈突申若的滔滔不绝缠住他便咬着贺兰烟的耳朵低声道“新罗吐蕃虽然如今是我大唐的外藩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将来是否会叛。海东和西边的局势都不太稳妥我当然得敷衍他们一下。” 贺兰烟长成之后便混迹于权贵之中倾轧之道见识过不少但对于国家大事就一头雾水了当下立刻被唬住了。良久她便低声嗫嚅道:“贤儿……我只是担心……一个申若姐姐就已经……” 李贤唯恐她又牵扯出什么其他话题连忙一阵软言安慰很快便哄得小丫头眉开眼笑。两人这共骑一马招摇过市尤其是贺兰烟艳光四射自然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李贤起初还没觉后来四下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正想回到自己的追风上去小丫头却不依了。 “管那些人做什么!” 李贤正欲分说却只见前头的屈突申若一回头那眼神颇有几分戏谑。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忽然回过了头人人都是一种心领神会的表情钦陵甚至还冲着李贤眨了眨眼睛。这时小丫头方才感到脸上一阵烧轻轻推了身后的李贤一把。 李贤下马上了自己的追风一群人的队形很快又有了调整钦陵的两个随从走在最前头剩余的随从则全都护在了最后方留下了中间的五个人并排而行。这个时候便显出了道路的宽敞了虽然五马并行愣是不影响前后任何人的通行让昔日饱受堵车之苦的李贤很是惬意。 品尝了一回坊间最负盛名的六郎冰钦陵和金明嘉少不得赞叹了一阵而小丫头则赫然是一幅有与荣焉的模样。而在议及接下来去哪里时屈突申若忽然提议去陈记铁铺李贤虽然面上笑吟吟地应了心中却着实一突。 这位大姐忽然带着吐蕃的宰相公子和新罗公主跑去那个地方只怕是大有深意! 趁着出门上马贺兰烟没注意到这里李贤便挨在屈突申若身边低声问道:“好好的去那里做什么?” “新罗朝服尚白换句话说如果那天到老陈那里买箭的白衣人是新罗人身份绝对不会低。上次仲翔吃了老大的苦头我怎么也得把人揪出来给他报仇!”说到这里屈突申若忽然转头微微一笑眉眼间流转着一种慑人的神光“再说六郎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可是还没有做到呢!” 看着屈突申若潇洒自如地上了马李贤愣了半晌方才跃上马背。要说这位大姊头厉害是厉害了一点但要说起办事还真是不含糊什么事托付给她还真的是可靠得紧! 进了那铁铺一条街放眼一看钦陵和金明嘉顿时眼睛大亮脸上同时露出了羡慕和向往的表情。李贤看到他们那种表情心里立时更加了然。 当初文成公主入藏的时候仅仅是工匠就带了数千吐蕃虽然如今兵强马壮但那些工匠仍然是不可多得的瑰宝尤其是铁匠更是如此。至于新罗原本是海东三国之中最小最弱的一国但因缘巧合加上攀上了大唐这棵大树一跃成为了大国对于铸造之类的技术不会不重视。由此可见钦陵固然不是寻常的宰相公子这金明嘉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灯! 屈突申若笑吟吟地看着那一男一女忽然瞥见旁边的贺兰烟同样满脸好奇眼珠子一转便策马上去和她并肩而行:“贺兰六郎说过你的双股剑 错今次既然来了要不要选两把剑带回去?” 说到剑术贺兰烟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她原本练剑就是为了李贤如今因为守孝没法去李宅这剑术早就有些荒废了。联想到屈突申若能文能武容貌又不在自己之下她心下一盘算立刻下了决心。 “申若姐姐以后你若是有空来陪我练剑怎么样?” 闻弦歌知雅意屈突申若原本就是聪明绝顶的人此时怎会不知道贺兰烟在想什么。见小丫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不禁轻笑了起来:“一点小事值得这么郑而重之地提出来?没问题以后你若是有闲让人给我送个口信我随叫随到!” 陈记铁铺门前仍旧是那个昆仑奴阿洛在忙碌一见到来了一大群客人慌忙回身冲了进去。很快老陈便戴着一个硕大的围裙匆匆奔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屈突申若脸上登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大小姐可是好久不见了!咦这位不是上回来过的六公子么?真是稀客稀客!” 他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其他几人很快便现钦陵和金明嘉这两拨不似中原人表情便有些惊疑。屈突申若含笑点了点头旋即上前把老陈拉到了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等到她转身过来时只见老陈赫然又是满脸堆笑就连下巴也在那里抖动。 “既然是大小姐带来的自然就是我这里的客人各位快快请进!” 虽说没听见这位大姐对老陈嘀咕了什么但李贤知道肯定是诸如让老陈宰客的话因此见钦陵和金明嘉先后进门他便一把拽住了贺兰烟低声告诫道:“那个陈老头是个死要钱的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到时候让申若姐来买千万别这个时候充冤大头!” “放心我早和申若姐姐说好了!” 看到小丫头笑吟吟地往里头走李贤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小丫头明明爱吃醋也在面前和他叨咕过不少次可在外头和屈突申若总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这女人之间的交情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老陈“珍藏”的各色兵器自然引起了钦陵和金明嘉的极大兴趣即使是那高昂的价钱也没有让他们退缩半分每人都挑中了好几样。等到付钱的时候两人几乎同时爽快地掏出了黄金这也让李贤在心里大叹败家子。 这年头的黄金可是值钱得很一两黄金足足可以兑换两万钱除了达官贵人小民百姓家里少有珍藏黄金饰的更不用提平常拿来买东西了。眼看老陈两眼放光脸露贪婪他不禁耸了耸肩----就这种模样不知道的人谁不当这老头是个贪财的主? 正当他看着老陈指手画脚地在那里和钦陵金明嘉算账鼻尖忽然传来了一阵香风紧接着他就听到耳畔响起了屈突申若的声音。 “那个昆仑奴阿洛刚刚冲我比划过了说是金明嘉的衣服料子和上次来的那批人很相似。别看他是个哑巴在这方面却很敏锐决不会认错。所以说那批刺客很有可能确实是新罗人。还有金明嘉那个侍女似乎武功底子很不错我刚刚在过道上故意试探金明嘉一下结果她反应比她主子快了不止一筹。” 这个昆仑奴有些能耐啊! 李贤忍不住瞥了那头的阿洛一眼照旧是一幅愣头愣脑的样子。不过也因为是昆仑奴外加是哑巴别人才不会多加注意要说陈老头还是有一套随便捡一个人都能捡出个人才来。转过头之后他又朝金明嘉身后的那个侍女瞥了一眼愣是没觉那是高手。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和屈突申若打过招呼正想翻身上马的时候忽然他的心头涌起了一股极度不好的感觉。虽然他从来不信有什么第六感之类的直觉但还是本能地四处张望。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大吼:“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他便看到眼前利芒一闪紧接着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旋即又是一声娇斥。定睛看时只见金明嘉已经被那个侍女挟到了一边而她的坐骑则倒毙于地一支利箭直贯骏马头部只余箭尾尚在外面轻轻颤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虽然无数次听人说过这句话但是真正看到这一幕李贤还是感到头皮麻。这是金明嘉的坐骑被射死要是换成他的追风……他可以确定只要他能活着回去就是把整个长安城都翻过来也一定要逮着那凶手给他的马赔命!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李贤那两个护卫和钦陵的一群随从立刻表现出了其训练有素的那一面。李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裹挟着飞一般地退到了铁铺之中;至于钦陵则是被一群人簇拥在了当中用周围的坐骑当起了掩体。 而气急败坏的李贤正准备喝骂的时候这才觉小丫头脸色苍白但却安然无恙地和屈突申若站在自己旁边不远处他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大姊头见机得快。话说回来刚刚那一声大喝似乎正是屈突申若的声音。此时外面竟是一时静悄悄的摸不准刺客是跑了还是正在预备下一波攻势。 他偏头一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此时此刻这位大姐手中正紧紧握着一根四尺余长的皮鞭紧皱眉头看着外边。闻讯而来的老陈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忽然鼓起双颊出了一声尖厉的唿哨很快内中深处便奔出了好些伙计年纪有老有少人人都是一袭牛皮围裙把整个人从脖子往下罩了个严严实实。 “抄家伙!” 简简单单一声令下那些伙计便动作敏捷地从里边取出了种种兵器很快守住了入口。见此情景屈突申若先是把惊魂未定的贺兰烟往里面推一面又上去拉李贤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外冲去临走时还撂下了一句话。 “老陈这里的都是些昔日上过战场的军士这里就交给他们就好。你守住贺兰我去外头把那几个傻瓜弄进来。遇到这种事情还呆在外头强撑这些家伙真是疑心得连命都不要了!要是在我大唐的地头上让他们出了事到时候人家还以为大唐无人!” “申若!” 李贤大吼出声的时候屈突申若却已经如同一阵风似的出了门气得他在原地直跺脚。他待要跟着出去的时候他的胳膊却被人死死拽住了回头一看可不是泫然欲涕的贺兰烟? “不要去!” “贺兰!” “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放手的!”小丫头的倔强劲头一瞬间全都爆了出来怒声斥道“申若姐姐疯你也跟着一起疯!那些人的命抵得上你的命么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姨父和姨娘一怒岂不是要连累无数人?” 那些家伙的死活是和他没关系问题是屈突申若居然不知死活地出去了!李贤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忽然肩膀被人死死按住。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是老爹派给他的两个护卫弄鬼一时间只能在那里直跳脚心中暗自祈祷着平安无事。 事与愿违虽说周边铁铺打铁的声音照旧震耳欲聋但他还是听到了几声惨烈的嘶鸣似乎又有马儿遭了殃。此时此刻他不单单担心屈突申若的安危更是替自己那匹追风担忧起来心急火燎的当口门口忽然骚动了起来紧接着就只见钦陵和金明嘉两人先后冲了进来至于其他人则不见踪影而他亦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后头屈突申若的倩影。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丫头便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屈突申若的手满脸紧张地盘问了起来旋即竟扑进了她的怀中抽泣了起来。他讪讪地挣脱了两个护卫的钳制上前去想要说些什么却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咳那些刺客的准头差得很也就射死了几匹马而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屈突申若嘴里安慰着贺兰烟眼睛却瞥了瞥李贤刚刚的那股刚毅和决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遮掩不去的妩媚。 虽说门外再无动静但屋内众人却谁都不敢出去正在这时后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李贤转头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原来那个昆仑奴阿洛居然搬出了一块巨大的盾牌看那家伙的重量少说也有几十斤。 两边的伙计很快给阿洛让开了一条道这个哑巴昆仑奴便端着盾牌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刚刚不见踪影的老陈忽然取出了一面铜锣用槌重重敲打了起来。那声音虽然刺耳但众人却无暇掩耳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门外。 屈突申若侧耳细听了一会忽然笑着对李贤和贺兰烟解释道:“这是铁铺一条街的暗号待会隔壁几家店就有人该上房了!” 须臾铜锣声嘎然而止旋即而来的则是几下尖利的哨声。此时门口的几个伙计呼啦啦全都冲了出去见此光景李贤自然知 已经退走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便感到后背已透了就连手心也是湿漉漉的。 什么叫做遇刺他如今算是完全明白了。怪不得皇帝出行动不动就要出动成百上千的卫士和性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等到确定周遭没有危险李贤方才出了铁铺直到这时他才现屈突申若刚刚说的全都是鬼话----金明嘉的马在第一箭射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除此之外地上还横七竖八地倒毙着数匹死马另外则是伤了三个人两人腿部中箭一人肩部中箭看上去触目惊心。 出了这样的大事老陈自不敢怠慢慌忙派人前去报官其他铁铺的人也闻讯而来见到这种光景全都不由咂舌。要知道长安城之中戒备最严虽说不禁兵器弓箭也并不违禁但全都造册登记不许擅用。光天化日之内居然制造了如此凶案自然非同小可。 老陈便忍不住对屈突申若抱怨道:“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官府的人一折腾这条街上非得大半个月不能做生意不可!” 李贤见屈突申若还在那里沉吟忖度片刻便上去拍了拍老陈的肩膀:“那个是吐蕃正使另一位则是新罗公主看刚刚的模样刺客似乎是冲他们而来的。待会等到官府的人来了你照实说就好我和申若姐自然会帮你一把。” 老陈心里还在觉得李贤这动作老气横秋但听到后头旋即脸色大变。然而这一切都及不上屈突申若接下来的一句话:“老陈今次是我给你惹来的麻烦。不过你放心六郎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当今沛王殿下有他帮你维持你就是现在吃点亏将来也迟早挣回来!” 沛王殿下! 在老陈这种昔日上过战场的人看来无论是吐蕃人还是新罗人全都是喂不饱的狼崽子死伤关他屁事但沛王这两个字的含义就有所不同了。休说李贤如今在市井之中名声大噪就算只是一个亲王那也是一尊金光万丈的神像。 “小民……” 李贤一把拽住了想要下跪的老陈笑容可掬地道:“不用多礼了上次你卖给我的那把剑果然不是一般货色我借花献佛送给了英国公他可是爱不释手。以后若是我要打造兵器你多多上心就是。” 要是说前头一句还让老陈有些尴尬听到后头那句他登时喜出望外。别看十六卫将军也有常常到这里来挑选兵器的但是要说名声哪里比得上李贤这个沛王?当下他几乎立马拍了拍胸脯满口答应道:“沛王殿下放心只要您开口不管是十八般兵器还是那些奇门暗器只要能打我必定给您打出来!以后要是在我这里看中什么您尽管取去决不收钱!” 沛王这块金字招牌还真是管用! 话虽如此李贤却没打算占这种小便宜心里早有了盘算。才想开口提出建议的时候却只见钦陵朝这边走来连忙转身过去。 “今日多谢沛王殿下和屈突姑娘了!”钦陵说着便躬身深深行了一礼起身的时候面上便带上了几许歉然“说实话此番我东行的时候也遭遇了几拨刺客只是一直没往心里去谁知道竟会被人追到长安来实在是莫大的罪过。若是陛下问起我必定一力承担绝对不会让殿下有任何为难。” 这么说来这刺客是来自吐蕃和海东没有任何关系? 李贤没来得及回答钦陵便告罪一声前去安顿自己的属下。而另一头金明嘉也带着那个侍女走上前来深深裣衽施礼。 “为我的缘故让殿下受惊了!我当初行前便有人报说高句丽泉盖苏文恶我国得天朝之意密谋行刺谁知竟然会真的遇上。想来前次刘仁愿将军遇刺一事也是高句丽所为。今日之事明嘉必定如实报上陛下请罪!” 如果说先前已经觉得有些头绪此时此刻李贤完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两边都说刺客是冲着他们来的他该相信谁?忽然他的脑海中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别兜来转去刺客的目标偏偏是他自个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痛并快乐着 么大的长安城生械斗之类的事情并不罕见因此桩案子一开始并没有传入长安令冯子房的耳中而是捕头罗三带着一群差役去了。然而匆匆赶到的罗三在弄清楚在场一堆人的身份之后登时魂飞魄散知道这桩事情无论如何也是自己没法处置的遂扔下了一群差役在原地维持自己则飞马去报冯子房。 原本就焦头烂额的冯子房一听说西市生了这等大案登时惊到飞起。暗自咒骂吐蕃人和新罗人不干好事的同时他又不禁头痛李贤居然在那边凑热闹当然他最最庆幸的是李贤毫无伤否则他的下场只怕就不是一丁点凄惨了----再说了这位沛王殿下可是他如今最大的倚靠。 铁匠一条街的两头都被差役堵住因此旁人只知道里头生了案子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事出紧急冯子房弃了马车直接骑马赶到了这里见地上仍有斑驳血迹他本能地心中一悸连忙四下寻找起李贤的踪影来。 “冯大人!” 冯子房闻声回头待看清那人登时心中叫苦。刚才那罗三说得匆忙根本没提到这位姑奶奶也在这可是最难应付的一位主儿!话虽如此他还是硬生生地挤出笑容迎了上去:“大小姐怎生在此?” “别看了六郎已经先行回宫去了!”屈突申若见冯子房一瞬间难掩失望当下似笑非笑地解释道“这是为了你好六郎适逢其会少不得回去帮你先分说一下否则你这一关怕是更加难过。不过今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无论那吐蕃正使还是新罗公主如今都还是我朝贵客幸好他们两个安然无恙否则就算有再多的人帮你说情只怕也是枉然。” “是是是……” 冯子房一面擦汗一面应着心中却在诅咒着那些该死的刺客。他誓如果让他抓到那些没事找事的人一定让他们尝尽所有酷刑!长安令固然责任重大但也是最好升迁的官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麻烦事他再熬过半年就能顺利升转了如今却连前程在何处都不知道!不过只要熬过这一关说不定还能扶摇直上。 还有李义府……想起昨天见到李义府时对方那种不阴不阳的腔调他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如今除了指望还在“养病”的上官仪他就只能寄希望于李贤了。 当官可不是痛并快乐着? 太极宫太大蓬莱宫同样太大! 这是李贤在含凉殿扑了一个空结果得知自己那位母后去自己的武德殿视察时心中最大的感受。要不是这皇宫那么大至于两边错过让他白跑这么一趟么?话虽如此他却不敢耽搁时间慌忙急匆匆地往回赶半道上正好遇着前往蓬莱宫的李弘他少不得将其截了下来。 “原来母后到你那里去了也好省得我白跑含凉殿一趟!” 李弘朝身后那群内侍宫人打了个手势当下就和李贤并肩而行。见左右无人他便低声道:“我和上官太傅交过底了他说如今李义府声势太盛若是正面硬碰只怕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惹恼了母后。唉朝中这么多大臣母后为何会单单信任这个李猫?” 李贤心中有事当下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这种和平常迥然相异的表现落在李弘眼里自然是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六弟!” 乍听得耳边大喝李贤登时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一抬头觉李弘正满面关切地看着自己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旋即将今日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一摊手道:“五哥今天的事情委实太过离奇我想到头都痛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两边都争着承认刺客是冲着他们去的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这个时候你还有时间替别人操心!”李弘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见李贤还在那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堂登时心头火起“成天就带那么几个人在外头乱跑今天终于遇到事情了吧!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得有个亲王的样子这要是万一出了事……总而言之你也得想想父皇母后还有我和七弟八弟!” 兄弟这么多年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李弘火他一时间不禁怔住了但心里头却着实妥贴----有人关心的滋味自然是好的他还不至于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说歹说把李弘的不满压下去了他自然而然提出了要求结果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李弘的白眼。而当他搬出那如山高的旧账时李弘终于无可奈何地答应替他遮掩外加说情。 夕阳下的武德殿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仿佛就连那瓦片也变成了红色的更不用说站在晚霞中满脸红扑扑的侍女了。看见李弘李贤兄弟二人联袂而来门口的两人慌忙下 另有腿脚快的刚想进去通报就被李贤摇手止住了。i门槛他就听得里边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 “这么说来这武德殿上下的人贤儿一个都没有碰过?” 不用转头李贤就知道李弘脸上是什么表情当下哪里敢在门口再听下去故意咳嗽了一声旋即立刻快步入内。见武后坐在居中的宝座上而阿萝则跪在一边他自然而然地心中一紧连忙笑容可掬地上去问安少不得暗自庆幸把李弘这个太子哥哥拉来了。 果然看到两个儿子一起进来武后便止住了话头抬手吩咐阿萝起来这才笑吟吟地打量着李弘李贤二人随口问了问两人今天的“日程”。而李贤也不敢再隐瞒先是目示阿萝让她将殿中众人全都带下去这才将今天在扇庄遇上了钦陵和金明嘉随后又遇上刺客的情形说了。当然这一回他不敢蒙人否则武后一查证只怕他更加倒霉。 武后开始还面带笑容渐渐地脸色阴了下来待到最后那张脸上顿时凝满了寒霜。对于深悉她秉性的李贤来说哪里不知道她已经是心头怒极。 “这么说你躲到铁铺中之后那些刺客还动了一次袭击?” “是幸好我退得快。”说到这事李贤自然是心有余悸就算是他身手不错真的有个几把强弓对着未必能够那么好运地囫囵脱身。见武后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他连忙补充道“听钦陵和金明嘉的口气似乎都认为刺客是冲他们去的只是无法分辨是哪一边。” 对于最后一句话武后仿佛完全没听见愤而离座之后便来来回回在殿中踱起了步子脚下又急又快。最终她一个旋身停了下来忽然冷笑一声道:“吐蕃那边确实有人不满禄东赞大权独揽但应该不至于到大唐来寻衅。至于新罗……高句丽那个盖苏文残暴不仁倒是可能做出这种勾当。不管怎么说不管是谁竟然几乎伤及了你绝对是罪无可恕!” 这一番话犹如疾风骤雨毫无间隙再加上武后那冷冷的目光和语调李贤几乎本能地缩了缩脑袋这才拉了拉李弘的袖子示意他上去进言。 耐不住李贤的小动作李弘只得上前道:“母后如今吐蕃使臣和新罗使臣都在朝此事最好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只需下令长安令万年令严查即可。至于两边使团那边不妨先加以优抚以示我大唐恩德然后暗中派人严加监视。至于六弟在其中的事情让人掩去也就是了免得物议多多反而不美。” 一番话算得上滴水不漏然后武后听了却只是瞧着李贤并不答话。李贤被她那炯炯的目光看得直毛面上心里俱是惴惴然。 “不传扬出去也好。”武后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旋即倏地上前一把拎住了李贤的耳朵似笑非笑地道“只不过贤儿这大概也是出自你的私心吧?要是让你父皇知道你险些遇刺不说别的禁足三个月还是轻的你以后要是还想在外头乱跑就难了。我说得对不对?” 在武后面前耍心眼还真像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李贤当下哭丧着脸连连点头见一旁的李弘目瞪口呆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待遇六岁就住进东宫的李弘自然领受不到换句话说他这位哥哥当了太子那是想不和母亲疏远也不可能----而对于他而言这是不是叫做痛并快乐着? “下个月就要去骊山幸温汤了你要是不再安分一点我便向你父皇讨一道旨意让你一个人先去泡一个月温泉!” 如果说前头一句还让李贤心有企盼那么后头一句就犹如当头一桶冰水浇得他是透心凉。这泡温泉固然舒服但一个人去泡一个月……那就不是享福而是折磨了!当下他少不得连连告饶这才终于让耳朵脱离了魔爪。 “你父皇早上赏赐给你的四个人虽说都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我已经吩咐阿萝好好教导一下再放在你身边。”武后说着便冲着李弘点了点头“弘儿你也是一样东宫非同小可虽说这宫人都是经过层层遴选方才选进来的但总得以防万一。你身边已经有了两个贴身的让她们好好教一下新人就是了。” “贴身”两个字立刻引起了李贤的注意瞥见李弘脸上倏然流露出的那股不自然他不禁偷笑了起来。果然古话说得不错食色性也。 第一百六十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伴读原是伴武 蕃正使和新罗公主同时遇刺! 这个消息自然而然让朝堂上下为之震惊而长安令冯子房在得到了帝后严令的同时心中却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沛王李贤也受到牵连的事情没有传扬出去否则他的压力就不止是这么一点了。回到衙门之后他几乎是声色俱厉地咆哮了一番然后把手下全部差役都像恶狗一般放了出去。 遭了池鱼之殃的万年令吴琮同样是火冒三丈回去照样来了一次总动员。当下长安城中真可谓是风声鹤唳一丁点小事就会引来无数如狼似虎的差役就连负责京城治安的左右金吾卫也同样领命动作了起来坊间巡行卫士更是接到了严令只要有事便会紧急出动。 百姓固然是感到不便而最最郁闷的却是李贤。原因很简单虽然他老爹李治是瞒住了但武后却给了他严重警告----七天之内不准踏出皇城半步!要是别人兴许他还能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但是在自己这位彪悍母亲的目光下他愣是不敢反驳半句。无奈之下他只能涎着脸求了武后假公济私把自己那四个伴读全部拎进了宫。 “六郎你可是把我给害苦了我和伯虎早就和哈蜜儿约好了去看她新排的舞你这么一折腾我们可是要失约了!” 李敬业生性最好自由的人一听说七天之内自己从早到晚就得呆在这宫里头须得晚上宫门下钥才能归去他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而程伯虎在听明白了之后同样是唉声叹气满脸沮丧。至于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倒是无所谓一个是不好女色一个是只顾赚钱在旁边看着程李二人那幅做派都是一幅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 李贤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没好气地斥道:“你们可别弄错这伴读原本就是在宫里呆着的。要不是我去求了父皇母后你们这几年就得天天窝在这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是你们不想呆我现在就派人送你们出去!” 李敬业程伯虎也就是做做样子哪里会真的走路当下立马换了一幅笑脸。只是一群人都是不爱读书的这聚在宫中总不能大眼瞪小眼过日子因此很快便聚到了武德殿旁边的演武场。 这下子问题却又来了宫中不比他地武器不能擅入不论是程伯虎的板斧李敬业的剑还是薛丁山的弓屈突仲翔的锏全都不能带进来。这没有趁手的兵器那该如何较量? 武德殿虽然也有李贤珍藏的不少兵器但大多都是他自己用起来趁手的但凡有适合李敬业等人使用的他也立刻转手送了出去除了弓箭和宝剑没有其他。这可是宫禁要是他敢像李宅武库那样珍藏十八般兵器别人没准还当他要谋反呢! 把整个武库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兵器李贤终于放弃了这一努力转而眼珠子一转提出了另一个建议----相扑。彼时相扑在军中颇为流行御前有时也会有高手献技因此他们这些人虽然擅长兵器但各自也会两手。 此议一出程伯虎最是兴高采烈而屈突仲翔立马眼睛大亮。原因很简单五个人之中用兵器他打不过任何一个但是这相扑……因为大姐屈突申若是女人怎么也不可能在相扑上胜得过他因此他很是苦练了一阵水平相当不错。 李弘和于志宁来到武德殿的时候便有内侍上来报说沛王在后头演武场他立刻面露愕然。见于志宁轻拈长须他连忙笑道:“于师傅六弟就是这个性子你千万别见怪。” 虽说不能再称太傅但李弘不愿意生分因此如今只叫师傅于志宁也不好反对。对于李弘的这种解释白苍苍的于志宁微微一笑也不接话头。当下两人便一起来到了后头的演武场见酷烈的日头下场中两个人正赤着上身扭打在一起不禁目瞪口呆。 李弘在场边遍寻李贤不着知道必在那两人之中立刻叹了一口气旋即和于志宁走上前去。此时李敬业等人方才看清了来人慌忙上前行礼脸上不免都有些不自然。而比起太子于志宁这尊大神显然更让人忌惮因此李敬业起身之后就连忙解释道:“太子殿下于大人六……沛王殿下只是闲极无聊所以就以军中相扑之戏拿来取乐。” “算了算了六弟的脾气我比你们清楚他可不是闲得住的人!” 望着场中那两个时不时出一声大吼斗得旁若无人的身影李弘只觉得头一阵阵晕----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虽然也有练武但只是作为强身健体从来不曾有李贤这么大的兴趣更不用 和人相扑了。天知道他这个弟弟哪里来的这么充沛i天都拿去练武了还有时间读书做诗? 细细又打量了一下李贤的对手他忽然问道:“六弟的对手就是屈突仲翔?屈突申若的弟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句屈突申若的弟弟让李敬业等人一呆的同时差点没偷笑起来要知道屈突仲翔最最忌讳的就是这种称呼。此时程伯虎便重重点了点头:“没错那就是屈突仲翔。别看这小子兵器上不怎么样这力气却着实不小刚刚相扑老程……我差点没输给他。六郎……沛王殿下看人就是准就连英国公也说过只要勤学苦练三年之内敬业指不定就不是屈突仲翔的对手了!” 被人揭了短处李敬业自然面色不那么好看。但是这话听在李弘和于志宁耳中那种意味便很是不同了。屈突仲翔在长安城中赫赫有名一来因为他有个艳名远播出了名彪悍的姐姐二来则是因为他是个纨绔头儿谁知一转眼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果然是慧眼识人么?” 于志宁用极低的声音轻轻嘟囓了一句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有感触的意味。李弘并没有听到他说话目光在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身上一一扫过不免又把自己的几个伴读拿过来做了比较----在自己的面前似乎那几人从来都是礼数十足就连一丝一毫的僭越都不曾有过。什么时候也有人肯这么亲切地称呼他一声五郎? 终于场中出了一声惊天怒吼紧接着一个人影便一个跟斗被摔了出去。良久众人方才看到那人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可不是李贤? “呸呸……”吐出了嘴里头含着的一口沙子又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李贤这才上去狠狠擂了屈突仲翔一拳“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大力气嘿下次看我扳回来!” 见屈突仲翔看着某个方向脸色白他不觉奇怪转头看去一时大惊失色。场边除了李敬业那三个人之外赫然又多了一大批人而其中最最显眼的两个可不是李弘和于志宁?他这个太子哥哥来“探监”也就算了干吗把老于一起捎带上了? 拍了拍屈突仲翔的肩膀他连忙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才到近前他方才想起自己上身赤条条的脸上便很有些尴尬这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最后只得干脆就拱了拱手:“五哥于大人!” 李弘见自己的弟弟这一身尘土脸上连本色都看不出来登时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六弟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呆在武德殿读书?这伴读伴读……到了你这里完完全全变成了伴武!” 碍于于志宁就在旁边站着李贤不好反驳只得陪笑应了。这个时候于志宁终于话了:“虽然已经不是酷暑但别人只怕早就躲在阴凉地避暑了沛王殿下却顶着烈日相扑这尚武之风实在让我感佩。只是豪侠虽好这书仍是不可不读。皇后娘娘昨日和我提过这七天之中需得好好读书。以后和东宫一样我每三日来一次不单单是殿下还有他们……” 休说李贤听得心头一惊李敬业四人也被老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头皮麻。然而于志宁的话还是只说了一半:“沛王殿下天赋极高这诗才我年少时也不能及。只是我朝向来重书法殿下的书法还得好好练练须知陛下、娘娘还有太子殿下这书法可都是外人常常称道的。” 于志宁说一句李贤连忙应一声若不是尘土遮住了他的脸色旁人定能看出端倪来。好容易觑了个空子他连忙陪笑道:“五哥于大人我这一身站在这里实在不好待我去换一身衣服你们稍待稍待!”言罢他也不等两人回答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李贤跑了但于志宁的话却没说完一转身又盯住了李敬业等人:“你们是沛王殿下的伴读平日固然不能违逆他的意思但身为伴读平日演武之时自然得全力以赴但这上下之分不可抛诸脑后不可生骄……” 李贤能够一溜烟地滑脚李敬业等人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大日头底下四人被于志宁的滔滔不绝说得欲哭无泪全都像蔫了的白菜似的。而李弘面带微笑地站在一边心里却盘算着什么时候让李贤教自己一手----伴读若是都那么死板未免也太没有趣味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美女和老苏共作掩护,我且囫囵吞枣 官好不好? 问十个人十个人都会说好。起居八座一呼百诺谁不想过人上人的日子?只不过同样是做官有的人不消十几年就能官居宰相从此荣华富贵有些人却苦熬一辈子到死也不过一个小吏究其原因一为家世二为机遇前者乃是天生注定因此这际遇二字往往是大多数官员一辈子最最看重的事。 而对于李贤来说他根本不用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如今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权虽然不大但势却无人能及----除了李义府这样不领颜色的人之外有几个人吃饱了撑着敢来惹他这个皇子?就是李义府最近虽然在朝中闹得不得消停却也不曾再来找他的麻烦。 然而在于志宁面前自诩文武通吃的他却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唯恐一个不好把这个白苍苍的老头气得背过气去。然而他死记硬背的功夫能够应付于志宁其他人可就惨了。李敬业好歹当初读过不少书在老于的狂轰滥炸下还能勉强支撑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却无一不是看到书就犯困的人七天之中他们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戒尺。 好容易捱过了这七天一直恭送于志宁到门口直到那个消瘦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李贤立刻毫无风度地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下来长长嘘了一口气。他这个头子都这么做了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坐下之后纷纷瞧着自己的手心全都哭丧着脸哀叹连连。 程伯虎干脆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粗声粗气地埋怨道:“幸好只有七天否则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李敬业虽说挨批挨得少却也不想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过日子此时便涎着脸对李贤道:“六郎你平常办法多多赶紧想想法子。这于大人的死板是有名的要再让他这样折腾下去我们哪里吃得消?实在不行不如用那个法子?” 李贤当然知道所谓的那个法子是什么意思。想当年他为了给李弘支招可是曾经给于志宁和那些东宫师傅下过药。问题是如今不比当年不说李弘知道这法子这于志宁的年纪可是一大把要是弄出大问题来他绝对承担不起。毕竟认真算起来老于还是个可怜人。 再说了让老于给这四个家伙下下猛药似乎还是有好处的! 当下他便瞪过去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有什么办法?那是父皇母后钦点的你要是敢胡来到时候漏子捅大了回去你爷爷就不会放过你!横竖以后三天才一回每次三个时辰大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见众人无一例外地哭丧着脸李贤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旋即大声吆喝道:“好了别摆出一幅死了老子娘似的模样横竖明天就能出去了!都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早上在安上门碰头一起去拜访苏大将军!” 说到这事他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为了钦陵和金明嘉遇刺的事情他怎么会把拜访苏定方的事情拖到现在? “苏大将军?” 李敬业和程伯虎异口同声地迸出四个字立刻对视了一眼同时喜出望外至于他们心里想的事情旁人不知道李贤却一看便知----这两个家伙头等好色大约是看上人家老苏的孙女了。只不过苏毓看上去文静这骨子里么……大约不会逊色于屈突申若的。 而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同样是大喜一个是因为有机会得到指点另一个则是因为有机会搭上苏家这条线倒腾几样兵器。于是各怀鬼胎的四人纷纷告辞离去脸上俱是兴高采烈。 送走了这四个人李贤立刻招手叫来一个内侍吩咐了几句便把人遣了出去。等到人走了他方才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可别怪我出卖你们老苏当初有言在先我不得不多拉上几人同去。再说人越多目标越小不是么? 是日又是一个艳阳天更难得的是日头高照的同时还有一丝凉风不似之前那样酷热难当。李贤匆匆自武德门穿过重明门还没到安上门他就远远望见外头有几骑人正等在那里不觉微微一笑招呼了后头的两个亲卫跟上便打马飞驰了过去。 不得不说那天遇刺的事情他很是为这两位美言了一番因此他们没受申斥反而颇受了几句褒扬落了不少好自然更是衬出他这个沛王体恤下属。 到了门口和李敬业等人汇合众人便一路打马直奔苏宅。到了地头门前的卫士便上来相询一问之后立刻一阵风似的进去通报 人便纷纷上来牵马引路。 李贤跨进大门四下张望了一下庭院见两棵槐树高可参天绿意盎然不觉点了点头。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苏家大宅的其他规制就只听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飘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六郎你们来得好快!” 话音刚落李敬业四人便齐刷刷地转过头去待到看清那一行人之后他们一时全都呆若木鸡那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们全都没有想到这七天“牢狱之灾”后出门的第一趟居然就会遇上这样一群姑奶奶运气实在是太坏了! 屈突申若潇洒地跳下了马回头招呼了其他人一声这才提着马鞭兴冲冲地进了门。见门口四人呆呆地望着自己她忽然轻笑一声虚空挥了一记马鞭这才眨了眨眼睛道:“怎么不过数日没见你们就不认得我了么?仲翔回头好好给我说说你这七天的收获!” 言罢她再也不理会那四个人径直走到李贤面前打了个招呼这才冲着匆匆迎出来的苏毓笑道:“小苏我可是把人都给你拉过来壮胆了。今儿个大家一醉方休不醉无归!” 幸好这群姑奶奶是用来对付李敬业他们的否则老是这么喝酒他非得喝死不可! 看到李焱娘殷秀宁等众女紧跟屈突申若走进门来李贤连忙笑着一一打了招呼。等到一群人走过他方才上去一手一个把李敬业程伯虎拖了进来旋即又给了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一个眼色。眼看众女跟着苏毓进了园子李敬业这才怪叫了一声。 “这些彪悍的姑奶奶千万别把一个好端端的苏大小姐给带坏了!” 程伯虎终于从极端的惊愕中回过了神当下闷闷地刺了李敬业一句:“敬业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的两个弟弟打得鼻青脸肿。小苏只是面上娴静这里头可是厉害得紧。” “小苏两个字可是你叫的!” 看到程李二人居然争执了起来李贤原本那点担忧立刻丢到了九霄云外。既然他们好色那今天群美云集就让这两个家伙去好色吧!觉薛丁山俊脸微红他便上去把人拉到了一边低声嘱咐道:“你既然喜欢阿梨到时候不妨向申若姐讨教讨教。她上次和阿梨似乎很谈得来让她一个女人出马总归比你强!” 见薛丁山连连点头他又找上了另一边愁眉苦脸的屈突仲翔把那天老陈的承诺一说这才嘿嘿笑道:“老陈已经允诺他一定给你提供最好的货色还可以联系其他铁铺给你最优惠的价钱。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是缺少本钱还有我呢!” 屈突仲翔当初做客都是偷偷摸摸唯恐被人笑话遇着李贤这么一个最最开通的登时大起知己之感自然是感激不尽深幸自己跟对了人甚至认真考虑起是否要把周晓一起拉下水这个问题。 苏宅大花园中早就预备停当很快主人苏定方便笑呵呵地登场。即使今日来的不过是一些晚辈他却依旧谈笑风生哪里有半分老态。而等到美酒送上之后他更是一连先干了三杯脸都未曾红上一下顿时引来了阵阵叫好。 这次李贤可没精神放开酒量相陪只是在那里磨洋工直到李敬业等人醉得差不多了他方才紧跟着苏定方溜了出来然后跟着这位老将进了书房----据说这是苏毓也不能踏入的禁地因此他不得不认为苏定方看他特别顺眼。 “一个时辰!”苏定方笑眯眯地看着李贤伸出一个手指头晃了晃“要是时间长了免不了要引起别人的疑心屈突家那个丫头虽说能替你遮掩但也不可能太久。你要看可得自己抓紧最迟一个月内我就要上凉州去了!”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能看多少东西? 苏定方把书房的门一关李贤立刻犹如饿虎扑食一般翻阅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唯有挥自己死记硬背囫囵吞枣的本事不管不顾全都囫囵记下来。一面翻看他一面在心里把老天爷咒骂了个半死----把他扔到这么一个地方也就算了为什么不给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拿了不该拿的钱,就该有不该有的麻烦 咐苏家的仆人把醉醺醺的李敬业等人送回家李贤自再去贤德扇庄走一遭。快到地头的时候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上次就是在这里遇上了钦陵和金明嘉由此引来一堆麻烦甚至害得自己被禁足七天今天不会碰上其他的麻烦吧? 西市贤德扇庄的门口照旧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然而这一次李贤却没有遇到什么突事故就被伙计引到了内室。贺兰周笑吟吟地上来行了礼立刻命人捧来了一大堆的账册。 和以前一样李贤压根没有去翻那些帐簿的意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否则事事亲力亲为他还不得累死?因此他示意那伙计把东西搁在一边便翘起二郎腿聆听贺兰周的汇报。 “贤德扇庄投入本钱二百五十万钱(两千五百贯)开张一个月以来卖出上等扇子四百五十匣按每匣一千钱计一共是四十五万钱中等和下等卖出的更多总而言之仅仅是扇庄这一项三个月足可收回本钱。咳其实若不是入股的都是那些大小姐仅这一项买卖殿下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这一点李贤当然知道只不过钱是赚不完的拉来了屈突申若那些娘子军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利大于弊。再说扇子这东西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如今坊间冒出来的扇庄何止十几家要不是他李贤面子大屈突申若那些女人又和一干达官显贵走得近带来了无数生意这贤德扇庄至于生意这么好? “老周这买卖以后必定有无数人掺和进来所以这中等和下等的不是主流。知道一句老话么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想到有钱人的钱好赚李贤立马就露出了兴奋之色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有钱人。他使劲地把手中的扇子一合言之凿凿地道:“无论是象牙、牛角抑或是楠木紫檀木总而言之扇骨的材料全都挑最好的然后请最好的雕工雕刻上各式花纹。还有技术上也得创新这开合间要显得潇洒那些贵人才会爱用不是么?总而言之到了年底我母后生日的时候你选最好的给我一匣我到时候敬献给母后还怕有人和我抢生意?” 笑话除了李弘他眼下就是大唐最大的太子党谁敢和他抢生意? 贺兰周已经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连声答应之后不免赞道:“我做了几十年生意却没见过殿下这样的奇才这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可谓是道出了不少贵人心性。殿下放心我一定让人去好好琢磨其中的门道绝对不会像某些蠢才那样在扇子上镶金嵌玉弄得俗不可耐!”他一面说一面从旁边的伙计手中接过了一把扇子笑呵呵地递了上去。 李贤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趴下只见那扇面上固然是极好的山水风景问题是扇骨----每根扇骨的边上都包了一层薄薄的黄金这做工固然是精湛可却流露出一股子俗气。这还不算那根穿在所有扇骨最下端用作固定的扇钉居然也是金子! “大约也只有暴户会拿着这玩意招摇过市!” 他丢下那把扇子晒然一笑便摇了摇头:“要在饰物上做文章却还得看扇坠。老周你让能工巧匠好好设计一下雕琢出各色小玩意。要显出身份这也是一条。” “殿下放心早就备好了!” 贺兰周大手一挥立刻就有伙计捧上来一盘各式各样的物事。李贤用手指在里头拨拉了一下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自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他瞥见其中有一只白玉雕刻的兔子活灵活现不说那双鲜红的眼睛煞是可爱立刻挑了出来盘算着拿去送给小丫头玩。贺兰周见状心领神会立刻又从旁边拿来了一把相思竹扇笑眯眯地双手呈上。 李贤信手往袖子里一塞临出门之前却又停下了步子满脸嬉笑地告诫道:“老周生意上头你是第一把手只不过需得记住一条。拿了不该拿的钱就会有不该有的麻烦。宁可少赚一点也别惹了麻烦这是最最要紧的。要是遇着事情没法联络我就去找屈突申若这整个长安城大约还不会有她摆不平的事。” 见贺兰周答应得比什么都快脸上的笑容更是有些贼贼的他不禁有些怀疑这老头是否知道什么勾当。思忖自己没留下任何把柄他便耸耸肩扬长而去。 出了贤德扇庄两个随从立刻紧跟了上来李贤却有些犹豫了。这第一天放风不知道晚上他那母后是否会查岗回去太晚只怕要吃排只不过看看这天色似乎还有时间去喝一场小酒。算下来自从那一天醉剑吟诗之后他 久没去望云楼看哈蜜儿跳舞了。 想到这里他便兴冲冲地打马直奔望云楼。虽然只是黄昏时分这里却已经呈现出一片喧闹景象骑马乘车来的人络绎不绝门外更是已经高高挑起了灯笼。他还没来得及下马便有眼尖的伙计乐颠颠地迎了上来殷勤地扶着他下马之后紧赶着又奉承了起来。 “六公子您可是来了哈蜜儿姑娘可是念叨过无数回就连胡公也和李大少程大少提过多次奈何那两位说您没空可是让哈蜜儿姑娘伤心了好一阵子。” 李敬业程伯虎这两个家伙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贤在心里把那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骂了个半死但对着那伙计他却不好多言微微一笑便进了大门。他还在这里东张西望就只见一个人影裹挟着一阵香风出现在面前。 觉是哈蜜儿他连忙打了个哈哈定睛一打量他方才现她比昔日初见时丰腴了不少然而这平添的两分丰腴非但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反而更多了一种成熟的风情丝毫没有昔日的青涩。短袖窄腰的黑色襦衣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裙冷峻的衣着再配上褐雪肤和甜美的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妩媚迷人。 见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却不说话李贤只得自找台阶信口夸赞道:“哈蜜儿可是更加楚楚动人了!” “这妮子连着好几天都是不理人这楚楚动人也只是给六公子看的!” 随着一个爽朗的笑声胡天野便从哈蜜儿背后走了上来极为恭谨地行了一礼起身之后又笑道:“前两天她还有些茶饭不思的今天六公子既然来了她这心思可就算放下了。” 他有那么大魅力么?李贤很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见哈蜜儿仿佛没听见胡天野的话似的兀自盯着他的眼睛看不觉更加狼狈。好在这一幕没有维持多久只见胡天野在哈蜜儿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这位异域少女旋即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去。 “六公子楼上请!” 胡天野亲自带路外加上李贤身后那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亲卫寻常人自然避开了去。至于知道李贤身份的人更不会上来打扰纷纷知机地回避了目光。这种寻欢作乐的场合不那么熟的人上来套交情那是傻瓜才会干的事。 进了包厢李贤四下打量了一眼便坐了下来见胡天野亲自斟酒相待他不禁有些奇怪。要知道以往几次他来的时候对方可没有这么露骨的表现莫非是今天有什么事?心下一忖度他原想吩咐两个亲卫在外头守着但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除了丢在程伯虎那里调教的6黑之外他也该注意找几个可靠的亲信了否则每每说话必定要屏退人岂不是更加露了痕迹?再说据阿箩那边转来的情况看这两人都是昔日功臣子弟虽说祖上品级不是最高但和李义府没什么关系更没有机会和他那位母后搭上边。 “老胡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他们都是跟随我的亲卫信得过!” 他一边说一边喝酒眼角的余光却在留心两人的反应见他们闻言全都挺了挺胸脯面上更流露出一种深以为傲的神色他心里自然满意得紧----得火候至少有三分了。 胡天野有些犹豫但想到昔日李贤救过他的性命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当下把心一横凑上去低声道:“其实今天我有一件事要禀告沛王殿下。李义府……李义府收受长孙延七十万钱授了他司津监。” 荣国夫人杨氏都已经和武后提了他那位母后也应该警告过李义府了这事李义府居然还是做了? 李贤在心中大惊的同时不忘看了那边两个亲卫一眼见他们同时皱起了眉头他这才轻描淡写地道:“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不足为信。” 胡天野微微一怔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言说有确凿证据。” 这种事情李义府居然被人抓到了真正的把柄!李贤在心里骂了句猪头面上却微笑了起来。可不是印证了他那句话----拿了不该拿的钱就该有不该有的麻烦。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腹是怎样炼成的 头已经响起了乐声歌声隔着一层帘子里头却是大----李贤那两个亲卫是没有说话的资格而胡天野正在期待李贤的反应至于李贤自个……他正在认认真真地考虑是否需要利用那个叫做杨行颖的把李义府彻底摆平了。 李猫和他有真正的深仇大恨么?其实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问题在于有这样一个随时准备抓小辫子的人在旁边窥伺实在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当然还有另一条非常重要李义府这家伙太愚蠢短视只买武后的帐连他那位父皇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就没想到这当皇帝的往往是最最记仇的? “咳!”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旋即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天野直到把对方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方才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这个杨行颖倒有些意思也罢你去安排一下……” 不待他说完胡天野就立刻插话道:“殿下他现在就在殿下隔壁倘若可以我可以现在就让他来拜见。” 就在隔壁!李贤顿时吓了一跳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来望云楼了至于今天来这里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对方能够眼巴巴地等候在这里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胡天野……上次的之灾只怕早就把李义府恨之入骨了。 李贤若无其事地扫了那两个亲卫一眼见他们全都是一幅充耳不闻的模样当下便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把人带过来吧。” 得了这句允准胡天野顿时喜出望外慌忙答应了一声。出乎李贤意料的是他并未出门而是直接走到一边的板壁轻轻伸手拨拉了一下紧接着整块板子便无声无息地滑向了一边露出了一道门户。此时胡天野方才回身谢罪道:“殿下恕罪只是此事非比寻常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此时此刻外头的乐声越响亮其中更夹杂着无数人的喝彩和掌声胡天野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见一个健硕汉子猫着腰进来越过胡天野一步深深下拜李贤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勉强了----胡天野这个家伙竟是和这个杨行颖串通好的! “下官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拜见沛王殿下!” “起来吧。”李贤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见这杨行颖顺势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索性细细打量了一番。此人大约三十余岁身量极高膀大腰圆看上去很像一个武夫。不过那双灵动中透着狡黠的眸子却和寻常武夫不同尽管那双手上满是老茧大约是练武留下的。 “你既然说李相公收受长孙延七十万钱又有证据为何不直接上书?” “沛王殿下若是没有先头刘仁轨被陷害王义方被贬毕正义自杀的事情下官自然二话不说就上书陛下但如今……下官并非孑然一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怎敢轻易犯险?”杨行颖极其光棍地一摊手面上既有痛心疾又有无奈和惭愧“下官只是一介庸人虽说知道了此事却也只敢和胡公这个多年至交说说。又蒙胡公赐告殿下为人所以方才在此等候。细细数来下官已经在这里等候十余日了。” 好家伙果然有耐心! 李贤在这番话中挑不出半点毛病一时晒然一笑。只不过他打过交道的大狐狸小狐狸老狐狸多了这杨行颖虽然是聪明人他却也不怵。随手拿起杯中美酒饮了闭目沉思了一会他忽然瞥了胡天野一眼旋即嘿嘿笑道:“我这些天事忙无心到这里来寻欢作乐。只不过杨大人为了这事找我其实找错了人。朝廷大事自有宰相去管既然是李相公卖官还有上官相公、许相公等其他人找我这个沛王又有何用?” “殿下!”杨行颖张口叫了一声这才低下了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咬咬牙道“下官本寄希望于上官相公孰料上官相公骤然告病拒绝一切外客所以下官不得不另谋他法。殿下豪侠仗义坊间人尽皆知昔日为了区区舞姬仗义出手更是传为美谈。就是胡公之事也同样是多亏了殿下居中转。此事证据确凿而且事关重大下官其实只想向殿下求教一个问题这上书之事可否使得?” 即使外头喧哗日响李贤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到。他现在完完全全肯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杨行颖是一个极其善于钻营的人----所谓是否使得其实已经涵盖了上书的所有风险。只要他李贤说一个使得这家伙肯定明天就 折送上去! 要是李义府的其他罪状兴许这一状还告不倒人但既然是牵涉到长孙家……李义府确实是昏头了!沉吟片刻他便笑道:“世上从来不存在那种没有风险的勾当如今朝堂上正在为了海东的事情而争论不休杨大人若是有兴趣不妨试一试?” 这虽然没有正面给出回答却让杨行颖为之大喜再次深深下拜后便从那道门户退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胡天野则连忙上去小心翼翼地把那板壁恢复了原样。一回头他便看到李贤沉下了脸心中着实一突。 在生意场上浸淫几十年胡天野深知达官显贵翻脸比翻书还快哪里敢怠慢慌忙在李贤身侧坐下这才低声道:“沛王殿下并非我多事实在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 他左右望了望声音一下子压到了最低:“前几日我偶尔听说李义府正在派人打听殿下和刘仁愿的事更指使万年令吴琮访查前头吐蕃正使和新罗公主遇刺一案的下情。除此之外柳家的下人已经和长安城不少地头蛇都接过头了似乎还没放过先头的事。殿下生性豪侠若是让小人算计了去那岂不是……” 这李义府还真是没完没了!李贤登时心头火起刚刚那点子犹豫全都跑到了九霄云外。怪不得最近在公众场合看到李义府的时候这只李猫从来都是满脸堆笑敢情是笑里藏刀准备给他下药呢! 这回出了这种事要是还整不倒你李义府我就把我这李贤两个字倒过来写! 他提起酒壶斟满了杯子一仰脖子灌了下去旋即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他李义府想干什么可不是一定能干成的!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把帘子卷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哈蜜儿的舞!” 见两个亲卫拉起了帘子胡天野连忙知机地告退而李贤则顺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头的天魔之舞顺带着自然而然地痛饮美酒。然而这目光放在下头这心思就有些难说了喝到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殿下!” 猛听得耳边这个声音他不免醉眼迷离地回过了头却见是两个亲卫跪坐在身后脸上俱是一片凝重之色。见此情景他的酒意立刻去了一多半但面上仍然是红通通笑吟吟的。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既然来了为何不好好看看那歌舞?” 两个亲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便上前一步微微俯道:“殿下放心适才的事情我二人必定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若有违誓甘受千刀!” 李贤一颗心狂跳了两记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愕然但旋即哈哈大笑道:“既然是当着你们的面说的自然不怕你们说出去我李贤就算再浑也不至于信不过自己的人。此话再也休提喝酒喝酒!” 他一面说一面拿过两个杯盏斟满了随即一手一杯硬是塞在两人手中顺带又在他们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记。看着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一饮而尽他顿时笑得更欢了。就在他扭头去看下头哈蜜儿的胡旋舞时耳畔却又飘来了一个声音。 “殿下如此信任我兄弟二人实在是铭感五内。不瞒殿下说前时自尽死在狱中的给事中李崇德便是我兄弟的舅父。” 李崇德?李贤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当初让李敬业去打听到的一些情况。似乎李崇德当初迫于李义府势大不得不认了李义府这个同宗接着又在李义府被贬普州刺史之后把李猫从族谱上除名。结果李义府回朝当了宰相立刻就寻了罪名把李崇德下狱竟致使其自杀。话说回来似乎惹了李义府之后最倒霉的就是刘仁轨李崇德两位给事中了。 等等后面这两位是兄弟?他分明记得一个叫张坚一个叫韦韬! “实不相瞒我和阿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不等李贤问张坚韦韬便双双长跪于地深深叩:“我二人追随殿下多日深感殿下年少豪侠今日之事更是让吾等为之心折。殿下既然信任我们愿誓死追随!” 这一下子从三分变成炉火纯青的火候着实让李贤吃了一惊但旋即就微笑着把人扶了起来。这亲卫亲卫自然得要最亲信心腹的人来充当才有真正的安全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半路杀出个皇帝来 夫所指是什么滋味? 李义府一直没有机会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但是这一次他终于彻彻底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立。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的上书却意外地引来了无数附和的声音。这一切也就罢了横竖他李义府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弹劾了然而最最令他心寒的却是帝后的态度。 因为李治病愈因此武后并没有出现在朝上态度如何不得而知。但是李治却下了一道异常严厉的旨意----司刑太常伯刘祥道御史共同审理此案司空李绩监审! 由于这道旨意李绩自然就不能过着以前的逍遥日子没事情去点个卯就回到家里优哉游哉不得不一整天泡在那里听刘祥道审案。而既然有李敬业这张大嘴巴审案的经过李贤自然是毫无遗漏。 “啧啧你是不知道李义府有多嚣张当着我爷爷的面愣是在那里指责刘祥道说是他根本没资格主审!咳听我爷爷说刘祥道那张脸当时都快青了!” 说到兴头上李敬业干脆狠狠拍了自己的大腿一巴掌绘声绘色地道:“结果刘祥道一气之下直接拿出了圣旨愣是编排了李义府一个藐视圣驾的罪名!碍着李义府如今还是右相刘祥道不好用刑可是他那些个儿子女婿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听说三个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叫娘外头的百姓连连拍手称快呢!” 李贤最开始还笑吟吟地听着听到用刑两个字不免脸色一变。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话唐朝可没有。当初他只听说过那些赫赫有名的酷吏但到了这大唐他才知道一旦真的兴起大狱来甭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亲王皇子审问的时候就只有两个字----用刑。这平常养尊处优的人一旦受刑大多数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恨不得把爹娘都一起卖了。 他想着想着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而旁边的程伯虎却没有这么敏锐闻言大感兴趣竟是使劲磨着想去那里看一看审问的现场情况就连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也露出了同样的好奇表情。而李敬业在那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却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这乃是陛下交待下来的大事听说刘祥道是顶真得不得了一个闲杂人等都不肯放进去要不你们让六郎出面试一试?” “免谈!”李贤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开玩笑那种板子横飞鬼哭狼嚎的场面他可没有半点兴趣更不用说现场观摩了。见一伙人颇有些怏怏之色他便没好气地瞪了过去“有时间说这些还不如好好准备一下明天的考试。别忘了于大人可是有言在先谁若是通过不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分外起劲的四个人顿时如鸟兽散整个演武场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望着空荡荡的场子哭笑不得的他哪里还有练武的兴致干脆一屁股在场边的躺椅上躺了下来用蒲扇盖在脸上闭目养起了神。 初秋的天气虽然闷热依旧却比不得酷暑的浓重暑意再加上他让人做了一顶巨大的遮阳伞底下的躺椅又是用精心打磨的一块块竹片串起来的因此躺着非但不热反而还有些凉爽。时间长了原本睡意全无的他竟是耷拉下了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沛王殿下沛王殿下!” 迷迷糊糊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串叫声李贤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隐约分辨出是一个李宅的家仆当下便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门外有客来拜是刘仁愿将军还有一位姓裴的大人!” 刘仁愿和裴……莫非是裴炎?李贤的满身睡意一下子消解得无影无踪立刻翻身坐了起来。连声吩咐把人领进来他心里免不了又犯起了嘀咕。这刘仁愿若是真的和裴炎一起到访未免也太巧合了些。还有这可是英国公李绩的家不是他的沛王府这俩人公然造访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远远地看到来人李贤更是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刘仁愿身旁那个不芶言笑的家伙可不就是裴炎?嘿这家伙倒是会找时间现如今赌约差不多输定了终于现身了出来。 “沛王殿下!” 见两个人上来行礼他立刻摆了摆手笑容可掬地问道:“刘将军的伤养好了?” “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若是还没有好这上了战场怎么办?”刘仁愿笑得爽朗旋即更是眨了眨眼睛问道“我刚刚和裴老弟一路进来听说殿下拿我的事情和他打了赌?要说先头是否能过关我自己也不清楚殿下倒是有信心!” 这裴炎居然把他们之间的赌约捅出去了 诧异地看了裴炎一眼心中很是奇怪。当着刘仁愿i好相问当下便干脆笑了起来:“这种事情不过是说笑而已当然刘将军镇守熊津原本就是功大于过朝廷上下又不都是嫉贤妒能之辈老刘你自然不会轻易倒了!” 这称呼从刘将军变成了老刘显而易见带着亲切刘仁愿一愣之后登时大喜旋即瞧见顶上那遮阳伞不禁又愣了片刻。而裴炎则仍然是一脸一丝不芶的样子谦逊一番坐下之后他刚想开口李贤就抢在前面话了。 “子隆坊间流传的那诗集是怎么回事?我那天去西市的时候居然被别人硬拉着买了一本那上头可是还有你的题注!这出了诗集卖了钱至少也得分我这个原作者一半否则我岂不是亏了?” 面对这样的“质问”裴炎再维持不住那张死板脸一时颇有些狼狈。倒是旁边的刘仁愿忽然哈哈大笑:“殿下这么说看来我可得小心一点。就上次我在望云楼写的那幅手书我可是也送去刊印了只是印的不多大多要分送给亲朋好友就免费送给殿下一张如何?” 李贤原本是开玩笑谁知刘仁愿竟道出这么一番话来他顿时有些呆了。而裴炎此时也终于恢复了起初的风度微一欠身便苦笑道:“不瞒殿下说我那天回去的路上也就信口评了两句谁知道6为和杜元中偏偏记下了回去之后便立刻拿了钱去让人出书。等到我知道的时候这木已成舟我也没办法。” 怪不得看裴炎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干这种出风头事的人! 李贤这才恍然大悟少不得又自嘲了几句。眼看气氛越来越融洽刘仁愿却冷不丁问起了两人当初那个赌约的赌注此时裴炎便笑着答道:“当初也就是随口一说沛王殿下说赌注未曾想好因此便定下输家为赢家做一件事。只不过我这打赌虽然输了可沛王殿下贵为皇子只怕是我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 “谁在打赌?” 三人正说话的时候背后忽然飘来了一个笑声立刻齐刷刷地回过头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三人同时大惊失色----那个居中而立笑吟吟的人竟然是当今天子李治!只见这位皇帝陛下身边只有两个小内侍随侍剩下的人都在很远的地方站着。 “拜见陛下!” 见刘仁愿和裴炎先后跪下李贤这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上前行礼的同时这心里同时打起了鼓----李绩这个主人已经跑去监审了他这老爹忽然毫无预兆地微服驾幸总不成是为了来看房子吧?再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刘仁愿裴炎在的时候来若是这两位冷不丁说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出来他岂不是惨了? 他正寻思着却不料这膝盖还没着地就被拽了起来紧接着脑袋就被重重敲了一下旋即入耳的声音亲切中带着几许恼火。 “要不是刘卿上次说起朕还不知道你在望云楼上癫狂的那一回!你天赋聪颖朕和你母后都知道就连朝中大臣也多有夸赞别老是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下功夫!朕倒是听说坊间在六郎冰之后又流行起了六郎扇还有你头上这个是不是打算再卖六郎伞?小心玩物丧志!” 六郎伞……老爹你太有创造力了这东西可是涂了桐油的羊皮做的外头有几个人能买得起?他只是不想用那种规格有严格限制的华盖罢了哪会什么东西都拿出去卖?话说回来倒是这躺椅的生意可以考虑考虑顺带也可以考虑把沙造出来…… 李贤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裴炎却趁势上前一步道:“陛下这经济之道别人可能一世都难以入门殿下每一个点子都能风靡一行这玩物丧志四个字是无论如何都够不上的。臣倒是听说殿下每有珍物必定献于君父之前如此纯孝正可为臣子楷模!” “好一个臣子楷模!”李治细细打量了裴炎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尔是何人?” “臣裴炎家父洛交府折冲都尉裴大同。” 见这一君一臣大眼瞪小眼地彼此看着再想想刚刚裴炎为自己说的话李贤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有些人见着皇帝就吓得直打哆嗦看看人家裴炎那张利口!四平八稳滴水不漏顺带又卖了他一个好这种人将来肯定能很快窜上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着那边君臣两个一问一答煞有介事李贤不禁在心里。要知道他那位母后看人看得可不是普通得紧平常可谓是跟着李治形影不离。再加上他这位老爹身体不好很少会干什么微服私访的事今儿个究竟是怎么溜出来的? 思量着这个问题他竟是没注意裴炎都和李治说了些什么直到耳边响起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嘀咕时他方才猛地惊醒了过来。 “殿下怪不得坊间都说你看人极准看这样子裴炎只怕是深得圣心。” 不用回头李贤也知道可能在后头说话的只有一个刘仁愿。见前头的李治压根没注意自己这边他便轻轻耸了耸肩却没有答话。看人极准……要不是多了一点见识他可没有那么大本事。再说了这看人之外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否则哪里能够逮到程伯虎屈突仲翔这样的人? “贤儿!” 咳老爹终于想起他这个儿子了!李贤慌忙笑吟吟地上得前去见裴炎蹑手蹑脚地退避开了顿时暗赞这家伙知情识趣。偷眼觑看李治的脸色他觉上头似乎有一点说不出的疲惫当下连忙建议去旁边歇着。见老爹没有异议他便亲自扶着人到那边的躺椅坐下结果李治这么一躺面上的神情就不同了。 “裴炎还说你不是专好奇器淫巧朕看你实在是走火入魔了!”狠狠地瞪了李贤一眼李治随即露出了一丝惬意的笑容词锋也随之一转“不过你这脑袋里想出来的东西古怪归古怪却无一不是享受之物。这东西……到时候也给朕做上一张。” 李贤起初还诚惶诚恐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他差点没有当场翻白眼。这老爹既然确实喜欢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地教训他么?咳算了一张躺椅没多大价值只不过既然是敬上的少不得要动些脑筋好好巴结一下再说他还得拿去卖呢! 见刘仁愿也在旁边李治便把人叫过来劝慰了几句。言下之意相当明确海东局势多变临阵换将多有不妥不日之内便要派刘仁愿回去对于驻军更是多有封赏。吃了这么一个定心丸刘仁愿顿时大喜过望拜谢不提。至于李贤则是和裴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没说的这下子当初赌约的输赢就很明确裴炎输了。 眼见无事刘仁愿和裴炎便告退离去。直到人走了李治方才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看了许久。在这种炯炯有神意味难明的目光下李贤只觉得头皮麻幸亏往日没少受武后的目光审视他在面上依旧是气定神闲。 “六郎李义府的事情你应当知道了。如今李绩监审刘祥道主审你认为最终结果如何?” 咳这个问题不拿去问李绩或者刘祥道拿来问他这个不管事的家伙干嘛! 李贤心里打了个突暗自埋怨李敬业等人到现在还不出现。但老爹问出来的问题不能不答他暗自盘算了一阵索性直截了当地道:“父皇空穴来风必有因若是李义府无过别人怎会无缘无故弹劾他?再说了先前那次……”他猛地止住了话头露出了一种极其尴尬的表情“总而言之司刑自有太常伯父皇只需静待佳音即可。” “李义府李义府……” 李治喃喃自语念着这个名字而一旁的李贤暗自打量着那脸色却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上次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皇帝必定都是心头怒极而他这老爹也绝对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主好容易掉下来的机会会这么轻易放过?唯一可虑的大概就只有武后的反应了。只不过这回李义府可是牵扯到了长孙家就是他母后应该也不至于念旧情到连大局都不顾了。 “你母后也说若是罪证确凿李义府便罪无可恕。朕不便在外头听小民百姓说什么下头人转达上来的也不免弄虚作假你既然喜欢在外头厮混不妨多多留心明白么?” “儿臣明白!” 这么清楚的明示李贤如果再听不懂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当下自然是满口答应。这边说完他方才瞥见不远处匆匆而来的李敬业等人不禁翻了个白眼----拖拖拉拉到这个时候来要是他指望他们帮忙解围黄花菜都凉了可不是马后炮? “拜见陛下!” 见四人齐齐上前拜见李治微微点了点头用娴熟的公式化口气教训了一番。无非是什么不能全靠祖上恩荫需得自己努力上进之类的套话。而因为这是在李宅少不得又问了几句李家上下的状况而正好不在的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便成了最大的赢家全都得到了荫补爵位的封赏。 好容易恭送了这尊大神离开包括李贤在内所有人都长长嘘了一口气。至于李敬业在暗叹两个弟弟运气好的同时不免又拉着李贤问道:“陛下怎么忽然想到了那两 别是你说了什么好话吧?爷爷那个脾气你应该知道得这事大多会再跑一趟谦辞!” 这事情李绩估计是没法谦辞的! 李贤在心里头感慨了一声----要说这事其实就和他老爹老妈当初为了立后跑长孙无忌那里又是赏赐珍宝又是封赏官爵一个道理----有大事相求。只不过长孙无忌是个不识相的东西照收事情不办是以最后那么快就倒了霉。至于李绩这个老狐狸么……要说审时度势韬光养晦估计满朝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估计这次是绝对不会推辞的。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可谓是自古至理。 反正李绩是个监审的真正冲在前头的是那个倒霉的炮灰刘祥道。到时候万一清算起来也多半不会清算到李绩头上。话说回来那个上书的杨行颖可谓是深合圣心不知道会不会也得到些甜头。 “反正这是你家的好事就不用瞎操心了!”李贤一口把李敬业的话头堵了回去见其余三人都有那么一点羡慕只得装作没看见。他那太子哥哥还真是没说错自己身边这四个伴读根本就是伴武李敬业和屈突仲翔虽说都有些小聪明但那只是小聪明后者管钱还可以面对大事不行;前者则是在大事上时而清楚时而糊涂也不能有多大指望。 要是他能多上一个能文能武的帮手那该多好?心里这么想着李贤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屈突申若似笑非笑的模样登时打了个寒颤----这人选是有这么一个也确实能帮得上忙但是这位大姊头……没事情还是少招惹得好! 天不遂人愿他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一个仆人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大声嚷嚷道:“沛王殿下各位少爷那帮姑奶奶来了!” 这是屈突申若的数次突然袭击后李敬业给家里头的仆人定下的死规矩哪怕是腿断了也得来一个报信的否则等人走之后一应算总账因此才有如今这么一遭。 姑奶奶这三个字一入耳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就犹如火烧屁股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甚至连眺望一下的功夫都没有撂下一句话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我们去书房读书!” 等到李贤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薛丁山。他刚想感慨一下这小子还够义气薛丁山便红着脸上前道:“六郎早上阿梨让人带话给我说是她今天得了屈突姑娘的邀约一起出去游玩所以……” 敢情这居然是一个知情不报的! 李贤咬牙切齿地瞪着薛丁山最后狠狠地给了他当胸一拳这才整出了一幅笑脸。此时此刻屈突申若带头一大帮女人呼啦啦地出现在了视线之内。远远望去或美艳或清丽或娇媚或可人全都是难能出色的美女。只不过李贤却知道这里头愣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而今天屈突申若的旁边还多了一个巧笑嫣然的阿梨。 话说回来阿梨现如今还是妾身未明再这样下去薛仁贵薛丁山父子迟早得打起来! “六郎!” 屈突申若一到近前便笑道:“自打上次赢了那群吐蕃人如今我们姐妹竟是连对手都找不到了。她们都说你在马球上头天分极高让你把李敬业他们几个好好训练一下也好拉一支队伍出来陪我们练练!对了下个月陛下和娘娘要去骊山幸温汤我们都获准伴驾这泡温泉要是不活动一下出一身大汗可是没多少趣味!” 让李敬业他们作为这帮姑***专职陪练?李贤登时觉得哭笑不得暗自为那三个开溜的家伙默哀起来。要知道仅仅是一个于志宁就已经折腾得这些人半死不活了。 “对了仲翔如今既然当了你的伴读他原先那帮狐朋狗友顿时没了主心骨。我和他们家里人都商量过了与其放任那些家伙变成货真价实的纨绔不如通通送到你这里来。有你和英国公镇着谅他们也翻不了天去顺便还能调教出几个人才!” 望着屈突申若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李贤只觉得欲哭无泪----当初他死磨李绩收下自己这个徒弟的滋味他终于领会到了。他娘的难道他这里就是恶少集中营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话说得好人倒霉的时候出门会被石头绊倒喝口塞牙足可见这霉运袭来的时候就是挡也挡不住。柳元贞出身世族步入宦途之后虽然小有磨折但自从岳父李义府当权他的小日子就过得无比舒坦甚至可以说是横着走路可这一回…… “啊----” 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本能地打了个哆嗦两条腿不可抑制地打起了战。自打出娘胎起他什么时候见识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就是杀个把人那也是有家奴代劳自己就是连亲手杀一只鸡的机会也没有。诸天神佛保佑他平安度过这一关吧! 然而他的祈祷无疑落了空。外头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两个高大壮硕的汉子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拿着钥匙打开了牢门。此时此刻他情不自禁地往后瑟缩在墙壁一角两条腿抖得像筛子似的。然而那两个汉子却不管他什么表情上来一边一个抰持住了他的胳膊如同小鸡一般拎着就走。 柳元贞终于忍不住大声嚷嚷道:“喂你们……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可是让他无比绝望的是不管他如何蹬腿叫唤旁边的两个汉子愣是没一个理会他的只顾着挟持着他往前走。心中惶然的他忍不住左右张望冷不丁瞧见了旁边牢房中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一颗心登时沉向了无底深渊。 那是他的大舅子李义府的长子李津!平时李津在外头胡作非为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这回居然被折腾成这样!难道这些审案的人都不知道他那岳父是皇后娘娘的宠臣都不怕李义府将来东山再起的时候报复么? 疯了这些人一定是疯了!没错这都是幻觉是幻觉! 然而这仅余的一点信心很快便消失殆尽。两个汉子将他挟入了一个小房间犹如丢一个麻袋似的将他丢在了地上便朝上头的人行了一礼旋即躬身退去。他左右环视了一番见两边各有三个身穿蓝衣的汉子俱是面无表情旁边的小屋中更有一堆看不出颜色的刑具一时克制不住就连牙齿也打起战来。 “柳元贞我问你李义府通过你卖官鬻爵此事可是有的?” 听到上头冷冰冰的问话柳元贞终于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抬头打量了一下那两人他很快认出了一旁默坐不语的李绩至于主位上面带冷笑的刘祥道他虽说从来没打过交道但据他千方百计从狱卒那里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这是个铁面人什么人情都讲不得。 “这都是诬陷!”他终于横下了一条心沉着脸拱拱手道“休说岳父一向清正就是我也从来奉公守法怎会有卖官鬻爵之事?分明是有人看不得岳父受陛下和娘娘器重于是横加构陷!刘大人既然是司刑太常伯怎可不辨是非!” 不辨是非四个字一出刘祥道登时大怒立刻大声咆哮了起来。旁边的李绩则仍然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暗自鄙薄----都这个时候了还搬出武后当作靠山孰不知外头已经是一大帮人落井下石了。 李义府你自个蠢笨不识时务还养了一帮不学无术的儿子连女婿也同样选了个没用的家伙!四面树敌的下场可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扭转过来的! 柳元贞的死硬态度终于激怒了刘祥道他原本就是个冷面人对李义府的诸般所为颇有不齿再加上之前又得李治面授机宜哪里肯就此罢休当下便怒声喝道:“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知道律法威严来人把他拉下去!” 话音刚落旁边的两个汉子便上前躬身应诺旋即上来拖了柳元贞便往旁边的小屋走。见此情景柳元贞固然是吓得魂飞魄散但嘴里兀自嚷嚷道:“刘祥道你私动大刑若是我岳父将来重新回朝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哼我堂堂司刑太常伯掌管朝廷刑狱如何不能动刑!”刘祥道霍地站了起来掷地有声地道“拉下去!” 柳元贞很快就对自己刚刚的硬嘴后悔了当他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嘴里更被塞进了一大团破布的时候他更是预见到了之后的凄惨下场。 果然当第一下重重地打在浑身肉最多的那个部位时若不是四肢被人死死按住他恐怕就要当场跳起来。然而第一下之后还有第二下第二下之后还有第三下十几下上身他已经是眼泪鼻涕直流。如果刚才的话能够收回他只怕会痛哭流涕地将其收回去。然而眼下他被人堵住了嘴无论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竟是只能硬生生地挨板子。 他自打出娘胎起就没受过这样的折磨最后终于一下吃痛不住昏厥了过去。用刑的两个汉子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扔下人便回到前面禀告而刘祥道立刻冷笑了一声。 “用冷水泼醒把人!”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柳元贞终于悠悠醒转被带到前头的时候他刚刚那股子嚣张劲全都没了只是抠着地下砖缝的一双手仍在抖。 “本官再问你一次李义府指使你收受他人贿赂卖官鬻爵的事可是有的?” 虽然刘祥道这一次的口气更加居高临下更加不善但柳元贞哪里愿意再受一次皮肉之苦当下便拣着能说的说了几件----那些人尽皆知的事情自然可以说但是有些实在见不得人再加上又没什么人知道的若是他还蠢笨到抖露出来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刘祥道自然满意当下就让柳元贞签字画押随即喝令狱卒将其押回去少不得又与了一些棒疮药。等到人不见了他方才转头对旁边的李绩叹道:“司空大人李义府为相这么多年居然如此劣迹斑斑实在令人震惊!” 李绩这次监审原本就打定了只带耳朵和眼睛不带嘴巴的主意当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便一扫刘祥道呈给他的案卷他便淡淡点了点头:“我不过是监审刘大人只要秉公处置我没有任何意见!” 出了刑部李绩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战场上杀人杀得多了也曾经用过军法但是面对这种用刑逼供的场面他还是很有点不舒服。咳反正他只是个监审明天干脆在耳朵里塞两团絮球算了。话说回来皇帝是真的下了决心? 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他便翻身上马策马出了皇宫没走多远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人。还不等那人冲上前来一群训练有素的家奴就团团护在了他的跟前最前头的两个更是已经长刀出鞘。 “大胆刁民竟敢冲撞司空大人!” 那人见状不敢近前连忙双膝跪倒在地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司空大人小人有下情禀告!事关重大小人因为担心被人灭口这才……” 话还没说完后头便奔来几个彪形大汉但一看到这边的架势便面面相觑了起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为的那个就上来行礼道:“大人小人等奉命追拿逃奴!此人偷了家中贵重物事又拐了家主的一个宠妾罪大恶极家主命我等捉拿他回去!” “你胡说八道我……” 不容地上跪着的那人分辨其他人便上来将其死死按住更是掩住他的口唯恐他再说出什么隐情。 李绩这些年已经少有管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原本也不想管什么闲事但眼下这种情形太过可疑。他微微一点头李宅那些家奴便团团围了上去几个力气大的一把将那些汉子拨拉到了一边揪着地上那个年轻后生便回转了来。 李绩看也不看那张如释重负的脸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是哪家的人?”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那几个大汉犹豫了起来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终究没有人说出半个字。此时那年轻后生终于一嗓子吼道:“小人是柳元贞柳少府家的家奴阿团不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他们要寻小人灭口!司空大人小人愿意出!” 柳元贞……可不就是刚刚他才审过的那个家伙李义府的女婿! 李绩心中狂跳见路上的不少人也被惊动了他当下便大手一挥干脆把所有人都往刑部里头一送。不多时太常伯刘祥道便亲自出来闻听情由后硬是将李绩留下旋即命人带上阿团。 得知上头赫然是此次审问李义府的主审官阿团哪里还有半分犹疑竟是一五一十地将上次在宅子里杀人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这还不算那些很多都已经是陈谷子烂芝麻的柳元贞不法往事也全都被他兜了出来。而等到刘祥道命人去提了柳元贞这主仆两人一对眼柳元贞顿时满脸灰败一下子瘫倒在地。 这个世上果然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然而一旁的李绩却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没记错上回在弘农的时候李义府那封信似乎是韩全和王汉呈递给李治的。李义府大张旗鼓地派柳元贞去查之前信函被窃的事情不会只因为这么两个人难道还是因为…… 第一百六十七章 老狐狸,我要师妹不要师姐 说刘祥道是个头等铁面无私的最最不齿家奴卖主的关杀人灭口这一桩又显而易见牵涉不小因此当下便将阿团单独看押。 即使这样李绩仍旧记着先头长安令冯子房抓获的两个刺客无缘无故被人勒死的往事思量再三干脆将自己的两个贴身护卫留了下来。若是别人这么做刘祥道必定不会答应但碍于李绩的面子又考虑到皇帝对这事的重视没奈何便答应了。 心里头有这么一个大疙瘩李绩回家的路上便是一路打马疾驰。匆匆到了家门口他便听得家奴便禀告说屈突申若来了眉头一皱之后旋即便微笑了起来。 那个丫头不同于寻常豪门贵女若不是年纪大了些其实和小家伙还是挺般配的! 一路来到演武场他就看到场边围着一群女子正对着场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当下也不出声驻足站在原地观看。虽说远远地看不见头脸他却知道那个男的必定是李贤至于女子……能够将一条九节鞭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女流大概整个长安城也就只有那一个而已。 此时此刻身处战阵之中的李贤压根没工夫去注意场边都来了什么人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方才得以招架那层出不穷的攻势。那一回跟着这位大姊头去救屈突仲翔的时候他就见识到了屈突申若的剑术这一次居然又换了九节软鞭。 啪---- 剑鞭交击李贤冷不防感到剑上传来一股大力连忙借势退身躲过了宝剑脱手的噩运。见屈突申若收势而立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正想说几句场面话却不料那位大姐先夸赞起了他。 “不错不错六郎你练武才这么几年居然能招架得住比仲翔那个小子有出息多了!我在这条九节软鞭上至少花了十年的工夫一般人只怕三两下就被我绞了剑去你倒是见机得快!不愧是英国公的得意弟子我以前还想向他求教一番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屈突申若说着便轻轻撩了撩耳旁的乱那身英姿飒爽的男装配合这个妩媚的动作竟是显出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李贤还未从刚刚的剧战中醒过神便被这一番夸奖说得目瞪口呆心里的那股子郁闷顿时更甚了----要是他能大上几岁多练上几年今天兴许就能报上一箭之仇不必每每吃鳖! “若是申若你想要我指点大可常常过来我这个老头子一定竭尽全力!” 一声长笑让场边众女纷纷回头的同时场中的李贤和屈突申若也不禁扭头望去这下子齐齐吃了一惊。李贤没料到今日李绩也这么早回来慌忙回剑归鞘迎了上去心中却不免打起了鼓。看这架势李绩肯定不是来了一会估计刚刚那场大战全都看到了。老狐狸平时最要面子不会因为他拿不下一个女流之辈而心生恼火吧? “师傅!” “英国公!” 李贤上得前去方才觉李绩脸上笑吟吟的顿时讪讪地不知说什么是好。倒是屈突申若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礼之后便笑道:“英国公适才说我能够随时求教别是戏言吧?我若是当了真可是随时随地会上门来!” 李绩见旁边的一群娘子军也纷纷围了上来便轻轻捋着胡须微笑道:“申若你这一身武艺就是寻常男儿也不能及我那三个孙子就差得更远了。休说指教若非你是女流……我倒是想多收一个弟子呢!” 饶是屈突申若往日聪明绝顶此时一听这话也不禁呆了一呆待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刻翻身拜倒在地:“拜见师傅!” “哈哈哈哈!” 这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一幕让李贤目瞪口呆至于周围的众女更是什么表情都有。而李绩在一阵大笑之后却面露微笑地点了点头:“想不到我在晚年收了六郎这么一个徒弟又破例收了一个女徒好好!” 不是吧老狐狸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屈突申若了怎么会忽然意之所至想起要收徒弟?话说回来这若是以入门年限计算屈突申若以后算是他的师妹? 还没等李贤得意起来他便听到了一句犹如五雷轰顶的话:“申若你年长六郎颇多自然算是师姐。我这个王傅平日没多少时间管他未免有些放纵了陛下和娘娘已经颇有微词。你既然无事就给我好好看着他顺便督促他好好练武习文!” 此时此刻看着屈突申若理所当然笑吟吟答应的样子李贤简直欲哭无泪越看李绩那张笑脸越觉得可恶----老狐狸这分明是故意的若是有这么一位姑奶奶成天跟 他还要活不要活了以后还怎么去那种酒肆喝酒寻要是小丫头闹腾起来他该怎么向她解释!老狐狸我要的是师妹不是师姐! “恭喜申若姐这下子可算是喜得名师!” “是啊是啊以后我们姐妹的武艺可全都靠你指导了!” “啊对了还得恭喜英国公喜得佳徒才对!” 一帮豪门贵女终于反应了过来以李焱娘为纷纷围着李绩和屈突申若欢声笑语了起来把一个李贤孤零零地瞥在一边。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绩方才轻咳了一声道:“借一句六郎的话这收徒弟不能没有见面礼申若你跟我来!”说完这句他瞥见旁边的李贤呆头呆脑地站在那干脆又轻喝了一声“六郎你也跟着走一趟到时好帮你师姐搬搬东西!” 搬东西……这老狐狸究竟打算送给屈突申若什么好家伙!李贤咬牙切齿地跟在了后头心里的恼火劲就别提了。要知道当初为了磨着老狐狸传授兵法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脑筋。如今可好老狐狸一收大姊头当徒弟竟然如此慷慨大方竟是人比人气死人!难不成李绩这老狐狸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年轻人那种重色轻友的毛病? 暗自腹谤了许久他方才现李绩竟是没把他们往武库带也不是书房的方向而是一个他从来没到过的地方这顿时让他更觉纳闷。这李宅之中除了内宅女眷住的地方他几乎都踏遍了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好去处? 兜兜转转老半天李绩却将两人带进了一个园子。不同于李宅其他地方的齐齐整整这里却有几分荒废了除了中间的小径尚能走路四周的杂草竟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人前来收拾过了。见此情景不单单李贤面露诧异就连屈突申若也不解其意。 拨开杂草李绩径直走到中央的一棵大树下仰望着那茂密的树冠看了一阵子忽然出了一阵极其干涩的笑声。良久他才转过身道:“你们俩既然算是我的弟子可知道我以前还收过其他弟子?” 这个问题李贤曾经命人去打听过但无论李敬业还是程伯虎都一口咬定李绩虽然名声在外军中想求教的人多如牛毛李绩却一直都没有收过徒弟。因此他便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而屈突申若沉吟了一会也同样摇了摇头。 “天下用兵之道有奇道有正道有诡道有强道有弱道但寻常将领用兵却依旧不脱谨慎二字其实收徒也是如是使然。”李绩忽然转过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六郎你若不是天资聪颖又好学上进就算你是陛下和娘娘最宠爱的皇子我也只是你的王傅而不是师傅!” 李贤闻言愕然心中隐约有了一点线索。而正在这时李绩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上次敬业把我拉过去缠住李义府的那次也就是李义府丢的那封绝密信笺可是你派人去偷的?” 冤枉那哪里是他派人去偷的分明是燕三那个大贼头送上门的这事情李敬业难道没有对李绩说清楚? 李贤心中叫苦的同时见屈突申若同样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更是觉得头皮麻。忖度老程家和燕子门那伙大贼头的交情估计不是秘密又想着把李绩拉下水他干脆把所有事情全都兜了出来包括当初认识燕三以及之后燕三偷盗了李义府文书外加上次帮忙那一趟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看着对面的李绩和屈突申若眉头紧锁他便在心中暗自得意了起来。 既然要让我叫一声师傅和师姐这有麻烦的事情你二位便请多多费心吧! 然而还没等他的高兴劲过去就听到李绩忽然冷笑了一声:“怪不得今天柳元贞的家奴阿团到刑部出说是柳元贞受李义府之命在市井之间打听那些窃盗之流甚至在得到消息之后杀人灭口。如今刘祥道大概已经派人去查了大约**不离十。只不过六郎这件事若是柳元贞透露出来只怕你竭力保的王汉和韩全就没有那样的好运气了!欺君之罪四个字怕不是那么好过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许敬宗的私心,李贤的再次“探监” 于多了个小皇子含凉殿顿时多了一道“亮丽”的风要踏进大门入耳的第一个声音必定是殷王李旦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平日武后对于这种声音常常很是放纵但这一日她终于耐不住性子沉下了脸。 “都是做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孩子就不能让他消停一下么!” 她的喝声让旁边的宫人内侍打了个哆嗦很快便有人匆匆往后殿而去。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忽然一止这也让武后对面的另一个人心头一松。 一身紫色官袍的许敬宗很无奈打心眼里说他今天根本是不想来的因为武后想说什么他非常清楚----除了要他帮忙想办法救李义府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可能。他当然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问题是李义府那家伙是自己愚蠢天堂路不走非往矛头上钻他许敬宗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他已经老了能活多久自个也不知道犯得着冲在前头去当炮灰? “娘娘这一次的事情并非是老臣不肯出面而是陛下已经动了怒绝非只言片语就能够挽回的。”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这嘴皮上的功夫他自然是炉火纯青此时面上便顺势露出了痛心疾的表情:“娘娘念在义府当初的功劳想出手拉一把其实老臣何尝不是?可是那么多宰相里头陛下为何单单选择司空李绩作为监审而不是老臣或是其他人?” 一连两个反问让武后原本就紧蹙的眉头更是成了一个大疙瘩她轻轻地用右手指节敲击着旁边的扶手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却已经握成了一个拳头手指甲甚至已经深深陷进了肉里凭着那一股股刺痛感方才让她勉强把心头狂躁压了下去。 李义府不争气她当然知道问题是一旦李义府坐实了那些罪名而丢官去职那么她在朝中立刻就会失了一条臂膀。政令出自中书然后又得通过门下有李义府掌中书她就能控制政令的布而有许敬宗掌门下那些官员便轻易不敢封驳如此一来她代李治处置朝政的时候便自然顺风顺水。可是她这样警告李义府居然偏偏还是听不进去! 最最令人气恼的是李义府罪证最最确凿的那桩卖官案子居然是长孙无忌的孙子! “娘娘不是老臣多嘴看在义府多年功劳的份上陛下应该不至于太严厉大约也就是流放岭外。义府当年和老杜争锋的时候不是也曾经贬过普州刺史?过了几年等陛下消了心头之气兴许就回来了。若是如今娘娘一意孤行……” 许敬宗说到这里顺带就把后头的话隐去了。响鼓不用重锤这位主儿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没来由说得透彻反而做恶人。他眯起眼睛打量着上的武后见她那金凤花钿下的丝一片乌黑并不见半根杂色面上肌肤依旧一如数年前的光滑细腻不禁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宫中何止三千粉黛这皇帝却几乎专宠她一人却也不仅仅是那手段高明之故。 “我明白了。”淡淡吐出了四个字武后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与其现在惹得李治不高兴不若再等几年再说只是这相当于中书令的右相之职却绝不能落在旁人手里。看着底下鬓斑白老态龙钟的许敬宗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旦许敬宗老去她又该用谁以代? 离了含凉殿慢慢吞吞地出了建福门上了自己的马车许敬宗方才露出了极其微妙的表情。老而不死是为贼他这人有一点比李义府强那就是有自知之明。眼下皇帝分明是看重上官仪等人既然如此他就很没有必要去碍事了。到时候除了上朝他自坐在自己家里编国史就好其他的什么事也甭管。 当然为那两个孙女挑一个好女婿那还是有必要的。 想到上回李贤把许嫣送回来的情景他情不自禁地拈着胡须微笑了起来。钱他已经攒够了哪怕这回还要贴出去大笔嫁妆他也不在乎总而言之这位皇家的六郎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与此同时正在那边换衣服的李贤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响亮的声音过后他竟是接连打了好几个好容易止住了他心里登时犯起了嘀咕----少时就曾经听老一辈提过这没事打喷嚏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叨咕什么别是有人在算计吧? “六郎都老半天了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声音紧跟着又是一声催促“要是到时候误了事可是你自己负责!” 话音刚落李贤便赶紧上前开门见屈突申若一身男装站在外头脸上经过修饰竟是呈现出一种蜡黄色那头青丝更是完全被小帽罩得严严实实。看这情景他想笑却又不敢连忙 题道:“师姐外头那些人怎么办?” “我让她们去教导你那四个伴读了!”屈突申若很是潇洒地一挥手满脸的不以为意“不过是区区论语而已焱娘秀宁几个可都是才女这种小事还难不住她们!” 李贤禁不住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心头的骇然差点没掩饰住。都以为他那位母后够厉害了怎么这年头能文能武的怎么全都是女流?要是李敬业那四个都能够文武双全他就不用成天自己消耗脑细胞了! 和屈突申若一起跟着李绩的一个贴身护卫出门上马一群人便朝中台而去。刑部隶属于中台也就是之前的尚书省----彼时官职一换再换就是李贤这个皇子有时候也觉得晕乎乎的更不用说朝堂官员。往往好好一个官当了两年这官职说改名就改名了。就比如刘祥道原本是好好的刑部尚书如今却叫作司刑太常伯实在是说不出的别扭。 由于李贤和屈突申若混在李绩的那群随从中间因此并不引人注目而得知李绩要见那个出的阿团以及柳元贞刘祥道并没有多做犹豫就答应了----这李绩位居司空乃是三公之一平日在更是深得李治宠信这点子根本不违反原则的事情他自然没必要为难----刘祥道虽然冷面但并不傻如今分明是自个一个人承担大部分责任能够把李绩拉下水就最好了。 对于牢房李贤已经没什么陌生的感觉了打从第一回跟着王汉去探视胡天野开始这牢狱的经历是一回跟着一回如今倒好干脆来了个天牢一日游。跟在李绩身后他一面感慨这天牢确实比那些县衙的牢房干警清爽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地形骇然觉了好几处暗哨。 由于李绩这个堂堂司空大驾光临狱卒自然是没有半分犹豫先把阿团拎了上来旋即不待吩咐就蹑手蹑脚退了个干净。李贤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出自己主人的柳家家奴此时细细一打量便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古人最看重上下之分忠仆护主所以挑选奴仆很仔细尤其是那种贴身使唤或是办大事的。而眼前这个阿团……咳尖嘴猴腮两眼贼溜生得就是一幅反骨的样子和他当初收下的那个6黑差远了柳元贞居然会让这种人参与大事真是脑子坏得不能再坏了! “司空大人!” 在一时的冲动过后阿团知道自己这种叛主出的行为会有什么下场因此一见李绩就犹如抓了一根救命稻草:“司空大人小人还知道我家主人的其他事情!约摸一个月前宅子里头另一个仆人和小人说起曾经按照少府大人的命令拿了一卷东西去卖给了一帮人。他还说那帮人都是身穿白衣……” “够了!” 这回轮到李绩脸色白他万万没有想到想问的事情暂时没有结果反而问出了另外一桩麻烦。而站在他身后的李贤则差点惊呼了出来虽说曾经猜测过这样的结果可猜测是猜测事实是事实。要是刘仁愿宅子的图形真的是柳元贞卖出去的那么李义府铁定下场凄惨……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问题会不会连带着让老爹厌恶了他那位老妈? 要知道若是没有武后护着李义府老早就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窝着了! “我只问你柳元贞之前让你杀人的事事后可曾还有下文?” 阿团没料到李绩根本不是想从他的口中套出更多隐情听得这一句他瞠目结舌了老半天终究只得摇头以对。李绩见状也不愿意和这个背主之奴再啰嗦直接出声喝令将其带下去。孰料此时阿团忽然惊恐交加地嚷嚷了起来最后两个狱卒干脆将人打昏了拖了下去。 见到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又听到李绩吩咐去带柳元贞上来李贤不禁在心里头生出了一股寒意----也不知道那个李义府的宝贝女婿究竟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救命稻草还是催命阎罗 在那个简陋的铺子上柳元贞只觉得屁股上火烧火燎动一下就是生疼。虽然狱卒已经给上了棒疮药但褪下衣裤的时候少不得擦着碰着他甚至怀疑对方根本是故意牵扯了伤口。他一面咬紧牙关一面把能诅咒的人全都诅咒了一遍就连往日那位敬若神明的岳父大人也不例外。要不是李义府他这个小角色用得着人家这么费心? 先头的那顿板子挨了也就算了可是那个他早就命人去料理干净的阿团居然会落在刘祥道手中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杖杀他自己的家奴自然无事可是他命阿团打杀的可是良民----至少在没有经过官府审讯定罪之前那就是良民!只要刘祥道手底轻轻这么一写只怕别说流放岭南就是他的小命也难保! 咣当---- 门上铁锁上传来的一个声音一时让他大惊失色这一扭头就看到刚刚那两个面无表情的狱卒走了进来。他还来不及询问一句两人便不管不顾地架起他就走这一动免不了牵动了屁股上的伤更是让他出了一阵惨号。可是无论他怎么呻吟两人却谁也不理他。 站在李绩身后的李贤见两个狱卒架着一个人进来辨认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清楚那张脸但是那衣衫上的斑驳血迹他却看清楚了。他和柳元贞没什么深仇大恨也犯不着指望人家如何倒霉看到这情景反而心有戚戚然----要是李义府被这么折腾一次他倒是乐见其成的。 两个狱卒将柳元贞放在地上朝上躬身一礼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此时李绩便朝身边另两个护卫吩咐了一声那两人立刻心领神会地站在门口望风。 “柳元贞!” 柳元贞一进门就看到上头只有李绩一人而没有那个冷面冷心辣手无情的刘祥道顿时松了一口气。至少看李绩的架势应当不会随便动刑。听到这一声大喝他收摄了一下心神慌忙挤出了一丝笑容:“司空大人我该招的都招了其余的实在不知道。” “不知道?你那个家奴刚才可是又招认了一件事说是你家里头的人曾经将一张图卖给了一伙可疑人。”李绩一面说一面打量着柳元贞的脸色见其一下子慌张了起来登时冷笑道“如今长安令万年令正在满城搜索可疑人物要是这件事泄露出去你以为会是什么下场?” “司空大人都是那刁奴血口喷人……” 李贤躲在李绩背后的阴影中听到这毫无新意的辩白几乎很想当场翻白眼。这里有一个人证阿团屈突申若那里还有一个刺客当作人证两边一对比很快就能做出判断这柳元贞居然还在那里紧咬着不松口是准备顽抗到底杀头还是怎的? 他不便说话一旁的屈突申若忽然开口喝道:“柳元贞如今罪证确凿只需到你家把阿团指认的那个家奴抓来一审他敢不招?我家司空大人之所以过问此事正是给你留了一个机会否则换作刘大人来审你少不得多受皮肉之苦!” 那声音虽说低沉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威势李绩闻声便悠悠然坐了下来顺势朝屈突申若投去了赞赏的一睹。至于李贤也在心中暗自称赞这一番话中既有警告也有威吓可谓是火候十足。这柳元贞一看就不是什么硬骨头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果然刘祥道三个字如今对柳元贞具有巨大的威慑力竟是让他浑身起抖来。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道:“司空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若是认了……” “无需阿团你的罪名就小了么?”李绩晒然一笑轻蔑之色溢于言表“我若是存心要入罪于你直接就把刘大人请了来!吐蕃正使和新罗公主的遇刺陛下已经极为震怒若是让人知道你和此事有关……” 这话虽然嘎然而止但柳元贞哪里会不知道弦外之音面如土色自是不提。低头思忖了老半晌再想到如今坏得不能再坏的处境他终于把心一横招认了情由----原来柳家当初放出去的一个家奴在三教九流中颇有些脸面因此闻听有人在暗地里打听刘仁愿宅子的状况便回头告诉了旧主结果柳元贞在请示了李义府之后便高价卖出了那幅图。 虽说柳元贞说得信誓旦旦但李贤怎么看这家伙怎么不对劲。他固然是对李义府讨厌到了极点也曾经对刘仁愿就刺客的无限可能性 河过问题是打心眼里他并不信李义府会这么傻。i行刺刘仁愿只要放任自由就可以大做文章何必没事找事地去附赠什么刘家的平面图?当然也不排除李义府这家伙脑袋一热做出什么蠢事的可能性。 他正在那里想着李绩忽然离座而起盯着下头的柳元贞看了片刻之后下一刻竟一句吩咐也没有就举步出了门。等到他反应过来房间里只剩下了屈突申若和他外加地上那个仍在抖的柳元贞三个人。当然外头那两个护卫仍旧尽忠职守地在望风。 此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屈突申若旁边低声问道:“师姐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看我的!” 屈突申若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随即板着脸走下去站在柳元贞身前居高临下地喝道:“柳元贞你说是李相公派你卖出那幅图的只怕不尽不实吧?我问你长安令冯子房押下的那两个刺客莫名死在狱中是怎么回事?若是你还一味攀咬等到皇后娘娘问起来她会相信你还是李相公?” 对于李绩的忽然离开柳元贞很是六神无主此时见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敢如此质问自己更是觉得心头惶然。正想强打精神反击回去他猛地瞧见了另一个始终没作声的护卫先是觉着一阵面熟旋即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失声惊呼道:“沛王殿下救我!” 怎么人人有难都是用这句话来求他?算了算了反正就算他那父皇母后知道他跟着李绩来到这里最多也不过斥一句胡闹且听听这柳元贞怎么说好了! 李贤浑然不知自己究竟露了什么破绽心中很是气恼。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他没好气地看了柳元贞一眼这才冷冷问道:“柳少府我不过是一个来看热闹的我能怎么救你?再说你往日和我交情很好么?” 最后一句话可谓是无赖至极屈突申若听在耳中禁不住摇了摇头。她觉得胡闹柳元贞却毫不意外当下连忙求饶道:“沛王殿下只要你能够救我这次我一定……我一定如实奉告所有内情!岳父让我去查先头丢失那封信件是因为怀疑王汉韩全受人指使他还说必定是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联手做了此事意图将他拉下马去!他还说两位殿下心高气傲将来必定不会和皇后娘娘一条心若是找到了把柄将来……” “够了!” 李贤此时终于心头火起怒声喝止之后这一颗心立时不可抑制地怦怦直跳。要是说他先头对李义府的忌惮不过五六分此时此刻就升到了十分。看来这只李猫唯一视若神明的就只有一个武后剩下的包括皇帝太子还有他这个沛王全都没放在眼里! 幸好他一时起意暗示杨行颖上书举报李义府的罪状否则等到李猫找到了证据或是干脆到武后那里来一次诬告他那位太子哥哥和他都休想好过! 这次一定要把李义府整治得永生永世不能翻身否则将来若是再让这家伙复起那必定是更大的麻烦! 盯着面前满脸讨好的柳元贞李贤头一次生出了森然杀机----这个家伙为了活命能够把什么都兜出来难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若是不杀了他只怕是夜长梦多! 屈突申若本能地感觉到李贤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遂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便抢在前头道:“你若是要求沛王殿下为你说情就先把死在长安县衙大牢中那两个人的死因说清楚!” 柳元贞见李贤脸色阴晴不定而旁边这个蜡黄脸汉子又是步步紧逼顿时很有些进退失据。想到自己眼下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他干脆直陈道:“那两个人确实是我买通人杀的事前先是灌醉了那些狱卒然后才下的手。之所以勒死了他们是因为长安令冯子房不识抬举这个位子岳父早就有人选了。” 果然!李贤心中一跳转眼去看屈突申若时只见这位大姊头也投来了同样的目光。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原来是李绩回转了来。打量了一下场中三人他心里立刻了然一片----屈突申若的女扮男装不虞被人识破但李贤的打扮他故意作了手脚想必柳元贞必定是已经看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大姊头就是大姊头 人重新押回了牢里李绩便上前面和刘祥道打招呼--话点透这两位就差不多达成了协议。如今这些罪名已经够了不用再把李义府往大逆不道等罪名上整。毕竟这要是过了头激出了武后这尊大神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动了反复无常的性子一转手把李义府轻轻放出来。 上了春明大街李贤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相对于李绩这个老狐狸他那点子功夫还是浅了些蒙一次两次可以但要是真的较量起来十次当中他得输上七八次。他刚刚愣是没注意到头上那根束的簪子大有玄机就是这一丁点细节让柳元贞注意到了由此演出了刚刚那场戏。 一路转回李宅李贤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换衣服等到他一身清爽利落地出来却只见屈突申若已经和李绩坐在了前边优哉游哉地喝茶脸上俱带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逍遥那幅表情哪里像是刚刚劳心劳力的模样。 “师傅师姐!” 李贤笑嘻嘻地叫了一声旋即大剌剌地在两人身旁坐下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见看不出一点端倪方才气馁干脆端端正正地等待着对面两位大能的言。 “放心以李义府如今的处境不会没事再重提当初那件事。”李绩脸色淡然地呷了一口茶很是笃定地道“上一次审问的时候他固然是大放厥词但皇后娘娘必定会使人去递话他应该会沉默下来。如今最最要紧的反而是另一件事他会不会复起须知这是朝中人人重视的大事!” 不愧是老狐狸居然能把这些都摸准了顺带还一把拎到了事情的关键。李贤心中佩服的同时脸上也不自觉流露出了几分敬意慌忙连连点头。他正盘算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屈突申若端起茶杯忽然屈指在上头一弹一只刚刚落在茶水中的小飞虫顿时落在了桌子上扑腾了两下翅膀才想飞起却被她一把拈住了翅膀很快就不动了。 “师傅可不是多此一问?要是陛下真的态度不稳为何要专门到你这宅邸来一次顺带还恩赏多多?”屈突申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顺势伸手在看呆了眼的李贤面前晃了晃“李义府就如同这茶杯中的小虫既然弹出去了喝水的人又岂会闲着没事干把他扔回去?” 咳这比方打的!想起上回老爹来李宅的时候嘱咐自己那两句话李贤立刻吃了一颗定心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君王报仇自然更是眼疾手快。既然逮到了把柄不把李义府治死他那老爹怎会罢休?要说上一次李治可真是被李义府气得七窍生烟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李绩看了看低头沉思的李贤又瞥了瞥笑得灿烂的屈突申若忽然也露出了笑容:“也罢我该做的都做了只要柳元贞不去胡说八道他的小命至少算是保住了至于其它……这流放的路上可是多灾多难不用别人怎么操心。那个阿团么出了事就把罪责都推到主人身上如此刁奴殊为可恨刘祥道自会决断不会让他有胡说八道的机会。” “有其主必有其仆柳元贞是个软骨头那个阿团同样如此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见屈突申若也附和着说出这样一句话李贤惟有在心里感慨连连----好一个狠辣的老狐狸好一个生猛的大姊头!他还想着怎么杀人灭口敢情这两位全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主----这短短两句话定了人家的生死自己手上还不沾血若是谁和这两位结怨那可真的是倒霉了。 优哉游哉地喝完茶李绩终于站起身来舒展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人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师姐弟两个慢慢说话我去歇个午觉没事就不用来找我了!” 眼见老狐狸想溜李贤差点没背过气去连忙抢着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师傅你刚刚不是说过这拜师少不了见面礼么?” “我刚刚说过这话么?”李绩茫然地看了看屈突申若又望了望李贤忽然上来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记“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忘了!前头陛下因西域进贡赏了我三面最好的牛皮战鼓。你师姐她们既然要操练剑舞自然少不了战鼓助兴你帮忙给她搬一面回去!你可得小心点这全都是沉甸甸的东西一个不好栽了跟斗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屈突申若却趁势笑吟吟地起身谢道:“多谢师傅厚赐!” 李贤瞠目结舌地望着老狐狸背手扬长而去脑子却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战鼓……哪个师傅送徒弟这种东西当礼物的?好半晌过去 转头却瞧见对面那位大姐正用促狭的目光看着他到头皮一阵麻。 “六郎横竖他们正在读书你就和我跑一趟如何?” 面对这种无法拒绝的要求李贤没奈何只得应了脸上这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及至来到武库守门的两个家仆一听说是战鼓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一个忙不迭地上去开门另一个则在那里低声嘀咕道:“那可是大家伙……” 李贤起初还不明白所谓的大家伙是什么意思等到一层层大门打开看到那占据了中央最佳位置的硕大战鼓时他终于倒吸一口凉气。即使是当初见到李绩珍藏的那把板斧时他也没有这么惊愕过不得不说这战鼓实在是太大了那鼓槌足足有人的胳膊粗更不用说那个大的可怕的鼓面了。 他在那里站着愣屈突申若却眼睛大亮快步走上前去她轻轻抚摸了一下鼓面忽然拿起旁边的鼓槌重重敲了上去。这一下可了不得武库的地方原本就空旷沉重的鼓声一响起立刻在四面八方回荡了起来声声阵阵的回声震得李贤耳朵麻而两个猝不及防的家仆更是差点落荒而逃。 “师姐你要试音也别选在这种地方啊!” 见屈突申若放下鼓槌李贤这才松了一口气禁不住抱怨了一声。抱怨归抱怨该干的活他自然是逃不了。好在所谓的搬东西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眼看四个身强力壮的李家家仆把东西搬上了一辆特制的马车个个都是挥汗如雨的模样他眼珠子一转便上去打赏了一番自然而然地让众人感激涕零。 上了自己的追风他正准备上路谁知耳畔忽然飘来了一个声音:“六郎你还真会收买人心啊!” 李贤闻言立刻张望了一下见除了屈突申若笑吟吟地在旁边其他最近的人也在数丈开外顿时松了一口气嘿嘿一笑并不解释。人心都是肉长的平日没有小恩小惠用下去临到危急关头指望人家替你办事那是痴心妄想! 虽说眼下他还没遇到可以用国士待之的人但推心置腹还是可以做到的。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后头满脸警觉东张西望的张坚韦韬两兄弟他在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继武德殿的那群宫女班子还有6黑之后这可是他收服的头两个人。 一行人进了安定坊度渐渐放慢了些。这里乃是长安极北之地向来是王侯将相云集之地。半道上屈突申若一时兴起竟是喝令众人转向往十字街之东直接去看看李贤正在营造的宅邸。 虽说四分之一安定坊的地契就搁在武德殿一角的抽屉里但李贤对于宅邸这回事却还没有太上心----一来出阁还早二来则是武德殿住着挺舒坦的三来则是有钱人的通病再多的钱堆在面前也没多大感觉。只不过如今屈突申若提出来了他也不好驳这位大姐的面子当下便爽快地一口答应。 然而当他站在宽敞的十字街上望着那初具雏形的大门还有里头那数不尽的楼阁他仍然不免感到一阵眩晕。李宅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除此之外他还去过程家、屈突家、苏家外加许敬宗的宰相之家一圈数下来在这房子面前愣是什么都不是!他那位母后大笔一挥就是四分之一个安定坊这地皮也就罢了这房子得花多少钱? 一群人策马站在十字大街中央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然而一看清居中马上的那位大姊头大多数人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好半晌正在营造的宅子当中终于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一见众人顿时一愣那脸上的不耐烦之色立刻换作了灿烂的笑容。 “沛王殿下!” 李贤还没认出这家伙是谁他就指着那宅子滔滔不绝地说开了----从设计到建筑从工匠到耗费总而言之竟是嘴巴张开了一下子便再也无法合上听得李贤头皮麻。当他忍无可忍准备喝止的时候旁边终于响起了一个救急的声音。 “周大人你那点本事就不用吹嘘了我家的宅子上次就是你领着工匠负责修缮的有三间屋子一修好还是屋顶漏水前前后后折腾了多久!” “啊原来是大小姐!” 一瞬间李贤只看到那官员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竟是说不出的尴尬。 第一百七十一章 簪花背后的故事 小姐这三个字李贤曾经无数次听人提起过长安城的无数排行居长的也不少但是在人前这种称呼通常只是指一个人。说话的人每提起这三个字其中往往包含着敬畏、惊惧、艳羡……极少数大胆的人也会用爱慕的口气提起这个名字。而眼前这位工部郎中大人自然是不属于那种大胆的人。 见这官员刚刚那种滔滔不绝侃侃而谈的兴头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幅谄媚中带着尴尬的表情李贤越看越觉得好笑丝毫不在意人家撇下了他。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位絮絮叨叨的解释终于告一段落此时方才乐颠颠地重新转回了他的面前。 “沛王殿下这宅邸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建的用的工匠全都是举国最顶尖的绝对不会再出什么纰漏。仅仅是修建宅子的木材那就用了好几十根百年以上的啧啧这可是谁都没有的殊荣……” 李贤实在不耐烦听那自吹自擂再加上瞧见前庭堆着不少的材料想到里头必定是一团糟随口答应了几句就想走可还没等他准备转过身子缰绳就被人拉住了。他扭头一看可不是屈突申若? “师姐?” “反正东西送回去的事情不急!”屈突申若笑着眨了眨眼睛忽然一个翻身跳下马来“六郎你的新家就不带我进去参观一下?” 新家……这新家他要住进去还得等好几年呢!心里虽然连连嘀咕但李贤实在不好拒绝这位大姐的要求再加上他更怀疑屈突申若有什么别的意思干脆也跳下了马。这时那位工部郎中秦豫乐坏了连忙毛遂自荐要做向导却让屈突申若三两句打了回去。 “秦大人你手头事情多六郎和我不过随便转转实在不用你亲自相陪你找个老实一些的工匠前头带路就好。” 好端端献殷勤的机会被打了回去秦豫顿时面上怏怏但一想如今宅子里头还是一片乱糟糟的想要显摆还不成火候赶紧满脸笑容地应了一转头便去找工匠。他本想去找个伶俐人一忖度这位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彪悍美人和沛王同行其中必有说不出的勾当便照着屈突申若的要求找了个手艺一流人却头一等老实的中年工匠名唤石头的。 彼时工匠都是世代相传的手艺见到什么官都矮一级更不用说见皇子这样的尊贵人物。因此石头跟着秦豫上来见礼的时候动作笨拙不说就连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李贤却一向喜欢这样的憨厚人物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便打了秦豫吩咐一应随从在宅子外头等候自个便和屈突申若进了大门。 在外头看已经觉得规制宏伟穿过了前庭进到了里头他更是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王府……应该说王宅在这大唐府是办事情的地方宅才是私人寓所。王宅和普通的宅子那可是不一样尤其是他这样得宠的皇子这宅子的花费可是海了去了。带路的工匠虽然是老实人但一应细目却记得清爽。这里四十万钱那里一百万钱听得他心里直毛。 “六郎现在知道你那点家当算不得什么了吧?” 李贤冷不丁听到耳畔传来这样一句话这才现旁边赫然是那张美艳无双的丽颜。感觉到耳朵上传来的阵阵热气他想要往边上退避一步可偏偏旁边都是黄泥踩进去那双鞋就全都毁了。瞅见前头的工匠只顾带路并未回头又想到自己在这位大姊头面前屡屡吃鳖他索性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干脆往屈突申若那边又挤了挤。 对于李贤的小动作屈突申若丝毫不以为异甚至还亲昵地为他理了理一丝从帽中掉落出来的乱:“这长安城中达官贵人不少家中有个亿万家当也并不算多但要一座好宅子却得看机缘。就我们家的老宅只要一转手作价十亿钱必定有人要。至于你这宅子更是有价无市了光是这块地至少就值个几十亿钱。” 几十亿……李贤想到被自己随随便便扔在武德殿抽屉里的地契很想当场翻一个白眼。贺兰周那老头就算再有能耐要赚这么多也至少得等上十年要是知道自己居然随便乱扔东西只怕要暴跳如雷了。话说回来屈突申若非要他进来看宅子又和他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沛王殿下大小姐这就是藏书楼了!” 前头的大嗓门打断了他的沉思定睛一 前的这座楼阁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刚刚那▋|前的这座楼阁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刚刚那▋|前的这座楼阁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刚刚那▋|前的这座楼阁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刚刚那▋|前的这座楼阁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刚刚那▋|前的这座楼阁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刚刚那▋多数屋宇都是还没有完工的虽说看得出大体模样终究不如这种完成品。虽说他一向是不爱读书的但还是忍不住到里头转了一圈想象了一下藏书万卷的情形不禁浮想联翩了起来----他要是干脆将其命名为天一阁这赫赫有名的牌子可就归他了! “要想把这座藏书楼填满六郎只怕还得去求助于陛下和娘娘想必他们一定是乐见其成的。要是你自个去买……只怕花钱非得让你肉痛不可!” 这句大煞风景的话让李贤很不满然而当屈突申若掰着手指头和他一一解释说明的时候他却完完全全无语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是皇子只嫌书太多不会嫌书太少但在外边……现如今雕版印刷的规模还不大手抄书是大多数人看书的唯一途径。要不是他这个沛王名声大坊间那些书商根本就不会拿他的诗词出去印。 “买你的一本诗集就需要十几斗米的价钱那还是便宜的因为就那么几页。至于珍本孤本要买上一册动辄上万钱还得人家肯卖才行。”看着目瞪口呆的李贤屈突申若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忽然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正应了一句话无钱寸步难行。”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说他也知道!出了藏书楼李贤不禁反反复复琢磨起大姊头这些话心里愈断定她是在好意提醒只是仍旧有些不明所以。这赚钱一向都是他最最看重的大计力度也应该不小了----只不过这年头重农轻商他要是把规模弄得再大搞不好他老爹老妈就该亲自过问了所以只能维持在现有的状况。 走马观花地在整座宅子里逛了一圈终于到了花园。不同于前头的四处尘土材料这里却已经是百花盛开的大好景象红的粉的紫的黄的端的是姹紫嫣红各种不知名的花卉全都在那里各吐芬芳煞是好看。 而最最赏心悦目的则是那一片绿色除了在御苑李贤还从来没在那里看到过这样大片的绿色植物。武德殿后面也有花圃但和这个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似乎那一次他和小丫头偷窥了他老爹和韩国夫人的好事他就是在花园子里头把她哄得服服帖帖。 趁着李贤在那里呆屈突申若三言两语打了那个工匠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笑吟吟地打量他。时值初秋阳光已经不那么烈了只是这么一圈走下来她仍然是出了一身大汗好在她如今出门都是用素面妆不用担心这脂粉被汗水冲走的麻烦。每每想到这一点她便会回忆起李贤笨手笨脚为她扫眉的情形心头自是别有一番温情滋味。 人人都说她屈突申若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天生丽质方才推广这来自波斯的素面妆岂不知这明者另有其人。要是她把这惫懒的家伙一转手卖了他是不是会暴跳如雷? “六郎!” 李贤这才回过了神见屈突申若折了一枝木在手中那紫红色的花开得正好和那玉颜恰恰相衬。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防她忽然走了过来折下那紫红色的花插在了他的间。 “师姐……” “人家都以簪花为荣就是许相公那样老的人每每宴会的时候也还簪着大红大紫的花偏偏你一个少年郎竟偏不戴这个!”屈突申若插好了之后便笑着在李贤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旋即渐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六郎你这宅子有多大自个也应该看到了。虽说这奴仆的事情不用你自己操心但这人手上头不可不慎。今天提审柳元贞的情景你该看到了这家有叛奴是如何光景。虽说还有两三年但你既然有钱不妨自己都置办起来或是交给信得过的人养着或是用其他法子。总而言之这家不可不清。除此之外你也该找两个稳妥的工匠在宅子里头预先做些安排。” 李贤从来就不喜欢大男人簪花这种臭美举动只因为是屈突申若所为方才强自忍着但旋即就被后面的那番话吸引了注意力而最后那加强了运气的“安排”两个字则更是让他心中一凛。怪不得大姊头刚刚满口不离一个钱字这宅子前前后后的安排什么不需要钱?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 着好几天朝堂和民间议论最多的就是李义府的案子.的态度尚不明朗大臣们的议论还只限于一个个小***而且都是偷偷摸摸唯恐给人听见但民间百姓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尤其是酒楼这种地方更是百无禁忌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说出了腰斩李义府的话。 李绩担任监审李贤少了一个监管的人原本这日子该好过些。然而他虽说通过了于志宁的考试但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李敬业薛丁山勉强通过成绩相当难看程伯虎和屈突仲翔则是不出意料地挂了。最终结果就是于志宁吹胡子瞪眼教训了众人一通最终四个人齐齐被关禁闭。如此一来李贤竟是没有伴读了! “唉!” 李弘瞥了一眼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不绝于耳的李贤心中一时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有。从古至今这皇子都是用伴读的一般的情况都是主子出事伴读顶罪眼下倒好李贤这个沛王倒是少不了于志宁的夸奖那四个伴读反倒是常常挨批挨戒尺这都是什么世道! “六弟你能不能别叹气了?”他没好气地扔下手中的书卷自个倒是叹了一口气“照我说你那四个伴读干脆全都改成伴武算了然后让父皇母后给你挑上四个好的省得你成天替他们操心!” 李贤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道:“然后挑上四个只知道死读书的木头人么?” 木头人三个字让李弘哑口无言老半天方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看来果然是有利必有弊。我原先还羡慕你和他们四个上下不分关系亲近来着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要是这四个跟了我别说上官太傅只怕父皇母后就是头两个不依的。说吧今儿个来找我干吗?别和我说什么兄弟情深之类的鬼话你这家伙没事会想起我这个哥哥?” 眼见奸计被人识破李贤脸上却没有半分尴尬。见四周就只有两个李弘的心腹内侍他便涎着脸凑上前去低声问道:“今天是我师傅和刘祥道向父皇奏报的日子我刚刚看到两人进了蓬莱殿。五哥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赌最后的结果?” “又来这一套!” 对于打赌这一类的勾当李弘着实心有余悸。他当初那些欠账几乎无一例外就是这么来的不管他事先认为怎么有把握最后几乎全都输给了李贤。唯一一次打赢的赌已经是三年前的事而他赢了的赌注和输给李贤的那些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 “李义府这回是铁定倒了偏你还拿他取乐!”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李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坚决果断旋即又冷笑了一声“若是这样的局面还能被他倒转过来我这个太子也就不用当了!上官太傅前两日刚刚销了病假父皇连连召见可想而知此事已经有了定论。” 李贤斜眼瞥看李弘只见他这位太子哥哥意气风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就是扳倒一个李义府至于这么高兴么?再说了扳倒不稀奇要让李猫没有翻身的机会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正当他寻思怎么劝说李弘几句的时候那帘子被人一掀一个人飞也似地冲了进来却是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内侍。一看到李贤在此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有些尴尬地来到李弘身边附耳低声叨咕了几句。 “李义府……定局……流放……” 李贤虽然不是故意要听无奈他的耳朵实在太灵尽管那内侍已经是刻意放低了声音他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字。正准备继续在那里扮无事人李弘忽然疾步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满脸兴奋地嚷嚷道:“父皇已经有旨意李义府除名长流巂州。他的三个儿子外加柳元贞等人全部除名流放!旨意已经从中书下了大约很快就能传遍全城!” 矜持矜持这里还有外人呢!乐成这个样子要是让武后知道了指不定心里头怎么想!虽然很有翻白眼的冲动但李贤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冷不防朝四面看了一眼见那几个内侍全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样子想想李弘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眼珠子一转想起明天李弘没事他便笑着建议道:“五哥明日和我到宫外走一趟如何?” 激动过后李弘很快恢复了冷静闻听这一说先是一愣旋即便满口答应了下来。而李贤出了东宫立刻暗地盘算想办法在这里埋几个暗线----不是为了提防他这位太子哥哥对他不利而是提防李弘平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给“别人”知道了。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说现如今还是母慈子孝的格局但等到将来他老妈变成那位狠辣的 皇就晚了! 次日一大清早撇下在武德殿读书读得昏天黑地的李敬业等人李贤带上张坚韦韬兄弟就兴冲冲出门了。在东宫外和身着微服的李弘等人会合一行人便出了安上门----当然因为中间夹着一个当朝太子随员人数陡增十倍不止两兄弟身边虽说只有十几人但其中大多数都或明或暗地在前后左右维持。 咣咣---- 一行人走在西市最热闹的地方李弘正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忽然响起他猝不及防顿时吓了一大跳。而李贤虽说是常来常往的主这时候也很是吃了一惊还没等他令人上前打听就听到一个汉子高声嚷嚷了起来。 “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 这是哪一出?李贤目瞪口呆之下却只见一旁的墙边上围着好些人连忙好奇地策马上前。虽说前头都是人但他骑着高头大马加之眼睛很好因此看得清清楚楚。问题是不看不打紧一看之后他竟是笑得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是太有才了! 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即便身边有众多的人但他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浑然忘记了什么低调之说。用铜山大贼指代李义府这还实在是贴切不过刘祥道这个河间道行军元帅的名头也同样是威风凛凛。不但如此上头洋洋洒洒一大篇骈文两边唇枪舌剑三百回合的场面简直可以媲美三国演义的武将单挑! 他捂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压根没现身边又多了一个人。等他好容易笑够了结果只听得旁边响起了一阵马的嘶鸣回头看时李弘竟是已经跌下了马去正在那里使劲憋着声音偷笑。 咳这太子还真是当得……没听人说过这笑是不能憋的么? 两个主子在那里笑得畅快其他人却全都如临大敌地在四周守备。当然自然有人觑了个空子往墙上的榜文看结果全都是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李义府为人糟糕平常是仇人多朋友少如今一朝落马竟是人人高兴围观的百姓不时出阵阵笑声。 李贤好容易喘过一口气见李弘已经是回到了马上连忙苦着脸建议道:“五哥找个地方歇歇吧我不行了!” 只是这么一小会他就感到肚子阵阵痉挛再呆下去的下场可想而知。趁着说话的功夫他偷眼撇看了一下张坚和韦韬两兄弟见他们全都面露欣然甚至还互相交击了一掌不觉咧嘴一笑。 李弘自个也被这榜文的幽默风趣逗得大乐刚刚那举动更是破天荒头一次。听得李贤的建议他立刻从善如流地找了一个酒肆才坐下来那伙计便乐颠颠地上来道:“几位客官想必是看过门外那张榜文了今儿个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小店待会有专人说唱此事今天酒水额外优惠买一送一!” 原本已经消解了八分的笑意被这两句话一逗李贤忍不住又是好一阵笑。只是这一次是在酒肆里头他不敢太嚣张但亦憋得极其辛苦。见对面的李弘同样是满脸通红他不觉在心里替李义府默哀了一声----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还真的是赶紧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然而酒水齐备等到下头开唱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反而东张西望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大多数人都在那里乐得不可开支就连李弘也是笑吟吟的。然而他听着那曲词却愈觉得不对劲----回想起来那榜文上也是如此很多细节他都听李敬业提起过似乎这捉刀之人亲眼目睹了整个审问过程一般。 见一个小伙计正好出现在旁边他遂招手把人唤了过来随即故作好奇地问道:“我问你外头那榜文怪新鲜的你这里还有么?” “公子原来对这个感兴趣!”那小伙计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道“有多的是!公子不知道整个西市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贴满了。小人早上正好撕下来一份藏着公子若是想要小人现在就去取来!” 全都贴满了!李贤心中又是一震面上却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从钱囊中取出了一枚银钱递了过去顿时又招来了好一通谢。等到小伙计取来东西他看也不看便折好往怀里一揣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念头。 若是无人默许即使李义府倒台寻常百姓敢这么蹬鼻子上脸地作践?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李义府,后会无期 右相、行殷王府长史、河间郡公李义府泄禁中之语之朝恩;交占候之人轻朔望之哀礼。蓄邪黩货实玷衣冠;稔恶嫉贤载亏政道。特以任使多年未忍便加重罚宜从遐弃以肃朝伦。可除名长流巂州。其子太子右司议郎津专恃权门罕怀忌惮**是务贿赂无厌交游非所潜报机密亦宜明罚屏迹荒裔。可除名长流振州。” 长长的诏书中心意思却只有一个李义府长流巂州其长子李津流放振州。除此之外李义府剩下两个儿子李洽李洋外加女婿柳元贞则是流放廷州。 到了大唐这么久对于那些地名李贤总算是有些认识。从地图上看巂州在西南大约就是后世四川那块地;振州在海南那个李津大约要在天涯海角看日起日落了;至于廷州则是在广西同样不是什么善地。要说一家人流放三个地方足可见他老爹的怨念之深否则至少也开恩让人家一家人流放一个地不是? 得罪谁也莫得罪君王真可谓是自古至理!那诏书可真是写得声情并茂不但揭露了李义府的罪责还在那里假惺惺地说什么不忍加重罚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官仪担任的主笔……咳老上官现在已经不是秘书少监了堂堂宰相干这个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话说回来不知道那什么“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的漂亮骈文是哪个有才人写的! 李义府倒台李贤自然是觉得天高水蓝清风送爽----除了李义府之外他在这大唐还真的没什么仇人如今一脚把一个最碍事最讨厌的踹下去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值得高兴的。 然而这一天他一出安上门便无巧不巧地撞上了一个他很不想打交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任命为知西台事的许敬宗。 “沛王殿下。” 看着笑嘻嘻的许老头李贤本能地感到后背凉连忙打了个招呼。他当然知道许敬宗为什么在这时候被提拔上来审了李义府那个冷面冷心的刘祥道立刻大获圣心听说他老爹甚至有心提拔人家当右相这种格调的升迁绝对是极其罕见。既然如此他那位母后若是不及时掌握中书出旨权日后只怕有的苦头吃了。 许敬宗热络地招呼之后便将李贤拖到了一边那敏捷利落的动作浑然不似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还不等李贤问他便低声道:“沛王殿下可知道义府今天就离京了?” 这么快!李贤心中直犯嘀咕的同时忍不住又瞥了许敬宗一眼。这许老头怎么说也是和李义府一条阵线的怎么没有去送送?这话和他说干嘛? “唉要说义府年纪也不小了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日能够回来。我也老了如今蒙陛下圣恩进出内省得以骑马想来也没几日好活了所以待会免不了去送送也好全了同僚一场的情谊。沛王殿下若是无事且和我一起走一趟如何?” 这建议差点没让李贤的下巴掉下来----他和李义府的那点虽说还没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但许敬宗这老狐狸应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对这送行捎带上他干吗?李义府要是看见了他指不定还以为他是去示威的到时候冲突起来算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赶紧准备拒绝谁料许敬宗的手上忽然一紧竟是硬把他推到了马车上旋即对那目瞪口呆的张坚和韦韬吩咐道:“沛王殿下和我出去有点事你们先到我的家里等着我一会儿就还一个囫囵人给你们。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对陛下和娘娘交待。” 许敬宗资历深厚这话一出口自然是分量极重张坚韦韬两个亲卫虽然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但看到许敬宗浩浩荡荡的扈从队伍料想出不了什么事遂低声答应了。而莫名其妙的李贤刚刚露出脑袋却不防许敬宗动作敏捷地上了车一把又将他拉了回去。 一行人很快便顺着朱雀大街朝城门行去而满心郁闷的李贤坐在许敬宗对面越看这个满脸肥肉的老头越有翻白眼的冲动。这种事情哪里有赶鸭子上架的道理? “沛王殿下可知道我拜相的时候多大岁数了?” 陡然听到这么个问题李贤不由得一愣。不等他回答许敬宗便自问自答道:“我升任侍中的那一年已经六十八岁了。” 这许老头似乎是打倒了韩瑗这才拿到宰相的位子果真是老而弥坚……若是不好听地说一句那叫老而不死!李贤 腹谤了一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现在看来i巴巴演出这么一场戏绝对不会是让他去送李义府这么简单。 果然接下来许敬宗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生平从当初在秦王府为学士到后来担任李治的东宫辅官再到后来拥立武后竟是事无巨细侃侃而谈。李贤初时还觉得这许老头在显摆听到后来不觉聚精会神。毕竟本朝的史书那是不能随便看的很多事情他也就是道听途说哪里有许敬宗这现身说法来得透彻。 被许敬宗一下子灌了许许多多的本朝秘辛李贤正头昏眼花的当口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句极具震撼力的话:“殿下觉着我那两个孙女如何?” 刚刚还在一个个介绍当初拥立武后的六大善功臣一下子转到这个话题李贤自然有些措手不及然而更让他心里打鼓的是许敬宗那种狡黠的目光。 这许家老大性子还算不错但未免偏向柔弱了些;这许家老二嘛……谁爱娶就娶了去反正他是敬谢不敏!话说回来虽说小丫头比他大几岁但看他老爹老妈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对既然如此这许敬宗硬是让自个的孙女挤进来又是什么意思? “咳!” 李贤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大声咳嗽的许敬宗还没反应过来这一位便眨了眨眼睛道:“我下去为义府送行了殿下且在车上稍待!”言罢车帘一掀便有人把许敬宗搀扶了下去。 搞了老半天原来这许老头没打算让他现身! 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李贤忽然无比好奇便挪动了一下位置悄悄把车帘拨开了一条缝。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着实吃了一惊----只见许敬宗李义府两人赫然就在马车前不远的地方不仅人看得清清楚楚就连说话声也毫无阻碍。 这许老头不是故意给他制造方便吧? 虽说只是半个月的工夫但李义府却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单薄的身材看上去更加瘦削脸色中也显出了几分病态的苍白。这初秋的天气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淡蓝色袍子宽大臃肿的衣服和那狭窄的脸庞极不相称。在他身边赫然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差役。地上散放着几个箱笼俱是寻常物事一看就知道不值几个钱。 “那么多人里头也就只有老许你来送我!”面对许敬宗李义府忽然冷笑了一声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愤恨和轻蔑“大男子不做小女儿之态老许你放心最迟不过一两年我必定能够回来且让那些人得意几天好了!” 看到许敬宗在那里捻须微笑顺带还附和了两声李贤不禁在心里生出了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刚刚那番话中许老头分明暗示李义府为人太过张扬一味得罪人不知道低调他那位母后就是有心保全也没有办法谁知经过这样的教训这李猫还是如此格调。 要回来……那可不止是他母后说了算还得看他老爹什么态度! 他正暗自冷笑的当口忽然只见许敬宗朝四周呼喝了一声众随从立刻呼啦啦散开退避而李义府却朝马车这边走来。见此情景他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往里头挪了挪心里顿时埋怨起了许老头。万一李猫一时兴起掀开车帘看看那算怎么回事? 好在李义府在马车旁边站定了低声嘱咐道:“老许中书就暂时交给你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关照你我这次遭人暗算并不简单似乎和太子沛王有说不出的关系这事情你得留心。皇后娘娘爱宠自己的儿子别到时候养就了两个白眼狼那就有苦说不出了。就是陛下……毕竟不是那么可靠的皇后娘娘若是不想重蹈当初那两位的覆辙就还得果断狠辣一些才行。” 这一席话虽然说得声音极低但正在车中的李贤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心头剧震的同时更是暗幸没让李义府再风光下去。要照这样展下去迟早得出大事不可! 许敬宗和李义府的谈话很快告一段落几个军士把箱笼扛上了一辆灰扑扑的马车便簇拥着李义府上了车去又各自上了马。车轮滚滚声中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此时仿佛是应景似的天空中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就连风也大了少许。 李贤挑开车帘凝望了一阵忽然喃喃自语道:“李义府后会无期!” 第一百七十四章 香气缭绕,春光无边 完了李义府许敬宗便上了马车原本想开溜的李贤到了许宅喝了好一通酒这才得以脱身。等到他晚上回宫又被早就等候在武德殿的武后抓了个正着免不了盘问了一番当日行踪重中之重自然是许敬宗的邀约。 “母后许相只是请我去喝酒顺带出城送了一回李……李相。我知道自己下去不妥就在车上没有下去。”见面前的武后露出了狐疑的神情他索性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当然李义府编排他和李弘的话他自是准备烂在肚子里。 话一说完他就看到武后脸上露出了很是微妙的表情嘱咐了他几句便匆匆走了。尽管应付武后已经是驾轻就熟但没来由被许老头这样害了一次李贤仍旧是心头郁闷。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阿萝便进来报说蓬莱殿王福顺来了。 这还有完没完! 见到满脸堆笑的王福顺李贤着实想仰天哀叹一声。果不其然继老妈大驾光临之后他那老爹也对他今日的行程很感兴趣所以让他走一趟蓬莱殿。对于这样的宣召他完全没有质疑的余地只能认命地跟着王福顺往蓬莱殿去。 这路上李贤懒得说话王福顺却是个会看眼色的主。见四周无人他遂靠近了些笑眯眯地道:“沛王殿下今儿个上官相爷和刘大人奉诏来见陛下说了好一会话方才离去。后来因着刘大人说起正巧看到您上了许相爷的马车陛下方才上了心。” 刘祥道我和你有仇么这种事也要打小报告! 李贤闻言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仔细一想刘祥道也着实是无可厚非。李义府是流放而不是处死如此一来若是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头一个要铲除的就是刘祥道难怪这一位如此紧张。看了看旁边的王福顺他忽然觉得这家伙异常顺眼随手在腰中钱囊中一摸竟是摸出了一枚黄澄澄的金钱。他也没多思量随手递了过去。 “谢沛王殿下!” 见王福顺乐颠颠地接了谢恩他不禁咧嘴一笑:“这刘大人想来也是草木皆兵了许相和李义府毕竟是多年交情送一程自然是应当的居然巴巴地跑到父皇面前特意提起。” “谁说不是呢?”王福顺打蛇随棍上觑着李贤兴头好他干脆又靠近了些“要说今天上官相爷也在那里赞颂陛下处置李义府着实英明说是外边拍手称快还拿了一张榜文给陛下看。陛下看了之后盛赞那文写得极好还说什么这种人不曾出仕乃是宰相之过。” 李贤闻言很想翻白眼当初让李义府当宰相的人似乎就是他老爹自个吧?如今觉着李义府狂妄看人家不顺眼了自然是什么罪名都往身上推这就是皇帝的德行! 有了王福顺的通风报信他应付李治的时候自然顺风顺水----和敷衍老妈的情形不一样他只说自己在马车上离得远外加颠得困了没听见两人说什么。当然对于许敬宗在马车上说的事他却略微提了提。不管怎么说许老头对他总还算是不错卖个人情也好。 许敬宗老了! 出得蓬莱殿李贤的心里着实乱糟糟的只记下了李治这么一句感慨。看来这许敬宗在朝堂上蹦跶的日子只怕也不长了影响力更是有日趋下降的趋势。难道这李义府一倒他老爹老妈之间的战斗也即将拉开帷幕? 他已经成功把小丫头从老爹身旁拯救了过来他老爹和上官仪不会还有借口捣鼓什么废后吧! 使劲晃了晃脑袋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驱出了脑海。未雨绸缪固然没错但没事要常常杞人忧天这日子就甭过了!眼下他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挑选跟着去骊山泡温泉的随从班子至于这第二件事……咳咳那就是如何让李敬业等人的文科成绩能够上去! 李贤优哉游哉哼着小调回到了武德殿阿萝便迎了上来亲自为他脱去了外头的大衣裳。明亮的烛火灯光下头李贤见她的脸上红扑扑的简直像个熟透的苹果心中顿时觉得奇怪:“阿萝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没事不过是刚刚让她们准备热水大约是热着了。”阿萝头也不抬地解释了一句紧跟着便吩咐侍女上来服侍直到一群人簇拥着李贤去内间洗浴她这才抬起了头那脸色竟是比刚刚更红。想到适才武后的吩咐她的心思又飞到了里头最后竟是轻轻啐了一口。 “这种事情还要皇后娘娘操心殿下你可真是… 最后半句话她硬生生地吞到了肚子里头见旁边的内侍宫人垂手而立她这才盈盈转身朝里头行去。她可是照着武后的吩咐把上回皇帝赏赐的那四个都教导好了如今把那对大的双胞胎调了进去至于事情究竟如何那就得看她们的福分了。要是自己能够小上几岁…… 咳她都在想什么呢!若是她小上几岁谁知道能不能在这武德殿当上女官?阿萝轻轻地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旋即笑吟吟地自去李贤寝室安排。 如果可以李贤其实很想在这武德殿建一个现代浴室问题是这里的软件环境已经足够但是这硬件设施却不是他想改善就能改善的。正因为如此他对于骊山之行分外期待。因为先头老爹老妈全都答应了他小丫头能跟着一块去。 泡在木桶之中闭上眼睛想象着温泉水滑洗凝脂的美好景象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而这一口气吸进去不要紧那种如兰似麝的芳香让他心中一奇本能地睁开眼睛往旁边望了望。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的眼睛立刻就定住了。 木桶旁边并不是往日那两个年长宫人而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正是上次他老爹命人送来四女中的一对双胞胎。 只见她们身穿粉色纱裙裙子高高束在胸前。然而那种透光料子实在是薄得什么东西都能看清楚尤其是那滑腻的双峰。两姐妹只用了一根青玉簪固定了满头秀脸上俱是通红通红但那眼睛却大胆得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右手都拿着一块巾子。 “奴婢月芜月芙奉命伺候殿下沐浴!” 他的沐浴往日都是阿萝安排的这硬塞过来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李贤正准备问的当口鼻尖忽然又闻到一阵甜香。这时他才忽然想起刚刚也闻到过这种味道旋即便感到浑身软小腹更是传来一阵莫名的灼热那温水似乎变成了滚水火烧火燎地烧灼着全身。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目光最后落在了一旁袅袅生烟的香炉上。 这熏香绝对有问题!等等如果没有记错他似乎听小丫头提过老外婆上回把南海进贡来的一种极品催情熏香送给了他的母后。这么说来难不成今天的事……敢情他母后今晚大驾光临还有这么一通目的!怪不得前一阵子阿萝给他看了一大堆极品春宫图居然就已经埋下伏笔了! 想到这里李贤立刻屏住呼吸定睛打量着正在为他擦洗身子的两个少女。不得不说尽管年龄不大她们确实很漂亮很可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如此。当然更值得一提的是两个人全都很大胆那巾子全都在有意无意地摩擦着敏感部位这哪里是给他洗澡分明是撩拨他来着! 忍无可忍之下他干脆抓住一只皓腕用力往下一拉只听一阵巨大的水声那个少女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他硬生生拉入了水中。他拽着那只手猛地站了起来盯着那双丝毫不带羞涩的眸子瞧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旋即认准了那抹嫣红的双唇吻了上去一只手顺势猛地一扯那纱裙。一时间一具完美无瑕的**立刻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温泉水滑洗凝脂虽说这不是温泉但好歹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等到双唇一分他忽然轻轻嘟囓了一声眼神终于混浊了起来。 看着木桶中紧紧交缠的两人木桶旁另一个少女情不自禁露出了幽怨的眼神。然而下一刻她便看到门边多了正在打手势的人慌忙丢下巾子迎上去盈盈施礼。 “阿萝姐姐……” “既然殿下挑中了你妹妹你就该为她高兴以后自然有你伺候的时候!”虽然在门边但里头的呻吟声和喘息声还是绵绵不断地传了出来因此阿萝说到一半顿时止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从明儿个开始你们姐妹就在殿下寝宫中服侍。” 她侧头往里面瞧了一眼见木桶中水花四溅不禁又轻笑了起来:“不愧是娘娘赐的合欢香往日殿下何尝这么癫狂过。看这情形待会你兴许得去替下你妹妹了。”她一边说一边把月芜朝里边一推掩上房门之后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也怦怦直跳但很快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 殿下这可是娘娘的吩咐没有这一回以后那么多美人你怎么吃得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丫头也彪悍 高气爽对于那些豪门子弟来说正是踏“秋”好时有些人可以在外头风风光光地四处游玩有的人却只能窝在家里盯着头上的那一小片天空唉声叹气。 房间中俱是精致的摆设就连四处下垂的帷幔放在外头也是价值千金更不用说那对燃烧着的蜜烛了----在穷人家连油灯都点不起寻常富贵人家也只能在灯上头做文章的年头这蜜烛绝对不是有钱能够置办得起的货色。单单这两支还是宫里前头刚刚赐下来的货色。只是现如今它们的主人却托着双腮坐在梳妆台前一脸的怅惘无神。 娘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贺兰烟怔怔地望着镜中那个绝世姿容的影子情不自禁地想起屈突申若那一日对她说过的话。贤儿的心里真的只有她么?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惫懒的家伙似乎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根本了无定性? 拿起妆台上的一颗螺子黛她正想往眉上扫忽然却一赌气扔下了东西脸上露出了极度气恼的神色旋即站起身来。正在此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姐没有那个家伙你就活不下去么?” 贺兰烟一个旋身转了过来见贺兰敏之抱着双手站在门边上满脸讥诮的模样登时沉下了脸:“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就算念着他也没有成天罔顾孝道往外头跑。娘去世到现在不满一年你倒是在外风流快活招惹了多少人!” 虽说在李贤面前最多嗔怒一番向来都以娇俏可人形象出现的贺兰烟此时此刻起怒来却显得极其可怕。见贺兰敏之脸色大变似要反驳她竟是又冷笑了一声:“姨父如今是念在旧情所以没顾得上管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御史弹劾过你了?居丧之间放荡不羁你还知不知道娘的苦心姨娘都说了以后周国公的爵位就是你的……” “我不稀罕!”贺兰敏之终于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声“我姓贺兰不稀罕他们武家的东西!姐你不要被那个小子骗了他不过就是一个花言巧语的主如今长安城里哪个不知道他和那个屈突申若走得极近行止更是暧昧……” “你给我住口!”贺兰烟一时气急操起妆台上一把玉梳便要砸去临出手时却看到后头的一个人影立刻恨恨地住了手。要说她比贺兰敏之还要大一岁但对于贺兰家却并没有多少感情此时见弟弟满脸桀骜她顿时冷冷加上了一句。 “周国公的爵位想要承袭的人多了你既然说什么不稀罕武家的东西娘就是武家的人这房子这富贵全都是娘留下来的东西和贺兰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没了这一切那就是个穷光蛋看你拿什么在外头哄骗女人!” 一番话让贺兰敏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一跺脚便旋风似的转身离去竟是没看见就站在廊前另一边的荣国夫人杨氏。直到人走了杨氏方才走进了房间见贺兰烟仍旧一幅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道:“你这丫头明知道敏之心高气傲偏偏还拿这种话来堵他。也只有在贤儿面前你才是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 “外婆!”贺兰烟前头听着还好冷不防后头如此调笑顿时有些挂不住脸了“你也这么嘲笑我!” “这算什么嘲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不是你是陛下的外甥女如今提亲的人只怕要把整条巷子都挤得水泄不通了!” 杨氏哑然失笑上前爱怜地抚摸着贺兰烟的顺滑的秀忽然把那根束的金钗取了下来两手灵巧地将头分成了三股两股顺着耳后垂于两肩另一股则编成了一根辫子又从饰盒中挑出了一把小小的玉梳将其固定好了。完成这些她把贺兰烟推到了镜前左右看了一阵忽然满意地笑了。 “要说美貌你姨娘算是顶尖的但还是比不上你。屈突申若虽说艳名远播但你占着年轻哪有比不上她的道理?至于贤儿的心……他要是看不上你会从小就霸着你不放闹得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就是你为了他去练习武艺这情分也不是寻常女孩子能够做到的。” 虽说有屈突申若先前说的一席话但贺兰烟心中还是极其不安此时听外婆如此解释她的心竟奇迹般地安稳下来。抬头看看杨氏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她一下子脸色绯红刚刚喝骂贺兰敏之的那点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心则乱你呀真真是 人!”杨氏轻轻地在贺兰烟头上拍了一记又取出一环给她戴了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地道“贤儿再过两年就要出阁了到时候开府建宅这婚嫁之事也就水到渠成。虽说你大那么几岁但既是青梅绣马你姨父和姨娘又都默认了也就不碍事至于那些旁的……你且想想如今有谁敢说你姨娘比你姨父岁数大?” “别人当然不敢说母后比父皇年纪大!”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房间中响起紧接着李贤便笑嘻嘻地出现在了杨氏和贺兰烟面前。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正巧碰见贺兰敏之气冲冲地出去不想打照面的他少不得避开了一会后来看见老外婆进了房间他一时兴起便想要偷听两人说了些什么悄悄话结果正好听到了几句关键的到这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现了身。 “贤儿你什么时候……”贺兰烟想起杨氏刚刚安慰自己的那些话顿时大羞立刻狠狠瞪了李贤一眼“鬼鬼樂樂跟做贼似的快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刚才来啊!” 李贤故作无辜地一摊手旋即笑嘻嘻地上来对杨氏问了安这才献宝似的拿出了一个玉石罐子来:“这是我按照古法让阿萝用新鲜花瓣淘制的你闻闻又清香又干净比那些什么御制的面脂口脂好多了。我昨天刚刚给母后送去一罐今儿个就给你拿来了。你虽说天生丽质但锦上添花自然更好用了这好东西岂不是衬得更娇艳?” “尽知道贫嘴!”贺兰烟偷眼瞧了瞧旁边的杨氏忽然一手抢了东西过来却是握在手心里不曾放下脸上刚刚露出的那红晕更动人了些。 哄了小丫头李贤自然不会忘记老外婆如法炮制又送上一罐却特意指出是为杨氏这年纪特意配制的少不得又说了一通漂亮话。见惯风雨的杨氏虽说不似贺兰烟这么好骗但依然是满脸笑容最后知情识趣地找个借口先走了把大好地方留给了外孙和外孙女。两个小的要干什么事情她就管不着了。 一夜癫狂李贤到现在依旧觉得浑身酸痛。这催情熏香的效用虽然有一些但不可否认他着实也算得上是忍了很多年了。这头一开只怕以后那些武德殿的宫人都会多了想头要是等到事情传到小丫头这里还不如先分说清楚。 “烟儿……” 贺兰烟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个漂亮的玉石罐子听到这一声唤忽然转过头来不待李贤往下说她就笑吟吟地道:“昨天晚上你可逍遥快活了!” 什么耳报神这么快居然赶在自己面前就让小丫头知道了?李贤一下子呆若木鸡愣了老半天愣是没迸出半个字来。 “我早就知道了!”贺兰烟没好气地在李贤胳膊上狠狠拧了一记面上忽地又现出一片殷红“我昨儿个正好进宫姨娘说你那武德殿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你居然没碰过一个听得我吓了一跳。看你平常那么有女人缘就连申若姐姐那样眼高于顶的人都对你另眼相看谁知道你竟……那熏香的味道好么?” 这都什么事难道他没碰过那些个宫女就真的是大新闻么?他那老妈居然四处宣扬连小丫头都知道了!李贤听得咬牙切齿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热气紧接着又钻来了一个声音。 “实话告诉你那根本不是什么南海进贡来的东西是外婆和我亲手配制的可是武家祖传的秘方平时更有怡神的功效。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给阿萝多送一些去让她在你的衣裳和香囊中全都放上。不过要是你敢随便碰那些宫女哼哼……” 李贤直截了当翻了个白眼----好嘛干脆连武家独门秘方都整出来了日后他岂不是防不胜防?望着满脸促狭的小丫头他那股子挫败的感觉愈强烈当瞥见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时他终于难掩冲动忽然重重吻了上去。 贺兰烟被这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弄得一阵慌乱但随即表现得无比热情竟是主动吐出了口中香舌。这虽然不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但对于昨晚刚刚和女人欢好过的李贤而言那种刺激的挑逗感自然是先前任何一次都无法比拟的。 本着极大的定力他终于从那种几乎要沉沦的漏*点中脱身出来直起腰瞪着脸色通红的小丫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年头真是翻天了女人一个个比男人还主动!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新罗公主新罗婢,指着和尚骂贼秃 安城的大道不是东西向就是南北向虽然方方正正失但是此时策马飞奔的李贤来说这样的大街自然是极其有利于他泄心中郁闷。即便他在马道上纵马飞驰也无需担心伤到了行人更不用担心前头有什么拐弯之类的只需一味提高马。跑到兴起的时候他身下的追风已经是把度挥到了极限说是风驰电掣决不夸张。 也不知跑过了几个里坊他渐渐收紧缰绳放低了马好半晌停下时却现自己已经到了春明大街。离着西市只不过一坊之隔。左右张望了一阵他方才现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他那两个亲卫张坚和韦韬的坐骑可不如他这匹神骏眼下连人影都看不到显而易见是跟丢了! 他暗叹一声倒霉却知道此时撇下两人绝对不妥干脆策马一路小跑往回路走去没走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殿……六公子!” 追上来的张坚韦韬看到安然无恙的李贤齐齐出了一口大气旋即滚鞍下马施礼谢罪。这一举动却让李贤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慌忙下马把两人拽了起来笑着拍打了一下他们的肩膀:“这与你们无干只是我刚刚一时兴起忘了其他。对了以后若是跟着我难免遇到这种事到时候我到御苑马厩中去挑上两匹好马算是给你们成天跟着我心惊肉跳的补偿!” 彼时可谓是爱马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张坚韦韬这两个世家出身的武人大喜之下连忙道谢。重新上得马去李贤便带着两人转往西市的方向。虽说他回长安之后都转过十几回了但现在走遍的地方还不到西市十停中的一停因此这里依旧是他出游选。 但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既不是冰铺也不是酒肆更不是什么铁铺而是直奔人市。屈突申若上次对他说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宅子建好了人住进去了少不得要用奴婢----否则就算他父皇母后慷慨大方地让他把武德殿所有宫女都带出去这人手还是远远不够的。不是夸张照他那天在自个的王宅中巡视一圈得出的结果来看整个宅子至少得用上三五百人。 三五百人……按照每人两千钱来计算至少就得几十万钱这还都只是普通人的价不包括那些有特殊技艺或本事的。不过横竖日子还早他只需一批批地挑选就成了反正那位大姊头愿意帮忙一半搁在那边府上另一半则交给小丫头去管管好了。 和铁铺一条街相比西市上的奴婢市场更加热闹而且占地面积更大四处可见身着绫罗绸缎的人在其中挑选自己需要的奴婢。当然主人亲自到这里来买人的情况不多大多都是些豪门管事之类的人。整条大街异常整洁也没有什么头插草标自卖自身的贫苦人反倒是巡逻的低级小吏常常可以看见。 要说是真正来买人还不如说李贤是来闲逛的照张坚和韦韬的话来说要是真的想买他们两兄弟立刻就能够找到几个声誉不错的商人根本不用到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来。然而李贤却一口否决了回去----看惯了阳光的这黑暗的至少也得看一眼不是? 走过几家他的目光立刻被不远处的两个人吸引了。卷黑肤上身**横幅绕腰下头赤着脚面目丑得很有特色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奴么? 想起屈突申若曾说过这些人性情温良偏生力大无穷水性绝佳他不禁大为心动连忙策马上前还不等他跳下马来旁边忽然也驰来了数骑人。和打头的那个一对眼他心中顿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六公子还真是巧啊!” “是啊真巧!” 李贤强打精神应了一声见旁边的张坚和韦韬如临大敌怎生不知道两人在提防什么。上回撞见这位新罗公主的时候遇到了好大一拨刺客这件事情到如今长安令和万年令还没有查出个端倪来幸好之后李义府的案子占去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否则那两位就惨了!话说今儿个还算好没那么巧再碰上那位吐蕃正使。 见金明嘉好奇地站在两个昆仑奴面前上下打量李贤很想就此扬长而去偏生觉得左边那个汉子面相极其狞恶就连眼睛也透出凶光绝对和温良两个字搭不上边一时便有些挪动不开步子。等到他的目光从昆仑奴身上移到金明嘉的时候这才现金明嘉今日不再是一身素白而是完完全全的大唐豪门公子装扮就连那些随从也个 装束。 见到外头有客人里头立刻迎出来两个伙计一打量外头的人其中一个很快返回了去不消一会儿一个腆着大肚子的中年胖子便乐颠颠地跑出来才想开口招呼就看见了李贤身后的韦韬登时笑得更灿烂了。 “韦二少今儿个怎生亲自来了?需要什么人只需派个人来说一声我一定亲自送上门。咦张大公子也一起来了?这位是……” “咳!”韦韬终于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便跳下马来旋即伸手拉住了李贤的缰绳“哪里那么多废话?我和大哥是陪着六公子来的别招呼错了正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胖子顿时满脸尴尬慌忙打躬作揖地在前头领路。而李贤前脚刚刚踏进去却只见金明嘉也笑吟吟地跟了进来。虽说上次的刺客疑云还没有散去但上次殿上对方好歹还为屈突申若她们伴奏了一曲琵琶因此他只得装作没看见。 众人甫一坐定那胖子便搓着双手上前来。刚刚那一会儿他就分辨出这是两拨人想到那个少年是张坚韦韬也要称呼一声六公子的贵人他的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就差没有仰天欢呼了。这年头各家宅邸都有相与的奴婢商人像张坚韦韬家就全都是他的主顾倘若能多上一个大主顾兜着一笔大生意那赚的钱自然是海了去了。 得到了韦韬刚刚的暗示他便笑咪咪地道:“六公子刚刚在看门外的两个昆仑奴其实这两个算不得最好的前头一批中面相性情好的都卖掉了这两个也只能充充门面。要说这有异域情调的……我这里倒是有一批刚刚送来的新罗婢个个性情温良这长相也相当不俗。要说新罗小国美人确实也不少听说榻上的功夫更是绝妙。海东奴婢向来都是抢手货前头我这里甚至还有两个高句丽女人听说出身还是贵族结果一放出消息就被人买走了……” 他唠唠叨叨还想再说忽然现房间中的气氛沉静得骇人一向察言观色惯了的他立刻住口讪讪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当着新罗公主的面说新罗婢的床上功夫好这不是打人家的脸么?李贤瞧见对面那些新罗人全都是脸色铁青好容易才忍住了暴笑的冲动。但偷偷乐过之后他不禁替金明嘉这位新罗公主默哀了起来----新罗好歹也是像大唐称臣的这指着和尚骂贼秃实在是有点……当然这掠买人口的事情单方面是绝对做不起来的好歹也有新罗贵族从中默许才是。 “你既然把这新罗婢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为何不把人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金明嘉终于开口话了只是为着遮掩那女子的嗓音刻意把语调压低了许多听上去自然有些古怪。饶是如此李贤还是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恼火忍不住又在肚子里一阵偷笑。他和这位新罗公主固然是没什么过节只是看着对方吃鳖依旧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是是是!” 好容易看到僵局打破那胖子哪里知道其中的关节慌忙答应一声赶紧到后头安排。不一会儿只见门帘一掀便一排走出七八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来个个正当妙龄只是这卖相……以李贤见惯美女的眼光来看实在是不怎么样。他武德殿里头随便拉出来一个宫女也绝对比这里头最漂亮的那个强。那胖子为了兜生意吹嘘得愈不堪了起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其他人的脸色----张坚和韦韬似乎一直在盯着人家看貌似有些兴趣;金明嘉正在那里死命咬着嘴唇似乎处于爆的边缘;至于那些新罗随从么个个死板着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终于金明嘉霍地站了起来竟是不言不语地拂袖而去那些随从见状慌忙跟在后面最后的一个人甚至还狠狠瞪了那胖子一眼。李贤这下子终于认出了人可不是当日金明嘉身边那个武艺高强的侍女么? 等到人全都走*光了李贤终于难以克制那股子冲动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他这一笑张坚和韦韬也同时忍耐不住竟是同时加入了大笑的行列。好容易笑到了头李贤才冲着莫名其妙的胖子挤了挤眼睛。 “你知道刚刚那人是谁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层层行贿,三英战老苏 罗公主? 胖子田东做奴婢买卖也已经好些年了这新罗线路更是他一手抓起来的当然知道其中有多少猫腻更知道有多少新罗贵族提供了方便。因此听说对方是新罗公主他起初还不太在意紧接着就为了那大笔的买卖而懊恼了起来。 这新罗婢虽然比不得大唐的女人风情万种但好歹性格温顺还是有不少人喜欢的。要是断了这条路子他以后的利润至少得减少三成! 想通了这一点他立刻涎着脸凑上前去不无讨好地道:“六公子既然认得那位公主能不能帮我从中转一下?她是尊贵的公主怎能和那些奴婢相提并论我刚刚那些话也没有别的意思……话说我听说新罗如今势大国内还堆积着不少百济和高句丽奴隶如果这位公主能够帮忙让我买下其中貌美的女奴我愿意奉送……” “一百万钱!” 李贤起先还以为这胖子会托他去说情谁知最后竟是向金明嘉行贿这急转直下的话头差点没让他的下巴掉下来。 这个死胖子作人口买卖做上瘾了是不是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人家的战俘身上!一百万钱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新罗虽然算不上穷但以金明嘉个人而言这点钱可是莫大的诱惑……咳咳这关他什么事要是让人家知道他这个沛王干这种事情回去非得吃够排不可! 他正想开口拒绝孰料那胖子又满脸堆笑地扔出了另外的诱惑:“六公子一看就是贵人刚刚那批新罗婢不过是寻常姿色自然入不得法眼。不过看公子刚刚那样似乎对昆仑奴很感兴趣这样外头两个就算是我附送的再过几天还有几十个昆仑奴会送到这里来我一定挑上四个身手最敏捷性情最温顺的留给公子如何?” 新罗婢的市价在五千钱到一万钱左右而昆仑奴却不一样……一来地域更远二来更为稀少就是京城的顶尖权贵能够买上一两个就已经是了不得了更不用说是其中的顶尖人物。物以稀为贵如今昆仑奴的价钱比新罗婢贵上一倍都不止。最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行贿居然行到他头上了! “六公子!” 李贤正犹豫的当口忽然只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一转头便看见韦韬低头俯身凑了上来:“这家伙是长安最大的奴婢商人从他手上能够买到一些不错的奴婢。当初我家里曾经从他那买了十二个护卫花费了二十五万钱人人都是一身好功夫。横竖那位新罗公主上次还欠着公子的人情若是可以不妨答应他以后远远不止一点好处。” 稍稍犹豫了片刻韦韬又补充了一句:“别看他那幅做派其实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三教九流处得都好将来必定会对公子有用处。” 李贤越听越奇最后不由得向韦韬脸上打量了一眼。他这个亲卫倒真是为他着想眼下考虑了不说连将来都打算好了!罢了罢了反正只是捎带一句话这年头的奴婢买卖不是他一个就能解决的没看后世那么达的地都有买卖人口么再说还是别国的。 他微微点了点头那边的胖子田东立刻大喜连声令人把外头那两个昆仑奴带了进来旋即令他们拜见主人。左边那个很是顺从地跪了下去右边那个却依旧一脸桀骜两三个大汉都没法按住他自然是让田东气急败坏。 要说昆仑奴李贤在铁铺老陈那里遇到过一个除此之外还没在别家看到过----屈突申若家里倒是说有一个只是被她爹爹带去任上了;李绩是出了名不用外族奴隶的人;程伯虎家里倒是有但他只听说过性格温顺之类的话真人却没见过。正因为人人都说昆仑奴怎么听话怎么服帖因此他打从刚刚就觉得这桀骜的黑大个很不一般。 “六公子要不下次我另送你一个这家伙不像别人就是学不会规矩!”见无法制服这昆仑奴田东只得满头大汗地上前赔礼道“他倒是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问题就是不听使唤我转卖了三家都让人退了回来真想一顿棒子打杀了他爽气!” 会说汉话?这敢情好! 李贤忽然想起这家伙和6黑的个头差不多再想到那大个子跟着程伯虎学艺身手肯定是大大见涨心下便打定了送个昆仑奴过去当陪练的主意----这程伯虎如今得拼命提高文科成绩6黑没人当对手可不行。 “无妨就是他了!” 指定把人送到程家老宅李贤立刻看到那胖子田东的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笑容----得老程家怎么也是开国勋贵 关系自然是好事这家伙自然是乐坏了。出了铺子i再过两天苏定方就要远赴凉州他去了三回那些兵书囫囵吞枣才看了一多半立刻招呼一声调转马头直奔苏宅。时间紧迫他也顾不上这一回没有屈突申若帮忙遮掩了。 一回生两回熟他已经来了三回苏家门上那些仆人哪个不认识他慌忙把人迎了进去一个大胆的还笑着解说道:“沛王殿下三娘正在后头指点孙小姐武艺大将军也在。” 听说是苏毓在后头练武李贤方才想起从来没看到这位苏大小姐打打杀杀的模样一时兴致大起连忙让那仆人头前带路。还未到演武场他就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兵器交击声伴随着阵阵的女子娇斥不觉更加快了脚步。 到了地头他便看见场中两个人影斗得正紧全都是使的刀阳光下那雪亮的刀光渐渐成了两个银团看上去竟带了几许冷飕飕的味道。见苏定方站在旁边捻须观看面有得色他眼珠子一转就笑嘻嘻地走了上去忽然点走赞道:“果然好风采!” 苏定方这才看见李贤轻轻咦了一声便觉张坚韦韬就在不远处少不得行了礼然后便笑开了:“沛王殿下倒是来得巧毓儿这点功夫都是三娘教的如今虽然称不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歹还有点样子。不像她爹和两个叔叔全都是扶不上墙!” 说到最后一句苏定方的语气中已经是带上了几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旋即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要是我自己的儿子争气也不会愁不能为卫公兵法找一个传人!” 李贤朝张坚和韦韬挥了挥手两人便心领神会地跟着一个仆人先行退下。这个时候他才接上苏定方的话头笑道:“这巾帼不让须眉苏大小姐说不定也能继承大将军的衣钵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苏大将军身子硬朗操心那么多干吗!” “看不出六郎你小小年纪居然这么豁达!”苏定方大起知己之感见没有外人竟是爽朗地拍了拍李贤的肩膀“今儿个是最后一回你想看呆会就去好好看吧!反正之后那间书房也得暂时封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不妨……我会装着没看见!” 咦?李贤心下大震抬头去看苏定方时只见这位老将已经干脆利落地把头转向了一边分明不愿意让他看见任何端倪。此时此刻他心中生出一丝感动忽然想到上回和李绩提到的一件事忖度片刻就立刻提了出来。 “师傅上次对我说过吐蕃早有吞并吐谷浑之心倘若不加注意只怕日后我朝便会失了西边的最大屏障。大将军此去凉州安抚吐谷浑需得多多小心。” 苏定方这才转过了头两只眼睛忽然大放光芒二话不说重重点了点头。一老一少就这么默然站在场边李贤虽说眼睛看着此时英姿飒爽不亚于屈突申若的苏毓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苏定方也已经老了此去凉州会不会后会无期? “六郎若是可以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阿毓如果能够帮她找一个如意郎君酒更妙了。这丫头虽说面上娴静在这上头却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我看得出李家老大和程家那个小子似乎都对她有些意思你要是能撮合就撮合。如果她都看不上……” 苏定方忽然止住了话头意味深长地在李贤脸上瞥了一眼:“你干脆自己努力一下娶了她也成。” 李贤起先听着还觉得没什么到了最后一句他差点没觉得自己幻听。他正想问问清楚的时候苏定方却撇下了他大步朝兵器架走去选了一杆长枪后便大喝了一声:“三娘阿毓小心些看你们能撑几招!” 话音刚落他便疾步奔向两个刚刚分开的人影枪芒乍吐攻了上去。那枪势一展以一敌二竟是威势十足哪里有半分廉颇老矣的姿态?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李贤轻轻嘟囓了一句心里着实感慨万千。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如今这些老将一个赛一个的勇猛谁知道将来如何?他摊开双手瞧了瞧见那边的苏定方越战越勇而苏毓和卢三娘则是应付乏力他一时兴起竟是拔出腰中宝剑也冲了上去。 人家是三英战吕布现如今他们也可以来一个三英战老苏!秋日阳光正好场中人影翻飞寒芒乱舞正可谓是英雄不问老少有志不分男女!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伴读的密谋,彪悍有可能是狐假虎威 我再也忍不住了!” 一声冲天怒吼之下程伯虎劈手把手里的书扔出去老远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凭什么我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我又不准备做学问又不准备当文官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话音刚落六道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但却没有任何一个附和的声音。所有的目光中都充满了一种怜悯的味道仿佛在哀悼着程伯虎的悲惨下场。果然不一会儿门口便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一段话还没说完程伯虎便三两步冲上前去拾起丢下的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乖乖地埋头做认真读书状。而于志宁在门口驻足望了一会方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嘴里不知嘟囓了一句什么许久才转身离去。 见于志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剩余三人立刻松了一口大气齐齐用一种警告的目光盯着程伯虎李敬业更是恶狠狠地道:“伯虎你要是再把于老头给招来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幸好他没有把整篇文章叨咕一遍否则你等着瞧!话说回来要不是你拖了我们的后腿昨天我们就能放风了!” 他这话说完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便心有戚戚然地齐齐点头。要说于志宁这一招也着实够狠规定四人一定要全部过关方才能解除禁闭因此他们不得不昏天黑地日夜读书。而最倒霉的事情就在于四个人的家里全都对于这样的措置异常满意竟是一个来说情的都没有这也使得他们尽管叫苦不迭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溜出去?这里是皇宫大内的武德殿除非插了翅膀否则休提。明知道李贤天天在外头逍遥自在他们竟是只有羡慕的份。 “真是羡慕六郎!” 四人之中可以说是最不活跃的薛丁山冷不丁出了一声感慨见其他人都看着他他犹豫了片刻便低声道:“于师傅上回提起过六郎的记性和悟性都不错虽说没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地步但至少比我们一篇文章得背一天强多了。” “那个幸福的家伙!”此话一出李敬业顿时咬牙切齿了起来。忽然他轻轻一拍巴掌旋即朝周围的三个人招了招手见薛丁山和屈突仲翔都过来了唯有程伯虎坐在一边看好戏他立刻没好气地上去把人拎了过来这才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说于老头那么一个大名鼎鼎的人为什么愿意给六郎当一个没有名分的师傅?” “什么原因?” 小黑屋关久了即使是不好八卦的人也变得多管闲事更何况原本就是咋呼呼的程伯虎?他浑然忘了刚刚面对于志宁时的窘迫一下子凑近了来死死盯着李敬业不放。而屈突仲翔原本就眼热跟着李贤厮混的好处想到前些日子一倒手就赚了十万钱他就算坐在这里读死书也认了此时不禁更加好奇了些就连薛丁山也竖起了耳朵。 李敬业神秘兮兮地在四下里望了望声音又压低了少许:“六郎那几诗不是人人都说好么老于这么个文人自然是眼热的。虽说他先头是太子的老师现在虽然不是了但太子对他还是尊敬有加但是若是教导出一个天才将来是多大的名声?他是看着我家老爷子已经是六郎的师傅所以不好下手抢人所以就拿着我们四个做法。要是我们能够……” “要是我们能够让六郎乖乖地给老于当徒弟他必定会放我们一马!” 程伯虎狠狠一拍巴掌终于恍然大悟。然而他这一下响动太大这一声过后李敬业三人动作迅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捧起书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等到于志宁进门看到的就是程伯虎一个人傻呆呆站在那里的情形。 看到垂头丧气出去挨罚的程伯虎李敬业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色。而这更加坚定了他们的认识要是不能想个办法让老于心愿得偿他们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阿嚏……阿嚏阿嚏!” 李贤响亮地打了几个喷嚏一个不留神差点从马上一跟斗摔了下来。迷迷糊糊地四处看了看他这才现头顶上已经是满天星斗再转念一想刚刚分明是在老苏家里喝饯行酒来着。话说老苏的酒量还真不是盖的喝酒不用杯盏而用的黄杨木碗那一碗碗下肚根本就像是喝水似的他险些跟着喝趴下现在头还是晕乎乎的。 对了刚才肯定是谁在背后说他坏话否则哪里会 喷嚏不断! 李贤喝酒的时候张坚韦韬两兄弟都不在身边但是最终苏定方大醉着被仆人抬出去的场面他们俩却看到了所以对于李贤还能够直着出来很是惊叹。然而此时此刻看到李贤坐在马上摇摇晃晃他们还是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六公子这里拐过去就是望云楼是不是先去歇歇醒醒酒再走宫门下钥毕竟还有一段时间!” 原先觉得自己还能撑着回宫但是被冷风一吹李贤还是感到一阵头昏脑涨刚刚更是险些从马上掉下来这样的经历可不多见。见两个亲卫一脸关切他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走这条路回宫就算快马加鞭也至少得一刻钟在那期间他可不保证自己是否会一头栽倒下去。算了到望云楼醒醒酒顺便看看哈蜜儿的舞再走好了。 望云楼照旧是人丁兴旺……不应该是宾客盈门而李贤这个熟客一登门立刻被引到了他的专座包厢。闻听这位主儿是来醒酒的胡天野亲自端了一个盅子的醒酒汤上来笑着吹嘘了好一通而张坚韦韬犹自不放心倾出一丁点尝了之后方才给李贤用了。 一盅醒酒汤下肚再喝了几口热茶李贤立刻缓过了精神刚刚那股昏昏沉沉的感觉立刻消解了不少。见胡天野在旁边肃手而坐他便笑着打趣道:“居然劳动你这个胡公亲自在旁边候着要是外头客人来了你可没办法招呼。没事你就出去好了待会别忘了让哈蜜儿过来跳一支舞。” “小妮子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胡天野满脸堆笑地答应一声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俯下了身子“上一次的事情杨行颖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如今已经是迁为御史可谓是越级拔擢这个地方也不敢随便来了。他托我转陈殿下大恩不言谢以后只要是用得着的地方但请随便吩咐。至于我这条命是殿下救的早就没有其他话好说了。” 随便吩咐……这杨行颖的好日子不见得能有多长!在老爹看来杨行颖算得上是扳倒李义府的第一功臣但在他老妈看来那就是第一罪臣! 李贤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但这种话怎么也不好让胡天野转达人家做官正做到兴头来个当头棒喝不太现实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吧。据他从含凉殿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他母后这些天虽说脾气还好但时常一个人在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他那位彪悍的老妈来说呆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打了胡天野耳边虽然乐声缭绕但李贤依旧觉得无趣。只是下午灌了一肚子酒他这一回再也不敢造次思量片刻便命张坚下去弄一些果汁刨冰来。虽说这东西并不是酒肆中的常备但既然是沛王殿下开口很快就有人送来了三盏----对于这一安排李贤无疑是异常满意当下取了一盏异常爽气地把剩下的推给了张坚和韦韬二人。 “殿下这……” “这是在外头没那么多规矩!”见两人还在那里犹犹豫豫的李贤干脆不理会他们拿起自己那盏悠闲自得地享受了起来只用眼角余光不时瞥看两人。果然直到冰融化得差不多了两人方才齐齐上来取过一盏仿佛牛饮一般全都倾入了喉中。 然而当他看到两个人郑而重之地下拜道谢的时候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他当然不知道从高祖太宗的时候起取冰食分赐臣下向来就是极高的恩宠而张坚韦韬全都出身世家耳濡目染更是对这种殊遇无比看重。 “六公子!” 帘子忽地被人掀起跪倒在地的张坚韦韬仿佛是脚下有弹簧似的一下子弹起不说双双站到了李贤身侧。而这个时候一身月白舞装的哈蜜儿方才飘然而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然而不等她翩翩起舞外头便忽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鼓噪声然后便是咣当一声。 仿佛是杯盏等物被人砸了一时间大呼小叫一片听上去乱到了极点。哈蜜儿先是面露震惊旋即狠狠地一跺脚竟是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谁敢在望云楼的地盘上闹事!” 这一声字正腔圆的熟悉声音让李贤一下子一愣没看出来哈蜜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彪悍了?正在他疑惑的当口忽然觉得脸上目光有异左右一看便现张坚韦韬都在看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还不是因为你是她的后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动了我的人,别想痛痛快快出去 蜜儿在长安城有多大名气李贤确实不知道就如同知道自己有多大人气一样。 长安的胡姬酒肆大约有不下百家各家都有那么一两个拿得出手的美貌胡姬但是没有一家比得上望云楼的人气火爆也没有一家能够比得上望云楼的大名鼎鼎----因为这里有一个哈蜜儿那个传说中是沛王李贤禁脔的哈蜜儿。 头一次李贤在洛阳安康楼为了哈蜜儿大打出手教训了自己的表兄;第二次是在望云楼看了哈蜜儿的舞醉剑赋诗一。仅仅这两样传言的人自然是信誓旦旦。这不是笑话么若不是看上了那舞姬堂堂沛王用得着这么张扬? 所以尽管站在楼梯口的只是区区一个胡姬下头却是鸦雀无声刚刚喧闹的那地方更是周边空出了老大一块仿佛人人都怕沾染了这霉运。 顷刻的功夫哈蜜儿已经认出了其中一拨人眉头不禁微微一拧。望云楼上来来往往的贵客多了但她硬是凭着记性记下了好多人尤其是那些和李贤有关的人更是一个都不会忘记。底下那帮满脸怒色的年轻人中打头的一个可不是临川长公主的儿子周晓?既然如此其他人的身份绝对是非富即贵。 若是这样谁敢和周晓过不去?莫非是其他贵介子弟? 哈蜜儿打量着另外一拨人见他们虽然身着唐装却不像是汉人不觉更加疑惑。正当她准备开口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大晚上跑来看歌舞没事情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李贤一边打呵欠一边没好气地走了出来右手在哈蜜儿肩上轻轻一拍便走上前往下望去。一看那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他忽然指着周晓哈哈大笑了起来:“十七哥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来坐坐在下头和人家吵什么劲!” 周晓看清了上头的人顿时在心中连连叫苦。要知道自打屈突仲翔去当了李贤的伴读他便成了这伙人的头子然而屈突申若轻飘飘一句话他们就被丢到了李宅家里人还个个高兴得像什么似的。 李绩当然是没空和他们一群纨绔子弟耗功夫结果李贤就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了训练员的角色三天下来操练得他们哭爹唤娘好容易放了一天假晚上居然无巧不巧地又碰上了。早知道李贤在这上头他刚刚绝对不会踏进大门半步更不用说和人起冲突了! “六……六郎!”虽说论辈分算是李贤的堂兄但无论是武力还是脑子双方相差得太远因此周晓这个堂兄半点架子也显摆不出来连忙赔笑道“不过是他们多喝了点酒而已小事小事!你在上头快活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他有意把事情糊弄过去却不代表另一边的人肯轻易退让其中一个大汉便忽然用生硬的汉语冷笑道:“赞蒙向来告诉我们中原天朝是礼仪之邦谁知道居然这么不讲理!刚刚分明是我们先来你们占位不成还抢先动手……” “索伦住口!” 早在还没有出来之前李贤就让张坚在外头张望了一下因此早就知道冲突双方是什么来历。此时见那出口喝止的汉子面带歉然地向他报以一个微笑他只得含笑以对心中却暗自咒骂了起来。 就算周晓不懂事可是这吐蕃正使钦陵何尝是省油的灯!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明知他在楼上这才演出了这场戏。刚刚那个出言挑衅的大汉更是了得居然把文成公主搬了出来然后一顶帽子当头压下。 周晓亦不是笨蛋刚刚若不是其他两个人一时口快啰嗦了几句又经不起人家的激将法率先出手也不会有这样的麻烦。那一次和吐蕃的马球赛可谓是人人到场这家伙又怎么会不知道对面那年轻汉子就是吐蕃正使? 眼见事情不对头那些没什么身家背景的人便悄悄会账溜了出去至于那些好热闹又认识人的老老少少则留了下来脸上俱是掩不住的兴奋。这上头一个皇子一个长公主的儿子外加好些世家子弟然后还有一个吐蕃正使可不是有好戏可看? 李贤神态自若地走下了楼笑嘻嘻地挡在周晓等人面前:“古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都是一点小事大家就不用在意了。不就是一个位子薛老哥你带人坐下就是了。我们中原当然是礼仪之邦只不过这年轻人血气方刚哈蜜儿的舞又是长安一绝谁不想占了最好的位子看?” 他自个就是众人之中最小的偏偏这倚老卖老的话说得理所当然却没一个人敢反驳。 钦陵眼中闪过一丝利芒旋即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 了!” 见那些吐蕃人在正对舞台的最好位子欣然坐下周晓等人自然心中不忿只是李贤积威之下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但这脸上就不太好看了。而李贤哪里不知道这帮家伙全都是最最心高气傲的当下就在周晓肩膀上一拍。 “好了好了我那里还有位子你们都跟我上去!”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周晓往上头走上了楼梯方才冷笑了一声“十七哥你可是长进啊指量自个拳头大么!” 周晓还未来得及说话后面一个年轻人就忿忿不平地接口道:“哪里是我们想和这些人起冲突分明是他们自个找茬!” 旁边一个少年也跟着嘟囓道:“就是这事情传扬出去人家还当是我们怕了这群蛮子!” 李贤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一群热血少年最后直截了当地翻了个白眼。直到把人全部带进了包厢他方才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拳头大不是真理尤其是那些人有意挑衅你却打不得的时候!教训人也得动动脑子他们不是来看哈蜜儿跳舞么?他娘的我就让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前头几句话一伙纨绔子弟还没完全听进去但最后一句却让一帮子人全都兴奋了起来----他们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既然哈蜜儿是李贤的……那么上不上台还不是这位主儿的一句话? “记着别学了武艺忘了磨练脑子这明里不能斗谁规定暗里不能斗?你们不是想看哈蜜儿跳舞么?” 李贤一通教训说完目光立刻转向了一边的哈蜜儿:“待会我去和胡公说今晚你就不用上台了。你不是说练了好几支拿手的舞?待会就在这里跳我倒要看看谁敢对我的人指手划脚说三道四!动了我的人别想痛痛快快出去!” 一句“我的人”让哈蜜儿双颊飞上了红云眼中放射出了动人的神采几乎是想都不想地点了点头。而旁边的周晓等人同样异常兴奋谁都知道这位沛王殿下鬼主意多多否则屈突仲翔也不会甘心跟从。既然李贤都认可了他们是自己人今后他们绝对可以在长安城中横着走!此时此刻一帮纨绔子弟完全把那非人的操练丢到了脑后个个欢欣鼓舞。 李贤的包厢是胡天野特意留的大而宽敞不说就连***和服侍的人也远远比其他地方周到。很快连绵不断的酒水食物就送了进来更有两个乐娘和鼓手进来施礼旋即坐到一边开始伴奏。鼓声乐声中哈蜜儿很快便合着节拍跳起了舞举手投足间无不平添几分风情脸上动人的娇艳更是掩都掩不住。 尽管外头照样是两个美貌舞姬正在翩翩起舞但是上头的响动还是有不少人察觉到了。联想到哈蜜儿迟迟不见踪影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然而占据了舞台下一楼最好位置的一群吐蕃人就不那么高兴了。 一曲终了之时一个吐蕃人便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了起来高声喝道:“我们是专程来看哈蜜儿跳舞的别拿次等的来糊弄我们!” 他这一声大喝下其他吐蕃人也跟着高声叫嚷了起来只有钦陵神情自若地坐在当中仿若无事般啜饮着杯中美酒一点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正当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楼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长笑紧接着那幅帘子就被人高高挑起那个众人盼望已久的倩影终于现身但却是在别人的怀中。 李贤仿佛是理所当然地搂着哈蜜儿的肩膀凭栏下望见那帮吐蕃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这才笑吟吟地道:“不好意思薛老哥哈蜜儿今天晚上我包下了。贵属若是不满意我倒是可以介绍其他几个看胡旋舞的地方!” 包下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其他人也全都呆了哈蜜儿自从出道这几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一掷千金度**但全都被胡天野客客气气回绝了为的就是李贤这个后台。只不过传言归传言如今这位沛王亲口承认那可不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钦陵终于哈哈大笑站了起来爽朗地抱了抱拳:“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改日了!” 李贤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薛老哥实话不瞒你说我最近有事要借哈蜜儿派用场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兴许她都不会在这儿露面了包涵包涵!” 两边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钦陵终于一挥手冷脸带着一群随从离开。不多时周晓等人立刻出了一阵喝彩紧接着上上下下更是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第一百八十章 兄弟一家亲,伴读大解放 胡闹胡闹!” 在外头爽够了但回到武德殿的李贤再次遭到了拎耳朵的对待----要是换个文雅的词大约算是耳提面命。好容易让自己的耳朵摆脱了魔爪他便乖乖地坐在那里领受教训直到武后说完了人走了他这才摩挲了一下自己热的耳朵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禄东赞亲自来大唐是为了替松赞干布迎娶大唐公主如今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用得着钦陵亲自来?不消多说肯定是为了吐谷浑那一亩三分地想要趁机试探试探大唐的反应罢了。上次的马球比赛既然已经试探过了这回他索性再让人家看看大唐的皇子是多么嚣张跋扈要是还有下回他不妨再高深莫测一回哼哼! 再说偶尔嚣张一次感觉倒是挺不错的! 他带着无比满意的笑容沉沉睡去还没等他把好梦做到头忽然感到有人在推自己不觉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可终究耐不住对方的死缠烂打最后只得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五哥?” 李贤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穿戴整齐的李弘怎么也不信这么一会儿就到了天亮。还没等他问李弘就直截了当地道:“今天父皇任命了刘祥道为右相。” 就这事眼巴巴地来扰人清梦?有没有搞错这是好事又不是坏事!李贤几乎想都不想倒头就睡然而这头刚刚挨着枕头没一会就被人硬是拖了起来。 “但刘祥道虽说当了宰相但朝堂上议论纷纷就连上官太傅也委婉地对我表示说是担心李义府会卷土重来!” 李贤险些被那类似于咆哮的声音震得耳朵麻赶紧捂上了一只隔了许久方才放下双手看着面前的太子哥哥。得那坐立不安焦虑重重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人才流放出去没几天应该还在半道上呢用得着这么操心么? “五哥你要相信父皇这回的决心。” 想到李治那两回阴暗的眼神李贤不禁暗自打了个哆嗦旋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总而言之李猫这回永无翻身之日你就回去好好睡觉吧别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太子监国把握大方向就结了没来由为了一个小人折腾坏了身体。大半夜的我还困着呢!” 李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面前那人一头栽了下去没多久便出了阵阵鼾声。他一阵愣之后旋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这个惫懒的家伙!” 起身待走时他忽然觉那床锦被全都被李贤踢到了一边身上只是一件贴身小衣睡得香甜无比。没奈何之下他只得拉过了被子小心翼翼地给盖上这才摇摇头往外走却冷不丁在门口撞上了目瞪口呆的阿箩。 “太子殿下……” 李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手指着那边呼呼大睡的李贤嘱咐道:“六弟生性怕热只不过这已经是秋天不可让他任性胡来你安排个人晚上看着他免得到时候着了凉。” “奴婢遵命!”阿萝连忙屈膝答应立刻让开了路直到李弘人走了她方才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嘴角却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不管怎么说当初她的操心算是多余了这兄弟俩的感情还真是好。 追杀----逃亡----劫杀----再逃……从似乎永无休止的梦魇中醒来时李贤几乎想要仰天长叹一声万幸。然而他刚刚抬手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就现了一个重大事实----他浑身上下被锦被捂了个严严实实就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 怪不得出这么一身大汗! 掀开锦被正想兴师问罪他却看到阿萝端了一个盅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殿下这一夜可睡得好?幸亏昨儿个太子殿下提醒否则若是殿下以后着凉奴婢的罪责可就大了。昨晚那被子是太子殿下亲自盖的殿下竟然一夜都没有蹬开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听说是李弘帮忙盖的被子李贤先是觉得心中一暖旋即却不禁翻了个白眼。他可不是体弱多病的李弘那筋骨壮实得不能再壮实了这初秋的天气那么热被子捂一晚上他没捂出病来就是万幸了!算了算了老哥也是好心怪不得怪不得…… 用盅子里的盐水漱口然后又任由旁边一个宫人服侍擦了脸他这才想到前天夜里的癫狂不禁四下里找起那对姊妹花来。这人还没看到一个声音就钻进了耳朵。 “殿下可是在找月芜和月芙?昨儿个早上倒是没看见您这么上心现在才想起人家。放心她们好着呢昨儿个娘娘赏了一人一对耳环一身衣裙整个武德殿上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她们。要是还有下一回估计 李贤只是随便一看哪知道阿萝滔滔不绝来这么一通自是招架不住等人侍候着穿好了衣服便立刻落荒而逃。吃完了早饭他不免寻思起今天该上哪里冷不丁想到了李敬业等人。算起来这四个家伙的禁闭时间也有好几天了他是不是该去找老于说说情?否则要是再这么下去可就真的成笑话了。 然而等到他一路来到自己的书斋看到的却是一幅足可让他掉了下巴的景象----于老头在上面摇头晃脑地说四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听目光专注愣是没一个走神的!这还不算看到他站在门口于志宁开口就说了一句让他瞠目结舌的话。 “沛王殿下他们四人如今都合格了。”于志宁一丝不芶地上前行礼浑然不觉自己的话会给李贤带来怎样的震撼“虽说尚不及殿下但比起当初却长进了许多这禁闭十日看来是可以免了。这文武兼备方是全才殿下是陛下爱子朝廷亲王更应该……”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老于的长篇大论但李贤还是听得头皮麻却不得不面带笑容作洗耳恭听状。直到他脚都麻了于志宁方才告一段落欣慰地捻动了一下胡须笑吟吟地点点头道:“殿下可不要忘了明日讲战国策还请温习一下先前的课目。” 他怎么敢忘否则又得被念叨好一通!毕恭毕敬恭送了于志宁离开李贤这才转头望着里头捧着书作苦读状的四个人最后忍无可忍地提醒道:“好了老于已经走了!” 李敬业头一个把书一合站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朝6续站起来的其他三人打了个眼色。四人却不忙着出来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书收拾好了这才异常严肃地齐齐上前向李贤行礼:“拜见沛王殿下!” 这几个家伙是不是读书读得把脑子烧坏了? 李贤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这四个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让于老头给他们当老师是为了让他们长点脑子不是反而适得其反了吧?他可没打算找四根木头当伴读! 正疑惑的当口四个人忽然齐齐直起腰来高声欢呼了一声:“终于解脱了!”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贤没奈何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说话李敬业便忽然凑了上来:“六郎听说半个月后就要起驾骊山了把我们带上怎么样?” 虽说去骊山泡温汤向来都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顺便大半个政治班子也得跟着转移但这一回不同----因为他老爹李治日前下令驾幸骊山温汤期间太子监国!如此一来能有份跟着同去的就都是李贤这样的闲人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师傅不是跟着同去么?还有伯虎的老爹似乎也在伴驾之列至于丁山你爹现在没有仗打也大多会跟着一起去。” 看了一眼屈突仲翔李贤干脆把最后一句话给省了----屈突申若那帮娘子军既然要去没理由会不带上屈突仲翔这个弟弟。所以说即使没有他开口这四个“闲人”仍然是有伴驾资格的。 李敬业还要拐弯抹角程伯虎却忍不住了冷不丁插话道:“这骊山上大小温汤几十处有好有坏有大有小六郎你是陛下和娘娘最宠爱的除了头两个温汤之外太子既然不在你自然是能享用最好的。既然有更好的享受干吗还得走别的路子?” 这家伙还真够直接! 李贤狠狠瞪了程伯虎一眼忽然想起昨天丢到程家老宅的那两个昆仑奴顺带问了一句。谁知不问还好一问之后程伯虎立刻两眼放光兴奋不已说话的时候更是狠狠拍了一下巴掌。 “六郎你从哪里找到这家伙的?嘿力气真大小黑和我练了这么久手底下也算有两下子竟是一下子被他摔了好几个大跟斗!我那两个练力气的石锁竟是被他轻轻巧巧就拎起来了。另一个就差远了看到这情景一下子面如土色一看就是个蹩脚货!” 难不成真的捡了个宝贝?李贤正嘀咕的时候冷不丁想起了和那个胖子田东的协议眼珠子一转就把李敬业拖了过来把事情原委约摸一说结果李敬业自然而然还了一个白眼。 “六郎你这叫典型的空手套白狼啊!” 这家伙居然把他当初的那些词都学去了!李贤没好气地警告他一切保密顺便就把和金明嘉打交道的光荣任务交卸了出去----李敬业不是好色么那边既然是新罗第一美人自然是有得是乐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送行岂能无酒无诗,老苏走好 骊山要带多少人? 虽说太子监国连带着一干大臣得留下一多半但最后随员清点下来依旧有四百余人。这还都是勋贵大臣等等不包括随驾的扈从侍女。而李贤掰着手指头一算算上李敬业四人外加随从宫女等等武德殿的宫人竟是要带出去一多半。至于谁去谁不去他就当起了撒手掌柜全部交给了阿萝去分配。 这一次获准伴驾的还有金仁问金明嘉等新罗人当然钦陵那一批吐蕃使臣也在同行之列。前者是大唐在海东的最大盟友后者则是大唐在西部最需注意的外藩方才得到了这额外的恩宠。对于这些李贤只是听过就当了耳旁风却为无缘同行的李弘惋惜不已。 李弘看着一脸郁闷的李贤和李显不禁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泡温汤哪里比得上国家大事父皇既然交待了下来我自然不能懈怠有你们两个代我侍奉也就够了。对了我那口长汤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对父皇母后……” 见旁边的李显喜出望外地想要答应李贤立刻在他脑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旋即一口回绝道:“五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事情做不得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了得?骊山上温泉多了不少那一处七弟你说对不对?”他一边说一边在李显的胳膊上掐了一记。好在李显虽说贪玩却还不傻连忙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 兄弟闲话了一阵见李弘面有倦色李贤便拖着李显出了东宫。才一出奉义门李显便长长嘘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埋怨道:“六哥你也太正经了五哥都开口的事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常常犹如跟屁虫一样的弟弟李贤着实很是无奈可要是真的解释起来未免又是长篇大论。眼珠子一转他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当下便笑咪咪地道:“七弟你若是想洗五哥那个太子长汤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愿意让于志宁于大人当你的师傅……” “免了免了!” 和李贤一样李显也是谈于色变当下连连摆手立刻把刚刚那个念头抛在了脑后很快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开玩笑他还想多玩两年呢绝不想被于老头拘住! 见李显溜走李贤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今儿个于老头还要来上战国策这是逃都逃不掉的。好在他不用受到四书五经的轮流轰炸诸如战国策和吕氏春秋这一类的书还是很有看头的只不过这似乎并非于志宁的专攻方向会选择这个作为课目倒是很有些奇怪。 对于他来说一动不动地坐上两个时辰虽然很难熬但怎么也好过让于老头耳提面命唠唠叨叨好几天因此他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好容易用完美的表现恭送了于老于他自然是立刻故态复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时却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李敬业四个大活人居然不见了! 他正嘀咕的当口这才看见四个人回转了来个个脸上带笑一问之下他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愕然的答案----这四个家伙居然一路把老于送出了武德门! 李贤打死都不信这四人会这么尊师重道但却怎么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免存下了一个大疙瘩。除了薛丁山这其他三个谁都算不上省油灯要是一转手把他给卖了那他岂不是阴沟里翻船?既然如此他不妨从小薛那里动手。想归这么想他却立刻岔过了话题尽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上扯。 忽然李敬业猛地一拍巴掌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苏大将军今天动身我家老爷子说让我知会六郎一声大家一起去送送!”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拖到现在才说?”程伯虎不满地瞪过去一眼冷不丁讽刺道“我看你不是去送苏大将军是看上人家小苏了吧!” 不消说两人立刻斗起了嘴端的是唾沫星子乱飞不相上下。李贤自不去理这两个活宝心中却想起那天从苏定方那里顺来的两本兵书那也是他这些天来唯一看不太明白的两本。要说老苏还真的是好人只希望能长命百岁吧! 在心中长叹一声后他立刻站了起来招呼了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便一起往外走完全忽略了那边喋喋不休的两个人。等到他出了武德门李敬业和程伯虎却一溜烟追了上来哪里还有刚刚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竟是勾肩搭背哥俩好。 “我和敬业说好了公平竞争!” 程伯虎的一句话让屈突仲翔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就连木讷的薛丁山也是一阵莞尔至于李贤则是差点没背过气去。苏毓那可是内热外冷的小辣椒是那么容易追上手的么?再说了貌似人家到现在都没表现出对这两位有意吧!咳咳苏定方 让他帮忙撮合一下问题是……等等苏老头可是还咐的! 李贤冷不丁回忆起那时候苏定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最后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想驱出了脑海。开玩笑一个屈突申若就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了这年头大唐的贵女们一个比一个彪悍他哪里消受得起!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一到安上门他一眼就瞅见了骑马等在那里的几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几个盛装的女人。为的不消说英姿飒爽的胡装外披着一件火红色的袍子赫然是屈突申若。当初他代替武后送过去的黑马此时正老老实实地在她身下听凭驱策。至于牵着马等候在那里的张坚韦韬并李敬业等人的几个伴当则纷纷离着这群女人老远似乎唯恐招了不测之祸。 李贤只是愣了一下便连忙笑着上前叫了声师姐李敬业等人也不敢怠慢慌忙上去打了招呼却想开溜谁料被屈突申若一口喝住。 “跑那么快干嘛敢情我会吃了你们?”她利落地跳下了马背笑吟吟地挡在李敬业面前“李大郎以后我弟弟就要劳烦你照顾了。若是他学坏了一丁点我可找你算账。对了我把周晓那些个送到你家里让六郎照管不如让你那两个宝贝弟弟也一起加入进来。以后要是脱去这纨绔两个字你也面上有光彩不是?” 一番滴水不漏的话把李敬业堵得严严实实最后只得连连点头应是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程伯虎正庆幸没自己的事冷不防屈突申若忽然凑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这一下子他那脸色顿时比哭还难看----很简单那是邀请他打马球的。 至于屈突仲翔则更倒霉了大庭广众之下硬是被姐姐拎着耳朵教训了一大通想死的心都有了。说来也怪天性木讷的薛丁山倒是女人缘不错李焱娘殷秀宁等人虽说调笑了他一通却是没怎么下功夫折腾看得李敬业三人咬牙切齿。李贤抱着双手在一边看好戏心中的坚信就更深了。只要拉拢了小薛今后绝对不怕李敬业那三个家伙有什么图谋。 好容易一番说笑完毕众人便上马往金光门飞驰而去。这数十骑在春明大街上飞奔但凡认得打头那个火红人影自然是退避三舍因此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地头。 苏定方官居大将军前来送行的人自然是不少彼时已经走了好几批剩下的大多是些苏家的自己人。听到那疾驰的马蹄声苏毓头一个转头看到城门口呼啦啦来了这么一批当即大喜过望地唤道:“申若姐姐!” 看到屈突申若还不等身下骏马的冲势停住就不管不顾地跳下了马再听到苏毓那异乎寻常的嚷嚷声李贤没来由感到一阵郁闷----这丫头居然只看到了她的申若姐姐!好歹他最近也是常常去老苏家的人苏难道就没有看到他么? 跳下马他一转头眼睛便恰好和苏定方的目光打了个来回当下便笑吟吟地上去一把抢过了旁边一个仆人的酒袋:“大将军今日远行凉州我这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先浮一大白!” “好果然不愧豪气李六郎之名!”苏定方大笑着拿起另一个酒袋竟是爽朗地和李贤得酒袋撞了一下“我这个老家伙就先干为敬!” 见苏定方仰头咕嘟咕嘟往嘴里头灌酒李贤哪里肯示弱立刻陪着痛饮了起来。而在两人身后屈突申若看到这情景目光中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异色倒是苏毓很不满地摇了摇头:“大夫都说了爷爷的身体不能这么喝酒偏生他就是不听!” 屈突申若的眼睛依旧看着那两人嘴里却答道:“六郎当初那句诗说得好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苏大将军乃是真正的大丈夫这命可以没有酒焉能不喝?” “好一个命可以没有酒焉能不喝申若此言可算是大投我脾胃!”苏定方终究比李贤先一步饮干酒袋中的美酒随手一扔便上前去拍了拍苏毓的肩膀“阿毓你的武艺就是你爹爹和两个叔叔也不能及只不过这性情还得改改。苏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好好向申若学学!” 李贤才放下酒袋就听到这么一句再看见苏毓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他不禁在心里替她未来的夫婿哀叹了一声旋即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大将军此番远行我还有一曲《凉州词》相赠!”他一面说一面从袖中取过一把扇子递了过去上面赫然写着四句诗。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第一百八十二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 逦数里长的队伍并不算什么高达三千人的护卫军队么。毕竟在这支队伍里的是皇帝皇后还有一堆赫赫有名或是籍籍无名的大臣勋贵----另外还有两位……不三位皇子虽然其中一个到现在还躺在襁褓里。 李贤不喜欢坐马车那种四周都是板壁的憋闷感觉哪里能和策马狂奔相比。因此虽然不合规矩但他硬是在李治和武后那里软磨硬泡最后成功得到了骑马的特权这也使得李显嫉妒得半死。然而纯属“偷渡”而来的小丫头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只能和荣国夫人杨氏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中通过车帘的缝隙偷偷向外头打量。 李贤的随员除了李敬业四个人计有阿萝精心挑选出来的二十四名侍女外加包括张坚韦韬在内的十六名亲卫还有他想方设法安插进了随员名单的6黑最后则外加昆仑奴一名----也不知道程伯虎用了什么法子这个当初桀骜不驯的昆仑奴竟是服服帖帖总算学会对他这个主人行礼了。所以加上他自个光是他这个沛王小集团就有足足四十多人。 在李贤看来骊山的地理位置实在是相当优越----距长安不过几十里地。换句话说即使不用太子监国也完全没有问题只要把政务直接送到汤泉宫就结了。所以他实在不知道老爹是打着让李弘锻炼一下的主意抑或是有别的想法。 汤泉宫三个字是当初太宗皇帝亲自赐的匾额上的三个字颇为气势不凡。而李贤虽说觉得华清宫三个字更有意境但还不至于去对便宜老爷子的题词指手画脚。抬头望去但见山上殿阁无数宏伟壮丽遥想前世他那里有福气带上这么多人在这里逍遥快活? “六郎!” 正感慨的当口他只听到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扭头一看竟是换回一身女装的屈突申若。只见她紫红色的长裙高高系在胸前外头只是披了一件薄薄的粉纱肤白如雪青丝如瀑再加上那双亦笑亦嗔的眸子说是风情万种都是轻的。 虽说早就知道这位大姊头拥有百变魅力但李贤还是禁不住感到一颗心怦怦狂跳连忙笑着招呼了一声。等到招呼完了他这才现屈突申若身后还站着李焱娘等人顿时心中叫糟。屈突申若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他刚刚居然没看见这群娘子军已经到齐了! 只不过这一次众女似乎有意放他一马李焱娘促狭地挤了挤眼睛便笑着解释道:“陛下和娘娘已经分派下来了我们这些姊妹此番用的是白露汤取得是诗经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意思。” 好家伙这骊山上的温汤都是有数的听说也就是李绩等几个老臣得赐单独一个温汤其他不少勋贵大臣都得三五人甚至十几人共享一个这帮娘子军的能量着实不小。 暗中咂舌的同时他眼珠子一转免不了便奉承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白露两个字却是为了各位伊人准备的正可谓温泉水滑洗凝脂相衬得很。” “温泉水滑洗凝脂?” 屈突申若喃喃重复了一句面上忽然飞上了一朵红霞不单单是她其他众女也忽然呆住了。见此光景李贤方才感到自己一下子表现过了头趁她们呆的当口慌忙打了个哈哈溜之大吉。白居易的长恨歌固然是缠绵悱恻但中间几句可是曾经被人批作开千古**诗之先河他对自己的那些侍女口花花不要紧这些大姐可是惹不起的。 分配温汤的程序很简单按官职、按宠信、按爵位。李治和武后自然是用了那口太宗皇帝命名的星辰汤而太子汤则因为李弘没跟来而暂时空了出来至于李贤这个沛王则分到了一口冷泉汤----名曰冷泉但一看到那冒着滚滚热气的池子就知道所谓的冷泉大概是命名者的冷笑话罢了。 整个池子用青石砌就底下赫然是光滑的白玉看那宽度大约可以容纳十几个人不止。一路的鞍马劳顿外加一身的黄沙李贤几乎一看到这池子就想跳下去最后还是终究考虑到饥肠辘辘因此便吩咐阿萝先让人去做准备自己则应约先到外婆荣国夫人杨氏那里去用饭。 既然贵为大唐皇后的母亲杨氏的待遇自然不会逊色于李贤单独享有一个温汤不算所住的飞香殿甚至是除了北辰殿之外最最富丽堂皇的一座算得上是极高的恩宠。而这一次不知为何贺兰敏之并没有跟过来这也让李贤很觉得 见李贤忙着和贺兰烟嘀嘀咕咕杨氏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忽然插话道:“你父皇和母后今夜大概要看着星辰坐上一夜了!” 李贤闻言大愕这才想到星辰汤是露天的脸上的神情不禁很有些古怪。他那母后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却一向保养得宜肌肤至今一如少女。今夜的星辰汤何止是温泉水滑洗凝脂那简直是夫妻共效鸳鸯浴! 他正胡思乱想这才看到小丫头在那里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心念一转便笑嘻嘻地建议道:“外婆待会我悄悄地把烟儿带到我那冷泉殿去如何?” 一句话出口贺兰烟登时眼睛大亮而杨氏仿佛早料到有这一手盯着李贤看了一会忽然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就知道你会动这歪主意!” 嗔怒了片刻她忽然哑然失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少不得把烟儿送过去。自从……唉她好容易出一趟门若是连你的面都见不着这一趟就白来了。不过外婆我可得和你约法三章!” 李贤原本还担心老外婆不答应一听她居然这么说立时连连点头。正准备洗耳恭听的当口却不料杨氏一把将他拉到了一边在耳边很是郑重地嘱咐道:“第一贺兰如今还小再说你们还未成婚你不许吃了她;第二她在那里的时候你不许和其他女人胡天胡地别的时候我就不管了;第三一定得让你宫里头那些侍女闭紧嘴巴要是有人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前头两条李贤自然是认同的这第三条更是没话说只是听到最后一句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煞气一转头却看见杨氏面上依旧带着那种和蔼可亲的笑容几乎以为自己刚刚感觉错了。看来有其女必有其母他这位老外婆也不是省油的灯! 交待了明日一早必去接人杨氏便唤来几个侍女为贺兰烟换上了一身衣裳----来的时候只要躲在车中不露面自然是没人能够说三道四可若是正大光明跟着李贤去冷泉殿那就很是不妥了。等到一番装扮完毕贺兰烟和其他三个侍女看上去便没什么不同只要一低头那绝色姿容气质不虞为外人觉。 阿萝在冷泉殿门口等了又等却见四个陌生侍女陪着李贤回来不由得一阵奇怪。等到近前看清了人她立刻觉得李贤右手边那个侍女很是面熟略一沉吟便反应了过来。上前行礼问安之后她二话不问直截了当地把众人送到了冷泉汤安排妥当蹑手蹑脚退出之后便令刚刚准备侍浴的四名侍女退下。 自打月芜月芙姊妹同承恩泽之后一众宫人人人都想争取侍浴的机会如今到骊山更是她们心目中最佳良机。一听今夜不要她们侍候了大失所望之下被挑选出来的四人便不那么乐意甚至有人低声嘟囓了起来:“凭什么让那四个外来的占了先!” “好了好了下次有的你们的机会!”阿萝本心想瞒着但一虑到女人天生好妒若是不说清楚难免将来要多一些麻烦当下便正色道“那三个侍女不过是做做样子贺兰小姐现如今在里头。谁要是觉得自己不一般的自然可以和她去争一争先!” 这贺兰两个字一出口四女无不泄气。既然是武德殿出来的宫人谁没有见过贺兰烟的绝色谁不知道那是帝后默认的未来王妃除非是找死否则谁会和这位去争?在阿萝的严厉告诫声中四女无不唯唯诺诺地应声退下心中却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今夜算是给那位尊贵的千金占去了可是明夜呢? 而在那汤池里头那三个侍女早就知情识趣地退避了开去只留下李贤和贺兰烟两人。看着那一池热气腾腾的温泉李贤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这可是他想了好久的鸳鸯浴而且还是顶级的温泉鸳鸯浴! 也不知是水气蒸腾还是起了羞涩贺兰烟的一张脸已经是红扑扑的褪衣衫的度竟是犹如乌龟爬。三两下把衣服丢得满地都是的李贤一转头却只见她依旧是罗衫半解当下便笑吟吟地上前轻轻一拉那束腰的带子又取下了她头上那根簪那一头如云秀立刻长长垂了下来。 趁着为她宽衣解带的时候李贤便轻轻在她耳边呢喃道:“温泉水滑洗凝脂烟儿我可是听说泡温汤能让皮肤更好这几天我一定让你多泡泡。” 第一百八十三章 芙蓉帐暖度** 池所在的是一座小小的阁子四壁颇为简洁只有几火焰跳动着将室内照得异常明亮。那滑腻白皙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在烛光的照耀下愈显得光彩耀人以至于李贤的目光完全为之吸引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方才暗恨刚刚为何答应了老外婆的要求。绝色在前却只能看不能吃这都是什么事!早知如此他就是死乞白赖也得把那个要求给改了反正小丫头将来也是他的人这早晚有什么关系! 贺兰烟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动人娇躯展示在李贤面前脸上虽然满是红晕但眼见李贤那种痴迷的眼神她仍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骄傲。细细品味着刚刚他在自己面前呢喃的那一句她哪里不知道这是称赞自己。心头一热甜甜一笑之后她也不理会呆愣在那里的李贤伸出玉足试了试水温旋即竟是自顾自地进入了汤池。 耳畔传来一阵水声紧接着只听哗啦一声李贤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浇成了一个落汤鸡。他狼狈不堪地回头一看就只见小丫头笑吟吟地攀在池边手中还拿着一个银盆目光中流露出说不出的促狭。 “呆子刚刚还那么机灵现在怎么像个木头!” 李贤闻言气结三两步跳进了汤池也不管自己那笨重的动作激起巨大的水声径直用手舀起水往小丫头身上泼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中小丫头免不了东躲西藏。室内水花四溅激起阵阵蒸腾的水汽很快贺兰烟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 只是这么一会儿红晕就已经布满了那张娇俏的脸就连那双眼睛也显得迷蒙了起来。看着那滑如凝脂的肌肤那带着几许水珠的修长睫毛李贤只觉心头一阵悸动遂直起身来缓缓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只白晢如玉的皓腕。 “烟儿。” 虽说以前也曾经有过亲密举动但这么裸呈相对还是第一次贺兰烟依旧没来由一阵心慌但一想到之前外婆的吩咐立刻鼓起勇气抬眼望着李贤的眼睛只是这一丁点勇气却在那饱含温情的唤声中消逝得无影无踪。她使劲甩了甩手却不防李贤死死拽住不肯放当下便含嗔带怒地道:“你这么抓着我怎么泡温汤!” “这鸳鸯浴鸳鸯浴当然得二人互相效劳不是?” 李贤向来脸皮极厚适才一瞬间的失神过后哪里还会被小丫头的这点伎俩蒙混过去当下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你看我早就让阿箩把巾子这些都准备好了我先替你洗好了然后你帮我擦背怎么样?” “谁要你帮我洗!” 贺兰烟脸上愈红了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见手腕抽不回来她索性从旁边取了一块巾子自顾自地用右手在颈项和胸前抹了两下。这汤泉水原本就热再加上两人又打闹了一会只是那么两下她那雪白的肌肤便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粉红竟是比刚刚更加摄魂夺魄。 李贤看着看着不觉看住了心中早就把老外婆的叮嘱丢在了脑后。这秀色可餐秀色可餐他从来没当自己是柳下惠尤其面前的人是小丫头他更是无法按捺心头激荡。忍无可忍之下他伸手一拉刚想进一步动作时忽然那双玉手顺势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动今儿个来的时候你可是在外头骑马一身黄沙脏死了趁这机会还不得好好洗洗!” 还不等他说什么贺兰烟猛地抽出了手这才笑吟吟地把李贤扳转了过来然后拿起巾子在他背上揉擦了起来。那动作自然比不得武德殿侍浴宫人的熟练灵巧既生硬又笨拙几次都让李贤龇牙咧嘴但越是往后那力道越是轻柔渐渐多了几分爱意少了几分玩笑。 “贤儿你真的喜欢我么?” 正闭目享受的李贤冷不丁听到这句顿时轻笑了起来。下头泉眼中的水流仿佛把一天骑马的劳顿都带走了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松乏的感觉只是那涓涓细流在涤去疲劳的同时却愈刺激了心头**。此时此刻他很明白一件事自己只要一回头大约小丫头这次就铁定难逃劫数了。 “当然喜欢。” 虽然等了片刻才等到了回答但贺兰烟仍然极为欣喜忽然丢下了巾子双手从后边抱住了李贤的颈子。然而她固然是欢喜了李贤却感到小腹一阵热火忽地冲了上来后背紧贴着的那两团柔滑更是几乎让他口干舌燥。可偏生这个时候耳朵里又钻进了一 “那你可喜欢申若姐姐?” 这个节骨眼上居然问这种问题!若是平常李贤铁定三两句敷衍了过去但这种心头欲火高涨的时候那位大姊头的一颦一笑每一次撩拨每一次挑逗包括那些相处的细枝末节仿佛都如同放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重放了一遍。莫不是他真的对屈突申若有些感觉?见鬼了除了老妈之外那可是他见过的天下第一彪悍女人! “我不知道。”他干脆直截了当地道出了实话感到身后的娇躯忽然一僵他赶紧解释道“烟儿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不过那位大姐给我的感觉实在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所以我自个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话音刚落他只感到箍着颈子的双手忽然一紧倘若不是知道小丫头不是那样的人他几乎要怀疑这是谋杀亲夫。下一刻他忽然感到一样温润的物事紧紧贴在了后颈一时间脑际仿佛有一团烈火忽然炸裂了开来。 “贤儿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有没有搞错要约法三章也不用现在吧!然而这种时候完全没有李贤质疑的余地小丫头自顾自地就说开了:“第一你是沛王如今名声又这么大三妻四妾估计是肯定的但是不管是谁将来进门都要叫我大姐!” 仿佛是一句宣言一般贺兰烟忽然放开了手灵巧地转到了李贤跟前骄傲地挺起了胸脯:“第二你要是喜欢谁一定不能瞒着我我才不许那些朝三暮四的女人进门。第三这个第三……”她一下子嗫嚅了起来显而易见刚才只是一时起意完全没有想好。 李贤起初还以为小丫头也变彪悍了听到最后不觉哑然失笑。小丫头毕竟是小丫头不会那么快变成屈突申若这样的大姊头。回头见贺兰烟红着脸站在那里作冥思苦想状他哪里会放过这样的绝好良机见那红唇欲张未张趁机就上去把她没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好半晌等到唇分的时刻贺兰烟早就被层出不穷的小动作弄得浑身软。她毕竟是一个未经情事的少女哪里比得上李贤刚才那什么约法三章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身在热气腾腾的汤池她一时已是浑身火热那里禁得起这样的挑逗。 虽说怀里已经抱着那动人的娇躯但是李贤却知道若不是趁此把小丫头的心结打消了就算今夜成就好事日后也难免有麻烦因此尽在那娇小的耳垂旁念叨着情话到了最后更是笑吟吟地加了一句重量级的。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烟儿你难道还不信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么?就算没有什么约法三章四章我也不会冷落你的你这个大姐当定了。”还有一句话李贤搁在心里头一直没说不管怎么样这可是青梅竹马的初恋。 说完这句他猛地把小丫头打横抱起从阶梯上走出了汤池。这阁子二楼就是房间虽说现在满身是水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要知道他浑身到现在还是火烧火燎的。他撞开帘子出门的刹那守在门边的三个侍女一见那**裸的两个人全都呆了一呆脸色旋即变得绯红。 上了二楼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张硕大床榻上的芙蓉帐还有墙上两支火焰跳动的大红蜜烛整个房间中都充斥着一股喜洋洋的气氛也不知是否阿萝先行一步布置好的。 李贤轻轻地把怀中玉人放在了床上动作轻柔地仿佛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拉上帐子的瞬间他忽然促狭地问道:“烟儿这可是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要走还来得及否则我可真的要把你吃了!” 贺兰烟早已经被汤泉的热力弄得浑身软见李贤还在那里挑逗自己不禁狠狠瞪过去一眼:“哼还不知道谁吃了谁呢!”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伸手箍住了李贤的脖颈将他硬是拉了下来。四目相对之下她忽然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容:“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久了。” 对于李贤而言这句话无疑胜过任何情话。他的手指滑过那柔美的颈项滑过那茁壮的双峰再次吻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时他的手已经滑向了那最隐秘之所自然而然让小丫头为之**了起来。**一刻值千金外头就是天塌了也不关他的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苦短日高起,可惜还得管闲事 你确定他们两个确实上楼去了?” “是冷泉殿那里的人亲口转达的奴婢绝不敢有半句诳语。” 灯光下荣国夫人杨氏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竟是没有半个字置评半晌才微微点头。等到那侍女退去她忽然长长嘘了一口气仿佛是如释重负。 “烟儿该做的事情我都帮你做了如此一来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有别人插进来这名份也已经定了。我就知道贤儿不是熬得住的人那话若是不说他也许还不会碰你可一旦说了果然是适得其反。亏得我这次没有带敏之来若是让这小子知道只怕……” 她的声音倏然一轻脸上竟是露出了极为动人的笑容隐约可见当年那绰约风姿。无论是武后、韩国夫人抑或贺兰烟都是绝色美人她这个为人长辈的曾经也绝不逊色。 冷泉殿汤泉阁的二楼自然是一片旖旎风光。身在芙蓉帐中李贤甚至不知道已经大战了多少回合唯一还能够记分明的就是小丫头那比缎子更柔顺滑腻的肌肤……还有那足可咬破牛皮的牙齿!贺兰烟的身上固然是留下了许多纪念的痕迹但是他的肩膀上也多了好几个牙齿印子! 真是礼尚往来一点不假! 漏*点缱绻的空隙他枕着那如云青丝右手依旧不安分地揉搓着那粉色的玉兔笑吟吟地看着那双动人的眸子。此时此刻什么将来什么过去他都早就抛在了脑后心里满满当当地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看着人家干嘛难道还没看够不成?” 口气中虽然带着嗔怒但贺兰烟的心里却是荡漾着一股甜蜜。要不是外婆曾经让她看过那些羞人的图还教了她那些……只怕是她早就败下阵来。亏得她还比这家伙年长了几岁居然一点都及不上他的体力和耐力!虽说周身上下无处不酸疼但是她却希望眼前的时候能够更长久一些最好天永远不要亮就更好了。 “当然看不够我以后还得看一辈子现在就看够了怎么成?” 李贤嘿嘿一笑忽然伸出手指在那殷红的一点上轻轻捻动了两下果不其然听到了一声动人的呻吟更感到身侧的娇躯再次软化了下来。正当他想要翻身再战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极度败兴的声音。 “殿下已经是卯时三刻了!” 听出那是阿萝的声音李贤立刻没好气地喝道:“今儿个又没什么事让我多睡一会不行么?” 隔着一层芙蓉帐阿萝隐约看见李贤身侧那个身影一颗心情不自禁地怦怦跳动了两下。及至听到那招牌式的懒散回答她只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旋即加重了语气提醒道:“殿下这可是到了汤泉宫的第二天奴婢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陛下和娘娘都已经起了你若是不去问安难免会……” “好了好了我立刻起来!” 最后一句话无疑比什么都管用尽管再留恋贺兰烟的身体李贤也不得不接受**苦短日高起这一事实他这个亲王虽说不用早朝但还远远不到能够忽略礼法的程度。只是临起来之前他却忽然蜻蜓点水一般在小丫头的红唇上轻轻啄了一记旋即低声道:“回头我让阿萝给你弄点补的……” 话没说完他的胳膊就立刻遭到了狠狠的一拧差点没痛呼出声。正纳闷的时候贺兰烟方才皱着可爱的俏鼻撇了撇嘴:“都是你这家伙没个轻重我都起不来了!” 小丫头起不来你就多睡会等我回来也不要紧! 这句话李贤当然只能放在心里略一思忖便掀开帐子下了床榻。在这个从小就服侍他的贴身女官面前他一向无拘无束反正该看光的早就被人看光了。 果然前来服侍的就只有阿萝一个人先是用银盆中的温水擦拭了李贤全身她又取来了全套衣服为他穿戴了起来似乎根本没看见肩膀上那几个深深的牙印。直到为李贤梳头的时候她方才在李贤的耳朵旁边轻轻取笑道:“昨儿个晚上是殿下赢了还是贺兰小姐赢了?” 李贤看着镜中满脸促狭的阿萝只能用在鼻子里冷哼一声以示不满。好容易全都装束好了他便隔着帐子吩咐道:“这一大早的别急着回去实在不行就先去泡泡温汤让阿萝给你弄点滋补的。外婆若是问起来我自然会去解释。” 帐子中的贺兰烟见他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话顿时有些气 转而却觉得那吩咐中多了几分强势一时竟把到了嘴相讥吞了回去。正在这时她的耳朵忽然又捕捉到了阿萝的声音。 “殿下放心奴婢自然会照应好未来的王妃。” 对于阿萝的聪明能干李贤从来没有怀疑过听到这句话登时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才出门往楼下走。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他便看到昨夜和贺兰烟同来的三个侍女见她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他哪里不明白三人只怕一夜没睡好觉当下便停住了脚步。 “昨晚你们也辛苦了待会自有赏赐。外婆那边若是有责我一人担下就是了。” “多谢殿下!”三人齐齐行礼下去只是这脸上是悲是喜李贤却一时半会分辨不出来。 北辰殿临星辰汤在整个殿阁群中最为恢宏大气。李贤随内侍进了里间拜见之后一抬头就现武后穿了一件立领的襦衣饶是如此仍然无法遮掩几点瘀痕。不单单如此那粉面含春的风情那眉梢掩不住的媚意无不出卖了她昨晚的行踪。至于李治那忽然精神奕奕的样子看在李贤眼中更是万分可疑。 看来他的老爹老妈还真有可能是在星辰汤泡了一晚上顺便做了一下运动! 大约因为帝后也没有完全从一夜**之中回过神因此无论李治还是武后都没有教训他的兴致他便趁机溜之大吉。原本想赶紧回冷泉殿和小丫头再说几句情话谁知在半路上他就被人拦住了。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群好命的伴读。 原本按照李敬业程伯虎等人的图谋是想要借李贤的光好好泡一下长汤池子。问题是李贤有心要和小丫头洗鸳鸯浴哪里肯没来由放进一群大男人因此不得不涎着脸去和老爹老妈求了恩典给这四个伴读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汤池算是他们专用。别看这不大不小的地方却已经让很多人羡慕到死。 除了薛丁山之外其他三个都是满脸红光容光焕显而易见不是仅仅泡了温汤的缘故。彼此见过礼之后李敬业便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狡黠地笑道:“六郎昨儿个晚上是不是和某人洗鸳鸯浴了?” 李贤心中倏地一跳旋即想到这事情应该没传得这么快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把你自个的花花肠子用到我身上!怪不得你和伯虎每人带了四个侍女敢情是派这个用场的。哈我记得小苏这一回似乎也来了待会遇到她我可得提醒一声……” “别……”李敬业这下可急了慌忙求饶连连。而不等他说完程伯虎就一把将人拉到旁边去修理少不得又是一阵打闹。 这时屈突仲翔方才凑上前来低声对李贤提醒道:“六郎我大姊她们的白露汤就在你那冷泉汤下头不远处是个露天的池子昨晚我听说有人误闯结果被暴打一顿似乎今儿个那几个倒霉蛋就逃回长安了。哦老李和老程口中的那位小苏似乎也和我大姊她们在一起。” 果然想要偷窥一群女暴龙洗浴还真的是要做好必死的觉悟才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程伯虎和李敬业想要追那一位苏大小姐只怕也不容易。话说回来那两位什么时候升格成老李和老程了? 惦记着冷泉殿里的贺兰烟李贤也没工夫考虑这么多敷衍了几句便想开路谁知刚刚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薛丁山忽然把屈突仲翔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而后者立刻避开了去。此时薛丁山方才走上前来那表情犹如即将上刑场的视死如归的勇士。 “六郎我爹此次也随驾他让我送来帖子说是想请你晚上去喝一杯。”双手呈上帖子之后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又加了一句话“还有阿梨的事情……你能不能帮忙……我爹……总而言之……”说到后来他竟是完全语无伦次最后下了老大的决心方才迸出了一句话。 “我想娶她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李贤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小子在这事上头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还是一如既往地木讷说什么他也懒得出手帮忙----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外人去对薛仁贵说你儿子看上了你的疑似姬妾所以要我来当说客么? 不过还有问题万一薛仁贵不同意难道这父子俩还得为此决斗一场? 第一百八十五章 侍儿扶起娇无力,竟有番使打主意 儿扶起娇无力始是初承恩泽时。 虽说并不知道这句诗但是贺兰烟在几个侍女搀扶下床的时候那眉头紧紧蹙成一团编贝似的牙齿一直咬着嘴唇显而易见并不好受。昨晚的第一次对于她来说确实太疯狂了一些再加上到了中间的时候都是她在主动撩拨李贤的**最后倒霉的自然就是自己。 看到贺兰烟身上那些惊心动魄的痕迹饶是阿萝上次在月芜月芙姊妹身上见到过一回仍然免不了暗地心惊肉跳见一个侍女从银盆中拧干了一条毛巾欲要上前去擦拭她心念一转便吩咐道:“先大略地擦洗一下待会的事情自有我亲自来。让小厨房去煮银耳燕窝汤另外再熬一锅粥准备几样清淡的小菜。” 一个侍女连声应了这才匆匆下楼。大略擦洗了一下之后众人便纷纷退下只余下阿萝和贺兰烟两人。此时贺兰烟脸上的红潮渐渐褪下了不少依照阿萝的吩咐在床榻上俯身躺了旋即眨巴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萝旋开了一罐油膏手中蘸了少许这才小心翼翼地涂在了那些瘀青上又稍微加了一点力让药力散开结果这指上稍稍一加力贺兰烟便痛呼了一声。 “哎哟!” 阿萝这次却没有放松手屈下一条腿上了榻死死按住了贺兰烟挣扎的双手:“贺兰小姐忍一下否则若是照这个样子泡了温汤会更痛。总不成您好不容易来一次山因为昨晚这一回就不能再下水了吧!” 这一句话果然奏效接下来涂抹药膏的时候虽然贺兰烟仍会时不时地挪动一下却再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到了最后阿萝亲自为她穿戴梳洗一边系带子一边笑道:“殿下别的都好就是这些小节上不注意若是现在还下去泡温汤只怕贺兰小姐两三天都别想爬得起来这今后更是泡汤了。” 贺兰烟当初在宫里住过很长时间因此和阿萝早就混熟了听了这调笑也不恼而是伶牙俐齿地反击道:“阿萝你跟了贤儿这么久就没有想过这一天么?” 此话一出阿萝的手顿时一僵隔了许久她才总算恢复了镇定。先是把带子系好了她随手取过桌子上的梳子为贺兰烟梳头口中却叹道:“这宫里头谁不是盼着有那么一天?分到武德殿的宫人还算是有指望的好歹殿下曾经许诺将来宅子建好了把她们全都带出去这其他地方的宫女还不是得一个个等到白头?至于我……” “阿萝你又长得不难看干吗妄自菲薄?”贺兰烟打量着铜镜中的阿箩忽然笑吟吟地道“将来贤儿就算出阁了内宅总得有人照应你这个内宅总管总是跑不掉的。至于其他么有我来你不用担心!”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在阿萝耳中却仿佛是天纶之音一激动之下竟是差点拉断了贺兰烟的头。她总算醒觉得快搁下梳子慌忙上前拜谢双膝还未及地却被一把拽了起来。 “贤儿既然信你我自然也信你再说我当年住在这里可是承了你好大照应!”贺兰烟瞥了一眼妆台上那点饰忽然想起昨日是作侍女打扮来的根本没来得及戴上什么好东西看了老半天也就只有一只羊脂玉镯子还算入眼遂取来塞进了阿萝的手中。 “将来只要有我的就一定有你的!” 对于这样的馈赠阿萝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收了心中却盘算着如何等到李贤回来分说一番。虽说讨了未来主母的欢喜是一桩好事但她更不愿为此让正主儿有什么想法。毕竟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她的主子都只有一个。 也不知是一夜时间耗费了巨大体力还是真的饿了一顿早饭贺兰烟竟是塞下了前所未有多的食物就连在旁边服侍的三个最熟悉她的侍女也看得目瞪口呆就不用说阿萝了。等到一应盘盏撤了下去惦记着李贤的吩咐阿萝便劝说她等到李贤回来再走。 贺兰烟自然是千肯万肯然而没等到该等的人杨氏派来接人的随从倒是来了。虽说阿箩不想轻易放走了未来主母奈何八个随从口口声声说是奉了荣国夫人的命令结果阿萝自然招架不住。而听说是外婆派人来接贺兰烟虽觉得双颊烧却也不敢执拗只得和三个侍女一起动身。 阳光下的骊山自然是美不胜收无论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是掩映在其中的殿阁俱是流露出一股异乎寻常的魅力。山风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寒意时不时还吹落了几片叶子因此树叶间透进来的丝丝阳光 些刺眼多了些温暖。 由于身上不适贺兰烟自然走不快连带着其他三人都只能放慢步子。虽说路上不时有人朝四女投过好奇的目光但一看到那身穿特制衣服又显得格外魁梧的八个随从也就没有人敢去招惹了----豪门侍女同样不是寻常官员能够多看一眼的。 有人不敢惹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惹。冷泉殿和飞香殿分别在北辰殿的一左一右中间有一段颇长的距离要穿过好些殿阁屋宇就在一行人刚刚从下方经过北辰殿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行人竟是不可避免地要两相碰面。 贺兰烟一路上只是在想着昨晚的事对面有人没人她浑然不觉。因此前头的人一停步她竟是险些撞了上去一抬头就认出了迎面而来的那些人心中顿时大叫不好。 无巧不成书那竟然是吐蕃正使钦陵和他的那些随从! 她曾经听李贤提起过那一次在望云楼上让对方吃鳖的情景还为此笑过好一阵原本是不在乎这些人的。毕竟吐蕃就算声势再大终究不过是居于西北没法和煌煌大唐相比。只不过李贤说完那件事后却曾经流露过对吐蕃以及对这个钦陵的一丝忌惮她一心要讨爱郎欢喜自然暗自记住了。 身居西北苦寒之地钦陵还是第一次知道中原之地竟然有温汤这样美妙的物事。尽管家乡并没有洗澡的习惯但他昨晚愣是泡了许久那种感觉着实是美妙心中更坚定了东扩的念头。见对面有人走来他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见是四个侍女和几个随从料想是豪门中人自然并不在意。然而等到漫不经心又抬起头的时候他却瞥见了一张绝色丽颜。 侍女中居然有这样的无双绝色! 他脑海中飞快地转过一个念头但旋即感到一丝不对劲不觉又细看了两眼。这一下他果然看出了名堂只见那女子走路颇有些艰难以他的经验来看多半是初次欢好留下的痕迹。想到如此绝色竟已经被他人拔得头筹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惜但眼神中的兴趣就更浓了。 “各位请留步!” 贺兰烟刚刚和钦陵等人擦身而过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耳畔便传来了这么一声顿时吃了一惊但更多的还是懊恼。要知道适才一路上遇到的贵介子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纠缠的。蛮子就是蛮子居然如此不懂礼数! 心中虽然暗自骂着但她亦知道此时露出形迹多有不妥因此随着众人停住脚步转过了身子。其中打头的一个随从认得钦陵等人遂躬身微微行礼道:“我等是荣国夫人部曲不知噶尔大人有何指教?” 荣国夫人?虽说到中原不过月余但钦陵对大唐朝野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所谓荣国夫人便是那位大唐皇后的母亲地位自然是显赫非常。瞥了一眼那个绝世美人他欣然笑道:“原来是荣国夫人家中的侍婢如此国色天香便是公主只怕也没有几人能及。” 那随从原本就是杨氏精选出来的机灵人一听此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要知道那三个侍女虽然颇有姿色却还远远够不上国色天香这样的评语那么钦陵所指的自然就只有一个人了。 他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神态自若地答道:“多谢噶尔大人称赞某一定会如实转告荣国夫人。” 钦陵却不接话头径直指了指贺兰烟道:“我愿用黄金百两纳娶于她烦请一并报于荣国夫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愣在了当场更是让贺兰烟险些气炸了。若不是她知道此时此地不是飚的地方只怕不但会狠狠当面唾上一口还会拿出剑来打上一架。而旁边的三名侍女唯恐她露出痕迹连忙抰住了她的胳膊。 “只怕噶尔大人要失望了。”惊愕过后那随从很快醒觉了过来同样是满心怒火。他不卑不亢地抱了抱拳声音遂冷了下来“这四个侍女是荣国夫人送给沛王殿下的噶尔大人即便是想要娶纳也得沛王殿下点头。夫人此番只是让我等护送她们回去另有赏赐并非能做主这些。时间不早我等先行告辞!” 言罢他喝斥一声其他随从立刻将四女拥在中间一行人更不再理会钦陵等人竟是扬长而去。 “沛王又是那个沛王!” 直到人影都看不见了钦陵方才喃喃自语了一声脸上尽是阴霾。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谁也别想动我的女人 冲冲回到了自己的冷泉殿李贤却得知贺兰烟已经被接了回去脸色顿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可是和老外婆拍了胸脯保证过的如今已经把小丫头由内至外吃得干干净净这可怎么办? 气急败坏之下他二话不说就直截了当地转往飞香殿一面走一面盘算着该如何解释。要说他那老外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待会一个不好那教训未必会比武后轻。果然他一跨进大门就只见荣国夫人杨氏面色铁青地坐在那里小丫头则是满脸委屈地站在旁边。 见这架势不好他慌忙上前叫了一声外婆旋即硬着头皮做好了接受教训的准备。然而座上的杨氏却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冷冷哼了一声。 “小小一个吐蕃使臣居然敢如此狂妄!” 这是哪跟哪好好的怎么扯到吐蕃使臣身上去了?李贤一时间只觉得莫名其妙再看小丫头忽然变得气鼓鼓的更是莫名不解。 杨氏取了旁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这才把今日贺兰烟回来时的情形约摸解释了一番最后方才告诫道:“贤儿上回你在望云楼和那个蕃使起冲突的事情烟儿已经对我说了。这个噶尔钦陵我也听你娘提过两次城府深沉听说极有可能子承父业成为吐蕃下任大论。虽说烟儿今日是侍女装扮而且还刻意修饰过但难保他是否是认出了人故意而为。” 那个钦陵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李贤女人的身上! 李贤只感到一股热流直冲脑际险些当场骂娘。有了这一遭对于昨晚的事情杨氏竟是没有多问半句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出去把地方留给了两人。 见没有外人李贤顿时再无顾忌上去一把将小丫头揽在怀中安抚了一会方才追问事情情由。等知道钦陵居然开价百两黄金的时候他那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忍不住咆哮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明知道是外婆的人居然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贤儿听外婆说的那些我心里害怕。”贺兰烟死死抱住李贤脸色中忽然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惊惶“外婆说吐蕃虽远但当初那位松赞干布求亲的时候大唐甚至将公主嫁给了他那个求亲的禄东赞甚至得太宗皇帝赏识还将外孙女嫁给了他。若是这个钦陵……钦陵……” “不要提这个该死的名字!” 李贤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声随即捧着贺兰烟的脸一字一句地道:“如今不是太宗皇帝那会吐蕃也不是那时候的吐蕃他钦陵算什么东西!” 自从那一天在望云楼和钦陵起了冲突李贤立刻让胡天野将哈蜜儿安置在了妥善的地方----他那回嚣张归嚣张倘若不是知道钦陵那群吐蕃人在长安城中活动很是频繁倘若不是因为对方故意招惹周晓那群人他也不至于把脸撕破一半----这是大唐的地头就是当初松赞干布也不过是大唐册封的一个藩王他这个堂堂皇子凭什么示弱? 更何况吐蕃可不是示弱就能够摆平的那野心大着呢! 只不过有了这一遭他却不敢让贺兰烟再来回跑。谁知道那群吐蕃人起疯来会不会干什么疯狂的勾当。软言好语地哄了小丫头一番并保证自己会常常到这里来陪她洗鸳鸯浴他这才得以脱身。看小丫头那狂热的样子他很是确定了一个事实。 一旦尝过那抵死缠绵的滋味他只怕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喂饱她了! 出了飞香殿他刚刚那温情脉脉的模样立刻无影无踪。虽说在小丫头面前夸下了海口但要知道这政治联姻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扭转的。这年头的女人虽然开放大胆可婚姻究竟不是她们能够说了算的。一个钦陵兴许分量还不够但是要是那家伙存心使坏回头干脆说是为赞普芒松芒赞求亲那麻烦就大了! 他娘的甭管你是谁别想碰我的女人一根毫毛!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贤气冲冲地回到了冷泉殿。虽说不至于迁怒但总归在脸上带出了几分。一应宫人从未看过主子这样的做派不觉都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而阿箩毕竟沉稳些喝退了侍女便亲自上去侍候而问出来的结果不禁让她呆若木鸡。 “殿下奴婢觉得那个应付钦陵的部曲该赏!”终究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老人阿萝很快就从最初的惊愕失神中醒觉了过来 将一碗银耳燕窝汤奉给李贤一面笑吟吟地道“他是荣国夫人送给沛王殿下的侍女那么钦陵便不好再去纠缠荣国夫人只要贺兰小姐呆在飞香殿见不着人便可渐渐绝了他的念想。” 刚刚一时气怒李贤竟是忘了这一头如今想来若是那个随从不够聪明把人直接招惹到了老外婆那里只怕麻烦会更大。这样的人自然应当赏赐。 当下他便招来张坚吩咐其去一趟飞香殿对刚刚那八个部曲各赏二十贯。之后阿听得阿箩说起今早为贺兰烟梳妆时的事他不觉露出了笑容。看来这小丫头倒是聪明竟知道从他的贴身人身上下手了只是这存心大约不坏他没必要去揭穿了她。 “以后她要是再赏你收了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贤抬头看了阿箩一眼忽然又加了一句“她也没说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走的。阿箩你就准备跟我一辈子吧!” 这露骨的吩咐一下子让阿萝满脸绯红往日贴身服侍也从未胆怯过的她竟是慌慌张张找了个借口退了。等她一走李贤不觉哈哈大笑心中异常畅快。开什么玩笑自己好容易培训出来的心腹怎么能够便宜了别人? 昨晚没来得及好好泡泡温泉晚上又得去赴薛仁贵的邀约因此下午李贤便准备好好享受一番温汤的滋味。然而一应准备做好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进去享用弟弟李显却忽然兴冲冲地找了上来竟是硬要和他挤在一个池子里美其名曰兄弟情深。 就算是亲兄弟两个大男人犯得着挤一个池子么? 虽说很无奈但是他总不可能把兴致勃勃的李显赶出去只得很勉强地接受了兄弟共浴的要求。然而下了汤池他却被李显那两个侍浴的宫人吓了一跳----并非因为她们是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绝色美人而是因为……咳咳这两位怎么看都和阿萝年纪差不多。话说回来上回他老爹赐给李显的那两个侍女呢?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疑惑李显便在那里解释道:“六哥她们就是父皇赐给我的人。” 没搞错吧?这两位虽然姿色不俗但至少都比李显大七八岁哪里像自己那两对双胞胎全都不过十四岁。对于女人他这弟弟虽说如今还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可是李治也不至于如此恶搞吧?不过那轻纱之下的酥胸玉体确实比青涩的少女多了几分成熟的风情。 李贤从来没有让自己的宫人给别人看光的习惯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因此早早命令阿萝不准让人进来让这位聪明机敏的女官一阵纳闷。然而李显可不像他这么小气见李贤没有叫人过来误以为这是兄弟亲近的意思竟是大方地让两个侍女一起服侍李贤。 年长归年长可两女的手法却不比寻常宫人除了揉搓之外都精通按摩之术无论是肩背还是手臂被她们按摩过的地方无不是一阵酸酸麻麻仿佛每一丝疲倦都被挤了出来。直到这时李贤方才在心里暗自称赞谁知李显的一句话差点让他被水呛倒了。 “父皇真是明白我六哥你不知道晚上抱着她们睡觉不知道有多舒服!”李显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在一个侍女的胸前抓了一把旋即大大伸了一个懒腰靠在池边很是惬意地道“六哥那么多诗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句道听途说的醉卧美人膝不过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酒量睡卧美人胸就成了哈哈哈哈!” 这个小色狼! 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转头见两个侍女依旧笑吟吟的他强忍翻白眼的冲动转过了头心中暗自感慨----果然是豪门出纨绔真是一点不假。看来他得认真考虑一下让于老头去调教这个弟弟的可能性……算了算了更可能是于老头被李显气得吐血而亡。 李显忽然玩兴大忽然跳到汤池中央用力扑腾了起来顿时室内水花飞溅那两个侍女湿透的纱裙全部紧贴在了身上更衬出了那丰腴的身材。饶是如此两人却慌忙前去拉着李显口中喋喋不休地劝说着什么。此时此刻李贤懒洋洋地靠在池边一个念头倏地闪过。 反正现如今李显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当个好色闲王也不打紧。 第一百八十七章 醉饮千杯,父子决斗的见证人 说上回在铁勒打了胜仗但因为接下来一堆麻烦因至今还是左武卫将军没能在将军两个字前加上一个“大”字。随驾骊山的大臣众多武将更有不少都是开国勋臣的子弟所以他这个左武卫将军无疑并不起眼。不过托了他儿子薛丁山的福再加上名声还在倒是没人敢小觑他。 先头因为忙着应付李义府外加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因此李贤一直没有机会领教神箭薛的绝学此番听闻邀约自然爽快。太阳刚刚落山只带了张坚和韦韬两人和薛丁山会合之后他就兴冲冲地来到了薛仁贵的住所。 这骊山上如今住了无数勋贵大臣薛仁贵的品级还不到一人独居一个院子的程度。一个院子中还住着其他两个武将都是十六卫中名声显赫的将领此时正和薛仁贵在院子中一处喝酒谈天。即便是名声显赫看到沛王李贤进来都大吃一惊。 “沛王……” 李贤见三个人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立刻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各位不用如此客气。”他说着忽然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笑得更灿烂了“我可是闻到了好酒的味道看来今夜又有得口福了!”说到这里他才冲两个不太认识的武将点了点头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二位可是薛将军的同僚?” 此时此刻那两人已经看到了李贤身后的薛丁山最羡慕的就是薛仁贵生了个好儿子。听得李贤如此说话两人自然而然放松了些暗叹传言不虚当下便齐齐报名一个来自左威卫一个来自右武卫都是立过战功如今却还闲着的将军。 坐定之后李贤先是连饮三大碗继而神态自若地谈笑风生甚至主动地谈起了边塞军事。这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自然而然被拉近了那两个武将很快把礼数扔到了脑后笑谈往昔戎马岁月之后纷纷吹嘘起了自个的功绩这个说曾经一仗杀敌八百那个就说一次斩一千级总而言之是越说越离谱李贤却依旧笑吟吟地听着。 不就是高谈阔论么文臣恨不得把所有功劳归在自个身上武将吹嘘吹嘘战功又有什么打紧! “六郎六郎!” 正当他把不知第几碗酒灌进嘴里时忽然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扭头一看却是脸色比谁都红的薛丁山不觉有些奇怪。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小子没喝几杯酒啊没道理脸就红成这样! “今天的事……” 听薛丁山结结巴巴迸出了四个字李贤顿时哑然失笑轻轻拍了他两下肩膀这才笑嘻嘻地道:“放心不把那两个碍事的灌醉了怎么行?你爹可比你聪明要是私底下只请我一个喝酒免不了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人多就好办了。” 薛丁山这才现他老爹是浅尝辄止再看另两个已经是满口胡言乱语离着酪酊大醉不过一步之遥总算稍微放心了些。而李贤端起酒碗却现旁边赫然是一个紧握的拳头不禁更觉得好笑了。眼见就要父子摊牌这小薛还是太嫩了些个。 终于那两个吹嘘的家伙把牛皮吹破了双双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那脸色简直比关公还红少不得由各自的家仆搀扶了下去。这时薛仁贵方才起身将李贤请进了屋子薛丁山犹豫片刻便跟了进去至于张坚韦韬则是在外头站岗放哨。 “沛王殿下请受我一拜!” 见老薛二话不说纳头便拜李贤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伸手去扶。只不过他力气虽大毕竟比不得武功盖世的薛仁贵因此使出了绝大的力气愣是没拉住只得受了礼。待到薛仁贵起身他便没奈何摇了摇头:“薛将军这是干什么?” “不论是殿下对犬子的栽培还有对我的相助之恩都受得起这礼。”起身之后薛仁贵便爽朗地笑道“凭大郎这出身作殿下的伴读是万万不够格的想必殿下从中出力不少更不用说让他有福分接受英国公的指点了。至于我……我这个左武卫将军能够保住殿下可不能说一点力都没使过。” 这薛丁山的事情他出过不少力气不假可是这老薛的左武卫将军能够保住和他有什么关系?李贤一时间很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薛仁贵笑得狡黠心中不禁一突----看老薛的模样似乎很有些把握究竟想说什么?话说回来这老薛似乎不像别的武将那样一根肠子通到底这本事薛丁山这个呆小子怎么一点都没继承下来 薛仁贵点到为止不再啰嗦很快便搬出了两坛酒。打开那泥封李贤顿时闻到了一股沁人的酒香深深吸了一口犹嫌不够最后拿手在鼻尖摩挲了几下登时连连点头:“好香就是宫中御制的葡萄酒也没有如此奇香可是来自西域?” “嘿嘿正是当初高昌的葡萄酒如今就是想喝也没有了!” 见李贤识货薛仁贵自然高兴当下便吩咐薛丁山在一旁斟酒。一边是老子一边是顶头上司薛丁山自然不敢违逆一面斟酒一面偷眼觑看李贤。哪知李贤已经是被这绿莹莹的酒液勾引得馋虫四起哪里有工夫注意别人的反应见一碗倒满立刻取来饮了末了长长赞叹了一声:“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果然是好酒!” 两人一来一回喝了十几轮喝干了一坛子又开了一坛子李贤方才看到薛丁山正在拿眼睛瞪他顿时想起了今天的另一个任务。见老薛正在借着酒劲说起那三箭定天山的丰功伟绩他便顺势问道:“我听说薛将军还从铁勒纳了一名美妾不知可有此事?” 一句话说完薛仁贵原本就因为酒意上涌而显得通红的脸忽然一白醉眼迷离地斜睨了薛丁山一眼忽然哈哈大笑道:“好事不出门呃坏事传千里这事情居然连殿下你都知道了?当初郑仁泰他们在铁勒抢了不少贵族女子我不过就带回了这么一个回来还遭了好一顿弹劾!阿梨……阿梨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的想当初……想当初……” 阿梨两个字一出口薛丁山顿时脸色一变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他横跨一步站到了李贤身边正对着他老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爹我有一件事想要禀告。” 终于来了!李贤心中咯噔一下原本的七分酒意化作了三分。听老薛刚刚的意思似乎对阿梨颇有些情分不似他起先设想的那样。若是如此薛小子今晚要夺得美人归的难度似乎不小。 “什……什么事?” “我和阿梨两情相悦还请爹爹允准。” 看着两父子大眼瞪小眼李贤不禁暗叫不好----这说话也得讲究艺术薛丁山愣头愣脑的就不知道等到老爹完全醉了再试探口气么偏偏这么耿着脖子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这下可好真的要演变成决斗了! 砰---- 咣当---- 接连两声唬了李贤一跳。前一声是薛仁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后一声是那被巴掌震起的海碗摔落在地干脆利落地摔成了两半。在他面前薛仁贵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面红脖子粗一看就处于爆的边缘。 “你胡说八道什么知不知道她名分上算是你的庶母!” “我只知道阿梨喜欢我!” “你……你这个逆子居然……居然敢说这种话!” 仿佛是被薛丁山的态度气炸了肚子薛仁贵猛地上前一步本要伸手去抓儿子的衣领可手伸出去忽然又放了下来最后怒气冲冲地喝道:“好我……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只要你待会……待会能在我的方天画戟上赢个一……一招半式……” 话还没说完薛丁山仿佛就怕老爹反悔似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要是赢了爹爹你不许反悔!” 一句话仿佛是火上浇油薛仁贵顿时暴跳如雷:“臭小子别以为……别以为你和英国公学了两天就了不起了。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李贤还没反应过来袖子便忽然被薛仁贵一把抓了个正着旋即被喷了满脸的酒气。这还不算舌头都有些大了的老薛竟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差事:“沛王……沛王殿下你……你今天来的正好!就……就给我和……和这个臭小子做个见证!” 好吧不就是个决斗的见证人么?李贤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回连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他娘的那位引起决斗的阿梨是不是也应该在场边站着以鼓舞这一对父子的士气? 想归这么想真正看到阿梨赫然站在院子角落咬着嘴唇满脸忧色的时候李贤还是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天哪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胜者夺得美人归!此时此刻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这院子中就有兵器架显然平日就是当演武场使用的不虞外人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姜还是老的辣,误闯白露汤 一个是方天画戟一个是亮银长枪。一个是鬓苍i武少年。两相缠斗好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端的是飞沙走石鸟兽退避……” 看着场中那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李贤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实在忍不住那种荒谬的情绪摩挲了一下下巴还是放弃了把这段故事改编成说书的计划。别看薛小子平时木讷关键时刻还是挺恐怖的他还是别去招惹人家为好。只是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薛眼看已经是浑身解数尽使老薛却仍然是颇有余力这还是醉酒的情况没醉酒的时候老薛该有多厉害? 怪不得老薛当初能够在海东战场上杀一个几进几出能够让他那位便宜爷爷李世民赞赏连连果然不是薛丁山一个愣头青能够解决的要是这么下去看上去悬啊! 他瞅了一眼那边聚精会神盯着场中两人的阿梨没奈何叹息了一声----说红颜祸水的人虽说都是扯淡但如今这确确实实是父子为了一个女人而刀兵相向。咳真是何苦来由? 冷风一吹难免酒意上涌他这个见证人最后干脆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地上。横竖他身边还有两个门神骊山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不担心有什么安全问题。支撑着脑袋又看了一会见仍然没有分出最后胜负他不禁有些不耐烦了。 老薛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准备猫玩老鼠到了最后才给小薛重重一击?这为人父亲的怎么会不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等等莫非…… 他一下子眼睛大亮细细盯着场中那翻飞的人影瞧了一会终于看出了名堂。什么父子决斗分明是小薛一味进攻老薛一味防守他娘的这哪里是决斗分明是指导战好不好?要不是他刚刚两眼昏花只顾着看那眼花缭乱的招式怎么会到现在才看出来! “去拿酒来!” 韦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一愣尽管他并不知道好端端这对父子为何会在夜晚较量武艺也不知道坐在场边的李贤为何会忽然要喝酒但还是连忙进了房间不消一会儿就把刚刚那打开还没有喝的一坛子葡萄酒拿了出来。李贤笑嘻嘻地双手接过之后立刻咕嘟咕嘟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死老薛居然让我看你演戏不把你最后一点珍藏喝光怎么对得起我在这里吹冷风! 他一边想一边大口大口往嘴里灌那酒液早就把他上身打湿了。这种浓度的酒无疑就和喝蜜水似的就算后劲以他现如今这酒鬼的酒量要作也还早着。掂量老薛最后肯定会放小薛一马但更想看看儿子的真本事心头再无顾忌的他见场中寒芒闪动忽然大喝一声道:“小薛忘了师傅当初教你的枪诀精要么?” 话音刚落只听薛丁山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忽然朝前一挺仿若潜龙出水一般毒蛇似的朝薛仁贵当胸直搠。虽说威势看似一往无回但平常见过他苦练这一招的李贤心里却明白这一招薛丁山尚留了三分力关键时刻绝对能够收回来。 “这还差不多否则老薛就算儿子教得出息了还得养个白眼狼!” 轻轻在嘴里嘀咕了一声李贤仰头喝干了最后一滴酒随手把酒坛子往旁边一扔也不管那咣当一声径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这时老薛的方天画戟恰恰及时抵住了那枪却被那股沛然大力一下子推出去老远连退数步后最终跌跌撞撞地撞上了墙。 “将军!” 阿梨见状大急慌忙三两下冲上去搀扶薛仁贵好半晌没拽起人来这才冲着薛丁山怒斥道:“你和将军动手怎么能这么当真他可是你爹爹也是我的恩人!” 薛丁山一片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时无法接受自己赢了的事实听到这一声顿时犹如当头棒喝手中亮银枪砰然落地急忙冲上去察看老爹的情况。好容易合力和阿梨把人扶起他方才后退两步长跪于地讷讷地道:“爹爹我……” “罢了罢了随你怎么着好了!”薛仁贵一把甩开了阿梨看也不看地上的儿子而是盯着阿梨的眼睛凝视了片刻最后长叹了一声“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阿梨你既然看上了这个愣小子将来的事你自个做主吧!” 眼看老薛撇下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往院外而去李贤咧嘴一笑随即上去拍了一下薛丁山的肩膀:“好了好了你爹都答应了别愣在这里吹冷风想想今后该怎么着吧!” 言罢他挤挤眼睛再也不理会这一对小两口带着张坚韦韬匆匆而去。出了院子他大力吸了 立刻循着空中遗留的酒气去追老薛。开什么玩笑i时间陪这位当老子的演了一场戏不去找老薛算账怎么行? 夜色下的骊山并不幽静除了少许鸣虫时不时还有惊起的宿鸟除此之外各处殿阁院落之中隐隐传来各种人声歌声。这盛唐的勋贵大臣自然是人人会享受人人爱享受。 终于李贤在山崖的一棵树下找到了薛仁贵只见这位哪里还有刚刚在院子里踉踉跄跄的势头魁梧的身躯挺得笔直正在那里专注地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月光照着他的侧脸那神情中既没有怒气也没有失望显得十分平静。 朝身后的张坚韦韬打了个手势李贤便缓步走上前去却没有立时出声叫唤而是在薛仁贵的身侧站定望了一会那皎洁的明月忽然笑道:“今儿个薛将军果然是演出了一场好戏啊!” “也多亏沛王殿下配合得好!”薛仁贵终于转过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李贤终于露出了笑容“若不是殿下最后那一声大郎未必就肯使出绝杀他若是不用我未必就认可了他指不定把他教训得满地找牙让这小子知道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 好猛的父亲!听说是自己一时兴起的呼声救了薛丁山李贤顿时大呼庆幸。他脸皮原本就厚此时完全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耸了耸肩。他知道就算他不问老薛也会自己说的。 “大郎的武艺在他兄弟五人中是最好的只是这性子木讷都是我当初那个名字起坏了!”说到这一点薛仁贵便露出了懊恼的表情“薛讷薛讷偏偏他的字居然是慎言!” 老薛你也知道名字取错了薛讷字慎言这两重大山下来这小薛想不木讷都不可能! 李贤暗自腹谤了一番旋即笑道:“现在薛将军终于放心了好歹为了自己爱的女人他居然敢和你对拼一场足可见并不木讷。话说回来小薛如今的性子比以前开朗多了加之聪明好学师傅夸奖最多的人向来就是他。” “他能得英国公教导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不成大器如何对得起英国公和殿下?”薛仁贵掷地有声地撂下一句旋即想到了另外一件大事连忙紧张地问道“话说回来刚刚我们喝酒似乎还剩……” 李贤见薛仁贵那一脸紧张顿时觉得自己在院子里没白吹冷风当下便嘿嘿笑道:“我还得多谢薛将军的酒才是果然是佳酿。刚刚你们爷俩比斗的时候我把剩下那坛子葡萄酒都喝光了!” 见老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看得兴起的时候我就连酒坛子都一起砸了。薛将军今夜好酒好戏实在尽兴下回有空我再找你喝酒你可不能拿那些淡得像水一样的劣酒糊弄我!” 说完他客客气气一拱手当下便招呼张坚韦韬一起离去。等到他走得没影了薛仁贵方才重重一拍脑门满脸的气急败坏。他早该相信那些传言这个沛王简直是滑不溜手一点便宜都沾不到!但细细一想他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过就是牺牲几坛子酒而已以后叫上几个同僚要是让他们听说能和堂堂沛王共饮贡献几坛子酒还是很容易的!毕竟那可是传闻中帝后最宠爱的儿子。 “阿嚏!” 李贤响亮地打了个喷嚏立刻没好气地明白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他。走在这山道上夜间的山风一吹还真是有几分凉意再加上酒气上涌他愈觉得困倦了。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一阵内急。吩咐张坚韦韬在外等候他就匆匆进林子随便找了个树木茂密的地方。等到解决了这桩大事他方才心情轻松地走了出来却忽然现那两个亲卫不见了。 莫非是方向错了? 他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林子最后实在懒得再钻一趟见眼前分明有路他索性就沿着路往上走心里打定了遇上人就让人家带路的主意。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了一阵水声再往前时只见水气蒸腾烟雾缭绕竟赫然是一口温汤。 “是谁?” 一声清亮的叱喝声中他只见水中一下子站起了一人。一条巾子赫然掩在最隐秘的部位那雪白的肌肤和高挺的双峰却完完全全裸露在外。乍一看那双眸子他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中顿时暗自叫苦。天哪这里竟然是那劳什子的白露汤? 第一百八十九章 美人出浴,乌云终难掩明月 空中忽然飘来了一朵乌云轻轻掩住了皎洁的明月洒下的清辉顿时黯淡了下来。李贤尴尬万分地站在那里心里着实七上八下。上回闯入佳人闺室他还能辩白说是酒后误闯但现在……这白露汤既然是露天汤池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 “这个……师姐我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 虽说他说的是大实话但他实在没把握对方是否会相信或者是否会故意不相信。就他和这位大姊头打交道的情形来看她实在是太会撩拨人了----可是李敬业之前甚至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大姊头虽然艳名远播却从来没有传出过绯闻反而盲目表白被暴打一通的倒霉蛋一大堆。 “六郎为什么你总是出人意料?” 屈突申若端详着眼前的少年忽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除了这片林子外头都有焱娘她们几个带人守着偏偏就是你闯了进来。”见李贤脸色愈尴尬她忽然再次坐进了池中惬意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林子中布置着不少套索机关一个不好只怕明天一早别人就会现你倒挂在树上头!” 一句话说得李贤心头寒气直冒刚刚转身逃窜的念头立马无影无踪。这位大姐也太狠了要不是他刚刚走了顶级好运岂不是要闹出一场大笑话? 天上的乌云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明亮的月光很快再次倾泻了下来越衬托出那若隐若现的白皙**。李贤见屈突申若再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洗浴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进退两难的时候。他忽然打了个饱嗝一瞬间刚刚完全忽略地酒意一下子冲往四肢百骸。那白晢如玉的手臂猛地让他想到了昨夜的小丫头心头的**忽然高涨了起来。 该死。这个节骨眼上他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地东西! 屈突申若忽然转头瞥了一眼李贤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忽的又闻到一股酒气顿时醒悟到这家伙误闯的由来。若是换作以前兴许她还有兴致再好好戏弄一下他。但想想刚刚听说地事那股子兴头也就所剩无几了。 “六郎!” 乍听得这一声唤李贤便抬头往那方向望去。只见屈突申若已经再次站了起来而这一次那巾子却把所有重要部位掩了个严严实实不过那修长优美的身段那由于练武而显得格外有力度的腰腿。那裸露在外地胳膊无疑仍然能够激起人的**。他只扫了一眼就用最大的毅力转开了目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看你醉醺醺的干脆下来洗一洗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有人过来!我已经泡完了。先进里头换衣服待会我会送你从林子里出去!” 李贤还没反应过来。屈突申若就从一旁的阶梯出了汤池那些水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愈晶莹剔透。更不用说那一头浸了水之后愈乌黑亮丽的长了。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了旁边的小屋中他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同时也生出了一股子遗憾。 大姊头出浴的情景大概看过的人只要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犹豫了片刻他便很干脆地脱光衣服跳进了池子。被酒液和燥汗濡湿的衣服早就紧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因此一进入池子那股暖融融的水流一包裹上来他立刻出了一声舒服地呻吟。果然别人那么喜欢泡温泉那种浑身毛孔舒张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看来以后若是有闲他一定得磨着老爹老妈多多到骊山来反正又不会误事! 靠在池壁边他隐约闻到空气中遗留地那股馨香不由自主地轻轻吸了两口脑袋没来由一热旋即赶紧闭上眼睛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然而绮念一来又岂是强行克制能够阻止的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竟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刚刚看到地那些画面刺激和撩动着他蠢蠢欲动的**。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干脆在心里默念起“偷”自苏定方的兵书。 那些饱含智慧和谋略的文字一行行浮现顿时很是奏效地消解了**亦使他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多时默背变成了喃喃自语最后在汤池的暖意和作的酒意双重刺激下他终于再难抵挡困倦沉沉睡了过去。 用凉水再次冲洗了全身又洗干净了头屈突申若这才用柔软的干布擦干净了身子却不愿意像白天那么拘束只是穿了一条半露胸的黄罗银泥裙襦衫索性都不穿了任由一头半湿的秀垂落在肩**双足出了小屋。 一出门她就看到李贤泡在温汤中靠着池壁呼呼大睡不觉莞尔 仿佛这家伙每次误闯之后都是这么一招果然货真价的家伙。只是这家伙自个睡得香甜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堂堂沛王出门似乎总还是带着亲卫那两个人如今大约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 刚刚转过这个念头林中忽然传来了两声惊呼哑然失笑之余她立刻一阵风似的掠进了林子。应付裕如地避过了几处套索她便找到了那两个倒吊在树上的身影见他们似乎要开口呼救她便走上前去笑吟吟地开口道:“别叫了你们那位沛王如今正在我那里!” 张坚和韦韬久等李贤不出自然有些心急。虽然知道骊山上都是伴驾臣子又有众多扈从等闲不会生危险但还是本着护主之心进了林子。谁知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一阵乱转之后竟是双双踏中了套索。此时此刻被倒吊在空中的两人看清了下头这个人影同时暗中叫苦。 他们也是京城贵介子弟出身哪里会不认得屈突申若!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世家子弟来说屈突申若曾经是所有人的梦中情人但在无数悲惨的例子面前再没有人敢动过追求的心思他们两兄弟同样是有这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大……大小姐!” “你们那位沛王殿下正在那里泡白露汤一会儿我会亲自送他回冷泉殿至于你们……”见树上的张坚和韦韬同时露出了惊惶的神情她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原本我想让你们再吊一会子的托你们主子的福……” 话还没说完她手中忽然飞出两道寒光。只听咔嚓两声响两个人影便掉了下来扑通两声跌了个灰头土脸。 虽说倒霉地中了陷阱但是联想到误闯白露汤之后更悲惨的后果张坚和韦韬还是感到一阵庆幸----自然更庆幸的是自己不必在树上倒吊一夜。虽说知道李贤和屈突申若已经认了师姐弟但他们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位大姐对男人那是出了名的彪悍。 “还不走?” “就走就走!” 张坚终于回过了神一拉韦韬匆匆离去直到出了林子见自己这弟弟依旧满脸不解他这才低声解释道:“里头既然什么响动都没传出来指不定是成了好事。要是惹毛了那位谁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囫囵回来还是待会在外头等候的好。” “难道坊间那些传闻都是真的?”韦韬呆了一呆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愕中间还夹杂着一丝艳羡和佩服。要说沛王才那么小居然能够让那大姊头倾心? “咳沛王殿下对我们情分深重闲事少管!”张坚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弟弟旋即拖着他就走。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和韦韬想的没什么两样----这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要是坊间流传的另眼相待今儿个真的变成了以身相许只怕要震动全城了。 外头生的事李贤端的是一点都不知道直到浑身忽然传来一阵冰凉时他方才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茫然四顾却现自个在一个木桶中赫然是泡在凉水里。 怪了刚刚明明是在泡温泉来着还是在白露汤……等等白露汤! 也不知是因为水的冰凉刺骨还是因为这个念头的骇人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一抬头终于瞧见了屈突申若。还不等他说话屈突申若便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旋即教训道:“这温汤虽好却也不能久呆否则热毒太甚事后不但人不舒服只怕还得大病一场!泡了温汤必得用清水洗浴看你这身子骨不错干脆就用凉水得了!” 听到最后李贤方才听出了那调笑之意。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胡乱冲洗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拿了毛巾擦干。直到这时他方才想到了一个问题刚刚是谁把他从汤池中弄出来的?不至于是屈突申若吧?他一边想一边望了一眼大姊头这时方才现她只穿了一条束在胸前的裙子顿时使劲别开了目光。 “小小年纪练得满身肌肉要不是我那两个侍女练过武还真抬不动你!”屈突申若说着便在李贤的头上拍了一下这才笑道“赶紧擦干外头你那两个忠心耿耿的亲卫已经把你的衣服送来了我这里可没人给你穿衣服!” 第一百九十章 贤妻良母,笑看风月,母慈子孝 说太子监国但实质上李弘这年纪这阅历当盖章性更大政事基本上还是由政事堂议决。只不过在骊山上泡温泉度假的帝后那里少不得也有奏表抄送而在李治觉泡温泉似乎有缓解风眩病的效果后这些东西自然也就只有武后一个人看了。 这一夜泡完温泉的李治沉沉睡去而武后则披着衣裳来到了前边命侍女在案桌上点起了灯随手拿起一些奏折翻了翻。大多数的奏折上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看着看着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算起来李义府遭到流放已经快一个月了居然到现在还有人揭疮疤。虽然许敬宗接下了李义府的担子但由于年岁问题这一位大半的日子都是闭门在家修国史倘若长此以往……她轻轻蹙起了眉头旋即想起最受李治信任的上官仪。 平心而论上官仪的风仪气度在朝堂群臣中也是顶尖的文采更胜许敬宗李义府平日也未曾忤逆于她并没有什么令人不满意的地方。但是那毕竟是李治选用的人不可能完全和她一条心。然而为了李义府的事情李治已经对她颇有微词甚至流露出当初是她纵容方才会让李义府无法无天若是她如今在朝堂上再多用心力只怕那裂痕会越来越深。 罢了她如今的皇后宝座还算稳当那些烦心事暂且搁下好了。 “皇后娘娘!” 武后闻言抬头见阿芊急匆匆进来脸色颇有古怪。便朝四面的侍女打了个手势。等到人都走了她方才笑道:“什么事让你这个大总管摆出这么一副脸色?” 虽说如今武后身边有不少得力的侍儿但阿芊办事得当再加上聪明灵巧所以最得宠爱。此时听到这一声大总管。她自然是心头一喜却不敢露出骄矜之态慌忙屈膝行礼:“若是没有要事。奴婢也不敢打扰娘娘。奴婢刚刚得报昨晚贺兰小姐是在……是在冷泉殿过的夜。” “烟儿……” 对于这样一个突如其来地消息武后乍一听先是一惊。旋即哑然失笑。想当初她是担心这个在外头古灵精怪的儿子不通人事如今倒好居然心急到这个程度。说来他和贺兰烟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总得有这么一天若是一定要让他等到成婚的那一天也确实不太现实可是也不用这么心急吧! 她略一思忖。这才沉声问道:“此事你可是从荣国夫人那里听说的?” 阿芊微微屈膝偷眼觑看武后脸色见并没有怒或着恼地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奏禀道:“正是荣国夫人派人来告知奴婢的。荣国夫人还说已经给贺兰小姐服过了药。想来不会有事。只不过……” 对于自己那位娘亲武后向来极其放心听说贺兰已经服过了药。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就消了。男欢女爱本是平常事只要这个时候不要珠胎暗结那么不过是一场风流勾当罢了无可厚非。正思量间阿芊忽然欲言又止这顿时让她留上了心。 “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用得着吞吞吐吐?” 阿芊敏锐地觉察到武后的声音中多了几许不满当下也不敢藏着掖着连忙把今日荣国夫人派人接回贺兰烟时在路上遇到了吐蕃使臣钦陵地缘由说了连带钦陵想用黄金百两纳娶的事也没有漏过。她久随武后身侧对于朝政也不像普通侍女那般无知深知朝廷如今在西北问题上的态度很有些踌躇。 “那个钦陵倒是好眼光!” 武后并没有大雷霆而是若有所思地冷笑了一声随即便不置可否地示意阿芊退下自己也起身来到了里间。床榻上地李治睡得正好她在榻边悄悄坐下不禁想起了自己在这漠漠深宫中度过的悠长岁月。 倘若不是她和那时在太宗皇帝病榻前侍药的李治情投意合想必如今就要青灯古佛陪伴一生了。即便是回宫之后她却仍然不得不以侍婢的身份忍辱度过了一段最难熬的日子。可是就当她成为了昭仪正想方设法扳倒王皇后的时候她的丈夫居然和她的姐姐勾搭在了一起。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得知消息之后地震惊和愤怒。 “贺兰……” 她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姐姐韩国夫人已经死了纵有多少恨也都过去了对于贺兰烟这个聪明乖巧的外甥女她倒是颇为喜爱再说李贤已经把人吃抹得干干净净怎可让吐蕃人染指? 就算她肯让贺兰烟远嫁吐蕃李治也未必会肯而她那个儿子只怕是要闹翻天了。就算那钦陵真的有胆子提出来最多在宗室中挑选一个嫁过去也就结了! 李贤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妈差点动了小丫头的主意沐浴完之后立刻穿好了衣服。外袍一上身他立刻感到脸上多了两道灼热地目光一转头见屈突 着双手正在那里看他身上依旧是那一条清凉的裙子招架不住----这位大姊头总不会准备用这种妆扮送他出去吧?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再过一会焱娘秀宁她们就要过来泡温汤了我这就送你出去。” 屈突申若微微一笑转身就朝外走去李贤自然连忙跟上。在室内地时候还好可一到外头前头伊人那裸露在外的香肩和手臂在月光照射下顿时更荡漾出一种慑人魂魄的光彩更不用说那一头松松散散只挽了一个髻地秀了。他好容易才把目光下移结果却看到那双俏足上赫然是一双小巧玲珑的玉石拖鞋那纤细有力的脚踝分外引人注目。 微风拂来一阵银铃声传入了他的耳畔再抬头细细一看。只见那黄罗银泥裙的一侧带子上正缀着几个小小地银铃显得格外别致。 只顾着看那无双***李贤冷不防屈突申若忽然停下了步子。差点一头撞上去。往四下里一看他这才现自己走出了林子不远处赫然是张坚韦韬两兄弟。连忙向大姊头谢了一声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和两个亲卫会合开路之后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屈突申若旁边钻出了好几个脑袋个个饶有兴致打量着他的背影。 “殿下您在白露汤……” “殿下没事吧?” 走在路上面对两兄弟颇有些追根究底的盘问李贤始终顾左右而言他急急忙忙往自己的冷泉殿赶。一进门他就看到阿萝气鼓鼓地坐在那里只是他实在没有解释地力气。示意张坚韦韬两个去休息自己回到房间就一头倒在床榻上衣服也懒得脱被子也懒得盖。 这一觉自然是睡到大天亮一觉醒来他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顿时本能地惊呼了一声。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悄悄在大腿上掐了一下他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顿时有些讪讪的。 “母后这一大早你怎么来了?” “一大早?阿萝一早被你外婆叫过去了没人叫你这都辰时三刻了还早?”刚刚看到李贤在那里揉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武后到现在仍然觉得啼笑皆非。此时见他瞠目结舌不觉更是莞尔继而板起了脸。 “我问你前天晚上你都做了些什么?” 前天晚上?李贤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一声坏了----他这母后地耳报神居然这么快只隔了一天就得到了消息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等等照理来说没可能啊除非是有人通风报信……莫非是他那老外婆? 想到这里他立马打消了蒙混过关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坦白了一番最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辩解道:“母后烟姐迟早都是……” “迟早都是你的人是不是?”武后不由分说地拎起了李贤地耳朵手中稍稍加了一点力气“别以为你外婆也帮着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若是这件事让外头人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就不该让阿萝……”她忽然醒觉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狠狠瞪过去一眼一只手却也松开了。 对于应付自己的老妈李贤早就驾轻就熟因此刚刚一直都一声不吭。见武后自己说起了上次那熏香的事他立刻明白今天这一关顺理成章地过了登时松了一口气。此时他不禁想起了那天钦陵遇到贺兰烟的事不免多了几分想头----也不知道武后是不是连这件事也知道了。 “那个吐蕃使臣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若他真的提出什么要求我自有主张就是你父皇也不会答应地。” 这无疑是一颗最大的定心丸李贤心里头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下但随即又遭到了一通警告:“吐蕃如今在西边蠢蠢欲动所以你父皇才把苏定方派到了凉州。那个钦陵虽然只是吐蕃使节但毕竟可能是下一个执掌吐蕃大权成为大论的人你没事离他远一点!堂堂亲王和人家争抢一个舞姬……” 李贤唯恐武后说出什么要把哈蜜儿送人的话连忙笑着送上了一箩筐奉承最后才涎着脸道:“母后这哈蜜儿地胡旋舞乃是长安一绝。眼看再过几个月就是您的生日孩儿准备让她去训练几个人出来这礼物也在预备了。” 虽说对于李贤鬼主意层出不穷很是头痛但武后还真地是拿他没办法又交待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去。临到门口她忽然转头吩咐道:“昨晚的事情虽说没人知道但你也好歹检点一些别没事就喝得酪酊大醉真正成了醉鬼李六郎!” 昨晚的事武后居然已经知道了!李贤恭送了这尊大神之后忽然又冷笑了起来。既然不用担心小丫头那么他是不是该陪着那个钦陵好好玩玩? 第一百九十一章 贼头,又见贼头 气腾腾的汤池中李敬业程伯虎和屈突仲翔正懒洋洋上就差没有在脸上写着“我很闲”三个字了。这是来到骊山之后的第四天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屈突申若那群彪悍的娘子军没有来找他们的麻烦李贤更是成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往日督促最严的李绩更是自个也在泡温泉疗养所以他们可以彻底放松一回了。 “小薛这几天怎么不见人影?” 李敬业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而程伯虎不禁面露茫然。倒是屈突仲翔嘿嘿一笑却并不答话。直到对面两人全都拿眼睛瞪他他才得意洋洋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的下巴故作神秘地道:“你们知不知道昨晚小薛的老爹找了六郎去喝酒?” “咦?”程伯虎闻言愕然忽然狠狠拍了一下巴掌“这样大的事情六郎居然不带我们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面对程伯虎的后知后觉屈突仲翔只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而李敬业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终于恍然大悟地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想必是小薛让六郎帮忙去当说客!咳说起来这小子还真是运气好木讷归木讷偏偏就是有人喜欢。唉论相貌论聪明我们谁比不上他偏偏他就这么好运气!” 说到这里他的口气中便带上了几许咬牙切齿的意味而程伯虎和屈突仲翔对视一眼也都露出了沮丧之色。 李敬业程伯虎固然好色但不过是在***场中厮混眼看就要到了成婚的年纪愣是仍旧名草无主----人家苏毓可是至今还未表现出对任何一人的意思。要这么下去就得等着家里头的安排了。至于屈突仲翔赚钱的本事虽然不差但在女人缘上头同样没什么进展----有屈突申若这样一个大姐他没整出女人恐惧症就很不错了。 三人正在长吁短叹地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一阵风似的窜了进来四下里一望瞧见了程伯虎连忙打了声招呼:“程大少。外头要是有人进来问就说什么人都没看见让我先躲一躲!”他一边说一边窜到了屏风后头。留下汤池中三个人面面相觑。 正疑惑间外头一个侍女匆匆而入冲着李敬业屈膝一礼道:“大少爷外头有一队军士说是有人偷入新罗善城公主和金仁问将军的房间结果被人现刚刚巡山卫士现他似乎逃窜到了这一方向……” 李敬业看了一眼程伯虎和屈突仲翔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这里有没有人偷偷溜进来。我这个主人还不清楚么?告诉他们要搜往别处去搜这里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还有这里不用人服侍你让人去准备一下清水。要是还有人来问一概给我打出去!” 等到那侍女离开。程伯虎立刻没好气地朝那屏风后头喝道:“老燕你这是怎么回事没事贼瘾作了是不是?那些新罗人不过是海外蛮子。要偷你也得拣个好的这山上其他达官贵人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屈突仲翔上次被燕三救过一次因此很是佩服那高来高去地功夫听程伯虎前头的话还颇觉有些不忿但听到最后他顿时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而李敬业和燕三这个大贼头打过几次交道颇觉得其人有趣此时也跟着吆喝道:“伯虎说的是老燕你真是没什么眼光!” “你们三个知道些什么没有大好处地事我老燕怎么也不肯干!” 话音刚落燕三便蹑手蹑脚地从屏风后面晃了出来朝外头瞅了两眼确定真的没人之后他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在汤池边蹲了下来伸手在池水中一叹不由得啧啧称羡:“怪不得这骊山平日里就不许百姓上来这汤池果然是好玩意!” “别东拉西扯!”程伯虎猛地把毛巾往水面上一拍激起了大片水花措不及防之下李敬业和屈突仲翔被泼了满头满脸而燕三却早就利落地躲开了去。等到水花散尽他见三个人全都在拿眼睛狠狠瞪他这才乐呵呵地转了回来。 “咳那些新罗人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去做一桩大买卖。”他一边说一边捻动着自己那几根老鼠胡子而那些胡子果然如他期望高高翘了起来“嘿嘿不得不说我这个人还真是有做大事的天赋这随便一翻就让我找到了好东西怪不得那些人上窜下跳地四处寻我!” 这老贼头又找到了什么重要地东西?李敬业程伯虎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上回李义府吃哑巴亏的 那一次着实是上演了一出难得的好戏上官仪和李义破脸皮打了一架最后虽说事情是压下去了但也成功为李义府下马奠定了基础。 当下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东西?” 燕三神秘兮兮地咧嘴一笑忽然冲屈突仲翔眨了眨眼睛:“这可是那位大小姐关照的生意要是我敢随便出去乱说那乐子可就大了!咳看在你们的六公子和那位大小姐的关系随便透露一点给你们也不打紧。因着屈突小子的关系她心里很生气这一生气么……嘿嘿自然后果很严重所以就雇了我帮着她找线索!” 他伸出一个巴掌晃了一晃老鼠胡子顿时神气地翘得更高了:“要说大小姐还就是大小姐上次救了这小子送了我三百贯这次出手又是一百贯定金大方爽快事后还有两百贯我当然乐意跑腿!” 这贼头居然是在为屈突申若跑腿!程伯虎李敬业全都大吃一惊至于屈突仲翔在惊愕莫名之余心中却不禁有一丝感动----原来他那位大姊不是只会拎着他的耳朵教训为了上次他地事居然到现在还在锲而不舍地追查! “好了三位我还有事今儿个的事情我会告诉那位大小姐她一定会念着三位再见!” 燕三潇洒地一挥手站起身就想溜出门谁知这转头一看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刚刚还空无一人的门口此时赫然站着两个人把出口堵得结结实实。 “老燕好久不见啊!”李贤笑吟吟地抱手站在那里面上带着说不出的狡黠“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想让伯虎去寻你呢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省得我一趟麻烦!” 难得看到燕三瞠目结舌的模样他自然万分得意。刚刚在外头看到大队军士他心里就犯了嘀咕到里头逮着一个侍女一问得知事情缘由他便断定那所谓地飞贼多半是燕三。他是常来常往的人所以那些侍女也不敢拦他更没有通报任由他和薛丁山在门口不远处听壁角----为了不让贼头现他和薛丁山还特意脱了鞋子。 “哈原来是六公子!” 燕三半辈子飘在江湖也不知和多少人打过交道这个年纪如此滑溜地也就一个李贤。此刻见李贤笑得灿烂他自然是万分警惕眼珠子一转便继续把屈突申若拉出来当挡箭牌:“六公子有买卖照顾我自然是好只不过屈突大小姐的那件事还没有……” “老燕你和我什么交情这点事情还要推托么?”要是真的那位大姐在眼前为着心里那个疙瘩李贤也不见得会退更何况如今燕三不过是搬出了名字。他示意薛丁山继续堵在门口自个忽然上前了两步不偏不倚地挡在了贼头面前。 “就算我师姐知道了也肯定不会让你拒绝我这个师弟地事再说老燕你似乎欠我不少情吧?” 不就是一个人情哪里是许多情!燕三一想到上回两个师叔答应的那档子事心里就直犯嘀咕此时却只得抓了抓脑袋旋即叹了一口气:“六公子说吧究竟有什么事要我出马的!” 见这贼头答应李贤便向薛丁山招了招手回头见汤池中的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齐齐瞧着自己又想起刚刚燕三的感慨忽然笑咪咪地建议道:“这三个在汤池里头三个在外面实在不像样子老燕你不是想泡泡温汤么不如一起进来说!丁山你也下来!” 对于这样的好事燕三自然不会反对而李敬业三人更是想反对也没那个资格。结果汤池中便挤了六个人但仍然显得很是宽敞。见贼头坐在那里满脸惬意李贤不禁好生打量了一下这才现燕三虽说瘦削但身上的肌肉却一点都不含糊怪不得这么多年愣是没一次失风。 泡了一会温泉李贤便把先头钦陵遇到贺兰烟的事情说了顺便隐去了他吃抹掉小丫头那一部分。果不其然听说这事其他人当即大怒而燕三这个贼头立刻明白自己接下了怎样的勾当。 他娘的屈突申若那边“关照”的是新罗而李贤这边则是吐蕃都凑一块去了! 李贤见燕三脸上阴晴不定忽然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要是你能拿到好东西或是有用的消息没得说我给你五百贯。” 第一百九十二章 老贼头,大姊头,小丫头 三不是没看到过钱但是大生意接二连三上门他出望外甚至忽略了李贤狡黠的目光。反正高来高去是他原本就要干的事顺带捞一票外快没什么大不了。想当初他那位老祖宗不是偷东西偷到那位高祖身边去了又怎么会混得这么轻松愉快? 温汤的滋味尝过了他自然是不愿意多留各自打了个招呼便溜之大吉。凭他的来无影去无踪门口那些护卫侍女不过形同虚设三两下就出了院子消失在了蒙蒙夜色中。 虽说因为天子驾幸骊山四处巡山卫士这也加大了失风的危险但如果不是那些新罗人养了一只鼻子太灵的异兽他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被人追着四处逃。好在最后一点去味粉终于挥了功效再加上李敬业的掩护他那完美的记录上又增添了一笔。 泡了温泉去掉了身上的味又从李敬业那里捞了一套衣服穿梭在林间的燕三自然满脸乐陶陶差点一脚踩上了套索。好在他惊觉得快这才不至于落到倒吊在树上那种局面。 “咳这位大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心里为屈突申若未来的丈夫默哀片刻之后他便继续往里头闯经过白露汤的时候还特意瞥了一眼结果大为失望----里头并没有什么美人出浴的情景他来得很是不巧。 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那个院子他见院子里似乎有几个陌生面孔的护卫忖度片刻便选择了上房。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到了屈突申若那间房的上头他便轻轻伏下了身子动作娴熟地揭开了一块瓦片。轻轻地把眼睛凑了上去。 房间中***明亮但是里头坐着的两人却脸色很不好看。贺兰烟固然是咬着嘴唇满脸不忿屈突申若更是面色阴沉。一看就处在爆的边缘。就在刚刚后者听前者说了先头撞见钦陵地经过震惊之余几乎拍案而起。 “申若姐姐。贤儿虽说和我提过姨父和姨娘都不会放任了那些吐蕃人但是。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贺兰烟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绞动着手中的帕子光洁的额头上赫然是一个大疙瘩“那个钦陵看我地目光很奇怪仿佛是毒蛇似的我昨天晚上一晚都没有睡好。” “贺兰你确定那个人看你的时候没有认出你地身份么?” 屈突申若忽然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问道。见小丫头似乎有些懵了。她便索性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目光直刺她的双眼:“倘若他只以为你是荣国夫人地侍女那么现没法找到人最多也就放弃了。但是。如果他分明认出了你而非要闹出这一出。那么事后掀起什么大风浪就很有可能。” “我只是那天在马球场上见过他一次而且只是远远瞧见。他应该不至于认得出我吧?”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贺兰烟自己也有些不确定眉头登时皱得更深了。想到若是嫁去吐蕃那种地方的灾难后果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屈突申若的手显然是六神无主方寸已乱。 屈突申若叹了一口气今天的小丫头穿了一条鹅黄色的金缕刺绣锦纹长裙上身则是一件五晕罗银泥衫子虽说都是家常装束但是她却敏锐地察觉到小丫头和往日不一样了。她知道那一晚贺兰烟是在冷泉殿过的夜可直到现在那眉脚眼梢间仍然流露出几许妩媚眼下尽管带着忧色但嘴角依旧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小妮子……她正想开口安慰几句耳朵忽然捕捉到了几许奇怪地声音神色一动便抬头往上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忖度外头院子中还有贺兰烟带来的护卫她沉吟片刻便出去打开了门喝令众人暂时退出去这才转回屋子中没好气地朝着房顶喝道:“老贼头赶紧下来!” 早在屈突申若抬头往上看的时候燕三就知道行踪败露见她赶走了外头的护卫又开口喝了这么一声他哪里还会犹豫赶紧一个纵身从房顶下来笑嘻嘻地进门招呼道:“大小姐我只是刚来刚来没看见什么。” 屈突申若冷冷瞟过去一眼伸手一指房门燕三立刻心领神会地关上大门。此时贺兰烟方才反应了过来她却没见过老贼头歪着头看了半天最后满脸疑惑地问道:“申若姐姐他是谁?” “咳咳!”燕三一下子被呛到了连连 两声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没有和贺兰烟正面打过交道似地介绍道“贺兰小姐在下燕三和沛王殿下有点交情以后还请多多照应我的……” 买卖两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屈突申若便笑吟吟地加了一句:“贺兰以后见着这个家伙记得躲远一点这家伙是积年地贼头最会顺手牵羊。要是你以后什么珍珠宝贝或是饰丢了尽管找他就是多半是他拿的。” “大小姐你可别这么害我!” 见小丫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燕三赶紧举手求饶这才把刚刚在新罗人那里大有斩获的事情说了自然免不了一提在李敬业那里躲避了一下风头。原本想略过李贤那笔生意不提但看到贺兰烟正好奇地盯着他不放他眼珠子一转便干脆抖了出来末了才嘿嘿一笑。 “贺兰小姐刚刚你说地我也听到了一星半点放心有我燕三出马一个顶俩!嘿那些吐蕃人不过是些蛮子哪里知道我的手段厉害。只要被我逮到了他们的把柄……” “少自吹自擂你别再次失风就好了!”面对这个贼头屈突申若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即使这家伙刚刚说的正是让她最计较的事。“这一次你还能让李家大郎帮你一把但那些新罗人可比不得吐蕃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你一大把年纪栽在这上头那可就是笑话!” 贺兰烟此时终于明白对面这人是什么路数听着屈突申若和他斗嘴不禁觉得万分新鲜但更多的还是欣喜于李贤的举动。虽说那些安慰也很实在可是哪里有这些实际行动来得实在?见燕三被屈突申若挤兑得瞠目结舌无话可说她不觉噗嗤一下笑开了怀。 燕三往日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风尘女子见过无数而当飞贼这么多年大家闺秀也见过不少饶是如此他依旧对贺兰烟的笑容感到一阵惊艳----话说回来这屋子里的两位都是人间绝色那些号称美人的连给两人提鞋都不配要说那位沛王还真是走了桃花运! 屈突申若见小丫头笑得满脸通红不禁暗叹一声年少无愁却也顺势把话头岔了回来:“好了老贼头把东西给我若是无差我立刻就付你现钱。不过你要是取错了东西让人家起了防备那你就自个头痛去吧!” “要是我连这么一点本事都没有哪敢号称此中高手?”燕三傲然一笑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递了过去又顺带摸出了一支箭“这是大小姐你关照我的东西若不是我手脚麻利只怕还没法从那位新罗公主的压箱底衣服中翻出这些。” 接过东西屈突申若定睛一瞧那支雕羽箭当下便微微颔然后又打开了那幅卷轴。此时贺兰烟也凑上来一起看老半晌却瞅不出什么名堂。 “申若姐姐这不是画的哪家人的宅邸么?” “没错正是刘仁愿家的宅第!” 屈突申若冷笑着答了一句见小丫头仍然不解她也不解释而是拿过桌子上的一个钱囊信手丢给了燕三:“这里头大概是一百枚金钱约摸够抵数了若是不够我下次再给你。总而言之新罗那里你依旧要盯紧这些人敢行刺刘仁愿还差点杀了仲翔灭口指不定六郎上一次遇袭也和新罗人有关。” “成大小姐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燕三爽快地把钱囊往怀里一揣脸上自然是笑容满面当下自然二话不说打开房门便遁入了夜色。他一走贺兰烟便急匆匆上去关上了房门转身咬咬牙问道:“申若姐姐为什么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屈突申若深深地看了小丫头一眼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李贤的目的她非常明白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贺兰烟再怎么说都是这个大漩涡中的人若是一直瞒着对于她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李贤不愿意说那就让她来说吧。这样说起来那个惫懒的家伙似乎并不懒所有的事都自己兜了。 见贺兰烟的眼睛已经有点水盈盈的她遂再无犹疑开始一五一十地吐露自己知道的所有。她知道李贤这个小子一定还有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那实在是一个滑不溜手的小狐狸。 第一百九十三章 醉酒当歌,人生难得几回糊涂 义府倒霉刘仁愿摆脱了人生最大的一桩麻烦此番然是轻松愉快。而这次和他住同一个院子的还有因为上次凑巧见到皇帝李治而颇受赏识的裴炎。作为一个刚刚举明经得第尚未拜官的弘文馆学生能够跟着随驾骊山这份宠信更是让旁人侧目。 两人住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容纳他们两个外加几个婢仆却还是够的。这一日晚上刘裴二人屏退了旁人席地对坐在院中喝酒刘仁愿便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子隆上回你和沛王殿下那个赌打输了后来究竟输了什么利物?” 如果是别的问题裴炎自然回答得出来但是对于刘仁愿的这个问题他却着实感到无从下手。当初那个赌就来得奇怪事后的展则更是奇怪----李义府贪赃枉法嚣张跋扈这事举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谁会料到这样一个深受帝后宠信的宰相竟然也有落马的这一天?谁会想到李义府被流放被弹劾得灰头土脸的刘仁愿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那位沛王看似只是一时兴起打的赌如今他却时时刻刻没法忘记就连在天子面前出彩的喜悦也因为这件事而淡去了几分。 他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苦笑一声道:“刘将军不瞒你说这利物沛王殿下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来提取。”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嚷嚷:“谁说我没来提取?我现在可不是来了!” 李贤带着张坚韦韬兄弟兴冲冲地进了院子见席地而坐的刘裴二人面露愕然他不由嘿嘿笑道:“怎么刘将军和子隆兄不欢迎我这个不请自来的酒客不成?” 这时。刘仁愿和裴炎方才反应了过来慌忙起身相迎待要行礼却被李贤笑嘻嘻地扶了起来甚至还一把拉过了张坚韦韬。硬是让四人全都坐下。他这才脱了鞋子往刘裴二人中间一坐抱起酒坛闻了一口旋即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这酒不错!” 对于李贤的这一秉性。张坚韦韬已经是见怪不怪而刘仁愿和裴炎虽说听到过一些风声可是看到这位主儿如此做派。还是有些吃惊。刘仁愿向来是洒脱之人一惊过后就立刻笑道:“这已经是窖藏了好些年的陈年美酒我总共也就带了两坛子上骊山。因着和子隆说话投机方才拿出来待客沛王殿下居然只是认为不错?” “说不错就已经是给你老刘面子了!” 李贤放下酒坛子顿时扳着手指头开始历数自己喝过地好酒当听说薛仁贵那天拿来招待的是高昌葡萄酒时刘仁愿惊诧之后竟是忍不住怪叫了一声:“自从高昌灭国之后这葡萄酒的制法固然是传回了我大唐。但终究还是比当初高昌秘法酿制的要差一些!薛将军那两坛子酒大约是太宗皇帝当初御赐地如今竟全都到了沛王殿下你肚子里真是福分不浅!” 老薛居然这么大方! 一想到自己喝下去的不是酒而几乎是等重量的黄金李贤也不禁吓了一跳。但旋即笑吟吟地冲刘仁愿眨了眨眼睛:“所以我说嘛老刘你这酒只是不错。你还偏不服气!” 他一面说一面歪头看着裴炎直到把一个不芶言笑地木头人看得脸色微变他这才打趣道:“子隆兄。这骊山上的温泉滋味怎么样?我昨儿个遇着了于大人他上次在父皇面前那里遇到过你一回对你的才学可是赞不绝口这‘有奇节’三个字评价可是要羡慕死别人了。” 虽说于志宁因为早年立场问题早就无权失势但其学问人品在天下读书人之中自然是赫赫有名。闻听这三个字地赞语就是裴炎也禁不住动容正要谦逊的时候他却见李贤眼神有异顿时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平生唯一一次率性而为结果那个赌却输了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这裴炎还真是个闷葫芦!对于裴炎的沉默李贤自然很不满意。以区区弘文馆学生而得以伴驾骊山年纪轻轻的裴炎这名士之称已经是传出去了----这年头只要君王看重什么升迁拔擢的规矩都可以往后挪他那位老爹从来就不是循死理的人大约眼下就已经在考虑怎么用人了。他既然先行一步赢了一个赌不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老刘!”李贤毫无拘束地把面前一碗酒喝干便冲刘仁愿笑道“回了海东之后告诉刘仁轨老刘头他那句‘天将富贵此翁耳’我听说了 太公八十遇文王他这年纪还小着呢!如今李义府已子估计也能安生了。你也是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没事忧馋畏讥大将就应该有大将的风度!父皇地心意不会轻易变再说我那太子五哥也不是摆设他可是太子!” 这无疑是**裸的明示别说刘仁愿心情激荡就是裴炎也深感震动。李义府虽去朝中大臣却无一人敢掉以轻心毕竟李义府之前也有过外贬却只在一年后就卷土重来谁能担保此次就能一劳永逸?可是李贤偏偏就用自信满满的口气担保了。 刘仁愿虽然谨慎但毕竟是军人终究生性豪爽闻言立刻捧起酒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末了重重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我一定转告正则!嘿有了殿下这句话我自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正则那里也不必时时刻刻胆战心惊了!” 而裴炎心中却被那句太子五哥堵得满满当当自从册立了武后以来留在皇宫的皇子就只剩下了三个皆是武后所生。虽然听说李弘李贤李显兄弟友爱太子李弘和沛王李贤更是俨然一体但就他的观感来看李贤实在是过于聪明难保不会有另外地想头。前有玄武门后有承乾李泰的夺嫡之争让他异常担心这皇室兄弟之前地亲情。 想到这里他忽然双捧起面前那碗酒对着李贤高高举到头顶然后二话不说地一饮而尽。许是一下子喝的太快前襟竟是被酒液濡湿了一大块他却不管不顾地用袖子随意一擦旋即笑了起来:“怪不得人说沛王最喜喝酒着实痛快!” 裴炎难得如此洒脱李贤看着自然高兴刘仁愿更是亲自起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便又抱来了一瓮酒----这却不是那种小巧的酒瓮只看刘仁愿吃力地模样还有那巨大的家伙李贤便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神情。他固然高兴了裴炎却是大吃一惊而张坚韦韬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会心中同时下了决心。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位主儿看好了若是再来一次误闯白露汤他们这条命可禁不起再一次惊吓! 一瓮酒打开李贤干脆亲自抱起酒瓮斟酒如此一来其余四人自然不好浅酌慢饮----事实上当一开始换上了大酒碗之后便注定今夜又是不醉无归之局。十几碗下肚眼见裴炎已经是满脸通红醉眼迷离刘仁愿也只是略好一些李贤忽然拍起了巴掌高声吟道: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一曲吟罢见裴炎一头栽倒在地他不禁哈哈大笑旋即命张坚韦韬两兄弟将人搀扶进屋。等到只剩下他和刘仁愿二人他方才坐近了一些一把夺过了刘仁愿手中的酒碗。 “老刘我派人查过你遇刺的事情如今是新罗人嫌疑最大。” 刘仁愿刚刚那一口酒还没喝完乍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呛得连连咳嗽满身酒意顿时去了一半。他勉力瞪大眼睛盯着李贤结结巴巴地问道:“殿下……殿下如何这么肯定?” “你甭管我干吗这么肯定我只问你老刘我坑过你么?”见刘仁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李贤顿时嘿嘿一笑竟是不管不顾地伸手搭上了人家的肩膀浑然不顾这动作是否逾越尊卑老幼“看如今高句丽上窜下跳的架势大约我朝联合新罗攻打高句丽的时候也不远了。但是新罗人的目的是海东全境所以你记着回去之后当心点别一个不好把自己搭进去。” 这句话说完他便看到张坚和韦韬从房中出来立刻松开了手。见自己那个酒碗已经空空如也他索性抱着酒瓮痛饮了一阵搁下之后他不禁哈哈大笑身子便有些摇摇欲坠忽然两眼一闭栽倒了下去。见此情景张坚韦韬两兄弟慌忙上前向刘仁愿招呼一声便一左一右搀扶着李贤往外走去。 那地上的席子早就被酒液濡湿得不成样子刘仁愿身上也湿了大片。直到只剩下了他一个他才使劲摇了摇脑袋。什么叫做一个不好把自己搭进去这沛王的暗示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九十四章 相扑本武戏,男儿人人趋 真无聊啊!” 树冠如华盖的槐树底下李敬业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忽然长长哀叹了一声。没有人盯在屁股后头催促读书练武可以成天泡泡温泉喝喝美酒顺便和侍女**戏耍这日子是很逍遥悠闲不错但是这一天两天不打紧三天四天也还不错可五六天下来他简直感到身上像是生锈了一般就连人也昏昏沉沉看着几个绝色侍女都提不起精神。 “谁让敬业你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就和一头猪似的!”程伯虎晒然一笑见李敬业跳起来要和他拼命他立刻嘿嘿一笑迎了上去只用了三招就把人按倒在地最后还拍拍巴掌道“横竖这天气适宜干脆我们拉上一伙人相扑怎么样?” 屈突仲翔最擅长相扑闻言立刻大声叫好薛丁山最近终于活络了一些正觉着闲得慌也同样跟着附和。而灰头土脸的李敬业好容易爬起身来呸呸两声之后就恼火地反对道:“什么相扑那是人家军汉最喜欢玩的把戏要玩就动真刀真枪否则有什么意思!” 四人争执不下李敬业瞥见旁边脸上盖着一顶草帽默不作声的李贤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三两步上去一把揭起草帽见李贤赫然睡得香甜立刻为之气结。 “六郎!” 李贤正在那里做着和小丫头共效鸳鸯的好梦忽地被这一声大吼惊醒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听明白了程伯虎的建议他立刻想都不想地答道:“谁说相扑本是军汉玩的敬业分明是在这上头顶不过大家才说这种鬼话!” 见李敬业恶狠狠地拿眼睛瞪他。李贤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到了更好的主意拍拍屁股站起身便慢条斯理地道:“就我们几个玩相扑没意思照我看。此次随驾而来的人那么多索性把人召集起来开一个相扑大会不拘上下什么贵介子弟。什么十六卫军士将领或者什么新罗人吐蕃人一起拉下场中较量。这样岂不是更加有趣?” 程伯虎原本只是为了戏谑李敬业此时此刻听到李贤一眨眼说了这么一堆话顿时有些呆了。屈突仲翔却知道自己原先那帮子伙伴都是最爱相扑地连声叫好不迭倒是薛丁山微微皱了眉头说:“只怕尊卑有别到时候未必能尽兴。” 李贤瞥了一眼大为意动的李敬业忽然啪地打了声响指脸上露出了狡黠的表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想尽兴这利物绝对不能少。第一名赏钱五百贯第二名赏钱三百贯第三名赏钱一百贯这样一来。那些没钱的一定会下死力。至于另一桩么……”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等到四人齐齐拿眼睛瞪他。他这才嘿嘿笑道:“我去把父皇母后搬出来再把师傅、于大人、许相公和上官相公一起弄过来列席除非是没出息地人。否则只要愿意谋官的贵介子弟谁不想在圣驾前露露脸?” 他还有一句话搁在心里头没说出来----温泉泡的时间长了夫妻俩温存多了歌舞看得无聊了他那老爹老妈似乎也觉得有些闲极无趣这样来一场热热闹闹地大会自然能够讨他们欢喜----至于他自个这区区九十万钱还算不了什么指不定还能赚回来! “六郎你还真是鬼主意一大把!”程伯虎乐得连连拍了两下大腿仿佛这头名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一般满脸的自信“说动陛下和娘娘的事情就靠你了嘿我现在就去和敬业找英国公顺带再去动一下人!”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拖起李敬业就走。 他们俩这一走屈突仲翔顿时更坐不住了撂下一句话也溜得无影无踪:“我去找周晓他们几个六郎你放心绝对给你拉上一大帮人!” 薛丁山踌躇了一会终于迸出了一句话:“我还有几个小时候地伴当他们的亲戚大多是我爹那些部将我也去把他们拉来!” 转眼间槐树底下就剩下了李贤一个人。他笑嘻嘻地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地方最后打了个呵欠就重新躺倒了下来。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慢慢来现在还是他老爹老妈睡午觉的时候去打扰人家好事总归不好。话说回来他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分团体战和个人战顺带开出赌盘定下赔率?对了还可以收收报名费积少成多细水长流嘛。 话说回来不知道吐蕃和新罗的相扑水平怎么样要是自己举办的比赛让外人赢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感到无聊的不止是李敬业程伯虎等人事实上在骊山上泡温泉的大部分人都有一种闲极无聊地感觉从极端的忙碌到无所事事这落差有时候着实不是好受的。所以闻听有这么一场相扑大会又是沛王李贤起提出立时应者云集。不少有份随驾的贵介子弟纷纷响应而负责防戍的十六卫军士听到他们也可以报名参加报酬优厚更有君前露脸地机会一时群情雷动。 对于这样一场盛会李治在惊讶之余自然高兴得很再加上李贤在那里把边鼓敲得震天响什么大唐马背上得国一定 延续武风什么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什么震慑番邦扬总而言之这事除了花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李贤自个掏腰包举办这场相扑大会更是把他最后一定点顾虑全部打消了。 “好既然贤儿你如此说朕焉能不准?传朕旨意沛王奉旨承办相扑大会一应官员尽予方便不得推诿!” 老爹容易糊弄老妈那一关就不那么好过了。等宫人扶着李治去休息之后李贤看到座上的武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头皮顿时有些痒痒干脆自个上去问道:“母后难不成你认为我这么做不妥?” 武后笑而不答。直到看得李贤脸色数变这才伸出手指在儿子地脑门上轻轻一弹:“仅仅是赏金就要九十万你哪来这么多钱?” “真要钱不够可以拉赞助嘛!”李贤低声嘟囓了一句一抬头见老妈面露疑惑。赶紧岔转话题道“母后放心这钱的问题我自然有办法。您就不用操心了。这花钱若是能够让父皇母后都高兴周全了我的孝心就是多花一倍我也是情愿地。” 这当娘亲的都喜欢听自己的儿子说好话。武后如今虽然贵为皇后却依然难敌李贤的花言巧语最终自然而然地放弃了追究。她想当然地认为西市赫赫有名地贤德扇庄有李贤的股份所以儿子不缺钱用。 而李贤自个明白倘若武后知道他出主意然后利用职业经理人贺兰周插足各行各业这钱赚得盆满钵满。只怕就不会这么任事不管了。 既然是帝后外加一大帮宰相将军之类的大人物亲临自然不可能是能报名地人全都能够上场露脸少不得要经过初赛复赛的筛选。而第一关初赛开始报名的时候那人头汹涌地景象让李贤吓了一跳。 这还不是面向全天下的真正全国盛会只是目前身在骊山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一群人。可饶是如此。第一天跑来报名的居然有六百人其中一多半是军士。这其中既有膀大腰圆的也有瘦胳膊瘦腿打算混运气的。 吐蕃和新罗各有四人报名不同的是。钦陵的随从堂堂正正地在姓名后头报上了吐蕃而新罗……两个身有大唐官职(事实上作为右骁卫员外大将军金仁问随从地他们不过是不入流的小武官)的新罗人很是郑重地说明他们是唐人。至于另两个在同伴自认是唐人之后同时也表示新罗是大唐藩属自然应当用唐人的身份参加相扑大会。 “真是强大啊!” 李贤轻轻嘟囓了一声而旁边正在埋头记录的小吏无意中捕捉到了这句话立刻茫然地抬头瞧了一眼看不出什么名堂方才继续忙活自己地心里却颇觉得莫名其妙。这四个新罗人看上去并不算太强啊沛王殿下说他们强大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举办的比赛李贤当然不好参加----自己知道自己地底细他一没把握赢过程伯虎二没把握赢过屈突仲翔因此平日打打闹闹也就算了这时候上去丢脸他绝对敬谢不敏。然而当他看到程伯虎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一定是初试最好试金石的那个人时他还是差点下巴落地。 那个黑身卷的彪形大汉不是他买来地那个昆仑奴么? “嗬……嘿!” 当连续第七个人被那昆仑奴一下子摔出去老远的时候等候进行初试的人群终于有些轰动了更有人掂量起自己这瘦弱的身板是否经得起这一下狠摔然后偷偷地当了逃兵。就在此时昆仑奴旁边的一个小吏不失时机地神气活现介绍开了。 “各位这昆仑奴是沛王殿下买来的家奴天生力大无穷最是悍勇!各位既然有心夺取头名又想博得陛下和娘娘青睐便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高实在是高!神态自若地面对着周遭的注目礼李贤对于程伯虎这一手顿时刮目相看而当他看到接替昆仑奴上来的另一个人时再一次使近吞了一口唾沫。 那个人居然是他收的第一个真正手下程伯虎的便宜徒弟6黑!天哪这程伯虎聪明啊如此一来两人竟是多了无数实战演练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五章 须眉怎可输巾帼 月秋高气爽原本是一年中最最舒适的季节骊山秋美不胜收。然而这几天的骊山却多了几分火热的夏季风情尤其是报名的地方更是人人挥汗如雨----要是上去和昆仑奴阿健或是6黑比斗一场还能不出汗那就实在太逆天了。 初试的方法有两个其一当然是和阿健和6黑比一场其二则是一旁重达两百斤的石锁。后者完完全全看的力气前者却终究有人存着几分侥幸。除了三个军中大力士举起了那石锁之外其余人无一例外选择了上场碰运气。 此时两个人正在宽敞的院子当中扭打在一起俱是**上身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而旁边围观的人与其说是在关注比斗的结果还不如说是在关心另一件事。更有好事者在那边起劲地大声数数甚至还有人在那里整整齐齐地拍巴掌。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八!” 随着最后一声四十八出口只听扑通一声场中扬起一阵烟尘紧接着下头穿着黑色裤子的大汉便被摔倒在地跌了个七荤八素。而周围的人群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都有些无可奈何更有人没好气地嘟囓道:“这两个家伙这么强如此下去有几个人能到御前露脸?看来我那五文报名费是泡汤了!” “沛王殿下真是好眼力我以前上司家里也有一个昆仑奴饭量倒是不小可论本事就差远了也就能做些粗笨的活计压根没法练武!那个黑大个也好生勇猛。听说居然是程大少的徒弟!” “咳今天能在那个昆仑奴手下撑过五十息的一个也没有那个黑大个也掀翻了二十几个人过关的不过七人。咳。要是这两个也上场比赛这结果还有什么悬念?” 人群中地议论李贤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对刚刚那个过关的大汉勉励了一番自然引得对方感激涕零----虽说没撑到最后但却已经很难得了。他心里头明白。前头蜂拥而至的大多是些想求出身地军士水平全都有限所以自然没什么看头。那些世家子弟自矜身份不在事前做足准备功夫是不会随便上场丢脸的。 不过嘛头几天过去高手也应该出来了吧? “嘿程大少来了!还有屈突家的那位小公子!” 随着人群中地一声嚷嚷。李贤立马看到程伯虎神气活现地进了院子而在他后头同样自信满满的则赫然是单身前来的屈突仲翔。迄今为止报名地军士已经达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数字而世家子弟却还只有几十人。来参加初选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因此这两个抢先的自然引起了众多人的注目。 眼看场中的6黑一个利落的右扑。肩胛忽然使力猛地将对手掀翻在地程伯虎不禁一阵哈哈大笑。高嚷了一声好。此时6黑方才看到了来人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上前叫了一声师傅。 这下子刚刚还以为那只是玩笑的众人顿时全起了呆----程伯虎年纪至少比6黑小上七八岁居然真是人家地师傅?更有人在心里暗自打鼓这徒弟如此师傅该有多厉害?当众人看到那个昆仑奴也上前向程伯虎唱了个诺这惊讶的叹息声更是此起彼伏。 那小吏得了李贤的眼色当下满脸堆笑地上前奉上两块木牌:“程大少屈突公子这是复赛的木牌二位……” “若是不比过怎么让人服气!”程伯虎一时兴起哪里管这一套拨开那小吏便脱了外头的大衣裳随手往地上一扔兴冲冲地站到了6黑地对面用力拍了拍胸脯道“小黑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有什么长进!” 这家伙真是一头货真价实地蛮牛!李贤见6黑依言拉开了架势顿时无力地在脑门上拍了一下----这下可好估计不少准备报名的都得被程伯虎吓走了。看来以后若是再举办相扑大会一定不能让这头蛮牛上场!这个念头才考虑没多久就只听一声大吼场中两人已是分出了胜负结果可想而知。 程伯虎乐意炫耀屈突仲翔却不愿意让人拿来和他作比较当下也顾不得是否会有人指斥他走后门取了木牌便匆匆走了。而出了一身大汗的程伯虎自然是大为爽快抱着双手往李贤身边一站端地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李贤但见无数殷羡的目光朝自己身边射来不禁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心中生出那么一丝得意。 别看程伯虎如今这么风光当初要不是他那句话这家伙还不就整一个道地的纨绔? 程大少的华丽登场之后这一日仿佛成了世家子弟的专属日先后有好几拨人前来应试。这些都是家里世传的功 底下更是非同小可十个人当中有九个人通过阿健好几回被摔得灰头土脸。由此一来原本对世家子弟能够获得优待颇有看法的军士全都闭上了嘴----高门有钱有势同样也请得起好的教师所以纨绔固然不少这高手同样不缺。 而参赛的吐蕃人新罗人同样拣在了这一天吐蕃人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石锁。看到重达百斤的石锁在几人手中仿若羽毛般轻盈李贤的脸色自然有些不好看。而新罗人却似乎对相扑不太擅长四个里头淘汰了两个就是那两人也不过靠了小巧腾挪的功夫方才涉险过关。 就在夕阳西下整个地方没剩多少人的时候李敬业方才鬼鬼樂樂地闪了进来见程伯虎不在他立刻满脸谀笑地往李贤身边一坐这才低声问道:“六郎我能不能不参加?” “这事情又没人逼你?”李贤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只是敬业你兵器上头干不过伯虎如今这相扑上头居然连仲翔也不及这文字上头小薛似乎也有过你的趋势。如此下去你可是没一样出挑的。” “哼!”李敬业闻言自然是气急败坏眼珠子一转便立刻耸耸肩道“这蛮力有个屁用有万夫不挡之勇的那叫蛮牛读书读得再好不懂得使用也是读死书!要是真正到了战场上还不得看脑子?不说这个六郎你上次交待过的事情我找金明嘉提过了。嘿听说是买卖高句丽战俘金明嘉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还咬牙切齿地说什么要让他们吃够苦头那一百万钱的事情我索性提都没提。” 这家伙真够贼!李贤白了李敬业一眼心里却异常满意。只要那个买卖人口的胖子如实支付一百万钱这一次相扑大会的奖金就扯平了也省却了他不少脑子。话说回来上次燕三受屈突申若的雇佣去新罗人那边查探的事情如今似乎消停了可那个大贼头究竟在那边偷了什么东西? 脑海中隐隐约约浮上了一个念头还没等他彻底想明白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句话:“六郎我想起还有要事我先走了!” 李贤一转头见李敬业仿佛火烧屁股一般从侧门溜了出去跑得贼快不禁呆了一呆。而正在此时正门那边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原本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众多军士忽然让出了老大一条宽敞的通道紧接着几个盛装女子便笑吟吟地朝这边走来----李焱娘、殷秀宁、傅燕蓉、苏毓……唯独不见屈突申若。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那位最喜欢凑热闹最喜欢戏耍他的大姊头怎么不见了? “六郎找什么呢!”走到李贤面前李焱娘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这才眨了眨眼睛“你可是真会出主意一句话让骊山上下鸡飞狗跳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说到这里她忽然重重地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两下又神采飞扬地赞道“男子汉大丈夫有工夫就应该在比武场上见真章我和申若一样最恨的就是纨绔。六郎你放心从明儿个开始我非把那些明明身体不错却不敢来参加初试的人全都揪过来不可!要是连这第一关都过不了哼哼他们也别说道自己是男人!” 这帮娘子军中除了一个大姊头之外李焱娘最喜欢开玩笑殷秀宁性格最为爽朗傅燕蓉犹如邻家大姊苏毓只要人家不惹她平日更是文文静静……若真是说起来这些高门贵女固然上得马拉得弓比等闲男子更加彪悍但却很少耍大小姐脾气。此时李焱娘这番话激起了众女的共鸣她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到了最后殷秀宁竟是一巴掌拍上了桌子:“要不是我们都是女流不能参加这相扑之戏怎么也不能让男子争先!”她忽然瞥了李贤一眼嫣然笑道“六郎你这个英国公的高足若是不出场这比赛怎么也没意思干脆也上场比一遭吧!有我们姐妹给你打气你的功夫又不赖自己举办的比赛自己夺得头筹传扬出去可是大大的风光!” 李贤原本不打算在赛场上献丑但在一道道**辣的目光中他心中忽地生出一股豪气。这学了一身武艺在会会天下英豪之前何不先拿出去试试?就算输了以他的年纪也没什么丢脸的!须眉怎可输巾? “好焱娘姐既然这么说到时候就麻烦各位给我呐喊助威了!” 口虽然夸了但李贤却暗自打定了主意李敬业也休想逃跑。即便真的要出丑他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仿若无心,却教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的筹备和初试复试之后最终有分在御前一展身手二人。这其中有出身的世家子弟共有十七人占了一多半;军士十一人无不是十六卫中的佼佼者;新罗勉强入围了一个倒是吐蕃参赛的四人颇为强悍过五关斩六将之后竟有三人得以入围。然而引人注目的是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薛丁山这四个沛王伴读全都在最终名单之列! 要不是很多人都看过复赛中那几场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的比赛肯定会认为这四人能够全部出线内中必有猫腻。然而现在……不得不说要站在这帝后面前还是得付出代价的。不过最大的爆炸式新闻是沛王李贤将亲自下场和最后的头名角力! 此时此刻李敬业站在场中暗自把李贤咒骂了个半死。莫名其妙地进了复赛大名单又被李贤用先前的债务关系逼迫他不得不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这才得以跌跌撞撞杀进最后决赛。而代价就是他全身上下多了不知多少瘀青! 他娘的他从来就不是以力气取胜的人为什么要和这些蛮牛比力气! 看着他那个身高六尺膀大腰圆的对手他简直欲哭无泪。他又不是出了名力大无穷的程伯虎这样彪悍的对手让他从何入手? 高高的看台上座无虚席初秋虽然阳光不再像盛夏那般猛烈但上头仍旧搭起了凉棚五颜六色的彩旗四处都是。那些大一些的全都写着各色标语悬挂在主台上的横幅上赫然是“大唐第一届相扑大会”几个大字----而那几个字正是李贤把上官仪拖过去写的。 由于是难得一见地盛会。因此原本该在长安皇城东宫中处理政事的太子李弘也被帝后宣召了来除此之外许敬宗上官仪刘祥道外加各色大臣一个不少全都坐在帝后左右观看底下的盛事。这中间自然是有人赞叹有人不以为然。许敬宗是击节赞赏的代表刘祥道则是板着面孔地典型。前者称赞这是弘扬武风后者则冷不丁冒出一句玩物丧志。 对于那两位的打擂台。李贤丝毫不以为异他身边还有一个刨根问底的李弘呢!大约是在长安城中被一群大臣围着闷坏了坐在他身边地李弘格外话多。一而再再而三地盘问他这比赛是不是别有文章最后甚至坚决阻止他上去冒险。 “老哥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好了!”李贤瞥了一眼上头的帝后见自个的老爹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那拼斗地两个身影而自个的母后则是不时瞥向你来我往不分上下的刘祥道和许敬宗最后方才转过目光对李弘挤挤眼睛。 “我大唐北驱突厥南定诸蕃还不是靠的将士用命?我今儿个下去比一场五哥你到时再趁势向父皇提出。军中一年一大比选出勇猛之士充亲勋三卫……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弘这太子也不是当了一天两天闻弦歌知雅意立刻心领神会只觉得这好事全都自己担纲。李贤反而落下了一个贪玩胡闹的名声不禁又有些犹豫了起来:“六弟。这事明明是你的手笔不如你自己去向父皇进言不好么?” 自己这个哥哥还真是心性纯良啊!李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趁人不注意。他便用手在李弘肩膀上捏了两记:“你是监国文臣固然是觉着你这个太子不错可是军中呢?那些将领纵然是可以了解朝中动向可是寻常军士只会注重一个问题谁给了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正准备再给李弘洗洗脑子身后忽然伸出了一个脑袋侧头一看却是李显。李显兴奋地攀着两个兄长地肩膀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五哥六哥以后若是有机会也让我下去和他们比试比试怎么样?” 好好的说话被李显这么一打岔李贤顿时气结正欲呵斥的时候他忽然瞥见李弘面露痛苦连忙问道:“五哥怎么不舒服么?” 李弘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半晌面色才好看了一些:“没事兴许是最近忙碌了一些有些头晕罢了。”见李贤似乎不信他干脆转头狠狠瞪了李显一眼“都是你手那么重我的肩膀都被你捏得痛死了!” 见李弘岔过话题和李显说笑李贤心里直犯嘀咕认认真真往自己这位太子哥哥身上这么一打量他方才现那身太子袍服愈显得宽大了而李弘的脸色虽说不像以前那么苍白一片但是那隐约泛出地红色却不像健康的红润看得不由让人担心。 他这个太子哥哥似乎也没少锻炼身体怎么就偏生一幅弱不禁风地样子?他正疑惑的当口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鸣锣转 看时只见李敬业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赫然灰双眼睛正恶狠狠地朝他瞪过来。 咳人家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都赢了敬业你要怪就怪自个太弱吧! 李贤不闪不避地迎上那目光最后还回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果不其然李治大约是看在李绩的面子上惋惜了一番而李绩却在那里捋着胡须笑道:“这人一生自然有胜有败敬业在习武上资质不过普通却常常不肯迎难而上今天的败仗并不是坏事!” “话说回来英国公还真是教出了一批了不得的年轻人这三十二人中居然让他们占去了八分之一已经足可骄傲了。”上官仪微微颔又朝李贤笑了笑脸色忽地又沉了下来“只是吐蕃那三个汉子连战连捷倒让人刮目相看。” 这话的弦外之音无疑是有些担心的意思当下众臣之中揪胡子的顿时就多了。而御座上的李治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置之一笑和武后交换了一个眼色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就算再有万夫不挡之勇上了战场也不过尔尔。吐蕃人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向我大唐示威倒是显出了他们的底气不足。” 李贤在复赛的时候就看过这三个人的本事虽说确实是大力士但相扑并非完全靠蛮力更重要的还有技巧因此他仍是坚信程伯虎和屈突仲翔两人有一拼之力。再说他昨天观战的时候还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人物因此更不信这三个吐蕃人就真的能够一路夺冠。 “父皇说的虽说没错但儿臣认为那三个吐蕃人撑不到最后。”他转身向李治一躬身忽然涎着脸道“不知父皇可敢和儿臣一赌儿臣赌的是最后必定是我大唐勇士获胜!” 李弘闻言不禁气结往日李贤和他老是玩这一套就算了现如今居然打赌打到父皇头上了!只是现如今最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眼下那三个吐蕃人已经连胜两场进了前八李贤就算有这信心打赌也没有必要吧?而且刚刚他这个弟弟分明是运足了中气别说旁边的人就是不远处的吐蕃使臣一行也该听到了这话。 “哈哈哈哈!” 李治终于指着李贤大笑了起来好容易止住了笑声他这才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朕早就听说你喜欢和别人抬杠打赌想不到今日打赌打到朕头上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另一头投去了一瞥其他人见状纷纷转头只见钦陵单身朝这边而来显然是听到了刚刚这话。此时御座上的李治便朝旁边的卫士领微微点头众卫士立刻让开了一条通路。 “外臣拜见陛下!”钦陵近前深深施礼之后便笑容可掬地说“日前这相扑大会的风声一出我那几个属下就全都想要见识一下大唐英豪的风采原本就没想着什么夺魁之事陛下若是真的肯和沛王殿下打赌外臣倒是要诚惶诚恐了。” 这家伙居然到现在还是如此低调!那为何当初会在半道上截下贺兰烟又口出大言那时小丫头可是扮的他外婆荣国夫人的侍女! 李贤愈觉得钦陵这个人难以捉摸但此时更懊恼的则是到手的赌注飞了。就在这时武后忽然插话道:“想不到钦陵正使此番前来既带来了吐蕃马球高手又带来了这样的非凡勇士。陛下不妨赐以他们官爵留他们在朝为官如何?” 高实在是高! 李贤见钦陵一下子露出了呆滞之色再见群臣连连附和简直想伸出大拇指称赞叫好。 大唐的蕃将向来不少从高祖和太宗皇帝时开始就有使用外族内附的降将的传统而且还出了不少忠臣猛将。而另一头在座的新罗人中除了金明嘉和新罗使臣包括金仁问等人在内名义上都是唐臣。当然吐蕃和新罗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武后并未开口留下钦陵而只是把目光对准那三个随从的原因。 “皇后娘娘如此厚爱外臣惶恐只是……” “不论胜负朕都赐封他们为左骁卫司戈!”李治看到下头又一场比赛分出了胜负忽然抚掌连声赞叹复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李贤“贤儿多亏了你朕好久没看到让人如此血气贲张的相扑了!” 虽说知道这不过是一句托辞但老爹心情好总归是好事李贤连忙笑嘻嘻地谦逊了一番。再看钦陵脸上没了刚刚的春风得意他顿时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他这母后可不是省油灯这回非叫你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可!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煌煌大唐岂会无人? 梳一根小辫上身**腰间系的是牦牛皮的腰带结实的牛皮快靴护腕护膝一应俱全。不消说这就是过五关斩六将如今挤入四强的吐蕃人索嘎勒。钦陵的父亲禄东赞昔日出身贫寒索嘎勒正是他昔日友人之子如今噶尔家族在吐蕃执掌大权索嘎勒自然水涨船高凭着一身硬功夫和蛮力号称吐蕃第一勇士。 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程伯虎揉搓着双手神采飞扬地站在了场中。他天性豁达尽管看到连屈突仲翔也在对方手下饮恨而归却并没有多少患得患失反而心中战意高涨。 同样**上身的他跨入场中时甚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甚至还有余暇往四周人招了招手一时又引来了大片欢呼呐喊----在李敬业薛丁山屈突仲翔三人落马世家子弟军团只剩下了他一个的情况下占了高台上观众近一半的人自然是把他当作了唯一的希望。 “都这个时候了还记得耍帅!” 由于李治开口留下钦陵坐在了一边因此李贤干脆避开了去挤到了薛丁山等人中间。这天他那老外婆没有来贺兰烟自然没影而旁边的娘子军中也唯独缺少了屈突申若这也让他分外疑惑。只是铜锣敲响之后他便没功夫考虑其他勾当只顾着直勾勾地往那一来一往的两人瞧心中恨不得程伯虎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 而程伯虎还确实争气虽然自个力气也不小但他根本没打算和对方硬拼觑准了对方扑来的方向他每每差之毫厘地闪避开。竟是完全缠斗不沾身的打法。足足一盏茶功夫他愣是耍得那索嘎勒团团转最后等到对方转得晕了他忽地自背后顶了上去。一个闪身到了前边一个劈叉捉住了那肩腿硬生生把人摔出去老远。 “好!” 在众多喝彩声中。李治这个皇帝的声音竟是出乎意外地洪亮。他一面抚掌点头一面对旁边的李绩笑道:“伯虎地一身力气朕早就见识过那一把斧子舞起来。端的是密不透风谁知道竟会在小巧功夫上也有那么一手。对了他如今练就这好身板他爹爹可是要大大感谢李卿才是!” “他爹倒是来谢过我只不过老臣不过是略作点拨伯虎人看似憨厚其实只是表面粗豪。心却细得很又肯下功夫这样的人练武往往事半功倍。”李绩说着便欠了欠身脸上的笑容愈灿烂了“若不是如此。沛王殿下同样勤于练武也不至于进益落在他后头。” “贤儿人虽聪明。分心地事情却多胜不过伯虎这个心无旁骛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武后这时方才插了一句转而对另一边地钦陵微微一笑。“那位索嘎勒能够连战连捷也确实是高手吐蕃果然是人才辈出。” “谢皇后娘娘夸奖。” 钦陵慌忙称谢心里却着实懊恼。自己看好的索嘎勒居然输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为了颜面而让他们显露实力如今只能看看央措是否能够取胜。只不过这天朝皇帝居然开口留人他若是强行拒绝一定会让将来大计全盘泡汤看来先前准备还是不够充足。就算能够东扩这大唐暂时还是惹不起的。 那边地谈话李贤自然听不到但是对于程伯虎大显神威赢了索嘎勒他还是异常高兴刚刚最后那一下的欢呼中他的声音最是响亮。除了这个倒是李焱娘的热情让他吓了一大跳就程伯虎一下子把对方扔出去那会李焱娘竟是抱着他的胳膊狠狠挥舞了几下。 他觑看了一眼旁边浑然没事人一般的李焱娘心中着实犯了嘀咕。这一位虽说是尉迟恭的儿媳但却是续弦进门没多久丈夫就死了。若是按照时人的风气只怕早就改嫁了可李焱娘愣是没有家务操持得井井有条不说还和屈突申若众女照样打成一团。 而娘子军当中另一位少*妇傅燕蓉虽然有丈夫但由于她出身将门又交游广阔虞家自虞世南去世之后便不复往日光景因此对她并不怎么拘管。此时此刻傅燕蓉正亲密地抓着苏毓地肩膀正对下头另一对开始比赛的兴奋地指手画脚。 这么一想一分心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底下的景况等到山呼般的喝彩声响起时他方才赶紧往下头瞧结果让他大喜过望。就这么一会儿居然另一对也分出了胜负而胜者正是他先头看好的那个军士!此时他再也难以按捺心头兴奋一溜烟地回到了主台笑嘻嘻地和同样兴高采烈地李弘李显兄弟伸掌互击了一下。 我煌煌大唐岂会没人胜得了几个番子! 两个最后对战的都是大唐子民李治武后大悦之余少不得命卫士将人带上。程伯虎是常常面见君 应对之时自然是礼数娴熟丝毫不差而另一个人虽伍但进退自有章法并不似寻常人那么畏怯李贤一时兴趣大起。 既然是天子垂询自然少不得自报家门当那人自陈姓盛名允文今年二十五岁的时候李治忽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很快便笑道:“想不到军中竟有如此豪杰若非此番大会地缘故朕竟是险些错过。你既然姓盛可是盛彦师的后人?” 盛彦师三字一出那盛允文立刻连连叩自陈乃是盛彦师族孙。而李贤却因此而更好奇了须知隋唐年间英雄辈出他也就听说过那么一些赫赫有名的怎么也不可能认识所有人当下见李敬业在身边他连忙悄悄问了两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他老爹口中的那个盛彦师竟是伏杀了赫赫有名的李密!只不过这盛彦师比较倒霉后来被徐圆朗俘虏了一遭虽然未曾投降但事后徐圆朗事败后此人竟然被赐死。这些话暂且不提而盛彦师其人还有一项鼎鼎大名那就是他昔日曾经是宋州有名的游侠! “此事早已过去多年就算你是盛氏族人朕也并无偏顾之意。当年旧事早已过去你如今以武勇重新见用正可复盛氏荣光。”说到这里李治又朝程伯虎点了点头这才吩咐道“你二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下去好生较量。盛允文你且用心无论胜负朕都会拔你为亲卫!” 在如今这种尚重资荫的情况下亲卫一向是勋贵子弟的出仕之阶那盛允文自然是感激涕零。虽说刚刚天子亲口允诺无论胜负都会用他但家道中落多年他哪里肯放过这一御前露脸的机会。 等到程伯虎也下了场之后他立刻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实力拿出了十分精神应战来来回回十几个回合程伯虎终究在经验上头输了三分兼且盛允文小巧灵动的功夫更胜一筹终于觑了个空子将其扑倒拿了这头名。 眼看程伯虎输了李治便拿眼睛瞧旁边的李贤就连武后也笑吟吟地问道:“贤儿你真要下去?” “儿臣生性最爱武如此高手若不能交手看看岂不是可惜?” 如果说最开始李贤只不过是为了不在李焱娘众女面前露出畏怯此时他就是货真价实想要和别人较量一下。程伯虎他们几个伴读平日厮打的时候固然不给他脸面但也就那么几个人他一直没法找到其他对手。此时此刻这兴致一上来他哪里顾得上下场去是输是赢。 盛允文原本以为李贤下场不过是一句玩笑此刻见这位沛王真的脱了上衣下场顿时大吃一惊。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下他忽然解开了一直以来没有脱下的上衣露出了一身白练似的肌肉。而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前胸后背尽是纹着锦绣似的花纹看上去犹如白玉柱上镶翡翠让众人惊叹不已。 好一条英武的大汉! 那盛允文终究是压抑得久了如今这一身纹身亮出来自然是要亮出压箱底的功夫摆开一个架势便张开双手等着李贤出招。而李贤原本就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人哪敢放手让别人攻此时见对方摆开了架势大吼一声便率先冲了上去。而就在此时一帮娘子军立刻开始为李贤呐喊助威连带着邻近一大片都开始了一边倒的吼声。 见对方右脚似乎有破绽他先是直冲而去待到近前忽然脚下一停竟是奔盛允文右胁而去那动作又准又狠正是李家几位名师教导的成果。然而就在近身的刹那也不见盛允文如何作势双肩一沉一晃竟是不知怎的脱出了那势大力沉的一扑然后又是一拉一带他竟是一下子跌了个跟斗用了一个侧空翻方才站住了。 “好!”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看台上顿时响起了阵阵喝彩。 “好手段若是比赛我就输了!”对于自己的败北李贤丝毫没有半点忌讳笑吟吟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道“可今天我只是为了来会会高手所以便再吃我这一扑!” 在看台上一片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李贤忽地又冲了上去恰恰和对方合抵在一处。两三息分开来片刻又是你来我往角抵在一起那怒吼声竟是响彻云霄。 败都败了小爷我好歹砸了将近百万钱下去不赚个够本摔个痛快怎么能够轻易放手!虽说身上被撞被抵的地方痛得厉害但李贤还是兴致越来越高比起刚开始的生涩脚下步子纯熟了不少。能够出这么一身大汗真是爽快!正可谓但看血气张虽败亦荣光! 第一百九十八章 自投罗网?恰原来是一份大礼 哎哟!阿萝你轻一点!” 趴在床榻上李贤禁不住叫嚷了一声可话音刚落他却忍不住龇牙咧嘴做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早知道恣意过后是这个下场他就不下去逞能了弄得这一身瘀青是怎么回事!话虽如此想到一场比完之后全场山呼海啸似的喝彩声他禁不住又神采飞扬了起来。 虽说是输了但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真是不错! 阿萝瞥见李贤嘴边露出的那一丝笑意哪里会不知道这位主儿所思所想心中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 别说亲王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贵介子弟看到昨儿个那个盛允文的身手也断然不会下去自讨没趣偏偏李贤明知肯定是输却还不管不顾地下场。不过那个盛允文也着实可恨面对皇子就不能相让一下子么?想到这里她手上忽然加重了几分力道结果自然而然又引来了一声痛呼。 “贤儿你没事吧!” 随着这一声痛呼一个人影忽然冲了进来随即扑到了床榻上。李贤勉力抬眼看去见是满面关切的小丫头顿时把龇牙咧嘴的样子都收了但那笑容着实比哭还难看:“没事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涂抹一点药膏就没事了!” “这背上都是瘀青居然还说没事。”阿萝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声见贺兰烟咬着嘴唇坐在一边忽然心中一动把整罐子药膏一起塞了过去“贺兰小姐既然你来了。就给殿下涂一下药膏吧。那边还有一点急事我先过去一下!” 眼看阿萝一阵风似的溜得无影无踪贺兰烟不禁脸色微红旋即用手指蘸了一些药膏。待要涂抹时却被李贤背上肩上那几处瘀青吓了一跳良久才轻柔地碰触了上去。只是她虽然极为小心翼翼。却毕竟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不免有些笨手笨脚而李贤面对着她那几乎能融化一切的目光。到了嘴边的哀嚎硬生生吞了回去。 好容易捱完了这酷刑他干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小丫头的皓腕笑嘻嘻地问道:“昨天你一直都呆在飞香殿没有出来?” “我……”贺兰烟死死抓着那罐药膏话到了口边却觉得不知如何开口。许久她方才把心一横抬起头直对着李贤地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贤儿以后如果你遇着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申若姐姐对我说起当初那些事的时候我的心都揪了起来。就算是我不如她能干。不如她聪明但至少……至少……” 李贤听得眉头大皱。听小丫头这口气仿佛是屈突申若真的对她说了些什么。那位大姊头好心归好心但问题是。很多事情说出来没来由让贺兰烟担心这用得着么?然而当着贺兰烟那双泪眼盈盈地眼睛他压根不能说什么用得着用不着只得慌忙掏出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 “好了好了我以前不是怕你知道了瞎操心么以后都告诉你就是了!”趁着擦眼泪的功夫他顺便很是揩油了两记见小丫头脸色渐红喘息也粗重了起来这才住手然后又在那娇俏可爱的耳垂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既然来了今晚就别走了省得来来回回反而会惹出不必要地麻烦。” 贺兰烟来之前就得了外婆肯此时自然不会拒绝。而李贤才想再撩拨几句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咳转头一看却是阿萝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殿下外头有人求见。”见李贤面露疑惑她忽然冷哼了一声脸上便带出了几许恼怒“是那个盛允文他说是前来探望殿下的。哼要不是他手重哪会弄出那么多伤来连个轻重也不懂……” “好了好了阿萝你就别念叨了你在这里陪着烟儿我去见见他!” 冷泉殿顶着一个殿的名头但和太极宫武德殿相比规模不到其五分之一乃是当年太宗皇帝驾幸骊山之后修建地魏王李泰曾经在这里住过而李治当年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也到过这里。 盛允文刚刚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众人的眼神有些异样心中不禁后悔白日里为了出彩而忘记了上下之分。直到现在那时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那漫天彩声仿佛仍旧在耳边回荡。 胡思乱想了一会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边的角门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他慌忙起身下拜道:“拜见沛王殿下!” “不用那么客气起来吧!”李贤轻轻摆了摆手遂在主位坐下笑容可掬地打量了对方半晌见盛允文虽垂手侍立那 一直大胆地和自己对视心中不禁有些激赏。还是这换作别个时候区区一个小兵胆敢和一个亲王实打实地相扑? “父皇可是又见过你了?” 盛允文没想到李贤不提白天那一遭反而直截了当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不禁愣了一下。他进入军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如今不如昔日那样朝廷时时刻刻需要出兵打仗因此想要靠军功爬上去异常艰难。若不是李贤这一次突奇想来了一次相扑大会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显不出来。 “蒙陛下恩赏特拔我为右亲卫。”答了这一句之后他见李贤微微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对于日后地前程遂放下心来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陛下对殿下武勇深为赞赏特令我随侍殿下左右。” 咦?李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想掩饰也掩饰不住。他确实准备到时候想个法子去磨一下老爹但只不过是想设法把盛允文弄过来教授几手顺带以后慢慢把人留下。谁知道老爹竟像是知道他所思所想一般一股脑直接把人塞了过来。 “另外皇后娘娘也让我转告殿下说是……说是……”盛允文想到武后当时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情景心里不禁有些寒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习武固然重要但自知之明更重要。殿下贵为皇子不可一味逞能还需得多多读书养气。” 果然这事情原来是他老妈撺掇的! 想通了这个李贤顿时松了一口气压根没把那警告放在心上----读书养气他那个太子五哥读书养气够多了结果一直都是病怏怏的。这书可以读于老头地战国策确实讲的不错但是读死书或者读成书呆子他可是敬谢不敏! 他正想对盛允文宽慰几句也好收买人心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不一会儿程伯虎便揪着李敬业进门后头还跟着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四人一看到盛允文全都是一呆而反应最快地程伯虎一把放开了李敬业上前在盛允文左右转了一圈忽然对李贤问道:“六郎你本事真大不是把他也骗来了吧?” 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骗那分明是他老爹老妈硬塞过来的!当然他原本是动过把人骗过来的主意。李贤没好气地看着程伯虎抱着双手也不作声。 见盛允文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程伯虎也不等李贤回答自顾自地上去拍打了一下人家地肩膀笑嘻嘻地道:“盛……咳这几个人里头就数你最大以后我们就叫你老盛好了!六郎是最好相处的人规矩少手面大跟着他混总没错。不管长安还是洛阳如今没人敢不给他面子你……” 这哪里像是一个世家公子说的话简直和混黑道似的!李贤唯恐程伯虎再说什么有的没的一把上去把人扒拉到了一边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堆盛允文笑道:“伯虎瞎说那些你不用理会总而言之父皇母后既然把你派到了这里你就不用拘束平日练武的时候更不用留手。对了除了徒手相扑你可还擅长其他兵器?” 盛允文终于从极度的惊愕中回过了神连忙收摄了一下心神肃声答道:“我自少练武除了相扑之外更练过剑术和弓箭剑术乃是盛家祖传功夫弓箭却仍是粗疏。未投军之前我也在关中陇右一带游荡过也曾和不少对手较量过有输有赢算不得什么高手。” 闻听盛允文善于剑术和弓箭程伯虎等人自是大为高兴三两句便撺掇着把人带走了说是大伙一起再去练练而李敬业临走时还不忘朝李贤投来恶狠狠的一睹。虽说很想去瞧瞧盛允文的本事但李贤更在意的是自己腰酸背痛因此只能打消了这个主意。 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再说听这盛允文的口气未投军之前似乎是个游侠交游必定广阔这样一个人的好处是目前无法衡量的。看来他得像对张坚韦韬两兄弟一样让此人能够达到托以腹心的程度才行。 在没有开府建宅之前大动作不能有这些小动作却是无伤大雅。正可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心腹胘骨那是得慢慢积累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夜深人静,这边厢温柔缱绻,那边厢磨刀霍霍 夜的骊山渐渐安静了下来笙歌的声音止歇了喧闹止歇了山路上行走的人少了就连白日里四处乱飞的鸟也归了巢只有山间鸣虫欢快地叫着为寂静的夜色平添了几分生机。 李贤舒服惬意地躺在床榻上看着对面那张笑吟吟的脸有心想翻身再战几个回合却最终还是硬生生憋住了这个念头。白天货真价实地恶战过一回要是他今晚再没有节制明天早上非得爬不起来不可。话说回来怪不得人说一旦品尝到个中**滋味便会夜夜沉迷其中真真一点不假。 “呆子都累了一天还不赶紧睡?” 听到小丫头这声嗔语李贤咧嘴一笑这才闭上了眼睛。然而身侧佳人的馨香不断往鼻子里钻一丝丝一缕缕撩拨着他的心弦到了最后他竟是一丝睡意也无完完全全醒得炯炯的望着顶上的帐子愣。 贺兰烟嘴上虽然让李贤睡觉但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他。见他情愿看上头的帐子也不愿意转头瞧自己她不禁心中着恼待要故技重施伸手去拧他的胳膊却瞥见那上臂赫然是一块乌青只得把手缩了回来旋即想到了外婆常常对自己念叨的话。 “烟儿你娘已经不在了外婆一把年纪迟早也是要去的。你娘当初临终的时候单独留下了贤儿大约也有托孤的意思。你和他是表姊弟原本就是血浓于水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只是敏之这孩子天生桀骜如今我在固然无事。万一我不在你得好好约束他。实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就算流放岭南也比丢了性命强。” “还有。贤儿看似荒唐胡闹但诸事其实却很有章法有些地方更是触动不得。你虽然比他年长。其实却不及他老成若真想做好一个当家主母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有些地方还确实得向屈突申若好好学学。你以后就算管不住他地风流学你姨娘的手段也不太现实但至少得让他心中时时刻刻留着一块最大的位置给你。” 贺兰烟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今虽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但是她除了当初把娘亲留下来的那笔钱都交给了李贤保管之外在其他事情上都没法帮忙。如今固然他是喜欢自己但难保将来人老色衰以后…… 翻过身地李贤见贺兰烟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情知她多半是钻了牛角尖顿时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见小丫头睁大眼睛回瞪了过来他顿时长长打了个呵欠拉过被子蒙头就睡不一会儿便出了阵阵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从被中探出了脑袋见小丫头已经沉沉睡去。他不禁凝神望着那甜美的睡姿最后便干脆枕着双手继续呆。他虽然一向贪酒贪睡但只要是夜里错过了宿头。中间就再也睡不着了此时也是如此。正当他把最近那些事一件件串起来盘算地时候却忽然听见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笛声。辨那方向仿佛是殿后的竹林。 他看了一眼睡梦中地贺兰烟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赤脚下床随手抓了件外衣胡乱一穿又套了一双玉石拖鞋便往外走去。走过外间时见守夜的几个宫女受了惊动欲要上前服侍他连忙摆手止住。走过旁边的汤泉阁时他的步子稍稍一停但最后还是拐到了后头的竹林。 那笛声悠扬婉转虽然听似舒缓细细辨来却有一种自伤感怀的味道仿佛是吹奏者有什么难言的苦恼和悲愤。而月光下吹笛子的人影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此时他却没有喝破地打算而是站在那里静静听着直到一曲快完了他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阿萝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见身后不远处的人影赫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李贤阿萝顿时大吃一惊站起身来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得轻轻一跺脚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殿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奴婢不过是随便吹吹而已哪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收好笛子上前硬是把李贤往回推最后还不忘警告道:“贺兰小姐难能来一回殿下可别让她知道半当中你居然偷偷跑出来管我地闲事!” 直到眼见李贤无可奈何地走了阿萝方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函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最后干脆利落地将其撕得粉碎旋即露出了一丝冷笑。 当初遴选宫女的时候她和姐姐因为都有些姿色很可能中选。她那时年幼倒无所谓而姐姐 有了婚约。她亲眼看到爹娘苦苦去求那个人完婚他可能会耽误自己地功名硬是把婚约给毁了。可怜她那个姐姐一时气不过进宫一年就因为悲愤过度而去了现如今还想让她认这个姐夫真是做梦! 躲在暗处的李贤看清楚了阿萝的动作心中颇有些疑惑回到殿中便招来了一个心腹内侍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回到了自己地寝殿。脱了衣服刚爬上床他就瞧见贺兰烟似醒非醒地睁开了眼睛立刻贪恋地在她红唇上留下一吻哄着她继续睡了这才轻轻扯过了被子。 同一时间骊山西北角的一座院子里钦陵正死板着脸坐在那里几个随从侍立在两侧个个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相扑固然是输了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大唐帝后居然要留索嘎勒和央措在朝为官原本赏封正八品下的司戈最后竟是变成了从七品上的勋卫! “还是我小觑了大唐!” 钦陵感慨地叹了一声旋即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昔日往事。如今的大唐人人都知道禄东赞是吐蕃大论乃是吐蕃第一智臣又有谁知道在两度为赞普迎立王妃的巨大荣耀下他的父亲却还经历了数十年的搁置外贬恰恰是在前赞普松赞干布死后方才得以重新成为大论。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父亲出身不过是一个卑微的铁匠所以即使成为大论面对的贵族阻力也是空前绝后。如今固然时局陡转但是他父亲已经垂垂老矣他不能在大唐继续浪费时间了。东扩也好保持原状也罢必须尽快赶回去迟则生变! “大人上次遇到的那个女人据我所知很可能并非荣国夫人的侍女而是她的外孙女也就是那个韩国夫人的女儿。”见钦陵久久不说话其中一个吐蕃人忽然开口道“唐人中间都有传言我暗中求证之后觉得这个猜测**不离十。” “现在不说这些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忘了大事。”爱美人虽说是男人的通病但钦陵如今已经醒觉到实力不够哪里会再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位“大唐派了苏定方去凉州分明是有意帮着吐谷浑。只不过吐谷浑内部早就为我们渗透分崩离析指日可待。如今最最要紧的是用谦恭的态度暂时麻痹大唐君臣上下。只要他们不在河西增兵那么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吃下吐谷浑然后把整个河西收于掌中。” 这一番豪言壮语顿时引起了其余人的共鸣而趁着众人齐声应诺的功夫钦陵便看着索嘎勒和央措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既然要让大唐相信我们别无二心你们两人便只能先留下了。若不是我那时被魔鬼迷去了神智怎么也不会让你们上场去争这些无谓的名头。” 对于上下阶级极其严格的吐蕃来说上位者说出类似于道歉这种话着实让人惊讶。而索嘎勒和央措尚未来得及答话钦陵忽然神态傲然地冷笑道:“但是你们放心。大唐向来讲究师出有名不教而诛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就算拿下了吐谷浑我也一定会保得你们安然无恙!” 倘若李贤在这里绝对会大笑这种毫无根据的保证但索嘎勒和央措都是钦陵童年玩伴彼此一起长大深信其一言九鼎此时立刻同时单膝跪了下来深深低下了头颅。 钦陵看也不看其他人的举动掷地有声地砸下了另一番话:“如果没有大唐我吐蕃便是这片大地上最大的国家。虽然大唐不可轻撼但是我此生之年一定要让吐蕃不再向人称臣!” 屋子中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而外头的屋顶上一个人影轻轻咂巴了一下嘴随即小心翼翼地把瓦片移回原处又一溜青烟似的下了房顶遁入夜色。 燕三半辈子行走世间也曾经听师傅和几位长辈提起过当年跟随太宗皇帝的情形却还是头一次听到人如此狂言。吐蕃……凭那个吐蕃人就想和大唐抗衡?做梦吧! 算了算了先消消气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得先去和那位沛王殿下通通气。要骂娘的话也该那位皇子先骂才是。 第二百章 另类的帮衬,大姊头的小道消息 读的品级有多大? 问十个人估计有九个人会愕然以对。事实上皇子伴读历来是一项殊荣至于太子伴读则更是为人抢破头的好事至于这品级则早就被人丢在脑后了。而作为新晋随侍的亲卫盛允文着实被李贤和李敬业等人相处的情形给吓了一大跳----这彼此比试的时候真刀实枪也就算了居然平时说话也是百无禁忌! “六郎这回相扑大会你可是差不多赔了一百万钱。” 此时此刻程伯虎便揽着李贤的肩头嘿嘿笑了一声:“想不到你这么精明的人也会有赔钱的时候!” 对于程伯虎的讥嘲李贤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好半晌这才似笑非笑地回敬了一句:“多亏了伯虎你我把这一次的钱都赢回来了。” 听了这话程伯虎薛丁山登时面露不解而李敬业屈突仲翔则同时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彼此对视了一眼便悄悄退后了一步。而李贤笑眯眯地摩挲了一下下巴继而语出惊人道:“因为伯虎你输了我赢了我五哥十万钱赢了七弟五万钱再加上临川长公主和那些叔叔伯伯总共也至少赢了一百多万算起来还是略有盈余。” 见程伯虎两眼瞪得老大他便想到那一天故意挑唆着一群皇亲国戚打赌的情形不禁异常快意。这只是第一次所以还未能做大以后要是有第二次第三次他非得开上一个大赌局不可。话说回来这次还多亏了盛允文争气。否则若是程伯虎赢了……虽然心有余悸但他面上却尽是促狭的笑容。 程伯虎好容易醒悟到自己成了李贤的赚钱利器立刻气恼地怒吼了一声。而李贤压根不理他自顾自地走到盛允文跟前。见这家伙完完全全呆若木鸡。他遂举手在眼前晃了晃然后便眨了眨眼睛道:“所以说老盛你这回拔得头筹。可是让好些人输了钱以后走路可得当心点别让人家使了绊子!” 面对这种话。盛允文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可比不上李敬业等人不是国公之后就是将门之后盛家并非顶尖的士族出身自盛彦师死后更是家道中落如今虽然他投了天子眼缘毕竟仍是无足轻重之人。倘若这位沛王一席话让那边几位恼了…… “老盛!” 他正胡思乱想却不防有人扳住了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竟是程伯虎。还不等他出口分说什么程伯虎就拍了拍他地肩膀。满是同情地告诫道:“以后和六郎打交道你得提防着点否则被他卖了都不知道。话说回来我要是你就得向他要分红。要不是你赢了我能给他赢回那么多钱?” “没错。该拿的好处一定得拿六郎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倒手卖人!” 李敬业忽然也插了进来。旁边的屈突仲翔也在那里连连点头。而薛丁山虽然有心替李贤说几句好话忖度自己这势单力孤干脆就闭了嘴。看到那边三人围着盛允文嘀咕个没完。心性纯良如他这般人顿时认真考虑起通风报信地可能性。 要不是李贤帮忙他能顺利夺得美人归? 李贤压根没去想过盛允文被人调唆坏了李敬业是李绩的孙子程伯虎是程咬金的孙子屈突仲翔是屈突通地孙子即使是薛丁山老爹薛仁贵如今还是左武卫将军自然不是家境已经破落的盛允文能够比的。再说了与其说是李敬业他们给他李贤抹黑还不如说是另类地帮衬这几个家伙嘴里是一套心里又是另外一套。 话说回来他这个小***按照通行的说法是不是该归为沛王党?君子不党只可惜这年头若是真的做个孤家寡人只怕日后连一撮灰都剩不下来。 优哉游哉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自有宫人送上了热茶点心抬手打了人之后还没等他舒舒服服享用下午茶外头忽然就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这哪里是敲门根本就是砸门!要不是他下了门闩估计人早就自个冲进来了。不消说除了程伯虎这个粗莽汉绝对没有别人! 他满心无奈地起身开门还没质问过去一句话就当头而来:“赶紧赶紧那位惹不起的姑奶奶来找你我们谁都招架不住!眼下是敬业在那里应付我就不奉陪了!”话音刚落程伯虎便一阵风似的溜得无影无踪。 姑奶奶?屈突申若?说起来自从那晚上的尴尬经历之后屈突申若似乎好些天没有在她面前出现了! 李贤很是纳闷地提脚出去来到了冷泉殿后头那一块空地他却愕然现场中剑影纷飞屈突申若竟是正在和李敬业比试剑术。若说这是普通地比试也就罢了偏偏这位大 剑刁钻全都取人要害他可以肯定只要一个不留身上非多几个窟窿不可。 这又不是有深仇大恨用得着这么恐怖么? 他正疑惑的当口只见屈突申若忽然收剑而立端的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神态却有几分严厉:“你这剑术既然是师傅亲传原本差不到哪里去可是偏偏少了几分神韵和气魄。剑乃百兵之若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其意那佩剑也不过是装饰摆设罢了!师傅让我转告你三日之后考你剑术倘若再不能过关以后你就不用学剑了!” 见李敬业面如土色失魂落魄地走开李贤不禁吓了一大跳。李绩平日给他的印象从来都不是严师怎么这下子对李敬业那么严厉?比起李敬真李敬猷兄弟李敬业已经算是好学上进了用得着这么逼迫?三天……这种领会剑意剑神的勾当若是不能一下子顿悟就是三年也未必来得及! “师姐你这是……” 屈突申若这才转过身来随手回剑归鞘又捋了捋额前乱。她今日穿地是一身胡服浅黄色窄身短袖衫子再配上一条浅黄色马裤用银簪束起的秀上更是戴了一块幞头看上去利落飒爽宛若男子。 见李贤脸上尽是纳闷她便微微笑道:“你别看师傅平日对敬业并不十分严格但期望却着实不小。玉不琢不成器看过昨日那场相扑之后师傅已然下了决心此番可是言出必行。” 李贤却仍旧为李敬业捏了一把汗此时忍不住嘟囓道:“可是这三天时间也太短了。” “差只差临门一脚而已好了这事情用不着你担心!” 屈突申若没好气地摇摇头见四周只有几个亲卫便干脆拉着李贤来到了一边地树下硬是按着他坐了这才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可是和老贼头作了一桩买卖?” 那个老贼头怎么那么没信誉这种事情也好拿出去乱说!李贤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暗自大骂了一番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随即顺势反问道:“老贼头说师姐你雇了他查新罗人那边?可查到了什么有的没的?” 屈突申若晒然一笑旋即在李贤身边亲昵地坐下饶有深意地在他脸上瞧了好一阵子她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据老贼头打探到地情况来看行刺刘仁愿的多半是新罗人。大约是不忿我大唐当初没有顺手灭了百济反而让他们和百济盟约没有扩充他们的势力所以才有这嫁祸之举。这事情你先前大约也猜测过虽说如今拿到了凭据但暂且先不提。”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几个亲卫见张坚韦韬拉着盛允文避开了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回我和贺兰遇到你、钦陵、金明嘉那一次在陈记铁铺那里遭袭的情形你还记得么?据我这些天查下来刺客确实有两拨。” 这句话听在李贤耳中可谓是非同小可想当初钦陵和金明嘉一前一后都说刺客是来行刺自己的这让他直到现在都摸不着头脑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两拨刺客!既然先前行刺刘仁愿的刺客几乎是新罗人无疑那么所谓想要行刺金明嘉这位新罗善城公主的难道也是她自己安排好的? “没错新罗如今就是要迫使大唐进兵海东所以才会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屈突申若见李贤脸色数变顺势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吐蕃禄东赞如今虽然是国之大论但地位却不是那么巩固的针对钦陵的行刺倒可能是真的。” “那个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小子人家用得着来行刺他?” 李贤正欲答话便听到头顶传来了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立刻抬头往上头望去。茂密的树冠中只见贼头燕三赫然蹲在其中一根树杈上脸上挂着贼贼的笑容甚至还有闲心朝他和屈突申若招了招手。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家伙揪下树来----这么神出鬼没的倘若他不是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地坐着让老贼头看见岂不是大大不妙? 眼见屈突申若已经把手搭在了腰间燕三顿时知道这玩笑再也开不得三句并两句把昨晚听到的事情解说了一半他便道了一声“下回收尾帐”几个起纵就溜之大吉留下大树底下一对男女面面相觑。 第二百零一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尽管是暂时的 山上的相扑大会尽管只是局限于一个不大的***但风的墙期间的一场场比斗立刻经由一张张大嘴巴传扬了出去。能够进入三十二强的固然都被渲染成三头六臂手能开山的大力士程伯虎和盛允文这两个大败了吐蕃高手的民族英雄自然是更被人捧到了天上。 前者是世家公子议论倒还少些后者在压根不知情的情况下立刻被视为了平民中的英雄成为了一大堆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议论的最大焦点却是自个掏腰包举办了这场相扑大会的李贤在人们口中除了文思泉涌嗜酒如命外加金点子特别多之外这位沛王殿下又多了一个美名----豪爽慷慨。 一百万钱那可是足足一百万钱!虽说如今钱不能买官但只要有这么一笔财富寻常人一辈子都开销不完就算豪富之家也没这么舍得花钱的。而对于那些一直对亲勋三卫向来为高门把持颇有不忿的人来说太子李弘事后的进言更是让他们倍感振奋。 以后年年举办一届大会择优简拔亲勋三卫他们又可以多一条晋阶的路子! 夜晚时分正是望云楼最热闹的时候虽说哈蜜儿这些天没能登场但胡天野手笔极大地从西域再次买来了两个绝色舞姬。虽说及不上哈蜜儿明眸善舞风情十足却好在一个新鲜因此楼上楼下照样宾客满座热闹喧哗。 而即使是这里的达官贵人也都在各自议论着骊山上的那一场相扑大会----没分随驾上骊山的要么是品级宠眷还不够要么就是东宫辅臣所以一提及那场盛会就感慨连连。深恨不得位列其中。但有人听着这事情高兴却也有人恨得咬牙切齿。 在二楼角落中的一个包厢中两个西域行商打扮地中年汉子对面而坐各自的脸上都凝满了寒霜。虽然面前的桌子上美酒佳肴一应俱全。外头乐声绕梁绝色舞姬作天魔之舞但两人全然没有那个兴致。只顾着一杯一杯拼命喝酒。也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红脸汉子忽然重重放下了酒杯出了一声冷哼。 “钦陵真是把我们吐蕃的脸都丢尽了!” “这种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另一个高鼻汉子谨慎地望了望外头。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摇头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禄东赞居然能够在赞普死后重新回归而且他这个大论如今赫然犹如摄政大臣!不过是一个卑微地铁匠之子如今居然能和我们这些家族并肩甚至还有过的势头!路上的几次袭杀都失败了长安城地那一次冒险也是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两人正欲深谈。见外头一个侍者拿着盘子进来遂改口谈了些玉石生意之类的闲话等到人走了红脸汉子方才低声问道:“禄东赞父子似乎对外颇有图谋如果我们借助大唐之力。是否有可能把他赶下台?我们受命截杀钦陵不就是为了他是禄东赞五子中最有野心图谋地一个么?如果是唐人因故杀了他。那么……” 高鼻汉子猛地一拍巴掌连连赞道:“好主意!若是这样你没庐氏和我娘氏就不用成天操心了。到时候凭着我们的家族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尔家族而代之。小赞普如今也渐渐大了。他日必定会对我二家另眼相看。” “所以我们刺杀钦陵实在是最愚蠢的方法还不如杀一个天朝官员然后嫁祸来的简单。” “没错只不过那人不能太重要最好还能设计让钦陵和他生一点冲突。嘿这一次埋在此次使团之中的暗线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两人说到高兴处这酒立刻就多喝了几杯觥筹交错之间便渐渐把精神放在了下头的歌舞上不多时便附和着曲调轻轻哼了起来完全陶醉了进去。 望云楼虽说是三层但其实在一层下头还有一层。当初那地下一层不过是用作贮藏但胡天野自从洛阳那一次牢狱之灾后便吸取了教训。不仅在下头多设了一个用作逃生的暗门还采取了铜管听音的窃听措施----自然这种事情除了李贤出主意之外不会有别人。 此时此刻胡天野从一个铜管上移开了耳朵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决定好好打赏一下那个负责监听地小伙计。说是伙计但干这种事情非同小可他自然不可能随便雇一个人做这种事实际上在这儿负责的阿努三代都是他家里的部曲所以他一得报便亲自下来监听而仅仅是这些只言片语就让他心惊肉跳。 要是没有上一回李贤和那个钦陵在 了哈蜜儿的一场小冲突也没有李贤派人来额外通知些他还真不至于关注什么吐蕃人的事。但现在他不禁在心里痛骂了那两个吐蕃人一顿甚至不无恶毒地揣测起他们地姓氏。 没庐氏听上去就和末路氏差不多怪道混得那么惨!至于娘氏难不成那家伙是有娘没爹的种么? 胡天野地大哥当初就死于侯君集大军和吐蕃的一战因此对于这些西北蛮子天生厌憎。暗骂一顿出过气之后他便出了暗房命阿努好生记录自己则暗自计算着重新回到了台前。笑容可掬地应付了宾客他有意经过那两个吐蕃人的包厢一点一滴地记下了他们地形貌后便找来一个伙计暗中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胡天野便见到了他想要见的人一个瘦高个满身灵动气息的少年。听明白了胡天野的要求之后那少年笑容满面地满口答应了下来继而又捻动了一下手指:“胡公这买卖没问题我保准不会把人跟丢。不过这价钱可是不便宜。” “死小子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胡天野没好气地一瞪眼掏出一个钱袋丢给了他这才不无谨慎地吩咐道“这是重要大事你可千万别弄砸了!” “得了得了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弟子这点小事不会办不好!” 胡天野正欲再警告两句那两个西域行商打扮的吐蕃汉子已经是下了楼。不用他关照那少年便从窗子钻了出去动作轻灵得犹如狸猫。看到这情景他方才放下了心思转而又琢磨起怎么给李贤报信。思来想去他也找不到一个有借口能上骊山的人最后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哈蜜儿身上。 看来也只有明天让这个小妮子走一遭了! 李贤万万没有想到在骊山悠闲泡温泉的时候于志宁仍然会“大驾光临”他的冷泉殿然后郑而重之地拿出了厚厚的史记开始讲课。这讲课也就算了毕竟史记的故事原本就很有趣老于讲得并不枯燥。但是为什么偏偏在他听得入神的时候张坚忽然跑过来报说骊山脚下来了个哈蜜儿指名道姓地找他! 不消说老于自然是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要是换成别人李贤必然是压根不理会扬长而去但是于志宁他可不敢随意敷衍。好容易用一番话语把人安抚住了又把李敬业四个人丢下来顶缸他这才匆匆往山下去。 哈蜜儿不是那种没事会死缠烂打的无知女子要不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她绝对不会来找他! 而他这一走李敬业顿时逮到了机会三两步冲上去关好房门落下门他这才笑吟吟地对着于志宁深深躬身道:“于大人我四人因为沛王殿下的缘故一直能够听您讲课这实在是荣幸。只是有几句话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今日殿下正好不在若是再不说恐怕日后就没有机会了。” 于志宁一直对李贤颇为看好更是希望将其培养成辅佐太子李弘的贤王因此连带着对李敬业等人也异常严格。刚刚那一下他着实气得不轻如今见李敬业如此恭敬他不觉心情有所好转暗叹一声孺子可教这才微微点头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敬业深深吸了一口气见程伯虎屈突仲翔都用一种充满希望的目光望着他他便轻咳一声用一种异常郑重其事的语调说道:“于大人您昔日是太子太傅如今虽然卸任却可这名声依旧不坠何不让沛王殿下正式拜师?” 见于志宁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他连忙又堵上了另一番话:“如果于大人是担心我爷爷那大可不必。爷爷曾经说过沛王殿下天生聪颖多学一些不是坏事再者这王傅就是多上一位只要陛下和娘娘能够肯别人又岂能指手画脚?而且殿下至今未曾定性也只有于大人这样的名师方才能让他收束一下性子不是么?” 这一顶顶高帽子送上就是于志宁也不禁悚然动容旋即低下头深思了起来竟是没看见程伯虎屈突仲翔向李敬业竖起了大拇指。至于薛丁山则是被李敬业刚刚那洋洋洒洒一大堆说得瞠目结舌他虽然木讷但本着旁观者清的原则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今于志宁只是客串一下王傅他们四个伴读就这么惨那以后这一位若是真的成了王傅他们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第二百零二章 师傅看徒弟,越看越欢喜 年头小小卫士果然是最会领颜色的! 李贤唯恐生什么哈蜜儿和一堆卫士针锋相对的情况直到一个卫士将他引到了一个院子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纵使他爱酒好美人的名声在外但这让一个舞姬找上了骊山传扬开去还真不是什么好事。不消说他很是挥了一把豪爽慷慨挥金如土的本色让一群知情的卫士喜出望外。 推门进了屋子李贤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人影便忽然裹挟着香风扑了上来而他赫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惊叹。情急之下他慌忙掩上房门才想追问的时候哈蜜儿却立刻松开了手臂却将他拉到了里头一间房。 “是胡公让我来的。” 哈蜜儿身穿黑色滚银边的袍服平日在人前常常露出甜美笑容的她此时此刻却满面焦急几乎一刻不停地把胡天野的话转述了一遍末了才红着脸道:“胡公说这事情非同小可他的身份若是来求见殿下难免会有些疑难更会让别人怀疑。如果是我别人最多责殿下一声荒唐所以所以……” 这个傻丫头!李贤心中暗叹了一声旋即笑着在那光滑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下露出了阳光的笑容。他受一点责难无所谓横竖已经习惯了他老爹老妈也不至于真拿他怎么样。 但哈蜜儿一个舞姬却是时人眼中最卑贱的即便有他当靠山这骊山上能够一个指头掐死她的也大有人在。按理说哈蜜儿在***场上厮混了那么久没道理不知道这些。果然应了一句话关心则乱。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我知道了只是以后就算有急事你也不用这么冒险。” 李贤笑着在那只柔夷上轻轻一捏只觉得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也比初见时更加妩媚流转。他虽说救过胡天野一回。但也不是存了助人为乐的心思即便是之后扳倒了李义府他也并未指望对方会完完全全可靠。现在看下来。胡天野这人还算不错虽然有算计他地时候但真正遇到事情还算条汉子。他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哈蜜儿。心中又多加上了一句评价。 只是胡天野和这年头大多数男人一样对女人的安危未免太不尽心。这大老远的居然让哈蜜儿一个人骑着马过来也不怕路上遇上劫道地! “哈蜜儿我让你排练的舞你好好琢磨琢磨只要能讨了母后欢喜其他的事情一切好说。”李贤本想去拍她地肩膀。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很不对劲便立刻放下了手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虽说是关中之地但难保不安全。你一个弱质女流我呆会让人护送你回去。” “嗯。” 接下这桩任务的时候。哈蜜儿并没有多想只是担心李贤会不会因为那两个吐蕃人的密谋而有什么危险。但如今该做地事情都做了她不免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不管怎么说。李贤都是大唐的皇子除非那些吐蕃人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找上他。只是能听听他对自己说那些温情的话也好…… “哈蜜儿哈蜜儿?” 耳畔传来了几声叫唤哈蜜儿立刻回过神来连忙退后几步单膝跪了下来:“胡公说了他已经让人去跟踪那两人。那个人是飞檐走壁的高手必定手到擒来若是沛王殿下有什么指示便由哈蜜儿带回转达我决不会泄露半个字。” 李贤见她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先是一奇转而哈哈大笑疾步上前把她扶了起来:“若是不相信你胡公也就不会让你传话至于我……就算信不过别人我还能信不过你?回去告诉老胡不过是跳梁小丑无需担心让跟踪的人别露出形迹我到时候自有打算。” 哈蜜儿答应一声自然笑得灿烂而心中亦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感动。能够得到这么一份信任于她来说实在已经是意外的惊喜。 权衡再三李贤还是命人找来了张坚令他把哈蜜儿送回去。这一位先头和李贤去过望云楼此时见到哈蜜儿心里早就认定了是怎么回事因此李贤一开口吩咐他就立马拍着胸脯打了保票表示一定会把人安全地送到就差没一嗓门说出金屋藏娇了。 人一送走李贤再次关照了那些卫士一遍这才回到了自己地冷泉殿。一进里头他方才现李敬业等人全部不在唯有于志宁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此时他方才想起自己需要面对的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如何对老于解释! 要是李敬业程伯虎那几个家伙在他还能插科打诨过去可现在愣是只能靠一个人应付。他原想编几句谎话但转念一想老于虽说人忠厚老实如今又不怎么管事但是这一大把年纪在朝堂厮混了那么久绝对不是一点门道都没有的何妨听听他的意见? 打定了主意他在于志宁旁边坐下镇定自若叫了一声于师傅浑然没注意这句话给老于带来的反应便滔滔不绝地把刚刚从哈蜜儿那里听到地消息一古脑说了----当然话既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少不得在该删减的地方删减同时在该添油加醋地地方添油加醋。 在他口中胡天野从铜管里头窃听到的内容变成了伙计无意中听见那两个假扮西域行商的吐蕃贵族也被他说成了是想要在长安城暗杀朝廷重臣用作嫁祸……结果洋洋洒洒一番话一说完他便看到于志宁气得浑身抖。 “这些……这些蛮子果真是养不熟地狼!”于志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旋即似乎感到自己有些失态便再次坐下但那怒气却没法一下子收回去仍旧显得有些气冲冲的。“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对于这些吐蕃人都极尽优容之能事想不到他们居然愈猖獗了起来!” 直到一通火气完了老爷子终于冷静了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贤:“既然知道了这些沛王殿下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李贤强自按捺下耸肩的冲动早就考虑过的念头又在心里转了几遍。出兵看似可以解决问题。但是如今大唐更重要地目标在海东要是西边真打起来。两头作战的压力绝对不小。再说吐蕃那个地方就算真的打下来对大唐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他便上前涎着脸道:“于师傅不是说吐蕃如今的大论禄东赞和那些吐蕃世袭贵族有分歧么?这其中是不是可以做做文章?” 看到老于脸色一连数变李贤不禁有些担心。要说他认识地老狐狸不少许敬宗算一个李绩还算一个。就是苏定方薛仁贵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算起来李义府这种嚣张跋扈没有远见的反而算是最最好对付地一类人。 他李贤如今不哼不哈。却在四方打下了基础这周遭一批人的武力值勉强也算不错的。可惜没个文臣把关好容易看上一个裴炎又因为这家伙运气好遇上了他老爹李治。更是不好太过纠缠。如今现成地老于放在这里不好好用一下岂不是可惜? “若是太子大约会说立刻召集金吾卫全城大索然后问罪于吐蕃殿下实在是出人意料。” 说这话的时候于志宁眉头紧锁一双原本已经显得老迈混浊的眸子死死盯着李贤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许久他才长长嘘了一口气:“沛王殿下这行事果然是和太子不同……” “太子五哥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怎么能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歪主意?”李贤抢着打断了于志宁的话转而嬉皮笑脸了起来“至于我么坊间说豪气李六郎的也有说醉鬼色鬼的人也有说荒唐地更是大有人在就算用了馊主意又有什么要紧?再说……” 他拖长了语音旋即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于师傅自然是会替我保密的。” 于志宁先是面露错愕但很快醒悟到了李贤这话的用意----要是连这种弦外之音还听不出来他又怎么可能先前当了那么多年的宰相?想到李敬业先前地撺掇再看看李贤那张狡黠而又诚恳的脸他终于用力拉扯了一下下颌地胡须险些揪下了其中两根。 “我原本是要告劳退休的人这多余的闲事没心思管也不想管。” 李贤等了老半天等来这么一句未免异常失望。然而还没等他想方设法再套套老于地口风于志宁就道出了一句让他大吃一惊的话。 “这读书虽然不如习武那样一杆见影但一书在手有时却能抵千万兵殿下可相信?”于志宁见李贤面色古怪地站在那里忽然又加上了另一块砝码“殿下可知道前几天陛下和娘娘曾经提起过说你在武事上过于偏颇所以有意再找一位师傅。说起来若不是因为我老了……” 一边这么说于志宁一边在心里感慨----他可没有说假话只不过皇帝的意思是让他直接去当李贤的师傅算了他虽说答应了但还在考察李贤的态度。 而对于李贤来说于老头虽然迂腐古板但至少人品过得硬也没有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要是换成别人……他终于被那种未知的可能性打倒了找一个必须对其毕恭毕敬的老师还不如延续现状的好! “于师傅这是哪儿的话您不就是我的师傅么?哪里还用找别的师傅?”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于志宁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别兜来转去那么久反倒是他被人耍了吧? 第二百零三章 胜败本常事,畏输非丈夫 山并不是一个小地方。 但是这年头的汤泉宫可不是日后的华清池上头殿阁虽然看似连绵不绝但还是有限制的。像许敬宗李绩这样的宰辅重臣还有可能独居一个院子但普通官员或是武将自然只能凑合一下大家挤挤----能跟着皇帝老子泡温泉那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而李敬业四个人虽然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但因为冷泉殿毕竟地方大因此四人仗着伴读的名义常常占据了殿后宽大的演武场这一天也同样不例外。 得知李贤已经进了书房李敬业不禁重重拍了拍巴掌不无兴奋地嚷嚷道:“这下好了凭着我刚刚那些够火候的劝说要是老于还不知道把握机会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了!嘿只要六郎拜师老于一定会把心思全部放在他的身上我们只要应付两下就成了。” 程伯虎对读书最最头痛此时自然是兴高采烈而屈突仲翔虽说觉得这么做可能会有问题但考虑到上次被关禁闭的倒霉经历他也就把那些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开玩笑他之所以选择跟着李贤当伴读可不是为了给于老头整治的! 眼见那三个家伙全都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遐想中薛丁山实在忍不住了:“以于大人的个性倘若六郎真的拜了师傅我们今后只怕会更难过而不是更好过!于大人显然是想让六郎当一个贤王又怎么会放过我们四个?你们可别忘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唠叨我们资质差了!” 一席话说完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已然是呆若木鸡----敢情他们这祸水东引之计拐弯抹角居然回到了自己身上!于志宁要真的名正言顺成了沛王王傅。以后只怕更会对他们盯得死死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事先怎么没想到? “小薛这种话你事先怎么不说!” 见李敬业咬牙切齿地冲着自己怒吼薛丁山不禁耸了耸肩:“我早说你们会相信么?” 一句话说得三人哑口无言。然而还不等李敬业再说什么一个声音便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敬业。你可是好算计啊!” “六郎……” 李敬业一扭头便看到了面带冷色的李贤顿时感到不妙。待要拉上旁人壮胆地时候却只见程伯虎和屈突仲翔全都没义气地溜到了薛丁山背后。他见状不禁气结。眼珠子一转他便赶紧陪笑道:“六郎我不过是看于师傅那股子爱才之心……” “废话少说!” 虽说李贤明白自己上了当但是真正忖度下来他并没有吃什么亏----老于固然是一本正经的人可还算通情达理刚刚已经亲口答应一应日程还是按照先前。并不打算一天到晚拘着他读书。而他反而还赚到了一个老智囊成本核算下来一点都不亏。 再加上老狐狸李绩这个师傅他这运气还真是不错。 话虽如此但是平白无故被人算计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因此他死死瞪了李敬业好半晌。直到把对方看得浑身毛方才暂时罢休。他当然想好好教训李敬业一顿问题是。眼下还有另外一件更要紧的事情。 “我问你师傅后天要考较你地剑术你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见李贤岔开了话题。李敬业先是舒了一口气可是一提到李绩的最后通他那脸色顿时异常难看。 “练得怎么样……我他娘的就是不知道!”他忽然变得气冲冲地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虽然比不上伯虎小薛的心无旁骛但我至少不比六郎下的功夫少吧?可偏偏我这剑术愣是没有长进每次问爷爷他都用那种古怪地目光盯着我看却一句指点都没有!如今还给我下这种最后通牒他还是不是我爷爷!” 李贤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敬业在背后这么指摘李绩一愣之后他忽然隐隐约约觉得抓到了一点什么但要真正理出头绪却又是杂乱无章。左思右想不得章法他索性也就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一把将李敬业拽了起来。 “没出息师傅既然要考你顺顺利利通过不就完了!”他一面说一面重重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旋即对旁边的程伯虎三人喝道“大家是兄弟都来帮敬业一把再去把盛允文叫来我就不信敬业就过不了这一关!” 听说要练武程伯虎薛丁山自然是满口答应而屈突仲翔忖度这兵器上怎么也要逊色三人一筹立刻自动请缨去叫盛允文。李敬业还来不及感谢就被程伯虎愣是拖到了场中很快他就自然而然地被那凌厉的攻势逼得左支右绌汗流浃背。 边站着观望的李贤不禁眉头紧蹙屈突申若的意思是有突破那临门一脚而以他平日和李敬业较量地情况来看虽说是胜多赢少但似乎没有什么本质性的区别为什么李绩没有对他下过诸如此类的最后通牒?他可不相信老狐狸李绩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另眼相看。 见李敬业招架不住程伯虎的攻势跳出***举手认输他心中忽地灵光一闪。见旁边还站着一个兴致勃勃地薛丁山他眼珠一转便把人拉过来吩咐了几句。几句话说完见薛丁山眼珠子瞪得老大他便指了指兵器架。 “难道我的话你也信不过么?” 好容易歇息够了李敬业方才垂头丧气地爬起来见拎着斧头地程伯虎还在盯着自己他连忙摆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伯虎你放过我吧!我这人就是再练上十年也没那个天分突破大不了我以后就不用剑了!”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背后忽然响起了呼呼风声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朝旁边一滚眼角余光便看见一截枪尖出现在他刚刚那个位置上凌厉的劲道竟是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小坑。大骇之下他见那个执枪的人赫然是薛丁山不由破口大骂道:“小薛你想杀人么?” 薛丁山却压根不理他回枪一收一旋手腕又是一枪枪头地那一偻寒芒犹如毒蛇一般不但角度刁钻而且和平日彼此喂招时的留手大相径庭。 虽说李敬业知道薛丁山不可能是真的要自己性命但是在那枪影笼罩下别说他不敢去赌那种可能就连身体也本能地做出翻腾等各种反应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拔剑更来不及去看其他人在干什么。 好容易闪过直搠右胸的一枪他正想再喝骂两句忽然只觉脑后忽忽风声顿时魂飞魄散。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狼狈不狼狈一个标准的驴打滚挪开三尺这一次他不用回头看便知道那绝对是程伯虎无疑。 这两个家伙都疯了么比试就是比试什么时候需要动生死! 然而眼前一道凌厉的剑光把他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尽管他想要故技重施再次躲开尽管他想要开口喝止但是他的身体却忽然做出了最迅的反应。 拔剑上击! 叮地一声响他只觉身子被一股大力推出去好几步直到这时他方才看清了那退开的执剑身影除了李贤还有何人?这时他闷在心里头的喝骂终于吼了出来。 “他娘的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三个打我一个!” “要不是三个打你一个你能使出刚刚那一剑?”见李敬业一下子愣了李贤便耸肩笑道“这要是换成平常你早就投降了怎么还会捱到最后?我现在总算知道敬业你为什么难以突破那临门一脚了这剑术和做人一样讲究一个百折不挠绝处逢生。你天分高每逢知道难以取胜就罢手了所以嘛……” 他说到这里就止住了响鼓不用重锤如李敬业这样心思灵动的人没道理不明白这些。正是因为李敬业太聪明了所以起初进展颇快到了最后反而及不上其他人。像那次相扑大会他明知必败却还继续上的事情换成李敬业是绝对不肯干的。 见李敬业浑然忘我地坐在地上冥思苦想李贤便一把拉起旁边莫名其妙的程伯虎和薛丁山往外头走。薛丁山自然无话而走到半路的程伯虎却忍不住问道:“六郎我们这样痛揍他一顿他就真能一下子长进?” 李贤瞥了程伯虎一眼忽然笑嘻嘻地问道:“如果是你遇到一个绝对不可能胜得了的人你会怎么样?” “没打过怎么知道?”程伯虎的回答异常直截了当“先提起斧头干他娘的如果真的输了我就回去好好练练好了再去挑战输了再练总有一天肯定能赢!” 这是标准的程氏答案李贤看了看薛丁山见这位也露出了深表赞同的表情他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如程伯虎这种人找到一个就已经不易他居然能一下子遇上俩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等到三人来到了场边屈突仲翔方才刚刚把盛允文带过来。看着一脸茫然的盛允文再看看场中仍然坐着的李敬业李贤便笑着点点头道:“老盛伯虎他们都说你剑术不错待会陪我练练!对了我倒是对你当初那些游侠的日子很感兴趣闲的时候也顺便对我说说。” 第二百零四章 雌兄雄弟,巧遇豪爽少年郎,却见无耻负心汉 安崇文坊内有不少专门租赁给外地考生的宅子每逢赴京赶考的人多半群居于此。虽说投递墨卷巴结权贵乃是必备之事但还有一桩事是万万少不了的那就是上平康坊见见闻名京城的乐伎。这眠花宿柳的无限温柔缱绻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富萨尔和伦布知一出自没庐氏一出自娘氏都是吐蕃显赫的大姓。虽然不是正支但在族中也有相当的地位。如今既然假作西域行商来到了长安但真让他们和寻常下民一样住在那种下等客栈中他们又不情愿。 因此两人愣是想方设法在崇文坊的一处热闹地段赁下了一处房屋除了随行的几个健仆之外又买下了几个绝色美人充作姬人成日里饮酒作乐吹拉弹唱果然引来了几位自命风流的士子。 那几个姬人都得了主人许诺讲好回乡之日就放她们自由身还有大笔银钱相送再加上前来攀谈的士子至少都是美仪表的翩翩公子谁不想择一个好依靠因此不过三日便有两个士子禁不住那风流缠绵与美人共效好事竟是干脆住在了那宅子中乐不思蜀无不对主人的好客大加赞赏。 这一年正是各道推举士子进京科考的大年名额固然有限但也有不少人千方百计想来到京城碰碰运气因此崇文坊中自然是人才济济。谈及那两桩艳遇又有人大谈旁边那宅子中胡商好客众多年轻人便有些耐不住了。还未考中之前固然可以去旁边的平康坊享受一下温柔乡但那花销着实不小。旁边既然有胡商好客美女多情何不一试? 见三四个年轻人进了那座宅子李贤不觉眉头一挑。他今儿个是借口回京城探望李弘这才得以从骊山上溜下来。谁知到了地头竟然是这样一幅光景。他自己就是风流不羁的主并不以为这些士子纵情风流有什么不对。 西域胡商中为了招揽生意外加打开名声常常有这样做的。不得不说这两个出身显赫高门的吐蕃人还不是完全地笨蛋如此一来虽说高调。却反而不会引人注目。 “六郎要不要我冒充士子进去看看?” 听到身后这个建议李贤不禁转过了头。自打三天前的事情之后李敬业竟好似变了一个人不但顺利通过了李绩的测试而且性子也一下子沉稳了下来。即便是他李贤这个始作俑者面对这种翻天覆地的巨变也很有一种难以置信地感觉。 除了李敬业。这一天同行的还有屈突申若外加张坚韦韬两兄弟。这一日的大姊头也是作男装打扮袍服和李贤李敬业一模一样只是一头秀用黑色幞头纱裹住由于内里衬着巾子仿佛高冠一般。对于李敬业地变化。她却很是淡然此时闻言便微微一笑。 “如今外头认识敬业你的人多了。你要是真进去被人认出来只怕会带累到六郎。你且去长安县衙找万年令吴琮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好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补充了一句:“万年令吴琮因为李义府去职正在那里惶惶不安你不妨也顺便下点功夫。这家伙除了做官地心热切了一些能耐倒还是有的。” 见屈突申若潇潇洒洒地一展扇子李贤便顺势朝李敬业点了点头----换作以前他还真没有信心让李敬业去和那些下层官员接触----李敬业毕竟是富贵窝里出来的待人接物难免会看官职高低可如今这一沉稳看上去顿时大为不同。 “敬业吴琮那边就交给你了。” 送走李敬业李贤又对留在外头的张坚韦韬两兄弟交待了一番。他原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口舌才能劝服两人谁知这两个亲卫二话不说就答应留在外头点头的同时还在那里偷眼觑看屈突申若这倒是让他心里头一阵嘀咕。 不像一般有钱人门口都有那么几个看门的大汉那宅子门口倒是站着两个俊俏的小厮一见有士子模样的人来立刻点头哈腰煞是客气。屈突申若和李贤一进门两人顿时乖巧地迎上言说主人家正在花园和几个士子品茶吟诗。 两个番子懂得什么诗? 虽说知道那宅子是租来地但跟着小厮穿堂走巷逐渐深入李贤不得不感慨这宅子的前任主人颇有品味。而当他走进那个花园的时候心中更生出了一股赞赏。这九月自然已经过了中秋地上自然而然落了不少叶子踩在那铺满落叶的小径上听着那沙拉沙拉的响声竟是别有几分不同寻常地意味。 “是不是觉得这地方不错?这原本是前东台侍郎薛元的一处产业李义府获罪长 规矩流人不能骑马偏偏这位傻乎乎地进言说李义该开特例结果可想而知。” 说这番话地时候屈突申若刻意压低了声音在李贤耳边提醒兼且她和李贤扮的本是兄弟两人之间自然是贴得极近那吹气如兰的感觉固然让李贤心中一热掉在头颈中地几缕丝更是让他痒得难受其余的便是佩服。 这位大姊头打探得还真够清楚连这种细节都没放过! 花园中央有一个敞开的阁子。按照李贤的看法这无疑是一个四不像的凉亭虽然和周围景致还算协调但四面无水总是少了几分乐趣。此时此刻那阁子中隐约可见几个身穿红衫的丽人旁边散坐着四个士子高谈阔论的声音便随着清风飘了过来。 “我已经在上官相公那里投了墨卷上次我再拜的时候门上的人已经说了我此番希望极大上官相公对我那几诗很是赞赏!” “那便要恭喜了刘兄此番原本就是山南东道拔解倘若此番能够夺得状元那可就是确确实实的头名了到时候京城权贵只怕人人要争抢刘兄为婿!要说韦使君还真是慧眼识英才否则刘兄这样的女婿到哪里找去?” “刘兄的诗词功夫此次的考生绝对没有人能及这夺得头名是板上钉钉的事。” 渐渐走近的李贤见一群人众星捧月地围着中间的那个所谓刘公子奉承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只见其人二十四五岁生得俊朗英挺一身月白滚边长袍愈衬托得人颀长倜傥。只不过这世界上绣花枕头一包草的人多了以李贤的挑剔区区一幅好皮囊压根不算什么。 看到又有人来阁内诸人便抬头望了一眼见是两个陌生人当下便继续攀谈旁若无人地奉承着那位刘公子。唯有旁边另一个少年起身微一点头冲着屈突申若和李贤笑道:“两位想必也是听说此间主人好客闻名而来的?” 李贤刚刚也看到这少年坐在两个姬人中间一直在心无旁骛地喝酒调笑似乎和旁边几个并不搭调。此时他觉其说话风雅举止倜傥却不失风度便回了一个笑容:“我陪家兄赴京应考就住在这附近正好听别人提起这儿所以过来看看。” “哈哈哈哈你说话好生爽快!正是来寻欢作乐没事吹捧个什么劲!”那少年浑然不顾自己这一句话说出口旁边三人是怎样脸色径直上前来潇潇洒洒地向屈突申若李贤拱了拱手:“我是陕州姚元之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陕州姚元之?”屈突申若微微一讶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不待李贤开口便笑道“我记起来了令尊可是姚善懿公?” 对于屈突申若这种张嘴就来的功夫李贤心里着实佩服。这位大姊头仿佛是在心里有一张世家谱系表似的一五一十记得清清爽爽。面前这少年郎不过是报了姓名屈突申若居然连人家老爹的名头都报出来了。 “咦?”自称姚元之的少年顿时惊讶了歪头看了屈突申若老半天他脸上便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这位尊兄既然知道家父名讳莫非乃是家中故交?” 由于这少年年纪和自己相仿李贤颇觉得其人有趣正想攀谈两句却听得旁边传来了一声冷哼。 “人家主人刚离开你却在那里喝酒取笑姬人一点不知尊重!如今少年郎比起我等当年求学的时候却是差多了!” 这话不单单作为旁人的李贤觉着刺耳那姚元之更是火冒三丈转头盯着那个得意洋洋的刘公子他忽然满脸的讥嘲。 “我这人生性如此就是丢脸也没法子了。刘公子的名声我倒也听说过昔日你那未婚妻的父母上门求你完婚你却借口读书拒之门外这倒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了!不知道此番刘公子若是真的中了状元哪位宰相愿意招作女婿你是否还会记得韦使君的大力推荐?” 一番话说得那位刘公子又羞又恼立马成了紫酱脸屈突申若暗笑之余也不禁对这姚元之的利口深有感触。然而这番话听在旁边的李贤耳中却引出了他另一桩心事。 据他派人打探的消息来看当年同阿萝一起进宫的似乎还有个姐姐只是因为遭未婚夫拒婚进宫不多久便郁郁而终那人似乎正姓刘也是山南东道的人上回还带了一封信给阿萝。不会这么巧让他遇到了这么个不要脸的负心汉吧? 第二百零五章 打的就是你! 你……你……” 那刘公子咬牙切齿了老半天终于在同伴的劝说中坐了下来脸上原本的儒雅气息一扫而空看向姚元之的目光尽是怨毒和恨意。而姚元之竟是似乎毫无所觉一般随口和李贤屈突申若攀谈了几句便将两人让到了身边。 对方已经自报家门屈突申若便自陈姓吴在家里排行第五促狭地把六郎这个名字又留给了李贤。对于这种安排李贤惟有心中苦笑----这大姊头刚刚还说得隐瞒身份来着现如今居然又搞起了这种名堂。 “哈哈你居然也是行六?”姚元之颇为好奇地看着李贤又端详了一下屈突申若这才笑道“我在家里行十陕州姚十郎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只是到了长安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看来老爹让我出来见见世面还是对的。你和那位沛王殿下一样是六郎出去可是好生光彩!” 听那姚元之掰着手指头历数自己这个沛王的一桩桩事情李贤自己也是面露愕然。他的性子原本就自由散漫想到什么做什么完全属于出了主意就撒手不管的人。如果不是有贺兰周这么一个职业经理人只怕那些点子根本不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当然听着一个不知情的外人在那里夸奖自个他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是这个姚元之还是同龄人说话又幽默风趣和李敬业的油嘴滑舌大不相同。 小小的阁子中赫然分成了两个阵营虽然刘公子那边两个人免不了缠枪夹棒丢几句话过来但姚元之只当没听见说完了陕州的地理人情。便说起了自己在长安的见闻。即便李贤已经对长安熟悉得很此时也不免在心中惊叹此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本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胡商打扮的汉子终于出现。两人一出场便客客气气地向四面行礼爽朗地道了一番场面话。旋即命人送来美酒佳肴又令姬人歌舞助兴场面顿时热络了起来。酒过三巡。众人自然渐渐话多尤其是那个刘公子竟是在一刻钟的功夫里连连作诗三。引来了主人家的好一阵赞叹。 屈突申若自打听说那人地负心薄幸便一直觉得其人面目可憎此时见他受人追捧变轻轻在李贤耳边道:“六郎你那急才可比这种狗屁诗强多了上去教训一下这家伙怎么样?” 李贤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姊头说出“狗屁”这样粗鄙的词心中不禁有些异样。刚想答话他便瞥见旁边的姚元之面露不屑地微笑。立刻笑吟吟地转头低语道:“不必我来已经有人准备出头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姚元之便放声大笑了起来那声音端的是洪亮高亢只是其中地嘲笑之意一点都没有掩饰。 “刚刚这位刘兄作的什么佳人诗。实在是有意境故此一笑!”见那边三个人全部气得脸色铁青。姚元之便一合手中的扇子意态自如地解说道“这佳人居东隅。自然是人家能够看到的只是这秀如何明眸如何甚至肌肤如何又岂是平常人能够窥见的?于此可见刘兄实在是风流倜傥这骑墙约会的事情大约不是一两回了吧?” 他忽然惋惜地打开扇子摇了摇意味深长地道:“不知这位佳人是否如今还在望门空叹薄幸人?” 噗嗤---- 李贤终于再也忍不住暴笑的冲动一口酒水喷在地上。他起先还以为姚元之会作诗相刺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牵强附会硬是把人家好好一诗瞎掰成这样。好容易止住了笑他便耸耸肩对姚元之笑道:“姚兄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洞穿其中真意!” 那刘公子终于霍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我刘任达男子汉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于人岂可容你一个黄口小儿肆意凌辱!” 姚元之毫不示弱地又刺了一句:“俯不于人?将自小订有婚约的未婚妻拒之于门外还真是男子汉大丈夫!” 听到这个名字李贤终于确认眼前这个家伙就是给阿萝捎信地人顿时加入了冷嘲热讽的行列。见刘任达已经变成了猪肝脸他心中颇觉解气----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阿萝进宫已经好些年了要不是眼下不是寻常宫女而是内廷六品女官这家伙会千辛万苦捎信进去? “你……你们根本是来找碴的!”刘任达气得直打哆嗦好容易方才迸出了一句话劈手将旁边的盏子狠狠砸落在地。由于力气过大那碎片竟有一片飞溅而起姚元之避让不及那碎片擦过他地手背顿时带出了一条血痕。 “无理便动手襄州韦使君真是推荐的好人才!” 随手拿出一块绢子擦去了手上地血迹忽然冷冰冰地“身体肤受之父母你既然先动手伤我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揍成猪头我姚元之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话音刚落他便忽然冲了上去竟是对着那刘任达挥起了老拳。旁边的两人死拉硬拽没有效果便双双加入了战团逐渐演变成了一个打三个。 李贤向来率性而为见姚元之只是揪着那个刘任达猛揍丝毫不理会其他两人的拳头眼看就要吃亏他立马疾步上前飞起一脚把那两个打冷拳地人踹翻了。见刘任达头脸已经是一片青肿原本还想打上两拳的他干脆在那家伙屁股上又狠狠补上了两脚。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富萨尔和伦布知全都傻了眼。那天商量的时候固然是准备找一个大唐官员下手可两人带的高手在一路上刺杀钦陵的时候折损了大半如今的人手实在不够一次强袭的。思来想去两人又商量出了另一个主意。那就是以所谓的好客作为幌子在应考的士子中找一个家世背景都算得力的然后设计加以笼络看看能不能从高层走一条路子。 然而好容易找到一个不错的目标竟然生了这种事! “快……快住手!” 手忙脚乱的他们少不得连声命仆役把厮打的人分开只是如今在阁子里头的仆人都只是他们刚刚买来的虽说力气不小但也仅仅是不小哪里有本事越过挡在姚元之身前的李贤。而李贤一面阻挡着那些仆人一面对屈突申若嚷嚷道:“五哥赶紧去外头和我们那两个伴当说一声小姚打昏头了我待会就带他走!” 屈突申若虽说刚刚也很想上去打两下冷拳但看到李贤上去也就忍住了。此时听到这话她眼珠子一转就恍然大悟----刚刚李敬业去找万年令吴琮现如今应该已经谈妥了这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 她笑着点了点头立刻转身离开而富萨尔和伦布知听到这话都没作他想只得继续苦苦劝阻众人停手。眼看那刘任达已经变成了一个猪头李贤这才假惺惺地拉开了姚元之见这位袍服皱得不成模样他顿时忍不住一阵笑。 “嘿我这人向来是个火爆性子老爹都说过我好多回可就是忍不住!” 嘴上说着这些姚元之面上却露出了酣畅淋漓的神色紧接着又冷笑道:“这家伙凭着一张小白脸外加几句歪诗骗了不少女子倾心我上次到襄州一听说这事就上了心想不到那位韦使君居然会瞎了眼推荐这种人!” 那刘任达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见同来的两个同伴也跌在地上嘴里直哼哼顿时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李贤想到阿萝的遭遇忍不住上去又把人一脚踹翻了见刘任达再也爬不起来他这才解气地拍了拍双手“这种人渣居然能拔解襄州刺史确实是瞎了眼!” 两个人在这里口无遮拦地骂襄州刺史瞎了眼富萨尔闻言顿时心中一动也不去管地上直哼哼的三个人一把将伦布知拉到了一边低声提醒道:“那个刘任达怎么说也是刺史的未来女婿他们居然还敢打人必定是权贵子弟。这刘任达如果真是那样的人必定很容易摆平大不了花钱就行了。” 两人商议完之后便吩咐仆人将刘任达三人扶起一面让人取药给三人外敷一面则是连连打躬作揖赔礼道歉又许诺赔两百贯钱仿佛打人的是他们俩似的。倒是刚刚打得痛快的两个正主没事人似的坐下喝酒聊天李贤是有意拖延时间至于姚元之则是真真正正的不在乎他在陕州一言不合就挥拳动手的时候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次。 既然一起打过架这交情自然更深一步李贤趁势问起姚元之家中情形得知其父曾经当过一任都督家中更是陕州大族家里还有好几位兄姐。直到这时他方才明白元之两个字只是人家的字至于名字则是元崇。 “姚元崇……姚元崇?” 李贤嘀咕了一会脑际忽然灵光一闪----这要是把中间的一个元字去掉可不是姚崇?就算这世上确实是无巧不成书也不会居然这么巧吧? 第二百零六章 良禽择木而栖,知己就是知己 从李义府长流之后万年令吴琮便惶惶不可终日。尤为李义府说话反而被贬这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要知道李义府原本是武后宠臣如今竟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他一个小小县令当初附其骥尾岂不是更加不妙? 所以当听说李敬业来找他的时候他立刻大喜过望连午觉被人打扰都顾不上便匆匆奔了出去。无论是以李绩长孙的身份还是以沛王伴读的身份和这么一个人攀上关系他都是求之不得的。等到见了人攀谈了几句他愈惊异态度愈恭敬了起来。 都说李敬业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除了武艺还算过得去之外其他一无是出可今日他这一见对方分明是一个待人接物很有一套的世家公子。他一面暗叹人言轻信不得一面打探对方今天的来意。 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他立刻大惊失色。当初吐蕃使臣和新罗公主在西市遇刺的事虽然生在长安县管辖范围内但他同样是忙得人仰马翻可到头来一丁点线索也没有。最后长安令冯子房受了好一顿申可也只是申饬别的处分竟是都没有。然而今天李敬业居然对他说如今那帮刺客还在长安城蠢蠢欲动他怎能不为之惊到飞起? “李大公子此事你是从何听来?” 问归问但吴琮还是在心里暗自祈祷万一对方落脚在长安县那么和他的关系就不大了。冯子房如今春风得意每逢见面的时候他自然是心中窝火。巴不得轮到对方倒霉。然而李敬业说的话却让他再次大吃一惊原本患得患失的情绪一扫而空。 “吴大人比起你来。冯大人先前遇到地麻烦不断可是这位子越坐越稳如今更是让政事堂几位相公另眼看待。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要说这天子脚下的县令最最难当可洛阳令王汉如今却已经高升你又知道是什么缘故?” 吴琮当然不是笨蛋。人家在面前这样**裸的暗示他自然而然地把先前那些事都联系了起来。他终于明白王汉当初和韩全似乎还在背后摆过李义府一道为什么最后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李义府长流。那个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冯子房为什么能够如此春风得意却原来是有了这样地根基靠山! 想到这里他立刻换了一个谄媚的笑容:“下官受教了李大公子但有吩咐尽管开口。只要能做……”见李敬业面带讥诮他忽然止住了话头赶紧改口道“即便是再难的事下官也一定会尽力!” 对于这样地结果。李敬业自然异常满意。他平日也是人见人怕但往往是主要依靠武力和家族势力。但现在三言两语就能做到这样一个结果感觉甚至更好。几天前李绩考过他的剑术之后曾经把他单独带到书房问了一个问题----你将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直到现在。他还没办法完全回答这个问题但至少他自信已经找到了路。 这边刚刚谈妥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是沛王亲卫张坚有急事来见。此时不但是吴琮面露诧异就连李敬业也心中一突。而当他听到张坚转述了一遍事实时不禁笑了起来。 李贤还真是急性子就这么一丁点时间居然已经准备动手了! 打完了人反倒在那里翘足而坐满不在乎这自然是让被打的人最最火冒三丈。然而刚刚受到地教训却让刘任达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目光狠狠瞪着姚元之和李贤以此泄自己的愤恨。 而李贤虽说和姚元之谈笑风生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那三个倒霉的家伙。不消说他们也绝对知道现在无法找回场子估计正在想着以后怎么报复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三人又不是李义府那样动不起的人物他干吗要忌惮?若是和他没关系的人不过一场口角兴许他就抬抬手放过去了可既然是和阿萝有关他少不得替人把仇好好报了!再说了那两个吐蕃人可不是他此行最大的目标? 此时姚元之把一杯酒灌进旁边一个姬人口中又用嘴含住了人家剥好的一个葡萄笑着在那美姬耳边嘟囓了几句。偏生这**坦然得很没有一丁点做作地样子。 李贤见状不禁推翻了心中的猜测这姚元之不过十五六岁就如此作派长大后真是不得了。看这家伙的模样估计不太像是那位日后以善于玩弄权术著称的名相姚崇。他正暗叹自己胡思乱想外头忽然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仆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了开来。 “不好了不好了!万年……万年 帮差役把门口团团围住说是得报我们这里有人恣意 这句话一出刘任达三人顿时喜出望外而富萨尔伦布知则一下子呆了至于李贤和姚元之却仍旧没事人似的在那里说笑。李贤是心里有底所以对于姚元之地举止他心中颇觉得讶异----不管姚家在当地是否大族在长安城中伤人一个不好就会连累家里所以这家伙要么是神经大条到无可救药要么就是还有脱身之道。 很快一个捕头模样的汉子便带着一群差役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大声嚷嚷道:“吴大人得报有人行凶伤人特遣某等前来察看!” 刘任达平白无故挨了一顿痛打此时见有官府中人上门连忙指着姚元之和李贤怒气冲冲地道:“我们三人好生生地在这里喝酒却遭他们俩无故痛殴简直是罔顾王法!倘若不信此地地两位主人和这些侍女便是见证!” 那捕头听了这话立马点点头道:“天子脚下怎可没有王法确实可恶!” 李贤见那差役装模作样正在心中暗笑的当口姚元之忽然轻蔑地冷笑道:“无故痛殴?要不是你无缘无故拿杯子砸我我吃饱了撑着打你这个襄州刺史的女婿……不是未来女婿作甚?倒是两位主人……” 他转头看着富萨尔和伦布知旋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两位应该看得清清楚楚究竟是谁先动了手!” 他刻意加重了动手两个字地语气又对旁边的几个侍女眨了眨眼睛:“我爹可是曾经当过巂州都督不是那种人品又极度恶劣不是名门之后却非得冒充名门甚至不惜毁了婚约的家伙怎么会如此没有家教?” 这小子真是会颠倒黑白拉起虎皮做大旗!姚元之确实没有先动手但这动口却是在先充分贯彻了君子先动口再动手的真理。 李贤见那边的刘任达气得直抖不觉莞尔一笑随即把目光转向富萨尔和伦布知。倘若他事先没有安排就得看这两位的供词了。正如他意料的那样面对一个刺史的准女婿和一个都督的儿子两人进退两难但最后还是附和了姚元之的说法。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仅仅是中原适用对于吐蕃人更加适用何况刘任达这个女婿还只是八字没一撇所以姚元之的身份自然比刘任达贵重些。 而主人这么一表态几个侍女哪里会不领颜色纷纷表示是刘任达先砸杯子伤人才会引得姚元之动手如此一来刘任达三人顿时气得直跳脚。 眼看事情一时无法平息富萨尔和伦布知赶紧把捕头拉到一边刚说出银钱的许诺那捕头便忽然甩开了他们。 “既然你们都各自有道理有什么话先回县衙再说!吴大人一向秉公办案绝对不会冤屈了任何一个人!” 事已至此尽管富萨尔伦布知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跑一趟万年县衙。两人不是不想用其他法子推搪抑或是干脆逃走但长安城不比其他城郭他们能够有这样一个隐藏身份颇为不易因此心里还存着一份侥幸。至于刘任达三人气急败坏之下更是不会拒绝这个要求。惟有姚元之在满口答应之后出门的时候却悄悄拉住了李贤。 “今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了六郎如果有事我一定一力承担。幸好你那兄长正好离开否则若是耽误了他科考我这罪过就大了!” 他一面说一面唉声叹气最后苦着脸一摊手道:“不瞒你说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如今遇上这种事就算过关回去之后也少不得一顿家法。那个韦使君绝对是瞎了眼睛什么人不好招女婿偏偏看中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为了教训这种人吃一顿家法我真是冤枉!” 李贤原本还觉得姚元之粗疏此时却大起知己之感。要说胡闹他可绝对不比这一位少只是做得更加高明而已。想到这里他忽然兴致大扳着对方肩头笑嘻嘻地道:“你敢不敢和我打赌我赌你一点事都没有绝对是那三个家伙倒霉!” 姚元之先是一愕随即立刻露出了眉飞色舞的笑容:“我最喜欢的就是打赌想不到六郎你和我一样!只不过嘛……就算有可能回去挨家法我也要赌自个赢既然这赌的都是一个理今次便是可惜了!” 这个年纪轻轻却滑不溜手的小狐狸!李贤恨恨地骂了一句心里却更觉知己----这姚元之说起来还真是和他挺像的! 第二百零七章 假意不如真心,柿子得捏软的 群差役把众人带回县衙吴琮压根没有出现也没有案之类的麻烦而是直截了当下令把一群人押进了大牢----富萨尔和伦布知来不及辩解一句就被带到了最最下头用来关押重刑犯的死牢;刘任达三人则被扔进了一间普通牢房两边全都是犯法的平民;至于李贤和姚元之则是安然无恙在大牢里转了一圈然后到了县衙后院。 而站在那里迎接两人的赫然是笑吟吟的屈突申若。虽说仍是一模一样的男装打扮可李贤偏能从她脸上看出几分温柔几分妩媚几分风情……咳咳他真是失心疯了这个时候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刚刚我远远看见那个家伙头脸着实肿得像个猪头我说姚小弟你下手还真够狠的!” 一听屈突申若露出了女子嗓音姚元之顿时大愕但旋即释然。敢情这不是一对兄弟而是姊弟而对方刚刚说进京赶考绝对是随口的谎话。须知万年县可不是那些边陲小县而是正正经经天子脚下这姊弟俩能够轻易让万年县差役出动还随便把人关起来这就不仅仅是世家子弟四个字能够形容的了。 他原本就是绝顶聪明人此时忽然联想到六郎两个字顿时恍然大悟。除了那位出了名豪爽不羁的沛王还会有谁二话不说陪他打架? “拜见沛王殿下!” 见姚元之趋前一步深深下拜李贤立刻上前把人一把拽起心中暗赞这小子机灵。再看对方不像寻常人那般诚惶诚恐他自然更加满意当下便大笑着在姚元之肩膀上捶了一记。 “我们一起打过架。一起喝过酒这交情非比寻常还用得着来这一套?” 姚元之到长安这些天虽然也听说过李贤的声名。但毕竟没有真正见识过此时见对方身份曝光却还是这幅做派心中自然触动极大。一向善于言辞的他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好在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脑门上被人弹了一指头立刻清醒了过来。 “六郎这性子的人有一个就已经够了。想不到姚小弟你比他还冲动!就算令尊的位分在那位韦使君之上但姚氏乃是大族韦氏何尝不是大族?” 虽说不是第一次看到屈突申若教训人但眼见姚元之被说得瞠目结舌李贤在旁边听着那种长姊似地的口气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脑袋。怪不得屈突仲翔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摊上谁有这么一个姐姐估计日子都不怎么好过。 “我听说你父亲身体不好。要是让他听到你居然来这么一出火冒三丈不说指不定还得被气病了!这次要不是我和六郎正巧撞上你可不见得运气这么好!你刚刚那挤兑我听人说了可别人也不是省油灯。万年令也得权衡权衡你日后的大好前途……” 李贤闻言一愣。转而明白屈突申若的暗示是在替自己收买人心他虽说和这姚元之投缘却并没有那种笼络地意思。因此想都没想就笑着打断了。 “就算我们不碰上小姚也必定有办法他这家伙贼得很!”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瞥了一眼姚元之笑嘻嘻地又拍了拍那肩膀“反正今天相识也算有缘其实我到那里是因为那家的两个主人有些关节所以正好趁机让万年令吴琮出面可不是存心为你解围。” 屈突申若刚刚那番话的意思姚元之怎么会听不出来心中难免有些异样而李贤这爽快地插话却一下子将那些仅有的嘀咕打消得无影无踪。因为对方不但直截了当表明了刚刚那场戏的用意而且更没有表示深一步地交往打算。 想到这里他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今天的事情我欠沛王殿下一个人情!既然殿下还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一个人情……见姚元之走了李贤心中那股子感觉顿时更强烈了。不管是说话还是做派这小子和他都实在相像能够在他这个沛王面前还念叨人情的除了李敬业那几个跟他相处多年的家伙也就只有这个姚元之了! 好半晌他才醒悟到旁边站着一个屈突申若立刻忙不迭地转头望去。见这位大姊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并没有任何着恼的表示他不觉心中一奇。不管怎么说他刚刚都把人家的好意当作了驴肝肺总有些说不过去。 “姚元之自称陕州姚十郎薄有声名倒是谦虚了说到胡闹的本事这家伙绝不逊色于你小小年纪便好狎妓性豪爽好打抱不平此番出来多半是因为闯了什么大祸出来躲避风头的谁知道居然还是免不了惹事生非。我爹昔日和他父亲有些交情所以我才知道他地名字。” 见李贤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若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姚元之虽然看似纨绔子经听自己的父亲提过说是其人天赋极高如今年少轻狂他日却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她方才故意用语相激就是知道姚元之最尚风节只要心中记挂此事他日李贤很容易将其收作己用谁知反倒不如那看似推心置腹的几句话。 她虽是女人却生来好强自小但凡男人能做的事情她从来都要亲自试一试。无论骑马射箭等武事还是读书写字等文事她都花费了无数功夫因此等到长成虽然艳名远播登门求婚的人无数她却看不上任何一个。到最后拗不过家里长辈她甚至准备去当一个女冠结果因缘巧合结识了道士郭行真。正是从这位口中她听到了一句奇怪地评价。 “虽艳若桃李但眉眼过于宽阔非寻常闺人。将来若无天霆巨变当无人可配。” “除非天霆巨变否则无人可配么?” 清风拂过屈突申若却不管那被风吹得散乱的鬓只是站在那里低声喃喃自语。虽说曾经想效仿其他贵女那样去做一个女冠只是她并不好黄老之术更不愿意因为郭行真莫名其妙地语而出家因此宁可不嫁愣是这样混着家里长辈百般干涉反倒引出了临川长公主等夫人军团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李贤胡思乱想了一阵看到屈突申若也站在那里呆呆地出神不觉心中好笑才走上前去想要问几句却只见面前的大姊头忽然轻笑了一声旋即便自顾自地往外走去临到门口方才招呼道:“你可是找了借口方才溜出来还愣在这里浪费时间么?” 刚刚呆的似乎也有你一份吧!嘀咕归嘀咕但这是正事李贤自然不会反驳连忙追了上去。穿过中庭他便看到了毕恭毕敬站在李敬业身旁地吴琮及至他上前想要说话时却忽然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屈突申若竟是悄悄地落后了他几步。 “沛王殿下!”吴琮却没空揣摩李贤在想些什么他如今满脑子都指望此次能够借力上青云因此慌忙行礼道“下官已经按照李大公子的吩咐安排好了而且已经关照过那些差役不得妄传但请殿下放心!只是那死牢……” 李贤早就从一瞬间的恍惚中惊醒了过来此刻听到最后一句不觉晒然一笑----他李贤其一是和县令有缘吴琮已经是他打过交道的第四个县令;至于其二则是和监牢特别有缘从洛阳县衙的大牢到弘农县监房再到天牢差不多是时不时来一个监狱一日游。 “好了废话少说老吴你陪我走一趟就成。”李贤朝李敬业使了个眼色又朝背后的屈突申若点点头道“师姐那地方你还是……” “不就是死牢么?吴大人我可是到你这里参观好几回了你说是不是?” 面对一脸无所谓的屈突申若李贤索性也就不多劝了横竖是劝了也白搭更不会傻到去和吴琮求证。 而吴琮一个人在前头引路这脑门子却都是汗。身为万年令他没少和屈突申若打过交道要是这位姑奶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贵女他自是夷然不惧可她那个娘子军阵容强大不说偏生还在夫人***里吃得开。仅仅是屈突申若从他这牢里头捞出去的人就足足有十几个怎么会没进过牢房?可是这事情需不需要到时候向李贤知会一声? 如果说进了班房富萨尔和伦布知还勉强能够镇定自若那么当狱卒锁上大门的时候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死牢两人便几乎要疯了。他们不知道大唐律例不能未审定案更不用说判决死刑他们只知道在吐蕃只要一关进黑死牢就没人能活着出来! 两人在死牢里头团团转的当口忽然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慌忙双双扑到栅栏前拼命往外看。瞧见旁边那个官员模样的人时他们同时看到了中间的李贤和屈突申若登时呆若木鸡。 富萨尔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终于乍着胆子大叫道:“我们是西域行商又没有触犯律法为何无缘无故把我们关在死牢!” “无缘无故?”李贤倏然上前一步忽然嘿嘿笑道“仅凭你们两个偷入我大唐长安城暗谋刺杀吐蕃正使噶尔钦陵就足可治你们死罪!”见两人还要辩解他不由分说地又加上了一句话“如果两位不承认不妨让噶尔钦陵和你们对质?” 闻听此话富萨尔和伦布知不禁面若死灰最后齐声叫道:“不我们确实是吐蕃人但决非奸细!” 第二百零八章 佳人侍浴,却诉衷肠苦情 到夕阳西下李弘方才在东宫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李贤候他怎会不明白这个弟弟一定是假借探望的机会溜了出来心头自然颇为火大。 只不过李贤插科打诨的功夫岂是等闲一番说笑之后他不但把今日的情形隐去了吐蕃人之事然后编成笑话讲了使得李弘满腹恼怒化作乌有。结果他让这位太子哥哥帮了大忙不说反而还落手了两桩大好处。 “这兵法听说是昔日杨素的珍藏之一辗转有人送给我反正我也没用就留给你了。”李弘见李贤拿着那竹简爱不释手顿时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至于这几个工匠都是昔日造内用之物时出过差错我利用大赦把人弄了回来。不过六弟你到底是亲王别因为这种奇器淫巧而荒废了正事。” “六哥放心如今有于师傅看着我哪里还能够偷懒?” 李贤哪里会让李弘逮到唠唠叨叨的机会连忙涎着脸把于志宁这尊大佛顶了出来。果然出于对于志宁的尊敬李弘没有再继续罗嗦。而他则趁着这功夫好生打量了一下李弘脸色见其怎么看怎么病怏怏的不觉心中担忧。 “五哥你如今还年轻不管读书还是治事都得悠着点身体是……是将来的本钱不会休息怎么行?”情急之下李贤差点一嗓子吼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你不用担心母后已经让郭行真为我合药我服用之后已经颇有起色。” 李弘怎会不知道李贤的关心只是他哪里有闲功夫休息。如今李治差不多是撒手掌柜他这个监国太子要在群臣之中树立威信。自然得事必躬亲。偏偏他不像李贤骑马射箭练武打熬得好筋骨如何禁得起这样的辛苦只能靠郭行真的丸药死撑。 李贤一听是道士郭行真那眉头顿时皱成了大疙瘩。这些道士吹牛吹得神乎其神天花乱坠。其实十句里头九句都是蒙人的说什么能合药更是扯淡了。只是那郭行真深得他那老爹老妈重用。虽然他很想骂娘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不管怎么说五哥你还是听我一句。有病还是得太医治吃那些牛鼻子地丸药虽然能管用一阵子将来却未必有好处。” 当夜李贤本想回武德殿安歇但在李弘的再三要求下他只得宿在东宫很是无奈地接受了兄弟两人抵足同眠这一建议。李弘固然是很快便睡熟了他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全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直到天快亮了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声响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办不到正在此时一个压低的声音忽然飘了进来。 “太子殿下。这才卯时初刻您还是多睡一会吧。” “昨晚陪六弟说话。我已经搁下了好些大事若是再晚起便更要耽误了。你们在这里守着别吵醒了六弟。他昨儿个鞍马劳顿。自当让他多睡一会。”此时那语声忽然顿了一顿紧接着便带上了几分无奈“六弟天赋奇才文武兼备其实这太子之位若是让他来坐……” 后头地声音李贤无论如何都没有听清楚但这心里的惊讶却非同小可。李弘这个太子当了这么多年文武百官向来是赞不绝口那么他这个太子五哥怎么会忽然有那么诡异的想法不是有人在背后胡说八道了什么吧? 由于多了这么一个心结出皇宫地时候他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睡眠不足最最不喜欢马车的他只得让张坚韦韬找了一辆马车然后一上车便呼呼大睡这车夫自然是由两个侍卫轮流充当。而屈突申若却不愿意闷在马车里关照张韦二人一路上好生保护竟是一个人先行骑马回山了。 自打李贤离开冷泉殿自然是冷冷清清别说一帮侍女没有精神就连阿萝自个也是心神不安破天荒地放过了侍女的偷懒。她自然知道这些年少貌美地宫人在盼望什么只可惜驾幸骊山之后先是贺兰烟出现后来李贤虽然招人侍浴却没有让人侍寝自然是让一群侍女大失所望暗叹此次骊山之行白来了。 “阿萝姐姐!” 正在怔的阿萝抬眼一看见是满面惊喜的月芜不禁没好气地嗔道:“什么事情这样高兴难不成是殿下说好了今晚招你侍寝?” 月芜自从上一次和妹妹共侍了李贤一晚之后和其他宫人便自然不同但在阿萝这个名正言顺的女官面前却不敢恣意。此时她俏脸微红上前微微屈膝这才低声道:“张坚和韦韬把殿下送回来了只是殿下一回来倒头就睡连沐浴都……” 阿萝闻言气结李贤的这种做派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自然是深有体会。扬手招来两个内侍命他们将李贤 送到汤泉阁她便盯着月芜看了好半晌忽然笑道:报信及时自个去收拾收拾准备侍浴吧。至于有没有这个福分还得看你自个这次可不能都像上回那样用熏香。” 虽说遭了调笑但月芜还是欢喜地去了阿萝又挑了另外三人。然而她才刚把四人送进了汤泉阁里头却忽然传来了李贤的叫声。 “阿萝让她们出去你进来!” 听到这种吩咐别说阿萝措手不及就连旁边其他几个侍女也面露诧异。一瞬间的惊愕过后阿萝立刻恢复了镇静恢复几个侍女在外等候她便脱鞋进了汤泉阁。见包括月芜在内的四个侍女全然不知所措她便上前屈膝行礼道:“殿下若是不喜欢她们奴婢可以再选四人进来……” “阿萝!”不知为何李贤只觉得心情憋闷不待阿萝说完便打断道“难不成你听不懂我地话?” 阿萝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贤如此疾言厉色怔了一怔之后她立刻朝四女喝道:“殿下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先到外头候着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叫你们进来!” 眼看四个侍女失魂落魄地出了汤池阿萝这才趋前来到了汤池边见李贤只是用炯炯的目光看着她即使服侍多年她也颇有些吃不消。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她这才开口问道:“殿下你……” 汤池边都是水阿萝半跪在那里长长的裙子早就被水濡湿了再加上她身子前倾自然而然露出了修长的颈项以及胸口大片大片雪白地肌肤。虽然昔日也曾经见过这等春光今天又没有喝酒但李贤却有一种醉酒似的感觉。 “阿萝上次人家给你捎带地那封信可是一个叫刘任达的家伙写的?” 阿萝万万没有料到李贤会一下子问起这个顿时哑然。这毕竟是她心中隐藏多年地往事没有向宫中任何人露过口风。挣扎了了许久她终究招架不住李贤很有些质问的眼神。 “是奴婢是接过他的一封信不过早就撕碎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顿时变得凄凉哀婉:“奴婢进宫的时候爹娘已经因为姐姐进宫的事情伤透了心。后来姐姐去了我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见爹娘拼了命才让娘娘选中最后又因为殿下的缘故使我能够再和家里人互通音讯我已经满足了。至于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我自打他拒婚的时候起就再也没当过他是姐夫!那只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畜牲!” 李贤眼见阿萝泪水盈盈想找东西擦拭却一时手边无物索性绞干了一条澡巾递了过去:“赶紧擦擦别伤心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今天正好遇上了那家伙还把他揍成了猪头。看来没打错人总算帮你出了一口气!” 阿萝愣愣地接过那澡巾可一听到后面这话顿时呆若木鸡好半晌才迸出了两个字:“殿下!” “放心我有分寸!”李贤笑吟吟地扒在汤池边上若无其事地道“我耍了一个阴招直接把人弄到了万年县衙的大牢里头。你大约不知道这人也颇有手段居然成了襄州刺史的准女婿只可惜运气不好。我问过韦韬那个韦刺史论辈分正好是他的堂兄我已经让他写信去坏了这桩亲事当然万年令吴琮也有分就连太子五哥那里我也打过招呼了。” 尽管知道李贤平日看似什么都满不在乎却不是容易相与的主可阿箩还是没料到他一出手居然会这么狠。姐姐被拒婚入宫的那会她看着一个好端端的人一天天消瘦一天天枯萎最后如落叶一般逝去无踪就曾经暗自立誓一定要让刘任达不得好死可是即便李贤对她好她却从未奢望他会帮她做这种事情。 这年头的男人固然会迷恋女人但是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怒冲冠的男人千万人里却难以挑出一人! “殿下……”阿萝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紧紧拽着那条巾子深深叩道“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倘若今后有什么差遣纵使是粉身碎骨奴婢也在所不惜!” 见阿萝已经是泣不成声李贤轻叹一声忽然轻伸手臂将阿萝拉了下来也不管激起的巨大水花旋即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记:“记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有事情别搁在心里对我说就好。我说过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别想我放你走!” 尽管不是第一次这样亲昵但阿萝还是情不自禁地浑身热几乎用尽全力方才嗯了一声。水雾缭绕间她朦朦胧胧看到了姐姐的笑脸只觉心里什么东西忽然松动了一下。 第二百零九章 许老头请客,别有用心 泉水滑洗凝脂这话诚然一点不假。 大半个月的骊山温泉泡下来李贤觉大多数人都是一幅乐不思蜀的模样。他老爹老妈就不用提了大约是鸳鸯浴洗多了李治常常是意气风哪里有在宫里时的倦怠模样而武后更是面色红润容光焕简直像年轻了十岁。 至于许敬宗李绩等老头也个个挺直了腰板精神奕奕看得他不禁在那里恶意揣测这究竟是温泉的功劳还是女人的功劳。而对于他自个而言不但有冷泉汤可泡就是外婆那里的汤池他也可以随时随地进入享用因此小丫头看上去也愈娇艳动人。 这一天李贤破天荒一大早起来叫上盛允文来到后头的小院练剑。先头几个回合盛允文还不敢放手他自然免不了呵斥了几句待到最后对方剑势展开他竟是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比以前和李绩过招的时候都不曾有如此狼狈。 “好剑法!” 虽然长剑险些脱手但李贤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精妙的剑术不禁连连夸赞道:“怪不得师傅上次对我说过盛家剑深得剑道精髓既有大开大阖的大气又有刁钻难防的机巧他以前和盛彦师较量过一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若马战则他必胜若步战以枪对剑他必输无疑。师傅说剑术他已经没法给我更多教导了以后少不得让你多陪我练练。” 闻听是李绩的评价盛允文慌忙肃手而立待听到最后他不禁心头热流涌动。慌忙应是。虽说盛家剑法一向是家传绝学但自从盛彦师死后一族人不似先前那样风光几个不孝子弟便把剑术渐渐流传了出去。他这个旁支子弟方才能够学得全套。而李贤既然要学他巴不得倾囊相授哪里会拒绝。 李绩是少年学剑学枪。长成之后便开始专心用枪之道剑术虽然算得上是相当不错毕竟比不得盛家人心无旁骛。此时李贤听盛允文一句一句解说剑诀。只觉先前的很多不解之处迎刃而解眼前更是豁然开朗。然而这些都及不上盛允文的最后一句话来得重要。 “别人虽然说剑乃王道不以力为胜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这原本就是作为杀人利器而铸造出来的。”盛允文毕竟游侠多年拘束过后便渐渐放开了言谈间带出了几分昔日和同道中人畅谈时地豪爽大气。“就算平时能够将剑术练得再精妙真正杀人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必胜所以不曾杀人不曾见血的剑法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李贤正听得津津有味。盛允文却嘎然而止他顿时有些诧异。他抬头看时。只见对方额头隐有汗迹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人家在顾虑些什么顿时莞尔。 “你既然都说了昔日当过游侠。这杀人的事情有什么好忌讳地?” 盛允文尴尬地一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暗自警告自己一定要收敛。只是李贤刨根问底的功夫岂是等闲在那连珠炮似的问题面前他一个憋不住终究还是又漏了一点口风渐渐地从河西到海东从关中到巴蜀再次回忆那些昔日少年豪侠时光他竟是滔滔不绝再也止不住了。 对于这种豪侠生活但凡是男儿就没几个人有抵抗力李贤更是不例外听得血气贲张浑身热。他正想进一步追问的当口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殿下殿下刚刚接到一张帖子请您晚上过去喝酒!” 被于老头警告了好几次醉酒误事再加上酪酊大醉地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因此李贤已经连着好几天滴酒未沾愣是连他老爹派人送来的葡萄酒都束之高阁因此一听到还有人请他喝酒顿时很是郁闷。 “就说我没空!” “可是……这是许相爷派人送的帖子小人听说还请了司空大人。” 许敬宗请客!李贤闻言一阵头痛要是别人请客他自然可以推搪过去但有些人的邀约实在不好拒绝。许老头确实是老狐狸但人家好歹帮过他好几回平日在帝后面前也没少为他说好话所以竟是不得不去。问题是这许老狐狸没事情捎带上李绩干吗? 不会是来一场逼婚吧?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旋即暗叹荒谬。看了看旁边的盛允文再想想程伯虎三人刚刚被他送去长安帮李敬业的忙他便笑道:“今晚你就和张坚韦韬一起陪我去吧。” 许敬宗和李绩一文一武毗邻而住一个住的是文昌阁一个住地是武英台。所以晚上李贤赶到的时候赫然看见两个老狐狸一来一往正在说笑谈的不是 不是兵事而是在那里追忆往昔峥嵘岁月那端的是此吹捧。 见过礼之后李贤便坐了下来盛允文和张坚韦韬各自跪坐在他的身后。仿佛是许敬宗碍于李绩在场又或者是此来骊山没有带上许宅那数目庞大地家妓队伍因此笙歌曼舞自然就简单了许多但看到那三个身材曼妙披着轻纱的舞姬李贤还是不禁暗自嘀咕许老头精力充沛这把年纪还能老牛吃嫩草。 而他地身后赫然传来了几个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许敬宗没有殷勤劝酒李贤也就仅仅是略略沾唇----今晚小丫头要过来他实在不想再酪酊大醉着回去。然而看着许敬宗那别有深意的目光他着实感到头皮一阵痒痒对于能够囫囵回去地可能性实在不抱什么指望。 酒过三巡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的许敬宗终于感慨开了:“这一晃就要到我的七十寿辰了日子真是过得快。要说我这一世能得陛下娘娘赏识也已经知足了更没有多少牵挂只是两个孙女如今眼看已快长成……” 许老头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叹息李贤不觉抬头去看李绩见这一位自顾自地慢饮小酌丝毫没有给他暗示的意思他不禁为之气结。 “沛王殿下?” 乍听得这一句李贤手一抖一杯子酒险些翻在桌子上旋即装出了一幅笑脸:“许相公有何指教?” “我听说老苏临去凉州的时候曾经托付你给他孙女找一门好亲事是不是?” 简简单单一句话险些让李贤把眼珠子瞪出来----这许老头也忒神通广大了吧怎么会知道苏定方说了些什么那件事情应该只有老苏和他两个知道。上次苏毓救了许嫣那回明明两边还闹得不大愉快而老苏显然也不是那种嘴巴不牢靠四处胡说八道的人。 “总而言之我要说的话也和老苏一样嫣儿这丫头温婉可人你可得帮这个忙。”许敬宗说到这里忽然冲着李绩笑道“英国公你家里有三个孙子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家瑶儿留一个。” 李贤看见李绩险些一口酒喷出来心里头大为解气----让你这老狐狸袖手旁观!许嫣虽然性子柔弱了些好歹还是男人能够接受的;至于许瑶……既刁蛮又自以为是要是真的进了李家门将来就铁定得翻天了! “咳老许你家那俩孙女和我那些孙子都还小不急不急。”话说到自个身上李绩顿时装不了哑巴连忙打起了哈哈“再说你这身体比我还结实一时半会走不了!” “那可说不定!”许敬宗却不肯轻易松口拿起杯子喝干了便在那里死命地揪自己的胡子那笑容愈灿烂“要说敬业也快到成婚的年龄了哪里还小?就是敬猷敬真两兄弟也是一转眼就要及冠的。好了好了不多说了喝酒喝酒!” 被许敬宗这么一搅和李贤和李绩全都是食难下咽酒难下喉好容易捱到最后师徒俩连忙落荒而逃。一起出了文昌阁李贤刚刚舒了一口气便忽然听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骂声。 “老苏真是害人!” 这关苏定方什么事?难道真是苏定方出卖的他? 李贤心中直犯嘀咕见李绩脸色异常不好看想要问却担心遭了池鱼之殃。好在没说多久李绩就主动为他答疑解惑。 “老苏和许敬宗关系很不错。当初要不是许敬宗一力促成老苏俘获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后哪能轻易献俘于太庙昭陵?他从四品中郎将一路擢升为十六卫大将军之一许敬宗没少出过力。至于他那孙女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而有所冒犯许敬宗当然不会计较。” 李贤听得头晕目眩最后只能暗叹政治实在复杂顺便把苏定方骂了个半死----这就算是害人也得有个限制哪有老苏这么干的! “这个许敬宗人到老时居然转性子了想当年他嫁女儿为了聘礼宁可许配给蛮夷也不愿意嫁给京城的世家子弟如今嫁孙女的时候居然这么起劲!” 李绩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娘哪里有往日那沉稳的老狐狸气质。见李贤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他老脸微红干咳一声后也不理会李贤竟是自顾自走了。 李贤见背后的张坚韦韬盛允文都在愣顿时摩挲着下巴在三人身上来回端详----张韦二人都是世家出身实在不行让这俩家伙上去顶缸算了反正娶老许的孙女也不吃亏可惜盛允文早已娶妻… 第二百一十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邀出去喝酒而没有醉醺醺被人抬着回来这对于李贤现象。因此他一踏进冷泉殿大门阿萝就用一种看妖怪似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瞧就连两侧的宫女内侍也是个个面色古怪。面对这些猜测的目光李贤只得轻咳一声旋即狠狠瞪了阿萝一眼。 “殿下回来的正好陛下身边的王福顺刚刚到奴婢原本还想让他去文昌台呢。”话虽如此但阿萝眼中仍旧闪动着一种促狭的笑意“倒是他自个说殿下没准喝得畅快不想去打扰兴致如今正在旁边书房里等着。” 幸亏他今天没有喝得酪酊大醉否则再这样以讹传讹下去他以后要是还想洗清名声就难了! 李贤打张坚韦韬连带盛允文去休息又脱下了外头用于会客的袍服便转往书房。见门口还站着两个内侍他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方才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然而他没有在座位上看到王福顺而是看到一个人影在书架那边鬼鬼樂樂的。 “王福顺!” 他开口一唤就只见王福顺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卷轴顿时大为疑惑。这王福顺并非昔日东宫出来的内侍而是李治登基以后方才从宫里的内侍中选出来的跟了这许多年在李治身边相当得宠而且也相当会做人上次还向他通风报信来着。 这样一个人在他书房里头乱翻做什么?他这书房里可是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是他老爹李治以及于志宁李绩送的书而已。 他瞥了一眼那书见似乎是论语顿时一阵愕然。如今可不比后世。读书识字的人少之又少因为书籍都是手抄的竹简或是卷轴贫寒子弟根本买不起。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秉笔太监宫中近万内侍。能抓出百分之一认字地都困难。除非是皇子身边陪侍的内侍或是有特殊的家境原因方才可能认字。 他心念一转。便笑着问道:“你刚刚在看论语?” 王福顺刚刚几乎是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此时听到这一问连忙丢下那卷轴上前跪下道:“小人刚刚只是随便看看。并没有翻看殿下东西的意思……小人小人以前曾经认识一些字只是只是……” 见王福顺吓成这个样子李贤干脆上前一把将人拎了起来随口笑道:“不就是看论语么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地事。幸好我这书房中没有什么春宫图之类的画否则让你回去禀告了父皇。岂不是大大糟糕?” 李贤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王福顺还是满身冷汗直到李贤坐下他的双腿仍旧直打哆嗦暗自痛悔自己失心疯了。居然会做出这样愚蠢地事情。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贤竟然把他丢下的那个卷轴递了过来。 “要看就直说借你三天到时候别忘了还回来!” 对于这种出于意料地举动。王福顺半晌都没有反应直到上前傻乎乎接过他仍旧有些呆呆愣愣的。借一个宦官书这种事情是哪个皇子会做的么? 李贤见面前这家伙似乎傻了只得咳嗽一声问道:“王福顺父皇差你来有事么?” “啊……陛下让小人来和殿下说一声于大人将正式成为殿下的王傅和司空大人共同教导殿下。”王福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和盘托出今晚来意。他生怕李贤对于志宁有什么成见连忙又低声道“殿下于大人这年纪大约也就是当这么两年再说是陛下的意思还请殿下宽心些。” 李贤哪里会去解释自己已经和老于达成协议乐得外人误会当下便沉着脸应了一声。既然没有别的事他惦记着小丫头便想早些打人走谁知王福顺非但没有告退反而趋前一步低声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殿下可知道李义府的女婿柳元贞死了?李义府今天有一封奏折送来洋洋洒洒数万言痛悔其罪之外还提及了昔日功劳恳请陛下看在昔日情份面上允他和儿子同流一地!”他忽然反射性地向大门地方向瞧了一眼声音又压低了少许“他在奏折上说他的女婿柳元贞已经死了若是将来再白人送黑人情何以堪?” 柳元贞死了!对于这个消息李贤只是微微一惊并没有过多留意然而李义府的这封奏折却让他大吃一惊。李义府会想方设法东山再起他自然早就料到了问题是他没有想到 这样桀骜的人居然会想到动之以情! 倘若说只是一个劲地诉说昔日功劳那么也许只会招人反感不会有任何打动但李义府不是要求赦免也不是要求从轻落只是要求与三个儿子同流一地只要李治稍稍心软一下那后果不堪设想!那么是李义府忽然变聪明了还是有人指点他这么做? “父皇看了奏折么?” “看了陛下阅后久久不一言。” 这种反应恰恰最最糟糕李贤心中咯噔一下犹不死心地问道:“那母后呢?” 王福顺一边把那卷轴往袖子中塞了塞一边谨慎地答道:“皇后娘娘因为殷王殿下烧一直在旁边照顾应该还没来得及看。” 李旦烧?那多半是他娘的扯淡他早上去向老爹老妈问安地时候还顺道去逗弄了一下李旦分明是好好的。不消说武后肯定看过了说不定还是她肯方才有人敢把这样地奏折递上来。有薛元马屁拍到马脚上的先例在谁还会蠢到给李义府帮忙? 当初要杀柳元贞是因为这家伙知道好几桩不该知道的事只不过这家伙死得太早反而给李义府提供了机会。吃一堑长一智李义府要是真地东山再起必定更难对付! “我知道了。”李贤生硬地挤出四个字见王福顺蹑手蹑脚地想溜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开口把人叫住了“对了我记得母后身边有一个王伏胜这名字念起来和你的差不多……” 不待李贤说完王福顺便抢前答道:“殿下小人和王伏胜并没有关系他是河东王小人的祖上曾经和清河王有那么一丁点关系当然小人如今卑贱之身等闲也不敢对人说和那种豪门有亲。” 李贤也只是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的名字读起来很像因此随口一问听王福顺这么慌忙地解释甚至又扯到了清河王这一世家大族心中隐隐明白这王福顺为何识字。点点头任其离开他便把借书之举抛在了脑后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李义府还真是阴魂不散!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明天找李绩和于志宁好好商量----这两个如今都是他的师傅李绩还是当初监审李义府的人于志宁也因为李义府方才丢了太子太傅之位没来由让他一个人伤脑筋。再说许敬宗看上去和李义府也不见得十分相合实在不行也可以拉下水出主意。 想通了这些他便起身打开了书房大门这大门一开他便看见外头一张阴沉沉的脸一愣之下差点没惊呼出声----要是小丫头出现在外头他不会有一点惊奇可是门外的那可是大姊头!以前在程家老宅或是李宅让屈突申若乱闯也就算了他这冷泉殿怎么能让她随随便便进来?这万一是他和小丫头在汤池泡着的时候岂不是大大糟糕? “老贼头受伤了现在躲在我那里!” 屈突申若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李贤一下子呆在了原地旋即心中陡然一凛。燕三这个老贼头固然是嘴贱人贱但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他曾经和这家伙打交道好几回了但见其飞檐走壁往来无踪仿佛是什么地方都去得此次竟然会失风? “究竟怎么回事?” “那帮吐蕃人居然在院子里的树下埋了一个暗哨老贼头一时大意腿上中了一记。幸好不是弩箭否则他这条腿就废了!”夜色中屈突申若的脸色愈阴沉面上写满了恼怒“你赶紧准备一下送他下山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听说吐蕃人那边有动静钦陵已经去求见陛下和娘娘了难保到时要搜山……” “真他娘的多事!” 李贤狠狠地一拳打在门框上端的是气急败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王福顺刚刚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屈突申若这个消息居然更坏!燕三都是积年的贼头了居然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失风! “师姐你先回去准备我马上派人过来。” 送走屈突申若李贤待要命人去找张坚韦韬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此时长安早已经闭门这马车就是离了骊山只怕也是问题大大。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就算搜山也绝对没人敢搜到那里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金屋藏娇和金屋藏贼 了冷泉殿贺兰烟的心中还在怦怦直跳。由于上次差险些惹出事端的缘故她不能常常到这里来大多数时候只能等着李贤到飞香殿去。然而今晚她混在随从中间出来的时候居然无巧不巧再次遇见了钦陵! 好在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倒霉对方带着几个人匆匆而过没有往她多看上一眼。饶是如此她的呼吸到现在还是乱的就连李贤来到她面前都没有现。 “烟儿!” 李贤连叫了两声方才把小丫头的魂给叫回来心里颇有些纳闷。只是如今时间不允许他多问什么因此见贺兰烟回神他便立刻说道:“烟儿和我出去一趟我有一件大事要你帮忙!”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拉起贺兰烟的手往外头走几个从飞香殿来的随从面面相觑了一会赶紧也追了上去。 一出冷泉殿大门李贤便叫来一个内侍状似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你去一趟白露汤对屈突小姐说让她派人把我要的东西送去飞香殿。” 那内侍闻言连连点头慌忙匆匆去了。而直到和李贤走出老远贺兰烟方才回过神来迷惑不解地问道:“贤儿我们这是去哪里?” “当然是回飞香殿!” 由于屈突申若已经提过钦陵要去星辰殿求见不虞被外人瞧见而一般官员就算知道小丫头上了骊山也不会声张因此李贤一直拉着贺兰烟的手。 此时他往后看了一眼见一帮随从都是远远跟着不曾近前便压低了声音道:“老贼头的事你应该知道。他今儿个失风受伤正躲在师姐那里。钦陵现在应该去求见父皇母后了为免生事端我必须把人藏到飞香殿。你明不明白?” 贺兰烟先前见过一次燕三颇觉得这家伙有趣此时顿时大惊。那一夜和屈突申若深谈之后。其他的她兴许不以为然但有一句话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在你心目中他是不是比谁都重要?你可以为他欺骗任何人? 想到这里。她立刻定了定神:“没问题总之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外婆那里自有我去隐瞒。飞香殿虽然大可是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就把人藏在我那里好了绝对不会让别人现!” 小丫头如此深明事理这自然让李贤大喜过望他原本还打算要花费好一番唇舌地。眼看晚风日凉。他愈握紧了贺兰烟的手见其娇俏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缕嫣红顿时更觉心动但这一丝绮念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兰烟就算肯为了他在荣国夫人杨氏面前遮掩但他那老外婆可不是寻常老眼昏花之辈。那绝对是一个精明透顶的女人必要地准备不可忽略! 一群人到了飞香殿。自然免不了要惊动荣国夫人杨氏。闻听是李贤跟着贺兰烟回来了她不禁为之莞尔。念及这小俩口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她索性也不出去见了。吩咐侍女好生服侍便自顾自地先行睡下。 李贤坐在主殿的椅子上耳听贺兰烟在撵那些守夜地侍女又听她在那里声色俱厉地吩咐忍不住摇头失笑。虽然按理说贺兰烟比他大四岁但不知是小时候的印象太深刻还是个性问题他总是得当她是长不大的小丫头。 但现如今小丫头非但出落得风华绝代而且还能帮上他地忙! “喂!”他正寻思的时候却不防贺兰烟已经一阵风似的转了回来还伸出一只巴掌在他面前晃了晃“都安排好了我那两个贴身侍女都是自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早晚也是你的……反正她们肯定不会透露半点风声你就放心好了!” 小丫头面上闪过的那一缕红晕李贤当然不会错过但对于那一句“早晚也是你的”他却不免有些尴尬哪里还会提出质疑连忙把小丫头拉到身边坐下。待想再关照可一看见贺兰烟那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他忽然又把话头缩了回去最后换成了另一句。 “既然后面都安排好了那我们到外头去等师姐吧!” 快要到飞香殿地时候李焱娘便远远望见那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男的英挺女的妩媚若是不知道年纪的外人谁都会觉得那是一对无双璧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无穷无尽地艳羡。 她和屈突申若当年便是密友虽然她早已嫁为人妇彼此之间却仍然联系密切。而对于屈突申若的心思她自信天下没有一个人比她更摸得透。 那样一个人前骄傲独立地女人其实还是有顾虑有为难的。就拿如今这件事来说若不是为了李贤屈突 得着这么经心?什么为弟弟屈突仲翔出一口气都是假不论屈突申若怎么做李贤地身边早已经被贺兰烟先占据了一块最大的位置。 她亦是爽朗人很快就把这些胡思乱想抛在了脑后远远地就高声叫了一声六郎。待到近前她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眼贺兰烟直到把小丫头看得两颊烧她方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贺兰果然是越来越滋润了就是这白里透红的脸色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了!” “焱娘姐姐!” 贺兰烟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李焱娘居然还取笑她不觉有些慌乱。毕竟她如今还未婚配就已经和李贤成就好事被别人知道总归不好听。好在李焱娘也就只是点到为止笑着丢了个眼色就对李贤道:“怎么六郎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贤原本以为会是屈突申若来想不到竟是李焱娘更没想到的是李焱娘身后赫然是一群侍女!由于已经是夜间他看不清这些人的头脸但心里头那种荒谬的感受就别提了。 由于贺兰烟把守夜的侍女都被撵去睡觉了因此李焱娘的到来没有引起多少动静。大殿中的灯光也很昏暗李贤费尽心机也没在那么多人里头找到老贼头。等来到贺兰烟寝室外头的那间小厅他方才看清了那六个侍女是怎样的光景。 “……” 所有的担心顾虑都在一瞬间一扫而空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忍住了暴笑的冲动但人已经是情不自禁地蹲在了地上----他不得不说这帮娘子军真是太有才了要不是那双四处乱转天下别无分号的滑溜眼睛他还真认不出那厚厚的脂粉高高的云鬓下竟然是燕三这个贼头! 话说回来老贼头作为男人固然是太瘦了一点但作为女人却刚刚好那一条长裙端的是无比合身至于胸口鼓鼓囊囊的物事也不知道是拿什么充填进去的!而且一左一右挟住他胳膊的两个侍女赫然也是两个女装的男人!大约一路上太过吃力两人都是满头大汗----不应当是满头“香汗”。 “笑什么笑!”燕三气急败坏地一瞪眼睛想要跳脚的时候却险些触动了伤口顿时龇牙咧嘴地一阵哆嗦嘴里还低声嘟囓道“换作你来扮女人当然就俊俏了……” 李焱娘朝另三个侍女打了个手势见她们退到门边望风她这才收起了笑脸:“这家伙受伤逃遁到我们那里的时候一路上曾经留下了血迹所以大约很快就有人查到白露汤幸好六郎你的动作快。把人送下山去确实目标太大这里倒是好地方只是要辛苦贺兰了。” 看到老贼头扮女人的情景贺兰烟也在那里拼命忍笑听到李焱娘这话她连忙答应道:“焱娘姐姐你就放心好了我这里绝对安全不会有人敢到这里搜查……”冷不丁瞅见满脸苦色的燕三她不觉又想大笑好容易才硬生生止住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李焱娘留下了燕三却又从贺兰烟这里拉了一个机灵的小侍女凑数----不管怎么说来的时候六个人走的时候五个人若是引人注意反倒不美。送走了她一行回到小厅李贤便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燕三看了一阵最后没好气地问道:“不到几天两次失风以后你别自称贼头了干脆说是失风贼算了!” 燕三坐在那张早就准备好的软榻上一听这话顿时咬牙切齿:“我哪里知道这些人忽然会这么小心上次我去探消息的时候分明那个暗桩是没有的!”顿了一顿之后他忽地又补充了一句“我刚刚琢磨过是不是新罗人上次丢东西的事情给他们知道了?” 李贤起初也觉得有些诧异此时终于醒悟到了事情坏在哪里。燕三固然有错而他也确实大意了。新罗人那里丢了要紧的东西钦陵那帮吐蕃人自然会提高警惕可问题是老贼头上次不是把该听到的都听了么没事还窜到那里去干什么?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难免有几分不善和恼怒。 而燕三在那炯炯的目光下躲又躲不过干脆涎着脸道:“我也是一时心动那次听说他们带了一把吐蕃有名的宝刀原本是吐蕃小赞普想献给陛下的后来钦陵却自说自话扣下来了。我寻思着偷了他们也不敢声张所以……” 李贤闻言自然气结但听到后一句不禁为之大怒----吐蕃赞普敬献给他老爹李治的东西钦陵居然也敢扣!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告你的状,我自安享温柔乡 女正柔情蜜意的时候被人打扰那自然是令人恼怒的双共效鸳鸯的时候被人打断则足以让性子最好的人火冒三丈更不用说统治整个大唐帝国的尊贵帝后了。李治看着王福顺的目光固然是在喷火而武后原本媚眼如丝的目光此时也足以杀死面前的所有生物。 此时此刻王福顺着实后悔自己在沛王那里呆的时间太短。要是他能够再呆上小半个时辰如今这种倒霉的差事哪里还会轮到他?他在心里把外头那两个该死的番邦蛮子诅咒了个半死面上却还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陛下吐蕃正使和新罗善城公主说事关重大他们实在等不及明天倘若陛下不接见他们今夜便一直候在星辰殿前。”由于气恼他刻意把那两位的恭敬陈词给改了个调子见李治面色极其不好看他便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句“小人对他们说陛下身体不适但他们都不肯……” 武后半直起身子强忍住心中恼火旋即对身边的李治道:“陛下吐蕃如今在西边蠢蠢欲动而我朝在海东也需要新罗还是拨冗见一见吧。这些外夷之人不懂君臣之道但若是一味冷待……” 李治不满地冷笑一声旋即干脆躺了下去转过身去丢下了一句话:“媚娘这两个人就由你去打吧。不管是什么大事你看着办就好朕先睡了!” 对于这种措置王福顺早已见怪不怪慌忙退出召集侍女。而武后却在床上怔了一怔。要知道自从李义府被贬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帮着李治处置政务了而太子监国更多的是倚靠宰辅重臣。她无法施加太大的影响力尤其当东宫尽是刘祥道上官仪这样的人时。 一瞬间刚刚的郁闷全都烟消云散。 钦陵和金明嘉等在前殿中。各自表情木然但心里都在思量那个大胆地飞贼。无论吐蕃还是新罗政治斗争全都非同小可。因此在大唐帝后都在骊山上的时候居然还有飞贼敢去他们那里偷东西他们自然不会联想到好的方向。 金明嘉偷眼觑着旁边的钦陵心情异常紧张。上回丢地两样东西虽然值不了两个钱却很可能给整个新罗带来灭顶之灾而且那恰恰需要瞒着叔叔金仁问的。自打丢了东西之后。巡山卫士把整个骊山搜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可疑的人这就已经让她提心吊胆谁知就在一切悬而未决地时候居然这个吐蕃人跑来告诉他他们也遭了窃贼! 难不成是大唐朝廷暗地里现了什么? 这个曾经在她脑海中徘徊了无数次的可能性一跃上来。她顿时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容易按下这个可怕的念头她却忽然有些后悔----钦陵刚刚巧舌如簧地说。吐蕃和新罗一起出面可以对大唐施加压力但是。只要拿走那两样东西地人真的和大唐朝廷有一丁点关系那么她的举动很可能会招致滔天大祸!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长喝传来钦陵和金明嘉慌忙下拜但心里却不无失望。 拜见之后钦陵便抢在前面痛心疾地说:“皇后娘娘外臣连夜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前两天外臣的属下便现院子周围频频有人窥伺外臣为免事情闹大只是吩咐严加防备谁知道今天竟有神秘人闯入偷入房间被人现后甚至还打伤了外臣两名护卫!好在外臣护卫颇为英勇那人右腿受伤只需一查就可见分明。”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了看金明嘉旋即词锋一转道:“自从昔日已故赞普迎娶文成公主为赞蒙之后我吐蕃便和大唐一直交好。如此行径无疑让外臣等人分外寒心!外臣几天前也曾经听说新罗使团驻地也生过飞贼闯入的事如此可见此事并非偶然。” 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把事情推到了她这一边! 金明嘉闻言不禁暗骂钦陵狡猾然而见武后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自己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数日前我等驻地确实遭飞贼窃盗虽说丢的都是些饰等物但着实让人恼怒。巡山卫士搜捕几次无果妾身原本以为只是偶然如今却着实担忧。我等外藩微不足道但若是让这些别有用心地人惊扰到了陛下和娘娘只怕……” 对于那省略的半句话武后自然心知肚明。吐蕃和新罗人同时说遭了飞贼她除了诧异之外更多的是觉着有些阴谋的味道。然而要说两边串通却又不太可能。吐蕃在西北新罗在海东可谓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那么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地? “若是盗贼真的如此猖獗那倒是姑息不得。”她淡然点了点头旋即朝旁边侍立地王福顺吩咐道“令左右羽林军大将军一座座殿阁地查若有贼人务必生擒。” 见王福顺答应一声便准备离开武后忽然叫住了他:“就说是有人偷了我的饰所以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都得检查。只要是右腿受伤者先行收押再说。”她顿了一顿又加上了一句“让他自己亲自带队免得那些重臣国戚起威风那些卫士不敢去查。” 对于这样的吩咐王福顺大为讶异临走前不禁扫了钦陵和金明嘉一眼----这不过是两个外邦蛮夷皇后居然肯为了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话虽如此他却不敢怠慢出了星辰殿便一溜小跑前去传旨。 到了地头对两位羽林军大将军转述之后见那位世家出身好容易才熬到大将军地老将大吃一惊王福顺眼珠子一转便笑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将军照办就好等闲皇亲国戚朝廷大臣想必都不会为难毕竟不是严格的搜查。只是清点人头而已。” 见那人连 王福顺不禁有些得意眼珠子一转便又低声提醒:就算了就是沛王周王那里。为了做做样子也不妨好好查查但有些人那里将军却还是小心一些比方说。荣国夫人……” 左右羽林军乃是天子禁军大将军更是位分尊贵原本不必看王福顺这样一个内侍的眼色。但这既然是好意别人自然不可能不理。所以两个老将竟是亲自把王福顺送了出去旋即立刻雷厉风行地布置人手进行搜查。 一个伤了右腿地可疑人既然有这样的特征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钦陵和金明嘉一走武后独自回到寝室的时候。却想到了一些往日忽略的问题。那一次因为有贼偷了李义府写给刘仁愿地密信结果韩全抓到了贼人旋即将信呈给了李治。虽说那件事情不了了之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她那皇帝丈夫疏远李义府的起因之一?虽说韩全呈报的是那飞贼在抓捕时死了。可如今想来那却是大为可疑。 她当初服侍太宗皇帝时倒是听说过。那时太原起兵地时候太宗折节下交于是豪侠之士尽投于麾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就是那场玄武门事变若不是那些豪侠之士察觉得早只怕胜者决非太宗。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往往世代相传会不会是那些李唐皇族在暗中设计? 回到床榻前见李治在那里睡得正好毫无睡意的她索性朝外堂走去心中渐渐有了判断。等闲皇族早就没了权力犯不着做这种事倒是太子李弘自幼出居东宫受她的影响远不如受那些师傅地影响大很可能会遭人挑唆。再说李义府还曾经去惹过太子李弘招致祸患也不奇怪。说起来她确实太纵容李义府这个愚蠢的家伙! 倘若李贤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能让他那彪悍的母后考虑到这么深远一定会深深后悔。然而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佛当然不知道武后心中转了什么念头。 此时此刻他正泡在汤池中舒舒服服地享用着小丫头不甚熟练的按摩----对于他那满身肌肉来说那力度不过是瘙痒可是他没必要说破让人家的一片好心白费不是? 人生如白驹过隙当及时行乐这种温柔旖旎的时候他才不会考虑那些煞风景地勾当! 然而他不想煞风景却有人准备煞风景。当小丫头渐渐把手滑落到他的腰下时外头一个侍女忽然闯了进来却是贺兰烟的贴身侍女平娘。 “殿下小姐外头点燃了满山火把还传来阵阵人声喧哗。奴婢刚刚让人出去打听说是娘娘丢了饰那飞贼右腿受伤逃了如今羽林军正在满山搜捕一个右腿受伤的人!” 平娘的脸上满是慌张因为她着实没有料到自己这里刚刚来了一个右腿受伤鬼鬼樂樂地中年人那边羽林军就忽然满山大索。可是沛王明明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没事情为何要去偷皇后地饰? 李贤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暗叫糟糕。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自己那位母后居然会用这样的名义搜捕飞贼。可转念一想他又不禁暗骂自己傻瓜倘若把实情说出去无疑是丢了大唐脸面而且那些皇亲国戚朝廷大臣未必会配合。 可问题是贺兰烟固然是对他死心塌地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屈突申若李焱娘等人更是不会漏出口风但平娘柔娘两个知情者万一害怕那可是大大不妙! 贺兰烟已经是站了起来面色极其不善口气也带上了几分严厉:“平娘你跟着我这么多年难道连我都不信么?贤儿是姨娘的亲生儿子要什么没有需得用偷?刚刚那个人中了吐蕃人暗算受伤其实乃是皇家暗卫姨娘不过是拗不过那些蛮子才找个借口令人搜山!你若是连这点事都要心慌今后也不用再服侍我了贤儿不需要没用地人!” 暗卫?他怎么不知道燕三那个老贼头是什么皇家暗卫?对于小丫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本事李贤着实是吓了一跳。这似乎是他的独门本领什么时候小丫头居然学会了? 平娘却被这寥寥几句话唬住了见贺兰烟怒她连忙双膝跪倒在地眼眶已经是红了:“小姐奴婢只是前来报信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好了烟儿平娘是懂事人你别吓着了她。”李贤干咳一声招手示意平娘上前来。见她单膝跪在池边面色仍旧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惊恐那双眼睛更是噙满泪水他便笑着安抚道“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只要记着我和烟儿不会害你这就够了。赶紧把眼泪擦擦万一明天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外婆还当是我和烟儿欺负了你。” 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这效果端的是不同凡响平娘不好意思地一笑心中的顾虑和惊恐渐渐消失了。而这时贺兰烟恰到好处地嗔着她下来帮忙那旖旎气氛更是让她把什么满山大索什么飞贼窃盗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这汤池中无限春光而外头的骊山则免不了鸡飞狗跳。虽说只是找人而不是搜物但不免有人颇有微词然而当听说沛王李贤的冷泉殿和周王李显的尚余殿也同在搜查之列那些王公大臣谁也没有话说通通爽快地把所有随从叫出来检查。 既然心里没鬼那查就查吧! 一整夜数百王公大臣的住处都被搜查了一遍羽林军上下几乎累了个倒仰最后逮着三个右腿有问题的----其中一个是右腿瘸了一个是腿蹭破了一块皮至于最后一个则是干脆没有右腿。总而言之四个字----一无所获。 第二百一十三章 急中生智,彪悍无双 个嫌疑人一个瘸子一个腿划破了一个失去了右 折腾了大半夜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武后自然万分恼怒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三个明显和飞贼搭不上边的可疑人士时。吐蕃那个钦陵说飞贼被伤了右腿口气言之凿凿必定对其无法逃远有颇大的把握怎么到头来居然逮不到人? 见左右羽林军大将军默立于下武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口气骤然严厉了下来。就在刚才她把真实情况对两人交了底如今自然毫不客气。 “吐蕃新罗虽然都是番邦但如今臣服于我国如果他们在骊山上丢了东西的事情传扬出去岂不是言道我大唐可任由贼人出入?左右羽林军健儿如云倘若让外邦小觑岂不是丢了我大唐脸面!” 这话看似不重但羽林军乃是天子禁卫一向最重脸面更不用说左右羽林军的大将军了当下两人无不是涨红了脸。他们正欲申辩的时候外头忽然进来一个内侍言道在山林中现了几处血迹。此时不单单是他们心中一振就连武后也感到一阵悸动。 “既然有线索想必二位此番应该能够建功。总而言之事关重大不论是哪位王公大臣一律不能放过。还有昨天傍晚直到今天凌晨但凡有下过山的也需得好好调查!” 贺兰烟的屋子在飞香殿最东边一共是一进三间原先只是住着她和两个贴身侍女平娘柔娘。如今三个女人之外还多了李贤和燕三两个男人自然是多了不少声音。而李贤最最关心的不是外头的风波什么时候下去。而是老贼头那可怖的伤口。 虽说已经用盐水洗过伤口又敷上了上好的金疮药但是一大早拆开包裹伤口地白布。李贤却大吃一惊----老贼头右小腿上的那个伤口竟是有些溃烂的态势甚至还散出阵阵异味。刚刚拆布条的时候他还以为燕三龇牙咧嘴地样子是装出来的如今他终于明白。这位老贼头能够没有哀嚎出声已经是意志力极强了。 贺兰烟已经是看得心惊肉跳此时着实按捺不住心头惊惧:“贤儿。怎么办?” 怎么办……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最重要的当然是找大夫!李贤没有回答而是思索该往哪里去找大夫。须知山上固然有太医随时候着但如今这满山风雨地当口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这些人请来医治毕竟他有哪门子的把握让这些人守口如瓶? 正犯难的时候沉默不语地老贼头忽然话了。 “不就是一块肉烂了么?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找一把刀过来烧一烧把这圈烂肉都割了不就完了?”说这话的时候燕三一脸的满不在乎最后甚至有些嬉皮笑脸“既然找不到别人。沛王殿下亲自动手怎么样?” 李贤本能地翻了个白眼----这个老贼头以为自个是关公。他是华陀准备玩刮骨疗伤还是怎么着?他前生又没有当过外科大夫再说了。如今这里是什么灵药都没有万一要是伤口炎感染那可是要命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伤勉强压制住了可若是恶化老贼头这条腿就全废了! “要不我去求求外婆?”贺兰烟敬佩地瞥了燕三一眼踌躇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建议道“我记得这一次外婆还带着一个大夫同行……” 李贤闻言颇有些心动但仍然有些犹豫。就在这个时候平娘忽然掀帘而入面色复杂地瞥了一眼贺兰烟和李贤便上前屈膝低声禀报道:“刚刚有消息说羽林军在树林中现了血迹正在巡迹追查听说已经动用了御苑圈养的狗。” 居然还在查! 李贤这一惊非同小可钦陵和金明嘉联袂求见帝后因此而出动羽林军这并不奇怪。朝廷对于外邦总归要安抚不能让别人全然寒心可是若只是为了安抚人心昨夜的那一场动作就完全够了无论钦陵还是金明嘉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大唐臣子! 看到房中的柔娘也是面带惊惶他不禁暗叹当初一时心软没有让贺兰烟换上他当初训练地那些侍女----不是他自吹自擂如今他身边那些人绝对是水泼不进尤其是阿萝跟着他这些年那心志差不多已经是历练得如同牛筋一般坚韧了。 笑话要是一天到晚都得面对他那位彪悍老妈的突然袭击还有那层出不穷的盘问阿萝还没有一点长进他早就该换人了!只可惜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现如今他也只有一个阿萝而已其他人要达到这境界着实不太容易。 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宽慰平娘柔娘的时候门帘忽然毫无预兆地再次被人掀开一角这顿时让他大吃一惊。而等到他看见那个进来地人 心中更是骤然一凛。那个鬓霜白却又精神奕奕的老地老外婆荣国夫人杨氏又是谁? 即使已经年过八十尽管那脂粉已经掩不住面上的皱纹但是那绣金纹绛色罗衫那百福罗七褶长裙那银上的双凤纹鎏金钗一应服饰依旧将杨氏衬得雍容华贵。她并没有朝软榻上地燕三多看几眼而是径直盯着平娘柔娘好半晌才淡然而又铿锵有力地说道:“怎么这么一点小事就怕了?” 见平娘和柔娘同时面露惶恐李贤不由得暗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虽然他这老外婆还没有明确表示态度但刚刚这一句话也已经够了。他抬头瞥了一眼贺兰烟见小丫头惊喜中还有一丝掩不住的担忧索性抓住了她的手旋即用宽慰的目光朝她点了点头。 “不过就是藏一个人罢了有什么好害怕的难不成还有人敢搜我的飞香殿不成?”杨氏一面说一面转头看着李贤和贺兰烟眼神中掠过了责怪和嗔怒“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将来还怎么当烟儿的陪嫁丫头?去到外头好好看着有什么话进来禀报!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乱嚼舌头……哼!” 这声音不大的一声冷哼让平娘柔娘大为惊惧慌忙答应一声便出了门去。而杨氏站了片刻便上前掀开了门帘此时李贤方才看到外头站着两尊门神。这俩人他都曾经见过乃是他老外婆身边最得力的两大护卫罗虎罗英传闻中可以空手裂虎搏熊的勇士。 “关上门来密谈是最下乘的勾当你们两个还傻到连个眼线都不安这做事情未免太不用脑子!”杨氏毫不客气地在李贤让出的主位上坐下这才没好气地教训道“你们一个是我的外孙一个是我的外孙女怎么有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这个外婆?以为我年纪大了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李贤曾经骂过李敬业等人不动脑子但自己被人骂作不用脑子还是第一次。面对着满面嗔怒的杨氏他只得赔笑道:“外婆不是我想瞒着你只是怕……” “怕我知道了事情去告诉你母后?” 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拆穿心里最怕的事情李贤顿时呆若木鸡。好在他一向都是个神经大条的人物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刻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有出口分辩。笑话直到现在他还搞不清老外婆究竟知道了多少这要是贸贸然说话到时候小辫子就真的被人揪了! “贤儿你天性聪颖灵动只有一点你得记住善泳者必溺于水。这小聪明用多了一个不好就有天大的麻烦。”见李贤站在面前唯唯诺诺杨氏哪里会不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几句心头不禁一阵无奈“这一次的事情我自会帮着在你母后面前遮掩但以后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外头却忽然传来了平娘的声音:“夫人外头来了一队羽林军!” “居然真的查到我头上了!” 见杨氏拍案而起怒色尽显李贤也不由吓了一跳但更吃惊的是居然有人会搜到飞香殿来----已经有消息证明这一次的事情是他老妈主持的那么他自己的冷泉殿被搜查还说得过去但无论如何荣国夫人杨氏都是他老妈的亲妈他的外婆照理说怎么也得留几分面子才对。 等等平娘只是说外头来了一队羽林军却没说人家要搜查显而易见待会真正要出面的是大人物!如果不是左右羽林军大将军就很可能是武后本人。莫不是他那老妈有诸葛神算已经算到了什么? “罗虎罗英把外头那些侍女调开然后把这个家伙搬到我房里去!” 杨氏这一吩咐外头的罗虎立刻应声而去而罗英则连忙进门帮忙把老贼头的伤口重新包裹好了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弹在室内各处当然也没忘了往燕三身上倒了不少。很快罗虎就回转了来不由分说抱起燕三便往外走丝毫不管老贼头怎样目瞪口呆。 李贤终于从惊愕中回过了神赶紧问道:“外婆您这是……” “把人安置在我床上就是你母后来了也总不能上那里去查!”杨氏用轻描淡写的口气道出一句语破天惊的话“我回头就说是人不舒服已经睡了如果你母后来了她自然会到寝室来见我!” 眼见杨氏没事人一般地离开李贤的瞠目结舌就别提了。要说他的心情那简直是五雷轰顶----他倒是听说过有女子把情郎往床上藏的可问题是老贼头怎么也不算是他那老外婆的面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被同眠,却是玄机不同 管晚上的时候还对钦陵和金明嘉的打扰而恼怒万分来在武后的婉转解说下李治很快就同意了继续搜索这一提议----很大程度上武后夸大了飞贼的猖獗当她婉转表示自己心爱的卧龙点凤金簪也不见了盛怒下的李治自然不会再作阻挠。 盛唐重豪侠与此随之而来的则是大批学武的子弟于是窃盗之流高来高去的本领则广为流传。每每出巡的时候丢东西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武后也不是第一次丢失饰了。然而那卧龙点凤金簪乃是某次生日的时候李治送给她的礼物意义自是非同小可。 说服了丈夫武后便成功地将主动权操之在手。毕竟左右羽林军大将军并非她的亲信而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老将她不得不借助皇帝的权威方才足以震慑他们。果然当听说李治也同意继续搜查原本还有些抵触心理的两个老将立刻抛却了一切顾虑雷厉风行地继续彻查。最后血迹的问题倒没有查出一个所以然来武后却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李贤的冷泉殿和李显的摇光殿全都搜查过但是左右羽林军却没有进到她母亲荣国夫人的飞香殿。换作别的时候她必然会满意于这种尊敬的举动可这一次她已经对太子李弘动起了疑心虽说那是她的母亲她却仍免不了有所疑窦。 飞香殿前两队羽林军驻守了前后左右所有出入口之后武后便在大批侍女和亲卫的簇拥下抵达。在门口伫立了片刻听说这里并没有人下过山她略一踌躇便点了点头。把其他人都留在了外头只带着阿芊进了门。 “贤儿昨晚居然留在了这里?” 武后闻言不禁眉头一挑旋即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她如今已经生下了四个儿子李弘是别人眼中最完美的太子。李显则是贪玩好动李旦还小看不出来唯有这个李贤……可以即兴赋诗。可以千杯不醉鬼点子多得满大街都是以六郎命名的新鲜玩意胡闹的时候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别人为了一个舞姬而打架。 她自个也闹不明白。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精力充沛令人头痛地小子!话虽如此但她却不得不承认除了那一丁点大的李旦之外诸子之中她最喜爱的就是李贤。 “贤儿在贺兰的闺房里?” 见平娘诚惶诚恐地点头武后不禁气结。只不过她还记着今次地来意先是在除了两间寝室之外的所有地方转了一圈这才先去了杨氏的房间。见那帘帐低垂床榻上除了杨氏似乎还有一个人影。她不禁为之默然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旁边地阿芊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场景此时那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武后的亲生母亲已经年过八旬地荣国夫人。居然还有这种勾当! “阿芊你什么都没瞧见。明白么?” 听到这冷冷的吩咐阿芊慌忙定了定神然后屈膝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见武后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她赶紧跟了上去但那惊惶却久久不去。直到跟着武后来到了贺兰烟的闺房她这种忐忑心情方才烟消云散。 看到床上睡眼惺忪的李贤武后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倒是在温柔乡里睡得好啊!” 被那种犀利通透的目光从头到脚看一个遍李贤着实有些大惊失色尽管他事先有所准备。他原本以为至少也应当有人进来通报一声谁知道竟是这样让老妈径直闯了进来。幸好他那位老外婆神机妙算否则若是还让人藏在这里非得露馅不可! “母……母后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原本想掀开被子但一想到贺兰烟赫然是一丝不挂立刻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动作。不得不说小丫头如今越来越难以喂饱了刚刚他明明是让她装装样子谁知道宽衣解带之后愣是在被子底下再癫狂了一回他到现在还感觉腰杆酸痛。 贺兰烟也没想到这次来的真是武后连忙用被子往脖子上拉了拉然而那几处欢爱之后留下的痕迹自然没那么容易遮掩住。她又羞又怕地瞥了一眼武后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声姨娘半晌才替李贤辩解道:“姨娘您别生气是我硬留下他的!” “母后这都是我……” “好了好了还没成婚就知道彼此维护还真是羡煞 对!”武后不禁莞尔一笑瞥了瞥贺兰烟最后狠狠眼“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个节制烟儿毕竟是还在孝中的人若是传扬出去你岂不是要毁了她的名声?还折腾到早上这么晚赶紧起来!” 李贤嘴上答应却赖在床上不动。直到武后恼火地再催他方才尴尬地解释道:“母后我这样子不好见人您能不能先把平娘和柔娘叫来?” 见武后一愕之后立刻没好气地转身出了屋子他终于出了一口大气赶紧溜出了被窝。见贺兰烟想要起身却无论如何爬不起来他不禁弯腰在小丫头鼻子上轻轻刮了一记:“刚刚倒知道一个劲地折腾如今没力气了吧?你再歇一会母后那里有我应付就成!” 此时平娘和柔娘双双捧了衣服和水盆进来。李贤在她们服侍下匆匆穿上袍服洗漱完毕便赶紧出门。见武后站在正殿的一幅画下头出神他便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定待看清了那画上人物风景顿时惊到飞起。 那赫然是一幅簪花美人图----美人自然是贺兰烟自个至于簪花的人当然是他李贤旁边赫然是一丛开得芬芳鲜艳地牡丹其中有一枝上赫然少了一朵。那题词则更是露骨----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画是小丫头画的笔力虽然不足神韵却得了六七分至于题词则是他某次被小丫头灌醉之后写地谁知道居然挂在了那样显眼的地方。 他这些天飞香殿没少来怎么就没注意到这里挂着这样一幅画? “也只有你和贺兰这种年纪方才会这样招摇!” 见老妈一面说一面用炯炯的目光盯着他不放他愈感到后背热听到这句不轻不重地嗔语他终于为之安心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等待这尊大佛自个离开。然而他愈是想人走武后却偏偏脚下不动半步反而还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前两天回过长安城可知道常常出没东宫的都有谁?” 出入东宫的都有谁?如今是太子监国出入其中的人可多了这要他怎么一一细数过来?虽说头痛万分但李贤还是绞尽脑汁地道:“常常出入东宫的都是些老面孔除了上官太傅之外还有其他大臣……哦因为许相公和师傅都在骊山泡温汤来着常常去东宫的还有右相刘祥道刘相公。” 刘祥道三个字一出他立刻看到武后面色倏然一变心中登时一凛。李义府虽说不争气但毕竟是武后一直重用栽培的人所以他这老妈对刘祥道万分反感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可若是如此武后干吗非得问是谁常常出入太子东宫直接问刘祥道的情形不就完了? 莫非……他老妈怀疑李义府被扳倒和太子李弘有关? 忽然冒上来的那个念头让他魂飞魄散。眼见武后的目光越来越阴沉他不得不冥思苦想如何岔开话题思来想去他终于有了主意慌忙开口道:“母后我这次回去倒是听五哥提起过一桩奇事他说蓬莱宫这些天有好些宫人内侍看到过憧憧鬼影怪可怕的。我还笑话了他一通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别说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喝让他莫名其妙见武后脸色苍白得可怕他连忙把剩下的话头全部掐断但心中着实疑惑。李弘是开玩笑说过蓬莱宫没人住冷清得鬼影子都出来到处乱晃但也不至于几句话把武后吓成这样子吧? “这种以讹传讹的鬼话不足为信以后少胡说八道。” 武后终于平静了下来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她这一走外头的羽林军当然不会留在这里吹凉风很快就都走人了。而李贤一屁股坐在正殿的椅子上满脑门子的油汗立刻冒了出来。 他娘的平时在老妈面前装装乖儿子还没什么问题可这种节骨眼上还真是遭罪!话说回来看武后的样子似乎确实不像是单单为了钦陵和金明嘉两个外邦人而大张旗鼓而是另有原因。 飞贼……莫不是她想到了上次他和韩全王汉合谋整治李义府的那一次? 他霍地站了起来着实难掩心中惊骇。别的他倒不怕毕竟没有证据但是王汉韩全两个人却是知道此中细节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旁若无人,犯了水忌 山上的鸡飞狗跳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在此期间好臣现自个也少了东西于是让搜捕变得更加名正言顺。然而到了最后数千人几乎把骊山像犁地一般翻了个遍的结果依旧只有一个----一无所获。 如此一来就是武后也渐渐认为贼人已经下山于是羽林军固然是得到了安歇京兆府周围的州县又开始忙活了。而李贤借机派了张坚下山给程伯虎送信大意自然是让燕三那些徒子徒孙偃旗息鼓否则若是撞上如今这矛头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回来。 有老外婆相助大夫自然是来了。然而虽说是手段高明的名医但对于这种外伤再好的名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燕三中的那枚飞棱是淬了药的好在受伤不深但是外头那一圈烂肉必须割除然后才能敷上生肌化淤止血的伤药。 “咳不就是割上一块肉么?”燕三倒是坦然立刻笑嘻嘻地对李贤道“我以前还中过人家猎户的套子当时大夫还不是说我的左腿保不住现在不是好好的?放心我命大得很伤好了之后照旧活蹦乱跳的!” 这个死贼头!虽说狠狠瞪了燕三一眼但李贤还是分外佩服他的豁达。接下来自然轮到那个大夫施为当那把烧红的刀子割上去的时候他只见老贼头脑门子上头渗出豆大的冷汗虽咬牙切齿却仍是一声不吭端的是硬气。 好容易处理完伤口敷上药那个大夫也已经是满头大汗更不用说浑身虚脱似的燕三了。而李贤尽管知道那大夫是老外婆信得过的人。却仍是说了一通感谢话继而送了一个翡翠扇坠。等到打了人走他方才回转来关照了贺兰烟几句旋即便出了飞香殿。 大约是羽林军大举出动过地缘故。山道上除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往日常常四下串门子的人全都不见了着实是冷冷清清。由于那天晚上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半个随从。因此他赫然是孤身而行心中又有心事一味地低头沉思。眼睛里只有地下的青石板。 “六郎!” 猛听得这一声叫唤李贤不觉茫然抬头四下望了一眼方才现不远处站着屈突申若。山风轻轻吹拂着她宽大地紫红锦罗裙隐约可见下头那双坠着明珠的绣鞋这不由得让他一阵恍惚。平日这位大姐穿男装的时间远胜于穿女装更不用说穿绣鞋这样少见地情景了。 此时此刻旁边虽然站着好几个羽林军卫士。但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泥胎木偶似的个个一声不吭仿佛连呼吸声也停止了端的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师姐!” 回过神来李贤赶紧三两步迎上去。屈突申若忽然孤身一人来找他他不觉有些讶异。待到近前他才现那一如既往地笑容中赫然可见几分忧心忡忡。 屈突申若瞅了李贤一眼。见这家伙还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禁感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倘若李贤那时候火烧火燎地把老贼头送下山必定会很快暴露。把人藏在飞香殿这种法子也多亏他急中生智想得出来。 转身和李贤并肩而行她忽然低声问道:“我听说今儿个早先皇后娘娘去了飞香殿?” “没错。”李贤斜睨了屈突申若一眼见她正好用炯炯的目光望过来赶紧偏过头去“不过这次有外婆帮忙总算是遮掩过去了。” “荣国夫人?” 这一次屈突申若着实诧异了脚下步子也忽然一停。伫立片刻她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人道是荣国夫人母以女贵却原来也是女中豪杰。想必当初那些事情你已经都告诉她了?” 李贤微微点了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如今看似风光但是真正可以托以腹心的人并不多。除了李敬业他们四个外加贺兰烟、阿箩还有面前的这位大姊头以及那支娘子军地几个女人之外便只有老狐狸李绩和于志宁许敬宗最多只能算半个。哪怕把张坚韦韬6黑那些全都算上也还是一个残缺不齐的班子。 谁要他至今还没有开府建宅不能名正言顺地招揽人才呢? 所以老外婆的帮助是绝对不可或缺的。活了这么大年纪看了这么多风雨她那老外婆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能够有武后这么一个女儿至少遗传因子就够强悍了! “有荣国夫人相助你地日子便要好过多了。”屈突申若 昵地靠近李贤的肩膀在其耳边低声说道“老贼头断在白露汤附近的树丛里所以昨儿个我那边被人搜了两遍。好在我把痕迹都清理干净了顺便又摆出架子应付了一场应该没有人会怀疑到那里。” 李贤对于屈突申若一向有一种别样的信心听她这么说自然毫无怀疑。然而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被人咬耳朵他终究难免有些尴尬。虽说那些卫士大多不敢往这里瞧但仍是有一两个胆大地往这边瞟他的眼角余光便赫然看见一个二十五六的羽林军卫士朝他射来了炯炯的目光其中赫然满是艳羡。 屈突申若却向来旁若无人惯了丝毫不理会四周的目光有什么猫腻笑吟吟地在李贤耳朵上揪了一下这才提醒道:“明晚临川长公主请客焱娘和我还有大伙都会去你可别忘了来。这些天没了管束周晓那些家伙又故态复萌看来没你这个镇场子的还真是不行。” 李贤原本想要拒绝但见屈突申若意味深长地挤了挤眼睛忖度片刻也只能苦笑着答应了下来。两人在前头的岔道口分道扬鏣而他一回到冷泉殿阿萝便递上了一张帖子正是临川长公主命人送来的。 得就算屈突申若不说他也非去不可否则以后必定会被他这位姑姑念叨死!翻来覆去拿着那帖子看了许多遍他忽然抬头问道:“送帖子的人可提过都请了些什么客人?” “陛下和娘娘都会去!”阿萝见李贤大吃一惊便挥手斥退了旁边的侍女旋即凑上去轻声道“奴婢今儿个应召去了星辰殿听阿芊说这明里是说临川长公主请客实际上是娘娘授意的所以陛下和娘娘都会出席。听说陛下早上已经派人去宣召太子殿下大约今夜或是明早太子应该就会到了!” 李弘居然要来了! 李贤原本对自己的判断只有七分把握但现在至少变成了九分。他把李敬业四个派到长安城去布置那件事谁知道如今这里竟然会生这样的巨变。要知道人的疑心一旦被吊起来那是短时间绝对没法平息下去的。而且如果武后派人去详细访查李义府那时暗地里调查先头那封失落密信的事情就会曝光如此一来燕子门暴露的危险就大大增加了。 老天爷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过消停日子! 李贤终于忍不住冲着上头比划了一个中指见阿萝诧异不解地看着自己他也懒得解释直接往后头汤泉阁走去。昨儿个在飞香殿忙活了一宿外加一早上晚上碰了个温泉边旋即却连着白白出了两身大汗要是再不洗洗就该真的臭了。 “阿萝你也一起进来!” 正想去安排侍欲宫人的阿萝乍听得这句话顿时大愕。上回的事情还可以说是李贤有要紧事告诉他但这位主儿现在是怎么回事?见李贤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疑的味道她没奈何只得吩咐侍女去准备衣服自己亲自跟了进去。 下了汤池李贤见阿萝一身轻薄纱衣秀散乱结成了一个醉髻一脸没好气朝自己瞪过来他便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旋即收了笑脸沉声问道:“你今儿个去星辰殿阿芊或是王福顺有没有对你额外交待什么?” 阿萝早就料到李贤是别有用心闻言自是并不奇怪。“阿芊今天神思不属显然有心事除了告诉我临川长公主请客的内情却没有对我多说什么。至于王福顺他倒是提到娘娘今天召见了道士郭行真。” 道士?郭行真? 李贤对于僧道之流向来都是敬而远之听说武后特意召见一个道士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正疑惑间他忽然想起早上见到武后的时候为了岔开话题而提到宫中鬼影的事顿时脑际灵光一闪。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道说他那老妈也是如此?话说回来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郭行真这个名字……等等为李弘合药的可不也是这个道士? 几乎是本能地他感到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更是几乎要炸裂了开来。人算不如天算只是为了对付一个钦陵居然引出一大堆牛鬼蛇神果然如他那老外婆所说善泳者必溺于水!难道是因为这次到骊山泡温泉的次数太多了犯了水忌?(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李六郎vs大姊头,扳回了一城 宗皇帝虽然儿女众多但远嫁的远嫁病死的病死侍山的竟是只有临川长公主一位长公主。因此请柬送出大多数受到邀请的人都客客气气收了下来允诺必将出席。然而当人们晚间听说太子李弘上了骊山顿时纷纷起了猜测。 李弘先是往星辰殿见了父母又先去摇光殿和李显打了个招呼旋即直奔冷泉殿。 李贤早就料到这个太子五哥会来再加上他确实有很多话要交待要提醒因此两相一打照面他便屏退了众人径直拉着李弘一起去了汤泉阁。 两兄弟舒舒服服地泡在冷泉汤中李弘便主动说起今晚的情景最后不无疑惑地问道:“我听说骊山最近两天闹了飞贼究竟怎么回事?父皇刚刚说是爱惜我的身体所以让我好好泡泡温泉解乏可我总觉得其中似乎有别的缘故。后来母后亲自送我出来的时候还问了一番宫中景况。” 李贤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赶紧问道:“母后可问过宫中鬼影憧憧的事?” 李弘闻言愕然旋即哑然失笑:“母后只是问了问最近有什么要紧国事还有几个宰相是否都竭力辅助我这个太子都是些老话了你休要胡乱猜测!” 老话新提就是玄机这李弘还真是心性纯良居然连这个也听不懂! 旁敲侧击看来行不通李贤索性直截了当地说:“五哥李义府想方设法给父皇母后上了一个奏折。上头对以前的那些罪名一概都认了下来只是说请求父子四人同流一地。奏折写得声情并茂父皇看后没有任何表示。此事不得不防。” 此话一出原本在水中闭目养神的李弘忽地睁大了眼睛身子也一时控制不住翻腾了两下甚至几乎呛了一口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半晌一个字都没有迸出来。 “六弟你上次不是说李义府绝对不可能……”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翻老账! 李贤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旋即警告道:“这一次的飞贼风波我看母后之所以大张旗鼓恐怕是怀疑上次李义府丢失的那封信和此事有关。总而言之。只要别人问到这种事不管是试探还是别地你一概一问三不知或者干脆装傻也行你明白么?” “可是李义府分明是罪大恶极……” “没有什么可是!”李贤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李弘的话那眼神端的是凶狠“五哥。太傅可以教你如何读书写字治事但太子怎么当没人能够教你别以为那些宰相的想法就全都是对地人人都有私心李义府只是最愚蠢的那个。你可别忘了。要不是你老实这么多年来。你怎么会欠我那么多人情?” 李弘闻言顿时哑然思忖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免结下了一个大疙瘩。 临川长公主住的是星辰殿东头地璇玑阁。晚上太阳刚刚落山李贤便和李弘先到了那里。此时一帮仆役侍女正在准备见到这两位来自然吓了一大跳。很快临川长公主就闻讯而来待要见礼时李弘却抢在前面先行了家礼便和这位姑姑说起了闲话。 李贤乐得有人应付他这位唠叨的姑妈自个则在璇玑阁里乱晃很快便找到了在后头练剑的周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见这位表兄在下头一把剑使得密不透风旁若无人他不由兴致大起。 待要去拔腰间佩剑他却现自个今天赴宴压根没带兵器。见那边有个兵器架他便悄悄溜了过去从架子上随手选了一杆长枪三两步进得场中抖手便刺。他地枪术不过是和李绩随便练过两天但一直看着老狐狸和薛丁山对练就算眼高手低也勉强有些水准。一时偷袭之下周晓着实措手不及但几招过后很快又掌握了主动权。 几十招过后李贤随手丢了长枪跳出***笑眯眯地赞叹了一声:“十七哥不错啊敢情你以前一直在藏拙来着这剑术可是好生精妙!” “还不是斗不过你?” 李贤原本是想取笑但见周晓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句旋即悻悻然地回剑归鞘不禁愕然。此时临川长公主却陪着李弘到了这边正好听到这句话登时笑了起来。 “六郎我家阿晓这剑术可是练了十年了才比不过你这几年的功夫你就别取笑他了!我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偏生他一直吵嚷着什么男儿当自立自强以前是和屈突家那个小子混在一起胡闹也是有名的。如今则一反常态天天从早练到晚以前何尝见他这么用功过?” 她说完就抓 要开溜的周晓一把拎住了他的耳朵没好气地吩咐这里显摆你那两手剑术了我这次上山不是带来了好些好酒么你去找找让人全部都搬上来省得到时候六郎喝到兴起时我这里却没有酒了!” 李贤起先还有功夫替周晓默哀没料到话头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他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再看连李弘也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他他赶紧举手道:“别指望我我如今已经戒酒了!” 戒酒? 李弘和临川长公主对视一眼前者笑得直打跌后者也笑得不可开交。正热闹的时候后头忽然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刚刚谁说要戒酒?” 李贤转头一看那目光登时再也无法离开。今天的人到得格外齐屈突申若、李焱娘、殷秀宁、傅燕蓉、苏毓……浩浩荡荡七八个人个个都是身着盛装休说那服饰极尽华丽就是那髻也各自不同----云髻、飞天髻、望仙髻、蝉髻……乌油油地髻中或是点缀着宝钿宝钗或是步摇金簪搭配那各式各样的裙裾着实是一场美女的盛会。 别说是李贤就连一向在女色上并不十分留心的李弘也不禁看住了眼至于周晓则干脆站在那里瞠目结舌那眼珠子瞪得和牛眼差不多。 “果然还是我说的没错这打扮起来就是不一样!”临川长公主毕竟是女人稍稍一怔便立马笑吟吟地上得前去端详了一阵便情不自禁地抚掌赞道“全都是天上仙子看得我都要自惭形秽了!我就说嘛你们一群年轻女人成天像男人那样晃来晃去怎么行!” 听到临川长公主这番话李贤终于恍过神来。平日这些娘子军固然是风姿飒飒但从来没有这样精心打扮过敢情原来是临川长公主撺掇地。他正准备开口招呼岂料一阵香风拂来面前顿时多出了两个人恰是李焱娘和殷秀宁。 “申若今天可是精心打扮了一个时辰待会六郎你可得好好想一诗出来也不枉人家苦心一场。”李焱娘一边说一边眨了眨眼睛满脸的意味深长。 殷秀宁也不甘示弱狡黠地撺掇道:“六郎待会我去和临川长公主说就把申若姐安排在你地旁边……” 话还没说完李焱娘和殷秀宁的肩膀上便多了一双手紧跟着便是一个无限恼火的声音:“你们两个都在这里罗嗦什么呢!” 此时李焱娘和殷秀宁哪里还敢多留双双把肩一沉就溜得无影无踪而屈突申若立刻没好气地朝两人地背影哼了一声。而这个时候临川长公主已是将碍事的李弘和周晓强拉走了。 觉大姊头的秀上破天荒地戴了一枝金镶玉步摇李贤不觉在那上头流连许久直到闻听一声干咳他这才放低了目光。 忖度平日往往吃鳖今日大姊头少有的妩媚打扮他索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都抛开了去径直大赞道:“怪不得人家说窈窕淑女君子好今日大家这么一打扮大约待会饮宴的时候不是饱餐美酒佳肴而是饱餐秀色了。师姐这花中之冠不知会让多少人倾心!” 平日从来都只有屈突申若取笑别人哪里有人敢不长眼睛地调笑她因此乍听得这一句她不禁愣了一愣。 没等她从这种难言的情绪中惊觉过来李贤想到李焱娘刚刚的话猛地回忆起那赫赫有名的清平调顿时再也按捺不住了。 “嘿我忽然想到了四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虽说古往今来的美人诗不计其数但他偏偏最爱李白这一。见屈突申若怔怔地站在那里他终于感到扳回了一城遂悄悄地溜开了去。 李贤回转前边却见这里已经是宾客盈门。璇玑阁的地方并不大因此今夜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无不是大有来头。而他一露面顿时有好些人上来打招呼于志宁拉着他去见完了一大帮门生古旧而李绩立刻犹如抬杠一般为他引见了好几位昔日部属。 如今这时候大堆朝臣都还在长安城中累死累活处理政事这边自然是闲人居多好些他都没有见过。好容易等他记齐了人头外头终于传来了一个长长的声音。 “陛下驾到娘娘驾到!” 站在人群中李贤赫然看到好几拨人闻声脸色一变就连李绩许敬宗也在愣----果然知道帝后要来的人极少。 第二百一十七章 欢声笑语,却是暗藏叵测之机 帝皇后的到来让整个璇玑阁很是闹腾了一阵子又是圣然而最最令人惊奇的还是李治大有好转的精神状态。等到彼此落座之后李贤方才看到他老爹老妈还带着一个道士。那道士一身八卦道袍却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乌乌须精神奕奕却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就是东岳先生郭行真。” 听到李弘在耳边叨咕李贤不禁多看了这人两眼但听其妙语连珠与帝后笑语不断他不禁暗叹这道士着实人精。此时席间已经上了美酒杯中琥珀似的酒液散出浓香阵阵更是勾引得酒虫钻了出来。可是忖度自己这一喝酒的下场他还是有些后怕。 “贫道久闻沛王殿下乃是海量今天临川长公主这酒乃是多年窖藏听说更是太宗皇帝年间所赐殿下为何踌躇不饮?” 一句话入耳李贤方才现郭行真已是坐在了自己下这一席不禁一愣。他正要回答李弘却抢先笑道:“六弟每每狂饮之后必定烂醉如泥朝中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儿个他说要戒酒所以才会滴酒不沾不过我却不信他能有这耐性。” 李贤闻言顿时怒瞪李弘还不等他出言回击旁边的李显便忽然对李弘嚷嚷道:“五哥我敢和你打赌六哥这戒酒绝对维持不到三天。” 李弘平日虽然是群臣心目中的完美太子但不知怎的只要和李贤搭边他就每每忘了这些风度仪表。面对李显的赌约他想都不想就笑道:“三天?我看他今天就肯定得破戒。你敢和我赌么?” 李贤见郭行真诧异地看着李弘李显斗嘴不觉暗自咒骂这神棍多事。若不是他刚刚那句话这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会闲得无聊拿他当作赌注?他没好气地去拿桌上酒杯才上手就想起自己刚刚说了要戒酒。正想放下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周围怎么这么安静? 觉不单单是上面地李治武后还有其他宾客都在看着自己这一席。他立刻讪讪地放下酒杯然后拉了一把正在那里旁若无人商量赌注的李弘和李显。那两人一抬头便现不对劲赶紧规规矩矩坐好。尤其是李弘恨不得找一根地缝钻进去----他堂堂太子什么时候如此丢脸过? 良久许敬宗忽然笑着打破了寂静:“太子和沛王周王果然是兄弟和睦大庭广众之下竟是浑然忘了周围的人这还真是令人羡慕。这戒酒之事沛王殿下大可不必拘泥若是不想酪酊大醉我这里倒是有一道家传解酒秘方可以相赠!” 许敬宗半是恭维半是取笑的一番话顿时让其他人如梦初醒。一时间众人纷纷盛赞这三位皇子兄弟情深犹如一体。而对于这种话李贤早就听得耳朵老茧都出来了偏生还不得不洗耳恭听。要说许敬宗地恭维是解围这些人的添油加醋则是添乱。他脸皮厚李显是懵懂。没看人家李弘已经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了么? 太子太子果然不是好当的玩意! “好了好了分明是御前失礼。许卿却引得大家说了这么一通夸赞!”武后春风满面地出来打圆场又在李治耳边低声咕哝了一句便亲自拿着酒杯酒壶走了下来竟是直奔三兄弟桌前。见此情景李贤和李弘李显慌忙起立相迎。 “弘儿这些天在长安监国让你父皇能够在骊山安然休养一阵子虽不能承欢膝下但此乃大忠大孝今日我便亲自敬你一杯!” 见武后亲自斟满一杯酒递上李弘慌忙双手接过连声谦逊拜谢方才饮了。一杯下肚他地脸上已经是微微泛红。旁边的李贤却知道这并非上了酒意而是激动所致。换成是他老妈就是称赞一百遍大忠大孝之类的话他也不会有半点激动。 “贤儿!” 正胡思乱想地李贤听到这声立刻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惊醒过来。见老妈那瞬息万变的眼神死死锁住了自己他赶紧把那堆念想都抛开了去脸上堆满了笑容。 “你常常用那些新鲜玩意孝敬你父皇虽说有时胡闹了些总归大节上从未亏过。要说武事你自然略胜你五哥一筹但你既然有诗赋之鬼才在文事上就应该多和于卿好好学以后才能当一个贤王明白么?” 这种场面话李贤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当下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接过老妈那杯酒满饮了。他和李弘固然是得了夸奖李显就比较凄惨了被武后劈头盖脸教训了一番最后硬是被塞了两位严厉的师傅。坐下之后李贤见这个弟弟欲哭无泪的模样不觉分外解气。 “七弟以后就好好读书吧。” 李显立刻恶狠狠地看了过来谁知李弘忽然也低声加了一句:“七弟刚刚的赌约可是我赢了!回头别忘了把你最宝贝的那只鸡送过来!” 一时间李显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完全蔫了 道那只鸡可是他最珍爱的斗鸡之王。 皇后亲自离席劝酒众宾客地注意力自然就不会放在李贤三人身上。李绩和许敬宗原本会注意到但由于面前立着武后这样一尊劝酒的大神自然忽略了这边;于志宁最希望的就是三位皇子亲密和睦此时只是捋着胡须在那里乐呵;至于李治……眼见三个儿子亲如一人他微微一笑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全都灌了进去。 而坐在临川长公主身后一席的屈突申若则从始至终都注意着李贤虽说听不到那三兄弟在说什么她却仍是不觉莞尔。她生性好酒眨眼的功夫已经是好几杯下肚脸上却一丝红晕也无心里反反复复念着刚刚那四句诗。 “申若!” 屈突申若一转头见是笑嘻嘻地李焱娘。顿时想到了她刚刚和殷秀宁的胡说八道当即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没看皇后娘娘正在执壶劝酒么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待会再说就来不及了!”李焱娘左右张望了一阵见别人都未曾注意到这里。便凑在屈突申若耳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皇后娘娘刚刚那一席席劝过来。似乎话中有话?除了盛赞各位大人劳苦功高之外便是追忆当年情分似乎……” 情分?屈突申若陡然心中一凛。顿时想到李贤昨日对她提到李义府有奏折送回来地事。如今这位皇帝地性子始终有些令人难以捉摸万一念及旧情赦了李义府并不奇怪。虽说李义府下马和她关系不大但是李贤…… 他又不是她丈夫之前不过是合作她没来由担心那惫懒的家伙做什么! 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多事她便回过神来。却见李焱娘一脸看好戏地模样她遂干脆转过头去自顾自喝酒懒得再去搭理。谁知她刚刚斟满一杯酒这边殷秀宁就忽然抢了过去用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撺掇道:“以往每逢饮宴。六郎都是要做诗地我刚刚和临川长公主说了。呆会一定撺掇着让他做一美人诗!” 此时此刻与其说羞涩还不如说是气恼----打从懂事之后。屈突申若就从来没有体会到寻常女子常常会有的羞涩情绪。顷刻之间她就想好了如何回击当下笑吟吟地盯着殷秀宁看了一阵冷不丁回击道:“秀宁如果我没记错你比我小五岁可是已经到了婚嫁之龄。看你成天六郎长六郎短的要不要我去和你娘提提早些把婚事定下来?” 殷秀宁虽然爽朗但对于这种男女大事终究及不上屈突申若洒脱此时竟是哑然无言。而偷听到这话地李焱娘则是在那里掩口偷笑知道今天不能再去撩拨这位昔日闺中密友。点到为止就够了要是让屈突申若变成了母老虎她可招架不住。 武后轮席劝酒的情景李贤看得一清二楚而竖起耳朵的他更是没有错过老妈地任何一句话原本那丝不祥的预感顿时更明朗了。好在直到如今李治都是微笑着坐在上头没有说过半个字这才让他稍稍定心了些。 不管怎么样李义府那一回在御前冲撞李治都是明摆着的他这位老爹应该不会那么宽宏大量一笑泯恩仇吧? 终于武后回到了座位上笑着对临川长公主点了点头这才悠然道:“前几日骊山不靖羽林军对各位多有惊扰起因却是小事。若从我心底来说饰乃身外之物但那是陛下所赐失落不得所以大张旗鼓也是在所难免。再深一步说陛下率群臣驾幸骊山倘若任由宵小贼**乱传扬出去我大唐岂不是脸面全无?说来败兴羽林军虽然两次搜山但终无贼人踪影各位若是现有异还请及早奏报。” 言罢她含笑看着李治微一屈膝道:“陛下既然许过由我处理此事臣妾便僭越了!” “皇后为朕分忧朕高兴且来不及何有僭越之说?” 李贤在下头听见这一番话喝了一半的酒顿时再也喝不下去了。那不但是解释还是深重的警告及早奏报的背后只是隐去了一段不奏报的后果而已。正当他食之无味的时候李显忽然递过了一张字条还伸手指了指郭行真。 莫名其妙地李贤见郭行真看也不看这里只是在那里悠然自得地饮酒这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展开字条一看他不觉更加迷惑了。只见上头分明写着四个大字----“今夜再见”。 第二百一十八章 溜之大吉,殿下救我! 一天晚上没有李贤显摆的机会。事实上虽说是临川客但从始至终仿佛武后才是这里的主人。她巧妙地转换着话题主导着人们随着她的思路渐渐深入下去虽然没有涉及半点朝政实际上却是句句不离朝政。 尽管如此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体会到这一点恰恰相反的是酒酣耳热之际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比往日的宫中饮宴更加自由甚至有人在观看歌舞的时候高声谈笑。而武后恰到好处地妙语连珠更是引来了阵阵笑声就连李治也不时出畅快的大笑。 欢宴临到尾声李治和武后自然是先退场。见李弘也要起身奉两人回星辰殿李贤连忙使劲拉了一下他的衣襟严正告诫道:“五哥待会说话的时候小心点。” 因为李贤在旁边挡着李弘没有喝多少酒此时清醒得很点了点头便紧跟而去。皇帝皇后太子都走了众人自然不好多留一个个起身告辞临川长公主亲自带着周晓在门口相送。而李贤走到门口刚想走却被临川长公主一把拽住。 “今儿个陛下和娘娘在我先放过你过几天小宴的时候你可别想这么容易混过去!” 虽然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但临川长公主却依旧保养得极好谈笑间仍可见当年妩媚风情。见屈突申若等人从里头出来她立刻开口叫住了她们旋即把李贤推了过去:“申若秀宁的那个要求我没办到你想要求诗自个从他身上压榨好了!” 平日李贤还能够拿李敬业等人顶缸。但如今四个伴读全都在长安远水解不了近渴因此看到屈突申若笑吟吟地走上来他不禁心中一突。想到之前的反客为主。他赶紧打了个哈哈:“要说诗我先前可是已经送了师姐一再来一难度太大。哈。赶明儿姑姑请客我一定来我那里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他正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谁知两个人影忽然堵在了他的去路上正是傅燕蓉和殷秀宁。前者一面伸手拦他一面笑着对屈突申若嚷嚷道:“申若六郎既然说送过你一诗何妨念出来给大家听听也好让我们听听大诗人的名诗!” 李焱娘站在屈突申若旁边见殷秀宁虽然帮忙一起拦人却是一句话没说。秀丽地脸上还有些绯红之色心里不由一动。但这些都还次要重要的是刚刚李贤说送了一诗给屈突申若而她这个和屈突申若私交最好的密友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此时宾客已经几乎走*光了临川长公主在那里看着一群年轻人你来我往。觉得分外有趣忽然也帮衬着撺掇道:“申若。什么好诗赶紧念一遍给我听听!” 屈突申若盯着李贤看了半晌忽然噗嗤一笑道:“一丁点小事。用得着你们这么猴急?这么一会功夫我也记不分明了大家若是要听还不如让六郎留下来写一张条幅干净利落省得大家琢磨意思如何?” 她挑衅似的看了李贤一眼这才笑着拉过了临川长公主:“既然宾客都走了不如我们借一下长公主地地方这后院星光最好点上火炬大家到后面闹腾一下如何?六郎今天可是没有喝多少我们大家一起上怎么也得让他横着回去!” 李贤闻言顿时亡魂大冒见临川长公主似乎准备答应他赶紧几步窜了上去在她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等他这话说完临川长公主含笑瞥了他一眼忽然打了个呵欠:“哎呀今天这一场宴会下来实在是累慌了改明儿再聚吧我先去睡了!” 她一把拉起还想看热闹的周晓丢下一帮子人径直走了。而李贤见屈突申若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他便嘿嘿笑道:“师姐那条幅我明天一定送到白露汤今天就不陪各位了!” 说到最后一句地时候他趁傅燕蓉和殷秀宁不注意从两人中间溜了出去那动作简直比泥鳅更滑溜。直到离开璇玑阁老远他方才松了一口气暗自后悔这回没有带张坚韦韬盛允文出来否则刚刚也不用这么狼狈地开溜至少金蝉脱壳之计还是很容易的。 虽说是夜晚但是刚刚一场饮宴结束因此山路上还能闻到遗留下的淡淡酒气沿路各处院落殿阁隐约仍有欢声笑语传来。由于先前地飞贼风波羽林军自然免不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根根如同桩子似的扎在那里黑衣黑甲完全融于夜色看上去并没有多大存在感。 虽说破了戒酒令但李贤今天没喝多少酒忖度此刻时间还早 突申若那帮娘子军直接杀到他的冷泉殿去因此他干起了***。走了一大圈他忽然现自己来到了上次找到薛仁贵的那个山崖便索性走到那棵大树底下望着天上的一弯残月呆。 通知王汉韩全的事情自然简单这两个家伙巴不得李义府这辈子就死在那里永不回来如无意外绝对不会胡说八道。然而他那位老妈如果真的已经怀疑到了李弘那么其手段便不可不防。而最最重要的前提是李义府那份奏折是否会对他那位反复无常地老爹造成影响! 思来想去他没好气地搔了搔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就连天上的明月繁星也有些看不顺眼。既然想不出什么名堂他自然是准备回自己的冷泉殿睡大觉谁知一转身竟看到面前赫然是一个人影。那独一无二的道袍一入眼他立刻省起了那张奇怪的字条。 这个牛鼻子神神鬼鬼地究竟想做什么? 心里想的不善李贤地脸上自然也写满了不善。自古以来被僧道蒙骗的人不少但得到好处的却不多这些人多半都是神棍因此他是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尽管他身上地经历已经够玄幻了。 “沛王殿下想来是看过那张字条否则怎能这么巧在这里相遇?” 见郭行真含笑站在那里李贤没来由心中一阵不痛快。径直打量了对方片刻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这个人生来愚钝不喜欢猜谜语东岳先生你有话就直说不用和我玩打机锋那一套。” 郭行真神秘兮兮地一笑转而低声问道:“殿下可信天命?” “不信!” 两个字出口见郭行真愕然站在那里李贤不由在心中冷笑连连。这年头皇帝老子信天命所以要祭天礼地册封山岳;群臣百官信天命所以要追随真龙天子图一个飞黄腾达;就连平民百姓也信天命婚嫁喜丧都要挑好日子……可是他偏偏就对这东西没兴趣! “天色已晚我不陪东岳先生你在这里吹西北风了!” 李贤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便想离开刚从郭行真身边擦过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了。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除了郭行真不会有其他人。不耐烦归不耐烦但这家伙好歹是御用神棍而不是寻常装神弄鬼之辈因此他也不好太过分。 “东岳先生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郭行真被他老爹派到泰山主持东岳观虽然没有正式册封但好歹混了一个东岳先生的名头和他老妈关系同样密切主持了不少道教活动有头有脸自不必说没事和他这个沛王死缠烂打干什么?千万别说什么王霸之气之类的傻话这年头鬼才相信! 李贤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个破显得仙风道骨的人便忽然深深作了一揖动作利落得让他连闪开的机会都没有。莫名其妙的他还没问郭行真便忽然吐出了一句让他绝倒的话。 “沛王殿下救我!” 怪事了这年头怎么人人都会这一招?李贤呆愣了老半天方才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可不是么?王汉韩全冯子房吴琮这样的县令没有高层路子找他这个沛王靠靠很正常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这郭行真背靠皇帝皇后外加帮太子合过药就算有杀身之祸似乎也轮不到他去救啊! 郭行真却不管他怎么笑:“沛王殿下我数日前遇到一位高人他算到我一年内必有杀身之祸。若要化解必得有一个福禄双全的人出面方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李贤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把这个郭行真骂了个半死----这算命的只要拉着一个有钱人不是说杀身之祸就说是血光之灾一个赫赫有名的道士居然信这种话他是不是该说越混越回去了?就算真的信这种鬼话那也应该找别个道士消解找他李贤干什么? 郭行真仿佛看出了李贤的怀疑赶紧补上了一句话:“殿下有所不知那人昔日指点了我一次结果我照他说的晋见陛下和娘娘三言两语就获得了圣心可谓是送了我一场大富贵此番告警绝对不是虚言。我测的正好是一个六字我又请一个相熟的道士用先天易数算过一次同样是一个六字这指的不是殿下还有谁?” 第二百一十九章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面对李贤郭行真简直有一种抓狂的冲动。他自幼投身道门不是因为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道只是为了出人头地----这年头士庶分明寻常人想读书出仕难于登天而李唐崇尚道教反倒是当个道士出头的希望大些。 天遂人愿他拜了一个好师傅小有名气之后又撞上高人指点成为了帝后最宠信的道士。可是当出助他富贵的那位高人又说他有杀身之祸他怎能不惊? 可是面前这位主儿也忒难打交道了吧!那双眼睛一直狐疑地打量着他仿佛他就是那招摇撞骗的骗子似的不论他说什么都是那幅半信半疑的样子。他门生弟子满天下主持过东岳观曾经代表帝后去泰山祭祀立过鸳鸯碑还为太子合过药可愣是过不了李贤这一关! 郭行真的心急火燎李贤也看出来了虽然对这家伙的话仍有些不信但是装神弄鬼地帮个忙卖个人情那倒是无所谓的。然而他向来是刮地皮的性子白白帮忙自然不行因此任凭人家怎么说他都没有轻易松口。 月光下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对面的郭行真脑门上油光光的以眼下这山风的凉爽足可见这家伙的紧张。愣是等到对方把能说的经过都讲述了一遍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东岳先生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能解灾厄的贵人可没有说我该怎么帮你?” 见郭行真一下子愣在那里他不禁没好气地耸了耸肩----果然这道士能够在他父皇母后那里口舌如簧混得风生水起。真正牵涉到自己的事情就变成了白痴。他实在怀疑那个所谓高人的所谓指点很可能就是拿着郭行真耍着玩的类型! “不瞒殿下说我并非轻信别人。但在此次遇上那位高人之前我这些天常常心惊肉跳晚上打坐地时候甚至还常常无故惊醒。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说是警兆并不过分。我自己也颇懂易数也曾经为不少人相过面虽碍于规矩不能自算。但也不至于不辨真假。坊间都说李六郎一诺千金我此次也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如今殿下若有什么疑难尽可前来寻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今后倘若我有大难还请殿下相助一二!” 李贤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但仍旧是那幅将信将疑的样子仿佛犹豫了老半天。这才答应了下来。见郭行真大喜过望地去了他心里仍旧直犯嘀咕在那里站了老半天方才耸耸肩自回冷泉殿。 出乎他地意料武后特意把李弘招来并没有盘问什么外头的事。而仿佛只是为了弥补母子间的亲情。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骊山上过了七天好日子终于准备动身回长安了----骊山再好。一国之君总归不能一直赖在上面不走把诺大地江山完完全全撂给李弘这么一个少年太子。 又回长安了! 阔别月余看到长安城的时候。李贤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那熟悉的空气然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李宅去寻李敬业等人。熟门熟路地拐到演武场他却只看到了程伯虎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唯独不见李敬业。 “大少爷在书房读书。” 听到仆役这句解释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李敬业那个家伙居然在书房读书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见场中三人混战端地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索性不去打搅他们的兴致直接寻往书房。当他从门缝中看见李敬业赫然捧着一本史记时一种荒谬的念头顿时压上心头。 他推开门干咳一声见李敬业丝毫没有反应他又在门上敲了两下这才看到对方抬起了头。掩上门进去之后他一屁股在李敬业对面坐了下来端详了老半晌方才问道:“敬业难道你准备弃武从文么?外头那三个打得热火朝天你居然躲在这里读书?” 李敬业耸肩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话题岔开了去:“那两个吐蕃人已经解决了我只是恐吓了他们几回听说可以把噶尔家族拉下马他们立刻表示一切都听我的。只不过噶尔东赞除了钦陵之外还有五个儿子个个都有相当的才能。如今钦陵出使大唐噶尔东赞作为大论把持吐蕃大权其他四子分镇各地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这个问题李贤当然想过。大唐那时候把西突厥和铁勒打下来从短时期来看固然是好事可是西边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吐谷浑。要是不能挑起吐蕃内乱一旦吐谷浑灭了大唐西边就彻底空了安西四镇孤悬河西陇右道差不多也就算是完了。 想着想着李贤颇觉得 名其妙----他一不是皇帝二不是太子三不愿当太子这些国家大事?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收抽筋这不是他梦想中的美好生活么?就算真有机会跟着大军出去也绝对是以多压少西边地安危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那里都是不毛之地! 这个念头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眼下他这个亲王拿了大唐那么多好处就好好操心操心也给自己的后辈积点德好歹他们还得在这里过活的。 “六郎六郎!” 听到李敬业这声唤李贤终于回过了神见李敬业奇怪地看着他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昏了过去这才问道:“那个刘任达呢?” “那个家伙?”李敬业轻蔑地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地道“你大概不知道我派人去襄州查了一下原来这家伙能够成为襄州韦刺史地准女婿一来是因为确实肚子里有点墨水算是小有才华之人;二来……那个韦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使劲搂钱不说女儿未婚先有子偏生他夫人瞒着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外孙都抱上了。正好他瞧上了刘任达地墨卷这下子自然就达成了协议。” 原来是这么一回龌龊事! 李贤鄙薄过后这才想起让韦韬写过信给那个韦刺史又捎带上了太子李弘顿时后悔不迭。恰在此时李敬业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两封信笑眯眯地递了过来。 “这个就用不上了。太子出面本就是多余。至于韦坚他是正宗的万年韦氏那个韦洛不过是旁支关系并不怎么密切。这个襄州韦刺史把好好一个官当得天怒人怨似乎御史已经上书弹劾了我们就不用管了!至于那个姓刘地等到他出去之后觉岳父老子失势这才是真正的报仇不是么?” 李贤心中着实警惕李敬业原本就是四个人当中最会算计的一个如今这一长进他可得防着点否则以后被这家伙耍了也不知道。阿萝那档子事当初就是李敬业去接济帮忙的瞒不过也不奇怪。但要说什么御史弹劾十有**就是李敬业使的阴招。 李绩这司空虽说差不多是荣誉顾问但借着他的名头要办到某些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事情既然交给了李敬业他也懒得多问想起那个很对脾胃的姚元之他忽然问道:“对了那个姚元之住在哪里你知道么?” 话音刚落李敬业便露出了一种早有准备的表情狡黠地咧嘴一笑道:“我就知道六郎你准备问这事放心那位大姊头临走的时候就关照过我了。这家伙住在西市的贤德客栈如果我没弄错那应该是你的产业吧?是不是准备再骗一个人过来?” “什么叫骗!” 李贤不满地一撇嘴见李敬业在那里摩挲那胡须茬子他眼珠子一转便反唇相讥道:“你和伯虎自从跟着我混什么时候吃过亏?至于丁山包括他老爹老妈在内似乎都是乐意上船更不用说他自个了。就是屈突仲翔也是自己找上门的吧?再说就算你们真是我骗来的腿长在你们自个身上我可从来没拦着你们!” 说到这里他便耸肩一笑扬长而去。坑蒙拐骗是不好的可要是自愿入他彀中那他也没必要拦着不是?姚元之这家伙和他年龄相仿人又是个读书学文的不像裴炎那个一天到晚不芶言笑的家伙就算是没用场当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临出门的一刹那他的眼角余光瞥见李敬业的表情----不是一贯的咬牙切齿而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确定这家伙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虽说李贤的一系列小明小创造一直被人冠以六郎之名但人们口上说说不要紧真正若是在招牌上挂上六郎二字却不太可能因此也就衍生出了贤德系列----贤德扇庄、贤德家居、贤德冰铺……而位于西市东北角的贤德客栈以其标准式服务而闻名规模是普通客栈的三倍。 除了长安贺兰周这个李贤手下头号职业经理人已经把连锁客栈开遍了关陇在推出贵宾服务的同时甚至还准备向南向东拓展。李贤自个来这里听贺兰周报过几回帐自然是熟门熟路。然而这天他还没来得及跨进客栈大门便只见一个人踉踉跄跄从门里退出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他觑着眼熟立刻一个前冲轻舒猿臂把人接住。低头一看那个鼻青脸肿的家伙不是姚元之还有谁? 第二百二十章 一去何时归 元之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贤和姚元之有过一起打架的交情他当然深知这家伙是怎样的性情----那是睚眦必报绝对不可能是以德报怨。所以看到姚元之鼻青脸肿他的头一反应就是莫非里头的是绝世高手? 他还来不及盘问姚元之究竟是怎么回事客栈里便忽然怒气冲冲地出来一个青年。 那青年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黑里透红的脸庞生得膀大腰圆一身束腰长衫袖子捋得老高脸上犹自怒气冲冲的。他仿佛没看见李贤径直大步走到姚元之跟前指着鼻子大骂道:“你不是能文能武么站直了好好和我打一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离家在外头厮混!” 言罢他冷笑一声狠狠一拳往姚元之脸上打去谁知那拳头就要及脸的一刹那却被一只手抓了个正着。此时他方才看清了姚元之身边的李贤那张脸登时阴沉得更厉害了。 抽了两下拳头觉纹丝不动他便忍不住嚷嚷道:“你管什么闲事!” 李贤从来都是胳膊肘往内拐的人对于认识而又有交情的人更是刻意维护此时死死抓住那青年的拳头哪肯轻易松开:“元之是我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怎容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 “不分青红皂白?”那青年顿时火了也不管自己的一个拳头在人家手里立刻破口大骂道“他是我弟弟我如何教训不得他!他从小到大没少闯过祸哪次不是我给他收场?这一次倒好。在陕州把人家揍了个半死自己却一走了之无影无踪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十郎你小子有本事就让我一辈子找不到你!” 这人竟是姚元之的哥哥? 李贤一下子呆若木鸡。竟是连那青年猛地挣脱了他的手都忘了反应。而姚元之好容易站直了身体朝着那青年讷讷道:“三哥我只是怕连累家里。所以才到长安城避避风头……” “避风头?”那青年满脸的不依不饶忽然冷笑一声道“你《论语》读过这么多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懂不懂?你既然闯了祸那就必定连累家里。爹地身体原本就不好如今更是被你气得七窍生烟大病在床偏生还找不到你的踪影!若不是我在长安城还有几个朋友你让家里人上哪里去找你!” 此时此刻李贤终于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清官难断家务事再加上姚元之这是典型的翘家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帮不上忙。见周围地人越围越多他惟恐事情闹大对两边都不利瞥到贤德客栈的那位掌柜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赶紧一招手把人叫了过来又吩咐随行的张坚韦韬驱赶四周围着看热闹地百姓。 “元之。还有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到里头说外边人多嘴杂。想必你们也不愿意给别人看笑话吧!” 李贤见那青年满面铁青还要再教训赶紧上前打圆场。他这句话出口那青年面色稍霁目光却仍旧在喷火而姚元之心中有愧哪里敢拒绝李贤的提议。 好容易一群人到了里头李贤便直接管那掌柜要了一个空院子。大门一关他方才对那青年抱了抱拳:“刚才不知道尊驾是元之的哥哥我多有得罪还请别见怪。元之毕竟年纪小好冲动这一声不吭离家确实是大错。念在他知道错了尊驾不如原谅他这一次。” “我倒是可以原谅他但是爹爹如今卧病在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他怎么办!” 那青年说到气头上顿时又狠狠拍了桌子:“十郎家里那么多人当中就是你最小我们也一向宠你护你爹爹也何尝不是对你寄予厚望!我生来在读书上头没有天分到了现在还不过是个左武卫司戈可是你自幼聪颖博闻强记可偏生就是不学好!” 了一大通脾气那青年终于稍稍消了一点气旋即上下打量了一下身边地李贤。刚刚他只是略瞥了一眼没仔细看如今这一看他总觉得似乎见过心中便有些惊疑不定可思忖良久愣是想不起来面色便平和了许多。 “元之头一回到京城想不到便能有这样仗义的好友实在难得。”青年拱拱手颇有些尴尬地一笑便自报家门道“我是陕州姚元慕是元之的三哥刚刚也说了不过是个不争气的左武卫司戈请问你是……” 刚刚在旁边乖乖挨训的姚元之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赶紧解说道:“三哥他是……” “我没问你!”姚元慕狠狠一瞪姚元之然后方才转头对李贤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元之向来都是惹事身份的性子在陕州只有一批狐朋狗友倘若像我今天这样打上门来那些家伙铁定全都成了缩头乌龟绝对不会像你这样维护他。嘿想不到元之还能交上个好朋友。对了他在长安城可曾闯过祸?” 李贤见姚元之被姚元慕压得服服贴贴不禁暗叹一物降一物听到最后一句他立刻嘿嘿笑道:“为朋友两肋插刀原本就是该当的更何况我和元之地交情非同一般!”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姚元之在兄长身后杀头抹脖子似的做着手势顿时心领神会地一笑这才继续道:“我和他是会文的时候认识的如今乃是科考之年满城士子他又怎么会闯祸?” 看这姚元慕的架势要是他说姚元之曾经和人家打过架甚至还几乎进了万年县衙很可能小姚会被揍得半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还是积点德好了。 “那就好。”姚元慕完全忘了自己没有问李贤地名姓大是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小子从陕州跑到长安城还是闯祸我非打死他不可!哼这小子大约是躲我或是想着灯下黑一直没露出行踪害得我找了好几天。元之赶紧收拾收拾回陕州!” 老哥亲自上门拎人又听说家中老父病重姚元之自然不敢怠慢慌忙出门回自己的房间。而李贤虽说觉着可惜但孝道乃人伦大道他自然不好阻拦。眼看这姚元慕也急匆匆上楼去说是要帮姚元之收拾东西他便出了那小院却见那姓王地掌柜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六公子左武卫那边有人来说是找那位姚三公子的!” 李贤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一个尚穿着甲冑地大汉急匆匆地奔了进来。两边一打照面他只觉得对方面目陌生岂料那个大汉愣了片刻忽然纳头就拜口呼沛王殿下。此时楼上的姚氏兄弟正好推门出来见到这一幕姚元之这个知道李贤身份的还算好姚元慕则是干脆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一会方才蹬蹬蹬地冲下了楼。 “沛……沛王殿下!” 尽管自个就在长安城左武卫更听过无数次李贤的名声但姚元慕不过是远远瞧见过李贤两三回刚刚自然没认出人来。结结巴巴道出了四个字他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礼想要下拜的时候却见李贤亲自把自己那位同僚拽了起来又朝自己瞪了一眼这膝盖顿时弯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这里是客栈又不是朝堂不用行这样的大礼。”李贤莞尔一笑便拉过了姚元慕“你这位同僚是来找你的看模样大概是有急事。” 那大汉还没完全从这偶遇之中回过神等到李贤又提醒了一声他这才气急败坏地对姚元慕吼道:“老三你家里又有人送信来了说是你家老爷子快不行了我已经替你在将军那里请了假你赶紧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五雷轰顶让姚氏兄弟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就连李贤也呆住了。好在他终究是外人只用了片刻便清醒了过来待转头看旁边的二姚时两人俱已经是满面惊惶。 良久姚元慕忽然大吼一声也顾不上别的便忽然往外冲去。这时恰逢王掌柜听李贤的吩咐下了门板他竟是撞开门板出了客栈直冲马不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元之你三哥都已经走了你还不走!” 李贤见姚元之颇有些失神落魄只得在他耳边大喝着提醒了一声。觉这人还有些茫然他干脆连声吩咐王掌柜去牵马特意关照多备一匹马作为后备。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他这才用力推了姚元之一把。 “若是赶不上见你爹这才是真正铸成大错!”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质小令塞进了姚元之手中然而郑重其事地吩咐道“要是半途两匹马都撑不下去了就拿着这个去驿站借马! 这时姚元之终于回过了神二话不说对着李贤深深一揖旋即疾步奔向外头不一会儿便连人带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贤一面无可奈何地叹气一面在那里宽慰自己。百善孝为先如果小姚的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情只怕就麻烦了。百善孝为先这家伙还是太莽撞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恶名传千里,舍命陪君王 你是说那个老贼头……老贼头居然在你家里当了园 见贺兰烟在那里连连点头李贤心头的那种荒谬感就别提了。燕三是什么人?那就是一飞檐走壁的贼头居然能安分下来?早先他就曾经让程伯虎去套过话意思是让这家伙老老实实地在程家老宅安个家免得成天上窜下跳给人逮住可是一口就被人家回绝了。 可现如今这家伙在他老外婆家里当起了园丁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么?见贺兰烟笑吟吟地站在对面他忽然心头一动干脆一把将人拉过来在身边坐下这才涎着脸问道:“烟儿你一定知道缘故快告诉我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你可得好好感谢外婆。” 重回武德殿贺兰烟只觉得四下里无比亲切东张西望好一会儿她这才低声嘀咕道:“外婆那天不是把他藏在那个地方么?后来姨娘走了外婆就开口让那个贼头留下似乎还不知道拿什么话恐吓了一番。结果就是这样老贼头‘自愿’留下来当园丁了。” 似乎是觉得这事异常有趣小丫头忽然噗嗤一笑道:“不过他说起来还是赚了就是御花园的园丁也不如他什么园丁能够赚到每个月一万钱?” 咳他那老外婆真有钱!李贤暗地咂舌的同时更知道老外婆此举的深意。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燕三固然是滑溜透顶的人但这一次欠了荣国夫人杨氏一个天大的人情留下来也是很自然的事。更何况每个月一万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只感到胳膊被人重重拧了一下一时吃痛立刻跳了起来这才现贺兰烟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可是。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小丫头。 “人家好心好意地进宫来看你你居然尽在那里自顾自地胡思乱想!”贺兰烟一叉腰霍地站了起来旋即狠狠一跺脚道。“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哈蜜儿地事情怎么回事?哼要不是我昨天哄了姨娘一阵子。只怕你那个金屋藏娇的西域娇娘怎么没命了都不知道!” 哈蜜儿上回去骊山的事情还是泄露出去了……虽说李贤知道这么大的事很难捂住但总还抱着那么一点希望。如今听贺兰烟这么说他哪里不知道小丫头所谓地哄了一阵绝对不是普通的功夫赶紧一通甜言蜜语。 贺兰烟原本就是略微使一下小性子哪里是真的和李贤闹别扭。很快便主动把昨夜地情形详细解说了一番----自然武后也不是存心要和爱子过不去但警告两句在所难免结果这警告便通过小丫头的嘴到了他的耳中。 由于尚在孝中。贺兰烟不好在宫中多呆耳厮鬓磨了好一会儿。李贤便亲自把她送了出去。不多时李敬业四人便进了宫来只陪他练了一会武。于志宁就大驾光临整整一下午全都是讲解史记。也不知是事先备课还是刻意准备地缘故一向古板的于老头竟是讲得生动有趣就连最最坐不住的程伯虎也破天荒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这一堂课一直上到太阳落山李贤便很是殷勤地留了于志宁用饭。结果一向没上没下惯了的程伯虎等人在老于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几乎是食难下咽。直到恭送了于志宁离开程伯虎才忽然摸着连一半都没填满的肚子冲着李敬业恨恨地嚷嚷道:“敬业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出那种馊主意我们也不会那么倒霉!” “有时间抱怨我还不如想想半个月之后的月考吧!” 李敬业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把程伯虎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屈突仲翔早就习惯了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冷战当下也不理会他们神秘兮兮地闪到李贤身边。 “六郎听说上官相公宅子里最近有些不太平他正在寻一把宝剑镇宅子你知不知道?”见李贤一脸没兴趣地样子他立刻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上次在老陈那里看到一对宝剑要价七十万钱。不但锋刃好而且剑鞘是用鲨鱼皮做的剑柄用的是沉香木你看看能不能……” 这家伙果然是客当疯迷了!李贤很明白这要是普通生意屈突仲翔必定早就拉了过来只是上官仪如今乃是宰相贸贸然上门太引人注目所以这家伙才煞有介事地拿出来说。他没好气地瞥过去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我记得上官相公的生日就在月底你若是真的有把握月底他生日地时候送上一把然后怎么样不用我教你了吧!” 屈突仲翔一向就是满肚子心思听完这话登时眼睛大亮兴冲冲地就想走人可还没转过身子就让李贤叫住了。 “我问你 最近怎么回事?我上次看他练武练得勤快古怪得紧 一听这话屈突仲翔先是一愣随即出了一阵无可抑制的暴笑。这下子就连那边地李敬业和程伯虎也被吸引了过来而薛丁山虽然不是好奇宝宝但同样凑过来看热闹。而李贤一听这笑声就知道其中必有绝妙缘故他耐心也好干脆就坐在那里等着屈突仲翔自揭谜底。 好容易笑够了屈突仲翔方才拍了拍脑门:“我正想说这事来着若不是六郎你提醒我就得忘了。咳小周这家伙生得倜傥英俊却和我一样爱钱胜过爱美人那些烟花巷逛过不少却没真正投过真心。谁知就是他这么一个人上次在天音阁听曲子的时候恋上了一位娇娘想要求欢的时候人家却说……”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学着那女子地声音道:“周公子奴家知道你是好人。可奴家心里早有别人了便是坊间赫赫有名的李家六郎。” 话音刚落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有薛丁山莫名其妙得很冷不丁问道:“除了望云楼的哈蜜儿六郎居然还有别的女人?” “别胡说八道!”玩笑开到了自个身上李贤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这都是谁胡乱造谣!”那个女人也忒狡猾了既然是给周晓好人卡没事扯上他干什么! 李敬业一阵笑过后这才对李贤挤了挤眼睛旋即语重心长地道:“六郎我原本还不想告诉你既然今天仲翔都说了我就实话说吧。平康坊隶属教坊的诸妓也就算了其他长安城的烟花女子当中只要有点名气的大多一口咬定和你有一场温柔邂逅。如今外头伪托是你做的诗不计其数要说名气只怕长安少年郎中没一个及得上你!” 李贤虽说常在外头厮混但毕竟比不得李敬业等原本就住在宫中的人再加上从来没人会对他说这些因此他自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听李敬业信誓旦旦地说起这些他除了咬牙切齿便是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对那些***女子说不准借他的名头炒作吧? 轰走了这四个看热闹的家伙他心情大坏正想洗洗澡早点睡觉阿箩却忽然进来报说王福顺到了。而这位天子跟前的第一红人内侍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春秋》还上----自第一次借了《论语》之后李贤已经66续续借给他好几次书。 “殿下陛下微服在武德门等您。” 一句话立刻把李贤激得跳了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老爹微服在武德门莫非是准备出宫?开什么玩笑要出宫不妨自个出去捎带上他这个儿子到时候要是老妈兴师问罪怎么办? “殿下放心太医下午刚刚诊断过皇后娘娘又有喜了需要好生静养。如今这时候娘娘早就睡了里头小人也命人安顿好了所以陛下才会出来。” 对于武后的再次怀孕李贤并没有多大惊讶。事实上骊山那趟温泉浴他几乎是天天看见武后眼角含春要是只开花不结果那才奇怪呢。只不过他这老妈一怀孕老爹就赶紧往外溜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吧?不过也好身怀六甲的武后大约也没兴趣进一步追查那什么飞贼的事情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嘱咐了阿萝几句便匆匆跟着王福顺来到了武德门。只见那边赫然是一堆亲卫模样的人其中一个身材略微消瘦的异常眼熟不消说那就是他的皇帝老爹了。 李贤上前正想行礼忽然见李治冲着他摇了摇手他立刻把到了口边的父皇吞了回去。出了武德门便是外皇城往来官员不在少数若是被人撞破事情就大了。 此时李贤旁边一个中年人便忽然开口道:“沛王殿下今儿个我们几个陪……去外头耍子时间就三个时辰便得劳烦殿下带路了。” 此时此刻李贤终于认出了包括这个中年人在内的一群人顿时很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这家伙赫然是程伯虎的老爹现任卢国公程处默!至于另几个虽然不那么熟悉但全都是叫得出名字的王公贵戚只有角落上的两人才是真正的亲卫。 见那两个年轻亲卫直打哆嗦的模样李贤顿时很是可怜他们。碰上这么一群兴致勃勃的主儿他们俩的运气还真是糟糕啊!此时此刻他不用回头看也能猜到张坚韦韬并盛允文的表情除了面如土色不会有第二种反应。 反正他今儿个是没办法推辞索性豁出去舍命陪君王算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挥汗如雨桑拿浴 说夜晚的长安就不得不说夜色下的东西市。趁着宵大街在八百下闭门鼓之前回家睡大觉这是不少长安百姓最大的娱乐活动。这年头家家都有马匹代步掐着时间点到家算不了什么即使是李贤也曾经干过最后一刻狂奔进入武德门的勾当。 只不过以往都是和李敬业这些同龄人胡闹和老爹一起大摇大摆地逛大街还是第一次。打马飞驰在宽阔的横街上他时不时分神打量旁边的程处默等人心中渐渐有了结论----这帮人几乎都是功臣之后全是根正苗红的保皇党人而且清一色武人出身。换作是文臣听说天子出宫大约第一反应就是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地搬古训绝对不会一起胡闹。 一帮人的坐骑全都是西域名种那度端的是风驰电掣一阵风似的卷入西市众人方才渐渐放慢了度自李治以下全都把目光投在了李贤身上。即使平时习惯了注目礼但这样阵容的目光直视李贤仍旧大感吃不消。 刚刚一出安上门众人便把外头那一身亲卫的服装扒了直接塞到了马褡裢里头。此时一身青黑的程处默便摩挲了一下胡须茬子笑呵呵地道:“人老了不如当年想当初这东西市的酒肆我哪家没有去过如今却是不如年轻人了。沛……咳六郎这地方你熟找个好地方让我们这群老家伙好好享受享受……不对……不是老家伙……”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最后索性就闭上了嘴。虽说年轻的时候没少和李治胡混过但如今一个天子夹在里头他顿时觉得怎么说怎么错那感觉简直是糟透了。想到自己的儿子成天和李贤没大没小的情景。他不禁在心里恶意地揣摩了一番。 等到那小子碰上如今自己这事那就有得倒霉了! 程处默作为程咬金长子充分继承了老子那种乐天知命的精神而这种精神也充分遗传到了程伯虎身上。所以他压根没考虑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而后头其他几个人见前面程处默那尴尬表情都在那里各自挤眉弄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治却只是莞尔一笑。没去计较程处默地说法策马等李贤上来之后他并行了一阵便笑道:“贤儿。要说我还真是羡慕你我那时候是嫡子中的老幺所以一直都没出阁真憋得慌的时候逮着机会就上外头厮混没少让别人给我遮掩。要说我当初同意你随意进出宫门其实也是因为当年我没那个机会。” 李贤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往事大愕之余不禁庆幸自个运气好----要是老爹因为自个当年没逍遥恣意过而一门心思拘束了他。他就绝对死定了!想到这里他赶紧笑着奉承道:“爹爹说的是这些年要不是您网开一面我哪里能够这么逍遥?” “你知道就好!”李治忽然一板脸见李贤在那里缩脑袋。他那一本正经地脸色终于维持不住了“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赶紧找个好地方再这么溜达。时间可都没了!” 李贤干笑一声立刻四下里望了望辨明方向后他便指着前方的十字街巷路口道:“听说前头往南有一家新开的千里红风评似乎不错既有酒卖也有歌舞可看不如就上那里去吧?” 见李治没有提出意见他便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却只见这一帮大叔级别地人齐刷刷地点头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荒谬----之所以带这帮人去新开的店子就是怕撞见了熟人万一老程遇上小程那就不是一丁点的乐子了。话说这店是贺兰周那老头介绍地应该不会错吧? 千里红顾名思义便在于一个红字。所以在瞧见门口一长溜大红灯笼时李贤颇觉得一阵惊讶。这年头的蜡烛不是白烛便是黄烛俱是价格昂贵之物这里的掌柜居然别出心裁弄出了这么多红灯笼也不知要花费多少。 整个阁子一共三层楼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富丽堂皇而是扎实真材实料的那种扎实。还没到门口众人就能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和丝绣之声隐约还传来一阵酒香。原本李治只是本着散心目的此时此刻也不禁来了兴致。那些平日几乎被老婆和侍妾榨干了的大叔大伯更不用说了个个都是两眼放光。 而踏进大门李贤地心中立刻浮上了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他很怀疑贺兰周那老头之所以向他介绍这个地方绝对是另有目的。 那个底楼的各色长条桌上尽是琳琅满目的菜色不少高门仆役打扮地人正在 盘盘地装盛佳肴而二楼三楼但只见一个个包厢尽诺大的舞台上头正有两个绝色舞姬正在跳舞。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冷餐式地自助餐心中顿时断定这是贺兰周那老头瞒着他开出来的。若是平常当然不要紧问题是倘若今天他带老爹出来找乐子的事情让老妈知道因此而把这个地方封了那么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看老爹端着一副满意地脸径直往里面走他一个阻拦不及只得暗自祈祷老天保佑。然而迎上来的伙计道出的第一句话却让他心里又哆嗦了一下。 “各位是想去楼上包厢小酌还是准备试一试小店独一无二的桑拿浴?” “桑……拿?”李治迷惑地看了看身后的程处默等人见一大帮子人全都是脸色茫然他立刻做出了决定。难得出宫一回小酌听歌看舞哪里都行倒是这桑拿可以听上去新鲜得很不如试一试。 他还没开口李贤就赶紧上去阻止道:“不行这桑拿洗不得!” 见自个的老爹忽然两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这桑拿取得是冷热交激的原理虽然能让人浑身舒爽但若是一个不好却得出毛病的。尤其是常常头晕目眩的人不能轻易尝试否则若是出了事情更是不得了。” 话音刚落那伙计便满脸叹服地连连点头:“这位公子说得不错所以若要洗桑拿必得先由小店特意聘请的大夫把脉除非身体康健否则就是一掷千金小店也是不敢让人进去洗。饶是如此还得先签好了文书再进。不过虽说繁琐客人每天也有好几十位。” 这贺兰周一套一套的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那一次不过随口一提贺兰周居然就能够把他那区区一个点子展到这份上!话说回来事情愈是周详麻烦愈多反而会越引人注意无非就是利用的一个逆反心理。 但是李贤眼下压根没有时间叹服贺兰周的全能。见老爹两眼放光满脸兴趣地朝两位大夫走去他顿时头痛不已。然而坐堂的两个名医先后把过脉之后一致表示李治的风眩不过是初期并不严重并拿出过来人的姿态表示洗桑拿绝对有利无害。 看到老爹随手签了俩字便大摇大摆地随着伙计朝后院去了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都是什么大夫直接拦下不就得了么万一洗出了毛病谁负责!郁闷归郁闷他却赶紧追了上去唯恐自己一个看不住出了事情。 后院最里头完全是桦木造的房子上头的节疤清晰可见统共分成了桑拿室、浴室、更衣室和休息室。桑拿室一溜排开大约十几间李贤和李治占了中间的一间其他人则分别占了两旁的两间以便万一有事好照应。 这间桑拿室中除了大唐最尊贵的一对父子之外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四壁有一格高过膝盖的桦木板正好可供人坐。对着大门烧着一个铁火炉上头有不少烧红的石子。那大汉舀起一瓢水浇在滚烫的石头上只听嗤地一声整个房间中顿时弥漫着浓重的水蒸气。 “呼好爽快!” 一瞬间汗如雨下李治愣了片刻便长长呼了一口气只是闭着眼睛体会这种难得的舒适。而出了一身的汗李贤渐渐丢了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思惬意地享受着全身毛孔舒张的感觉。约摸一盏茶功夫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李贤一睁眼见一个伙计在那里拍巴掌赶紧拉起仍在享受的老爹往外走。 他对于这种事情熟门熟路一到旁边的浴室就自己一桶凉水从头冲到底正想对旁边的李治解说几句谁知他一扭头就看见老爹依样画葫芦地一桶水当头浇下。紧接着李治忽然出了一阵大笑竟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两人反复蒸了三次最后又洗了个热水澡这才到了一边的休息室。此时程处默等人不知是贪着舒服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竟是一个都没出来诺大的一间休息室中就只有他们父子两人。 “贤儿你果然带的好地方。唔回去之后一定得设法建一个好好享用!” 老爹的这种论调早在李贤意料之中他正想回答门口吱呀一声两个身着轻纱的女子便双双而入手中都拿着一罐油膏。 第二百二十三章 温柔乡中不思蜀,恰闻河东狮吼来 于按摩李贤虽然不会但这体会可着实不少因此在肩背上一过他便暗中点头。果然要说挑选人手贺兰老头真是不赖。而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旁边的李治便忽然赞道:“好手法你们是从哪里学的?” 李贤虽然趴在那里不能回头但仍然能感觉颈间那股子热气稍稍粗重了一些。很快他便听到了一阵轻快的笑声辨那出处似乎是自己背上那个女子的声音。 “哪个门道中都有师傅只要花力气什么东西学不过来?”略顿了一顿那女子忽然又轻叹了一声“我和阿馥的养母就是教坊司中因年老放出来的我和阿姐这技艺都是她央人传授只是没一个名头终归低人一等。若非此地东主只怕我们以后也只不过嫁一个寻常汉子过活罢了。” 闻听这话李贤忍不住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眼角余光便瞥见了那女子的大半容貌。虽然算不上顶尖的绝色但却别有一种温柔轻盈的模样。她身上那袭轻纱和往日武德殿的侍浴宫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若隐若现间犹见风情仅从那按在肩背上的手指他便能想象出那滑腻的肌肤。 此时李治禁不住问道:“嫁给寻常汉子过活倒还是不如这里么?” “寻常汉子能欣赏吹拉弹唱能欣赏无双歌舞能供给我们的打扮开销?大约也就是指技他们还看重些。” 这一次回答的却是正在给李治按摩的女子那声音端的是悦耳动听“我拂裳和阿馥自小也读过一些书人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有姿容才华。又怎愿意零落尘埃?若是积攒下几百贯钱将来便可如阿娘当年那般养两个女儿慰藉老时孤单。” 听她绝口不谈有朝一日誓要嫁入豪门做人上人李贤不觉感到一阵稀奇。正想追问的时候却听自己这边那个叫做阿馥地女子笑道:“阿姐的心思就是和别人不同人家哪个不是想寻好人家嫁了。偏生她却想像阿娘那样过活。两位郎君倒也是有趣人听姊妹们说这几日来光顾的人多了。却只是在那里和我们笑谈***问这些的还从未有过。” “呵呵阿娘当初缠头无数地时候也曾经有几个大官作入幕之宾可似乎一旦纵情起来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更不曾见过有两位这般好奇的人。” 李贤被人评价为好奇也就算了见自己那老爹一幅郁闷的模样。他不禁心中暗笑。此时程处默等人终于鱼贯从另一扇门出来谈笑间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多时便有七八个女子进来服侍。四处都只听得那种舒服地哼哼声。 李贤却不习惯和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因此便挥手示意阿馥停止。旋即低声问道:“有没有单独的地方?” 这话一说他便看到那温柔轻盈的女子眼中异芒连闪心中暗叫糟糕。一时情急。他竟是没注意到这话中别有歧义! “小郎君那边一溜都是单间我可以到那边单独服侍。”阿馥一面说一面朝那边一个不起眼地角落一指见李贤似乎正在踌躇她便紧跟着又贴在他的耳朵后头低声道“我和阿姐刚到这里来还是第一次服侍客人到时还请小郎君多多看顾。” 李贤正想找个由头搪塞过去却只听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隐约还有女子的声音。恰在此时一个人推门进来却是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人。他冲着正在享受中的众人团团一揖旋即歉意地一笑道:“各位郎官小店刚刚来了一批女客桑拿房已经被包了待会大约不能再进去了。不知道各位可还有同伴在里头?”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倒不是为了没法进去再蒸桑拿而遗憾而是为了这种地方居然有女客。李贤的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一个人影而另一头的程处默好死不死地忽然开口问道:“这种地方也有女人会来?哪家的女眷这么不管不顾?” “这个……” 那掌柜为难地搓了搓手还没来得及答话那扇门便再一次被人推开了却是一个女人!李贤看清那个人不是屈突申若而是一个风韵犹存地中年妇人顿时大大舒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暗自轻松的时候却只听那妇人出了一声尖叫。 “死老头你怎么在这里?” 死老头?李贤心中一奇立刻朝那边几个人望去----这里大叔大伯级的人物虽然不少但似乎都当不起死老头这三个字。还没等他的目光找到正主那中年妇人便三两步冲了进来一把抓起那边的程处默嘿 了一声。 “你不是说进宫去陪陛下喝酒了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逍遥?” 她一面说一面示威似地朝程处默身后的女子瞪了一眼见那女子本能地退后了几步她方才意味深长地看着软榻上那个目瞪口呆地男人旋即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恰好看见不少张熟面孔。其中显然还算嫩的李贤被忽略了过去李治她没有认出来其他人全都被她尽收眼底。 “好家伙来这里享受的人还真不少!”她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旋即出门拍了两下巴掌又呼喝了几声。李贤还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顷刻之间七八个女人便呼啦啦地涌了进来个个都目标明确地盯着房间中地某个人那目光便犹如母狼似的。 此时此刻李贤几乎是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随便把这些人带到一个地方塞进去自个溜之大吉就好干吗非得上什么新开张的地方。大唐贵妇河东狮吼名声在外这帮人不会把这地方拆了吧? 话说回来今儿个还真是冤到现在为止这些人还真是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事情还真有那么凑巧自程处默以下众人无一例外地都被拎了出去。好在李治出来的时候为免被人认出而化了一下妆而李贤则是明显过于年轻因此在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那位程夫人又张望了一番这才退走那掌柜慌忙紧跟而去关上了门。 这时李贤立刻一个纵身跳下软榻三两步冲到门口打开一条缝张望了起来浑然忘了房间中还有被丢下的众多女郎。 出乎他的意料外头并没有出现什么悍妇教夫的情景唯一值得一提的大约也就是程夫人拧了一下程处默的耳朵。倘若从表面来看这完全是一堆相亲相爱的夫妇。从门缝中飘来的只言片语中他终于明白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里原本就不是专供男客的! 前天屈突申若便带着一大批娘子军新鲜体验了一把;昨天则是临川长公主和几个皇室公主郡主;所以今天才会出现这样一支华丽的夫人军团。除了感慨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坏他已经找不到其他想法了----当然值得庆幸的是那帮人似乎没认出李治。 咳---- 听到背后这声咳嗽李贤方才转过了头。见老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而一帮女子也在那里望着他偷笑他便耸耸肩关上门回转了来。 “还以为能看到母老虎威结果她们看来是要把火气留到家里去了!” “你以为别人都像是当初那位房夫人!”虽说房家早在永徽年间就已经式微但提起一个房字李贤依旧没有半分忌讳“就拿老程来说家里也养着好几房姬妾今天只是到这里来洗个澡程夫人还不至于那么善妒!” 说到这里李治忽然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你平常不是最喜欢打赌么?待会那些夫人们肯定是拉着自己的丈夫一起去洗桑拿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打赌?李贤一看老爹的表情立刻大摇其头义正词严地表示如今已经戒了打赌。 开玩笑必输之赌他才没有兴趣到时候谁知道他老爹会开出什么样的赌注。不过夫妻共洗桑拿听上去美妙但是那些夫人要利用这一招整人也是很容易的。可怜的老程他实在该替这位大叔默哀才是。 被人打断的按摩很快便重新开始只是这一回阿馥和拂裳全都变得规规矩矩而剩余众女则意兴阑珊地走了。等到全身从骨子里都微微透出了一种酸痛软麻却又觉得异常惬意舒服李贤便命阿馥住了手自个去旁边浴室中洗了个痛快。等他换好了衣服回来的时候但听桑拿房中不时传来一阵呻吟叫嚷他不觉额头青筋暴露。 来的时候大批人马走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他和李治父子两个外加张坚韦韬盛允文还有两个兴高采烈的亲卫----听说那些撺掇李治出游的人全都倒了霉他们俩想不高兴也难。 而尽管被人打扰了一回李治却依旧兴致高昂骑在马上的他冷不丁对李贤开玩笑道:“听说当初房梁公的夫人是河东人程夫人也是河东人看来这河东的女人着实厉害!” 河东的女人不厉害老苏怎会有河东狮吼之说?李贤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转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武后似乎不是河东人但要说古今第一悍妇似乎无人能出其右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机警俏阿萝,笑看青丝瀑 凉殿北临太液池虽然隔着一道宫墙但若是夏日蛙声。武后生来喜动不喜静非但不讨厌这样的噪音反而常常把窗户打开。如今虽已是深秋瑟瑟秋风中已经多了几许寒意但阿萝进去的时候依旧看到武后坐在窗前。 “拜见皇后娘娘。” 尽管常常到含凉殿觐见但阿萝的心中仍有几分忐忑。依礼拜见之后她微一抬头便瞧见武后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武后打量了阿萝一会忽然微微笑道:“我听说最近贤儿单独召了你两次?” 阿萝没料到武后忽然会如此问几乎是下意识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沛王殿下那只是逗着那些宫人玩的虽说召了我却并没有……” “好了好了你是我身边出去的人我还会不明白这些么?”武后含笑点了点头命身旁的阿芊上去把人扶起这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和阿芊昔日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原本准备一个给弘儿一个给贤儿后来陛下把他身边的宫人明徽给了弘儿阿芊这才没有跟过去。如今看来你倒是比明徽强比她自重。” 对于这样敏感的问题阿萝惟有讷讷以对。当武后问起李贤平日的言行举止时她便仍照着以往的例子小心翼翼敷衍了一遍见并无别的话这才告退而去。出了含凉殿冷风一吹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以往在武后身边的时候不觉着什么可如今一旦远离每每重回这里的时候。总觉得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神佛时而压力深重时而如沐春风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没有这种感觉。 说起来。李贤虽然性格执拗而又惫懒却同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上次骊山之行让那帮随行地宫人大失所望就差没有在她面前公然抱怨了。如今就如此麻烦。若是成婚之后姬妾如云那可如何了得? 她扳着手指头计算起和李贤有这样那样关系的女子越算越觉得头痛。到最后禁不住苦笑连连干脆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她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女官没来由费那么大地精神干什么?对了李贤可是说过这辈子都不许她离开他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双颊通红双手的手心也一阵阵热竟是连自己已经进了景风门也没有觉。直到路过太子东宫地时候。她忽然想起今日李贤提起让她去太子那里取书早先却差点忘了。看了看天色她连忙拐进了东宫大门。 东宫就在武德殿旁边阿萝平日也是常来常往。所以沿途看见她的内侍宫人都上来见礼不消一会儿。得报的明徽便匆匆迎了出来。和阿箩相比明徽多了几分明艳少了几分稳重。单单那种掩不住地妩媚气息就昭显出了一个事实----她早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女人了。 “阿萝!” 阿萝笑着向她打过招呼便说起李贤吩咐的勾当。谁知这么一件小事却让明徽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方才为难地答道:“阿萝按理说这只是小事。可那书在太子殿下的书房里头现如今刘相公和上官相公正和太子殿下在商量事情我不敢去打扰。不如这样你先在旁边的房间里头等一会?” 刘祥道?上官仪?阿萝心中一跳当下二话不说地跟着明徽往前走。她原本还想着如何套两句内情谁知她还没问明徽就自个长吁短叹了起来。 “阿萝你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休息得越来越少了有的时候甚至过了三更也不休息。我劝过好几回他根本不听我一点法子都没有。几天前我无意中听到他和刘相公上官相公说起李义府什么的还说要防着他卷土重来。我却不明白了这已经被长流的人还有赦回来地道理?” 明徽这丫头怎么如此大嘴巴!阿萝闻言心惊肉跳赶紧三两句把话头岔开。等到了房间中等候时明徽那话头顿时更多了她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最后不得不认同武后那句话。一点也没错和她阿萝比起来这明徽确实一点觉悟都没有! 捱了大半个时辰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紧跟着便有内侍在外头叫道:“明徽姑娘刘相公和上官相公走了!” 阿萝巴不得赶紧摆脱喋喋不休的明徽赶紧起来开门一出去便看到李弘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仰头望天。她整了整衣袍快步上前下拜行礼。 “哦原来是六弟让你来拿书。”李弘微微颔目光在阿 转了一圈忽然笑道“人家都说豪气风流李六郎不副实。阿萝你这么一朵奇葩就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直到如今还没采摘居然还敢对贺兰说什么花开堪折直须折?”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自从贺兰烟把那幅画在飞香殿正殿的墙上挂过之后这两句话便一下子传遍了。五陵年少固然是觉得这话无比有理深宫中地女人们更是引为妙谈。而李弘闻听之后自然也是感慨自己这六弟确实有才此时也顺便拿来取笑了一番。 阿萝顿时红了脸:“太子殿下休要如此说奴婢承担不起!” “阿萝你如今可是司殿女官就是外头那些官员好些也比你职司低可不能再自称奴婢!”李弘一面笑一面打人去书房取书忽然想起了今晚另一件事“上官相公过些天要庆寿辰虽说不是整寿但我这个弟子总要为他好好贺一贺你回去和六弟说一声让他给我好好想想送一件上得了台面的寿礼。” 说到这里他冷不丁又加了一句:“让他放心我欠他地人情一定会还上的。” 所谓的书却不是卷轴而是一大堆地竹简阿萝今次只带着两个宫人因此李弘便吩咐四个东宫内侍帮忙搬过去。一大群人刚刚出了嘉德门便和从重明门进来的李贤一行迎面撞上。只是一眼阿萝便认出了李贤身后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 天哪那竟是皇帝! 李贤也没料到会这么巧见阿萝身后的四个内侍一人抱着高高的一堆绣简显然看不清这边他赶紧转头对身后的老爹低声嘟囓了两句。很快他那老爹带着两个心腹亲卫溜得比谁都快他见状不由在心里暗笑了一番这才上前和阿萝打了招呼。 回到武德殿他遂命人把那竹简送去书房然后厚赏了四个内侍这才对张坚韦韬盛允文严正警告了一番。自然这三人全都不是头脑简单的主纷纷表示今夜只是陪着李贤去洗了个桑拿谁知在外头打了个瞌睡其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他嘱咐这三人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一个阿萝。她起初还有些懵懂到后来除了惊骇便是恼火----这父子俩完全是疯了若是被人知道明天非得招来一大堆御史弹劾这年头弹劾皇帝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等到张坚等人一走她便立刻狠狠瞪着李贤眼神中满是嗔怪。 “好了好了今次是父皇逼着我不是推不开么?” 李贤举着双手打了个哈哈见阿萝仍是死板着一张脸他忽然笑嘻嘻地伸出手拔下了那根束玉簪。一瞬间那头原本纹丝不乱的满头秀顿时披散了下来一下子从极静变成了极动。摇曳的火光照在那一头青丝上光芒仿佛全然被那丝吸收了进去看上去乌油油黑亮亮竟是有几分晃眼。 他专心致志看了一会忽然眨眨眼睛道:“你看这样不是挺好么?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都是晚上了还那样一丝不芶干什么?” 阿萝实在拿李贤没法但那两句新鲜的诗却让她心中一喜----总听说这家伙拿诗送人也不知传过多少风流佳话如今她自己得了两句自然是无比欢喜。一面手忙脚乱地收拾头她一面把今天在东宫听说的闲话转述了一遍末了才提起上官仪的寿筵。 “老上官如今是太子太傅又是宰相五哥既然要去我是不去也得去。”说到这里李贤顿时咬牙切齿地冷哼了一声“去就去了偏偏还要我想送什么礼物这都是什么世道!敢情就因为我会想主意他就什么脑筋都不动了?” “谁让你鬼主意多!”阿萝立刻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趁着李贤作之前她立刻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到了门口方才回头笑道“太子殿下说了欠殿下你的人情以后慢慢还。我还告诉他还不上就算了反正殿下你不在乎!” 见那大门重新掩上李贤顿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一年到头王公大臣过生日的多如牛毛仅仅是他那至尊爹娘就有两回。要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去他就是有再多主意也有驴技穷的那一天! 话说回来李弘和刘祥道上官仪这么晚在书房里头碰头不是正在各抒己见讨论如何彻底铲除李义府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上官摆寿宴,义府有信来 书为了什么?问一百个读书人保准有九十八个会回--做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而对于如今的上官仪来说该有的他全都有了。 天子的信任显赫的官职富丽堂皇的宅邸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倘若说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大概就是这几天闹得宅子上上下下不得安宁的所谓狐仙了。他虽说不信这个无奈好些家人仆役信誓旦旦地说看见了有狐仙出没而他自己晚上明明放好的书也时常被翻得乱七八糟。正因为如此虽说寿筵的帖子已经出去无数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寿辰这天他这个寿星翁优哉游哉地在厅堂中坐着陪一些早到的宾客说话在外头迎客的则是他儿子上官庭芝。请客这种事情往往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官职越小辈分越低的客人来得最早而官职越大资历越高的客人则来得越迟。此时夕阳还没落山厅堂中虽然有好些客人却都是他的门生弟子口中说的尽是些恭维之辞。 老上官正高兴得意的时候却只见一个人影忽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他一向最看重风度仪表见来人这幅模样便先有三分不喜待看清那是自个的儿子上官庭芝时上官仪登时沉下了脸。 “爹外头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打人先把寿礼送来了!” 一句话把上官仪到了嘴边的责备打了回去。虽说早已经不重这些虚名但是在众多的官职中老上官最珍惜的不是同东西台三品这个宰相的头衔而是太子太傅----一般来说。能够当太子太傅地全都是宰相而宰相却不一定有资格当太子太傅那可是全天下文人最大的荣耀。 瞧见周围一大堆年轻官员露出了既羡慕又向往的眼神上官仪大大方方地一挥袖子道:“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如此厚爱。我倒有些承受不起了。寿礼既然已经送来了各位和我一起去看看如何?” 众人巴不得这话当下轰然应诺。簇拥着上官仪便往外头走。待到见着门口那一字排开的十几个大汉时人们立刻呆了一呆;再看到那高高地寿礼大多数人便丢下了老上官。好奇地上去看个究竟。此时上官庭芝好容易方才觑了个空子凑到老子跟前低声说道:“爹你上次说的镇宅宝剑今儿个也有人送来了!” 上官仪的心神完全被那高高地寿礼吸引了过去上官庭芝足足说了三遍他这才回过神来但仍有些心不在焉。淡淡点了点头便把这事搁在了一边----笑话就算真有狐仙出没和他又没有真正的利害关系哪里及得上眼前的这份厚礼? 差人先把东西送去了上官家地宅子李贤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先来到了东宫和李弘算账。这一次他干脆把账目清单都一起捎带上了原料费器械费外加人工费。详详细细列了满满一张。趁李弘在那里埋头细看的功夫他不觉分外得意。 这东西要说珍贵确实珍贵但要说不值钱也确确实实不值钱。重在方法果然一点不假! 半晌李弘终于抬起了头说是面如土色并不为过。虽说不相信一向最最狡猾的李贤会在这上头花那么多钱但是就他自己知道的行情来看这花费确实是**不离十。临到最后他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六弟你如此破费就不怕别人非议么?” “我花我的钱管别人怎么说!” 李贤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见李弘似乎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他索性打了个哈哈道:“总而言之五哥你这回可是欠了我五十万钱我可记在帐上了!” 两兄弟出了东宫奉化门再左拐从景风门出了宫城就可以看到永兴坊高大的坊墙。对于住在长安城的官员而言皇城周围那一圈里坊是最最抢手的倒不是完全为了炫耀身份而是这朝会都是一大早进行若是住地远些上朝不想迟到的话就一定得披星戴月地出门因此上官仪一当宰相立刻就迁了永兴坊的新居。 李弘尽管缩减了仪仗但这是他以太子的身份亲自来为老师拜寿马虎不得因此前前后后依旧有上百号人。李贤却是一出宫门就当先骑马而行自个只带了区区三个随从----李敬业四个伴读都是好凑热闹的已经先去拜寿了。 还没到地头他便看见那长长地一溜马车几乎堵住了整条巷子骑马而行的人也不少。那种车水马龙地 象端的是让人咂舌惊叹。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方才来地大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阵阵赞叹正对大门的院子中围了好大一批人。 “这得多少钱啊六郎真是大手笔!” 无数的议论声中李贤偏偏只抓住了这么一个声音不但因为说话的人是他最熟悉的而且因为这个声音最大最露骨。不是么人家都在那里赞叹如何匠心独具如何心思灵巧虽说知道很贵重但没一个人把钱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也就只有程伯虎那么一个混球才会如此煞风景! 他干咳一声便带着张坚韦韬盛允文闯了进去认得他的人纷纷让路至于不认得他的人……能够被老上官请来的客人这不认得他的着实不多。就算真的一时半会没认出来也自有人在旁边提醒。因此他没费多大功夫便顺顺利利地走到了那高大的冰雕前。 没错他李贤的礼物就是一座高大的冰雕一座比上官仪真人大好几倍却依旧惟妙惟肖的冰雕----冰是人工制成的用的是硝石冷却法;而冰雕的匠师则足足用了好几人时间紧迫他原先的那个提案被贺兰周不由分说地打了回去。因此上官仪被时人仰慕的风度仪表这尊冰雕像不过才表现出了十之一二却依旧吸引眼球。 原因只有两个字----稀罕!人说黄金有价美玉无价而在如今这种刚刚凉爽下来的季节奢望水能结冰不过是做梦罢了。而因为整个夏天冰食大流行因此各家各户的存冰几乎都用光了就连皇家的冰窖也所剩无几。 再说了皇家冰窖的存冰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李贤拿来派这种用场。物以稀为贵再加上这冰雕的匠心独运还有太子的心思便成了独一无二的瑰宝。 “沛王殿下!” 李贤循声望去见老上官笑吟吟地迎上来那三缕颇见仙风道骨的胡须迎风飘舞就连眉梢眼角也露着喜气洋洋他赶紧上去说了一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贺词而上官仪自捋须笑道:“这礼实在让人意料不到太子和沛王如此心意我却是受之有愧了!” “这都是五哥有心上官相公今年喜事盈门贺一贺是应该的!”李贤见四周的人都在眼巴巴瞧着自己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一段绝妙佳句。 “有道是常如作客何问康宁。但使囊有余钱瓮有余酿釜有余粮。取数页赏心旧纸放浪吟哦。兴要阔皮要顽五官灵动胜千官过到六旬犹少;定欲成仙空生烦恼。只令耳无俗声眼无俗物胸无俗事。将几枝随意新花纵横穿插。睡得迟起得早一日清闲似两日算来百岁已多。” 见老上官在那边若有所思他便知道其中意思人家已经有所体会便潇洒地打开了手中折扇笑眯眯地又补充了一句:“上官相公翩翩风度长安城无人不羡再过几年六十大寿儿孙满堂的时候只怕更要羡煞人了!到时候太子五哥及冠上官相公这太子太傅自然是荣光无双!” 在李贤看来上官仪什么都好就是分外热衷于名。这上官家每天上门送礼的不计其数除了这种做寿的时候老上官金玉之物一概不收可那些满是恭维的诗赋则是照单全收。这样的人往往是禁不起别人撺掇和名声诱惑的。 老上官既然已经是太子太傅你就好好辅佐我那位太子五哥千万别折腾什么废后的勾当就好! “相爷相爷!” 一个嚷嚷声忽然钻了进来把众人琢磨李贤那话的意头全都打断了。见是自家仆人上官仪忽然心中一动:“可是太子殿下到了么?” 那仆人慌慌张张下拜行了礼紧跟着连忙报说:“李义府……” 他含含糊糊吐出了三个字见周遭人眼神忽然变得犀利无边他不觉吞了一口唾沫这才嗫嚅着递上了一封信:“是李义府有信送给相爷指明说是贺相爷大寿的!” 李义府写信给上官仪拜寿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么?李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着极度好奇的心理他连忙找了个好位子站定。见上官仪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意态自如地拆开了弥封他立刻运足了目力往上头瞧去。 真是李义府那手字过于龙飞凤舞他竟是半个字都没认出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给上官婉儿的见面礼 义府是什么人?前头的帝后宠臣如今的长流犯官仪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时候会如此好心给上官仪拜寿?此时此刻就是那等不怎么领时务的也在那边暗地嘀咕就不用说上官仪周边的几个大人物了。 众目睽睽之下老上官镇定自若地把信揣进了怀中旋即乐呵呵地朝四周点头一笑道:“大家既然来了便到里头厅堂去坐坐如此围着只怕太子和沛王这寿礼禁不起若是还没到时候就融化了岂不是辜负两位殿下一片苦心?” 见上官仪只字不提信中细节却提起这事围观众人不禁一阵失望但大多数仍是依言散开。但李贤就没有那么听话了笑嘻嘻地上前几步来到上官仪身边就那么抱手站在那儿。 “这冰雕就是求一个新奇过了今晚我再请几个匠人过来重新琢磨一下放进冰窖中便能保存。说起来我原本是想送上官相公一尊玉像的只因为那东西琢磨不易便改成了这个相公不要嫌弃这礼太薄就好。” 太薄……老上官瞅了瞅一本正经的李贤心中不觉犯起了嘀咕。太子李弘是他的学生李贤却不是现如今连送寿礼的事都是两兄弟联手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了。怪不得于志宁这老前辈非得挤着去当沛王王傅许敬宗一大把年纪还要去兼一个沛王府长史却原来都是目光如炬之辈。只要这兄弟俩真的亲密和睦将来李弘…… 哇---- 一个不合时宜的哭声瞬间打断了上官仪的思量转头望去他便看到一个家人抱着一个婴儿。手忙脚乱地站在不远处哄着。 还不等老上官出声呵斥李贤便忽然疾步上了前去待到近处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婴儿----虽说只见过一次但他怎么会忘了这上官婉儿?趁着老上官离得还远。他竟是伸出手指在那张小小的脸上捏了一下见她忽然止了哭声还用一双黑亮地眼睛在自己脸上来回瞟着。他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上官仪终于赶了过来恰好看到李贤使坏的那一幕心中不觉有些莫名其妙----这沛王李贤任性豪侠风流的名声在外。可从没听说过他喜欢逗弄孩子他这孙女如今还没满周岁呢! “这种时候把婉儿带出来干什么!” 那家人嗫嚅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答李贤就忽然摆手笑道:“上回和太子五哥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正好遇见过这孩子如今又无巧不巧地撞上可不是有缘?” 他一面说一面从腰中解下了一串玩意----却不是玉佩而是一串金银铜地铃铛个个小巧可爱。他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进了上官婉儿手中。顺带又多看了几眼那孩子心中异常遗憾。要等这上官婉儿长大少说也得十几年自己大约也就只能看看而已。 上官仪虽然不是喜欢打听各式传闻的人但身在这个位置。就是他不问很多事情也自有人告诉他----什么已故韩国夫人的女儿贺兰烟和李贤关系暧昧。什么长安贵女军团地领军人物屈突申若对李贤青眼相加什么许敬宗愣是想把自个的孙女塞给李贤…… 除此之外李贤在外头半真半假的风流行径更是不计其数。所以。眼见这赠物举动他竟是前所未有地警惕了起来。 “沛王殿下这……” 不等老上官说什么大道理推辞李贤便立刻笑吟吟地堵了回去:“人说见面必有见面礼上回我来得匆忙未曾备得要是这一次再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失了礼数?”他说着便瞧了上官婉儿一眼拱了拱手便径直朝厅堂地方向去了。 而上官仪却呆在那里半晌没有动弹----见面礼?他怎么就觉着这见面礼别有玄机呢! 由于琢磨这见面礼的玄机上官仪回到厅堂的时候那叫一个脸色难看简直没有半点寿星翁的自觉。直到家人上来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继续满面春风地迎接八方来客。然而看到刚刚那一幕的宾客中不少人便跟着琢磨了起来。自然他们琢磨的方向和上官仪想的截然不同。 轻飘飘的一件见面礼却引起了一阵琢磨地风潮而始作俑者李贤则在后头教训屈突仲翔。当他听说这小子径直把双剑中的一把包装好了当寿礼送给了上官仪他不禁拍脑门哀叹了一声----这小子平日看着精明今儿个怎么就一点心计都没有呢? “那双剑要价七百贯单把就是三百五十贯也就是三十五万钱。我问你你和老上官什么交情送这样重的礼?” 屈突仲翔闻言不禁愣了本能地问道 是你让我拿其中一把当作寿礼送上官相公么?”想到的三十五万钱他那颗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倘若是这么大笔钱一下子打了水漂他非得抹脖子不可! “谁让你随大流和别人一起送的?”李贤用扇子在屈突仲翔肩膀上重重敲了一下旋即附耳低语了一阵末了才没好气地道“老上官地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就要待之以诚老老实实地告知目的就好。咳你千万别太老实把所有底子都兜出去了!” 屈突仲翔连连点头一转身便溜得无影无踪。而李敬业早就厮混到宾客中去了顶着个李绩长孙英国公继承人地身份他自然是如鱼得水。程伯虎却没那么好性子和一群打官腔的家伙磨牙早早地歇在一边。薛丁山瞅见屈突仲翔走了这才走了上来。 “六郎我爹说他有一把好弓等着你赏鉴。这两天若是你有空就到我家来一趟他备好了酒等你。”薛丁山一边说一边往四下里瞧了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为了那些酒似乎我爹压榨了不少同僚你来的那天很可能有不少人要来你可小心点。” 薛仁贵邀他赏鉴好弓?可是有好弓却没有好箭术岂不是白费?要说薛仁贵那家伙还真是狡猾居然从同僚那里压榨了好酒然后一倒手把他给卖了要不是小薛提醒他岂不是得大大上当? 他心念一转便拉住了薛丁山悄声问道:“既然有好弓为什么不留给你?” 薛丁山闻言顿时一怔旋即很是坦然地一摊手道:“我从小用惯了那把木弓你可别小看了它虽说没什么名气却也是高手匠人所制爹爹当年在海东地时候便是用的它。爹爹新得的那把弓是专门给你备下的说是上次缺了见面礼……咳你不是早说了要和他学箭术么?不趁着他现在有空的时候以后他一出征可就没有机会了!” 如果说前头的话还让李贤心有触动那么听到后头的“见面礼”三个字时他着实有一种暴笑的冲动----刚刚老上官死板着一张脸进来的情景他怎么会错过不消说那绝对不是李义府那封信的功劳而是他见面礼的功劳。咳看到这位风度翩翩的名相露出这种脸色实在不容易啊! 宾客闲话的时刻很快过去待到寿筵正式开始前宫中又有人送来了李治和武后的贺礼。李治的寿礼简单实用一方砚台十支御笔顺带给上官庭芝加了一官别看这区区一官这种待遇可是少有人能够享受也就是当初长孙无忌为自个儿子拿了官职不干事。而武后的贺礼却是一幅字抄的却是庄子的逍遥游那一手字端的是气势磅礴让人望之生叹。 筹交错之间贺寿诗自然不断大多都是投上官仪所好的华丽诗赋。若是往常老上官不免会加以赞赏但今天先是李贤在送礼的时候说了那么一番话后来又为见面礼的事情所扰因此他竟是觉得那些诗赋如同嚼蜡所谓的评语便流于敷衍。 作为弟子的太子李弘也觉得那些空有艳丽的诗词乏味得紧执壶敬了一次酒便忽然笑道:“贺寿只上寿词不免乏味除了我和六弟一起送的冰雕之外我还带来了一匹名马。不如就以这马为题咏一如何?上官太傅文名天下皆知又是今天的寿星翁便由太傅开始如何?” 他朝身边人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人将那匹马牵到了堂前。但见那马通体上下一片雪白没有半根杂毛看上去神骏已极。一向爱马的李贤竟是和旁边的李显一同站了起来其他宾客也啧啧称赞不止。 李弘这个太子亲自话上官仪自然难以拒绝。兼且此时席间奉承无数他这诗兴便渐渐高了起来三杯酒下肚他终于离座吟道:“桂香尘处减练影月前空。定惑由关吏徒嗟塞上翁。” 四句吟罢众人顿时纷纷叫好上官仪得意之下不免多饮了几杯。而李贤正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的时候左边座上的于志宁忽然笑吟吟地捻起了胡须:“上官太傅既然有了佳词沛王殿下何妨也来一?” 第二百二十七章 满腹诗词无所惧,番人面前任豪侠 老头你别拉上我这个徒弟不行么? 李贤见于志宁坐在对面笑得甭提有多欢快心中自然恼火。正想托辞搪塞过去谁知另一边另一位师傅李绩忽然也加上了一句话:“如今外头伪称李六郎所作的诗词不计其数若是沛王殿下这个真人不出来作一只怕人人都要以为那些淫词艳曲是你做的了。” 两位王傅一起出马外加百十位宾客齐刷刷地望过来李贤便是想推辞也没办法。可是他又不甘心让这帮人把自己当成了做诗机器微一沉吟便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上官相公大寿我若是托辞没有诗兴只怕就要扫了大家的兴致。”他略微顿了一顿见老上官也在那里唯恐天下不乱地点头他顿时心中气苦干脆便笑嘻嘻地道“只不过我有言在先这咏马的诗我没有做一带有马字的诗倒是不难……” 李显是最最好热闹的闻言立刻嚷嚷着打断了李贤的话:“六哥你怎么那么啰嗦赶紧来啊!只要带一个马字我们就算你成了!” 他这么一鼓噪其他人登时也纷纷上来撺掇就连太子李弘也在旁边帮衬。场中是上官家的一群歌舞伎个个衣着极尽艳丽奢靡此时都是在那里齐齐看着李贤目光中尽是动人的神采。此时厅堂中站着的只有她们在那明亮的灯光下头上的钗环无不是熠熠生辉。 见推辞不得李贤便索性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对着主位上的上官仪一饮而尽这才笑着吟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冷场。 主位上的上官仪愣了旁边主席上的于志宁刘祥道许敬宗李绩愣了太子李弘周王李显愣了……高朋满座地厅堂中一时间鸦雀无声。李贤甚至恶意地揣测。如果此时有一根针掉在地上是不是会引起无数人的瞩目。想到这里他便自得其乐地喝酒吃肉。心中充满了快意。 “好一个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厅堂中的冷场气氛众人顺着那目光看去。顿时全都皱起了眉头更有甚者转头去看上官仪。这好好地寿筵请上番子干什么? 老上官看着来人自己也觉得有些纳闷。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可没有请这一位----事实上这一天的宾客太多除了这正厅之外两侧偏厅还有百多位客人。全都是他地子侄辈在代为招呼然而这钦陵他是绝对没有下过帖子。 “不请自来还望上官相公恕罪!”钦陵笑吟吟地深深施礼旋即起身又朝四周团团行了一礼。这得体的礼数顿时让恼怒其擅闯的人们稍稍意平了一些。紧接着他又打手势命身后随从上前。并亲自揭开了那盘子上地锦帕。 李贤曾经对钦陵有那么一点好感毕竟上次屈突申若四女舞剑的时候。这个人还在旁边陪衬着击过鼓。然而时至今日他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那就是只要钦陵出现必定没有好事。因此别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锦帕下的盘子他却在阴影中打量着钦陵的脸色。 “这是用我吐蕃特有的牦牛皮和羚羊皮制成的披风前者厚实后者轻柔虽说比不上那些金玉之物珍贵但也是我吐蕃的一片心意。再过几日我便要随使团回去了所以今天方才如此莽撞闯了寿筵还请上官相公恕罪!” 说完这话钦陵忽然转头看着李贤面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此来中原让我见识到了大唐盛世有缘得识殿下更是最大地幸事。刚刚殿下那一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着实令人心生感触。中原美女如云我辈向往而不可得听闻此诗犹如看到那无限好风光却不知此诗何名?” 果然来了! 李贤心中一凛正欲回答却不料旁边的李显忽然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六哥你这下可是丢脸丢到外藩去了。好好的做诗咏马也能被你扯到胡姬身上刚刚老于的脸似乎都气青了。咳还好母后强塞给我的两个师傅没来否则要是他们也像老于那样逼上来我可吃不消!” 李贤闻言自然气结一抬头见除了钦陵紧盯着自己之外众多宾客也在那里看他目光中有惊叹有羡慕有鄙薄……当然也绝对少不了恼怒。而眼中正在喷火地那位不消说正是于志宁无疑。此时此刻他耸了耸肩便坦然答道:“此诗名为少年行。” “少年行……谨受教了!” 见钦陵言罢躬身一揖似准备告辞离去李贤却又亲自拿起了酒壶亲自来到上官仪席上相敬一杯这才转过身正对着钦陵。 “今日的题目原本是咏白马刚刚我那只不过是和大家玩乐游戏而已。要说咏马刚刚上官相公四句诗中没有一个马字偏偏引人浮想联翩果 是大家之作。” 不用回头李贤便知道背后地老上官怎样得意无疑他这赞语搔到了人家的痒处。只不过他既然已经站起来了那自然不只是为了捧一捧上官仪而已。 “要说赋咏之诗平日于师傅也常常教导我要寓情于景只不过我练武多于习文未免多了几分杀气。今日乃是上官相公寿筵那些杀气腾腾的诗赋吟出来未免煞风景……” 李弘和李贤平日关系最近适才看到李贤拿着酒壶出去就知道他并非敬酒那么简单此刻闻听这话哪里还不知道这家伙正在吊人胃口。果然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约是多喝了两杯地上官仪便大笑道:“我大唐素来重豪侠这寿筵上头还怕什么杀气!沛王殿下且吟就是我可是好久没有听到坊间盛赞的六郎豪词了!” 上官仪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纷纷附和而早先激将激反了的于志宁和李绩则双双闭口不言但各自的脸上都露出了期盼之色。至于程伯虎李敬业等人就更不用提了身为李贤地伴读。这种时候自然是一致对外。 而李贤像模像样地迈出去两步之后忽然一回头指着李敬业和屈突仲翔道:“敬业仲翔。今日既然是上官相公做寿你们且舞剑助兴!上次父皇母后大宴群臣的时候师姐她们四个女子端的是好剑舞。如今你们不妨也让大家看看师傅所授的剑术!” 闻弦歌知雅意李敬业和屈突仲翔原本就是四人当中最最机警地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双双走到门边向人要来了自己的佩剑。面对这种格局人人都是兴致盎然拍手叫好而钦陵找不到开口告辞的机会索性向旁边退了两步。让出了中间一大块空地。 两人刚刚摆开架势那丝竹之声便适时响起却是旁边地乐师班子。既然有人伴奏李敬业和屈突仲翔立刻舞剑战成一团----看似寒光闪闪密不透风却是表演多于切磋。但在这种***明亮的当口大家当然是看热闹多于看门道。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 四句高声吟出厅堂中的一众宾客顿时喝了一声彩。几位宰辅各自对视一眼。也在那里连连点头刚刚被李贤耍了一记地事情早就抛在了脑后。 “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 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 此时程伯虎终于忍不住霍地站了起来一仰脖子饮干了杯中美酒一下子扯开了衣襟大声嚷嚷道:“好一个杀人如剪草好痛快好豪气!” 李贤刚刚在吟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声音骤然一高一气呵成后不免顿了一顿。程伯虎这一打岔正中他的下怀从壶中连着倒了三杯满饮之后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场中那两团寒光又瞧了瞧那边脸色如常的钦陵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一阵子笑声嘎然而止他这才继续吟道:“愤去函谷从军向临洮。叱咤万战场匈奴尽奔逃。归来使酒气未肯拜萧曹。羞入原宪室荒淫隐蓬篙。” 蓬篙二字刚刚尘埃落定众人就只听一声暴喝:“好!” 那声音端的是如同惊雷引得人们纷纷转头去看。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众人全都大吃一惊。恰原来这叫好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司空世袭英国公如今的沛王王傅李绩! 此时此刻人们方才如梦初醒纷纷喝彩连连而作为今日寿星翁的上官仪更是满面春风。李贤乱七八糟地诗句确实有不少流传在外但毕竟不辨真假真正证实为其所作的不过寥寥数而今日这一无疑是上乘之作和上次大宴时的诗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自然脸上有光。 因此他竟是亲自离座而起含笑为李贤斟满了一杯见其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心中更是欢喜什么见面礼的玄虚都被他丢在了脑后。 喧闹的气氛中众人频频举杯不多时烂醉如泥地不在少数几乎没人注意到一旁的钦陵等人究竟于何时离去。而屈突仲翔地生意最后也在友好和平的气氛中做成了----代价则是他出上官家的时候是被人抬着走地当然上官庭芝也足足一夜没有消停。 第二百二十八章 麻烦多多,长安贵女出家忙 上官做寿李贤自然不可能以戒酒搪塞自然是酪酊送回了武德殿。不过他是喝酒喝惯的人不比屈突仲翔的狼狈一盏醒酒汤下肚沐浴过后便一觉睡到天亮。如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又趁机去拜访了一趟薛仁贵。 应付这些军中将领比李贤想象中更加容易一是拼酒二是相扑角力----这酒一上脑众人也就忘了他是沛王更忘了他的年纪几场角力下来他自然是灰头土脸但亦学到了不少招数。而薛仁贵不但将那把牛角弓送给了他更是慨然允诺以后每三日去一次李宅教授箭术。 正当李贤为这些天的顺风顺水而春风得意的时候两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却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其一是钦陵奉上了自称来自乌如的国书其内容赫然是吐蕃赞普芒松芒赞求娶大唐公主;其二则是来自凉州的急报苏定方重病! “老苏担任凉州安抚大使为的便是竭力稳住吐谷浑避免其为吐蕃所侵。可他这么一病只怕西边便要多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绩的脸上尽是黯然之色英雄迟暮不外如是纵使昔日战场上再威风凛凛驰骋四方的勇将也不免有临终的这一天。虽说奏报上没说苏定方一病不起但是这主将忽然重病却仍旧不免让人揪心。 老苏的事情固然让李贤心中伤感但从苏定方临走前那貌似遗嘱似的托付他便知道这位名声赫赫的老将早已看透知道此行未必能够安然归来。日前朝廷已经派了名医星夜赶往凉州说不定苏定方会没事的。 至于那另外一个消息……他老爹昔日和萧淑妃还生下了两个女儿。听说这回武后顺水推舟就把那两位公主推了出来。他虽说和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没什么感情但这种和亲远嫁地事情听在耳中自然不那么舒服----文成公主昔日远嫁的时候好歹嫁的还是握有实权的松赞干布。如今那个芒松芒赞形同傀儡这大唐公主要是嫁过去几乎就是在炭火上烤! “与其说是求娶公主不如说是试探。”李绩在李贤肩上一拍。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昔日吐谷浑王娶地是我大唐弘化公主所以在吐蕃松赞干布求亲的时候屡屡暗地阻挠。就是怕吐蕃势强对它不利。如今此消彼长吐谷浑岌岌可危吐蕃再一次求亲这其中名堂可就大了。” 麻烦他娘的全都是麻烦! 头脑胀地李贤离了李宅东张西望颇觉得无趣索性调转马头前往荣国夫人宅邸看小丫头。然而他刚踏进大门便现里头鸡飞狗跳。一群仆役来来回回不知在忙碌什么大呼小叫不绝于耳。他正觉得莫名其妙忽然一个侍女看见了他立刻匆匆冲了过来。 “沛王殿下您赶紧去见见夫人吧!夫人一大早便吩咐下来。要小姐出家去当女冠!” 出家?女冠? 李贤闻言大惊失色慌忙抛下那侍女急急忙忙朝荣国夫人的寝室冲去。进了那个院落。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对这个老外婆的了解不算少了按理说。平日荣国夫人没少给他和小丫头提供方便显然对两人地事情乐见其成。那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整出如今这一遭?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他一推开门便看到了老外婆身边满脸不情愿的贺兰烟。而小丫头一见着他进门忽然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两眼一红就要掉泪。 “贤儿外婆说……” 不等贺兰烟说完李贤便朝她挤挤眼睛摆了摆手径直上前向外婆荣国夫人杨氏问了安略一思忖便开口问道:“外婆你让烟儿入道为女冠是不是为着吐蕃正使噶尔钦陵代吐蕃赞普求婚公主的事?” 杨氏赞赏地冲李贤点了点头脸上那岁月的皱纹忽然也舒展了开来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虽说是求娶公主和烟儿没什么关系但我总觉得那个噶尔钦陵此举有异。不管怎么说上次他既然对贺兰有企图难保有什么其他心思。横竖你还小烟儿地年纪却早就过了婚嫁之龄若是长留不嫁难免引人非议。这入道为女冠乃是长安贵女风俗以后若是想要嫁人还俗也就是了又不是不许你们相见却可以绝了外人念想!” 杨氏一边说一边瞪了贺兰烟一眼:“烟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多长几个心眼你知道么?” 贺兰烟闻言大窘好半晌才嗫嚅着答应了瞥了李贤一眼便匆匆冲出了门。而李贤正想追上去却被荣国夫人杨氏一口喝住。 “贤儿你是堂堂大唐皇子那个噶尔钦陵就算是吐蕃权臣之子毕竟微不足道。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斩草除根就算 便杀人但是只要好好想想办法应该不至于每每主动。只要你能有主意其他的事情我也能帮上一点忙。” 从老外婆口中听到斩草除根四个字李贤顿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见杨氏炯炯的眼神中赫然流露出寒光他不禁心头一悸旋即低头应是。出了这小院他便转去寻小丫头谁知却在那门口被平娘拦住了。 “殿下小姐说了夫人已经找好了地方明日就要送她前去兴道坊至德观。她还得尽快收拾东西就暂时不见殿下了。”平娘生怕李贤恼火连忙解释道“若不是怕别人使坏小姐也不会如此情急。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夫人已经准备在崇仁坊造一座单独的道观给小姐栖身以后殿下来看小姐必定是方便地。” 女冠女冠还真是躲避风波的好办法! 李贤知道小丫头如今正在担心什么点点头嘱咐平娘好生照应又往临门那座墙上地簪花美人图上瞧了一眼心中立刻下了决心----不管尔钦陵此举是吐蕃赞普本人的意思还是噶尔东赞的意思抑或是自作主张这都是一个难得地机会。正好他那位老妈怀孕他若是再不从老爹那里下下功夫大好机会也就完全浪费了! 原打算直接往蓬莱宫然而临到春明大街的时候李贤还是改变了主意径直从安上门进了太极宫。他正准备拐进东宫去寻李弘忽然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不远处晃过眼珠子一转便立刻开声叫道:“东岳先生!” 郭行真东看看西瞧瞧一见是李贤立刻示意身后的徒子徒孙留在原地自个笑吟吟地上前施礼:“贫道今日正好前来东宫看看太子殿下的状况却不料居然这么巧撞见了沛王殿下。殿下想必一定是去东宫的正好和贫道顺路。” 这贫道两个字一入耳李贤就想到了一身道装打扮的贺兰烟不觉心中一突赶紧把这种念头暂时搁在了一旁。见张坚韦韬拉着盛允文避得远远的他觉着是个机会便低声问道:“我问你你既然是给太子五哥合药应当知道他的病情究竟是个状况?” “咳殿下放心太子殿下不过是体虚之症平日操劳过多疏于调养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李贤见郭行真笑得古怪索性也就不问了。这种事情向来是越抹越黑他可不想平白无故被人栽赃一个罪名。 一路往东宫走去郭行真便滔滔不绝地说起出家之后的经历端的是口若悬河精彩绝伦李贤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很有些写小说的天赋----什么天公显灵瑞兆明君贤后简直是张嘴就来。然而当郭行真冷不丁提到一个名字时他骤然上了心。 “贫道那时候见到屈突家那位大小姐的时候她不过是豆蔻年华。彼时她父母都在身边听到若非天霆巨变则无人可配的时候差点没把贫道当成骗子可如今如何那位大小姐嫁出去了么?要我说若是那位大小姐入道为女冠必当为一时佳话!” 郭行真说着便笑呵呵地扯了两下胡须脸上尽是得意:“贫道这神算还是有些眼缘的皇后娘娘昔日还是昭仪和陛下一起出宫去长孙家的时候我曾经远远看过一次那时就看出娘娘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要说陛下和娘娘还真是一往情深那块泰山鸳鸯碑古往今来又何曾有过这样的例子?” 你个死道士就胡吹吧!去长孙家的那次他老爹老妈分明已经完全在一条船上要是那时他老爹还不能让老妈封后那什么皇帝也就别当了! 李贤对于郭行真的吹擂自是不在意反而是前头这老郭为屈突申若相面的情景引起了他的注意。什么叫做非天霆巨变则无人可配?要这么说还不如干脆直指大姊头嫁不出去算了。怪不得屈突申若长成之后眼高于顶敢情都是这死道士害的! 郭行真没瞧见李贤变幻不定的脸色忽然一拍巴掌道:“哈我倒是忘了。今早我的徒弟告诉我似乎屈突家那位大小姐准备在兴道坊至德观出家入道以后这长安女冠便要又多一人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树下的密谋,知人知面不知心 果说小丫头的出家不过是秉承荣国夫人的安排只是那么听到屈突申若要去当女冠李贤却着实呆若木鸡。他决不会认为那位大姊头是因为嫁不出去而心灰意冷反而觉着这其中猫腻多多。 等等兴道坊至德观……那不是小丫头即将出家的地方么? 从郭行真那里证明自己并没有幻听李贤顿时感到头皮麻。人道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现在倒好感情就是不爱红妆爱道装!怪只怪那兴道坊的名字起得太好兴道兴道不就是弘扬道教如此一来道教如何能不昌?女冠何能不盛? “殿下殿下!” 郭行真身为御用第一道士成日里周旋于权贵大臣中间要说观风色听八卦那本事自然比等闲长舌妇更高一筹因此一看李贤这脸色便立刻心知肚明。见李贤总算回过了神他干咳一声便笑咪咪地道:“自高祖年间开始这出家入道的长安贵女便络绎不绝只要寻着如意郎君立刻便能够还俗。就算一直都是女冠……三清道尊也是不会阻拦男女真情的。” 郭行真笑得狡黠李贤心中却颇感哭笑不得。屈突申若和小丫头就在一个道观里头以后他若是去偷偷幽会的时候岂不是得防着身边出现一个级大号电灯泡?而且以大姊头的个性就算出家入道以后一身道装在长安城中高头大马招摇过市的场景大约也不会少见就是了。 进了东宫郭行真自是像模像样地给李贤把脉合药而百无聊赖的李贤实在不想在那里听这个神棍瞎掰遂背着手在东宫逛起了***。张坚韦韬都知道他的脾气。遂把盛允文一起拉走自顾自地去找东宫那帮子亲卫赌博游戏。 虽说是瞎逛但李贤自然有分寸后头那群侍女云集的地方他自然不会去招惹。这天他恰好是一身便服打扮。并不招眼。临到最后他走到小花园中地一棵参天大树下忽然一时兴起。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刺溜一下就上了树。 直到爬得老高下头已经已经被茂密的枝叶遮得几乎看不见了。他这才悠悠然地躺倒最后竟是靠着三叉树干打起了瞌睡。过了许久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阵交谈声支离破碎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牝鸡司晨非国之佳兆……” “……奈何陛下身体羸弱……” “……观太子形状……寿夭不永……” 对于牝鸡司晨这一类地话李贤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须知武后虽然手段高明但毕竟不可能禁绝人言这一类的话他常常会听见。但也只限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但是一听到后头那句寿夭不永他整个人顿时一激灵惊醒了过来。 他知道此时挪动身子必定引人注意因此只是竭尽全力地张耳去听渐渐地辨出了声音正在自己下头。而说话的两个人也恰恰是他熟悉地。其中一个沉稳自信的赫然是老上官后一个有铁石之音的。则肯定是刘祥道无疑。这两个人私交最好不但是宰相而且兼着东宫官职。说是李弘地最佳后盾也不为过。 “上官兄上次你寿筵时李义府的贺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我那时追问你只是摇头不语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唉……你也知道我和李义府非但没有私交反而还曾经颇有他如今长流在外怎么会有空给我贺寿?冠冕堂皇的话之外无非是暗示我留着异日地步。” “这家伙好生狂妄!休说他的罪名长流就已经是额外开恩只要上官兄你把这信交上去再加罪他也是应当!若不是那一位怎么会让这等小人横行朝堂那么多年!上官兄如今还有太子监国她不能名正言顺地插手国事倘若太子……唉!” “上一次李义府的述情奏折若不是她的默许怎会上呈陛下御前?李义府一日不死朝中大臣便一日不能心安。说起来刘兄你上次亲自主审李义府得罪他不轻就是她只怕也早就恨上你了!”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的对话李贤听得清清楚楚。起初那话题还只是围绕着李义府打转似乎是讨论如何才能断绝李义府回朝的希望但是说着说着那话题便渐渐偏离尤其是上官仪地某句话让他心惊肉跳。 “若是实在无法少不得仿效壮士断腕之举毕竟陛下仍然春秋鼎盛!” 此时此刻李贤忽地感到一阵恶寒原本还想活动一下腿脚的念头全都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那股子酸痛软麻都似乎不重要了。接下来那边的两人仍旧是话声不断一句句皆是让人心惊胆战即使是以他的胆量城府也几乎忍耐不住。 也不 多久树下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丝人声也无然而他不动。不是防着那两人疑心重去而复返实在是因为确实没有一丁点力气。他在心里已经把于志宁埋怨了一千遍一万遍要不是老于力荐上官仪李弘怎么会多出这么一个师傅! 好一个风仪当世无双文名远近皆知的上官仪果然是懂得轻重大体地! 他在树上活动了一下腿脚旋即拨开树枝瞅了瞅确定四周无人他这才轻轻一纵身跳了下来。由于刚刚靠在树枝上打了个瞌睡他这衣服皱得不成样子甚至有好几处都被树枝划破了因此他略一思忖很快找到了花园中的一处院墙忖度了一下那距离他干脆利落地翻了过去。 这小花园在东宫地最西头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则是武德殿以他的身手自然不虞外人现。不过若是让人知道堂堂沛王在宫里居然要学人翻墙只怕非得笑破肚皮不可。 阿萝自个在房间中忙碌一转身见窗口处忽然跳进来一个人登时大惊失色。所幸她平日早就被李贤种种奇形怪状练就了坚韧神经很快就看清了那个灰头土脸进来地人。 “殿下?你这是怎么回事?” 见阿萝掩口欲笑李贤赶紧吩咐道:“快找一身和这衣服差不多的行头来我是从东宫翻墙过来的!” 翻墙……阿萝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见李贤一脸凝重似乎真的很着急她立刻匆匆出去很快便捧了一身衣服过来比照之后便点头笑道:“换上这个出去别人肯定谁都觉不了。” 要是换上之后翻墙岂不是又一团糟? 多了一个心眼的李贤让阿萝在那一头等着自己带着衣服再次翻过了墙然后把一身破衣烂衫包裹了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得到暗号回应之后方才脚底抹油溜出了小花园。 等他重新回到东宫明德殿的时候却只见郭行真仍然在对李弘讲什么保养的道理他溜过去一听见全都是道家养身的那一套便不感兴趣地耸了耸肩。 李弘眼睛却尖瞅见李贤想溜连忙喝道:“六弟刚才你上哪去了!” “只不过到处逛了一圈看了看五哥你的那些美娇娘而已。”李贤嬉皮笑脸地回转了来见郭行真还要啰嗦他索性在其肩背上狠狠拍了一记“老郭你就别关照这些了。若是真有这心思还不如好好的写一本养生经留给五哥。” 李贤虽只是随口说说但郭行真立刻上了心闻言登时连连点头就连李弘也附和着奉承了几句。太子这边的事情忙完了郭行真便立刻起身告辞准备前往蓬莱宫那边还有一个皇帝一个皇后正在等他呢。尤其是武后如今正怀着胎自然更是金贵得很。 目送老郭离开李贤便轰走了房间中的宫人内侍又特意关好了房门这才坐到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李弘跟前:“五哥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这样的开头模式李弘少说也经历过十回此时立刻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李贤原本想拐弯抹角试探一下李弘对上官仪和刘祥道的印象但转念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这太子老哥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自然也当别人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若是他随便把刚刚听到的话都说出去没来由当恶人说不定还会坏了大事。当下他嘿嘿一笑便干脆把话题岔到了吐蕃此次的求婚上。 如他所料李弘比他更加念手足之情立刻沉下了脸不说话。而当他晓以利害甚至在桌子上比划起了西北的局势图时李弘很快为之动容最后一口答应在李治面前说项。见自己游说颇有成效李贤一思量便把那两个来自没庐氏和娘氏的吐蕃人反卖了。 “这件事我也对于师傅提过他的意思是吐蕃狼子野心志在安西四镇若是不能用点办法只怕西边从此多事。五哥这两个人既然送上门来……” 李弘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刚刚还柔和清澈的目光一下子冷冽了起来但旋即恢复了起初的模样。他死死盯着李贤冷不丁笑道:“这事情我一定进言但这也有六弟你的功劳你别想向往日那样通通推在我身上。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文武兼备为何偏偏要让人以为你只是个富贵闲王而不是贤王?” 面对这种咄咄逼人的问题李贤不觉愣了一愣----他怎么能说他不是太子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管这些闲事? 第二百三十章 绝色女冠是一种风潮,至德观主的推荐 唐建国立朝的时候便借了老子的名声因此道教自然地位崇高。长安城中道观无数有名的道士不但可以出入权贵府邸若是蒙君王厚爱还能出入宫廷比如说如今赫赫有名的东岳先生郭行真。 在这样的风气下大唐贵女出家入道并不算什么新闻。女冠又不是比丘尼用不着剃用不着青灯古佛唯一变的就只是一身道装。即便是这样的道装只要家里有钱自己乐意同样可以变幻出无穷无尽的花样。而女子一旦成为女冠之后可以不受家族管束自由自在地和人交往自然远胜于相夫教子。 然而对于大家族而言送家里的女儿入道之前必定会先觅好一间道观。如果家产亿万的甚至可以出钱建一个至少也得送上十几二十个使女当作陪嫁----不应该是陪侍的道姑。所以这一天两位长安赫赫有名的美人花落至德观自然而然引来了大批好事者五陵年少就更不用提了纷纷占据有利地形。直到大门砰地一声关了个严实人们方才怏怏离去。 择日不如撞日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两个当事人全都没有料到对方也会选择至德观这地方出家入道因此碰头的时候免不了大眼瞪小眼。而一阵惊诧过后屈突申若便笑意盈盈地斜眼瞅着贺兰烟直到把小丫头看得脸色红她方才意味深长地轻轻点了点头。 “贺兰这至德观当初建的时候便有我家出的钱款你要是有什么不便尽管说。不管是你那位外婆还是那个家伙大约都不会让你在这里住多久。” 被屈突申若这句话一说贺兰烟先是心中一颤。旋即竟是忘了自己的处境对屈突申若的决定好奇了起来:“那申若姐姐你呢?好好地怎么想到要出家当女冠?” “闲着无聊罢了!” 屈突申若丝毫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赶走了一只绕头纷飞的彩蝶这才讥嘲地笑道:“这年头总有管闲事的人。我也懒得听那些家伙唠叨干脆就入道算了这样一来反而耳根子清静!我既然已经身归道门。看谁还敢上门为自家那些不争气的子侄提亲!” 一席话把贺兰烟说得瞠目结舌她没想到屈突申若竟然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出家。但转念一思量。她又觉得理所当然。屈突申若是为了回绝那些上门求婚地人而她可不同样是为了避免麻烦?别的求婚者自然有外婆挡回去但万一吐蕃人使坏那事情就麻烦了。 见小丫头的脸色变幻不定屈突申若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并不道破。 此时佑神观观主妙惠已经是亲自奉了茶前来那脸上虽然笑着。却不是普通地谀笑端的是笑得灿烂。她虽是此地的主人在京城地权贵之家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当初若不是屈突家的带她也不会有今日。因此得知这位大小姐避居此地她惊叹之外还有些了然。 她是因为父母双亡方才避居道门。而屈突申若艳冠长安必定不希望将来按部就班地相夫教子谋一个夫贵妻荣或是母以子贵。这一朝身为女冠便四处都可去得。反倒少了人在耳边啰嗦想必是必定对这位大小姐脾胃的。 入乡随俗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此刻都着了道袍一如女冠装束然而那红唇嫣然眉眼如画依旧不脱绝色之像四周即使都是道姑却仍免不了为之侧目。然而两人这茶尚不及喝上一杯外间便有一中年道姑急匆匆冲了进来面色甚是古怪。 “观主沛王……沛王殿下来了!” 来得好快! 屈突申若和妙惠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而贺兰烟却是愣了一愣这才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一阵风似的奔着去了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自个这道袍刚刚上身。至于屈突申若则是和妙惠点头打了个招呼慢条斯理地戴上了道冠这才施施然朝外行去。 才过了中庭她便远远瞧见贺兰烟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李贤身边哪有半点避嫌之态。虽说心中颇有些动静但她在面上却晒然一笑旋即笑吟吟地走了前:“六郎这么快就来找贺兰了?你们可是离别还不满一天哪有那么多离愁别绪敢情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贤深知小丫头的脾气因此避开外头人围观的高峰期这才静悄悄地来到这至德观。谁知小丫头仿佛没有一点出家入道的自觉一上来便是往日那种痴缠地模样他这个素来横行惯了的人自然不会把人往外推。只不过他能够当着旁边那群虎视眈眈的道姑揽着贺兰烟的纤腰但一看到屈突申若却难免有些不自然 能够和他那位无以伦比的母后一样给他巨大地精神压力整个长安城也就只有屈突申若这么一个女人而已。 “申若姐!” 他本能地改掉了师姐这个称呼要知道如今屈突申若已然成了女冠要是他再来一声师姐仿佛就连自个也变成了出家的道士。见大姊头那双黑亮地眼睛似乎落在了他那只右手上他干脆侧了侧身子让小丫头正面对着屈突申若。 这一招果然灵验小丫头在一瞬间的羞涩之后立刻挣脱了李贤的手。然而她地下一招却是一下子抓住了李贤的右胳膊那动作端的是娴熟轻盈但怎么看怎么像是宣示占有的意味。 不但如此小丫头还笑嘻嘻地对屈突申若道:“申若姐姐以后贤儿大约常常会来我觉着这至德观大得很后头好大一片空地不若找人来打打马球或是玩玩相扑也免得大家在这里闲得慌。” 话音刚落李贤便听到四周一片咳嗽声就连对面的屈突申若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建议实在是太前卫了不管怎么说这至德观都是清修之地召集一大帮人来打马球玩相扑……要是天上真有三清道尊估计会一道雷劈死他这个便宜后辈顺带附送贺兰烟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冠一道轰雷! “咳!” 李贤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旋即岔开话题道:“这道观看上去香火鼎盛平日可是香客众多?” 而趁着这个机会观主妙惠也走了上来。她本人也是京城颇负盛名的女冠虽然如今已经年过四十却依旧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但见她面上轻敷铅粉薄施唇朱虽说不过一身素净道袍却依旧显得风采动人仪表不逊于任何豪门贵妇。 她含笑向李贤施礼这才笑道:“此地都是些出家清修的女子当然不可能像别的道观一样接受香客香火至于布施也自有人送来所以闲人并不多。以往来此地的都是一些士子中间也颇有文采风流的不乏少年便以神童闻名乡间的才子。” 道观之中现才子莫不成是为了会佳人么?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以前几乎没把李贤的耳朵磨出茧子来此时便耸了耸肩道:“只怕这些才子到这至德观来不是为了游玩或是参拜而是为了投递墨卷或是让观主从中引荐贵人吧?” 妙惠闻言大是惊讶她频频出没于达官贵人中间就是亲王也见过好几位只要说到文采出众的才子那些权贵必定是大感兴趣地让她穿针引线从此辟为王府官的不在少数----当然她得到的好处也很是不少。虽说这并不是出仕的捷径但对于九品中正制尚未完全淡化的大唐而言这总比走科举的独木桥容易多了。 然而这位沛王殿下还真是独立独行一语道破其中关键不说而且似乎对此一点都没有兴趣。她眼珠子一转便立刻体会到了其中真。 “其实要说文采风流殿下流传在外的诗都是一等一的名篇当然看不上这些虚有其表的士子。只是这年头宁折勿弯的人虽少却还不是没有的前年曾经有一位有名的才子到了我这儿虽说他囊中羞涩却又是倔脾气我却还是破例留他住了三日最后给他谋了一个不错的差事。” 她一面说一面朝身边侍立的另一个道姑使了个眼色故作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奇怪了以往我还常常念叨他的怎么今儿个居然记不起名字了?” “那么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也只有观主还记得他!”那道姑见微知著立刻愤愤不平地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会作诗写文章么?这天下读书人有几个不会偏偏他自以为了不起。观主千辛万苦才让道王殿下收他为府属他除了一个谢字就什么都没有了!” 道王李元宗?貌似是他某位叔爷来着……李贤模模糊糊似乎有些印象还不等他问贺兰烟便好奇地代他把问题扔了出来:“那人究竟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也一时记不起来了也就记得他七岁时做的那诗罢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骆宾王!一个名字猛地在李贤脑际炸响但鬼使神差地随之浮上来的却是另一个念头。如今李敬业恰恰是他的伴读要是能找到骆宾王加上李敬业那两个弟弟他岂不是凑齐了那套赫赫有名的谋反阵容? 第二百三十一章 父子斗法,歪理也能是正理 知骆宾王在道王李元宗那里混得并不如意李贤便暗起了小算盘。从妙惠和那道姑一唱一和的言谈中他就算傻瓜也知道这位至德观主对骆宾王颇为刮目相看否则也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向他推荐。 肯去给道王李元宗这么一个一点实权都没有的亲王当僚属想必这骆宾王也不是什么恃才傲物的想要弄到手不会问题很大。可是他除了听说这家伙一赫赫有名的咏鹅外加讨伐武则天的那篇檄文其他的一无所知该不该花大力气去寻找? 他这副琢磨的表情落在屈突申若和贺兰烟眼中便成了大感兴趣的标志。因此李贤一走出至德观贺兰烟便立刻把屈突申若拖到了一边悄声问道:“申若姐姐看贤儿的样子似乎对这个骆宾王很有意头我们是不是该把那家伙想办法弄到长安来?” 屈突申若听到这话顿时意味深长地在贺兰烟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们?六郎是你的情郎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贺兰烟这次却没有在屈突申若的调笑下退缩而是嫣然一笑道“你为六郎做的事情可不少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以你的虎威就算随便选一个人嫁了只要拿出往日的做派那一家上上下下还不得俯帖耳何必避居道观?依我看你成天六郎长六郎短叫得亲热有朝一日肯定是我家贤儿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屈突申若脸色有异赶紧一溜烟跑开了去。临到老远方才转头眨了眨眼睛:“不管怎么说到时我都是大姐!” “小妮子居然敢取笑我!”屈突申若终于反应了过来见小丫头跑远了更是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但脸上旋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若真是他想要的人使个手段拿来也没什么要紧。不过先头姚元之的事情上她差点帮了倒忙。这回可万万不能再出差错。 对了姚元之回乡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也该派个人去打听打听。回头也好……奇怪了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相干就算要做也得李贤开口来求她自己那么猴急干什么那又不关她地事!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会儿她突然自失地摇了摇头。 当夜屈突申若在至德观主妙惠的房中盘桓许久待到天亮的时候。一骑快马从至德观飞驰而出顺着朱雀大街疾驰竟是赶在早间城门开启的时候径直出了长安。 李贤虽然确实对骆宾王很感兴趣但只限于对贺兰周吩咐了一声让其借助商贾地作用去打听一下这人如今的下落和情况。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托李弘地福他这天一回宫就被李治派来的王福顺逮住。不得不苦命地走了老长的路去见他那位至尊老爹。 在宫里地大批内侍宫人当中除了武德殿那些人之外王福顺大概是唯一一个尚能理解李贤心性的人----自打接受了李贤借书的好意之后。他零零碎碎也看到过听到过好几回这位沛王殿下与众不同的表现。而正是根据这些看到的听到的他隐约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李贤似乎在竭力避免出风头但又在不可抑制地四处出风头真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今儿个一早太子殿下去蓬莱殿问安之后就一直留在里头和陛下说话期间谁也没能进去。小人这等侍候在外头地人都能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笑声陛下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中午的时候陛下似乎多用了不少膳食小人进去收拾的时候隐约还听到陛下说什么……什么桑拿。” 王福顺自以为很是关键的暗语李贤听在耳中却觉得哭笑不得----自打那次桑拿浴过后他这位老爹似乎就迷上了那种挥汗如雨的感觉足足吩咐了他好几回建桑拿浴室他却一直用各种原因加以拖延。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确定风眩是否心脑血管疾病倘若答案为是那么他让患有风眩病地李治去洗桑拿结果就只有两个字----找死!要是李治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当儿子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母后那里怎么样?” 王福顺原本还想继续卖弄他地独门消息猛地听到这个问题顿时颇觉得古怪。今儿个召见的分明是皇帝而不是皇后这位沛王巴巴地问起皇后的状况干什么?不解归不解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皇后娘娘这几天胃口不好似乎常常犯困睡下了偏偏又不安生即使滋补安胎地药服用了不少但似乎还是精神不济。” 他老妈精神不济?李贤歪头想了想很难想象那样一个精神奕奕的武后会疲倦最后干脆决定蓬莱殿出来之后转道含凉殿去探望一下。孝道孝道不能只顾着老爹这一边而忽略了老妈。 夕阳下的蓬莱殿荡漾着一种来自太液池的清新气息隐约还能够闻到一种菊花的香味让人为之精神清爽。李贤一踏进蓬莱殿大门便有各色内侍宫人笑吟吟地上来见礼而不拘上下李贤都是大把银钱打赏。 现如今谁都知道他是阔佬他也就在花钱上头更加随便了随便得让人以为他这个沛王只是天生豪爽慷慨。然而也只有王福顺这样的人他才会真正用真心相待尽管那已经是颇带了几分目的的真心。 李贤走进最深处的内殿时看见的正是父子其乐融融的一幕----温馨的烛火下他那老爹和老哥正相对而坐面前赫然是一盘围棋。尽管这时候理当已经是用膳的时候但这两位却各执棋子在那里冥思苦想压根没有一个人注意他进来。 他也不去打扰那下棋下得疯魔了的两人自顾自地吩咐王福顺去传膳食然后坐在了一边空出来的椅子上自得其乐地拿出一本事先准备好的书翻了起来。很快王福顺便蹑手蹑脚地带人在另一边的小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盆盆碗碗。 等到人都走了李贤上去关上了门自顾自地先把他假公济私要的点心全塞进肚子垫饥等到肠胃空空的感觉暂时没了他这才饶有兴致地上前看两人对弈。他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样样精通那手棋更是见不得人。 但是即便他再没眼力没见识这时候也能看得出李弘差不多该投子认负了。果然这个念头刚刚转过李弘便起身认输而赢了棋的李治顿时大笑了起来。知道这时候父子俩方才现旁边多了一个人各自都露出了愕然之色。 “贤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六弟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 李贤先是向老爹和老哥问了好这才笑着答道:“反正我没事等着也是等着倒是父皇和五哥一盘棋下到现在连饭都没吃过我便让王福顺先送上来了。原本还以为待会要拿去热现在看来不用了。有什么话你们用膳之后再说我在一边等着就好。” 见李贤拿着一本书坐到旁边安安静静地看李治和李弘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在他们印象中李贤除了鬼点子贼多之外便是生性好动所以李治才会硬是把身体不好的于志宁留下来塞给了这个儿子而李弘才会对李敬业等四个伴读横挑鼻子竖挑眼睛。现如今看到这一幕两人原本该高兴的此时却面面相觑了起来。 不会是我在父皇面前把六弟卖了的事让他知道了吧?李弘心中如是想道。 不会是荣国夫人让贺兰烟出家入道去当女冠所以才让李贤性情大变吧?李治心中如是想道。 两人食之无味地用完了饭李治干咳一声正欲说话李贤却立刻丢下了书上得前去忽然用一种肃重的语调道:“父皇儿臣有一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有的举动加上少有的语气登时让李治愣住了但他毕竟至尊多年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爽快地点点头道:“你和朕还用得着那一套么?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既然有这么一席话李贤立刻慷慨激昂地把那天对李弘讲过的大道理添油加醋改头换面地重新拿了出来甚至还从袖子里掏出了刚刚正在看的那个卷轴上头赫然是一系列吐蕃地图。他唾沫星子乱飞讲得头头是道一边的李弘被糊弄住了另一边的李治却愈觉得不对劲。 这小子以往从来没有如此卖力今儿个难道是吃错药了?不对……难不成是为了这个缘故?有了这样的判断李治立刻冷不丁打断了李贤的滔滔不绝:“贤儿以往你对这些国家大事从来没有兴趣今次大约是因为贺兰的缘故你才如此卖力吧?” 李贤的解说顿时嘎然而止他用一种愕然的目光盯着老爹看了许久忽然郑重其事地道:“父皇有一句话说得好倘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何从保护一个国家?” 李弘闻言顿时气结然而李治虽说皱眉但脸上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站在两人身侧的李贤居高临下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顿时得意地笑了一声。 第二百三十二章 母与子的联盟 风拂面秋水送凉含凉殿中端的是清冷萧瑟。 武后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面色时而阴沉时而霁和可谓是瞬息万变。数日前她秘密派遣出去的心腹终于见到了李义府而那位昔日她爱护有加的宠臣便是派人送来了这样一封让她难以置信的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站起身来前行了几步宽大的曳地裙摆立刻出了簌簌的声音。她轻轻摩挲着那依旧没有任何赘肉的小腹想起里头孕育的那个生命不禁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但转瞬间这一丝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已经有了四个儿子如今最盼望的便是能够生下一个女儿。只有那样方才能够弥补她昔日失去的那个女儿。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她知道这样一个事实! “娘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畔。武后回头一看见是阿芊在面前屈膝行礼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慵懒地回到榻前坐下----这种时候不是她那位至尊丈夫命人送来什么滋补药品就是哪家宫人前来探望不外如是。 “沛王殿下来看您了!” 寻寻常常的一句话却让武后心头一震旋即意态自如地点了点头但在阿芊退出之前她却额外吩咐了一句言道李贤来了之后把外殿侍候的一干宫人内侍暂且调开她有要事嘱咐李贤。这样的事情以往也曾经有过因此阿芊丝毫没有疑心就答应了。 刚刚从蓬莱殿九死一生地溜出来李贤颇觉得心惊胆战----哪个混蛋说他老爹好糊弄的!他做足了姿态说尽了冠冕堂皇的话。这才让老爹相信他的突然爆完全是为了那两位小姑奶奶出家入道地缘故。 说起来还是他那位太子哥哥比老爹好对付三言两语就解决了。正因为如此明明顺道的李弘却先回了东宫。唯有他来到了这含凉殿探望武后。 踏进内殿的一刹那身后的大门便忽然关上了紧接着。他便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地气息。武后千变万化的眼神早在他还在襁褓的时候就体会过多次然而这一次远远瞧见那淡然却又似乎饱含多种情绪地眼神。他没来由心中一悸一个奇怪的念头忽地浮上了心头。 莫非他今日是自投罗网? 因为有孕在身不见外客因此这天武后打扮得颇为慵懒。曳地的紫金竹凤纹七褶裙下露出了一双穿着絮锦拖鞋地玉足上身则是在袒胸玉色银泥襦衣外披了一件大红色的绫衫子头上只轻轻挽了一个慵妆髻。然而就是这么一幅打扮偏生给人一种利剑出鞘的锋锐。 “母后!” 李贤才上去问了一声。便看到眼前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上头赫然拿着一封信。他不解地抬起头见上头老妈炯炯有神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其中分明流露出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光。 “拿去看看吧。” 闻听这句话李贤便接过那封信。取出信笺一看抬头他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竟然是李义府写的!他来不及感慨老妈的神通广大径直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待到末尾地时候。他已经是禁不住背心微汗。 尽管都是揣测尽管没有半点证据但是李义府愣是把上回落马的事情全部归结到了李弘和李贤兄弟身上----于是头一回写给刘仁愿的密信被盗王汉韩全出杨行颖弹劾刘祥道李绩审理……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这兄弟两人的设计而目地就是为了铲除李义府这个武后的左膀右臂。信中言辞恳切痛诉衷肠苦情若是不知道地人还以为是怎样一个孤胆忠臣。 “哈哈哈哈!” 明明应该是紧张害怕但是通篇看完冷汗出尽李贤竟是忽然大笑了起来。大笑之后他便神态自若地把信函交还给了武后旋即耸了耸肩道:“当初李义府长流被贬的时候我和五哥正好外出在西市上欣赏了一幕《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端的是好笑得紧。本以为今生今世不会第二次看到这样好笑地东西想不到今日却再体会了一次。” 武后一共生了四个儿子长子李弘作为太子八岁出居东宫虽然礼数周到但母子之间的关系不免疏远;三子李显贪玩好动于诸事都不上心纵使喜爱也自然有限;幼子李旦尚在襁褓那份喜爱出自母子天伦他日也说不准。 惟有李贤自小便会小意哄人逢年过节的礼物往往费尽心思不说而且常常会给她意外的惊喜就是她身边的宫人也从来对其交口称赞。文采风流豪爽爱武友爱兄弟任性恣狂……天知道她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儿子。 所以此时此刻听那大笑和无所谓的言语她竟不是觉得愤怒而只是微微有一点恼火----都 了这个份上这个惫懒的家伙居然还拿这一套遮掩? “你敢说这信上的都不是事实?” “李义府说我和五哥合谋的事情大部分是事实。” 在武后设想中李贤天生巧舌如簧绝对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多半会把事情否定得干干净净却不料想这家伙爽快地一口承认。然而还不等她质问李贤便立刻又补充了一番话。 “韩全抓到那个飞贼是真的但若不是我怂恿了五哥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告。至于父皇召见李义府提醒的事事先则是上官仪上官相公对父皇告的状那时父皇存了息事宁人的心思召来李义府提醒谁知竟会反而遭来一顿抢白这欺君罔上四个字李义府大概不冤吧?至于最后杨行颖告状。那是他自个为求名利和我与五哥却真的没有关系。” 见武后的脸色愈来愈阴沉李贤索性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道:“母后可知道。李义府自恃宠信在外头倒行逆施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不重声名不要紧但是。那败坏地是母后您的名声!他能够拔擢宰相是母后的看重所以他的聚敛无数。他地逼死官员他的飞扬跋扈他的滥用民力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记在母后你地账上。” “父皇身体不佳母后代为处理政务多年未曾出过任何差错可就因为李义府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但这还不是最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李义府有一桩情由罪不可恕。那就是离间母后和太子这一点我绝不可容忍!他不在母后可以用许相公执掌中书但他在迟早有一天会激起百官大变!” 见武后悚然动容。李贤终于知道自己抓住了一个重要地关键。这个时候继续侃侃而谈便显得没必要了多说多错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虽然如此。他却没信心这番话能够完全打动自己这位彪悍的老妈----母子多年对于武后的脾气他可算是摸准了七分但是剩余三分他至今仍然未能吃透。 良久武后终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叹息了一声:“好你个贤儿这些年隐藏得倒好别说我这个母后就连你父皇恐怕也错看你了!” 亮出了大部分的底牌李贤确实是逼不得已----古往今来有废了亲生太子自己仍旧安坐后位的皇后;却绝对没有母后被废却安坐储君之位的太子。换言之要是武后不保不论是被废还是身死他和李弘还有两个弟弟必定倒霉结局不会比废太子李忠强。 眼下他能够利用的机会只有一个武后的权力欲虽然强但还没有强到那种逆天地程度还是有办法可用的。换言之他如今只要把该压下的事情压下就好。 所以面对这句似真似假的玩笑他便笑嘻嘻地凑了上去:“母后我的脾气你应当知道恣狂成性任性妄为不是那种做大事地人。但大事不能做小事我却可以帮忙。您不是觉着少了李义府不便?只要肯下功夫这样的人多少个没有?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有母后这样地贤后那些年轻却不得出头的士子之中肯效力的还少么?” “就是太子五哥我也和他提过别以为宰辅全都是正人君子凡事还该自己考虑。母子情深难道外人地撺掇还比母子天性强?” 这最后一句话顿时成了天平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让武后的盘算倾向了另一个方向----李义府虽然好用却是一柄双刃剑她固然是用其把政敌清算殆尽但同样险些割到了自己。倘若能像李贤所说那样招揽一批年轻而更好用的臣子那效果确实远胜于把李义府弄回来。毕竟后者很可能会激怒她那位至尊丈夫。 问题是她该不该相信这小子的鬼话? “母后你怎么还不信我?”李贤笑嘻嘻地耸了耸肩面上露出了极度无辜的表情“李义府是外人而且你多次警告他他都不听分明是自大到已经有了异心。唉横竖贺兰已经出家入道要是母后你真不信我干脆也出家去做道士算了!” 殿中肃重的气氛被李贤这句话冲得一干二净武后凝视了李贤半晌终于莞尔一笑心中也做出了决定。许敬宗已经年迈她别无他人可信倘若真的不信李贤今后太子为他人挑唆她要做什么就真的很困难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元老重臣难当,小辈婚姻好结 一日李绩设了家宴款待于志宁名义上是说为了更位王傅的关系更好地教导沛王李贤实质上则是互牢骚。于志宁这个王傅还没当多久但是李绩这个师傅却已经是当了多年其中的酸甜苦辣都只有他自个知道说到最后竟是露出了唏嘘之态。 此时此刻当初在立后时的立场问题都被两人丢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身份就只剩了一个----他们全都是如今坊间赫赫有名那位李六郎的师傅! “老于那小子生来喜动不喜静你这个王傅真可以说是麻烦不少。”李绩自斟自饮了一杯忽然长叹了一声“我当初一个不小心上了他的当从此之后没少为他烦忧。唉我都年纪一大把了如果没有他这个徒弟我早就该舒舒服服在家里颐养天年了管那些闲事做什么!” 李绩是一不留神中了圈套而于志宁则是自个送上门去当老师感触自然不同。然而一想起上回李贤故意做的那少年行于志宁便恨得牙齿痒痒。在李贤之前他也曾经收过好几个弟子其中还包括李弘这么一个太子哪曾遇到过李贤这样性格的学生。 因此在李绩叹息过后于志宁也心有戚戚然地同时叹了一口气----他这一口气当中倒有一多半是替他那个前弟子叹的和李贤比起来李弘在天分才情上差了一截在身体上又差了一截。固然如今是兄弟和睦但是这身体太差总归是隐忧而且。宫中还有那样一位人物…… 遥想当初新后册立时他和李绩作为元老重臣各奉玺绶册文于武后那个时候。他的心中是何等的战栗惶恐?在册后之前是褚遂良被贬在册后之后。是长孙无忌韩瑗柳爽等人的一一贬死。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够至今仍旧安然无恙。 “老于老于?” 见于志宁出神。李绩便连叫了几声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回神他这才笑道:“观朝中如今的动态大约还是以海东为重很可能不久就要东征高丽。我这一把老骨头只怕就要丢在那里了这倒无所谓只是我当初答应了六郎要带他上战场见识见识。所以……” “此事万万不可行!”于志宁闻言勃然色变立马起身反对道“自古以来若是战场上居然要出动朝廷亲王那这国家必定几近崩颓。成何体统?” “这事情怎么会没有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难道忘了太宗皇帝地旧事么?”李绩一句话把于志宁堵得严严实实见其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意味深长地又加上了一句。“我并非怀疑六郎会有他心但是太子殿下的身体实在堪忧。倘若有什么万一……” “你不要说了!”于志宁跌跌撞撞地坐下面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失魂落魄。昔日旧友几乎都死绝了他虽然芶活至今但那颗心早就是千疮百孔禁不起半点磨折。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调节好了呼吸他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你这种推测实在没有必要。” “我也希望没有必要!” 李绩微微耸了耸肩旋即露出了一丝苦笑----一直以来他都是用最中立的态度做出最符合情势地选择但是自从被任命为沛王王傅之后他的然立场就再也不存在了。今后若是无事则罢若是有事……他这个不折不扣的沛王党帽子就去不掉了。 更何况不单单是他他地长孙李敬业还是李贤的伴读。少年玩伴成年友再加上程伯虎屈突仲翔薛丁山那三个这一个小团体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人很可能会掀起一场惊天动地地波澜。 小小的一间屋子中两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头相对叹息虽不能说是满屋愁云惨雾却也是半房烦忧苦恼。 而房屋外头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往后退去直到离那屋子已经远了他方才刺溜一下往旁边的小路溜之大吉。待到回了演武场他随便从兵器架上捞了一根长枪立刻下了场中操练。几十下刺击下来虽说背上尽是大汗但他那颗心仍是怦怦直跳怎么也无法平息下来而那充作刺击的靶子上尽是偏出中心的枪眼。 “小薛你今儿个的眼法是怎么回事怎么偏得那么厉害!” 猛地听到背后一个声音薛丁山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是程伯虎他方才镇定了些但舌头依旧有些不利索:“你……你什么时……时候来的?” 程伯虎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薛丁山最后干脆伸手在那额头上探了一 才奇怪地问道:“没烧啊我怎么听见你牙齿在打 “没……没什么!” 薛丁山还想搪塞过去却只见李敬业和屈突仲翔从另一边说说笑笑地走过来心里那个呼声顿时更强烈了。他虽说没有正式拜李绩为师但由于李绩那一手枪法尚无传人因此一向都拿他当弟子看待。他刚刚到那里是准备去请教枪法上地疑难谁知竟会听到这么可怕的一席话。 见程伯虎上去和李敬业屈突仲翔说话他把心一横便上去对李敬业道:“敬业大哥我有话想和你说!” 听到这话程伯虎顿时不买账了登时嚷嚷道:“有什么话不能对我们说非得和敬业单独讲!小薛大家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你可别厚此薄彼!” 程伯虎这一鼓噪屈突仲翔顿时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薛丁山。而李敬业觑着薛丁山面色不对便站出来打圆场道:“小薛为人向来光明磊落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也不会这个样子。”说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突刚刚他和屈突仲翔走开地时候薛丁山还是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工夫若是有事必定就是在自个家里生地。 对了今天老爷子似乎请了于志宁小酌! 想到这一点李敬业心中顿时了然口气一下子转了过来:“不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四个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面对这种状况薛丁山自然不好再一力坚持。四人在演武场中席地一坐他便将刚刚听到地话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由于过分紧张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结结巴巴的。李敬业和屈突仲翔都是面色大变而程伯虎一向是个直肠子薛丁山说得又零落听完之后他仍是满脸茫然。 “这英国公和于老头喝酒英国公要带六郎出征于老头不肯就这么一点事情能让你吓成这样子?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又不是秘密全长安城都知道啊!” 李敬业没好气地瞪了程伯虎一眼又瞥了瞥身旁若有所思的屈突仲翔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和六郎一向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若是他安好六郎当然不会有其他念想但是如果有什么万一呢?” 他这样露骨的提起这样的违禁话题别说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就连程伯虎这样胆大妄为之辈也倒抽一口凉气后者更是结结巴巴地道:“这样一来储君储君……” “太子的身体虽然不好但还不至于让我家老爷子和于志宁提这种问题。”李敬业一边说一边皱起了眉头那声音旋即低了下来“爷爷向来都是谨慎到无以复加的人当初那么大的事情都没掺和没道理这次一反常态……” 嘟囓了半晌见其他三人紧盯着他不放他只得干脆话道:“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大家好生让人注意京城各家的状况充分挥我们四家的力量。对了大家记着这事情先别和六郎说他向来和太子殿下最为要好知道爷爷和于老头商量这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对于这一点其他三人都心知肚明纷纷点头应是。心里头堵了这么一件事众人当然都无心练武很快便各自散去。而李敬业转回厅堂却听说李绩找他不觉心中一跳。他跨进书房的时候里头虽然杯盘狼藉却不见于志宁的人影显然人已经回去了。 “今日找你来是有关你的婚事。” 听到这句话李敬业顿时大惊失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快二十了确实也快到了成亲的年龄只是一直都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就算追求苏毓也不过是玩笑居多。当然更深层次的缘由是他着实不想娶一个妻子回来相对如大宾。 “于大人膝下有一个孙女贤良淑德品貌端庄今日我请他来便是有意定下这桩婚事。” 于志宁的孙女?李敬业猛地想到刚刚薛丁山说的那些话一颗心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这桩婚事看似门当户对但从实质上来说李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而于家则是已经渐渐走了下坡路更何况于志宁终究是昔日长孙无忌的余党至今还在朝就是个奇迹别人避之惟恐不及他这老爷子忽然要和于家结亲这其中大有文章! 他的脑海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却毕恭毕敬地深深一揖道:“但凭爷爷做主。” 第二百三十四章 秋高气爽开诗会,撞上初唐二文杰 高气爽万里无云。成功糊弄了老爹老妈李贤自然舒服惬意的。 关在万年县衙的两个吐蕃人如今已经被提了出去有专门通习吐蕃事务的官员应付他们。李治拿出了一个拖字诀答应了吐蕃的和亲之议但同时回复说要好好选择一下人选。除此之外还提出仿照之前文成公主和亲的例子让吐蕃派出盛大的使团总而言之洋洋洒洒的要求足足提了一大堆竟是把钦陵拖在了长安城。 而另一边武后对李治软语一求李治便立刻大手一挥答应了她的要求----在此次的科考学子中挑选十名充弘文馆馆职今后以这批人杂以朝中文学老臣入宫充当编撰编撰烈女传。而这个肩负重任挑选士子的人自然是被李贤毛遂自荐抢了过去。 对于这一点武后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反对而李治压根没往其他方面去想只以为李贤是打算以文会友登时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要挑选人才按照时下权贵最通常的做法当然是闭门家中坐墨卷天上来。尤其是如今这科考前夕各道的贡举学子往往会把墨卷投递到各家亲贵府邸。就是那些没有得到贡举名额的人也往往不吝投递墨卷以期混一个眼熟。 然而李贤要做的事情又岂会和众人相同。从父皇母后那里讨到旨意他转过身就立刻来到了至德观笑吟吟地对贺兰烟和屈突申若提出趁着这秋天的大好时节在至德观来一场做诗大会。他不但看中了至德观的广大地盘更看中了观主妙惠的人脉。而屈突申若的手腕则更不用说将成为镇压场面地最大利器。 “诗会?” 对于这个提议贺兰烟大感兴趣而屈突申若闻言更是眼中异芒连闪。于是。小丫头和大姊头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至于观主妙惠则是乐得做个好人。她这里虽说要忙活好一阵。但肯定能赚到一笔数额不小的香火钱何乐而不为? 至德观要开一场诗会优胜者可得诗王称号。另可赠新书二十部及钱一百贯! 一个消息顷刻间从弘文馆传到国子监随后以恐怖的度席卷整个长安城所有租屋和客栈几乎所有士子都得到了这个消息。倘若有人不知道至德观是什么地方立刻就会有好心人上来解说。 比如说观主妙惠是怎样交游广阔的人物里头新进地两位女冠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是什么样的出身和某位李六郎有什么不得不说的关系有很大地可能影响科举结果等等。临到最后几乎人人都翘盼望那张诗会的请柬。 官宦世家出身的想方设法去向妙惠要请柬。寻常寒门士子则是纷纷往至德观中投递墨卷希望博得青睐拿到一张请柬。一天之内至德观收到地墨卷数量足足可以堆满大半间房屋让众多女冠叹为观止。 临到最后妙惠不得不派人贴出了十个上句。明言若有能对出任五个下句的则三日后凭写成的下句入观;除此之外。还有特殊赠予的请柬若干。放出考题的那一天兴道坊至德观前几乎是万人空巷盛况空前。然而谁都没有见过这样形式的考题。觉得新鲜的人有之不屑一顾的人更有之。 “烟沿艳檐烟燕眼。” “书童磨墨墨抹书童一抹墨。” “……” 十个上句看下来不少人着实一头雾水各自愁眉苦脸地回去绞尽脑汁。而李贤自个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觉趋之若骛者虽多但也有在那里满脸冷笑不屑地士子。越是这样的人周围围在那里打探口风的则越多似乎往往是一个小***的领。 这样的风雅阵仗他自然不可能让李敬业等人相陪所以早就去弘文馆找来了6为和杜元中。这两人虽说是裴炎地好友但平日最是好事今年正好也要应试进士科一听说有这样的热闹自然全都跟了来此刻全都在那里对着试题呆。 墙上虽然也贴有试题但总不能让一帮才高八斗地才子仰着脖子拼命往墙上瞧也没有几个人会随身带着笔墨纸砚在人群中誊抄因此早有精明的商家把试题印了出来----价钱不贵十文钱一份。除此之外还有卖《对仗指南》的五十文一份上头说明这种形式叫做对对子还详述了对对子地一系列要求。虽说是简易版但仍是让不少人一头雾水。 这个价钱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但是一有人拿出来叫卖就全都被人轰然抢光那架势端的是非同小可。 李贤自个也装模作样地掏钱买了一份看今天的架势几万钱到手绝对没有问题至少筹办诗会的开销算是收回来了所以他怎会吝惜这点小钱。此时此刻他轻轻弹了弹手中的纸张忽然嘟囓道:“所谓 果真大多不是好名便是好利。” 他这话刚刚说完便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叹息转头去看时只见是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和众多在场的年轻人相比此人三十出头衣衫极其朴素甚至可以说是落拓眉眼间也有一种掩不住的倦色和疲态。饶是如此那看似瘦弱的身躯却流露出几分坚韧。 “难道有才者必得通过这样的私荐方才能够有进身的机会么?” 李贤敏锐的耳朵一下子捕捉到了这句话见那文士转身欲走他赶紧横行两步客客气气地向那人拱了拱手:“适才正好听到尊驾那句感慨难道认为此举有什么不妥么?” 那文士诧异地在他脸上打量了片刻犹豫了片刻大约见李贤态度诚恳他又忍不住叹道:“朝廷废九品中正制以科举取士原本就是为了公平。如此以私荐影响科举岂不是枉顾公平之说?每年科举前夕贡院之外的勾当往往多于院内考试实在难免令人寒心。” 李贤心中第一个蹦上来的念头就是这人好迂腐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倘若他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士子必定也会对这种状况心生愤然。因此他略一思索便摇头道:“私荐虽说带有人情但未必就是一定不公平。既然有器识才情何必一定要等人掘若是肯自陈于上又确实能够让人心服口服如是并不失刚直。” 那中年文士闻言讶然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贤好半晌最后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要知道李贤虽说比同龄人长得高大成熟但看上去至多不过十六七岁这样的少年说这样的大道理自然让人觉着奇怪。 “这位小兄年纪轻轻倒是说的一口道理!”说到这里中年文士的面上写满了萧索和沮丧不多时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我昔日能够懂得这些也不至于一路蹉跎更不至于连累家人受苦。我向来以为做人当刚直不可媚上不可欺下如今看来确实是失于教条了。” 他忽然整了整衣冠很是郑重地还了一揖:“在下州骆宾王敢问尊兄名姓?” 以他这样的年纪用了如此尊称足可见心中敬重。然而让他惊讶不解的是对面那少年竟是一下子愣在那里面上赫然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骆宾王?对于自己这误打误撞的好运李贤着实感到一阵莫名惊愕。数天前他还刚刚听妙惠提起骆宾王其人今天居然这么巧就遇上了?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便脱口问道:“骆兄不是在道王那边为府属么?” 骆宾王没想到随便遇上的一个少年竟然似乎认识自己而且连他被道王征辟为府属的事情也一清二楚在一阵隐隐的自豪之后更是感到一种难言的尴尬。好容易收拾好了心头思绪他这才不无落寞地答道:“我朝有制度王府官不能长时间就任我如今已经是自由身了。” 自由身那敢情好!倘若说李贤起初还在为该不该花功夫骆宾王找来而伤神那么如今已经撞上了人他哪里肯轻易放手。当初因为下手太慢而让裴炎被他老爹逮走的事情他至今依旧耿耿于怀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别人抢先了! 然而他正在那里盘算着如何说动骆宾王旁边忽然又响起了一个童声:“这几个对子与其说是简拔英才还不如说是秋日游戏。人道是长安女冠善文实在是夸大了!” 李贤扭头一看见那说话的赫然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童不觉惊奇万分。这一次不等他出言那边恰好听到这话的6为转头一看立刻晒然笑道:“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叫简拔英才?” “我只知道只会对这个……什么对子的绝对算不上英才!”那小童斜睨了6为一眼神态自若地笑了一声“就算我区区一个十二岁孩童也至少能对得出一多半更何况是别人?” 一句话出口别说6为和杜元中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就连李贤也吃了一惊。要知道这十个对子各有千秋别说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是回去琢磨半天也未必能够对得工整这小家伙居然口气这么大? “这第一个可对雾捂鸟屋雾物无第三个可对……” 还不等他说完李贤便立马上去一把抓住了小童肩膀顿时让小家伙住嘴。见四面人未曾注意这边动静他这才笑嘻嘻地问道:“你既然如此有才可敢赐告尊姓大名。” “绛州王勃王子安!” 面对这样一个答案李贤禁不住回头瞅了瞅骆宾王心中犯起了嘀咕----难道今天是初唐四杰大聚会待会是不是还会撞上杨炯和卢照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刚直骆宾王,自信王子安,狡猾李六郎 宾王刚直凭着刚刚李贤那番大道理轻而易举地就奇之心坠入彀中;王勃虽说才高毕竟年纪还小李贤一番赞语下去小家伙立刻得意洋洋。到了最后李贤凭着自己巧舌如簧哄骗人的功夫自陈乃是弘文馆学生当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和两人热络了起来。而6为杜元中虽纳闷得紧却不得不帮着李贤圆谎。 好在骆宾王和王勃都不是长安人前者离京已有两年后者根本还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再加上李贤温文有礼像是个大家公子自然而然地起了好感。一番攀谈下来李贤便成功地把三人带到了贤德居。不消说这也是他的产业之一。 酒菜上齐李贤便笑咪咪地亲自执壶敬酒骆宾王和王勃两个不知情的固然无所谓6为和杜元中却甚觉荣光。三杯酒下肚知心话一谈他对这两人的了解更多了三分因此便含笑撺掇道:“虽说三日后的诗会是游戏但骆兄文名远扬而子安同样是年少才高何妨去试一试?” 骆宾王刚准备说文章诗赋并非为了炫耀旋即想起李贤刚刚说的那番道理顿时犹豫了起来。好半晌他才面露为难地解释道:“我来长安原本是为了探望一个旧友可惜他人已经离京我原本准备明日就走的。” 而另一头的王勃皱了皱眉头忽然笑嘻嘻地答道:“我这里进京是应右相刘相公之邀来的过几日便要过府拜访。反正不急在一时三日后就去瞧瞧热闹好了。” 骆宾王这话虽说婉转但李贤见其一身朴素得近乎寒酸的衣着。哪里不知道这一位已然囊中羞涩。然而这却比不上王勃的解释令人吃惊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居然是刘祥道那个铁面宰相请来的? 这下子6为和杜元中也吃惊了。两人原本觉得王勃小小年纪口气大即便是对出了对子夜不过是侥幸但听说是刘祥道邀来地客人。他们自然不免刮目相看。6为忍不住好奇便出口问道:“刘相公邀子安来所为何事?” 李贤和骆宾王同样也觉得好奇但见王勃眨了眨眼睛。忽然老气横秋地道:“我前些时候上书刘相公请求表荐此番便是应此事而来。” 上书刘祥道请求表荐!好一个自信满满的小家伙!李贤抬眼看了看骆宾王见这位面色数变情知王勃此语戳中了其心头痛处不觉暗自庆幸他先前那番话说得早----若不能自荐于权贵谁会知道哪个犄角旮里有什么神童才子? 此时杜元中已是忍不住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王勃便嚷嚷道:“我想起来了上次刘相公来访的时候曾经提过有一个九岁读颜氏《汉书》十岁撰《指瑕》十卷熟读六经才华横溢的童子。莫非就是子安你?我还记得那自荐书里有一句话‘所以慷慨于君侯者。有气存乎心耳’!” 今日这一席居然坐着两个神童!李贤心中暗自咂舌立刻笑道:“子安十岁一鸣惊人。骆兄昔日年少时也是名闻乡里地神童看来今天大家还真是有缘。不知道骆兄和子安在长安可有居处?” 骆宾王犹豫片刻便说自个是住在一个亲戚家而王勃则大摇其头说是一来长安便道兴道坊来看热闹未曾寻得下处。如此一来李贤心中了然当即盛情相邀道:“我家在兴道坊正好有一间空屋如果骆兄和子安不嫌弃不妨来住两天如何?” 王勃小孩心性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而他一答应骆宾王便觉得再要推辞就实在显得做作索性也爽快地答应了。见此情景6为和杜元中两人干脆也提出这两天不回家了非得挤在那里一起住。 面对两人这种凑热闹的行为李贤也乐见其成他晚上是必得回宫的有人帮忙陪陪客人他何乐而不为?若不是贺兰烟出家前提到这么一件事他哪里知道外婆一下子大手笔买下了兴道坊至德观周边地大片房屋土地又置办了众多奴仆分明是给他营造了幽会的场所。 高朋满座的这一夜李贤充分显示出了人人称道地豪气。他先是命人从西市最富盛名的酒肆买来了好酒从贤德居找来了最好的厨师外加从望云楼拉来了一批西域舞姬。别府中的仆役被他指使得团团转但看在那大笔赏钱和李贤的身份面子上个个都是卖力服侍恨不得这些人天天在这里才好。 骆宾王父母双亡后家境中落虽然多有朋友相助却是少见这等情景;王勃则是年少雏儿更不曾有过这样的奢靡经历;再加上6为和杜元中执壶殷勤相劝骆宾王固然是酪酊大醉王 得也喝了两杯席间躺倒一片。 李贤从小就是喝出来的海量今晚那区区几杯对他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因此临到最后犹自清醒着。命仆役将众人一一送回房他便召来了此地总管严命不得泄露自己身份这才满意地出了大门。 一连三天他陪着骆宾王和王勃遍览长安名胜充分尽到了地主之谊等到诗会开张的那一天众人之间已是熟不拘礼骆宾王直呼李贤表字明允年纪最小地王勃则是一口一个大哥就连6为杜元中也是忘了上下尊卑俨然至交好友的模样。 五人同到了至德观便只见整条巷子人头攒动但能够从那扇大门进去的却是寥寥无几多半是三五成群在那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及至他们这群人一现身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五人当中6为和杜元中原本就是弘文馆学生京城士子当中地名人而王勃的年纪又实在太小李贤地年纪也不大加上一个年过三十的骆宾王实在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眼见王勃神气活现地准备去对对子李贤却变戏法似的拿出五张请柬往门外地侍者手里一塞旋即一手一个把王勃和骆宾王拉了进去。6为杜元中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慌忙跟了上去。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外头一阵责难那吵闹的声音响彻云天。 王勃年少气盛一进去便忍不住埋怨道:“李大哥那些对子我都能对出来你为何要用那请柬让他们心服口服不好么?” 既然彼此熟了李贤便渐渐故态复萌露出了往日形状。他伸手在王勃脑袋上轻轻一拍这才没好气地道:“要出风头也不是趁现在到时让那些人吓一跳不好么?人人都以为我们靠着请柬才能混进来必然不会重视我们。临到要紧关头再露才这便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和李贤厮混了几天骆宾王的性子也稍稍有些变化闻言不禁莞尔。见王勃依旧有些气鼓鼓的他便笑道:“子安明允的做法是为你造势呢。” 王勃虽然自负才学但和众人同住三天觉着骆宾王的诗赋浑然天成而李贤随口一诗似乎都是上上之作所以这时见众人都捧着他能夺得诗王之称便颇有些不好意思更觉得自己刚刚那埋怨实在有些孩子气。 随着引路的道姑李贤等人便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园子。各处的坐具上散坐着十几个人虽是深秋但不少人都摇着折扇那上面或是山水或是题字别显风雅潇洒。 见此情景王勃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我还没到长安城就听说过那位沛王殿下的名声如今终于见着这折扇风行的模样了。只可惜人道是东施效颦若不是真正豪气风流之人用这折扇反而显得做作!” 话音刚落6为和杜元中两人便啪地一声收起了自个手中的那折扇。王勃这才觉察到失言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6大哥和杜大哥只是说那些自命风流的家伙!” 骆宾王摇头失笑而李贤则是不觉苦笑了起来。小家伙有才是有才可惜实在不通人情世故这张嘴太快了! 坐定之后便有道装打扮的侍女上来奉茶而眼尖的李贤一眼便看到了主位那边的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不同于其他女冠的深蓝色道袍两人一着绛紫一着深红一则成熟美艳一则妩媚娇俏在萧瑟的秋风中别显生机。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两人同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一笑端的是百媚横生引来了座上士子的阵阵惊叹。 略略等了一刻钟左右三十余个座位终于都齐了便有道姑进来报说外头的大门已经关上。这时候一身绛紫道袍的屈突申若方才含笑起立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手中折扇倏地展开上头赫然是墨迹淋漓的一篇草书。 “今日至德观这场诗会能够引来这么多才子英杰实在是荣幸万分。我煌煌大唐人杰地灵向来重诗赋才艺今日这诗会便是以文会友大家尽兴!” 她说着便嫣然一笑一手敲响了桌上的鸣钟顿时四座皆静。 “今日作为评判出题的乃是于志宁于大人!想必以于大人之名不会有人觉着不公平吧?” 众人大讶之下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白老翁施施然在人引导下于上座坐定顿时呆若木鸡。 第二百三十六章 赛诗会上赛诗多 时大唐诗风极盛只要是读书人都能来那么几所赛诗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个个跃跃欲试。及至看到请来做评判的是于志宁一群士子更是纷纷出了惊叹那股劲头就更足了。他们甚至不无恶意地揣测倘若外头那些自矜声名的人知道此次有于志宁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原本以为还要借助至德观在京城权贵之中的影响力方才能够让声名直达天听如今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元老重臣于志宁作评判这足以说明这诗会的官方性质。 所谓诗会自然不可能像科举那般来一个命题作文。环视了一圈众人于志宁便笑道:“这赛诗大会我年少的时候曾经和一干友人来过多次想不到如今古稀之年还能再见证一回。如今虽是萧瑟秋日但诸位正当好年华却何妨反季而行之咏一曲春光!” 言罢便有人搬上一架鼓却是摆在屈突申若座前。只见这位大姊头轻挽罗袖拿起鼓槌笑呵呵地起身站在鼓架前自己给自己蒙上了眼睛。而在她身边一个侍女捧着一个小盏子上前向众人展示了一圈。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里头赫然是一个骰子不觉都诧异了起来。 今天这是玩的哪一出? 见人们不解观主妙惠便拿着一朵宫制绢花笑道:“届时鼓停之际这花到了谁的手中便请谁掷这骰子掷出几个点数便请做几诗做出便饮一斗。若是做不出来。便自罚三斗。” 她轻轻一挥手身后的一个侍女便端上来一个木盘上头一字排开三个木斗。可以想见若是几次做不出。那便多半是要醉倒了。 众人哗然之余李贤也惊了个半死。他固然是把如何出题如何考较的事情丢给了屈突申若但也不曾让她们这么胡来。要知道。眼下他自个就坐在这里若是击鼓传花时那花到了他手里然后又一不小心掷出了一个六。岂不是大大倒霉?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咚咚咚的鼓声便响了起来。那绢花在众人手中不停地跳动着很快便在几十人的手上传了一个遍而这时候鼓声却并没有停歇地迹象少不得又依样画葫芦又开始新一轮传递。终于那鼓声嘎然而止绢花却是被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拿在了手中。 能够第一个出场。那年轻士子自然是兴高采烈然而当他掷出了那个骰子顿时就笑不出来了。那骰子上的五个点数清晰明白地告诉他要是不能做出五春日诗。那么就得喝下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三大斗酒。 “琅琅上玉台。萋萋五华裁……” “……杨柳亦何趣脉脉谁知音。……” 他也算急才一口气吟出三诗待到第四地时候却是颇有些结结巴巴勉强吟完却已经是满头大汗不得不接受了罚酒的事实。而于志宁却在上座微微颔笑道:“顷刻之间能为五却也是难为了这脉脉谁知音着实可取。” 得了这么一通赞扬那年轻士子虽然已经露出了醉态但仍是上前拜谢。等到下一轮击鼓开始的时候众人无不盼望绢花能到自己手中能够得到于志宁那么一两句评价因此都故意让绢花在自己手中多停留一会。而这一次鼓声更长等到再止地时候却是落在了骆宾王手中。而他轻轻一掷那骰子滴溜溜滚了一阵最后露出了一个鲜红的点数。 “一竟然是一真好运啊!” 骆宾王丝毫没注意四周的喧哗略一沉吟便沉声吟道:“千里年光静四望春云生。椠日祥光举疏云瑞叶轻。盖阴笼迥树阵影抱危城。非将吴会远飘荡帝乡情。” “好一个飘荡帝乡情可惜这却算不上咏春但确属佳作。”只听于志宁深深叹了一声旋即取来一杯酒遥敬了一杯骆宾王慌忙谢过坐下之后便露出了一丝感动之色。显然于志宁地态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一轮轮的击鼓传花过去不知为何掷出五六点的人最多罚酒的竟是十之**。仿佛是为了弥补众人腹中饥饿又有侍者送来各色素食和点心击鼓的也从屈突申若换成了贺兰烟。 当屈突申若笑吟吟地把一个骰子换成两个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面如土色但于志宁随即吩咐已经做过诗的暂时坐到一边剩下地便只有零零落落十几个人场中的气氛顿时空前热烈了起来。 骆宾王杜元中6为都已经过关剩下的便只有李贤和王勃。王勃少年心性见此情景反而跃跃欲试而李贤却不禁在心里哀叹连连。若是两个骰子掷出十二点他是不是该干脆把自己灌醉了更容易? 想什么来什么他一个不留神绢花顿时来到了他的手上。眼看贺兰烟那只击鼓的手有停歇地势头他几乎用最快的度把绢花塞到了王勃手中而后者竟还有余暇抓起那绢花挥了挥。鼓声停歇之后所有人地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显然最小的童子身上。 二十二!” 不知是酒意上脑还是有心看热闹一群士子免不了大声鼓噪了起来。而王勃轻轻一掷最后得了一个十竟是迄今以来的最大点数。一瞬间四周惊叹连连就连李贤也瞪大了眼睛心中替这位可怜地小家伙默哀了起来。 王勃却不管别人的目光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立刻曼声吟道: “客心千里倦春事一朝归。还伤北园里重见落花飞。” “客念纷无极春泪倍成行。今朝花树下不觉恋年光。” “山泉两处晚花柳一园春。还持千日醉共作百年人。” …… “物外山川近晴初景霭新。芳郊花柳遍。何处不宜春。” 等到他最后一吟出的时候场中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十多岁的童子居然能够真的完成十春日诗。即便是见惯神童才子的于志宁。也忍不住捋着胡须老怀大慰顺便朝李贤狠狠瞪过去几眼自是嗔怒这个不听话地弟子。 许久。随着屈突申若的率先抚掌四周掌声雷动起先看低王勃的众人也不禁心悦诚服。有了小家伙的珠玉在前。接下来地击鼓传花不免就让人感到乏味也不知是坏运气都被王勃带光了还是怎的一连几人最多也不过掷出了一个四字让想看热闹的人大为失望。此时此刻没人记得他们是来夺取诗王称号地反倒是觉着这一场热闹大是精彩。 而仿佛是为了在剩下众人绷紧的神经上再加上一根稻草屈突申若罗袖一挥盏子中竟是又加了一颗骰子。而原先的三斗酒一下子变成了六斗。于是乎整个花园中顿时响起了如雷一般地惊叹和喧嚣。 这时候李贤不得不怀疑大姊头和小丫头外加于志宁是不是联手算计自己。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绢花便到了他的手中。而鼓声亦随之嘎然而止。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他随手拿起那盏子摇了几下揭开盖子一看只见三颗骰子犹自转个不停。待到最后竟是两个五一个六。 “居然是十六真是倒霉!” 苦笑的李贤也懒得在人前卖弄干脆直接去拿旁边盘子上的酒----毕竟就算他再能耐也不可能背出十六咏春的诗。然而一斗酒刚刚下肚他便听到有人在那里高声叫道:“拿着至德观请柬的人便连一诗也做不出来只有这点水准么?” 这样地挑衅李贤压根没放在心上正想继续喝酒时却只听另一边传来王勃愤怒的声音:“谁敢取笑我大哥!” “嘿人说虎父犬子原来你们是小弟英雄大哥软蛋啊!” 这下子李贤就是涵养再好也禁不住脸色一沉。见嚷嚷的是一个醉醺醺的士子他不禁释然正欲不理却只见王勃一脸忿然地站在那里瞪着他。此时他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酒斗搜肠刮肚地思索片刻便深深吸了一口气。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两句诗出口那士子仍旧不放过冷笑一声道:“不过尔尔。”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此时周围众人方才悚然动容。然而李贤既然要塞悠悠众口又要在王勃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就索性不隐藏了。他双手一斗酒对口一饮旋即便又开始吟诵道: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江南好风景就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篙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老贺老杜老白老孟老苏五格调意境各不相同地诗下来四周哑然一片。而李贤随手把空了的木斗扔在地上却不再吟诗而是取了剩下几斗酒一饮而尽。末了他方才哈哈大笑;了一阵旋即问道:“可还有人说小弟英雄大哥软蛋否?” 一句话落地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刚刚那个开口难地士子忽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待到近前忽然深深一揖舌头却仍有些大:“在……在下汾州……州罗处机。刚才……才我一时……时说错了话若有得……得罪之处还请世……世兄海涵!” 言罢他脚底一滑竟是一头栽倒了下来连累伸手去扶的李贤一起栽了个跟斗。然而摔得头昏眼花的李贤却茫然得很罗处机……这家伙干吗不叫丘处机? 第二百三十七章 惜才的老于,花前月下惊魂 场诗会下来于志宁几乎对每个人的诗都做了评判后谁都不及王勃做的诗多。由于醉倒一片观主妙惠少不得命人送了醒酒汤饶是如此一醉不起的人也不在少数。虽说原本的议题是胜者可得长安诗王的称号但王勃却抵死不肯接受最后只取了书和一百贯赏钱。 而其他人也各自欣欣然能得文坛元老于志宁一句称赞那传扬出去可是莫大的荣耀! 王勃毕竟年少刚刚那一斗酒只喝了一半却被侍者轻轻放过因此此时清醒得很。他笑吟吟地走上前来身后的一个书童抱着高高一摞书而那个钱箱则说定了之后再送到他家里去。此时此刻小家伙的脸上写满了说不出的兴奋。 “李大哥我这头名可是来得侥幸!若要真正评判你那五诗可比我强多了!骆大哥那诗也不赖!” 一场诗会下来骆宾王不但觉得大为有趣但更高兴的还是自己结识了几个友人。听王勃这么说他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倒是李贤笑嘻嘻地在王勃肩膀上拍了一下。 “子安你这下可有钱了一百贯就是十万钱够你在长安开销一阵子了!” 王勃却只是耸了耸肩:“我只需二十贯给我爹娘买些礼物回去剩下的给我也没用。大家都是兄弟一点钱何必记得那么清楚回去之后不如大家一人二十贯分了吧!” 李贤有的是钱更知道6为和杜元中家境殷实根本不缺这二十贯。然而他深知若是推托不取。骆宾王必定不肯收便干脆利落地点点头道:“好既然是子安你的好意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这么一开口。6为和杜元中自然不会拒绝。于是骆宾王忖度这是王勃好意就爽快地答应了。正在这时。眼尖的王勃只见那边走来了一个人连忙出声提醒道:“于大人来了!”他这一提醒其他人顿时纷纷转身。个个忙着施礼不迭。 这一日的于志宁一身便服银银须精神矍铄脸上洋溢着一种熠熠神采即使是李贤这个弟子也不禁感到心中一动----确实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老于如此精神奕奕了。他原本担心老于会忍不住一口道破自己地身份但这位师傅一上来便仿佛没看见他一般径直盯着王勃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子。那目光端的有几分丈人看女婿的意味。 “后生可畏好好!” 于志宁连道了两个好字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贤一眼旋即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胡子。竟是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但凡所过之处。都会和那些士子攀谈一会自然而然地引来了众多感激拜谢之声。除此之外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也陪着观主妙惠周旋于士子中间。大姊头倒是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小丫头却时不时朝这边偷偷瞥上一眼。 尽管于志宁那两声好不知是冲着谁而来但五人自是各有感触王勃是最激动的那个;而骆宾王虽然竭力保持矜持面上的那一丝潮红却出卖了他地心绪;6为杜元中虽说不认为老于在称赞自个但都觉得面上有光;惟有李贤被老于的目光给吓了一跳。 这老于虽说如今不怎么从事政治了可算计着实不差上回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自个不得不拜师这一回不会是瞧上了人家王勃准备招去作孙女婿吧? “呃!” 一阵呕吐声打破了李贤的沉思扭头一看身前不远处那个罗处机正抠着嗓子在那边呕吐身边没有一个人。虽说他对于这家伙刚刚地挑衅很是恼火但人家既然是醉了酒而且又当众道了歉他也没必要深究。他正琢磨着该怎么下手却只见罗处机呕吐了一阵子忽然往旁边一倒竟是直接不省人事。 “那家伙活该!” 王勃毕竟年轻见状立刻解气地冷哼一声显然还记挂着对方的揶揄。而骆宾王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觉罗处机衣着和自己仿佛他便敏锐地感到对方很可能也是郁郁不得志之辈连忙上前将其扶起。他待要回头唤人的时候李贤已经开口叫来了两个侍者帮忙搀扶又派人去外头找马车。 “看他醉成这个样子留在这里只怕没人管感染了风寒就倒霉了先送回我那里去算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骆宾王大起知己之感而等到一干人回到别业一群仆役再次忙翻了天----须知众人身上都是酒气沐浴加上从里到外换过一身衣服清清爽爽地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而除了李贤其他人都是头重脚轻罗处机则是像头猪似的到现在还没醒。尽管刚刚天黑 一会话除了李贤一帮人竟是全都去睡了。 精神正好的李贤自然不会错过大好夜生活的机会。事实上白天地时候他按捺着不能和大姊头小丫头打招呼若是晚上还不过去说一声下一回的事情只怕分外难过。除此之外他还真有事情去和屈突申若商量。不得不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姊头确实可靠得紧。 他熟门熟路地敲开了至德观大门迎上来的一个中年女冠莞尔一笑却也不上去引路而是径直朝里边一指便悄无声息地掩上大门退走。没奈何之下李贤只得自己顺着小路往里头找浑然不觉自己一个大男人天黑了之后闯一个女冠观有什么干系。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撞见什么美人出浴等镜头很快循着一阵叱喝声来到了白天的那个园子却见里头寒光闪动两个人影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那个手执九节鞭的赫然是屈突申若至于双股剑使得水泼不进地则显然是小丫头。 自从韩国夫人去世之后贺兰烟就已经搁下了功夫谁知如今竟然又捡起来了! 对战良久贺兰烟终究不敌屈突申若的重重攻势左手剑砰然落地。而屈突申若却并未收势而是径直往李贤这边望来:“六郎贺兰可是念了你很久怎得现在才来?” 对于大姊头这种分心二用地本领李贤早就有所领会见状也不吃惊。上前打过招呼之后见小丫头满头大汗他便自然而然地掏出帕子在她额头擦了两下旋即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一瞬间贺兰烟脸色绯红狠狠白了李贤一眼便匆匆朝小路一头走了。 “六郎贺兰还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屈突申若随手把九节鞭往石桌上一搁自己则干脆靠在了旁边的槐树上嫣然笑道“上次妙惠提到那个骆宾王贺兰原本还撺掇我去找人谁知我派去地人还没回来这边你就无巧不巧地撞上他了果然是撞大运!” 李贤还不知道贺兰烟曾经动过如此心思更不曾想屈突申若下手如此之快顿时心中感动旋即思量着待会进去好好给小丫头一些补偿至于大姊头……他一抬眼就看见对方那双灿若晨星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话说回来如今天上有月眼前有花算不算花前月下?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忽然问道:“申若姐你觉着上官仪这个人如何?” “上官仪?”屈突申若微微一皱眉旋即晒然笑道“要说风度仪表天下少人能及;只不过他那上官体的诗不对我的脾胃若不是你六郎开创了豪迈流只怕这劳什子上官体流传得更盛到时候齐梁遗风就更盛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见李贤满脸不快屈突申若不禁愉快地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问这个。观文风可见其人这上官仪文风如此为人自然也如此。” 一个此字出口她忽然轻喝了一声右手猛地掷出一件物事。黑暗之中赫然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这时候李贤方才知道是有人在附近窥伺心头遽然大震再张望时却早已没有人影。 “不用看了那家伙肯定已经逃了!”屈突申若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摆了摆手旋即冷笑道“自从我和贺兰到了这里来窥伺的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只是这家伙身手不错大概不是登徒子一流。六郎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该带护卫的时候别逞强。要是再来一次未必有上一次那么幸运。” 李贤心知肚明她说的是哪一遭但他更明白自己进至德观之前早就把张坚韦韬盛允文等人留在巷子两边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抓到那个逃遁的人。可是屈突申若刚刚是否因现有人所以才顾左右而言他? “话说李义府最近常常有信送到各家宅邸尤其是许敬宗那里每隔几天就有李义府一封信。”屈突申若漫不经心地拿过自己的九节鞭见李贤丝毫没有紧张之色她顿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果然我该对那些跑到我这里打探消息的人说李义府这家伙是回不来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贤顿时心中一凛正欲追问却只见屈突申若伸了一个懒腰大大打了声呵欠竟是撇下他径直走了临到小路尽头方才扔下了一句话:“外头的事情你赶紧去解决了贺兰那里我帮你先拖延一下!”ps:继续吆喝月票翻倍倒计时两天零五个小时……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盛逞威,六郎逼供,下巴掉了 夜中至德观门前那条小巷中三个黑影正百无聊赖靠在墙上其中却有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四处扫视着。 “呵欠!” 张坚听到身旁的韦韬那声大大的呵欠顿时没好气地在他颈子上使劲一拍然后朝那边东张西望的盛允文努了努嘴两个人遂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笑嘻嘻地凑到了盛允文身边。两人都是长安世家出身自从跟了李贤几次三番之后便死心塌地自然而然便把监视盛允文这个新来的当成自己的任务。 “老盛我们都同僚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带我们上你家坐坐?” 盛允文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丝苦笑:“张兄韦兄不是我小气实在我那个地方寒酸简陋得很没法待客。若是要上我家还不如在外头找个地方喝酒!” 敢情这家伙是真的家道中落了!两兄弟对视一眼韦韬便笑呵呵地道:“谁都知道除了太子陛下最宠爱的便是沛王你重振家门的事情必定是有希望的。不说别的像我们这些学文不成的要想升迁惟有军功。沛王是英国公的弟子和军中那些大佬的关系也不错海东战局一起只要他一推荐你的机会不就来了?” 对于韦韬的这种说法盛允文自己也是深以为然。毕竟他学武多年不是为了只给一位朝廷亲王当卫士的。正当他想回答的时候眼睛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从墙上一掠而下的黑影。来不及招呼一声旁边的两人他厉喝一声便倏地冲了上去。 直到他飞奔出去十几步远张坚韦韬方才反应了过来。两人却也机灵唯恐是调虎离山之计。计议片刻之后韦韬便立刻上去叩门而张坚则顺着盛允文地方向追了出去。 从至德观逃出来的黑影仿佛对兴道坊十分熟悉每每会在不可思议的地方拐弯狂奔。然而。他这一招虽说能在起初的时候拉开距离但只要过一小会便会被盛允文追上。一而再再而三原本过十丈地距离竟被渐渐缩短到了五丈。不但如此只要盛允文振臂一呼惊动了坊间的巡行卫士。他就是插翅也必定难逃。 几次拐弯看准了追上来的只有一个人他心中一狠忽地三两下蹿上了一处墙头竟是就这么翻了进去。虽说此举极险但他料准此地多是官员宅邸对方乃是沛王亲卫必定不会跟着他翻墙。然而。让他瞠目结舌地是他刚刚落地就只见刚刚那个跟着自己的亲卫出现在了墙头。黑夜中那双眸子分外慑人。 “他娘的!” 黑影不觉低声骂了一句右手在左臂上轻轻捂了一下。干了这么多次这种勾当。就没有哪一次是那么倒霉地先是在至德观无缘无故挨了那位姑奶奶一下。如今又被别人撵得鸡飞狗跳这差事还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没待他细想就只见那人如同大鸟一般从丈许高的围墙上飞身落下。端的是轻盈无比。这一次他再也不敢怠慢慌忙瞅准了一个方向疾奔而逃。 若是换作张坚韦韬必定不会随便闯入别人宅邸中但盛允文是什么人?他也就是投军之后稍稍收敛了一些昔日弱冠之时他可是跟着那些狐朋狗友仗剑游天下的人杀的盗匪何止十个八个。真正囊中羞涩的时候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也干过几桩更不用说什么“劫富济贫”了。 见前头那家伙跑得贼快他气恼之下便伸手去取佩剑忽然摸到了一把弹弓顿时暗恼自己刚刚忙着追人竟是忘了这一遭。他用最快地度从囊中找出了三个石弹上弦之后看准方向便弹出了一个旋即又是连两弹这才再次力狂奔了上去。 那黑衣人听到脑后呼呼风声一起立刻反射性地朝旁边一滚果然前头不远处忽地传来了树枝断裂的声音。然而还没等他庆幸过来右腿便传来了一阵剧痛的感觉紧接着又是左脚。他哪里知道盛允文以前便是靠弹弓吃饭的强压住痛还想再跑忽然感到颈后一凉顿时再也不敢动了。 “尊驾倒是跑得快啊!” 这一段追击也耗费了盛允文不少体力此时说话便有些气喘但手中长剑却是未曾抖动一下。见那黑衣人身子剧烈起伏似乎在动什么歪主意他便冷哼了一声:“你最好老实点只要你敢惊动人我立刻一剑刺死了你我倒不信这宅子中还有人能摸到我的边!” 仿佛是为了昭显他这句话并非诳语黑衣人只感到背后寒意更盛顷刻间那剑尖忽地往前一 冷地锋刃仿佛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肉上。这时他原本地念头立刻烟消云散心中禁不住一阵恐惧。 这个亲卫什么来历怎么会杀气那么重这些世家出身的公子哥不是都多半没见过血么? 盛允文缓缓上得前去左手忽然扣住了那人颈项右手迅回剑归鞘旋即竟是一把抽出那人腰带用极其娴熟的手法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又随手扯起一把杂草堵在了那人嘴中。此时此刻他却并不去扯下那人地蒙脸布而是径直把人挟在臂弯下飞一般地朝来路退去。 而惨遭擒获的黑衣人眼看盛允文挟着一个人仍能够应付裕如地翻墙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心中更是暗叹这趟栽得不冤枉。 “把人跟丢了?” 李贤盯着满脸沮丧的张坚禁不住摇了摇头。刚刚韦韬上来拍门的时候正巧他从里头出来得知盛允文和张坚一起追了上去他心中还是挺高兴的----不管怎么说两个追一个这应该还是有一定成功率的。谁知过了老半天张坚居然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竟是连那个神秘人和盛允文的影子都没摸着。 韦韬生怕兄长遭责连忙建议道:“殿下是不是要去报万年县让他们派人?” “这种事情找万年县有什么用你还不如说找羽林军帮忙逮人!”李贤没好气地瞥了韦韬一眼随便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追不着也不能怪你们你们又不是衙门的官差捕头!”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盛允文大步从门外进来臂弯下头赫然挟着一个人顿时吃了一惊。还不等他问就只见盛允文把人往地上一扔旋即单膝下拜道:“属下不负使命!” “好好!” 李贤上去狠狠在盛允文的肩膀上拍了两巴掌见地上那人正在咿咿呀呀地呻吟着便示意韦韬拉下他的蒙脸布。这一层遮掩一去他不觉微微皱了皱眉。人他确实是不认识的但是那双滴溜溜乱转的贼眼睛却似乎在别人的脸上也看到过。 对了燕三那个大贼头可不是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由于观主妙惠关照的缘故外头的动静仿佛都没有影响到至德观中女冠的“清修”。而当李贤命张坚关好大门径直把人拎到了后院的一个柴房。 把人往地上一扔他便命三人在外头望风这才转身悠闲自在地望着那人。上下端详了一番他忽然嗖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在那人身上的重要部位比划了两下。只是一瞬间就只见那家伙的面上便呈现出十万分紧张的神态两条腿更是本能地绷得紧紧的。 听盛允文说了抓人的经过李贤心中已然断定这家伙不可能是外邦人也算不得心狠手辣。否则刚刚翻墙往人家宅子里跑的时候只要随手放上一把火自然而然就会引起莫大的骚乱到时候跑路是很容易的事。当然这个看上去十**岁的年轻人大概也还没学会心狠手辣。 “说吧你是哪里派来的人?” “唔唔……” 李贤微微一笑但那笑容中却流露出了几分阴森的味道:“我当然知道你说不出来只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一下不说实话的下场。你知道天下最惨的是什么刑么?让我想想应该是这样的……”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刻钟定睛看时地上那家伙居然已经吓得昏了过去。见此情景颇觉无趣的他便拿起旁边的碗蘸了一点凉水泼在那人的面上旋即掏出了那人嘴里的杂草却没有解开他的绑缚。 “我……我是程家的人!” “陈家?”李贤莫名其妙地一皱眉头好半晌才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卢国公程家。” “没错!”那年轻人恐惧地看着李贤赶紧如实解释道“我是听从卢国公的吩咐才跟着殿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这些天跟踪殿下的人不少卢国公派出了好些人帮忙清理我跟着也只是为了防着有其他人窥伺光是这些天卢国公那里逮着的可疑人就足足有十几个!” 临到最后仿佛是担心李贤不信他干脆又在那里赌咒誓道:“要是我有半句诳语管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贤却没功夫理会他的赌咒誓他已经几乎惊掉了下巴脑海中浮现出了程处默那个中年人的嘴脸----居然是程伯虎的老爹派来的人这咋回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和程老爷子的初次见面 政坊靠近太极宫顺义门算得上是占据了长安城地理风水宝地。自然整个里坊中住的大多就是皇亲国戚其中就有好几位功劳赫赫的国公。这中间卢国公程家能算得上是顶尖的豪门。在程家老宅渐渐变成小一辈玩乐的场所之后这里便成了程氏家族真正的中心。 虽说前头程咬金在葱山道行军中打了个败仗丢了官职但是程老爷子一告老李治立刻对程家上下好一通封赏。而程咬金更是把卢国公爵位直接让程处默袭了自个则上山东老家舒舒服服养老去哉。 然而这一天的程宅却是喧闹不已。正堂之中除了程处默程处亮程处弼三个二代人物之外还有众多第三代的孙子孙女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围在当中那把交椅上的则赫然是一个白胡子白精神抖擞的老头。只看他那大口喝酒大声谈笑的光景根本就和一般年轻人没什么两样。显然大唐独一无二的程老爷子回长安看儿孙了。 谈笑了一阵程咬金便把目光放在了长孙身上目光中满是赞赏----这魁梧壮实的身材这说话的口气全都和他老程一模一样。他唯一弄不懂的就只有一点十八般兵器之中这小家伙别的不练怎么单单就选中了板斧这玩意? “伯虎听你爹说你自从改练板斧之后武艺大有长进怎么样耍两下子让爷爷我看看!” 程伯虎在外吆五喝六但是对着自家这个吆五喝六的祖宗他便似矮了半截刚刚一直如同木桩似的站在旁边。此时闻听老爷子问。他便粗声粗气地答道:“爷爷你就别取笑我了要不是六郎那个家伙我怎么会去练那笨重的玩意!” 一句埋怨过后他便故态复萌神采飞扬了起来:“不过。要说如今我那一把板斧一出长安城中是所向披靡……”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外头自己的两个贴身跟班抬着一把板斧上来。差点没咬到自己地舌头到了嘴边的吹嘘立马咽了回去。 程咬金眼睛亮地站了起来一把提起那板斧。身子竟是晃都没晃一下。掂量了一下那斧头他便往程伯虎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大圈最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身板有点我当年的架势嘿那位沛王殿下好眼光你这么个直人使斧子正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刚落。外头便急匆匆地进来一个仆役口中连声嚷嚷道:“老爷子各位老爷外头沛王殿下来了!” “六郎好厉害的耳报神他肯定是知道爷爷来了!” 程伯虎一怔之后。第一个飞一般地冲了出去。见此情景程咬金笑呵呵地使劲揪了一下胡须。这才看了程处默一眼:“老大你眼光不错让伯虎跟了个有趣地人!这小子自小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我还担心咱家是不是会出一个纨绔子弟如今看来是不用操那份心了!对了伯虎对那一位没礼数就算了我们总不能大剌剌地坐在这里吧?” 程处默昔日被老爹教训惯了当下连连称是。可跟着程咬金往外走他心里头却结了一个大疙瘩。要说程老爷子夕阳落山的时候刚刚到了家里李贤就算耳报神再快也不至于这么快得到消息。可如果不是这时候跑一趟程家干什么?莫不是…… 他心头遽然一凛一抬头却看见程伯虎拉着李贤往这边来连忙整理了一下脸上表情又变成了那个吊儿郎当地卢国公。 李贤来往最多的是程家老宅这颁政坊的卢国公宅邸却少有造访。即便如此他一进来就觉院子中地仆役表情有些古怪。及至程伯虎冲出来嚷嚷他耳报神快又罗罗嗦嗦唠叨了一大通他终于明白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程老爷子程咬金回来了! 要说隋唐英雄当中有谁最最让人有好感的那自然是程咬金不提。只可惜之前因为这位老爷子回山东养老去了他一个沛王总不能为了探望一下偶像跑一趟山东所以一直缘一面。因此他立刻把兴师问罪的念头先往后搁了搁。 眼见里头一群人扎堆似的出来他的注意力立刻被打头那个满面红光的老头吸引了过去。虽说他认识的人当中李绩苏定方许敬宗于志宁上官仪等全都是老头但是和此老比起来每个人都少了一种张扬地活力。那种乐天知命的精神也就是此老表现得最明显。 “程老爷子!” 按照道理李贤应该称呼一声老国公但他偏偏觉得这称呼太生分因此上去就是一句程老爷子。那帮程家人惊得一愣一愣程咬金却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上去本能地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一记准备再拍第二记的时候方才醒悟到这是皇帝家的儿子不是自己家地儿孙赶紧讪讪地住了 而李贤虽然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心底却为了刚刚那一下龇牙咧嘴----好家伙果然是廉颇不老这手上的劲道真是可怕得紧。这样地人物怎么会因为一场败仗而自己引退? “沛王殿下的名声我老程在山东也听说过好几次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好风采!不说别的伯虎能有今天都是你地功劳!他爹那副德性迟早把我程家这个长孙给教坏了!” 言罢他也不管程处默脸色如何竟是径直挥手轰起人来。几个小的固然是如鸟兽散就连程处亮程处弼兄弟也是一个赛一个溜地快。老大程处默原本也想溜可没出去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卢国公且慢我待会还有一件事得请教你呢!” 这请教两个字李贤刻意加重了语气见那边的程处默似乎僵了一僵他心中顿时了然----看来自己拿住的那家伙没有说谎多半确实是这程家的人。 程咬金仿佛没有看出局面的微妙而大大咧咧的程伯虎自然更不用说了。四个人一路回到厅堂程咬金立刻命人去整治夜宵旋即满脸好奇地追问李贤当年是从哪里听说他用过八卦宣花大斧的。 面对这种盘问李贤顿时语塞眼珠子一转便把事情全都推到了说书艺人的身上可就在这时候程伯虎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口揭穿那一年李贤才八岁说书艺人都是在坊间酒肆中出没绝对不可能窜到皇宫里去。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贤恶狠狠地瞪了程伯虎一眼正准备再搜肠刮肚想出什么解释程咬金却乐呵呵地笑了一巴掌把程伯虎拍了个踉跄:“沛王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轮得到你编排!好了好了大人说话你这个小孩子出去!” 程伯虎瞠目结舌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见自个的老爹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他他只得怏怏不乐地往外走----他实在弄不明白他的年龄好歹比李贤大个几岁怎么李贤能留着偏偏他却成了小孩子。 碍事的家伙一走程处默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干咳一声道:“沛王殿下今天来实在让寒家蓬荜生辉……” “老大你拐弯抹角干什么想问人家来意就直接问不好么?”程咬金一口打断了程处默的话也不看这一位如何尴尬直截了当地对李贤笑道“虽说今天才第一次见殿下不过实在对我胃口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有我在他不敢推三阻四胡说八道!” 李贤对程咬金的爽朗大起好感赶紧上去又是一阵套近乎最后愣是让程老爷子改口直呼六郎他方才满意地坐了下来。见程处默一脸瞠目结舌他便慢条斯理地说开了。 “我今天来是为了一件奇闻。今儿个晚上我那亲卫不小心逮了一个鬼鬼樂樂盯我梢的家伙他竟说是卢国公的人。我原本想把这家伙带来后来瞅着他实在不像是正经人便打算差个人送到万年县衙去!这家伙冒充什么地方的人不好偏偏说自个是卢国公的人岂不是笑话?” 他原本以为程处默必定要搪塞一二谁知这一位和程咬金对视一眼竟是在那里面面相觑不说话。到了最后反而是程咬金一拍扶手旋即长叹了一声。 “自从太宗皇帝驾崩之后这些人没人带果然是没出息了。” 什么叫没人带就没出息了?李贤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要知道程咬金不但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而且在玄武门事变中更是挥了决定性作用。之后虽然不像李靖李绩那样继续征战沙场战功无数但程咬金一直都负责禁中宿卫这信任却是非同小可。 “当年高祖皇帝起兵太原之后太宗皇帝便一直在前线带兵征战名臣猛将纷纷来投也只有太宗皇帝那样的胸襟才可能容纳那么多草莽乡野之士!” 一说到太宗李世民程咬金那叫一个兴奋激动滔滔不绝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方才提到天策府中有一群特殊的人。犹如古时孟尝君的鸡鸣狗盗门客一样李世民也养了这么一些特殊技艺的人。而即使他没有解释李贤心中也自然明白其中关节。 他那位便宜爷爷能够在玄武门事变中成功利用一下这些鸡鸣狗盗之辈也是很自然的事。问题是这可是绝对的秘辛这位程老爷子怎么就敢这么大剌剌地对自己说? 第二百四十章 人老成精,三言两语收人心 堂中的***倏地闪动了一下那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了一阵噼啪声。然而火光下的一老一中一少却没半个人眨一下眼睛室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程咬金作了一下抹脖子的手势随后笑呵呵地道:“嘿这话我也就对老大说过一星半点别看老二尚了公主老三也还算有出息我却一个没说。今儿个六郎你既然为这事找上门来我闷了这么多年带进棺材去也没意思所以就索性就讲给你们听听!” 如果说李贤起初还以为程咬金只是性格豪爽口无遮拦那么听着听着他就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了----能够被李世民倚为腹心能够成为玄武门事变的十三名将领之一能够之后宿卫禁宫那么多年这位老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心无城府之人。他甚至隐隐约约地怀疑程咬金所谓的葱山道行军败北只怕也只是虚晃一枪而已。 程咬金满不在乎地饮下了一杯便朝程处默招了招手。早就听呆了的现任卢国公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陪笑着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自个的老爹训了个狗血淋头。 “我交给你的时候那批人可都是一把好手怎么到了你手里就这么不中用了?被擒就已经是个笑话还一五一十把你这个卢国公供了出来敢情你都是白调教他们了么?今儿个要是上门的不是六郎换作是别个皇亲国戚你是不是得去求陛下给你打圆场还是你干脆自请流放岭外来得干净?” 李贤被程咬金的破口大骂吓了一跳刚想出口转几句的时候。座上程老爷子话锋一转竟是把矛头对准了他。 “六郎要不是我今儿个看你顺眼这话我也不说!老大不过是个国公。那还是袭了我的爵他有多大地胆子敢派人跟踪你?你来这里向他兴师问罪岂不是自讨没趣?” 尽管这话说得颇重。但李贤却悚然而惊不觉更是对这位老爷子刮目相看。果然能够走过当年大风大浪的没一个省油灯。当得起老而弥坚四个字。事实上当程处默出口探问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这事情很可能是他那老爹的手笔。 程处默自从刚刚挨了教训之后就一直默然站在那里正合了他地名字。及至见到自个的老子连李贤都训了进去他不禁手心冒汗想要开口提醒在那积威之下又不敢造次。老爷子离开京城的时间已经太长了。眼前这一位可是相当得帝后宠爱地皇子随便说那些昔日秘辛就已经很成问题了更不用说还把人家这样训了一番! 再说李贤在那些朝中大佬眼中同样是香饽饽!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李贤却在面色变幻了一阵子之后。笑嘻嘻地向程咬金拱了拱手。 “多谢程老爷子的提醒今天晚上确实是我孟浪了!” 程咬金使劲擦了擦那一撮白色地小胡子霜白的眉毛也随之一翘一翘:“嘿。你真不怪我刚刚不分青红皂白训你一顿?” 李贤却答得爽快:“伯虎平日就和我兄长一样程老爷子若不是把我当成自家子侄用得着如此提醒?” 程咬金闻言大乐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笑够了他故技重施地想要去拍李贤的肩膀谁料一记下去却落了空。见李贤溜得老远他这才反应了过来脸上却依旧是乐颠颠的口气中充满了自豪。 “话说陛下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只可惜陛下年长之后不爱习武否则……”他叽里咕噜地嘟囓了几句旋即又岔开了话题“我要说的你应该都明白了老大就是一个揽总的头手下虽然有人却得陛下肯才会出动。咳看来如今那些人都是不行了要是当初那些人哪里会被人逮到形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没来由被自个老爹训斥了这么久程处默终于忍不住嘀咕道:“人都是会老的你说地那些都是老皇历了!” 正在那里感慨当年的程老爷子没注意程处默的抱怨而耳尖的李贤却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在意的不只是程处默手中地那点力量更重要的是程伯虎当年对他吹嘘过地三教九流----虽说在韩国夫人失踪的那次事件中他见识了一番程家的力量但更多地仍然是把这当作是吹嘘现在看来老程家还真是一个聚宝盆! 眼珠子一转他便立刻笑道:“事情既然说开了那我待会就让人把那家伙送来。”见程处默明显松了一口大气的样子他冷不丁又加上了一句“不过我身边已经有亲卫跟着 要他们?” 程处默犹豫了片刻刚想回答程咬金便没好气地抢过了话头:“这还用说么自然是陛下觉着你成天东奔西跑担心你的安全否则你这么丁点大的人费心跟着你干吗?听老大说你还和什么吐蕃人新罗人缠夹不清多半还有这缘故。咳说了这么多废话我把正事忘了人家都说李六郎最能喝酒赶紧来陪我喝几盅!” 刚才那都是废话喝酒才是正事……看到程咬金拿起旁边的小酒坛眉开眼笑乐在其中的样子李贤着实无语只得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好在有个程处默在背后提醒程咬金灌了他几盅便不得不放他走路他这才得以囫囵走出程家。 他前脚一走厅堂中正得意洋洋哼着小调的程咬金便朝程处默招了招手待其上前他便嘿嘿笑道:“难得皇家出了这么个有趣的皇子果真对我脾胃。我问你那些人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不是为了盯梢?” 话问得这么露骨程处默登时有些招架不住好一会儿他才擦了一把额上汗珠软言陪笑道:“爹你该知道这些话不能乱说……” “不说就算了!” 程咬金却是爽快不耐烦地一挥手旋即拿起旁边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却不管那溅出的酒液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重重地将酒杯在桌子上一放他这才沉声道:“我当初之所以告老不过是为了保程家满门平安事实证明我没错。我不像那些文官没事就抱成一团想要做大所以陛下才会认可你接替我。” “不过伯虎这孩子是你的长子哪怕是为了这一点有些事情你也应当知道该如何去做!别以为皇家都是那些破事我虽然离得远却未必看不清我看太子和沛王这两兄弟就很好你可千万别弄出点错误的消息误导了陛下!程家的未来可得看伯虎伯虎却得看沛王!” 离开程宅的李贤当然不知道程咬金再次上演了教子的一幕。和外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会合之后他便立刻吩咐那两兄弟把人从偏门送进程宅。张韦二人一向唯命是从惯了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依令从事当下便只剩了盛允文一个陪侍在李贤身边。 “老盛你是不是觉得跟着我挺憋屈的?”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盛允文措不及防呆了一呆他刚想摇头否认谁料旁边的李贤却自顾自地说开了。 “上回相扑大会你一举夺魁父皇因此拔你为亲卫。随侍御驾左右原本应当是好事谁知道父皇竟然把你拨给了我换作我是你没有失望也是不可能的。” 李贤见盛允文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便轻轻用扇子在他肩上一敲:“用不着否认。你原本在外头痛痛快快当一个游侠不用看别人脸色多自在逍遥既然舍弃这些投军原本就是为了重振家门有些想头也是自然的。你不让张坚韦韬上你家不止是因为寒酸。好歹你家有三间瓦房但是除了老母之外你还有一个得了重病的妻子是不是?” 李贤每说一句盛允文便微微一震临到最后说起他的妻子时他的双肩竟是一阵剧烈颤动哪有平日的沉稳气象。 “你早年爱武遵从先父之命媒妁之言娶回妻子也曾如胶似漆。但你毕竟年轻气盛没多久便和友人结伴游侠天下一连几年只是捎信而从未回过家。直到两年前你风尘仆仆踏进家门见母亲红光满面妻子却是形销骨立重病在床又遭了母亲一番痛斥这才弃了前路投身军中是不是?” 虽说李贤心中清楚盛允文那妻子为何重病不起却不想拿这个再去刺激这个七尺汉子因此故意隐了过去。见盛允文已然无法自制他轻叹一声便铿锵有力地承诺道:“你的俸禄虽然不少但用来养家糊口却仍旧捉襟见肘我已经吩咐人每月送五十贯供你妻子治病。” “殿下……” “这是借给你的!”李贤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面上忽然露出了期许的笑容“你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沙场建功的机会。等你博得一个封妻荫子的时候再来还我的钱好了!” 此言一出盛允文面上再无犹疑遽然拜倒在地道:“殿下放心盛允文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第二百四十一章 挥金如土,文人相轻 见张坚韦韬从程宅出来李贤原本还打算上至德观探头还未上马便听得一阵马蹄疾弛声。紧接着小巷中回程的世家公子哥络绎不绝人人都在高声谈笑着今晚的寻欢经历。而遥远的地方一声又一声的沉闷鼓声绵绵不绝地传来顿时把他满腹念想冲得无影无踪。 “他娘的居然已经快到宵禁时刻了!” 即使是李贤也不想贸贸然惹上一个犯夜的罪名赶紧打马飞奔一溜烟地出了颁政坊。一行人快马加鞭堪堪冲进顺义门那闭门鼓便嘎然而止。一群军士徐徐闭门的时候和李贤相熟的羽林军校尉刘仲温便高声笑道:“沛王殿下回来得还真是及时若是再晚一些个某恐怕不得不谒见陛下才能放殿下进来!” “老刘我进进出出那么多回哪一回没赶上时辰犯夜?” 李贤随手解下腰中钱囊扔了过去嘿嘿笑道:“大家守到这么晚都辛苦了少不得还要巡夜这点小钱给大家明天买酒喝!” 言罢他飞身下马自有内侍上来将马前去御苑马厩喂养他便在几个内侍簇拥下疾步朝武德殿而去心中哀叹连连。要不是担心赶不上时辰他怎会走顺义门。如今倒好只能数着天上星辰慢慢走路了。如果这皇城中也能策马疾驰那该有多好。 在他身后一帮军士欢呼一声纷纷围在了刘仲温身边个个眼睛雪亮地盯着那个钱囊。而刘仲温不负众望打开来瞅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地嚷嚷道:“沛王殿下果然大方。这些钱够大家痛痛快快喝两顿酒了!” 欢呼雷动的声音自然而然传到了李贤耳中他却只是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而留在那里准备回值房的张坚韦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惟有盛允文面色微动。 次日一大早李贤先是会了李弘李显一同去蓬莱宫见了李治和武后。少不得被耳提面命一番。由于武后有孕在身他便现自己那位老爹明显有些精神不振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懒洋洋的。这段不短地时间里。只怕夫妻之间又有一场偷食和反偷食的较量了。 出了含凉殿他正准备命人去通知张坚三人一同出宫却被李显一把拉了个正着。他正愕然的时候。李弘却上来笑呵呵地道:“六弟父皇母后已经把七弟的宅邸安排在了你旁边如今似乎已经破土动工了。他心痒得很所以想出去看看。他一向爱惹祸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你横竖一天到晚在外头今天便捎带上他吧!” 带上这个最会惹事生非地主?李贤看了一眼李显见这个弟弟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幅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的架势到了口边的拒绝只得吞了下去。而李弘见他答应当下便笑吟吟地自回东宫去了。 思来想去李贤决定还是警告李显一下免得捅出漏子不好收场:“我今儿个还有其他事。要带你去那边得晚些时候了。你要是跟着我我可得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露出自己身份;第二不许对人摆架子;第三不许……” “行了行了。六哥总而言之你让我往东不敢往西总成了吧?” 当下李贤无法只得带着他匆匆出了蓬莱宫却见张坚韦韬盛允文已经在丹凤门带着马等候了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另几个面目陌生地护卫。不消说今儿个李显是早有预谋否则这些人哪里会到得那么齐全。 李显不比李贤的特殊待遇虽说不是头一次出宫却仍是新鲜好奇得紧一路上东张西望见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那问题更是没有断过。李贤起初还觉得麻烦待到后来不觉微微有些歉意。要说关心他怎么都是偏向于更可能出危险地太子李弘对于生性捣蛋的李显确实是少了些关注。 “今后若是有空我会去和父皇母后说说情让你常常出来走走。” 有了这句承诺李显顿时兴奋得差点没从马背上翻下来当下拍胸脯保证今儿个绝对不惹事。一进贺兰别业他跟在李贤身边愣是一声不吭摆足了乖弟弟的架势。 一夜好睡无论是骆宾王还是王勃都是精神奕奕。而6为杜元中一看见李贤身旁的李显再一听李贤的介绍顿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至于罗处机则是一上来便对李贤深深一揖面上满是歉然和感激之色。 “昨天我冒犯了李公子虽说是酒醉但仍是有错在先。李公子如此大度非但不计较还把酒醉的我带回了这里我实在无地自容!” 李贤只是觉着这人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辈这才顺道帮一把 实无可无不可此时也就顺势扶了一把。谁知旁边的叹了一声:“今早我才知道这位罗兄竟是和我当年一届应考境况也差不多同样是落榜之人。酒醉难免出两句狂言明允还请原谅他此回。” “不过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骆宾王既然这么说李贤原本就火气消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势客气了一番。过节揭开宾主欢谈了一阵骆宾王忽然歉意地表示要回亲戚家收拾一下然后回乡。谁知罗处机也提出要离长安远游这顿时让在座众人大吃一惊。 “你不是还得应试科考么?” “科考?” 罗处机苦笑一声颇有几分心灰意冷:“我自十八岁自贡举来京城应考至今足足有三次了。其实前次就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本州冯使君算得上是器量宽宏换作别人谁能在一个士子两次失败之后再举荐三次?今次我只是试试来京城投递墨卷谁知买纸倒是花了不少钱却没有一丁点消息。豪门深似海我已经三十九岁了这辈子是不奢望科举这条路了。” 王勃年少固然是不解此中辛苦;6为杜元中都是弘文馆学生更是世家大族虽然不见得能考出进士科但明经科却自忖没有问题;惟有骆宾王自己是走过这条路的一次科举不成便再无机会此时也不禁为之神伤。 连考三次! 须知大唐科举和后世不同能够参加贡举地只有两条路子----一条是国子监和弘文馆崇文馆的学生大多是亲贵子弟居多;第二条则是由州府学院举送来参加考试的称之为乡贡。后者每州每府不过一二人名额相当宝贵。所以国子监弘文馆的学生固然可以一考再考乡贡却是年年变换大王旗能考三次便说明此人绝对才学不凡。 略一思忖李贤却并未立刻表露留人之意而是表示陪两人回去取了行李到时候回这里再设宴相送。对于这种好意骆宾王和罗处机当然不会拒绝而王勃闲着没事干脆也提出一同前去。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便从兴道坊出先转去罗处机投宿的西市丰达客栈。 西市地客栈很多可以说是多如牛毛。但是入京赴考的士子一般都喜欢在坊间租赁一处环境清雅地房子而不是住在喧闹的客栈因为这里住的最多地就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而众人一到丰达客栈门口便被四周的闹哄哄景象吵得脑袋胀。 自打回长安之后李贤几乎就是西市的常客绕是如此他所到之处仍然只是西市的十分之一像这里就从来没有来过。事实上西市有热闹繁华货卖贵重香料绸缎珠宝饰的地方也有像这样卖不值钱东西的地方。 丰达客栈不过是一座灰扑扑的平房两旁有卖旧衣服鞋帽的卖旧家什的卖锅碗瓢盆的……总而言之满街都是平头百姓市井喧嚣扑面而来。 骆宾王已经算年纪大的但和罗处机站在一块还是该拜下风至少他没有一考三次的机会。此时此刻他叹息了一声便陪着罗处机一块进丰达客栈收拾东西外加结帐。谁知两人没进去多久里头便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罗兄我们可是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你居然一来就要走?好歹也是三次贡举上来的人如今还不到科考的时候不会这么没出息吧?” “幸好冯使君这次没把贡举的机会再让给你否则岂不是又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 众多冷嘲热讽中李贤只听清楚了其中两句先是眉头一皱随即不禁晒然一笑。自古文人相轻尤其是为了科举这根独木桥不择手段的事情多了又何况是这么两句嘲讽。之前那个刘任达不是为了一个贡举的名额不惜和襄州刺史大了肚子的千金定下婚姻么? 不多时罗处机便和骆宾王同行而出两人俱是沉着脸一言不。然而两人前脚刚刚跨出门槛后面三五个人便跟着出来观其装束皆是衣着寻常朴素显而易见家境都不过普通但也比大街上的百姓稍稍体面些。而当头的赫然是一个锦衣公子手头还拿着一把折扇。 他忽地展开了折扇笑容可掬地道:“罗兄放心此次既然冯使君推荐了我我必定能够折桂而归不会像你这样6续考了三次却不中让幽州上下父老颜面无光!”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看上的人还能跑掉? 人当众如此奚落罗处机不觉步子微微一顿旋即头冷丢下了一句话:“那我就恭祝徐兄金榜题名了!” 话音刚落那个二十五六的士子便爆出一阵大笑而他身边的其他几个也同时附和着哄笑不已。然而那笑声却仿佛并未对罗处机造成任何影响他神态自若地走到李贤跟前朝众人点点头道:“此间事了我们还是去骆兄那里看看吧!” 王勃毕竟是少年早先还对罗处机有气如今一看到他被人如此嘲笑顿时忍不住了。他才要上前反唇相讥却被李贤一把拉住顿时满脸的不快。李贤情知小家伙才高阅历浅便干脆拍了拍他的脑袋。 “争一时之气并非真英雄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拜大将军之后却饶过了那个辱他的人人道其宽宏大量;霸陵尉辱了李广李广腾达之日便杀了这个不晓事的家伙结果百战不能封侯。罗兄倘若是珠玉必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何必和一群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这一席话他说得语重心长王勃固然是若有所思罗处机更是大起知己之感。他早先只是觉得李贤肚量大可后来知道王勃骆宾王等人只是李贤的客人心中便有了计较。如今这话一入耳他心中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顿时更强烈了。 然而当事人可以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落在最后的李显就没有那么好性子了。他在宫中就是人人捧在手心的主虽说对面那几个士子嘲讽的不是他也不是李贤但他仍是大觉气闷。觉着李贤不该平白无故代人受气。李贤说什么韩信李广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临走前还在那里狠狠瞪着那群不识好歹的士子仿佛要把他们全部刻在心里。 离开了西市。李显见前头众人准备上马都离着自个远远地李贤更是只顾着和别人说话。赶紧挥手招过自己的护卫先是哼了一声旋即言简意赅地吩咐道:“居然敢嘲讽六哥看中的人。你们给我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家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两个护卫交换了一下眼色旋即领命而去。后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恰好看到两人匆匆离去一看方向登时心知肚明。不过他们也全都不是什么能忍气地角色颇觉得李显此举痛快因此全都装做没看见。 陪着骆宾王往亲戚家取来了简单的行李又回到了兴道坊贺兰别业。李贤方才现弟弟的护卫少了两个。他最知道李显地性子一番盘问后登时气结。他就知道带这小子出来必定惹事生非如今可好居然让羽林军的精锐卫士去教训几个士子传扬出去名声还真好听啊! “谁让他们居然敢瞧不起六哥你看上的人!再说了。若是让这几个只会夸夸其谈地读书人当了官又不能打仗又不能平乱。还偏生心胸狭隘铁定是祸患有个屁用。就该让他们知道拳头最硬!” 李显生来好玩不喜读书对自己那两个师傅都只是勉强敷衍如今对骆宾王等人客气也不过因为他们和李贤交好的缘故。此时振振有词一番话说下来李贤竟是听得呆了。而旁边的骆宾王虽然皱起了眉头王勃却拍手称快。 “要是让爹娘和五哥知道你敢这么说回去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李贤狠狠一瞪眼睛见李显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对这个弟弟说大道理也是无用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反正那帮人确实是一幅欠揍相要是换作以前他说不定也得上去挥老拳就不用说李显这个火爆性子了。打了也就打了只要别弄出大事就好。 当下他便找来张坚盛允文嘱咐其到长安令冯子房那里报备一声出动一批官差去看看顺便把李显那两个护卫找回来。 这边在办事他心中却忽然想到罗处机当初醉醺醺讥讽他的时候若是李显在场是不是也得挨上一顿?如是想着见罗处机在一旁站着愣他便轻咳了一声。 “罗兄我这弟弟不懂事只怕要给你惹麻烦了。” 短短一会儿工夫居然揭出这么一档子事罗处机面上的苦笑之色顿时更浓了:“刚刚那个姓徐的倒不算什么只因为他一个姐姐嫁到了范阳卢氏旁支所以冯使君才荐了他贡举。他这次进士科只要上头真的打点好了希望应该不小。不过横竖我孑然一身不准备再回幽州也就无所谓什么麻烦。” “范阳卢氏也没什么大不了地!”李贤虽然心中一惊但很快平复了下来当下便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这些名门大族不乏才高八 高尚之人也不乏不学无术之辈。” 李显虽然冲动但刚刚听说范阳卢氏还是很吃了一惊谁知担心挨骂的当口就听到李贤这么一通话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赶紧附和道:“六哥说得对那些高门大族也不乏不学无术之辈这话母后当初也说过……” 话还没说完他便立刻捂住了嘴哭丧了脸眼巴巴看着李贤心中别提多懊恼了。 “母后?莫非莫非你们是……” 罗处机第一个醒悟了过来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见李贤在那边摇头叹气他顿时眼前大亮。而骆宾王和王勃也旋即露出了一脸的惊叹竟是都站在那里忘了动弹。至于6为杜元中两个知情者就更不作声了心中暗叹李贤今儿个实在不该把这个周王带出来。 李贤原本就准备今日找个机会把身分表露了因此李显说漏了嘴他并不觉得怎么恼怒偶尔说漏嘴总比他自个大剌剌表明身份好。他心里同时盘算着回去如何就此敲打一下这个弟弟----帮不上忙不要紧只要别帮倒忙捅娄子就好!不过看这光景以后也只能把这家伙当枪使。 见大家都呆站着他索性重重拍了拍巴掌直到众人回了魂他这才笑眯眯地道:“大家到长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知道我就是李六郎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什么客气话礼数全都扔到一边去!大家既然是以朋友论交就不论身份高低子安你可别忘了这几天一直都是怎么叫我的!至于我家七弟一向也是最不爱礼数地大家也不必和他客气生分!” 李贤这么一说气氛便稍稍活络了些但众人还是先上来行了一圈礼见他面色不好方才作罢。打走了人他便令仆役上酒当下又仿佛什么事都没生过那样谈笑风生。 王勃年少没多久便故态复萌加入了说笑6为和杜元中更是早就知道李贤脾气这几天又更加混得熟了不一会儿竟是把上次李贤在望云楼醉剑赋诗的故事当作笑话讲了最后才在那里痛心疾地感慨了起来。 “嘿那时候刘仁愿将军、我和杜兄还有裴子隆就那么认识了明允!刘仁愿将军算是走运地朝中弹劾这么多他愣是挺过去了如今照样回海东当他的都督。裴兄就不用说了明经科中了之后又遇着明允这么一个贵人结果居然因缘巧合得了陛下爱重如今在朝中如鱼得水听说还要重用的。只可惜我们两个没用地……” 6为越说越唏嘘冷不丁旁边杜元中没好气地喝断了他:“你自个没用扯上我自己做什么!” 要说坊间传闻虽多但大多都是杜撰不可尽信而骆宾王好歹和李贤厮混了几天如今更觉得传言不误。他昔日虽然是道王李元庆府属但那位道王说是没架子其实却仍是不脱王公习气哪里像李贤真的平易近人。两相比较登时高下立判。 酒酣之际免不了又是东倒西歪一片就连李显也喝了好些结果和王勃倒在一块呼呼大睡骆宾王心中有事也是醉了。李贤正欲出门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沛王回头一看却是罗处机忽然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 “沛王殿下我罗处机自幼熟读春秋史记少不得狂妄自大如今方才知道自己浅薄。那天酒醉之下出口无状谁知沛王殿下如此高义实在令我无地自容!我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沛王殿下若是需要府属……不哪怕没有名分我也愿意追随殿下!” 听他刻意强调春秋史记李贤心中登时了然。骆宾王学问不错他准备推荐去当编修将来只要镀镀金这么一个刚直的人总有其用处即便用在言官的位置上也好;至于王勃年少才高却缺乏阅历需要好好磨练留在身边当个伴读想必老于也必然欢喜。 然而这罗处机的年纪已经老大不小阅历丰富最重要的是能忍一时之气知过能改……除了醉酒狂妄这么一条几乎没什么不好----而醉酒误事乃人之常情他李六郎自个也不能免俗没必要苛责别人。 仿佛是洞穿了李贤最后一丝顾虑罗处机忽然正色道:“若是沛王殿下肯容纳我在此立誓将来滴酒不沾!”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打不相识,打了就好办 贤当然不会假惺惺地拒绝罗处机尽管这家伙的名字说过更无从得知有什么本事什么才能。但是人才是要一点一点抓的能够应试三次就并非寻常人所能办到。再说善于诗词歌赋这种风雅差事的人当朋友不错要当心腹就免了。 而他仅仅是微微点头答应罗处机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深深一揖后竟仍是激动交加。他刚想回屋子喝几盅庆祝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承诺赶紧把酒虫压了下去。 “这不喝酒的誓言就免了我大唐上下有谁不喝酒无论公务应酬还是朋友小酌总少不了一个酒字!” 李贤见罗处机面色古怪干脆便笑着开解道。正当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韦韬在那里朝自己使劲作手势不觉心中一突随口又寒暄了两句便慢条斯理地出去。然而韦韬一上来就听到一句让他大大吃惊的话。 “幸好张坚盛允文去得及时否则周王殿下那两个护卫就惨了!” 李显自个是不靠谱的亲王但他那些卫士却不可能不靠谱。事实上无论李治还是武后对几个儿子的安全问题都非常重视。正因为如此李治才会把盛允文这么一个身手高的直接拨给成天往宫外跑的李贤而即使李显不太出宫身边的一群卫士也都是羽林军精锐。 所以当鲍文和鲍武领命前去教训刚刚那群士子的时候无一不是信心百倍甚至都没有打探一下虚实径直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能够入羽林军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虽说不如亲勋三卫后台硬。但至少也是个世家出身没当兵之前大多都是恶少。 一开始对方猝不及防自然而然让他们俩占了上风打得那群士子哭爹喊娘。然而不多时拳脚声和求饶声便惊动了别人。丰达客栈中竟是窜出来一条大汉不由分说把鲍文鲍武一顿乱打解了那些士子之围。 虽然是以二对一。鲍文鲍武一身功夫也相当不赖但竟是敌不过那汉子一个人赤手空拳临到最后两兄弟居然不得不当街动了兵器浑然没注意今次的目标已经全都溜之大吉。结果那汉子赤手空拳施展不开忽然呼喝了一声丰达客栈中呼啦啦又出来一伙人。这下子以多打少三两下就放倒了鲍文和鲍武。 西市人员混杂虽说也常有械斗但这样地场面却并不多见因此围观百姓中早有人飞报了长安县。而此时亮晃晃的钢刀已经是架在了鲍文鲍武脖子上。好在两人都算聪明。虽说知道情势不好却全都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竟是就这么光棍地僵持着。 正当两人骑虎难下的时候。丰达客栈里头又出来一个中年瘦汉一见这架势便问了一句怎么回事。结果后加入战团地一伙人个个面面相觑问到最后刚刚第一个出来助阵厮打的大汉顿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嘿我刚刚看见他们俩欺负一群读书人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就出来帮俩下子。谁知道他们打不过我就开始动刀子这才劳动众兄弟出来帮忙!” 中年瘦汉闻言眉头大皱他当然知道这老三为人憨实看不得以强凌弱但光天化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胡闹这些家伙实在太不会看眼色了。须知大伙才回长安不久万一失了这个落脚地可就又得浪荡天涯了。 瞥了一眼那钢刀下的两个人他更是心头一惊。在外厮混这么多年他早就历练出了一双鹰眼看这两人地模样身板气势没准就是吃官家俸禄的羽林军! 然而此时钢刀都已经架在了别人脖子上他自是骑虎难下才琢磨如何应对的当口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声:“长安县地官差来了!” 闻听这句话围观的人群顿时如鸟兽散顷刻之间刚刚还人头攒动的大街上顿时撤得干干净净满大街但只见看热闹人留下的杂七杂八的物事甚至还有一只破鞋。此时此刻中年瘦汉立刻命众人放下钢刀。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街口处一大队骑马的差役犹如旋风一般卷了进来整整齐齐地停在了丰达客栈门口。 自从前一次的刺客风波遭了训斥罚俸开始长安令冯子房就对下头的官差捕头下了死命令出动一定要快而齐整气势一定要凶悍而由于这一趟张坚盛允文是李贤派来地不用领队的王捕头吩咐由上至下的官差全都鼓足了劲那架势端得是凶狠莫名眼睛一个个和恶狼似的。 中年瘦汉也并非第一次和官 道拱拱手正想上去打个圆场却不料马上的王捕头众官差顿时齐齐拔刀出鞘。见此光景他顿时醒悟到有些不对头忽然他看见一色地黄骠马中夹着两匹颇为神骏的坐骑期中一人正在那边皱眉打量着他那些还没来得及收好兵器地弟兄另一人则赫然正在那里惊疑不定地瞧他。 居然是老幺! 中年瘦汉终于认出了马上的盛允文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盛允文前次在骊山相扑大会上夺得头筹被皇帝拔为亲卫的事情他也曾经听说过后来又听闻其去了沛王身边随侍想不到今时今日竟会于此地相见。这时候他心中已是明镜般了然。 不消说老三招惹地这两人必定是官家人这下可是大大糟糕了。 盛允文面色数变见那王捕头盛气凌人又见鲍文鲍武满身狼狈他不觉心中焦躁。忖度片刻终究还是往日情份占了上风他朝旁边的张坚靠近了些趁人不备忽然低声道:“张大哥这些人我都认识应当是一场误会可否让那王捕头网开一面?” 张坚万没料想盛允文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正想斥他天真冷不丁想起李贤似乎很看重这个同僚立刻换上了一种口气:“你真认识他们?” “张大哥这些人对沛王殿下应该有用。” 盛允文的这句话顿时让张坚打定了主意旋即上前对王捕头吩咐了几句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钱囊递了过去。跟着李贤这么久那位沛王的作风他已经几乎都学会了。横竖以李贤的大方慷慨这些钱必定是不用他自己掏腰包。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掏腰包一旦盛允文所言不虚他仍然是物有所值。 那王捕头笑眯眯地收了钱囊二话不说叱喝了一声一群官差竟是怎么来怎么去。他一点都不担心回去会受到什么责罚自家那位明府似乎对那位沛王很是忌惮敬服只消说这是沛王亲卫的意思保管不但无罚而且有赏。话说回来这一趟出动还真是干得少拿得多! 李贤和韦韬匆匆赶到丰达客栈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其乐融融觥筹交错的一幕哪有张坚刚刚回来报信时说的那剑拔弩张光景。而他一入内一群人便呼啦啦拜倒在地口称沛王千岁不迭倒是让他措手不及。结果还是盛允文的介绍解开了他的疑惑。 原来这帮人就是曾经和盛允文游历陇右等地的游侠那个中年瘦汉出自兰州祖上几代都是给往来安西四镇的商人作保镖的----没客人的时候大概也顺带兼作没本钱的生意。 虽说不是第一次和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但李贤最初还是有些不习惯倒不是因为这帮人太粗豪而是因为这些家伙个个矜持得像读书人似的和他想象中那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气大相径庭。 结果倒还是起先吃了亏的鲍文鲍武兄弟出来插科打诨方才消解了那僵硬的气氛。只见这两兄弟充分挥出长袖善舞的特质哪里像有半分芥蒂在心的模样。而在李贤一面喝酒一面询问他们那些豪侠岁月的影响下众人也逐渐放开那些市井之语逐渐多了起来。 不多时酒酣耳热李贤便充分体会出了什么叫大呼小叫百无禁忌谈笑的唱歌舞剑的在下头互相角力相扑的划拳猜枚的……仿佛就这么一瞬间忽然就没人记得他是沛王了。虽说只是七八个人但他却觉得好似有百十号人一般。 “殿下恕罪这种地方原本就不该是您来的。” 李贤转头见是满脸尴尬的盛允文不禁笑道:“你不用这么慌张我若是计较刚刚就拂袖而去了。对了听说鲍文鲍武吃了大亏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如此妥帖?” 盛允文松了一口气旋即举起了拳头挥了挥见李贤瞠目结舌他这才笑道:“羽林军中除了家世也是这个最大。我当初就是从羽林军中出来的殿下不是说还要每年举办相扑大会么?我承诺教他们几招我那位大哥又许诺赔他们几个伤药钱他们哪里还会追究?” “再说了谁不知道沛王殿下最是豪爽当然得买面子。” 最后这句话虽然是奉承但李贤心中着实乐呵呵的。不得不说这盛允文渐渐长进了否则在他面前老是凛凛然如对大宾那有什么乐子。 第二百四十四章 程咬金摆宴贤德居,吃的是李贤 李贤的操作下李显派羽林军卫士打人的事情不了了安令还是万年令如今都是唯这位沛王马是瞻那个徐奉双报案之后两边装模作样查了一下子胡乱抓了几个地痞打了顿板子事情也就结了。而为了这事李显很是郁闷地欠下了李贤好大一笔债务。 宫中的桑拿房终究还是建了起来----虽然李贤不想玩刀锋上跳舞那一套费尽心思找来了一堆太医以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势终于让老爹李治相信有风疾的人不能常常洗桑拿;然而也不知李治是怎么考虑的竟是以桑拿有利于健康为由在东宫用桦木造了一个巨大的桑拿室。于是包括李贤李显兄弟在内不少人没事就往东宫蹭。 而至德观的那一场诗会则是让这个女冠观愈成为了文人墨客趋之若的向往之地。一来是传闻中的绝色女冠二来是这里居然曾有人请来于志宁这样一位文坛元老坐镇至于其三则是人人都对王勃一战成名的宝地很感兴趣。 当人们知道小小年纪的王勃居然已经得到了刘祥道举荐将应试明年制科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差点掉了下巴。制科非常科若没有朝廷大佬举荐一般士子连边都摸不着如今居然轮到了这么一个小孩怎能不让人惊奇? 而仿佛是往热锅里头再浇上一瓢油坊间又传出了另一条特大新闻:不管王勃能否中制科沛王李贤都会招其作为侍读。这又和李敬业等人不同李敬业等人少年玩伴的意味更多于官职但王府侍读是有品级的将来王勃出仕便可以多了一条大利。 数日后。科举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最重要的进士科不过十几个人中第赐宴游街虽然荣耀却也不过是一阵子的事情。与之相比。倒是筹办元月武后地生日成为了朝中一件大事身为皇后而诞下了四个儿子如今又再次身怀六甲。自然是一桩莫大的喜事。 而作为生日礼物之一李贤向武后推举了好几个编修其中有刚刚取中的进士。也有已经在弘文馆供职多年的文学臣子顺带把骆宾王和罗处机一起推荐了上去----前者大喜过望后者则是大吃一惊而最令他们感激地是李贤竟是委托许敬宗和李绩推荐了两人应试制科。 此时此刻李贤便呆在温暖的含凉殿笑眯眯地对武后分说当日诗会的情形。他那张嘴向来能把死地说成活的。此时刻意活络气氛更是描绘得活灵活现。不单单是武后懒洋洋地靠在胡床上听得津津有味四周的几个宫人内侍也无不竖着耳朵。 临到最后听说李贤打算直接喝罚酒赖过作诗地时候正在为武后捶背的阿芊几乎笑岔了气。就连武后也是噗嗤一声面上笑颜如花。 “你个惫懒的小子。也难怪别人不忿骂你!” 武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秀上的宝钿在***的照耀下熠熠闪光但仍盖不过那双黑亮的眸子。她在李贤面上瞧了好一阵。这才赞赏地点了点头:“人说你任性豪侠这前一点倒是一点不错但这后一点我却一直觉得过了。如今看来你能够有容人之量也不算是名不副实了。不过让许敬宗和李绩荐了那两个人制科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母后要不是为了你那烈女传的所谓编修能够名正言顺我何至于这么劳心劳力?”李贤却不怵武后的目光直视犹自嬉皮笑脸地道“再说许相公可兼着我地沛王府长史英国公又是我师傅不找他们我还能找谁?” “就你狡猾!” 武后随手一招阿芊便心领神会地朝四周的宫人内侍打了个手势当先带着众人行礼退下。等到大殿一关武后方才用手轻轻捂了捂胸口面上的惬意轻松一扫而光。 “徐婕妤如今搬到了朱镜殿她是昔日太宗徐贤妃的妹妹端庄贤淑你若是遇上了别忘了礼数。” 徐婕妤?李贤搜肠刮肚也没想到曾经见过哪个徐婕妤。要知道人家皇帝固然是后宫佳丽三千人可他那位老爹似乎没那个福分每逢节日大宴代表后宫出席的就只有武后这么一个至高无上地皇后其他的嫔妃似乎更多都是住在掖庭宫中并不随便外出。 但老妈既然吩咐了他自然不会怠慢立刻点了点头。母子俩又攀谈了几句武后忽然将话题转到了早年去世地小公主也就是李贤那位大姐身上言道要择日为其迁葬加封。对于这件事尽管过去多年但李贤依旧记忆犹新陪着唏嘘了好一会最后见武后倦怠方才借机脱身。 每每来含凉殿总是阿芊送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趁人不注意李贤便赶紧问起形结果却得到了一个令他惊异莫名的答案----武后一连几天作恶梦惊醒还常常心悸头晕太医检查之后却查不出任何毛病言道只是做梦魇着了。 “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倘若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所以东岳先生昨日进宫为娘娘做法这才让娘娘睡了个好觉。” 言听是郭行真那个神棍李贤顿时笑了。若是别人他当然无法但郭行真他却是能搞定地。一如既往地重谢过阿芊他便出了丹凤门。谁知大门口除了张坚韦韬盛允文之外竟是多出了四个家伙。只见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一字排开简直如同四尊门神。 李贤见状大为奇怪脱口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程伯虎方才头一个上得前来清了清嗓子道:“我爷爷过两天就要回山东老家去了今儿个晚上约了英国公包下了西市贤德居喝酒。我爷爷听说那是六郎你的产业所以让我来问问有没有折扣!” 李贤起初还听得一愣一愣见屈突仲翔在那里偷笑方才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登时上去给了程伯虎一拳。一问之下他便得知除了程咬金和李绩之外还有两家的不少子侄所以方才包下了整个贤德居至于打折扣的事情全属子虚乌有。 因为程老爷子的原话是:“既然沛王那么有钱那么我们就算喝一晚上也不至于喝穷了他!” “这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才和众人一起上马往西市贤德居行去心中却颇觉遗憾。这程咬金回京城不过几天上次之后他不过借口找程伯虎又见过一面想不到这么快就要走了。不过京城是非之地呆一天麻烦就多一天还不如在山东逍遥自在从这一点来说能放则放程咬金还真是洒脱人。 贤德居东临永安渠若是坐在三楼临窗位置可以俯瞰到整条永安渠的夜景端的是西市一块宝地。单单这块地皮就是贺兰周动用了李贤的名头方才买了下来花钱数以亿计。然而冲着这地段这风景来往的达官贵人就不在少数更不用说一掷千金的商人豪客了。 这一天光顾此地的人却得到了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贤德居被人包下了。原本满腹恼火的人一打听包下此地的人立刻全都打了退堂鼓。当朝司空李绩一个名字就足以让一大帮人望而却步更不用说程咬金了。前者的名字足可震慑所有朝臣而后者的名字对于老一辈来说则是分外头痛的记忆程家还确实不是一个好惹的家族。 比如说程老爷子的护短程家人的团结程家第三代堪称一霸的程伯虎……所有这些合在一起尽管如今程家人在朝中没有什么顶尖官职照样没人敢招惹。 而等到好事者看见数十骑马如同风卷残云般顺大街驰来在贤德居门口停下的时候更是不禁出了大声的喧哗。 “竟是沛王李六郎!” 李贤翻身纵下马立刻便有贤德居的伙计上来牵马他才刚刚进门上面立刻便传来了一阵声若洪钟的笑声:“哈哈哈哈正主儿来了!今天我请客他掏钱大家尽管拣贵的点可别便宜了这位如今长安赫赫有名的财神爷!” 只听声音李贤便知道上头话的那个人必定是老程无疑李绩是个谨慎矜持的人纵使名分上是他的师傅平日也没有这么做派的果然老程就是老程天下别无分号!他一面蹬蹬蹬地上楼一面高声叫道:“程老爷子今儿个既然兴致这么好就算待会把我押在这里我也少不得舍命陪君子!别说是贤德居有的就是没有我也让他们出去采办!” 这一句话刚刚出口楼上顿时一阵大笑。上了三楼李贤方才现诺大的地方摆开了五六张桌子竟是张张爆满这还都是两家的直系否则只怕人还会更多。随眼一瞥他便瞧见主桌旁边还空着一张空台子顿时心中奇怪上去和李绩程咬金打过招呼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这桌是给待会那些大姑娘坐的那些丫头在长安赫赫有名请客哪能少得了她们不请来充充场面怎么行?我老程家和你师傅的李家可还有大批人打着光棍没人要!” 程咬金话音刚落楼梯口便传来了一个声音:“敢情程老爷子请我们这些姐妹是没安好心来着!” 第二百四十五章 英雄迟暮宝刀未老,美人如画只羡鸳鸯 着那个爽朗中透着柔媚的声音一群女子渐渐上得楼屈突申若虽说是一身道装青丝髻上只插着一支白玉簪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却仍是予人一种明亮的风情。在她旁边则赫然是贺兰烟。 一入道门再加上第一年孝期已满她在人前露面便少了许多拘束。即便是和屈突申若一模一样的打扮她毕竟小上好几岁一颦一笑尽显青春亮丽。 两女在那里一站同样高挑的身材同样绝色的姿容同样自信的微笑席间人虽多此时却鸦雀无声也不知有多少双眸子在她们身上迷了魂。许久两人后头响起了一声咳嗽却是李焱娘和殷秀宁上来把两人一边一个拖开旋即向后头招呼了一声。 这时苏毓秦无熙等人方才上得前来各自都是盛装打扮脂粉不施却是比平常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更能吸引众人目光。 “想不到一晃几年丫头们就全都长这么大了!”程咬金终于回过神来感慨了一声旋即狠狠地在屈突申若身上瞅了两眼“尤其是申若丫头当年还未长成就迷死了一群年轻人如今倒好居然穿上了道装却好似比往日更勾魂夺魄了也不知谁消受得起!” 屈突申若往日虽大方但哪个长辈会像程咬金这样调笑当下顿时俏脸微红。而贺兰烟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程咬金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却不防对方的目光和自己碰了个正着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惊奇的咦声。 “这丫头是谁我怎么似乎没见过?” 李贤也没料到贺兰烟今天竟然也会来。自打刚刚人上来便在朝她打眼色孰料小丫头压根不理会他。不消说定是他这些天忙着安排各种事情冷落了她所致。听到程咬金这一问。他正欲抢先谁知李绩比他更快。 “老程那是六郎的心上人。” “咦?”程咬金这下大起兴趣。又上下瞅了瞅忽然狠狠一拍巴掌高声赞道。“好好不愧是六郎有眼光!要是伯虎能够给我找上这么一个顺眼的孙媳妇就算我明天进棺材也能合眼了!” 这话说完李贤这个脸皮厚地固然是笑嘻嘻若无其事贺兰烟却是大窘嗔怒地瞪了李贤一眼。而程伯虎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就他老爷子这么一句话自屈突申若以下所有娘子军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他头皮麻背心热。 李贤唯恐老狐狸李绩再说出些什么不像话地赶紧把自己这边几个认识的一一对程咬金介绍了。听说薛丁山是薛仁贵的儿子。老程便连道了两个好字;接下来他又对屈突仲翔好一通取笑。无非是千万不要大姊英雄小弟软蛋之类地;秦无熙李焱娘殷秀宁等人都是他昔日熟悉的惟有苏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免不了盛赞了一番。 程咬金虽然口无遮拦。出手却是大方每个小辈都送了一件见面礼就连李贤也得了一样。虽说是一模一样的黑木匣子奈何封了口什么也看不见。虽说极度好奇但在这筵席上李贤自然不好随便打开。礼尚往来他少不得也神秘兮兮地对程咬金说有一样礼物回头送到程宅。 程咬金闻言大乐少不得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一下:“好还是六郎你有心不管是什么我先谢过了!” 一巴掌拍下去李贤自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好在此时众人全都入席酒菜也送了上来而贤德居地掌柜亲自上来团团行了一圈礼这才说今天请了天音阁最最当红的班子来唱歌跳舞。话音刚落两家小辈便出了一阵欢呼就连程处默等人都露出了欣然之色。 而等到天音阁歌舞姬上来丝竹声一响舞步一起那些大的小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纷纷瞅着自个心仪的姑娘瞧----天音阁贵啊去一趟的开销就是他们一个月的零花钱就算是两家第二代也没去过几次。也只有李敬业程伯虎这样拿着李贤分红地败家子方才能够没事就在里头找乐子。 “一群没出息的家伙!”程咬金虽然不好扫大家的兴致却在那里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声拿起酒斗一口气倒进嘴里喝干了一抹嘴方才往屈突申若那一桌看了一眼见一群女子犹如男子般谈笑喝酒欣赏歌舞不觉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申若那丫头要入道门这么些独立独行的大姑娘我们两家还真没人能配得上唉!” 程咬金的这种评论李贤深表赞同----屈突申若这个用说了李焱娘和傅燕蓉已经嫁人也暂且不提可就算是殷秀宁秦无熙苏等四五位整个长安城又有几个能惹得起?要真是娶回家去天天河东狮吼那大唐难保又得出几个房玄龄那就不是棒打金枝而是棒打亲夫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附和身边地老程便忽然又来了一句感慨。 “要是我老程年轻的时候就算死了也要娶上一个回家绝对不会像那帮小子这样没出息!真是暴殄天物!” 噗---- 几乎是同时李贤和李绩朝旁边大大喷出了一口酒呛得连连咳嗽。好容易止住了李绩便面色古怪地指着程咬金道:“你要是真那么本事当初怎么会对老房说至死也不会娶一个彪悍地女人在家管着还让老房善自珍重?” 程咬金老脸微红旋即却死撑着道:“反正那些小子一个都没传到我的勇猛当年血战攻下洛阳之后班师回长安的时候我可是足足带了七个侍妾回来老李你只带了三个!” 见这两位年过七十地在那里你来我往争论昔日的“英勇”事迹李贤那瞠目结舌的劲头就别提了。老狐狸李绩平常都是正经人谁知遇上老程竟会有这么大变化。看热闹正看得有趣的当口他只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师傅和程老爷子在争论什么呢?要不要我给你们做个见证?” 李绩和程咬金的争论嘎然而止程咬金回头在屈突申若的脸上瞅了瞅见其似笑非笑似乎什么都听见了顿时转手把李贤卖了:“六郎那些丫头便交给你去陪了横竖你的大小情人都在那边我和你师傅多年没见还得继续喝酒!”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把李贤往屈突申若那里一推自个则操起酒斗和李绩一碰两个老的竟是继续优哉游哉地畅谈昔日辉煌。 一句大小情人让屈突申若的神色微微一变而被推得站起来的李贤则更是弄不懂这老程哪只眼睛看到他有什么大小情人了。只不过两个老的明显不欢迎他坐回去他又实在不想再挤进那帮好开玩笑的脂粉中索性干笑一声一个人走到了窗前忽然把窗子挪开了一条小缝。 窗外正是夜色中的永安渠时不时可以看到上面载着粮食或是其他货物的小船点点***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伴随着阵阵寒风。他一边看一边想只可惜他着实不懂如何制作玻璃否则若是让这贤德居换上玻璃窗户那客流量只怕还得再翻一倍……算了算了他如今已经够招摇了若是再捣鼓出玻璃来只怕是祸不是福。 “六郎不去看看贺兰么?她都快被焱娘她们几个灌醉了。” 李贤闻声回头见那一桌上的小丫头脸色绯红偏生还不管不顾地来者不拒顿时一阵叹气。待想上前的时候他忽然只觉得屈突申若那一身道装无比刺眼冷不丁想到昔日在倩女幽魂中听过的一插曲禁不住叹息了一声。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申若姐他日定能觅得知己还是不要穿这身道装的好。” 屈突申若闻言立时怔了竟连李贤从身旁走过也没有觉。窗子缝隙中的寒风迎面吹在她的脸上刚刚因为饮酒而生出的热意渐渐凉了下去但她却觉得心头火烧火燎。 “只羡鸳鸯不羡仙……”喃喃自语了一句再回头瞥了瞥贺兰烟旁边的李贤她忽然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有一丝苦涩“知己若是那么好求我又何必等到今日?” 她冷不丁瞅见了自己刚刚搁在几子上的木匣子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索性上前把匣子打了开来。不开还好这一打开盖子她顿时有些吃惊----里头既不是什么名贵珠宝饰也不是什么精巧的小玩意而赫然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她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才看了两页便不觉红了脸旋即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这个老家伙果然和表面上露出来的一样没个正经! 话虽如此她却立刻贴身藏好了这本册子面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表情。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边正和李绩聊得起劲的程咬金赫然朝她投来了一道目光那眼神中尽是狡黠的笑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晚上的酒筵也不知消耗了多少美酒佳肴而程咬金李一场之后也没有忘了把李贤拉进来狠狠灌了一通再加上促狭的李焱娘即便是李贤反复强调自己已经戒酒也没多大用场末了自然被灌得酩酊大醉。 再一次看到李贤被醉醺醺地送回来阿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有心让那些翘以盼的宫人进去服侍她忽然又想到刚刚得报的消息。忖度片刻她便吩咐月芜月芙姊妹去预备听到召唤再进来自己则亲自支使着两个小宫人把李贤扶进了偏殿把人扔进了木桶中她这才招手示意两人出去。 “啊……阿嚏!” 李贤迷糊之间只觉得鼻子一阵痒痒不觉大大打了个喷嚏随即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到面前那张熟悉的丽颜他立刻长长松了一口气才想继续迷瞪一会忽然瞥见阿萝手中的那根狗尾巴草一时气结。 什么时候阿萝也学会小丫头这促狭的一套了? 他把身子向后头挪了挪舒服惬意地把头搁在木桶的边上这才懒洋洋地看着阿萝等待着她自个说明缘由。果然见他半天没出一声阿箩只得没好气地摇摇头上前来把一大筐干花没头没脑地倾倒进水里这才板着脸道:“今儿个王福顺亲自来说是陛下派人去找过蓉娘了。” 李贤几乎以为自己得了幻听----他这位老爹从来就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除了手段高明的武后其他跟着他的女人鲜有好下场怎么会惦记一个蓉娘?如果蓉娘真的是什么无双绝色倒也罢了可他这位蓉姐只是寻常姿色。在一群年轻貌美地宫人之间甚至可以说是已经人老珠黄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按摩手段还有什么能让李治牵挂? “究竟怎么回事?” 阿萝四下里望了望证实房间中确实没有别人。遂半跪了下来在李贤耳边低声道:“不知道是谁在陛下耳边有意提起了已故韩国夫人旋即又说到蓉娘技艺无双。陛下犯风疾的时候一直头晕若是有这么一个精于按摩的人在身边必定能够缓解一二。如是一说。陛下便深憾当初不该放蓉娘出宫于是便派人去寻了。” “该死!” 李贤狠狠一摔水中地毛巾竟是霍地站了起来。直到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了一阵寒冷的感觉他这才渐渐坐了下去面上满是阴霾。 蓉娘又并非大夫那手按摩地技巧虽然精湛但宫中藏龙卧虎之地会这种技法的人不在少数。就在蓉娘离宫之后他自个就又找了一个精于此道的中年宫人以便在每日练武之后放松全身肌肉。他老爹贵为天子还会找不到代替者? 这个暗中捣鬼地家伙绝对不是为了区区一个蓉娘!当初要不是他李贤去求了武后。武后又确实有所顾忌蓉娘按例绝对不会在放出宫人的大名单里。宫闱深似海。高祖时代的白头宫女在宫里的还少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沉声问道:“父皇派的人什么时候出的?蓉娘回乡之后可有消息?” “陛下派的人大约是今早刚出。至于蓉姐正好她刚刚给奴婢捎带了一封信。殿下赏赐给她的那些钱她置办了几亩地听说在娘家过得还好只是因着她在乡间毕竟算是少见地美貌因此骚扰的人不少。” 李贤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正当他在那里细细思量整件事的名堂时耳畔忽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位东岳先生郭行真今天又来给皇后娘娘做法事了。虽说是打着安胎的名义但因为没有前例所以宫里头议论不少。” 这事今早李贤也听阿芊说过当时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他那位老妈手段太狠和他老爹合谋铲除长孙无忌一党的时候弄死地人何止一个两个加上他那早夭的大姐有些心病在所难免。可如今把两件事合在一起他便觉得阴谋地味道越来越重了。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他便干脆暂时把事情搁在了一边示意阿萝去叫人送些热水进来旋即闭上了眼睛。谁知等到木桶中的水加好之后他忽然听到阿萝在耳边低声道:“殿下奴婢已经让人在外头候着了是不是要她们进来服侍?” 李贤倏地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在阿萝的面上瞧了好一会见一向胆大心细地她少有地露出了一丝红晕便耸肩笑道:“今晚不用她们了。” 见阿萝答应一声便想退出他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竟是一下子把她拉近了。直到那张俏脸几乎贴着自己的 这才眨了眨眼睛:“今晚你留下。” 阿萝一阵瞠目结舌之后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一甩手想走谁知李贤那手竟是如同铁箍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挣扎了一番她竟是离李贤更近了些。没奈何之下她只得勉强分说道:“外头那么多绝色殿下都不要偏偏看中我一个半大不小的干什么!” 晚上多喝了几杯虽然沐浴之后酒意稍解但李贤仍是觉着周身热。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他嘿嘿笑道:“阿萝如果没有母后的吩咐你会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地塞给我?五哥可是早就要了明徽都不知道嘲笑过我几次了。你若是现在说一声不愿意那我今后绝不动你半根指头!”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旋即松开了右手一动不动地直视着阿萝。果然阿萝没有挪动半步而是站在那里瞪他目光中既有恼火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情意。 “好好的拿明徽打比方干什么我提醒了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好几次她偏偏还是一张大嘴巴迟早有一天非得出事不可。” 说到这里阿萝又感到自己的皓腕被人捏了个正着此时却没有挣扎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奴婢并非真的不愿意只是担心如此一来会坏了事。再说陛下和娘娘先前所赐的宫人也已经有好些了人人都天天等着盼着殿下也总得给人家一个盼头吧!” 阿萝一下子把事情上升到了如此高度李贤便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虽不能说是欲念全消却是意兴阑珊。他是男人当然不可能不好色尤其是满屋子莺莺燕燕成天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他更是不可能一点绮念也无但那种**裸的目光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他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从木桶中站了起来自己用毛巾擦干了周身随便披了一件衣服走出了浴室。见外头四个身着薄纱的少女正在那里面色怔忡地等着他不禁轻咳了一声顷刻间八道火辣辣的目光一下子投注到了他的脸上。 “晚了你们也都去睡吧!” 见四女无不露出了大失所望的表情李贤便不再去看她们自顾自地回了寝殿。临睡之前他忽然想起今儿个程咬金的见面礼还没有打开来看过赶紧找出了那个黑木匣子。打开来一看却只见里头没有什么贵重东西而是一封信。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小子既然知道这个道理身边那么多奇葩怎么就只采撷了一朵这算哪门子的惜花人?赶紧下下功夫让申若那丫头跟了你!别看这丫头泼辣若是真动了心绝对是一心一意!反正我老程看不下去了看在和你关系不错顺便就帮你一把好了!” 打头几句话看得李贤苦笑连连待到一段结束他不禁吓了一跳----这程咬金说得到做得到千万别真的干了什么才好!好一会儿他才屏息凝气地往下看越看面色越古怪最后竟是咬牙切齿。满满一张信纸这老家伙竟然全都在那里向他分析娶了某某的好处仿佛大有让他成为种马的架势! 气急败坏的他随手把信揉成一团扔在床上正准备睡大觉的时候忽然瞥见黑木匣中还有一张纸只是因为折叠得小插在一边所以很容易被忽略。虽说知道老程很可能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他还是两指拈起那张小纸片展开一看脸上表情一瞬间定格了。 和先头那封信的龙飞凤舞不同这一张小纸片上的字却各不相同似乎是不同人所写。上头的内容很简单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和某人在某地见面停留了多少时间如是一共十几条。那些人名中有好些李贤并不熟悉然而一个重复出现高达五六次的名字他却是知道的----那赫然是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太子太傅上官仪! 他定了定神翻过纸片一瞧这才现后头还有四个字----有备无患。 此时此刻他再无犹疑默默地把字条上的都背齐全了赶紧一个翻身下床把纸片凑在烛火上。火焰一下子就把纸片吞噬得干干净净甚至差点烫着了他的手眼见其化作灰烬他这才安心。 他娘的好容易把老妈安抚下去李义府也回不来了居然有人整治这么一出!他该找谁商量?这么大的事情那绝对是挨着谁谁死!这一次他欠老程的人情可是欠大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又拉了一票手下,危言耸听的作用 冬腊月天空中阴沉沉的星星点点的雪花零落飘下人无不捂紧了衣服。这时节往日进进出出都喜欢骑马的人也大多选择了温暖的马车而更多的人则是选择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围炉烤火喝酒聊天自然比大冷天在外头奔波强。 西市的丰达客栈早就挂出了客满的木牌但实际上里头的房子几乎全都空着。大堂中横七竖八的桌子都被撂到了一边空出老大一块地盘。一帮年龄各异的汉子个个席地而坐中间赫然是一堆火上头架子上的肉正烤得滋滋作响一滴滴的油落入下头的火堆中引得火苗不时蹿上去那么一两下。 这情景在外头餐风露宿的人看起来自然是无比正常然而这是长安城西市的客栈演上这么一出便显得极其古怪。倘若算上围火而坐的一群人中那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则这一幕就更加诡异了。然而那少年偏生坐得极其安然自在拿着烤肉吃得满嘴流油不说还不时出啧啧的称赞声。 尽管已经是第二次相见但霍怀恩总觉得面前的人琢磨不透。他来自兰州却行走过中原大部分地方长安也没少来阅人无数自不在话下。他也曾看过自命豪侠不凡的公子哥但在他们这些真正餐风露宿的游侠面前那些人即使再表现得平易近人总难免与环境格格不入谁也不像李贤表现得那么自在。 “老幺你虽然帮了我一次但也带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但见手底下几个弟兄在李贤左右吹嘘着昔日战绩他只觉得坐立不安最后干脆拉着旁边的盛允文低声问道。“这位沛王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就不怕被人弹劾么?就算他不怕我却怕和皇家人牵扯不清!” 盛允文朝谈笑自若的李贤瞥了一眼心中忆起当初在演武场上和这位主儿相扑地情景。比起他自幼苦练以及之后游侠天下的经历。李贤的那点本事虽说不错但仍旧不值一提即便如此。对方愣是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和他拼了十几个回合若是论输赢早就输了十几次。后来他成了天子派给李贤地亲卫。最初出入武德殿的时候没少遭人白眼足可想见那次李贤大败亏输回去之后的狼狈。 “若是那些大臣真地要弹劾沛王只怕弹章早就堆满大半间屋子了!”见李显压根没往这边瞧摆明了是不在乎他说些什么他索性把自己从张坚韦韬那里听说的一些事情全都兜了出来。 当盛允文说到李贤当初还是童子的时候就在酒肆中为了争风吃醋对人大挥老拳霍怀恩终于露出了一种难以掩饰地惊愕神情。虽说坊间关于沛王李六郎的传闻不少但传闻终究是半真半假。如今听老幺一说这位沛王竟是如此率性而为他终于信了八成。 “可是他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他是皇子有李司空许相公相助。似乎和别的大臣也关系不错不至于要靠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人人都说沛王和太子交情最好。他莫不是要……” “别问我这些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你想的那般。” 盛允文无可奈何地一摊手心中分外奇怪。要知道。他可是天子派给李贤的人虽说那天曾经说过类似于效忠的话可若是换作别人不是还有一段考验期么?可李贤做事情根本就不避讳他这胆子何止是一个大字能够形容的。 虽说不至于和一帮亡命之徒角力相扑但是仅仅凭喝酒李贤便折服了不少人。大唐上下无不好酒他又是自小锻炼出来地酒量再加上张坚韦韬两个以三敌五非但不落下风反而把其他人灌得酪酊大醉。等到最后一块烤肉下肚见旁边横七竖八躺倒一片张坚韦韬却还在强撑着他便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霍怀恩身边旋即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老霍上回的事情我已经压下去了你可怎么谢我?” 果然来了!霍怀恩嘴里一阵苦可是上次因为冲动的老三他确实欠了李贤一个不小的人情。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他赶紧欠身问道:“殿下乃金枝玉叶若是某真有能够出力的地方一定万死不辞。” “哪有万死那么严重!”李贤没好气地挥了挥手面上照旧带着没心没肺地笑容。他眯着眼睛瞧了霍怀恩好一阵这才嘿嘿笑道“我如今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刚刚那句不过玩笑而已。我只是想看看能让老盛宁可冒着违命地风险也要护着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不过要说喝酒那还是我强!哈哈哈哈!” 盛允文见李贤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心知其必定是差不多喝醉了连忙起身前去搀扶。他待想出门离开却又看见张 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向霍怀恩房上去先把李贤安顿好了方才下来。 “霍大哥你既然在长安置办了这么一家产业想必也不希望翌日再像以前那样漂泊度日。沛王殿下是个豪爽人若换成别人把你们逼上绝路再假惺惺出面容留又有什么难处?男儿当沙场建功百战封侯如今朝廷还在用兵你也是有志地何不如今留个地步?” 同样是刀头上讨生活谁不想将来博一个封妻荫子霍怀恩只是担心风险和得到不成比例。然而当听说李贤竟是自个掏腰包给盛允文重病中的妻子治病同时又许诺将来举荐其入军中一颗心终于不争气地跳动了起来。要想攀上权贵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又不是天下混战的时候谁不想要军功可又哪里能轻易轮上?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点了点头:“老幺我明白你的好意了。待会弟兄们醒来之后我就对他们说大家必定都会答应的。” 等到李贤大醉初醒的时候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好消息而他也不和霍怀恩客气直截了当地道出了自己如今最最着紧的一件事----据贺兰周传来的消息蓉娘已经不在家乡传闻是到长安来了委托商号寻找毕竟不怎么妥贴但把这件事托付给这些曾经走南闯北的人就很容易了。当然他确实有别的路径可走可他就是想用这些人。 “小事一桩殿下放心!” 闻听是这么简简单单一件事霍怀恩顿时拍了胸脯----既不是杀人也不是放火只是找着这位沛王的一个旧日侍女然后安全把人带回长安送去贤德居这比他想象中那种要冒杀头的危险实在是安全多了。 随李贤走出丰达客栈盛允文也跟着出了一口大气。虽说他刚刚帮忙做了说客但也担心李贤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还好这位主儿果然是量力而行。至于好容易醒了一半酒的张坚韦韬则仍是稀里糊涂但谁都没问李贤今儿个究竟到这里来干什么。 出门上马李贤立刻转道亲仁坊。老于如今虽说有官但都是闲职可以说是一身轻而由于身体不好亲仁坊于宅一般来说都不接待客人但李贤凭着弟子的身份愣是把骆宾王罗处机和王勃塞进了老于家里。为此老于非但没有埋怨反而很是兴高采烈。 “沛王殿下您可来了!” 李贤自从多了于志宁这个师傅便成了于宅的常客见那门子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他随手便扔过去一小串铜钱下马之后点点头便径直往里头走。熟门熟路转到书房他便听到王勃熟悉的声音却是在那里请教于志宁诗文当求词句华丽还是该返璞归真。 虽说满肚子诗文但那都是背的不是自己的因此李贤虽说敬重那些有文采的人却没打算在这上头成就什么大家。谁知他在门口驻足了一小会大门忽然就从里头被人打开了而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罗处机。 “殿下?” 李贤见里头剩下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向自己看来当下便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丝毫没有听壁角被人拆穿的尴尬。见老于看着自个脸色不善他打了个哈哈便上前笑道:“于师傅我今儿个遇到了一个疑难想来请教一二。” 一听到李贤有疑难王勃立刻来了兴致而没等他问罗处机便朝骆宾王打了个眼色上去拉着王勃的胳膊便往外走压根没有给他反对的机会。直到大门关上李贤方才对莫名其妙的于志宁眨了眨眼睛。 “于师傅有一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实在想问一声。您若是觉得不合适或是觉着我胡说八道也可以不答。”他也不理会于志宁紧皱的眉头忽然压低了声音“你觉得五哥是不是一个好太子?抑或是说要培养五哥这么一个太子是难是易?” 不等于志宁反应过来他忽然又连珠炮似的问道:“倘若有人不惜动摇后位你说五哥的太子之位能否保得住?” 一瞬间于志宁的面色变得刷白那双原本有些混浊的眸子忽然死死盯着李贤的眼睛额头上青筋毕露隐约甚至可见外渗的冷汗。李贤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成了压弯他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好事成双,坏事成对 志宁这大半辈子活下来风风雨雨经历得着实不少。家前半生自从跟了太宗皇帝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但后半生就是磨折多多了。 辅佐太子李承乾结果李承乾被废身死他又去辅佐太子李治;李治登基之后不多久立了太子李忠他旋即又去辅佐太子李忠谁知风云突变他辅佐的这位主儿居然又被废了他这个太子太傅又转移给了新太子李弘! 所以李贤的话在别人听来是危言耸听他却已经信了一半。这兄弟二人的情份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一直以来他很是得意自己教导了一个出色的太子又辅佐了一位贤王可眼下这消息无疑是当头一棒。终于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的意思是有人要……” 那两个字在他口中憋了许久但就是说不出来。昔日长孙无忌何等风光偏偏因为那两个字竟是一下子跌入了万仞深渊他若是再碰结局如何自不用说。他自个已经是一只脚要踏入棺材的人可要是把整个家族都赔进去那绝对是滔天大祸。 李贤轻轻在于志宁耳边叨咕了一大通话说完见老于仿佛呆痴了一般站在那里动弹不得他赶紧扶着人在椅子上坐下见桌上那茶依旧温热赶紧服侍老于喝了几口。他也知道年纪大了的人禁不起折腾但这事他除了找于志宁这个已经被党争吓破胆的老臣还真不好去骚扰其他人。 许敬宗那老狐狸是没得说的后党说不定他前脚上门老家伙后脚就去宫里告密了;李绩同样是老狐狸朝政任事不管。上次审李义府的那会他就隐约感到李绩似乎对武后有些不满再说如今摆明了还会撂开手。奢望出主意还是免了。 再说只凭他上次在树上听说刘祥道和上官仪的密语再加上如今这些乱七八糟地迹象。并不能断定人家的真正意图把事情搞大了必定难以收场。 老于终于缓过了气嘴里忽然嘟囓了几句什么。耳朵最灵的李贤也只是捕捉到了其中的几个词语。隐约辨出是骂人地话不觉莞尔。还不等他脸上那缕笑容消失一只手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他低头见于志宁那面色一下子绷得死紧赶忙低下头。耳畔传来了一连串吩咐他一边细听一面点头到最后不觉连声赞叹----紧要关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出了老于的书房。李贤顿时觉得这些天笼罩在头上地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也愈神清气爽甚至兴致勃勃地找来王勃三人胡扯了一番诗歌的展。一群人正兴致高昂的时候忽然有仆人来报说是李敬业和薛丁山来了。 远远看见李敬业和薛丁山并肩过来。李贤便和王勃三个打了声招呼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果然。这两位都没料到他在于宅脸上地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尤其是李敬业眼睛瞪得老大不说。甚至还有落荒而逃的架势。而平时一向寡言少语的薛丁山瞥了一眼李敬业忽然把李贤拉到了一边。而趁着这机会李敬业一溜烟就窜进了于志宁的书房。 莫名其妙的李贤奇怪地问道:“敬业这是咋回事?” “于大人上次去李宅和司空大人喝酒的时候似乎把敬业大哥的婚事定下来了。” 薛丁山这句压低声音的解释一入耳李贤先是一愣紧接着差点没笑出声来。李敬业往日是最最讨厌拘束地所以老大不小也没定下婚事这下可好居然被老于看上了?话说回来老于似乎对王勃也颇为青眼相加到底有几个孙女? 等等于志宁和李绩联姻……这看似门当户对但似乎有些名堂啊? 他还没来得及开动琢磨的脑筋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薛丁山竟是张口又道出了一句让他惊愕莫名的话:“对了爹爹如今终于不用在家闲着了日前刚刚有旨意让他检校玄武门驻军。他已经向陛下禀明今后若是你要学箭术他一个人单独去武德殿后的演武场教你!” 李贤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终于消化了前后两条重大消息心中着实是五味杂陈。当然这都是好消息不是坏消息问题是来得太突然那种石破天惊的感觉太强……阿弥陀佛总算噩耗不断地日子过去了! 他收拾干净心里头的胡思乱想见薛丁山满面春风不禁起了闲心打趣道:“小薛阿梨如今和你还好么?怎么最近都不见你带着她出来逛?” 说到阿梨薛丁山 红旋即无可奈何地道:“她如今成天和屈突大姐那起我自己都几乎连影子都看不到。听我爹说她如今武艺节节看涨要是我不好好练枪练箭将来说不定就……”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忽然低声问道:“六郎上回我和我爹……我爹是不是故意让我赢地?” 这小子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李贤闻言气结但这事薛仁贵都不说他去拆穿不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下他便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只消三言两语就搪塞了薛丁山。这时他便瞥见李敬业从里头出来那面色着实是凛凛然如对大宾。 “敬业!” 李敬业一看到李贤那促狭的眼神便知道肯定是薛丁山把他卖了。没奈何叹了一口气他便上去狠狠瞪了李贤和薛丁山一眼这才没好气地道:“看你们两个幸灾乐祸地样子别说是我就是六郎还有你小薛这婚姻大事也不是你们自个能做主的!” 他嘿嘿一笑又语气沉重地加上了一句:“小薛除非给你那个阿梨找个出身否则你将来必定得委屈人家做妾;至于六郎……”他上上下下在李贤周身看了一圈忽然摩挲了一下下颌的绒须满脸的幸灾乐祸“六郎别以为你的婚事就已经敲定了这事情陛下和娘娘决定了还不算要是中间有哪个大臣跳出来你就等着倒霉吧!” “除了贺兰之外许相公已经向陛下和娘娘提过将来必定要把两个孙女中的一个许配给你;这些还不算万年韦家、范阳卢家、阳郑家、清河崔家……还有杂七杂八很多家族似乎都在打听你的事情。这还不包括和你交好的那些。我家老爷子还说要是他有一个适龄的孙女嘿嘿……” 李贤被李敬业的话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便醒悟到其中巨大的夸大意味在这个五姓女比皇家公主更加吃香的年代那帮子世家大族会来争抢他一个不是太子的亲王?笑话他还不至于自恋到自个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见李敬业对他的无动于衷很是失望他便笑嘻嘻地耸了耸肩转头一看薛丁山同样是若无其事。显然肯定是人家的老子薛仁贵给了什么承诺否则以这一位可怜的木讷个性只怕绝对是难以处置这种事的。 玩笑归玩笑李敬业难免还是说了一会正事----比如说被调到河南府的王汉和韩全就要回长安了似乎另有委派;李义府长流巂州之后常常口出怨望之语被地方官报了上来;比如最近朝臣提出了驾幸洛阳的动议……总而言之靠着李绩的名头李敬业对朝中大事那叫廖若指掌听得李贤一愣一愣。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三人正在那边闲话的时候就只见一个仆人忽然疾步冲了进来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竟是径直奔入了书房。不多时只听书房中传来砰地一声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跌在地上的声音。此时此刻李贤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两步奔上前去一推开门就只见于志宁站在那里老脸一抖一抖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紧张。 那仆人见李贤进来李敬业和薛丁山也跟着闯入不觉面色微变。这三人当中李贤是于志宁的弟子李敬业是准孙女婿至于薛丁山似乎也是常来请教学业问题的。忖度了这些他也不多卖关子行了一礼便直截了当地道:“沛王殿下李大公子薛公子刚刚得到消息说是有人弹劾李义府勾结海东贼人谋害刘仁愿将军!” 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贤闻言几乎倒吸一口凉气他讨厌李义府不假也确实是他硬施手段把人弄下去的但问题是这该翻什么帐不该翻什么帐他心中却异常有数。所以刘祥道和李绩审理李义府的时候都是那些老调重弹的罪名李绩甚至还主动帮他杀人灭口隐藏形迹。 就是刘仁愿自个虽说知道这事情和李义府有关却也聪明地不一言那么究竟是谁有那么大本事把这事兜出来了? “是检校带方州刺史刘仁轨。” 于志宁的话终于解开了这最后一个谜团一瞬间房间中李贤看着李敬业李敬业看着于志宁而于志宁又看着李贤。唯有不明所以的薛丁山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不曾领会这其中的玄机。 第二百四十九章 恐吓太子,老道献宝,却是偷鸡摸狗好材料 仁轨是什么人?早在李义府最最得势逼死大理寺丞氏纳为妾侍的时候便是这一位主审的此案。虽说因为得罪李义府几乎连命也丢了可刘仁轨偏偏在充军海东的时候福星高照----主帅王文度在渡海的时候死了结果李治一琢磨大笔一挥便给了刘老头一个机会。 而这个六十岁的老翁得到任命之后兴奋地大嚷一声“天将富贵此翁耳”兴高采烈地接下了任务结果连战连捷竟是真的给他成就一番功业。之后辅佐刘仁愿更是智计谋略高明谁也看不出这老头是第一次上战场。 即便是李贤也曾经以为刘仁愿和刘仁轨是亲兄弟直到和刘仁愿相交甚深又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方知两人是八竿子打不着这名字的相似不过是巧合罢了。饶是如此这个能文能武的老头依旧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还特意让刘仁愿回海东的时候带了一句话谁知此次跳出来捅娄子的竟是这一位。 斩草要除根打蛇打七寸这刘老头还真的是把除恶务尽这一点演绎得淋漓尽致!他李贤固然是知道李义府已经蹦跶不起来了但别人不知道甚至还有人准备利用李义府的事情进一步做文章。他那位彪悍的老妈只是远离了朝堂一阵子果然是人人都跳出来了。 嘱咐李敬业注意朝中动向又告诉薛丁山转告薛仁贵他得空了请这位新任“玄武门总管”喝酒李贤立马打了两人和老于又嘀咕了一阵方才动身回宫----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希望自个能够在外头有一座府邸。这样就不用时时刻刻两头跑了。 风驰电掣进了安上门他一跳下马便径直朝东宫而去。他一进东宫便有相熟的内侍上来迎候脸上似乎都有些不对劲。他一向多疑。见此情景立刻问道:“全都端着这幅脸色做什么出了什么事么?” 好半晌一个年纪最长的内侍方才哭丧着脸道:“早先上官太傅给太子殿下上课的时候。太子殿下忽然晕倒了。太医来过之后说是劳累过度如今……” 一个“如今”还没说完李贤便撇下了这帮家伙。旋风一般朝后头冲去。见李弘的寝室门口站着两个亲卫他却不管不顾地推开他们径直闯了进去。而那两个亲卫想拦却没拦住面面相觑了一会索性帮忙拉上了门同时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一进里间李贤便瞧见那温柔旖旎地一幕----却是明徽半跪在床沿喂着李弘喝药而他那位太子五哥虽说面色苍白但表情显然极其受用。 “咳!” 李贤站在那里浑身不得劲。只得干咳了一声。与此同时床上一男一女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全都瞧见了他。结果李弘才喝下去的药险些呛了出来而明徽则是手一抖。一碗药汁差一点打翻在床上。好容易收拾齐全了明徽赶紧上来行礼。担忧地瞧了李弘一眼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明徽一走李贤立马上前几步一屁股在床沿一坐。没正经地嘿嘿笑道:“亏我听说五哥你病了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谁知竟看到如此缱绻的一幕看来我原本还该晚些来的!” “罢了罢了我知道说不过你。”李弘压根没有和李贤斗嘴地打算之前那么多年他也从来没在嘴皮子上讨到半点便宜更何况是现在。他半支着身体想要坐直但挪动了两下都不见成效正要开口却只见李贤主动帮了他一把又拿起一个枕头搁在他的颈项下头。 “五哥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孱弱以后可如何了得!” “身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有什么办法?”李弘苦笑一声这才问道“我这累倒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地事你耳报神不会这么快来找我究竟什么事?” “刘仁轨参奏李义府的事情五哥你知不知道?” 李弘一听是这事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更是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原来你是说这个一早上官太傅就告诉我了。李义府除名长流巂州可毕竟人人都担心他回来有了刘仁轨地弹劾只怕他永无东山再起之日朝中文武也不用担心此人归来报复了。” 这番话原本就在李贤意料之中盯着眼前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太子他忽然耸肩笑道:“五哥上官太傅告诉你这事的时候应该显得志得意满吧?” “奸邪若是诛除自然是应当高兴的。”李弘本能地回答了一句见李贤面色不对不觉疑惑地问道“怎么这有什么不对?” 此时李贤深深吸 气旋即连珠炮似的道:“父皇能把李义府除名长流说明心思已定不会更改留也只是留着他一条命而已也就是无足轻重。那么那些朝臣一个劲地揪着李义府不放究竟是为了朝廷社稷还是只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危?李义府死活是小事但是当初若是没有父皇母后纵容李义府会这么风光?父皇没人敢质疑但母后呢?” 李贤每反问一句李弘的脸上便白一分临到最后已是半分血色也无。虽然是白天但室内依旧点着几盏油灯昏黄的***映照在他苍白地脸上显得格外斑驳诡异。好半晌他才勉强驳斥道:“牝鸡司晨原本就不是国之佳兆母后代父皇决断政事外朝有些议论在所难免……” “这已经不是议论的问题而是国本的问题!”李贤忽然站了起来又急又快地在房间中踱了几步末了在床沿坐下的时候面上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五哥老实对你说父皇之所以会厌弃了李义府是因为……” 他一五一十把当日李义府在御前嚣张跋扈地行径说了见李弘听得咬牙切齿他这才继续道:“为着此事父皇着实气怒一直到处置了李义府方才和母后和好如初。此时有人再度揭出李义府的大罪你说父皇会如何?你不要听那些士大夫地话把牝鸡司晨挂在口边父皇身体不佳你又资历不足把政事全都交给宰相不怕大权旁落?母后代劳一二只是权宜之计哪里像外头人所说那样严重!” 李弘原本就是耳朵根最软的人更何况李贤是他的弟弟这一番掏心地话说出来他渐渐心动原本忽略到的一些问题也一下子窜上了心头。他八岁奉诏监国虽不至于说什么威望但阅历还是足够的一想到事情闹大之后可能会招致的结果他的脸色顿时愈白了。 “你说怎么办?” 见李弘犹如踢皮球一般把问题踢了回来李贤干脆朝前面又挪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情不能闹大!” 话音刚落李弘便在那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这便让李贤放下了心中最大一桩心事。要知道他最怕这位太子五哥犯了执拗的脾气----当然要是他一嗓子吼出这事保不准就是上官仪这位风度翩翩仪表出众的宰相干的那么李弘十有**把他赶出门去。 “五哥你既然正好病了那么就千万别就此事表态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了。” 李贤起身欲走还没到门口便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六弟”转头见李弘满脸复杂的神色他便无所谓地笑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把上官仪的一大靠山解决了李贤便优哉游哉地出了东宫结果刚刚进武德门他便远远瞅见自个的武德殿门口似乎有人影晃动。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谁就只见一条人影迅疾无伦地窜了过来临到近前便嚷嚷道:“沛王殿下你可回来了。贫道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是郭行真? 李贤诧异地看了这道士一眼见这寒冬腊月郭行真额上仍旧是油光光的一张脸却被冷风吹得通红不禁心里直犯嘀咕。既然是找他的那么在武德殿里头安心坐着等不好么?只不过他今天正好有事要问郭行真当下打了个哈哈便笑嘻嘻地把人请了进去。 坐定之后等闲杂人一走郭行真便从怀里头掏出一瓶玩意神秘兮兮地往桌子上一搁。见他这架势李贤不禁愈迷惑了本能地指着那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迷药。” 李贤犹如火烧屁股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看向郭行真的目光更是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难道这道士果然只是个神棍靠着这些东西招摇撞骗? “这是贫道为太子合药的时候无意中调配出的结果就那么一丁点我几乎昏睡了两个时辰!要说这合药炼丹的功夫还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贫道!”郭行真却没注意李贤目光有异满脸得意洋洋但不多时便沮丧了下来“我用这配方调制了两瓶原本准备放在那里备用谁知道竟是被人偷去了一瓶真是晦气索性就把这一瓶剩下的给殿下带来了!” 李贤闻言气结上次屈突申若送给他的那玩意已经证实是用来爬墙的。如今郭行真又送他迷药敢情他以后偷鸡摸狗的装备都齐全了? 第二百五十章 偷鸡摸狗见神仙 行真巴巴地在武德殿等了李贤大半个时辰当然不仅宝。几句玩笑一过他便立刻回归正题。他说的不单单是武后心绪不宁的情况还有他最近两天又撞上那位高人的情形----那位高人竟然说原本一年之后的劫数如今竟是已经开始了! 如果说李贤一开始并不怎么相信郭行真的话那么现在他就着实感到心惊肉跳。目前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全都凑在了一块确实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而由于郭行真出入含凉殿做法事万一牵扯其中很可能结局不会太妙。可是世界上真有如是高人能够慧眼看破玄机? 要是真有这样的人岂不是居上位者都能趋吉避凶那这天下岂不是贵者愈贵贱者愈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问道:“老郭我还一直没问过你那位高人究竟是谁?” 郭行真面露为难但见李贤瞅着他不放他只得往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咬咬牙低声道:“殿下非是贫道不说实在是干碍重大。唉在寻常人眼中那是个死人都死了好多年了可是贫道偏偏和他有缘三番两次遇上这固然是好事但知道自个的祸福……” 李贤的胃口已经完全被郭行真吊了起来见这一位还在那里罗罗嗦嗦地踌躇他不禁分外不耐烦。可以前他固然是没事求着郭行真帮忙现在却着实用得着这个道士因此不得不耐着性子等人家自吐玄虚。 “是袁天罡袁真人。” 噗---- 李贤忍不住一大口茶水喷在地上脸上神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就算他记性再差有两个名字却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一个是袁天罡一个是李淳风。在乱七八糟的传闻中这两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再加上能掐会算。根本就是6地游仙那一类人物。他大多数精力都放在内宫外朝竟是忘了这两个知名人物 思量片刻他竟是忽然喃喃自语道:“袁天罡有了。那李淳风呢?” 他这个古怪的问题立刻得到了郭行真的回答:“太史令大人如今已经潜心著书立说等闲很少露面所以殿下大约没见过。要说吾辈中人。无不羡慕钦佩太史令大人。” 果然是有了袁天罡必有李淳风! 李贤嘀咕了一声旋即开始打破沙锅问到底一般追问细节。然而虽说是切关自己生死地大事郭行真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只得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殿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袁真人行踪不定每次只肯说那么一两句话。” 说到这里。郭行真不禁在那里唉声叹气隔了老半晌他忽然一拍巴掌道:“昨儿个见到袁真人的时候他曾经提到过要在长安盘桓一阵子。似乎提过要住在……”左思右想仍是记不起那个道观的名字郭行真几乎急得背上汗都出来了。团团转了一大圈。他的嘴里终于迸出了一个名字“是清都观!” 此话一出李贤立马心中一跳。追问后得知清都观在永乐坊他立马决定去寻访一下这位传闻中呼风唤雨能掐会算地神仙----虽说自个的经历已经够诡异了但他还是不太相信神神鬼鬼那一套但既然郭行真说得神乎其神不去见一见岂不是可惜了? 李贤向来属于行动派眼看天色还早竟是随便用了几块点心就立马带着张坚韦韬盛允文一起出宫。虽说寒风呼啸但他仍是一意弃了马车直接骑马一路奔到永乐坊他不但没觉得冷后背反而一阵热腾腾的。 清都观乃是长安有名地道观香火鼎盛自不在话下。他和三个亲卫都是衣着光鲜的贵人打扮因此一进门便有一个小道士迎上来客客气气地打了稽便说要入静室奉茶。 李贤看到主殿之内香烟缭绕香客云集又看到这道观实在不小便索性从怀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言说这是此次布施顿时让那小道士喜出望外态度又客气了几份。眼见金钱攻势起了效用他便索性让那小道士带着自己四处转转。 借着游览之名他一路上问了不少乱七八糟地问题临到兜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方才用不经意的口气问道:“这清都观这么大平日可容留游方道士?” “敝观乃是长安大观观内道士全都有度牒不说观主还是朝廷敕封哪里会有游方道士到这里来投靠?”小道士说到这一点的时候脸上异常自豪但不一会儿便露出了沉思的模样“不过昨儿个观主似乎有个客人来看那人一身灰扑扑的道袍倒像是个游方道士……不对不对观主的道友都是三山五岳的有道真人哪里会是寻常游方道士。” 李贤见这小道士露了口风哪里 放过赶紧笑嘻嘻地开始继续套话。他原本就是巧舌手那小道士虽说和他年纪相仿但哪里禁得起他三骗两骗一路走下来竟是把清都观上上下下的情形全都倒了出来恨不得把自己都卖了甚至主动把李贤带到了那位客人所住的院子跟前。 眼看那院子铁将军把门李贤便知道硬闯不得----当然他可以拿着沛王的身份直接闯入可郭行真都说了袁天罡在别人眼中早就死了他就算进去他还能硬逼人家承认是袁天罡么? 他抬头看了看那围墙只见那不过是一丈来高的石墙里头还伸出了几根树枝上头点缀着一朵朵鲜红地梅花在这肃杀的冬日显得格外喜人。而他面对这美景想到地则是若是翻墙进去必定是不太难的而且以他的身手被人觉地可能性想必不大。 想了就要去做因此李贤很快便借口要再游览一下清都观把张坚韦韬打了和那个小道士一起去见观主。等人都走了他便带着盛允文来到了那堵墙下丈量了一下实际高度便解下了腰中的那一卷柔韧的玩意那意图不问自明。 “殿下?” 盛允文见李贤那种明摆着准备翻墙的架势不禁脱口叫了一声满脑门子都是燥汗。这可是京城知名的道观虽说能到后头的都是贵人但也难免有人进出这么一翻过去若是里头的人叫嚷传扬出去……这该是个什么名声。 李贤却对盛允文的担心一点都不在意头也不回地道:“放心我有分寸。” 就这还有分寸?盛允文再也忍不住了三两步上前朝李贤手中的东西瞅了一眼立刻明了这玩意的用场只得低声劝解道:“殿下若是真想进去不必用这玩意。以我的身手带一个人翻过这堵墙还是很容易的。” 于是在盛允文的背负下李贤这一趟偷鸡摸狗的行为顿时变得如履平地。一下地他四下里一瞧只见这院子赫然是一个梅园放眼看去全都是星星点点的红梅煞是惹人喜爱然而只欣赏了那么几眼他便忽然醒悟了过来自个可不是为了看梅花来的要紧的是赶紧找到此地住的人看看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袁天罡! 他这个愿望很轻松地实现了。 道观中的一个院子不会太大而梅树林再大也有个尽头。值得一提的是李贤并没有遇到任何奇门遁甲之类的**阵而是顺顺利利地穿过了这片梅树林。然而几乎是他走过最后一棵梅树的刹那他便看到一个老者背对自己站在不远的地方。 同一时刻李贤身边的盛允文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左手和右手紧捏成拳。他可以保证刚刚绝对没看到这么一个人站在那里! “袁真人?” 李贤试探着叫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便乍着胆子上前了走去。还没等他迈出两步那老者便忽然转过身来一样的银银须在李绩身上是淡然莫测在程咬金身上是威风凛凛在许敬宗身上是老谋深算但在这老者身上却绝不能说是仙风道骨反而更像是一位邻家老爷子。 “可是沛王殿下么?” 见对方不闪不避客客气气李贤便索性坦然地点了点头:“我今儿个正好从东岳先生那里听说了袁真人的事所以就冒昧来了。真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只是想请教一下真人所说东岳先生最近有劫数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者没有否认李贤的称呼含笑点了点头便把李贤引到了一边的石桌前然后从旁边的炭炉上拿起一壶水竟是亲自泡起了茶连侍立在李贤身后的盛允文也没有忘记。举手作了一个饮的姿势见李贤举杯一闻旋即毫不犹豫地品了一口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相由心生这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我袁天罡一生也不知道看过多少人的面相但真正说出来的却寥寥无几。”袁天罡笑着朝李贤眨了眨眼睛旋即问道“沛王殿下可想知道自己的面相么?” “不想。”李贤几乎想都没想就道出了两个字见袁天罡好奇地看着自己他便悠悠然举杯又呷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若是袁真人说我的面相好我免不了会有其他不应该的想头;如果说我的面相不好我免不了日日不能安睡。我原本就只是一个庸人不想被什么命数之说拘着不能动弹。”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面上两道目光忽然犀利了些许转而又柔和了下来。不多时就只听袁天罡悠悠叹道:“天下人若是都能如殿下这般豁达则天下无事矣。” 第二百五十一章 母子一心,自有翻云覆雨手 林之中朵朵红艳的梅花争相绽放仿佛把灰蒙蒙的了。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怡神望之清心。然而石桌边对坐的两个人却在那里谈着大煞风景的命相术数之学对这良辰美景完全熟视无睹。 这袁天罡果然有几分道行! 虽说李贤并未同意让袁天罡帮忙看相但其他该问的他却着实不客气。当然传闻中袁天罡给他老妈看相的事他没去问----谁知道袁天罡和武后究竟是什么关系万一这位将来入宫对武后说起他李贤探问昔日看相隐情那可就糟了。 “袁真人的意思是目前不过是小劫即便成功消解不出一年工夫还会有一场大劫。而这东岳先生郭行真虽然牵扯其中却并非主要的应劫之人是也不是?” “我用六壬推算再加上观郭行真面相的结果确实就是如此。至于应劫之人究竟是谁我却无法窥探天道。” 袁天罡见李贤虽然若有所思却并未露出怎样惊讶的表情不禁赞赏地点了点头。人道是沛王李六郎任性豪侠仗义但他既然能找到这里足可见心细如。难能可贵的是不问自己吉凶也不质疑他卜算真假这样沉得住气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李贤哪里知道对面这位活神仙在转些什么念头面上虽然沉静但那都是他在武后千百次吓煞人的目光中历炼出来的。否则眼下他必定大惊失色指不定还得嚷嚷一番。此时此刻他已经隐约把一条线连了起来但最最头痛的还是袁天罡的那一条预言。 就算是这回地小劫消除了。不多时还有一场大的不消说那必定是废后了----难不成这冥冥之中的天意真的不能扭转?要是那样将来他李贤岂不是必死无疑?呸。他不是把小丫头硬生生地从老爹那里抢过来了至今不是安然无恙好好地! “既然说相由心生这人相有变。天象也应当有变袁真人你说是不是?” “这术数人相是我的行当若是说天象。殿下怕得去问太史令李淳风了。”袁天罡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下却仍旧笑咪咪地捋了几下胡子“那老家伙天天闭门著书立说要想见一面可不是区区翻墙就能见着地。而且他好歹是正牌子太史令可比我这装神弄鬼的人强的多。” 李贤脸皮最厚哪里会为袁天罡这两句嘲讽所动。风险太大回报太小地事情他向来敬谢不敏今儿个来见袁天罡。只是为了一时好奇再加上这清都观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别说今儿个带了个盛允文就算没有盛允文他一个人也能想办法进来。 说来说去。李贤和袁天罡两人仿佛有所默契话题总是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李贤明言不问自己。袁天罡便对其过去将来之事只字不提。临到最后李贤起身告辞的时候袁天罡竟是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 “早听说殿下赋咏乃是一绝这梅花开得正艳。能否题咏一梅花?将来我行走天下也能拿出殿下的真迹招摇撞骗不是么?就是没钱了换几个钱也好!” 倘若说李贤起初还嘀咕这一位赫赫有名的活神仙没有仙风道骨那么此时此刻听得此语他着实呆了一呆方才反应过来。今天他是秘密到访袁天罡是秘密接待居然还来这一套?他还未开口却只听袁天罡又在那里不无惋惜地提起今儿个招待所用的茶叶和雪水都是稀罕物那模样和标准的吝啬鬼没什么两样。 没奈何之下他思忖片刻便答应了这个要求。见袁天罡变戏法地铺开绢纸又亲自在一旁磨墨他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袁天罡磨墨他是不是该学一下李白找李淳风脱靴然后来一个斗酒诗百篇? “云里溪头已占春小园又试晚妆新。袁翁老去风情在恼得梅花醉似人。” 他促狭地把6游地《红梅》篡改了一个字一气呵成之后便瞥了一眼袁天罡。结果就只见这位活神仙非但不恼反而站在那里连声赞叹倒是让他无语了。 翻墙进来然后又翻墙出去一番高来高去之后李贤又站在了那院子外头。依旧是红艳艳的梅花依旧是凛冽的寒风他却觉得心情一松。不枉他给老袁留了一诗这果然不是装神弄鬼的家伙确实真才实料。 刚刚在里头的时候盛允文一句话没说此刻觑着没人他却有些忍不住了上前两步便低声道:“殿下此人着实古怪需得防着他妖言惑人。如果殿下愿意我可以……” 这盛允文好重地杀气! 李贤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一想明白顿时骇了 旋即不由分说地摆了摆手吩咐道:“当初太宗皇帝便人这样的有道之士岂会是什么妖言惑众之辈?你刚刚听到他挑唆了我么?术业有专攻这等卜算术数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盛允文游历天下地时候唯一信奉的便是手中利剑因此李贤这么说他虽然面上点头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两人在道观中又转了大半圈这才看到被张坚韦韬拖住的那个小道士。又打赏了他一些钱李贤就带着三人出了道观上马。这一次他却没有径直回宫而是转去贤德居硬是拉着三个亲卫陪着喝酒直到夜晚时分方才回宫。 刘仁轨地上书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当初和李义府有的人几乎全都加入了落井下石的行列揭出来的罪名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甚至有人把李义府居丧出城窥视天象说成了谋逆一场风波几乎席卷大半个朝堂。到了这个时候李贤不得不感慨这城头变换大王旗的缘故虽然有但李义府的人品也确实太成问题了。 许敬宗告病在家李绩装聋作哑上官仪刘祥道义正词严地说此事需要好好查不可轻下论断……除了上书的人便是沉默的人竟是没一个为李义府说好话的。 而在这样黑云压城的情况下一天李贤去含凉殿探望武后的时候却见着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新罗善城公主金明嘉。上一次老贼头失风金明嘉和噶尔钦陵一起连夜求见帝后结果闹得骊山上下好几天不得安宁自从那件事之后李贤便对这一位号称新罗第一美人的公主敬而远之想不到今日又会碰上。 虽说有孕在身但武后依旧是一如既往地盛装打扮大红小祅里头赫然是立领绣彩凤襦衣大红七褶裙长垂于地丰腴的手上只带着一个翡翠镯子却没有戴任何指环。一颦一笑但见国母尊荣一点都看不出因李义府之事带来的影响。相形之下下座的金明嘉虽然多了几分青春姿色气度上却何止逊色三分。 李贤问过安之后见旁边的盘子中叠放着几个果子便向宫人要来了一把小刀竟是娴熟自如地亲自切削。待到武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竟是已经铺满了整整一盘奉了上去。见此情景武后无奈地摇摇头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便含笑取用了几块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怪不得妾身自从到了长安之后便听说街头巷尾传诵殿下之名殿下如此纯孝这却是比什么才华横溢仗义豪侠更难得。” 眼看自己的老妈笑得灿烂李贤不得不承认这金明嘉着实会说话简简单单一句赞语就直入武后心扉。这天下当爸妈的大多都希望儿女有出息唯有帝王家未必才不如孝这就是宫墙中的真理。 “他平日惹祸的时候善城公主不曾看到罢了。” 武后晒然一笑斜睨了李贤一眼这才仿佛毫不经意地问道:“之前善城公主遇刺的事情说起来还是下头官员不尽心到眼下都还没有查到真正的凶手。话说回来如今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刘仁愿遇刺之事倒是可能和你那是同一拨人所为。” “皇后娘娘英明想来定是高句丽贼子所为。” 原来今儿个老妈亲自接见金明嘉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李贤心中了然冷眼旁观金明嘉的表情觉其镇定自若他的目光又顺势落在了她的手上。虽然那双手一大半藏在袖子中但他却看见了握紧的拳头。看来他很有必要去找屈突申若通通气----这帮新罗人在大唐的地盘上耍心眼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武后又旁敲侧击盘问了几句当日内情便放了金明嘉回去又屏退了其他宫人和内侍。没了外人她那种慵懒轻松的神情立刻无影无踪于是正好站在她旁边的李贤便只得独个承担了那犀利如刀的目光。 “当初她遇刺的时候你也在可有什么端倪么?” 思量片刻李贤便在武后身边坐了下来脸上照旧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母后我倒是觉得这所谓的高句丽人行刺刘仁愿的案子极有可能是这群新罗人的手笔。”话音刚落他便看到武后眼神一变内中的赞许和征询之意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 昏暗的寝殿中母子二人在曳动的***下低声嘀咕到了最后一大一小忽然齐齐笑了起来那笑声中除了愉快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第二百五十二章 面授机宜,闺阁群中探机密 汉和韩全兴冲冲地领命回了长安原本想着能够顺财谁知连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就觉如今的情势全然不同了。他们俩都是得罪死了李义府的人虽说这正主儿已经除名流放可他们就怕有朝一日别人咸鱼翻身。所以当李义府这个名字再一次风靡全城的时候两个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来来来为我们两个的好运气干一杯!” 临近正月望云楼上的客人明显比往日又多了一成若不是下手早王汉也定不到二楼的好位子。虽说花钱花得肉痛但一想到日后官运亨通他就不禁眉开眼笑的频频举杯向韩全劝酒不一会儿桌下就已经多了三四个空的酒壶。 “嘿想不到昔日不可一世的李义府也有这一天!”韩全举杯和王汉一碰脸上尽是轻松写意的笑容“你是不知道我在郑州的日子要多难过有多难过那杨使君几乎处处挑我的错处。可李义府一倒嘿他就立刻倒转方向巴结上了我吏部考功一下子变成了卓异!” “郑州那杨刺史还是弘农杨氏出身居然为了自个的官职去巴结李义府!” 王汉轻蔑地冷哼一声见外头有人送酒来这才住了口。这包厢向外只挂了一层帘子他特意撩开了一角虽说喧闹声不绝于耳但反而不容易被人以为是私相密谋对他们两个刚刚回长安的人来说自是再好不过。遥看下头笙歌曼舞再想想自己在河南府同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他便长长舒了一口气。 韩全忽然遗憾地嘟囓了一声:“可惜看不见哈蜜儿的舞!” “咳哈蜜儿出道的时候倒是在洛阳。不过真正成名却都是沾了沛王殿下地光。听说这丫头此次好运很可能在皇后娘娘的寿筵那天登台献舞要是运气好到时候一个名分就跑不掉了。你还指望她再……” 王汉一句话没说完便看见一个人影掀帘而入刚沉下脸想要呵斥。他终于看清楚了人夹起的一筷子菜顿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酒斗中。溅起的酒液立刻濡湿了他地前襟。 “沛王殿下?” 韩全比王汉早反应一拍张口叫了一声正欲起身行礼却被李贤虚按了下去。此时王汉方才慌忙放下筷子整了整衣冠岂料还没等他出声李贤便忽然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王老韩。恭喜你俩这回要高升了!” 王汉韩全刚刚回京到吏部报备不料想忽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自是喜出望外而李贤下一句出口的话却让他们同时大吃一惊。 这一天的李贤打扮得异常随便身上地皮袍半旧不新。一双千层底的布靴子要论打扮。连个七品官员都比他尊贵神气些。此时他漫不经心地直接拿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这才告诫道: “父皇大概明日就会召见你们。倘若得体指不定一个门下省一个中书省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但有一件我得提醒你们若是父皇问到李义府的事情你们切记千万别人云亦云跟着胡说八道。嗯不妨痛心疾说其人辜负圣望其他地能不说就别说。” “这是何道理?” 王汉若有所思韩全却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而李贤则往外头瞥了一眼无可无不可地解释道:“李义府再不好那也是父皇亲自任用的而且一用就是那么多年。起初有人指斥他的罪状父皇自然会觉得惊怒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话嘿嘿!” 他言罢举起酒壶一饮而尽忽然倒转酒壶扣在桌子上这才点点头道:“今日便以这壶酒为你们二人接风这帐我已经替你们结了你们尽兴!” 眼看着李贤潇洒自如地出门没了踪影王汉韩全不禁面面相觑----这位主儿特意跑来说了这么一通话他们哪里还能尽兴? 在胡天野的掩护下李贤轻轻松松从望云楼后门脱出。一上马他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如今李义府一倒自然有人记起了这两位昔日倒李第一拨人就是他老爹也想听听这两位说什么。所以他才那么十万火急赶来见上一面这种事情靠人传话是绝对不可靠的。 长安城中的亲王很多喜欢串门子地不少但是能够公然到处闲逛没事就串宰相门子的也只有李贤独一份而已。今天到许敬宗那里醉酒狂歌明天到李绩那里练练武艺这么两位元老级人物家里的大门都对他敞开着程家、屈突家、薛家三家宅邸更是几乎 贤的后花园其他的宅邸就甭提了。 无论是上官仪刘祥道都被李贤地骚扰吓怕了久而久之自家的子侄就被推到了第一线担当接待负责陪酒作诗。而只要是兴之所至就连门下省一个不入流地令史只要投了脾胃李贤也会闯到人家家里去喝酒聊天。 至于现在李贤便是去找上官仪的宝贝儿子上官庭芝喝酒顺带看看能否逗一下上官婉儿。要问上官仪如今在哪里……咳咳这移驾的事情还没开始老上官就被打上洛阳城筹划去了。因着是太子李弘地举荐老上官走的时候那叫一个兴高采烈浑然不知道自个被这兄弟二人联手算计了一把。 虽说老上官不在永兴坊上官家却仍旧很热闹李贤才打马拐进了巷子就看到一长溜的马车还有几个人正在那里拴马。他疾风一般停在门口跳下马把缰绳一扔便直闯了了进去门上也不拦阻。倒是几个身着青绿官袍的小官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说是沛王方才各自释然。知情者更是心里暗自犯嘀咕上官庭芝被灌醉之后说不得明儿个又要请假了。 而上官庭芝得知李贤进了大门立刻忍不住哀叹连连。当他视死如归地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出去舍命陪君子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自己的夫人接待的一群贵客顿时眼睛一亮几乎毫不犹豫地命仆人把李贤带到那边去自个则立刻从后门溜了。 李贤跟着那仆人穿堂入室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待到最后听得一阵女子欢声笑语又看到了那群熟悉的人影时他顿时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只不过一瞧见居中那位少*妇抱着的那个女婴他忖度片刻还是提脚进了门结果立刻招来齐刷刷的目光。 “六郎怎么来了你耳报神这么灵么?”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焱娘取代了屈突申若每每打趣李贤她总是第一个出马。见旁边的郑十三娘似乎有些错愕她便笑吟吟地拿起了一串铃铛摇了摇:“十三娘这就是你家郎君避之唯恐不及的李六郎了婉儿如今这一串铃铛可就是六郎送的!” 郑十三娘出身阳郑氏闺训森严也只是因为婆婆的缘故方才认识了屈突申若等人因此见到男客不免吃了一惊。得知是沛王她便想起身行礼谁知一左一右的屈突申若和殷秀宁硬是把她按住了剩下的众女则全都笑嘻嘻地看着李贤。 “咳谁知道这宅子里头的仆人居然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李贤笑着耸了耸肩心中暗自嘀咕上官庭芝此举若是让上官仪知道的反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换作老上官自己大概也会来这么一手祸水东引之计。 李焱娘没好气地白了李贤一眼旋即抱起了上官婉儿上前几步忽然逗着怀中的孩子:“婉儿快看这就是坊间大名鼎鼎的李六郎快叫一声六叔叔!” 李贤还来不及反对就只见那个一岁出头的女孩黑眼睛在自己身上转了一阵转而含糊不清地蹦出了三个字:“六……叔叔!” 一声出口四面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就连郑十三娘也不例外唯有一个李贤站在那里咬牙切齿。此时屈突申若终于站起身来从李焱娘手中接过上官婉儿笑嘻嘻地逗了一阵冷不防那孩子忽然张口叫了一声“姑姑”旋即又是一声“姑姑”这顿时让在座的众女全都吃了一惊。 “哈哈哈哈!” 李贤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而郑十三娘尴尬地起身抱过孩子这才解释道:“都是家里养的那只八哥惹的祸人说养一只八哥孩子学话快谁知道婉儿学说话的本事倒是强了偏生常说这些有的没的昨儿个还让她爹爹气了个倒仰竟是逮着他爹爹叫姑姑你说可气不可气?” 一番话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而大笑过后屈突申若便有意无意地问道:“十三娘你公公最近可有信捎带回来么?” 郑十三娘原本就是没什么心机的人只以为屈突申若随口一问当下便笑着答道:“昨儿个还有信带回来呢听说另有信给刘相公和司空大人。说起来倒是奇事公公人都走了却老是有人登门拜访今儿个早上还有个叫杨行颖的人来找郎君说事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逃席却遇上了老爹的新宠 么是弹劾? 所谓的弹劾无非就是打御前官司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当然不是每个充当法官的皇帝都有完全的抉择权朝中舆论风评都不能不顾所以最后各打三百大板稀里糊涂了解事情的可能性最大。然而一旦一方失去了在朝的话语权那么这御前官司的结果就是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 然而就是这样一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结果的官司却久久没有等到天子的决断。究其原因朝臣大多茫然难明而刚刚得到李治召见的王汉韩全却心中有数。当他们按照李贤的说法在御前战战兢兢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都做好了天子勃然大怒的准备谁知最后等来的却是李治的深深叹息。 不但如此两人还没在自个的寓所里呆满一天。政事堂签章吏部盖印的任命文书就立刻了下来----王汉迁给事中韩全迁侍御史。一个正五品上一个从六品下这升迁的度足以让众多三年挪动一阶的人惊掉下巴。只有他们自个知道这除了奖赏先前的功劳之外就是这回的进言合了天子心意。 正月初一照例是皇家大宴虽说不至于大肆铺张但总得办得体体面面。在这除旧迎新的大好节日当然是来自海东和铁勒的好消息最是喜人。李贤打从一进大殿一连见了好几拨人人人挂在口边的便是这两件事。 “刘仁轨纳沙吒相如和黑齿常之于是平了百济接着又让百济百姓安居乐业刘仁愿将军上表请功。果然是文武合璧其力百倍!” “契苾何力只带了数百人入铁勒斩杀贼酋和附逆之徒数百如今铁勒也已经平了!” 这反反复复两条消息听得李贤耳朵根老茧都出来了战事顺遂固然是好事。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唠叨那就显得居心可疑了。他瞥了一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的李绩。又瞧瞧自个后头一席正在那里专心致志看书的于志宁旋即瞅瞅正在那里嗯嗯啊啊应付群臣的许敬宗愈感到这三个老头如今快要成精了。 这一天地晚宴照例是帝后联袂出席。李贤并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徐婕而由于身怀六甲的缘故武后坐了不多久便先行退席。李弘原本要出去相送李贤却立刻自告奋勇以太子不能随便离席作为借口亲自出门送老妈回含凉殿。 麟德殿距离含凉殿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由于武后身怀六甲原本该动用肩舆。谁知她竟是命肩舆先跟在后头只是张了伞盖缓缓而行。李贤跟在旁边说了一阵笑话见武后那张脸始终是似笑非笑干脆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上官仪去洛阳了刘祥道还在。许敬宗老了不中用李绩又太过谨慎。这情势竟是不上不下地吊着。想必有更多人比我更不舒服吧?” 听了武后这自言自语李贤本能地装聋作哑但不多时便觉旁边地老妈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没奈何之下。他便含含糊糊地道:“母后放心继续拖着总比一下子爆好。” 话还没说完他便感到自己的耳朵被狠狠揪了一下正欲呼痛那只手却忽然放开了。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父皇耳朵根子软我这些天不好出面你就多上一点心。只要你这回事情办得妥当你上次带着他出去乱逛地事我就不追究了。” 上次的事情居然还是没逃过他老妈的耳目? 李贤惊愕莫名地停下了脚步此时武后却也顺势停了下来招手示意肩舆上前上去之后方才轻笑一声道:“你别以为我真地一天到晚看着你父皇他毕竟是男人偶尔出宫散散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别让人认出来就好他可不是你李六郎!总而言之分寸把握就看你的了!” 这最后一句话无疑是一语双关让李贤琢磨了老半天。把武后送回含凉殿他忽然心中微动干脆绕着太液池从另一个方向往麟德殿行去。大约是因为麟德殿夜宴的缘故太液池周边的宫室显得冷冷清清连***都没有几盏不多时他便路过了朱镜殿只见这里稍微热闹一点但也只限于点了几盏红灯笼多了几个活人。 李贤略一驻足便继续往前走这里可不是清都观他可以随随便便翻墙往里头闯。然而他不想进去别人却偏偏不放过他他还没走出朱镜殿的范围就只见斜里似乎有一队提着灯笼的人行过来打头的赫然是两个内侍模。 “谁在那边鬼鬼樂樂的?” 听到鬼鬼樂樂四个字李贤颇觉得一阵诧异但转而便苦笑了起来----刚刚送行的时候太过殷勤没带亲卫或是宫人随行而把武后送到含凉殿后他更是忘记了要两个伴当。如今倒好他这堂堂沛王竟是一个人在蓬莱宫里头晃悠这鬼鬼樂樂四个字倒不辱没了他。 “是我。” 那打灯笼的两个内侍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不约而同地提高了灯笼旋即便有人惊呼了一声沛王一行人自然而然起了骚动。不多时后头几个宫人簇拥着一个人上得前来只见那赫然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只见她额上戴地是八宝攒金梅花坠髻上斜拢一把象牙小梳锦祅长裙比武后清减一些脸上也少了几分血色。单单论容貌满宫里头比她漂亮的不计其数偏生她却有一种极尽柔和地意味颇有几分书卷气。 不等那女子开口李贤就赶紧先躬身一礼道:“见过徐婕妤。”这整个蓬莱宫中除了他老爹老妈似乎就只有这么一位徐婕妤剩余的都在太极宫掖庭里头住着他才不相信会这么巧遇见其他人。 “六郎无须多礼只是你怎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悦耳的声音李贤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当下便解释说自己刚刚送了母后回含凉殿不想这么早去麟德殿继续参加大宴准备绕着太液池转一圈再回去。话音刚落他便听到了一阵按捺不住地笑声那徐婕妤身边的一个侍女更是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句。 “麟德殿赐宴那是何等大事居然半途逃席还真是个任性的王爷!” “碧落!”徐婕妤不满地朝身旁的侍女喝了一声这才笑吟吟地朝李贤点了点头“这夜晚风凉六郎还是不要绕远路了。瞧你这身上连一件披风都没有远远瞅见就和一个溜号的亲卫似的难免遇到人责问。若是认识你的人也就罢了可若是不认识惹出是非来岂不是麻烦?” 她一面说一面朝后头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人捧了一件厚实的孔雀纹织锦披风过来。那颜色端的是鲜丽无比一看就知道是贵人所用。 李贤不是第一回被人称作任性王爷因此对那侍女的嘀咕不过一笑置之然而看到徐婕妤命人送上披风他却是着实一愕旋即赶紧谢过。系好了披风远远望着那一行人入了朱镜殿他这才挪动了一下脚步。 倘若说武后是妩媚入骨变幻莫测那么这徐婕妤便是温柔恰似一江春水……虽说一件披风还不至于能收买了他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极其动人的女子。 望了望波光粼粼的太液池李贤最后还是打消了继续绕远路的习惯。然而经过含凉殿的时候他却冷不丁看见里头一个内侍鬼鬼樂樂地跑出来东张西望了一会便朝不远处的蓬莱殿而去。见着这光景他着实有些疑惑。 须知老爹大宴群臣老妈要找人也不会去蓬莱殿有头有脸如王福顺之流早就跟着去麟德殿了。这蓬莱殿中不过小狗小猫两三只这么晚找谁呢? 既然是好奇心起李贤思量片刻就把披风脱了卷在手里自己则悄悄缀在了那内侍后头。对方显然是熟门熟路一路上并不怎么朝后头张望而借助月光他依稀看到了那面目似乎是很有些熟悉的。等到那内侍钻进了蓬莱殿他终于想起了那家伙的名字。 那不是王伏胜么? 跟还是不跟?在把好奇心挥到底和暴露自己的选择中间李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别说这其中的勾当难说得很倘若就算被他逮着了什么不法行为他这沛王盯梢也着实太小题大做了。当下他狠狠朝那扇朱红大门瞅了一眼这才一溜烟朝麟德殿而去。 穿过偏殿时他就被几个喝醉的低品朝官逮了个正着这都是往日在一起喝过酒的他没奈何只得喝了两杯充数。等从角门进入正殿的时候他才想静悄悄溜回座位冷不防李治正好回过头一眼就瞅见了他。 “贤儿你这一逃席可是差不多去了大半个时辰错过了一桩奇闻!” 李贤正纳闷的时候便只听李显在那里嚷嚷道:“刚刚传来了上官相公的一封信说是洛阳皇宫里头忽然出现了一支极大的紫芝说是天降祥瑞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谁敢抢我的人? 降祥瑞? 甘露、紫芝、醴泉、嘉禾或是天现祥云或是挖到了什么宝玉石碑……反正全都是祥瑞天下祥瑞何其多也!虽说没觉得这事怎么神奇但毕竟那是皇宫里头出现的老上官应该不至于玩弄虚作假的那一套李贤立刻跟着连声道喜。 “紫芝滴露声声颂瑞这大过年的如此喜庆确实是个好兆头!” “好一个紫芝滴露声声颂瑞!”整个晚上一直低调不语的许敬宗忽地出声附和道“陛下自践祚以来先是在海东荡平了百济余部覆灭高句丽也不过指日之间;后又西定铁勒诸部各邦无不臣服。此文治武功他日必定盖过先帝必可让世人称颂陛下大帝之名!” ***煌煌之下李贤但见李治龙颜大悦不禁在心里暗叹许敬宗这马屁拍得精妙----他老爹虽说是天子但问题是摊到了一个太过强势的老子心理压力自然不小。这许敬宗一下子把李治奉承上了天这功力和他刚刚那句着实不可同日而语。 “哈哈哈哈许卿这话说过头了盖过先帝朕这一辈子兴许无望但总不能让人以为朕只会守着这么一片河山吧!”李治说着竟是亲自举杯向百官笑道“新年伊始朕便在此敬各位卿家一杯一愿此年东西战事顺遂二愿天下五谷丰登三愿……” 他忽然顿了一顿脸上的笑意无可抑制地扩散了开来:“三愿皇后再为朕添一男半女让李氏血脉绵延万世!” 倘若说前头两个愿想都是基于江山社稷那么最后一句就着实让在座诸人面色大变而李贤刚刚咽下去的一口酒则差点喷了出来。好容易按捺住了。他便跟在李弘身后亦步亦趋地拜舞附和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注意着席间的其他人。 演了这么一出接下来教坊司精心排练的歌舞便少了些瞩目李弘李贤李显三兄弟上去向李治敬酒之后。少不得各席转了一圈。而当李贤转到于志宁这一席时一向不芶言笑地老于竟是破天荒老脸一笑语带双关地低声赞道:“能为沛王傅。确是我之幸事。” 即便是李贤的厚脸皮此时也不禁有些脸红。把人家一个已经吓破胆的老人拉下水要说他还真够奸诈狡猾的。不过于志宁也了狠心。竟是把那些门生弟子全都按住了否则这次地风波只怕闹腾的人还要多。 李绩那里好说话但在许敬宗这一席李贤则是被硬生生拖住听许老头唠叨了好一通全都是在那里吹嘘自己的俩孙女如何如何。偏生老许这声音还大旁边人听得一清二楚全都在那里偷笑连连。等李显好容易脱身出来地时候却听见一句嘟囓。 “这许敬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性了以往只想着收聘礼如今还准备倒贴嫁妆?” 等李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却已经是满身大汗淋漓。虽说外头是正月隆冬。里头却是热火朝天一场大宴足足持续到亥时方告结束。席间美酒佳肴虽多。真正吃饱了肚子回去的却不多醉醺醺地大多是几个武将。这其中刚好赶上回京的契苾何力作为功臣。几乎是烂醉如泥被人抬回去的。 正月初一大宴的余波很快就散了但紫芝祥瑞和皇帝的三大愿想却渐渐流传了开来冲淡了不少民间有关李义府案件的议论----一个过了气的宰相还有什么好说的? 虽说望云楼没了哈蜜儿但生意照旧兴旺红火人家能够有一个绝色舞姬压台就已经是了不得了胡天野居然拥有足足两班十人其中竟有三人来自高句丽。这一日李贤熟门熟路地带人从后门进了望云楼胡天野闻讯立刻把人领进了二楼一个精致地包厢又亲自在旁边相陪。 当李贤听得满脸堆笑的胡天野自豪地介绍自己的班底时不禁眼皮一跳旋即赶紧喝了一口酒。阿弥陀佛他真是小说看太多了听到高句丽就想到了刺客这年头哪里有那么多刺客? “这都是利胜行田东那里买来的每人要价二十万钱不过确实是好货啊!”胡天野忽然朝李贤挤了挤眼睛旋即低语道“田东正好在底楼喝酒他上次吹嘘说能得到这笔独家生意还是殿下帮的忙殿下是不是见他一次?” 胖子田东?李贤终于想起了这么个人紧接着又想到了另外一件大事----他上次领了人家两个昆仑奴回去当作付款貌似尾款还没收呢。这些天事多人忙竟是把这件事忘了。要不是胡天野这一提醒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这家伙还欠了我一笔帐老胡你赶紧去把他找来!” 不多时胡天野便把田东带进了包厢。数月不见李贤竟是觉这胖子又肥了一圈大约是日进斗金方才心宽体胖。见田东支着肥硕地身躯下拜后坐在一边他却不似往日对待别人那么客气似笑非笑地转着酒杯问道:“老田你有能耐啊知道是我帮了你那个忙你居然还敢赖账?” 田东见李贤面色不好先瞥了李贤 韦韬一眼他赶紧辩解道:“我从韦大少那里知道上忙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哪敢拖欠原先许诺地那些人。只是上一批送来的人都是次一等的货色我不敢送过来不过两天前刚刚送来了几个个个魁梧不说难得脾气都温顺得很我早就帮殿下留着了只是还琢磨着该怎么送过去。” 他说着便露出了为难地神色:“自从殿下上回的相扑大会之后人人都到我这里买昆仑奴这一批人刚到就有好些人询价连程家也不例外。我担心人一送过去……” 一听到这话李贤顿时心知肚明。程咬金原本说年前走不知怎的忽然改变了主意。一下子拖到了年后。以这位老爷子的脾气要是田东还是把人送到程家老宅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到时候要都要不回来。现如今扔在程宅的那个昆仑奴阿健。已经赫然成了程伯虎的陪练沙袋每每见他地时候也老实了不少果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眼珠子一转。李贤便决定把人暂时扔到兴道坊贺兰别业去。反正如今那里已经成了他和小丫头的幽会场所差不多算是他半个窝点。再加上人都是老外婆安排的更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田东虽然这么吹嘘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当下便要求先把人带过来看看。 对于这个要求胖子田东当然不会拒绝赶紧吩咐手下去办自己则是和胡天野一左一右坐在那里。接到韦韬眼色的他没有上去胡乱搭讪干脆笑眯眯地看起了下头地艳舞。要说这包厢居高临下的位置确实一流正好能够看到最旖旎的风光。他竟是一下子看住了。 众人小酌慢饮李贤免不了说些闲话胡天野又是最最凑趣地人不一会儿田东也加了进来。气氛渐渐活络就连张坚韦韬也不复拘束。长安官家民间的趣事都被众人拿出来说笑只有盛允文依旧沉着一张脸四下张望李贤也索性随他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田东起身攀在栏杆上探头一瞧便现是自己的伙计后头赫然是四个卷黑身地昆仑奴立刻回头咧嘴一笑道:“您看如何这些人可是百里挑一的若是拿出去卖至少也得数万钱一个!” 这话刚说完李贤还没来得及点头下头的喧哗顿时变成了喧嚣也不知谁大声嚷嚷道:“这不是利胜行老田的镇店之宝么怎么今儿个带到这里来了莫非是要卖给胡公?”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便抬头往楼上栏杆边的田东打招呼竟是全都想出钱买的不一会儿价钱已经是加到了五万钱。田东没想到今次一招摇竟是落得如此窘境连忙朝下头打躬作揖说是人早就卖出去了。此时却只见二楼对面包厢中一个大汉霍地站了起来朝田东招呼道:“老田让胡公出让两个给我可成我出七万钱一个!” 这年头官当得越大架子越大那些紫服官员就算想看歌舞也大多是叫了班子自己家去很少有出入酒肆的。也只有贤德居这种半官方性质的酒肆方才会招来李绩程咬金这种身份地光顾。在这望云楼中有钱的人不少但要说官……七品官就已经算大的了。因此说话的这人一出声其他人顿时止住了声音不再争抢。 胡天野见问到了自个头上没奈何只得走了出去笑着拱拱手道:“杨大人弄错了我哪里有这么多闲钱买什么昆仑奴更不会一下子买四个。有这点闲钱我宁可去雇护院来得实在。老田的人一向质优价美这回自然也是有贵人要地!” 那大汉顿时沉下了脸不满地冷哼一声道:“若是带给朝中贵人需要送到望云楼来?恐怕早就送到人家宅邸里头去了!还有老田如今占据了海东那条大线早有人不满难不成你想把人都得罪光了么?胡公我和你是什么交情你就别哄我了就算哈蜜儿攀上了高枝还不至于让你如此糊涂吧我听说上官家的宅子最近不太平这人可是替上官相公买地!” 李贤起初听那大汉说话便觉着有些耳熟到最后见人家把哈蜜儿牵扯出来了他立时心中恼火坐在位子上直截了当地声道:“人是我要的谁敢抢我的人?休说上官相公如今不在长安就是在想必他也不好意思和我一个晚辈抢人。杨大人刚刚荣升右金吾卫长史着实可喜可贺得空了我到你家里去喝一杯如何!” 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第二百五十五章 昆仑奴也是人,培养好了顶大用 下的人是原右金吾仓曹参军现任右金吾卫长史杨行就是在这望云楼李贤暗示了他两句由是他方才因为弹劾李义府而一夜成名从正八品下的仓曹参军一路擢升到如今从六品上的长史更是由此进入了朝臣高级序列。 李贤听出了杨行颖的声音杨行颖也自然听出了李贤的声音当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一早便坐在了下头一直没看到正门有什么贵人出入所以方才会指斥胡天野诳语哄人却想不到竟真是李贤在上头。刚刚他那番话虽然说不上口出狂言却肯定留下了一个坏印象。 当下他狼狈地在下头敷衍谦恭了几句便立刻匆匆离去。倒是底楼不少其他见过李贤的人纷纷站起身来他们或是和李贤喝过酒或是曾经说过话或是曾经有一面之缘……总而言之下头竟像是菜市场似的。到了最后李贤只得亲自出来敬了众人三杯这才把喧哗的气氛压了下去。 回到座头他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见田东出去招呼伙计和昆仑奴他便意味深长地看了胡天野一眼。要知道当初那个杨行颖可是胡天野介绍的那时候那个姓杨的为着弹劾李义府的事说话的时候何等恭敬哪里有如今的狂妄光景? 胡天野自己也是满脑门子油汗四下看了一眼他便凑到李贤身边满脸尽是苦笑:“殿下当初杨行颖是右金吾卫仓曹参军我这望云楼没少受他照顾再加上那个缘故方才为他居中穿针引线。我也是刚刚知道。他认了上官相公作门生此次刘仁轨大人弹劾李义府之后跟在后头的就有他所以……” 好你个老上官。上次倒是装病不见这个杨行颖如今又需要挡箭牌的时候倒是不含糊! 李贤心中气怒重重地把杯子一搁便坐在那里生闷气。但这恼怒来得快也去得快。想到正月初一大宴的时候他老爹的三大愿想他地眉头立刻舒展了开来----原本以为这杨行颖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这家伙既然一心跟着老上官走那聪明也自有限。 “不提他了!”他随便摆了摆手旋即举重若轻地吩咐道“老胡记着我一句话少和这家伙来往以免日后牵扯了你倒霉!” 胡天野虽说不满杨行颖刚刚几近威胁的态度却以为李贤最多会小小整治一下。因此乍听得后头这句警告顿时吃了一惊。由于他的缘故李贤和李义府之间的非轻否则也不会一心一意扳倒了那座大山。杨行颖不管怎么说都是倒李地标杆怎么会有事? 李贤并不理会胡天野疑问的眼神他很明白。以胡天野的长袖善舞必定不会把他这话传给杨行颖听----就算传了。那家伙是否会当一回事还在可知与不可知之间。见田东带着四个昆仑奴进来他立刻换了一幅笑眯眯地脸色而原本的假笑也在看清了四人之后便成了大喜过望。 第一眼看去。这些人的身材全都异常结实魁梧而李贤更是注意听了一下他们刚才进来地脚步那简直是比猫儿还轻。也就是说这些人兼具了力量和敏捷这无疑是相当难得的。 四人一进来便依照田东的吩咐下拜行礼口称主人并不像当初李贤收下的那个昆仑奴阿健那样桀骜。李贤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们面貌黝黑如墨头虽短却依旧卷曲着上身的衣服褪去之后并不见什么伤痕显然不是用武力捕捉而是通过其他模式弄来的。 他挥手召过田东低声问道:“我问你这昆仑奴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是从昆仑岛向那边的商人买来地。” 这不是贸易机密因此田东乐得当成秘闻对李贤好好分说:“据说昆仑岛再往南直至极南之地是由某位王统治那王乃是天神化身所以子民无不俯帖耳昆仑岛商人用一丁点代价就能换回不少人。昆仑岛的商人再用这些奴从来换中原特产若不是因为海路艰险再加上物以稀为贵谁不想多带几个昆仑奴回来?” 李贤闻言心有所动敢情都是奴化已深。看来上次那个昆仑奴倒是极品温顺当中忽然混进了一个桀骜的自然卖不出去难怪田东气急败坏。 人既然看着满意而且已经到手了李贤便懒得在望云楼多呆遂吩咐胡天野把自己几人的马牵到前头。 他刚想向田东要几个伙计帮忙看着人回去知情识趣的田东便立马笑道:“殿下放心这些昆仑奴最适合奔走于鞍前马后只要您一路纵 他们一定能够跟上绝对不会逃跑。不单单如此还是水中他们全都如履平地否则也不会那么紧俏了!” 对于人地忠诚李贤向来认为是一分给与一分回报从不奢望在毫无渊源的情况下能得到别人毫无保留地忠心。然而这四个昆仑奴打破了他的这一思维模式。从崇仁坊望云楼到兴道坊贺兰别业他起初还把马控制在一个很低的范畴但见那四人轻松自在不觉渐渐提一路上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而四个昆仑奴一进门整个别业上下地仆役几乎轰然出动全都聚在前头的院子中围观有的面带好奇有的面带恐惧甚至还有使女趁人不备上去捏了一把人家的胳膊……如是种种怪状就连李贤也不禁哑然失笑。 好容易等人看够了他便令总管把一群无关人统统轰了下去这才吩咐道:“这五人今后就暂时住在这里住一个单独的院子每日不要少了供给。嗯再请几个得力的武师来教导一下他们骑马拉弓射箭练武该练的都让他们好好练练不要吝啬钱。总而言之我不想让他们瘦了也不想看到他们一身肥肉明白么?” 那总管惊叹于李贤一下子买下四个昆仑奴的大手笔张大的嘴还没合上就听见李贤这几句吩咐不禁又是大吃一惊。这买昆仑奴在如今的长安是一种时尚但大多都是用来取乐的李贤这是准备把人培养成护卫还是怎么着? 忖度无论李贤怎么着都和己无关那总管立刻连声答应。正在此时后头忽然响起了一声大大的惊叹。 “这些黑大个就是昆仑奴?” 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正是贺兰烟大约是一路骑马的缘故她的道冠已经有些歪了她却依旧浑然不觉三两步上前围着那四个昆仑奴打转最后才冲着李贤道:“贤儿送一个给我好不好!” 见小丫头如是做派李贤便笑吟吟地道:“我的就是你的这还有什么分别么?我原本就打算暂时让人住在这里不过你想把人带回至德观却不太可能了。那里毕竟是女冠观就算申若姐同意别人只怕也不会答应。” 一句我的就是你的让周围的总管等人无不是满脸笑意小丫头却不禁脸色一红嗔了李贤一眼方才继续打量着这些昆仑奴那双眸子竟是越来越亮显然兴趣浓厚。而李贤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扭头忽然现眼前这四个昆仑奴身上衣衫极其单薄因为刚刚奔跑的缘故头上颇有些热气腾腾身上却在打哆嗦。 “去取四件絮袍过来!” 那总管听了李贤这话呆了一呆方才答道:“殿下以他们的身材体格恐怕要到衣铺订做才行如今宅子里头大概没有合适的衣服……” “啰嗦不拘什么先拿来给人穿上不就好了否则冻坏了怎么办!”贺兰烟回身一瞪眼见那总管立刻一溜烟跑去安排不觉一脸不满“外婆还说这家伙机灵连这点小事都想不到没有合适的衣服难不成就不穿么?” 李贤此时才询问四人姓名结果四个昆仑奴竟是答曰黑一黑二黑三黑四几乎让他差点一头栽倒。虽然知道时下的奴从大多如此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叫法。又盘问了一通见四人都是一口流利的汉语他不免又问起他们如何被卖的结果答案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这竟不是他想象中被掠卖的土人而是从小就在所谓的昆仑岛上被奴婢商人调教好的所以才会如此温顺而且又会说汉语。就这样四个人价值绝对不低。 琢磨片刻他便笑道:“你们既然今后是我的人姓氏便通通用一个李字至于名字……”他指着四个人一个个地分派了过去“李沧、李海、李桑、李田。” 见四人仍有些茫然他便加重了语气道:“这就是你们的名字以后给我牢牢记住。以后若是出门别人问你们的名字千万别说什么黑一黑二的明白吗?” 他这边分派完毕那边总管便带着人抱着大堆衣物而来。很快这些绝对不合身的衣服便穿在了四人的身上有的太长有的则是完全扣不拢看上去分外古怪。贺兰烟在旁边看着觉得有趣不禁笑得前仰后合。而四个昆仑奴套上了这么一些衣服虽然举止很别扭却都在那边憨厚地笑着。 第二百五十六章 要想升官比兔子窜得还快,那就得跟对人! 子房这些天的日子再次变得很难过。 之所以说再次是因为自从有沛王李贤罩着之后他这个长安令差不多是如鱼得水掣肘全无就是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那些麻烦的事情都有李贤帮忙疏通路子自然比以往他陪着小心应付那些朝廷大佬强。 然而他如今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那就是立场问题。先头刘仁愿遇刺的事情是他和万年令吴琮一起去追查的但是那一次和刘仁愿接触的却是他。更要命的是他除了给刘仁愿辨认了那些刺客的图形之外还让刘仁愿知道有人和海东刺客勾结出卖了刘宅的地形图。 这原本是极其隐秘的勾当是奉了李贤的命令可不知道刘仁愿究竟和上官仪吐露了多少现如今他竟然是被套进去了。上官仪不在京城但刘祥道却在他小小一个县令若是真的直接卷入这政争的漩涡到时候铁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这一天百般无奈的冯子房只得再次微服拜访了李宅。按照他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见到李绩而他也压根没打算去拜见出了名不管政事的李绩他只是看看能不能“凑巧”遇上李贤。也不知是李宅门上的人早得了吩咐还是怎的他竟是顺顺利利进了这座不欢迎朝官的宅子。 遥遥看见演武场赫然变成了马球场两帮人左冲右突甚是勇猛他只得在人群中辨认自个要找的那个人但左看右看竟都是一色的少年黄沙飞扬下竟是认不出几个。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众人全都是身穿单衫但听叱喝震天全都追逐着那颗鞠球比赛激烈万分。 好容易捱到比赛结束。冯子房便看到两拨人取下了紫色和黄色的头巾这才看清了人心头顿时大震----除了沛王李贤及其四个伴读之外。还有李敬业地两个弟弟外加周晓等人都是长安城一等一的贵冑子弟平常最是惹事生非的一伙人。 感觉浑身出了一场大汗。畅快淋漓的李贤这时才看到冯子房和李敬业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笑呵呵地走了过去热络地叫道:“老冯今儿个怎么有空扒了你那身官皮来找我?看你年纪轻轻这身子骨却这么瘦弱以后得空了不妨来和我打两场马球!” 冯子房闻言只得唯唯见那帮马球少年一哄而散李贤身边只余了李敬业。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这几天地难处一一讲了一遍末了便用期冀的目光瞅着李贤。 瞧见冯子房那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李贤不觉莞尔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汗。他这才漫不经心地道:“父皇母后嫌长安太过气闷再加上关中年成不好。所以派了上官相公去洛阳筹备大约又要巡幸洛阳这一去大约没个几年不会回来。” 冯子房闻言顿时面如土色。要是帝后去了洛阳他这个长安令就和寻常官员没什么两样不但沾不到帝阙地光反而更是倒霉。帝后东行总得留下宰相在这里坐镇看如今的光景多数是刘祥道要真是那样他非得被逼死不可! “殿下……” 李贤摆手止住了冯子房的求情忽然眨眨眼睛笑道:“你地调令大约快下来了。” 调令?这咋回事? 饶是冯子房算得上消息灵通的人此时此刻也不禁有些莫名其妙。自从御驾回长安之后他这日子要多难过有多难过成天就被杂七杂八的事情支使得团团转申饬外加罚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的还会有调职的机会? “调的是洛阳令。” 乍听得这句话冯子房的嘴巴张大得仿佛可以塞下好几个鸡蛋。长安令调洛阳令以前有这样的前例么?长安是帝都长安万年两令地品级乃是天底下县令当中最高的洛阳虽号东都毕竟仍是赶不上他这一调岂不是降级了?一时间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冯子房的反应正在李贤意料之中事实上换作其他人碰到冯子房这样的情形大约也都不会感到好过。所以他适时出口反问道:“原先的洛阳令王汉如今已经升到了什么位置你大约听说过吧?再说朝廷已经在议准备把洛阳令地品秩向上再挪一挪。” 原洛阳令王汉……似乎如今已经是给事中了!那升官简直比兔子窜得还快! 狠狠腹谤了一句他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丝笑容。虽然以他地身份还不怎么清楚王汉和李贤有什么关系但是对方既然说了出来那就必定代表其中有猫腻一定有猫腻!他甚至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去找刚刚升官的王汉 近乎看看能否有什么收获。 “总而言之老冯你记着一句话我不会亏待了自己人你只要信我就成了。” 信他能不信么?冯子房一出李宅便握了握拳向天空挥了挥。他对李义府没什么好感但是他对其他那些宰相同样没什么好感。当初他被李义府撵得鸡飞狗跳翻检长安城的时候谁给他说过话出过主意?上官仪装病装得比谁都快刘祥道还没上位……至于其他人他就更没法指望了。要不是李贤给他在御前报备他恐怕这身子骨就埋在岭南了! 干他娘地跟着谁干不是干!要想升官比兔子窜得还快那就得跟对人! 眼瞅着冯子房没了影李敬业便笑咪咪地对李贤道:“六郎你这招使得可顺溜人家是卸磨杀驴你是卸磨卸驴走到洛阳把冯子房带到洛阳不消几年这家伙就可以用了。话说回来王汉和韩全这次可是意外之喜啊谁有他们升得快?” 是啊就连他李贤自个也没想到王汉韩全升得这么快。果然什么规矩成例都是空的只要皇帝老子一高兴你就是七品小官也能硬生生地拔上去就别说是所谓的干吏了! 李贤无意在大冬天难得的大太阳下头谈论朝中那些扫兴的话题遂轻轻巧巧地把话题岔开了去:“你这些天频频出入老于那里怎么有没有如愿看到你那位未来的小娇妻?话说回来老于究竟有几个孙女怎么我每次见他打量王勃的样子就好似要把孙女许配给他!” “哈哈哈哈!”李敬业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最后方才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手指头“听说老于嫡出统共两个孙女那个小的才不过七八岁要出阁还早呢你不必替那个王勃瞎操心。不过要说上回我好容易想法子偷偷看了一眼老于的大孙女还真是长得不赖最重要的是性子好嘿嘿!” 听李敬业这么说李贤忽然笑嘻嘻地反问道:“性子好是一眼能看得出来的么?那位苏大小姐看上去娴静文雅可是她还不是照样把你两个宝贝弟弟教训得满地找牙?” “小苏那是例外!”虽说已经是定下了亲事的人但李敬业依旧没法一时改口。见李贤在那里笑得促狭他不禁狠狠一瞪眼道“我是没机会了但伯虎未必肯放手你别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不会让他把小苏让给你的!” 这是什么话?瞠目结舌的李贤看着李敬业气呼呼地拂袖而去不禁愣在那里良久才疑惑地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他有说过要染指那个内冷外热的苏毓么?坏了不会是苏定方临走时的那句玩笑话让别人都知道了吧! 含凉殿中武后正在那里看着手中长长的名单桌上还有一大堆卷轴。虽说李弘李贤距离大婚还有好几年的时间但是人选却得现在就慢慢选好观察。李贤也就罢了但李弘乃是太子这个太子妃的人选却必定得细细思量毕竟那就是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 她忽然皱了皱眉旋即把手中的名单随手扔在桌案上。旁边的阿芊见武后脸色不好心中不禁一阵奇怪。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在看这些各道绘上来的图形么怎么忽然变了一个脸色?奇怪归奇怪她却不敢上前劝阻便站在那边冲各处侍立的宫人做了个手势。 良久武后终于沉声唤道:“阿芊!” “奴婢在。”阿芊慌忙上前见上头那双眸子神光有异慌忙低下了头“娘娘有何吩咐?” “蓬莱殿传来的消息可靠么?” “这……”骤听得这个问题阿芊不禁犯了踌躇最后只得含含糊糊地答道“递出话的人必定是可靠的只是这消息是真是假确实说不准。不过……”她才一停顿忽地现武后的目光紧紧锁定了自己赶紧接了上去“奴婢听说于志宁大人此前曾经召集了不少门生所以那些人在此次的事情上全都噤口不言。” “算他识相不枉我留着他在朝中那么多年!” 武后晒然一笑又想起昔日的一念之差。长孙无忌那些人已经被连根拔起于志宁虽然名为其党但留在朝中正显宽大。况且一个被吓怕的人绝对翻不起多少风浪来。 她忽然想起李贤嬉皮笑脸的样子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一些。这个鬼头鬼脑的儿子这次倒是帮了不少忙她算是没有白疼了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送礼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月二十三是武后的四十岁生日。尽管朝中风波不断的生日不可能不过而且排场绝对不能寒酸了。要知道如今逗留京城的除了新罗和吐蕃使节之外之前为了贺正旦还有来自吐火罗、康国、安国、波斯、疏勒、于阗、焉耆等等一大堆名字拗口到李贤几乎叫不出来的国家的使节也都在。 虽说很多朝臣在心里打着这样那样的主意但礼物不可不送还不能轻了。哪怕你再清廉要是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一幅自己写的轻飘飘字画当作贺礼那么对不起明年这时候你大约就得在岭南遥祝皇后圣寿了。 头一次李治生日的时候献了一把“椅子”外加训练出了一批宫女;接下来几次机巧无数;上官仪生日的时候和李弘合送了一尊冰雕……现如今又是过生日竟是人人翘等待李贤的礼物甚至几个正在筹划事项的大佬们也不得不承认等待李贤的礼物是一件比费心思筹划密谋更有意思的事。 李贤原本打算装神弄鬼炮制一个祥瑞出来但仔细想想却仍是作罢。这种事情成本看似低廉但却不得不打点上上下下而且稍有不慎就会惹出一堆麻烦。因此早在半年前他便开始预备煞费苦心差点没江郎才尽这才好容易想到了自己该送的东西。 照样的麟德殿大宴不同的是今日最最引人注目的是武后。按照以前的规矩皇后生日自然得是命妇道贺然而李治连朝政都可以丢给自己的妻子平日筵席更是从来都是武后相伴。四十大寿这样的大喜自然不会委屈妻子呆在内宫受贺。 于是御太极殿受礼之后帝后和浩浩荡荡地群臣便移师麟德殿继续开筵。筵席一开觥筹交错间但见珠光宝气贺声不断。同时夹杂着唇枪舌剑端的是一幅热闹与危机并存的大好景象。端坐主位的武后笑意盈盈深青色地钿钗襢衣佐以同色帔帛。别显高贵典雅。 而在李贤的授意下教坊司精心演练的舞蹈愣是被推到了后头而是由哈蜜儿领着一群西域舞姬献上了一幕舞剧。演地却是一曲弯刀舞。数十个舞姬个个身着窄袖胡服手持弯刀时而急旋时而骤停寒光闪闪的弯刀不时展现出一道道优美弧度。在这极具异域风情的艳舞之中大多数宾客都在那边频频交换眼色面上皆是微笑。 大唐地剑器舞自然不比这些西域舞差但齐集这么多人来表演弯刀舞确实难得不过是图一个新鲜而已。因此武后一面看一面笑着向三个儿子投去了赞赏的一眼。而此时此刻。李显却不满意地拉了一下李贤的袖子低声问道:“六哥你送的那份礼不会这么区区一场舞就算完了吧?” “这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你六哥是为了让哈蜜儿在父皇母后面前露一下脸!”李弘抢在李贤前头答了一句面上尽是了然的笑容。“六弟我没说错吧!” 李贤满脸无趣地耸了耸肩。却并没有出口反驳。看老爹老妈的态度基本上哈蜜儿这一关算是过了如此一来。以后他哪怕是真的要把人弄进门大约也不会引来什么闲话。 他不露痕迹地望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噶尔钦陵见其看得聚精会神面上丝毫不见其它表情遂收回了目光。而此时只听场中乐声极变众舞姬忽然抛下了手中地弯刀各自取出了腰中早就备好的折扇如同叠罗汉一般叠在了一起然后唰地齐齐展开了那手中折扇竟是统共七个字。 “祝皇后青春永驻!” 咳---- 这下就是武后再能忍也不禁一下子呛得连连咳嗽然后嗔怒地瞪了儿子一眼。旁边而李治更是为之哈哈大笑好容易止住笑声他便对着李贤大摇其头:“人家都是说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讨巧偏生你如此精怪也不看看这是麟德殿大宴仔细大家笑话!” 李贤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对着众人团团行礼这才不慌不忙地道:“这寿数长不若青春在在儿臣和五哥七弟心目中母后自然是青春永驻更好!这一曲歌舞已毕儿臣还有礼物献上!”他一面说一面上前拿出了一个匣子内侍接过转手献上而李治武后一起好奇地打开之后却被里头的物事弄得大吃一惊。 非金非玉非宝非贵竟是平平常常的四把梳子。 李贤却不理会众人或诧异或古怪的目光很是坦然地解释道:“这第一把是黄杨木梳世重黄杨以其无火其木紧腻清热利湿解毒;第二把是牛角梳清炎凉血镇痛止痒去垢而不沾解痒而不痛;第三把是绿檀木梳相传百毒不侵 朽其香沁神安脑;最后一把是桃木梳袪邪避凶一应奸邪尽皆退避!” 他一面说一面深深弯腰拜下:“头乃诸阳之医者早就有梳头百余下熟寝至天明地说法。儿臣知母后最近身子不爽特意亲自造图制成了这四把梳子本当镶金嵌玉求其名贵但母后本是最求节俭之人所以儿臣斗胆便以此原物献上。” 区区四把梳子竟然多出了这么一堆名目!即使众臣中间就有博览群书知识渊博的但面对李贤地巧舌如簧依旧不禁看呆了眼更不用说那帮武将了。而李弘和李显在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同时朝自己的兄弟投去了羡慕的一睹。 原来送礼不但是礼物轻重这名头也如此重要!怪不得先前他们从李贤那里得到那样地暗示敢情是这个缘故。 对于李贤这样头头是道的解释李治不觉哑然失笑而武后令阿芊收好礼物之后却是喜笑颜开。她最近常常失眠就是服用药物也不见多大效用并不奢望这区区四把梳子能够起到怎样的大作用。最最重要的是儿子的一片心意能够知道她这个当娘的如今睡不好而送上这些无疑极为称心。 李弘送的是一只玉枕和一柄白犀李显送的则是一盆名贵兰花全都是紧扣清新怡神四个字。见到这一幕不少人便开始暗地捶胸顿足早知如此何必费心去置办那些昂贵却无用的礼物?这送上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干脆以后送礼就都去沛王李贤那里打听一下最多送上一点人情横竖这位皇子送什么都讨帝后喜欢!不少人琢磨了历年的经过之后打定了这么一个主意。 正在晚宴进行到最**的时候忽然有内侍飞奔进来报说巂州长流人李义府有礼物敬献皇后。此话一出满堂皆静就连李贤也感到心头咯噔一下立马抬头去看武后的脸色。而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尽管四壁***辉煌但武后那张脸已经几乎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显而易见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就连武后本人也没有料到。 那么这是李义府自己想回朝想疯了还是干脆有人撺掇他干的? “呈上来吧!” 李治的脸上无喜无怒就连声音仿佛也不带丝毫感情。而那报讯的小内侍闻听此话慌忙退下不多时便捧上了一个用锦帕盖住的盘子。 武后见状皱了皱眉旋即喝道:“把帕子揭开!” 众目睽睽之下那锦帕一去就露出了盘子上的一样东西。见着此物大多数人或鄙夷或冷笑个个心中都有算盘。盘子里不是别的正是一支稻穗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所谓的嘉禾祥瑞。 李贤一见东西便知要糟这玩意若是往日李义府还在当宰相的时候献上自然只会讨好不会倒霉但问题是眼下李义府除了导火索什么都不是!是嘉禾还是谷都是别人说了算。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看李治的态度----是因为群臣弹劾的缘故彻底厌弃了李义府还是因为当初自己任用的缘故还不准备置这位昔日重臣于死地。 “义府有心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李治便把这件献礼的事情了结了。然而原本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寿筵不知不觉多了几分阴霾之后的寿礼虽然也有心思精巧的却再难博帝后真心一粲。旁边的皇子三兄弟中除了李显还在那里没心没肺地起哄闹腾李贤和李弘几乎一直在用眼神交流恨不得晚宴立刻结束。 好容易捱到曲终人散的时刻李贤便讨了送行的差事把几位重臣送出了麟德殿。刘祥道这个煞星一离开视线他便一把拉住想要滑脚的许敬宗的袖子沉声问道:“许相公李义府送礼的事情你事先可知道?” “我又不是神仙!”许敬宗很是不满地一瞪眼睛脸上的肥肉很是抖动了两下最后才没好气地道“我如果知道这件事必定会阻止义府如此愚行。看今天的情形他似乎还不知道朝中为了他的事情已经闹成了怎样的光景。奇怪了难道他就这么消息闭塞?” 李贤却不禁叹息了一声:消息闭塞……只怕是有人故意让李义府消息闭塞的。沧海桑田李义府大约没想到这种情形会落到他自个身上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赏梅赏雪赏美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义府的“嘉禾祥瑞”送上的次日便有御史数人连同慨激昂地上书声称:长流人李义府假造祥瑞欺君罔上罪在不赦乞按律严加处置。如是一通奏折上去顿时又掀起了另一通铺天盖地的弹劾风潮有道是无人雪中送炭有人雪上加霜。 就在这个当口内宫忽地传来讯息----李治风疾作朝政大事但由皇后佐太子处置!谁都知道武后如今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这所谓的皇后佐太子便和单单的太子监国没什么两样而太子李弘恰恰是和李义府不对盘的。于是乎所有人都认为李治这是借太子当由头措置李义府此番绝无幸理。 然而平常耳根最软的太子李弘这一回却让东宫属官大跌眼镜----如果他们有眼镜的话----因为李弘以国家尚有大事无需在一个长流人身上缠夹不清的名头申斥了好些不依不饶的官员。本该承担辅佐之职的武后却在含凉殿中独自安胎似乎压根没有出来指手画脚的打算。 对于那些气势汹汹的朝臣而言这就犹如使尽全身力气却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胸闷得简直要吐血。直到这时刘祥道才暗自后悔不该让上官仪这个对太子影响最大的太子太傅去了洛阳。毕竟他这个宰相虽说是太子宾客影响力却极其有限。 始料不及的是那些大臣却不包括李贤。武后生日一过他别提有多悠闲了。今天这位国公请他喝酒明天那位大将军邀他看歌舞后天又是什么文人雅士邀他吟诗作对……总而言之。仿佛那纷纷乱乱的杂事对他压根没有影响似的就连出入东宫的时间也少了不虞有人注意到他这个沛王在中间搞了什么名堂。 袁天罡见了李贤一次之后便离开了清都观不知所踪。李贤也没指望能够留住这位出了名神通广大的人物。但却惦记上了清都观地梅花。因此在百官上窜下跳的当口他却悠悠然来到了至德观。 “赏梅?昨儿个晚上刚刚下了雪。可不正是赏梅好时节!” 贺兰烟闻言自然乐意而这一日正好都在至德观中的李焱娘等人则一个劲地撺掇着屈突申若说是大家一起去凑个热闹。磨不过众女。李贤干脆命人去清都观知会了一声省得那位观主看到这么一堆人惊掉下巴。 彼时天寒地冻天空中犹落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李贤却不管天冷仍旧一如既往地选择了骑马。他原本想劝众女坐马车去孰料一群大大小小地女人都是骑马而来自不肯坐气闷的马车。眼看劝不动他也就索性耸耸肩随她们去了。 众女的坐骑原本都是千里挑一地神骏。而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更是牵出了当日李贤所赠的高头大马黑马上的屈突申若身穿火红披风白马上地贺兰烟系着一袭鹅黄披风在这灰蒙蒙的天气中别显亮丽惹来了李焱娘和殷秀宁等人的阵阵笑声。 清都观中早已准备停当。观主罗守仁特意派人开了那个梅园把众人迎了进去原本要亲自相陪。李贤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他立刻逃也似地找了个借口避开就连一应侍应的道童也统统没了影子。见这光景。李焱娘虽说本就不打算让这些人站在旁边扫兴也不禁大为奇怪当下便笑看了李贤一眼。 “六郎人说你巧舌如簧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李贤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笑嘻嘻地看着小丫头在那边摆弄炭炉茶壶心中却想到。倘若李焱娘知道他刻意加重了这帮娘子军的昔日“凶名”这才吓跑了观主等人只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得意了。 梅林中之中正好有一个草亭虽说四面透风却是一个挡雪的地。李贤自幼习武并不怕冷而众女也没有一个是娇娇怯怯的主个个都脱了披风单穿着锦祅长裙谈笑风生竟是有几分春日风情。小丫头呆在炭炉边上正在那里忙着煎茶更是脸色通红额头上甚至还有点滴汗迹。 “六郎真是好惬意看人家贺兰在那边忙的!”殷秀宁在李贤肩头轻轻一拍旋即促狭地笑道“如今别人那么紧张地时候你这个皇子却天天在我们这脂粉堆中混着就不怕别人取笑么?” 小姑奶奶分明是你们要搅和我的二人世界好不好?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见四周都是红艳艳的梅花这里却是孤零零的一个草亭和他自己的境遇异常相像当下立时灵机一动。 “梅花林中梅花亭万红丛中一点绿。那些大佬们若是知道我如今地惬意悠闲只怕是羡慕还来不及如果还有取笑的人那肯定是羡慕我地艳福不浅!” 前头两句歪诗不觉让众女都愣住了细细一想却还 几分贴切----这李贤一个大男人呆在她们这一大群女实是和绿的草亭夹在红的梅林中一个道理可不是万红丛中一点绿?以往只有她们这帮娘子军打趣别人从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地感取笑她们因此屈突申若忽然第一个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六郎替我报了一箭之仇上回她们拿着你送给我的诗作由头取笑了我好一阵这次活该她们这万红当陪衬!” 她这话一起少不得招来众人一顿笑骂而李贤便趁机笑眯眯地去给小丫头帮手。但凡富贵人家没有人不学一两手茶道的李贤虽说不拘小节但学习这种礼节的时候却不敢马虎。这年头世家大族论风度论休养要是他连这一手也不会就算是皇子也免不了给人笑话。 只可惜一帮女人虽说都是出身大家却对于饮茶这种风雅差事并不热衷炭炉只烧了一回水就用来烫酒而这一回掌握火候的就换了屈突申若小丫头则趁势缩在李贤身边说悄悄话。 光是饮酒自然无趣几杯下肚屈突申若瞥了那边一对璧人一眼忽然建议道:“这赏梅赏雪没个由头未免无趣不如大家喝酒行酒令如何?” “那还不如划拳呢!” 殷秀宁当即反对而其他人立时笑骂她市井这行酒令便定了下来。李焱娘又提出这里有李贤一个大才子作诗未免无趣若是轮到便说一句四七格的吉祥话如是就连殷秀宁也喜笑颜开地答应了。李贤自忖几句歪诗足矣刚刚点头屈突申若冷不丁又加上了一句。 “今儿个统共这么几个人轮到谁行酒令的时候便自饮一杯。倘若做不出便自饮三杯然后指定别人代作代作者同样自饮三杯如何?” 还不等李贤反对众人便纷纷答应他顿时心中叫苦。可以想见一旦谁做不出来必定都是让他代替这么下去他不知道得喝多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见屈突申若取了骰子出来他干脆便第一个抢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就由我先开始吧。” 他随手掷出了一个三点合上盖子看了一眼众人这才笑眯眯地吟道:“围炉拥裘赏梅赏雪赏美人。”言罢他立刻自饮一杯眨了眨眼睛便坐了下来。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好半晌屈突申若才哑然失笑道:“快看下一个是谁没来由让六郎捉弄了我们一番若是不找回场子怎么行?” 众女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嚷嚷一定要报仇接下来一看那骰子再一点人头竟是轮到秦无熙。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气鼓鼓地站了起来瞪了李贤老半晌忽然扑哧一笑道:“偷鸡摸狗捉贼捉赃……捉奸情!” 话音刚落众女顿时哄堂大笑秦无熙本人自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李焱娘一个劲地用手在桌子上怦怦直拍屈突申若一口酒喷在了炭炉上引来火星滋滋作响殷秀宁则最是夸张连人带胡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被当作靶子的小丫头脸色红得像柿子似的死命把李贤一推干脆气鼓鼓地坐到了屈突申若旁边。 李贤摸了摸鼻子没好气地瞪了那边得意洋洋的秦无熙一眼----至于么他不过是小小打趣一句这一位居然连捉奸情都捣鼓了出来出洋相也没这么让他出的吧! 好在秦无熙出了一口大气李焱娘等人便无心再拿他取笑----就算不看他的面子至少也得看小丫头的面子不能让人太难堪了。因此接下来几轮不过是应景的吉祥话李贤又代作了两句喝了好一堆。终于当小丫头一下子掷出一个一的时候终于轮到了一直笑眼旁观的屈突申若。 这一天的屈突申若头戴金冠身上穿着一身蓝色阴阳鱼道袍这原本是极其庄重的打扮偏生她穿着就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慵懒媚态。轻轻转了转手中酒杯她忽然高声吟道:“星沉月起看天看地看乾坤!” 言罢她举杯一饮而尽此时座上方才响起了漫天喝彩声。李贤见这位大姊头面色露出一种醉态的微红暗自称奇的同时更有些纳闷----按理说屈突申若并未喝什么酒怎么会有些醉醺醺的?好在朝廷如今并不因言治罪此等狂语若是放在后世只怕是早就化作齑粉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捉贼捉赃捉奸情 说寒风一阵接一阵地呼啸而过枝头红梅却依旧绽放执地霸占在枝头不肯落地。地上厚厚的积雪中但可见一只只脚印雪地红梅冷风瑟瑟中流露出无限生机。 草亭中的众人好几圈酒令行下来大多添了几分醉意大多到院子中的几间客房中睡觉醒酒去了。小丫头原本打算强撑着到最后李贤见她面颊酡红便亲自送了她去房中安歇转回来一看草亭中原本还在的李焱娘也不见了只剩了屈突申若一个人。 “贺兰睡了么?” 屈突申若亲自给李贤斟满了一杯见他点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我差点忘了问你上回程老爷子给你的见面礼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李贤顿时很有些脸色不自然赶紧仰头喝了一杯掩饰面上尴尬。一放下杯子见屈突申若笑得诡异他只得干咳一声反问道:“申若姐你既然这么问想必是收到了好东西何妨给我看看?” 屈突申若却比李贤大方笑吟吟地从腰中取出一个银质香球径直递了过去。看李贤在那里翻来覆去看不出奥妙她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是个在这上头不上心的要说京城的王公大臣哪家在熏香上头没个独门秘方哪种香哪种作用却是个不相同。程老爷子送了我几道秘方你可能辨别得出来?” 李贤虽说记性好涉猎极多但也只限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一向固执地认为男子熏香就是臭美所以每次都不许阿萝在浆洗干净的衣服上熏什么香料更不用说对这东西有什么研究了。正因为如此他的鼻子方才对香料极其敏感。上次屈突仲翔失踪那回也就是他现了墙角隐约遗留的香气。 此时此刻他听说老程居然送给大姊头一道制香秘方不禁差点没惊掉下巴。程咬金是武人。大姊头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地怎么会捣腾这劳什子玩意?长安城中赛香会虽多但他李六郎却是出了名的从来不去。他能品鉴什么香料好坏? 把玩了一番那个银质香球他轻轻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却只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似乎带点苿莉花香又似乎有一种梅花香气很是幽雅怡人倒是和他所知的那些熏香不同。他刚想出口称赞忽然觉得脑际一阵眩晕竟是很有一种昏昏欲睡地感觉。还没等他想清楚这是为什么就这么直挺挺地一头栽倒了。 “六郎六郎?” 屈突申若见李贤人一倒。立时愣住了上去推了两下见其依旧动也不动她便知道这不是对方装假蒙骗。她从李贤手中取过那香球反反复复看了两三遍。又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觉自己没有半点其他反应。不禁有些茫然。 这分明是程咬金所赠香方中最为淡雅的一道方子怎么会好端端地把人放倒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左顾右盼这才想起道童都被李贤遣走了。而自己这些人地随从则安置在院外若是此时出去叫来未免怪异。见李贤面色微红似乎更像是酒醉她这才稍稍心定。 都是程咬金那个老家伙做的好事说什么女儿家除了舞刀弄枪至少也得会制香。如今她倒是把最难的那道方子做成了结果那家伙根本不懂非但如此还一头倒了! 见寒风日紧她自是不好把李贤一个人丢在这草亭之中遂干脆上去把人架了起来这才觉李贤虽没有她高看上去也不甚健壮分量却着实重得很。好容易把人挪到了最后一间空屋她便把人往床上一扔自个则抓起旁边地茶壶痛痛快快喝了一气冷茶旋即抬手擦掉了额上的汗。 “这个惫懒的家伙真是重得像头猪似的!” 心里转过了这个念头屈突申若不禁又取出那银质香球琢磨了好一通可反反复复嗅了几遍非但任事没有反而还觉得酒意为之一解。这时候就是她再多疑也不好怪到程咬金身上遂重新把东西系在了自个的腰间起身向外头走去。 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排另四间屋子竟是全都落了门闩无论她如何推都纹丝不动。当然若是她一脚踹去就是再结实的门也禁不起两下踹的但那着实动静太大。没奈何之下她又不想在外头吹冷风只得无可奈何地回到了那间屋子。 外头寒风呼啸榻上地李贤睡得正好那呼噜声甚至和门外的风声彼此呼应颇有些节奏的味道。只不过刚刚屈突申若把他扔下的时候动作不太巧他一个人把整张床霸占得严严实实就连一个角落也没留下。无巧不巧的是这房间 么一张床。 李贤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舒坦比以往按摩过睡下了更舒服。在榻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他一骨碌爬起来就感觉状况不对。 这里似乎不是武德殿啊? 懵懵懂懂了一阵子他猛地看到那边椅子上一个人正在打盹顿时一个激灵醒悟了过来。是了他今天和屈突申若贺兰烟等人出外赏雪赏梅这应当是在清都观可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忽然睡在这里?绞尽脑汁思量许久他这才隐约想到自个之前闻了闻屈突申若那个香球除此之外也就是多喝了几杯这种平常事而已。 难道那个香球有古怪?这个念头才起来就被他立刻驱赶了出去。笑话要是有事屈突申若一开始就挂在身上岂不是早就晕了。想到这里他立刻下了床果然在椅子上打盹地不是别人正是大姊头而这一体悟顿时让他满头大汗。 男女同居一室只听说过有男的当柳下惠让女地睡床没见过有女的蜷缩在椅子上凑合的这要是传扬出去就算他喝醉了他李贤还要做人不要? 他上前轻轻推了两下见屈突申若依旧睡得死死地那呼吸极为平稳。大约是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秀颜显得分外娇艳几丝乱散落在额间耳畔别添几分妩媚。看了片刻他赶紧回避了目光略一思忖便小心翼翼地把人打横抱起见怀中佳人一动不动他这才放下了心思。这要是大姊头飙起来那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拉开榻上的被子把人安放好他忽然想起了自个两次醉卧人家家里的情景一次是在屈突仲翔房间里一次干脆就是在佳人闺室似乎还占了一些便宜。想着想着他不觉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不管怎么说从已知的情况看做出这种事情还活着的人他是第一个。尚未直起腰他的目光忽然有些移不开了。 肤如凝雪青丝如瀑香肩半裸酥胸微露倘若换作是一个尚未人道的雏自然是可以不为所动但是这并不包括已经和小丫头以及月芜月芙姊妹有过数次肌肤之亲的他。况且他从来就没有自诩为正人君子。 遥想当日醒来看到佳人躺在身侧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没把人直接推倒那是因为有这个色心没这个色胆还是因为交往太浅不知其人心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仿佛是这句诗经中被无数人引用过的诗句赋予了他十分勇气又仿佛是小腹那边窜升的**盖过了理智他鬼使神差地拖鞋上了榻往日那一幕幕情景犹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过。屈突申若对他原本就不是无情的否则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他。而他自个其实也并非畏之如虎只是两个人都对那种相处的方式很有默契而已。 轻轻地伸手拨开那缕乱他终于认准那抹嫣红重重吻了下去起初还是浅尝辄止但随着那道关防大开他自然是顺势长驱直入刹那间他分明看到底下的那双秀眸赫然睁得老大其中正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却绝对没有抗拒之意。 “申若!”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仿佛洪钟一般一刹那让李贤清醒了过来只听声音他便能辨出是李焱娘。虽说显然是在门外但是这个时候放任不管难保人家会不会直接闯进来。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便只听外头大门砰地一声响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和屈突申若两个人同时跃了起来那样子压根是谁都没有醉态。只不过他们动作再快也比不上外头人的目光快仅仅是一瞬间李焱娘和殷秀宁就把里头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两个人从同一张床上跳下来的情景。 衣衫凌乱面色酡红目光闪烁……这就是李焱娘和殷秀宁看到的情形。原只是准备和里头的屈突申若和李贤开个玩笑但现在看来这个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大搅和了人家兴致不说只怕还会引起更多麻烦。因此李焱娘没等那边的一男一女开口便立刻拉上殷秀宁往外走嘴里还说道:“外头的事情交给我和秀宁你们放心好了!” 放心都被闯了一回这还怎么放心?眼见大门再一次被关了个严严实实李贤不禁转头去看旁边的大姊头见她亦在那里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忽然觉得大为快意忽然嘿嘿笑了一声:“申若姐刚才的滋味如何?” 刹那间屈突申若的面色由红至青转白最后又恢复了那种娇艳的红色。 第二百六十章 母子交换心腹 要巡幸洛阳了! 李治不喜欢长安是出了名的因为长安太极宫存有太多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印记;而武后同样不喜欢长安尽管她就是在这里登上至高的后位。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因素因此御驾返回长安还不过一年就又要再次回洛阳。 这对于长安百姓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随着天子的离开大批达官显贵也要离开这就意味着东西两市的生意要比平常至少差两成而百姓更在怀疑是否关中又缺粮了。而这一次甚至对武后来说离开长安前往洛阳也不是那么愉快的。 虽说御驾起行至少也是两三个月后的事但因为武后有孕在身即便是生下了孩子加上坐月子和杂七杂八的事至少也得落后李治几个月才能去往洛阳。这几个月时间会生什么事谁也无法保证。唯一让武后欣慰的是太子此番暂时留守长安监国她还能挥一下影响力。 而李贤最近很忙。他忙着和贺兰周核对新产业的投资回报比如说房地产和金融业。他在洛阳买下了好几个里坊地段最好的房子如今御驾这么一去转手至少是几倍的利;至于金融业因为铜钱运输不便贺兰周这老头便顺势推出了小规模飞票业务;如是种种几乎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另一件更让他忙碌的事则是左右逢源。这一去洛阳大姊头小丫头都得跟去而对于之前清都观的那场暧昧官司虽然李焱娘和殷秀宁极力遮掩有心人却依旧能够看出端倪。更不用说初试鱼水之欢对男女之事最最敏感的小丫头了。 正因为如此他除了给帝后问安之外几乎整个白天不见人影。就连晚上也常常是披星戴月地回宫。纵使是武后也是三番两次逮人逮不着更不用说李弘李显兄弟了。他们压根连李贤的影子也很少摸着。 这一日照样是星星月亮挂满深蓝天幕的时候李贤方才拖着疲倦地身躯回到了武德殿。几乎是一进大门他便扒掉了外头那身沉甸甸的皮祅正想直接冲去浴室好好泡一泡却被阿萝一手拦住了。而这位伶牙俐齿的女官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李贤满腔怒气都压了下去。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在里头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他老妈可是如今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居然亲移尊步从含凉殿大老远地跑到武德殿来了?一个时辰……阿弥陀佛就是等了半个时辰都是大罪过。别说是一个时辰! 他满身燥汗一下子全都收了进去几乎想都没想便立刻冲进了寝殿。见武后正倚着他那张特质地红木长沙正在打盹他赶紧上前几步端着笑脸唤道:“母后?” 武后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立时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天天没早没晚地在外头胡混!我还以为于志宁能看住你现在看来。就是换天王老子来你还是这个惫懒的性子!成天在我那里晃一晃就没影了还得让我亲自到这里来等着逮人是不是?” 耳听那一声急似一声地训斥。李贤仿佛知错似的低着头心里默念着数字。果然才数到三十武后的训斥便嘎然而止。这时他方才赔笑道:“母后儿臣早就把于师傅布置下来地功课交了就是师傅那里也照样天天去练武艺并不敢耽误。” 武后怀疑地挑了挑眉见旁边的阿萝捧上了窗课本子她随便一翻方才信了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人家当皇子的是需要伴读顶缸她倒是养了个好儿子自个合格出去溜达了反而是四个伴读在宫里读书读得昏天黑地。莞尔一笑之后她便渐渐认可了李贤之前的那个提议。不管怎么说在文章上头找神童王勃当伴读总归比李敬业那几个强。 李贤见武后露出了笑容更明白今天这一关照旧顺顺当当地过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顺带也往老妈身上瞅了两眼。因为小腹渐隆如今武后的袍服都是特制的质地更是取用最好的绢纱锦帛但仍然是极尽富丽。只不过衣服马虎不得这髻便不像往日那样簪金戴玉沉甸甸地而只是随便梳了一个慵妆髻上头斜插着一支珍珠簪子。 “阿芊阿萝你们先带人下去!” 听得武后的吩咐侍立在两旁的阿芊和阿萝对视一眼各自带着自己这边的宫人默默退下。而随着殿门一关李贤便知道自个的老妈必定有大事吩咐慌忙凛凛然作洗耳恭听状。谁知这样子还没装齐全武后便示意他上来坐在旁边。 “你五哥留下来监国 弟没法指望他派大用场所以此去洛阳你就得多了……应该是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倍加注意。” 武后言简意赅地交待了一句并没有抱怨自己不能随行。这是早就定下来地而她在骊山泡温泉的时候怀上了胎儿这才是夫妻俩全都没有料到地事。毕竟李治和武后全都老大不小了。 “我知道了。”李贤答应得异常干脆刘祥道固然是坐镇长安但洛阳还有个上官仪呢。比起刘祥道上官仪在朝臣中间更有人气更有威望而且更得他老爹李治的信任。而且没有李弘随行他就没法知道老上官的意图看来情报战果然还是头等重要地。 “虽说等到春暖花开才会起行但我还是先知会你一声这一次我把阿芊交给你你把阿萝留下!” 李贤这时不免万分惊愕脱口叫了一声:“母后!” “没有一个人帮着你怎么掌控洛阳皇宫中的情形?阿萝固然是可靠的但这种事情她不在行也没有门路阿芊跟了我这么多年人人都知道她是我的人有她跟着你皇宫上下的那些人应该知道这份量你明白么?” 灯光之下武后的脸一下子绷紧了那目光端的是犀利如刀仿佛挡在面前的所有物事都会撕得粉碎。而李贤在大惊过后终于体会了老妈这一决定的意义心中的激动就别提了----这么说来他老妈转手送了他一个情报处长? 李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七个字:“母后放心我明白!”他能不明白么?他当然不是存着趁火打劫自个老妈的念头但是假公济私一下子总归还是可以的。有了一个强大的情报班子至少在皇宫之中他这耳目绝对比谁都要灵光。 “三兄弟里头大概也就只有你能够明白这些!”武后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转而在李贤的额头上弹了一记“如果我没猜错倘若不是你你五哥也不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把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晾在一边吧?说话比我这个娘亲还有效真不知道究竟他是哥哥还是你是哥哥!” 面对这种夸奖李贤自然是心中欣然接受面上谦逊连连。紧跟着武后又开始交待一应细节果真是事无巨细无所不包显然之后为了表示好好安胎的愿望武后准备窝在含凉殿不出来了。同时这也是消解百官疑虑的最好办法。 母子俩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李贤方才唤来了阿芊和一干宫人亲自把武后送上了步辇又在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浑身臭汗立刻拔脚去浴室洗澡。然而仿佛是老天注定这一夜不可安宁似的他还没泡舒服阿萝便忽然进来报说蓬莱殿王福顺和东宫葛楠来了她把两人分别安置在了两边偏殿内没让人碰头。 所谓的东宫葛楠不过是个李弘面前还算得脸的小内侍李贤并不在意而王福顺却不同。当下他三下五除二擦干了身子换上了衣服立马出了浴室只花了区区一炷香功夫便打了葛楠----这家伙不过是替李弘送了一本书给他没什么大事自然不值得他花大功夫。 而当他跨进另一个偏殿的时候却赫然看见王福顺在那里急得如同热锅似的蚂蚁。他深知这一位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等闲麻烦绝对不会这般模样见此情景便慢悠悠地上前问道:“王福顺什么事这么晚跑来找我?” “啊是陛下让小人赐殿下十部御制新书!”王福顺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一指旁边堆得老高的卷轴他瞅见四下里无人一个箭步便窜了上去口风立刻为之一转“陛下今晚歇在徐婕妤的朱镜殿听陛下许诺似乎此番洛阳随行有徐婕妤一份!” 这是个毫不令人惊讶的消息。早在上回遇到徐婕妤的时候李贤就不得不认可论魅力宫中除了自个那位彪悍的老妈之外还没有人能够及得上这位徐婕妤。如今他老妈有孕不能随行难道还要他那位老爹一个人独守空房当单身汉? “徐婕妤今儿个还向陛下提起说是自己的侄女如何才高八斗年轻貌美比之她的姐姐太宗皇帝的徐贤妃丝毫不逊色似乎陛下深为心动。” 倘若说前一个消息在李贤意料之中那么这个消息就着实有些惊人了。临到最后李贤不得不苦笑着下了结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果然连皇帝老子也不例外! 第二百六十一章 居然是狄仁杰 季万物复苏秋季五谷丰登对于炎热的夏季和酷寒说这两个季节自然是最最惬意的。如今已是三月末天气早已没了凉意枝头上的嫩芽儿争先恐后地一个个冒头各色不知名的野花不要命地往外疯长甚至在严丝合缝的青石路面上也有一丝丝绿油油的气息渐渐破土而出。 万物复苏的同时猫狗马驴形形色色的动物也都开始春了不安地嘶吼着刨着蹄子四下里乱窜着寻找自己临时的伴侣。至于万物之灵的人们犯了春困没精神的固然是一拨趁着大好春光到处游玩拈花惹草的又是一拨仿佛是不趁着这春光大好的时候四处玩够了将来就没有机会再享乐似的。 是了这时节的长安城弥漫的最大风潮便只有两个字----享乐! 帝王在享乐所以可以抛下繁重的国务自得其乐地拥美而居来一个病遁;皇后在享乐挺着大肚子坐在含凉殿看太液池春风阵阵波光粼粼不管外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元老宰相在享乐许敬宗和李绩日日在家里悠闲地翘足而坐喝上几盅老酒享受着春日的明媚阳光;学子在享乐科举已经过去了不管成绩如何怎能不去踏春出游? 李贤也很想去享乐要知道他这个最会偷懒的人已经足足小半个月没休息了----因为于志宁一下子加大了授课量与此同时李绩忽然也加入了疯狂的行列竟是命家将把他操练得死去活来。 老于好歹还是亲身上阵给他讲课这也就罢了。而李绩这位便宜师傅却是在演武场边上支起巨大的遮阳伞在下头一边品尝醇美的葡萄酒一边在那里指点家将和他过招。半个月下来他这个冬天好容易养出的几分厚膘愣是被全部减了下去。原本有些倦怠地眼神也变得杀气腾腾。 他并非不喜欢习武这么多年来因为李绩这个师傅的督促。练武仿佛已经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早上起来要不能练上一个半时辰那他就会浑身不舒服。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天天被人用真刀真枪的方式杀得屁滚尿流是一种很好地体验。 李绩的家将都是昔日战场上的佼佼者最老地那个甚至还在瓦岗混过一阵子剩下的那些个也是个个彪悍。按照李贤的本事他可以在一个家将地狂攻下支持两百招不败只比程伯虎和薛丁山的成绩差一点点可是。如果一下子上三个呢? 一声尖厉的兵刃交击声之后李贤的长剑终于脱手飞出斜斜地插在演武场的泥地上而距离李贤的脖子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则是一截亮晃晃的枪尖。而在他一左一右则是一个使长刀地汉子和一个使双鞭的年轻人。 使枪的是号称家将第一高手的李节。那一杆亮银长枪出神入化此时此刻见李贤已然满头大汗。喘息声更是粗重便瞥了瞥那边遮阳伞下的李绩低声问道:“殿下若是不想再来我们可以去代为向英国公提一提这样苗助长也不是办法。” 李贤确实是汗流浃背腿脚无力但是一看到那边李老狐狸优哉游哉地模样他便感到满腹火气。勉为其难上去拔起自己的宝剑他便低喝一声道:“再来!” 这一次地交战只持续了几招功夫腿软手麻的他只是顷刻间便再次兵刃离手而他亦摇摇晃晃几乎瘫软在地。正当李节上来扶了他一把的时候一边优哉游哉地李绩终于开口话道:“你们几个搀扶沛王殿下过来!” 李贤几乎是在两个人挟持下脚不沾地地来到了李绩跟前见老狐狸在那儿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不禁满肚子火气地回瞪了过去。谁知李绩揪了两下小胡子打走了那三个家将和自己身边的仆役见李贤虽然摇摇晃晃却依旧硬撑着站在那里不觉莞尔一笑。 “六郎你知道自己有什么最大的弱点么?” 李贤没料到李绩忽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登时愣住了。他反应贼快不消一会儿就领会到李绩这么操练他别有用意两眼立马大放精光。激动归激动但他亦觉得浑身无力干脆一屁股盘膝坐下直截了当地反问道:“请师傅指点!” “你这个小子!” 虽说知道李贤永远是这种不吃亏的性格但李绩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脸上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恼怒。良久他才略微前倾了一下身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李贤的眼睛:“你最大的弱点就是逞强 你看上去圆滑得很但骨子里却太骄傲不肯退缩。节他们对战七次兵器脱手七次但你到第四次的时候就已经脱力了为何不肯先停下来?” 李贤没料到李绩仿佛是一点精神没有似的在那里打瞌睡居然还能够眼睛这么尖不禁愣了一愣。仔细一回想李绩还真是没有说错他他圆滑是得看人的当初面对那眼睛朝天的李义府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这家伙和平共处。至于刚才……他一再败北心里恼火得紧当然不会自个认输。 “记住该低头的时候低头!” 吩咐了这一句之后李绩旋即话锋一转道:“刘仁愿遇刺的事情朝廷不想再追究了横竖是高句丽背黑锅。我朝兵士都是府兵常驻海东势必士气低下真的要打高句丽新罗人的助力是很必要的。兵海东就是这两年的事如果我身体还能支撑少不得亲自走一遭。如果你想让我履行当初的诺言你自个得好好想想用什么名义才能去。”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武德殿李贤的心中却着实感激李绩----虽说这个师傅是他使小伎俩方才拉过来的但这些年李绩对他着实没话说----兵法原本说不传最后还是传了;武艺更没得说几乎是倾囊相授;就连那为人处世的道理老狐狸也暗自点拨了不少。 就要打仗了么?任凭两个侍女在身上揉搓着李贤的心神却被这个问题填得满满的。适逢盛世打仗当然没有皇子亲自上的道理。毕竟有了功劳难免功高震主有了闪失却得让下头人倒霉。李绩当初就算答应了他的要求要做到也不容易。当然亲临前方当一个后勤保障部长然后伺机看看能不能拉上去练练这倒还有些可能。 别看他和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但这是长安城谁敢招惹一群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战场上的弓矢刀剑可不长眼睛就是功夫再好的人谁能说得准上战场不碰到意外? 他干脆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水面下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实在憋得难受方才探出头贪婪地吸了几口空气。而在这个时候他恰好看见阿箩面色沉重地站在一边刚刚侍浴的两个侍女全都不在。显然肯定是生了什么大事。 “刚刚盛允文来报说是蓉娘找到了。”阿萝见李贤一瞬间眼睛大亮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她身上有伤似乎是从家乡到长安的路上遇着了劫道的匪人幸好有一位官员路经救了她但也险些为匪人所伤。亏得殿下您找对了人否则一行人全都得没命。” 这就是大唐盛世?长安城附近还有盗匪横行? 李贤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见阿萝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的面色渐渐冷沉了下来。又问了几句蓉娘的情况之后他终于想起那位好心施以援手的官员连忙问道:“救了蓉娘的那人是谁?” “盛允文只是说这官员似乎是工部尚书阎立本推荐的这一趟进京只是为了看看阎大人似乎阎大人举荐他前去出任的新官职正是在皇后娘娘的老家并州。咳殿下若是想知道奴婢再去问问盛允文也就是了。” 工部尚书阎立本……那个画得一手好画的?朝廷上人头一大把李贤能够记得清名字的大多在当官之外另有一手绝活比如这个阎立本。歪头思索片刻他便否决了直接上门道谢的意思----眼下这种时候他着实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蓉娘去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老爹还在动人手找寻蓉娘呢! “嗯让盛允文带话出去让老霍他们好好谢谢那一位多多送些钱。当然千万别忘了问人家名字就算不能亲自去谢一声我在背后使把力总还是没问题的。” 李贤轻轻挥了挥手阿萝便立刻退了出去而他则攀着木桶的边缘好生忖度着是不是先请旨意去剿匪试试手。咳让堂堂皇子去剿匪只是一桩笑话这种念头想想可以但完全做不得。话说回来那个救下蓉娘的官员还到得真及时。 然而没多久前去询问盛允文的阿萝便再次回转了来带回了一个让李贤目瞪口呆的消息。救人的那个居然是即将上任的并州都督府法曹狄仁杰! 第二百六十二章 妾有意,郎可有情 光明媚万物复苏熬过了一整个冬季人的心情自了起来。而刚刚度过了人生第一个关坎狄仁杰同样感到满身轻松。三十出头的年纪还不过区区一个汴州判佐当然算不得春风得意但不管怎么说能够遇上阎立本这样一个明察秋毫的高官替自己脱罪更可回到老家并州任职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一桩幸事了。 “狄大人!” 听到背后这个声音狄仁杰回头一瞧却是面色依旧苍白的蓉娘。虽说相识至今不过十日但那趟惊心动魄的旅途着实惊人谁知道这承平盛世居然还有这许多盗匪!一路奔逃下他的两个家仆因此丧命若非后来那批人及时赶到只怕他这条命就真的不保了。 即便如此他却也不懊恼自己路上管了那趟闲事含笑点点头道:“言姑娘伤势还未痊愈还是多多休养为宜。” 蓉娘嗫嚅了一阵想要说话不想却看见霍怀恩兴冲冲地进了院子顿时把想说的话都吞了下去。而霍怀恩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嚷嚷道:“言姑娘我家老幺带信来了说是六公子听说你没事高兴得紧嘱咐你好好将养身子他得空了就过来看你!” 他也没注意蓉娘的反应又三步并两步上前对狄仁杰一拱手道:“此番若不是狄大人看顾就算我们赶到了也是枉然。六公子听说狄大人为此丧了两个家仆颇感内疚不日将亲临致谢!”他昔日交结四方八面玲珑这场面话自然说得无比顺溜。 “我此番也是你们相救才能逃出生天怎敢当这个谢字?倒是这位六公子如此重情义。我倒是真想见一面。” 这话却是出自狄仁杰肺腑。当初救下蓉娘的时候他就听她说是昔日旧主放了她自由身回乡但家中境况不好。因此她才上长安投奔旧主。而霍怀恩等人适时出现救下他们的时候又声称是奉了那六公子之命。他出身官宦世家还不曾听说过哪家主人如此爱重一个昔日旧婢。这好奇心自然不是一星半点。 三人闲话一阵便各自散去狄仁杰自从举明经任官之后还是第一次回长安便把另两个惊魂未定的家仆留在了房里。自己一个人换了便服出了门。这大好时节路上自然是人多看着大队年轻男女风驰电掣一般从身旁疾驰而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他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此番回并州任职他有足够地信心不会重蹈覆辙必定还并州一个朗朗乾坤!只要讼案清平想必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沦为匪盗! 从他眼下的临时居所到熙熙攘攘的长安西市。不过是一刻钟的脚程。随处逛了逛他便看到了不少人手中拿着折扇不禁很是奇怪。及至随便挑了一家酒肆进去歇脚眼观六面耳听八方之后他听到人们提到最多地一个名字便是李六郎。 在那些唾沫星子乱飞的人说起来。这位李六郎做得一手好诗想的一肚子好主意。任性豪侠挥金如土爱醇酒爱美人。端地是最最风流潇洒的人。几桌人说到最后无不露出了欣然神往的表情几个文士模样地年轻人喝多了更是在那里一个劲地感慨。 狄仁杰在汴州也听说过沛王李贤的一些逸事倒是觉得其人很有趣此时听着听着更是莞尔一笑。他做过几年官自然比旁人更为敏锐一番话听下来他很快察觉到这位沛王仿佛是一点都不管政事的心中不觉一动。 在西市逛了大半天又用各色小食填满了肚子他这才优哉游哉地打道回府。才一进门他便看到院子里拴着几匹高头大马看那形状皆是神骏已极绝非寻常人家能够拥有。情知来了客人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到得堂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笑声。 “老霍幸好我这次找上了你否则若是出了事可了不得。尤其是那位狄大人他好心救了蓉姐若是因此而有什么闪失我可要后悔一辈子了!” 李贤嘴上这么说心中也同样唏嘘不已。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狄仁杰谁知道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和自己产生交集。谢天谢地两个人都平安否则若是听到狄仁杰的死讯他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表情。 正这么说着他忽然看见一个人进了门。来人三十出头乍一看去普普通通既不是貌若潘安也没有什么精光闪闪的眸子一身普普通通地青色长袍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异常朴素。但就是这么一个朴素的 那里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这位可是狄大人?” 李贤不待对方开口就一下子蹦了起来那眼睛端的是大放异彩恨不得上去拉着对方的手好好道一番仰慕。大唐向来名相如云眼前这一位更是有无比地智慧他早就想设法去寻找一下如今人家自个送上门来他又怎会错过? 对于李贤热络的表现狄仁杰很是吃了一惊。眼前地少年郎虽说并不是满身名贵但举止气度绝非寻常平民很可能是出自高门。这种家族出来的人往往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矜持即使表现感激也往往疏离得有如隔着十万八千里少有如此热情的。他慌忙还礼地同时却在那里绞尽脑汁思量着对方的身份正好错过了李贤那热切的目光。 见李贤兴高采烈盛允文便拉着霍怀恩出去而张坚韦韬看看这里不需要他们干脆也就顺势退出就连在一旁的蓉娘也蹑手蹑脚走了。诺大的厅堂中只有李贤和狄仁杰两个李贤在那边无限好奇地打听着狄仁杰的经历时不时插上几句而狄仁杰说着说着也忘了只是初次相识的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直到饥肠辘辘李贤方才暂时停下了话头一瞧外头却已经是天色昏暗这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便只听狄仁杰笑道:“想不到六公子年纪轻轻却对世情如此熟悉倒是有别于一般世家公子。刚刚我倒是忘了请教尊讳实在不恭得很。” 尊讳……攀谈了这么久李贤隐约觉得狄仁杰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要是他坦白自己就是沛王没准人家立刻翻脸不认人以后也甭想深交下去。因此眼珠子一转他便笑答道:“我姓周单名睿在家里行六。今日能见到狄大人着实是有缘。” 姓周……似乎临川长公主的驸马是周道务莫非就是那个周家? 想清楚了这茬狄仁杰便放下了心。此时外头盛允文便进来报说酒菜已经备好李贤少不得亲自请了狄仁杰前去觥筹交错频频劝酒之后他不出意外地把狄仁杰放翻吩咐张坚韦韬把人送回房他便找来霍怀恩和蓉娘盘问起了当日景况。 由于蓉娘伤势未愈因此是霍怀恩主讲蓉娘补充不到一刻钟工夫李贤便听出了其中大概。遇上匪盗自然是蓉娘的运气不好但是衔尾追杀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了无论是她还是狄仁杰都不是那种一看就腰缠万贯的主那个没脑子的匪盗会那么傻? “老霍你就一个活口都没逮到么?” 霍怀恩懊恼地摇了摇头:“我那些弟兄都是下手狠的再说那时候情势危急我也来不及让他们留手。到打扫战场的时候我才现七八个人全都死了。众人身上都是纹着乱七八糟的纹身应该是山贼没错。” 李贤斜睨了一眼蓉娘便抓住她的手重重捏了一下:“蓉姐放心既然到了长安城便安全了。我到时让人找几个得力的护卫给你决不会让你有半点闪失。” “殿下!”蓉娘脱口叫了一声旋即不安地低下了头“前头的事情已经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谁知这一次又是……奴婢大概是不祥之人如今也帮不上殿下什么忙不若……” “说什么傻话呢!”李贤站起身抓住了她的肩膀面上笑意盈盈话语中却带上了一股坚决的味道“虽说你如今已经不是武德殿的宫人但总还是我的蓉姐。别说是护得你周全就是护你一辈子那也是应该的!” 蓉娘闻言大震自从她回到家里方才知道所谓的家人呵护不过是笑话远不及当初在李贤身边天大地大她早就没有家了。深深裣衽一礼之后她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贤尚在那边沉默不语霍怀恩却忽然凑了上来在李贤耳边低声嘟囔道:“殿下恕我多嘴。自打我救下言姑娘之后就觉得她对那位狄大人似乎别有情愫。殿下若是真的对她有意……不可不防。” 还有这种事?蓉娘和狄仁杰……咳咳狄仁杰三十好几绝对不可能没结婚蓉娘若是真的看上了他岂不是得过去做小? 李贤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年头做人姬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没听说过狄仁杰好色的传闻。妾有意郎可有情? 第二百六十三章 磨刀霍霍向洛阳 安到洛阳不过数百里要是快马加鞭六个时辰铁定过除了报告紧要军情的军士之外等闲人不会像死了老子娘似的如此赶路而换作堂堂天子出行仪仗大臣再加上随从走个五六天算是快的七八天算是正常若是一不留神路上遇上了州府官员报上祥瑞停留个十天八天根本不算什么。反正这年头什么都缺但有的是时间可供挥霍。 所谓天子之车李贤也看到过不知道多少回但每次看到大张旗鼓仪仗摆开的时候他便每每忍不住惊叹连连。 左青龙右白虎金凤翅画文鸟兽黄屋左这是其一。金凤一铃二鸾十二这是其二。外加尘、青盖乱七八糟的镜子或是各种各样的装饰旌旗华盖……光是那样一副行头出动数百人都是轻的。因此望着杀气腾腾的左右羽林军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么一群人出行是否会像蝗虫过境一般把沿路吃得干干净净。 虽说不喜欢坐马车但这一次他却异常老实地选择了闷在马车里头。因为狄仁杰这一回竟是和工部尚书阎立本混在了一块搭在这大队人马中一起前往洛阳顺带再去并州上任。他无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和老狄撕掳干净身份所以只得干脆窝在了马车里头。最后沛王李贤的车队中对外散布了一个消息。 沛王病了! 听到这消息李治歪头考虑片刻命太医给李贤送去了一堆补药;李绩却决计不相信这消息派了个家将去警告言道到了洛阳不许偷懒;许敬宗嘿嘿一笑便继续喝酒调戏美人。愈老当益壮;于志宁冷哼一声差人送去了自己刚刚着好的一本书……至于李敬业等四个伴读更是完全不信李贤会生病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为什么人人都不信我真的病了!” 李贤浑身无力地躺在宽大的马车中。没好气地呻吟了一声。很快额头上便多了一块冰冰凉凉的毛巾那股灼热感很快下去了一些。至于么。他原本只是想找个由头不见人方才说病了结果仿佛是乌鸦嘴似地他竟是好死不死地真起了烧。 “谁让殿下在外头总是惫懒的性子?” 见阿芊在那里抿嘴偷笑。李贤顿时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以往阿箩对他没大没小好歹还有一个限度这位可好干脆就是他老妈派来的人按理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得。要不是他当初老早就藏着一手光是这一招就得让他方寸大乱麻烦大增。 李贤在那里望着顶上呆阿芊便在旁边拿起了一个绣架。目光却始终不离李贤左右。她本就是含凉殿的女官不必做这样贴身侍女地活计可李贤非得把她拉进了这辆马车中还闹腾出了这么一身病让她操心。之前还有皇后娘娘能够压一下现在可好。这位小爷干脆就是没人治了! 一想到武后她忽然掀开了帘子。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下前头的车驾。好在徐婕妤也算是安分除了晚上并没有在皇帝身边抛头露面可是。上次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绝色少女却不得不防。等到武后产后坐完月子再从长安赶到洛阳少说也还有几个月难保会不会有事。 宫中就算再有眼线内应难道还能阻止皇帝往自己地寝殿里头收人么? “阿芊不该想的事情就不要想这事情连母后都没办法掌控你胡思乱想做什么?” 李贤一眼就看出了阿芊的烦恼干脆出口打断了她地沉思:“没有外朝的配合内宫的女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折腾不起来。徐婕妤虽说出身世家但似乎其家族在朝中并没有什么高官吧?父皇当初受够了世家的钳制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他这番话一语道破玄机阿芊自是瞠目结舌最后甚至用手去摸了一下李贤的额头收回手之后方才笑道:“以往奴婢怎么总是看见您在娘娘面前插科打诨从来没听您说过这样正经的话。外头地人都说殿下天资聪颖可没有一个说殿下懂得政事的他们……” 话还没说完阿芊便神情大变看向李贤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惊惧。莫非这才是武后特意吩咐她此次跟着李贤同行的原因? 阿芊地神情变化李贤自然都看在眼中当下便嘿嘿笑道:“你明白了?” “奴婢明白!” 主仆俩的沉寂只保持了一会儿李贤便出言打破了沉寂:“阿芊你记着我是母后地儿子若是有人算计她我又岂会袖手旁观?有些风头我固然不喜欢但若是真的有人惹到了我头上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你也老大不小了 将来必定是我的人你若是有心愿我也会想方设法成。” 倘若李贤以前从来没有给过阿芊好处这一番话说出来只会坏事但平常阿芊也不知道收了李贤多少小意人情在武后面前更不知说了他多少好话此时此刻乍听得这许诺要说心中没有触动自然不可能。她一个没有世家背景地女官在宫里就只有武后这样一棵大树可以倚靠那么再靠上另一棵和大树一脉相承的小树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殿下奴婢……奴婢此番一定竭尽全力!” 有了阿芊的这番保证李贤自是顾虑全无。只不过其他的事没了他这烧却仍旧持续了足足两天直到几乎抵达洛阳他方才恢复过来仍然是那个精神奕奕永不疲倦的李贤。 “我说吧六郎比一条牛还壮怎么可能轻易病了!” 失踪了两天的李敬业等人忽然窜了出来而程咬金一看李贤的脸色便粗声粗气地嚷嚷了起来李敬业和屈突仲翔也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笑着。只有薛丁山最最老实上去在李贤耳边悄悄嘟囓道:“六郎此次移驾洛阳我爹爹也跟着来了仍旧还是‘玄武门总管’。” 自打上次李贤开玩笑戏称薛仁贵是玄武门总管之后这称呼便成了半官方的性质老薛出去的时候固然这么自称就是同僚和民间也大多如此叫唤。薛丁山此时如此说无疑就意味着洛阳皇宫陶光园后的玄武门居然归了薛仁贵统辖。 他李贤把长安令冯子房变成了洛阳令他老爹居然把长安的玄武门总管变成了洛阳的玄武门总管?果然这卸磨卸驴的做法他老爹比他来的更加娴熟当然这对他没有坏处。 “嘿赶明儿我请你爹喝酒!” 亲热地拍了拍薛丁山的肩膀李贤没再理会程伯虎的戏谑。要说这进城不过几分钟的勾当无奈天子驾临不是小事迎接的阵仗大入城的阵仗大远远眺望着那位意气风居于百官之的上官仪他不觉笑了起来。 “六哥你看什么呢?” 李贤冷不防身边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见是李显便用手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这才没好气地道:“当然是在看百官之中名声最重的翩翩宰相!” 要是老上官还真的要捣腾那件事与其等他老妈磨刀不如他磨一下自个的刀至少他那把刀子不会比武后的更锋利更薄快。 “咦你是说上官太傅?”李显讶异地眉头一跳自个遮了凉棚张望了一眼忽然耸了耸肩“上官相公就算名声大也未必及得上你。要是换成五哥兴许还对他敬若神明至于六哥你么……”他忽然凑近了一些涎着脸恳求道“六哥这次五哥不在你有什么好事带一下我行么?我誓绝对不给你捣乱!” 李贤闻言却嗤之以鼻绝对不捣乱?上次的事情要不是有冯子房压下去指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子。堂堂大唐周王派人去打几个士子这名声很好听么?换成是他下黑手至少也得多派几个一等一的好手既然是打闷棍哪有光天化日背转身就动手的?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不信任李显赶紧又连番巴结道:“六哥你就好心吧成天在皇宫里头实在是闷死了。你既然喜欢那什么骆宾王王勃之类的士子我一定给你找上十个八个……不是百八十个这还不成么?” 百八十个!李贤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李显难道以为才子是可以批零售的?再说了他需要那么多才子干什么又不是演才子佳人戏才子又不能当饭吃!要说骆宾王王勃罗处机三个骆宾王太过刚直不适合做官;王勃虽说年少才高但还不通人情世故;惟有罗处机这样落榜三回的反而更有用至少他拥有唾面自干的勇气。 才子好寻国士难求! 他倏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却不打算对李显说清楚在这皇家反而是聪明人不长命愚人反而活得好些。眼珠子一转他便含含糊糊地道:“行了行了以后若是有空我一定带你出去逛就是只要你少给我惹麻烦就够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喜出望外的李显立刻给他送上了一番大礼:“六哥昨儿个我遇到十七叔他可是向我炫耀他那里有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似乎是叫卢照邻的。要不要我去想想办法帮你弄过来?”敢情他李贤如今是在收集初唐四杰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 翩翩上官上朝去,李家六郎做大媒 水贯通洛阳东西正好在皇宫前造成了一条天然的屏唐皇帝李治到了洛阳皇宫门前自然是常常云集了众多官员演出了一场场天津桥上看春秋的好戏。当然如今是初夏而非春秋这候在洛水河畔的天津桥上非但不觉炎热河面阵阵凉风吹来反而更加凉爽。 这年头除了真正年纪大了难以上下马车的老臣大多数官员都选择骑马入朝。这天蒙蒙亮的时候直通南北的定鼎门大街便蹄声不绝于耳那一匹匹价比千金的神骏上往往坐着一个个紫服或绯服的官员端的是骑千里马执天下权羡煞一群百姓。 如今做官虽然不像两晋那般一定要求是美男子但仪表风度仍然是选拔官员的一大标准所以放眼看去马背上的官员必定都是齐齐整整卓尔不凡。而在这些人当中一身紫服的上官仪便显得最最出众。 许敬宗李绩都已经年过七十刘祥道接近七十这三人都已经头霜白因此五十出头的上官仪在大唐的宰相班子中当然算是年轻的。毕竟前两位是元老后一位是在审理李义府的案子上提拔起来的只有上官仪算是皇帝李治的真正心腹。 随时出入宫禁专掌诰命这两条任何一条放在人臣身上都是难得的殊遇上官仪竟然一个人占据了两项能不志得意满么? 破晓的晨光下上官仪在天津桥上潇洒地下了马负手望着天边的朝阳心情无限美好。金黄的阳光照在他的头上身上愈将他衬托得金光闪闪。就连洛水中地鱼儿仿佛也被吸引了过来扎堆似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水中出没。远远的几个小官看见一身紫袍风度翩翩地上官仪都在那边羡慕地交头接耳更有人故意在那边啧啧称赞。 “为官当如上官相公!” 李贤一大早才出端门就看见这么一幕。耳边传来的各式议论让他感觉极其古怪。如果说上官仪是个二十出头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兴许他会觉得这调调很正常但现在……人家上官仪都五十好几了。拍马屁也拍得有水平一点好不好! 然而他心中鄙薄别人却不识相。往日和他喝过两次酒地直昭文馆刘祎之便凑过来在他旁边一个劲地感叹道:“上官相公虽说年纪大了但这清逸如鹤飘然如仙风度仪表世人无一能及。文辞婉媚也就罢了还达成了吾辈中人的最大心愿。白衣卿相……白衣卿相!” 李贤没好气地回过头见刘祎之已经是两眼放光不能自拔便没好气地用扇子敲了敲这家伙的肩膀。怪不得到了后世仍然有那么多人崇拜偶像。这上官仪要不是宰相就算风度再好仪表再佳会有那么多人没事情犹如跟屁虫似地跟在后头? “有时间羡慕人家老上官你还不如自己好好上进宰相的位子又不是世袭的!” 一句话说出去。刘祎之立刻眼睛大亮而李贤嘿嘿一笑便自顾自地走路。然而。从皇宫通过洛水就只有一条路他骑马刚刚上了天津桥无巧不巧上官仪便转过了身子。两个人正好打了个照面。虽说李贤是亲王但上官仪好歹兼着太子太傅当下李贤立刻跳下了马。 “上官太傅!” “沛王殿下!” 互相打了声招呼之后李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上官仪便率先开口道:“想不到这一次太子殿下没有同行到洛阳来我这个太子太傅倒是要失职了。不知太子殿下还好么?” 对于这种应有之义的对话李贤自然是赶紧替太子李弘回答外加感谢了一通。而上官仪捋着下颌那几缕长须感慨了一阵子忽然开口道出了一句让李贤目瞪口呆的话:“李义府原本是国之重臣却自己辜负陛下圣恩贪赃枉法实在令人痛惜。陛下先前只判长流已经是额外开恩谁知他居然如此不知感恩图报。前日我还为此进言但陛下身体欠佳有些倦怠我也不好多说。沛王乃陛下爱子也该劝说一下不是么?” 这老上官说话也忒直接了吧?虽然对上官仪暗地谋划的事情很是反感但李贤也知道这一位是没多少心机城府的。可就算有这样的体悟面对这样**裸地提醒他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你老上官那么得宠的人都在圣驾前头碰了钉子凭什么要我亲自上? 心里这么嘀咕但在上官仪面前他却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了下来旋即方才施礼离开。他这一头一走上官仪便看着他的背影琢磨开了----如果太子的身子骨有李贤那么壮实那该有多好? 来的话他上官仪必定能够教导出一位千古明君! 咳不管将来如何他一定会尽全力维护他地学生一定! 李贤当然不会知道上官仪在想些什么他今儿个好容易摆脱了李显准备去拜访一下狄仁杰顺带去李宅一趟听说姚元之给他带了一封信他至少得去瞅瞅这小姚家里究竟怎么样了。 狄仁杰到了洛阳原准备住客栈中因为他很快就要启程赴任自然没有必要花费太多钱去租赁房子。然而根据李贤的指示霍怀恩愣是在洛水旁边地道德坊赁下了一座幽雅宜人的宅子硬拉着狄仁杰多住两日。 推拒一番无果之后狄仁杰只得答应住了下来而这座宅子中除了霍怀恩这群游侠之外便是蓉娘。虽说她并不常常在狄仁杰面前露面但那群游侠历经风尘哪个看不出其中名堂所以一旦有蓉娘和狄仁杰的场所他们必定全都躲得远远地。几天下来别说狄仁杰原本就敏锐就是个笨蛋他也觉得不对劲了。 这一天李贤一进院子便看见那边一男一女站在树下倘若不是两人中间那不长不短的距离予人的感觉必定更加浪漫而不像现在这么尴尬。他原本想等待两人说话谁知愣了老半天硬是没听到一个字只得轻咳了一声迈开了步子。 蓉娘见状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慌了神:“公……公子!” 而狄仁杰一惊之后却很坦然----因为他确实什么都没做----客客气气地称呼了一声六公子。相交至今他愈觉得李贤不比一般世家少年经史上的勾当还算娴熟倒也罢了这毕竟是想要出仕的人必须精通的;懂得政治也不稀奇这年头朝臣中间的倾轧不比其他朝代少;然而对于破案、贸易、地理等等种种也有一定的涉猎这就很不容易了。 所以撇开年龄的近一倍差距不谈他和李贤已经是颇为谈得来的朋友。 李贤一来蓉娘便立刻遁去而李贤照旧和狄仁杰天南地北胡侃了一会之后便顺势问起了狄仁杰家里的情况。他虽然有几个亲姐姐但因为不是武后所生感情淡薄所以年长几岁的蓉娘更像是姐姐眼见其动情自然想帮一把。 狄仁杰却不像一般人那般拐弯抹角一脸迂腐相闻听这个问题便摇头苦笑了一声:“拙荆三年前去世我一直未曾续弦如今我家中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言姑娘的心意我不是不知我虽然救了她但路上若不是她以身相护我大概也没命了。但是她毕竟是周小弟你的爱婢……” “我早就销了契约她已经是自由人了。不管她要嫁谁我必定备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她自是以良家子的身份出嫁。此番我派人相寻也是因为她在家过得不好的缘故。”李贤见狄仁杰面露愕然便晒然一笑道“若是狄兄也喜欢她那么不妨痛痛快快说清楚;若是狄兄对她并无情意我也好去和蓉姐分说让她死了这条心。” 这样干脆利落的方式终于让狄仁杰有些招架不住一时犯了踌躇。他对亡妻感情深重所以三年硬是顶着压力不曾续弦更不曾纳半个侍妾。而上次这一路奔逃途中他着实觉得蓉娘的性子柔韧又很能干心中相当中意蓉娘的意思又怎会看不出来? 李贤见狄仁杰面色变幻不定心中又想到了另一般关节。狄仁杰是官宦世家若是把一个婢女娶回去当正室族里必定翻天。而蓉娘的年纪已经老大不小虽说还是完璧可对于女子来说除非是高门大姓否则这年纪几乎是不可能嫁官员为正室的。这年头的风潮就是做官就做宰相娶老婆就娶五姓女否则就没面子! 留着狄仁杰在那边思量他便提脚出了厅堂才出门便看见蓉娘怔怔地站在柱子后头。思量片刻情知这一位什么都听见了他干脆上去直截了当地道:“蓉姐狄大人对你确实有情你是否愿意嫁给他?” 还不等蓉娘回答狄仁杰便大步出来冲着李贤拱拱手道:“周小弟我想向你讨个情纳言姑娘有她管家我日后做官也能安心了!” 一句话出口蓉娘立刻红了脸提着裙子飞一般地跑了。而她还没跑远李贤便在后头笑嘻嘻地叹道:“看来今儿个我是做了个大媒撮合了一对大好姻缘。若是狄兄将来当了宰相还怕不能给如夫人讨要一个诰命?”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枝独秀本难事,群芳争艳才是春 这就是姚元之的信?” 李贤从李敬业手中接过封口完好的信毫不犹豫地拆了开来。只看了个开头他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朝下头扫去末了深深叹气之余心中却为之一振。 虽然姚元之及其兄长匆忙赶了回去但姚元之的父亲还是去世了。按照制度姚元之当守孝三年而据他在信中说当奋读书三年后接受恩荫入官必当报李贤盛情。信中逐字逐句毫无矫情之处显然是下了真正的决心。 李贤看信的时候李敬业也凑在旁边观看此时不禁也跟着叹了一声旋即笑道:“恭喜六郎了三年之后姚十郎肯定是你的人。他当初豪爽风流颇类于你如今一旦立志必定会洗心革面这种聪明人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 这话虽然说得不错但李贤怎么听怎么觉得其中有一种讽刺的意味----李敬业别是在指桑骂槐提醒他也该去洗心革面一回吧? 不多时程伯虎等人便全都到齐了大家少不得齐齐下了演武场习练。现如今各人的武艺已经渐渐有了差别因此各自对战已经是意义不大李家的家将便粉墨登场而李贤更多的是拉上盛允文。虽说游侠的剑术并不完全适合战阵所用但既然有李绩这么个方家在旁边指点不管是盛允文还是李贤都是获益匪浅。 几场厮打下来自然是人人满头大汗立时有仆役送来了茶水毛巾。才擦了一把汗李贤便听到旁边的程伯虎在那里嘟囓道:“这才初夏就这么热到了真正的大热天可怎么过?” 与此同时。屈突仲翔也忽然嚷嚷了一声:“六郎今年也该洛阳流行六郎冰了!” 李贤嘿嘿一笑心中说不出的得意。因着去年冰食热销他早就嘱咐贺兰周在冬天的时候多多藏冰。一来可供他自己夏天取用二来也可以卖钱。而贺兰周那老头向来是行动派临行之前就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在洛阳城地二十个地窖中全都塞满了冰块。 “放心今年夏天你们要吃多少冰食都没问题!” 此言一出。不但李敬业四人无不大喜就连李绩也不禁莞尔。他用那双昔日拿剑的手摩挲了一会身下那玉石躺椅心中既得意又自豪。收了李贤这么一个徒弟但有新鲜玩意他往往是第一个享受的比天子都还早些----他当然不会知道李贤完全是拿他当成试验品了。 一伙人正在那边说得高兴外头忽然飞一般地窜进来一个仆役一站稳便朝李敬业等人杀猪抹脖子似的做手势。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屈突大小姐和贺兰小姐来了!” 哗---- 几乎是一瞬间李敬业四个人如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贺兰烟他们都是从小就认识地最多使使小性子那是无所谓;但这位大姊头……要真的打起来。他们四个怎么也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女人问题是。屈突申若在长安城的贵妇***里实在是名头太大了。 屈突仲翔是屈突申若地弟弟那是肯定被吃得死死的;李敬业名义上还得叫屈突申若一声师姑李绩又绝对不会帮他;程伯虎和薛丁山的老妈都和屈突申若交好。天大地大母命最大他们哪里敢招惹这一位? 自从上一次和大姊头生过那什么之后李贤便感到如今屈突申若出现地时候似乎总经过盛装打扮当然小丫头也似乎更加眼波流转妩媚动人仿佛在较劲似的。此时此刻站在李绩身边的他看着那边悠悠然行来的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心中暗自赞叹。 小丫头的绝色是不必说的自从两人有了合体之缘后原本的那一点青涩也全都褪了去如今那勾魂夺魄的艳光足以让每个男人为之倾倒;大姊头就更不用说了那种漫不经心中流露出地高傲那种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疏离对于每个男人来说那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一身紫红色道袍的贺兰烟上来便笑嘻嘻地先向李绩问了好然后才斜睨了李贤一眼;至于屈突申若却是一视同仁叫了一声师傅又唤了一声六郎这才笑道:“要说上次我到洛阳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如今但见坊间高门大宅无数都觉得几乎不认识了。” 两人在长安住地是至德观如今既然到了洛阳就住在定鼎门大街旁的观德坊云虚观中。不过无论是屈突家还是贺兰家在洛阳都有大宅邸就是真正穿了道袍住进家去也不会有人敢说半个字。 李绩歪头扫了扫李贤又看了看面前地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心中忽然一动。屈突申若名义上是他徒弟但因着她武艺早就有成他不过是略微点拨一下;贺兰烟当初的双股剑都是他教的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看如今这架势李贤迟早会一个个吃抹干净 知要让多少世家公子哥捶胸顿足。 想到这里他忽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旋即懒洋洋地道:“申若贺兰你们若是有闲不妨陪六郎好好练练这天热了人容易犯困我先回房去小憩一会!” 李绩这一走贺兰烟顿时逮到了机会冲着李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占据了李绩刚刚地位置。倒是屈突申若轻眉一挑坐在那躺椅的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端详了李贤一会忽然迸出了一句话:“我昨儿个去徐家串门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徐婕妤的侄女徐嫣然。几年不见她不但出落得亭亭玉立艳光照人更难得的是饱读诗书不逊于昔日徐贤妃。” 徐嫣然?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贤正心里嘀咕的时候忽然只觉大腿根一痛见小丫头死死盯着自己手上还在使劲。没奈何之下他只得拍了拍她的手。沉思了一阵方才问道:“那么据申若姐你的意思徐家会不会把人送进宫去?” 贺兰烟被李贤的问题惊得目瞪口呆那只手立刻就松了。而屈突申若却仿佛意料中那样略一思忖便摇了摇头:“徐家是书香门第。原本不至于这么做。但是只要徐婕妤常常让侄女进宫陪伴若是陛下下旨采纳。这对于他们来说面子上就过得去了。六郎你是皇子难道没有见过徐嫣然么?” 对于这个问题李贤也倍感郁闷。别说徐嫣然。就是徐婕妤他之前也没见过几次。他是皇子没来由在皇帝老子地后宫中兜来转去算怎么回事?他眼下需要考虑的是这仅仅是徐婕妤要借侄女固宠还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或是干脆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帝王之家果然是最最乱的! 三人默默相对了一会屈突申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一会。此时贺兰烟终于忍不住了。虽说以前不怎么懂朝廷大事但跟着屈突申若厮混了这么久她也不至于不长见识自己家地荣华富贵是从何而来。她比谁都清楚更何况她和李贤的关系? “要不要我去对外婆说一声。让她到洛阳来?” 荣国夫人杨氏此番原本是要同行到洛阳来的只是因为行前突感风寒方才耽误了便索性决定到时和武后同来。虽说知道老外婆不是省油地灯。但忖度老妈给自己派来了阿芊这么一个情报处长自己能够运用的资源并不在少数李贤便摇了摇头。 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一步与其自乱阵脚还不如好好看看别人的动作。再说了上官仪刘祥道不过是顾忌武后干政武后如今一心安胎不干政了这些人还能用什么借口?至于那个目地不明的徐嫣然……没有亲身体会过后宫争宠手段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翻起风浪来? “烟儿这些事情你不用太担心凡事有我。” 出乎他意料的是往日只要这句话就必定安心的贺兰烟却咬住了嘴唇旋即一字一句地道:“申若姐姐每每能够帮你那么多忙我也不能每次都看着你一个人辛苦。”她忽然抓住了李贤的手语气中流露出无比的坚决“贤儿我迟早都是你的妻子哪怕只是为了这个名分你也一定得让我帮忙!” 这小妮子!李贤只觉得手被小丫头攥得紧紧地一抬头却远远看见屈突申若已经回返了来看那表情仿佛是知道贺兰烟正在纠缠着什么。此时此刻他便干脆俯下身在小丫头耳边交待了几句最后又开了个玩笑。 “放心那徐嫣然就算再漂亮如何及得上你和申若姐?” 最后几个字异常大声即使屈突申若耳朵再糟也听得清清楚楚面上立刻闪过一丝异样。见贺兰烟喜滋滋的她不禁摇了摇头。 不管是她屈突申若还是贺兰烟抑或是李焱娘殷秀宁等人严格意义上来说非但不属于五姓而且还算不得名头最高的那一等世族。徐家虽然看似在本朝不显却和博陵崔家世代联姻是真正的书香仕宦门第远非她们这样的武将世家可比徐嫣然更是有一种非同寻常地风情。 对于美女来说要真的做到一枝独秀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地?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君臣齐贺乔迁喜,徐家有女名嫣然 都一百十三坊由于洛水横穿东西再加上沟渠众多然不能像长安城那样左右对称整整齐齐。里坊有大有小居民有多有少最最紧俏的就是定鼎门大街左右的十二个里坊。能够住在这里的大多非富即贵但是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宰相大臣谁的宅子都及不上某人。 哪怕李绩在东都有两座宅子其中一座位于通济渠边属于紧挨南市的黄金地段;尽管许敬宗的宅子在修业坊中占了四分之一的地盘;尽管武后把整个积德坊----也就是大隋第一臣杨素的老宅子通通送给了荣国夫人杨氏……所有这些都及不上李贤那座宏伟的宅第。 没错那就是位于定鼎门大街右侧占据了整个修文坊占地过四百亩把坊门做成了家门的沛王第!虽然只完工了不到一半但在李治的默认之下李贤如今可以随时在这里住上一晚顺便监工----这监工两个字当然是阿芊说的。 在这位武后亲赐情报处长的帮助下李贤先就把这次带来的四个昆仑奴安置了进去另外又去采买了一批奴婢雇了一个管家总算是把沛王第的门面先撑了起来。然而这房子还剩大半没有盖好偏生就有人自个送上门来说要贺乔迁之喜让他禁不住一阵胸闷。 换作是李敬业这几个好事的他早就把人赶了出去但是面对这些人他却只有殷勤招待的份----计有宰相三人、国公五人、将军三人……附带皇帝老子一个!亏得他一直认为天子就当垂拱九宸凛凛然而治天下谁知他老爹仿佛是溜号成瘾这次居然把浩浩荡荡一群人都带到他的新家里头了! 李治今儿个心情极好。虽然前些时候假称犯了风疾但他其实身体很有些好转所以才会一时兴起拉上一个微缩政府班子跑到儿子这里来找乐趣。此时此刻他乐呵呵地用扇子敲了敲李贤的肩膀。笑容可掬地问出了一句话。 “贤儿你的新宅子还满意么?” 李贤眼珠子一转便苦着脸答道:“这宅子好大儿臣只恐怕以后会在自个家里迷路!” “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厅堂中便响起了一阵笑声其中自然是李治这个皇帝笑得最是响亮。好容易止住了笑他便指着李贤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只要你少喝几杯。哪里就至于在家里迷了路?要说在定鼎门大街上开宅门地人这整个东都你是头一份!”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李贤当然知道这不止是地契的问题这恩遇还是一个态度问题。有了这座无以伦比的大宅子便说明他在皇子中深受宠爱那么也不至于有宵小在暗中图谋什么。 当下千恩万谢过后他又涎着脸道:“莫说这宅子如今还没完全修好儿臣须得在宫中常住。就是这宅子修好了儿臣也会时时回宫小住探望父皇母后和五哥尽孝不是?” 李治闻言自然是眉飞色舞许敬宗当即抢在前头盛赞李贤懂得孝道他这个元老重臣一开口。别人当然不会放过几位国公更是在卢国公程处默的带领下连声附和。把李贤夸得填上少有地上难寻就连老喜欢在人前板着脸地上官仪也露出了笑容陪着一起赞了两句。 招待不可无酒。美酒佳酿一上觥筹交错之间君臣之间渐渐就少了些拘束毕竟今天能够跟着皇帝一起出来的全都是些亲近大臣再加上外头既有羽林军精锐护驾又有金吾卫巡街而且修文坊离着皇城没多远就是回宫也不过一溜烟的事所以不用担心安全。 李贤亲自给李治斟了一杯便有人在旁边起哄说要看歌舞这不禁让他有些狼狈。要说歌舞伎那是各家王公大臣地必备问题是他这宅子还有一半在修建这如今不过是刚刚把半边收拾出来能够住人第一批人手刚刚到位哪里来的什么歌舞伎可以待客? “嘿外头谁不知道沛王李六郎是最最风流的爱醇酒爱美人没几个绝色陪侍怎么行?”程处默仿佛是喝多了两杯舌头已经有些大了大手一挥便在那里嚷嚷道“赶明儿我让伯虎给你送上四个包你满意!” “卢国公既然这么大方我家里倒是也有两个拿得出手地却是曾经的高丽贵女收作私房想必最妙。若非沛王殿下我可是不肯忍痛割爱的!” 说这话的正是许敬宗他一面笑吟吟地向李治敬酒一面在那里眯着眼睛看李贤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里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说我家的女人肯定比程家的好。 这一文一武起了个 他人顿时也加入了鼓噪地行列除了边上的三个人。人师表的不好随便乱插话;上官仪自诩正经此时便在那里自顾自地饮酒;薛仁贵虽说和李贤交情不错但要说送女人他还不够资格再说他也不认为眼下的李贤真的乐意他那么做。 李贤几乎被程处默和许敬宗地“好意”弄得背过气去这两位都不看看什么场合么?可一转头去瞅老爹他便现李治已经有些醉眼迷离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在那边满脸兴高采烈甚至自己也忽然拍了两下巴掌。 “众卿对贤儿如此厚爱朕这个做父亲的若是小气岂不是让他们比下去了?”李治把手头地酒杯重重一搁旋即低喝一声道“王福顺!” 一直在旁边小心服侍的王福顺乍听得这句整个人顿时一激灵赶紧上前躬身赔笑道:“陛下有何吩咐?” “贤儿还得在洛阳宫里头住着侍奉他的那些宫人一时半刻不能调拨到这里来。你到洛阳宫里头挑一挑十四岁到十六岁地良家子中间选上几十送到这里来!除此之外三十岁到三十五岁的稳妥宫人也选上一批总而言之不能让朕的儿子没了人使用!” 除了感慨自己的老爹实在大方李贤已经找不出其他的说辞了。好在是王福顺去挑人配合阿芊他不至于担心自己的家里头多了一批内奸。想着想着他忽然现四周的目光充满了灼热和羡慕显而易见大家也被李治的大手笔镇住了。 这年头皇帝确实常常下赐美女给臣子但一般不过一二人哪有一下子赐个几十上百的?能进皇宫的宫人都是在民间千挑万选出来的质素自然上佳所以就连一向不注重女色的刘祥道也差点右手一抖翻了杯子更不用说几乎想把李贤吞下去的程处默等人了。 “儿臣拜谢父皇!” 李贤终于合上了自己的嘴赶紧趋前拜谢而就在这个时候厅堂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报----周王殿下来了!” 话还没说完外头一个人影便一头扎了进来还没站定就嚷嚷道:“父皇好生不仗义前来贺六哥乔迁之喜也不拉上我!大家都有礼我也有贺礼送给六哥!” 看到李显李治李贤固然是笑呵呵的其他人却有的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有的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更有人则在暗地里偷笑了起来。如果说李贤只是偶尔胡闹那么李显就是常常胡闹。 这位周王殿下年纪轻轻就是坊间最最出名的斗鸡王爷几只鸡端的是爱若珍宝看的比什么都金贵。纨绔子弟喜欢的他一样不拉纨绔子弟不喜欢的他一样不碰整一个荒唐王爷能送出来的礼就可想而知了。 听说李显是来送礼的李治顿时好奇了当即问道:“你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六哥?” 李显嘿嘿一笑神情中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自豪:“六哥你不是喜欢吟诗么?今儿个我送的就是一本诗集!嘿你大概想不到吧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又去找了王子安帮忙这才好容易把你那些诗都整理齐全了!另外你不是老叨咕什么美人如画么?我缠了工部尚书阎大人三天终于磨来了一幅美人图!” 这前头的话听着还好听到最后一句李贤终于忍不住一口酒全都喷在了地上紧接着整个厅堂中便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席间乱成了一团就连李治也笑得岔过了气。要知道阎立本善于画画是本朝出名的问题是等闲人绝对不会缠着一位工部尚书要什么画也只有李显这样的半大孩子又是亲王才可能做这种事。 当即诗集的事情就被搁在了一边大家聚拢来一起欣赏倒霉的阎立本被李显讹诈的画来。只见那画像上赫然是十几个美人每个美人的旁边都有一小诗有西施貂蝉王昭君谢道等等虽说极尽艳丽但毕竟不是如今能看到的真人众人兴致顿时落了一半而就在这时李显忽然石破天惊地又道出了一句话。 “话说回来我也知道阎大人这幅画是敷衍我的所以我走的时候悄悄从他的书桌上拿了另外一幅那才是顶尖的美女!” 他一面说一面展开了另一幅画卷而李贤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为其中那位美人吸引了过去。天姿国色也就罢了画像毕竟不是照片难以看出真正的形貌最最重要的是画像底下赫然是三个小字----徐嫣然。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街窥美人,回首又见伊人 鼎门大街是东都洛阳第一大街从定鼎门直通天津桥门宽达一百步。李贤的沛王第便是面朝定鼎门大街开的宅门所以这是他出门的必经之路。 大街两侧各有四行隋大业年间栽种的樱桃、石榴、榆树、柳树历经数十年沧桑当初的小树早已是绿荫如盖最大的竟是两三人合抱那么粗。虽然这绿化条件已经是顶尖的但数年前李治派人整修洛阳城的时候又在旁边补种了两排槐树和柳树。这初夏时节四处都是郁郁葱葱一片绿色一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既然定鼎门大街号称天街两边的绿树下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小贩中间的御道上是空的两边的道路上头才是官员和百姓走的。如今皇帝驾幸东都但只见高头大马上尽是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百姓们自然都避了往一边让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贵人。 此时此刻李贤便和张坚韦韬盛允文站在一棵高大的柳树的树荫里眼睛紧盯着对面那扇坊门。那一天老爹李治带着一大批人来他的新家喝酒结果好事的李显偏偏带来了那么一幅徐嫣然的画像这下可好大家赞叹不绝他自己更是看到李治两眼放光。 要知道自从他老妈武后之后宫里头的妃嫔虽然还有但已经好久没有进新人了! 他端详着淳风坊的坊门忽然朝盛允文打了个手势待其上前便低声问道:“你确定今儿个她要出门?” 虽说只用了一个“她”字作为指代但盛允文自是心领神会连忙点了点头。旋即又补充了一句:“听说这位徐家小姐对于道家典籍很感兴趣所以每个月总有三天会去安业坊至虚观。只要出行定鼎门大街是必经之道大约还有一会就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路上忽然传来了连声叱喝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树荫下的李贤来不及反应便只见原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百姓纷纷朝两边躲避。更有甚者在那边大声嚷嚷了起来:“快走快走肯定是那家地人来了!” 顷刻间一行衣衫华丽的人从大街上呼啸而过。那度端的是风驰电掣一旦擦着点皮必定伤得不轻。只不过他们来得快亦去得快不一会儿便没了影踪。这人一过路上众人顿时大声议论了起来只是那声音太杂一时竟是听不清楚正在说什么。 李贤一使眼色张坚立刻便上去随手抓了一个汉子过来那汉子原本还在挣扎。见李贤一身贵人打扮长得又俊俏舞动的手脚这才停了下来垂毕恭毕敬地称了一声小郎君。 “这是怎么回事?” “咳小郎君不知道么?这是赫赫有名地郝家三郎君。都是郝侍郎的孙子!”那汉子说着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醒悟到自己有些失礼。赶紧面带尴尬地解释道“自从御驾来到洛阳之后他们便整天盛装出游。锦衣巡街穿巷可是如今东都一景呢!” 东都一景……李贤忽然想到自己刚刚惊鸿一瞥中看到的一点形象忍不住也大笑了起来。这锦衣华服纵然不假可这郝氏兄弟地模样着实有些对不起观众丑得有些过了还出来招摇过市怪不得会被人笑话。 命张坚用几个铜钱打了那汉子李贤方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的坊门。没过多久就只见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行了出来他正感到难以确定地当口那马车边上的小窗忽然动了动露出了一张脸。那秀眸在路上略微一扫便再次隐去无踪。 虽然不过数息的功夫但眼睛贼好的李贤却仍旧看得一个大概。不同于屈突申若贺兰烟等都带有胡族血统那张脸仿佛有些江南的气息轮廓无限柔和仿佛从内至外都透露出一种非同寻常的光彩。是她么? “公子就是那辆马车!” 听得盛允文这声提醒李贤便点了点头立刻招呼了张坚韦韬旋即上马远远吊着。那马车行得不快他也就刻意放慢了马谁知还未拐进建春门大街的时候异变陡生。 驾---- 马蹄阵阵伴着叱喝响起刚刚一阵风似的卷过定鼎门大街地郝家一行竟再次从后头追了过来径直从他身边疾驰了过去马蹄激起的阵阵烟尘扬了他满头满脸。火冒三丈的他拿起袖子擦了擦脸正想上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却只见那一行人忽然把前头的马车围住了。 “马车里头可是徐小姐么?今儿个天气正好怎得不出 又去道观那种没意思地地方?”为的一个年轻人便在马车前高声嚷嚷了起来“我们刚刚经过至虚观地时候听说里头闹了人命案子正不可开交此时过去岂不是晦气?” “郝大少你又不是我们家亲戚我家小姐去哪里和你什么关系!” 李贤此时已经是静悄悄赶上前去在前头一棵槐树下停了下来离那马车不过一箭之地恰好能看得清楚。但只见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撩开车帘张口便讽刺不禁微笑了起来。有仆彪悍如此这主人家大约也不可能弱质纤纤吧? 这话一抢白那郝大少顿时脸色一阵难看但仍旧耿着脖子道:“我可是为了徐小姐着想这出行没来由撞着血光当然是分外不吉!” “郝大公子的提醒嫣然感激不尽只不过我和观主约好了不去便是不恭。既然出了命案自然有官府处置我此去又有何妨?倒是大公子这大清早兜风如此横冲直撞若是遇到了巡街御史只怕也不是什么美事就是对令祖地声名也是有碍的。” 一番话恰到好处地噎着了那位郝大少李贤便看见他紫胀了面皮恼火地上了马不一会儿便带着自己的一群随从去远了。这时他便只见一个女子从车帘中探出身望了望随即又听到一声叹息。 宽摆曳地的紫红滚银边褶裙同色的高腰圆领丝罗衫子雪白的玉颈依稀可见。头上却只梳着简单的髻斜斜地插着一支玉簪脸上脂粉不施素面朝天中却流露出一种慑人魂魄的容光。李贤正端详的时候冷不防对方也朝自己这边瞟了一眼目光正好打了个来回。 顷刻间的功夫对方却已经重新缩了回去车帘一下风光全无。见马车继续前行他不觉哑然失笑重新上了马。还未前行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唤声。 “六郎!” 他回头一瞧不觉眉头一挑讶异万分来者竟是苏毓和卢三娘再无别人相随。既然知道那徐嫣然是前往至虚观他便暂时把这事情搁在一边策马上去和两人打了个招呼这才笑道:“小苏这是往哪里去?” 听他叫得亲昵卢三娘本能地一皱眉头而苏毓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昨天正好接到爷爷的信说是他的身子好多了所以我就让三娘陪着去至虚观还愿。” “那敢情好原来我们正好顺路我今天也是去至虚观!” 李贤正愁这么直接闯去至虚观太露骨谁知苏毓忽然送上了这么个借口他自是喜出望外甚至没注意卢三娘越皱越深的眉头。倒是他身后的张坚韦韬默契地打了个眼色同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而盛允文则面色不变依旧凝视着那边渐行渐远的马车。 苏毓早就和李贤熟得不能再熟听李贤这么说自然没有异议当下便和李贤并肩策马而行。一路上李贤张口闭口都在问苏定方的情况这又让苏毓大起好感自是不会有任何隐瞒临到最后又笑道:“爷爷的信上也问起六郎你他说凉州那地方荒凉得很不过好在有美酒赶明儿他让人送两瓮给你!” 老苏做人真讲义气! 李贤闻言自是大乐心中把苏定方好生夸赞了一通这手中缰绳一使劲身下坐骑和苏毓那匹马的距离顿时又缩短了两寸。 后头的卢三娘见此情景立刻上前几步待要出声提醒的时候忽然又住了口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落在更远处的张坚则低声对边上的韦韬嘀咕道:“这苏大将军的孙女也不是好招惹的还是殿下最最厉害!” 还没到至虚观门口李贤便看到大堆百姓在那里张望人群中议论纷纷。这时他方才想起刚刚那个郝大少说里头出了命案再一端详原本的迎客道人无影无踪旁边那辆徐家的马车倒是在但看情况似乎只有马夫大约徐嫣然已经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苏毓见状一愣而李贤朝三个亲卫打了个眼色三人就全都装出了一幅茫然的模样他也就顺势道:“不如让人去问问!” 最后一个问字刚刚出口就只见一群官差气势汹汹地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个个都是气急败坏的神色中间赫然有几个差役是他见过的大约是冯子房从长安县带来的心腹。看来卸磨卸驴不止是他和老爹的专利! 第二百六十八章 美人未必无脑,小案子也能引出大麻烦 到地头还来不及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在洛阳赫赫有中生了命案这着实不是什么好兆头因此洛阳县新任捕头庞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赶到了这里。他是冯子房的心腹至今又是孑然一身所以冯子房调任洛阳便捎带上了他他思忖大树底下好乘凉生怕新任上司手底下不好混自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可谁曾想到他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位主儿! “六……六公子!” 好容易把到了嘴边的殿下两个字吞回去陪着笑脸换上六公子这三个字庞原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一种力量。自家大人原本连长安令的位子都岌岌可危如今虽说是平调却还是颇见宠信这是谁的功劳他这个心腹自然清清楚楚。甭管是什么案子有这位沛王在还怕解决不了? “庞捕头这次的案子就要靠你了!” 李贤随手用扇子在庞原肩膀上一拍见其一下子露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不禁笑了起来遂招呼身旁的苏毓一起进了道观。 这至虚观既然是洛阳的名观自然是香客如云此时此刻除了那些前来上香的贵人不受影响之外大批前来拜神的百姓都被驱赶到了院子的一边足足有三五十人惊惶、恐惧、不屑、讶异……什么表情都有。而眼尖的李贤在绫罗绸缎堆里头一下子就辨别出了那徐嫣然但是他旋即看到了三个意料之外的人。 狄仁杰、蓉娘还有霍怀恩这三个人怎么也会在这里? 蓉娘看到李贤的时候也禁不住一愣上次虽说已经把事情定下来了。但李贤硬是死抠着良辰吉日因此她如今仍然算是待嫁之身。即使大唐并无规矩说未婚夫妻不能见面可此时被李贤撞了个正着她却忽然感到脸皮一阵烫。就连起初听到出了人命案的惊讶也一下子忽略了。 卢三娘见四处议论纷纷李贤又似乎和官差认识愈觉得这地方不可多留。遂建议道:“六公子既然出了事我就带大小姐先回去好了。毕竟此处人员混杂不是善地。” 李贤刚刚本就是借苏毓同行当作一个借口对此原是无可无不可的此时闻言只觉着卢三娘在顾忌什么却没打算反对。谁知苏毓却忽然抢在了前面:“三娘你当初可是真正杀过人地这点小事算什么?若非上次观主惠一真人为爷爷祈福只怕爷爷也不会这么快恢复过来这改天再来怎么行?” 平素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苏毓这么顶回来。卢三娘自然无法只得斜睨了李贤一眼。面对这莫名其妙的目光李贤倒是觉得有些奇了----这是人家小苏自个的主意瞪他做什么? 见一帮差役呼啦啦地全都消失在了后院李贤遂上去和狄仁杰蓉娘霍怀恩打了个招呼。顺便偷瞟了旁边地徐嫣然一眼。只见伊人旁边赫然是一个老道大约就是观主。这老道面上虽然苍老。头却一片乌黑一眼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和某位号称活了百岁却像邻家老爷子的袁天罡大不相同 李贤既然开口探问情形。狄仁杰便回头望了一眼后院门口如临大敌地差役旋即郑重其事地道:“听说是有人在井边的时候听到里头有人呼救找人过来的时候却打捞出了一具尸体如今第一个现尸体地那道士已经被看押了起来井中人据称是观中看管库房的道士。至于其他的我就暂时不清楚了。可惜我这个还未上任的并州都督府法曹管不上洛阳的事。” 狄仁杰嘴里这么说着脸上那种跃跃欲试的表情更是隐藏不住。而李贤心中更清楚狄仁杰之所以那么出名与其说他是大唐名相还不如说是他断的那无数案子----当然那大概是对方在并州都督府法曹的位置上呆过之后地事了。 他正琢磨着该不该把狄仁杰带进去看看能不能整出个狄公案第一回旁边的徐嫣然却忽然好奇地朝这边看来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到了狄仁杰身上旋即竟是撇下那观主模样的老道走了上来。 “刚刚观主说这里前几天就有些风吹草动夜晚更是不时有动静难道这位大人不以为是盗匪所为?” “盗匪?若是盗匪那么杀人之后当尽快逃脱根本不用毁尸灭迹。”狄仁杰闻言自是晒然一笑见其他人都在盯着他瞧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逾越“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洛阳县既然已经出动了精锐官差冯大人也是能吏这案子大约很快就能破了。” 冯子房是能吏观风色识时务倒是不错的办事也有一套可问题是其他事情能干这断案上就难说了!李贤正嘀咕的当口只见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不一会儿满头大汗地冯子房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了 前。 “六……” 不等这家伙开口李贤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很是恭敬地称了一声冯世叔然后一把将冯子房拉到了一边警告了一番。无论是狄仁杰还是徐嫣然他都绝对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地真实身份唯一的变数就是苏……咳刚刚他为什么不撺掇两句让小苏跟着卢三娘回去呢? 正如李贤所料冯子房确实不怎么擅长破案不过当县令不会破案的多了否则手下地捕头是干什么吃的?甚至于这么一小件案子他根本就不必亲自来。 问题是他这一次带来的心腹虽然有好几个可偏偏唯一一个还擅长断案的是长安人不想离开京城;而前任洛阳令留下的人他又不敢尽信。刚刚闻听李贤在至虚观他便匆匆赶了过来一路上还在思忖怎么找两个断案高手帮忙谁知竟可可地撞上了一个即将赴任的法曹。 李贤把情形一说当下冯子房便立刻有了主意上去客客气气地称了一声狄大人。 狄仁杰从汴州判佐擢升到并州都督府法曹参军品级一下子升到了正七品下但是洛阳令可是正五品上就是下州刺史也不过比洛阳令高一阶而他则是足足差了五阶。此时见冯子房如此客气他亦不敢失了礼数。等到冯子房拐弯抹角把意思一说他立刻回头去看李贤。 对方居然肯让他这个外人插手? 对于狄仁杰的疑问李贤只是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今儿个原本是追踪徐嫣然来的但既然无巧不巧撞上了这种事又正好有狄仁杰在那么不妨就好好现场观摩一下“神探”的本事吧! 于是在冯子房的陪同下狄仁杰顺理成章地进了戒备森严的后院然后附带跟屁虫若干----李贤苏毓徐嫣然。至于张坚韦韬盛允文霍怀恩则是被李贤留在外头陪伴蓉娘了徐嫣然那个侍女和卢三娘也不情不愿地留在了外头。 眼看狄仁杰和冯子房上去查看询问情况李贤干脆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边的树下望着那郁郁葱葱的树冠愣至于所谓的杀人案则完全没放在他的心上。 不管是什么太平世道这种凶案总是难以避免的。既然是司库的道士不是和人里应外合监守自盗从而黑吃黑要么就是知道了别人不该知道的事被灭口抑或是情杀仇杀或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缘故。 “总之不过是杀人和朝廷大事没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他难免就嘟囓了一声谁知旁边的苏毓没注意再旁边的徐嫣然却耳朵尖忽然插口道:“周公子据我所知这司库的张道士和朝廷不少官员关系密切这至虚观能够如此兴旺达也多亏了他的经营有方。惠一真人虽是观主却向来是不管事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李贤头皮麻敢情这又是一个政治客?要真是徐嫣然说的那样这什么张道士指不定就为那些朝廷官员充当着中间人搞不好还有什么政治献金或是洗黑钱的丑闻。他娘的一个道士就不能消停一点么?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到了眼下还在洛阳没有跟来的郭行真巴结皇帝皇后和结交朝廷官员如今的道士还真是混得滋润。 “怪不得洛阳城中有那么多道观原来都是这么兴旺达的。”苏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兴旺达四个字更是加了重音。但她很快想到了惠一真人上次为自家爷爷祈福的情景遂把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好半晌才轻叹了一声“果然是无孔不入。” 一男两女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很快就都沉默了远望着那边的狄仁杰冯子房外加一帮差役忙忙碌碌。但很快冯子房便一个人走了过来临到近前微微一顿这才笑呵呵地道:“想不到小……小六你今天居然和苏大小姐一块来了这地方对了这位是……” 一句小六费了冯子房九牛二虎之力出口之后他后头的话顿时顺溜了。只是苏毓他虽然认识徐嫣然却还是第一次见不免稍稍有些好奇同时羡慕着李贤的好运。 面对这位新任洛阳令徐嫣然盈盈行礼道:“家兄右散骑常侍徐坚妾身徐氏嫣然拜见冯大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麻烦大了,老妈不在儿子发愁 子房这个洛阳令自然属于消息灵通之辈。那天李治带驾临沛王第的消息只是在很小的一个***里流通了一圈但是他愣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一个风声。对于这位能够让工部尚书阎立本绘画肖像又让天子和众多大臣为之赞叹的美女他是打心眼里感到戒惧。 能不戒惧么?当今那位皇后的手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想当初长孙无忌那帮人何等厉害的角色还不是说连根拔起就连根拔起?就连皇帝……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的天子时而有情时而无情今儿个说你是骨是爱妃谁说得准明儿个是什么下场? 因此徐嫣然三个字一入耳他着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旋即面上的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但灿烂之中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敬而远之没说几句便把李贤一把拖了过去刚才的笑脸立刻变成了苦瓜脸。 “殿下这地方乱得很我刚刚也没注意你把两个女人带了进来还是让她们走吧!” 李贤却知道刚刚冯子房分明看见了苏毓和徐嫣然跟着他进来现如今突然改口很显然这家伙是听说过当初那档子事了。他若无其事地朝徐嫣然那边瞥过一眼见冯子房的脑门上已经是一层油汗便笑着安慰道:“放心我是和小苏一起来的和她不过是偶遇。至于那些传言你且不必放在心上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李贤的解说让冯子房稍稍放下了一点心但仍然有些不安。右散骑常侍徐坚虽说没什么实权但毕竟官阶颇高他要想将徐嫣然劝回去恐怕也不容易。也只能选择相信李贤了。他一面想一面朝那边的狄仁杰瞥去一眼眼神中颇有感激。 不管怎么样他这个洛阳令刚刚上任不满半月狄仁杰言明此次若是破了案子决不居功。这自然让他万分感激。话说回来沛王李贤看人的眼光真是不错此人将来前途只怕不可限量!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他把自己也归入了李贤看人眼光准的实例。 李贤不是冯子房肚子里地虫自然不知道这个目光变幻不定的家伙在想什么。只不过如今冯子房的身份是他的“世叔”。他自然不好像以前那样没事勾肩搭背地套近乎因此便撇下冯子房往狄仁杰那边走去。他这一走冯子房固然是跟了上来徐嫣然和苏毓也同时好奇地跟在了他后头。 “尸体浸泡已经过三个时辰脑后有击打伤腰腹部有利刃伤两处伤痕都可致命。而现尸体地那道士出惊叫是一个半时辰之前照时间看来。他说谎的可能性很大。” 那仵作也是冯子房带来洛阳的心腹之一自家大人吩咐什么都听狄仁杰地他验尸之后便把一五一十对狄仁杰禀明了一切虽然按理这些都是应该回到县衙验尸房之后再做的。说完这些他便看见李贤苏毓徐嫣然站在狄仁杰后头。顿时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虽说是生在名观至虚观地案子但其实对真正的大人物来说无足轻重。这帮大少爷大小姐如此关注干什么? 李贤站在那里固然是屏息凝气但另两位女子就未必了若不是李贤的目光提醒。只怕苏毓在好奇心驱动下就要把心里的一堆疑问全都问出来。至于徐嫣然则同样是秀眸亮显然她的疑惑也不是一星半点。 狄仁杰的眼角余光早就看到了身后这三个只是此时顾及不了这么多----当然更不怕这三位会给人通风报信。略一思忖他便走到那仵作身边低声询问了几句得到回复之后便自顾自地去盘问那第一个现情况的小道士。他这一让开地上那具被水泡得浮肿起来的尸体顿时显露了出来此时徐嫣然和苏毓同时脸色大变。 李贤早就看到了尸体虽然觉得恶心难受但他毕竟是大男人硬挺一下就过去了。因此一看见徐嫣然和苏毓地表情他就心道不好。须知女人的惊呼声分贝最高这要是她们一叫起来外头人非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可。 尤其是心不甘情不愿呆在外头的卢三娘肯定是第一个冲进来! 然而让他颇感欣慰的是苏毓和徐嫣然几乎同时第一个时间捂住了嘴。虽说胸口剧烈起伏但那呜咽声愣是憋在嘴里头没出来。好半晌两人才先后拿开了手纷纷转过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约而同向前三步堪堪来到了他身后。 “确实是司库张道人的打扮只是这脸已经很难辨清了指不定不是本人。我见过张道人两回听说他天赋异禀后脑有一块凸骨。 这地是徐嫣然。 “他的右手蜷曲得有些奇怪似乎原本是捏着什么东西但后来掉落或是被人拿掉了。”说这话地是苏毓。 两人的话一入耳李贤先是一愣旋即暗自赞叹了一声。能够顷刻间从恐惧中清醒这两位的神经还真够坚韧地苏毓还可以说是将门虎女但出身书香门第的徐嫣然能够如此镇定确实不可小觑了她。他刚刚也就隐约觉得那人身上的衣服穿得有些古怪。 “这话待会对狄大人说我对破案可不擅长。” 李贤回头对两人点了点头目光在徐嫣然的面上多停留了一会见其正在那里冥思苦想不觉莞尔一笑。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女子不像后世那么温顺他原本只以为徐嫣然只是才女却原来还是挺有性格的。 不多时狄仁杰便从对面的屋子中出来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下台阶的时候甚至险些一个踉跄好在身边的差役及时扶住了他。他也没来得及管这些匆匆来到冯子房的跟前拱拱手道:“冯大人有些事情我想先对你说可否找个方便的地方?” 冯子房此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笃定因为从几个本地差役的口中他已经得知这死去的司库并非普通的道士因此颇有些头痛对狄仁杰的信心也一下子降低了一半。此时闻听他如此说他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朝李贤投去了一瞥思忖片刻方才点点头道:“也罢不过我还得带上我那个世侄别看他年纪小这鬼主意之多却是连我都佩服的。” 狄仁杰和李贤相识在先虽然有些讶异却并未提出反对。而李贤听到这一说哪里不知道冯子房是存着大家一起下水的主意嘿嘿一笑便答应了。他原本担心身后这两位出身文武的小姑奶奶会掺和进来谁知苏和徐嫣然对视一眼竟是同时默默不语。 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跟在冯子房和狄仁杰后头往那边的空屋子李贤心中却暗自嘀咕----苏貌似文秀但她一向和屈突申若她们混在一起刨根问底的习气绝对是相同的!至于徐嫣然……那也不像是一盏省油灯。坏了他刚刚忘了提醒苏毓别泄露了他的身份这丫头不会说穿吧? 但是他很快就没有时间考虑那些了因为还没坐定狄仁杰便开口说道:“刚刚那个第一现者说他来到水井边的时候里头的人货真价实是活的而且绝对不是司库张道人。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也就说明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凶手!” 这种说法其他两人颇感不以为然冯子房便第一个嗤笑道:“为己脱罪不足为信。” “但是他说曾经试图用手去拉落井的那人而且还扯下了一片袖子!”狄仁杰一面说一面展开了手中的一块布料那布料颇有些磨损上头还有一丝水渍隐约能看出确实是蓝色道袍的一角。 见冯子房接了过去他又补充道:“据我刚刚察看尸体的衣服袖子上并未缺这么一块。” 这时候不单单是冯子房就连李贤也疑惑了起来。既然当初那道士现的并不是尸体那井下的人是谁等到救援的其他道人来的时候这井下的大活人又跑到哪里去了?他还在那里想着冯子房便忽然起身怒道:“立刻让人去查看道观中可有人少了这么一块袖子!连同他们没穿的衣服一起查!” “此事我已经吩咐了差役不消多时必有结果冯大人周小弟我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狄仁杰忽然顿了一顿略一迟疑方才解释说:“那被囚的罗道人和张道人原本有仇此番怕自己被指是凶手刚刚对我说这张道人和朝中文武关系甚密而其中有一个方外好友就是东岳先生郭行真。除此之外他还透露说张道人和郭行真原本是俗家的表兄弟结交朝臣得来的大部分馈赠都给了那位东岳先生!”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要不是李贤早就对郭行真的所谓大劫耿耿于怀要不是李贤对活神仙袁天罡的判断半信半疑他绝对不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那张道人要做政治客也就算了干嘛非得扯上郭行真难不成这事情还要扯到他那位还在长安的老妈身上?人家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他如今是老妈不在儿子愁! 一时间李贤只觉得头痛欲裂 第二百七十章 女人犹如美酒,也需有知音人懂 i堂中死一般的寂静。 冯子房从长安令当到洛阳令东岳先生郭行真这个名字代表什么他当然是一清二楚;狄仁杰虽说官小但人却是第一等敏锐的角色深知能够自由出入宫禁的郭行真深得帝后信任;至于李贤就更不用说了要往深处说老郭还是他的盟友呢! “怎么办?” 冯子房不由自主沉着脸问道心中旋即想起在长安的时候为了刺客一案他几乎把整个长安城翻了过来可愣是收获不大。要不是在李贤的帮助下逮到了那几个人只怕他这个长安令早就当不下去了。可当初的事情还只是隐约牵涉到李义府现在的麻烦比那时何止大一倍! “只是那罗道人一句证词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李贤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故作镇定地道“实在不行这案子就定一个盗匪杀人……” 此时狄仁杰却冷不丁打断了李贤的话:“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杀人如此断自然没有问题。可若是杀人者原本就另有图谋只怕仅仅隐瞒是不够的。此案虽然迷离但并非一点线索也无正如冯大人所说那样那罗道人也有可能是胡说八道但最重要的是得把那位东岳先生找来问明其中缘故万一作起来大家对外对内都好交待。” 这话固然是没说错但是冯子房却露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郭行真这个东岳先生不是自己封的而是皇帝李治给的封号主持东岳观多年更是名声在外。这样一个交游广阔又和宫廷往来的人他这个洛阳令顶个屁用?别说传只怕就是亲自去请。也未必能够把人弄来! 于是他便用可怜巴巴地目光瞥向了李贤。 “咳!”无可奈何的李贤思忖片刻便轻咳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我和东岳先生见过几面。勉强算是有些交情我倒是可以设法把他请来。只不过一来一回至少得四天。” 四天?冯子房知道李贤的身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找对了乘凉地大树;而狄仁杰心中一奇之后误以为李贤家里头和郭行真有些关联遂露出了欣然之色。当下三人又谈了一会。这破案的三人碰头会就算开完了。不管是冯子房还是狄仁杰都没有对李贤一个少年掺和其中表示出半点异议----前者是不敢后者是不知。 “究竟怎么说?” 苏毓一看见李贤就三步并两步地冲了上来许是在太阳底下站了太久原本白皙的肤色已经露出了微红脸上更多了一层汗光。而徐嫣然地动作只比她慢了一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目光中的征询之意显露无遗。 “这案子有些复杂。三两句说不清楚。这里都是差役乱得很你们若是想听不如我们出去说?”面对两个女人的不依不饶李贤只得使出缓兵之计。他一个门外汉站在这里既显眼又不能挥作用。还不如把这两个麻烦带出去地好还能尽快展开协调工作。 他既然这么说。苏毓犹豫片刻就答应了而徐嫣然的目光却在李贤身上流连良久最后方才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便出了戒备森严的后院刚一出门外头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卢三娘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上下打量了苏毓一会便不由分说地道:“大小姐时候不早了你热闹也看够了若是真想知道内情赶明儿让六郎来家里一趟好了!” “三娘!” “你莫不是忘了苏大将军临走时的吩咐么?” 僵持了一会苏毓终究是拗不过卢三娘便上前嘱咐李贤日后务必告诉她此间状况犹不死心地来到惠一真人的面前探问了几句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好容易少了一个人李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只听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低语:“想不到我今日如此有缘居然见到了赫赫有名的李六郎!” 李贤暗自叹了一口气一转头便看见徐嫣然正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秀眸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时候他也懒得问是苏露出了口风还是徐嫣然自个聪明猜出了这些若无其事地笑道:“徐小姐果然是冰雪聪明。” 此时蓉娘等人也都围了上来而徐嫣然地那个侍女更是拉着自家主子的手叽叽喳喳地盘问了起来。觑着这个空子李贤便把蓉娘拉开了些稍稍关照了几句让其不用担心随即对她和霍怀恩嘱咐道:“蓉娘昔日在宫里头待过那么多年这洛阳城认识她的人也不少以后别随意外出。等到了良辰吉日完婚之后跟着狄大人赴任过了几年也就没事了。” 对于这种安排蓉娘一 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有些懊恼自己的招摇而霍怀恩了下来两人旋即离去。这时李贤便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谁知这还没走前头就拦了一个人影却是徐嫣然那个娇俏可人地侍女。 “这位公子你答应我家小姐的事还没做呢!” 虽说今儿个地目的就是为了徐嫣然而来但是此时身份暴露李贤还真是不愿意和这一位纠缠下去谁知对方竟是不放过他。见对方的面上目光中尽皆流露出一种动人地神采他不禁有些心软了----反正自家老爹还没说一定要纳妃那么他现在也不算招惹。 “好吧那就到外头寻一个酒肆坐坐好了。” 闻听此语徐嫣然顿时露出了雀跃的小女儿神色但这表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旋即又恢复了那沉静的笑脸:“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是清幽的酒馆不如就由我作东请六公子小酌一番如何?” 出了至虚观李贤带着张坚韦韬盛允文上马随前头的马车穿行了一条十字街巷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路不多时便到了一家酒肆面前。别的人家为了卖酒或是吆喝或是老远就挂起了旗帜招牌这里却压根没有这些。 门面已经略显破旧一块斑驳掉了漆的招牌上写了杜康两个字里头是一些桌椅板凳大白天也显得昏暗无比。里头半个客人也无显而易见生意冷清得很。 他刚刚下马便只见前头的徐嫣然下了马车径直朝里头唤道:“阮伯!” 不多时一个酒糟鼻子的老汉便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张望了一下便冲着徐嫣然道:“丫头你就是照顾生意也不用带这么多人来。我这小庙容不得大菩萨那些贵人我可伺候不起!” 李贤闻言气结生意都到了这份上这店主模样的老头居然还把客人往外赶还真是臭脾气!他没好气地上前几步正想出言讽刺几句鼻子忽然一动----那不是什么扑鼻的酒香但却勾引得他酒虫大动以往就是什么号称御制的葡萄佳酿也不会如此。使劲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捕捉到了那股味道的方向不禁脱口赞了一句:“好酒!” 区区两个字让那酒糟鼻老汉顿时改变了态度打量了李贤片刻便点了点头:“好丫头的眼光确实不错比那些自诩好酒的家伙强多了!看在丫头和你这句好酒的份上少不得让你尝尝好酒。这是秉承古法用取自汝州酒泉的泉水酿的好酒只可惜当世无人识之!” 李贤没想到一句好酒就让人改变了态度遂也觉得这老头没那么可恶了。他原本就是尊老爱幼的人少不得客气谦逊了几句结果那酒糟鼻老汉愈满意把一行人迎进去之后又抹干净的桌子亲自搬来了一瓮酒。 那泥封一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酒香顿时扑鼻而来直到这时李贤方才现四周的十几个大酒瓮都被封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别无它物饶是如此还能有酒香传出端的是非同小可。 捧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他立刻把徐嫣然邀他来此的目的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大放光彩----可以说除了那勉强还算佳酿的御制葡萄酒还有几个大臣特意拿来招待他的特级美酒如今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酒和这个一比都成了淡而无味的白水。 他一口气把一碗酒喝得干干净净赞叹连连之后便好奇地问道:“如此美酒只怕是人人趋之若骛老丈为何只是窝在这里卖酒?” “还不是阮伯老顽固!”徐嫣然一直都在好奇地瞧着李贤和阮伯此时方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要不是有一次我正好逛到了这里哪里知道还有这样的好酒?我每次都要在这里买好几罐酒带回去他还偏偏不让我对人说这酒是在哪里买的。” 好固执的老头! 李贤原本还想和这位精通酿酒的老头说说如何蒸馏白酒外加撺掇一下人家和贺兰周合作此刻那念头当即打消了去。而此时那阮伯冷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我当年随军打过仗那些钱够我花一辈子了。琴棋书画需要知音酒何尝不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咪咪地在李贤和徐嫣然脸上打量了一眼使劲扯了扯下颌的胡须:“丫头你虽然没对我说过是哪家的但我知道必定是大家闺秀唔你眼光不错这少年郎比那些只知道横冲直撞装模作样的世家子弟强多了女人犹如美酒也需有知音人懂!” 话音刚落李贤固然是险些打翻了酒碗徐嫣然也一下子涨红了脸。 第二百七十一章 男儿当侠骨柔情 糟鼻阮伯石破天惊道出这句话后便懒洋洋打了个呵了酒我也给你们了你们自个慢慢喝我去后头睡一觉。走的时候也不用叫我自个把酒钱搁在那个木匣子里就是了反正丫头你一向大方惯了!” 他这一走气氛登时更加尴尬了起来。张坚韦韬都是一等一的机灵人之前的事情虽说隐约听过但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因此两人对视一眼便把盛允文拉到了外头。倒是徐嫣然的那个侍女好奇地在李贤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坊间赫赫有名的沛王殿下是怎样风流潇洒的人却原来和普通少年郎没什么两样!小姐我可不会喝酒我到外头去吹吹风!” 她撂下这话也不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一溜烟跑到外头找上了李贤那三个亲卫笑嘻嘻地套起了话。哪个女儿不怀春虽说外头的传闻和家中老主人隐约都有那样的表示但她还是希望饱读诗书的小姐能够自己做主----哪怕是一会会也好。 李贤压根不知道真实的历史上李治的后宫有没有徐嫣然这么一号人物但是在老爹似乎已经大为动心的情况下他要是真的插进来岂不会演变成横刀夺爱?薛丁山可以对薛仁贵来上这么一手因为老薛赫然是有所心理准备可要是换成他……开什么玩笑除了他那位无比彪悍的老妈还差不多这天底下还有其他人敢和李治玩阴的? “徐小姐……” “想不到第一次见沛王殿下居然是在今天。”徐嫣然忽然打断了李贤的话面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中分外阳光但隐隐却流露出一种奇特的出尘感。她举杯慢慢呷了一口。旋即悠然道:“我自幼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读史因为只有那些才能让我横跨千年看到历史地浩瀚。看到人的无知。大家都说我像姑姑但我知道。我和她还是不同的。” “姑姑爱书但她同样爱慕当世英雄所以。她才会成为太宗皇帝的晚年最爱地女人。可是所谓英雄真的会真心在乎乃至于保护一个小女子么?古书之上危难之时杀妻妾供人食者比比皆是难不成女人就永远只是玩物?” 男子为天女子为地这时代的法则就是乾坤分明虽说大唐地女子比其他年代大约要开放要自由。但是还是有一些纲常是绝对不能质疑的就是质疑也只能放在心里。真正做到乾坤倒置的人如今还在长安含凉殿安心养胎呢! 想不到徐嫣然居然问出这个问题李贤在大大震惊了一会之后。终于苦笑道:“徐小姐这话该去问天下英雄我不是英雄。自然是不好回答。不过在我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固然是应该建功立业。但是他同样应该保护自己心爱地女人。有句话说得好男儿当侠骨柔情!” 此话一出徐嫣然顿时大讶盯着李贤看了老半晌她终于莞尔笑道:“我大唐上下这么多男人会说出如此话的大约也只有殿下一个。可惜我不是贺兰小姐你这话是白说了!” 她忽然起身费力地抱起那酒罐颤抖地在李贤面前的酒碗中斟满原本就因为天气炎热而变得红艳艳的面颊上更添几分红晕。阻止了想要帮忙的李贤她又如法炮制在自己的酒碗中满满倒上旋即双手举起了酒碗。 “我虽然不太会喝酒但就是冲着殿下这番话我今日满饮三碗以为纪念!” 见徐嫣然举着那个诺大的大海碗一饮而尽旋即又倒又喝如是三回李贤顿时瞠目结舌。从她喝酒时那种神态来看说是酒量不好绝不是说谎毕竟徐家不是那种将门她不可能像屈突申若那帮女人一样把喝酒当成喝水但如此豪饮居然是完全为了自己那番话? 虽然没有喝酒但李贤还是觉得脑瓜子昏昏沉沉的干脆举起酒碗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给喝完了。他刚放下酒碗就只见徐嫣然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那眼神很有些茫然旋即用极快地语喃喃自语了些句子。他压根没办法听清她在叨咕些什么好半晌见其咕咚一下趴倒在了桌子上心中不禁叹了一声。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那么多这是何苦来由? 他一愣之后赶紧出门把徐嫣然的那个小侍女叫了进来结果那丫头一看到自家小姐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顿时慌了神想去扶人吧偏生没那么大力气;想要出门去招呼那马 车上却只有马车夫没有其他女人可以帮忙。因此东会她立刻看上了李贤。 “殿下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把小姐搬上马车找个地方醒醒酒行不行?”不等李贤说什么她便露出了无比懊恼的表情“无论是老爷还是大少爷都不喜欢小姐喝酒所以她虽然每每带好酒回去却从来不曾多喝谁知道今天竟破例醉了。就算车夫老刘不说小姐这样酪酊大醉着回去非但她要挨骂我也非得挨一顿板子不可……” 李贤惟恐这丫头唠唠叨叨还要再编排出什么理由来赶紧一口答应了下来但在醒酒的问题上他却着实有些头痛----自己家是绝对不行的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天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难听地传闻;狄仁杰那边也不行蓉娘在那里到时候若是让徐家人查到实在麻烦;贺兰周那老头……算了算了那老头实在多嘴多舌。 考虑了老半天他把徐嫣然弄上马车之后便径直开向了观德坊云虚观。 虽然和至虚观只差一个字但云虚观却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墙外绿草如茵野花烂漫墙内垂柳窕窕彩蝶翩翩小池塘边的树荫里两个道装女子正在那里钓鱼看似专心致志其中一个却已经打起了盹。 “无聊透了!” 贺兰烟终究没有耐性使劲把手中钓竿一扔没好气地嚷嚷道:“贤儿这个死人怎么都不知道来看我!” 屈突申若头也不抬地在那边继续盯着水面上地浮子由着贺兰烟在那里叫嚷好半晌才丢出了一句话:“听说卢国公和许相公送给了他好些绝色歌姬就连陛下也下令在洛阳宫挑选良家子充实沛王第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 “申若姐姐!” 小丫头一声气鼓鼓的大嚷屈突申若终于抬起了头却并没有去看贺兰烟而是一下子提起了钓竿那鱼钩上赫然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六郎就像这钩子上地鲤鱼都已经被你钓起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屈突申若这才转过了头面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你不是说过么不管今后他娶多少妻妾都得叫你一声大姐或是王妃!” 贺兰烟闻言顿时满脸通红忽然不甘心地嘟囓了一声:“那我宁可让你叫我一声大姐!” 这声音虽然比蚊子还轻但屈突申若却捕捉到了几个字心头不由一震但面上依旧是若无其事。不等她再取笑几句不远处忽然有一个侍女匆忙奔来只是顷刻间她便领会到了外头的情形当下便笑道:“贺兰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定是你的心上人来了!” 贺兰烟抬头看了一眼心中欣喜的同时却冷不丁嘀咕了一句:“你还不是一心念着他!” “贺兰你的意思是不介意我抢了他?” “……” 一大一小这一拌嘴自然是了不得那侍女上得前来却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临到最后干脆先斩后奏地把李贤带了进来。直到看见李贤两女方才暂时放下了互相取笑的意思见后头还有几个道姑搀扶着一个半醉不醒的女子她们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眼尖的屈突申若扫了两眼赫然现那是徐嫣然心中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今儿个上至虚观碰到一桩命案又凑巧结识了徐小姐。承蒙她带去了一家不错的酒馆谁知她不会喝酒却硬是要逞强结果喝醉了我只能把人带到这里来。”李贤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经过浓缩在了几句话里头见小丫头满脸疑问他愈觉得越描越黑索性借口宫中还有事就此溜之大吉。 “这家伙说话总是不尽不实!” 虽说上次听说过徐嫣然的事但贺兰烟还是感到胸中一股无名火气鼓鼓地把人安置好了她又特意在熟睡的徐嫣然身上来来回回端详了一番那目光着实如同审视情敌似的。跟在她后头的屈突申若先是觉得一阵好笑但旋即露出了深思的目光。 如此说来李贤难道是已经出手了?不会那家伙只怕真的是偶尔撞上就算真的准备把事情搅浑了也不会用这种太过张狂的法子。当然要说这家伙和徐嫣然第一次见面就如何如何她是绝对不信的。只是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还真是令人好奇得很。 第二百七十二章 父子相近,却有人暗通消息 阳宫贞观殿。 大殿中焚烧着清心安神的檀香四周的***只点了一半内中深处的软榻上李治正闭目养神地躺在那里在他旁边一个年轻貌美的宫人正轻轻地用手指按摩着他的头顶动作轻柔无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远处王福顺正在那边指挥着一群小内侍把寝殿中几样没用的东西搬出去。这天渐渐热了按照他一贯的认知来看倘若房间中东西太多放眼看去平添烦躁用不着的还是先放到库房中实在。虽说洛阳宫一直有人维护但对于皇帝的这些喜好自然是没人比得上他。 “王福顺。” 一声轻唤之后正在按摩的那宫人慌忙收手后退接着王福顺的眼色便赶紧退了出去。此时此刻其他宫人内侍亦纷纷蹑手蹑脚地退出而王福顺则是趁势上得前去躬身低声问道:“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李治先是叹了一口气旋即半是感慨半是埋怨地说:“这宫里的人越来越不中用了就拿刚刚的阿连来说手艺倒也罢了只是看眼色的功夫大大不如蓉娘轻重拿捏的分寸差得远了。好好的一个人才偏偏就那么放出了宫去。” 虽只是小小一句埋怨王福顺却听得心中大鼓原本只是微热的后背立刻滚出了几颗汗珠赶紧陪笑道:“这阿连只是服侍时间太短不知道轻重以前也只有韩国……夫人喜欢这一招谁也没料到如今陛下也需要这个。其实小人倒是听沛王殿下提过他自称手艺不下于当初的蓉娘。既然阿连不中用何妨让沛王殿下来试试?” “这种事情还得朕的儿子亲自出手这岂不是笑话难道宫中这些人都白养了么?”对于王福顺的这个建议。李治不禁哑然失笑“贤儿的孝顺朕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不是一天两天地事。指不定是十年八年难道朕还得把他一个亲王当作奴婢使唤?” “孝道乃是人之大伦能够为陛下解乏。沛王殿下必定是乐意的!” 想想自己从李贤那里先先后后捞到的无数好处再回忆起先前李贤暗示多多创造机会让他和李治在一起王福顺哪里不知道今天这撺掇对两边都是有利无害索性巧舌如簧地劝说道:“再者太子殿下如今在长安监国主持政务就是沛王和周王在陛下身边多多承欢膝下就是传扬出去。那也是一桩美谈。等到阿连熟练上手了一切不就了结了么?” “罢了居然一张口就是这么多大道理看来你还真是长进了!”李治思忖片刻最终欣然应允道。“去看看贤儿有什么事让他今天晚上到贞观殿来。就不用出去住了也好让我们父子俩说说话!” 傍晚的沛王第书房中李贤正在那里紧急写信给郭行真。刚刚墨迹干透放进信封他还没来得及封口阿芊便带着王福顺匆匆进来而后者开口就道出了来意。 “呃?” 见王福顺只是说李治召自己进宫李贤便有些留心再看对方目光闪烁显然有不尽不实之处他就更加疑惑了。一抬头看见阿芊站在旁边他顿觉心中豁然开朗----敢情王福顺是顾忌他老妈地心腹在这里这才不敢说出实话。 “阿芊你赶紧去收拾一下今晚陪我进宫!” 对于这种安排阿芊自然是心知肚明。适合她挥的地方不是在这沛王第而是在洛阳宫。虽说她这个女官看似品级不高但她是皇后身前第一人到那里能够挥出异常的作用。定了定神她屈膝答应了一声旋即匆匆出去预备。 直到这个时候王福顺方才松了一口气觑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李贤耳朵边上轻声把今天地事情讲了一遍末了才不无忧虑地道:“殿下照这样看来陛下似乎对那蓉娘念念不忘你是不是……” 蓉娘都被他许给狄仁杰了拿什么去给李治?再说了蓉娘的相貌不过中上如今李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心想着她但要是真的弄回了宫中封了嫔妃只怕不出数日就不知丢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这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人都放出宫去了再放马后炮有什么用?” 他故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盘问了几句这才玩笑似地问起了王福顺近来看过那些书待听说这家伙已经开始读史记他便忽然灵机一动道:“于师傅的史记和汉书都讲得相当不错每隔一天讲两个 你若是有兴趣不妨自己找个由头隔三差五地来听听 这话简直是说到王福顺心坎里头去了毕竟他这个宦官就算再有权势也是个宦官甚至还不到在外头置办房屋的资格也就是李贤把他当成*人看。正当他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李贤忽然又走到书架旁从一堆卷轴中间找出了一个递了过去。 “这……这……” 尽管王福顺进宫以来算是几经浮沉阅尽世事但此时此刻亦禁不住结结巴巴了起来。这一个卷轴虽轻但放在他手中却犹如千万斤重。因为这不是别的这是有关于他那位失散已久的兄长的消息。他那兄长固然是已经死了但是他的侄儿赫然还在。 “苍天保佑!” 王福顺终于双膝一软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连连祷祝但只是片刻他登时变了一个方向朝李贤连连叩头:“多谢殿下若非如此我就是下黄泉也愧对列祖列宗。我们这一支……我们这一支终于还有后不至于断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于古人的这种坚持李贤自然是知之甚深。他默立片刻就上去把王福顺拉了起来这才笑道:“既然找着了人到洛阳之后我安排你见一面到时候给他寻个差事做你也就不用操心了。” 经此一事王福顺心中一块心病放下顿感李贤更加知心。稍稍耽搁了一会李贤便当下出了书房王福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等到了院子中央就只见阿芊已经装束停当等在那里。藕色长裙藕色衫子酥胸半露云鬓轻挽看上去平添几分姿色。 李贤竟是多看了她两眼这才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出门上马而后头那辆朴素地马车则是给阿芊和两个宫人坐了。穿过端门应天门便进了洛阳宫李贤直接把阿芊派去庄敬殿安置这才和王福顺一起往贞观殿而去。 给自个的老子按摩按摩敲敲背闲唠家常很惬意么?呸换成你老爹是掌握千万人生杀大权的皇帝试试! 李贤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插科打诨外加在手底下功夫这招数和蓉娘学的指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然是做梦但那敲敲背揉揉腿这种勾当却难不倒他。这活计寻常宫人内侍做起来自然是诚惶诚恐唯恐出差错可他万一有了个轻重立刻就能把话头带过去李治几乎感觉不出来。整整一个时辰他的手停过但嘴却一直没停过旁边地王福顺已经是听得呆了。 不愧是沛王殿下! 这就是寝殿四周那些宫人内侍的最大感受虽说李治不是个残暴不仁地帝王问题是这一位实在是太反复无常了。今儿个说是温水洗脸好明儿个立刻就说是热水好;同样的水温今天用来洗脚兴许不错明天就可能把水直接踢翻了。所以这御前的差事一旦轮到了某人足够让他心跳加一倍以上。 可是今天无论是上来为皇帝洗脚或是送点心或是送茶添热水地无一例外都没有招来半点挑剔这怎能不让众人如蒙大赦喜出望外?因此李贤送了皇帝老子安歇出了寝殿立刻就被几个满脸感激的内侍宫女头头围住了。 原本不知道咋回事的李贤听这帮人隐隐约约一倒苦水立刻恍然大悟----这伴君如伴虎果真是一点不假。不过别人以为他很好过其实他自个的背心现在也都是汗。就算不是诚惶诚恐但他好歹使了力气耍了嘴皮子哪有这么轻松? “若是皇后娘娘在那就好了。” 也不知道谁叨咕了一句四周立刻响起了一阵附和点头的更是络绎不绝。直到这时候李贤方才现自个老妈在这群宫中下层民众中的影响力拐弯抹角一打听却原来他刚刚干的勾当武后也曾经干过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由于李治临时召唤王福顺不得不另找了一个中年内侍送李贤出门。出了贞观殿大门李贤套话的本事还根本没来得及挥对方就忽然用比蚊子叫还低的音量呢喃道:“徐婕妤就住在贞观殿后的寿仙殿她此番带了四名宫人四名内侍前来其他的都是原来的人。” 李贤正品味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个原本就低微的声音忽然又陡降三分:“今早上官仪单独面圣一个半时辰所有人都被摒退期间似乎只有王福顺去送了一次茶水。”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上了船就得听掌舵的 隔一年多重新住进了庄敬殿李贤很是四下转了一圈看这里的人有没有换二来则是借机消化那个内侍告诉他的事。谁都知道老上官是李治最最信任的宰相单独面圣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居然一谈就是一个半时辰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种情形就很有些可疑了。 莫非老上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虽说夜已经深了但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披了一件衣服出了寝殿来到了后殿的荷花池边。由于已经是初夏满池的荷花已经渐渐开了一些晚风拂面带来了几许若隐若现的清香却是淡得很。默立片刻他忽然头也不回地问道:“你都安排好了?” 阿芊自忖已经竭力放轻了脚步想不到还是第一时间被李贤察觉愣了片刻方才笑道:“殿下果真是好耳力。奴婢刚刚去了飞香殿又在稳妥人的引导下见着了该见的人。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洛阳宫中上上下下的风吹草动都决计瞒不过去。” “哦?” 李贤转过身来盯着阿芊的眼睛看了半晌眉头忽地一挑:“倘若父皇单独召见某人你也能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话已经是问得露骨了因此阿芊自是面色微变最后咬咬牙道:“只要殿下吩咐以后但凡陛下单独见谁奴婢都能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倘若阿芊为难地说几句诸如力所难及的话李贤兴许也就置之一笑过去了;但是偏偏阿芊言语中的意思表明哪怕是李治的密谈她也能打探到具体情况。 这代表着什么?这无疑代表着。他那位老妈在整个洛阳宫中的情报网已经展到了一个极其可怕地地步。所幸他这个当儿子的大约还不是老妈攻关的重心否则他当初那许多密谋岂不是早就完全露馅了? 好嘛。现如今他就是大树底下的小树先好好借一借这无与伦比地大力吧! 狄仁杰精于逻辑冯子房擅长外务。两天配合下来冯子房恨不得把这么个天大的人才留着自己使用。无奈李贤明确对他表示这不可能他也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但对狄仁杰也愈加客气。他不是傻瓜当然能看出这么一个人如果有李贤罩着将来必定是前途光明。 而接到李贤的信郭行真愣是找了个借口匆匆起程只花了两天便赶到了洛阳加上信使在路上花去地功夫竟是正好四天。按照李贤的吩咐他没有直接找上沛王第。而是知会了洛水河畔的安康楼地胡天野落脚地这才心中忐忑地在玄都宫住下了。 而就在次日清早李贤便直接来到了玄都宫也不和郭行真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在信上应该和你说了。至虚观那个张道人莫名其妙地死了有人说你和他是俗家表兄弟。平日受了他不少馈赠这究竟是真是假?我警告你你别和我打马虎眼。要是实说收钱固然是没什么大不了但你要是遮遮掩掩这事我就彻底不管了!” 郭行真一收到信便心急火燎地赶来当然知道其中轻重此时一听李贤这口气他愈有些慌神。终究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来来回回走了好些步终于停了下来咬咬牙道:“那姓张的确实是我一个远房表亲擅长于钻营所以在中下层官员中间颇有些人缘至虚观也是多亏了他方才如此红火。我是收了他不少钱物在皇后娘娘面前也美言过几次。” 还真的是扯到武后身上了! 先前揭出那个张道人是政治客李贤便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及至又牵扯上了东岳先生郭行真他更愈感到这事的严重性及至郭行真亲口承认这些他几乎是想要劈头盖脸地臭骂这神棍一顿。但好生想想这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武后未必不知道猫腻。 如今紧要的问题是那张道人之死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到洛阳的消息母后知不知道?” 郭行真刚刚实话实说之后就担心李贤骤然翻脸如今见其反应还算平稳他立刻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如今尚在安胎我三天前刚刚入宫做过一次法事祈福平安忖度这几天大约不会有事所以我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只是对娘娘说洛阳有个好友相召几日就回去。” 听说武后不知李贤先是皱了皱眉但眉头很快舒展了开来。不管怎样事情还是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短时间内不虞惊动深广没必要扰得人人。当下他立刻命张坚去洛阳县衙传话不到半个时辰狄仁杰便匆匆赶了过来一看到郭行真两人分别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尤其是冯子房就差没露出崇拜地目光了。 狄仁杰提出单独问郭行真几句李贤自然不会反对。而眼见那两人进了旁边的小室冯子房便走到李贤身边不无佩服地说:“郭行真这个东岳先生赫赫有名别说普通大臣就是皇亲国戚也未必支使得动如今竟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殿下真是好大的面子!” “这桩案子很有可能有些折腾老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李贤没理会冯子房的恭维很是郑重地提了一句。见这一位瞬间面色刷白显而易见勾起了心中地恐慌他便安慰似的拍了拍他地肩膀“此番有狄大人在算是为你分担了不少你不要怪他喧宾夺主就好。” 随着案子的深入冯子房自是隐约感觉到这案件古怪得很因此李贤这话虽然骇人但他还是坚强地挺了下来甚至还用孟子的话在那里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娘地反正他已经是上船了凡事不听掌舵的怎么成! “狄大人确实是一员能吏有他帮忙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埋怨?” 听冯子房这么说李贤暗赞他识相便又不着痕迹地暗示了几句。王汉韩全是无巧不巧撞上了一件大事这才因此升官升得贼快。这样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他如今还需要冯子房这么一个人打理一些琐碎事务短时间内自然不能让这家伙一下子升入中枢。 没看他老妈都在设法拉拢中下层官吏么更何况是他? 不过顿饭功夫狄仁杰便和郭行真一起出了那小室。前者固然是面色凝重后者更是面如土色也不知究竟讨论了一些什么。见到冯子房和李贤郭行真心不在焉地客套了几句旋即借口旅途劳顿匆匆出了房间。此时四道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狄仁杰面上。 “这案子应该只是普通的凶杀没有经过太多谋划。” 短短一句话让李贤和冯子房同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和政治搭边的谋杀或是诸如此类的勾当无疑都是能够接受的。 “根据刚刚东岳先生吐露的情况看他最后一次收到张道士的信是十天前其中并无异状。而我审问了至虚观上上下下的道士都说张道士从十天前开始行踪有些诡异似乎在躲避着什么而与此同时观内到晚间就常常有风吹草动由此可见寻仇的可能性很大而一个服侍张道人的道童声称十几天前曾听到张道人和人争吵那个人自然是嫌疑最大。” 李贤虽然不善于破案但毕竟曾经看过很多离奇古怪的破案故事听到这里便忍不住问道:“那么井下的呼救声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却是冯子房代答:“差役昨天在至虚观附近的一个荒屋现了一件沾有青苔的衣服另外道观的一处墙头有攀爬痕迹甚至还留了一些血迹所以说在打捞尸体之前或是有人救援或是自己设法总而言之出呼救声的那个人抢先逃了。” “差役正在调查张道士交往的那些人只不过大多是些朝廷官员实在有些棘手。”即便是狄仁杰此时也露出了一丝难色“那些人一听张道士死了全都矢口否认和他有什么往来不得不说这第一批前去调查的差役还是差了些火候。” 这话一出他立刻觉得有些失言----人是洛阳县衙的人如今洛阳令冯子房就在旁边这不是指桑骂槐说人家的部下是饭桶么? 他正想解释两句却只见冯子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我这新官上任下头的差役还不能如臂使指自然是不中用的居多。”与此同时冯子房便在那边苦巴巴地看着李贤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冯子房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李贤哪里会不清楚。他本想安慰几句忽然只见狄仁杰的炯炯目光锁定了自己顿时心中叫糟。这几天上窜下跳他竟是忘了狄仁杰是个绝顶聪明人一开始还能相信他的鬼话但久而久之不现破绽才是怪事! 果然在这当口狄仁杰忽然笑道:“周小弟你年纪轻轻办事却如此得体真是令我佩服得紧。” 第二百七十四章 笼络狄仁杰需要的代价 仁杰不是傻瓜。 能够举明经及第能够在小吏的诬陷下顺利赢得了阎立本的信任从而得到举荐他自然不止是徒有虚名。除了经验阅历还有些缺陷他已经颇有名吏的风采。 虽说起初以为李贤只是出自名门的世家子弟但几番交往下来他心头的疑窦早就渐渐大了而此次的案子更是让他产生了更多的怀疑。洛阳令冯子房位居正五品怎么可能如此信任一个晚辈甚至就连刚刚的郭行真也在言语中表露出对这位周公子的盲目信任? 疑心一起自然是一不可收拾这道理李贤自个也知道。他当然可以另辟蹊径换一套说法而且短时间内必定不会露馅可是狄仁杰是普通人么?将来若是再次拆穿要弥补就更难了。罢了罢了长痛不如短痛先撕掳开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便朝冯子房打了个眼色这位最会察言观色的洛阳令赶紧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当然也没忘了顺手掩上房门。此时李贤方才笑嘻嘻地向狄仁杰拱了拱手:“狄兄先前瞒骗实在是情非得已我便是沛王李贤。” 沛王李贤!饶是狄仁杰已经充分估计到对方可能是皇室宗亲这时候也难免吓了一跳。无论是在长安还是洛阳他只要出去逛就总能听到有人在说沛王如何如何想不到便是这个和自己称兄道弟毫无架子的周睿!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狄仁杰立刻恢复了淡然的面孔。虽说和皇子搅和在一起不符合他一向为人处事的标准但是这一次地事情是他自己逞能方才招惹上身的自然不可能轻易甩脱。而见李贤照旧一如既往地笑着他不禁轻叹了一声。 “下官不过微末小官。居然承蒙沛王殿下如此看待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这和你是多大的官没关系想必狄兄也听说过我的脾气合得来地。就算你不过是个司库小吏指不定我也会去你家喝酒。若是合不来的你就是请我。我也未必搭理!” 李贤一边说一边悠闲自得地在一边的座位上坐下指着对面一副座头冲着狄仁杰一笑:“试问换了其他官员看见一个民间姑娘为盗匪追杀。自己又没有大批护卫相随能够去救人么?我之所以结交狄兄其实最大地因素便是因为你救了人这年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爱民如子更何况是把自己都搭进去?” 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毕竟要是李贤真没听说过狄仁杰这个人那么虽然会因为蓉娘的缘故多多照顾。但要像如今这样结交却不可能。但是狄仁杰却觉得这话很实在----他不过从七品的小官不值得别人花多大地力气拉拢。 然而相信了这番话却不代表着狄仁杰就真的心无芥蒂。从此次李贤的表现来看。外头那些评价就很值得商榷了至少。这位沛王绝对不是不懂政事。而在太子早立的情况下出现这样一个亲王一个不好就会重蹈当年太子承乾和魏王泰争储位的情景。 他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一旁一直在关注他神情变化的李贤却忽然话了。 “其实这一次倒是我连累了狄兄。”一句话出口李贤便看到狄仁杰脸色剧变不禁暗叹这语出惊人还是有用场的。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半真半假地说“父皇身体一向不好所以国政有地时候交给母后有的时候就由太子五哥监国原本顺顺当当。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朝中派系之争从来没有断过。比如先前的李义府再比如现在的……” 他故意顿了顿含含糊糊把话头带了过去:“其实花钱请托地人未必就一定无能只是难抵此种陋习的诱惑实在是可悲可叹。这案子事小却只怕有心人利用唉!” 短短一番话暗示了好几个意思李贤便眼见狄仁杰一张脸死板着但眼神却在那边不停地闪烁。显然狄仁杰就算再敏锐在这种消息闭塞地年代怎么也不可能获取比他李贤更多的信息所以压根不会想到某些结果。当然如果眼前他对面的是五十岁地狄仁杰那么他根本不用费口舌了那绝对是又一条老狐狸。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若是朝廷官员都能公而忘私则天下无事矣!” 当李贤说出这一句千古名言的时候狄仁杰终于眼睛一闪好一会儿方才恢复了最初的表情。他还年轻自然想着一展胸中抱负令天下安宁万民安乐只是唯恐沾上了是非反而断送了一生前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呵呵地说:“人说沛王殿字字珠玑如今恭聆教益果然非同凡响这十四个字当可为我辈座右铭。” “和我相熟的人都称我六郎私下里不妨把殿下两个字丢开。”李贤向来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此时立刻便得寸进尺地笑道“我为人向来随便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狄仁杰原想推辞但哪里经得起李贤死缠烂打终于还是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一番深层次攀谈李贤便索性把话继续说开了些掏心窝似的说出了自己对父母对兄弟的无限关心旋即表露出维护如今安定和谐氛围的希望甚至暗示在今后将推荐狄仁杰为东宫官员。 义正词严的大道理再加上后面这些话饶是狄仁杰再机智毕竟没有中枢经验终于被李贤说动了七分----东宫其实就是个小型的朝廷班子只要太子即位如无意外那批人就会进入新一任朝廷的中枢而这个班子正是所有年轻官员都想挤进去的。 狄仁杰很高兴分手之后李贤自个也很高兴。承诺以后把人推荐给李弘他确实有小算盘----当然这绝对不是他想安插一个间谍进去狄仁杰这种人也当不了间谍而是为了加深东宫班子的板凳深度----上官仪这样的老臣盘算太多他还担心把太子李弘带坏了呢! 如果没有上官仪和老爹的密谋废后激起武后的强烈危机意识他那位彪悍的母亲应该可能会满足于只当一个皇后而并非揽权的女主吧?那好接下来他的所有任务就是把老上官那一头先摁下去。 骑在马上慢行见李贤双手忽然做了一个很是坚决的下压动作后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登时莫名其妙。紧接着他们又听到前头传来了凌乱的只言片语。 “……把柄……就好办了……” 实在忍不住的张坚便低声嘀咕了一句:“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盛允文见韦韬附和地点了点头忽然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平素常常板着脸不芶言笑李贤叫张坚韦韬常常都是小张小韦那样乱叫偏偏就喜欢叫他老盛甚至有一次还冷不丁叫了一声中年人。好在随着跟李贤的时间日久他总算渐渐不再如对大宾和张坚韦韬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 “他如果要谁的把柄我一定设法弄来!” 心里冷不丁钻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就连盛允文自个也吃了一惊转而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了这么多天的亲卫他的思路终于已经跟张坚韦韬差不多了。这两位平素帮李贤跑腿干的差事偷鸡摸狗的勾当往往十有**。 就在李贤一行人拐上定鼎门大街的时候忽然只听后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尘土飞扬。这一次他并没有偷鸡摸狗的任务在身用不着考虑什么低调一看赫然是上次见过的郝家子弟哪里还能按捺住心头怒火指着前头招摇过市呼啸连连的那帮人便怒吼道:“给我把那帮小子揪回来!” 话音刚落一骑人便飞也似地冲了上去不是盛允文还有谁?几乎同一时间张坚韦韬也拍马疾驰向前----开玩笑他们当初也是横冲直撞的世家子弟如今跟着的主儿更是天底下第一纨绔居然有人敢两次在太岁头上动土? 很快前头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厮打声不一会儿盛允文便提着一个人策马回来那个身穿锦衣却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正是郝大少。显然没料到今次出来会碰上钉子他一面挣扎一面瞪着李贤骂道:“大胆我爷爷是吏部郝侍郎!” “我老爹还是当今天子呢!” 象贤没见过李贤却以为是哪家贵冑子弟口吐狂言登时更觉气恼:“洛阳二虎程伯虎和李敬业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你快放了我否则小心他们把你家的房子拆了!” 李贤此时终于忍不住那股冲动很是一通哈哈大笑末了他才强忍住整人的想法很是轻蔑地道:“在他们拆了我家房子之前我会先把你拆了!再说就算给他们俩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到我那里放肆!” “你……快放开我!”郝象贤一想到下午的那件事顿时急得暴跳如雷“陛下下旨明日在流杯殿饮宴不论男女都可参加我是去通知人的你别挡了我的路!”流杯殿饮宴?李贤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没听说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流杯殿上的才子佳人会 月三的赏原本是古人作巫事祈福的盛事但传至后春游一般的游园盛会所谓流杯更是在那一场广为流传的兰亭诗会后为众多文人雅士所推崇。 流水泛觞畅饮吟咏赋诗抒怀而时至今日尽管早就过了早春三月的好日子但流杯聚会依旧是广为流行。尤其是大唐风气开放往往男女一起盛装出游掩不住的奢靡艳丽再加上流杯的高雅每场都是让时人赞口不绝的盛会。 洛阳宫中的流杯殿是当年隋炀帝杨广所建相传当年工匠洛阳宫西苑内造山为海引龙鳞渠绕十六院入海犹如水景院一般整个西苑内水系众多游时可泛轻舟画舸升飞桥阁道正是数不尽的风流。虽然大唐几代君王都不是好奢靡的但总不能把好好的宫殿拆了所以常常在这里召集宠信的臣子吟诗作对饮酒作乐只是召集一应年轻人却还是次。 李贤从郝象贤那里得知了整件事的经过又问清楚邀了些什么人顿时哑然失笑。不消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山水之中而是在另一桩事情上头。 忖度这一次老爹肯定也是要拉上自己顶缸的他遂令盛允文直接扔下了象贤一群人拍马疾驰回宫。 在洛阳横行这么久郝象贤却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在那边捶胸顿足叫骂了一通便灰溜溜地召集了仆从回家去。他固然是头脸难看他那一群仆从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是灰不溜秋鼻青脸肿这么多人被三个人教训了一顿传扬出去自然是笑话。 李贤一进应天门。早有等在那里的内侍匆匆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道是皇帝在贞观殿等着。情知是哪门子勾当李贤急忙跟去结果。一见自己那皇帝老子事情果然是和他想象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次他多了一个甚是光荣的名头。 诗会的评判? 李治见自己地儿子在那边瞠目结舌顿时笑吟吟地鼓励道:“历来评判应是选德高望重之辈不过这一次朕召集的是京城各家子弟。一帮年轻人在那里取乐带上一群古板的老家伙自然不免扫兴。六郎你虽年轻却早有大作在坊间传唱再说又是沛王这个评判自然当得!” 对于老爹似乎想都不想就送上这么一顶高帽子李贤顿时颇觉无奈但无奈又有什么用难道这种事情他还能诚惶诚恐让老爹收回成命么?于是。他干脆也不谦逊了直截了当地答应了下来心中却自知评判不好当。那些世家子弟哪个不是眼高于顶的角色倘若不是他这个沛王不怕得罪人只怕其他人还真地当不起。 答应得爽快。但一转头他就找上了阿芊而后者犹如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长长的名单。计有男男女女总共三四十余人年龄从十五岁到二十岁不等男地固然是尚未举明经授官的。女的也全都尚未婚配可以想象到时候鸳鸯配对地事情恐怕是少不了。 不出他所料徐嫣然的名字赫然在其中。 “看来陛下定然是为了看这一位方才来了一出流杯殿饮宴。” 阿芊盯着那个刺眼的名字看了老半晌忽然冷笑了一声。而李贤不等她说什么忽然打断道:“这事情你先不用报上母后否则万一动了胎气便了不得。反正明儿个我是评判先看看状况再说!” 次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应邀前来的大批年轻男女全都起了一个大早。于是天津桥前原本的朝臣队伍之外便多了这么一批年轻亮丽的人影。因为来的大多是各家大臣的子侄因此各大臣都不以为怪少不得在那边耳提面命地叮嘱一番无非是到时别说错了话之类。 由于是赴君王盛会各人自然都是盛装打扮男地为了求一个英俊潇洒大多在面上敷了厚厚的粉间簪花身上留香简直比女人还更加细致些;女的则是个个花枝招展却不似那些男人一般涂脂抹粉反而倒是素面朝天的居多。见此情景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在那边议论纷纷。 男人不敷粉地只有一个李敬业程伯虎和屈突仲翔都是好武不好文的薛丁山家世不够不在名单上所以沛王伴读来地只有他一个。他跟着李贤厮混多年自是对男子敷粉的习惯深恶痛绝。 至于应邀而来的女子之中除了道装打扮地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之外便是徐嫣然最为引人注目。前两人都是艳名远播至于徐嫣然本是养在深闺人未知却因为阎立本一幅画而名声大噪如今要说大唐美人在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之外便得加上她一个。 头顶步摇 金银珠钗分插两边身上是对襟系带大袖海棠色衫子束胸宽摆曳地的藕色长裙臂间搭着苏方青白色帔帛极其富丽。至于臂间金钏手上指环无不是极尽奢华之物就是那些出自富贵之家的少女也看得呆了眼。 “好一个徐嫣然!” 屈突申若在不远处望着徐嫣然见其在众人的关注下依旧面色沉静隐约流露出一丝高傲不禁暗自赞赏。她当然知道徐嫣然平日并不高调如今一反常态地盛装再摆出傲然的架势无非是在树敌。只要看到时她在流杯殿中的表现就能知道她真正的心意了。 贺兰烟只是瞥了徐嫣然一眼便垂下了眼睛自顾自地思忖今儿个李贤的吩咐。她孝期未满虽说出家之后可以不用理世俗言论但如今既是公开场合她便着了一身素白道袍间也只用了一根白玉簪见徐嫣然抢去了自己的风头也并不觉得懊恼。 女为悦己者容她的打扮只是给那家伙一个人看的! 自从到了洛阳之后李治就基本上没有召开过大朝会与其说是百官上朝还不如说是宰相在中书省联合处理政事----全都是从长安东宫批过转送来的表章。所以天津桥一开两拨人便分别各自赶往自己的目的地。一群年轻人虽说大多进过宫但是单单召集他们的饮宴却还是第一次无不多加了几分小心。 而当李贤得到消息说人已经到齐的时候他正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用点心自不免狼吞虎咽了几口旋即忙不迭地命人取衣裳心中连连嘀咕。 有没有搞错这离正点还有一个半时辰人就全都来了赶早也不是这么赶的吧? 果然等他带上侍从远远望见流杯殿的时候众多男男女女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少人正在用帕子擦汗。虽说上头有亭子下头又是曲水流波颇有阴凉之意但站久了自然觉得燥热。尽管四周早已铺好了座位但是几乎没人敢在主人没到的时候坐下----尤其是那个主人是当今天子! 之所以说几乎便是因为有一个人很是大剌剌地坐在那里。那繁复的金银珠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而其人却静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不是徐嫣然又是谁? 这一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李贤正觉得疑惑难解忽然看到一个人正在拼命地往后躲顿时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袖子似笑非笑地道:“只不过隔了一天大公子就不认识我了么?” 象贤绝对没有想到昨天在街头教训了自己一顿的居然是沛王李贤那股子后悔就别提了。早知如此他哪里会说那种鬼话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 “沛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 李贤却笑得爽朗丝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挥道:“咳说什么呢?若不是你告诉我我哪里知道今儿个居然有这么一场盛会?也不会顺势抢下了评判的差事是不是?” 一听今儿个的评判居然是沛王李贤刚刚拿捏尺寸不敢走得太近的众人顿时纷纷围了上来寒暄行礼之外便在那边绞尽脑汁地盛赞李贤从才华横溢说到脱口成章反正能用的赞语都被他们用上了一遍。要知道行前他们全都得到了长辈关照此次的表现事关前途谁敢马虎? 此时李贤却看到了亭子一边倚柱而立的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还有和两女故意维持着三尺距离的李敬业便撇下了那帮世家公子小姐们上去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对于这种风雅差事李敬业其实半点不敢兴趣无奈是皇帝的钦点李绩的派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来掺和一下此时见李贤上来他眼珠子一转索性代李贤下去和那些世家公子哥说起了话。 “再过几年敬业可就真的要成了你的左膀右臂呢!” 对于李敬业的变化屈突申若自是看在眼里此时便笑着开了一句玩笑旋即闪开身子往徐嫣然身边而去竟是也坐了下来。这个时候李贤方才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徐嫣然的用意不觉朝那边多看了两眼这才在小丫头耳边嘀咕了几句。 终于皇帝的銮驾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自是激起了一阵慌乱。除了李贤和屈突申若没有人注意到刚刚有两个中年内侍在四周晃了一圈。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佳人狂语,六郎会心 治这一年还不到四十岁虽说严格意义上是中年但到的都是年轻人他也不禁心情极好面上自然笑得灿烂。见众人俯伏行礼山呼万岁他便乐呵呵地一挥手爽朗地笑道:“好了好了朕也难得见见你们此地又没有那些老人不用时时刻刻拘泥礼数失了曲水流觞的隽永自由!” 话音刚落李贤便顺势起身当先笑答道:“父皇美意谁敢不遵从?只是这里不少人鲜有机会面见天颜大约都有些惊惧罢了!等到几杯酒下肚大家忘了高低上下父皇别怪罪就好!” 李治大步走到主位忽然一敲主位上的小罄旋即笑道:“哈哈哈哈曲水流觞原本就是为了无拘无束就如贤儿所说这礼数今天全都丢了!” “谢陛下!” 参差不齐地拜谢之后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这才各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座上的天子。占据了优良地理位置的李贤当然不用像其他人这么小心翼翼那眼睛一直在自己的老爹面上瞧顺便也好好琢磨了一下李治的打扮。 这一天的李治戴乌纱冠穿青罗单衣蹬乌皮履几缕黑色长须略加修饰更显出了几分精气神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坐定之后他便先朝李敬业瞧了瞧忽然点了点头:“朕听于志宁说敬业你最近课业大有长进今天若是没有佳作回头朕可是得罚你!” 作为如今大唐第一臣李绩的长孙未来英国公爵位的继承人又是沛王李贤的伴读。李敬业获得如此关注本在人们意料之中就连李敬业自个也早就打好了腹稿。此时他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面上却露出了苦笑:“陛下可是难为煞了我。有沛王殿下在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是陪衬哪里敢说什么佳作?” 李敬业平素常常有面君地机会。因此这愁眉苦脸一出众人的紧张感立刻为之一泻。李治则是哑然失笑:“贤儿今日只作评判不做诗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你若是不能得三甲。可别埋怨朕到时候不讲情面让你的好事落空!” 堂堂天子说出这样的话下头顿时一片哗然而李敬业更是成了苦瓜脸。李贤正觉得古怪忽然感觉有人从后头捅了捅他地背这更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下一刻一张纸条忽地塞进了他的手中。他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却在下头悄悄展开了字条。上头却赫然是李敬业的笔迹----“帮忙帮忙今天要是我表现好陛下就会亲口许下我和老于孙女地婚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李贤暗笑李敬业装神弄鬼遂把纸条随手往腰间一塞。 这时候李治已经和好几个人亲切交谈了一回。其中大多数人都并非第一等高官的子弟那表现得叫一个感动。就差没泪流满面感谢关怀了。而这份“关怀”也渐渐由男至女很快一群大家闺秀也各自领会到了这君恩雨露。然而李治把平衡二字玩转自如。每个人都只是笑问一句不多不少。 题外话完毕这曲水流觞便正式开始。众目睽睽之下李治亲自把一只双翅酒杯放入面前的沟渠中只见那装满了大半地酒杯在水中稍沉一沉旋即便稳稳地浮了起来顺着水流缓缓前行。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水面上表情或激动或沉着或紧张或冷静人人都盼着轮到自己却也同样怕风头没出成却丢了丑。 看着那杯子随着水波和微风悠悠而动李贤索性惬意自得地往后一靠。为求古风这种地方自然不能摆上椅子但是他却愣是在主位和自己这里弄出了靠背没看他老爹靠着舒坦面露笑容么?盘算着今天不用自己动脑子他愈感到轻松愉快。 横竖今天并非命题作文就算是家里准备好拿出来显摆也不算违规就看大家各自的准备了。 终于那晃晃悠悠的双翅杯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停了下来李贤稍稍一瞅结合手中的座次名单便辨出那是御史中丞崔士元的儿子崔务嘉----正是大族博陵崔氏的子弟。 “去鸟入春晖来云空喜>i 这四句诗一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李贤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家伙额头上黄豆大地汗珠差点没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又不是饮宴时的应制诗没来由把沐恩荣光这一类的东西拿出来战战兢兢没一点大气……不得不说要学上官体大多数人都是学虎不成反类犬。 这一诗吟完自然是有人在纸上奋笔疾书记录虽说几乎没人觉得这诗有什么出彩但崔务嘉自个却在李治 目光中涨得脸色通红慌忙饮了一杯便即刻坐下。有不算太好的开头后面地人便渐渐松乏了起来。毕竟前头若是太好后头是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去的。 于是李贤但听得满脑子地芝草香兰空谷明溪总而言之除了崔务嘉没人傻到在这时候玩弄颂圣那一套。只不过唐时风气原本就和魏晋南北朝的那种清谈玄虚不同要这帮在富贵窝中长大的年轻人讲究什么幽旷意境着实是难为煞人。 “呵……” 李贤一个呵欠刚刚出来就赶紧憋了回去见自个地老子虽然面上兴高采烈眼神中也透着无趣便不露痕迹地轻轻耸了耸肩。堂堂皇帝亲临就算假装也没几个人能够装出洒脱之态来早知如此他老爹也不用为了见见那位以文采见长的徐嫣然而用这种障眼法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得场中响起了一阵笑声抬眼看去却只见那个双翅杯稳稳地停在贺兰烟和徐嫣然当中赫然是不偏不倚。原本此时是该重新来他却眼珠子一转登时笑着站了起来凑到李治耳边低语了一句。果然他这皇帝老爹立刻连连点头。 “既然此杯如此识趣贺兰你就和徐才女各赋一诗待让六郎品评孰高孰低!” 贺兰烟当初跟着李贤舞刀弄枪对于什么吟咏赋诗原本就毫无兴趣心中更知道这次自己和屈突申若都是来凑数的。饶是如此她还是早就和李贤串通好了硬是搜刮了几诗备用此时便抢在徐嫣然之前站了起来。 “乔木万馀株清流贯其中。前临大川口豁达来长风。 涟漪涵白沙素如游空。偃卧盘石上翻涛沃微躬。 漱流复濯足前对钓鱼翁。贪饵凡几许徒思莲叶东。” 如此一闲适悠然的诗出口不但李治愣了一愣就连在座众人也全都呆住了。倒是李治反应最快偏头盯着李贤看了一会忽然大笑道:“贤儿朕可是看着贺兰长大的这诗她决计做不出来可是你事先捉刀代作?你这个评判居然作弊罚该罚!” 李贤自个也没料到贺兰烟居然会拿出那最最不符合她心曲的当下只得自认倒霉。不过博得老爹一笑总归是好事他便笑嘻嘻地命人拿来一个硕大的酒斗很是爽快地道:“儿臣偏向贺兰的心思哪里瞒得过父皇?这罚酒是应当的儿臣便罚酒一斗以示公正?” 眼看李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光了一斗酒下头众人顿时爆出了漫天彩声浑然忘了贺兰烟和李贤串通作弊。等到这一波过去所有人的目光方才落到了徐嫣然身上----贺兰烟本就不以文采出长而徐嫣然身为才女其表现自然是众人最期待的。 由于贺兰烟的罚酒李贤代喝了因此那只双翅杯理所当然地到了徐嫣然手中。仿佛没有觉自己成了别人的注目焦点她径直从沟渠中拾起那酒杯在手中轻轻把玩了一阵终于抬起了头绝色容光和那数不尽的华贵饰彼此辉映更显艳光逼人。 “巍巍高门内赫赫皆王侯。锦衣金冠好安知能长久。 须不知今日豪家子明朝蓬垢游。会当风云起何不效英酋?” 虽然只是低吟那声音却仿佛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头就连李贤也被激得一愣一愣。良久他方才品出那诗滋味当即心中骇然他李贤固然是搬过李白的一些狂诗但问题是那些不少都是用侠客或是军中猛将指代哪里有这么**裸的意思。 徐嫣然是故意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醒悟到对方的用意不禁转头去看自个的老爹。果然他看见李治虽说仍是端着笑脸但那只搁在膝盖上的手却在微微摆动眼神中似有阴霾。 正在那里琢磨自己该不该开口圆场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了屈突申若意味深长的目光几乎想都没想他便笑道:“不愧是才女之名只论意境只怕男儿未必能做如此雄诗!” “嫣然向来有痴狂的毛病适才乱语还望各位海涵!”虽然自陈痴狂徐嫣然的面上却依旧带着那几许傲然的微笑“嫣然虽是女儿却向来羡慕男儿能鹰击长空遥想当年英豪着实让人为之心折!” 第二百七十七章 沛王第该有个女主人了 夏的沛王第中自然是郁郁葱葱榆树柳树槐树一棵棵的甚至有不知道是原本就在此还是用什么办法移植过来的几棵参天大树。内中厅堂后的院子中还搭了一个葡萄架虽说这葡萄未必能吃却好在多了几分荫凉。 此时架子下一色摆开了三张玉石片躺椅依次坐着一男两女在旁边的小几上摆着几样水果却是刚刚用井水或是冰块湃过的上次犹自沾着水珠不说隐隐还有些白气。 “徐嫣然这胆子真大!” 贺兰烟半坐在躺椅上轻轻吐了吐舌头。她虽然对吟诗作赋兴趣不大但至少识文断字看懂文义的本事还是有的上次徐嫣然那诗自然是给了她莫大的震撼。再加上她第一年守孝已满如今可以自由出入洛阳宫而她是武后外甥女各种各样的消息就是不问也知道。 “听说姨父回到贞观殿之后当天晚上就没有召幸徐婕妤而是一个人独宿好些宫人内侍都遭了责骂!” 有阿芊这么一个情报处长再加上王福顺这个通风报信的李贤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他甚至知道更隐秘的消息那就是他老爹认为徐嫣然过于狂傲心气太高。女子恃才傲物别说入宫为妃不妥更绝非名臣良配(他老妈虽说强势在他老爹面前还是一向很温柔的)----这就是王福顺转告的消息。他正想着旁边忽然又传来了一句话。 “与其说胆子大不如说是行险一搏!” 同为女子屈突申若却看得透彻若是设身处地想一想。换成她本人大约也会这么做。当然这么做很可能对家族造成不利影响但比起翌日进宫之后的糟糕处境。这已经是很理想的结局了。和寻常名门大族出身的官员不同她一向对武后看高一眼皇帝当初铲除长孙家地手短虽然狠辣。但武后在后头的功劳同样莫大。 一件最最棘手的事情居然被徐嫣然自己设法解决了一大半。心头虽然松了一口大气但李贤隐隐约约竟有一种惘然的感觉。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徐嫣然的时候那个看似冰雪聪明却又犹如困兽一般的女子醉语连连地情景。 兴许那天流杯殿诗会上的徐嫣然并不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葡萄架下的悠闲聊天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李贤地客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王福顺。 自从那一天李治带着一群官员跑到沛王第逛了一圈回去之后程处默就率先把许诺好的人送了过来。而许敬宗更绝干脆就是两个高丽美女外带十名侍女。倒是宫中挑选良家子的动作不可能太快而今天王福顺正是来完成这个君王的诺言。 虽说贺兰烟对李贤身边美女越来越多绝对不会乐见其成但是。可以想见日后美女的数量只会多不会少因此她虽然心中懊恼。也只得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至于屈突申若的想法则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两人原本就好热闹所以此时听说王福顺送人来。干脆也就跟着李贤一起去瞧个究竟按照贺兰烟的话来说那叫做替李贤“严格把关”。 王福顺正在门口呼喝吩咐随身的两个内侍把马车上地宫人一个个带进来一转头看见李贤后头的两个女人他登时瞪大了眼睛随即赶紧一溜烟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向李贤行过礼后又向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道了安原本想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眼光和那些宫人素质的打算都扔九霄云外了。 “这些人就是你从后宫良家子当中挑出来的?” 贺兰烟挑剔地打量着那些宫人旋即现一个个确实都是天生丽质女人地嫉妒心理顿时冒头。她正想上去一个个盘问敲打屈突申若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又用力掐了一记。 这些小动作李贤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最后见屈突申若半拉半拽地把小丫头拉走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人固然不是他自个要来地但既然是皇帝老子送来的人他总不成任由贺兰烟挑三拣四把人赶走吧?觉王福顺同样是如释重负的模样他不觉笑了起来。 “还请殿下到时候在贺兰小姐面前美言几句否则万一她在娘娘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地话来小人就倒霉了!” 对于王福顺的这种说法李贤自然而然听出了其中的暗示心中暗赞这家伙聪明。皇帝面前得宠信皇后面前讨好卖乖这人真是成精了----这哪里是指如今的这些宫人分明是指代徐嫣然的那件事要不是王福顺第一个放出风事 就有如今这么顺遂。 哪怕是红颜薄命也总比红颜无命强! 废话过后交接工作便正式开始。看见那一个赛一个娇艳的宫人李贤自然是觉得万分养眼但看到最后他不禁便感慨起阿萝不在的不便了。阿芊这样的情报处长不待在宫中不能挥作用他如今身边虽然有月芜和月芙这一对双生侍女但在处理这种事情上头却是及不上阿箩一根小指头甚至还及不上当初经过军训的那些侍女。 “还是人才不够啊!”他暗自叹息了一声更后悔这一次没从武德殿多挑两个能干的随行。一边找人安置这些刚刚脱离了洛阳宫的女人他一边鬼使神差地想道如果有大姊头那样厉害的女人兴许他就不用担心宅子中的女人“造反”了。 事情办完王福顺自然不可能在这里长留和李贤又嘀咕了一阵便带着两个内侍赶着十几辆空马车回宫。洛阳宫少了几十微不足道的宫人而李贤这里则是多出了好几十需要管吃管喝管住的女人。要是换作早年他必定是兴高采烈但在见惯了太多绝色丽姝之后他着实感到太多的佳丽不是乐事而是麻烦。 没说的拉出去军训!一个个娇娇怯怯他就是种马也不需要那么多侍妾! 当他回到葡萄架下头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一个打算的时候贺兰烟顿时高兴地欢呼了起来浑然没顾得上什么女德女诫。至于屈突申若则是笑着拍了拍巴掌同时意味深长地翻起了旧帐。 “六郎早在一年前你就答应帮我和焱娘她们训练一批侍女如今可是连影子都没有!既然这一次你准备训练人不如就捎带上她们好了!我那里还有好几十又蠢又笨的加上焱娘她们至少也有百多号人。” 李贤闻言差点没趴下没有阿萝也没有蓉娘他自个都愁怎么训练这么一批人屈突申若居然还要再塞人过来他还要活不要? 见大姊头正在那里巧笑嫣然地看着他他灵机一动索性上前涎着脸道:“申若姐我这不是没功夫么?再说了我当初那只是糊弄人的要说真有什么用场却也未必。倒是你们都是巾帼豪杰本事绝对比我高明不如你行行好和烟儿一起帮个忙如何?” “好你个六郎居然想把这球踢回来?” 虽然面带嗔怒地冷哼一声但屈突申若眉眼间的笑意却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思----无疑她是心情极好的。而贺兰烟上一回半道上退出如今每每一想到便觉得懊恼见李贤有意把这大权交出来不等屈突申若答应她便立刻抢先点了点头。 “好别的事情我帮不上忙这事情我管定了!” 见小丫头摩拳擦掌似乎有意逞一逞大妇的威风屈突申若不禁哑然失笑。她当初老早就提醒李贤要早些在自己的宅子中做些布置却未料想长安的宅子还没完工皇帝却带着大批人转来洛阳而李贤几乎是一穷二白地搬进了这空空如也的沛王第。 李贤是不穷可这人手上的积累却不是一天半天能够搭起来的。当然倘若他一搬进来就是一切齐备别人兴许就要担心了。 “行了看在你叫可怜的份上我和贺兰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屈突申若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旋即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躺椅上。 既然是到李贤这里她便没穿那身狗皮似的道袍而是着了一身高腰束胸的长裙。此时随着她的躺下长裙上方顿时露出了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分外惹人遐思。仿佛是睡梦中的呓语她忽然喃喃又加了一句话。 “这么多人当中只要有一个心怀不轨的……这次贺兰和我还真是自找麻烦。” 见贺兰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李贤赶紧拖着她往旁边一闪。直到离着葡萄架远远的他忽地转过身来一下子吻住了小丫头的红唇。贺兰烟先是猝不及防但旋即伸出双手揽住了李贤的肩膀热烈地回应着。这大太阳底下**辣的一幕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李贤方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头。 “烟儿这些天我可能没空管家里的事情反正如今也没人敢挑剔这沛王第中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这么大的地方也该有个女主人坐镇了大不了我在后头给你起一座道观!” 第二百七十八章 女主人的威风 兰烟如今是个女冠御赐道号惠真这要是别人或民应该是称作惠真娘子和李贤印象中那位太真娘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贺兰烟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和他那位老爹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最最值得他欣慰的一点。 至于屈突申若的道号则是她自己起的用的是飞白二字。不得不说这两个字既流露出几许灵动飘逸又带着一种清新自由。然而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则没人敢在这一位面前叫什么飞白娘子熟悉她的人当面背后但以大小姐称之飞白这个好端端的道号却成了禁忌。 李贤的动作自然是雷厉风行愣是把整个沛王第后头一个造好的院子改成了道观然后把道观的门开在了建春门大街上。于是小丫头和大姊头进出都不用走定鼎门大街上的沛王府正门自然而然少了些议论。 事实上两个赫赫有名的女冠“进驻”沛王第后头的太真观着实是一件大事只是屈突申若盛名在外李贤又有冯子房这忠实手下除了不要命的愣是没几人敢议论。对于太真观三个字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都很满意只有李贤自个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恶趣味。 家里头的女主人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现如今李贤着实顾不上那么多原因很简单小小一桩人命案子居然牵出萝卜带出泥就是神通广大的狄仁杰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李贤印象中大名鼎鼎的狄公老大人现在年不过三十除了两个没用的小跟班之外完全是个光杆司令。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挥不出来。 而李贤这么个身份不可能公然参与洛阳县衙地事所以三人会面完全是偷偷摸摸简直和地下工作者似的。洛阳县衙的人都被冯子房支使得如同陀螺一般团团转。但即便如此放在诺大的洛阳城中依旧犹如大海捞针几天下来。冯子房自己地眼睛凹下去一圈不说一群差役也个个顶着大熊猫似的眼睛但走在大街上那目光却格外多了几分凶狠的味道。 笑话。再这么下去追比地限期就要近了被打上一顿板子难道滋味很好受么? 由于御驾的来临大批羽林军再加上其他十六卫军队随之入驻洛阳城同时带来了随行的达官贵人和无数商人一时间东都洛阳更添热闹繁华连带着小偷小摸地案子也多了起来。然而一连几日。市面上的小贼被那些渴求破案的差役抓现行的就有几十起洛阳县衙的毛竹板子打得噼啪响鬼哭狼嚎的声音足以让所有路人退避三舍。 这年头真是没法混了----这就是大多数洛阳三教九流最大的体会。 一个中年人靠在坊墙上贼溜溜的眼睛瞄着四处走动地人群待想下手却又一次次强忍住了。他娘的。他燕三走南闯北那么多回不就是上次失风了一回么。竟是把自己都卖进去了。都说沛王李贤狡猾那个荣国夫人更是老狐狸三两句就让他主动上了套! 荣国夫人都是九十高龄的人了。居然让他赔偿她什么名节损失结果害得他签了卖身契! 每每想到自己在荣国夫人宅第中当园丁的悲惨经历他便忍不住打哆嗦。姜是老的辣如果说李贤地精打细算已经让他大开眼界那么和荣国夫人杨氏比起来那位小王爷的差遣压根不算什么----什么时候他堂堂燕子门第四代徒居然要去干跟踪盯梢地营生?而且还是跟踪贺兰敏之这个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 “师傅你怎么一到洛阳就唉声叹气的不是说要让我见识一下你地本事么?” 见旁边的徒弟阿平贼头贼脑地瞅着大街上有钱人的钱袋子燕三不禁气急败坏地使劲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别以为你现在本事大了没觉大街上找不到几个同行么?分明是洛阳街面上这几天正在‘清扫’呢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白教了你那么多年!” 阿平被那重重一下敲得头昏眼花这才注意到大街上钱包鼓鼓囊囊的人虽然不少但似乎看不见什么同行就算有似乎也在四下里惊惧地张望着什么。看清了这一幕他方才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无比怀念起长安的美好生活来。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跟着燕三上洛阳。 眼珠子一转他便想到自个的大主顾长安望云楼的东主胡天野也来了洛阳赶紧对燕三赔笑道:“师傅既然洛阳也到了你自个去找那位殿下我已经大了能照顾自己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好了……” 不等他脚底抹油 燕三就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拎着人退回了旁边一条街巷旋即嘿嘿冷笑了一声:“好小子寻着了其他搂钱的路子就想丢下我这个师傅?你别以为那个胡公带你臭小子那胡公原本就是和沛王殿下穿一条裤子的那位主儿说东他不敢往西说西他不敢往东。老老实实和我走一趟否则别怪我满世界说你姓长孙!” 长孙两个字仿佛戳中了阿平软肋一下子垂头丧气了起来。燕三拎着他穿过几条巷子在建春门大街后的一条十字小街停了下来见四周无人他这才告诫道:“陛下对长孙家大约还有那么一丁点香火情但是别人可是未必。这个姓氏你自个不稀罕但还有不少人就指着出卖这种消息财凡事不要太招摇尤其是那种事情你明不明白?” 对于这样声色俱厉的严正告诫阿平便低垂着头受了。接下来师徒俩便溜回歇脚的客栈换上了一身体面衣裳这才去敲开沛王宅第的大门。 “我二人是长安荣国夫人派来给沛王殿下送信的!” 拿着荣国夫人杨氏亲自给的信物两人自然是顺顺当当进了这大宅门。兜兜转转老半天还没走完前院燕三的面色就渐渐变了。他的记性虽好这一路上也看得头昏眼花心中着实咂舌这占地一个坊的大手面。然而等他们师徒俩进入中庭到了一个明显是会见宾客的小厅堂的时候却见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 贺兰烟只叫出一个字便赶紧把剩下的字眼都咽了回去而屈突申若自然镇定得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豪门仆役打扮的一老一少最后莞尔一笑。等到带路的人被打下去她便点点头道:“老燕荣国夫人那边有什么要紧消息让你带来?” 燕三在一愣之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也就没想到这两位会如同女主人一般出现在这里而已要说诧异却也未必。在他想来凭着李贤的手段吃抹干净了一个那么下一个也就为时不远了再说这位大姊头对李贤原本就是不清不楚的。 “哪有什么要紧消息如今圣驾都到这边了那边有皇后娘娘坐镇外加老太太太子爷有谁要是在那里上窜下跳不是没事找事么?” 这话两女都相信朝廷的重心自然是随着皇帝转的虽说那边皇后太子也很重要甚至太子还是监国太子但李治即便不管事终究还是皇帝。想到李贤最近忙得团团转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笑嘻嘻地对燕三道:“老燕你这回来得正好我到时候和外婆写一封信你就留在这里帮忙反正外婆的人就是我的人!” 短短一句话差点没把燕三给呛死至于那边正喝茶的阿平也忽然连连咳嗽直到这时上头的两女方才现燕三还带着徒弟顿时都好奇地打量起了阿平。可怜阿平往日虽说走街串巷见惯了世面却从来没见过女人如此炙热的目光一时间只觉得头皮麻背心热终于体会到了师傅为何被人盘剥。 原来这世界上的女人竟是如此可怕的! 满身疲惫的李贤一回来便听说老外婆给自己送信他正纳闷是谁一到那小厅堂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而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赫然是万分熟悉。精神大振的他三两步冲进去果然那个虽然穿着一身好衣服却仍旧掩不住满身猥琐的赫然便是老贼头了! “老贼头你终于来了!” 对于李贤这一声毫不避讳的老贼头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自然是笑得不可开交而燕三自个却是一幅有与荣焉的表情仿佛贼头二字是莫大的夸奖一般。而一边的阿平虽说不是第一次见李贤却依然是兴致盎然不停地用燕子门招牌的贼眼睛往他身上瞟。 李贤却没顾得上这老的小的怎么看他也不啰嗦寒暄便直截了当地道:“我手头正好有个麻烦的案子须得你出动找找线索。没说的老规矩我出钱你出力。” “贤儿他如今可是卖身给我外婆了随你怎么压榨不用付钱的这事我说了算!” 燕三原本的兴高采烈在贺兰烟这句话出口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脸色端的比苦瓜还难看。要知道他可是足足签了三年的卖身契这三年的时光难道都得免费到底么? 第二百七十九章 死灰不死,老妈来信,却是重任压肩 为仅次于长安的天下第二大城洛阳城中百姓虽多少闲置的地块----说闲置那已经是比较好听的词了要是不客气地说那就是荒地。二十余万的人口住在一个大小可媲美后世大都会的城市中若是没有荒地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有荒地就有荒屋废屋有的是无主有的则是主人懒得管理因此除了有组织的帮会之外其他厮混帮闲的人大多以这些地方为家好歹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这些差役难到之处就是三教九流管辖之地了。 根据冯子房和狄仁杰联手开出的嫌疑人名单李贤便委派燕三前去探查。饶是如此他自个却也难以悠闲这一天他和程伯虎两人就出现在洛阳冯老沙的大宅子中先头的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他正是找上冯老沙从而挖到了燕三这个宝贝。 如果说燕三是飞贼的头子那冯老沙就是混混的祖宗徒子徒孙在洛阳街面上都算得上人物就算那些并非他管的堂口管事的也都得买他几分面子。不过由于这些天洛阳县衙的联合严打行动他不得不下令一帮手下收敛因此对于李贤带着程咬金找上门来他自是欢迎不尽。 冯老沙又不是傻瓜第一回不认识李贤但后来不会派人去查么?尤其是当燕三赫然成了人家的专用跑腿之后他更是确定了李贤的身份----除了赫赫有名的沛王李六郎绝对没有别人。 所以在李贤开诚布公地说出要托付的事情他毫不犹豫地拍了胸脯。当然他不会愚蠢到道破李贤的身份。而顺便也大倒苦水:“六公子程大少如果您二人早些来指不定立马就有兄弟记起那天地情形。这人一下子就逮住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天只怕要有些困难。不但如此洛阳县衙那些差役连着几天疯似的抓人。这实在是……” “如果不是洛阳令冯大人求上门来你以为我会管这种事么?” 李贤见程伯虎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一副你说话我不管的态度。他只得把话头接了过来顺便颠倒黑白把自己置身事外:“洛阳县那些差役你不用管这些人自有冯大人节制。只要能够揪出凶手以后你这些徒子徒孙在洛阳的日子自然是更好过。你可别忘了你和冯大人还算是同宗呢!” 一番话说得冯老沙眉开眼笑李贤看似什么愿没许其实该说地却全都说了。他冯老沙虽说有钱也有势。但有钱比得过人家富商巨贾有势能比得上人家朝廷官员?背靠大树好乘凉先头有程老爷子咬金护着现在也是该找棵不会倒的大树好好靠靠的时候了! 一趟交道打下来李贤和程伯虎便被人用背椅抬出了宅子。李贤现在算知道这地方为何如此难找了。敢情是冯老沙故意找了这么快宝地四周小巷都是贫民窟。地上都是污泥贵人进不来差役没事也懒得进来。最是安全不过。就像今儿个他愣是撇下了张坚韦韬盛允文三个亲卫只带了程伯虎一个。 出了这地盘护送地人便告辞回去了而程伯虎顺势大大打了个呵欠:“咳坐得我屁股都疼了!六郎你真是有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冯老沙也算是久经风雨的人居然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怪不得我家老爷子临走地时候还关照我说跟着你混有前途!” 李贤这才想到程咬金已经回山东老家养老了细细思量这位老爷子虽说有些老顽童似的心性但人还真是不错怪不得能够长命百岁。咳老程家有这么一位坐镇稳稳当当也是应该的!不说别的能看出程伯虎跟他混不会吃亏那眼光就是第一流! 他正在自鸣得意忽然后背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回过神来的他不禁狠狠瞪了程伯虎一眼。还不等他开口程伯虎就一把将他往坊墙的阴影中一拉旋即指着刚刚过去的一个年轻人道:“那个人你认得么?” 李贤随眼一瞧见是一个二十余岁身材削瘦的年轻人面相却是陌生那身上穿着地夏衣也颇为简单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的子弟。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他不觉更加疑惑了:“我不认得那是谁?” 程伯虎盯着李贤片刻忽然嘿嘿轻笑道:“若是论亲戚关系他应该是你的表兄只不过如今家里已经败落了。但是要说他的姓氏你必定是知道的他姓长孙。实话和你说吧他就是害得李义府被革职流放地罪魁祸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 此话一出李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长孙无忌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但这个名字地意义自然是非同小可那毕 老爹的嫡亲娘舅他自个也该叫一声舅公的。凭他老地性子哪一天真的想起来再给长孙家一颗甜枣也未必可知。 胡思乱想了一阵见程伯虎还在那边张望他便拍了拍这家伙的后背:“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小子运气好长孙家的人几乎都死光了他偏生却得了恩赦回京刚开始的时候穷的什么似的我还曾经帮过他十贯钱。”话音刚落程伯虎便看见李贤面色古怪登时笑嘻嘻地抱着双臂道“放心人人都知道我是个没心眼的浑人别说是他哪家年轻人因为父母的关系被落出去我常常赞助几个这事情没人往外头瞎说!” 对于这样一个回答李贤自是不满意。盯着那双熟悉的脸看了良久他才不得不承认但凡自称是没心眼浑人的其实一点都不浑这程伯虎还真是继承了老程家的优良传统揣着明白装糊涂偏生大家还都相信了! “你让我看这家伙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家伙有足够的理由痛恨一些人么?” 程伯虎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李贤不寒而栗一瞬间他的脑子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上官仪也好刘祥道也好和长孙无忌褚遂良那批早死的老臣都没有关系和长孙家这种注定败落的世家也没有关系那两个宰相都是忠于他老爹的重臣----说得不客气一点上官仪和刘祥道就是跟在皇帝的步伐之后亦步亦趋等闲不会有丝毫越轨。 而长孙延先是从世家贵族的顶峰摔落下来然后又因为李义府的流放而失去了那个司津少监的官职。那可是足足七百贯也就是七十万钱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没有官职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生路如今的世道指望还有人帮助长孙家那无疑是不现实的。 “你的意思是……” “嘿六郎你的脑子可比我好使这事情还要我说穿?” 李贤心念一转立刻搭着程伯虎的肩膀往外走走了老远还不忘向长孙延的方向投去了一瞥。他是武后的儿子这血缘关系永远无法改变所以在眼下的情形下头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动摇后位否则别说日后的逍遥日子就是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和程伯虎分道扬鏣他便直奔宫中。虽然外头有了那么一座大宅子另外还金屋藏娇在道观中养了两个绝色美人但这些天他还是几乎夜夜宿在宫中只是白天在读书和练武之余四处乱跑。才踏进庄敬殿阿芊便上来亲自替他扒下了外头那件夏袍随手扔给了旁边的宫人这才低声道:“皇后娘娘有信过来了。” 李贤也顾不上满身尘土大汗径直跟着阿芊进了书房。接过那封信他先是确认了弥封完好这才迅拆开里头竟是满满三大张信纸上头满是娟秀小楷那书法比他的可是好多了。他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便一目十行地往下看但一遍看完犹觉不安足足看了三遍方才消化了上头的内容。 说是安胎不管国事但要是真的那么安分那也就不是他那位彪悍的老妈了。看看着信上写的长安的事情一件不拉洛阳的事情也事无巨细知道得清清楚楚仿佛是有千里眼顺风耳一般。尤其是不久前的那场流杯殿诗会仿佛每一个细节武后都知道了。 信上要点有三:其一郭行真就好好在洛阳待着长安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其二密切关注徐嫣然事件的后续展看看其他家族对此的反应;其三密切注意朝臣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人趁着她不在向皇帝进什么谗言。除此之外便是太子平安她自己一切安好刘祥道颇为安稳诸如此类没营养的话。 李贤看信的时候并没有避着阿芊看完之后甚至将信笺递给了她。大约是平时常常担当这种勾当阿芊丝毫不以为异地接过匆匆阅完之后便笑道:“皇后娘娘对殿下可是寄予厚望这么大的事情奴婢还从未看到有托付过别人就是对太子殿下也未曾如此信任。” 正因为是太子所以干不了这种暗处的勾当! 李贤耸了耸肩便开始向阿芊布置接下来的任务同时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阿萝弄过来他倒是不担心阿萝会泄露什么隐秘但少了这么一个心腹办事情实在是不方便。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一阵燥热----不知什么时候阿芊紧挨着他的肩膀他的目光只要轻轻一瞟不但能看到那如雪肌肤就连深深的乳沟也一点不拉 第二百八十章 天雷勾地火,倩女勾六郎 夏的天气原本就很炎热尽管洛阳水系沟渠众多西一片水景园林但是庄敬殿附近却是没有水的。这一天晚上更没有风书房的窗子虽然开了一条缝房间里却仍旧是闷热难当更别提李贤原本就是从外头进来这身上燥热难当了。 仿佛是在有心撩拨他的**阿芊的右手在李贤的后背上轻轻向下挪动着。隔了一层薄薄的单衣那划动的触感一下下撩拨着他的心弦。鬼使神差的李贤竟是想起当初他还是一岁多大的时候就是阿芊第一次抱着他去见老爹李治那时候她还是一个腼腆的十四岁少女。 十几年过去青涩的少女早就变成了成熟丰满的女子昔日清澈的目光也多了一种闪烁的**。仿佛是觉察到李贤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的动作又大胆了一些竟是顺着他的尾椎继续向下。几乎是一瞬间李贤便感到小腹一阵邪火噌地蹿了上来 “殿下……” 低低的呻吟声传入耳中再加上那媚眼如丝的表情和闪烁的灯光顿时衬得阿芊无比娇媚。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但因为平日最重保养又是武后的心腹因此她自是比同年龄的宫人要显得年轻眼角一丝鱼尾纹也没有额头也显得分外光洁。 仿佛是为原本就已经暧昧**的气氛再添上一把火她原本纹丝不乱的鬓忽然整个散乱了下来束的簪子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青丝半掩玉颜半露分外惹人怜爱。 李贤虽说没有当种马的打算。但他更不是一个矢志节欲的人。美色在前再加上阿芊原本就不是寻常宫人那种逾越身份地刺激感顿时让他忘记了自己被勾引的事实。突然转过身去灵巧地出手剥去了那件薄薄的衫子。 似昏暗似明亮的灯光下那束胸长裙下地双峰似乎要裂帛而出。玉颈直至胸前的白皙更是纤微毕现。当他的手指轻轻滑过那锁骨时那白玉无暇地肌肤甚至隐约流露出一丝粉红色。几乎不假思索地他拉下了她背后束裙的带子。整条曳地长裙顿时全都散落在地只余下内中那具美好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双粉臂环上了他地脖颈而阿芊整个人也犹如八爪章鱼一般纠缠了上来那没有半点赘肉的小腹竟是顶上了他下腹的那团灼热冲去了他脑际最后一丝清明。此时此刻他几乎用最快的度褪去了自己的衣物和怀中的人同时滚落在地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和女人欢好了。之前武德殿的几个宫人也全都是万里挑一的殊色小丫头更是绝色美人但是阿芊地身子仿佛有一种绝佳的吸引力竟是引得他一路不知疲倦地探索着。直到不知多少次大战过后。他方才精疲力竭地喘息了一声四仰八叉地软倒在了一边。连手指头都难以动弹一根。 这是她的第一次! 这个体悟让李贤很有些不知所措先前阿芊使出那些小招数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她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毕竟。作为武后身边最得宠地宫人侍奉过他老爹也并不奇怪----然而事实上却是他是第一个得到她的男人。 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勉强半支起身子盯着身旁瘫软得如同一滩泥似地阿芊瞧了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阿芊咬着丰盈的嘴唇面上却露出了**过后的满足和欢愉她勉力伸出手滑过李贤地面庞柔情似水地道“我这辈子横竖都出不了宫了寻一个人托付终生难道不好么?我很羡慕阿萝因为她不用再像我这样整天战战兢兢地过日子所以我这次就要抢在她前头。” 李贤没想到她会道出这么一番诡辩顿时为之气结:“就是为了这个你勾引我这个皇子?” “哪里是我勾引殿下?殿下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就那么一件短袖衫子若不是如此哪里会激得我情难自禁!” 阿芊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见李贤的脸上阴晴不定不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岂不了身子一动牵扯了痛楚她一下子痛呼出声一只手不禁在旁边四处乱抓了一阵最后干脆抓住了李贤的手那双动人的眼睛更是放射出了慑人的神采。 “殿下放心今天的事我决不会用来要挟就是陛下和娘娘他日问起 会说是自己情难自禁不会牵扯到殿下。如违此誓我……” 不等阿芊道出什么恶毒的誓言李贤便一把堵住了她的嘴。他自己从来不把誓当成一回事也不信誓言的约束力。在他看来男女之间或是单纯的主从关系或是情投意合或是干脆的利益往来现如今他怎么看都觉得阿芊和他是三者皆有之这誓言根本没有必要。 “不用那种誓了我又没说不相信你!” 他抓起一件衣服随即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才想披上身却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汗臭味顿时皱了皱眉。这时他方才想起此地是书房离着浴室还有好一段距离**裸地出去自是不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居然在这种文房宝地干这种伤风败俗的勾当。 阿芊也强自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射在她白玉似的丰腴躯体上似乎平添了几分诱人。而她却没有去穿衣服而是眉眼含情地凝视着李贤许久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殿下可要我叫人送两套衣服进来?” 离开洛阳宫已经一年有余虽说李贤有把握这里的人大多可靠但一听这话还是本能地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阿芊来到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无法摆平还谈什么皇后身边的第一女官?再说了刚刚这书房里头的动静还小么?只要外头有人不是聋子总该知道这不是所谓的密谈。 见李贤没有提出反对阿芊便走到门边重重拍了拍巴掌。门外立刻传来了一个问声此时阿芊便轻描淡写地让人去取衣裳。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宫人一前一后推门进来手中各拿着一套衣裳头也不抬地为李贤和阿芊换好便收拾了地上衣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而这两个宫人不是别个正是和李贤有过肌肤之亲的月芜月芙姐妹! 两个小姑娘原本就算是老实人现在看上去更加老实了不消说这肯定是阿芊干的好事。只是这么一会儿他忽然觉得一次欢好过后原本他印象中那个机敏干练的女官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令人捉摸不透的百变魔女整个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妩媚的光辉。 “奴婢送殿下过去洗浴吧!” 到了外头阿芊顿时恢复了那种亲切中带着几许漠然的表情亲自将李贤送到了浴室看着屏风后的他进了木桶这才转了出来冷冷地望着长廊两边侍立的内侍宫人。在她犀利的目光下这些人仿佛都变成了泥塑木偶一个个低垂着头二话不说眼观鼻鼻观心。 “刚刚你们看到了什么?” 长廊中一片难言的寂寞。阿芊站了半晌这才冷笑道:“我知道这宫里向来蜚短流长也知道有些人喜欢胡说八道但现在不比从前我既然是代替阿萝暂时接管庄敬殿你们就一个个放明白些。能够入宫的人家里大多不是孤零零一个是不是?” 她这些天在庄敬殿雷厉风行地整顿积威之下再说出这些警告自然收到了非同一般的效用。只见十几个内侍宫人全都噤若寒蝉那头恨不得直接钻到地底下去。 “就是做梦的时候也给我睁着一只眼睛!你们是沛王殿下的人沛王殿下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儿子你们身上这烙印就是一辈子也去不掉!古人说得好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只要你们好生侍奉殿下将来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明白么?” 这一次再无人敢沉默以对慌忙俯伏于地齐声答应。 对于这样的结果阿芊自是满意。此时她这次从含凉殿带来的一个随行宫人匆匆来到她身后将一个沉甸甸的钱囊递了上来。她接过之后便随手扔在地上那叮叮当当的声音顿时汇成了美妙的音乐但是最美妙的还是她的语声。 “这是沛王殿下赏给你们的每人十金!” 望着那一张张狂喜的脸她忽然没来由一阵烦躁头也不回地转去了自己的房间----今儿个的事情别人可以不吐露但是武后那里她却绝不能隐瞒。至少她如今这做法还是符合武后心意的尽管她的内心已经逐渐偏向了另一个方向。 第二百八十一章 黑白通吃才是逢源之道 有过二十万居民的洛阳城自然是这年头当之无愧的 正因为如此即使是在此地居住了多年的居民也未必人人能说出每个里坊中都有哪些大人物都有什么名胜古迹。然而寻常百姓不行却并不意味着别人不行。尤其是那些每天以穿街走巷为己任惦记着人家家里物事或是腰中钱袋的人来说熟悉地形和人头自然是至关紧要的。 谁也不想得手了之后被人堵在一条死胡同里出不去是不是? 洛阳县衙的严打行动来得快去得快仿佛是一夜之间街头上原本随处可见的官差全都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三三两两的街头混混。对于这种情形洛阳居民早就习以为常个个只顾着捂紧了钱袋旁的也就不去管了。 虽然只是小人物但混混的效率却足以让差役为之汗颜----一天之内冯老沙就找出了当日至虚观案时正好在附近的所有混混;又是一天之内便有人“帮忙”让他们回忆起了当天看到的所有景象;再用了一天十几张画像就出现在了李贤的案桌上进而又出现在了冯子房和狄仁杰的眼前。 既然当了洛阳令冯子房自然希望所有部属都能够如臂使指但眼下看来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能够通过李贤掌握这三教九流的莫大力量他自然是大呼庆幸此时立马奉承道:“那些差役忙活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出什么线索殿下一出马就手到擒来下官着实佩服!” 对于这种程度的好话李贤不过微微一笑而狄仁杰仍在埋头看那些画像。临到最后一张方才抬起了头:“这些画师倒是好本事虽不能说惟妙惟肖妙在把这些人最鲜明的特征标了出来倒是省却了不少功夫。” 见狄仁杰和冯子房撇下了画像。开始商议如何下手李贤便索性上去一张张地再次查看起了那些画像。他先前只是走马观花地扫了一遍根本没怎么注意。如今再次翻阅的时候那画师画出的一些细节不禁让他为之一怔。 其中三人地腰中饰物虽然不怎么分明但怎么看形状怎么像鱼袋。难不成这案子真的是和官宦有关?正惊疑不定的当口他的目光忽然被手中这一张画像吸引住了虽然仍没有多大印象但脑海中仍有一个名字隐约跳了起来但他愣是想不起那是谁。 “殿下?” 旁边地一个声音一下子惊醒了他回头见是冯子房他便自失地一笑道:“怎么你们俩商量出章程了?” “这事情差役虽然能做。但不免打草惊蛇只怕还是得劳动……”狄仁杰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停顿了片刻方才笑道“冯大人已经决定。让县衙庞捕头出面。” 所谓的出面是什么意思不用点透李贤也能够明白。自是不会反对。既然是指使洛阳县衙的差役当然得冯子房去做因此他便率先告辞了。 而冯子房这一走。李贤却叫住了准备开路地狄仁杰思忖片刻便提醒道:“狄兄你看冯大人到洛阳上任好歹还带着几个心腹待此次案子办完你去并州上任孤身一人的话只怕日后不太方便。而上回路上遇到盗匪的前车之鉴犹在还是需要几个护卫。”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你和蓉娘地好日子将近我也没什么其他贺礼好送已经派人去雇了几个稳妥护卫另外再加两个精干仆妇和一些随侍。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一个好汉怎么也得三个帮不是?” 既然已经趟了这浑水狄仁杰自然拒绝不得李贤的好意。他虽然出身官宦世家但祖父和父亲都没有攒下多少积蓄所以家境不过只能称得上小康。他的官俸还要用来赡养母亲和抚养儿子这次路上又死了两个身边竟是只有一个旧仆洪亮外加一个老仆随身。 狄仁杰这么一答应李贤便硬是把他拉去了南市。这种事情原本该委托贺兰周的但他却派人找了专业的人口贩子田东。虽说护卫这种人算不得家奴但他料想那个胖子肯定有办法。果然事情交待出去不过数天田东就回复说找到了合适的人。 洛阳南市临通津渠比北市繁华得多和长安的西市有得一比。李贤虽不能说是老马识途但是有熟门熟路的张坚韦韬带路自是很快寻到了地头。闻讯而来地胖子田东亲自迎出了门来毕恭毕敬地把一行人请入了后院。当然对于初次相见的狄仁杰胖子自然给与了相当的注意。 “嘿六公子一说要雇护卫我便立刻派人去搜罗好容易找齐了八个个 身体健壮武艺高强……” “废话少说你是不是还要说他们能够以一敌百?”李贤直截了当一句话堵过去见田东噎得面色一红他便指着狄仁杰道“狄大人即将赴任并州都督府法曹我就是帮他来雇人的。宗旨只有一个忠心可靠武艺自然不消说至于其他的人手也是这个道理。” 对于李贤竟是亲自找上这种地方狄仁杰原本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这位沛王种种奇怪地做派也就随之释然了。所以当田东向他投来征询的目光他便淡然点了点头。 人很快就带来了前头五个膀大腰圆----据田东地解释是这几个曾经在好些权贵那里当过护卫只是后来人家家道败落裁撤人手他们方才出来另找活路。这是很常见的现象因此无论是李贤还是狄仁杰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但剩下三个就很让人大跌眼镜了----因为那竟然是三个少年撑死了也绝对不到二十岁最后一个甚至自报年纪才十六!即使是一向处变不惊地李贤此时也不禁斜睨着田东语气不善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田东也没料到原本八个壮汉中竟是混进了三个少年愣了片刻便气急败坏地找来了管事。不问还好一问之后房中众人全都吃了一惊。原来这三个少年竟是放翻了另三个壮汉愣是说自己才是最好的护卫。到后来事情闹大了三人联手之下剩余那五个壮汉竟不是敌手所以管事忖度老板是要得力人便把他们三个加了进来。 狄仁杰起初还以为是李贤故意把高手混在其中见李贤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他方才信了这真是巧合。诧异之余他不禁起身询问三人姓甚名谁。 头里那个年纪最大的少年抢在前头说:“我叫阮小二他们俩是我弟弟阮小五和阮小七!” 狄仁杰听着还好李贤却差点没一跟斗栽倒在地----好嘛如今竟是出现了大唐阮氏三兄弟!好容易把那一肚子想头按下去他便听见狄仁杰开始询问三人的家世背景。而当这三个少年说出除了会武艺还识字的时候狄仁杰赫然是眼睛大亮二话不说就立马拍板认可。 敢情狄仁杰是准备养三个少年小豪杰不成? 办完了事情和狄仁杰分手李贤不禁又想到了那三个少年----不得不说他这一次还真的有些羡慕狄仁杰了。这样的少年最有可塑性凭着老狄的本事不出几年便是三个心腹。都是那该死的胖子田东不好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三个人他非得自己抢过来不可! 带着满肚子的恼火他一头扎进了贺兰周在洛阳南市的总部。现如今这就是洛阳贤德居分店了。大马金刀在账房里头一坐他也无心听自己节节攀升的财产数字随口说起了今天的故事。正当他想关照贺兰周给自己依样画葫芦寻找几个的时候却看见这老头的小胡子一翘一翘显然就要忍不住笑了。 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殿下是想要那阮氏三兄弟一样的少年对不对?” 虽然觉着贺兰周那笑眯眯的样子非常可疑但李贤忖度这老头不至于和自己玩什么花样因此很是爽快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他却听到了一个足以让他瞠目结舌的答案。 “咳如果是这样殿下早点说我就把阮氏三兄弟留下来了!” 贺兰周仿佛没看见李贤的表情变化脸上依然挂着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当初我就帮夫人训练了一批童子后来夫人去世这批人原本就是殿下您的。前些天我得知殿下对那个狄仁杰颇有笼络的意思又正在替他找护卫所以我就把阮氏三兄弟弄到田东那里去了!这样的人我还有好几十殿下随要随有。” “你……你个死老头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头一次得知自己还有几十个忠心手下李贤终于忍不住爆了。而贺兰周在那暴怒的火气之下却只是缩了缩脑袋便嘿嘿笑道:“殿下莫怪这都是夫人当年的遗命。当然阮氏三兄弟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如今殿下在文臣当中的班底太少这个狄仁杰既然殿下要笼络那么我再添一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以后不许自作主张也不许再以姨娘当年的遗命瞒着我任何事情!” 咬牙切齿说出这些见贺兰周连声答应李贤顿时觉得满肚子火化作乌有。如果贺兰周这里真的有人他以后就要轻松多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银泉寺中群芳会 图索骥是一件容易的事? 君不见后世的警察叔叔拿着高清晰数码照片找人还不见的能找到更不用说如今这年头差役只能凭借最多几分相似的画像了。好在画像虽然送到了洛阳县衙但具体执行事宜却由县衙庞捕头会合冯老沙的人进行一大把沙子撒进了汪洋大海中却也能听到一点水声。 区区三日功夫十三张画像上的人逮到了十个剩余三个却让庞原有些头痛----其中一个根本就没人知道是谁剩下两个人的官不是最大但也比自个的顶头上司冯子房只低一两阶都是六品以上的官员而且也并不重要。而冯老沙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去人家官员宅邸查探因此百般无奈的他只能回去向冯子房报告。 谁知新任洛阳令大人只给了他一个轻描淡写的答案----事情先放着自有人去处理。 事实上当庞原满脸茫然离开的时候冯子房自个也心中没底。这话是李贤暗示的现如今他也只能坐着等了----好在不知道李贤在朝中用了什么法子这么一件案子愣是无人提起也多亏了如今天子暂时不管事不上朝否则也不会如此稳当。 至虚观的案子虽然让洛阳县衙上下鸡飞狗跳但是洛阳的贵人们照样是过自个的日子酒照喝歌照听舞照看女人照玩浑然不顾这盛夏的炎热。冰块虽然贵但只要能够出得起钱每天买上一箩筐也不是难事何必省那么一点钱? 而夏日的女人们则更成了洛阳街头靓丽的风景线----高腰束胸的长裙得继续穿各色的衫子得继续罩着。只是这裙子衫子用地不是蜀地重锦而是越州轻容。所谓轻容者纱之至轻至薄者最是适合夏天穿着。往往内外几层也依旧可以看见内中的肌肤乃是贵女们的最爱。正因为如此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们。身边无不是聚集着一堆追求者。 昔日两大美人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已经出家----哪怕她们不出家前者没人敢招惹后者则是名花有主----五陵年少只得另找方向。于是。出身世家而又貌美多才地徐嫣然便在流杯殿诗会之后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这位徐家千金虽然不喜欢抛头露面但毕竟不会像后世大家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有出门的时候。而在有心人一掷千金地作用下要打听到她什么时候出门也并非不可能。因此这一天她骑马离开自家不过一里地旁边便多了十几骑人。除了几个护卫模样的壮汉之外全都是护花使者。 大唐以武功起家再加上举国上下养马众多因此无论男女都酷爱骑马。由于这些天渐渐闷热了起来徐嫣然自是不得不选择男装骑马出行。却不料想才出门就遇到这么一群人。冷淡地打过招呼之后见一群人都不肯散去。她只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听说徐小姐今日要去城外银泉寺临摹碑刻这太阳这么大那边又难保一定太平。大家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说话的是尚书左丞6机地长子6云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打开手中折扇一幅倜傥风流的模样。他这率先一表现其他人顿时都开始争相献媚端的是众星拱月就差没把徐嫣然捧到天上去。若是换作寻常闺阁女儿只怕不免洋洋自得而徐嫣然却只是晒然一笑对这些溢美之词并不在意。 “大家若是想陪同嫣然自是不好阻拦。只是我此行乃是为了拓印碑文到时只怕无法搭理各位还请大家海涵。” 这些公子哥巴不得有和佳人同行的机会闻听此言哪会反对纷纷表示到时候一定不会打扰。于是一大堆人把徐嫣然簇拥在中间浩浩荡荡地朝城外开去。出了城行人渐少便有人掣出了一把精心准备的大伞喝令两个护卫上去帮忙遮挡烈日。 徐嫣然知道拒绝也是白搭也就随他们去了。而那侍女楚遥沾了自家小姐的光见旁边一帮世家公子个个满头大汗偏偏还要附庸风雅在那里说什么汉赋楚辞听着她只想打呵欠。 就凭他们一个个靠家世荫庇不学无术的家伙还够格和自家小姐谈诗论赋简直是笑话换成……换成那家伙还差不多!楚遥没来由想到了上次见过的李贤俏目中顿时流露出一丝异样地光辉。年少俊朗而又能文能武最重要的是还能说出那样的话还真是小姐的良配! 话说那一日流杯殿诗会之后她便从徐嫣然那里得知了那期间的情景很是为自家 大胆捏了一把汗。不过这样一来那皇帝老爷就不会嫣然弄进宫了! 银泉寺不以香火着称不以灵验闻名恰恰相反的是原本应该是佛门圣地地地方却偏偏以留有众多文人骚客的墨宝而着称。相传北朝孝文帝甚至在这里留过诗篇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北朝石碑几十座最是文人骚客流连之地。 如今天气炎热又并非科考大年因此诺大地地方就只有徐嫣然这么一行人见佳人在健仆的帮助下一丝不芶取墨拓印接着又细细研读一副浑然忘我的架势渐渐便有人挺不住了。这日头虽不比盛夏到底仍是火辣辣的这晒得久了头皮就犹如火烧似的谁受得了? 起先还有人硬挺但半个时辰下来就是最有耐心的也实在受不住了个个借腹痛或是其他缘故狼狈躲去荫凉的地方。徐嫣然但只是轻轻嗯一声也不管那许多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就连张伞的两个护卫也耐不得这炎热的天气一幅快要中暑的模样。 “两位大哥热了就去歇息吧!”楚遥却是好心见一帮公子哥只留了这两个倒霉人下来顶缸顿时上去解围道“我家小姐自有我们照顾反正你们的主人都不在就算待会他们找来了也自有我解释。” 烈日下头举着一把笨重的伞两个壮汉早就挥汗如雨差点没虚脱闻言自是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去。见左右没有外人楚遥便疾步蹦上前笑嘻嘻地说:“小姐苍蝇都赶走了!天气这么热你也歇一会吧!” 她原本以为一句话说完小姐必定附和谁知道徐嫣然还是弯腰在那里专心致志地辨认着碑文丝毫没有一点直起腰的意思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这时她方才想起自家小姐一旦认真起来的习惯不禁无奈地吐了吐舌头见两个健仆在那里忙着晾干墨迹淋漓的纸她干脆找了块干净的青石摊开手帕就坐了下去。 “哎哟!” 屁股才挨到那石头她便一声大嚷跳了起来----她哪里想到经过这么就的暴晒这石头早就已经烫了。此时两个仆人已经诧异地往楚遥这边看来至于徐嫣然却依旧在那里沉迷于碑文的世界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什么才女根本就是书呆子嘛!” 楚遥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便没好气地收回了帕子心下绝了找个地方休息的主意除非她愿意去和那些世家公子哥混在一起。百无聊赖地四下转了一会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山口忽然现石阶上走来了几个客人却是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多数甚至佩着兵器其中还有两人是女冠装束。 那赫然是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要说名声决计还在自家小姐之上。而那些其他美艳动人的女子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娘子军了----每一个的来头都足以让洛阳地面震动几下。 这么说他可能也来了? 屈突申若老远就看见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在朝自己这行人张望待到认出了人不觉莞尔。走近之后见其还是用目光大胆地在自己这群人当中搜索来搜索去她便索性开口提醒道:“别看了今儿个六郎没来!” 贺兰烟这时候也现了楚遥满脸大失所望顿时觉得颇为有趣。那一日李贤把徐嫣然丢在她们那道观中醒酒趁着屈突申若给徐嫣然解酒的功夫她饶有兴致地和楚遥攀谈了一会结果对这个爽直开朗的少女大生好感心中更是懊恼自己的那些下人大多只会回答是与不是一点担当也没有。 她原本就随性而为此时立刻笑吟吟地瞧着楚遥“小楚今日遇上还真是有缘啊!不如我现在去和你家小姐谈谈要了你来服侍贤儿如何!” “贺兰小姐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楚遥差点没被贺兰烟一句话吓掉半条命赶紧在那里连连摇头“我只是随便看看不是在找沛王殿下!”一句话出口她顿时醒悟到自己中了圈套心中甭提多懊恼了。 此时旁边的众女也出了一阵嗤笑目光全都在楚遥身上转来转去。忽然碑林那一头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咣当一声清脆的声音。此时此刻众女顿时面露茫然而下一瞬间屈突申若便脚下生风奔了过去口中犹自招呼道:“快来定是那边出事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恰是英雄救美 管徐嫣然天赋异禀哪怕是夏天也是清凉无汗但在这么久自然也颇觉吃不消。直起腰来拍了拍肩膀她这才现楚遥不见踪影情知这妮子又不知窜到哪里去玩耍了不觉莞尔一笑。 楚遥并非徐家的家生奴婢只是昔日她父亲的一位旧属寄养在家里。岂不料约定的三年期限已过那人竟是获罪死在了岭南一应家眷都充作了官婢。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她便说动父亲留下了楚遥而且连姓氏都未曾改去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自是不比寻常主仆。 “这丫头也大了只可惜就算未入贱籍他日要想寻个好人家嫁又谈何容易?” 想到这个问题徐嫣然便不禁一阵叹气原本因为天气炎热而有些红的面颊不免有些阴沉。见那边两个健仆正在忙着拓印和晾干她随手拿起满是墨汁的海碗用笔蘸满浓墨忽然在一块空白无字碑上龙飞凤舞地疾书了起来正是当初她在流杯殿诗会上当场所赋的那《锦衣行》。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笔完成她便略微后退了两步凝望着那墨迹淋漓的石碑嘴角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恰在此时她只觉肩上忽然一重便没好气地斥道:“小遥别闹了!” 话刚出口她便感到一丝不对劲那手刚劲有力绝不像楚遥的光景。想到那边两个仆人并未有任何呼声示警她心下暗凛假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嗔怒了一句忽然身子一矮一个利落的旋转脱身之后。劈手便将手中满是墨汁的碗砸了过去。 咣当---- 随着那响声她只瞧见那人偏头躲开但躲开了海碗却没有躲开那墨汁那黑漆漆的墨汁不但淋了他满身。更是在他地脸上留下了几滴痕迹。直到这时她方才有余暇去看自己那两个仆人只见他们全都颓然倒地。不知是生是死。 幸好楚遥不在这儿! 徐嫣然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只见那人面色剧变怒吼一声朝自己扑来。慌乱之下。她暗恨自己为何没有带佩剑随身只得闪身躲避同时大声呼救。谁知那人却仿佛丝毫不惧竟是忽然停住了脚步抱着双手看她奔逃旋即冷笑了一声。 “徐大小姐那些废物我早就派人过去看着刀剑所指。他们若是能来救你才是怪事!” 他言罢倏地前行一步面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又何必如此害怕你我二家早年结亲按照当初的婚书你正是我地未婚妻。如今过门犹为未晚不是么?” 未婚妻!这个出乎意料的名词让徐嫣然一下子呆住了甚至忘记了奔逃。她确实听母亲提过。她小的时候曾经定了一桩婚事但之后就作废了甚至连曾经地夫家是哪户人家都讳莫如深。如今。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未婚夫冒出来自然就不是一丁点可疑了。 “你是谁?” “怎么连你的未婚夫都不知道么?”那年轻人脸上地表情愈怨毒负手逼近了几步他便嘿嘿笑道“徐家固然是大家但是当初那桩婚事可是徐家高攀至于我的姓氏……” “真是好笑已经没落的姓氏也敢拿出来炫耀!” 一个讥诮的声音陡地插了进来此时此刻刚刚还带着猫戏老鼠表情的年轻人登时面色一变一个旋身转了过来一看见后头那个满脸嘲弄的人他便不禁噔噔噔连退三步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竟是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李贤笑吟吟地招手向后头惊诧的徐嫣然打了个招呼这才无所谓地耸耸肩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地。你既然有胆子唆使仆役杀人怎么就没想到会这么快暴露?再说了你居然来挟持徐家的千金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表兄?” 表兄两个字犹如炸雷一般不但让徐嫣然惊愕莫名更是让那年轻人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但是他亦很快警醒了过来四下里略一扫见似乎并未埋伏有人他的胆气渐渐壮了起来口气中更多了几分狠戾:“不要叫我表兄那个毒妇生出来的儿子没有资格……” 他这话还没说完便只觉眼前一花却是李贤迅疾无伦地欺上前来。还不等他拔剑相迎喉头便忽然传来了一阵凉意却只见那明晃晃的剑尖离他地喉头不到三寸。 “你刚才说谁没有资格?” 李贤很满意自己刚刚拔剑出剑的度深幸没有白白向盛允文讨教剑术此刻那 时更加灿烂了。他稳稳地握着剑柄整个剑身没有丝阳光下锋利的剑刃和剑尖反射着耀眼的精光愈增添了几分威势。 “我是母后地儿子没兴趣和长孙家攀什么亲戚叫你一声表兄是给你颜面。不过你认为父皇知道了你这几天的举动是会龙颜大怒无情到底还是记着长孙家昔日那点好处网开一面?长孙延表兄?” 长孙延! 惊魂未定的徐嫣然再一次悚然而惊。她当然知道长孙延何许人也长孙无忌的孙子前一次李义府倒台时最最直接的一笔交易正是因为长孙延花了七十万钱买了一个司津少监的缘故。原来她幼时那婚约竟是和长孙家所定怪不得家里人会讳莫如深。 今日豪家子明朝蓬垢游。这长孙延其人岂不是她那《锦衣行》的最好写照?想长孙家昔日何等高门如今子弟却沦落到如此潦倒的地步所谓沧海桑田便是如此了。 李贤的讥讽听在长孙延耳中自然是刺耳十分正想反唇相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如今性命操之人手因此强自忍耐了下来。 然而他忽的想到自己之前那一切动作极其隐秘并无外人看见顿时又生出了几许信心遂傲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虽然贵为沛王但要凭着这三言两语构陷于我我却也不会认罪!” 此时屈突申若已经和李焱娘等人先后赶到却见李贤持剑和人对峙都不免是心中一惊。尤其是贺兰烟更是本能地准备拔剑手往腰中一摸这才想起今天出来得时候把双股剑落在道观里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 楚遥费了老大的气力方才跟上了这群行动如风的女人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这光景不禁呆若木鸡。见徐嫣然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她赶紧三两步冲上前去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左看右看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没受伤就好! 长孙延不用转身便知道后头又有人来心头不禁大定。虽说此次不知为何惹出了一个李贤但正因为是李贤他反而倒是容易蒙混过去因此他干脆朗声道:“嫣然乃是我的未婚妻婚书是否废除并非徐家说了算我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见她一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话一出后来的诸女顿时莫名其妙倒是屈突申若一向消息灵通只是略一思忖便轻轻道出了一个名字。众女无不是心思聪敏之人立刻领会到其中的隐情就是最喜欢开玩笑的李焱娘和殷秀宁也都闭口不言。 长孙延没料到自己的话没有引来任何反应正疑惑的时候却只见两边多了几个持剑女子一看清楚人顿时心中一阵抽搐。来的若是李贤的亲卫他有八成的把握让他们投鼠忌器毕竟亲卫在名义上都是皇帝的人谁知竟是这些和李贤关系密切的女人。倘若李贤一时意动将他格毙当场再伪作是有盗匪所为那么…… 长孙延的担心并非多余事实上李贤正在盘算是否该这么做。不得不说能够拐弯抹角揪出长孙延乃是老贼头的做贼功夫高明愣是在官差搜了好几遍的至虚观中找到了一个账本其中清清楚楚都是那个张道人收受财物的记录。 而和长孙延相关的款项足足高达二十万钱!对于家底败光早就没了昔日威风的长孙家这二十万钱并非小数目。想必郭行真就是再贪财也不至于没事情去触武后的霉头为长孙延求官所以这事情自然是黄了。 要说杀人的证据他手头的物证人证还真是不怎么充分----当然有冯子房在要伪造一份证据自然是不难的。可是偏偏掺和这件事的还有神探狄仁杰这就成了最大的麻烦。 见长孙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再想到这家伙口口声声称是徐嫣然的未婚夫李贤忽然觉得心中冒火。虽说和徐嫣然统共就见过两次但这位兰心蒽质的徐家千金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可谓不深换作他是徐家的掌事人也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长孙延这么个家伙否则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从来没觉得老爹老妈整死长孙无忌有什么不对政治这玩意原本就是如此擒贼擒王斩草除根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念之仁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想到这里他一抖手中利剑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厉色。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言两语,长孙俯首 死关头一切成空。 当那剑尖的冰凉触感直达喉头隐约传来一丝剧痛的时候长孙延的心中顿时万念俱空----什么光复家门报仇雪恨什么忍辱负重芶且偷生这一切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李贤忽然把剑收了回去潇潇洒洒地挽了个剑花回剑归鞘满脸的若无其事。见长孙延满头大汗身子摇摇欲坠再看看四周出了一口大气的众女他心中自然很是满意。就算杀了人他也有自信她们不会出去胡说八道但是为了这种事情开杀戒那就实在不太划算了----不过死了个政治客何必他李贤动手帮人复仇? “长孙延你刚刚说我构陷你那么在你家里头搜到的这样玩意算怎么回事?” 他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轻轻一晃见对方那死灰的脸又是一变眼神中隐现绝望他立马知道这一招收效便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收了回去又朝后头的屈突申若打了个眼色。 看热闹看了这么久屈突申若已经渐渐品出了其中滋味见此情景遂招呼了一声。她既然聪明其他的女人也不是笨蛋拥着徐嫣然便走就连地不省人事的两个仆役也被拖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满是人的碑林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了李贤和长孙延两人。 “你究竟想怎么样?” 听到长孙延沙哑的吼声再看看人家额头一根根爆起的青筋李贤倒觉得这家伙有些可怜----当然他绝对不会什么无谓的同情。假如当初败北的是他老爹和他老妈地政治联盟只怕如今他死在哪里都不知道。长孙无忌不够狠。而他老爹老妈在关键时刻够狠这就是胜利的唯一秘诀。 “啊咳!”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忽然顾左右而言他道:“如果我没有弄错长孙家如今还剩了几个人。可惜啊可惜。想不到表兄你居然会和王家的余孽勾结想不到你这么一个名门贵冑居然会一时想不开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张道人……咳咳。如果你不杀人兴许这一趟劫难也就没有了!” 虽说李贤地风凉话不断长孙延也愈感到心头暴怒。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家里还有亲人尤其是他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李贤能拿出那东西又说出王家显而易见他和王家那几个人往来的几封密信。很可能就落在这个沛王的手中! 坊间只说这个李六郎文采风流豪爽义气却没说他居然如此狡猾甚至可以插手得这么深! “沛王殿下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还要问我想怎么样?”李贤倏地睁大了眼睛。俨然一副看傻瓜地表情“王氏改为蟒氏。这是父皇下的旨意但好歹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只可惜如今那些王家的余孽不知道感恩。反而在那里捣鼓起了昔日那些勾当这一个不好……” 李贤虽然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长孙延却是心头骇然。民间只知道废后出自太原王氏可很少有人知道这一支王家最达最挣钱地一桩买卖是什么----没错王家之所以能在李唐建国之后一再兴旺达甚至不断和皇室联姻就是因为他们当初在起事的时候提供了巨量兵器他们是天下第一大军火贩子! 日头已经渐渐更高了地上的两个人影渐渐缩小背对阳光的李贤很是惬意而正对阳光的长孙延不但满头大汗而且人也不可抑制地起了抖。虽然不时有阵阵微风吹过但却解不了这边厢的燥热更解不了长孙延心中的恐惧甚至是四周那绿茵茵的高大乔木也仿佛成了蠢蠢欲动地憧憧黑影。 他是长孙家的嫡长孙他的父亲是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流放岭南之后就被当地县令奉密旨杖杀这是他千方百计方才得到的消息。好在他地生母长乐公主死得早否则看到长孙家遭劫大约也会恼恨而亡。他千辛万苦方才脱离了满是瘴气毒雾的岭南绝对不想死也不想再体会一次长流地滋味! “殿下难道要赶尽杀绝么?” 从长孙延的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软弱的话李贤若是还不明白对方已经放软了态度那就是真正地傻瓜了。长孙家虽然败落了但是他老爹还是很有“仁义”的所以将来指不定哪天想起这位死去的娘舅----死人是没有威胁的对死人大度还能得到好名声----到时候少不得给点甜枣之类的东西安抚一下而作为嫡长孙的长孙延就是受益人。 这样的人杀了没用养起来却有用尤其是拿到把柄再养起来就更有用! “我刚才可是称你表兄来着似乎是你自己不承认 见长孙延那张脸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甚至还隐藏着几分恨意李贤便更觉得笃定了。要是对方打蛇随棍上说什么恩怨都过去了这种话他反而会觉得虚伪----他老爹老妈联手可是杀了长孙家一堆人----而以这年头人的逻辑来看他老妈估计会背了一多半怨恨毕竟很多人都会认为这是因为立后而产生的升级事件。 “我刚刚言语过激还请殿下恕罪。” 好嘛终于低头了虽然态度很生硬但毕竟是识时务之辈那就好办了。李贤心念一转便伸手虚扶了弯腰行礼的长孙延一把见其直起腰之后两眼都是警惕的目光他顿时无趣地耸了耸肩。清了清嗓子他便慢条斯理地道出了一番话而就是这番话使得长孙延甘心情愿地走了浑然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未婚妻”留在这里。 应付完了长孙延李贤便耸耸肩朝碑林中喝道:“行了老盛该出来了!” 不远处一块高高大大的石碑后头盛允文敏捷地窜了出来额上满头大汗固然不用说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打从李贤现身的时候起他就一直躲在那边负责一有状况就出来接应这一藏就是小半个时辰甚至连一口大气也不能出。 李贤快步走上前去见盛允文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心中颇为欣慰。不得不说这种事情现如今他身边还只有一个盛允文能干张坚韦韬其他的事可以蹲守接应绝对不行。 “今天辛苦你了!” 拍了拍盛允文的肩膀随手递过去一块帕子李贤便转身朝刚刚众女退避的方向跟去。而盛允文微微一怔用那帕子使劲擦了一把汗亦快步跟上右手却仍是搭在剑柄上。虽然仍是往日那副警惕的模样但他心中却在为刚刚的对话而震惊不已。 这样的事情李贤居然还是不避他? 李贤没工夫去考虑盛允文的想法等他走出碑林便听见那边一溜烟禅房里头传出了阵阵女子笑声端的是惊世骇俗----这要是让人听见肯定怀疑是六根不净的野和尚。话说回来今儿个怎么无巧不巧大家都在这银泉寺会齐了? 李贤没有直接进那间满是女子欢声笑语的屋子而是径直推开了角落那边一间禅房的门。一进去就看到张坚韦韬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而诺大的房间中地上躺着一地呼呼大睡的公子哥竟是这么大的动静还没醒。长孙延开始说什么刀剑所指都是假的要是如今的长孙家还能动用那么多人办这么一件小小的私事那才是有鬼了。 不消说地上这些人都是中了迷药而且是上好的货色。 “殿下……” 张坚韦韬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弄醒这些家伙此时见李贤和盛允文一块进来立刻椅子上蹦了起来。没错现如今就连寺庙里头也流行开了椅子这没靠背的坐具怎么也没有有靠背舒服。两人的脸上俱是有些茫然刚刚听到一群女人的声音他们本能地在房间里当了缩头乌龟目前连外头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等我们走的时候再弄醒他们!” 对于李贤的这个指令两人更是莫名其妙。然而眼看着这位主儿拉开门朝那帮姑***所在地行去两人不禁缩了缩脑袋。横竖不关他们的事就随这位主儿的心愿好了。 “贤儿!” 一踏进那间莺声燕语的房间李贤便看到一个人影扑了上来看也不用看他立刻顺手揽在怀中顺便在那面颊上落下一吻。此时屋内众女顿时爆出了一阵哄笑小丫头虽有些嗔怒却仍是瞪了那些起哄的人一眼旋即站在了李贤身后。 惊吓过后的徐嫣然并不像平常女子那样惊惶反而显得很平静。等到李贤三言两语连消带打地把事情一说又暗示长孙延今后不会再来骚扰之后她立刻止住了旁边想要问的楚遥感激地起身朝众人裣衽为礼道:“今日若非各位嫣然定不能保全着实感激不尽!” 徐嫣然高傲之名在座的这几人都听家里的一些兄弟子侄提起过要知道上回流杯殿诗会去的人着实不少。才女难免自负这本是人之常情然而刚刚一番相处她们全都现传言不实此时自是还礼不迭。 温文贤淑有礼这才是大家闺秀!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哪怕贺兰烟也不例外。当然倘若李贤知道这一帮暴力女心中的评价一定会惊掉下巴。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太平,天下太平 李贤的安排下洛阳县的差役很顺利地逮到了杀人凶也就此嘎然而止没有再往下牵连。这事情李贤没有瞒着冯子房关系轻重对他说得清清楚楚当然他这说话的技巧大有文章。 “要说长孙延奉恩赦回京又到了进官的时候原本应该轻轻松松就能得官的。李义府当初那着实是有意勒索至于这个张道人则更是不自量力了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出家人居然也敢勒索昔日名门子弟!长孙家旧仆为此心怀怨恨而杀人自然是情有可原于法难恕。但看在长孙延交出了人的份上事情最好到此为止算了也不要牵连到他。” “殿下放心下官省得。” 冯子房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作为洛阳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恨不得这件案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了结了。这是李贤早就料到的冯子房已经快四十了这官场上呆了十几年就算有锋刃也差不多没了。如果这番话对狄仁杰所说指不定会有什么糟糕的效果。 “老冯以你之见这事情该如何对老狄说?” 见李贤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过来冯子房顿时苦了个脸可李贤自个也没办法。早知道这件案子不是区区杀人的小案他何苦把狄仁杰拉过来破案如今还要为如何蒙混过关而大动脑筋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泄露了。好在狄仁杰马马虎虎算被他拉下了水否则这亏就着实大了。 说到底那个政治客张道人确实该死!郭行真……要不是看在袁天罡那番话还有这家伙还算识相的份上他真想对这家伙不客气! 于是。倒霉的洛阳令冯子房就接过了应付狄仁杰的重任自个回县衙动脑筋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招法三日后整件案子正式尘埃落定报大理寺的时候狄仁杰竟是没有表现出半点异议。很快。狄仁杰地行期渐近良辰吉日也到了李贤自是到场主持了那还算隆重的嫁娶之仪。又亲自把人送了上路。 直到远望这一行人消失在视野中李贤这才放下了一肚子心思----蓉娘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毕竟他老爹如今那一时心血来潮还未过去。至于狄仁杰……他当然可以使个小花招把人留在京城。但是名臣没有磨练未必能当上名臣没有当过并州都督府法曹先狄仁杰这个神探地功夫就不全面否则这一回也不会被冯子房三两下糊弄过去了。 总而言之日子还长着呢! 盛夏日很快就过去了初秋刚至的时候从长安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武后平安生产。诞下了一个女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贤亲眼看见自己地老爹兴奋地从御座上蹦了起来----一点没错那确实是蹦全然没有皇帝的派头。而紧接着正好在旁边的他就被再次抓了壮丁。 “你……贤儿。快帮朕好好想想该给你妹妹什么封号!”李治一手指着李贤。那声音又急又快“我和你母后已经有四个儿子唯一地女儿安定却早年夭折。如今天可怜见居然又赐给了我们一个女儿!” 当年武后早夭的那个女儿一直是宫中的忌讳鲜少有人提起即使是这位小公主年前刚刚用盛大的仪式追封其为安定公主谥曰思卤簿鼓吹及供葬所须并如亲王之制于德业寺迁于崇敬寺。李贤当然明白武后心中的歉疚但是他很难料到自己的老爹对此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既然问到了他的头上他自然是不会败了皇帝老子地兴致因此赶紧笑吟吟地道:“如今父皇治下国泰民安这个封号自然得体现出这一点不如就是太平两个字如何?” “太平……太平公主不错!” 因为女儿的诞生李治的心情原本就不错。爱屋及乌他虽然如今有八个儿子两个女儿但除了武后所生四子其他皇子皇女基本上都没有见到他的机会所以对这个新降生的女儿自然感到莫大地欢喜。赞赏地冲李贤点了点头他很是欣慰地捋了捋下颌的胡须颇有一种为人父地自豪。 就是因为这区区太平两个字李贤又捞到了大笔好处计有骏马十匹白璧一双外加新书十部和十个宫女----对于这些寻常赏赐他已经是收到手软算得上习以为常。骏马往马厩一塞白璧往库房一送新书往书架一摆至于宫女则是直接送给小丫头和大姊头去调教他是什么事没有。 敕封的诏令从洛阳送到长安李贤很快得到了自个 回文。这一次是阿萝代笔写来地信字里行间透露出喜悦显然武后对于太平公主这个封号也颇为称心与此同时还对他在洛阳这段时间的表现给与了充分肯定另外还鼓舞他再接再厉争取看死了李治做好一个称职的耳报神----通体大意就是如此了。 看完了信李贤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却见阿芊正在拿眼睛瞪他他便回了一个无所谓的笑脸。这一次他却没有把信递给阿芊看而是凑着***直接把信烧了----这上头颇有些母子的私话戏谑之意不少阿箩代笔就算了若是给别人瞧自然是大没意思。 阿芊见李贤竟是直接烧了那信面上不禁微微色变但旋即便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微微张口想问些什么话要出口的时候却还是吞了回去。 “信上没说什么都是些闲话总而言之母后下个月就要过来了!” 对于老妈的心急李贤自个也颇有些咂舌。才做完月子就准备上路他这老妈还真是急性子这半年不在身边看着大约已经是武后忍耐的极限了。不过武后虽然来了太子李弘却还得在长安待着----长安毕竟是帝都监国太子若不在那里待着总归还是不像话的。 书房里头的油灯轻轻爆开了一下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李贤瞧了那油灯一眼右手本能地摩挲了一下下巴认真地考虑起了试制蜡烛的可能性----这年头的蜡烛都是蜜蜡大多是南方进贡来的好东西皇家都不是日常用就不用说官宦和普通百姓了。要是能够做出那种便宜的白蜡烛……咳咳他怎么忽然又去想赚钱的事了他难道还嫌钱少么? “殿下?” 阿芊看到李贤在那里怔便出声叫了一句见李贤目光没有焦距似的转了过来她不觉噗嗤一笑知道这一位肯定又走神了。这位主儿什么都好就是很容易走神看那云游天外的架势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个主意罢了。” “一个主意?”阿芊满脸的不信最后甚至笑语道“殿下知道不知道外头以贤德两个字打头的店铺有多少家?您这一个主意指不定明儿个外头又要多一样新鲜玩意了!” 对于这种说法李贤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每每看见那轻薄易碎的琉璃杯他就很想设法把玻璃捣腾出来只可惜他不是化学狂人就这蜡烛还没什么辙呢!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在老妈驾到之前先把长孙延的事情彻底摆平了。 就目前而言除了握着王家那些密信和信物他的手里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物证人证----这年头牢骚也是大罪想当初裴行俭要不是为了牢骚会被配到西域那种地方去观光?关键时刻长孙延还能够用来牵制某些人真可谓是一举数得。 “对了……”阿芊忽然欲言又止见李贤投来诧异的目光她这才咬咬牙道“上官相公如今在洛阳太子太傅之职未免有些顾不上娘娘前一次来信的时候……”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李贤哪里会不知道其中的意思。无非就是她老妈看着上官仪天天跟在皇帝身边有些不放心。武后对上官仪这个人的才学还是很赏识的问题是这样一个危机感浓重的女人对于皇帝丈夫的亲信而不是自己的亲信总有些顾忌----尽管上官仪至今为止在明里还是安安分分紧跟皇帝步伐与时俱进丝毫没有和武后起过正面冲突。 “母后是不是想让上官仪回长安辅佐太子五哥?” 见阿芊在那里连连点头李贤立刻认真考虑起了这样做的可能性----说老实话老上官这个人虽然有些固执在某些方面不太聪明但人品嘛……如果不算他算计武后的勾当勉强还是靠得住的。如此说来他应该去找老上官谈谈心顺便再去瞧瞧上官婉儿了! “殿下今晚可是留宿宫中?” 正在沉思的李贤忽然听到这句话不禁转头去看阿芊那一丝掩不住的媚态立刻落入了他的眼中----算起来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和阿芊便都是公事上的往来再也没有相应的身体交流了。看看书房中熟悉的环境他忽然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你去吩咐她们准备热水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皇帝的用心?却原来父子想到一块去了 是一个早朝日。 秋日的洛水自然没了夏日泛滥时的汹涌景象显得异常平静。安安静静等在天津桥外放行的文武百官扎堆似的站在一起各自在那里说闲话。虽说太子在长安监国但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忽然病好了于是随驾洛阳的文武百官便恢复了小朝和大朝。人虽然少了一些但那紫绯高官仍然是一道风景线。 “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此时天边曙光微见西山却犹可见明月宿鸟出林寒蝉嘶鸣再加上秋日的凉风自是好一片秋色。百官遥望那位负手吟诗满面得色的上官宰相大人心中油然而生敬畏交头接耳者有之惊羡赞叹者有之在旁边高声赞颂此诗格调深远者更有之。在一片颂扬趋奉声中老上官本人则是一幅淡然处之的模样但眉眼中的自矜自贵之意则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大前天晚上在宫中宿了一夜李贤昨儿个晚上免不了在沛王第中陪陪小丫头。原本是准备好好睡个懒觉的谁知一大早就被旁边的伊人唤醒说是今日的朝会他也要去点个卯。从来不知道还有此事的他自是茫然而对却不料新任沛王第女主人贺兰烟耳提面命用一句话把他轰了出来。 “你可是堂堂的雍州牧再说姨父特意点了你的名字怎么能不去上朝!” 此时见老上官宰相派头十足李贤不禁打了个呵欠虽然很想再伸个懒腰但他觉自己亦是人们目光的中心之一。不得不勉强按捺住这种冲动。只是他想装聋作哑却有人不愿意放过他他只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紧接着。旁边便多了一个人影。 “上官相公还真是急才看着洛堤也能够吟出如此好诗!” 要拍上官仪的马屁就赶紧上前和他沛王李贤啰嗦干什么?李贤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见是直昭文馆刘祎之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看中的人之一。不好像旁人那样三言两语打了走。再说上次他都提醒过这家伙了如今这显然是话中有话。 “赶明儿你是宰相上朝地时候吟这么一也会有无数人称赞好诗!非诗好坏品高低罢了!” 该说的说完了他便撇下刘祎之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此时天津桥尚未开路放行。最前头的都是三品以上的紫袍高官然后方才是绯服绿服官员。见到他上前众人纷纷让路顺便用好奇地目光跟着他甚至有好事的官员彼此低声打起了赌。 “肯定是去找许相公。听说沛王殿下和他的两个孙女有染!” “胡说八道分明是沛王殿下有意等上官相公地孙女长大。” 这些声音虽然极低。但是李贤的耳朵何等灵敏此时自然是一句不拉听了个明明白白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无奈这种事情是越抹越黑。他也懒得回转身喝令那些爱好八卦的官员住嘴只得径直上前沿路和一众相熟地官员点头打招呼在许敬宗面前停留片刻最后便笑呵呵地站在了上官仪跟前。 “刚刚那诗音韵清亮志怀非凡再加上从上官太傅口中吟出果真是与众不同!” 上官仪并没料到李贤刚刚就在后头此时难免谦逊了两句。原本他还觉得这位沛王一大早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听说李贤今天是被赶鸭子似的赶来上朝的不觉莞尔一笑这警惕心顿时下降了一大半。而李贤又是善于插科打诨的东拉西扯说了一大通闲话逸事最后兜兜转转说到了菊花的品种上头。 时下士人多好秋日赏菊四季养兰上官仪又是最好此道的被李贤几句话搔到痒处他竟是脱口而出道:“如今秋高气爽正是赏菊好时节我那花园里头的菊花开得正好明日沛王殿下愿不愿意去坐坐?” “上官太傅相邀我自是荣幸之至!” 李贤就是等这句话当下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此时天津桥的关卡终于打开百官鱼贯而入而许敬宗上官仪在李贤摆手让路先行之后便各自整理了一下衣冠昂而入面上神情颇有些古怪。前者是在琢磨上官仪家里究竟有什么值得李贤流连地东西后者则是隐隐感到自己上了这位沛王的大当甭提有多懊恼了。 于是这一日的朝会上顶着雍州牧、扬州大都督、左武卫大将军三大头衔的李贤干脆在那里半梦半醒地打瞌睡旁边的两个宰相则是在各自想心事。因此高官们纷纷装聋作哑只余下 官在那里上窜下跳。正当李贤钓鱼钓得开心地时候钻入了他的耳朵。 “陛下长孙延自李义府长流之后其选官便暂时搁置。当日与其说他是行贿不如说李义府是索贿。陛下既有恩德赦长孙延回京若是将其排斥在选官行列之外显然有失公允。按照他先前地阶位司津少监之职还是该当的。” 这说话的是谁呢?这个建议来地怎么那么巧? 李贤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往后头一瞧却只见是某位义正词严的御史大人。此时他往御座上一瞧见皇帝老子面露欣然之色连连点头便知道这件事情十有**是板上钉钉再去瞥许敬宗和上官仪时却只见两人仍是一幅神游天外的情形仿佛没听到那位御史在说什么。 这种朝会轮不到李贤多嘴尽管他是沛王又深得李治宠爱。因此他眼睛在整个大殿中扫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代言人旋即抛去了一个眼色。得到眼色的中书舍人王汉虽不明白李贤为什么要帮长孙家的人说话但还是硬着头皮出来附和毕竟当初打倒李义府有他一份力。 “陛下国家选官自有制度既然先前有差池那么此番另给一个机会便是应有之义。”王汉小心翼翼地避过李义府这个话题见李贤又丢来一个赞赏的眼神他顿时信心大增又添油加醋道“陛下圣恩惠及百官万民所谓仁德之君正是如此因此臣附议刘御史之见。” 一句附议既坦明了自己的观点又把最重要的干系撇得干干净净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人都未必能把话说得如此婉转动听。故而李贤满意不说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也是龙颜大悦。而皇帝老子这么一高兴事情顿时就有些古怪了。 “司津少监乃是正五品上长孙延小小年纪便实授如此高官有所不妥!” 一句不妥让殿中众人都吃了一惊这皇帝刚刚还这么高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尤其是李贤就更纳闷了不说别的刚刚是他暗示王汉出来添柴加火的李治这么一说岂不是意味着刚刚王汉马屁拍在马脚上?还没等他郁闷完毕李治忽然盯着那边的中书令许敬宗很是亲切地叫了一声许卿。 许敬宗噌地一下惊醒了过来见天子百官都在那里盯着他瞧他立刻觉得额上冒汗----刚才上下在商议什么他竟是完全没听见没注意!只不过这么多年官当下来要论狡猾他绝对赛似老狐狸因此便笑眯眯地应道:“陛下定有佳策老臣洗耳恭听。” 刚刚还看到老狐狸在走神的李贤见许敬宗反应如此之快心中自是佩服其机警。然而他那挂在面上的笑容很快就被李治接下来的话给冻结住了不但是他包括上上下下所有官员都被李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震得瞠目结舌。 “正五品上的司津少监既然不妥那么授中书省通事舍人可好?通事舍人为从六品上年轻人也不会太娇惯了他。” 这话说得……即使李贤常常睁着眼睛说瞎话此时此刻也着实被老爹这狮子大开口空口说白话的本事弄得哭笑不得。司津少监虽说有正五品上可那不过就是个管理川泽、津梁、河渠之类的官说到底就是一个打杂的。可通事舍人是什么官? 贞观的时候最重门下而如今李治掌权则是以中书最重。中书省那些编制平常人想挤都挤不进去这居然被长孙延捞到了一个通事舍人?换句话说就算长孙延从司津少监调任通事舍人那也绝对是升官而不是降级! 李贤已经看到许敬宗那张笑脸僵硬了不止是老狐狸一个上官仪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王汉正在拼命地掐自己的手再远一点的韩全在使劲揉眼睛还有的官员干脆则忘了朝会的肃静在那边交头接耳了起来。天子所做皆有用意他们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 长孙家要翻盘了么? 李贤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开始自顾自地数地上有多少块青砖。自打长孙无忌之后这大唐的相权看上去金贵其实已经渐渐顶不上皇帝的金口玉言了。为了一个六品的通事舍人许敬宗这个中书省第一长官会和李治唱反调?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于是李贤再次眯上了眼睛心中却想起了徐嫣然。不知道这位许才女听到这个消息将会作何感想?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上官宅一日游,巧会大小才女 王李贤来了! 整个上官家上上下下的仆役几乎都挤到了前院迎接这位尊贵的亲王----这年头没事情喜欢到大臣家串门子喝酒聊天的也就只有一个李贤了。再加上李贤出手阔绰赏赐丰厚因此达官贵人家的主人兴许害怕被这一位找上门至于下人们则是盼望李贤前来也好多一个增收的机会。若是一个运气好被李贤看上要回去那今后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上官仪看见前院的那么多人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这情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了但每次还是忍不住心头恼火。此时此刻被他威严的目光一扫那些兴高采烈的仆役不禁低下了头但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停地往李贤身上扫。 李贤笑吟吟地和老上官谈笑风生快走过前院的一刹那他便往张坚手中塞了个钱囊。这种熟悉的差事张坚早就看得多了和韦韬对视一眼之后自是赶紧去作派红包的勾当。而那边眼尖的人窥见这一幕个个甭提多欢喜了更是盼望李贤天天来。 这宅邸是上官仪当了宰相之后方才搬进来的曾经是贞观重臣房玄龄的旧第。因为高阳公主一案昔日那位名臣的子孙死的死贬的贬这座宅子也自然空了出来。而上官仪性喜兰菊花园中一眼看去清新素雅名士派头尽显无遗。 在花园中央的石桌石凳上摆开了一应器具上官仪便屏退了一应仆役。而李贤闻弦歌知雅意便把随行的三个亲卫也打了出去然后抢过了温酒的勾当美其名曰尊师重道。上官仪拗不过他。只得在旁边使劲揪了揪胡子目光在菊花中跳来跳去眼神颇有些闪烁。 “看到这满园菊花便不由想起昔日陶公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要说雅致果然还得推上官太傅。正可谓做诗当效上官体做官当如上官相公!” 上官仪闻言微微一愣。却见李贤亲自斟了一杯酒双手递上来他赶紧欠身接过旋即开动脑筋琢磨了起来。冷不丁想到日间李治乾纲独断的那一幕一颗心不禁跳了两下。 “那不过是同僚的玩笑而已。”他着实不想在这种没营养地话题上缠夹不清举杯示意一饮而尽之后便试探道“沛王殿下不知对今日陛下的措置有什么看法?” 这老上官果然是亦步亦趋惯了今天的事情没听到风声心里边有些不踏实呢!李贤眼珠子一转便笑嘻嘻地道:“上官太傅这一说可就奇了父皇的心意我怎么猜得到?再说。事都已经成了定局莫非上官太傅认为此事不妥?那在朝堂上地时候为何不说?” 上官仪差点没被李贤这几句连消带打的话噎得背过气去这主儿二话不说大帽子扣过来竟是一口咬定他对此事有意见有这么武断的么?还没等他这闷气出完。李贤便在那里殷勤劝酒仿佛刚刚那话根本没说过。他一时失察连着喝了七八杯待感觉头有些晕乎乎地。一丝警惕顿时取代了刚刚的懊恼。 “沛王殿下今儿个是有话要说?” 李贤原本准备先把上官仪灌个半醉再开口套话岂料这一位却在这时候忽然清醒了过来顿时暗叹如今这酒度数太低。无所谓地放下了酒壶他便耸耸肩道:“也不是有话要说而是太子五哥给我来了一封信其中宛转提到一个意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所以便准备灌醉了上官太傅再问。” 上官仪没料到李贤如此直截了当更没想到这居然扯到了太子李弘身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恨自己刚刚贪了几杯便强打精神问道:“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鱼儿咬钩李贤却不忙着提起钓竿而是在那里唉声叹气了一阵直到老上官急他这才轻咳一声道:“长安毕竟是国都父皇此来洛阳乃是巡幸所以太子五哥必定是得在长安监国。虽说东宫也有几位师傅但毕竟没有人比得上太傅的学问……简而言之就是太子五哥很想让太傅回去却又不好开口毕竟父皇这边也离不开太傅。” 上官仪顿时陷入了沉思----李义府倒台之后他便成了皇帝最最信任地宰相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毕竟许敬宗年老怎么也不可能和他相争。而太子太傅的职位虽说尊荣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更胜宰相但是一旦回了长安便不能在君王面前挥影响力万一有人进谗言或是……他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右手也情不自禁地在石桌上轻轻叩击了起来。 看到这情景李贤 上官仪颇为举棋不定也就不再追问对方的答案。接成了大醉眼看上官仪大醉酪酊地被仆役抬走他只得叹息了一声而这叹息便引来了刚刚走过来的张坚韦韬的侧目相视----在他们看来分明是李贤把上官仪灌醉的这叹息无疑是马后炮。 李贤却不管别人怎么想今儿个试探上官仪的目的是达到了尽管结果不怎么完美。既然这么想着他地脚步不禁慢了下来而上官家的那些仆役见李贤仍在花园中兜兜转转有两个懂得菊花兰花品种稍有些见识的便上来介绍端的是口若悬河头头是道。 李贤却对这些风雅阵仗没多大兴趣他也就能分辨什么好看什么难看至于品种之类的勾当全都是一抹黑。因此耐着性子听了片刻他便四下张望了一下忽然故作好奇地问道:“对了怎么没看到小婉儿?” 这一年当中李贤往来上官家地次数不下于二十次几乎每次都变着法子给上官婉儿捎带些小玩意每次都是借着各式各样的名义。尤其是上官婉儿上次生日地时候他更是送过一份丰厚的大礼。此时听到李贤问这话那两个仆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小姐一大早就被少夫人带出去了大约……”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个仆役忽然冲进了园子一看到李贤便更加快了几步。待上得前来他立刻满脸堆笑地道:“少夫人带着婉儿小姐回来了!” 这报信自是来得及时李贤少不得又赏了几个悠悠然踱到前院果然见大批仆妇簇拥着郑十三娘进门旁边那个乳娘抱着的可不是上官婉儿?然而下一刻他地目光便被旁边的另一个人吸引住了。 四褶青苏长裙青白鸟纹衫子玉色的襦衣衬着肌肤胜雪乌黑的云鬓上缀着一支颤颤巍巍的四蝶银步摇正是徐嫣然脸上犹挂着一丝讶色。而旁边的楚遥同样完全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李贤惊讶过后便在那里使劲拉自家小姐的袖子。 常常见这位沛王郑十三娘早就没了原先的拘束此时裣衽行礼过后便笑道:“沛王殿下又是来寻公公小酌么?” 李贤笑着答礼又和徐嫣然打了个招呼这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上官太傅的酒量太浅如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咳小上官大人又不在我刚刚只得在花园里头晃悠了一阵谁知正好你们回来了。” 见乳母手中的上官婉儿正瞪着黑亮的大眼睛看他他便上得前去嬉皮笑脸地道:“婉儿还记得我么?嘿这次可别再叫错人了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他手心一翻忽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方小巧玲珑的砚台却是极其精致显然是外贡的佳品。 郑十三娘见惯了李贤这做派而徐嫣然却是头一次瞧见自不免更加诧异。而楚遥更是眨巴着眼睛瞧着那边的一大一小眼神闪烁得厉害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沛王哥哥!” 一个清晰的叫声让李贤心怀大畅----总算是有进步第一次盯着他叫姑姑第二次则是叔叔至于此后沛王叔叔或是小叔叔之类的称呼不绝于耳弄得他几次三番招来了屈突申若和贺兰烟的嘲笑。心情大好的他便将砚台交给了旁边的一个侍女旋即拨弄了一下上官婉儿挂着的那个锁片不消说这就是他当年的见面礼了。 他一转头见徐嫣然正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便有意开玩笑道:“婉儿出身书香门第这砚台却是她将来用得着的。如今徐大才女的名声满城皆知待到将来却得看我们的上官小才女了!” 对于这种说法郑十三娘自是莞尔一笑并不当真。识文断字固然是名门闺秀必得会的但要说才女却并不容易。如徐嫣然这般三岁识字五岁能文七岁能诗的举天下又有几人?说笑着进了接待熟客的小厅堂她便打走了那些侍女仆妇自己亲自抱了婉儿坐在主位上徐嫣然主仆和李贤等人分坐两边。 品了一口香茗李贤便说起了今日自己被逼上朝的情形故意提到了长孙延授官通事舍人的事。郑十三娘不知情由脸色自是丝毫未变;楚遥则是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尽是忧色;倒是徐嫣然只是微微一讶旋即竟是冲着李贤意味深长地一笑仿佛知道是谁人弄鬼。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老狐狸的提醒——美人计的妙用 蜡烛可以用这个做?” 南市贤德居中贺兰周极其不可思议地望着桌子上的那块猪油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几乎以为李贤在开玩笑。而李贤哪里顾得上他的反应在那里使劲琢磨着当初看过的几本趣味物理册子但绞尽脑汁也就只记得那么一星半点。 一抬头见贺兰周依旧是个木头人他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瓷器看上去精美华丽不是用陶土烧的么?那么蜡烛自然不见得非得用蜜蜡制作。你找几个人好好研究研究横竖这年头猪肉便宜得很若是能从这上头下手蜡烛自然更廉价到时候还有谁用油灯?你记着这不是给达官贵人用的是给百姓用的能做出来就行。” 给百姓用的?那一支能挣几个钱和扇子的暴利能比么? 贺兰周心里嘀咕这脸上却不敢露出来赶紧连声答应。而李贤却不管他想那些有的没的又指示用烛芯用三线。说到这里他冷不丁又想到了棉花立刻拿过纸笔在上头写写画画画完之后便递给贺兰周问他是否见过这种植物。 “这似乎我在陇右也就是高昌旧地看到过。”贺兰老头果然是曾经走南闯北见识多多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但面上却有些为难“这是草棉虽说可以纺纱织布但脱籽不易所以人们大多不太重视殿下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看来文科出身果然是不如理科搞些明创造真难!李贤深深叹了一口气暂时绝了提高生产力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就算这棉花搞出来了。他到哪里去找人改进纺车? 当下他便摆了摆手示意贺兰周先去找人捣腾出油脂蜡烛来再作计较。至于那厚厚的账本他则是没有半点过目的架势听了个大概数字就直接走人了。以前是担心钱少不够用。现在钱多了他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洛阳城中河渠众多秋日凉风送爽。这临河的宅院自然是分外宜人。李贤一进通利坊地李绩别院就有仆役熟门熟路地把他带到了临通济渠的后花园不消说。老狐狸李绩正在那里半梦半醒地躺在玉石躺椅上那样子哪里像什么朝廷重臣根本就是个邻家老爷子。 “师傅!” 李贤看到旁边还预留了一个位子便上去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其中一个然后开口唤了一声。好半晌他才看见李绩勉强睁开了眼睛。那似乎有些浑浊的目光在他身上兜了老大一圈眼睛最后又闭上了。 “你是来问长孙延的事情?” “这事情哪里用得着麻烦师傅我只是有一件事想来打探打探。”李贤一句话说完。便只见李绩忽然双目大开内中蓦地闪过一抹精光。见此情景他趁势笑呵呵地问道“听说东边那个高句丽王似乎身体不太好?” 李绩是什么人。闻弦歌知雅意登时没好气地看了李贤两眼:“泉盖苏文如果一死。这高句丽登时就要大乱海东也就要打仗了这事就是三岁小孩也知道。不过。我朝出兵必定要有大义名分就像昔日新罗王请求我国出兵一样。打仗我倒是不担心怕只怕……” 李贤跟着李绩当了那么多年地徒弟当然明白这位师傅的担忧----这年头大唐军士的战斗力自然没得说但是军纪却大大不如当年与此同时则是府兵制地渐渐败坏。前几天他还在老爹那里听到过海东带方州刺史刘仁轨洋洋洒洒上了万言书句句都是说海东兵事其中就有说府兵制败坏的。当然那位老刘的重心却是力陈大唐不可撤军其他地都是末节。 “对了那个新罗公主金明嘉听说是海东第一美人怎么没见你和她有什么进展?”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贤正在惬意地喝着仆役给李绩准备的葡萄酒话一入耳差点没被呛死。好容易止住了咳嗽他便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瞧着李绩。 这老狐狸是担心人家的美人计没地方使用是不是?要说逢年过节大唐的外藩使团要多少有多少还有像新罗这样派贵冑在大唐出仕为官的但是哪有一个正牌子公主没事在大唐赖着不走的这都一年多了! “昔日我大唐兵定百济地时候新罗王就对那片土地虎视眈眈要是我朝一旦打下高句丽那边天高地远除非驻军否则只能坐视他们占了整个海东我朝竟是费尽心机却为他人做嫁衣裳。我派人打听过这新罗善城 新罗王金法敏最宠爱的女儿储君是她的同母弟弟影响力。只要你能够把人拿下……嘿不能当王妃还不能变通一下给其他封号么?” 李绩一边说一边在那里端详李贤的反应见其一副不感兴趣外加满心怀疑的模样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联姻地招数虽然历朝历代都用但要说效果……所谓效果当然得看国力大唐立国至今嫁出去的公主还少么?可真要打起仗来那还得看谁地拳头最硬! 老狐狸想到的事李贤自然也知道此时再一听这笑声他哪里不知道这位师傅是故意打趣自己。他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缠干脆岔开了去提到了李敬业的婚事----上回地流杯殿诗会因为他故意帮了李敬业一把于是乎皇帝老子一高兴竟是亲口为李敬业许婚于是这桩婚事也就变成了板上钉钉。 “敬业年底及冠等元服礼成这婚事也就可以操办了。我打算让老于为敬业加冠到时候再请陛下和娘娘前来观礼。” 李绩虽然名义上是大唐第一臣但向来低调这一次长孙李敬业的元服礼一下子如此高调倒是让李贤吃了一惊。他本想开口相问但转念一想干脆算了。老狐狸有老狐狸的算计再加上老于也不是笨蛋这场面再大总归不会大过他日太子李弘的元服礼。 正事说完李绩却没放过准备溜之大吉的李贤声叫来三个家将就把李贤赶去了演武场操练足足一个时辰方才放人。汗流浃背狼狈不堪的李贤少不得在这大宅中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上马谁知没走出几步路便碰见了某位熟人。 而这位熟人看到李贤的时候那表情感激中犹带着一丝尴尬警惕偏身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仿佛是见到了瘟神似的。而坐在马上的李贤望着人家离去的背影忽然嘿嘿一笑----不消说打人一闷棍再给个甜枣最是收伏人的法子看长孙延如今多老实! 他哼着小曲继续策马徐徐前行拐上了长夏门大街。这开阔的大街上自然是行人更多同时熟人也更多。一路上他累计遇到了三拨认识的人彼此一点头就算过去了没人像长孙延那么有空居然在大街上行礼。然而当遇到第四拨熟人的时候他忍不住愣了一愣。 这还真是……巧啊!似乎他最近和这一位有缘走到哪里都能够遇上! 一身男装打扮的徐嫣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大路中心遇上李贤。厌弃了女装出行被人堵上的麻烦她这几天只要出门都是换上男装和楚遥从仆役出入的那扇门进出。虽说徐家的家教森严但上上下下的仆役都敬重她就连父兄也因为先前她在流杯殿上的出彩表现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精心炮制的诗与其说是把她向前推了一步还不如说是反作用。 “想不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六公子还真是巧啊!”自家小姐愣的当口楚遥抢在前头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那样子像极了忠心耿耿的仆从。仿佛犹嫌暗示不够她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家公子和苏大小姐约好下午去城外打猎六公子可愿意同去?” 打猎徐嫣然和苏毓? 李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小苏将门虎女箭术高明自是不奇怪可这徐嫣然……难道才女也善于射猎么?想起那看似弱质纤纤的女子弯弓射箭的情景他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别是这徐嫣然也和苏毓一样外表娴静柔弱内中却彪悍无双吧?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担心徐嫣然不禁噗嗤一笑那丽颜要多动人就有多动人。笑过之后她便在马上拱拱手道:“苏姐姐盛情相邀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勉强相从了。不过既然有六公子在想必今天我不至于空手而回。” 话都说到这份上李贤只得答应了这个要求而等他和徐嫣然来到了苏家大宅这才现这里很是热闹----除了苏毓之外还有程伯虎和薛丁山阿梨倘若算上他和徐嫣然竟是男女各三对----不对不对薛丁山和阿梨自然算是一对但其他的应该说是两男两女。 然而无论是程伯虎还是薛丁山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几许意味深长----你小子居然总能遇上女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英雄美人狩猎忙,却有大虫来惊场 高气爽人们趁机外出游玩动物们自然也扎堆撒欢跑虽然不像春天似的春但那场面也颇为可观。拿着弓箭外出的贵胄子弟傍晚回城的时候都能拿着几只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若是空手而回不出几天必定成为别人的笑柄。 没错在这崇尚文采风流之外犹重武力的大唐打猎归来猎物的多少同样是不少人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山间林中的凉风一阵阵吹来吹乱了人的头吹皱了人的衣衫同样也吹乱了人的心绪。薛丁山平日腼腆这一天不知道是因为阿梨在旁边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竟是分外有担当----他自说自话地把程伯虎和苏分到了一块然后把李贤和徐嫣然分到了一组。 对于这种安排苏毓一向木知木觉自然没有二话而程伯虎却是高兴得很。至于徐嫣然仍是那幅无可无不可的模样李贤却对薛丁山怒目而视。 该死的薛丁山要是今儿个出了什么意外回去他非得好好整治这小子不可! 虽说三对男女手拿弓箭在前但后头几个随从却个个不敢放松了警惕。这是洛阳城郊按理是不会出现什么凶猛野兽的可万一要是冲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或是蹦出一条大蛇来那结果就不是一丁点糟糕了。盛允文和张坚韦韬固然是紧紧握着长剑就连只学过几招三脚猫功夫的楚遥都是抽出了随身长剑警惕地四下里望着。 张坚策马靠近韦韬轻轻嘀咕道:“你觉得殿下是不是看上那徐嫣然了?” “这谁知道!”韦韬没好气地耸了耸肩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坊间老是传闻李贤如何风流。也只有他这个亲卫知道这主儿真正吃抹干净的女人着实有限甚至还比不上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哥。好色……沛王李贤的品味怪着呢真要不喜欢。再漂亮的女人都未必会下手! 徐嫣然虽说在李贤跟前说手无缚鸡之力但此时拿着弓箭却仍是似模似样当然。和李贤地制式强弓相比她这弓只能用来射射普通的小动物。而这一路上程伯虎似乎有意在苏毓面前表现。频频拉弓而薛丁山更是充分挥传承自薛仁贵的箭术端的是箭无虚。 男儿拼命表现那边地两个女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灯。阿梨的一手箭术是在草原上射狼习得的苏毓也是从小跟着卢三娘习武此番一旦较上劲竟是巾帼不让须眉没多大工夫马身上就挂了一串猎物。一点都不比程伯虎和薛丁山少。 “呵欠!” 提着强弓地李贤却压根没有压箭上弦的打算----看徐嫣然这模样小打小闹就很没必要了除非他能够猎到什么大猎物否则他这一组多半是要输的。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异样。一转头见徐嫣然正看着自己再瞧瞧前头地两对人全都没了踪影。他便知道薛丁山只怕是在阿梨的撺掇下和程伯虎组合较上劲了。 “没关系随他们去。反正我们只要不空手而归就好!” 徐嫣然往日见惯了男子争强好胜只为搏自己一粲的情景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贤这般惫懒的人此时屈突申若提过的那些事顿时潮水似的涌上心头她竟是不觉莞尔一笑。 “你笑什么?” 李贤误以为徐嫣然在笑自己不思进取心里顿时生出几许异样。难不成这也是一位希望以美貌颠倒众生让男人为之奔忙的浅薄女人? “我只是笑像你这样清心寡欲的人太少了否则这世上就清静得多!”徐嫣然此时露出了一个灿烂地笑容大大不同于往日的云淡风轻那股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更是无影无踪。她忽然拉起马缰用力抽打了一下马股疾驰出去的同时她也没忘了丢下一句话“既然你不愿意去争且看看我的运气如何上天保佑我这弓箭多几分准头好了!” 李贤呆了一呆却只见前方白衣白衫地人影已经去得远了。再一回头就只见后面清一色的随从正在那里拿眼睛瞪他其中楚遥地目光甚至还有几分气鼓鼓的这登时让他哑然失笑。下一刻他用力一夹马腹轻轻叱喝了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飚了出去。 好在这条山路不知被多少出游狩猎的人踏过不但结实而且还算宽阔。响亮地马蹄声自是激起了林间宿鸟其他小动物也纷纷缩了回去只有从来不知道吸取教训的山鸡还在那里扑腾翅膀倒是让李贤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这里的山鸡是人放养的不成程伯虎薛丁山都 么久了居然还有猎物剩下来?照老程的脾气应该才对! 嗖---- 前方忽然传来了弓弦轻响紧接着便是一个欣喜的欢呼赫然是徐嫣然的声音。李贤赶紧纵马上前却见这位才女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从草丛中拎起了一只山鸡。见那山鸡仍旧活蹦乱跳李贤不禁有些好奇近前一看他差点没笑出声来。敢情徐嫣然那一箭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根本就没射着要害。 见那山鸡在手里扑腾着翅膀徐嫣然不禁也愣了一愣很快就觉自己那一箭射得浅了脸上不觉一红。此时李贤已经跳下了马笑吟吟地说:“想不到徐才女这第一箭就大利市!横竖只是图一个乐子得了猎物就好轻重准头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他便只听耳边响起了一个风声几乎想都没想便取箭上弓目光很快瞅准了自己的目标迅疾无伦地拉弦出箭。几乎弦响的同时远处那只山鸡应声落地。不等他上马去拾取猎物后头一骑人飞也似地奔了过去弯腰俯身从草丛中捡起那山鸡转而又飞奔了回来炫耀似的将其高高举起。 “小姐你看!” 李贤倒没想到这楚遥竟有如此精湛的骑术刚刚那俯身弯腰的一招绝对完美。而徐嫣然的目光却聚焦在那支贯穿整只山鸡脖颈的箭上心中颇感骇然----李贤竟有这么好的箭术? 见后头赶上来的张坚韦韬盛允文都在那里用敬佩的目光看他李贤便若无其事地上了马。天知道他刚刚根本只是随便瞄准了一下又没瞅准那山鸡的脖子怎么会这么巧? 继续上马前行这一次还没走几步李贤便听到前头传来了一个惊呼。虽然急切之间辨不出是谁但他知道无论程伯虎薛丁山还是阿梨苏都不是大惊小怪的人此时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应付的场面。因此他本能地吩咐张坚韦韬先保护好徐嫣然主仆自己则是和盛允文两人当先疾驰而去。 嗷---- 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之后他身下的追风硬生生地放慢了步子而盛允文的马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此时李贤登时醒悟到事情的严重如果不是猛兽这追风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不用他多说盛允文便抽出了佩剑动作沉稳丝毫没有慌张之色。 “殿下退后且让我来!” 丢下这八个字盛允文便狠狠用马刺一刺马股只听那马悲鸣了一声立刻飞一般地驮着他上得前去而只是犹豫了片刻李贤便咬咬牙追了上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固然不假但前头遇险的人都是他的知己好友岂可不顾? 两人赶到的时候林间空地上已经是一片惊险万分的景象。一只硕大的猛虎正和手拿匕的程伯虎扑杀在一起。在他身后阿梨正在那里扶着一瘸一拐的苏毓薛丁山则是面色凝重地拉开了弓只是程伯虎和那大虫缠斗不休他也不敢随意出箭。 由于是外出狩猎程伯虎没带趁手的板斧此时身上被猛虎抓伤固然是血流不止身上也已经是汗流浃背连援兵来到也没注意。倒是薛丁山压力较小还有时间观察一下四周情景一瞧见先后赶到的盛允文和李贤他立刻出了一口大气。 要不是这大虫忽然窜出来惊了苏毓的马结果小苏掉下马背扭伤了脚踝动弹不得他们四个怎么也不会如此狼狈!至少他和程伯虎两个人合在一块斗一斗那虎还是办得到的! 见盛允文想都没想便跳下马上去帮忙李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勇士博虎的故事他当然听过但真的看见还是头一次。竭力抑制自己头皮麻的感觉他也跳下了马悄无声息地朝另一边靠近薛丁山此时由于盛允文的加入场中情景大为改观至少原本就是剑客的盛允文自然比拿着匕的程伯虎强了不止一倍。 忽然林边的两匹坐骑一下子撒开蹄子奔得无影无踪旋即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几乎是同一时间又一只大虫出现在了刚刚两匹马的位置张开血盆大口再次怒吼了一声。 两只老虎! 当李贤听见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时心中顿时暗自叫苦----刚刚他怎么就没多一个心眼让张坚韦韬别把徐嫣然主仆带过来呢? 第二百九十章 两只老虎死得快…… 于只是山间射猎因此众人来的时候都没有带什么随只限于弓箭佩剑。李贤之所以带着张坚韦韬盛允文也不过是习惯使然。然而看到这先后出现的两只老虎所有人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暗悔太过托大没有多带几个护卫。 无论是程家苏家还是薛家都有几个身经百战的家将若是有他们在此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见场中的二人搏虎已经是稳占上风那虎身上已然伤痕累累又见那刚来的大虫弓起了脊背似是准备上前攻击而后头骑马的人影隐约可见李贤知道此刻不动手便更加危险。当下他一面取弓搭箭一面对薛丁山喝道:“小薛动手!” 薛丁山手中原本就拿着~|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后来的猛虎咆哮一声猛地扑入场中刹那间两支离弦之箭先后射入了它的身上。 嗷---- 人说虎乃山林之王李贤曾经看到的却都是笼中困兽此时第一次听到威势十足的猛虎怒吼不觉心头大震再加上那大虫吃痛猛扑上前他和薛丁山的那第二便略微一偏两支箭斜斜地射在了旁边的地上。 眼看那虎便要加入场中战团他惟恐程伯虎和盛允文吃不住大骇之下那从未完全拉开过的制式强弓终于被他拉得如同满月以往薛仁贵教导他练习射箭的一应要诀仿佛在一瞬间全都跳了出来。只听弓弦铮地轻响一声下一刻那箭便犹如流星一般没入了猛虎的眼窝。 竟然中了! 刚刚那一箭用力过猛李贤只觉膀子一阵乏力。待要再开弓的时候竟是没了力气。见那猛虎犹如疯一般绕开程伯虎盛允文朝自己这边冲来他干脆丢开了弓拔出了剑准备勉强抵挡几个回合再说。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就在离他十步远处。那大虫忽地颓然倒地竟是不动了。 他再睁眼看时却只见那老虎地另一只眼窝中也是中了一箭。那箭竟是贯脑而出显见其力之大。此时此刻他方才转头去瞧薛丁山只见这位神箭少年正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握着~微微抖。 虽然这边刚刚生了惊险一幕但场中的程伯虎和盛允文早就斗地浑然忘我趁着那虎疾扑的势头程伯虎地蛮劲终于上来了。怒吼一声猛地沉腰前冲右手的匕迅疾无伦地朝那大虫的腹部划去。盛允文见状眼中厉芒一闪忽然纵身朝那虎身上跃去手中利剑倏地向下疾刺。 呲---- 看到程伯虎满身是血地从老虎身下爬出而盛允文地长剑不偏不倚地直没大虫的头顶。李贤终于松了一口气登时一屁股坐在地上。随便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平日自诩为高手谁知这真正遇着危险的时候才是见真本事怪不得以前听说过某倒霉地世家子弟带上百十号人去猎熊。最后死伤十几人却空手而回。 张坚韦韬护着徐嫣然楚遥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两只大虫毙命的最后一幕俱是心头大骇。在马上愣了半晌四人立刻跳下马去各自在褡裢里头寻起了伤药和绑带。 这许多人中真正只身搏虎的就是程伯虎和盛允文而前者用的又是匕坚持的时间最长身上自是伤得不轻。用水壶中的清水为程伯虎清洗过伤口之后李贤便看到他两臂和身上腿上的累累伤痕禁不住心里虚。 “嘿咱老程现在也是杀虎地勇士了!” 虽说上药的时候龇牙咧嘴但程伯虎却仍是兴奋不已那嗓门别提多大了:“要是让我家老爷子和老爹知道我今天的勇猛定要赞一声将门虎子!” “好了谁都知道你是今天的第一勇士!” 李贤动作麻利地替程伯虎左臂绑上绷带薛丁山在其右臂上如法炮制紧接着又是腿上和身上竟是把一个程伯虎弄成了木乃伊。这时他方才去看盛允文的伤势这一位毕竟经验丰富又占着兵器优势身上不过几处轻微地划伤上了一些金创药止血就暂时没事了。 此时此刻张坚韦韬方才感到一阵后怕嗫嚅着想要上前请罪却被李贤一口堵了回去:“今天这事情怪不得你们这山林狩猎的人多了没听说有大虫出没碰上了自是我们倒霉。只不过出门狩猎能够猎到两只大虫回去那可是莫大地荣耀!”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两眼通红的苏毓知道今次这位苏大小姐承受了莫大的压力。虽说受惊坠马不干她地事但若是大伙战力完整刚才也不会那么惊险。想到这 便想上前安慰几句谁知阿梨竟抢在他前面说道:“扭伤又不是你的错都是那畜牲惊了马。横竖大家都没事这两条畜牲也都死了你就别放在心上扭扭捏捏地像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阿梨便朝薛丁山和李贤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妩媚的笑容:“小薛你今儿个的表现还不赖回去薛将军知道了必定也会赞你临危不惧!六郎也是你这箭法可真是长进得快再下去就要赶上小薛了!” 薛丁山闻言顿时脸上微红但更多的还是自豪和兴奋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阿梨便冲程伯虎和盛允文竖起了大拇指:“这射虎虽难却仍然及不上程大哥和盛大哥以人搏虎果然是真正的勇士就是大草原上这样的勇士也是部族的瑰宝!” 阿梨出身异族说话自是爽快毫不扭捏短短几句话立刻扭转了略有些僵硬的气氛这不由得让徐嫣然心中称奇。 她和阿梨还是初次见面此时便顺势搀扶了苏毓的胳膊笑吟吟地朝众人点了点头:“这秋狩能够猎到猛虎的别说整个洛阳城就算全天下也没有几人能办到大家刚刚还齐心协力此刻的功劳责任还有什么好追究的!嫣然虽然无力搏虎但却知道今日这豪情壮举必定会传唱一时其它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虽如此苏毓仍旧坚持向大家行礼道歉外加道谢。等这边伤员暂时处理完面对两只硕大的战利品众人却有些为难了。这两只大虫加在一起怕没有几百斤重如今可要怎么弄回去?谁都担心这地方没准再跳出一只老虎所以叫人回来帮忙搬的主意立刻就被否决了。 当下李贤便建议众人去砍了些竹子做了个简陋的架子旋即把两只死得不能再死的大虫搁了上去拴在马后头慢慢往回拖。可巧的是两匹跑掉的马竟是在半道上又找着了。即便这样来的时候只走了小半个时辰的路回去的时候竟是足足一个时辰都还没到头。 出了山林离了险地徐嫣然主仆便率先告辞离去知道她苦衷的李贤并未出口挽留。而她走后不多久张坚才一个人先行回城呼叫帮手不多时便带了呼啦啦一堆城卫军过来。 “天哪真的是大虫!” “而且是两只假的吧就这么几人居然那么厉害!” 议论纷纷过后一群军士自是兴高采烈地帮忙搬运这硕大的战利品----为沛王李贤办事这丰厚的赏赐自是不用说了。入城的时候无论是进城出城的百姓都被这巨大的猎物惊呆了有人打猎打死了两只猛虎的消息几乎是顷刻间就在整个洛阳城中传播了开来。 这样的猎物自然不能直接往自己家里送李贤几乎一进城便命人去宫中报知随后沿着那宽阔的天街一路慢行。他本意是想把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那三个打虎英雄推在前头谁知三人硬是拉上了他。于是看到四马并行所谓打虎的版本就渐渐为人们猜测了起来。 “听说是沛王殿下三拳打死了一只猛虎!” “没看那只大虫上头还扎着箭么分明是神箭小薛神射逞威!” “胡说八道号称洛阳二虎的程家老大都伤成那样了必定是他只身搏虎!” “那个盛允文看到了么?上回他可是夺了相扑大会的头名定然是他出力最大!” 李治原本正在贞观殿为了早上糊弄了群臣而自鸣得意一听说自己的儿子等人打猎打到了两只大虫回来敬献登时瞪大了眼睛旋即为之大喜连声吩咐把死虎送到端门前头他要亲自去看。 至高无上的大唐皇帝陛下这么一话上上下下立刻忙碌了起来。这既然是老虎那么虎皮要剥下来作披风或是毯子虎骨可以泡酒虎肉自是要做几道好菜虎血也可以入药。总而言之虎还没到手一帮人就把这些全都安排好了。 安排归安排当看到那两只硕大猛虎的时候李治和闻讯赶来的群臣还是为之惊叹上官仪许敬宗当场作伏虎诗一颂圣的成分远大于夸勇士饶是如此四个勇士还是有三个心情激荡满心兴奋唯有硬是被安了个勇士称号的李贤有些心不在焉。 两只老虎一只是程伯虎盛允文打死的另一只是薛丁山射死的分明不关他什么事!再说这老虎还不知是打哪里蹦出来的玄虚名堂大着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 打虎英雄的接风宴,父与子的默契 多力量大虽说两只老虎足有五六百斤重但几十号没花多大工夫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两张虎皮一张的脑袋和腹部破开另一张则是背上两个窟窿虽说算不得十分完整但已经是分外难得了。拿着解腕尖刀的汉子剥下了那皮啧啧称赞了一阵最后朝着身边站着的王福顺嘿嘿一笑。 “这老虎在洛阳城边上出没是多久没有过的事可可让沛王殿下他们遇上了。幸好这几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否则非得出大事不可!” “可不是么?” 这请来剥皮的汉子乃是十六卫中的一个军曹正好和王福顺相识。此时听他这么说王福顺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若是因为这两只畜牲害得沛王殿下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大大糟糕了。皇家出这么一个好人不容易真是老天保佑! 笃信佛教的王福顺在心里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忽然朝地上啐了一口:“今晚陛下自然是要摆宴庆祝的不过你看好了明儿个要是不追究那才是见了鬼!这洛阳乃是东都如今算是天子脚下倘若闹了虎患地方官却不知道至少一个失察之罪就躲不过去!” 连王福顺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不会想不到。因此仁寿殿上***通明欢声笑语的时候不少人都在那里仔细琢磨着这件突如其来的勾当会让谁倒霉。 天子右手边第一桌的四位打虎英雄中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已经是领受了好几大碗的御赐佳酿颇有些醉醺醺的唯有一向拿喝酒当喝水的李贤脑子清醒得很藏在酒碗后头地眼睛在人群中瞅来瞅去。 这秋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成天看见那些公子哥野鸡野兔的往家里拿就是没看见谁丢胳膊少腿狼狈滚回来的足可见这山林间原本没有老虎。否则别说两只就是一只也会造成莫大的祸患。可是他今天去狩猎不过是路遇徐嫣然的突奇想说是巧合也是正常。可这天下有那么巧合的事这拦路虎偏偏就在他打猎的那天出现?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绝对是颠扑不破地真理! 耳听座上的皇帝老子叫到他的名字他赶紧笑眯眯端着酒杯上前果不其然他那老爹张口就是一番勉励无非是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够搏虎而归不愧李家英勇男儿的话。最后再附带戒骄戒躁之类的老话旋即问起他打虎的经过。他自是躬身应了。一转身便换上了一幅慷慨激昂地模样唾沫星子乱飞地讲了起来。 由于是白天刚刚生的事他地口才又一向极好言谈间又故意一惊一乍留下不少悬念但引来座间阵阵惊呼。当他说到自己那一箭正中大虫眼窝重伤的猛虎扑上前来的时候包括御座上的李治在内竟是人人身子前倾聚精会神。待听得薛丁山那有如神来之笔的一箭时这才齐齐出了一口大气。 “好神射不愧是将门虎子神箭薛后继有人!” 一句话出口武将队伍中沗陪末座的薛仁贵顿时刷地一下红了脸----那不是尴尬而是自豪。天子因子及父赞到了他的头上他这个当老子的自然是无上荣光。 他一下子离座而起。上前拜谢道:“犬子若非殿下和司空大人教导提点绝难有今日之成就。不过犬子习射术已经有近十年。倒是殿下只向臣讨教过数次今日却能够在关键时刻一举射中虎目足可见天分!” 这个时候老薛你出来添什么乱! 李贤原本就打算趁这机会把打虎英雄地干系给撇清了谁知道薛仁贵忽然跑出来这么搅和一通。还不等他表示一下谦逊就只听后头传来了一句举重若轻的话:“总而言之今日若无你神箭薛传授的剑术朕的爱子只怕无法脱困薛卿不必谦逊!” 这边打虎二的故事完了李贤方才继续转到打虎一当然由于这路上他就商量好了徐嫣然地出现略过不提因此张坚韦韬两个也多了几许掠阵的戏份而作为主体地程伯虎和盛允文的英勇则是被夸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程伯虎一向脸皮厚自是听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盛允文却对这位沛王地夸张有了深刻认识。 什么叫做他的剑被老虎一爪子拍飞了他赤手空拳在虎背上揪打最后抽冷子捡起剑刺进了老虎的脑袋这简直是说书! 可越是如此文武百官听得越起劲就是皇帝也禁不住在关键时刻惊呼了一声。而李贤几乎把水浒传的武松打虎翻版了过来 最后方才意犹未尽地咂巴了一下嘴。可叹这下文没有是列位看官且听下回分解。 故事说完了天子再次赐酒三轮紧接着便是有如眼花缭乱的恩赏----程伯虎作为卢国公长子身上有世袭的勋位再加上还没到赐官的年龄因此是以赏赐财物为主堂堂卢国公程家自是不缺钱但这样的荣耀仍然引来其他国公的阵阵羡慕。而薛丁山则是在世袭武骑尉之外叙勋两阶一下子蹿到了飞骑尉而盛允文更是从无资的亲卫一下子叙勋飞骑尉。 李贤已经是亲王这封无可封平时赏也赏得多了因此李治索性慷慨大方了一回当场许了李贤一个要求。而李贤左思右想愣是想不到自己如今有什么该办的事干脆涎着脸要求保留。结果皇帝老子一高兴自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场临时夜宴请的都是随驾洛阳的一干宠臣武官至少是十六卫将军以上文官则是一色绯服以上的高官可以说是权贵的盛宴。毕竟虎肉有限虎血有限要轮到每个人绝对不可能。吃着御厨精心烹制的虎肉羹喝着所谓大补的虎血酒李贤却犹觉右手在那里微微颤抖。因为刚刚最后那一箭射得太猛他到现在肩膀还是酸的。 要说诗赋文章好又善于察言观色拍马屁除了许敬宗不做第二人想。虽说如今这一位已经不管国事基本上处于半隐退状态但此时该凑的热闹仍是不肯放过更何况他和李贤的关系一向良好待到天子的三轮赐酒毕他便笑嘻嘻地提着酒壶走到了李贤这一桌。 他算是“德高望重”的元老因此程伯虎薛丁山和盛允文当然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痛快地饮了。而最后到了李贤的时候他却仿佛没看见李贤的眼色笑呵呵地道:“沛王殿下能文能武平日能出口成诗今日又能猎得猛虎诚然我朝大幸。满饮此杯之后可否赋诗一让大家好好品鉴品鉴。” 李贤闻言手中酒杯一抖满满一杯子酒差点没全部翻倒在桌上那喷火的目光就想把许敬宗吞下去。见对方没事人一般笑得阳光灿烂再看见自己的皇帝老爹也附和着连连点头他只得开始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人说熟读唐诗三百不会作诗也会吟要是实在掰不出来他就自个瞎编到时候托酒醉就完了。 总算他的绝佳记性这时候挥了作用不消一会儿他便朝四面瞅了一眼旋即笑嘻嘻地对李治欠了欠身又对许敬宗笑道:“许相公这么一逼我倒是想起一个典故来。传说昔日飞将军李广夜晚带着随从出行忽然看见草丛中有一只猛虎一惊之下引弓便射到了天亮的时候才现箭深深没入一块大石再射此石却再也不能够入内半分端的是一桩奇闻。” 这故事取自司马迁的《史记李广列传》文官自然都看过而武将至少也都听过此时听李贤提起不觉都是一奇。此时李贤忽地搁下酒杯笑道:“虽说此虎并非彼虎我却想到了四句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 “好!” 这次率先叫好的却是李治本人却见他双颊通红显然已经酪酊大醉连声道了几个好字便一头往旁边倒去正好侍候在边上的王福顺赶紧一把托住。天子都醉成这个样子原本鼓足了劲想要拍马屁的人顿时落了空只得眼睁睁看着作为孝子的李贤上去和王福顺扶着皇帝退场一场夜宴也就这么结了。 然而出了仁寿殿上了皇宫大道李治却忽然甩开了王福顺就着李贤的搀扶稳步向前那迈开大步的样子哪里像什么喝醉的人。见到这情景李贤先是愕然旋即领会老爹有话要说赶紧朝后头的王福顺扔去一个脸色这才把那胳膊拽得更紧了。 “光天化日之下两只老虎居然在狩猎的山林出现简直荒唐!” 这话虽然低声但中间的威严却一点不少李贤也不觉缩了缩脑袋。紧接着他那明显装醉的老爹便一一盘问了他详细情形到最后方才语带双关地道:“朕如果没记错的话昔日洛阳西内苑中似乎还养着那么几只老虎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明儿个让王福顺带你去看看。” 事涉自己李贤当然心领神会赶紧答应心道这世道还真是不够消停。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两只老虎卖了十万钱,果真是监守自盗 阳的西内苑是在隋炀帝的时候留下的。昔日东都洛阳后隋炀帝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最后方才避往江都。而当初攻打洛阳城的战斗虽然打得轰轰烈烈但洛阳宫却并未遭到破坏----真正的破坏是高祖李渊命李世民毁弃了洛阳宫正殿但自打李治登基之后大把大把的钱砸进去修复东都如今的洛阳宫再次恢复了昔日的繁盛景象。 如今已经入秋该是百花凋零树木落叶的时节西内苑中却看不见一片杂叶青石地上干净得仿佛纤尘不染走在上头仿佛从下头透出凉丝丝的感觉更多了几分秋意的爽快。仅仅是这扫地的水磨工夫也不知要动用多少人。就李贤所知整个洛阳宫中役使的内侍宫女不下于五六千人。 李贤今天是奉皇命在西内苑中转悠身旁又有王福顺这么个御前第一红人跟着那些管花草的管舟船的管营缮的……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人都想上前搭话全都给王福顺一眼瞪了回去。昨儿个他跟在皇帝沛王后头亲眼看见大醉的皇帝倏然清醒立刻知道戏肉来了。 天知道这次是谁倒霉不管怎样反正天塌了有大人们顶着怎么也轮不到他操心! “王福顺!” 一听这一声王福顺赶紧堆着笑脸上前一步见旁边恰恰是西内苑中赫赫有名的龙鳞渠便笑问道:“殿下可是要坐船?这龙鳞渠也是到那里的水上景致最好不过……” “我只说一句你就编排出这么一堆来!”李贤见岸边那艘招摇的龙舟登时苦笑了一声。除非他是疯了否则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想到去坐皇帝老子的船。这不是送把柄给别人么?站在岸边远眺片刻那凉风阵阵袭来他竟是感到有几分阴冷就在这时肩上便多了一件披风。不消说也只有王福顺如此眼疾手快了。 这一行人沿路走走停停时而看看树木花草的情况。时而走进殿阁转悠转悠竟是和视察一个样----调查虽然应当直扑目的地但王福顺昨儿个一听李贤地吩咐就立马把几个心腹内侍带人过去镇场子。据刚刚回报的消息西内苑西北角上那个小园子的账册都被封了。 虽说怀疑这老虎的出处但李贤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西内苑中的老虎会无缘无故跑到洛阳城外的山林毕竟。这年头没有什么封闭运输工具偷偷运送老虎那么大的东西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地。然而当他看到那号称飞禽走兽的内苑珍藏之后嘴角仍是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就是号称什么都有的大唐“动物园”?那懒洋洋的家伙是老虎么怎么像小猫似的;那无精打采的是天竺象么怎么和半老不死差不多;至于什么白鹤之类地东西就更不像话了哪里有仙禽的风采! 此时此刻。别说他地脸沉了下来就连王福顺德脸都黑了。李治不是喜好享乐的君主这西内苑除了上回流杯殿诗会还真是没怎么游玩过饶是如此。前头的舟船殿阁看上去倒还是好好的怎么这里就偏偏如此破败景象! 管事的内侍从来没想到会忽然招来这么两位惹不起的人物。单单一个王福顺他就已经吃不消了更何况再加上一个沛王。因此在四道仿佛要喷火的目光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很是无奈地说起了此地窘况的原因。而一听根源李贤不禁和王福顺面面相觑。 兜来转去此地之所以如此破败居然是因为他那位彪悍地老妈? 原来洛阳作为东都是李治登基之后的事了之前洛阳宫虽说还不至于颓败但至少也是一副日落西山的景象。珍奇的动物往往都在长安太极宫的御苑之中不会送到这里来而动物病地病死的死也就只剩下这么些了。再加上武后正位中宫之后要向天下表示她这个皇后简朴爱民更是裁撤了西内苑地用度而李治对动物兴趣不大这里就成了如此模样。 当然账本掌握在王福顺手中人证也被揪了好几个那管事也不敢一味把责任往后退痛哭流涕地自述确实有罪----他把两只老虎作价十万钱给卖了而且是好几年前的事虚报了个病死就算完了!至于换回来的钱则是大家分了按照他地话说如果不把那两只能吃肉的家伙弄出去那拨下来的用度绝对不够用。 “真是天下奇闻皇家动物园居然落得如此境地!” 走出园子李贤驻足低声叨咕了一句一时忘了此来的目的认真地考虑起了要一块地皮办 的可能性如果可能这门票收入应该不会少大不好。 “殿下!” 乍听得王福顺这个声音他才醒悟到自己那颗玩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赶紧打消了那个念头。见王福顺咬牙切齿地走了过来他便随口问道:“他可提到那两只老虎卖给了谁?” “那个混帐只说是贪图别人给的高价竟是连个名头都不知道!”王福顺此时着实火冒三丈倒不是因为这事情和他自己有什么关联而是因为那管事丢了皇家的脸面同时胆大包天。偷皇宫里的物事出去倒卖的事情他听说过但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卖这些动物换钱的! “十万钱买两只猛虎这事情还真是新鲜!” 虽说昨儿个那一遭确实危险但李贤此刻倒没那么恼火反而是隐约觉得好笑。随口吩咐王福顺去下禁言令严查那买主究竟是谁他便站在龙鳞渠岸边起了呆。谋算他似乎是不可能谁也不至于未卜先知知道他会去凑那份热闹。那么程伯虎薛丁山苏毓徐嫣然或者还有阿梨总归有一个人是别人算计的目标才对。 他绝对不信花了十万钱的人会吃饱了没事做把老虎放在山林当中!话说回来他那老爹的敏锐度也是够高的几乎是一转念就想到了西内苑饲养的动物谁敢说他老子没用来着? 追查这事非一日之功王福顺留下了几个心腹便陪着李贤往回走一路上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嘀咕着似乎是恨不得把那个买主碎尸万段顺便把那管事骂了个半死。临到最后他仍是心有余悸地道:“谢天谢地要是沛王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这非得出大事不可!” 李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别说缺胳膊少腿就是他身上动了一根毛只怕皇帝老子也不会这么暗地里追查而是大张旗鼓正儿八经地立案了。要知道这可是谋害皇子罪不可赦搞不好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果然当他和王福顺回转贞观殿向李治报告整一个事件的结果时他那一向温文仁厚的老爹头一次了大脾气说是雷霆大怒也不为过。只是因为天赋所限李治的声音离咆哮还有很大差距但已经足以让熟悉皇帝脾气的王福顺心惊胆战。 作为受害者的李贤反而担当起了劝说者的角色他把事情归结于西内苑“动物园”那些内侍的不经心竭力淡化阴谋论。这种时候绝对不是火上浇油的好时机再加上他连是谁筹划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勾当都不知道自然更没有必要做出一副穷追到底的模样。 正如他所料到了最后他的皇帝老爹便恢复了一贯的“仁君”本色大手一挥便向王福顺吩咐道:“原本盗卖宫中之物乃是死罪看在他们还能认罪的份上饶一条活路落去做杂役好了。此事勿要宣扬更不能让宫中起什么流言贤儿和程伯虎他们几个猎的是山林猛虎你可明白?” 这么明白的意思若是王福顺不明白那也就是天底下第一大笨蛋了因此慌忙应了一声出去安排。而李贤则是得了不痛不痒的几句安慰正准备告辞退出的时候李治忽然解下了腰中悬着的玉佩慨然长叹一声递了过去。 “你能懂得轻重朕就放心了!” 捏着那仿佛有几分温热的玉佩李贤站在贞观殿外头足足怔了老半天最后很是无语地摇了摇头。他敢肯定这明面上他老爹似乎是不追究了但这暗地里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中怕是卢国公程处默程伯虎的那位老爹要开始动作了。 就算不是皇帝的旨意自个的儿子差点丧命在虎爪之下程处默自然不会忍气吞声。他可是程咬金的长子这天底下能够惹他的人还数不出几个!虽说儿子得了个勇士的名号但那时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拿什么去和年纪一大把的程老爷子咬金交待! “查给我好好的查!” 站在那群高高低低的汉子面前一向在外头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程处默第一次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目光甚至有些狰狞:“谁能查出名堂本爵一定报给陛下给他请赏就是把整个洛阳城翻过来也得把这件事查清楚!不算陛下的赏赐只要查出来本爵还有二十万钱的赏格!”两只老虎引的风波目前还只是刚刚开始。 第二百九十三章 母后驾到 长安到洛阳可以先走水路到华阴然后走6路由潼新安直至洛阳全长几百里地。往日巡幸途中免不了要在各地走走看看但这一回武后却几乎没有在路上停留一步除了马车行得慢一点船开得稳一点剩余的架势就和急行军似的。 虽说武后随身带了含凉殿的十几个宫人但随侍马车上的却只有阿箩一个。此时见武后的脸色苍白手中却仍旧紧紧抱着那个襁褓她思忖片刻便上前劝道:“娘娘这才刚刚坐完月子明天是否在新安好好歇息一下养足了精神进洛阳城?我们的行程已经够快了。” 面对如此劝说武后却什么都没说。阿萝见那嘴角的线条依旧刚硬没有一丝变化顿时死了心同时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母子俩都是要做什么事情就八匹马都追不回的性子不过倘若李贤在这里大约还能巧舌如簧地劝说成功她就别指望了! 武后低头凝视着襁褓中熟睡的女儿脸上露出了一丝柔情。后宫的女人都想要一个儿子谁都不希望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产下一个女儿而只有她内心中无比渴望能有一个女儿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这么多年她终于达成了这个心愿老天终究还是眷顾她的。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很快便有人前来拉开了车帘却是乳娘诚惶诚恐地站在下头。阿箩见武后兀自在那里端详着孩子蠕动了一下嘴唇正想开口时武后却将孩子抱了过来紧跟着又吩咐道:“剩下这一路就让她和乳娘待在一块不用送过来了!” 等到马车重新起行阿萝这才松了一口气。先头武后生下李旦的时候虽说也曾经宠爱非常却不像这位小公主这般她还担心有什么不对劲。她正在心里疑神疑鬼却不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阿芊上次捎回来的信你看过了?” 乍听得这句话。阿箩只觉得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用尽气力方才平息了下去。然而这又惊又怕的感觉却让她说话结巴了起来几个字出口不成条理她干脆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顺溜了一些。 “奴婢不知道阿芊在信上说了那些当初就拆开看了奴婢……” “我又没有怨你你这么慌张干什么!”武后见阿萝的鼻尖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禁哑然失笑“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看看阿芊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竟是把贤儿勾搭上了哪里像你好些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说贤儿好几次要你你居然都拒绝了?” 这都是平日和李贤在一块时的闺房闲话阿萝万万没料到这时候会被武后一口揭出来原本就怦怦直跳的心更是剧烈震颤了两下。她实在没办法确定武后这一番话是单纯的取笑还是意有所指。虽说她很早就被拨给了李贤但对于武后地手段自然是了解得透彻。 “弘儿身边有明徽原本是不用**心的。只是那丫头太过于轻狂不像你这么稳重所以我始终不放心也有把阿芊留着他日给弘儿的念头谁知道还是贤儿更讨人喜欢。” 武后却仿佛没看见阿萝的面色。竟是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挂在苍白的脸上却有几分阳光和温馨的气息冲淡了车厢中略有些僵硬的气氛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正在称赞自己能干的儿子别无他意。 “稳重虽然是好但该出手地时候还是得出手。贤儿是我的儿子我对他了解得很若不是真正动了情未必就会走最后一步当初那两姊妹若不是我送的薰香。只怕他还未必肯要。四个儿子里头看似他最豁达最悠闲。其实最固执最任性你可别耽误了自己!” 说完这些武后便挪动了一下身子惬意地靠在了柔软地垫子上面上那一缕柔和却渐渐收了起来声音亦流露出几许冷冽:“要说办事的功夫贤儿确实是不赖阿芊虽说跟着我时间长了但那些井井有条的消息必定是贤儿帮手。我倒没料到不过就是离开陛下数月的功夫就已经有人忍不住了。” 阿萝知道武后提起这话是指徐嫣然的事心中不禁一突想要开口又觉得怎么说怎么错干脆就保持了缄默。而没等她开动脑筋从武后地角度想问题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她一头撞在车厢上。 “人人都说贤儿怎么风流怎么爱美人照我看他还不及他哥哥和弟弟!弘儿这个太子至少宠过十来个宫人就是显儿身边挑选的那些也都成就好事了可贤儿就是挑嘴除了贺兰之外竟是没碰过几个。那个徐嫣然不是才女么若是拿 儿却也是挺般配的。” 有当母亲的这样编排儿子的么? 倘若说武后最初那通感慨阿萝还有些心结不敢看作是对自己地鼓励那么现在她就完完全全明白了----怪不得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竟连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说话也带上了几分李贤的招牌式无赖风格。 武后自然只是说说而已她在李治面前从来都是极尽温柔在宫人内侍面前总是恩威并济也只有在面对几个亲近的心腹还有李贤时她方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女人。至高无上的皇后举世无双的尊荣可是在天下皆重氏族的情况下她这个姓氏就注定了她没有多少后援而只能靠皇帝地宠爱维系一切这走钢丝的感觉别人又如何体会得到? 要看死李治这样一个喜欢东张西望的皇帝其实谈何容易? 她本想深深叹一口气但面前的是阿萝而不是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儿子因此她只得强行忍住了。接下来的路上她一直在一封封地看信除了李贤和阿芊的那些之外便都是一些朝中的低品官员所写真正的重臣唯有一个中书令许敬宗。而许敬宗信中所写的内容却偏偏是她绝对不想看到地。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虽说对于许敬宗地为人深有了解但是在看到这么一封信的时候武后依旧有一种大骂的冲动。李义府已经被贬目前她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许敬宗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而这个节骨眼上老家伙居然说什么身体不好要闭门着国史!信的末尾上还不阴不阳地加了那么一番话仿佛担心别人不知道他有两个孙女似的。 阿嚏---- 正在家里赏菊赏酒赏美人的许敬宗冷不丁打了个大喷嚏掏出帕子使劲擦了一下之后他那张老态龙钟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疑惑。不得不说人越老直觉越灵比如说这打喷嚏吧绝对是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可那是谁呢? 终于在两天之后许敬宗知道自己背心凉的原因。作为李治钦点的人选他和李贤李显兄弟二人站在定鼎门恭迎大唐皇后的驾到。而当武后从马车上下来的一刻即使是他已经率先拜倒却也能感受到落在背上那炯炯的目光。 虽然是亲王但出于对元老重臣的尊崇李贤落后许敬宗半步而他身后的则是弟弟周王李显。处在他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许敬宗的脊背抖动了两下这不禁让他感到一丝奇怪眼角余光偷偷一瞟却不是他老妈正在盯着许敬宗看? 车是金根车马是不带一丝杂色的西域名马说是白马香车也不为过。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武后的雍容典雅风仪无双。罗纱曳地长裙之外是深青色和裙子同长的长衣壁间搭的是同样深青色的帔帛远远望去却不显得呆板反而有一种风姿绰约的感觉。 前来迎候的臣子算不得太多----按照李治的要求他自个不来原本应该是所有随驾洛阳的官员一起来迎接的但是在武后坚持要求俭朴的情况下能够来的就只剩下了许敬宗并李贤李显两位亲王外加小狗小猫两三只。而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则是在武后耳提面命的时候少了许多顾忌。 李显惨遭训斥之后正盼望着老妈对自己的哥哥也依样画葫芦来上这么一回却只见武后不痛不痒地和李贤说了两句话就转去了许敬宗跟前顿时大为不忿。想当初他还让李贤照应他结果倒好这位哥哥到了洛阳之后反而比以前更忙了成天不见人。再这么下去已经被他骗到手的卢照邻就扣下来算了!另外…… 李贤当然不知道那边的李显在打什么歪主意此时此刻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老妈和许敬宗的眼神交流上。光天化日之下两人能说的当然就是那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不外乎皇后辛苦许相辛苦之类没营养的勾当但是那眼神却着实丰富得紧几个来回之中颇有点交战的架势看得他大呼精彩。 仿佛是为了躲避武后犀利的目光许敬宗忽然侧身一让把李贤让了上前旋即笑吟吟地道:“好教皇后娘娘得知沛王殿下前不久又大出了一回风头竟是猎得猛虎两只如今整个洛阳城都在传唱殿下勇名!” 许敬宗你给我记着! 虽说这事迟早都要和老妈交待但被许敬宗这时候拎出来李贤仍然感到心中一阵不忿自是凶狠地瞪了老狐狸一眼旋即换上了一幅灿烂的笑颜。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奉母命勾搭? 虎英雄…… 饶是武后见惯了李贤招惹出来的事情此时此刻端详着儿子也不禁哑然失笑但笑过之后便登时脸色一沉。虽说自个的儿子如今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但若是那时候有一点闪失结果便是非同小可那畜牲可不通人性更不认识什么尊贵不尊贵! 刚才许敬宗在人前炫耀了那么一出她却不好当面相问如今进了宫见了皇帝丈夫她少不得把李贤揪过来好好盘问。见对面那双眼睛眼神闪烁她更是坚定了心中的念头。不消说这事情决计不简单。 此时此刻李贤着实有一种如“站”针毡的感觉。老妈火辣辣的目光也就算了偏偏阿萝也在那里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寻找他身上是否少了什么东西似的。没奈何之下他干咳一声便将那天的情形娓娓道来。这一次却少了几分艺术加工多了几分真实。就连这许多天内外调查的勾当他也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享受万人膜拜的尊贵这平日思考问题的路子自然是和别人不同。单拿武后来说那颗玲珑心就是想什么问题都要转三个弯阴谋论更是时时刻刻挂在心头此时自是不例外。非但如此她比李治李贤想得更加透彻竟是完全把事情归结到了敌对势力上一双凤目中渐渐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辉。 李贤看了看左右见除了阿萝之外没有别人思忖片刻便涎着脸笑道:“其实有一件事我瞒着父皇没说那天和我们一起去打猎的人还有一个徐嫣然……” 一句话没说完他便感到武后目光有异正想补充分说几句的时候却只见老妈的面色忽然从肃然凝重转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甚至多出了几分戏谑。 “好啊想不到你连美男计都用上了!徐家原本就不至于翻出什么风浪来。徐嫣然似乎也不是想入宫当娘娘的这事情就交给你了。贺兰如今对你服服帖帖就连屈突申若那个人见人怕的丫头也住在了你宅第的道观里头多上这么一个也不打紧!就当是为你母后我分忧也好一个区区徐嫣然想必难不倒你!” 李贤原本是打算趁早说出来争取主动以免武后那灵通的耳目现了什么他倒难以分辩谁能想到转瞬间就多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这么一个落落大方的才女要说他没有感觉自然不可能。但问题是他老爹地初步意见似乎是对其不喜但后续反应还没来呢。否则徐嫣然那天也不会半途溜走免得出风头。 和他那位最喜欢偷嘴的老爹抢女人他还要命不要? “母后这……” 武后哪里会给李贤施展巧舌如簧的主意当下便笑吟吟地招手示意李贤近前等他靠近的时候却冷不丁拎住了他的耳朵:“把你全副本事都拿出来。要说吟诗作赋这天底下还能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你还怕不能马到功成?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是你父皇也不好说什么!” 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铁定会有疙瘩!李贤狠狠腹谤了两句见老妈一副不由分说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偷眼瞥看旁边的阿箩时却见这一位正强忍着笑他不禁多看了两眼只觉数月不见她似乎又丰盈了不少那一身寻常的红白袍服穿在身上竟是别有情致。 然而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武后忽然放开了手狡黠地笑道:“这些天阿萝跟在我身边到底得心应手不比那些粗笨地家伙。不如这样阿萝就暂时跟着我到时候我再给你另寻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官。” 这一说顿时让李贤心下大骇开什么玩笑千辛万苦培养出阿萝这么一个忠心耿耿却又能干的怎么能让他老妈夺了去?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赶紧推辞道:“母后。阿箩跟了我这么多年情分非常。母后若是要借人随时说一声就行可这另委他人就不必了我早就习惯了阿箩在身边换一个人未必睡得踏实!” “呵呵阿萝如何贤儿果然是舍不得你地!” 武后此时心情大好笑过之后便戏谑地瞥了阿萝一眼见其面上掩不住的欢喜心中不觉有些唏嘘。人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偏偏她这个儿子奇怪得很美女连番送去却少有沾手。贺兰烟倒算了毕竟妩媚绝色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可阿萝这样并非顶尖姿色的也能够如此流连所谓重情分便是如此了。 她原本就是心志极坚的人那一丝唏嘘转眼即过没有在心头留 痕迹。招手唤过阿箩她竟是褪下了手中一个翡翠在了阿萝的手上旋即在她地臂上轻轻拍了拍面上露出了郑而重之的表情。 “虽说我曾经对你说过一次但这回还是要再嘱咐一遍你是贤儿的人替我看顾好他看好他身边其他的人明白么?” 阿萝并非没有见过贵重物件的人但是从堂堂皇后手上亲自褪下来的镯子珍贵暂且不提这意义便非同小可。当下她立刻跪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今生今世随侍殿下左右定不会让他有任何损伤。” 这话说地……难道他李贤是豆腐渣做的么? 尽管心里这么嘀咕了一句但李贤更多的还是感到一丝深深的悸动----不管怎么说直至现在武后一直都是一位称职的母亲当然他同样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只希望这母慈子孝的格局能够永远延续下去…… 阿萝回来了阿芊居然没走! 回到庄敬殿见阿芊犹如主人一般迎了上来殷勤地干着往日那点事情李贤不禁万分奇怪但更多的还是心虚。他当然不知道两人地那点“奸情”早就让武后和阿萝知道了那股子别扭劲就别提了。懒洋洋地往里头走的时候他忽然百无聊赖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别是这两个万里挑一的能干女人全都归了他李贤使用吧? 然而他这个偶然的想法毕竟是无稽之谈当天夜里经历了一次交换的人事便再次恢复了原状。阿芊在回武后那里之前拉着阿萝足足在小房间里说了大半个时辰的悄悄话临走前还不忘召集庄敬殿上下的宫人内侍严厉训了一番话那样子比李贤这个主人还主人。 阿芊这一走李贤便咬死了久别重逢这四个字愣是只让阿萝伺候着洗浴。而阿箩没奈何地答应之后冷不丁看到那么几个捧着衣物和各色用具却一声不敢吭的侍女心头忽然有一些异样。她往日管束众人的时候向来宽和那些宫人都敢和她玩笑阿芊的手段却大不相同似乎比她厉害得多。 心下一转阿萝便示意众人把东西送了进去等她们退出之后方才亲自入内。拿了一条浴巾来到屏风后头她便看见李贤没个正经地趴在浴桶边缘盯着她地脸上直瞧面对这情景她顿时没好气地把浴巾直接扔在了他脸上又轻轻啐了一口。 “看什么看以前没看过么?” 虽说以前阿萝便常常没大没小的但此时此刻李贤手忙脚乱地把那浴巾抓下来心中却犯起了嘀咕----难不成只要是跟着他那位老妈久了地人都会变得更加彪悍么?看来以后真得注意那什么交换心腹的勾当再也不能做了! 屏风后头水气蒸腾阿萝一点一点地为李贤擦洗过后背前胸之后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阿芊这些天可曾做过这种事?”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由于心中有鬼李贤本能地警惕了起来。无奈此时阿萝正在他身后他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色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答道“她怎么说都是母后的人这种事情自然是……” “这种鬼话说给谁听呢!” 阿萝终于忍不住了想当初她看到阿芊那封信的时候心头就气得不轻。这李贤往日倒是正经勾搭他的侍女也不知有多少就没见有几个上手的。偏偏阿芊才过去服侍了几天居然就勾搭成奸了!知道这事情武后并无异议她昔日也蒙受了阿芊诸多照顾因此并不敢二话但心中这疙瘩却着实不少。 “你都把人家吃抹干净了她服侍你洗浴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噌!李贤一惊之下几乎本能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一下子带起无限水花。阿箩猝不及防下身上自是被溅湿了好几处那一层轻纱原本就若隐若现地显露出诸般妙处如今就更是春光毕露了。气急败坏的她立刻狠狠瞪了李贤一眼旋即又心软了下来但仍是气鼓鼓地冷哼一声道:“阿芊早就写信告诉娘娘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她真那么大胆子!” 李贤这才觉得自己过于激动讪讪地坐下之后心头便有些郁闷。难道说这阿芊那天晚上的举动乃是奉懿旨勾搭?不可能这也太离谱了……可若非如此怎么好好一件事仿佛满城皆知的样子! 第二百九十五章 牛鬼蛇神齐登场 观最重资荫所以与其说科举最重还不如说门第不不是出身大族或是昔日的功臣子弟纵有天大的才华也不得施展。所以真正的不拘一格用人才倒是如今这位皇帝李治登基以后大力提倡的事。 其实若不是昔日长孙无忌一党被连根拔起这朝堂上也不会空出那么多位置如李义府这样根基不深的人也不至于有挤进中枢的机会。如今李义府固然不在了但前例犹在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不想当宰相的官员不是好官十年寒窗苦读的寒门学子谁不想一朝跃上龙门出人头地? 骆宾王王勃寄住在于志宁家原本是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于家乃是名门他们却是不折不扣的寒门子弟。然而老于的惜才作风让他们如沐春风从长安跟到洛阳两人就只差没有拜师了。 于志宁学生的学生如今也有在外头当刺史的除了李弘李贤这种身份特殊的人还真没几个人敢拜老于当师傅。要知道就是当今天子昔日也是老于的徒弟。 而罗处机不比骆宾王王勃一来是年龄大了虽说李贤推荐了他但他还是兴趣不大;二来则是看惯了世情知道就算自己侥幸中了科举几十年下来未必能够熬到一身绯服所以宁可退而求其次。大唐的王府官虽说并不怎么尊贵名士都只是把它当作上升之阶但他就奔着那几个职位去了。 此时此刻李贤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老于家那么好的地方全天下的读书人就没几个不想在里头待的没看骆宾王和王勃如今都乐不思蜀么?这位罗处机倒好居然想要搬出来? 左思右想他轻咳一声才想道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对方就忽然站起身来长揖到地把他到了口边的话堵了回去。 “殿下我一考三次次次落榜早就绝了走科举这条路的心思再加上年岁太大纵使出仕又如何?几个县的县尉坐下来只怕我的头也花白了。再者就算读书有能耐未必能够治理好一方土地!殿下此宅既然已成。想必也能开府征辟王府官了不知可否给我留一个空位?” 咳小王勃倒还没到手。这罗处机却端的是下手快!李贤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微茸地下巴心里合计着自己那一大串王府官的空缺----沛王府长史的名额早就给许敬宗这个光领俸禄不管事的中书令拿去了剩余的名额大约还有几十个。当然他是不奢望真的用人才把这些空缺给填满的。这要是真填满了大概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怀疑他图谋不轨。 掰着手指头合计了一下。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但又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名头当下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寻个好日子征辟你为沛王府典签好了。官不大你可别嫌没前途!” 这虽说是笑话但罗处机仍是大喜过望地弯腰谢过。旋即竟是开口讨要住处。李贤如今占着整个修文坊其他的没有唯有地皮多地是当下大手一挥辟出宅子西北角的一个院子给罗处机居住。一切安排完毕罗处机却不忙着走而是斟酌着语句问起了老虎的事。 他这事情不说还好一说之后。李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许敬宗吃饱了没事干率先在武后面前提起什么打虎他也不至于被埋汰笑话了一通。要说这事情也真是奇怪程处默这个卢国公动用所有力量就差点没把洛阳城和周边各地挖地三尺了可就是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就算他信这老虎是野生地不是家养的可他老爹老妈信么?朝廷百官信么?大约相信这种传奇故事的也只有街头巷尾那些百姓了。 “怎么你对这件事也有兴趣?” 沛王第一隅是专门为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辟出来的道观名曰太真观。虽说是在王宅之中的但这地方却不比寻常道观小。里头有沟渠有池塘有殿阁有花园。竟是五脏俱全。时值秋季四处环境便显得有些萧瑟唯有墙角一盆盆李贤专门送来地菊花开得正好但池塘里的鱼却全都沉了下去让拿着个钓竿坐在池塘边的贺兰烟气急败坏。 小丫头在钓鱼屈突申若却手捧一卷书坐在不远处的草亭中懒洋洋地看着那目光 书上而是毫无焦距地盯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心中兀己的勾当。这地方住着确实惬意没人打扰没人鼓噪更没人敢絮絮叨叨地提什么嫁人生子上上下下地人全都当她像神佛似的供着----可再这么下去别说她这人要生锈了只怕脑子也非得生锈了不可! “贺兰!” “烟儿!” 她一声叫出口的时候恰恰一个声音同时响起。她抬头一瞧却是李贤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一把夺过贺兰烟的钓竿在那里低声嘀咕着什么。虽说知道这一位多半是吊她的胃口但实在百无聊赖的她也顾不得这么多扔下书施施然地走上前去。 “什么事这么鬼鬼樂樂的?” 自从和大姊头有过那什么什么再加上屈突申若和小丫头始终形影不离李贤就一直用这种方法间接激人家自个出面。此时听这一问他自是找到了机会便把脑袋凑近前去嘀咕了那么一通当然他这脑袋还是挨着小丫头比较近但大姊头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想不到六郎你随便收一个人居然比卢国公辛辛苦苦好几天还强些!” 屈突申若不比贺兰烟成日里早起惯了常常在外头溜达一大圈方才回太真观做功课----这自然不是什么打坐吟诵画符之类地勾当而是在演武场中和小丫头对练。至于那在外头溜达一大圈的功夫自然是维持她在夫人***里的人脉关系顺便替东家传话给西家如此这般而已。所以程处默最近的暴跳如雷她早就从程夫人那里听说得一清二楚。 “贺兰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如今的武艺怎么样了今儿个就是最好的机会。带上你的双股剑我去叫人大家出城打猎!” 她刻意咬准了打猎这两个字旋即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动人。而李贤见小丫头在原地犹自愣便冷不丁掐了掐她的脸蛋。 “看什么你不是说如今这剑术很有长进么?” 贺兰烟虽说心思单纯却并不傻见这两人地做派可疑她眼珠子一转便反问道:“我问你今天究竟是去打猎还是去打人?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整理装备!” “打猎顺便打人!” 李贤笑嘻嘻地丢下了一句话挤了挤眼睛便出了太真观。以屈突申若的个性只怕这次叫来地人不在少数既然如此他也得去邀几个助拳的才行。走进自己那兵器仓库的时候他满面笑容忽然无影无踪----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算计他的这一次居然敢有人利用他的盲点干这种勾当甚至还牵涉到那小子他若是轻轻放过他就不是李贤!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半个时辰之内给我把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都找过来就是李敬猷李敬真还有周晓那些个也给我有多少叫多少!” 跟在后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都被李贤的吩咐给吓了一大跳这是干什么难道要打群架么?然而看着李贤笑眯眯的表情他们却又打消了这些疑虑答应一声就分头走了。此时此刻他们全都忘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主儿算计人的时候也从来都是笑着的。 屈突申若召集娘子军李贤召集纨绔军团于是无数人急急忙忙地往沛王第赶。要是换成了别个相邀难免会有人心怀鬼胎但李贤是出了名不管不顾的性子因此路上行人不过张望一阵便算了即便定鼎门大街上头清一色都是往修文坊赶的年轻男女。 两边人都到齐了你眼望我眼望了一会一群娘子军率先哈哈大笑----自然那男的一拨人里头大多都是她们的兄弟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分道扬鏣来着想不到这时候竟是全都凑合在一块了。 这其中身上还裹着纱布的程伯虎最是显眼而李敬业屈突仲翔则最是神情激昂。上一次的打虎豪举他们没赶上今儿个怎么也得扳回来不可! 点齐了人马分好了装备一群年轻男女便气势汹汹地自天街出了洛阳城。走出定鼎门的时候守门的军士齐齐打了个寒噤----看这杀气腾腾的架势似乎绝对不是好事来着! 第二百九十六章 秋高气爽,正是寻衅好时节 说秋高气爽果真一点不假。同样是温度适宜的天天自是多了那么几分爽快凉风拂面空气清新尤其是出城走在泥土地上便会有一种深深吸气的冲动。即使没有那种百花齐放的芬芳却也是可以比拟踏青的愉快体验。 洛阳乃是景色秀美河渠众多的宝地历来关中有灾情皇帝便会带着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来洛阳就食便是因为这里运河方便的缘故。此地冬种小麦夏种水稻如今出得城来竟还是能看到绿油油的稻田在这略显萧瑟的季节格外引人注目。 零零散散的农人看到道上那鲜衣怒马的年轻男女全都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大道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人自是不怕有人挡了这帮世家子弟的道只不过万一这些人踏坏了稻田……怀揣这种想法便有人很是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觉忧心忡忡。 这一队人虽然气势汹汹浩浩荡荡但却没人逾越雷池去旁边的稻田踩着玩----一来有李贤和屈突申若镇着二来是都惦记着家里的家法----洛阳城郊的稻田除了少数属于百姓之外大多是皇亲国戚的田这一脚踏进去回去非得被教训得哭爹喊娘不可! 虽说人来了这么多但是对于此行的目的地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却没人心里有数。李敬业一路上想方设法向李贤套话结果非但一句话没问出来反而还惹了一鼻子灰倒是程伯虎安分不少常常伸长脖子往后头张望。不消说这一回他老子程处默多了个心眼派了不少人远远缀着。 这里的世家子弟几乎囊括了大唐高官和功臣序列要是有什么闪失这责任可就大了! 在这许多人中跟在李贤旁边的罗处机最最显眼。在这群十多二十遍身锦绣的年轻人中。他自是显得寒酸但一路上在众多炯炯目光中他却很是若无其事照旧和李贤谈笑风生一应风情逸闻在他口中说出来常常能惹来男男女女会心的笑声久而久之众人便心中认可这确实是一个妙人。怪不得李贤会举荐他为沛王府典签。 前方的路渐渐变小周围的农田也变成了山林见李贤没有任何表示。一群年轻男女便抓起弓箭纷纷往林中射猎。只听得林间弓弦声阵阵哀鸣声不绝那箭法好落手快的人自是有所斩获至于那些下手慢的则是只能空自嗟叹了。 趁着这工夫。李贤便朝罗处机打了个眼色两人退到了一边嘀咕了一阵。随后李贤又招来张坚韦韬天南地北地问了一通便挥手打两个云里雾里的亲卫打开初出城时地闲散表情无影无踪。甚至有一种骂娘的冲动。 老爹大雷霆老妈的阴谋论猜想程处默掘地三尺很可能到最终却是乱七八糟的结局真是可气!此时此刻看看自己拉来的大队人马他忽然觉得很有些荒谬天底下他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可这回很可能就让他遇上了! “殿下你真的准备……”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让这小子继续胡闹到时候出了大事再收场吧!” 李贤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又再次向罗处机确定了地点之后他方才换上了一幅笑脸向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走去。见小丫头正指着那边飞过的一只山鸡直跺脚他正想动手却只听弓弦铮地一声响那山鸡便带着箭支颓然落地。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冲进这里这小东西却还不知道躲避。真是不知道死活!” 李贤随口的感慨却引来屈突申若地一个白眼她随手将弓箭搁在马背上。这才懒洋洋地问道:“这片山林原本就是供世家子弟打猎练习箭法的算得上是贵族狩猎场和皇家猎场的名堂一样。冬天夏天没人有空出来射猎再加上这种山鸡原本就是最最蠢笨地家伙并不怕人自然是容易猎得不过是给贵人们一个新鲜罢了。话说回来居然在这一片出现大虫还真是天下奇闻!” 她忽然亲昵地靠近了李贤一些嘴上却问着大煞风景的问题:“我去问过那个给大虫剥皮的军曹他说那虎毛皮鲜亮生得很是壮实你真能确定是西内苑卖出去的那两只?” “在虎皮上已经现了昔日西内苑的痕迹虽说已经褪色不少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地。父皇不想声张这事情就暂时只能暗里追查。” 李贤不动声色地甩出一句话见旁边的小丫头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惊怒交加便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又对她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瞧了瞧大姊头。果然屈突申若的面色也随之微微一变。 “父皇母后都不重视 苑中养着的那些飞禽走兽被卖的远不止这两只老虎愿大张旗鼓地追究但心里这火气约摸也不小。所以说不管前头那地方是不是有问题总得弄清楚!原本是不必这么劳师动众无论羽林军还是那些人都能办到但为了以防万一……咳如今那万一已经出现了那小子居然就在里头!” 李贤头痛屈突申若自然也头痛就连贺兰烟也在气鼓鼓之外懊恼万分也不知把某人骂了千遍万遍。这边三人神神鬼鬼那边却有不少人满载而归尤其是李焱娘催马回来马颈上吊着好几只山鸡甚至还有一只野兔可谓是春风得意。 “你们三个倒好人家在忙着打猎你们却在这说悄悄话!”爽朗地笑过之后见旁边地山林中又钻出了好些人她便又上前了些奇怪地问道“今儿个大张旗鼓难道真是为了打猎?六郎你和申若别卖关子我们又不是到外头卖弄的人!” 人多嘴杂不由得李贤不小心此时惟有报以苦笑。见回来的不过一小半他立刻叫了张坚韦韬前去找人。结果这分散射猎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满载而归的人之外便是那些和李贤一样颗粒无收的倒霉家伙了。 跟着大队人马回来的盛允文自然是没引起多少注意。他的马颈上也挂着一只野兔此时行到李贤身边警觉地四下望了望这才低声道:“回禀殿下那边确实有一个庄子高墙大院大门紧闭我翻墙进去确实看到了……和几个人在喝酒!” 这高来高去的勾当除了老贼头便属这一位。虽说证实了张坚韦韬早先地陈述但李贤还是眉头大皱。眼看人都到齐了他对屈突申若叨咕了几句便只见大姊头拍马上前对大家的丰厚收获祝贺了一番忽然又词锋一转言道前头有一座宅院大家不妨去稍作休整填饱肚子下午再战说不定也能打上两头老虎回去。 打虎英雄的事前次已经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虽说知道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多半是沾了李贤的光但这五陵年少谁不想这么在定鼎门大街上神气一回?就是殷秀宁秦无熙这样的高门贵女也听得大为心动竟是忘了考虑这林间哪有那么多老虎可供人射猎。 至于这宅院是谁家的众人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论是谁家的总脱不出在场某人的亲戚。退一万步说即便凭着李贤和屈突申若的面子总归也不会有人拒绝。 然而当众人看到那座硕大的宅院时仍不免吃了一惊。洛阳城外地豪门别院并不在少数皇家在西边也有别宫但是这宅子即便在这许多或豪华或精巧或宽敞或小巧的别院中这一座仍然显出一种高人一等地派头。众人你眼望我眼面面相觑一番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宅子是谁的。 “我倒是知道前两年有人买下了地皮在这里破土动工可后来回长安去了就不知道下文了。” “我打猎时经过了两次没看到过有人出来!” “奇怪了那么多人就没人知道这房子是谁的?” 听着那些各式各样的议论声李贤正准备挑一个人上去结果性子最急的程伯虎便上去砰砰砰地敲门。十几下拳头下去那两扇大门仿佛是不堪重负地开了一条小缝随即便钻出了一个尖脑袋不耐烦地骂道:“胡敲什么找谁……” 一个谁字刚刚出口尖脑袋接下来的声音便嘎然而止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那浩浩荡荡二三十号人。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这才把身子挤了出来旋即赔笑道:“请问各位是……” 屈突申若轻轻一拉缰绳座下那匹黑马倏然前行数步到了那尖脑袋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端详那人片刻这才懒洋洋地笑道:“今儿个大家出城射猎想找个休息的地方正好者宅子在这里自然是顺便。这是谁的产业?” 那尖脑袋早就看出一大帮人似乎没一个是好惹的换作平常自然会让人进去可今天……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卑微了些:“这位小姐主人如今不在小人不敢随便做主这……” 啪---- 只听一声异常响亮的声音屈突申若的马鞭竟是在他鼻子前倏地拂过带起的劲风和那凌厉的声势差点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接着的一句话则是让他几乎傻了。 “沛王殿下在此就是你的主人也不会拒之于门外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到头来仍是糊涂 院深深深几许倘若时下人知道这一句诗必定会赞字是时下高门大院的最大特色。不说别的就拿李贤自己的宅第来说他恨不得在门口如同后世公园那样竖一块牌子标上家里的地图。四百亩的地方整整一个坊亭台楼阁无数如今还没造好他就常常迷路将来若是彻底完工他岂不是彻底完蛋大吉? 而这座位于洛阳城郊的宅院虽说不至于像李贤那座沛王第那么夸张但少说也有二三十亩端的是非同小可。于是门上来了客人的事被层层叠叠报到里头结果让那边正在喝酒的几个人全都呆了。 某人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某人喝进嘴里的酒哗地喷了出来更有人半醉不醒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更有人在那里直翻白眼……总而言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如寒风一般席卷而过把一群人冻得结结实实。 “就说主人不在把人拦在外头不行?” 席上某个人的提议让报信的尖脑袋顿时哭丧了脸开玩笑倘若能拦着他吃饱了撑着专门跑这么一趟?如果是一个两个他自然可以出口相拒如果是三个四个他也能够勉力一试可是如今这远胜十个八个而是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小人实在无能为力!” 这句话出口席间众人顿时慌乱了起来更有人起身准备找借口溜之大吉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动作门口忽然又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犹听他口中嚷嚷道:“不好了那些个人都进来了离这边没几步远谁都拦不住快……” “快什么快!” 话没说完就只见他整个人忽然飞了起来。腾云驾雾似的在空中手舞足蹈了一番旋即轻飘飘地屁股朝下落在地上却是一丝烟火气也无。原来这一脚是起势重收势轻单单那一脚便至少得数年苦练不是寻常功夫。然而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上鉴赏功夫好坏草庭中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人全都盯着外头涌进来的那一批。心中叫苦自是不提。 “六……六哥!” 某人终于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整张脸犹如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要多沮丧就有多沮丧。见李贤大踏步朝这边走来。他本能地朝后头连退三步直到后背抵上了一根柱子再没有退路他方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暗骂自己没用。 这肯定是正好撞上。他老哥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早知道是六哥你我就……” “废话少说!”李贤不耐烦地一声厉喝旋即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拎住李显的衣领便在其耳边低声叱问道。“我问你那老虎是不是从你这里跑出去的!” 李显对自己这位兄长的脾气最是清楚这一番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话砸上来他自是七荤八素找不到任何方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垮了强自撑起的那一点气势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唯一有影响地就是李贤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好半晌他终于从极端的恐慌和惊愕中回过了神。赶紧指着旁边另一个年轻人撇清道:“这不是我的宅子是十四叔的!” 十四叔?李贤刚刚进来的时候目光就只锁准了一个李显此时一听这一句方才把目光转了回来这一瞧立刻认出了那个满面尴尬笑容的人----正是某位只比他大八岁辈分却长了一辈的叔父太宗皇帝的幼子曹王李明。他顺便又瞥了其他人一眼现眼熟地大多数但要说名字他实在难以记得起来。不消说肯定是皇室子弟居多。 “六郎。哈今儿个天气真好你们来打猎么?嘿我这里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多客人今天何其有幸迎来佳客倒是蓬荜生辉了。” 曹王明终究聪明灵动见外头还有一大群人很快便笑容可掬地和李贤打招呼旋即又笑呵呵地见过了众人。他年纪小辈分大平日也算得上交游广阔在场倒有一多半人是认识他的。虽说在门口等了那么长时间让一帮养尊处优的男女都有些不满但既然现主人是曹王众人地火气顿时消了一多半竟是没人现盛允文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不见了。 李贤事先从罗处机那里听说这宅子是曹王明送给李显的此时见一个推责任一个则是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都想揽下包袱心中自然郁闷。见李显在那里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本能地心里一软随即想起那边三个大概已经开始清查工作了他 心肠把李显拎到了一边。 “说究竟怎么回事?” 自打那天打虎英雄凯旋回到洛阳城的时候李显就知道大事不妙更是找了个借口没去接风宴现场就是担心遇上李贤。到后来现无事他的胆子也就大了以他结交的这些狐朋狗友当然不知道暗地里外头已经因为此事起了怎样地波澜。但即便如此此刻看到吹胡子瞪眼的李贤----哦李贤还没有胡子----他还是感到害怕了。 “六哥这老虎真不是我的……这么说吧就是这宅子也是别人送给十四叔十四叔再送给我的!”情急之下李显也顾不上刚刚才说过这房子不是他的话一个劲地撇清外加解释道“那老虎是连带宅子和仆人一起附送的十四叔当初觉着好玩也就收下了至于我我不是就图个新鲜么?” 李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干脆打断道:“这么说老虎哪里来地你不知道?” “什么地方来的?不是和六哥你打虎一样山里头直接抓来的么?” 对于这样的回答李贤很想直接一个白眼瞪过去可是见曹王明在那边高谈阔论这边的弟弟又是一脸无辜他只得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倒好他是气鼓鼓地上门寻衅结果一个是不管不顾地收礼然后转送另外一个则是贪图新鲜什么都不管……敢情他那天的生命危险就白冒了! 他越想越气最后低吼道:“送礼给十四叔的人是谁?” 李显没料到李贤竟会如此打破沙锅问到底一下子成了哑巴问题是他就是想说……他也真的不知道!无可奈何地他也顾不得曹王明正在那边当一个合格主人径直上去把人拉了过来随即也不多罗嗦直接把李贤的问题转述了一遍结果自然把这位弄得脸色苍白。 “六郎其实……” 曹王明还想多解释几句见李贤那张脸拉长得比什么都难看顿时把道歉赔礼的话暂且吞了下去把得了这宅子的经过一一讲述了一遍。这是权贵常常干的勾当不过是收了礼帮某人疏通一下关节他虽然只是不管事的亲王但这一出面还是有效力的。 往东西突厥贩卖兵器……这种事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贤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要知道大唐皇帝三代除了最先的困难时期之外对突厥都是一打二打三打整一个严打最后成功地把一个曾经危害边疆的大国打得四分五裂连国家都没了。可现如今居然有人卖兵器过去这曹王明还收了礼物帮忙说情这都什么世道! 恼火归恼火但这是皇帝老子担心地事他暂时还不用考虑那么长远因此径直盘问那事主究竟是谁。结果曹王明两手一摊只回答了他三个字----不知道。 须知曹王明当初只是帮人要回了被扣的货物收了这座宅子连带仆人和一应家什其他地就一概不知了。就是那两只老虎也是当初饲养的人继续养着他最多就是带几个亲近人过去看看。最后当然这宅子就转手到了李显名下所有的过程就是如此了。 李贤脸色不善地望着这位小叔叔旋即把目光放在了那群原来的宾客上头在曹王明的帮助下一个个认了一圈----纪王李慎的两个儿子几个长公主大长公主的儿孙总而言之全都和他有某种亲戚关系。只不过当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一群人全都别过了脑袋。 就这么近的地方程处默居然没查到? 狠狠质疑了一下程伯虎老爹的办事效率之后李贤方才瞥了李显一眼。不消说必定是因为李显的缘故程处默方才放弃了此地的彻查俗话说灯下黑便是如此了。正当他寻思着今天的事情如何了结曹王明终于又说话了。 就算先头什么都不知道但如今曹王明已经渐渐明白了事情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自然也想着尽快争取主动是以便提出带李贤去先头养老虎的地方看看顺便强调了那驯兽奴早就在事后被关了起来。至于人为什么还活着他没有说李贤自是不会傻到去问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人能够活着对于眼下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一条线暂时也就断了。虽说他李贤原本没什么兴趣顺藤摸瓜但看这个架势只怕确实得好好摸一下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真相大白?却只是开端而已 雀虽小五脏俱全。 便如洛阳宫中有一个西内苑这宅子中也有老大一个园子。秋天的草地已经显得有些枯黄但上头照样撒欢似的放养着好些动物。有鹿有孔雀有仙鹤……最最引人注目的是这里居然有一头大象! 贺兰烟平时对小狗小猫的兴趣向来不大连带着对于这种外人啧啧称奇的珍稀物种也没多大兴致。此时此刻她手中的剑正稳稳地指着对面那个梗着脖子的汉子厉声质问道:“说这老虎是不是你们故意放出去的!” 冷不丁听见这话屈突申若忍不住噗哧一声脸上的笑容要多动人有多动人。至于盛允文则是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位小姑奶奶难道不知道这问话也有技巧的么?直截了当地问老虎是不是人家故意放的天底下有谁那么愚蠢会认承下来? 然而那汉子的反应却大大出人意料。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了一阵之后他最终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两女一男最后冷笑道:“是我放出去的那又怎样?可惜那两只畜牲太没用否则若是能够把那几个人吃了岂不是一大快事!” 闻听这话即使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屈突申若面上也不禁笼罩了一层阴霾就不用说当时在场力搏猛虎的盛允文了。小丫头自是更加冲动利剑倏地挺进数寸一双眼睛几乎喷火似的瞪着那汉子仿佛要将他吃下去。 屈突申若终究心思缜密此时上前轻拍了小丫头的肩膀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很快贺兰烟不情不愿地退到了一边而她则是站定了刚刚那个位置。她却也不出兵器只是用一种冷淡的目光端详着那汉子良久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刚刚只是问那两只老虎是不是你家的你却一股脑全都认了可是害怕牵连到别人?”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有这一条命要杀要剐我都认了!”那大汉的脸色倏然一变犹如变戏法一般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匕架在脖颈上口气亦是空前强硬了起来“反正我贱命一条不消各位动手!” “君乃死士自然是悍不畏死。只不过这世道上对付死士也不是没法子的。就算你死了。兴大狱自是在所难免。陛下和娘娘何等宠爱沛王用这工夫重新梳理一下朝廷当初贬的就可以变成杀的。杀一个的就可以变成族诛。只因为你一个地愚蠢这血可是得流满洛阳城了!” 那死死握着匕的汉子听到这淡然中蕴含着无比杀气的话顿时有些他拿捏不稳面上的绝望之色愈来愈浓。他原本就是个心地粗实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此地一呆数年毫无怨言。再加上心中原本就仍有牵挂屈突申若这话无疑是触动了软肋原本极坚的死志竟一下子减退了三分匕也是微微一松。 趁着这当口盛允文接到了屈突申若的一个眼神右手轻轻一弹。早就扣在手中的一颗铜弹迅疾无伦地飞射出去正中那汉子的手腕。那汉子猝不及防下吃痛不住匕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此时猝然前行地盛允文已经是到了他面前一只铁爪已是死死扣住了他的咽喉。那汉子虽死命挣扎却是要害被制更抗不住盛允文大力终究只能睁大着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地屈突申若。 “申若姐!”贺兰烟已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恍然醒悟过来便上前两步不无忧心地问道“虽说逮到了他这家伙若是寻死怎么办?” “寻死?哪有那么容易!” 屈突申若晒然一笑随手掏出一个布包散开来却是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在烈日下光芒熠熠异常灼目。见那汉子瞳孔猛地一收缩她便半是解释半是威胁道:“他要寻死不过是撞墙咬舌割腕上吊只要用这银针让他今后无法合口他就没法咬舌;然后断了他的手筋足筋。他便没法撞墙割腕上吊;别说是寻死今后他就是想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了!” 若无其事的语调配合耸人听闻地做法。就是小丫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更不用说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的那汉子了那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似的只有盛允文依旧毫不动容手中还稍稍放松了些。 “如何尊驾不如好好考虑清楚!” 见对方仍然犹豫不决屈突申若又轻轻加上了最后一块砝码:“这事情如今还未散布开来倘若你如实说那至少还有 至少李六郎的名声你该听说过不是那种大肆株若是不说那两位至尊震怒之下是什么结局便很难说了。若是真的死一个血流成河再放出消息说是你攀咬地他们到时候把你再放出去怕是不知多少人要生噬你的血肉你说是不是?” 此时此刻小丫头终于往后连连退了三步面上笼罩了深深的惧色。虽说知道屈突申若是在帮李贤是在威胁恐吓但是那份阴狠也太惊人了。就连背对屈突申若的盛允文也不禁皱了皱眉后背颇感到一股凉意。 李贤拉着曹王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全身瘫软面如死灰的家伙。在他旁边盛允文漠然而立小丫头失魂落魄大姊头则是拿着一份墨迹淋漓的口供潇洒自如地站在那里含笑看他。见此光景他就是笨蛋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辱使命!” 言简意赅地四个字后屈突申若径直把那张纸塞到了李贤手中嫣然一笑后旋即意兴阑珊地扭头就走。莫名其妙的曹王明侧开身子让了路认出地上那瑟缩的汉子正是那个驯兽奴面上立即露出了一丝讶色紧跟着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贤儿!” 小丫头终于从惊骇中回过了神一看到李贤就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好在她还顾及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只是死死抓住李贤的胳膊好一阵子才在他耳边把刚刚的事情一一复述了一遍。由于那惧怕的劲头还没过去她的话语仍有些断断续续声音更是带着几分颤抖。 而李贤虽说很吃了一惊但与其说是惊到了不如说是佩服----人说用刑乃攻心之道对付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办法这样的死士用生死惧之自是无用一般地言语恐吓就更不用说了。而大姊头看准他属于昔日余孽刻意夸大事实夸大后果竟是把一个铁汉弄成如此模样。 不过换成是他兴许也会用这样有效率的法子! 三言两语安慰了小丫头李贤便示意她先出去。贺兰烟早就不想在这地方多呆闻言自是走得飞快。此时李贤方才松了一口气见盛允文也是面色古怪知道此番这一位大约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如今没空理会这些后头那位年纪小辈分高地才是需要应付的。 “十四叔!” 呆愣着的曹王明乍听得这声叫唤立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见是李贤满脸堆笑地走到面前他的神色顿时无比复杂。他是太宗晚年得的儿子按照一般的道理来说天子家的幺儿也该受宠爱的但他的母亲杨氏身份尴尬乃是当年李元吉的巢刺王妃因此他和当今天子李治这位兄长算不得亲近。 “六郎你可否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王明不比他那个傻弟弟李显因此李贤也没准备藏着掖着拣着重要的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这下子曹王明顿时面色死灰这家养的老虎跑到外头也就算了毕竟没伤到人;但是如果这老虎是西内苑的这罪名根本不用别人怎么费心构陷他就麻烦大了!昔日长孙无忌罗织罪名整死吴王恪的前车之鉴犹在那可是触目惊心的! 李贤这时候才有空往手中的东西上瞅了一眼和他料想的差不多这宅子的前主人是谁驯兽奴也不清楚但却隐约听别人道过什么王字。想到长孙延那里搜出来的一堆玩意外加今天这档子事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正觉得心烦意乱他便瞥见门口有个人头在那里张来望去。见曹王明犹如泥雕木偶一般愣在那里他只得反客为主地上去问话结果那面露迷茫的仆人开口就说:“卢国公来了!” 好嘛今儿个全都凑一块了!李贤忖度片刻便代为做主让人把卢国公程处默直接带到这里来。 那仆人原本是去请示李显的谁知李显二话不说就把他轰来了这里此刻他自是有了觉悟一溜小跑地出去引人。不到一顿饭工夫迈开大步的程处默便出现在了这院子里头还没站定就粗声粗气地吼道:“沛王殿下我都被你搞糊涂了这他娘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他要是知道怎么一回事还用得着这么烦恼么?李贤使劲挠了挠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夜幕下的杀机 是三十天上没有月亮乌云掩去了点点繁星本就顿时平添几分黯淡。十字巷中早就没了行人坊门紧闭里坊之中巡行武士正在一队队地巡视。而外头的定鼎门大街长夏门大街上早有金吾卫如同打扫一般一遍遍扫过就是犄角旮旯里头也躲不住一个人。这年头犯夜乃是大罪即便皇亲国戚抓住却是不得了的。 此时早已过了子时那些次日要上朝的官员自是早就歇下了或是搂着美貌侍妾胡天胡地或是和夫人的某个侍婢暗通款曲总而言之这凉爽时节却是传宗接代的好时候不比夏天的闷热冬天的酷寒。至于那些不用上朝的闲散贵人们则还在享受着夜晚的大好时光。 然而沛王第中的一群人却没有这么好的福气。曹王明是第一个睡不着的而今晚好容易由李贤找了借口可以在外居住的李显则是第二个睡不着的至于李贤……这该搞清楚的事情没有搞清楚他能睡么? 而年纪足可当三人爹爹的程处默则是闷头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瞪着闪烁的烛光仿佛和那蜡烛有深仇大恨似的。一旁的角落中罗处机一言不地坐着。 据那驯兽奴声称放出老虎并非他本人的意思而是接到别人的传信至于那传信的人他却不认识。照此推断李贤原先的看法自是站不住脚不是他自作多情程伯虎薛丁山徐嫣然阿梨作为目标还差点分量不消说这极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因此他自是面色阴沉。 曹王明忖度这一次自己最倒霉因此见其他人都不吭声只得咬咬牙开口问道:“卢国公那家伙可又招了什么新的供词?” “那家伙倒是爽利没动刑就都招了。只可惜除了问出那一个姓氏其他的就都是原来那些派不上用场!” 犁地似的把洛阳内外犁了一遍到头来却还是李贤找到了线索程处默自然心里不忿此时口气便有些气冲冲的。只不过他终究是奔四十的人了在场三位都是亲王另一个虽然是小角色但他总不能冲不相关的人火。因此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今儿个大队人马把曹王殿下你那别院搅和得鸡飞狗跳想必是谁都知道了。这事情基本上是到此为止要再深究下去估计是白费工夫。反正我已经没辙了。你们三位王爷想章程好了!” 程处默这包袱一丢顿时感到浑身轻松。自个儿子的仇固然是要报但这事情显而易见牵涉不小单单坐在这里的就是三位亲王将来根本说不清楚。曹王固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终究是皇弟在皇族子弟中也是人缘不错地何苦他得罪人? 这变相的表态顿时让曹王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能摆平这一头也是好事。他往李贤李显兄弟瞅了一眼见后者偷偷朝自己苦笑了一下。旋即暗指了指李贤他便知道今次能否善了全都得看李贤的态度。 “六郎不管那驯兽奴乃是受谁指使总而言之险些置你于死地都是我失察之过说一万句抱歉也是枉然。你说一个章程就是今儿个连夜进宫请罪。我也认了!” 他说着长身而立竟是不管不顾地大礼拜了下去。见此情景其他人固然是慌忙起身李贤也一个箭步上去双手相扶心中暗道这年头是个人物就都是狡猾的----开玩笑这曹王少说也是他叔父这一礼他受得起么?他老爹要是真的有心追查早就令有司立案而不会让程处默暗查。 “十四叔只不过遭人哄骗我又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迁怒于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整件事定了性曹王明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程处默也点了点头至于李显则更是高兴----他老哥既然这么说他自然是更加不会有事了。他就知道他这位哥哥是最最护着他的从小到大也不知帮了他多少忙。 李显的喜色躲在阴影里头地罗处机心里自然有数。作为揭破最大关键提出灯下黑这一条顺便又点破了那座宅子存在的人他这位尚未到任的沛王府典签无疑居功至伟。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一点插嘴地打算静静地坐在那里观察李贤的反应。包括他大度豁达的言语漫不经心的表情以及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一丝狠辣。 那狠辣当然不是李贤地专利即使是不曾经受过多少风雨的曹王明还是不谙世事的李显全都摆出了异常明朗的态度----一定要斩草除根!就连刚刚表示没辙的程处默也在关键时刻拍了胸脯只要其他三人有法子他出动人绝 话。 曹王明是不想无缘无故再被人当作枪使;李显是想将功补过;程处默是想借此机会把儿子的仇报了;至于李贤……不得不说他还在盘算这事情地利益得失。 虽说玩政治他还是个雏但条条框框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老爹上回赏赐他玉佩意思就是说他那种宽广的胸怀很好也就是说安定团结的大环境最重要有什么事暗地里解决;而就他老妈的态度来说如今朝堂上的格局不妙最好能够借某些事情闹一闹把某些该拿下的人拿下把该提拔上地人物提拔上来也好让她不至于缺人使唤。 于是他这个夹心饼干的角色着实不好担当。 他一张张脸扫视过去最后在阴影中的罗处机身上停顿了一下。从刚刚开始这家伙就一句话没说大大有违于他特意把人留下来的本意。此人能够心细如地去探查了现场查到了蛛丝马迹这次怎么也不会什么都想不到那么这罗处机是藏拙? 眼看一时商量不出什么道理李贤便安排了曹王明和李显在宅子里头住下反正这年头留宿亲戚不犯法他家里的空房子要多少有多少。等那两位一走他便回过身来死死盯着程处默的眼睛旋即没头没脑地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虽说这问题问得古怪但程处默固然是面色不变罗处机也同样毫不动容。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处默忽然挠了挠头旋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怪不得老爷子说你贼得很这小小年纪果然是成精了。这么多天当然不是白费的虽说没想到那座别院上头但其他的事情我还是查出了几桩比如说张三和李四勾搭上了王五和赵六暗送秋波这种事情不在少数。” 这自然是隐语了李贤冷不丁眉毛一挑却没有追问下去。那是皇家密探和他的关系不大。而程处默既然这么说那么至少表示某些事情确实已经打探到了比如说可以端掉某某地大本营诸如此类。 他又和程处默猜谜语似的来来回回一番后者便摆出了一幅困倦地模样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出去睡觉。于是这书房中便剩下了他和罗处机两个人。 罗处机虽说立了大功但他新进沛王府不多久对于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此时便本能地保持了沉默。李贤却琢磨着该和人家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一时也犯了难。他做的很多事都是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解释否则便是大大的麻烦。 于是烛光下的两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阵李贤便挥挥手示意罗处机去休息。而后者走到门口拉开门的一刹那忽然站住了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殿下可听说过一箭双雕?” 关门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声那烛台上的火苗顿时上上下下窜动了一下一滴烛泪顺着蜡烛悄然流下。李贤疲惫地往椅子上一倒忽然出了一阵自嘲的笑声----以前只道富贵闲人最好当如今看来这富贵闲人也会有麻烦找上门的。 一箭双雕那罗处机真是个敏锐的人!不对只怕此双雕并非彼双雕他的心意并没有被人窥破!闭上眼睛李贤渐渐沉沉睡去不多时竟是出了阵阵鼾声。 夜色之中宁人坊临通津渠的一座宅子显得格外静谧然而西北角的某间房屋却是一片狼藉。三个人几乎把整间屋子都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面面相觑了一会方才打定了撤退的主意。正当他们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外头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弩弓机括的声响。 数支势大力沉的箭支直逼三人周身猝不及防之下每人身上至少中了一支口中顿时都出了困兽似的哀嚎。然而还不等他们试图反抗旁边便现出了好几个黑影三人的脖颈上顿时多出了明晃晃的利刃。 “你们的主人实在是不成器也不看看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他弄回来。如今再想要撇清却是已经晚了!” 一盏灯笼忽然在院子里亮起一个人影大踏步上得前来冷淡地瞥了那三个人一眼最后方才沉声喝道:“杀了明天把他们的头颅送给他们的主子!” 话音刚落那三人便人头落地血溅五步而那人影旁边立刻窜上来一个人。 “这么做是不是太绝了?” “太绝?要是不这样做那小子必定会和我们撇清那时候便是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第三百章 老爹放权,老妈执政,孰知是福是祸 朝这事有了一回就有第二回尤其是李贤得到允准府官之后这大朝却是怎么都逃不掉的。一夜没睡好的他只得半打着瞌睡站在那里呆心中暗恨那帮大臣的啰嗦。都已经是太子监国了就不能消停一下大家休息休息么? 奈何不了那冗长的言他只得四下里偷偷瞥看。李绩高深莫测许敬宗半梦半醒上官仪神采飞扬此后的群臣或是做侧耳倾听状或是做眉飞色舞满脸赞同或是皱着眉头低头沉思或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待到他瞥见那边中书省末尾的某个人时心中蓦然一动。 正当他忖度着是什么事情让那小子面色灰败犹如死了老子娘似的他便听到顶头传来了一声惊呼。转头看时只见他那老爹面露痛苦之色一只手正死死地按着额头仿佛是又犯病了。 这关口却是人人知机朝堂第一人李绩率先站了出来以毋庸置疑的口气吩咐众臣先往偏殿暂候只留下了几个该留下的人。至于李贤则是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把王福顺先捋到一边连声令人去宣太医自个则是立刻大施手段手指时轻时重地在老爹头顶和额头太阳按捏了起来。 这勾当是他往日常常做的李绩许敬宗上官仪都曾经听说过但亲眼看到这还是第一次。虽说他们都明白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但不管怎么说只看如今皇帝陛下稍有放松的脸色便可见这还是有些效用的。只是在这节骨眼上就是最会拍马屁的许敬宗也不至于在那里吹捧什么孝道。 那年纪一大把的太医几乎是在两个小内侍的拖动下飞奔而至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他就在三个宰臣炯炯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去把脉。虽说知道这都是老病了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好一阵子。最后方才嗫嚅着说出了诊断。 “陛下是风眩病作只需用平常的方子然后好好静养就好。” 李贤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心中没奈何叹了一口气却觉老爹的身子微微一僵。天下少有人不惜命尤其愈是天子愈是希望长命百岁他老爹自然也不例外。权力虽然重要但要是没命享受照样是一场空。果然。下一刻他就感到李治拍了拍他的手赶紧停下来作洗耳恭听状。 “太子如今尚在长安。那里毕竟是京畿暂时不可轻离。让留守长安地官员做些准备再过一段时日把太子召过来就在洛阳东宫治事也免得朕和皇后思念之苦。这些天的事情暂时由皇后决断。若有不明再报于朕!李卿和许卿在朝中威望高外头的事就得烦劳你们了。上官你有随时出入宫禁之权若有事也可直接进宫。” 这措置乍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李贤只一思量就觉得问题大了。他老妈因为李义府的事情淡出朝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今这机会自是难得;李绩许敬宗年纪一大把。与其说是一言九鼎还不如说是镇朝菩萨并没有大意义;反倒是上官仪……天子不问事期间就只有这么个人可以自由进出赫然是联系内外的纽带。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这三人退出大殿去安顿那些官员李贤则是奉送老爹回贞观殿安歇。原本这一点路都是不用肩舆或是銮驾的但今日不比往常机灵的王福顺早就去命人备好了肩舆。小心翼翼帮着李贤把天子扶了上去。 还未到贞观殿李贤便远远望见大殿门口站着一位华服丽人身后簇拥着大批宫人内侍。不消说武后的耳目自是灵通腿脚更是比谁都快。到了地头他才把老爹搀扶下来武后便快步迎上伸手去抓李治的胳膊。此时王福顺知情识趣地避开了去由得武后和李贤将天子扶了进去。 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儿子闲杂人等全都远远缀在后头不敢上前。两边地宫人内侍更是低眉顺眼不管闲事的模样此时李治因为病痛骤来的那一点恼怒也就渐渐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瞥了瞥右边地武后犹如初见时的白皙肌肤仿佛从未变过的妩媚笑容似乎不会苍老的容貌还有那乌黑顺滑的青丝…… “媚娘你还是当年地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乍听得这句话李贤只觉浑身一颤偷眼觑看旁边的武后却只见这一位双颊晕红心中更是暗自叫苦。这老夫老妻说情话很正常可是当着他这个儿子的面说算怎么回事他可不是当了级电灯泡么?他才想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却不防 目光又转了过来。 “只是朕却老了你看看咱们的儿子都那么大了!” 老爹老妈的四只眼睛全都盯着他瞧仿佛直到现在才认识他似地这种体悟让李贤很不习惯。老爹的目光很是慈和多了几分为人父的气息少了几分帝王气;老妈的眼神中尽是温情嘴角的那一丝笑容更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朕已经下了旨意过一段时间让弘儿也来洛阳这样我们一家人便都能够团聚了!”李治说着便再次迈开了步子直到入得寝殿在武后的帮助下躺倒他仍是面色温和地看着武后仿佛沉浸在这久违的和煦中不愿意出来“媚娘陪朕说一会话吧!” 不等武后开口说什么李贤随便寻了个借口几乎是一溜烟地窜出了寝殿。看见王福顺在门口张望他便一把抓住他往外走顺便朝两旁地宫人内侍做了个驱赶的手势。等到一帮人散得干干净净他拉着王福顺走得远了一些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殿下这里有小人伺候就好若是娘娘出来不见得喜欢您站在这您看……” 李贤巴不得离开这气氛诡异的地方只是生怕走了又被叫回来一听王福顺这提醒他顿时放了心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就走。到了门口他便看见李显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赶紧伸手把人拦下又在其耳边叨咕了一句。 “你要是想坏了父皇和母后的好事那就进去好了!” 李显虽说木知木觉了一点但是对于某些事情却还是敏感的闻言嘿嘿一笑便丢下一群内侍宫女冲了进去没多大工夫便笑嘻嘻地回转了来:“我和王福顺打过招呼就说我来过了省得到时候有人说我不懂孝道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我可吃不消!”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李贤闻言先是一讶旋即若有所思地问道:“七弟这话有些水平啊我记得父皇似乎也许了你征辟王府官莫不是你找到了什么得力的人?” 自个的心思被人一语戳穿李显顿时唉声叹气了一阵最后才没好气地道:“六哥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咳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么十七叔祖邓王那里有一个号称嗜书如命的典签卢照邻我借口六哥你爱才如命把人要了过来。这不是最近事情多么否则我早就把人给你送过去了!” 卢照邻……再差一个杨炯初唐四杰就都齐了!情知李显是存着无所谓的玩笑心思他不禁好奇那一位是怎么安顿地眼珠子一转便挥手招来了张坚韦韬问了李显住址之后便让那两人去老于那里寻骆宾王和王勃。不管怎么说由那两位出面总比他合适。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诗词歌赋做得好却是不能当饭吃的! 回到庄敬殿他竟是连衣服都不脱就直接冲进了寝殿然后一头倒在了榻上。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抱着特制地枕头做上一个好梦鼻尖便闻到了一股动人的馨香随即他便感到榻边多了一个人。 “这秋天大白天睡觉殿下您还真是头一个!” “阿萝你真是越管越宽了!”李贤没好气地掀开枕头见阿萝亦笑亦嗔地在那里看着他眼神中宛转流波说不出的动人便只得懒洋洋地半支起身子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阿芊昨儿个晚上告诉我皇后娘娘也在命人追查那两只大虫的事。”见李贤面色微变她忽然四下里望了望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说陛下已经宣布暂时由皇后娘娘打理政事?” 这消息可真是传得够快!李贤微微点了点头见阿萝立刻皱眉头思量了开来不觉涎着脸在她的面颊上刮了一记:“你原本是母后的人这又不是什么坏消息你那么紧张做甚?” 阿萝白了一眼轻轻拍掉了李贤的手见他又躺倒了下去只得扯过薄被替他盖好又弯腰脱了他的鞋。一扭头觉李贤依旧在那里死死盯着她她只得叹了一口气:“殿下当初还教过我因祸得福焉知不会再度因福得祸怎么如今自己就忘记了?” 李贤当然知道这道理只是本能地没去想而已须知他如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赞赏地冲阿箩点点头之后他便枕着双手想起了早上那个问题----看那小子神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三百零一章 昆仑奴的妙用,讹诈大王李六郎 后主持政务! 这一条消息在朝臣中间顿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但这议论声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间就成了心照不宣的勾当没人再提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先头天子第一次风眩病作的时候也是武后主政那时候样样事情井井有条并不逊色于李治自己。 然而这以后武后虽说断断续续插手过朝政却不过都是临时的或是多作赞襄大权仍是操之于李治之手。这李义府一倒台武后更是渐渐淡出了朝政如今这一朝回归对于低品官员自然没关系但官越大影响则越大尤其是到上官仪这样的宰相可供揣摩的东西就越多了。然而这几天最最惶惶不可终日的不是别人却是长孙延。 李贤一连三天觉这位长孙家的嫡长孙面如死灰原本的一丝怀疑顿时变成了三分。老虎的勾当线索已经断了他虽说气怒但也没指望光靠火能够查出什么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曹王明莫名其妙地被卷下了水于是如今这位太宗皇帝的幼子成了他坚实同盟中的一员另一位则是他的活宝弟弟李显至于老程家就更不同提了。 李明和李显一个是***场中的头号人物后者顶着皇子的名头在纨绔中无往不利倒是让他可用的消息渠道陡增一倍----比如说程伯虎李敬业屈突仲翔这么一批人算得上是顶级的纨绔一般的豪门公子哥是搭不上的。 于是善于诗词歌赋的自是和曹王明要好擅长斗鸡溜马的则是和李显走得近靠着这些关系处处高门大院生的事竟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脱不了李贤的耳报神。 然而消息灵通的坏处也同时显露了出来那就是他的人不够用了!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委托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帮忙培训地几十个宫人。立刻找上了大姊头和小丫头要人。出人意料的是大姊头两手一摊说是还没培训好把事情直接推给了贺兰烟便躲了个干净而小丫头却歪着头瞧了李贤半晌忽然扑哧一笑。 “侍女是没有的但男仆我却有四个而且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你要不要?” 见小丫头笑得诡异李贤不觉心里直犯嘀咕。可他自己也不想成天被一群貌美如花的侍女当作种马一般看待。男仆自然最对胃口当下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结果小丫头接下来立刻使劲拍了三下巴掌。高声唤道:“喂你们四个都给我出来!” 随着这一声四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院门口闪了进来。看到那健硕的身材和招牌的肤色李贤先是呆了一呆。旋即大喜过望竟是上前不管不顾地将贺兰烟一把抱起转了好几个圈方才把人放下。这突如其来的一遭让小丫头一下子红了脸最后只得恼火地啐了一口。 要说这四个人是谁?嘿不正是当初胖子田东送的四个昆仑奴他李贤亲口命名为李沧。李海李桑李田的么? 见四个人虽说毕恭毕敬眉眼中却脱去了那种卑微地气息看上去多了几分刚毅他不觉心中微动。当初人送过来他就直接仍在贺兰别院了后来因为从长安转来洛阳事情越来越多。他竟是完全忘了这回事。他一没时间二没人手来训练他们这么说来…… “这可是外婆帮的忙?” “不是外婆还有谁这么记着你?”贺兰烟嗔怒地瞪了李贤一眼旋即想到如今还在长安的外婆顿时垂下了眼睑信上几句语重心长地话在心里打了好几个转。良久她方才再次抬起了头认认真真地道“这四人你尽管用除了你的命令。其他谁的命令他们都不会听包括我在内。你尽管放心好了!” 对于老外婆李贤自是信得过不说别的想当初老贼头便是荣国夫人杨氏帮忙藏的不至于在这四个昆仑奴身上搞什么玄虚。但小丫头这句话着实意味深长他眼皮一跳便把她揽在怀中肆意温存也不顾那边四个昆仑奴垂手站着。许久他才松开了小丫头又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对四人点了点头。 “你们跟我来!” 把四人带进了他地书房见他们并不像寻常下层仆役那样看到满房子书便露出不能自持的神色他自是满意十分:“从今往后白天凡是来求见我的人都由你们负责。把人家说的一五一十都记下来不能遗漏半句明白么?” “遵命!” 四个人的回答异常整齐李贤盯着他们的眼睛瞧了片刻便出门吩咐了一声。一顿饭工 处机便闻声而来见到这房中立着四个昆仑奴他不呆等听到李贤地主意他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从今往后你们便直接对罗典签负责!” 这年头有用昆仑奴作护院的有用昆仑奴当玩物的有用昆仑奴充场面的……可是谁见过用昆仑奴当书童的?罗处机强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直到四个昆仑奴出了书房他方才一个箭步上前准备提出自己的反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我只知道出其不意方才能够制胜昆仑岛在哪里?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归故土忠于我这个主人对他们更没有坏处。你别看他们是昆仑奴却勉强也认识几个字找个西席教一下就完了。反正人人都当我胡闹这次我就胡闹给大家看好了这昆仑奴也是能当书童的!” 胡闹……这位主儿原来是存着这心思!罗处机见李贤哈哈大笑地扬长而去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古怪地感觉。 李贤生来就是不管不顾的性子一个时辰之后他带着屈突仲翔和薛丁山三人俱是一身便袍地站在某座横跨伊水的桥上了望着不远处的一座宅子。为了混淆别人的耳目他特意让张坚韦韬带着大批随从簇拥着一个替身去了南市贤德居视察自己却金蝉脱壳地带人来到了这里。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尚有掌握制高点的盛允文当作接应。 薛丁山虽说上回完好无损地囫囵回去了神箭少年的名声甚至传扬在外但是每每想到那回差点害得阿梨陷身险地即便木讷如他也是恨得牙痒痒的。至于屈突仲翔则最是好事不过眼看钱包日鼓他在四个伴读中却是名声最小自是不忿得紧很想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让天下人瞧瞧。 “六郎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能闯一闯在这里光看有什么用?”屈突仲翔顺着李贤地目光往远处瞅最后摩拳擦掌地嚷嚷道“大不了像上次那样再去召集一批人!” 上次……要不是他上次算盘打错哪里还用得着跑这一趟!李贤咂巴了一下嘴暗叹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不够成熟仔细反省了一下之后他便没好气地拍了拍屈突仲翔的脑袋。 “什么时候你有你大姊那么稳重那我就放心了!”言罢他没好气地招了招手仿佛寻常百姓少年那般往那一头走去。 薛丁山听得莞尔而屈突仲翔却翻了个白眼。他大姊稳重?他怎么没看出来要知道不管是长安还是洛阳里里外外地人全都知道他家里那位大姊根本就是母大虫!就算是李贤薛丁山上回打死的那两头猛虎也及不上她十分之一!再说李贤分明比他还小那么几个月这老大的派头却比谁都像样!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在中书省忙碌了一天的长孙延终于拖着满身的疲惫归家。中书令许敬宗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是把他们上上下下操练了一整天可怜他这个小小通事舍人竟是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不过累死总好过杀头一想到那天在面前滚过的三个人头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回头瞅了身后两个单薄的童儿一眼随口吩咐道:“你们先回去我在附近转转!”见那两个少年连回票也没有走得飞快他不觉露出了一丝苦笑。曾几何时被誉为大唐第一的长孙家居然变成了如此模样连个忠心耿耿的仆役也难以找到了? 沿着十字小巷走了小半圈四周已经是人影皆无。正当他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瞳孔猛地一收缩赫然现视线中出现了三个意料之外的人而其中的某人正是让他又恨又怕的。 “表兄好久不见今天天气真是不错!” 李贤越过屈突仲翔和薛丁山脸上的笑容甭提有多灿烂了手中的扇子应景似的一摇一摇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我听说表兄这两天家里不顺心所以代表家中尊长来看看想必表兄不反对吧?” 区区不顺心三个字却让长孙延面色惨变恶狠狠地瞪了李贤一会他忽然颓然叹了一口气声音也变得异常软弱:“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讹诈也是一门艺术得有把柄手段才行!李贤笑眯眯地摩挲着并不存在的胡子眼神更像是在打量一头肥羊。 第三百零二章 勾搭,又见勾搭 于长孙无忌这个人李贤没有丝毫的印象。虽说武后长孙仍然在朝数年之久但早就是无权无势差不多是赋闲在家他老爹那时候对这个娘舅已经是芥蒂极深他老妈又是和长孙不对路的他更是没有见见这位赫赫有名倒霉权臣的机会。所以他也从未到过长孙家的宅第。 此时坐在伊水对面某间景致极好的酒肆二楼望着远处那似乎依旧光鲜的门楣再瞥一眼面前时而愤怒时而叹息的长孙延李贤面上灿烂的笑容逐渐变成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俗话说得好虚名害死人若不是顶着长孙家嫡长孙的名头哪怕只是因为长孙延是长乐公主之子日子也应该很好过才对。 “表兄。”虽说看见对方因为这两个字的称呼而嘴角抽搐李贤却丝毫没有改口的打算“我当日提到你不会闲置多久你如今已经是中书省的通事舍人可见我从来不说假话。如今父皇虽说身子不好但该记挂的事情他还是记挂的家里有什么不顺心不要搁在心里你该知道那么多东西都在我那里放着多一桩少一桩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薛丁山和屈突仲翔虽然在场但前者对这些拐弯抹角的话向来兴趣不大因此早就站到边上去站岗放哨。而屈突仲翔饶有兴致地在李贤旁边听着希望有朝一日能学会这等讹诈的本事。这做官做官除了要有本事不会坑蒙拐骗可不行。 李贤**裸的威胁让长孙延悚然一惊紧接着便想起了自己蒙赦回京的真实缘故。他虽然愤怒徐家的退婚但是徐家终究比那些落井下石的人要仗义许多他能够回京正是徐婕妤的三弟徐嫣然的父亲徐齐聘向李治求情。另外则是某人向许敬宗使了大笔钱财的缘故。那一天胁迫徐嫣然结果撞上李贤他身上原本就沉重地枷锁竟是又多了一道。 “几天前有人杀了我的三个心腹家将还把脑袋丢在了我的书房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贤倒吸一口凉气而一旁正在闲适地饮酒的屈突仲翔则是干脆一口酒喷了出来旋即呛得连连咳嗽。薛丁山莫明其妙地回过了头。紧接着才反应出这是何等大事眼神中立刻流露出森然冷色。 不管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倘若遇到此事勃然大怒之后都必定穷追到底哪里会像长孙延这样强自忍着? 李贤终于明白长孙延这几天地唇青面白是因为什么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剧烈的震惊。倘若先头打猎的时候窜出两只老虎他还可以认为是有人借虎杀人端的好算计。那么现如今杀了长孙家的家将还把脑袋送到长孙延眼皮子底下。这份嚣张和狠辣就更值得警惕了。 转念一想他便轻轻吁了一口气随即紧盯着长孙延的双目问道:“想必表兄是让他们去干什么大事于是触怒了某人?” 虽说迫于无奈道出了一部分隐情但长孙延却不想为了脱出一重枷锁却把自己陷入了另一个套中因此本没有打算吐露太多。然而李贤直截了当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是明知陷阱还依旧往里头跳。还是退避一步避免沾惹更大的麻烦? “表兄我这个人地做派你应该听外头人说过。再说我是父皇母后的儿子有些事情别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昔日恩怨都已经过去了父皇如今既然恩赦你回来那么就代表着。事情是可以一笔勾销地不是么?” 原本就逐渐倾斜的天平压上这最后一根稻草长孙延就算是傻瓜也知道该如何选择。一边是光复门楣的荣华富贵另一边是可能沦为叛逆后的屈辱苦难再加上把柄尽落他人之手倘若李贤要害他他根本不可能还能当上中书省通事舍人。于是在痉挛似的掰着手指沉思之后他终于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殿下上次得到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半我的很多亲笔信都落入了别人手中。上次派那三个家将正是想去夺回来的谁知却让他们白白送了性命!”他面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似是惋惜那对己忠心耿耿地三个家奴死于非命让他在人手上头更加捉襟见肘“那三人死相狰狞俱是死不瞑目早知如此我……” 他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忽然重重锤在桌子上顿时震起了几副碗碟一个铜质酒盅甚至掉在了地上滴溜溜地滚出老远到了薛丁山脚边。 李贤虽未看到过那惨烈的景象但即便不用脑子也能想到那场景予 烈刺激。长孙延还算是经历过磨折困苦的换作别公子哥就是不吓疯也得吓出个心理阴影。传承数百年的堂堂长孙家居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果真是沧海桑田。 既然打开了一个缺口接下来长孙延便再无犹豫从自己被流放岭南开始一路讲述到蒙恩赦回京的经过就连那些人帮助收殓了自己的父亲长孙冲地事情都没有半点遗漏。这一说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天色也完全黑了下去。 远远望着长孙延进了那座看似富丽堂皇的宅子李贤不禁轻叹了一声便带着犹未从惊骇中回过神的薛丁山和屈突仲翔转到了盛允文的藏身之处。声一唤那位便轻盈地从一处屋顶上倏然落地端的是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可现有什么可疑的人?” 盛允文虽不知道李贤为何特意走这么一遭但联想到上次在银泉寺的时候李贤和长孙延那一通话他便隐隐感到今天的事也同样非同小可。此时他凛然一躬身旋即沉声答道:“长孙家附近确实有几个可疑人但我一个人着实难以分辨那么多。刚刚殿下密会长孙延的时候我未现有人跟踪那酒馆也不见可疑人出没这一点可以放心。” 李贤最怕有心人窥见自己密会长孙延所以方才带上了盛允文此时分外庆幸老爹拨来了这么个一等一能干的。见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似乎还有些失魂落魄地他便上去在两人肩膀上同时重重拍了一下。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这种事情知道一下有好处但耿耿于怀就没必要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今天的事情其实他最好的选择是带程伯虎和李敬业来。前者看似粗豪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得很而且是很有担当之辈;后者秉承了老狐狸李绩的政治智慧分析问题已经渐渐有些独到之处。但问题是一样四个伴读他不可能只用两个废了另两个这年头打手要多少有多少他的伴读可不是仅仅当成伴武使唤的! 到了长夏门大街一行人便分道扬鏣各自归家虽说此时李贤身边只有一个盛允文他却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这样的高手一个顶十个偏偏却是因为一场普通的相扑大会而冒出头的说来他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老盛!” 一直默默跟在李贤身后的盛允文听到这声唤连忙上前几步却不想李贤忽然停下步子转过身子他险些撞了个正着。正想赔罪的时候面前的人忽然向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听说你那口子的病大有好转真是可喜可贺啊!你如今已经进了云骑尉也算是入了军官序列原先那座宅子也太不像样了离洛阳宫和我那里也太远。我在安业坊正好有一个院子也就是三进三间你就换一换。要是觉着无功不受禄等到你将来建功立业换了大宅子的时候再还给我也行!” 见盛允文面色一变却没有立刻拒绝李贤便知道这话差不多到位了笑了笑便继续往前走。果然后头一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显而易见盛允文也接受了。从长夏门拐入建春门大街的时候他忽然又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句。 “老霍他们最近应该闲着你让他们帮个忙多多看着长孙家那边但凡有可疑人出没一定要跟紧了最好探知那些人出入的地方!这洛阳城的水已经够深了由不得那许多人搅和!” 身后不出意外地响起了毫不犹豫的答应声李贤不禁莞尔一笑旋即歪着头想到找一天他也该让程伯虎去会会那位三教九流的脑冯老沙了。再加上冯子房这个洛阳令他在洛阳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影响力还是很可观的。 从边门偷偷溜进了自己家换下了那一身衣裳他方才召见了陪着自己那个替身去了一趟贤德居的张坚韦韬。结果这两位笑嘻嘻地禀报说贺兰周的油脂蜡烛已经开始卖了虽然便宜生意却也不错除此之外还送上了贺兰周的一封信。 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李贤不禁哭笑不得----这贺兰老头端的是垄断的生意做得过瘾了竟是说如今椅子、梳妆台、躺椅的式样被很多人偷学了去需要尽快设计新的家具向他讨主意来了。 第三百零三章 无心结缘,胳膊肘的朝向问题 阳既为东都如今帝后和文武群臣大多在此自然是人气。虽说皇帝没下什么搬迁关中富户的诏令但是除了那些在关中根深蒂固的大姓其余小户人家从帝后三番两次巡幸洛阳然后赖着不走的架势中隐约嗅到了其中的大好机会纷纷举家东迁。 由于昔日河南好汉和关中好汉的斗争问题洛阳在高祖年间着实荒废了一阵至今仍然荒地不少况且这样占地广阔的古城区区二十万居民已经显得很宽松了要造房子自然不愁没地皮。 然而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甭说这定鼎门大街两边的好地皮就连退而求其次长夏门大街两旁靠近南市的地皮也一下子翻了好几倍至于皇宫跟前那四个坊就更不用提了。正因为如此囤积了数块好地皮的李贤自是大利市仅仅这一笔就翻手赚了数倍。 此时日上中天长夏门进进出出人流不绝门口的十几个军士忙着抄检收税团团转了好一会终于得了个空档自是找地方歇息。孰料还没坐下某个眼尖的就瞅见队正带着几个亲兵气急败坏地顺着城墙急匆匆策马而来连忙声示警。于是一阵佩剑的哗啦哗啦声之后众人全都站得笔直。 “站好了都给我站好了!”那队正人还没到声音先到扯开嗓门大声嚷嚷了起来“待会有贵人要来全都给我把精神打起来否则全都吃鞭子!” 他一面说一面示威似的挥了一下马鞭那呼呼风声顿时吹得前头两个倒霉的脸蛋生疼。两人心里头连连咒骂面上却是一脸肃色。这鞭子可是不长眼睛谁愿意没事情挨上这么一顿? “他娘的这洛阳什么都贵租个房子更是死贵这样下去那点俸禄迟早都得让人喝西北风!”那队正跳下马来嘴里犹自嘟囓着抱怨“那些大官倒是能够住着好房子吆五喝六等到时候打仗了老子再上战场建了功劳。也当一个大将军玩玩!” 他这声音虽说是嘟囓十几号军士却听得清清楚楚想笑却又不敢都在那里拼命忍着。就是那队正身后的几个亲兵面上沉着一张脸心里头却都在那里嘀咕开了。他们这头儿大字不认识一箩筐要不是跟着薛仁贵西征铁勒地时候有点功劳。就是队正还当不上呢! 正在上上下下打足了精神准备迎候贵人的时候长夏门大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疾弛声。那队正固然在那里张望其他的军士也纷纷趁机转头望去前后大约是五六骑人的光景那马上的人虽然看不清楚但这年头与其说是看衣服认人还不如说是看马认人。只瞧那几匹马的神骏劲头就知来人非富即贵至少也是权贵子弟。 临近城门的一刹那。那马上骑手纷纷勒马冲势立减又向前奔驰数步便齐刷刷地停下。也不见有人号令后头的三骑人整齐划一地跳下马来。其中一人扔下缰绳便快步走上前来。 “韦大少!” 那来人一近前队正终于认出了人出口唤了一声他突然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赶紧一溜小跑笑呵呵奔上前去只悄声问了两句便又转过身子跑向另外四人跟前才要行礼却被人叫住了。 “不必多礼了这城门口太扎眼了!” 李贤笑着朝那队正点了点头便利索地跳下马旋即到那匹白马跟前伸出了手。此时。白马上的人方才没好气地掀开了风帽却是贺兰烟。她轻轻搭了一把李贤地手轻盈地落下马来。她却犹嫌气闷径直解开了那一袭灰色的披风丢在了马上。一时间那一袭素白色的道袍顿时显露了出来在这渐渐萧瑟的季节自是十万分引人注目。 小丫头这无心之举顿时在军士中间引来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众人看似目不斜视但那眼角余光都在悄悄瞥看这位大唐赫赫有名的美人越瞧越觉得传言非虚于是纷纷羡慕起了李贤的级艳福。更有人在那里不无嫉妒地想到大唐最有名地二美如今全都住在沛王第中。 大庭广众之下李贤自然不好和贺兰烟太过亲密由着她带张坚韦韬往城门去张望自己则是漫不经心地和那队正闲聊顺便又问了问一群军士的景况。结果他这无心之举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兴奋诉苦的诉苦卖好的卖好竟是把原就热闹的城门变得和菜市场似的。 要知道打仗的时候还有将领喜欢和下头人同衣同食这太平年间上下的等级差别可谓是天差地别官大一级压死人一点不假。这李贤乃是深受帝后宠爱地皇子居然能和他们说话谁不高兴?而那队正更是心里痛快冷不丁就冒出了一句。 “听说殿下还和薛将军学过射箭?嘿不是我老贾吹 日我也和薛将军学过两手这箭术在当年西征军中也的!”见李贤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他顿时更神气了炫耀了一番之后嘴上渐渐没了把门的“要不是西征军地将领大多倒霉我少说也该两转的功勋可惜……” 说到这里他终于领会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嘎然而止的同时面上更露出了一丝惊惧。而李贤对昔日薛仁贵那情形是最清楚不过的当下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愈欢了。 “看你如今还不到三十要建功立业将来哪里不是机会说不定到时候有朝一日又到了薛将军身边!别说两转就是大将军也未必没有可能……” -- 他这话还没说完耳畔便传来一声嚷嚷:“贤儿外婆快到了你还不赶紧过来!” 李贤答应了一声随手拿扇子朝那队正的肩膀敲了两下临走前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是鬼使神差地把扇子直接塞到了对方手中旋即快步朝贺兰烟的方向走去。 他这是无心之举那队正却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带一群军士也纷纷围了过来啧啧称羡了一阵子纷纷恭喜起他们这幸运的上司从精致的扇子品评到华贵的扇坠脸上甭提有多羡慕了。到了最后甚至有人乍着胆子提了一句。 “贾头给你一万钱这扇子卖不卖?” “呸别说一万就是十万百万我也不卖!”那姓贾地队正将扇子往怀里一揣狠狠瞪了周围的手下一眼“全都滚回去看门荣国夫人来了要是让她以为这长夏门军卒偷懒你们就等着挨鞭子吧!去快去!” 后头的哄闹声李贤隐约听到一星半点却并没有放在心上。遥遥看到外婆那大队车马临近他不觉感到一种自内心地亲切。他从来没机会瞧见自己的便宜祖父祖母同辈的直系亲属中也就只剩下一位老外婆了。 那车马一行很快到了打头的马车金丝银络车头用双马俱是神骏已极却是当初天子亲自所赐。待车停稳几个护卫便在马车前摆下了可供下车的精致脚凳其中一人上前掀开了车帘。然而从里头下来的第一个人却让李贤愣住了。 白色的内衫紫色的袍服足下蹬的是千冲鞣皮靴腰间悬的是碧玉青罗佩整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这人才刚下车便是一股香气袭来平日不近香料的李贤立刻蹬蹬蹬后退三步面色难看的同时心中更是恼火不已。 只记得老外婆要来他竟是忘了还有贺兰敏之这么一个拖油瓶!而且这家伙居然光明正大地从荣国夫人杨氏的马车上下来简直是嚣张到头莫非真的是有那个什么……奸情? 他还来不及整理一下心中的惊骇和厌恶情绪贺兰烟便疾步上前也不开口说什么就一把将在那里摇扇子作潇洒状的贺兰敏之拽了下来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不知道效前人英武只知道涂脂抹粉算什么出息!看你这瘦胳膊瘦腿一阵风就要吹倒了哪里来的男子汉气概?” 大约是平日和李贤厮混得多了小丫头难得教训人那派头竟是越来越足干脆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几乎就要指到贺兰敏之鼻子上去了:“还有这尊卑长幼有别你怎么能和外婆坐一辆车?还大剌剌地从车上下来?你你你……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李贤从来没看过小丫头大姊威风这第一次瞧见那瞠目结舌的模样就别提了。看贺兰敏之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还有那不断哆嗦的嘴唇就是他往日和贺兰敏之完全不对盘的人此时此刻也不禁心里可怜他。幸好幸好他的运气不错没有这么一个彪悍的大姊管着。至于兄长李弘……还说不清谁像哥哥谁像弟弟呢。 终于毫无准备被劈头盖脸一阵臭骂的贺兰敏之反应了过来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打断小丫头的训斥却始终没找到机会不禁更加郁闷了。正当小丫头把从古至今的纨绔子弟全都拿出来当作例子的时候马车中总算传来了一个悠悠的声音。 “好了烟儿你就别对着敏之横挑眼睛竖挑鼻子了别拿着他和贤儿比他还没那个能耐!你这胳膊肘朝情郎拐好歹也得看顾着一点自己的弟弟!” 话音刚落贺兰敏之便脸色大变随手抢过一个护卫手中的缰绳跳上马背便狠狠一拍马股旋即疾驰而去。始料未及的贺兰烟重重一跺脚这才上马车将荣国夫人杨氏搀扶了下来此时那城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显然因为贺兰敏之不管不顾地闯关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第三百零四章 老妈杀机再现,这回是谁倒霉? 国夫人杨氏驾临洛阳除了李贤和贺兰烟这两个晚辈武后自也是早早地吩咐在宫里设宴招待宴请了好些贵妇。这皇后宴原本就是宫廷保留节目之一只是随着底下的官员沉沉浮浮这贵妇也已经是轮流换了好几拨。现如今那群五彩衣衫搭配金银帔帛的诰命夫人当中便没了昔日最最引人注目的李义府夫人。 贵为皇后的女儿陪侍在侧有王妃公主在下头趋奉外孙外孙女频频劝酒场面热闹喜庆之外更足可杨氏为之自矜。虽然已经年过八十她却仍是精神奕奕爽朗的笑声之中再加上妙语连珠尤其是临川长公主最为凑趣因此一场晚宴下来几乎人人高兴。 唯一不高兴的贺兰敏之苦捱到晚宴结束便借口人不舒服溜之大吉。虽说武后嘴上不说什么眼神却赫然流露出一丝不满。而杨氏则是宠溺地望了外孙的背影一眼旋即岔开了话题。这一日夜晚武后便将老母留宿宫中李贤干脆也把贺兰烟留在了庄敬殿。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双宿双栖就被老妈一句话给拎到了大仪殿。 名正言顺地获得了处理朝政的大权这些天来武后可以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熬到深夜连带着一群内侍宫人也只能陪着。此时虽然还不过亥时李贤走入大仪殿的时候便瞧见好些宫人睡眼朦胧一个小内侍甚至在走路的时候差点栽了跟斗。 这一晚由于荣国夫人的到来武后自是早早就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又将李治安顿好了方才安安心心地找人谈话。瞧见这大仪殿的书斋和昔日含凉殿一般光景四壁都是竹简和卷轴。李贤不禁在心里苦笑----他这老妈写得一手好字看得一屋子好书绝对是胸有沟壑地奇人怪不得会不情愿仅仅甘当一个陪衬的皇后。 “媚娘虽说这掌握大权是好事只是你也不可忘了身为皇后最大的责任。”杨氏看到案头那一堆堆的卷轴便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冷落了陛下你就是在外头再能呼风唤雨也是枉然。我在长安都听说了最近徐婕妤频频有宠。这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只是一时记挂了她的才情方才想到了她这么个人不妨事。”武后莞尔一笑那张依旧妩媚姣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自信“陛下不是太宗皇帝徐婕妤也不是徐惠即便如今徐婕妤再有宠。她终究只是一个婕妤。否则九嫔之位早就有空缺陛下为何不擢升她的位分?” 李贤还是头一次在旁边听见这种后宫争宠的勾当还没来得及厌弃得撇撇嘴便只听老妈岔开了话题把事情转到了朝中的人事问题上。他不觉得这事情在目前和自己有什么相干正在那里饶有兴致地观赏老妈藏书的时候忽然这耳朵就被人揪住了。 “叫你来是为了参详大事你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地成什么样子!” 参详大事?李贤一下子傻了眼虽说刚刚没怎么细听。但老妈分析的全都是宰相的人选问题这种层面上他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他能说什么? 杨氏见这一对母子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忽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见武后稍稍松了劲她这才笑道:“媚娘贤儿的鬼主意是多只不过你和他商量这种事情是不是早了点?” “早?许敬宗在信上说什么自己老了有些事情该找年轻人商量商量。如今的格局娘你不是不知道这朝堂上一双双眼睛都是虎视眈眈明里似乎恭顺得很但他们那是敬陛下地权威。敬皇后这身份哪里是敬我?许敬宗若是再一退我在朝堂还有谁人可用?他这年轻人不是指贤儿这小子。还可能指谁?” 敢情是许老狐狸害人!虽说平日就知道许敬宗老奸巨滑但李贤还是没料到老家伙临引退之前还给他耍了这么一手花招自是咬牙切齿。好在武后的手终于一松让他不至于再遭受这可怕的蹂躏他赶紧一溜烟躲到了杨氏身边站定这才感到心定了些。 只不过他一直以为武后自从替李治主政之后便是呼风唤雨一帆风顺从没想到这事情原来这么艰难这大大颠覆了他一贯以来的认识。此时此刻见武后在对面坐定一桩桩一件件历数那些疑难他只觉得头皮麻。怪不得人说皇帝难当这执政的皇后却也不是好当的! “那些人之所以对你阳奉阴违虽说有前情的缘故但最大的原因却不过氏族二字!”一直没有接话茬的杨氏忽然插了一句却是一语道破关键“但凡朝中高官几乎无一例外是高门出身这些人自命不凡兼且已经是着紫佩金鱼 会甘心听媚娘你地?李义府许敬宗这些人昔日都是靠来的自是不一样。” “如今这些宰相之中李绩什么事都不管许敬宗一门心思想着退休着国史上官仪仍算恭谨刘祥道则是对我疏离甚远剩下几个大多都是唯上官仪刘祥道马是瞻。难道真的要我再杀鸡儆猴一次不成?可惜陛下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这杀气腾腾地话一出李贤自然知道老妈心里头积压的那点冲动。只不过现如今他那老爹李治的意思是一切以安定团结为主为此甚至可以把那两只大虫的勾当放在暗地里追查由此可见一斑。即使是彪悍如武后在朝堂格局不可轻动的基础上能做的自是有限。 所以这就是她忽然火的最大原因了!然而李贤此刻的心里却仍有些凉浸浸的要知道老妈肯和自己直截了当分说这些自是认同他这个儿子可以帮上忙但是现如今他能够帮什么? “上官仪不肯去长安当他的太子太傅么?” 乍听得这一句李贤便想起上次奉命去试探地状况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只见武后眼中厉芒一闪紧接着却微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中却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想当初我一念之仁留下了于志宁却是一件好事。老于虽说当初属于长孙一派但被吓过之后却是雄心全消至少在教导太子上他比上官仪称职得多。只可惜于志宁老了!” 武后说着便瞥了李贤一眼旋即意味深长地吩咐道:“贤儿别白白拜了这个师傅于志宁的门生弟子满天下你是皇子有大义名分在手就设法把这些人都争取过来!哪怕让他们少打擂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贤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武后这雄心大志还真是旁人所不能及竟是迎难而上毫无惧色。话虽如此但他如今是和老妈一条船上地蚂蚱只能点头答应。这下可好原本的私下勾搭就成了奉命勾搭底气便不止足了一星半点。 然而被老妈专程叫过来却一点忙都没帮上他自然觉得过不去。眼珠子一转他便想到了之前荐给武后编《烈女传》的人当即笑道:“我记得母后当初编的烈女传早就成书了既然如此不妨让那些人再编几部书?这内训等等虽然重要但其他的也可以编一些出来比如说为臣之道应该是怎样的诸如此类。” -- 武后当初编那些书不过是为了稳固皇后的地位虽有用人之意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李贤再这么一提醒她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高官序列暂时难以插手进去机会也不大但是她还有可靠的赞襄班子! 有了这么一个可以暂时缓和心情的主意接下来的谈话便轻松自如了许多可临到走的时候李贤却从武后口中听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 “长孙无忌昔日的罪行乃是你父皇亲口定的如今听别人的主意把长孙延召回授官也就算了却是把人安排到了中书省。我寻思着你上次遇袭的事情蹊跷多多指不定和这些昔日余孽有关。你自己注意一些有些人虽然蹦跶不起大风浪暗地里终究是一根刺。当然刺用得好不但不用伤到自己还有别的用场!” 这饱含暗示的话和李贤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然而老妈那种杀气腾腾的意味却更浓一些让他直到出了大仪殿却犹觉一颗心沉甸甸的直到觉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方才恍然一惊。 “那四个昆仑奴想必烟儿已经交给你了。虽然不如中原人灵动但书童不是谋士宁可憨厚忠心也不需要心思太重的人。好好琢磨一下他们必有大用平日还能充作护卫使唤。”杨氏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繁星璀璨的星空许久方才转头凝视着李贤。 “弘儿大约再过些时日也就要过来了。他虽说仁孝但耳根子太软那些外人的话虽说终究不如你的但却不可小觑!须知别人未必会离间你和弘儿但离间弘儿和媚娘却是未必做不到的事!” 受到这双重刺激尽管这一晚佳人在侧李贤却是再也睡不着了。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他已经上了老妈的船总得保证船不沉才行。 第三百零五章 天差地别的登门推销,六郎vs神秘人 唉!” 第十次听见那重重的叹息即使是上官庭芝也觉得那一颗心七上八下。身为宰相公子再加上家学渊源又是东宫属官他几乎是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只不过良好的家教让他比那些单纯的纨绔子弟要矜持许多平日也记得谨慎两个字。正因为上官仪时时刻刻灌输的居安思危意识因此看见自己的父亲如此做派他自是心中不安。 “爹陛下的风眩病由来已久此番不过是让皇后代为主政您不用这么操心吧?” “陛下都已经明明白白行文天下我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上官仪淡然拂袖回身至桌前坐下姿势正如传统士大夫的标准一样优美典雅。当然对面的上官庭芝绝对不会知道刚才他眼中的模范父亲并非因为心烦意乱而来来回回踱步而是因为跪坐时间太长而脚麻了! “我只是在庆幸不必再做出选择而已!” 见儿子在那边茫然以对上官仪不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次是确确实实地叹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上官庭芝爱好文学风雅平日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推崇万分甚至处处学习他的做派只不过他的优点是被学去了但他这缺点却也学了十足十。 “太子不日将前来洛阳如此一来我便不需要在两边做出选择。”明明白白地解释过之后觉上官庭芝还是在那里皱眉苦思他终于放弃了原本的念头。不耐烦地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我纵使说了你也不明白。你说过今天有诗会自己去吧!” 父亲这么一说。上官庭芝自然是高高兴兴地起身离去。而上官仪在原地坐了许久呆看那烛火摇曳的光辉面上地愁容越来越重。太子固然是跟来了但刘祥道却还作为长安地留守宰相。这边的中书侍郎门下侍郎虽说还有两三人也确实唯他马是瞻但问题是。一日未加同三品那几人便不是宰相便形不成一个真正有力度的声音。 忽然他隐约觉得鼻子闻到地味道不对四处望了望终于找到了这气味的源头。不是别的却是那火光摇曳的蜡烛。火冒三丈的他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厉声喝道:“来人!” 一个童子立刻从门口躬身进来:“相爷有何吩咐?” “这蜡烛是怎么回事?陛下年前才赐下了十对。今天又不是节日怎么没有我允许就拿出来用了?还有这蜡烛怎么会有味儿是不是平日没有保存好?” 连珠炮似的问题让那童子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方才哭丧着脸答了不知道。在上官仪喷火地目光下他赶紧奔了出去找人。不消一会儿便把某位管事请了进来。 那管事在路上早听说了怎么回事此刻见上官仪难得一见地吹胡子瞪眼大光其火他却不慌不忙地禀报道:“相爷这不是陛下赏赐的南海贡物却是如今市面上卖得最好的这个……这个六郎烛。” 他见上官仪的表情一下子僵在那里赶紧把来龙去脉一一解释清楚末了才赔笑道“一支蜡烛才十五文钱比起油灯更合算听说是相爷使用那掌柜在百支之外还附赠了十支小人通报过夫人便先在厅堂和书房等处使用了。” 六郎烛……虽说知道这东西未必就是李贤捣鼓出来的但上官仪还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而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再询问便有另一个仆人满脸慌张地冲进来报说。 “相爷沛王……沛王殿下来了!”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上官仪心中纳闷这人刚刚出了厅堂却只见李贤出现在了院子门口熟门熟路地顺着小道往这边走来面上笑容可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随从扛着老大的木箱子。见此情景尽管平日上官仪接待过这位好串门子的亲王无数回此刻仍然是小吃了一惊。 往常李贤虽说出手大方但大多就是赏赐一下仆人最多给婉儿带些小礼物都不是那种最最贵重地当然偶尔也给他稍带几罐子酒仅此而已。今天一不是他生日二不是什么节日神神秘秘地扛进这么两个箱子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还有皇帝如今正病着别因此以为他和李贤有什么默契吧? 俗话说官越大心思越多上官仪瞅着李贤犹如主人一般地指示那几个随从把东西撂在厅堂中那眉头登时越皱越深最后终于忍不住了。 “沛王殿下… 李贤却不管上官仪的愁眉苦脸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那蜡烛上忽然回头笑道:“想不到如今就连上官太傅也用上这蜡烛了!看来这新鲜的玩意果然是越多越好我这东西没有送错人来人把这箱子弄开把里头的东西搬出来!” 上官仪一个阻止不及见那几个随从已经开始撬开箱子搬东西出来顿时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然而等他看到他们神奇地拼装起了一样东西的时候那眼神登时有些异样。 -- 不同于其他官员他是出入贞观殿最多地人甚至连贞观殿中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也一清二楚。此时此刻他望着那奇形怪状的东西隐约想到似乎前几天刚刚看到贞观殿中也多了这么一样器具。 “上官太傅成日为国事操劳这伏案书写之余也该好好休息才是!”李贤亲自从箱子里取出一块毛皮褥子笑吟吟地铺在了那刚刚组装好的家具上“这是摇椅最可解伏案疲劳上官太傅不妨试试?” 他言罢二话不说地把上官仪拉了过来硬是把人伏到上头坐下随即轻轻一摇。见这一位出了名风度翩翩的宰相忽然之间面色大变好些时候方才渐渐缓和最后从疑惑转变成惬意他不禁莞尔一笑。 “除了送给父皇母后之外这是第一批的试制品上官太傅且用着就是。那边是送给婉儿的一些小家具重在主意不过是些木头做的东西不值钱!” 上官仪当然知道寻常的木头不值钱但是李贤每次弄出新鲜玩意来定然会从宫里头的皇帝皇后开始逐渐文武百官趋之若骛至于价钱……推广之后的价钱绝对不便宜。这年头也讲究一个自上而下的效应再加上天子又不是个墨守成规的最喜欢层出不穷的新鲜货色否则若是换了其他皇帝李贤怎么也会被斥为玩物丧志。 所以他本着身为宰相以身作则的意识终于从摇晃的摇椅中挣扎着站起留恋地望了一眼之后便慨然道:“殿下这好东西送给陛下和娘娘可以但我却是无功不受禄!这钱我到时候便让账房送到贤德工坊去!” 要是别人那至少也得虚情假意地推辞一番可李贤却偏不当下就笑嘻嘻地应了伸出巴掌要价三十贯。上官仪家底殷实俸禄丰厚自然不会还价而那个应命而来的管事一听说三十贯差点没一跤跌下去----自家主人不懂他却是懂的只这么一招贤德工坊便打出了新产品的牌子而且宰相都付了三十贯其他人更没有资格可以讨价还价了! 而李贤等到那满脸无可奈何前去付帐的管事一走便笑嘻嘻地走到摇椅旁边用力地推了两下。只听那摇椅嘎吱嘎吱摇得欢却仍是稳稳当当的。 “这东西看似笨重其实精巧归根结底不过是平衡两个字。无论这头脚如何到头来却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上官太傅你说对不对?” 这话就是暗藏机锋了。上官仪原本就奇怪李贤专程上门一趟的目的此时此刻更加警惕。然而还不等警惕的他琢磨出这究竟怎么回事李贤便笑眯眯地告辞。出了上官家宅子上了马去没驰出多远他便得意地笑了起来。 赚钱倒是其次现如今他压根不缺钱但是能够借着赚钱的借口和老上官过招一番也着实是一件比较有趣的事! 风驰电掣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路上正有一行人和他反方向而行隔着中央的御道为的人正向他投来了一道犀利的目光。只是那目光倏然而逝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那一行人却是在上官宅的侧门口停下为的人敲门之后与出来应门的某个仆役嘀咕了几句又塞了一大包铜钱在那人手中这才顺顺利利进了门去。刚刚一拨做买卖的是从正门入正门出还敲了大笔竹杠让豪门一等管事亲自去送钱。与此相比这另一拨作买卖的就弱势许多就连一路上的仆人也是爱理不理的到头来也不过是某个二等管事接待。 然而等到层层转交所谓的试用品到了上官仪手上的时候这位宰相却面容大变一下子便从摇椅上蹦了起来端看着那匣子出神面上闪过惊惧之色后便是深深的震怒。“来啊把人带进来我要亲自见见!” 第三百零六章 路见纨绔戏美婢 妹。 这是一个对李贤李显而言都异常陌生的词语。李显自然不用说了李贤前生就是最小的一个到了这大唐之后更是不曾有过妹妹----除了那个襁褓中的上官婉儿之外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比他大那么几岁这不禁让他分外郁闷。 此时站在那硕大的榻前使劲捏了捏太平公主李令月粉嫩的面颊见她眨巴着眼睛朝自己瞧李贤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眼下这不过是一个胖嘟嘟的寻常女婴只要能够把这妹妹调教好了以后规规矩矩地嫁人这就不怕她会折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 他忽然玩心大起低下头在李令月耳边低声嘟囓道:“以后有我这个哥哥罩着你你就安安心心当一个太平公主吧!” 这话一个刚出生不到三月的孩子当然不会懂李贤也没奢望她会明白只是在昂阔步出了大仪殿的时候心中多了几分决心。结果自信满满的他没瞧见对面来的一拨人直到近前方才回过神待想回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见六郎才从大仪殿出来小公主可好?” “徐婕妤!”李贤赶紧一偏身行礼旋即笑答道“小妹已经睡了徐婕妤若是去探望只怕只能看见一个呼呼大睡的小丫头而已。” 徐婕妤闻言不禁噗嗤一笑面上顿时露出了动人的笑颜。宫中妃嫔皆有定制个人常服亦各不相同婕妤位居三品。自可着紫用绯。然而此时的她却不过束了一条及胸淡青长裙裙上用同色丝线绣成一幅松柏图。上身则是着了同色的五晕青罗衫双臂间缠绕着一条丝罗银泥帔帛裙摆下又露出一双彩帛高墙履。整个人显得落落大方丝毫不露华贵俗套。 “也就是六郎你这么说自己地妹妹!”徐婕妤嗔怒地摇了摇头忽然一低头露出几许感伤却是最终岔转话题道。“皇后可在殿中?” “母后去了贞观殿徐婕妤不知道么?” 他故意说出这话见徐婕妤面色微微一变便知道自从老妈回归老爹病倒之后这一位怕是很少有再接触老爹地机会。虽说徐婕妤比武后更年轻几岁也绝对算是气质动人的美女然而。在武后时而妩媚时而庄重时而柔情时而肃穆的百变手段下败下阵来自是正常。 “陛下既然龙体欠安皇后在贞观殿也是应当地。”徐婕妤勉强笑了笑。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既然皇后不在大仪殿。我待会再走一趟好了。”临转身之前她却忽然犹豫了片刻见两边的从人都还离得甚远思忖良久便朝李贤走近了两步。 “嫣然和昔日家姊很像只不过性子却倔强得多上一次流杯亭诗会的事我曾经听人说起过足可见她的心思。我当初……唉只是想着她不屑寻常男儿那么嫁天子必定称心如意谁知她竟是……我这姑姑的话如今她大约是不会听了六郎闲时让屈突申若或是贺兰去劝劝她。女子恃才傲物终非好事总不成一辈子不嫁吧?” 李贤闻言不觉一愣下一刻便只听徐婕妤再次长叹了一声转身飘然而去。遥见那跟着她的宫人当中全无绮年玉貌地少女多半是年过三十的宫人他的心中顿时更加异样了。 只不过这一丝感伤来得快去得快他着实没功夫去考虑徐婕妤的什么心思匆匆赶往贞观殿探视了一下他那悠闲自得的老爹和忙忙碌碌的老妈他方才施施然出了端门。话说回来这几天的大朝上御座上赫然是空的珠帘之后则坐着武后百官朝拜地时候也不知几人真心几人假意。 出端门的时候他和某位深绿官袍腰佩银带的官员擦身而过见那人躬身施礼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还没走过去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 “沛王殿下!” 李贤回头一看这才看清了那人面目。那青年官员容貌虽然俊朗两鬓却已经是微霜和那年纪看上去极其不般配更多了几分同年人没有的沉稳气息。他正觉得奇怪地时候那人忽然自报家门道:“下官太子舍人许彦伯奉太子命前来洛阳谒见陛下和娘娘奏事可巧在这里见到了沛王殿下行前太子殿下正好有书信托我转交。” 李弘的信?李贤心中一奇接过了之后便只见那许彦伯躬身施礼旋即转身进宫去了。他正想去拆那封套陡地想起这名字很有些耳熟翻来覆去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了这是何许人也。 那竟然是许敬宗许老狐狸地孙子! 瞅着人家的背影多看了一会李贤便把那信函往怀里一揣上了马就走。只看这许彦伯绝口不提 家世便知道仍是对许敬宗这位祖父耿耿于怀。许把自己的儿子流放到了岭外旋即又因一点小事不顺心如法炮制把孙子也赶到了那种不毛之地确实是举天下一大奇闻。 虽说从端门出来不消一刻钟就能到自个家门口但李贤从来不愿意成天在家里窝着因此到了建春门大街便一拐弯前往南市。他三天两头去徐嫣然当初介绍的杜康酒肆买酒连带那位酒糟鼻阮伯的生意也是一日千里。只是老头子性格异常古怪不肯多雇人手只听李贤建议在南市买下了一处铺子专门卖酒。由于有李贤罩着三教九流却也不敢捣乱。 然而南市现如今最热闹的地方却不是这新开的千里醉酒肆而是贤德工坊。由于李贤给上官仪送东西的事如今朝野皆知贤德工坊一连几日的生意异常火爆。虽说仿制品不消几天早就出来了但是那买的都是百姓寻常达官贵人哪里在乎那几个小钱都看中那名号去的。不管怎么说印上贤德两个字的东西外加那奇特的狮子纹章的东西却是金贵无比。 要知道这大唐可没有狮子! 还不到贤德工坊李贤便看到四周都是身穿绫罗绸缎的富人这有些是京城富商有些是官员家的管事总而言之腆着大肚子肥头大耳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连带着整条大街也熙熙攘攘了起来。这南市的道路虽然宽敝却也禁不住一小块地方涌进这么多人就是行进也难。 而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前方还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却似乎不知是哪个骑马的贵人撞倒了谁正在那里争执不休。这本是街头常事但远远眺望了一把的李贤赫然看见那骑马的人是贺兰敏之便朝不远处跟着的张坚韦韬盛允文打了个眼色自己赶了上去。 “光天化日之下你纵马伤人却还有理?” “他不长眼睛挡了我的路再说他都不说什么此事哪里轮得到姑娘你来出头?” 临到近前李贤方才现争执双方都是他认识的一方是眼睛长在头顶的贺兰敏之那也就算了至于另一方竟然是楚遥!只见她身后犹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夫正在检视地上生死不知的某人一看便是最最平常的戏路。 -- 不外乎是贺兰敏之飞扬跋扈在这拥挤的地方纵马疾驰结果撞飞了某位倒霉的平民。李贤最是知道贺兰敏之的为人此时虽然心中鄙夷到死却只能吩咐身后的盛允文上去瞧瞧情况顺带看看伤员怎么样了。 “我周国公嗣子出行此人不知退避反而自己撞上来这就是告到天边也是我有理!这位姑娘多管闲事麻烦上身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大光其火?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侍奉笔墨外加侍奉枕席之人我看你相貌端丽谈吐不俗何妨和我一起回去?”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人群顿时大哗然而贺兰敏之虽然抵达洛阳不过三四日但随着长安官员眷属的纷纷东来那好色的恶名自然而然就在洛阳城传开了。因此众人虽然不忿的居多但一想到这位是周国公嗣子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自是敢怒不敢言。 “这个混账东西!” 即便开始不打算出面此时李贤也觉得心里冒火狠狠地骂了一句。周边正好围着几个贵胄子弟一听他这声骂那些人便全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其中一个更是苦笑道:“这位小弟私底下骂骂就算了这贺兰敏之没人惹得起!休说荣国夫人最是护短就是这小子手下养的那批人也是个个蛮不讲理。上回户部郎中王家的公子无意中招惹了他结果被一群豪奴好一顿打却得王大人上门道歉!” “这世道就是如此!” 某个年长青年愤愤不平地唾了一口这帮锦衣华服的贵冑子弟顿时不甘心地散去。毕竟前车之鉴犹在谁也不想为不相干的人出头而招惹麻烦即便那边的少女再清丽可人可英雄救美把自己搭进去总归是不值得的。 李贤正算计着如何上去教训一下贺兰敏之忽然也不知从那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什么周国公当年武家也不过是一个做木材生意的出了一个皇后就跋扈成这样光景!撇开好好的贺兰姓氏不要继承周国公爵位就得姓武真是天底下最最不要脸的人!” 这刻薄的嘲讽一出李贤便只见贺兰敏之面上阴霾重重心中自然称快。然而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这煽风点火的人似乎不止是冲着贺兰敏之去的! 第三百零七章 先收拾狗腿子,回头再教训你 然在小的时候随母亲离开贺兰家勉强算受了一点磨母亲投靠娘家之后贺兰敏之便一直都过着称心如意的生活。要富贵有富贵要荣华有荣华不论他闯了什么祸自有母亲和老外婆帮忙收场这愈养成了他骄纵的个性。 然而虽然享受着武氏一门给他的富贵但是在他心中最深处一直都认为贺兰这个姓氏方才是真正尊贵的对于将来继承周国公爵位的时候要舍弃贺兰而改姓武他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抵触心理所以此时被人如此嘲讽他自是勃然大怒。 “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嘲讽我!” 他死命一拉缰绳身下骏马长嘶一声忽然用两只后脚立起滴溜溜转了一圈。趁着这工夫他便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那暴怒的眼神让不少人为之低头只有寥寥数人仍乍着胆子和他对视。此时此刻正在火头上的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激荡的火气竟是不管不顾地挥起鞭子朝人群中某个不闪不避直视他的人抽去。 啪---- 那人躲闪不及竟是不偏不倚被抽了个正着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道紫红的血印子旋即出了一声痛呼抱着头便蹲了下去。然而还不等贺兰敏之挥下第二鞭另一个角落便响起了一个比刚刚更响亮的声音。 “你娘还不知道是和谁私通方才生下你这么个小畜牲如今狐假虎威算什么本事!” 刚才贺兰敏之怒而动手的时候李贤便在不远处端着双手冷眼瞧看。此刻听见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他那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见盛允文已经钻入了人群中这才心下稍安。这痛骂贺兰敏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韩国夫人不管如何放荡毕竟是小丫头地娘亲他却不能坐视不管。 听见有人辱及死去地母亲原本就怒不可遏的贺兰敏之顿时感到浑身血流一下子冲上了脑际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那眼神中便流露出十万分狰狞。找来找去没找到声音的源头一扭头见楚遥站在一边似乎是在看好戏火冒三丈地他想到刚刚都是她惹出来的是非策马回身高举马鞭便狠狠抽了下去。 那呼啸的声音挟带着劲风迎面而来楚遥这时方才感到害怕总算她还机灵好容易闪身躲过迎头那一鞭。然而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的肩头终究是被那马鞭的末端扫着了一下只听嘶啦一声。那衣衫顿时被卷去了一块裸露的香肩上立刻现出了一条红印子。 她还没从这突如其来地一幕中反应过来。却只见贺兰敏之冷笑着再次挥下了鞭子顿时大骇。此时此刻旁边的马车中终于传出了一声住手可贺兰敏之有心杀鸡儆猴那马鞭去势竟更加凌厉了几分却是冲着楚遥面门而去似乎有意让她破相。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地一声不知什么物事撞在了那鞭柄上贺兰敏之顿时感到鞭上传来一股大力一时拿捏不住那马鞭立刻脱手却是擦着楚遥的头脸坠入了后方。这时楚遥终于忍不住身子哆嗦了起来连退两步差点摔倒好在一个人影从马车上跳下适时扶住了她。 当众出丑的贺兰敏之只觉得四肢百骸涌动着一股火气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喝道:“是谁敢多管闲事?” “贺兰公子当街打人好大的威风若是让皇后娘娘或是荣国夫人看到你这副光景大约也不会觉得快意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尚未继承周国公爵位便还是白身如此张狂单单洛阳令便可以治你悖狂之罪!” 眼看盛允文暗中解围李贤已经捋起袖子准备站出来教训贺兰敏之一顿这刚刚踏出一步却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他定睛一看竟是他认识的某人眼皮不禁一跳那迈出去地脚顿时又收了回来人又往旁边闪了闪。 裴炎原本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人但眼看贺兰敏之当街行凶待到后来竟是迁怒于一个女子他自是忍不住了。6为和杜元中同样是好事的今天好容易找到机会把裴炎邀出来喝酒却遇到这档子事自然义愤填膺。本着和李贤有交情又是世家子弟他们自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裴炎身后。 贺兰敏之原本因为那忽然出现扶住楚遥的女子而感到惊艳此时见又有人出头而且又提到了他最讨厌地那个人怒火顿时平添三分当下便讥嘲道:“你是谁?有何资格来教训我?”言罢他竟是抢去了旁边家仆的鞭子冷笑一声便又要动手。 眼看贺兰敏之不管不顾又要动手李贤终于确定这家伙没药救了便朝掩入人群中地张坚韦 个眼色。这两人都是世家出身一天到晚跟着李贤.同样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哪里怕一个连爵位都还没有的贺兰敏之。 只见两人忽然从人群中窜出一左一右地朝马上的贺兰敏之扑了上去夺去马鞭一把将人拽下来不算还牢牢挟制住了他的双臂张坚甚至掏出一块帕子一把塞进了贺兰敏之的口中却是以防他再胡说八道。 -- “这世上的事真是好笑得紧这还未承袭周国公爵位贺兰公子就敢对着吏部管爵位的司封主事指手画脚我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你有眼不识泰山呢?” 贺兰敏之身边的数个健壮家仆原本想上前救主见李贤排开人群悠悠然走了过来一个认识李贤的汉子顿时死命拉住了其他伴当也来不及解释什么便一个劲地后退面上尽是惊惧之色完全一副狗腿子遇上了正主儿的做派。 见贺兰敏之在那里对他怒目而视李贤仿佛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到裴炎面前竟是郑重其事地施礼一揖。满脸讶然的裴炎反应极快赶紧还了一礼而6为杜元中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李贤那脸上的诧异劲就别提了。 “竖子无状冲撞了子隆兄实在是失礼!”一句话过后李贤便来到徐嫣然楚遥主仆俩跟前照旧歉意地一揖“这家伙就是这番德行我一定禀告荣国夫人对他严加管教免得出来丢人现眼!还没继承周国公爵位就这副模样将来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他故意在丢人现眼和还没继承周国公爵位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旋即又朝四面围观的人笑了笑:“各位父老乡亲我和这小子的家里不大不小沾着点亲今天他当街惹了这么一出刚刚那位的医药费我代赔了至于诸位……” 他指了指旁边的酒肆笑容可掬地道:“大家不妨在这酒肆中痛饮一回酒钱我都包了!” 虽说刚刚因为看热闹差点挨打但乍听得这样便宜的事不少人仍旧是爆出了一阵欢呼。要知道这年头的酒不便宜尤其这地是南市黄金地段酒更是贼贵贼贵一时间人群全都窜进了那酒肆中一下子坐得满满的。 李贤一扭头见盛允文一左一右揽着两个面色僵硬的人顿时愉快地笑了起来。不消说这一位不负重托把刚刚煽风点火的人找着了。这时他才有余暇去看贺兰敏之见这小子气得额头青筋毕露忽然两眼一翻竟是昏厥了过去。 瞧见这光景他刚刚还显得阳光灿烂的笑容顿时变得阴森森的从徐嫣然的车夫那里拿过一根马鞭便慢条斯理地踱到了那几个狗腿子跟前。 “你们倒是很有能耐啊!” 他这声音一出那认识他的某家仆立刻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似的一个劲地表示自己只是听命行事。有两个察言观色快的也赶紧跪了下来唯有新近投靠贺兰敏之的两个护卫不知道李贤是谁犹自想着回去有荣国夫人撑腰竟是挺着腰在那里站着口中犹自叫道: “快放了我家公子否则回头打断你的腿!” 虽然李贤最想做的是狠狠抽打贺兰敏之一顿但是此时此刻他自然是没法做到这一点的。于是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顿时激起了他最大的怒火几乎是一瞬间当初闲来无事的时候想屈突申若请教的无敌鞭术一下子派上了用场挟带着呼呼劲风无数鞭影没头没脑地朝那两个站着的护卫头脸卷去。 这下子刚刚准备在酒肆中痛喝一气免费酒的人通通拥到了门口瞠目结舌地看着那看似寻常贵冑子弟的少年在那里威一条鞭子指哪打哪甚至当其中一个试图逃跑的时候那鞭子还像长了眼睛似的毒蛇一般卷上了那人脚踝把人绊倒了去。紧跟着就只见那少年三两步赶上去一顿猛抽。 “痛快真是痛快!” 不知是谁高声叫嚷了一声刚刚心惊胆战看着贺兰敏之施暴的人们顿时三三两两拍起了巴掌。从一个到两个从两个到四个最后齐刷刷的巴掌声响亮无比竟是连相邻的街巷也能听得见。而悠悠从昏厥中清醒的贺兰敏之一见李贤在那里大神威地教训自己的仆从气急败坏下嘴里出了一声嘶吼却被那手帕堵了回去。 于是可怜的贺兰公子两腿一蹬再次一翻白眼气晕了。 李贤在揍人的余暇中瞥了贺兰敏之一眼见其晕了不由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先收拾狗腿子回头再教训你! 第三百零八章 死人也会有玄机 头盖脸打得那两个倒霉护院哭爹喊娘到最后扔下鞭李贤只觉得心头大畅。现如今他虽然还是天天练武奈何李绩不知道了什么神经竟是禁止任何人和他单练家将一次上两三个也就算了就连李敬业程伯虎这些伴读也是结伴成群的上操练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今天他总算找回了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要说打人还真是爽快! 他不怀好意地望了一眼那边的贺兰敏之心中盘算着回去怎么好好教训他。他就不信老外婆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透这一点要是由得这小子胡来待到老外婆两腿一伸的时候这小子的死期也就到了!就是作为未来的姐夫他也非得好好收拾一下这家伙不可! 李贤一顿鞭子打完那早早趴在地上的三个人方才小心翼翼地前去察看同伴的光景见那惨状全都在心里头哆嗦。那个唯一认识李贤的护卫这才道出了李贤的身份结果另两人不由得在心中大呼侥幸。凭这位主儿的身份别说当街暴打他们一顿就是把人打死了只怕也没有人会为他们出头。 还好还好他们比那两个倒在地上哼哼的笨蛋聪明! “滚!” 这一声让五个家仆如蒙大赦带着伤员急急忙忙地抱头鼠窜。 “你们也先带人回去!” 李贤朝张坚韦韬点了点头又朝盛允文打了个眼色。后者虽然有些担心李贤的安全但在刚刚看完了那么一顿出神入化的鞭子戏。也就小小放下了一颗心。一手拖着一个人便飞身上马犹如扔麻袋一般将两人丢在马鞍前打定主意把人扔回去之后便回转来。 眼看三匹马风驰电掣一般出了长街。6为和杜元中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幸灾乐祸。这贺兰敏之横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没让李贤撞着这回决计没有好下场。裴炎从刚刚那一场好戏中回过了神便亲自上去看了看贺兰敏之最初撞伤地那个人眉头不觉深深拧起。 “六公子。只怕这人情况不妙!” 李贤正把一个钱囊扔给那酒肆中地掌柜才拍了拍双手便听见这话。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只瞧了瞧那苍白若纸的脸色又在胸口探了探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死小子居然真的闹出人命祸事了! 狠狠地把贺兰敏之诅咒了一千遍一万遍李贤登时起身对6为和杜元中喝道:“这人只怕不止是肋骨断了挪动不得赶紧去请治外伤内伤地大夫来看看!”见两人一愣神便一溜烟去了。他立刻转向了那边的楚遥。不知何时徐嫣然已经是取下了自己的帔帛替她裹住了裸露的双肩正在那里严厉地训斥着什么。 “楚姑娘刚刚究竟生了什么事。可否原原本本告诉我?” “此事我虽在车中却是看得清楚。不若由我告诉六公子好了!” 徐嫣然不容置疑地吩咐楚遥上车这才缓步上前把李贤起初没看到的情况一一说明。原来她刚刚拜访某位密友回来拐到这条大街的时候恰好遇见贺兰敏之带着几个家仆呼啸而过差点惊了驾车地马。楚遥不服之下欲要理论便拉开了车帘谁知正好瞧见贺兰敏之的马撞上了一个刚刚从酒馆出来的汉子。结果车夫加紧追上楚遥便拦下了贺兰敏之便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李贤请围观众人喝酒又赔了那个倒霉挨了鞭子的人十贯钱然后大神威地教训了一顿那可恶的豪门家奴酒肆中的人早有不少涌了出来。听见已经去叫了大夫便有人三三两两议论了开来。 “这种事哪天没有个一两起的似这位公子这般讲道理地倒还是第一次!” “那个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讲道理有个屁用!” 酒肆掌柜刚刚打开钱囊数出了十几枚银钱和三四枚金钱知道今天自个赚得大了。此时听见四周议论不绝他不禁想起了起先那一遭心中陡地一紧赶紧排开众人走到李贤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这位公子这地上的人是从我那酒肆出去的我倒是知道他家中的一些事可否……” 见这掌柜言辞闪烁目光有异李贤不禁狐疑万分见裴炎在一边低着头似乎在思量些什么他便略点了点头和那掌柜避开几步。熟料那掌柜一开口便道出了一番让他大吃一惊地话。 “公子那地上的人是一个穷汉家里地老婆都和人跑了只余下一个五六岁的儿子平日别说到我这里来喝酒就是买一碟花 钱都未必有。可这一连三天他都在我这店里一坐的酒都是三十文一角居然能付出账来。而且他坐的都是临门的位子。” 这掌柜平平淡淡的叙述中却流露出无限疑点虽说李贤刚刚察看过那汉子为那严重的伤势而恼怒万分此时此刻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旋即暗自咒骂了一声。 他娘的居然又是阴谋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 转念一想他便交待那掌柜暂时别往外处说又隐约暗示了自己的身份。于是那个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掌柜忽然露出了十万分精喜的神色把一个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恨不得用五体投地的姿势来表明自己一定听从所有安排。 开玩笑抛开这一位皇子的身份不提单单财神爷三个字他也得把人巴结好了!指不定他这么个黄金地段生意还算不赖的酒馆就得因祸得福成为洛阳第一酒肆也说不定! “子隆!”李贤走到裴炎跟前叫了一声旋即有意无意地问道“此事该当报洛阳县让你的伴当走一遭吧!” 裴炎瞥了瞥身后的书童遂点了点头。然而这人才一走他便把李贤拉到了一边掷地有声地扔下了四个字:“此事可疑!” 见李贤的表情一下子了僵他惟恐对方了解错了自个的意思便又解释道:“我知道六公子是恨铁不成钢贺兰敏之这行径也着实嚣张但这事似乎只有一半责任在他身上另一半……不瞒六公子说我刚刚正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恰好看见那人出门被撞。似乎那是他自个迎面不闪不避地撞上去的!” 果然! 掌柜的说明已经让李贤心中怀疑这时裴炎再这么一指正李贤的心中的疑窦顿时更大了。不说别的刚刚人群中那煽风点火的人仿佛是早就预备好的一句一句引得贺兰敏之暴怒出手打人倘若不是正好有他在只怕今天这场风波会闹得更大。 要不是贺兰敏之那飞扬跋扈的个性这一招苦肉计外加煽动能算得了什么! 6为和杜元中效率相当不错很快就带来了一个大夫。然而那看似修为精深的大夫只是俯下身一把脉在伤者浑身四处摸了摸便做出了最后结论。 “回家准备后事吧!” 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从专业人士口中听到这么一句仍然让李贤感到心中咯噔一下。这年头是阶级社会贵族长街踏死平民算不了什么应该说只要砸点钱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没有一点余波地摆平了。可是人家费尽心思捣腾这么一出会那么容易解决么? 差役姗姗来迟事实上一早便有好事的去报了官奈何洛阳县下头的差役对于这种事也向来兴趣缺缺试问谁敢上那占据了整个积德坊的荣国夫人宅去捉拿犯人?也只是在裴炎的书童到了地头之后庞原方才带着差役无精打采地赶了过来。 裴家固然是名门但手还伸不到这洛阳来而裴炎现如今自己才是九品的司封主事离着高官序列还有十万八千里。冯子房也不过听说裴炎和李贤有些交情外加这位似乎是皇帝赏识的人方才买了个面子。 而到了地头看见人庞原才自内心地感到顶头上司这买个面子的举动是何等英明神武!都怪那个该死的裴家书童居然连李贤在这里的消息都不知道通报一声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别说是他就是冯子房也吃不了兜着走。 “六……六公子!” “老庞还真是巧啊!” 李贤笑眯眯地用扇子拍打了一下庞原的肩膀见那些差役已经忙碌了起来他便低声拣着要紧的把该吩咐的吩咐了一遍旋即警告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最多把事情禀报老冯其他人暂时不准泄露明白么?” 这种案子光是庞圆自个就遇上过不下上百回若是那肇事者还有点良心那么给上两个钱裹埋费也就得了;若是没那心思扬长而去的更多。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压根没往心底里去。可李贤这么一交待他顿时在心中哀嚎了起来。 怎么他和他上司就这么倒霉连这种诡异的事情都会碰上?这寻死的人多了撞到人家马上去寻死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三百零九章 我是你姐夫,当然有资格教训你! 文坊沛王第虽说还未全部完工但内中数不尽的亭台中种着奇花异草房间中摆着各式珍玩仓库中大约还堆着金银珠宝。若是寻常人进了这座豪华的宅第必定会眼花缭乱辨不清方向至少也是啧啧称羡作刘姥姥进大观园状但是对于贺兰敏之而言踏进这座宅子先让他感到的便是满心的郁闷和恼怒。 因为他不是被人请进来做客的而是被如同囚犯一般押解进来的。撇开这一点不愉快的经历不谈他的同胞姊姊居然还以女冠之身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这里这一点更是足以让他气得狂。所以即便外婆荣国夫人警告过他无数次要和李贤打好关系他还是忍不住每次一见到人就冷嘲热讽。 此时此刻他更是咆哮了一声:“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张坚韦韬轻视地瞥了一眼这个唇红齿白的标准美男子再想想自家那位健硕挺拔的主儿心底的鄙夷就别提了。两人架着贺兰敏之往一间空屋子一丢张坚便拍拍双手道:“劳驾贺兰公子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我们还有事不奉陪了!” 见两扇大门在面前砰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贺兰敏之不禁怒从心起四下里望了望就想找东西痛砸。然而当他看清楚四周的陈设时却一下子心中冰凉冰凉的。这不是什么摆设豪华的客房整个房间中除了一把椅子之外。竟是一样东西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 气急败坏的他三两步冲上去准备抄起椅子往门上砸谁料使出了老大地力气。那椅子却如同生了根似地一动不动。正当他憋得满脸通红在那里死命拔萝卜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对了忘了知会贺兰公子一声那椅子是殿下用铁木特制嵌入了这地板中要是贺兰公子闲得无聊。不妨锻炼一下力气!好了我和阿韬得去看看殿下有什么吩咐就请贺兰公子在这里好好休息败败火!” 暴跳如雷的贺兰敏之在屋子中大声呼喝叫嚷威胁可不管他怎么跳脚竟是没有一个人上这里来查看。他当然不会知道这屋子原本就是沛王第处置犯错下人地地方乃是李贤闲极无聊下的结果。当然若是真正用来关人。就是窗户和门缝也会被木板钉上除了设计良好的通风孔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端的是真正的小黑屋。之所以不用柴房。也是因为创意问题。 而另外两间小黑屋中正关着盛允文带回的两个人。 晚些时候。阴沉着脸地李贤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宅第。在此之前他特意跑了一趟积德坊谁知扑了一个空老外婆竟是不在听说到被他老妈请进皇宫了。有心先报备一声再动手他却着实忍不住了因此自是带着人直接回转了来。 “人呢?” “殿下正在小黑屋关着呢!” 饶是李贤一肚子火气此时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开口一问他才知道张坚韦韬没把事情做绝要是把窗户缝门缝都钉死了那个养尊处优的贺兰敏之还不知会怎么折腾。当下他大手一挥让人带路结果到了地头非但没听到什么叫嚷声反而四面一片安静。 这贺兰敏之叫的时间长了嗓子哑了很正常另两个家伙不至于那么老实吧? 他不禁瞥了一眼盛允文而这一位异常干脆利落地躬身回报道:“殿下为了防止那两个人寻死或是做其他蠢事我把他们吊起来了嘴也堵上了!” 张坚韦韬对视一眼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可能性最后同时摇了摇头。开玩笑别说荣国夫人找上门来就是那位贺兰烟小姑奶奶他们也是消受不起的。 打开大门李贤便瞧见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贺兰敏之。 那身招牌式的素白长袍已经是皱得不成样子上面满是尘土至于那张哄骗了无数少女地俊脸此时此刻也是一塌糊涂绝对算得上是灰头土脸。听见动静那双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缝待看清楚人之后立刻以越平时数倍的敏捷一下子跳了起来。 看到李贤笑眯眯的脸贺兰敏之本能地挥拳打了过去浑然忘记了两人武力值之间地巨大差别。 结果李贤轻轻松松一只手抓住了那个拳头旋即如法炮制挡住了另一个拳头双手稍稍用力他就看到对方那张脸一瞬间抽搐了起来。好在这一位没有出什么杀猪似的惨叫这也让他稍稍给予了贺兰敏之一点尊重。 “怎么样在这小黑屋中还呆得愉快么?”见贺兰敏之照旧用一双喷火似地眼睛瞪着他李贤登时想到今天那档子事自己的火气也 了上来忽然加重了双手的力道。他很满意地看着咧嘴的脸忽然冷笑道“看不出来你有本事啊纵马长街踏死了人不算然后又大耍威风打着人玩你知道今天你打的那位姑娘是谁么?” “惹了我的人都该死!” 贺兰敏之从牙缝里憋出来一句旋即因为李贤骤施大力而倒吸一口凉气想要抬脚踢人他却忽然感到自己正被向地面压去死命抗住那股巨力的同时他已经是痛得说不出话来。 “惹了你的人都该死?你算什么东西!”不用看李贤便知道闲杂人等已经退开了去言语自是再没有顾忌“你是能上马拉弓还是能下马杀敌?你是懂得治理一方百姓还是懂得疏通河道造福苍生?你是会吟诗作赋还是会文章能考科举?你一个什么都不会干什么都不能干的人居然敢说惹了你的人都该死?” -- “你……你……” “要不是看在同一个外婆的份上看在姨娘临终前的托付看在烟儿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李贤低吼一声忽然重重一脚踢在了贺兰敏之的膝关节一下子把人按倒在地。 “你有什么资格眼睛长在头顶上别忘了你娘也姓武!要不是我母后要不是你娘要不是你外婆你哪里来的好日子过!这个周国公嗣子你不想当天底下姓武的人多了想当周国公的人多的是!别看那些怀春少女围着你转如果你不是我姨娘的儿子能风风光光在长安洛阳横行霸道?要是你一文不名走出这个门我保准你三天就饿死!” “哦不对!”李贤忽然松开了双手任由贺兰敏之踉跄坐倒旋即似笑非笑地道“我忘了你还有一张俊脸实在不行长安贵妇那么多收一个小白脸作面还是很可能的。” 临出门的一刹那李贤再次转过了身子一字一句地喝道:“这个世上什么都不懂却偏偏逞能耐的人就是废物!” 果不其然迈出门槛的时候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难以抑制的嘶吼他只是侧身一让运足了最后一丝力气扑上来的贺兰敏之便控制不住前冲的势头扑倒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他轻轻用左脚一勾一挑便把贺兰敏之腾云驾雾的甩飞了出去。而无巧不巧的是这人落地的时候院门口也一下子窜进了一个人。 “敏之!” 贺兰烟终究是有几个耳报神闻听贺兰敏之惹了李贤便匆匆赶来此时看到这一幕登时大惊失色急忙忙地上来想要瞧个究竟。还不等她蹲下身子李贤便出口喝道:“贺兰要是你想他这一辈子就当个纨绔子弟惹事生非早早没命那你就把他带走好了!” 一听这话贺兰烟顿时犹豫了。虽说弟弟的惨状看上去挺吓人的但仔细看看似乎并没有什么皮肉伤只是稍微狼狈了一些罢了。她往日对李贤言听计从此刻再转念一想这个弟弟恶名在外老外婆明显是管不住还不如让李贤试一试。 本着对情郎无条件信任的心理她艰难地往后头退了三步见李贤正冲着她笑得灿烂她心中的信心顿时更足了。这个天下应该还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一咬牙她便对李贤点点头道:“敏之也该有个人管教一下了!” 贺兰敏之原本指望着姐姐能够帮自己一把谁知贺兰烟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差点没气得吐血。好半晌他才憋出了一声大吼:“你还没我大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李贤却不去理他径直走到小丫头跟前竟是旁若无人地在她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悠悠然转过了身子:“人说长兄如父那么长姊自然如母。我是你未来的姐夫怎么管不得你?你是不是还要我去向父皇母后和外婆讨一个口令才服气?” 话音刚落外头便冲进来一个家仆道是荣国夫人杨氏有信送到。满心不爽的李贤接过那信还没来得及拆便听见贺兰敏之在那里哈哈大笑。 “你管教我?有外婆在你休想!” 皱着眉头的李贤一目十行看完那信不但眉头舒展开了而且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屈指轻轻弹了弹那信笺他便清了清嗓子道:“外婆这信上说了除非我能把你调教出个人样来否则你就不用回去了!” 贺兰敏之满脸不信见自己的姐姐夺过那信仔仔细细地看旋即冲自己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他不禁瘫软了下来----落在李贤手中他岂不是生不如死? 第三百一十章 夫妻之间有灵犀,母子之间有默契 谁也别惹游侠----这是李贤在来到了另两间小黑屋之两个倒吊男之后的感受。不得不说盛允文的下手比张坚韦韬狠多了光是那绑人的功夫便是一绝。见他上前左一道工序右一道工序的解开绑缚李贤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曾听说过这解开松绑不得法是会送人性命的他一直不信如今看看这光景他就是不信也得信。在外头混过的就是和科班子弟不一样他瞥了一眼同样瞠目结舌的张坚韦韬忍不住在盛允文的危险程度上再次加了一颗星。 遇事果决心狠手辣这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哗---- 一碗凉水直接泼在面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中年男子立刻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莫明其妙地被人抰持进了这座豪门大院那汉子心里别提有多慌了结果人家一句没多问就塞了他的嘴高高倒吊了起来期间的痛楚差点让他连死的心都有。 “我……我什么都说!” 一听见这话李贤顿时明白这就是一软蛋。果然对方那一张口就是滔滔不绝一副恨不得掏心窝似的表现原原本本地把如何收受人家钱财如何在暗地里煽风点火的事情都说了末了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了起来。 “小人只是听命行事那些话全都是别人教的小人有几个胆子敢和周国公嗣子做对?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小人这一回小人做牛做马也记得您……” 李贤哪里耐烦听这家伙磕牙。当下便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转去另一边进行审讯。结果这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一口咬定是看贺兰敏之不顺眼没有任何人挑唆。此时。忙碌了一上午的李贤已经是觉得饥肠辘辘丢下一句让盛允文看着办自个就转去用饭了。 他这一餐有小丫头在旁边陪着又是斟酒又是布菜甭提多殷勤了。即使猜到贺兰烟如此殷勤并非全然为了他他也觉得这一世活得不冤。有皇帝老爹皇后老妈。天下第一美人作未婚妻前天下第一美人当师姐再加上一大堆罩着他地老家伙还有一大群朋友打手跟班这天底下最舒服惬意地生活莫过于此人生夫复何求? “放心我不会故意折腾敏之最多让他吃些小苦头罢了!若不是外婆和姨娘当初娇惯他。何至于今天才开始教他真正的道理?你也该知道凭他这德行将来是要倒大霉的!” “我怎么不知道上次我不是还把他训得狗血淋头么?”贺兰烟站在李贤身后。一下一下地为他揉捏着肩背那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他从小就是这么一副脾性偏生因为他是男孩子娘也宠着他外婆也宠着他是该好好给一个教训!可是贤儿你今天那副样子好吓人!” 她一下子放了手忽地侧身坐在了李贤地腿上秀目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我只是听他们说了个大概究竟怎么回事就是骑马踏了人这事情也多的是你怎么那么大火?” 这年头百姓的命果然是不值钱! 李贤心底叹息了一声却不准备在这件事上对小丫头洗什么脑子。要没有尊卑他能够舒舒服服过今天的好日子?他言简意赅地把今天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强调了某人地死亡以及很可能是故意撞上去这一情况。结果小丫头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这么说有人利用了敏之嚣张跋扈的个性制造了今天的事件?”见情郎鼓励地点了点头贺兰烟不觉更加信心百倍伸出胳膊箍住了李贤的脖颈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道“可是洛阳令冯子房是你的人。就算不是他也不是那种强项令绝对不至于把事情闹大。如此说来是有人准备借此做文章针对……” “针对姨娘!” 小丫头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在桌子上砰砰敲了两下。李贤见状哑然失笑捉住了她的手放在怀中又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烟儿如今可是聪明了看来我们之间还真是有灵犀!” “那当然申若姐姐说女人不能成天只知道梳妆打扮!”一句话出口贺兰烟便觉李贤目光有异不觉懊悔地敲了敲脑袋“一时情急竟把这个说出来了申若姐姐说男人不喜欢太笨地女人但也不喜欢太聪明的……” 话还没说完李贤便封住了她的嘴。贪婪地沉浸在那红唇的甘美中他自是上下另外揩油了一番最后方才放开了意乱情迷地小丫头。爱怜地抚平那些被他 衣衫他这才斟了两杯酒笑嘻嘻地递给小丫头一杯啜饮了一口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既然这事情正好被我撞破我便不会让别人有什么机会。那户人家里我已经送去了一百贯钱。不过既然有一个孤儿我就先把人安置好了免得到时有人再耍什么伎俩。放心不会有事地!” 李贤对贺兰烟做出保证的时候荣国夫人杨氏正和武后相对而坐。尽管一个已经垂垂老矣一个却正当盛年但两双眼眸中却闪烁着熠熠神采。当年在另外一个地方她们也曾经如此坐着定下了更进一步的计划以及一个个步骤。 那一次她们赢了所以她们才能坐在这里。 “娘敏之太让我失望了!” -- 本着血缘的关系武后对贺兰敏之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知道他是长安有名的恶少尽管知道他和数家的千金不清不楚尽管知道他常常演出当街调戏民女的戏码。然而这一次竟是几乎打了李治很是赏识的裴炎另外还差点和徐家人生冲突要说她心中的愤怒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她如今这个执政皇后几乎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只是牢牢抓着中书令许敬宗这才得以让一应政令能够顺利布毕竟许敬宗这个元老重臣的面子门下省还是不敢随意封驳的。这个节骨眼上她根本无意触动和朝廷许多要员都有亲戚关系的徐家。 杨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说她的外孙虽然不止这么一个但其他的都是皇子贺兰烟又有李贤照顾她便把大多数心思都放在了贺兰敏之身上。如今看来她大半辈子聪明却栽在了这点宠溺之心上。 “我已经把调教敏之的勾当交给了贤儿希望能够弥补一下唉!” 又是李贤……他那儿子难道是救火的连这种事情也管?虽说觉得有些好笑但武后转念一想就算找师傅也多半难以奏效还不如看看李贤有什么办法便微微点了点头。母女俩又扯了些闲话阿芊便忽然冲了进来朝杨氏偏身一礼旋即附在武后耳边低语了一句。 “死了就死了这种事情还需来报我?” 阿芊见武后眉眼间充斥着一种不耐烦知道她是因为连日来政务太多再加上又并非事事顺心方才会如此不禁心悸了一下。但该说的事情她依旧不敢含糊想着眼线刚刚传来的奏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便略微放大了一些。 “沛王殿下亲自让人去订做了棺材等物又把尸体运回了某座贺兰家的别业就连人家家里那个孤儿也接了回来。奴婢想殿下虽说为人仗义豪侠但并非那种滥好人如此谨慎只怕还有其他名堂。洛阳县的差役也有不少在那周边打探所以……” “所以你怀疑其中另有文章?” 武后出口的同时荣国夫人杨氏也不禁面色一变。于是就只见武后倏然一下站起身来大红裙摆上的金丝银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武后终于深吸一口气才想开口吩咐宣李贤进宫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谨慎虽好但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让人笑话?再说她那儿子不是等闲之辈既然他已经谨慎了她何妨笃定地看一回好戏?既然牛鬼蛇神那么喜欢唱对台戏就趁这一次的机会好好看看是谁从中作梗好了。 杨氏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瞧见女儿面上微妙的表情索性也就不说了眯着眼睛微微笑了起来。多年母子下来武后的习性她又怎会看不出来?她这个品秩甚至高于王妃公主的荣国夫人也该是时候动一动了。 与此同时吃完了饭又和小丫头温存了一番的李贤红光满面地回到了不再黑暗的小黑屋。结果除了看到一个口吐白沫翻白眼的犯人之外他还看到了满脸不负所托表情的盛允文。拿到画押的口供他还没来得及看便因为讶异于这种高效率手段而开口问了一句。 “我对他说如果他不如实招供我就用这把刀一寸寸阉了他!” 这真是个级暴力分子!盛允文直截了当的回答让李贤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去。看到那把解腕尖刀上犹自沾着的一丝血迹他终于体味到这么一个人是手下而不是敌人是多么可贵的一件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是老妈的代理人之大智若愚的老于 汪汪! 一大清早沛王第大宅中的狗叫声便惹来了不少仆从探头探脑地围观。哪家豪门高第不养狗这原本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两条恶狗追在某位唇红齿白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后头跑这却是无比新鲜的事。 于是一群仆人对着那位恨不得多生四条腿的公子哥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地乐开了。更有人把昨儿个小黑屋又扔进了人的事情捅了出来结果更是引得一阵哗然。 “你们都在这里看什么!” 一声蕴含着怒气的喝骂让一群围观的仆役纷纷转身瞧见是贺兰烟一旁还有屈突申若全都傻了眼。慌慌张张行礼过后又遭了一通责骂众人便全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屈突申若却一直面上含笑见小丫头三言两语轰走了一大堆人她便转头望着那边满头大汗的贺兰敏之面上的笑容顿时更浓了心中犹自带着一丝遗憾。早知如此想当初她就应该拿这法子去训练弟弟屈突仲翔的那说不定还能调教出一个出色的猛将来。 “申若姐姐贤儿这会不会苗助长?” 扭头见小丫头一脸担心状屈突申若便好笑地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掐:“倘若你外婆和你早点狠下心来何必如今让六郎这么兴师动众?昨儿个的事情你也和我说了如果换成是别人就是张狂也会有个度未必需要你那情郎劳心劳力。照我看如此操练他一年。将来当个刺史还是有可能的。否则就准备在岭南蹲一辈子吧!” 贺兰烟被屈突申若的说法吓了一大跳可那仅有地一丝不服气也在想到母亲临终嘱咐时消失了。母亲那时候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不但是她。就是贺兰敏之她也一概交托给了李贤。想来就算是看母亲地面子李贤也不会害了他才对。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看了。我今儿个约了阿萝准备把当初贤儿训练好的那批宫人想个法子弄到洛阳来那批人可是足足训练了三个月。就是姨娘姨父也赞不绝口呢!” 对于这提议屈突申若自然是大感兴趣。李贤身边有个娇俏可人的阿箩她是早就听说看到过了只是未曾单独会会。于是一大一小两个美人便笑吟吟地打道回府端地是潇潇洒洒连个头也没回让那边望眼欲穿的贺兰敏之欲哭无泪。 人家都说女人天生胳膊肘往外拐他这姐姐还没有出嫁。居然就已经完全丢下他这亲兄弟了! 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见后头狗吠声愈来愈近回头一看便是那两张血盆大口和闪亮的獠牙。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他硬是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拼命地向前跑去。而后头牵着恶狗的两个家仆则是根据贺兰敏之的度调节自己地度。恰是不紧不慢跟在他后头十余步远。 无论是小丫头还是大姊头或者在心里诅咒连连的贺兰敏之都没有看到远处高台上的李贤。此时此刻他正拿着某样奇形怪状的物事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训练场中的境况。包括屈突申若贺兰烟的出现和离开包括贺兰敏之的狼狈模样一切尽收眼底。 放下那土制望远镜他不觉在上头多看了两眼虽然爱不释手但这东西着实难得。两年了仅仅是磨制水晶片就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这年头谁知道用什么方法测量焦点焦距得一点一点手工制作就连最后调节那单筒望远镜的设置便让几个能工巧匠费尽了心思。 如今虽然不打仗将来可有地是硬仗要打这好东西可是不能泄露出去。 小心翼翼地把望远镜收进了楠木匣中他便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招来后头的盛允文便吩咐道:“告诉他们让贺兰敏之上午跑二十圈下午进行体能训练晚上让他好好读书。要是一天的任务完不成明天就不准他吃饭!” 见盛允文连一句都不多问便出去传令李贤便摩挲了一下下巴很是希望赶紧长出象征威严地胡须。男子汉大丈夫像个小白脸成什么话!贺兰敏之要不是看在你是小丫头的弟弟我管你去死!要是你过不了这几关等老外婆一去你就去岭南蹲一辈子好了! 没有母后地召唤和耳提面命没有老外婆的询问和交待李贤感到一股轻松自由。那两位天底下第一第二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昨儿个生的事情她们自有渠道当然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做出这种态度的唯一可能就是他算是被认可为老妈的代理人了! 于是他换上了一身深青色的常服照旧带着三个亲卫 摆出了自家大门把洛阳城最最有名的几条大街当成一圈之后这才悠悠然地在一座高墙大院下停了下来。和洛阳城那些动辄几十上百亩的宅子一样这里也是属于某位高官。 “于师傅!” 李贤笑容可掬地在白苍苍的于志宁面前躬身行礼旋即笑嘻嘻地朝王勃和骆宾王点了点头又朝某位头一次看到的人多看了几眼。不消说这一位就是李显给他这个哥哥奉献的大礼从邓王那里拐骗来的卢照邻了。看于志宁那张老脸开心的模样这三位大约比他这个学生听话多了。 于志宁很满意说不出的满意。文臣的顶点他曾经到过人家当过一次太子太傅就了不得了他当过两代一共四个太子的太子太傅虽说其中有两位废太子。政治上的抱负他如今是没了但是作为老师教出几个好徒弟的心愿却仍在。只可惜李贤心性不定读史书的时候倒是津津有味但只要一看儒家经典必定是昏昏欲睡作无精打采状。 王勃年少卢照邻年轻骆宾王年壮三人在一起很是谈得来。倘若和于志宁在一起更是探讨学问诗赋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无所不谈。这一天李贤一到于志宁自然是趁机授课外加批政治思想理论受益者便不止一个李贤其他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 一堂课讲完于志宁仍觉得意犹未尽拖着李贤去后花园美其名曰赏花但谁都知道现如今就连菊花都渐渐谢了后花园中只是一幅萧瑟景象。所以骆宾王卢照邻拖着莫名其妙的王勃找了个借口溜开留下这师徒俩慢吞吞地往后花园踱步。尊师重道的李贤甚至还笑嘻嘻地搀扶着于志宁好一派师生和睦的派头。 没了外人于志宁的口气也就随便了些拗不过李贤的要求唤了声六郎:“长孙延的事情可是有你出力的缘故?” -- 李贤闻言一愣要知道当初老爹金口玉言让长孙延进中书省班子当通事舍人的时候于志宁也在场怎么会把这事情栽到他头上?他正想赶紧撇清孰不料于老头紧跟着堵住了他的嘴。 “六郎太子可是比你老实当初你和他利用王汉韩全设计李义府那回他可是原原本本告诉我了那时候他高兴得什么似的。王汉从洛阳令去了河南府一回来又升了中书舍人你敢说没有你的缘故?” 早知道李弘这么大嘴巴当初那些事情就不应该带这个太子哥哥!李贤狠狠就李弘的口风不紧腹谤了几句谁知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让他的嘴巴合不住了。 “当初东宫几位师傅连带我在家里了好几天疹子这事情六郎你大概知道吧?” 李贤登时回忆起自己当初为了保证李弘的休息撺掇这位太子五哥给东宫那几位下药的事立刻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要是让他知道这事情也是李弘泻的密的等人到了洛阳他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不可! 好在于志宁的眼睛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瞅着最后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在那里自顾自地说起了他门生弟子在各地和朝廷中的配置情况。这原本就是李贤最想知道的也是武后最想知道的于是一个说一个用心记花园中就只有于志宁侃侃而谈的声音。 秋日的阳光比炎夏少了几分热量但在大太阳底下站的时间长了仍然会让人感到周身热更何况李贤的脑筋处在高度运转状态。这年头很多事情都是法不传六耳所以这些名字写下来的风险就大了。至于老于每次大宴都向他介绍那些交好或是出自门下的大臣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瞧见于志宁面上一丝丝皱纹仿佛都抚平了那眉眼间总是若隐若现的愁苦也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激昂的自信李贤不禁有些可怜他。学问太好也不是好事因为皇帝每次一立太子就会把老于拎出来当太傅甚至是一而再再而三。一次次打击下来就是铁打的人也会雄心全消了。 “曾有人说天下兵权最重其实这话只对了一半。乱世当中自然是兵权实力最重但盛世之中恰恰是中枢喉舌最重!我知道你和太子俨然一体将来若是有事需得记住这一条。大唐立国未久禁不起三番两次的动荡了!” 于志宁似警告似提点的话让李贤一瞬间心中一凛待想开口问个仔细的时候却被那炯炯的目光逼了回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我是老妈的代理人之六郎拜“寿” 敬宗在洛阳的宅第占据了整个修业坊的四分之一算元老重臣的巨大福利连地皮带宅子佣仆全部打包附赠。这修业坊离洛阳宫就只隔着两条街进宫方便不说地理条件也是一等一的优越。而对于李贤来说自家宅第隔壁就是许敬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没错修文坊和修业坊就只隔着一条街从沛王第后门口出来那就是许宅的大门于是乎李贤三天两头就会接到许敬宗的邀请帖子从诗会、赏花、喝酒、看歌舞、听戏……五花八门的借口络绎不绝。到了最后平日最喜欢串门的李贤几乎出门就绕着走。 然而这一天他不得不拐进了那条最不想经过的大街。刚刚在许宅大门口停下便有眼尖的仆人一溜烟窜了上来笑容可掬地迎道:“相爷今天正好给孙小姐过生日殿下来得可真是巧。” 不是吧?李贤的脸一下子就僵了下来甚至一度生出了调转马头疾驰而去的冲动。要说许敬宗这老狐狸还算是不错的可问题就是太啰嗦更可气的是成天在他面前念叨两个孙女和唐僧念经没什么两样……阿弥陀佛他可没有诬陷玄奘法师的意思罪过罪过! 强打精神下马把马匹丢给那几个仆役照料他便懒洋洋地进了这许家大宅。以往修文坊沛王第还没修好的时候这地方他倒是常来但现在成了邻居他反倒怕了这里。今儿个要不是为了有事和许敬宗商量。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上门的。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今儿个怎么就成了人家的生日? “哈六郎真地来了!” 瞧见许敬宗笑眯眯地迎上来。李贤只得任由人家牵住了自己地袖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头走。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阵仗他也是见过很多回了大不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就是。 穿堂入室进了厅堂许敬宗三两句轰走了那些上来请示的管事仆役随即用一种打量肥羊似的目光端详着李贤。最后方才赞道:“李司空和老于果然是调教得好弟子六郎如今往这里一站端地是气派非凡!唔等到加冠元服的那一天也不知有多少女子要为之倾心。” 李贤虽说早就学会了选择性无视许敬宗的某些话但此时此刻还是禁不住翻白眼。自打许敬宗抢走了沛王府长史的名头便比以前更热情了十分原本略带着疏离的殿下两个字也立马变成了六郎。以前他只听说过笑里藏刀李义府。他倒是觉得李义府比眼前这位许老相公好对付多了! “哈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许敬宗自顾自地刹了车。旋即朝李贤打了个眼色“今儿个是嫣儿的生日。原只是家宴没打算惊动外人所以都是几个熟客。正好我还有个人想向你引荐一下如今却是正好。” 面对这名副其实滑不溜手地老狐狸李贤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再找借口拂袖而去只能无奈地留了下来。趁着别人都在筹备的当口他把昨日的事情随口一提结果许敬宗略一皱眉面上便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 “爱耍阴谋的人之所以喜欢用阴谋是因为在明面上力量太小所以出不了天牌只能用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主意。如今是皇后娘娘执政选择这个时候难确实有点眼光但其实不用担心。我许敬宗就是退休也不是一尊活菩萨!” 许敬宗的明显卖关子没有让李贤感到困扰奢望这老狐狸像于志宁那么直截了当自然是不可能地。于是他便在仆役相请下和老许并肩来到了后花园。后花园设宴这种事对于许家很平常仅仅是李贤就曾经在这地方喝过几次酒每次都是把许敬宗灌得酪酊大醉。 说是家宴人确实很少----除了许嫣许瑶许彦伯外加某个官员模样的中年人之外并没有其他外人。而看到许彦伯就让李贤想到他那位太子哥哥的信----一大通废话之后之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询问李治的病情顺便拐弯抹角问了一下老爹让老妈执政地用意。 “咳!” 一声咳嗽打破了李贤的思绪见许敬宗笑吟吟地站在那个官员模样地中年人面前他醒悟到这大概是介绍了赶紧走上前去。细细一看那人却是在朝上见过的只是名字在脑海中打转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这是弘文馆学士李敬玄六郎你如今也时常上朝应该见过。他这人最是不芶言笑学问文辞却是顶尖的就是陛下也曾经赞不绝口!” 这年头赞人必赞学问文 其是宰相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文辞优美学问精通。道许敬宗这赞誉绝对是不尽不实他还是多看了李敬玄两眼很是客气地打了招呼。 果然李敬玄虽然顶着一张冷峻严肃的脸这时候却露出了一丝和那神情绝不匹配的笑容很是道了一番恭维。其他的李贤听着倒还好只是其中刻意提到了武后如今执政辛苦这便让他心中生出一丝明悟。 -- 说是许嫣生日席间菜肴丰盛美酒飘香又有绝色歌舞伎献上歌舞再配上美妙绝伦的笙乐那场面自然是非同小可。然而作为今日寿星的许嫣却没有受到多少关注除了许瑶和许彦伯在她左右不时交谈几句之外真正重要的三个人都在那里嘀嘀咕咕说话似乎对歌舞酒菜都不感兴趣。 “死老头果然是胡说八道看他那样子像是来给姐姐你过生日的?”许瑶看到那边神秘兮兮的三个人就心中火大仰头灌了一杯酒便在许嫣身边嘟囓道“姐要不要我去问问他都准备了什么礼物送给你?” “别!”许嫣一瞬间从自怨自艾中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了想要起身的许瑶用平素从未有过的严厉语调喝斥道“既然是爷爷的借口你又何必去拆穿真的嫌家里头事情不多么?” “哼!”许瑶恶狠狠地瞪了那边的许敬宗和李贤一眼遂自顾自地低头喝起了闷酒。一旁的许彦伯虽说没有心思看歌舞也完全不在意菜肴美酒的滋味却不时往许敬宗李贤李敬玄三人身上投去目光最后嘴角一牵露出了一丝苦笑。 除了自己真正看重的东西什么亲人朋友老头子都从不在意。从今天的情形看外头人说老头子分外喜爱沛王绝不是空穴来风。 想到那流传在外的谣言他忽然靠近了许嫣一些低声问道:“阿嫣我问你爷爷真的对沛王殿下有那个心思么?” 许嫣没料想自己的哥哥也会忽然问出如此问题不禁呆了一呆面色先是泛上了一丝红晕紧接着却又苍白了下来。使劲掐了一下手指她几乎是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嗫嚅道:“爷爷曾经提起过可我看沛王殿下根本没有那个心思。谁都知道沛王妃早就有人选了。” 许彦伯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但看看老头子那殷勤的架势他心底的狐疑却越来越重了。老头子做事最讲利益二字绝对不会只凭本人喜恶作决定那么是不是…… 许敬宗哪里知道三个晚辈在那里说什么他刚刚和李敬玄搭档他愣是给李贤灌下去十几杯酒。那都是他派人多方寻觅好容易才找到的美酒人称下口即醉的十步倒。李贤虽说没倒但看着那红通通的眼睛大约也差不多了。刚刚该说的都说了包括举李敬玄以代等等如今该做的便是另一桩要紧事。 “六郎这酒你也喝得不少了我早听说你这剑术一绝不如今儿个也舞一场如何?” 许敬宗一面说一面高声吩咐人取剑器来旋即朝李敬玄丢了个眼色。而后者闻弦歌知雅意只是生性不善于做这种捧人的勾当憋了许久方才迸出了一句:“人道是沛王殿下英雄豪杰我却未曾见过殿下舞剑平生一大憾事矣!” “舞剑?不是赋诗?好!” 对于只要动手不要动脑的差事李贤自然是轻松愉快地答应了下来。当然若不是被许敬宗用那种级佳酿死灌了一通他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摇摇晃晃起身接过那剑器他随手晃了两下忽然觉得重量不够当即把东西往一边一扔。结果这一扔准头太差差点砸到了那边的兄妹三人好在许彦伯眼疾手快抓住了这才免去了一场劫难。 然而这插曲谁都没心思注意因为李贤竟是唰地一下抽出了自个的佩剑。那可是李治从皇家武库中翻出来的极品货色光是那明晃晃的锋刃便不是寻常剑器可比。结果侍奉酒宴的仆人全都避开到了一边。看到许敬宗面色不变地坐在那里李敬玄也硬着头皮没挪动。 而许嫣许瑶许彦伯兄妹三人也没挪动因为三人全都现李贤醉得不轻----对于任何一个听说李贤好酒量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新鲜的体验。李贤即兴赋诗的场面不少人看到过但这醉酒舞剑似乎只有望云楼的唯一一次而已。 第三百一十三章 酒醉不一定误“食” 从开始节制饮酒量之后李贤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头觉了。 毕竟这年头酒的度数实在有限三碗不过岗的美酒他还从未见过。哪怕那种号称御制的极品美酒到了他的嘴里也就和凉白开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再低的度数只要酿酒得法后劲却足老妈耳提面命小丫头三番两次提点大姊头若有若无的警告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小命要紧。 这喝酒喝多了可是会喝死人的! 然而他实在没有料到许敬宗居然会满天下搜罗最会醉人的酒而且偏偏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拿出来。此时此刻他拎着手中那把沉甸甸的宝剑脚下晃着轻飘飘的步子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朦朦胧胧轻瞥了一眼那仿佛变成三个似的剑尖他右手轻抖那剑刃顿时似缓实疾地推了出去。 到了尽头时他忽然一振手腕只见寒芒一闪剑尖方向倏然一转他竟是踉踉跄跄连退三步摆开了一个逆剑式。一瞬间和盛允文切磋学习剑术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晃过他有意无意地催动剑势竟是一招一式地耍了出来。 见李贤虽然脚下虚浮但一招一式却是有板有眼锋芒凌厉无匹竟不是什么醉剑而是杀人的剑术许敬宗当即面色一凛。他是从隋唐乱世中出来的人虽说自个武艺稀松平常但却见过无数猛将这眼力还是不错的。这昔日赫赫有名的盛家剑他却是曾经有幸得见如今再次重观。自打父亲被杀之后就谨慎惯了的他竟是拍案而起。 “取大鼓来!” 这大鼓原本就早已备下此刻听见许敬宗的疾呼几个下人立刻合力搬了过来却是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中间李贤那一亩三分地谁都不想没事被人在身上搠出来几个大窟窿。而许敬宗也不理会瞠目结舌地李敬玄拿起鼓槌便在那鼓上狠狠就是一下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最后竟是咚咚连响。谁也没想到已经老得进宫都要特赐骑马的许敬宗还有这气力。 李贤起先没注意那鼓声到最后连绵不断的鼓声冲破剑势到了耳边。盛允文的“杀人剑”三字评语顿时被他想了起来。只是他如今哪里想得出什么奥义诀窍仿佛对面有个人正在挑战似的他只凭着本能的反应招架反击原本重若千钧的剑渐渐轻快了起来。 别人以为许敬宗跟着李贤一起疯盛允文却是在场最是精通盛家剑的人本能地觉许敬宗的反应有异。只是他的身份和许敬宗天差地别自是不好上去相问。只得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终于年老体衰地许敬宗再擂不动那鼓其中一个鼓槌砰然落地他竟是随手一拳砸在了鼓面上旋即在赶上来的两个仆人搀扶下颓然坐倒在地。 “盛家剑果然是盛家剑!” 许敬宗没劲了年纪轻轻的李贤却有劲得很仍是在那里与某个假想敌拆招过招早已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地。到了最后。他也不知什么疯随手把那剑朝空中一掷旋即自顾自地打起了拳。好在盛允文见机得快腾空而起接住了那把宝剑。这才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然而看到李贤在那里醉醺醺地打着乱七八糟的拳李敬玄不禁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许敬宗。就他对许敬宗的了解而言这老狐狸平素做事都不会无地放矢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仿佛浑身精气神都用光了似的李贤再打出一招力劈华山之后终于一下子瘫倒在地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甚至还出了阵阵鼾声。见此情景。一众侍仆无不掩口偷笑许瑶则是笑得最大声。 许嫣满脸担心地看着李贤虽然刚刚那剑术拳法都奇怪得紧。但她却觉得那个酒醉的人和李贤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却也是说不上来。适才她心中气苦也多喝了几杯此时见大多数人都愣着或是只顾着笑不知道上前她不禁心头火起重重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都在这里看什么热闹还不赶紧把沛王殿下扶去客房休息!这青石地上岂是能睡人的?” 这一声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嫣身上就连许敬宗自个也是第一次看见孙女露出这样外向的一面更不用说深悉姊姊秉性的许瑶还有周围那一大群仆役了。 结果看到别人没有动静许嫣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勇气推开桌子快步上前蹲下身拽起李贤的胳膊一用力竟是把人稳稳当当架了起来。而这时 又狠狠瞪了许敬宗一眼一步步地把人往外拖。眼感到不妥地许彦伯慌忙起身去帮忙却平生头一次遭到了许嫣的白眼。 “刚才干什么去了用不着你现在装好心!” 而除了许彦伯之外眼睁睁看着大孙女拖着李贤往院子那边走许敬宗傻了李敬玄呆了许瑶木了。那一大堆侍女仆役之类的下人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过神就看到这一幕更是个个瞠目结舌难以自持。这怪事年年有今儿个这一遭也太奇怪了吧? 一向温柔娴静事事不出头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也只是默默忍让地许大小姐居然会露出刚刚那样张牙舞爪的模样? “咳咳咳!” -- 许敬宗终于忍不住连连咳嗽了一阵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也失态了。喝了一口酒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表情他便恍若无事地对许彦伯喝道:“彦伯没事让阿嫣带六郎去休息就成了。反正都是在家里!你不是说今儿个还有事么那就先走吧这里暂时用不着你!阿瑶去仁和绣房看看上次订的那批衣裳怎么样了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撤了!” 一连串的吩咐过后许敬宗不由分说地令仆人把呆若木鸡的许彦伯和许瑶轰了走然后便拍了拍同样瞠目结舌的李敬玄。 “敬玄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一路没有撞见任何仆役许嫣只得凭着一己之力拖着李贤走好容易看到了那个留宿客人的院子她长长嘘了一口气。谁知进了院子那扇大门竟是紧闭怎么推都推不开。气急败坏之下她竟是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冲动重重一脚跺在了那门上。 结果两扇大门嘎吱嘎吱响了一阵最后摇摇晃晃地打开了。大喜过望的许嫣把人架了进去一看到床榻便撂下了人自己则是几乎瘫软在地。正准备起身去打水和毛巾地时候她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了! 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她一下子想到了此举的直接后果脸色登时变得刷白。正当她准备离开去叫别人的时候忽然听到床上地李贤出了一阵嘟囓。 “烟儿你……你放心我……我不会忘了……” 虽说知道李贤和贺兰烟的婚事已经是定局但此时此刻听到睡梦中的李贤犹不忘念叨许嫣顿时感到心底一阵难过。第一次遇见他不过是奉了祖父的命令勉强接待谁知他竟似乎对她毫不在意没有半点犹豫便拂袖而去;第二次遇见他是和许瑶逛街的时候他二话不说便借给了她钱买东西;第三次他从受惊的马车中救下了她一条命……之后在祖父许敬宗设计下的偶遇更是不计其数。 原本只是祖父的一厢情愿她却渐渐将芳心无可救药地系了上去只可惜他的心中早就被别人填得满满当当。 在床榻前再次凝视着那张脸她终于咬咬牙转过了身子。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是自己的她虽说柔弱随人摆布有些道理却还是明白的。现在想来刚刚爷爷之所以没有阻拦她绝对是存了那种心意。 “阿萝是你么?” 李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一个女人的背影顿时不假思索地开口叫了一声。许久他也没见人转过身来便又闭上了眼睛口中犹自念叨道:“阿萝你放心今生今世……今生今世……” 许嫣原本不知道阿萝是谁但听李贤这口气定然是又一个他所牵挂的人不觉露出了凄迷的笑容脚下却始终挪不开步子。结果李贤模模糊糊叫出了很多人的名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不知是这次的酒劲过大还是他原本就爱说梦话的关系。 就在她狠狠心想要走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仿佛提到自己的话。 “……许家那个大的还真是个漂亮的人儿只可惜我有烟儿了否则……既然不能就别祸害了人家……许老头你一厢情愿……天底下门当户对的人多了何必得找我……那个小的太泼辣谁娶了她谁倒霉……” 就在许嫣听得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时候李贤忽然出了一声惊呼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结果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床榻边的女子还有她那凌乱的衣衫。 糟糕不会是酒醉误食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郎心有人,妾怎好强留;纵使无心,老狐狸亦有算计 贤之所以能够在酒醉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先清醒过来度上是因为那套盛家剑的关系。然而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一点倘若他刚刚真的对人家做过什么什么……那事情就完全没办法收场了。 这年头男女情投意合双宿双栖未必要负责任但是他是沛王许嫣是许敬宗的孙女这就大大不同了。他几乎把酒宴上的所有事情都拿出来回忆了一番但到了最后却万般无奈地现除了舞剑还有那么一点印象之后的事他就完完全全不记得了。 “许大小姐……” 许嫣倏然转过身子见李贤虽然面色不大好看但确实已经醒得炯炯的面色不禁微微一红。而她这一红脸不打紧李贤却是心中着慌毕竟酒醉误事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拐弯抹角盘问一下许嫣却抢在他前头说了话。 “刚刚殿下在席间舞剑的时候醉了是我把你安顿在了这儿但只是一会儿你就自己醒了。既然无事我去禀告爷爷殿下便在这里休息一会好了。”.是二话不说就往外头走。 这下子李贤顿时怔住了。三番两次在许家偶遇许嫣他当然知道这大多是老狐狸的设计虽说每次犹如躲避瘟神一般躲得快但他不是瞎子人家眼睛里的那点情意他当然看得出来。 倘若刚刚许嫣含羞带涩地让他负责或是哭哭啼啼地夺门而去或干脆是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他他都不会觉得奇怪。而偏偏是这种古怪的态度让他完完全全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李贤心急之下不管不顾地跳下了床套上一只鞋时他终于觉到了一点破绽。他身上穿的就是原本那套衣服虽说有些脏污但似乎没有脱下地痕迹如此说来他确实是没动人家一根毫……当然也可以说是人家没玩什么美人计。 “许……嫣姑娘!” 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的许嫣乍听得这一声。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踉跄摔倒在地。一手扶住了门框她强忍心中悸动回过了头却见李贤已经穿好了鞋走上前来最初的茫然神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种招牌式的懒散笑容。 “刚刚真的是多谢了!” 区区多谢两个字中包含多少意思许嫣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她的怀中便有当初小心翼翼搜罗来的极品催情香。腰中的香囊里还有祖父派人给她的几颗功效不明地香丸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倘若让祖父知道她错过了只怕以后她和妹妹便会和她们那个可怜的姑姑一样。 “殿下不必谢情之一物无法强求便是我今日……”她终究无法把话说得那么直白那半截便隐了过去“我只有一件事想求殿下阿瑶向来性子乖僻。若是将来祖父许了一桩她不认的姻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殿下在京城贵胄中间认识的人多若有性子好的世家子弟还请帮她留心些。祖父大约还会听你地。” 事到临头还在想着那个许瑶这姊妹两人怎么性格便如此天差地别呢?李贤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见许嫣苍白了脸便往外走心思一动便追了上去:“横竖我也是要走了便和许大小姐一起去和许相公告辞吧。” 李贤既然这么说许嫣自是不会拒绝。一路上她强忍着目不斜视可一出现在前院她便觉得四周仆役侍女的目光有异。原本的那种隐隐约约的轻视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艳羡和惊叹。她心知肚明这些眼神并非完全冲她而来心中不觉更加苦涩了。而到了堂上。她还没来得及对许敬宗说什么就只见那肥硕的身躯敏捷无比地冲了上来。 “哈六郎你的酒醒得倒快不愧是人称千杯不倒李六郎!”话虽如此但许敬宗的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遗憾心中更抱怨这酒劲太差醉酒的时间着实太短。他瞧了瞧自个地孙女一眼见其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衣衫稍有凌乱但那髻却只是稍稍有些松散不禁狐疑了起来但此时此刻却不好留着她多问“嫣儿今日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此时李贤也从旁适时帮腔道:“嫣姑娘是今天的寿星翁陪着我这个醉鬼闹了那么久便听许相公的话先去休息吧!” 许嫣没料到这时候祖父还要留着李贤说话到了口边的认承只得吞了下去 礼之后出了门。而她这一走李贤心下松了一口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干脆板下了一张脸然后冷哼了两声。 “好你个许相公这美人计居然用到我身上来了!” 许敬宗虽说善于察言观色无奈这两人之间地举止太过诡异他竟是分不清究竟有没有成就好事此刻听李贤貌似怒地撂下一句话他反倒嘿嘿笑了起来:“英雄爱美人郎有情妾有意我怎么用美人计了?” 对于许敬宗的厚脸皮李贤惟有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他理论。许瑶那个暴炭性子他是敬谢不敏也没打算撮合了什么姻缘到头来让别人埋怨自个但许嫣的个性却让他很有些好感便在那些认识的人当中盘算着为她介绍一桩姻缘。谁知他这边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那边许敬宗却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把他醉倒时许嫣的反常举动当作笑话一般说了。 -- “嘿殿下你是没看到嫣儿那时候的样子就是我这个祖父也没看出来平素柔弱惯了的她竟会这么大的火。啧啧那脾气……绝对不像他爹!”虽说提到的是自己英年早逝地儿子但许敬宗却没有任何愧色反而啧啧称赞了起来“我只道是嫣儿性格太过懦弱如今看来倒是白担心了这贤内助当可做得!” 情知再呆下去也只是听许敬宗自吹自擂李贤赶紧瞅了个空档告辞。临走前他忽然想起这是许嫣的生日自己原本就不是存心拜寿要是没一件礼物更是说不过去。 左思右想他终于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个贺兰周刚刚送的香球虽说是用纯银所制但妙在精巧其中所盛香料更是密方所制别无分号。无论如何翻转内中盛香之碗决不会倾覆端地是巧夺天工妙不可言。 而许敬宗接到这么一桩礼物小眼睛顿时更加眯缝了起来笑呵呵地把李贤送到了门口便把香球交给了一个仆人令其拿去送给许嫣自己则是一路捋着胡子笑嘻嘻地回书斋。李敬玄还在那里等着他面授机宜儿女大事解决了这朝廷大事也绝不可耽搁。 出了许宅的大门李贤第一时间长长伸了个懒腰。这不是贵人应该做的动作但是谁又会去计较这个?张坚韦韬仍在那里窃窃私语说着李贤和那位许家大小姐不清不楚的勾当而盛允文则是在自个讶异着李贤短时间之内竟是得了盛家剑的五分精髓。另外许敬宗一个文臣怎么会似乎认得盛家剑的模样? 李贤没在意三个亲卫在想些什么忽然一夹马腹便有如离弦之箭地冲了出去这时后头三人方才慌忙跟上。从建春门大街拐入定鼎门大街到了自个家门口他还没来得及下马上前牵马的仆人后头便多出了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恰是好些天没见的老贼头。 “六公子安好?” 燕三照旧是没个正经行礼也完全不像人家那样规规矩矩只是拱拱手就完事了。还不等李贤开口相问他便笑嘻嘻地道:“荣国夫人派我来传话说是贺兰公子就交给您了只要不缺胳膊少腿怎么折腾都行。这些天荣国夫人会去拜访各家女眷不会呆在家里头若是没事情您就不用去找她了!” 与其说李贤是高兴能找到折腾贺兰敏之的机会不如说他是瞠目结舌于老外婆的撂挑子。难不成老外婆和贺兰敏之不是那个什么什么的关系?还有似乎享清福享惯了的老外婆怎么就忽然出动了起来还说是每天都不会在家? 联想到如今赫然是老妈执政李贤顿时用扇子敲了敲脑袋----恰原来如今他的帮手正是老外婆了!他笑吟吟地冲燕三点了点头见老贼头似乎准备脚底抹油开溜他立刻开口叫住了人。利落地跳下马他把人招上来在那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随即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囊很是顺溜地滑入了燕三的手中。 “放心我可不会那么小气!” 掂着那分量燕三顿时笑容满面地接下了任务。虽说荣国夫人不是小气人该给的毫不手软但他总是不愿意面对那位目光犀利的老太太。虽说李贤同样不是好对付的但总比老太太好相处些。拐进某条小巷的时候他冷不丁想起上次躲在老太太被窝里过关的那回立马硬生生打了个寒噤。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太子惹出来的麻烦 你知道么那位周国公嗣子贺兰敏之又踩死了一个人 “长安城被他糟蹋的大姑娘小媳妇足足有好几十咳!” “谁让人家有个好姨娘换作是别的早该打去岭南蹲着了!” “还有哪家侍郎的千金倒了霉听说还珠胎暗结嘿嘿!” 要说这年头没有电视没有无线电没有报纸于是口耳相传的流言便成了人们的最大娱乐。那一天生在南市大街上的事被无数人这么一传立刻就变了味道。然而上述这些乱七八糟的抱怨和幸灾乐祸之后便是那一顿鞭打豪奴最是精彩甚至有好事的编成了说书在酒肆茶楼传唱。 尤其是贺兰敏之咬牙切齿一头昏倒那一场大家最喜欢听每逢说到了这一桩上上下下喝彩声不绝更有人频频追问那半道里杀出的贵公子是谁。而这个时候那说书人便会神秘兮兮地比划手指头。 那天李贤虽然没表露身份但民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这天底下有名头的世家子弟虽然多但能够当街如此削落贺兰敏之面子的却不多见。更有人认出了张坚韦韬于是一个名字就呼之欲出了。 然而八卦新闻却没有到此为止恰恰相反的是在李贤的授意下一向嘴巴最紧的沛王第下人破天荒地向外头神神秘秘地散布了一个消息----他们家的主人这几天正在折腾那位惹事生非的贺兰公子。这么一说有心人自然是穷追猛打试图追问出根底但凡出门采买的王宅仆役几乎个个都会遭到人家的盘根问底。 于是贺兰敏之被关小黑屋地事传出去了;天天两个健仆用凶犬追着贺兰敏之跑圈的事情传出去了;不完成训练指标不给饭吃的消息同样传出去了……如此多的消息。如此多的奇闻几乎让整个洛阳上下的百姓全都沉浸在这种津津乐道中那死去的人早就被人丢到了脑后。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这年头权贵当街踩死人的事情一个月至少有几起根本没什么好稀奇的。与此相比一位贵公子被当牛做马似的操练这才能激起人们最大限度地好奇心理。 几人欢喜几人忧在大多数人急切盼望着此事后续进展的同时却有人为此气急败坏。洛阳城某间不起眼的宅子中主人便是大雷霆把下人和部属骂得狗血淋头。可这种事骂也没用。消停了之后照旧是该拜会的拜会该送礼的送礼。谁也没想到苦心谋划的事会因为李贤勿巧不巧地横插一档子而变成这个模样。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几乎没人注意到太子李弘到洛阳了。 从小到大李弘就是一个标准地模范太子。每天定时起床。读书骑马射箭接待东宫属官外加其它官员不到子时基本上不会就寝。所以他的所有举止从来都是符合完美的太子行为规范。可这一次他生平头一回了任性脾气愣是把銮驾随从全都扔在了后头只带着十几个率府亲卫到了洛阳。 东宫就是个微型朝廷班子左春坊右春坊犹如中书门下省率府三卫便犹如朝廷五府三卫。所以从战斗力来说率府亲卫的战斗力和亲卫没什么两样。尤其是此番肩负保护微行太子的重任一帮人更是警惕心十足唯恐一个不好太子蹭了点皮。他们的脑袋莫名其妙就丢了。 此时此刻李弘便坐在酒肆中饶有兴致地听着那说书人口若悬河地讲着那一出《神秘公子当街怒打豪奴》的戏码。到了最后人人叫好的时候他也大喝了一声精彩随着如雷掌声自顾自地拍起了巴掌。几个率府亲卫从未见过这位温文尔雅的太子如此做派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把头扭到了别处全当没听见没看见。 一个童子上来讨赏钱李弘也不叫人从袖子里摸出一文新铸地金钱。随手便丢在了盘子里这一豪阔的举动顿时引起了人们浮想联翩。甚至有人偷偷摸摸上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六公子云云。结果哭笑不得的李弘异常干脆地表示自己在家中行五对那位仗义豪侠的六公子分外仰慕这才让那些以为遇到了正主地好事者渐渐散去。 “好一个六弟惹事也惹得这么痛快!” 李弘强忍住自己拍桌子的冲动好容易才把目光放在了窗外。他当然知道身为太子应该如何如何但师傅严格的教导怎比得过李贤的挑唆所以这次他力排众议带着率府亲卫先行确实是看到了很多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此番移驾洛阳不但因为父皇母后的喜好还因为关中遭灾粮食很可能不够吃。除此之外他在长安还听到了很多乱 的传闻说是父皇再次将权柄交给了母后照那些东来说他这个太子如今已经能够监国为何父皇却不是火将他召来而是让母后执政? 他想不明白但是对于那些苦口婆心劝说他或是暗示他的人他都选择了搁置和冷淡的态度即便如此心中地疙瘩还是越来越大。倘若不是李贤那一回对他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怕他早就上书提出自己的意见了。 满肚子疑惑的他出了酒肆没有带着人直接去洛阳宫而是鬼使神差地去了洛河畔地安康楼。由于胡天野的生意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火原先那批熟手伙计已经被抽调去开了几家新开的酒肆这边都是新手居多。眼见一群气宇轩昂的汉子簇拥着遍身绫罗绸缎的李弘进门几个新伙计都知道这是豪客赶紧迎了上来。然而一听李弘的要求一帮人都傻眼了。 这位主儿居然要点哈蜜儿跳舞?谁不知道哈蜜儿是沛王的人现如今到这里捧场的谁不是退而求其次这位主儿怎么口气这么大不会是外藩亲王世子之类不知规矩的人吧? 于是三个伙计留下两个殷勤地把李弘往楼上引剩下的一个则一溜烟地跑去通知掌柜。东主胡天野现如今生意做大了不可能天天在安康楼窝着自是有其心腹掌柜坐镇。闻讯而来的掌柜满脸堆笑地进了那豪华包厢一看到人便有些呆了。 面熟似乎以前见过而且怎么和某人那么像呢?记性一向不错的掌柜搜肠刮肚地皱眉苦思最后蹬蹬蹬连退三步双腿一软便跪倒了下去那声音更是有些颤。 “小人……小人……” -- 李弘这时才醒悟到人家是刚认出他见这掌柜仿佛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觉莞尔一笑:“我大约有两年没来了你认不出来又有什么奇怪的?对了哈蜜儿呢?” 倘若是别人请哈蜜儿就是官职再高那掌柜也有法子推托可李弘却不一样。他火在心里计较了一下赶紧陪笑道:“五公子这哈蜜儿姑娘如今不住在这既然您要看她跳舞小的立刻就去安排只是得劳烦五公子在这里多等一阵子了。” 旁边的伙计见这掌柜如此做派一颗心都在那里怦怦乱跳再听到一声五公子一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全都瞠目结舌呆立当场。接下来整个安康楼上下都动作了起来那掌柜一面派人去通知胡天野一面派人去请哈蜜儿另外则是亲自飞马前去沛王第。 “什么五哥回来了?” 李贤喝进去的一口茶立马喷了出来那不可置信的样子就别提了。他昨儿个才听说太子车队尚未到新安慢悠悠刚过了陕州现如今眼前这家伙居然告诉他李弘居然进城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李弘不像他向来乖戾任性惯了怎么会玩出这么一招金蝉脱壳? 来不及细思他便叫上张坚韦韬盛允文火赶往安康楼。到了地头进了包厢他便看到李弘笑呵呵地坐在那里而胡天野赫然陪侍在侧至于哈蜜儿手中则似乎多了一串臂钏面上也是笑吟吟的大约是李弘的见面礼。 此时此刻李弘还笑眯眯地招呼道:“六弟你的脚还真是快!” 李贤没好气地往李贤对面一坐示意张坚韦韬在外头看好门又朝胡天野和哈蜜儿打了个手势前者立刻躬身退出而哈蜜儿则是朝李贤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这才退了出去。直到一干率府亲卫也退走闲杂人等都没了李贤方才仰头喝干一杯酒旋即恶狠狠地瞅着自己的哥哥。 “你既然回来了怎么还在洛阳城里四处晃悠?父皇怎么说都是病了母后如今也忙得不可开交要是让有心人认出你这个太子那可如何是好?五哥你玩微服好歹也得有个分寸才行这洛阳城各方的眼线可是太多了。要是有人参你一本这可是非同小可。” 李弘一早根本没想到这些只是忽然想到了之前李贤无意中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时乍听得这些心中顿时有些慌。他此番只是一味地想暂时脱离那种规行矩步的日子却忘了他这个太子有千千万万的人盯着。 “那我现在就去洛阳宫……” “你带着十几个率府亲卫这么晃悠了一圈该认出你的人早就认出来了!”李贤一把将李弘按了回去站起身来四处一走顿时有了主意。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危机转嫁就是这么简单 凡还有那么一点英明的皇帝一旦把政事交卸出去当撒手掌柜任事不管的。李治现如今年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更怀着越乃父成为有史以来最贤明天子的远大抱负自然不可能因为区区风眩病就真的淡出朝政。 于是上官仪每天出入宫廷的时间渐渐长了除了给皇帝谈诗论文做些风雅勾当之外便是事无巨细汇报朝廷政事外加百官动向如是等等。当然为了表示君臣之间的相得老上官几乎天天都能从宫中带些赏赐的东西回去传到外边都是一段段佳话。 然而这一天应该上官仪入宫的时辰老上官却迟迟不见踪影。于是李治当即阴沉了脸看谁都不顺眼连带着贞观殿上下的内侍宫人全都赔了十万分小心就连王福顺说话也是细声细气。好容易安顿好了天子午睡他擦了一把额头油汗来到外边吹风结果便听到了一条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 “太子回来了这是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胆战心惊的内侍本能地把人归到了嚼舌头这一范围。要知道昨儿个传来的消息还是太子车驾一行刚刚过了陕州怎么才一天工夫就到洛阳了? “小人小人也是听别人说的……”那内侍哭丧着脸分外痛恨某个神神秘秘告诉他此事的人。见王福顺脸色愈不好他正想出口补救王福顺忽然看见了不远处匆匆而来的一个人影赶紧丢下这内侍迎了上去。 “阿萝姑娘您怎么来了?” 李贤虽说如今常常住在还未完工的沛王第。但阿萝却留在了庄敬殿。一来外头毕竟不如宫里消息灵通二来有阿萝这么一个人居中为他和武后牵线搭桥自然比外人合适。此时阿萝脸色不太好看把王福顺拉到了一边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太子……太子殿下真的到……到洛阳了?” 王福顺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内侍一眼心中暗自打起了小鼓。待听说李弘还在外头逛了一大圈他更是感到不可思议----这回来了也就回来了。怎么不直接回洛阳宫反倒是在外头闲逛这要是别人参一个不遵孝道岂不是麻烦大大? “沛王殿下已经赶过去了太子大约再有一会儿就能来了只要守好如今这一会儿便是万事大吉。” 要是别人让他干这种事。王福顺定然一口回绝此时却满口答应了下来。他对沛王李贤有一种异乎寻常地信任甚至可以说他相信天底下就没有那位主儿办不到的事。于是送走阿萝他回转身便狠狠训斥了那多嘴多舌的内侍一顿又重新安排了一下天子周边侍奉的人然后自己亲自在一边蹲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治睡得相当好。那白日里常常折腾得他头痛万分的风眩仿佛忽然失去了威力一点都没有出来搅局的意思。迷迷糊糊地守在一旁王福顺几乎确定自己能够完美地完成这任务。到时候也能心安理得地从李贤那里多借几本书。 然而别人没来一个他没有料想到的人却来了。当他看到盛装华服的武后笑吟吟走进门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只不过想想这时间差不多就是往日武后来探望天子的时候而身为母亲地武后就算知道也不至于把事情捅出来他自然赶紧上去迎接。 仿佛是夫妻之间的心灵感应刚刚还在出轻微鼾声的李治猛地惊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武后正在和王福顺说话。他便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呵欠。结果被惊动的人纷纷上前。武后甚至推开了想要帮忙的别人亲自为李治穿好了衣裳这一体贴行为自然引得李治柔情荡漾夫妻之间那柔情蜜意让旁边的人通通低下头去。 皇帝皇后说话说得高兴旁边的宫人内侍自是凑趣先是恭维帝后恩爱紧接着也不知是谁把话题岔到了太子地身上王福顺正觉得这话题有些不妙皇后身边最为得宠的内侍王伏胜忽然插了一句话:“太子待陛下自然是孝顺小人还听说太子殿下心忧陛下病情已经抵达洛阳了。” 武后抢在李治之前满脸诧异地问道:“你听谁说的我怎的不知?” 王福顺暗道不好而王伏胜则仿佛自知失言好半晌才慌慌张张跪倒在地:“小人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今儿个早些时候有人看到太子殿下带着十几个率府亲卫从定鼎门进了洛阳之后还有人在南市见到了殿下之后……” 李治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出口喝止道:“住口!” 太子李弘撇下车驾紧赶慢赶地到了洛阳虽说这枉顾安全让他有些恼火但料 个率府亲卫保护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真正可气很知道礼法规矩一向都表现得孝顺懂事的李弘居然一回洛阳不知道回洛阳宫竟是在城里头瞎逛! 此时此刻武后看向王伏胜的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森然杀机。她今儿个看似一如既往地来陪李治说话解闷但事实上她早就从阿萝那里得知了李弘到了洛阳的消息。原本想借着自己镇压场面让李治晚一点得知这个消息孰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竟是自己宫里头地内侍揭穿了这一条。 皇帝怒皇后阴沉着一张脸周围的人就是笨蛋也知道这时候决不能再触怒两位至尊。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冲进来一个内侍紧接着道出了一番犹如天纶之音的话。 “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沛王殿下和上官太傅来了!” 李弘和李贤在一起这是武后早就料到的。但是这忽然多了一个老上官便让她有些愣了。就连刚刚还大光其火地李治也是呆了一呆旋即木着一张脸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 很快外头便走进了三个人。武后站在李贤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依次行礼的人----李贤照旧是笑得懒散;李弘则是有些紧张叩拜的时候双手甚至有些僵;而上官仪的眼神闪烁面色中的笑容仿佛有些生硬的成分大约这三人并非凑巧来到此地而是别有文章。想到这里她刚刚的那点担心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看样子李贤大多数又在里头充当了什么关键角色。 刚刚参拜的位置是李弘居李贤则是落后了上官仪半步所以恰好那眼角余光能够看到老上官地表情。刚刚他带着李弘直闯上官家的时候上官仪那张莫名惊诧的脸他至今仍旧记得而当李弘按照他说地话滴水不漏地把自己的行踪向上官仪解释了一遍的时候他很明显地看到上官仪松了一口大气。 身为太子太傅老上官就算有些事情再不敏锐也知道太子回洛阳不先去洛阳宫而四处乱跑的结果。究其根本他这个太傅就有教导之过----这个时候谁都不会管他之前是于志宁担当太子太傅他这个太子太傅不过是接任的负全责很不公平。 于是面对李贤的巧舌如簧他很快便加入了三人碰头会议最后将信将疑地跟着两人去见了见某人此番进宫便担负起了最最重要的任务。 虽说心中不太高兴但李治照旧是含笑点头一开口却是冲着上官仪而去:“上官你可是在贞观殿外头撞见了弘儿?这还真是巧。” “陛下臣待在家里实在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来。太子和沛王先到臣那里问了陛下的病情随即两位殿下和微臣又出外验证了一些事方才一起进宫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这下子李治终于被成功搞糊涂了。看看上官仪又看看毕恭毕敬的李弘和做若无其事状的李贤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要你们三人一块验证?” “回禀父皇儿臣在长安听说父皇又犯了病心中时常忧虑。却听说民间有传闻用针灸奇术能够缓解此疾更听说有精通针灸的国手正住在洛阳所以便想打探打探。” 李弘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样子很是稳重。当他说起最后确实寻访到了人的时候李治立刻露出了深深的喜色。不得不说这风眩病虽然作没几年却一次比一次都激烈折腾得他几乎都要疯了。病急乱投医他几次想要下诏天下求医但终究还是觉得太招摇。 因此听说李弘今次急急忙忙赶来洛阳是为了替自个寻访大夫还带上了上官仪一起去拜访他自是心中触动----孝道乃是天家最重视的一条他终究是没看错太子。 此时武后便知道这场风波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轻松之下不禁笑着问道:“既然如此弘儿你还不如早些写封信过来让洛阳县派人去查访岂不好?” “母后五哥这不是谨慎么?要不然他怎么会拖上我和上官太傅?”虽说到手的功劳转送了李弘但李贤自忖随便找点什么就能补回来因此并不懊恼甚至乐呵呵的。虽说不知道是谁事先就捅出这个消息准备兴风作浪但他还是假作无心地道“看父皇瞧见五哥一点都不意外难不成五哥原准备的意外惊喜落空了?” 此话一出李治面色微变武后则是晒然一笑。紧接着两位至尊四道炯炯目光便落在了一边拼命瑟缩身子的王伏胜身上。 第三百一十七章 逮着机会就要整人 子微服归来的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开就有两个御史迫了奏本一则是称太子撇开护卫仪仗先行是把自己置于险境又置护卫仪仗于不忠之地中心意思不外乎是俩字----找死;第二则是批评太子在回到洛阳之后不先到洛阳宫请安而是先在城里头逛了一圈是为不孝。 倘若没有李贤舌粲莲花似说动上官仪又把自己委托贺兰周寻找的名医秦鸣鹤拿出来当作李弘的功绩那么兴许李治一怒之下李弘至少逃不脱一顿申斥。但是现在代为执政的武后看到这奏折之后也不隐瞒直接把两份洋洋洒洒文采华丽的奏折往袖子里一塞施施然来到贞观殿把奏折直接交了便坐在旁边默不作声。 当照例前来陪皇帝说话解闷的上官仪来了之后看到这奏折自然大为愤怒。不说别的太子回洛阳之后陪着去找那位名医秦鸣鹤的乃是他上官仪如今却有御史上书弹劾而凭借他对于文字的敏锐程度甚至感到里头在影射他这个太傅失职。于是继皇帝皇后两位至尊恼怒之后上官仪这个宰相也开始火冒三丈。 中枢强于地方这是任何中央集权的朝廷的普遍现象。刺史在外头乃是一方之主到了中枢也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四品官所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就想往中书门下两省钻而如今中书最重中书省的那些定额位置早就被无数人盯上了。 正因为如此两位至尊一位宰相对太子弹劾案的震怒直接导致了一大堆人倒霉----两位倒霉的御史就不提了不管是他们自个没事找事还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直接打去了岭南那地方数星星;与此同时。正愁找不到机会动手的武后便把矛头指向了中书省一群成天和她作对地死硬派大刀阔斧地直接黜落了十几号人。 此事有李治默许上官仪又保持沉默不愿说情于是心伤同类的人便渐渐多了一个个前赴后继地上书硬挺。然而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带着无限的哀怨和愤怒好些官员在洛阳城外演绎出了十里送行的场面。 这年头岭南瘴气毒雾最最出名。一去那块宝地将来就算能回来指不定也会落下一身毛病。 朝中牛鬼蛇神大动李贤却岿然不动。事情都已经摆明了他老妈捧着老爹给的尚方宝剑唯一能够对老爹施加强大影响的上官仪又装聋作哑这还能有其他结果么?这年头的人还真是认死理。抓着风就是雨火坑是自己造的同样也是心甘情愿跳的。 “阿嚏!” 正在那边思量八月十五到了是不是要做两个月饼出来好好尝尝他忽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随即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回头一瞧。见是屈突申若一个人单独笑吟吟地向这边走来他不禁有些奇怪连忙站起身来。 “六郎外头天翻地覆。你倒是躲在这里逍遥!”屈突申若弹弹衣角旋即在石凳上一坐见上面摆着一具古琴眉头立时一挑。“咦六郎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风雅事了?” 大姊头这种程度地调笑自是破不了李贤如今的脸皮防御度因此他反倒装模作样地在那琴弦上勾挑了两下很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派头。紧接着他便笑嘻嘻地道:“这玩意就是让我练十年也未必能通得了曲调这是今儿个有人送来的礼物。” “礼物谁会不长眼睛送你古琴?”这下子屈突申若真正诧异了“送你刀枪兵器。实在不行就是送书也行既然送了古琴何不送你一对白鹤?这样一来。你这焚琴煮鹤也就全了!” 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待要反唇相讥的时候他猛地生出了一个念头忽然笑嘻嘻地把那古琴向屈突申若推了过去然后满脸狡黠地道:“送礼的人说这是一具名琴还说什么可以比拟焦尾之类的我自是不懂就借花献佛送给申若姐如何?” 他平常只听说屈突申若善于舞刀弄棒诗词歌赋文章似乎也不错就是没听说过这位大姊头善于操琴。既然刚刚被笑话了一通不找回场子怎么行? 果然屈突申若一惊过后立刻露出了一丝恼怒之色。文武兼备那只是说说而已琴乃雅器她固然是会弹但没有心境配合终是弹不出什么好曲调。左思右想她终于有了主意狠狠瞪了李贤一眼之后遂将那古琴抱了起来。 “既然你送给我那东西就是我地了。前几天嫣然正好提到她那具珍藏多年的古琴忽然裂开了正愁没办法弥补。既然你吹嘘这是好东西我就拿去送给她好了!” 她也不管李贤僵硬的脸色抱上琴便起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却忽然停下回头露出了一个动人的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上回你英雄救美得及谢你所以约你重阳登高之日出游!” 见李贤张口要拒绝她自是扑哧一笑又加上了一句:“当然人家不是约你花前月下上回好歹也有我们大伙帮的忙所以自是大家同去。你上回不是说什么万红丛中一点绿么就好好当红花中的绿叶吧!” 对于大姊头动不动就撩人心弦的做派即使李贤早就习惯此时也不禁感到万分头大。直到人走了他方才回过了神命人叫来了罗处机细细问了这批礼物的情况。原来这古琴只是此次众多礼物中的一件送礼地是某个商人乃是通过胡天野辗转找了上门所有礼物的价值过万金而所求的事情却颇有古怪。 竟是有个西域胡商通过胡天野请求他帮忙捞一批货出来!不过这一次和曹王明那次倒霉的请托不同不是什么兵器而是一批来自西域地香料让他很是觉得奇怪。 上回盛允文抓到的那两个煽风点火的人其中一个在证实确实什么事都不知道之后他就把人送去了洛阳县以当众滋事的名义笞打了一顿板子就放了。至于另一个供出的某小酒肆他则是借助了冯老沙那批人的力量几乎把整座酒肆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原本想让冯子房找个名义个海捕文书找一下酒肆中的那帮掌柜伙计却让罗处机劝住了。这位新到任的沛王府典签给出的原因很简单----要是冯子房这海捕文书一出必定会引起人家的注意到头来冯子房就彻彻底底归入沛王党了。 要知道李贤虽说交游广阔但在平常人看来却是一个私人也无。兴许骆宾王王勃以及新加入地卢照邻算是私人但就李贤把人扔在于志宁那边这种举动足以迷惑不少人的目光。没有几个人想到王汉和韩全这两个真正的钉子早就已经插入中枢了。 -- 想不出地问题就暂时搁在那里或是由专业人士去动脑筋这便是李贤的处事哲学。于是把这次送礼的事情完全扔给了罗处机他便悠然自得地前去查看贺兰敏之的状况。要说这小子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要不是李弘突然蹦出来给了别人一个绝佳的借口这次的风波便应该从这小子身上开始。这不他手头还有一份殿中侍御史韩全转来的弹劾呢! 虽说每天早起都用单筒望远镜登高观看训练场的境况但是身临其境的感觉还是大有不同。望着那两只跟在贺兰敏之屁股后头嗷嗷直叫的恶狗以及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贺兰敏之李贤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贺兰敏之却没有看见李贤从来没有尝到过饥饿滋味的他昨儿个饿了整整一天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让他几乎疯。更令他绝望的是无论李贤还是贺兰烟抑或是最宠溺他的老外婆完全没有一个人露面他连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都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只饿狗停了下来贺兰敏之终于双腿一软忍不住跪倒在地旋即大口大口地吸起了气嗓子火烧火燎仿佛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似的。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了那两个仆人的声音。 “参见殿下!” 他几乎是用最快的度扭头往后望去见确实是李贤顿时挣扎地爬了起来。如果目光能够杀人他眼下肯定已经将李贤杀了千次万次。 对于这种反应李贤自然毫不意外。他从来就没打算将这小子培养成什么大器有些东西可以训练但是器量个性之类的东西是绝对没可能重塑的。当然他更不打算把这小子留在洛阳长安这种地方祸害女性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训练出个人样然后远远打出去最好一辈子不要相见。 “你不用瞪着我要不是看在已故的姨娘和烟儿份上我才懒得管你!” 李贤随手把衣袖中那份誊写的奏折丢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道:“自己好好看看你在上头是个什么货色。父皇就算记情分也不见得能够一直容忍你下去。至于母后和外婆谁会让一个害群之马成天败坏名声?还是说你就乐意当一个废物?” 贺兰敏之死死盯着李贤最后方才不情愿地翻开了那奏折一目十行看完便低吼一声撕了个粉碎。看着满天碎纸他狠狠一拳擂在地上面上露出了无比的狰狞之色。 那个御史竟然以他一介白身侮辱司封主事裴炎为由要夺他的爵位甚至于直指他胡作妄为民愤极大至少该当长流岭南! 第三百一十八章 “命中注定”的相遇 个微不足道的内侍被杖毙而死这在宫中自不是什么是死的曾经是武后身边心腹的王伏胜对此深感兴趣的人就多了。要知道王伏胜自打武后还是昭仪的时候就跟着武后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武后对下人并不苛刻这王伏胜怎么说死就死了? 有疑问的多半是宫里人外头的大臣就算再有闲也不会管一个阉人的死活。至于李弘和李贤兄弟私底下说起此事的时候前者却对这王伏胜咬牙切齿。 正如李贤所想的那样李弘这人属于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那种类型若没有人撺掇绝对想不到撇下护卫仪仗微服进洛阳这种勾当。李治和武后一时气怒杖毙了多嘴多舌的王伏胜李弘回头就把自己东宫的某个内侍送给了李贤。 太子如今要仁孝大棍子把人打死虽然爽快却不是李弘该做的事情。而李贤把人接手过来之后当即便转手交给盛允文处置。原以为三木之下必无勇夫但直到现在都一点消息没有他不禁后悔没有把王伏胜一起保下来也好拷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武后执政水涨船高的自是有一批人先就是那些正在编撰书的文学臣子最最高兴其次就是郭行真了。他这个东岳先生不好好主持泰山东岳观整天在皇帝皇后跟前乱转和文武百官交接密切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自打武后执政。他的腰板就更加硬了。 数月前那莫名其妙的杀人案虽说险些让他吃挂落。但如今想起来他却觉得心中乐颠颠地。同是道士但是。袁天罡这个活神仙自是比他这个修为不足地强些所以当初听说自己有性命之忧他几乎是茶饭不思好容易上了李贤这个贵人的船方才笃定了些。 在他看来先前那一起肯定就是他所谓的劫难。既然过了这一关将来就是一马平川肯定都是好日子! 所以这一天武后将他召入宫中命其为太平公主祈福他是二话没说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大仪殿一连三天都在那里做法事在无数人地敬仰目光中。郭行真大大展示了自己仙风道骨的一面间接导致大仪殿中一半信佛的宫人内侍全都改信了道教。 然而法事做到第三天该当春风得意的郭行真却忽然之间变得心事重重。非但在那里祷祝的时候漫不经心主持仪式的神仙派头也陡降三分。让旁观者好不奇怪。好在武后举办祈福原本就是为了让宝贝女儿能够安心些自己则根本无暇分身前来自是没看到郭行真前后判若两人地举动。 武后几个儿子中幼子李旭轮(就是李旦)如今尚不满两岁自然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李弘李贤对于僧道并不感冒;惟有李显是最最好热闹的因此连着三天都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美其名曰照顾妹妹所以郭行真的古怪他全都看在心里。 这祈福一结束他就一溜烟来到了李贤那里添油加醋地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临到末尾便在那里拍桌子道:“母后如此看重郭行真又是给太平祈福这样的大事他马马虎虎像什么样子!啊对了我让人偷偷跟着这家伙出宫现他行踪鬼鬼樂樂的。” 郭行真?李贤眉头一皱旋即想起了这位最近人气很高的道士。自从见过袁天罡之后他便不再以为一切僧道都是神棍这年头若是没有真才实学王公权贵又不是傻瓜会呆呆地一直被骗下去?至于郭行真提出地要求他更是没少帮过忙。 可现在李显居然说这家伙形迹鬼樂! 虽说对于李显的判断仍有怀疑但他还是拍了拍李显的肩膀表示鼓励随即便把目前正闲着无聊的李家二虎李敬猷和李敬真介绍给了他暗示这周王府侍读地空额如今还空着。 李显的身子板尽管不太好但对于习武却有一种变态地狂热唯一可惜的是悟性实在糟糕到如今为止也就一同龄人中的三流水准一听说是李绩的孙子李敬业的弟弟一溜烟就跑去李宅要人了。 李贤原本准备去找郭行真好好聊聊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着----就因为李显一句话他跑去质问人家在祈福的时候干吗不全力以赴然后出宫的时候还鬼鬼樂樂的?要知道老郭原本就担负着政治客的角色是他老妈的心腹做事情小心翼翼也份属应当除非这家伙准备再一次重蹈先前的覆辙。 因此他很快把这事情抛在了脑后准备去和相关部门商讨一下那批香料的事。他通过明暗两部分渠道查来查去最后确定 是一批西域特产香料绝对没有夹带什么了不得的东在胡天野和收人家钱财手软的面子上不得不跑上这么一遭。 而对于这种钱财上的勾当跟在后头充当跟班的就换成了屈突仲翔和周晓。这两个当年的狐朋狗友一搭一档开办了整个洛阳城最大的兵器定制铺子专为达官贵人和想要学武的世家子弟定制兵器号称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来的也不知卖了多少奇形怪状的东西钱赚得盆满钵满甚至雄心勃勃地准备开全国连锁店。 要不是幕后大股东李贤敲醒了他们言道头顶上还有一条铁器专卖只怕他们俩的黄粱美梦还会继续做下去。所以这时候跟着李贤出来他们俩还在背后嘀咕仿佛抱怨浪费了赚钱的时间。到了最后李贤终于忍不住回头喝了一句。 -- “这可是正宗西域运来的一百车香料你们别忘了如今洛阳一天要开几场赛香会这香料的行情如何!就知道你们的兵器是钱当军火贩子一个不好可是要杀头的这香料岂不是一桩好生意?” 李贤昨儿个恶补了一番香料知识见后头两个人傻头傻脑地看着他不觉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旋即一摇扇子侃侃而谈道:“紫藤香、榄香、苏合香、安息香、爪哇香、**、沉香、青木香、广香、丁香、苿莉香、玫瑰香、龙涎香……其中那些极品香料甚至价比黄金你们说被扣的那一百车香料该值多少钱?” 果然屈突仲翔和周晓闻言对视一眼同时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屈突仲翔更是赶紧陪笑道:“六郎这种事情自然是你在行我们都听你的!” 南市面积过两个坊内中既有通济渠又有沟渠直通洛水市内清渠行船榆柳交荫经营的商品类别过上百种店铺三千余家。店铺分小中大三种进深一律是三米但店面的宽度则是根据小中大四米六米十米不等。市内胡商众多尤其是经营香料的胡商更是常常一掷千金豪富已极。 而拐弯抹角找上胡天野前来通李贤门路的则是市内一家新开香料铺子的胡商汉名叫做薛仁义----听到这名字李贤先想到薛仁贵然后便想到了那位赫赫有名的薛怀义和尚。这年头的达官贵人鄙视商贾唯有李贤向来不以为然就比如今天他明明可以随便派个人来却自个带着两个正宗的贵冑子弟亲自来了。 管理南市的几个吏员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招来这么几个煞星鸡飞狗跳了一阵之后主事立刻大笔一挥归还了所有被扣的香料。然而李贤却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笑眯眯地和那主事来了一次单独会面到了最后被李贤挤兑得几乎无路可逃的主事终于道出了其中原委。 这主事原本是出自高家旁系的人所以出于家中嫡系某位公子的请托又忖度这胡商事是新来的没什么靠山谁知一脚踢在了最硬的铁板上。 李贤对于划分高门大姓的标准并不算熟悉想了老半天他忽然记起氏族志的编撰者某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立刻开口问道:“高家可是已故申国公高士廉高家?” 看到那主事把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似的李贤不觉心里犯了嘀咕。长孙家死的死贬的贬剩下长孙延这么一根独苗可是长孙无忌的娘舅高士廉高家却似乎只是稍稍受了点触动并没有牵连多少。他甚至不无恶意地揣测最近生的这些事是否高家主使。 就在他整个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却是某个吏员在那里大声嚷嚷道:“大人大人高三少来了!” 一声高三少引起了李贤的注意跟在那主事之后一出门他便现屈突仲翔和周晓不知道跑那里去了正诧异的时候便只见几个随从簇拥着一个沉着稳重大约二十出头的青年进了门。两边一对眼就只见对方就忽然扇子一合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 “在下高政请问尊驾是……” 那主事唯恐高政不了解情况说出什么有的没的赶紧跨上一步去满脸堆笑地介绍道:“大表叔这位是六公子是专程为了薛仁义的事情来的。” 李贤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张脸见那脸色由震怒、惊讶转为了不可思议和狂喜顿时奇怪了起来。看到他觉着吃惊是正常的可是他这个程咬金忽然半路杀出来至于让这位如此高兴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主动送上门来的人才 贤的记性不可谓不好成天四处瞎逛那些权贵大臣都熟包括人家家里的儿子女儿也不例外。然而某些不受他老妈待见的人却是例外至少他不可能顶风作浪为了结识几个人而去触老妈的霉头。高家和长孙家的亲戚关系太近又不像长孙延那样有别的用处对于高家究竟有些什么人他自然是十万分不熟。 此时此刻面对高政喜形于色的模样他愈觉得这事情古怪正想开口相问的时候却只见对方倏然踏前三步旋即竟是一揖到地。 “我对六公子仰慕已久谁知今日竟会在此地得见实在是幸会幸会!”那高政没等李贤反应过来便朝身后的随从叱喝了一声随着闲杂人等退去他便满脸笑容地道“六公子那些犹如神来之笔的主意我不知研习过多少次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瞒六公子说若不是借助你的声名怎么也不可能有我的今日!” 这话怎么这么古怪似乎他李贤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和这家伙见面吧? 倘若说一开始李贤对高政的第一印象是稳重冷静那么现如今他这评价便完全更改了过来----除了狂热两个字没有其他形容词适合这家伙了。当下他竭力定了定神便慢悠悠地开口问道:“高三公子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奇了我的声名和你又有何干?” 他这话可谓是带着几分责难的味道但高政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笑吟吟地说开了。他固然是说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李贤却听得凉气大冒。 要知道。李贤现如今生意固然做得不错产业身家也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但从根本来说。他只是负责提供创意真正负责操作的是贺兰周他完全是一个撒手掌柜。谁曾想到眼前这高政却迷上了他地家史不知怎么耍嘴皮子说动了其父高真行竟是由得这么个贵冑公子暂时接管高家在南市地产业。短短一年下来。高政就去掉了暂代两个字。 官*商*勾*结、政府订单、兼并、打压……种种伎俩从这么个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年轻人口中吐出来李贤竟是忍不住心里打鼓。最最古怪的是高政那对数字地极端敏感狂热下流露出的那一丝掩不住的冷静。 此时此刻李贤方才再一次仔仔细细打量面前的这位仁兄。只见高政头顶进贤冠身穿一袭宝蓝色的瑞锦纹对襟长袍脚蹬鞣皮靴子整个人显得精神利落。却没有刻意张扬的感觉。然而那双时而狂热时而冷静地眼睛却让此人和大多数贵冑公子哥区分了开来至少李贤在这大唐这么多年。就不曾看到有谁拥有这两种完全相反的特质。 然而最让他难以招架的是。对方仿佛真的把他当成了商业天才一个个问题连珠炮似的冒出来不少甚至稀奇古怪好容易抵挡了几招之后他终于失却了继续下去的气力赶紧使了一招太极推手提起了薛仁义的香料之事本意也是想看看人家的表现。 高政先是一皱眉头略一思忖却微微笑道:“既然是六公子出面那薛仁义我就放过他好了!我朝用香料倍于隋时有从海路运来地还有经西域安西四镇运来的。不瞒六公子说自打贞观的时候起这市面上的香料约莫有五成出自我高家门下。这薛仁义初来乍到自以为钱可通神我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其实就算他得回了香料这铺子也未必开得长久。” “行有行规家有家规用香料地大多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主人不会自己出来采买都是管事代办甚至有些大家大宅几代人都在固定地香料铺采买。不说其他光是我家掌握的数百条调香秘方就足可让人不会换地方。” 这话说得自信满满却又让人不觉得反感。而初次见面就如此交浅言深更是让李贤觉着讶异。如果说他先前还对这高士廉的孙子有些提防那么现在他更多的就是兴趣。对方话头打住这便轮到他开始问了。 于是天南地北的胡扯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李贤觉得高政人聪明不拘泥最难得的是这么一个对金钱敏感的家伙居然对于经史都能够倒背如流古今中外的史实信口拈来以这么点年纪来看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他们俩在里边聊得高兴外头的人就高兴不起来了。这秋天吹吹凉风固然不打紧但心里揣着 外头苦等吹风滋味自是更不好受。 尤其是屈突仲翔和周晓刚刚因为好奇大衣裳丢在里头的房间中好奇地跟着去瞅了瞅扣押的那百车香料。现如今只能在外头等着凉风吹得身上冰冷不说更把他们身上的香气带往各方还得承受满大街大姑娘小媳妇含情脉脉的目光自是犹如冰火两重天似的。 用拳头逼问出了里头那个人的名姓屈突仲翔自是在心里把高政骂了千遍万遍而周晓在那里冥思苦想了一阵子忽然一拍巴掌道:“我知道了定是那个高家三少!” 高家三少是谁?屈突仲翔顿时陷入了茫然他认识的都是些纨绔虽说后来在推销兵器的时候搭上了不少大臣但是像高家这样的文官世家他自然很不熟悉。 而周晓身为临川长公主和周道务的儿子在这方面的情报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当下就把高政三岁认字五岁读经史七岁赋诗之类光辉事迹说了末了见屈突仲翔满脸不屑便强调指出自高政接手高家明里暗里的生意之后这些产业的收益无不增长了一倍。 这时候屈突仲翔方才两眼放光----之所以跟着李贤混是因为觉着跟随这位沛王有“钱途”能够脱去纨绔的帽子风风光光。现如今听说还有这么一位财神爷他的兴趣自是别提有多高了。 -- 当高政和李贤一席长谈完毕李贤把高政亲自送出门。而两人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便引来了齐刷刷的注目礼其中屈突仲翔的目光最是灼热。李贤早知其秉性此时便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这边人一走那边屈突仲翔便蹦了过来。 “六郎刚才阿晓说那家伙是高家的财神爷真的假的?” 此时根本不用李贤回答便有一个小吏上前插嘴道:“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这高三少低调得很并不经常出面这年头到底是讳言商事说出去不体面的。不说别的南市三千多铺子里头高家原先有百多个而且大多是卖香料的一年又吃下了各行百多个铺子可不都是高三少主事之后的事?” 他这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小吏就都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直到主事把人统统赶了开这才安静了少许。而李贤却在思考刚刚高政仿佛无意间露出的一丝口风。 “这年头仆大欺主的事情到处都有不管是早就败落的门庭还是如今依旧风光显赫的门庭总有那么些人打着大义的旗号做那么些龌龊的事情着实让人厌烦啊!” 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弄得一向很有平常心的李贤颇有些疑神疑鬼的势头所以在乍一看到高政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事情是否和高家有关。虽说高政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他还是在心里头把一句话掰碎了思量。 与此同时没了贺兰敏之这个累赘的荣国夫人仿佛忽然焕了青春那座昔日大隋第一臣杨素的宅邸中几乎是夜夜笙歌曼舞宴会无数来的都是一些朝廷官员的家眷----这其中出自中小家族的女眷占了多数。而顶着弘农杨氏以及第一诰命双重身份荣国夫人杨氏充分挥了其长袖善舞的特征把工作一直做到了人家家里。 总而言之大多数人都是来的时候心怀忐忑走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头自不会忘了吹枕头风。 与此同时李弘“亲自”找来的名医秦鸣鹤也正式开始了其御医生涯每日在太子的陪同下出入贞观殿为李治针灸。而武后的执政道路在先头的大刀阔斧整顿下仿佛变成了坦荡的通途。 在内外一片安静天下一片太平的情况下制科悄无声息地临近就连早早住满了洛阳大小客栈的士子仿佛也一下子都压低了声音变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就在九月九日重阳节前三天李绩的嫡长孙李敬业的二十岁生日也悄无声息地到了。 二十岁及冠加元服此乃一个男子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日子。所以当李家的帖子一下子洒满了全城权贵宅邸的时候仿佛是一下子迸似的整个洛阳城猛地热闹了起来。当内廷颁文声称皇帝皇后将亲临观瞻之后气氛更是推向了更高点。 更多人关心的是作为英国公嗣子李敬业一入仕将会是几品的官? 第三百二十章 冠礼前夜的偷鸡摸狗 敬业的冠礼作为李家的头等大事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为正宾的自然是于志宁一来老于德高望重学问精深二来则是因为李家即将和于家结亲所以所谓的冠礼前三日卜决定正宾其实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至于那位赞者则是理所当然地被卢国公程处默抢了过去。照他的话说哪怕是因为儿子程伯虎和李敬业的关系他这个赞者也当定了。至于那在旁边负责捧着放有衮冕远游冠布冠托盘的三个人自然是程伯虎、薛丁山和屈突仲翔。 平素最最好动的这三个人为此排练数日到最后全都喊着吃不消甚至连平日最怕的读书仿佛也成了轻松差事。这冠礼乃是男子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一道仪式整个仪式都需要穿着繁复的礼服从斋戒到最终加冠至少得好几天。一想到日后自己都要来上这么一遭三人自然全都是面如土色。 而平日最是幸灾乐祸的李贤这时候也没了嘲笑他们的兴致----李敬业作为李家如今的嫡长孙这冠礼当然是一等一的复杂;然而他这个皇子将来加冠的时候仪式更复杂一想到要犹如木头人似的由人摆布几天他就感到头皮麻。不说别的单单在李宅参观了两次彩排他就充分领教了传统仪式的冗长可怕。 他虽说只是个闲散观礼的角色但是作为李敬业的头号好友又是当朝亲王。在观礼台上的位置自是处于前列。在李绩地要求。老爹老妈地批准之后他百般无奈地在冠礼前七天就在李宅住下了端的是练了一回正坐的本领。好在下午没事地时候李绩常常会拉上他去打上一场。这才没让两条腿废掉。 住在人家家里自然别奢望能有人暖床陪寝----当然就算李绩安排他也不敢接受就是了。忍耐了六天六夜的寂寞这天晚上他正愁眉苦脸地举着一杯葡萄酒呆却只听外头一阵翕翕索索的响声。正奇怪的时候却只见窗门忽地被人推开一条人影迅疾无伦地窜了进来。 不会吧这堂堂司空李绩宅邸居然会进了飞贼? 他抄着那个沉甸甸的铜质酒盏刚准备劈手砸去却看清了那个穿窗而入的人影顿时呆了一呆旋即没好气地斥道:“敬业。你怎么回事好好地大门不走走窗子干吗?” “嘘我这不是在沐浴斋戒不能出门么?” 李敬业一屁股在那张躺椅上坐了下来。随即便开始揉胳膊揉腿最后无可奈何地道:“老爷子还是惯你。居然屋子里椅子躺椅什么都有我那里就只能席地而坐连躺着都会有人说什么不恭敬也不看我累了一整天了!他娘的我干脆用迷香把那几个仆人放翻了否则现在都出不来!” “一个冠礼就让你这样我母后隔两三年就要先蚕岂不是更受不了?” 一想到武后精力充沛的样子李贤就觉得这位老妈着实是了不得。皇后先蚕之礼作为天下妇女劝蚕的榜样提前五天就要斋戒提前三日要预设先蚕坛林林总总要忙上大半个月还得顶着那套可怕的行头。就这样繁琐的勾当他老妈居然先后来了三次。 “那是皇后我可受不了!”李敬业本能地伸手去夺李贤的酒被白了一眼之后方才讪讪地作罢索性双手枕头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咳原先想着成年好如今看来还是当个童子痛快。对了老爷子横竖不肯说你知道我究竟要授什么官?” 按照李贤的设想自然更希望在沛王府里头给李敬业设置一个官职但事实上他这个亲王自己都没事干要是再把李敬业弄进来自是白白耽误人家前程而且浪费人力资源。 “你自己不愿意学文考进士这正七品上地官谁知道你能补中哪一个?”这件事李贤自个也不知道自然不好打什么保票从中枢想到地方他最终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没好气地挥挥手道“就算看师傅他老人家的面子总不会让你去打杂你就放心好了!” “你这不是废话么?” 李敬业狠狠一瞪眼睛旋即唉声叹气了一阵。要知道冠礼之后紧跟着就是婚礼从此之后他就正式脱离了黄金单身汉的行列再要寻花问柳只怕是得被李绩唠叨死。虽说对于志宁的孙女并不是不满意但他天生不喜管束免不了又是心中一阵郁闷。 李贤看着李敬业在那里长吁短叹不禁暗自好笑正准备关照几句地时候刚刚已经被李敬业关上的窗户忽然又被人推开了旋即一连跳进了三个人影。面对这种情景即使他 乎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好嘛这年头真是地大门不走非得从窗户进来。 程伯虎一落地就看到了躺椅上的李敬业顿时三两步上前在他头上重重一拍看看周围再没有其他坐具他顿时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坐这才粗声粗气地说:“你们两个倒是会享福他娘的真是被人折腾死了!一想到过个一年半载我也要来上这么一回我就满心慌张!” 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虽说还早但他们迟早是有这么一天的即便按照品官的级别这冠礼有简单有复杂但估计也简单不到哪里去。于是这屋子里的五个人竟是异口同声叹息了一声。 正当一群人唉声叹气的时候外头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此时别说是李贤吓了一跳那偷偷摸摸溜出来的四个人更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纷纷察看哪里有地方可躲。这年头的榻底下绝对没办法躲人因此找来找去程伯虎窜到了廊柱的阴影后头李敬业屈突仲翔和薛丁山则躲到了帷幕之后。 此时李贤方才整整衣冠前去开门。这时候来找他的人有限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现不了屋子里的四个大活人所以说这四个家伙躲了也是白躲。然而这两扇大门一拉开他顿时愣了外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傅当朝司空英国公李绩。 -- 李绩仿佛没看见廊柱后头多出的那一坨阴影还有忽然膨胀出来的帷幕只是平平淡淡地说道:“跟我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李绩凝重的目光下李贤还是跟着走了。而他前脚刚走四个人后脚便窜了出来面面相觑了一会程伯虎便不解地朝李敬业问道:“英国公这时候叫走六郎做什么?” 对于这种问题李敬业当然不知道。当下唯恐天下不乱的屈突仲翔便建议跟去瞧瞧李敬业虽说觉得不妥但终究拗不过其他人的好奇遂带着他们悄悄跟了上去。 “凉州老苏刚刚有信过来说是吐谷浑的情况很不妙弘化公主甚至传信说倘若大唐再不出兵相助只怕她只能带着吐谷浑王奔大唐逃生了。” 李贤不料李绩忽然说起这个眉头登时一皱。他原本以为把那个野心勃勃的钦陵扣留在大唐和各级官府扯皮就能够延缓吐蕃的进兵过程如今看来他着实是有些想当然了。然而他才刚刚想到这个旁边的李绩便又补充了一段话。 “对了老苏在那里重新遇上了裴行俭他在西域历练这么些年很有长进所以老苏免不了又教了他几招。”说这话的时候李绩捋着胡子似乎很为苏定方和弟子重续旧缘而感到高兴忽然又瞥了若有所思的李贤一眼。虽说是皇子但他这个徒弟同样也不错除了人懒散了一点鬼主意太多了一点。 “你最近似乎很忙?” 没头没脑听到这么一句李贤心中立刻生出了一丝警惕抬眼一看却见李绩满脸轻松之色不像是有什么兴师问罪或是警告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老狐狸仿佛存心玩蹦极的游戏似的冷不丁冒出了一句骇人的话。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你是不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捣鬼?” 这下子李贤登时有些为难说不是吧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摆着是不信任李绩;可要是说是要是老狐狸张口问他怀疑谁他该怎么办?事实上他到现在还犹如睁眼瞎似的上官仪刘祥道虽说做人不地道但这事情要说是这两位策划就是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眼睛往上看固然没错但有的时候也别忘了往下看往外看。这天底下有能耐的人不见得就是朝堂上那几个!” 李绩笑吟吟地撂下一句话忽然回头喝道:“你们四个给我出来!” 李贤这才愕然回头不一会儿见四个人慢慢吞吞地露出了身形不禁为之气结。就他们那点本事居然还想跟踪李绩?果不其然李绩大步上前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四人只能灰溜溜地溜之大吉。 一眨眼的功夫李绩忽然回转了来二话不说地往李贤手中塞了某样东西旋即扬长而去而莫名其妙的李贤直到房间中方才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卷卷轴上头既不是兵法也不是什么古书而是李绩人生几十载的心得札记!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九九重阳,才子佳人登高日,却道天凉好个秋 月初六李家这场冠礼自然是办得热热闹闹帝后亲临经是多年未曾有过再加上能出席的宰相亲王全都到场官小的甚至只能挤在最外围足可见这场盛事的规模浩大。也难怪现如今昔日打天下的那批人老的老死的死如李绩这般屹立不倒的几乎没有了所以这大唐第一臣尽管只是名义上的这面子却是谁都推却不了。 作为李绩的嫡长孙这加冠的程序自然复杂些坐西面祝而冠又祝而酌又祝而字。加冠的时候先加布冠再加进贤冠三加衮冕。而于志宁和程处默两人皆是满面肃重到了最后取字的时候老于在那里笑呵呵地揪了两下胡须便悠悠然道出了伯允二字。 “《尔雅》有云:允信也;允诚也。愿尔恪守信诚二字如尔祖一般为国之柱石!” 这学问号称天下第一的老于道出这两个字周围观礼的人自是各自表情不一而帝后并李绩更是同时大悦。只有李贤自个在那里犯嘀咕想当初他自己给自己取了个明允二字现如今倒好老于一开口就送给了李敬业伯允俩字这不是抄袭么? 庄严肃穆一场冠礼结束接下来李治便笑吟吟宣布了李敬业加朝散大夫并宣布了腊月中李敬业和于文的婚事。由于上次李敬业在流杯殿诗会的时候没有什么好表现。所以婚事地宣布便拖到了今天。可不管怎么说此事从天子口中吐出自然是人人赞叹纷纷道是天作之合尽管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道了。 这其中看向于志宁的目光最是复杂。须知其当初乃是长孙无忌一党如今长孙无忌韩瑗褚遂良都死了偏偏老于看上去愣是在中枢扎得牢牢的都已经处于半退隐状态。还能有如今这样的风光简直是让别人大叹古怪。 忙碌了好几天的程伯虎屈突仲翔薛丁山终于得以归家这其中程伯虎和屈突仲翔都是昔日功臣子弟而薛丁山得以在这场盛事中露面座位靠后的薛仁贵自然是面上有光几个同僚甚至打趣他是沾了儿子的光----原因很简单。今儿个但凡冠礼上有职司的人都少不了一番奖赏薛丁山得了一副禁中珍藏甲冑算是把这些天花地力气都补回来了。 正襟危坐了大半天李贤上马的时候竟是让盛允文托了一把方才上去而旁边的李显和他亦是同样光景。唯有从小受惯了礼仪培训的李弘面色如常瞥见两人如此做派登时哑然失笑。旋即玩笑道:“就这么点苦头就把眉头皱成这样再过几年你们也得经历这么一场!” 李显哭丧着脸在马上用力蹬着腿:“五哥你就别提了我的腿几乎像别人的似的半点感觉也没有!” 李贤毕竟练了这么些日子很快恢复了下来涎着脸策马过去凑到李弘旁边低声道:“五哥这冠礼大约也快了。看今天这种光景只怕那时候很快便是皇太子册妃礼。五哥温柔俊俏不知道哪家姑娘有这般福气?” “好你个六弟居然嘲笑我!”李弘作势挥了挥拳待现自己这拳头在李贤这身子板面前完全没有威慑力这才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手装作没看见那边偷笑地李显。意兴阑珊地拉起缰绳。他又叹了一口气。“六弟。不是人人都有你这种运气的!” 望着那一群率府亲卫簇拥着李弘远去李显便赶紧上前。满脸奇怪地对李贤问道:“五哥这是什么意思?” 李贤原本心中有些感触此时见李显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又觉得这小子实在是不解风情遂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白眼:“五哥的意思说你也该好好收心别成天就贪玩要准备娶个好媳妇!” “咳反正我又没什么大志向那些书有什么好读的?”李显耸耸肩满脸的无所谓一拉缰绳正准备走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掉转身道“我差点忘了十四叔说明儿个是九九约你有没有时间一起登高赏玩。我对这种风雅事没兴趣你自个看着办吧!” 言罢他嘿嘿一笑带着自个的大批随从呼啸而去留下李贤一个人在那里呆。九九登高?似乎他这时间早就定下了怎么还能赴曹王明地约?一想到又要一个人应付那些比男子还豪爽的美女他不禁一阵头痛但很快眼睛一亮。 没来由总是他一个人费神既然曹王明正好撞上便捎带上他好了!另外还有那个……那个很有些意思的高政何不一起叫上? 九九登高的风俗相传始于东汉除了登高之外还有遍插茱、赏玩菊花、饮菊花酒等等活动。但是对于时下洛阳的贵人们来说与其说是登高远眺还不如说是成群结伴的出游好时节。而尽管这 于年轻人的节日但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却是最亮丽 接到李贤的邀约曹王明和高政早早地等在了洛阳定鼎门。两人酷爱书法平素就颇有交情此刻一照面不禁攀谈了起来待到最后他们才知道今日等的居然是同一个人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让一群守门的军卒莫名其妙。 约摸过了一刻钟两人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看到烟尘扬起处赫然是一帮骑马的人曹王明便轻摇扇子笑道:“看来是六郎来了!” 高政附和地点了点头同样是面露笑容。然而待到那一帮人近前停住之后两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为的确实是李贤固然不假但那些其他地或妩媚或豪爽或娇艳或娴静地各色女子那都是名声在外地主怎么今儿个全都聚在一起了? 李贤这一天穿了一件褐色联珠团窠纹外袍算得上朴素。因此此时看见曹王明一派翩翩公子的派头眼珠子却瞪得老大他便觉得心中好笑。倒是高政毕竟在外厮混多了一时间地震惊过后便迎了上来。 无论曹王明还是高政都算是大唐的名人屈突申若等人自然没有不认识的。尤其是屈突申若和曹王妃杜氏还是好友此时一照面她便笑吟吟地取笑道:“曹王殿下今儿个说是登高可别准备好了一群美女待客否则回去之后我非得去王妃那里告你一状不可!” 一席话虽然像是玩笑但曹王明愣是打了个寒噤苦笑了一声便朝身后一个随从打了个眼色那随从慌忙骑马朝城外飞奔而去。见此情景李贤不禁心中一乐看来还真是让屈突申若说准了这年头哪有人真这么老实去登高远眺还不如说是挟美妓出游。 两拨人会合一路那队伍自然是更加浩大出城的时候李贤无意中瞧见上次见过的那个队正便笑嘻嘻地朝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结果他这一过去那姓贾的队正再次为之欢欣鼓舞旁边的军士更是全都在那里帮腔城门口一片欢声笑语。 到山脚下留了几个随从看管马匹众人沿着山路向上攀登。除了李贤、曹王李明、高政三个男人之外此番登高出游的女人队伍自然是格外庞大计有屈突申若、贺兰烟、徐嫣然、李焱娘、殷秀宁、秦无熙、苏、傅燕蓉、楚遥等等十数人。远远望去但只见莺莺燕燕中夹着三个男子仿佛跟班似的毫不起眼。 “六郎我算服了你了!” 曹王明见李贤一副应付裕如的派头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便在李贤旁边低声道:“别说是这么多人她们之中只要挑出一个别人就吃不消你居然都能摆平!对了那位徐嫣然人称才女怎么会和屈突申若她们混在一块?” 见曹王明一脸惋惜的模样高政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李贤不禁为之好笑。想当初他初见苏的时候何尝不以为那是个娴静文雅的大家闺秀谁知道也是个狠辣的主。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这徐嫣然虽然至今尚未表现出彪悍的一面指不定谁娶回去就是个母老虎呢?想到这里他忽然瞧见前头的小丫头频频回望便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丫头原本今天是准备陪着外婆会客的但一听说李贤要和那么一大帮人登高出游立刻就借口自己如今已经是个女冠不会外客这边却悄悄加入了今天的行列。见李贤和人说话的时候犹不忘自己自然笑得开心那艳光四射的笑容让曹王明和高政同时一呆。 一向风流自赏的曹王明头一个感慨道:“六郎我还真是羡慕你!” 高政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头都是见惯美女的人此时也禁不住附和了一句:“如此绝色倾心纵使死亦无憾了!” 看到这两个家伙对视一眼仿佛同病相怜一般点了点头李贤干脆不搭理他们径直加快几步赶了上去。这座山在洛阳郊外一向是登高选山路自然修葺得整齐他这身子板又是练过的自是毫不费力。 见他赶上来众女早就和他熟透了不禁纷纷撺掇着他做诗。左右推搪不过他忽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早年自己最爱的老辛的一词遂笑容一敛吟道: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秋风拂过刚刚的欢声笑语一扫而空萧瑟中品味这词内蕴的无限愁绪众人顿时纷纷沉默了下来。良久屈突申若方才嗔道:“好好的作如此悲词到了上头定要罚你一坛子酒才行!” [1/1]跳转 上章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又出事了,出大事了! 贤从来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神经更是大条到坚加的地步。正因为如此面对一觉醒来梦回大唐而且还成了武则天的儿子这种诡异事实他还能牢骚就直截了当接受了下来甚至照旧我行我素地过日子。 所以眼看自己信口拈来的老辛名词让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全都敛去了笑容他自感罪责重大上了山顶便自罚三杯接下来便充分挥巧舌如簧的本性很快便把气氛活络了过来。 而曹王明和高政两个大男人面对这些各具特色的美人亦是很快调整了心态一个充分挥了精通典故的本领一个则是趁机大做生意把原本准备送给李贤的香料都拿出去做了人情。 酒酣之际无论男女都是酪酊大醉几个酒量浅的已经呼呼睡去酒量如屈突申若这般也是面上红扑扑的。李贤唯恐今天酒喝多了再误事从最初开始就偷偷地用奇快无比的手法喝一半倒一半顺带还拉着小丫头坐在了一边眼见此时无人再能威胁自己便松了一口大气。可还没等他高兴过来贺兰烟便已经一头倒在了他的肩上竟是醉了过去。 “不会喝酒就不要硬撑这小丫头真是倔强!” 李贤没奈何只得稍稍挪动了一下贺兰烟的身子让其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摆弄好这一切抬起头时却只见曹王明和高政已经趴在了石桌上呼呼大睡;屈突申若和苏毓靠在一块。秀目紧闭口中犹自出均匀地呼吸声;李焱娘殷秀宁等几个在水塘边钓鱼的各自的姿势也都变成了钓鱼就差没把钓竿落到池子里去了至于楚遥更是在青石凳上睡得香甜身上盖着徐嫣然的一袭披风。 徐嫣然虽然面上通红却并没有醉正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一棵树上那光秃秃的枝头。说是光秃秃的枝头兴许有些不准确因为上头赫然还有一片绿色的叶子。尽管那绿色早已不是盛时的绿意盎然而是带上了几分衰败的气息。 “世间万物都有规律纵使盛时再生机勃勃却同样免不了萧瑟归于尘埃地那一日。”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李贤两颊露出了微微凹陷的酒窝顿时使得那笑容多了几许清新的味道“便如同六郎刚刚那词。仿佛是阅尽人间沧桑的老者所作让人感慨万千。” 李贤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并不准备在这种话题纠缠下去。不得不说他见过的女人够多了除了他老妈便有屈突申若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本以为这样的女子世上屈指可数谁知随便冒出来一个徐嫣然。居然也是层层迷雾笼罩地类型。他非常不喜欢事物脱自己的控制之外因此几乎让人把她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还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此时看着那硕果仅存的树叶他陡地想起某篇让自己记忆犹新的欧亨利小说心下一动便淡淡地说道:“其实除了四季常青的松柏之外这世上确实有永不凋落的绿叶。” “从前有两个贫穷的女画师。她们住在一起犹如姐妹一般。不幸地是其中一个在寒冬得了重病大夫说如果她自己都没有求生的**那么就必死无疑。她一直数着窗外一棵长青藤上的叶子认为叶子掉光了。自己也就要死了。然而。当那棵长青藤上只剩下最后一片叶子。当夜又是一场急风骤雨之后那片叶子却仍然留在上面。那个女画师看到这情景深受触动。重振求生的**最后终于成功地挣扎了过来。” 见徐嫣然听得聚精会神他顿了一顿最后方才加上了一句:“那最后一片叶子其实早就掉了但是有人用画笔在那墙上画了一片栩栩如生的叶子于是垂死的人便活了过来。” 他虽然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赋但此时此刻这题材却很是应景因此徐嫣然竟是听住了。良久她才转过了那熠熠目光偏头又瞥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叶子。 “人说在垂死地时候会本能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原来真有这样的事。” 忽然插话的却不是徐嫣然而是已经醒得炯炯的屈突申若----或许说自打刚才她就没有睡着过。小心翼翼地扶着苏毓靠上了柱子她便笑意盈盈地上前坐到了李贤旁边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睡时犹是满脸笑容的李贤忽然用极其亲密的姿势耳语道: “你是不是说即使是假象但只要足够逼真亦能激起人的无穷潜力?有句老话叫作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可是在隐喻这个 好好地故事被人曲解成这样李贤惟有苦笑以对。不过也没法子一诗有一千种赏鉴方法一篇小说千万人有不同品味他这故事被人以为是敲山震虎也是没法子地事。他随手拿起身边地葡萄美酒夜光杯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忽然听到那边徐嫣然问了一个问题。 “六郎这故事我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却觉得隽永深远细细所思竟似乎有一百种一千种真理。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叶子定不是另一个女画师所画而是另有隐情玄机不知是否?” 见旁边的屈突申若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李贤干脆也懒得再改编什么故事遂直截了当地道:“这最后一片叶子乃是两个女画师楼下某个穷困潦倒老画匠地杰作他一生都说要画一幅震惊世人的杰作却从来没有动笔他用这最后的杰作救了一个人自己却因为在夜来风雨中受了寒感染了和那个女画师同样的病而丢了性命。” 看到两个聪明绝顶的女人都在那里皱眉苦思李贤知道只怕她们要去钻牛角尖了。要是欧亨利知道好好一个故事会被如今这沉浸于政治斗争的人想出莫名其妙的答案大概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咳咳算了如今欧亨利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呢! 他把小丫头挪动了一下位置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这腿脚的僵硬还没解除就只见张坚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快步走到李贤身边附耳低语道:“殿下许宅来人报信说是今天早上许相公一病不起!” 开什么玩笑上次许嫣过生日的时候许老狐狸明明身子板好得很看那情形至少还有十几年好活怎么会一病不起! 虽说心里不相信但张坚刚刚的话已经点出了事情关键----这是许宅的人亲自来送的信绝对不可能有假!他也来不及多想和屈突申若打了个招呼托她代为照顾一下小丫头便带着人匆匆下山脑海中一团乱。 风驰电掣地骑马回到洛阳城拐进修业坊许宅他便跳下马径直往里头冲。只见沿路仆人皆是慌慌张张更没有一个人上前拦他熟门熟路冲到最里头他方才看到一群女眷围在许敬宗榻边。除了许嫣许瑶之外尚有一个格外妖媚的女子竟是一眼看不出年龄。 “沛王殿下!” 虽说李贤还是第一回看到这个女人但对方仿佛自来熟似的眼睛一亮就迎了上来面上梨花带雨妖媚之中更多了几许慌张。 “沛王殿下我家相爷他……” “爷爷他昨晚可是在你这里过夜你哭哭啼啼假撇清有什么用?昨儿个人还壮实得像头牛似的怎么可能说病就病?” 许瑶说话照旧是风风火火的脾气一句话噎得那妖媚女子几乎说不出话来。而许嫣却仿佛觉得在外人面前如此争吵实在不成体统死命把妹妹拉开往外头一推这才上前低声把事情始末一一说了然后把李贤引到床榻前更说明已经派人进宫去报说了状况。 心烦意乱的李贤看着床榻上的许敬宗恨不得一把将人揪起来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知道先头他老妈虽说借着李弘那件事清理了一部分人但真正处于高位上的却没法动。 换言之他老爹根本不会任由外人动那几个人。几个宰相里头武后能用的就一个许敬宗倘若这许老头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虽说许老头举荐了李敬玄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要提拔为宰相却是没可能的。 李贤瞥了一眼床榻上人事不知的许敬宗第一次看到这老头确实是老了。无可奈何地搔了搔头他忽地想到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的至理名言。然而他这难得一见的感慨还没完就只听旁边响起了咣当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打翻了旋即便是一股子很奇怪的香气仿佛夹着几分硫磺气息。 他转过头看见地上一个破碎的瓷盅子还有几颗龙眼大的药丸四处滚正疑惑的当口忽然只见许嫣用一种极其惊愕的目光看着那妖媚女子刚刚息事宁人的派头忽然不见。 “你竟然又给爷爷服用了丹药!” 丹药?李贤心念一转正准备问个仔细外头忽地又进来一个仆役尽管只是压低了声音的低声报说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老爹老妈果然对许敬宗颇为重视此番联袂前来的居然是王福顺和阿芊! 第三百二十三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凭什么要我管? 贤不得不说他老爹和老妈派来的人很合他的心意。 倘若说王福顺算是他半个心腹人那么阿芊就应该算是自己人。他虽说如今在外头已经有了宅邸并不常常住在宫中但是隔三差五总会有在宫里歇宿的机会。武后如今要执政操持国务阿萝忙着安排那些从长安带来的侍女都是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就没有其他人管李贤和阿芊的勾搭了。 所以甫一见面李贤便看到那双妩媚得勾魂夺魄的眸子向自己丢来一个眼色随即又瞥见那半露在袖口的右手轻轻比划了一个手势顿时心知肚明地笑了笑。而王福顺的小动作就没那么多了上前行礼过后立刻催着随行的太医去诊治自己则是和李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毫不理会周围的许家人。而那个太医不是别人正是李贤辗转荐上去的秦鹤鸣。 要说许敬宗尽管是元老重臣家里却没什么成气候的许彦伯不过是一个太子舍人官卑职小再加上许嫣许瑶两个孙女竟是连一个旁系的高官也没有。这一门的荣华富贵倘若许敬宗一死就差不多烟消云散了。 瞧见这光景李贤不禁对平日许敬宗对自己的死缠烂打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这许家统共这么小狗小猫两三只难怪许敬宗急着把孙女嫁个好人家到老还不忘广纳姬妾。 他再次瞥看了一眼那个妖媚女人。只见其不同于许氏姊妹地朴素衣衫配饰极尽奢华。惊鹄髻上颤颤巍巍地插着一支双翅金镶玉步摇前头的南海明珠约摸有拇指大小纵使白日仍是熠熠生辉尾端垂下的珠玉足足有尺许长。颈项中则是一只圆形金镶蚌珠红宝石项圈双臂套着金花绞链玉手镯。红画衫高腰束胸半露凝脂的长裙无不更显出十分颜色。 此时那妖媚女子死命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仿佛失却了方寸一般茫然无神想要上前似乎又不敢要退出去似乎又不甘心。在一群姬妾早就等在门外的情况下她自然显得分外引人注目。 “那就是赫赫有名的裴氏了。” 王福顺见李贤的目光频频往那里望去便在旁边自作聪明地解释道:“许相公当年殁了夫人就把侍婢收在房中伪称裴氏。最后甚至扶正了她称作夫人只是没有请诰封而已这事情里里外外都知道看在许相公面子上也就没人啰嗦。要是这次许相公……哼哼!” 许老头的八卦家事李贤先头就从许瑶地言语中听说过再加上时下的人最好传口舌他自然知道得不比王福顺少只是一时间没想到。人说许敬宗宠妾灭子竟真的是藏有如此绝色在家里头。不说别的这许家他常常来许敬宗似乎从未让这裴氏出来见过客足可见这宠爱绝非平常。 此时诊治了老半天的秦鹤鸣终于站起身来却是满脸寒霜没有立刻说话。阿芊最会察言观色。找了个借口把许氏姐妹和裴氏都请了出去美其名曰询问状况其实自然是支开人。这时候那秦鹤鸣方才把手中那颗药丸递了过来。 “确实是服用丹药所致好在及早现还有办法。我先开一个药方煎好药让许相公服用了昏睡几天大约就能醒转来。如今之计只有徐徐调养。但要再操劳国事。只怕……” 这话秦鹤鸣就算没有拖这么个尾巴。李贤也能听明白。这许老头已经是七老八十活不了几天的人了要是不服用丹药。兴许还能好好多活几年但既然是服了这个什么劳什子丹药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更别提什么继续劳心劳力地当宰相最多担一个虚名而已。 他这边厢正觉得头痛外头就忽然吵吵嚷嚷了起来。他和王福顺对视一眼后者便上前打开了门结果外头的全武行让他吓了一大跳。这不是他想象中地孙女为祖父报仇而赫然是一场群殴。 一大堆莺莺燕燕把那个妖媚的裴氏女围在当中厮打那什么精致的步摇贵重的项圈早就失却了本来的面目珠玉滚得满地都是。而许瑶死死拖住了面色苍白的许嫣竟是在一边冷笑不语。至于许彦伯只是皱眉呵斥仆人上前劝阻但女人既然疯狂起来又有谁劝得住?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身为皇后身前第一女官阿芊一见李贤出来便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无所谓地解释说:“这裴氏往日仗恃许相公的宠爱似乎树敌颇多看这些人地光景大约是恨她入骨。” 她说着便退到了李贤身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又加了一句: 往日许敬宗再怎么不喜欢许彦伯继承家产的总归是那些女人就算往日再得宠也绝对是转手送出去或卖出去一条路。既然是裴氏诱使许敬宗服下这丹药出的事她们又怎么会放过她?” 李贤原本就心烦意乱此时听阿芊这么说更是觉得恼火遂也不管什么自己出面是否应该径直大喝一声道:“全都给我住手!” 话音刚落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正在拼命扭打在一起的一群女人也顿时松了手个个云鬓散乱衣衫不整目光齐刷刷地望着李贤有几个刚刚用力过猛的甚至连裙子都落在了腰下端的是酥胸全露春光大泻。那裴氏最是狼狈白皙的面颊上多了几道血痕脖子上甚至还有青紫地瘀青那华贵的衣衫早就不成样子假髻摔落在地满头青丝一塌糊涂。 “殿下给我做主!” 她仿佛是忽然之间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忽地冲上前来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地叩道:“这丹药乃是相爷亲自请人炼就我连碰都没碰过更不曾撺掇他服用。这药这药……”她咬牙切齿了一番之后忽然伸手指着许瑶厉声嚷嚷道“昨儿个傍晚我分明看到二小姐偷偷潜入了这里定是她做了手脚!” 秦鹤鸣只是说许敬宗不该服丹药没说这丹药中有什么名堂所以听到这种程度的指认李贤自然把事情归结到了裴氏的狗急跳墙血口喷人。然而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呵斥那边的许瑶忽然鬼气森森地冷笑了一声。 她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颗药丸滴溜溜地在手指中转动了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不是我偷偷来谁知道你居然配出了那种宜子息地药假充丹药给老头子服用?凭你这么一个贱婢想要和大哥争抢家产你是痴心妄想!至于说我掉包地药太医就在那边你可以问问爷爷地病究竟是纵欲过多还是其他怎么回事……” 李贤愣住了阿芊愣住了王福顺愣住了秦鹤鸣也愣住了。许敬宗家里头那些事向来是百姓最喜闻乐道的八卦之一谁知道这次忽然这么一倒居然又爆出了这么一桩奇闻。不单单是他们四个周围那些姬妾仆役并许彦伯个个都是惊得无以复加。 啪---- 一声响亮地巴掌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却见刚刚还在那里冷笑连连的许瑶面上一个大红巴掌印在她面前赫然是死死咬着嘴唇的许嫣。 上次听许敬宗转述许嫣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着酒醉的他离席而去李贤还有些不相信但看到现在这一幕他不得不信了。看来就算是菩萨也会有被惹毛的时候许嫣这一巴掌端的是甩出了长姊的气势。 “来人把二小姐拉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把其他几位姨娘也全都带下去免得她们伤心过度再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今天的事若是有谁出去饶舌即刻杖毙决不轻饶!” 这么一句不容置疑的吩咐让旁边的仆役全都呆了眼毕竟先头人说什么许嫣飙看到的人终究是少数。终于某个机灵人终于想起如果许敬宗一去这家里做主的人不得而知赶紧奔上来拖着呆愣着的许瑶便往外走。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不待裴氏等侍妾挣扎过来五六个人便纷纷上前把人死命拖了出去。很快房间中就显得空空荡荡半个闲人没有。 对于许嫣的忽然爆许彦伯显然也被吓着了站在那边半天没出声倒是李贤赞赏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但转眼间就头痛了起来。刚刚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了这消息十有**就得传扬出去只怕明儿个就是笑柄。 许老头啊许老头你真是病得不是时候!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如何从这个套子中解脱出来就只见一个人影扑通一声跪在了跟前紧接着便只见刚刚那个还露出雷厉风行一面的女子跪在了她的面前。 “殿下请看在祖父和您交情的份上帮许家度过此次难关!” 清官难断家务事凭什么要我管? 看到王福顺和阿芊朝这边投过来的暧昧微笑李贤彻彻底底郁闷了但更多的还是一丝凛然----原以为许嫣不过是恼怒妹子丢脸唯恐家丑外扬原来却是看到了真正深层次的危机。这决不是一个一味柔弱微怯的女子绝不是! 第三百二十四章 母子计议,老爹重情 义府不得人心这是已经得到了证实的事。然而的是许敬宗也这么不得人心。许嫣虽说下了指令但她平素在家中终究是不管事的人骤然威用处有限不到一天时间各酒肆茶馆就开始津津乐道于许敬宗家里头的八卦尤其是厮打的那一段更是栩栩如生。 众侍妾怎么个同仇敌忾怎么个抓揪乳裴氏怎么个狼狈什么**处居然弄出了瘀青众侍妾和孙儿孙女怎么个争夺家产……说的人固然是唾沫星子乱飞犹如亲眼所见听的人也不时拍拍巴掌表示喜闻乐见。总而言之这事情大家都高兴只有许家人自个不高兴。 当然宫中尊贵无匹的皇后娘娘也不高兴。 早先没了李义府就是当头一棒因为李贤的劝慰以及用壮士断腕自许武后方才勉强接受了自断一臂这个事实。但是此番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是另外一个亲信一病不起她纵使是铁打的人也有些禁受不住。一向对于阴谋诡计最最敏感的她更是深深痛恨起了街头巷尾的流言。 “要是这么下去就是许敬宗一朝病愈迫于舆论只怕也再不能安坐宰相之位!” 虽然心头狂怒但武后毕竟不是寻常弱质女流丝毫没有把火泄在屋内摆设物品上的念头只是眼睛微微眯起凤目中流露出不可测地寒光。在她对面。荣国夫人杨氏紧皱眉头坐着阿芊侍立在侧。至于刚刚被一道急令召来的李贤则是使劲摩挲着下巴仿佛这样就能够解去心头疑惑。 在那种样子的许嫣面前他自然是不可能袖手旁观----就算他怕麻烦好悠闲但哪怕是为了日后少些麻烦多些悠闲的缘故他也不可能推搪过去须知他如今的立场就是老妈的立场绝对不可能把许老头弃之不顾。而且他历来念旧情不管别人对许敬宗观感如何。但老许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虽说纠缠得狠了一些。 “母后恕我直说一句老许……指望许相公这件事不成为丑闻是不可能的。”李贤搔搔头才说了一半就感觉两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射来。他才想解释却现老妈地眼神一瞬间温和了下来旋即竟是没有追问此说的缘故。 “你说的不错。与其设法帮许敬宗挽回名声不若把背后捣鬼的人揪出来!” 武后说着竟是露出了一丝灿烂的微笑那笑容极其动人然而在熟悉她的杨氏看来自然意义不同。而李贤虽说当了那么多年乖巧儿子也还是头一回看见老妈这么笑本能地感觉到一种压力。果然下一刻。房间中的温度便好似被武后这一笑降去了一半。 “我早该知道世上之人是不会记得教训地。这一招一式犹如下棋一般仿佛是从四周到中央似的逼了上来倒是有些高明可惜用的手段却是下三滥。不消说那些出身高门士族的人是想不出这种法子的否则想当初他们就不会败得这么惨。”忽然。武后词锋一转盯着李贤问道“贤儿许敬宗的病会不会是有人动手脚?” 这又不是中毒就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怎么知道老许地病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脑海中转过无数巧言令色的回答。但到头来。李贤还是两手一摊给了最最经典的四个字。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他的老妈再次显露出了无比通情达理的一面既没有瞪他。也没有责怪而是再次绽放出了一丝微笑这次的笑容就冷的多了。随后承受那两道目光地人就换成了荣国夫人杨氏。 “娘之前的那些暗手这次可以用了。” 暗手什么暗手?李贤立刻竖起了耳朵要知道他从来不以为老妈就是那种靠宠爱维系地位的人但他能够看到的几点不外乎是把老爹迷得团团转高的处事手腕对于政治的极度敏锐在朝堂上培植了一批听话的大臣在宫中有一批眼线……如是等等说起来简单干起来却毫不简单地安排。 然而老外婆丝毫没有在他面前点穿地意思微微一点头这事情就算是答应了。而接下来武后便详详细细向他和阿芊询问起在许家看到地听到的一切。当听说是许瑶当众难使得事情无法收场地时候她那眉头登时皱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这种无知的小姑娘很是不满。待听说许嫣的一番措置后她又不无赞赏地微微颔。 “要说许敬宗还算是有眼力的人这个大的倒是不错也不枉他时时刻刻想着塞给你。这个小的……要是许敬宗眼下醒过来大约第一件事就是收了大笔聘礼直接把人嫁到蛮夷去!” 身为彪悍女子中的佼佼者武后对于聪明的女人常常带着几分欣赏就犹如她赞赏屈突申若的美貌多智称许徐嫣然的才华和决绝如今对许嫣这突然爆似的表 用一种长辈的态度微微点头仿佛很是欣慰顺便还的无知表示鄙薄。 当然作为执政的皇后武后不可能闲到把精力放在人家的家事上问到最后便把手指向李贤一指直截了当地委任李贤充当联络人顺带弄清楚这桩家案----毕竟许敬宗再元老再重臣皇后也是不可能没事到人家家里去表示慰藉的尤其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 虽说是烫手山芋但李贤既然答应了许嫣这边再答应老妈一回也无所谓。然而亏本的生意他终究觉着郁闷刚想张口提条件老妈就笑嘻嘻一口堵了上来。 “我听说你在家里把敏之折腾得很惨?这小子从小都被你外婆和姨娘宠坏了。就是该好好教训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该狠狠心让他和李敬业他们一样丢给你。那天冠礼上李敬业是要仪表有仪表要精神有精神于志宁这回确实挑了个顶尖地孙女婿不像敏之若是再这么下去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李贤没料到老妈当着老外婆面前就是这样一通直截了当的。悄悄觑看杨氏时却现她面色如常仿佛说的只是别人一般。这时他便觉得有些纳闷。而接下来杨氏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就算改了骄纵的性子敏之真正的秉性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他几年。贤儿你就算是调教出什么模样来也不必送回我那里去了到时候随便在你的王府中寻个差事给他。” 沛王府找个职司给将来的周国公?除非他疯了差不多! 果然李贤看到了老妈戏谑的目光那苦笑不禁更浓了。好在接下来某位救星地来到解了他的困厄可一听说王福顺奉了皇命要把他从大仪殿拎到了贞观殿时。李贤只得自叹命苦。但命苦归命苦皇帝老爹的口谕不得不遵他自是赶紧一溜烟地前去报到。 毫无新意地一番问答之后他便看到老爹的脸多云转阴阴转小雨而这小雨又有转大雨的迹象。本想缩缩脑袋留出地方给老爹大雷霆但是一看到老爹那习惯性头痛的毛病再次作。他就没辙了。得上前好好伺候吧! 在他一番施为和笑话的作用下李治地怒气值渐渐降了下来尤其是他巧妙地提到许敬宗早年在李治东宫中“兢兢业业”的情形。于是李治的那点怒火终于叫旧情勾销了去。 许敬宗倒霉的经历足以让听者伤心见者流泪----要说许敬宗不是李义府这样没跟底的人。早在李治还是东宫太子。太宗远征高丽的时候。许敬宗便作为太子右庶子和高士廉共知机要。结果。李治登基许敬宗顺理成章当了礼部尚书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就被人弹劾把女儿嫁给了南蛮领从此就只能倒霉地编国史直到力挺废后这才熬出了头。 只不过李义府一步登天当了中书令许敬宗却仍只是个礼部尚书直到好不容易把韩瑗拉下马这才如愿把持门下省当了侍中。 想到许敬宗跟随自己以来的风风雨雨李治终于撇开了那些流言地困扰那股无名之火顿时倒转了方向----不管怎么说一个忠心耿耿跟随自己这么多年到老还“鞠躬尽瘁”的元老重臣怎么能让人说得如此不堪?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人品有缺失但至少应该为尊者讳怎么能够这么诋毁? 眼看老爹冷着脸命王福顺去向洛阳令传旨言道是清查谣言来向的时候李贤自己也觉得愣了。他就这么信口胡说了一回老爹的态度就来了这么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虽说知道这清查流言肯定是不了了之但李贤走出贞观殿的时候仍是不禁咧嘴一笑。不可不说有得必有失人道是他老爹冲动重情义他原本不信现在却终于有些信了。看来许嫣拜托的事情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心情好转的他出宫地时候自然是满脸愉悦不走南门走了北边玄武门结果无巧不巧地遇上了薛仁贵笑嘻嘻地请教了一番箭术。结果薛仁贵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闻听李贤府中缺护卫北衙军中有几个贞观老兵前来他这里走门路想要谋个差事。当然北衙乃是募兵退下来的无不身具残疾但李贤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别说人家不是闲人就是养几个闲人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第三百二十五章 彪悍的人生需要彪悍的伴当 兵和新兵有什么区别? 不是上过战场的人绝对不会明白这一点。平日里再能打能杀真正上了战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危难之际往往要本能选择用肩膀捱枪尖还是用手臂挡刀子时时刻刻都要面对生死。正常情况下来说能在三场激烈大战之后存余下来就可以绝对称得上老兵两个字。 然而眼前这几个的光景也未免太惊人了一些。一个左臂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袖子一个脸上两道纵横交错的刀疤一个右腿一瘸一拐至于剩下两个虽然是囫囵完整的但往那里一站自是有一种非同小可的气息。 李贤固然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面前这几个汉子而对方也同样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他这个沛王胡闹的名声在外新鲜主意层出不穷文武上头也颇为惊人。出口成章不稀奇但出口成章的同时又能打了两只猛虎作为猎物回来这就很有些让人惊异了。 李贤不在乎养闲人但眼看这几个都绝非闲人他当即动心想要看看人家的真本事。结果盛允文便自告奋勇下场作了试金石让心中忐忑的张坚韦韬松了一口大气。他们能补亲卫是因为出身高门大族祖辈父辈功劳卓绝要说武艺自然比不上百劫余生的老兵。 而结果正如张坚韦韬所料这些看似上了年纪的老兵绝不是好对付的。 一对一。盛允文三十招之内便可稳胜;一对二胜负便至少在百招开外;一对三盛允文稍落下风;至于一对四……李贤明智地终止了这场较量毕竟没来由让自己手下地第一勇士丢脸不是? 而盛允文在羽林军便自负武艺从相扑大会脱颖而出一下子擢升亲卫之后更是从未有过对手。这群殴他以往游侠天下的时候不知打过多少回但这一次的对手仿佛卡住他的七寸。仿佛根本不在意这只是寻常较量以伤搏伤以命搏命让他不敢放开了手脚心里自然是郁闷得紧。 他心中郁闷那几个老兵也是心里郁闷。他们在薛仁贵手下当了多年的老兵对于主将帮忙找的这个出路自然是感谢的。但心中深处未免认为那些饱食终日的豪门护卫不过都是纸糊的架子谁知一脚就踢上了一块最硬地铁板。 然而仿佛今天是注定的群雄会李贤正思量自己是不是也趁着这难得的好机会下场松松筋骨的时候外头便来了好些人。程伯虎薛丁山走在最前屈突仲翔则是落在后头和周晓说笑----由于李敬业刚刚叙阶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现如今补上沛王府侍读的便是临川长公主的宝贝儿子周晓了。 程伯虎最好武艺平常却每每在盛允文剑下败北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闻听这些老兵三个一起上能和盛允文战一个平手立刻心痒难耐。于是李贤闻弦歌知雅意立刻笑嘻嘻地建议自己和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周晓以五对五。那五个汉子刚刚和盛允文一阵厮杀。也打出了性子竟是忘了什么尊卑上下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六郎我也要上?” 周晓地武艺稀松平常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么一来居然会惹来如此麻烦那张脸就甭提多难看了。见李贤四个兴致勃勃地擦拭兵器做上场准备没一个人搭理他的话。他只得哭丧着脸上去挑选兵器。暗自祈祷那些对手能够懂得规矩手下留情。然而。装束停当选好兵器一上场他就完完全全绝望了。 五人用的都是刀。只是有人提刀护着面门有的则是操刀空门大开有的甚至刀还在鞘内。虽然看上去乱七八糟但李贤却隐隐感到五人互为犄角。他被李绩用家将操练过无数次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今儿个很可能要糟。 果然最是急躁的程伯虎一声大喝一把拎起斧头就往前冲大约准备以力取胜。在他后头薛丁山也冲得贼快那亮银长枪在太阳底下锋芒四射。只是这威势看上去十足但这团体战变成了各自为战李贤索性也不管这么多一振长剑便挑准一个方向攻了上去。 此时后头的屈突仲翔乐得拣便宜打定主意让前头三人去对付最棘手地拉上周晓就朝那一瘸一拐的汉子杀去心中还安慰着自己战场上恃强凌弱也是好计谋嘛! 刀剑交击了几个回合李贤便渐渐觉情形不对自己明明是只瞅准了一个人递招式但对面却常常有三把刀一起袭来让他只能收势而回吃哑巴亏。再看往日无往不利的大力程伯虎一把斧头仿佛也使得别扭无比倒是小薛的长兵器充分挥了优势 的一个汉子已经是落了完全的下风。 然而李贤程伯虎薛丁山支撑得还好那边屈突仲翔和周晓早已经是被杀得腿脚酸麻恨不得立刻举手认输只是迫于面子不得不苦苦撑着。他们哪里知道这瘸腿汉子如此厉害拖着一条半残的腿那刀舞得水泼不进不说抽冷子还会有手肘脚踢头槌竟是比屈突仲翔见过最厉害的泼皮打架招式还厉害。 周晓毕竟不像其他人那样得过李绩指点真传剧战中他再次一刀劈空整个人重心顿时不稳竟是往斜里一跌半边肩膀刚刚倒地他便看到一道雪亮地刀光朝自己劈来顿时魂飞魄散大叫我命休矣。然而劲风及面的一瞬间却轻轻松松又收了回去只是他手中的长剑却被人挑飞了。 周晓这一输屈突仲翔在双锏上的造诣原本有限很快也遭了败局。于是两个难兄难弟便干脆退出了战圈一屁股坐在不远处的地上观战好事的屈突仲翔甚至还在那里呐喊助威希望其他人能为自己的败北讨回面子。 李贤虽说早知那边两个不经打但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败了。然而少了这两人他和程伯虎薛丁山非但不落下风反而进退更加顺手。毕竟是从小在李绩指导下一起练地武支撑地时间长了那默契便渐渐挥了出来。觑着对面那刀疤汉子一个破绽李贤倏地跨前一步也不管斜里那凌厉无匹地一刀竟是不管不顾往刀疤汉子右肩劈去。 铮---- 两声不分先后的兵器撞击声中就只见说时迟那时快薛丁山倏地一枪为李贤挡住了斜里攻势把对方迫退几步又回枪向后一扫。这一招正是李绩亲传那企图偷袭地独手军汉猝不及防下长枪竟是从肋下穿过旋即又被后背一股大力撞了出去。而那刀疤脸也没提防李贤明里长剑下的“无影脚”一下子被踢飞了。 五个变成三个很快三个又变成了一个。也不知过了多久程伯虎一斧头“放翻”了那个独立支撑的瘸腿汉一场战局终告结束。站在场中的三人你眼望我眼忽然畅快地笑了起来李贤更是亲自上前拉起了那个瘸腿汉。 “果然不愧是沙场老兵薛将军真是推荐的好人!若不是你们只怕我和伯虎小薛再练多少场都未必寻得到这默契!” 这话虽说有夸大成份但他说得真挚做的又着实老道因此那瘸腿汉讪讪了一阵之后忽然极为惶恐。不单单是他刚刚在厮杀的时候几乎忘乎所以的其他汉子仿佛忽然之间领悟到李贤的身份纷纷上来请罪额头上尽是货真价实的汗珠。 开什么玩笑他们刚刚怎么会答应这样荒谬的建议?要是这位主儿少了什么毛他们岂不是全都要倒霉? “痛快痛快!” 程伯虎把斧头交给了随侍的伴当那脸上的兴奋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拉着李贤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六郎你是从哪里寻得这些人?太痛快了除了英国公家里头那些家将我还第一次打得如此辛苦!嘿这下子我家里头那些人不用再成天哭爹叫娘了!” 薛丁山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冷不丁想起了自个老爹露的口风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转去安慰屈突仲翔和周晓。见此情景李贤哪里会笨到胡说八道笑嘻嘻地对程伯虎眨了眨眼睛:“伯虎你要是喜欢以后得空了就过来反正我这大门对你来说也就是和没有一个样!” 言罢他也不理会兴奋不已的程伯虎把五人叫齐了赞赏了一通他们的武艺便表示收他们作为王府典卫以后有机会再作拔擢又找来人拨了房舍。薛仁贵找来的这五人俱是无牵无挂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知情达理的主上刚刚又败了一场自然更是心悦诚服。 而转过身来的李贤看到周晓在那里苦巴巴地望着自己不觉莞尔。也罢驸马都尉周道务原本就是文臣周晓这时候再练武也不会有多大成就于是关照薛丁山和程伯虎自由使用练武场他便把屈突仲翔和周晓一块叫到了书斋里头。 进去的时候屈突仲翔和周晓都是面色不好看出来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李贤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简直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这厮打上不及别人但要说是耍小伎俩算计谁能比得上他们这两个自小称王称霸耍小聪明的小霸王? 第三百二十六章 谁家没有歪瓜烂枣的破事 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百官心中都有的谱。所以里头那点破事聪明人并不怎么言语这回是老许倒霉谁知道下回是谁家里的事抖露在外?然而偏生有自恃行得正坐得直的御史不管不顾上书于上深挖根底说许敬宗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如今家里又因为琐事闹得沸沸扬扬应该予以斥退。 作为天子信任的宰相不免有人来问上官仪的立场。然而老上官这一次义正词严地表示许敬宗身为宰相不可轻侮陛下已经下令洛阳令追查流言源头不可以讹传讹云云旋即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这下子别人不免都奇怪了上官仪和许敬宗关系不是不好么这回怎么老上官帮许敬宗说好话? “老上官这个人其实从来就是没有什么立场的。” 和贺兰烟下棋的时候李贤听到小丫头如是追问他便笑眯眯地答了这么一句。见小丫头松了一口气虽说不解也没有多问他自然更加满意。妻子又不是当谋士用的该关心的时候关心不该问的时候不多问这一点小丫头做得再完美也没有了。 只不过有些话不好对人说对小丫头讲讲还是无妨的。因此他笑着在棋盘中央落下一子见贺兰烟皱着眉头落下一子跟了上来他便眨了眨眼睛解释道。 “父皇和老上官以君臣相知闻名天下。上官最有名地便是文章诗赋而不是政治时务。当初废太子的诏书就是他写的所以他自然不可能同情关陇旧党。当初倒李义府是因为父皇对李义府不顺眼如今暂时挺着许敬宗不过是因为父皇对许敬宗还是记挂旧日情谊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李贤的猜测虽然说中了一半但还是没料到另一半。上官仪最近很头疼说不出的头疼。因为他那个出嫁没几年的小女儿三天前居然哭哭啼啼回家了。不但如此她还言道是丈夫宠妾灭妻在家里频频给她脸色瞧到最后竟是道出了要和离。 这大唐的贵女改嫁是常事和离虽说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然而宰相的女儿要和离这可是非同小可。上官仪端着父亲的架子训了好一通结果小女儿竟是一嗓子吼出如果不离婚便要自尽于是他着实是伤了脑筋自然没心思管许敬宗地闲事。 隐隐之中。他甚至对许敬宗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宰相难当啊国事操心不说家里竟然也不得消停。他头一次感到自己在夫人去世之后未曾续弦是一桩多大的失误。这下可好内宅勉强有名分管这事的唯有儿媳郑十三娘而已。然而郑十三娘虽说出生世家。问题是人太老实指望她能劝服小姑子几乎是做梦。 难道他上官仪居然要为了这样的小事丢脸?老上官一揪胡须终于决定去搬救兵。 上官家里不消停许家门里头自然更不消停。就在前一日李贤代表帝后探病之后就把许家的管事大权交给了许嫣。而言道这是皇帝和皇后的意思。至此。家中上下原本还尚存轻视地人再不敢心存观望。勉勉强强做到了令行禁止。 然而当面不敢违逆不代表暗地里没人说闲话。只是一天许嫣的侍女便听到了好几拨偷偷议论的人自是回报自家主子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番却被许嫣一口呵斥了回去。 “这种时候还嫌家里头不够事多再闹腾起来像什么样子!” 许嫣越看那侍女越觉得和妹妹许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关键时刻竟不知道轻重。强压心头怒火她立刻命人召来家中上上下下的仆役沉声训了一次话大意是万一许敬宗有个三长两短她大不了把所有奴婢全都送给嫁在南蛮的姑姑然后自己出家去当女冠。 就是三岁小孩也知道南蛮瘴气毒雾这些仆役婢女自然全都知道当下有痛哭流涕表示后悔的有检举揭别人表示自己清白地……仿佛所有人都恨不得掏心窝子证实自己是许家的忠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原本死气沉沉又带着点幸灾乐祸气氛的许家倏然一变那井井有条的模样就是许敬宗没事的时候也未曾有过。 许彦伯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一般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嫣异乎寻常的表现。等到看见她如臂使指地使唤着那些仆役再看到一大堆人哄然应诺很有秩序地散去他便走到许嫣身后低声叹了一口气。 “阿嫣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能干想必爷爷也看走眼了!” 许嫣呆立了一 回过了头面上却尽是自嘲之色。深深看了大哥一一礼旋即岔开话题道:“我需得去拜访沛王殿下大哥若有闲便去探视一下阿瑶吧!” 她几乎是用奔逃的度出了这院子步子方才放慢了下来。她大哥居然说祖父看走了眼认为她本就很能干天知道她如今心里是什么光景。她也心慌意乱她也六神无主她也绝不喜欢许敬宗这个祖父……但是她是许家人她有什么办法? 她当然想学许瑶这样痛痛快快出一口气但之后又能怎么样?倘若许敬宗死了万一那些侍妾揪出什么好歹事来大哥许彦伯未必能顺利继承家业而且外人大可借此机会大肆鄙薄许家未必能支撑下来妹妹许瑶更未必能嫁个好人家! 许瑶虽然性情乖张放肆但终究是和她从小一块长大最最亲的妹妹! 拖着疲惫地身子上了马车许嫣在颠簸之中竟是不由自主地睡去。等听到侍女叫唤的时候她方才现已经到了定鼎门大街的沛王第大门。她刚刚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后头便扬尘处处很快便行来了一拨人为的那个人赫然是上官仪! 许嫣往日并不常常出门在一群高门贵女中也并不出名因此上官仪从前竟是没见过她。此时瞧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少女站在那里望他又瞧见那马车的车络子和其他配饰似乎是二品官才能有地眼皮便不禁一跳。见对方欠身让自己先行他不觉多看了两眼却仍是想不出这是哪家闺秀。 算了反正李贤身边地美人一堆一堆地他去管这闲事干吗? 然而当上官仪进门之后听到那个少女向人自报家门的时候即使是他也不禁往人家身上再次瞥了几眼得出地结论只有一个----许敬宗那么好钱财的贪婪老家伙居然会有这么一个秀气的孙女?但紧跟着他便想到了自己头上他还不是人道风仪天下第一结果却生出了那样一个不识大体的女儿! 正和小丫头下棋的李贤怎么也没想到上官仪和许嫣这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居然同时来找他。才站起身他便看见贺兰烟拂乱了棋局竟是动作利落地跟在了他的身后此时此刻他哪里不知道小丫头心中的顾忌不禁哑然失笑。 “放心老上官也来了难不成我还有机会和人家谈情说爱?”话虽如此他还是带上了小丫头除了有些暧昧的事情他自是不会瞒她 然而许嫣单独和他说话的目的他猜到了上官仪找他的原因他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上官仪虽说不是最机智敏锐的人但是居然会因为女儿的事情焦头烂额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太诡异了!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后面的小丫头定然是瞠目结舌更知道自己早先打好的腹稿做好的准备全都白费了。 当然上官仪来找他便说明老上官对于他还是信任的同时也有些冒险。谁知道他李贤会不会一下子大嘴巴把事情也编成了说书到处传唱?当然这前提是他准备多一个暴怒的老上官这样的敌人。 “清官难断家务事上官太傅想要我怎么帮忙?” 横竖自己已经答应了管许家的事多出来这么一桩也没什么打紧因此李贤自是没什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然而却只见上官仪长叹一口气之后目光忽然越过了他直直落在了他背后的某人身上。这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 他说呢他就算再巧舌如簧也是不可能担当劝说有夫之妇的重任除非上官仪疯了!老上官此时看的是小丫头想的必定是那一群无所不能的女人。不过他很是怀疑这种事情交给屈突申若她们不会因此而弄巧成拙吧? 话虽如此老上官亲自上门求情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人带到了太真观。 虽说早就是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时节但铺满落叶的庭院里头还是摆着一张精巧的玉石躺椅上头慵懒地躺着一位伊人一袭厚实的裘皮披风正盖在她的身上却恰好露出了那白皙如雪的半抹春光。 随着来客的渐渐接近屈突申若的眼睛倏然睁开了一条细缝在看清了人之后便露出了一丝难解的笑容。 果然来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这母慈子孝的美好时光 宫岁月催人老。 每每走在这洛阳宫中李贤就忍不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至少这话还是有例外的。他那老妈十四岁入宫人生最美好最青春的时节都是在这漠漠深宫中度过。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只怕他老妈未必能熬到太宗皇帝去世可她偏偏做到了。 要是现在还有人在他面前念叨什么女人四十豆腐渣他肯定会劈头啐一口过去。看看今儿个的武后俏面带春眉眼含笑镶金滚边的大红长裙外头只是罩了一件薄薄的越州轻容衫仿佛感觉不到凉意。从那丰满却不含半点赘肉的腰肢绝对看不出曾经生产了五个孩子。总而言之无论是容貌和精气神武后都毫无疑问处于一个女子最最妩媚成熟的时期。 李贤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头顶上传来了一阵痛楚一抬头却见一颗花生在地上滴溜溜乱滚。不消说这必定是他老妈所为准头比后世那些丢粉笔头的老师丝毫不差。 “和你说话居然心不在焉!” 武后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但那嘴角的笑意无疑说明她此刻的心情极好。原因很简单许敬宗的事情虽说仍然是不少人挂在嘴边的话题但是与此同时却有不少大臣的丑事被宣扬了出来比如说侵占民女作妾妇家中庶母和儿子通奸仆役和小妾不清不楚……最最重要的是。那几个被爆出家中丑闻地无不是和她顶着干的死硬派。 虽不能用这法子再搞一次定点清除但是看着那些原准备出她洋相的家伙人仰马翻狼狈不堪仍然让她觉得心头痛快。 武后的高兴劲李贤当然看出来了让他高兴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今儿个进宫的时候他正好遇见了上官仪结果老上官觑着无人对他千恩万谢说是家里那桩事情有解决的希望。虽说事情是大姊头和小丫头的功劳。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很满意能够让老上官欠下人情因此直到现在心里仍然自鸣得意。 “母后上次你交代的关于于师傅那件事已经差不多了。” 见武后一瞬间双目光芒大盛李贤知道这话说到老妈心坎里头去了遂上前三下五除二把老于地门生弟子做了一个简要说明。当然。他很有私心地暗藏下一批如今已经在中枢和于志宁关系不深的人。 “这一次于师傅真的准备退休了而且有心让嫡系子侄辈到地方去说是希望父皇母后能够允准。” “于志宁果然识时务!” 如果说武后对于志宁先头在立后的事情上表示沉默还有那么一点不满那么。现在她就差不多抛开了这点芥蒂。本来于家身为关陇大族和长孙无忌同气连枝也是正常那时候保持沉默估计就已经是老于的极限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算是很给她面子的一件事。 “贤儿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此话李贤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但是遥想到上一次正处于立后地关键时刻。他仍然忍不住心头一阵悸动随即便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武后有手腕有抱负有能力最大的缺憾就是作为女儿身没有高门大阀作为后援。昔日关陇大族自从长孙无忌之后已经元气大伤所以于家眼下的做法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老于写信通知各门生弟子的时候大约是含蓄地用了他的名义。李唐皇室的嫡系皇子。这年头还是很有些用处地! 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之后。李贤头上毫不意外地再次遭到了花生米的袭击。抬头看见老妈招手他只得乖乖上前去。结果面前四十出头依旧是大美人一个的武后竟是犹如恶作剧一般把他的头揉得乱七八糟。 “你五哥每次来谒见的时候都是规规矩矩你七弟虽说贪玩好动但也不敢在我面前耍脾气就是外头的群臣见到我的时候面上也从来不出差错偏偏你就是这么一副惫懒的模样!” 武后揉乱了儿子地头便命李贤跪坐下来亲自给他重新束。纤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拢着那一丝一缕的头指甲的末端时而触及到头皮时而轻抚上颈项带来一种奇特的触感。原本呆在这房间中的阿芊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打破了这难得的气氛。 虽说不出声但李贤心里头要多震撼有多震撼半口唾沫竟是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他小地时候武后也抱过他但这种梳头地事情他地记忆之中老妈根本就没有碰过。他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感到武后那不甚熟练的手法拉扯着自己地 要龇牙咧嘴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虽说二十岁加冠乃是古礼但你和贺兰的事情不能这么一天天拖着。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诸侯王可比天子加冠趁早这也是有成例的。弘儿身为监国太子我寻思着再过一年就让他行了冠礼早些册了太子妃也可以更名正言顺处理国事。只要他这一行冠礼你小子也就可以早些行冠礼早点遂心愿迎娶你的美人了!” 这话一出口喜出望外的李贤立刻蹦了起来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拉到了头赶紧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头皮的剧痛加上心中的大喜他眼下是真真正正的痛并快乐着。毕竟夜长梦多就算铁板钉钉的事一直这么拖下去也难保会窜出什么问题来。 武后猛地一拎李贤的头旋即听到一阵告饶见儿子的肩膀一阵阵地抖动便又忽然一松这才轻笑了一声:“就知道这是你心头最大的愿望外头的人还说你什么任性慷慨豪侠我看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色中恶鬼这么早就把贺兰吃抹干净了!” 这头根子在老妈掌握之中李贤自然是想硬都硬不起来支支吾吾地把话题带过去之后他忽然想到刚刚老妈还提到让李弘及早行冠礼。这代表着什么?只要李弘行了观礼就代表太子成年从此之后武后便没办法以太子未成年作为缘由插手李弘监国!他不会听错了吧他这位天底下第一彪悍的老妈居然肯放弃权力? 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憋出来这样母慈子孝的时候他要是这么煞风景就不叫最会察言观色的李贤了。于是他愈像是嘴里抹了蜜糖似的米汤不要命地乱灌最后某个笑话说得过于离奇了些武后笑得束的手一抖头顿时全数散下刚刚的一番力气竟是完全白费。 “贤儿你哪里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故事!” 武后见阿芊悄无声息地上前要帮忙遂摆摆手挥退了她竟是耐心极好地再次重来一边用梳轻轻梳拢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申若上次入宫陪我说话的时候说起过那最后一片叶子的故事。我找了几个看书最多知识渊博的文臣人家都不知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会吧大姊头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说了? 李贤没法回头看见老妈的表情只得胡编乱造一口咬定是在某本南北朝小说中看到的。须知魏晋南北朝留下的志怪志人小说话本着实不少武后也就没有怀疑只是就这故事的中心意思表了一番见解。结果李贤越听嘴角抽搐得越厉害最后情不自禁地为欧亨利默哀。 “以故事讽喻这是诗经中就有的你这故事倒是不赖。徐家乃是大族世家高门未免不知道高低提醒一下也是好的。对了我听说那天登高的时候除了曹王明你还捎带上了高家的高政?” 果然不愧是老妈消息灵通得无话可说了。 李贤本就没打算就此事瞒着武后遂拣着能说的把结识人家的经过说了----当然这是他老早就和高政对好口径的否则一个说为了私利扣下了西域胡商的货物一个说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结果正好遇上了扣押货物的正主这成什么话? 于是高政在李贤口中变成了仰慕他的世家公子捎带着提了提人家做生意和诗赋上的本事。虽说武后的父亲就是木材商人出身但对商人并无多大好感因此闻听这番话自然而然降低了评价。武后对于身为长孙家姻亲的高家并不感冒但这时节也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反倒是认可了李贤这般四处结交的行为。 “世家大族往往自视甚高不过你这个皇子名声在外倒也不虞人家不买你的面子。”武后嗤笑一声终于为李贤束好了轻轻在他头上一拍便又提醒道“许敬宗如今指望不上外头的那些人颇有蠢蠢欲动的架势虽说我上次除掉了一批你又耍诈蹬下去了几人但终究威慑力不够。许敬宗既然推荐了李敬玄我就得空出位子你明白么?” 李贤转过身子抬头直视着武后的目光心领神会地点头。母子俩这一坐一立同时露出了相似的笑容。而站在旁边的阿芊看见这光景嘴角顿时上翘了一个弧度。 小看了皇后的人倒霉得多了可小看这位沛王的人将来可不是也得要倒霉?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宅门中是非多 帝的御医等闲自然是不给人看病的因为其中存在着题而且皇帝的病情作为国家第一大**更是不能让臣子知道。然而体恤许敬宗作为元老重臣多年来为朝廷服务的份上李治不顾众臣的反对大手一挥把太子“找来”的名医秦鹤鸣派到许家给许敬宗诊治。饶是秦鹤鸣正当盛年这十几天两头跑下来也是颇感吃不消。 “沛王殿下你可是给我寻了个天下第一苦的差事!” 骑在马上秦鹤鸣不禁唉声叹气。要说他也是家传名医只不过某些治疗手段太过耸人听闻所以来医馆看病的人竟是日益减少到后来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苦研医术的他不会做招揽生意的事情索性就不管那么多了谁知道某日遇到一个上门求医的人这人生际遇立刻为之一变。 一个世家公子哥居然跑到他这里来治跌打损伤他以为碰到捣乱的就干脆用针灸散去淤血而且还特意用那种吓煞人的长针。结果非但没把人吓回去反而因此麻烦上门。到最后李贤李弘上门拜访前者表明身份的时候就是他胆大包天也差点没吓得一头栽倒在李贤的威逼利诱下方才答应。可是这御医荣耀是荣耀了是非***他却一下子跳进来了! “秦大人!” 听到这称呼秦鹤鸣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却见旁边地李贤正在似笑非笑地看他顿时又是长长嘘了一口气。许敬宗的病在他看来根本不用花那么大工夫人老了总归要死的更何况许敬宗已经是高寿又服了那些劳什子的丹药就是救回来这命也差不多了。 “殿下这宫里随便派个御医来难道不行么?非得让我天天跑来跑去!” 李贤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秦鹤鸣这抱怨了所以只是耸了耸肩歪歪头并不回答自是把对方噎了个半死。后头的张坚韦韬却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大胆的御医。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得出了一个结论----听说这人是李贤向李弘推荐后者才推荐给天子的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只有李贤这样的人才会认识这么古怪的大夫。 直到进了许宅到了许敬宗地寝室旁边没了其他人李贤方才体谅地拍了拍秦鹤鸣的肩膀:“老秦。你就看开一点吧父皇让你给许相公治病是为了向朝臣表示态度。你只好辛苦一下反正不吃亏不是么?你可别忘了你家的医馆匾额可是父皇亲自题的这大夫当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放心我这人说话算话有事情一定帮你挡着!” 秦鹤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再和李贤计较天天来回跑的辛苦。毕竟他这御医的薪水丰厚得很而且几乎每次给天子治一次病就能得到一笔赏赐这钱赚得比谁都快。大不了等李治地病稳定下来他就上书求去。难道还会有人拦着他这个大夫?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的他便上前为许敬宗把脉旋即又检查了一下昨日的药方进行了一次针灸这一阵忙碌下来他自是看不见身后的李贤已经溜了。 百无聊赖的李贤自然没兴趣观看医生是怎么治病的这种专业伎俩就是偷窥也学不来。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偷师的打算。秦鹤鸣这家伙不是寻常想要攀龙附凤地名医。但是。只要他李贤逮住的人能这么顺顺当当溜走么? 他一面走一面别有用心地微微笑。浑然没注意面前就是一根廊柱最后竟是险些一头撞了上去。好在他练武的神经终于在这时候挥了作用“千钧一”之际躲避了开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前老奇怪有人怎么会走路撞电线杆或是大树现在看来这人只要一走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扑哧---- 背后的一个笑声让他赶紧转过了头却见是许嫣。大概是因为这几日内内外外一把抓的辛苦她的脸庞消瘦了几分那鹅黄衣裙穿在身上竟显得有几分宽大。倒是间还勉强用了几样饰物但总归还是显得有些寒酸。然而此时此刻那张脸上却荡漾着一股掩不去的笑意和往日地愁苦畏怯相比何止平添三分容光。 在李贤的炯炯目光下许嫣很快醒悟到自己此时乃是单身一人赶紧收敛了笑容:“沛王殿下怎么如此不小心刚才可有磕着碰着?” 李贤赶紧摆摆手这才想起自己是沿着许敬宗寝室前那条回廊胡乱逛出来的这许嫣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想着想着他的诧异便货真价实写在了脸上。 “我只是看着秦大人给爷爷诊治所以就没有进去打扰他。”许嫣退后一步深深裣衽一礼旋即深深吸 气“沛王殿下对许家的恩德我在这里谢过了!” “哪怕就是看在往日许相公和我的那点喝酒交情我也不可能坐视你就不用耿耿于怀了。”李贤笑着上前将其扶起四手相交地时候他忽然见许嫣抬头望了自己一眼不禁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你还把你妹妹关在房里?” “若不是她性子乖张我怕她惹祸又何尝想这么做!”许嫣面色黯然了下来旋即微微笑道“除了大哥殿下还是第一个问起她地人。” 要不是没话可说谁会管那个不知好歹地丫头! 李贤晒然一笑一下子沉默了。要是换成别的场合他自然可以滔滔不绝高谈阔论但面前地人是许嫣他又不知该说什么了。谈老许的病情?开玩笑那又不是他的专长万一他安慰说肯定没事许老头又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好了。至于哄女孩子开心……那种事情他只对小丫头做过此时来这一套只会让事情的展更诡异。 “殿下若是无事不妨四处逛逛我去看看爷爷!” 许嫣仿佛也对这种程度的独处有些忌惮略一施礼便匆匆回头走了。李贤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干脆转过身朝长廊那一头走去----这许家他来过好几次却只是在几个地方兜兜转转今天干脆就参观参观好了。 穿过长廊便是一条青石小径两边都是常青灌木虽是深秋却依然郁郁葱葱。尽管已经是百花凋谢百鸟迁徙的时节但他走在其中自有一种清幽的感觉。看到不远处有石桌石凳他便径直走上前去用袖子掸了掸随即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看四周无人身后又是某棵大树他干脆把双脚翘了上去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竟是闭目养神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沛王殿下这段日子天天来是不是真的看上了大小姐?” “那还用说?如果没有人撑腰大小姐怎么会忽然这么厉害还居然得了陛下和娘娘的指令统管家务?要知道以往相爷生病哪次不是小夫人出头这次倒好上上下下被关了那么一大批!” “那要是相爷病好了……” “病好了只怕相爷也不会计较她这些谁不知道相爷最最看重沛王殿下得知这消息只怕笑都要笑疯了还能理会这些?要我说那些狐狸精也确实该好好收拾。小夫人……那个贱人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侍婢出身有什么资格僭称夫人?” 好嘛这外头的八卦止住了里头的八卦居然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李贤一下子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惊醒过来再凝神细听的时候那说话的两个侍婢却仿佛已经走了他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见。懒洋洋地放下了腿他便拍拍衣服站起身来谁知这一起身就瞧见了某人出现在小径尽头。 而这是一个原本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如今应该正舒舒服服等着选官的李敬业!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自然是代爷爷来探望一下病人然后出来找你想不到六郎你竟然在这里偷懒!”李敬业很快便从最初的惊诧中回过了神大步上前走到李贤面前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啧啧称赞道“怪不得之前伯虎说我对许大小姐完全是一厢情愿敢情是你和人家勾搭上了。刚刚我看到许大小姐的时候她眼眶似乎有些红不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事吧?” “谁像你这么急色?” 对于这种程度的戏谑调笑李贤自然是完全免疫而且他更知道李敬业目前作为李绩的完全代理人这次登门的代表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因此自是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两眼旋即冷哼了一声:“你别忘了我可是老于嫡传弟子你要是不介意我在老于面前多多吹嘘你的风流韵事……” “好好好我怕了你还不行么?”李敬业百般无奈心里却暗自把自己的祖父和老于埋怨了一通----敢情他就是倒霉这辈份竟是死活都比李贤矮一辈! 觑着四周无人他便在李贤耳边低语道:“有人让我通知你你托她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明儿个若是有空跟她去看一场好戏!”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姊头们当演员,我在旁边看热闹 阳作为东都除了南北二市异常热闹之外那些酒肆是普通人休闲娱乐的最佳场所。达官显贵可以置办数十家妓在家中歌舞淫乐百姓当然只能上胡姬酒肆中看看热闹。当然纵使是那些**也是分等级的便宜的不过数十钱就能买个乐子至于昂贵的地方就是丢上数百金也未必能够一亲佳人芳泽。 自从安西四镇归大唐所有之后来自西域的舞姬越来越多这其中既有天仙绝色也有貌不惊人却身材绝佳的真正舞者总而言之只要有钱有势不愁没有合适的人。 然而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虽说热闹来往的却大多是些男客纵使有女客也大多是前来找人的----这年头的女人彪悍的绝不在少数大妇带着大批随从气势汹汹上来砸场子的情形绝不少见。至于此事生的频率就得看后头的老板有什么样的能耐了。 这一天洛水河畔新建的德阳楼中却来了两位如假包换的绝色佳人。两人一进门便引起了众多酒客的注意甚至有色中恶鬼好事地吹起了口哨。毕竟就算是这美女胡姬如云的安康楼也难得一见如此成熟明艳的女人。不过很快吹口哨的声音便嘎然而止只是一瞬间两位佳人的背后便多出了二三十个腰佩刀剑的护卫一个个俱是眸子精光四射。 “天哪。居然是屈突家那位大小姐还有尉迟家地少夫人!” 在最初的惊艳之后终于有人认出了突然冒出来这两位佳人的身份。一时间原本就安静的酒楼大堂更是鸦雀无声。上上下下的人都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两位惹不起的女人纷纷猜测起她们俩此来的目的。 屈突申若是出家的女冠但李焱娘却是死了丈夫地。不过据说尉迟家那几位少爷都对这位长嫂畏之如虎不会闹得今天这里要上演一场全武行吧? 对于周遭人各式各样的目光身为当事人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却丝毫不以为意。两人对视了一眼。李焱娘便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申若你真的确定没错?我那个小叔子出点丑不打紧反正胸无大志。可是这毕竟是洛阳令管着的地头若是大闹一场……” “放心外头有那一位在还怕洛阳令作甚?!” 这一日的屈突申若头顶道冠。身披一件绛红地罩袍手中却拿着一把宝剑看上去不伦不类得紧。此时此刻她俏目含威地扫视了楼上一圈想起了自己之前不动声色地让上官仪头痛了一回不禁晒然一笑。紧接着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 “尉迟荣。你给我滚下来!” 这话一出口全场皆惊愣是没一个敢接话茬的。而这时候李焱娘便不由分说带着人快步冲上楼去那气势端的是无比凶猛把几个想要上前说话的伙计全都镇住了。仿佛是故意来砸场子一群人竟是沿着二楼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搜了过去。 若是里头的人态度好还有护卫点个头算是道歉;若是遇着不长眼睛骂娘的。李焱娘那出鞘的宝剑自然是不长眼睛少不得在身上地衣服扎几个窟窿。一个个包厢搜下来顿时是鸡飞狗跳叫骂声却比想象中小得多毕竟对上凶名卓著的娘子军谁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逞口舌威风。 终于当李焱娘从某个包厢揪出了一个锦衣玉服二十出头的公子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心里为那位倒霉的尉迟公子默哀。 旋即。五六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麻胡桃仆从模样的家伙被一群护卫押下了楼。几个耳朵尖的酒客甚至听到某个护卫在口中念叨没管好小少爷回去狠狠打板子之类的话。至于那四五个貌似狐朋狗友之类地倒霉家伙更是抱头鼠窜似的从楼上奔下来一溜烟从大门冲了出去。 “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学好我说的话难不成你都忘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大哥虽然死了可我至少还能教训你!敢学人家狎妓难道就不能学人家的出息!” 骂完之后李焱娘自然是拎着人匆匆下楼屈突申若也打了个手势哨了一声一群人来得快也去得快一下子便潮水似的退出了大门。 这时候掌柜伙计连带酒客方才如梦初醒。酒客们固然是一边哄然议论着那两个女人的彪悍一边一个赛一个快地离去没有一个提什么酒帐的。笑话喝酒喝到一半扫了兴致哪有结帐地道理? 计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今儿个闹了这么一出损失了这好容易打出来地名声却毁了一大截。恨只恨那位尉迟家公子为什么不去那赫赫有名地安康楼反倒把他们这小本经营地方祸害了一通! 当然他们绝对不会记得就在月前他们的东家借某位老亲王地势强行买下了这块地皮造起了酒楼想要从安康楼的生意中分走一杯羹。 屈突申若和李焱娘来之前就做好了周全准备人人骑马之外尚备了两辆马车因此抓回来的仆从直截了当塞进了第二辆马车而垂头丧气的尉迟荣则是被赶上了马。此时一群护卫照旧骑马李焱娘和屈突申若却钻进了第一辆马车。 马车里头除了两个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家伙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见李焱娘和屈突申若弯腰进来他不禁转头啧啧称赞道:“厉害厉害我在外头都能听到里头的大动静。不出半个时辰今儿个这一出大概就要传遍全城了。” “论演戏自然不会有人比我和申若更地道!”李焱娘微微一笑旋即瞥了那边不明所以的两个家伙一眼忽然从靴子中抽出了一把匕就着锋刃在两人的身上比划了起来。觉两人在那里瑟瑟抖她方才无趣地收回了刀。“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待会到了地头让你那个盛允文好好审审吧。” 马车在尉迟家某个别院停了下来早有预备的人立刻把第一辆马车上的人拎了下去刚刚乔装打扮混在护卫中的盛允文立刻跟了上去。大门一关李焱娘自是拎着尉迟荣喝令家仆把人关起来。今儿个这场戏只有她、屈突申若、李贤和盛允文知晓。至于尉迟荣等人则是无比倒霉地充当了不知情的群众演员角色。 这一次的审讯异常快捷不过一盏茶功夫盛允文便匆匆出来在李贤的耳边道出了几个字。此时李贤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但严肃下来没多久那懒散的笑意便再度重现最后朝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微微点了点头。 “这回终于找到了!” “那还等什么?” 李焱娘眉头一皱立刻朝四周侍立的护卫打了个眼色。这回名义上是帮助她管教弟弟因此带出来的几乎全都是尉迟家的精锐家将自然全都是在她的指挥之下。她这无声令下一群人立刻整齐有序地准备出门而李贤咂舌于她雷厉风行的同时不免苦笑了起来。 这可不像刚刚去抓尉迟荣那么简单要是就这么打上门去这名声也太不好听了! “且慢!”屈突申若心念一转便摇了摇头“焱娘你也太心急了虽说兵贵神但一天之内两次出动家丁总是有些不妥你总不能再找个尉迟荣出来顶缸!不如……” 她忽然瞥了李贤一眼若有所思地道:“那地方既然在定鼎门附近便得防着他们奔逃最好能让城卫军帮一个小忙。对了曹王似乎就住在定鼎门旁边那里还有他不少产业索性让他出人手好了。六郎上次曹王可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这次让他担点风险也不算什么!” 这话正对李贤脾胃本来这样的事情让他承担完全责任就没有道理有人帮忙分担黑锅自然最好。然而屈突申若的话却没有说完下一刻他便感到伊人凑在耳边又加上了一句。 “除了曹王你可别忘了卢国公心里头窝的火还没有消何不叫上他?只不过你可想好了他是陛下的心腹要是到得太早或是太晚事情就麻烦了!” 卢国公程处默!这个名字顿时让李贤平添三分信心立刻上去对盛允文吩咐了起来。见这盛允文还在犹豫嘀咕着什么尽忠职守他只得指了指那边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结果这位武艺高强的亲卫立刻放心地去传话了。 调整了一下人员配备重新出门李焱娘见屈突申若和李贤一起上了马车立刻快步上了自己的坐骑。开什么玩笑这难得一见的机遇怎能不让这两位好好一起共处?纵使屈突申若不能嫁给李贤两个人勾搭上了做个情人也不坏嘛!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的她立刻呼喝一声一马当先飞驰了出去。而等到马车起行李贤方才反应过来敢情李焱娘是故意把他和屈突申若留在一块的! 第三百三十章 星星之火的源头 南春今年三十二岁。 作为昔日铁勒西征军的一员正如他所说那样曾经在薛仁贵麾下作战而且确确实实立过功劳。然而坑杀铁勒降卒十万不但让将军们遭到了申斥抹灭了功劳连带着他这种有功军士的功劳也被减低了好几等。他不愿意回乡种田便由薛仁贵设法在这定鼎门大门口谋了一个队正。每每想到战场上冒着流矢奋勇杀敌的情形他就不禁浑身热。 “嘿那天我跟在薛将军后头眼看着他一箭射出对面竟是两个敌人一起倒地端的是一箭双雕……” “贾头你这故事都说三回了就不能换新鲜的么?” 正侃侃而谈的贾南春没料想被人冷不丁打断顿时恼羞成怒地狠狠朝角落里瞪了一眼。不过他平日凶归凶所谓的鞭子打人也不过说说而已因此久而久之上上下下的军士并不怕他。此时一有人鼓噪其他人顿时也七嘴八舌地插了进来。最后又有人撺掇着让贾南春把上回李贤送的扇子拿出来看看。 贾南春自是不乐意:“去去去那可是宝贝我早就藏在家里怎么可能带在身上!” 某个军士再次起哄道:“贾头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明明看见你中午还拿出来摩挲来着拿出来给大伙儿再看两眼!要说这沛王殿下说话还真是和气压根不像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地世家公子哥!” “那是沛王。哪里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能够比的?” 贾南春咕哝了一句旋即方才小心翼翼地从衣襟里取出那把扇子却只是略略打开了一半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还没等别人看清楚就立刻收了起来也不管四周那遗憾的叹息声伸了个懒腰便站起身来。 “好了看也看够了赶紧起来外头大约要换班了!这时节来往洛阳长安两地的人多。定鼎门是要道一定不能出差错否则大伙一起倒霉!” 于是不情愿归不情愿众军士还是拍拍屁股起身准备即将到来的换班。然而换班的口令没等到。外头却冲进来一个人还没站稳便咋咋呼呼地嚷嚷道:“不得了啦外头……外头……” 贾南春没好气地笑骂道:“什么事这么紧张是天塌下来还是地崩了总不成陛下和娘娘的车驾在外头吧?” “咳贾头虽然不是陛下和娘娘。但也……也差不多了!”那军士好容易顺溜了气赶紧禀告道“是沛王殿下来了外头人不认识他我正好那天见过一回所以……咳反正他指名要找贾头你我就把人带来了!” 话刚说完。门口便多出了一个人笑嘻嘻不管不顾地走了进来。 这下子贾南春真的懵了虽说常常拿着李贤地扇子向同僚炫耀但真正在心底里他却知道这不过是某次偶遇而已说不定人家见过他之后转眼就忘了干净。然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人不是沛王李贤还有谁? 贾南春呆了。他身后的一群军士面面相觑了一会之后。也全都起了无比的好奇心。然而看见上司反应过来之后冲他们连连挥手。一群人只得悻悻离去心里犹自猜测着李贤的来意。可是不管怎么说李贤这个沛王都不该有事情寻一个小小的队正才是! 李贤此时只带着两个尉迟家的护卫已经留在了外面。盛允文被他派到程家去报信顺便把那五个王府新进典卫带来做帮手;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则是到曹王那里去威逼利诱了;他为了避免目标过大因此只向李焱娘要了两个人。刚刚在马车上那会儿他总是感觉浑身不爽快到现在仍觉得仿佛后头有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贾队正……” “殿下直呼我地名字即可!” 贾南春终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赶紧制止了李贤的称呼然后便想请李贤坐下谁知这位主儿根本不在乎这些。 “你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今儿个我只是找你帮个忙!” 李贤看出他紧张的模样便笑着在贾南春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当然这回他手中换了一柄檀香木扇。见贾南春脸色放松了些他便把路上和屈突申若李焱娘商量好的台词复述了一遍无非是拿着上次打虎的那桩事情作由头隐隐暗示有人算计他。结果他这话还没说完贾南春竟是暴跳如雷随即立刻拍胸膛打了保票。 “怪不得我想洛阳这地方怎么可能出现什么猛虎居然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暗算殿下!这么大地事情殿下既然信得过我我自然没二话只要您吩咐一声我一定照吩咐做!” 这 条好汉子!李贤心中暗算遂也不再含含糊糊地假客点了点头后便在贾南春耳边一条条吩咐了起来。 这是当初他老爹吩咐下来的勾当再加上又有老妈的默许不管怎么折腾只要能在控制范围之内自然就不算违规。之所以找贾南春也不过以防万一而已毕竟还有程处默手下那批人可供使用。 贾南春起初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势头听到后来不禁失望得紧。就这么点小事?就是看好了城门别放可疑分子出去这不是他职责之内的事么?他还以为会杀一个血流成河会担当攻坚力量会面临万箭齐的险境结果就这么简单? 虽说心头郁闷但他还是咬牙切齿地道:“殿下放心这要是定鼎门跑出去一个可疑人您就拿了我的脑袋我……” 李贤终于看出这是个一根筋到底的家伙遂赶紧打断了他地赌咒誓再一次关照了之后便出了门。 带着两个尉迟家的护卫来到曹王第后门他便看到整条十字小巷都被封了据称的消息是曹王第中出了飞贼。而他拿出信物表露身份之后立刻被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后院。而就在这里整整齐齐已经排了百多号人个个都是精壮汉子和曹王明的文雅毫不般配。 “六郎!” 曹王明的眼睛却尖一看到李贤便快步上来一把将他拉到了一边:“你放心今儿个我一定将功折罪抓到那些人!要是放走了一个……他娘的从今往后我就不姓李!” 文质彬彬的曹王明居然会说脏话这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因此李贤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然而这位皇叔地如此状态正是眼下他需要地因此他很快调整了心态说了一大通乱七八糟地感谢话并拍着胸脯表示这一次出动之后先头那件事肯定一笔勾销。 于是他立马看到太宗皇帝的十四皇子他地十四皇叔殿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当然不知道曹王明和太子李弘以及周王李显的关系都相当不错对于讹诈大王李六郎有着深深的忌惮。能够一次性解决上次的遗留问题曹王明自然是再乐意也没有了。 秋日的午后太阳高悬当空晒在身上却只是微微热没多大劲头反而不时吹来的凉风让人感到有几分寒意。靠近定鼎门的宁人坊除了曹王明并没有其他达官贵人住往往是贪图进城方便的百姓临时赁一间房子等货物卖完或是该买的东西买完便出城比寻常客栈的大通铺还便宜一些因此闲杂人等向来不少。 宁人巷东北隅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虽说门口没什么石狮子之类的富贵物事看上去却也齐齐整整比一般百姓的宅子强上许多。这地方成日里进进出出的人也多各色衣裳的人都有街坊邻居虽说看见却也没人多问。这年头自家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别人赚别人的钱没理由管别人的闲事。 这一天进进出出的人比往日只多不少而当内中的红脸老者听说德阳楼那场闹事之后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安宁可想来想去也猜不到人家管教小叔子和自己有什么相干遂很快把事情撂开了手。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顷刻之间便有属下跌跌撞撞冲进来报言道是四面八方被人围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红脸老者一下子神情大变厉声质问道“好端端怎么会有人扑到这里来了!” “是……是曹王府的人说……说是捉拿飞贼!” 曹王……飞贼!就是笨蛋也知道这个借口更何况此番竟是曹王出马分明是先前的事情已经暴露! 红脸老者来不及细想厉声吩咐众人应战自己则匆匆入了一间屋子对其中的一个青年嘱咐了一会便不由分说地打开密道将其推了进去不多时又到另一个房间见了另外几个黑衣人眼看着人进了另一条密道他方才神色如常地出来。 此时外头已经响起了一片兵刃交击声这不禁让他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居然敢动用兵器强攻那么就说明了一个事实----此事的背后绝不止是一个曹王明而已!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面上露出了无尽的狰狞:“该来的总要来的只不过我该布置的已经都布置了那些文书书信之类的你们休想得到!这世上终有看不惯你阿武的人我点燃了火星一定会有人把你拉下来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伙一起上 人坊械斗?曹王府的人围了一处民宅? 洛阳令冯子房狠狠地瞪了报信的那差役一眼旋即二话不说地挥了挥手:“不用理会过两个时辰去看看情况就好!”笑话这洛阳城中哪天没有几起美女抢夺案件曹王明虽说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难保一时起心这关他什么事? 强项令强项令从古到今流传青史的不少但丢官去职甚至丢脑袋的应该更多吧! 洛阳作为京县除了冯子房这个洛阳令之外还有县丞二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县尉六人。那差役好容易才一级一级以紧要大事外加金钱攻势报到了冯子房这里谁知道竟被不由分说地打了回票心中甭提多沮丧了。然而正当他怏怏转身欲退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两个字。 “等等!” 他喜出望外地转过身子却见自家明府大人正用炯炯的目光看着他登时有些心虚。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等到一句淡淡的吩咐:“你去吧!” 看到那差役如蒙大赦一般地退去冯子房心头的疑惑自是更深了。他是正儿八经从县尉县丞这种职务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又在长安这种京县当了两年县令对于县衙种种弊端廖若指掌。可以想见这宁人坊械斗绝对不是平常事而这个差役指不定就是收了另一方的好处。 “可那曹王虽然贵为亲王。一向却低调不涉政事会有什么大不了地勾当?”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正在那里犯难忽然外头大门就被人敲得砰砰响满心不耐烦的他正欲呵斥但话还没出口便立刻镇定了下来旋即沉声喝道:“什么事?” “大人卢国公来了!” 话音刚落那扇大门便立马被人推了开来紧接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昂阔步地走入那招牌式的须异常醒目不是卢国公程处默还有谁?冯子房没料想来的是这一位赶紧上前打招呼顺带亲自把门关了起来。老程家不好惹这位卢国公更是不好惹天知道这次来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冯大人。”程处默面上挂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的“我有些事情需要在宁人坊解决一下不想外人打扰你可能帮个忙?” 不等冯子房回答他便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左右金吾卫那里我已经打过了招呼有我老程家地面子。他们都会照应着。” 怎么又是宁人坊?冯子房顿时头痛了先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曹王然后又是这位传说中能量极大的卢国公程处默待会是不是还要加上那位吃人不吐骨头的沛王李贤?他正在暗自叹息着自己的霉运程处默便仿若无心地又说出了一番话。 “我此番是去宁人坊寻仇顺带帮陛下办一点小事沛王殿下大约先到了其他人估摸着也不少。如果不是屯兵玄武门的薛将军没空脱身。说不定也得去凑一脚热闹。总而言之该说的我都说了冯大人你看着办就好回头见!” 程处默微一颔竟是就这么大剌剌地打开门出去了留下一个呆若木鸡地冯子房站在原地。好半晌这位洛阳令方才苦笑连连。忽然猛地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心中愈琢磨不透。这宁人坊究竟是怎么一个局面。居然要劳动这么多贵人出马? 想不通归想不通办事情归办事情。他立刻招来了负责那一块地方治安的县尉刘明把程处默的话简要告知了一遍隐约再点了点其中的关键。六个县尉中他最看好的就是这个虽年轻却有担待的因此撇开旁人单单吩咐了他。 “明府放心下官定会把此事办得妥贴!” 宁人坊中的动静着实不小。和曹王明地文雅风流不同曹王府的家将相当之彪悍就连旁观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也为之动容。作为太宗皇帝最小的儿子曹王在老子去世的时候没得到其他好处自保的力量却得到了一批。单单是这些家将就足可“傲啸”群王了。当然如果要造反他绝对支使不动这些人。 训练有素地占领制高点踹门翻墙扇形散开拔刀子砍人……在李贤看来这么一群人简直是专业打架队伍拿来攻陷这么一座宅子实在有些古怪。然而事实很快就让他阴沉了脸。原以为对方不敢硬抗谁知道几个人才进去就传来了一阵兵器交击声显而易见是交上了手。单单凭着民不敢与官斗这一条就足可见这次找对了地方。 “我们占了天时人和这地利却是在对方这一边。既 了手至少可以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现在是金吾卫了?” 屈突申若这话仿佛是对曹王明说眼睛却在看着李贤。而虽说老爹的指令至今还有效但是惊动到金吾卫却绝非妥当因此李贤微微摇了摇头。他正准备撺掇李焱娘把随身精锐投入进去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唤。一转头他登时喜出望外却原来是盛允文带着他那五个新进典卫过来了。 盛允文如今在洛阳也是赫赫有名头衔更是众多----打虎英雄盛家剑传人天子钦点亲卫沛王最得力地帮手……如是等等。因此见他这边上来行礼人人都是含笑相对。然而另外五个人很快抢去了他的风头成了目光关注的焦点。 无论是肢体的伤势还是面上的刀疤都昭示着这是一群极度凶悍的人。屈突申若和李焱娘更是用征询的目光瞅着李贤琢磨这家伙是从哪里弄来地这些人。 “既然老盛来了大家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有地没地大伙一起上杀进去如何?” 李贤笑容可掬地提出了提议却正对屈突申若和李焱娘的胃口。耳听里头厮杀声阵阵她们自是心痒难耐此时立马点了点头。 而曹王明眼睁睁地看着两条人影带着十几个精锐护卫从大门闯了进去不由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正欲说些什么地时候却看见李贤朝盛允文和五个典卫打了个招呼盛允文带着两人打头李贤居中另三人在下头帮忙竟是配合默契地从墙头直接翻了进去。 “天哪难道这都是些偷鸡摸狗的祖宗么?” 他哀叹了一声看看四周还剩下十几个保护自己的护卫以及数十散在宅子四周用作包围的家将便打定主意在外头等着。开玩笑刀剑可不长眼睛就凭他那点可怜巴巴的身手进去之后肯定是累赘还是不要丢脸的好。饶是如此他仍是暗自祈祷那几位冲动的主儿千万别出事否则他这个曹王也吃不消。 小小一座宅子中能躲藏那么多人这是事先谁都没有想到的。曹王府的家将虽说都是太宗皇帝留下的精锐但是对于这种时不时会窜出来一个人的情形都是万分头痛甚至有好几人猝不及防受了伤。等到屈突申若等人也冲进来他们顿时都傻了眼。 这冲杀的事情用得着这些贵人们亲自动手么?须知他们的主子曹王明虽说不是欺男霸女的主但支使他们去做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有的哪里曾亲自出面? 盛允文等人护着李贤一落地李贤便立刻下令收拢曹王府那些家将然后又喝令三人一组每隔数息往里面进一组沿着每进的房子往里头搜索。等到进去了七八组屈突申若愣是和李焱娘带着一个护卫也跟了进去没奈何的他只得吩咐其他人退到外头这才和盛允文等人一起往里头走去。 如是一来混战的场面顿时大为好转一路前行但听到传来几声零零碎碎的惨呼或是厮打的声音。而有了几组人清场再加上有盛允文这么个杀神打头李贤这最后一队人入内竟是没遇到半点障碍让手痒想要动手的李贤大为失望。 有组织的搜查进攻很快消灭了零星阻拦的人院子里丢下了五六具尸体两边的房子里亦没了人影只余下最后一进院子尚无法攻破----因为他们用的竟是弩箭!看到第一组上去的三人在十几支弩箭下全灭这亦让一群见惯了血腥的家将为之震慑。 大唐武风极盛对兵器的管制不算太严格佩剑的人更是满大街都是弓箭也并非管制兵器但弩弓却只有军中才有配置而且由于工艺所限绝对不是普及之物。就是如屈突申若李焱娘这种胆大包天的也绝了强攻之意她们虽说无法无天惯了但不至于连手下性命都不顾。 李贤本没有料到今日会遇到如此抵抗只以为这是那些暗地捣鬼家伙的窝点之一如今看这光景他哪里不知道只怕是误打误撞冲到了人家的老巢心中已经转了千百个绝户的念头。正当他准备下决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和这些小贼浪费什么时间!儿郎们给我上火箭!” 所有人闻言回头却只见程处默带着大批人呼啦啦冲了进来人人都是拿着强弓那弓箭的头子上无不蒙着火油布旁边尚有十几个人拿着火炬。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以退为进,侧面出击 人坊东边坊墙周围一溜烟是一排低矮的民房。这都已经是破败多年没人住的老房子有些甚至已经成了鸟类栖息的场所或是蛛网密布或是杂草丛生就是乞丐也不稀罕这种没有屋顶的破烂地方。 此时某间破民房的院子中一口仿佛多年没人用过的枯井忽然被人掀开了盖子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爬了出来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紧接着他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躲到了某棵大树后头。这短短数百尺的地道却是空气混浊凹凸不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扎出来的! 不远处的厮杀仿佛停止了空气也仿佛和寻常秋日的午后没有不同。然而他却感觉手足冰冷四肢的那些火辣辣的擦伤也都被他丢在了脑后。谁会想到没有任何预兆的竟有人一下子冲到了那里甚至二话不说地强攻了进去他如今还不知道现在里头怎么样了! “义父!” 他压低了声音悲呼了一声旋即便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不肯挪动脚步。这里是洛阳是东都是天子脚下。那些人虽说有权有势但未必就敢这么一直强攻下去只要……只要再撑一会不管是金吾卫赶到还是洛阳县的差役抑或是宁人坊的巡行武士他们都绝对不会放任那些人打打杀杀。只要那样。里头那些人还有他地义父就还有一丝希望! 忽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旋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座宅子方向的天空忽然被映红了紧接着便是滚滚黑烟还有一阵阵不绝于耳的哀嚎声。一瞬间他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人都木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曹王明不过是个不得势的亲王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明知道外间危险万分自己能顺利逃出来殊为不易他还是推门进了一间貌似破败的屋子。不多时便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走了出来但手肘和膝盖处的擦伤却依旧隐隐作痛。此时此刻他来不及处理这些绝不算轻地伤势小心翼翼地闪出了门。 这么大的动静外头怎么也该有一些百姓围观才是自己过去假装看热闹的人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注意才是。 然而。沿着十字街巷没走多远他便远远瞥见了几个巡行武士而小巷中居然没有第二个行人。他当机立断躲入了旁边一处荒宅中准备等这些人走过再作计较。就在这时他听到墙外传来了阵阵话语声。 “那边究竟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居然连火箭都用出来了?” “嘘听说是海东奸细叛逆作乱金吾卫都把宁人坊封了!” “海东?隔着那么远。不至于吧?” 那话语声渐行渐远他却是听得心头直冒寒气。倘若说宁人坊都被封了那他要怎么逃出去送信?倘若那些可恨的家伙把宅子烧作平地再回过头来一座座房子搜那又该如何是好? 义父啊义父你倘若把那地道的出口设在某间可以控制的民宅中那就不会有如此困境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为何不和我一起逃? 对于程处默居然使出火箭这样的绝户手段。李贤自是大吃一惊。程伯虎当日遇险。程处默这个做老子地替儿子报仇自然是理所应当然而。这一位长得虽然粗豪心底却细致论理不可能如此招摇。眼珠子一转他便想到了四个字----杀人灭口。 看似这风波闹得极大但只要能够栽赃到某方势力上头那么这事情也就可以从内部危机转变成外部危机到时候反而有借口同仇敌忾。至于什么文书书信之类的东西拿到了不但无用反而是烫手山芋。程处默算是军方出身出面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一边想一边打量着程处默却见其对自己投来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干脆便耸肩不管了。 斩草除根这种事说来容易做来难干脆便让程处默解决好了!他除了打虎那一次受了点惊事情原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再说……哼哼他早支使了人在某个地方等着只要没到最糟糕的地步这事情也就不用追究下去了。 在程处默一声令下火炬手立刻用手中的火炬点燃了箭支上的火油布旋即一支支火箭便越过高墙往里头的院子中飞去里面顿时响起了阵阵地惊呼。不多时便有三五个人从院门口冲了出来却在一番强弓劲矢打击下化作具具尸体。 而李贤再次坚定了原先的念头----程处默分明是不想留一个活口! 如果不是对这位卢国公有着比较鲜明的认识他几乎要认为程处默是人家一伙的此时方才一定要杀人灭口。眼珠子一转 知道今晚没有自己挥的余地索性带着盛允文等人前脚一出这座宅子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后脚也带人出了门。在外头的曹王明一看到这重要人物都是毫未伤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谢天谢地总算你们都没事!” 听到曹王明这声感慨李贤方才想起这一次是借着人家的虎皮做大旗立刻上去好生安慰了一下这位受惊过度的皇叔殿下。当得知金吾卫已经封闭了整个宁人坊而巡行武士更是将这里和其他地方隔离了开来他顿时微微皱了皱眉很快便领悟到这是程处默地安排。 算了就算他晚点派人通知凭程处默的耳目怕是也知道这边生的事到头来人情反而送不出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曹王府还是尉迟家的家将都挥不了多大作用反而是程处默的上百号人成为了真正的主力。李贤一提出撤退曹王明便一口答应屈突申若和李焱娘虽然觉得无趣但都看出这次的主角已经换了人遂大手一挥示意收兵。 等到那宅子被熊熊火光全数笼罩地时候这附近就只剩下了程处默带出来地直属人马别无半个外人。然而就在不远处地某座宅子房顶还蹲着一个两眼如黑豆的瘦汉那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起火地宅子和周围的街巷许久方才遁去无踪。 巡行武士固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毕竟是原本就值守宁人坊的原班人马中间就有几个是刚刚逃出生天的他认识的而那几人恰恰带来了掩护他逃亡的衣服。把身上带出来的一包金银钱当作了最后一次报酬之后他终于换了行头鱼目混珠出了宁人坊整个过程顺利得让他吃惊。尽管如此他却仍旧不忘在上了定鼎门大街的时候用仇恨的目光望了一眼那滚滚黑烟。 义父你等着我立刻就为你报仇!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当他穿过定鼎门大街沿着通门大街疾步离去的时候定鼎门的守军都用警惕的目光在注视着进出城的人们。当然即便他注意到了也不会认为这和自己有什么相干他一心以为只有他从刚刚的大火中逃生了出来。 “呵欠!” 毗邻某座大宅邸的一座酒肆二楼程伯虎和薛丁山正百无聊赖地凭窗而坐四双眼睛紧盯着底下的人流。前者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呵欠后者虽说聚精会神但也渐渐有点吃不消了。终于程伯虎不耐烦地举杯一饮而尽旋即收回目光瞅了薛丁山一眼。 “小薛六郎就让我们像木头一样蹲在这里?这也太离谱了吧!” 薛丁山也不知道李贤为什么要他和程伯虎守在这个地方但他却认一个死理----自己脑子不聪明所以没必要去猜聪明人的打算没看屈突仲翔和周晓两个还算聪明的被耍得团团转么?倒是他和程伯虎不算机灵一直以来却没怎么吃亏。 “伯虎大哥你要是累了就迷瞪一会好了这里有我守着!” 程伯虎闻言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满心郁闷地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薛丁山他终于确定这家伙没听出自己什么意思。他也懒得回答继续盯着外头的人流瞧。 忽然他注意到有个仆役模样的人在和那边门上的仆从交谈一面说话一面警觉地四处瞧看。而凭着他天生的好眼力一眼瞅见对方的脚上似乎有伤手臂似乎也不怎么灵活。眼见着人进了那宅子他登时霍地站了起来上前大力在薛丁山肩膀上一拍。 “有可疑人进去了!” 薛丁山也看见了那人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疑听这一说不禁扭过了头。谁知程伯虎并不解释喝令结账便拉着他迅下了楼。穿过十字街巷绕到了高墙外另一座毗邻的宅邸扇侧门旁程伯虎竟是二话不说轻轻敲了敲顿时让薛丁山大吃一惊----这可是不相干人家的侧门自己二人是奉命来蹲守的怎么可以随便进去? “记住少说少做一切都听我的!” 程伯虎的话音刚落里头就探出了一个脑袋往面前两人身上一扫那僵硬的面孔顿时堆满了笑容:“原来是程大少快请进。对了这位是……” “这是小薛至于是哪个小薛就不用我多说了!”程伯虎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信手往那个仆役手中塞了一把铜钱旋即低声道“我和小薛先进去了你派个人到沛王第报个信就说我和小薛在这里明白么?” “小人明白!”那仆役乐颠颠地把钱往腰里一塞一弯腰把两个人迎了进去又招来几个招呼的下人自己便匆匆出了门。 第三百三十三章 装病也是一种态度,六郎上门找碴 族中有酒囊饭袋么?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除了某些野心膨胀唯恐没地方出力的人之外一心想着吃喝玩乐事事不管的人有着相当的市场既然没权有钱今生今世不好好享受怎么行?然而曹王明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退一步说他更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文人而不是皇亲国戚这样凭着一手相当不错的飞白他至少是饿不死的。 然而他却偏偏是皇子这就注定他不可能像普通文人那么过日子。雄心壮志不能有否则必定没命;但成天醉生梦死也不是他追求的人生;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吟诗作对结交那些不可能有危害的文人雅士顺便从商人那里拿点好处补贴家用。 可谁知道只不过收下两只老虎作礼物居然引来这么一场风波! 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借口别有要事在曹王第中没多呆就起身告辞。而李贤想要趁机一起溜之大吉的时候却被曹王明一把拖住。也不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皇叔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他挣脱了两下愣是没脱手想要再用力却又唯恐伤到了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屈突申若甩出一个眼色悠然自得地离去。 “六郎你和我说实话今儿个这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见一向文雅倜傥的曹王明额头上甚至爆出了青筋一双眼睛死死瞪得老大。李贤没奈何之下只得轻描淡写地道:“十四叔这事情既然有卢国公插手你我又何必去管?你放心我就算有时候胡闹也不至于给你下这种套。今明两天之内你少出去就是。” 言罢他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便带着盛允文等人出门而去。至于曹王明则是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竟是又骂了一句粗话。只不过这粗口来得快去得快他很快便扇子一摇一手招来了宅子地总管。 “我有些不舒服把大门关了甭管是谁来见都不许开门就说我在养病!纵使天塌下来也得等我病养好了再说!” 那总管一下子傻了。眼看着曹王明慢悠悠地往后头的院子踱去他不禁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这才反应出自己没有听错心中立刻大凛赶紧一溜烟地去安排。不消一会儿曹王府大门侧门全都关得严严实实整座宅子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 别看太宗皇帝当初生了那么多儿子。如今还活着的没几个了这种时候谁敢质疑曹王的小心谨慎?小心谨慎总比没命的强! 李贤带着盛允文和五个典卫上了马却不忙着往家里赶而是顺着小巷慢行。果然到了宁人坊大门口的时候果然只见外头赫然守着几十名如临大敌的金吾卫。 见到坊间有人出来立刻有卫士上来盘问。验看了盛允文的腰凭方才露出了尊敬地神色放行却没有下跪行礼。对于这种训练有素的表现李贤自是觉得赞赏笑着一点头便出了坊门旋即直觉地朝定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早知道程处默连金吾卫都惊动了他当初压根没必要去找那个贾南春这个城卫队正。看这样戒备森严的架势里头似乎逃不出什么人。看来也白嘱咐了那两个家伙一回。 盛允文瞅见脸色不佳。便试探着问道:“殿下。是再四处逛逛还是回去?” “回去吧!” 李贤漫不经心地吐出三个字旋即用力一夹马腹。身下骏马立刻载着他犹如闪电一般飞驰了出去。凉爽的秋风挟裹着尘沙一阵阵地打在脸上颇有一些刺痛的感觉和他的心情倒有些相似。说什么不介意无所谓那都是假地他实在很想知道背后是谁但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情把隐藏的力量都投上去实在没什么必要所以他才放弃了。 底牌底牌就是得留在后头慢慢翻的。 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到了自家那座级豪宅门口欣然下马他便大大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今儿个有谁找过我么?” “殿下有个人刚刚到这里没多久说是奉命找您!”门上一个总管一面吩咐人去牵李贤的马一面笑着答应道“他声称是程大少让他来的!” 还真有人找他!李贤颇为头痛这一口气还没叹出来猛地听说是程伯虎立刻大吃一惊刚刚生出的那么一点闲适心情立刻无影无踪。让那总管把人带出来之后他便现对方看上去很像是某个官宦人家地仆役不过长相还真是怎么看怎么猥琐。 “小人拜见沛王殿下!” 时候李贤没奈何再闹什么礼节之类的一套虚文直拽了起来又朝后头的盛允文打了个眼色。见除了盛允文之外其他人都退出去十来步远他这才沉声问道:“程伯虎让你带的话你说来给我听听!” 然而程伯虎那口信却异常简单简单得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问清楚那仆役模样的汉子所属宅邸的方位他终于搞清楚了一点----程伯虎这看似憨头憨脑的小子居然学会了隔山打牛这一套! 搞明白程伯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准备到时候来个偷鸡摸狗他面上的阴沉之色却渐渐消了取而代之地是一脸的轻松。打走了那个仆役他便回转身朝盛允文和那尚未散去的五个典卫点了点头:“看来今天是真的不得消停大家又得和我跑一趟了!” 五个典卫默不作声地一躬身算是答应盛允文却心思敏捷得多本能地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本着对李贤的安全负责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负责的态度他倏然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殿下他们虽说身手不错但毕竟人数太少可要再带上几个护卫?就算不带张哥和韦哥宅子里头地那些护卫都是我训练过地不如……” “老盛又不是去杀人放火你不用那么紧张!”李贤笑着拍了拍盛允文地肩膀旋即招来一个侍从命其去叫张坚韦韬。等两人匆匆应召而来他便上前低声吩咐了一番再三确认两人没有理解错意思这才放心地出门。 刚刚牵进去的马又重新拉出来自是让门上一群仆从上窜下跳了一阵子。等到李贤带着六个人再次扬长而去那总管不禁摩挲着下巴思量开了----自家这位主儿跑去那里干吗那边似乎没有佳人可以幽会真是怪了! 李贤并没有告诉众人要去那里只是在大路上放马狂奔。虽说中央地御道占据了莫大的地盘但是这两边的马道却够他跑马了。渐渐放开了勒着马的缰绳他只感到身下追风越跑越快越跑越欢端的是风驰电掣。好容易让坐骑跑爽快了他这才渐渐放慢了马等身后众人追上来。这是直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可能走丢的。 盛允文的坐骑也是西域良马因此不多时便追上而那五个典卫却耽搁了一盏茶功夫方才赶上来。李贤瞥了一眼他们身下那几匹马忽然笑道:“你们新来马厩那些人大约还不知道规矩。回去之后告诉他们就说是我说的把上次人家送来的安西良种换上否则人家还道是我这个沛王小气!” 五个典卫面面相觑之后异口同声地谢过。开玩笑李贤若是小气天底下就没有大方的人了。他们自打到了这沛王第身上的衣服和一应装备外加马匹放在外头至少得上百贯如今一开口又是安西良种要说是挥金如土也不为过。 一行人又放马慢跑了一阵子便到了某家宅邸前。对于这地方盛允文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那五个典卫却还是初来勉强认出门口牌匾上的字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虽说知道跟了这样一个主儿肯定要和无数高官权贵打交道可第一次就来这地方还是让他们感到一阵兴奋。 李贤利落地从前头甩腿下了马见门口一个仆役朝自己探头探脑而几个正在等着接见的官员也在瞥着自己便笑嘻嘻地赶上前去用鞭柄在那仆役肩头一敲。 “怎么就两天没来不认识我了么?” “殿下哪里话您可是常客小人怎敢忘记!”那仆役反应贼快立刻往里头嚷嚷了一声很快便有人出来照顾马匹当然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一溜烟地奔去里头报信。等到李贤照例大手笔地打了赏钱某管事便端着笑脸上前充作领路人这一路上却是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自家主人最近怎么忙怎么没功夫。 这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就立刻告辞打道回府了偏生李贤脸皮极厚非但没有告辞的意思反而还嘿嘿笑道:“人道是做官需要劳逸结合上官太傅都已经是宰相了成天劳心劳力怎么行?事情多就下放一点给下头的官员自己不妨喝喝酒做做诗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身体是本钱上官太傅可得多学学我才是!” 那管事几乎没被李贤这话噎得背过气去这要是宰相上官仪都学李贤岂不是朝廷都乱套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老上官,千万别错过了我给你的机会 如既往来到上官仪那个大书斋的时候李贤便现上不是那么好看脸上的笑容更像是硬挤出来的怎么瞧怎么别扭。不单单这个刚刚他只是一瞥就瞧见老上官似乎正在把什么东西往案桌上的卷轴里头塞他也只当作没瞧见。 “上官太傅怎么瞧着你像是消瘦了?” 彼此一见礼李贤便一惊一乍地嚷嚷了一句旋即匆匆从赵一刀也就是那个刀疤脸典卫手中接过一个小酒瓮笑容可掬地搁在了那满是卷册的桌子上仿佛根本没看到上官仪忽然一跳的脸色。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人生苦短上官太傅得空了还是该多多歇歇比如说饮酒作乐看看歌舞或者是出去游玩游玩莫要一直沉浸在这些公务里头憋坏了身体。父皇对上官太傅信任有加这日子还长着呢!” 这些话虽说都是平常李贤常常说的上官仪大多一笑置之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反唇相讥几句但此时此刻老上官却只是苦笑着瞥了一眼那酒瓮旋即没奈何地一摊手道:“我可没有殿下这般好福气最近就是去东宫教授太子殿下也都寻不出什么空就别说什么享乐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武侯这话虽说有些悲凉却是吾等人臣本分。” 老上官是这么精忠的人么?李贤心中表示怀疑。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继续嘻嘻哈哈地说了一些有地没的和往日没什么两样。趁着这说话的功夫他又在上官仪身上打量来打量去越看越觉得这上官老头是强颜欢笑指节甚至有些白顿时愈断定其中有鬼。 眼珠子一转他便忽然神秘兮兮地道:“上官太傅你可还记得我上次和程伯虎他们几个打的虎?” 那事情当初闹得沸沸扬扬。上官仪还参加了那场全虎宴怎么会不记得。虽说心不在焉但他还是勉强答道:“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殿下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李贤猛地一拍大腿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我当初还以为洛阳城外一向太平怎么会冒出两只大虫来简直是见鬼了!结果倒好。前几天我偶然又带人出城了一次无意中现了那里有一座宅子便上门去讨酒喝谁知那宅子竟是十四叔送给七弟的。本来这不干我的事可是偏偏让我现那两头老虎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上官仪刚当上宰相一年多。正在踌躇满志希望能更进一步地时候自然是更喜欢堂堂正正的过招----这要是现在再面对李义府哪怕对方还是宰相他的底气也起码会高涨一倍。但是对于阴谋之类的勾当他历来并不算十分擅长再加上此刻脑袋被别的事情填得满满当当他几乎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方才搞明白李贤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对曹王明地印象很好非但精于吟诗作赋而且写得一手好飞白这种人不太可能会……总不成是李显……天哪难道又是兄弟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初李承乾李泰兄弟俩龙争虎斗的情景立刻头皮麻四肢冰凉。 李贤哪里会不知道上官仪那陡然变化的脸色是啥意思。故意长长叹息了一声。这才把之后的事情抖露了出来。还没等对方松一口气。他便一桩桩一件件地掰着手指头历数这些天的反常事件最后才笑眯眯地把今儿个下午曹王明以抓小偷的借口出动地事情说了。又着重指出这事情有程处默插手甚至还出动了金吾卫和坊间巡行卫士。 谋逆……不对这事离着谋逆还有一段差距但至少刺杀皇子或是暗算皇子的罪名就跑不脱了!上官仪震惊之余不免霍地站了起来可这一站之后他便觉不对劲----想想这段时间似乎生的事情是不少他怎么就没有重视?都怪他那不省心的女儿闹了他一阵还有那边人送来的消息太过惊人他竟是把其他事情都丢下了! 他越想越透彻越想越心惊只是一瞬间他就把刚刚前来报信的那人拿出的东西和这件事联系了起来那张老脸登时绷得紧紧的。 干还是不干;理还是不理;这着实是一个问题。但是他现在最最重要地事却是把那个家伙扣下来再说! 想到这里上官仪一个箭步冲出门去那度简直是前所未有地迅叫来一个仆役之后他便连珠炮似的吩咐了几句话声音刻意压得极低。虽说如此李贤在那边却是听得 楚明明白白不禁晒然一笑----看来自个这一趟确 “对了我昨儿个还和秦御医一起去探视了许相公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李贤唉声叹气地摇摇头仿佛要多惋惜有多惋惜“父皇顾念旧情自然希望许相公尽快康复但如今看来只怕是万分困难。秦御医已经断言许相公纵使康复也几乎不可能再处理政务了!可叹元老重臣之中又少了一个能为父皇分忧的人!” 秦鹤鸣虽然早就做出了诊断言道许敬宗即使病愈必定得退出中枢但知道这事情的除了当日在场三个人之外就只有武后和荣国夫人杨氏两个就连李治也在王福顺的刻意隐瞒下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时候李贤说出来他便知道对老上官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震慑。 这么说许敬宗以后很可能得在家里荣养了! 上官仪竟是不由自主地用右拳砸了一下左手张口想说什么却又犯了犹豫如是重复了几次之后他终于咬咬牙上前亲自关了门回转身之后口气忽然变得异常凝重严肃。 “就在数天前有人信誓旦旦地跑来禀告言道是宫里有人做法厌胜!” 居然是这种下三滥的借口真是好笑!李贤心中狠狠地把那些没创意地家伙大骂了一通面上却露出了十万分惊愕地神情:“厌胜?上官太傅从何听来这种消息?从古至今后宫朝廷因为厌胜罪名而死地不计其数但大多都是别人构陷所致。” 但话说到一半他就停住了仿佛他那老爹死活要废后的时候拉出来地借口之一就是王皇后和其母使用厌胜之术这话再说下去就不对了。因此他轻咳了一声又加上了一块砝码:“上官太傅应当知道卢国公的职责这如果只是小打小闹他是不会轻易出动的由此可见……这个嘛……” 李贤不说不代表上官仪不会联想于是老上官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老脸愈皱得厉害额头上的川字仿佛要裂皮而出。就在李贤担心这位宰相会不会因为过度紧张愤怒而突脑溢血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相爷那个人跑了……” 上官仪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竟是顾不上李贤就在旁边猛地怒喝道:“好好的人怎么会跑了还不赶紧去派人追!就是跑到天边也得把人给我找回……” 一个来字还没说出口一阵叱喝声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那招牌式的大嗓门分明昭示着某个混世魔王的来到。李贤强忍笑意反客为主地上去打开门也不理会那个满脸羞愧的仆役侧耳倾听了一会便笑嘻嘻地回过了头。 “上官太傅听声音似乎是伯虎到了!” 程伯虎?这家伙怎么会也跑到自个家里来了?上官仪今天着实是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搞得糊里糊涂听到李贤这话更是满头雾水。正疑惑的时候只见某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人拖着一个家伙进了院子而后面还跟着另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少年。 程伯虎大大咧咧地把人往地上一摔也不管人家死活径直上前拱拱手道:“上官太傅有一个贼从你家翻墙出来正好给我看到就给你抓过来了!” 此时此刻程伯虎后头一溜小跑跟上来的几个上官家仆役满头冷汗。这位主儿帮着抓贼确实不错也让他们少了一顿责罚但问题是程伯虎居然是拎着一个人翻墙过来的!几个人你眼望我眼全都为刚刚亲眼目睹的娴熟翻墙技术而唏嘘不已。 敢情这就是混世魔王的本色! 薛丁山犹如木头人一般站在程伯虎身边听这位大声嚷嚷着什么擒贼的经过几乎是强忍着才让自己没露出惊愕的情绪。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们俩呆在隔壁宅子里某颗最大的树上头用一个奇怪的筒状物观察着上官家的一举一动只怕他们就得被人当作偷窥狂了。 至于说抓人的勾当他是一点都没参与只是眼睁睁看着程伯虎三拳建功。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笑眯眯的李贤正准备说话一个仆役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嚷嚷道:“相爷相爷陛下有旨让您火进宫贞观殿觐见!” 一瞬间全场皆静。李贤此时却想道----老上官千万别错过了我给你的机会!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机警的阿萝,冷静的老妈 出洛阳宫大仪殿郭行真的身上少了几张符录以及他亲自下手铸成的金质长命锁片。虽说东西对于一位大唐公主来说并不出奇但他这个东岳先生如今地位节节升高二来又是货真价实的一片心意因此武后满意之余不免又许了他不少好处。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甚至连走路都有透不过气的感觉。勉强提脚迈出去十几步他终于停下了步子满是阴霾的面上闪过一丝凶光紧接着又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正当他想就这么出宫的时候忽然不经意扫到了那边的某座宫宇一下子神色一变竟是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身后几个徒弟疑惑的目光下他立刻朝那座宫殿走去可没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慢悠悠踱回来对几个徒弟挥了挥手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惶急派头。 “我去贞观殿拜见陛下你们先回去好了!” 然而等到人都走了郭行真装模作样地去贞观殿转了一圈陪着皇帝说了一会闲话立刻调转方向直奔庄敬殿。由于李贤已经在外头有了宅邸因此这里早就不是这位沛王常住的地方然而阿萝却依旧坐镇此处没有往宫外的沛王第搬。 这一天下午阿萝正在指挥着一群侍女整理库房冷不丁一个心腹侍婢过来悄悄报说郭行真求见。她不禁呆了一呆这才出去。大约是郭行真来访地方式太过诡异不走正门而走偏门而且还特别鬼樂因此引见的那个小内侍一直往这位东岳先生身上瞧直到阿萝到来方才告退了下去。 “郭真人可是稀客。” 面对这位赫赫有名的东岳先生又曾经听过李贤的特别吩咐阿萝自是礼敬有加。此时。她敏锐地察觉到郭行真面色似乎有些不自然再联想到他奇怪的拜访方式她立刻吩咐那个心腹侍婢去门外守着这才正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郭行真话一出口就觉得这种口气有些不对便干脆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大圈。他方才转过身来急不可耐地问道“阿萝姑娘你可有什么方法让我尽快见到沛王殿下么?我有要紧的事情同他商量!” 也难怪郭行真这么说李贤虽说有了宅邸但瞎逛的脾气从始至终就没有改过。一天里呆在家里的时间大约就是晚上那几个时辰这个时候跑去修文坊沛王第那是肯定找不到任的。因此阿萝苦笑一声便摇了摇头:“郭真人这恐怕就非我力所能及了。” 郭行真早就料到十有**是这个答案但此时此刻仍然免不了一阵失望。低下头沉思片刻他反反复复忖度了这些天遇到地怪事最后想到阿箩乃是李贤心腹索性把心一横。上前几步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出末了才光棍地一摊手。 “阿萝姑娘我和沛王殿下有约在先如今看来怕是这事情就在旦夕之间。我几次三番想提醒娘娘可这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你也知道……咳。总而言之。我就是觉得最近诸事仿佛都不顺当似乎有人存心使坏。沛王殿下聪慧机敏。想必应该比我更清楚某些事情的轻重。” 最初的一番话听完阿萝就已经维持不住那张镇定自若的脸此时再听郭行真这么说她自是货真价实地心乱如麻。反反复复掂量了一下这事情的分量她愈感到不能轻视小觑遂重重点了点头深深屈膝行礼。 “郭真人放心此事我必会尽快通知殿下。至于皇后娘娘那里我也会设法去提个醒。你如此有心我在此代殿下多谢了!” 面对如此一个灵巧懂礼的女子郭行真实在是说不出地高兴赶紧欠身答礼谢过。他不想让别人察觉他到这庄敬殿来过立刻便起身告辞。心领神会的阿箩立刻让门口的侍婢叫来刚刚那个小内侍很是嘉奖了一番他的机警又赏了他一些钱便让他将郭行真领了出去。 但郭行真这么一走阿萝便犯了难。派人去通知李贤自然很简单自己亲自去武后那里走一趟也并不困难但是区区几个迹象 么解释才能解释清楚会不会是这郭行真偏信命理术太过多心? 这犹豫只是在她心中一闪便被抛下了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事情比李贤的安危荣辱更重要。她匆匆来到书斋写好一封信随即找来一个忠心可靠的内侍交付了严令其亲自交到李贤手上便将其打了走。这边人送走她便立刻来到了自己的下处更衣。 换上一袭浅红月纹长裙又选了一件武后亲赐地月缎衫子对着镜子取下髻上的白玉簪换上一根朴实无华的银钗这才满意地打开了门。然而她这不开门还好一开门外头一个侍婢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 “阿萝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阿萝本能地眉头一皱呵斥道:“天塌下来也不用这么紧张像什么样子!” 那侍婢也不顾阿萝的责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刚刚东岳先生郭真人在出右掖门的时候忽然有内侍追来说是陛下有请把他带回贞观殿去了。” 阿萝先是心中一跳旋即若无其事地道:“就这么一点小事?郭真人常常出入宫闱陛下和娘娘召见都是常有的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值得你急成这个样子?” 那侍婢陡然提高了声音:“可是就在陛下召见郭真人之后不久宫门就暂时封闭了!” 此时阿萝顿时感到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浮了上来。从郭行真鬼鬼祟祟来见到他说地那些诡异现象再到如今宫门封闭如是种种仿佛有一根绳子在渐渐串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厉声喝问道:“给沛王殿下报信的那个内侍走了没有?” 那侍婢闻声一愣思索了一阵便异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肯定走了如今内廷去外间公干或是采买的内侍都暂时走不了全都回去了。倘若小章没出去肯定早回来了!” “谢天谢地!” 阿萝再也来不及交待什么别的抓起妆台上的腰凭便匆匆冲了出去。出了内殿她随便挑了几个内侍带上立刻从庄敬门奔大仪殿而去。若不是顾忌太过匆忙惹人疑忌她就差没用飞奔了而这一路狂赶到了大仪殿的时候她已经是满头大汗连迎上来行礼的那些内侍宫人都来不及打招呼。 “皇后娘娘可在?” “在……” 听到一个在字阿萝再也无心和这些人啰嗦一阵风似地冲了进去。横竖这里都是武后地地盘纵使她有什么失仪也无所谓。饶是如此这异乎寻常地做派仍然让众人一阵吃惊。而当她匆匆推开武后内室大门的时候却只见阿芊正和几个宫人一起服侍武后更衣遂赶紧跨进门槛关上大门这才俯身行礼。 “想来你也是知道宫门封闭了?” 武后甩开那四个帮忙掖弄衣角地宫人面色冷肃地转过身点点头示意阿萝起来:“我刚刚听说的时候着实是感到一阵奇怪。好端端的生这么大的事我这个皇后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是陛下的旨意陛下从来不插手这样的宫务真是最大的怪事!” 阿萝急忙上前帮着武后系好了裙带又朝阿芊打了个眼色。两人之间默契极好接到这个眼色阿芊便将众宫人遣退旋即亲自站在门边上防止有人偷听。而这个时候阿萝方才在武后耳边将郭行真所言一一道出到最后瞧见武后阴霾重重的脸色和喷火的目光她本能地退后了数步。 “怪不得郭行真不敢和我说原来是他给人盯上了!” 一瞬间的怒火过后武后又恢复了那种若无其事的表情只是面上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两个对其知根知底的侍女感到心悸。她对着镜子轻轻抿了一下鬓把刚刚那支金步摇取下换上了一根更大气雍容的宝钗旋即褪下了臂间的手镯和指环。 “好了阿芊陪我去一趟贞观殿。幸好有阿萝你来报信你既然说传出消息给贤儿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难道比得上陛下和我十余年夫妻的情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开幕还是落幕 阳定鼎门。 如果说往日军士的搜检还有些懒散那么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就犹如鹰隼似的恨不得在出城的人身上扎出两个窟窿。尤其是贾南春一手紧握着剑站在门口一面四处瞧一面望着宁人坊那边窜起的阵阵黑烟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吃惊。 金吾卫都已经把宁人坊封了宁人坊通向其他街道的路也暂时管制他还瞧见刚刚沛王李贤带着一群人刚刚撤走足可见里头翻天覆地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截住该截住的人。 他娘的老天保佑千万别让那可疑人走了其他的城门那样的话他就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了! 由于李贤的吩咐放行出城并不比以往慢。军士的目光虽然不同但人还是那么些人寻常百姓哪里看得出那么多纷纷在议论宁人坊的火以及那些虎视眈眈的金吾卫。更有好事者大声嚷嚷信誓旦旦地表示这定是另一场大案的开端。 要说大案自打如今的天子登基之后已经有两回了。一回是合浦公主和吴王恪的谋反案牵连身死的皇亲国戚无数;另一回则是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的被贬虽说时间长达数年但又是一批显赫门庭受到牵连。一想到此番还可能有这样的大案子百姓的八卦精神充分挥了出来议论声不绝于耳----横竖死的都是大人物和他们有什么相干! 贾南春也不去制止那些人地议论。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搜索。来回两遍毫无收获他不禁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三个将要出城的女人身上虽说那三个女子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小门小户出身并不出奇但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细看之后便立刻疾步赶上前去。 “站住!” 两个字喝出口他本能地瞧见那三个女子稍稍慌乱了一下紧接着便镇定自若地望着自己。他上前打量了三女一番。忽然嘿嘿笑道:“三位姑娘和我到一旁的暗房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其中两人面色灰白剩下一个却强自挺身喝道:“我们都有官府核的路引出城去长安探望亲戚并没有任何干碍官爷为何要欺凌我们三个弱女子!” “弱女子?”贾南春笑得愈欢了他忽然避开那个和自己辩驳的女子。径直来到另两人跟前竟是伸出手指往两人高耸的胸部戳去“你是弱女子你这两个同伴恐怕未必吧!”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面前寒光一闪好在他见机得快不但缩回了手。左手上的匕更是迅疾无伦地迎了上去精准地打落了对方手中的凶器旋即又凶狠地扑上前。见此情景旁边又扑上来三个军士帮忙剩下地人则是暂停了放行出城后头甚至还有人搬出了拒马等物横在城门口。 然而那三个上来帮忙的军士却骇然现他们的贾头根本不用帮忙。只见贾南春那匕划出阵阵寒光。气势悍勇无匹以一敌二反而隐隐占了上风。见此情景他们索性上去把那个呆愣的女子先揪住了胡乱捆起方才退到一边观战。 只是一会儿工夫贾南春便撂倒了那两个女子竟是当众剥了“她们”的上衣。四个滚圆的馒头骨碌碌满地乱滚让一群等待出城的百姓全都看呆了眼。不多时。人群中便爆出一阵哄笑。同时更有人高声喝彩。 几个军士上去绑缚那两个男扮女装地家伙。还不忘回头奉承道:“贾头好眼力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男的!” 贾南春听了这话却并不高兴。恰恰相反他的嘴角甚至抽搐了几下当初在军营中某次打赌输了被迫男扮女装的情景立刻浮现了上来。他几乎是死命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出了脑海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地上那两个死命挣扎的家伙忽然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想扮女人混过去?碰上他这个曾经吃过苦头的人那是休想! 听说老爹火召见上官仪李贤不免吃了一惊而后意味深长地瞧了老上官一眼。程伯虎瞥了瞥地上一动不动地家伙忽然大步上前将其一把拎了起来紧接着举重若轻地一拳轰开了人家蓄谋已久的攻击随手拿了一团绢帕堵进了对方的嘴里这才回过头把薛丁山拉到了一边躲在了某棵参天大树的阴影中。这时候外头的皇帝使者终于来了。 这不是李贤熟悉的王福顺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内侍----李贤对自己的记忆有足够地自信别的不说至少贞观殿大仪殿内内外外的人他绝对都记得。而眼前这个人他可以肯定从来没有在贞观殿见过。所以现对方看到自己后吃了一惊他便嘿嘿笑了丝毫不理睬那个内侍便转过头看着老上官。 “上官太傅我从来没在父皇那里见过他你可认识他么?” 上官仪这一下午被折腾得差点没弄出心脏病原本就是惊疑不定此时 贤这么说一颗心登时噌地又提了上来。作为天子相他几乎日日出入贞观殿但此时怎么瞧这内侍怎么眼生那张脸登时绷得紧紧的脑海里飞快盘算着各种可能。 是有人假传圣旨意图不轨?是天子清洗了贞观殿上下的内侍?还是只不过是李贤危言耸听?此时此刻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绞成了一团原本就比较糊涂地脑袋更成了一团浆糊最后只能用求助地目光看着李贤。 那内侍见情况似乎有些诡异赶紧忙不迭地解释道:“小人是刚刚调到贞观殿地。确实是奉了陛下地令来宣召……”他这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有人忽地揪起了自己地领子待看清楚那双阴森森眼睛的主人时不禁吓得身子一抖。 “我说你认不认识那个家伙?” 李贤慢条斯理地问出一个问题随手朝背后挥了挥。下一刻程伯虎立刻抓着自己的俘虏闪了出来。李贤没有转头而是死死地瞪着那个内侍见其看到后方情景的时候。那抖的劲头猛地加剧了几分面上更是露出了极度不自然的神色他顿时心里有数手上立刻放松了力道退后几步回到了上官仪的身边。 “上官太傅可别忘了我刚刚说的话!” 李贤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声音恰好可以让院子里地所有人听见。旋即冲上官仪笑了一笑。拉上程伯虎薛丁山并一个俘虏又朝盛允文等人打了个招呼他就慢吞吞地出了院子留下了仍在茫然中的上官仪和那个犹自打着寒颤的内侍。 终于老上官从一连串的惊愕中回过了神不免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内侍仿佛要从他陌生的脸上揪出真相似的。良久。他方才从牙关里挤出了几个字。 “宫里究竟生了什么事?”他惟恐对面这家伙不老实平生头一次恶狠狠地又补充了一句“别以为你是天子近侍我是宰相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说究竟怎么回事?” 被李贤恐吓了一次此番又遭到人道是天上仙君最是宽仁不过地上官仪威凌。那内侍自是觉得倒了八辈子霉。可饶是如此一想到那被李贤拎出去的人他就不免心中打鼓忽然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小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接下来自然是轮到老上官再次头痛的时间。 出了上官家宅子的李贤忽然停住了步子望了一眼程伯虎手中的人物忽然翘起大拇指赞道:“伯虎。今天你干得漂亮!”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出马!”程伯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见李贤那眼睛里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赶紧打哈哈道。“有六郎你给地那宝贝拿住这么一个家伙还不是手到擒来?对了眼下我们先到哪里去?” 李贤想都不想便做出了决定:“先回我那宅子再说!” 于是一大帮人上马疾驰很快便回到了修文坊沛王第还没下马的李贤便看到某个人飞奔着扑了上来手中挥舞着某样物事。他定睛细看却是庄敬殿某个被称为小章的内侍不禁心中一突----这必定是阿箩派出宫的如此说来果然洛阳宫有变。 下马接过小章手中的信他也不进门径直站在原地拆开了弥封取出信纸一目十行扫完他终于明白了这所谓圈套的经过竟是忘记了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容易止住了笑他轻轻屈指弹了弹那信笺最后随手将其塞在怀里。 “你不用急着回宫复命在这里歇一会好了。来人带他去客房!” 等到面色茫然的小章被人拉走李贤方才回转身来笑嘻嘻地面对着他地精兵强将很无奈地耸了耸肩:“小薛你去敬业那边走一趟看看师傅在不在如果已经进宫去了你就回来告诉我一声。如果没有你就呆在那边等着如果师傅要进宫你就陪着明白么?” 薛丁山直到现在脑子还是糊涂的一听这话顿时更糊涂了但仍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掉转马头直奔择善坊李宅。他这一走李贤方才从程伯虎手中接过了那个俘虏仿佛丢垃圾似的丢给了盛允文。 “老盛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犹记当年夫妻情 臣妾侍奉陛下以来先后生下四子一女之后宫中其所出臣妾却也是以礼相待陛下认为然否?” “陛下病倒期间臣妾主持政务可曾违逆陛下心意?” “犹记得昔日和陛下初见之日陛下赞我温柔妩媚昔日温情仿佛历历在目同甘共苦的往事犹在陛下可是忘了?陛下和臣妾的儿女如今尚小却个个都知道忠孝难道因为小人谗言陛下就忘了这些情份!” 从自称臣妾到自称我李治原本绷紧的表情终于在面前那个熟悉女人的剖心坦腹面前柔和了下来甚至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否多心了。当初王皇后和其母柳氏厌胜一事受害的便是他这个妩媚温柔的妻子。这么多年夫妻她一直无微不至地照拂着自己更为之打理政务操劳内外还生养了五个可爱的儿女怎么会做厌胜那样的事? 武后敏锐地察觉到李治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懊悔心中不禁平添几分自信。她本以为是有朝臣在贞观殿向丈夫进了谗言如今并未见着人她仅有的那一点惊慌早就烟消云散此时更是半跪在榻边痛诉昔日衷情引得李治阵阵嗟叹。 正当李治要伸出手将妻子拥在怀中的时候外间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陛下司空大人和上官相公到了!” 武后闻言面上一动。见李治地面色有些尴尬她便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嫣然一笑道:“陛下臣妾不如先行告退……” “不媚娘你且到屏风后面去等一会!” 听得这声吩咐武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涌动着一股轻松的感觉遂轻轻点了点头一闪身进了屏风后姿态优雅地跪坐了下来。面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就在刚才她只带了几个随从自贞观殿后的侧门而入那些早就安插好的内侍自是一路放行毫无阻拦。当她一下子扑到李治床榻上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丈夫眼中决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慌乱。 不管是谁这次弄出来的阴谋都太不成气候了! 由于那个陌生内侍。再加上李贤先头那番话的关系上官仪足足踌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更衣入宫结果正好在端门遇上了李绩。一个是管事的天子第一信任地宰相;一个是名符其实的朝廷第一臣;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几乎同时把目光落在对方身后的那个内侍身上结果各自现了端倪。而上官仪还现了李绩带了一个薛丁山。 于是在进宫的路上。李绩和上官仪把两个内侍和薛丁山丢在身后仿佛一下子对这洛阳宫的建筑萌了兴趣似的这个高谈阔论说什么高低搭配那个附和着大谈光暗协调让背后想弄明白事情的薛丁山大为郁闷。最后小薛干脆又拖后了几步连累得两个内侍都不敢上前竟是离着前头两个大佬有二三十步远。 然而。尽管心里都有了一本帐当他们进了贞观殿皇帝一挥手吩咐两个亲卫押来某个内侍言道是此人告皇后厌胜地时候李绩和上官仪全都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甭管这表情是真是假此时此刻在天子面前他们不得不惊! “此人该死!” 第一个痛心疾叩劝谏的人不是李绩。而是上官仪。紧接着。这位文采奇高词采华茂的宰相便开始引经据典。痛斥此等告密之人心怀叵测而即使在这种节骨眼上。老上官仍然有兴致来两句骈文端的是洋洋洒洒一大篇中心意思只有一个。 皇后乃是古今少有的贤后绝对不可能犯下厌胜这样的大罪! 即使是李绩早就从薛丁山那里得知李贤先头造访过上官家此时也被老上官这毅然决然地态度吓了一跳。当然他身为军方第一人就算表态也得举重若轻于是用一种无足轻重的目光瞥了那个呆若木鸡的内侍一眼这就慢条斯理地说开了。 “皇后娘娘和陛下乃是一体臣等都是外人自不敢非议如此大事。不过臣需得提醒陛下一句所谓厌胜的证物多半是别人栽赃陷害就是现了什么也是做不得准的。” 屏风后的武后自打李绩上官仪进来之后便屏气息声侧耳静听此时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 么过深的联系虽说她肯定自己已经在丈夫的心中重新种下了信任但这两人的话语无疑仍是举足轻重的。 结果上官仪居然一口咬定那是诬陷李绩居然还为她解决了最后一大难题她怎能不喜?虽说别人的局布得粗陋但所谓的厌胜之物肯定是藏在某处到时候搜出来自然是麻烦。李绩这么一说就是将来找出再可怕地东西这场风波也是过去了。 “两位爱卿果然是老成谋国!” 果然李治闻言大悦亲自上前把李绩和上官仪搀扶起来待两人重新坐下他方才叹息了一声:“朕和皇后夫妻情深原本就不相信如此悖语只是此人信誓旦旦朕才不得不召皇后前来询问。如今看来离间君臣地小人可恨离间夫妻地小人更可恨!” 此话一出他愈激愤厉声吩咐道:“来人将他拉出去杖毙!” 那个内侍被两个亲卫揪住了往外拖挣扎了老半天不得脱身情知必死他不由大声嚷嚷道:“陛下阿武妖媚祸国不能相信她的话!两位相爷你们如此帮着阿武说话翌日粉身碎骨地时候那就是今天种下的……” 话没说完仿佛有人在他的嘴里塞了什么东西那呼声顿时嘎然而止。在刚刚的嚷嚷声中殿上三人和屏风后的一人表情都各不相同李治是愤怒李绩是淡然上官仪是忐忑至于武后则是微笑但那微笑却相当僵硬两只丰润的手死死绞在一起原本的白皙已经变得通红一片显然是心头狂怒。 “此等狂言悖上之人确实该死!” 李治愤愤丢下了这句话转而敛去怒容对屏风后低语道:“媚娘你出来吧!” 武后居然在屏风后!这个体悟让上官仪大吃一惊当他看到天子笑吟吟地向屏风后伸出手把仪态万千的武后拉出来的时候那种吃惊的表情就更突出了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倒是李绩本身就具有武人的敏感打从一开始就觉得皇帝身后的屏风里似乎有一种难言的气息此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但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 要知道厌胜不管对于哪朝哪代都是不得了的罪名这一位正主儿居然会在天子为了这事接见朝臣的时候躲在屏风后头?老上官简直想要拿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可以想见如果他刚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么他岂不是会倒大霉? 谢天谢地他没把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兜出来。他甚至不无惶恐地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念头干脆抹消了去因为这实在太危险了。 见帝后之间仿佛弥漫着一种旖旎的气息善于察言观色的李绩立刻提出告退上官仪的动作只比他慢半拍同样是退得迅。等到两位宰臣全都到了贞观殿门口他们竟是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里头的内侍宫女同时叹了一口气。 “上官太傅可愿意到我那里去坐坐?” 李绩平日纵使上朝也是当一根完美的桩子很少和同僚有过于密切的往来更不曾和其他宰相有什么深厚交情所以此时听到这话上官仪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等到确认这确实是李绩的邀请没错他立刻笑道:“司空大人相邀我自然乐意奉陪!” “好既然如此便去通利坊别院那里风景好地方大也不愁有人打扰!”李绩说完这句便朝迎上来的薛丁山笑道“好了小薛你也回去吧我这么个快要入土的人未必有人有空来对付我再说那些家将也不是吃素的!回头告诉六郎让他少瞎操心!” 李绩把薛丁山带上居然是为了这么个原因?上官仪闻言不禁怔了但他没工夫琢磨那么多因为旁边的李绩立刻开始唠唠叨叨地和他说起了乱七八糟的洛阳逸事。而望着这两人渐行渐远薛丁山终于挠了挠头。 算了反正他搞不明白只听说刚刚贞观殿的某个内侍被杖毙了。有什么疑难回去问李贤就好反正对方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第三百三十八章 乌云渐散红日出 丁山匆匆冲进沛王第书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贤和游哉坐在那里喝茶脸上说不出的惬意。一肚子疑惑的他着实忍不住了一屁股在两人的对面坐了起来竟是前所未有地翻了一个白眼。 “六郎伯虎大哥你们两个就别卖关子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贤瞥了一眼程伯虎见这家伙装成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便长话短说地把事情解释了一下。结果他这话还只是说了一半就眼见薛丁山额头上滚下了豆大的汗珠显而易见是惊到了。于是李贤顺理成章地把剩下一半事情隐了过去说到有人算计他老妈就行了废后的事这次压根就没有人提出来过他何必说出这两个字来让别人心惊肉跳? “老盛把人逮下去拷打已经老半天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程伯虎冷不丁粗声粗气冒出来一句话紧接着便把拳头捏得咔嚓作响:“我老爹虽然把宁人坊那边的地方端了但是那些人既然有那么大的胆量想必不止这么一个地方。不把钉子拔干净了我心里没法痛快。哼敢算计我老程就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头!” 对于程伯虎的杀气腾腾李贤算是司空见惯因此只是耸了耸肩把茶撤下去换成了酒继续悠悠然一口口慢慢呷着。而薛丁山也很快回过神来。干脆取了一杯冰镇葡萄酒慢慢啜饮眼睛却无意识地在大梁上头瞥来瞥去。 终于一个人影从大门口迈了进来正是盛允文。不等李贤开口相问他便道出了一个很令人沮丧地答案:“殿下请恕我无能那家伙死了!” 死了?李贤眉头一挑大为意外。须知对于用刑高手而言这犯人的生死都操之在手。哪怕是受的痛楚再大也不会轻易要了人的性命。更何况盛允文胆大心细怎么会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 “他事先已经服用了缓慢作的毒药一直苦苦压抑没有流露出来我也没有觉察。结果他在熬刑之后竟是忽然死了。”盛允文见惯了生死之前的软骨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硬气的汉子因此不禁叹了一口气旋即单膝跪下来请罪。然而这膝盖还没有触地就被人一把拽了起来。 “算了这事情不能怪你人家寻死关你什么事?”李贤口中这么说着。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宁人坊那边估计是不会留下什么活口一来是程处默手段太狠辣二来是那批人既然敢抵抗只怕不会轻易被人逮着活的。正叹息这一次又有小鱼漏网外头忽然又冲进来一个人正是赵一刀。 “殿下外头有城卫地军士求见言道是送人来的!” 城卫?贾南春居然真的抓到了人?刚刚大失所望的李贤一下子又得了线索。登时喜出望外赶紧点点头让赵一刀把人带进来。大约一盏茶功夫他便看到那个熟悉的粗豪人影一马当先地进来后头几个军士还带着三个捆得犹如粽子一般的家伙。 “殿下如今定鼎门已经关了今儿个出城的人里头可疑人就这么三个。所以我亲自给您带来了!”贾南春行过礼后。便声若洪钟地禀报说。接下来。他自是把先头抓人地经过陈述了一遍当说起其中两人是男扮女装的时候。李贤不禁吃了一惊旁边另两个也不住地拿眼睛在他们身上瞟。 这年头穿男装在外头招摇过市的女人多了但凡有一丁点眼力的人都不至于认不出来更何况男女之间差异巨大以男扮女更是困难。细细一瞧之后李贤骇然现那两个男子竟是没有喉结立刻转头去看贾南春。见这位粗豪大汉一幅毫无察觉的模样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大大称赞了贾南春一通又重重赏了他和随行军士。 等到这批人一走他立刻传来五名典卫和盛允文一道将人押下和程伯虎薛丁山打了个招呼自己也一起跟了上去。 他这一离开程伯虎立刻拉起薛丁山往门外走。匆匆出了沛王第大门程伯虎见薛丁山仍是糊涂便没好气地低声提醒道:“你注意到没有那两个男人都没有喉结!世上没有喉结的男人只有一种那就是那些阉宦!” 阉宦……薛丁山终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他终于体会到自个的父亲让他谨言慎行多听多看少说有什么意义跟着李贤这么一位主儿这惊险地日子还少得了么?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对于多是砖木结构的洛阳城来说别说是平民人家就是高门大户的豪宅甚至是洛阳宫火灾也是最最常见的事。于是除了宁人坊之外这一天之内全城生火灾十几起别说官府没有任何惊动就是 不曾大惊小怪。 不就是烧掉南市的几家商铺烧掉几间民房么?横竖又没有牵连邻舍火扑灭得又快烧死几个人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在这种情形下次日上朝的时候一切就仿佛没有生似的----许敬宗在家养病李绩照旧当他地木桩上官仪依然附和着御座上的皇帝----顺带提一句仿佛是昨日的亢奋让皇帝的病情大有好转如今李治又开始临朝了。然而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那高高的御座之后垂起了一挂长长的珠帘一位风姿绰约地女子安之若素地坐在后面。 作为朝上地站桩之一李贤压根没有注意到群臣在那里讨论什么横竖这不关他地事。他的目光直接穿过了那珠帘落在了武后地身上。垂帘听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初隋文帝的独孤皇后也天天陪着老公上朝但是他老妈自是比独孤皇后更厉害。 瞥了一眼在那里高谈阔论神采飞扬的上官仪李贤微微耸了耸肩旋即瞧了瞧旁边某个空缺的站班----这是曹王明的位置大约是被他吓到了他这位皇叔居然直接递了告病的折子足足请了十天的假!当然现如今亲王不稀奇所以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么个空缺。 李贤很想就在大殿上这么伸一个懒腰但是终究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是再任性妄为也不敢太过胡来只能在心中美滋滋地叹了一声。没有死人的结局真是美妙……错了是没有死什么重要的人的结局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既然到了这地步死人他已经是不怕了只要能够保得他喜爱的重视的人痛痛快快活着其他的人就是再死上一打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这便是所谓的亲疏远近之分。至于老上官看在可爱的小婉儿份上看在让老妈和他少死几个脑细胞的份上这个人情还是需要给的。兴许这么一来上官家将来就会出一个单纯的才女而不是弄权的才女了。 当然剩下的仇他可以慢慢报……大约人家也会知道两个乔装打扮的阉宦给定鼎门的守军扣了但查到最后大约也只会查到洛阳县送去化人场的死人。总而言之就目前而言这段太平安稳的日子大约能够持续很久。 “太子乃储君朕的身体诸卿也是知道的所以准备明年十月为太子行冠礼。”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群臣为之哗然就连最前端的李弘也一下子懵了。而李贤却是在身旁传来嗡嗡嗡的议论声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却没法搞清楚刚刚究竟说了什么。在几个出列赞成或反对的声音中他好容易明白了老爹说了什么话干脆撇撇嘴继续闭目养神。 还以为是什么内幕消息呢敢情是说这个他老早就知道了! 也正是因为皇帝抛出来的这个意见其他的政务顿时全都被归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连昨儿个还受到过惊吓的上官仪和李绩也把全副精神投入到了这更加重要的国家大事上。于是在朝会结束之后就只见一拨拨的人都汇集到了一起各自神秘兮兮了起来。 至于准备溜之大吉的李贤则是直接被自己的哥哥一把拽了个正着。 许是因为刚刚受到极大震动的缘故李弘的面色憋得通红手上的劲道也陡增了一倍不止。用前所未有凶狠的语气赶开了自己的从人他便死死盯着李贤的眼睛恶狠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贤自然是故作莫名其妙:“五哥你问我我问谁……” “少废话刚刚我看人人都吓了一跳就你小子在下头没事人似的还说不知道!” 眼看瞒不过去李贤索性一摊手道:“反正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五哥你这么紧张干吗?没准父皇母后是想要日后享享清福不乐意在国家大事上多动脑筋。总而言之今后你这个监国太子就好好操心国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他迅疾无伦地抽出了手脚底抹油直接溜了。直到笃悠悠回到了庄敬殿他这才从心里吁出了一口气分外想见见几日没碰头的阿箩。然而书斋门口迎上来的不是他意料中的红袖知己而是某个满脸堆笑的死道士! 第三百三十九章 退休,上位,补缺……惟愿事事安,拥美享艳福 尚道士没几个好人李贤终于从精神上认同了这句话 他可以担保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他老妈兴许能够安然无事但郭行真必定会第一个倒霉。就是这么一个死道士差点成了这一次事情的关键----因为那几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偶就是郭行真的徒弟给带进去的。 郭行真政治客当得欢政治献金的回扣也捞得不少所以被人讹诈到了头上不得不收了某个徒弟。郭行真原本以为人家只是想亲近帝后谋求一个出身谁知后来现那人鬼鬼樂樂想要报告却又不敢直到最后方才咬咬牙通知了阿萝。因此安然挺过了这一关他当然没忘了来拜李贤这个活三清----只要能救他的就是三清这就是郭行真如今最大的体悟。 虽说知道这死道士只是被人当了挡箭牌但李贤还是没法给出好脸色干脆狠狠敲诈了一番。到了最后郭行真走的时候那满脸的笑容都变成了苦笑额头更是冷汗直流却还是松了一口大气----他虽说逃过一劫但毕竟是失了皇后欢心这要是没有李贤转别说钱就是他这个人也得跑去岭南数星星不可! “阿萝这些东西你给我收着!” 阿萝昨儿个这么急匆匆往大仪殿冲了一趟至今仍感到心中后怕此时看李贤一脸嘻笑没事人似的不禁在心里暗叹这位主儿神经坚韧。接过李贤手中一叠东西。她稍稍一整理便不禁大吃一惊:“这……都是郭真人送地?” “什么郭真人你看他那样子像真人么?”李贤没好气地挥挥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也就是一普普通通贪财的牛鼻子道士以后叫他老郭就成了。老郭这种人你敲得他越狠他越是认为你看得起他心里越是轻松出手越是大方!” 这种论调阿萝却还是第一次听说。此时顿时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但翻看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却又觉得这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其中一共有七张地契三张房契在洛阳如今地皮房价节节攀升的情况下自然是比钱更金贵的东西不说别的仅仅是一张择善坊大宅子的房契。便至少价值百万。阿箩是在内帮李贤管帐的不知道李贤在外头贺兰周手上有多少财产所以在收了修文坊沛王第的房契以及长安安定坊地房契之后她愈确定今后李贤就是缺什么也不会缺钱。 “这郭……老郭真有钱!” 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原本就娇媚的面上荡漾着一股真心实意的喜悦:“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替您保管好这些以后就是变卖了赏赐人也不愁没钱开销!” “你这不是变了法说我大手大脚么?”李贤猛地一伸手将阿萝拉到自己怀中旋即在她面颊上印下一吻却是抱牢了没给她挣脱了去径直悠悠叹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平生只求能享尽天下福能够挥金如土纵酒高歌能够少壮携美游天下老来膝下满儿孙。当然如果能有机会让我仗剑看看血肉疆场我也是很乐意的!” 许敬宗告老致仕加特进! 上官仪接任中书令! 李敬玄任门下侍郎! 眨眼之间。尘埃落定。确实是没李贤什么事了。他也就是一如既往地去李绩那里练练武。去于志宁那里上上课去许敬宗那里探探病。去老上官那里喝喝酒去曹王明那里做做诗和薛仁贵学学射箭和盛允文比比剑术;闲时带着程伯虎等人上胡姬酒肆买醉上南市看看生意情况……总而言之他是最最逍遥的亲王这是众所公认的事实。 至于贞观殿换了一批内侍宫人伺候地事没有一个人提出半点质疑。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而且更是真正的帝王家事自然不在群臣考虑范围之中。新的一批人手中有多少武后的眼线有多少某人的钉子那就惟有天知道了。当然王福顺王大总管依旧屹立不倒小日子过得异常舒坦。 一年很快就到头了为了贺正旦东南西北各国的使节云集洛阳地同时分散在各地的藩王也自然而然都回到了这富庶繁华的天子脚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贤方才能真正体会到所谓的皇族是怎样一个巨大的概念。 他的曾祖父李渊有二十二个儿子他的祖父李世民有十四个儿子他自己除了李弘李显李旭轮三个兄弟之外还有三个哥哥。这一次回来贺正旦的藩王都是他地伯叔辈和祖叔辈同 为某种缘故一个都没有再加上林林总总的其他亲戚得头昏眼花。 皇族大宴的空隙李贤找了个借口到外面透气举头望着天空中片片飘散的雪花不无恶意地腹谤道:“没事情生那么多儿子干吗用来杀么?” 这绝对不是他胡说八道高祖和太宗那么多儿子中死于谋反或乱七八糟罪名的几乎有两位数足可见这儿子并不是生得越多越好而是生得越多越麻烦。想到此刻大殿内欢声笑语齐飞内中却不知有多少人在诅咒他老爹早死他就觉得这环境比群臣大宴还要无聊至少那些朝臣还是没多少人希望李治没命的。 而且这是男人们地宴会别说看不到什么赏心悦目地美女就是他老妈也在另一个殿中招待那些王妃县主们。眼珠子一转打定主意逃席地他便朝偏殿走去心中计算着内中是否有美人能吸引眼球也好悄悄饱饱眼福。 然而仿佛是料定了他的偷鸡摸狗他还没走近那偏殿便被某个笑眯眯地人拦住了。见对方露出了迷人的酒涡趁着四周无人他顿时没好气地在那小巧的鼻子上掐了一下旋即拉着人避到了一边。不消说这个时候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就惟有小丫头了。 “姨娘让我在这里等着果然等到了你!”贺兰烟是奉命逃席此时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幸福口中还不忘数落道“你是不知道那里头的王妃公主县主们要多无趣有多无趣一个个就只知道涂脂抹粉要不就是奉承姨娘仿佛找不到其他话说似的。” 李贤笑呵呵地搂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是皇族的聚会外头那边是男人老妈那里自然是女人。小丫头虽然算皇亲国戚但却是老妈那边的外甥女今儿个老外婆也没来小丫头怎么来了?他这么想着嘴里自然就顺便问了出来。 “你这个笨蛋!” 贺兰烟气急败坏地在李贤头上敲了一下见其仍是莫名其妙地瞪着自己脸上蹭地一下就红了干脆扭转了头不理他心中却在琢磨着武后对她的一些嘱咐眼睛未免一眨一眨没什么准神。 没来由遭了白眼李贤自是摸不着头脑但他好歹是聪明人这么前前后后一联想顿时明白了过来立刻笑呵呵地把小丫头的脸转了回来轻轻啄了一下那红唇继而笑嘻嘻地道:“母后对那些王妃县主必定是说这是沛王未来的王妃是不是?” “知道了也不用说出来!”贺兰烟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不一会儿却眉开眼笑地道“其实今儿个姨娘那边不止是那些王妃县主还有好几个姨娘特邀的女眷否则我就太显眼了。有申若姐姐陪我来还有那个徐嫣然哦听说是为了体恤许相公所以那个许嫣也来了……咦不对怎么一个个都是和你有关的女人?” 什么叫与我有关的女人!李贤心中郁闷见小丫头戏谑地在那里连连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流露出无限妩媚哪里还不知道贺兰烟是故意的。正准备想个办法好好报复回去身后便忽然响起了一个慵懒却又充满穿透力的声音。 “六郎!” 李贤闻声回头一看到是屈突申若登时就是一愣。不得不说他老妈的手段他还是比较戒惧的这明里上是皇家眷属的招待晚宴武后却把小丫头大姊头等人全都召集了起来其用意很值得商榷。于是他脚下微微后退了一步这才回了一个笑脸。 “申若姐有事?” “我有什么事不过和某人一样同样是受不了那些官样文章出来透透气而已。”屈突申若径直来到梅树旁折下了一枝全都是花骨朵的树枝这才笑吟吟地道“我还记得你给贺兰写过一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可不管什么煞风景没开的花照折不误!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新罗公主也在邀请之列似乎皇后娘娘对她观感不错!” 李贤被屈突申若那种口气说得心中一跳而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那边的长廊上出现了一队人影为的正是盛装华服的武后!只是那满脸期待或者说是期许的笑容却让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那行人很快走了过去自武后以下的所有人仿佛都对这边逃席的三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第三百四十章 旧的终结,新的开端 雪兆丰年。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雪若是下得不多不少那么不但能冻死蚊虫之类还能让来年的庄稼长势更喜人。然而倘若这雪下得太大成了灾那么不但会压塌房子而且还会造成乱七八糟数不尽的麻烦。当然对于洛阳城中如今汇集的贵人们而言所谓大雪其实就是让大家围炉拥裘而坐杯酒谈天赏玩的佳景。 皇家的兄弟情往往不是看父亲而是看母亲----但凡是一个娘生的总归亲近些哪怕两个娘关系好一点两兄弟指不定也会更加热乎。大唐的宗法是立嫡立长所以一帮庶子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想头但是造反的仍旧不少。尤其是赫赫有名太宗皇帝的儿子仿佛是造反专业户一般一个赛一个地桀骜不驯现如今除了李治这个皇帝竟是只剩下没几个了。 这一天越王贞、纪王慎、曹王明三个向来还算有贤名的兄弟坐在曹王第花园的水阁中一块赏雪喝酒除了曹王明这个最小的还在长安洛阳风花雪月过日子其他两个都在外地当刺史此时免不了说说这天子脚下的无穷富庶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李贤头上。 曹王明足足告了半个月的病方才复出此时说起这一位竟是硬生生打了个寒颤顾左右而言他愣是在那里兜***结果别说越王贞觉得古怪就连脾气最好的纪王慎也有些不耐烦了竟是重重地在弟弟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虽说那一位是陛下嫡子但终究是你的晚辈不会是他欺负到你头上来了吧?” 曹王明苦笑着摇摇头----他倒希望人家是直接横行霸道欺到他头上那样还有点办法好想哪里像现在这么不上不下吊着。就在这时小径中忽然疾步走来一个仆役双手奉上了一封信言道是沛王差人送来了给曹王的新年节礼。 这说曹操曹操就有了音信。不免让在场三人面面相觑。曹王明接过信来拆开一看见通篇都是洋洋洒洒文采华丽的骈文那种格调看上去异常熟悉那原本的苦笑不免更浓了。而越王贞和纪王慎同时凑过来一瞧却同时对那文章大加赞赏。虽说曹王明猜到这捉刀之人是谁却碍于人家身份过于显赫不好点穿只得赶紧岔转话题命人把节礼抬上来。 见四个健仆抬着几坛子酒。还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锦帛书册等物越王贞和纪王慎当即便露出了欣然之色刚刚因为曹王明的支支吾吾而生出的一丁点不满立刻烟消云散。等到看过那锦帛的成色那书册的名头两人更是全都两眼放光。 那些绫罗绸缎也就算了就是再好也不能当饭吃;但那些书……那可几乎都是孤本李贤居然舍得拿来送人!再看曹王明地时候。两人似乎恨不得把人吞下去。 在这种火辣辣的目光下最爱书法的曹王明甚至没有余暇感慨自己得到几幅名家真迹的幸运只顾着在那里想着一个问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贤忽然给他送这么一份丰厚到可怕的节礼究竟是为什么? 礼物的最后是两封信一个写道皇叔越王亲启。一个写道皇叔纪王亲启。这时刚刚还沉浸在对曹王的无限羡慕中的两人方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子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敢情这节礼专趁着他们俩在地时候送来是有用心的! 各自拿过自个的信看了纪王慎顿时大喜连忙走到曹王明旁边指着信说道些什么。然而另一边的越王贞却仿佛呆了傻了一般。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怒似的要敲桌子但手还没放下来却又轻轻收了回去。轻飘飘一张纸拿在他手上却好比有千钧重。 “八哥你怎么了?” 陡听得耳边这声叫唤李贞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将信函往怀中一塞。旋即掩饰似的笑道:“陛下自小宽仁。居然会有六郎这么一个精怪的儿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六郎在信上说这送来地东西不是全送给十四弟的。还有我和十弟的那份。三个人的礼送到一户人家来还真是他的独创!” 墙里谈笑墙外也在谈笑。宁人坊上次生了一场火灾结果因祸得福拆除了好大一片危房陋舍在曹王第旁边的一条街巷上开了一家酒肆。那酒肆算不上多大的规模不过两层楼但那酒却是用梅子酿地酸梅酒别有一番情趣所以酒客自然不少。此时李贤正和李敬业坐在二楼的凭栏处笑嘻嘻地对坐饮酒。 已经成亲的李敬业看上去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稳重只是眉眼间跳脱的气息依旧不改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如此了。 李贤头一次把阿萝带出来此时由着她在旁边斟酒正笑眯眯地端详着美人红袖仿佛没看见李敬业没好气的目光。直到惬意地喝了三大杯他这才诧异地对李敬业举了举杯子:“怎么成亲之后你居然戒酒了?据我所知嫂子可是一等一的贤惠人不至于连这个也要管吧?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敬业不理会满脸戏谑的李贤转头往外头望了一眼正好瞧见越王贞和纪王慎结伴从里头出来后头地随从人人拿着好些东西似乎有书有绸缎。他瞥了李贤一眼忽然觉得那笑容很是可恶“你这送礼倒是新明不怕人说你厚此薄彼么?这回来洛阳贺正旦的亲王多了你偏偏就只送他们三个还专门送到曹王的宅第?” “我乐意谁管得着么?” 李贤一句话把李敬业噎了个半死旋即才低声将之前那两个阉宦的来历作了一下简要说明。结果李敬业猛地敛去了原本尚存的几分玩笑头更向前探了探几乎是和李贤脑袋贴着脑袋:“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就放手了?越王贞素来有才名万一他日后再有什么动作呢?”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他来?”李贤嬉皮笑脸地眨了眨眼睛这才正色道。“正因为他素来有贤名所以才动不得你该知道长孙无忌褚遂良当初构陷颇有贤名的吴王恪这才犯了众怒而且让父皇很是恼火。我手上证据不足凭借两个表面上和越王没有关系地阉宦就要指认他图谋不轨?他不过是想要浑水摸鱼地人之一。无需大动干戈。” “真是受不了你有地时候精明得可怕有的时候却这么妇人之仁!” 李敬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认同李贤地措置方式。如今大唐磨刀霍霍对外用兵地步伐就没有停下来过再弄一场牵连上下的内乱着实没有必要。更何况。看今天的架势越王贞、纪王慎和曹王明交情似乎是很不错的。 李贤对李敬业虽然说得光明正大此时却在猜度越王贞的心理。他那封信冠冕堂皇只是在末了用商榷的语气提到了那两个阉宦顺带感慨了一下。先是精心挑选送给了越王贞几本古籍孤本然后打了这么一棒子。也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表情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期待。 这些阴谋诡计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了一会儿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和李敬业心照不宣地碰了一下杯子之后他忽然笑道:“伯虎就比你小那么一点你冠礼之后就得轮到他了。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他究竟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伯虎自然是看上了小苏只不过郎有情妾似乎无意他大约只是单相思而已。”说出单相思这三个字地时候。李敬业便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架势。原因很简单他当初也曾看上过温柔娴静的许嫣结果人家偏偏喜欢的是李贤;程伯虎看上了苏毓而苏家丫头虽说似乎没什么心上人但李贤的不良纪录摆在那里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又横刀夺爱? 错了这小子往往是不用横刀。人家美人就心中有意了。他娘的。这长相本事都没多大差别。怎么在女人缘上就差那么多呢? 李贤只当没瞧见这一位的凶狠眼神自顾自地喝自己地酒。心里算计着新的一年该干什么新的事。忽然包厢的帘子一掀却是盛允文走了进来那面上的表情很有些微妙。 奇怪了他今天只带了张坚韦韬出来这一位不是好好地在家里呆着怎么会突然跑来了?在李贤征询的目光下却只见盛允文犹如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各式各样地帖子然后双手奉了上来。 “殿下这是刚刚送上门来的请柬其中有七份是元宵节邀您赏灯的。人家都要回应阿箩姑娘又不在我实在不敢擅专只能专程跑这么一趟。” 七个元宵节赏灯的邀请……他不过是一个人难道有分身术么?满心郁闷的李贤把帖子接过来略一翻检顿时更头痛了----老外婆和小丫头他是没法拒绝的;屈突申若李焱娘那帮娘子军联袂邀请他若是回绝了只怕麻烦同样不小;卢国公程处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似乎不得不去;至于之后的许敬宗上官仪李敬玄裴炎等等竟似乎是哪家都难以拒绝! “对了太子殿下和周王殿下也派人说要元宵同游……” “哈哈哈哈!” 李敬业终于忍不住了指着李贤笑得直打跌。而李贤无可奈何地仰头长叹了一声更生出了命苦地念头转瞬间他便豪气万丈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娘的凭什么要我一家家跑!下帖子把人都请到我家里来!” 在李敬业的白眼和阿萝的笑颜中天上的雪愈大了。辞旧迎新迎的何止是新春佳节? 第三百四十一章 棒子,又见棒子 是春天了。 如果说一年之前洛阳城里头上下百姓念叨最多的是太子李弘那盛大繁复的冠礼那么现如今人们最最关心的事情有两桩那就是谁会雀屏中选成为太子妃另外则是沛王李贤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前一桩虽说是一个很好的八卦题材但这好事情再怎么也不至于落到寻常人家所以反倒是沛王李贤婚礼的热闹可以瞧瞧。 按照正常的程序那当然是先举行冠礼再举行婚礼而李贤其实还没到法定成年年龄更不用说结婚大事了。然而那位说一不二一言九鼎的皇后娘娘一张口对于礼仪向来一丝不芶的众大臣也只得俯贴耳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就是个亲王提早加冠提早大婚么犯得着硬顶给自己惹麻烦? 还有一桩事情是无数人心知肚明甚至在背地里窃窃私语的----贺兰烟年纪比李贤大了好些这早就过大唐女子的法定结婚年龄差不多是大龄女青年了倘若再不出嫁这到了人老珠黄万一沛王移情别恋始乱终弃怎么办? “是谁传扬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要让我知道了我非宰了他不可!” 被誉为泰山崩于前还是嬉皮笑脸的李贤此时此刻却在房间中大雷霆但火气过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可奈何和懊恼。他娘的就算是皇帝老子都不能禁绝人言他又有什么办法?再说了生得早生得晚那是他老爹老妈决定的再说谁知道自个莫名其妙会来到这盛世大唐还能抱得第一美人归? 若是别个侍女奴婢。看到主子这样大的脾气十有**就是簌簌抖唯恐触霉头但阿萝却冷不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到看见李贤朝自己投来极度不善的目光她这才收敛了笑容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贺兰小姐也就是小脾气而已。殿下不用担心。她都盼了那么多年难不成到现在才开始忧心这个?别人不知道奴婢可是看着殿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见阿萝笑得促狭又刻意加重了那十四个字地语气李贤顿时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无头痛地想道似乎自己是有些矫枉过正了。人家家里那些奴婢要么像是木头要么诚惶诚恐。要么只有美色没有大脑的确实不怎么可人意但他家里这位也未免太…… “六哥!” “六郎!” 两个人如同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厅堂。这让李贤差点没吓一跳再定睛一看却是兴冲冲的李显和王勃。前者的脸上满是兴奋但额头上却不知哪里沾了一团黑灰。而那黑灰偏偏有些像是一个王字整一个不伦不类的小老虎;后者则是二话不说上得前来伸手便展开了一幅长卷却是工工整整地一篇书法。 “六哥我终于写完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去斗鸡了?” 斗鸡斗鸡。这个李显就知道斗鸡!李贤用极其凌厉的目光扫了王勃一眼。见这位刚刚在制举中取得佳绩。但却没有授官的著名神童正在缩脑袋登时更加觉得无奈。李显迄今为止足足气走了五位师傅。到了后来李治和武后一气之下便干脆把人推到了他手上还美其名曰兄长教导弟弟乃是名正言顺。 可是他分明是让新任侍读王勃帮助李显读书的现在倒好李显的斗鸡愈顺溜了在洛阳的纨绔子弟中赫赫有名而单单是斗鸡这么一项娱乐活动王勃做的诗就过二十所谓神童果然是名不虚传----斗鸡王爷和斗鸡神童的名声分外响了。 “玩吧玩吧明儿个该背的该写地你给我统统完成就好!” 他几乎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迸出这么一句话李显却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道:“子安就是厉害那些师傅反反复复教了几遍还是说不清楚的东西他讲一遍我就明白了不管背书还是写字都比平时快!六哥功课都交完了我可走了!” 话一说完李显便拉起王勃溜之大吉动作迅疾无伦。李贤还没来得及吼些什么就只听阿萝几步抢到门口高声唤道:“周王殿下您可别忘了这个月地份例只剩下八千钱了您要是今儿个斗鸡再输离月底还剩十几天您就得喝西北风了!” 李贤远远瞧见刚刚还大步如飞的李显脚底下一个踉跄险些跌了出去顿时很没姿态地笑翻了。卡什么都没有卡经济大权最直接阿萝奉了武后旨意越过李显身边的那些内侍宫人掌握了李显的经济开销于是李显除了那几位必怕地人又多了一个不敢得罪的人。 “阿萝你可越来越本事了!” 面对李贤的戏谑阿萝却只是用手轻轻拨了一下额前那缕头旋即笑吟吟地眨了眨眼睛:“若非殿下教导得好奴婢哪里镇得住周王殿下?” 李贤懒得再打嘴仗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一个懒腰。他向来是坐不住的人这沛王第虽说 像话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走遍但是他却仍然不里。再加上有一个能干的阿箩打理家中事务他更是任事不用操心。于是叫上张坚韦韬盛允文他又兴冲冲地骑马出门了。 一晃帝后又已经在洛阳呆三年了这三年中天下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百姓的日子好过官员地日子自然更加好过。而东都洛阳沾了皇帝地光地皮价格节节攀升一座普普通通地宅子往往作价数千贯更不用说什么豪宅了。南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同时北市也连带着人气暴涨市内数千店铺竟是一铺难求。 尽管钱赚得盆满钵满但李贤依旧不满意。原因很简单这洛阳地里坊整齐是整齐了但除了南北两市之外。沿街只有坊墙没有店铺。虽说绿荫如盖芳草纷飞但环境美观的同时却过于中规中矩显得很是死板。 然而他就只是在武后面前抱怨了一句结果就引来了好一通责备----这年头。战略意义远大于商业如果不是整整齐齐的里坊还有内外众多的巡行卫士洛阳城的犯罪率只怕会是一个恐怖地数字。 在大街上四处兜兜转转了一会李贤颇觉得无趣干脆调转马头直奔安康楼。然而他还来不及驱马疾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回头便瞧见了几个满身尘土的人正在城门口对着守军大声嚷嚷。其中有两个人明显操着非常生硬的中原口音。 终于他从那些话语中分辨清楚了几个字这面色顿时变得很是微妙。高句丽的使节对于大唐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客。别看当年太宗打高句丽李治继位之后又继续打但作为天朝大国这使节该来的时候还是得乖乖来。一年往往得走好几趟。只不过如今地情景看上去却有些不对头。 从辽东的高句丽到东都洛阳路途自然遥远一路上过境的州府就不计其数这为了表示大唐的体面使节的待遇一般也是很可观的。然而。李贤面前的这两个使节满身尘土不说。帽子也歪了。胡子也似乎几天没剃说话的声音极其沙哑。但面上那气急败坏的神色怎么都掩不住。 肯定是高句丽出事了! “平大人你不是说能够带我们来见皇帝陛下吗?为什么我们连洛阳城都没法进!” 瞧见那位陪同官员似地家伙被质问得满头大汗却还在和城门守军一个劲地解释李贤眼珠子一转便慢条斯理地上得前去。待到近前他终于看清那位陪同官员分明是一身深青色官服大约是八品在这天子脚下自然就是芝麻绿豆官谁都不会买面子。 “老贾过来!” 贾南春这个队正一直躲在旁边看热闹----他当年在海东打过仗不管是高句丽、百济还是新罗人他都没什么好感。此时对方拿不出路引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多纠缠这些人一会。乍听得耳畔这叫声他回头一瞧瞥见了笑眯眯的李贤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一溜烟上前相见。 “六公子怎么来了?嘿我难得一朝权在手难为他们一下子正巧让您看见了。” “谁管你这些!”李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忽然戏谑地笑道“不过你看他们急成这个样子说不定就是高句丽有变。你上次不是说想要重回战场么这要是海东重新打仗……” “多谢六公子提醒!” 贾南春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紧躬身施礼回身奔过去就嚷嚷道:“儿郎们别啰嗦了找两个妥当人护送他们进去!他娘的动作快点别拖拖拉拉像姑娘家似地!” 李贤刚刚半句话还没说完此时见贾南春如此雷厉风行他便不自觉地摩挲了一回下巴。他不过是胡乱猜测一下子罢了至于是不是海东要打仗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眼见那伙人好容易得以进城个个都是慌得什么似的他不禁耸了耸肩转身想走的时候却看见盛允文两眼放光打量那些高句丽使节的眼神便仿佛恶狼在打量小白兔似地。 好嘛他倒是忘了想要建功立业的人这里还有一个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答应让这位大侠去打仗立功的。虽说这三年用人用的更加得心应手但总不能失信不是? 大丈夫当马上取功名富贵……就是他自个也很想去战场检验一下李绩和苏定方传授的那些兵法更何况那些想要光宗耀祖的大好男儿? 第三百四十二章 给太子洗脑,死缠烂打的新罗公主 直以来李贤都是很乐意管闲事的。睡觉睡到自然手抽筋闲来喝喝酒赏玩一下美女这种**的日子固然是很轻松很逍遥但一直过这种舒坦日子却也很无聊。所以他从来就不介意在该管闲事的时候横插上那么一脚。 所以这时候他便坐在某位忙人的对面悠闲自得地喝茶顺带欣赏一下那位小美人----据说这是某位小官的女儿年方二八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寻思嫁普通人家辱没了就亲自送进了这个地儿。李贤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但似这样羞涩的文静女还是第一回得见。见她上茶的时候总是回避自己的目光最后更是躲到了李弘椅子后头他自然更是觉得有意思。 这大唐彪悍的女人太多文静羞涩的反倒稀奇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李弘终于耐不住了斗心眼他斗不过这个弟弟斗文才武略同样不行斗嘴打赌更是回回输这回他想比试一下自己最最拿手的耐心和定力结果现再这么下去他非得被李贤气死这一大堆公务也就别处理了。他轻轻拍了拍身边太子良媛阿斐的手示意她先退下见其如蒙大赦走得飞快他这才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 “好了六弟你干脆直说吧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 “啧啧五哥你得了这样一个美人。却不舍得让我多看看真是小气!”李贤见李弘额上青筋暴起了几根便知机地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词锋一转道“早先我在定鼎门遇见了一批人似乎像是高句丽来地那是怎么回事?” “咦?”李弘诧异地站起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贤一眼忽然急匆匆走上前来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你这个出名任事不管的家伙居然会主动问这个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贤没好气地拍落了那只手正准备反唇相讥李弘却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面上的戏谑之色也收了起来:“那是高句丽泉男生派来的使节你也知道泉盖苏文死了。他三个儿子因为争位闹得鸡犬不宁此次泉男生是派人向我朝请兵援助的。” 请兵援助?这简直是开门揖盗与虎谋皮! 李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过。他对高句丽的情况也多有了解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泉家在高句丽虽说是位高权重但也只是位高权重上头还有一个高句丽王。这泉男生如今很可能是连命都保不住了还在乎什么国。换言之只要大唐能够救命能够让他得到荣华富贵这开门揖盗的事情大可做得。 家比国重命比气节重这在如今的年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也知道父皇一心想平定高句丽。完成太宗皇帝当初地心愿。所以这是难得的机会。只不过高句丽人无比狡诈当初隋炀帝两次远征高句丽大败除了轻敌和指挥失当之外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缘故。这次也是如此所以不能轻信这个使者。” 李弘说得郑而重之。李贤却只是晒然一笑----兵不厌诈。自古都是如此。这高句丽人固然可恶但这中原天朝向来太仁厚。何尝不是最大的症结所在?不说其他的先头百济是打下来了但千辛万苦打下来大唐府兵却不能久驻这块飞地新罗一直虎视眈眈如今再打高句丽谁能担保到时候不是千辛万苦为他人做嫁衣裳? 你对人家仁义了人家对你可有仁义?到头来觑着你天朝国力空虚了照样打你没商量。打完之后再虚情假意上书表示悔过没准连军费都捞回来了!这大唐周围的各色小国哪个不是靠和亲或是赏赐富裕起来的! “根本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狼!” 他愤愤吐出了一句话见李弘莫名其妙便干脆去关了大门随即对李弘滔滔不绝地灌输了起来。要说以往东宫那些师傅都是吹嘘一些仁义道德谁也不会**裸地搬出利益学说至于李治自是更不会对儿子说这些。于是这回李弘每次提出反对异议的时候就会被李贤以十倍论据外加诡辩轰下去。 虽说知道这是不对的这有悖于治国之道但李弘还是情不自禁地为这些理论所吸引特别是李贤摆事实讲道理把当初文成公主进藏的时候那数千工匠拿出来说事地时候他更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这太宗皇帝的政绩之一居然被他这个弟弟批判成西北祸乱根源! 于是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叫道:“六……六弟!” “那些新罗人当初派人来送国书的时候比绵羊还温顺 我大唐出兵平了百济便宜的又是谁?我大唐府兵不扎在那里到时候兵一旦撤回来那么新罗肯定出兵占了百济那块飞地!千辛万苦花费军费那么多战死将士无数到头来便宜外人却只是得了一个虚名有什么意思?” 李贤一通泄完了这才看见自己这太子哥哥正用无比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便干脆上去拍了拍李弘的肩膀继续煽动道: “五哥要我说打仗是必要的但在这策略上头却应该有所讲究。当初百济灭了固然是让我大唐兵威大盛但同时却壮大了新罗的实力如今切不可再这么便宜别人。其实上上之策就是让高句丽和新罗对拼高句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新罗国力日盛也有一拼之力最好他们两边拼得两败俱伤则是大妙!” 这等绝对不符合仁义之道的话从李贤口中说出来李弘彻底无语了虽说用一个白眼表明了态度但他心里却真的有那么一丝心动。仁义之君固然是很美妙地称谓但是从往日和李贤闲聊地过程中他印象更深刻的则是那些因为仁义连性命外加国家都丢了的君主。 瞪眼归瞪眼但对于李贤最后提出的某个要求李弘只是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他如今是货真价实的监国太子虽说武后仍有决断军国大事的执政名义但这些小事他还是可以做主地----不过是李贤想隐瞒身份去和那两个高句丽使者套套话说不定还真能问出点什么他自然得大开方便之门。 然而拿到了盖有东宫监国大印地公文李贤却并没有立刻开路而是到洛阳宫中晃悠了一圈和老爹老妈亲切交谈了一下然后才施施然出了宫。走出右掖门地时候他却看见一个骑着白马的美貌女子正在和自己地三个亲卫聊天盛允文似乎还是平常的脸色张坚韦韬却赫然是对人家大献殷勤显而易见已经是半上贼船了。 “好快的耳报神!” 嘀咕了一句之后他便慢吞吞地走上前见张坚韦韬仍然没有瞧见自己他只得使劲咳嗽了一声。这时候就只见八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而金明嘉的美眸好似会说话一般眼波流转中流露出一丝动人的妩媚。 “沛王殿下!” 李贤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眼睛在金明嘉身上转了一圈。新罗人留在大唐的不少贵族在大唐任官的更多但是这位新罗善城公主在大唐一留就是好几年却实在是一个异数。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能够博得武后的喜爱这是多少内外命妇都没法做到的事。 和大唐女子挽髻不同金明嘉此时梳着一根大辫子绒绳束的地方缀了一颗南海明珠辫角则系着四个银铃随着步履出阵阵轻响。她的身上散出一阵若隐若现的清香却不是那种贵重香料的味道只是一味地清雅闻着那清香仿佛人的心情都会愉悦起来。更重要的是她竟是没有任何架子所以刚刚才会和张坚三人谈得如此热络。 当然李贤例外----他虽说喜欢美女更喜欢有魅力的聪明女子但是他的心里却还有老祖宗时刻提点的一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加上新罗人明显就是别有企图他自然是乐得见鬼说鬼话。于是这一路上金明嘉试探得巧妙他回避得含糊这么走了一路他不累后头三个亲卫倒累了。 李贤原本是准备直接打道回府的但耐不住金明嘉一路跟着他便干脆走了洛水旁边那条小路。到了安康楼前他用极其暧昧的口气言说自己要上去看看胡姬妙舞本以为金明嘉会知难而退谁知道这一位愣是表示也想见识一下洛阳最最有名的**竟是亲自跟了进去。 作为这里的老主顾李贤一进门便受到了一帮伙计的热烈欢迎然而看到同行的这位大美人一帮老老少少全都愣了。而紧接着某位大胆的便上前低声提醒道:“六公子今儿个飞白娘子和惠真娘子都在楼上您是不是……” 还不等李贤反应两个人影便出现在三楼栏杆处。几乎是第一时间四道目光便不分先后地在他和金明嘉身上打了个转。紧接着他便看到贺兰烟的脸色多云转阴阴转雷暴雨若不是一只手被屈突申若死死拽住怕是就要直接冲下来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群美汇聚,是好男人还是古怪男人 个女人一台戏李贤眼下终于认同了这句话。如果会认为三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坐在身边那是一种无上的享受但现如今他的感觉却好似被人架在火上烤似的恨不得赶紧使个遁法溜之大吉。 要说这三个女人凑一块也并没有冷嘲热讽或是上演一场全武行气氛算得上融洽。小丫头在最初的气鼓鼓之后甚至还在那边为他细心地剥冰湃葡萄然后一个个放进他的嘴里仿佛极尽温柔。然而在背地里他脊背后头的肉却是遭了殃时不时被狠狠拧上一下。 屈突申若则是犹如主人似的对着几个上来服侍的伙计道出了一连串吩咐----其中涉及食材的种类烹调的方法酒的种类用什么酒器餐具甚至连舞姬的衣裳打扮都提出了要求。就只见那见多识广的中年伙计面色越来越糟到最后几乎是哭丧着脸出去的。 金明嘉甫一坐定便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小丫头给李贤喂葡萄时不时又转头瞥一眼屈突申若。直到一切收拾停当她方才笑吟吟地道: “人都道我是新罗第一美人却不知新罗海东小国哪里比得上煌煌大唐。休说是号称大唐双姝的贺兰小姐和屈突小姐就是大唐那些大家闺秀也不是我能够企及的。殿下真是好福气不日将娶得贺兰小姐归也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女人爱听好话聪明女人也同样爱听好话。金明嘉这番话一说贺兰烟自是心中欢喜面上却不肯流露出来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顺便瞪了李贤一眼。当然这时候的她就觉得金明嘉稍稍顺眼了一些。想想也是区区新罗小国的公主拿到大唐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贤感到小丫头顶着他后腰的那只手一松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无意中却瞥见那边懒洋洋靠着板壁的屈突申若正用若有所思地眼神看着自己。然而此时金明嘉和小丫头都在看他他无法做出什么回应只能用最微小的动作耸了耸肩。 不消一会儿流水似的美酒佳肴便送了上来而那伙计亦小心翼翼地禀说舞姬都已经就绪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言道是哈蜜儿今日早得了通知如今也在安康楼。李贤还未来得及开口。小丫头便抢在前头说道:“待会让哈蜜儿上楼来我可是好久没看过她跳舞了!申若姐姐你说是不是?” 见小丫头故意不看自己。李贤那里不知道是她在弄鬼却也懒得戳破径直在那里慢慢品着杯中酒。哈蜜儿已经很少在安康楼出现平日都被胡天野安排在某个僻静的宅院。他一个月也会去坐上那么两次看看舞说说话就差没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这是过了老妈这边明路的小丫头也并不讨厌哈蜜儿这个异族舞姬。否则这次她和屈突申若到安康楼又怎么会把哈蜜儿叫出来? 屈突申若原本善饮小丫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酒量也日益见涨。而按照她们俩的话来说李贤根本就是一个大酒桶。贺兰烟原打算联合屈突申若。把碍眼地金明嘉先灌倒再说然而金明嘉的酒量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一上来她便连干了三大杯紧接着又是向三个人连番相敬仅仅是顷刻之间的功夫一个酒瓮就空了这种度别说是小丫头就是李贤和屈突申若也吓了一大跳----在从前的宫廷饮宴上他们从来都没注意到还有一位如此能喝的巾帼女杰。 最最可怕的是只喝了五六杯的小丫头面上已经浮现出一丝红晕但金明嘉愣是什么事都没有仿佛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水一般。如是一番下来基于能喝酒的女人定不会大奸大恶这一条屈突申若和小丫头对这位新罗公主地好感大增。而李贤在瞧不出任何端倪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承认能够不用作弊这样喝酒的女人着实罕见。 “六公子!” 就在众人一面喝酒一面观看下头四个西域舞姬地精妙舞姿时一个人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又惊又喜地唤了一声。话一出口她才醒悟到自己的疏失赶紧上前见过贺兰烟和屈突申若。 乖巧如哈蜜儿自然知晓今后若是真的想要进那座王府讨好大妇自然是必不可少地。而等到这两人笑眯眯地点过了头她便瞥见了一旁服饰奇特的金明嘉心中登时一紧。 这个外族女子是谁? “哈蜜儿过来让我看看你!” 李贤笑着招手示意哈蜜儿过来见其双颊比以前丰润了不少身材却一如当年地纤长窈窕竟是一种有别于丰腴的魅力。那双微蓝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似的里头焕出 神采略一扫视就能让人深陷其中。无论是风情仪韵气度比起从前那个在安康楼初次献舞地舞姬她都胜了不止一筹。 端详过后他便指着金明嘉介绍道:“烟儿和申若姐你都见过那位是新罗善城公主。” 这时一东一西两个美人这才真正开始互相打量。金明嘉注意地是哈蜜儿地蓝眸褐高鼻深颧;哈蜜儿好奇的则是金明嘉地大辫子和非同一般的身份。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李贤便咳嗽了一声阻止了这种对视顺便问了声最近可有什么新舞。 这一问贺兰烟也来劲了上回那梅花桩上舞经李贤醉剑赋诗之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自从哈蜜儿半退隐便再无人有幸瞧见今天既然有这样好的机会她又怎肯错过?于是她在屈突申若耳边一嘀咕后者便站起身把哈蜜儿拉到了一边。 若非当日一曲哈蜜儿也难能逼出李贤答应自己作诗的要求。此刻一听屈突申若的提议她不免想起了当初旧事自然千肯万肯冲着李贤嫣然一笑便轻快地下了楼。纵使不愿意这舞也是不可能只在李贤面前跳的。 “哈蜜儿真的是哈蜜儿!” 一声惊呼过后所有包厢中的人几乎都拥了出来纷纷抢占有利地形。然而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一男三女占据了。有性急的想要上前理论却好死不死瞧见三女回眸于是一大帮志在看哈蜜儿一舞的人全都被镇住了几个认出了屈突申若和贺兰烟的人赶紧溜开了去心中惊疑的同时不免琢磨另一个女子究竟是谁。 “贤儿快看哈蜜儿出来了!” 不用贺兰烟嚷嚷李贤就看到了换上一身盛装舞服的哈蜜儿。黑色的小腰衣下头是一条盖住了小腿的胡拖裙下头蹬着一双小皮靴微褐的长分成三股中间一股用银蝶压住旁边的两股分别缀以各色小珠衬以灿烂笑颜自是美艳不可方物。 台上的木板早就被人撤去露出了下头的“梅花桩”----自从哈蜜儿半退隐之后安康楼胡姬数十竟是没有一个人再能跳这奇舞因此不单单二楼三楼宾客纷纷拥在栏杆前观看底下大堂中更是人头济济外头甚至还有人试图挤进来一睹为快。 这安康楼既然是洛阳赫赫有名的胡姬酒肆自然也卖胡食。此时仿佛是为了应景似的几个伙计穿梭在人群中送上了烧饼、胡麻饼、搭纳、毕罗、油煎饼另外则是高昌葡萄酒、三勒酒和龙膏酒。李贤取过一盏葡萄酒掣在手中忽然探出栏杆叫了一声: “哈蜜儿今儿个这一曲舞罢我单独送你一诗!”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都把目光投了上来更不用说又惊又喜的哈蜜儿。自打她和李贤相识之后主动的从来都是她虽说屡屡有亲近但那时李贤不是醉了便是漫不经心她心中自是觉得酸楚。所以此刻她狠狠揪住了一根辫子深吸一口气就朝伴奏的乐班子点了点头。 弦鼓一声纤腰微动就只见那双足在周遭的木桩上轻盈地点过旋得舒缓跳得惬意配合着同样舒张的音乐竟是让观者人人心旷神怡。人群中的李贤微微抿了一口葡萄酒赞赏地点了点头----倘若说早先他还对这胡姬艳舞存有轻视那么在上次看过哈蜜儿的如此表演之后他那点轻视之心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人比花娇舞比花艳这胡舞果然名不虚传。 耳听鼓声日急弦声日激眼看底下的哈蜜儿旋转愈快他一仰头把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便高声吟道:“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旋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虽说有乐班子在伴奏但是李贤毕竟是练过的那中气叫一个足这诗一出口竟是四面八方都听到了。也不知愈旋愈快的哈蜜儿是否听到了这诗手中忽然展开了一方布帛竟是舞得犹如杂耍一般脚下犹如钉子一般扎在木桩上仿佛如履平地一般。 贺兰烟和屈突申若对李贤这种做派习以为常因此听了这诗之后还在那里笑嘻嘻地交头接耳而金明嘉却不免心中一跳----在她看来贺兰烟是李贤的未婚妻屈突申若则很可能是情人当着未来妻子和情人的面给一个微贱的舞女做诗天底下有这样古怪的男人么? 于是这位一向聪明绝顶的新罗公主一时陷入了迷惑之中。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最难琢磨美人心,人意可能胜天? 风东来忽相过金樽酒生微波。落花纷纷稍觉多颜。青轩桃李能几何流光欺人忽蹉跎。君起舞日西夕。当年意气不肯平白如丝叹何益。 琴奏龙门之绿桐玉壶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颜始红。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一边喝酒一边题字李贤对于面前这张墨迹淋漓的长卷非常满意。他老爹老妈都是一手好字李弘这个太子就不用提了就连李显平日顽皮字却写得还算不错。因此这三年除了读书练武玩乐之外他愣是给自己布置了一个死任务----练字。结果擅长飞白的曹王明被他骚扰得不胜其烦但他这手字也大有进步。 果然是有志者事竟成看看眼下他这一手行书不是很不错么? 他才在心底自吹自擂了一句旁边便响起了一个声音:“六郎你的字果然大有长进不愧和曹王厮混了那么久。我虽然喜好飞白却是难能胜得过他。你这番耳濡目染下来这字也可以拿出去当匾额了!这样一幅字在安康楼墙上这么一挂明儿个只怕满城都要传遍!” “反正我胡闹的名声在外多那么一桩有什么打紧?说起来申若姐你可是出家人不求清静无为反倒上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似乎是更大地新闻吧?” 不用转头去看。李贤就知道这说话的是屈突申若。斜睨了一眼那边正在又惊又喜地端详手中扇子的哈蜜儿再瞧瞧正在她耳边低声嘀咕着什么的小丫头他只觉得这小小的包厢中似乎荡漾着一股温情原本只有三分的醉意顿时变成了七分。 酒不醉人人自醉果真一点不假。 “出家人怎么了你上次不是还对烟儿说过酒肉穿肠过三清在心头么?这酒肉和声色没什么区别我这个女人难道就不能来胡姬酒肆看舞喝酒逍遥?” 说这句话的时候屈突申若很是理直气壮。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见李贤一时间哭笑不得她顿时笑得更欢了浑然没注意头顶的金冠已经歪斜了大半。又斗了一会嘴她终于被李贤层出不穷的歪理逗得花枝乱颤到了最后只听叮当一声那金冠连同束地簪子一同掉在了地上。就只见她丰盈的秀都披散了下来一直垂到了股间。 于是。房间中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但下一刻小丫头便第一个夸张地大笑了起来甚至还不管不顾地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倒是哈蜜儿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赶紧上去捡起金冠和金簪看了看李贤和屈突申若竟是鬼使神差地把东西递到了前者手上。 “六公子……” 李贤看了看那顶小巧玲珑的金冠还有那支造型奇特的金簪面上的表情渐渐微妙了起来。他的见识比这年头的人多虽说这手不怎么巧。但胜在手底下能人多。这几年来贺兰周又涉足了好些产业其中金银铺一开出来五花八门的饰就立刻让一大群高官夫人趋之若而近水楼台先得月小丫头大姊头李焱娘等女人。他送出的饰不知有多少。 如果他没记错。这金冠和金簪。似乎就是他某次礼物中的两件。 “看什么看赶紧给我。否则这披头散像什么样子!” 见李贤只顾着端详那金冠金簪一双贼眼还往她脸上瞅屈突申地面上登时浮现出一丝红晕。没好气地白了李贤一眼她劈手夺过李贤手上的两样东西。 可拿着金冠就没法束想要先搁在桌子上她却又瞧见了小丫头促狭的目光干脆便把金冠重新塞回了李贤手中旋即自顾自地用一只手挽起长长的秀一面拧一面用五指梳拢最后才用金簪再次固定好了这才取过金冠戴在头上。 “刚刚是秀半掩面丽质犹可窥;现在则是巾帼爱飒爽佩剑挽长弓;人道是美人百变果然名不虚传。” 脸红对于屈突申若来说很是罕见即使李贤也只是瞧见过数次因此这一次竟是乍着胆子调笑了一句。见小丫头面色微微一变哈蜜儿目放异彩旁边的金明嘉则好似根本没听见他顿时有些后悔----这又不是单独相处的场合他说这些干吗? 金明嘉今天找上李贤原本是为了高句丽使节的事。新罗能够从海东三国中最弱小的一个逐渐强大起来靠的就是审时度势向大唐称臣的缘故。百济地土地虽说如今还在大唐军队管辖之下但是府兵不可能一直驻扎在那里到头来新罗一定能够占领那块飞地。 可是高句丽一日存在新罗便一日不得安宁所以目前她最大地任务就是探知大唐在高句丽一事上的态度! 中有这样的目标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与这个环入。李贤和屈突申若的打情骂俏贺兰烟微妙的态度还有那个一心记挂着李贤的哈蜜儿……她几乎感觉到自己是和对方两个世界地人。脑海中尽是乱七八糟地思绪她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抱歉我刚刚想到有急事要办先告辞了!” 微微屈膝致礼后她便匆匆掀帘出门。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蹬蹬蹬地下楼声。这时贺兰烟才气鼓鼓地走到李贤跟前很是不满地问道:“这个金明嘉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去问谁?”虽说知道人家的目地多半不单纯但李贤还是装出了一幅十万分无辜的模样免得到时候再招来小丫头胡思乱想。“我都说要到安康楼谁知道她这么一个新罗公主居然真的会跟进这种地方!” 早就调整好心情的屈突申若顺势上前当起了和事老:“好了好了贺兰你又不是没看见你的心上人可是一直没怎么搭理她你喝的哪门子飞醋?” 飞醋两个字说得贺兰烟脸上一红但那红潮来得快去得快----大唐的女人彪悍得多而且大多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她自然是其中一个。既然人都走了没来由为了一个外人吵吵闹闹她很快便兴致勃勃地对李贤的字品头论足顺便又死活磨得李贤再为她多写两幅。 “对了家里的房子大没人住就连我和申若姐姐那个太真观也是常常冷冷清清的。哈蜜儿反正如今也不住在安康楼干脆搬进来如何?” 小丫头这石破天惊一句话其他人顿时愣得不轻----李贤心中琢磨这是正话还是反话;屈突申若讶异于小丫头的大度;至于作为当事人的哈蜜儿则是完全懵了----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好事会不会是在做梦? 终于一向大胆主动的哈蜜儿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殿下是朝廷亲王会不会……” “会什么谁都知道贤儿胡闹再说你在外头人家就不说闲话了么?”贺兰烟很是大气地挥了挥手眼睛却在悄悄瞥看李贤的表情愈感到外婆教的招数很是管用。再说了哈蜜儿既聪明又善于做人总比那些一心想着爬上高枝的宫女强!当然她还是笑眯眯地加了一句“贤儿你不会说不行吧?” 李贤被小丫头最后一句将了一军想起自己每次去哈蜜儿的住处时她面上那种惊喜中带着黯然的神色心更是又软了三分便举重若轻地点了点头。眼见着那张丽颜瞬间露出想欢喜又不敢的表情他看向小丫头的眼神中又平添了几分柔情。 女人不嫉妒那是笑话这小门小户的妻妾还知道争风吃醋何况大户人家?吃点小飞醋无所谓反而平添几分可爱否则心机城府太重就没意思了。 大约是刚刚一曲胡旋舞跳得过于投入兴奋过后哈蜜儿便露出了疲态。见此情景贺兰烟便言道是自己有事要哈蜜儿陪着先回去临走前却在李贤耳边悄悄说道:“我带她去见外婆你和申若姐姐慢慢聊。只有一点要是你敢背后吃了申若姐哼哼!” 对于这样的警告李贤自是无话可说只得亲自为小丫头打了帘子送她离开。这边人一走那边屈突申若便冲他眨了眨眼睛:“能够娶得贺兰为妻六郎你真是莫大的福气!人漂亮多情固然不用说如此通情达理的女子别说洛阳就是天下亦是少见!” 通情达理……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李贤浮想联翩。那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艳冠群芳的魏国夫人居然是他将来的妻子当初他年少勾搭贺兰烟的时候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什么天理定数他不是把能改的都改过来了吗? 人定胜天诚然不假!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英雄难逃化尘土 休之后的许敬宗日子反而更加逍遥了起来。他原状态如今不用天不亮就去上朝不用在政事堂和那些宰相讨论政务更不用劳心劳力地开展算计保证自己的地位因此这几年的舒坦日子过下来他竟是愈心宽体胖那小眼睛几乎快要眯得看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就正在向李贤炫耀他手中的国史。无巧不巧此时这国史正翻到了苏定方那一页上头通篇都是老苏的光辉战绩洋洋洒洒尽是溢美之词。 李贤隐约听到过人家对许敬宗国史的评价此时不由得摩挲着下巴心里怀疑。照许敬宗的德行老苏不会是给他送了大笔钱财这才谋了个好评价吧? 想归这么想他还是顺带奉上了两箩筐好话。一来这是否夸大不关他的事;二来老苏是英雄英雄图个名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只见宾主相谈甚欢许家的仆役变了法子把各色好吃的好玩的送上来整个花园中但听欢声笑语一片连带着在许敬宗身边服侍的许嫣也是满面笑容。 自打许敬宗捡回来一条命之后那些所谓的小夫人个个难逃被逐的命运。对于关键时刻使得上用场的大孙女许敬宗自是另眼相看家务便都交到了许嫣手中。 “老爷老爷!” 李贤正因为老许的一个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就听得一个惊慌地声音。一扭头便瞧见一个仆人步履匆匆地冲了进来。只见那仆役往四周扫了一眼这才低头嗫嚅道:“刚刚从凉州传来消息说是……说是苏大将军殁了。” 蹭---- 一瞬间李贤站了起来许敬宗站了起来面上都是愕然之色。苏定方毕竟年纪大了一连几年都有消息说他身子不好但很快便能恢复过来。苏定方坐镇凉州期间吐蕃数次侵袭吐谷浑。始终无功而返。再加上由于钦陵被大唐以各种理由留住上次被李贤放归的两个吐蕃贵族更是在回国后屡屡和噶尔东赞作对于是吐蕃东进的势头算是被遏制住了。 如今大唐上下正在考虑海东用兵可这个节骨眼上苏定方居然去世了! “唉老苏英雄一世。却难免有归尘土的一日!”许敬宗感慨了一句之后忽然瞅着那仆役表情忽地微妙了下来“这事情陛下和娘娘可知道了?我一个致休老臣谁会把消息送到这儿来?” “是苏大将军的随身家人亲自送信过来的。”说到这里那仆役的声音又压低了三分“听说奏报早就送上去了。似乎被朝中相公压了下来……” “该死!” 许敬宗面色大变竟是忘形地骂了一句旋即便很快转过了笑脸笑眯眯地看着旁边的李贤。而李贤哪里不知道这老狐狸想的是什么但哪怕是看在老苏地那些美酒和兵法的份上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人既然已经去世了那么自然要争一下身后名。 他点点头刚想走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免停下脚步又多看了老许两眼这才嘿嘿笑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苏大将军还真是没有结交错了人!” 出了许宅大门李贤还没来得及上马便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消一会儿。一骑人便风驰电掣地出现在视线中。竟是斯毫不减地直冲上前。动作利落地滚鞍下马不是盛允文又是谁? 看到今儿个特意被自己留在家里的盛允文。李贤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老盛什么事这么匆忙?” “殿下于家宅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于大人不好了!” 对于刚刚已经听到一个坏消息的李贤来说这消息无异于五雷轰顶。数年师生情份数年提点指教于志宁这个师长对他来说自是意义重大。当不成宰相又从太子太傅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亲王王傅这种降级对于任何一个有政治抱负地官员都是致命的打击而老于竟是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甚至还每每为他谋划又交托了大批门生弟子班底。 可是老于这些年都只是小毛小病怎么如今说不好就不好了? 来不及细想这么多他本能地跃上马背死命抽了一鞭子座下追风便四蹄生风地疾驰了起来。他的马脚程最快自是到得比身后从人早见于家门口已经停有不少车马门上的仆役都是一片忙碌他翻身下马立刻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喂……你怎么……” “嚷嚷什么那是沛王!” 李贤也不管那些仆人 语些什么熟门熟路地往里头冲最后推开于志宁寝只见内中已经站了好些人都是于家的子孙后辈其中赫然还有李敬业这个孙婿。 见到李贤李敬业登时大喜赶紧扑到床前叫了一声:“祖父沛王殿下来了!” 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步上前第一眼却不是看病人而是扫了一眼那描金乌木大床----这还是他亲自设计送给于志宁地如今东西仍是完好无损这人……他在床沿上坐下见昨天还好好的老于竟是连睁眼睛都相当吃力心里顿时翻涌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师傅!” 于志宁喉头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倒是站在那里的李敬业知机立刻对四周的人点点头道:“各位叔伯兄弟祖父大约有事情对沛王殿下说我们还是先退下吧!” 他虽是孙婿平常也不管于家的事但此番一出面所有于家人却不敢不听遂都退了下去。他走在最后趁人不注意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一下出门之后又悄悄掩上了门。 见于志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李贤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傅这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病你不必挂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只要我能做到的自不会推三阻四。” “太……太子……” 这两个字于志宁说得艰难李贤却听得明白不假思索地安慰道:“师傅放心太子五哥乃是我的兄长我必定会尽力帮他。他性子沉稳又识大体将来必定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于志宁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但仿佛再也没力气说话似地竟是闭了一会眼睛。忽然他费力地抓住了李贤的手用手指颤抖地在李贤手心中划了起来。尽管那动作极其僵硬缓慢几乎难以辨别是什么字但是对于向来敏锐的李贤来说他还是辨认出来了。 那是一个“女”字。 李贤一下子沉默了旋即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点了点头。此时只见于志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吃力地牵动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许久才吐露出了零零碎碎的几个字。 “门生弟子……托付……家人……托付给你……” 先门生弟子后家人李贤自然明白老于的心意便紧紧抓住了那双枯瘦的手使劲按了按:“师傅你先前地托付我都记下了决不会亏待了他们。至于你地家人父皇必定还有恩赏。总而言之你不过是小病切勿放在心上一切都等大夫诊断之后再说。” 然而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几个太医匆匆赶来一诊断便在李贤地面前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就这样一个仿佛永远不会倒下地老头竟是撑不过去了。尽管暴怒的李贤把那几个太医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但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当天夜里于志宁便昏厥了过去即使有参汤和各色补药吊着可能支撑多久仍是未知数。 正因为如此李贤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度糟糕。他和苏定方打交道的时间不多所以听到老苏故去震惊归震惊叹息归叹息但要说伤感却远远及不上于志宁的这一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对于帝王家并不适用。他对老于耍过心计老于也算计过他可即便如此师恩终究在情分终究在。 老于这次似乎很难挺过这一关苏定方是已经故去了。算起来李绩许敬宗都是一把年纪上官仪稍微年轻一点但同样是花甲之年。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十年之后岂不是又有一批新人要上来? “六郎!” 乍听得这个声音李贤便转过了头见是一身玄衫的李敬业他不觉上上下下多瞧了两眼。爱屋及乌李绩这个朝廷第一臣实在太会做人了李敬业又曾经是他李贤的伴读所以人道是升官有如坐火箭这就是李敬业如今的切实写照了。 正五品上的亲府左郎将----为着这个李治愣是在李敬业的文散官之外加上了一个武散官衔头。在这种亲卫都是勋贵子弟的年头这亲府左郎将再加上李敬业的赫赫凶名足以让所有亲卫望之臣服。而程伯虎这个绝世凶神虽说不至于像李敬业升官这么夸张但是依旧授武散官游击将军比一般功臣子弟强多了。 李敬业缓步上前待到只剩下最后三步时他方才低声说道:“于老殁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为死人争一口气,骂人就要骂得痛快 义府也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贤并不感到高兴取而代之的却是某种奇怪。李义府虽说被贬好几年了但算得上是阴魂不散的典型----今年来一篇诚恳的文章歌颂天下升平明年上一道表言道该当封禅到了真正封禅的时候又炮制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作为恭贺……林林总总的琐事做了一大通到头来李治下旨大赦天下的时候却加了这么一句。 长流人不赦! 于是悲愤交加的李义府就这么被一道冷冰冰的旨意给气死了。 听着像是小说中的故事但这却是事实。要不是因为于志宁刚去世外头不好庆祝只怕是朝廷百官中就要有人要摆大宴开大戏庆祝了。不得不说这人贬了还能有如此威吓力的大约就一个李义府而已。 清晨横在皇宫前的那条洛水还是那样静静流淌等在天津桥前的朝臣们仍是三三两两互相交谈。某些人正在讨论着某人的死讯面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只是不好表露出来当然这其中绝不包括上官仪。作为中书令老上官如今的气度比以往又增三分嗯啊之间高官风范尽显无遗现如今三步之内竟是没有半个人影。 若是平时李贤必然会去招惹两下但今儿个他半点兴致都没有一个人懒洋洋倚着桥墩----上官仪是周边三步没人。他干脆是周边五步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平常人缘最最好地他今儿个一出现就是一股凛然的气息结果让那些最最喜欢和他开玩笑的官员武将统统避开老远就连原本特地来准备安慰他的程伯虎和屈突仲翔也干脆不上前讨没趣了。 “唉!” “殿下为何频频叹气?” 第十次叹了一口气之后李贤忽然听到脑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由着了恼。这洛阳的头面人物都知道老于去世了他心中窝火这话明知故问是存心给他添堵还是怎么着?扭头一瞧他这才认出了那笑眯眯站在那里的人物。满肚子火气勉强按捺下去了三分。 原来是神奇老头刘仁轨! 今年正月里封禅泰山刘仁轨刘仁愿这听上去酷似两兄弟的海东双雄一块回来参加盛典。就在封禅之后刘仁轨就被李治赞为海东第一功臣加大司宪兼检校太子左中护很快就加了同三品。于是这朝堂上的宰相就多了一位。虽说刘仁轨不日就要再次前往海东但这神奇老头的名声已经是远近皆知。 六十多岁贬为平民军前效力。其实也就是当炮灰结果因缘巧合连连建功居然重新当上了宰相试问天下有谁比这位老翁更强大更有运气更有本事? 由于和刘仁轨昔日有那么一点交情再加上看在对方是宰相地份上李贤这才情绪不振地应了一句:“原来是刘相公。”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李贤不说话刘仁轨却很会说话。捋着胡子就说开了:“于老过世确实是一桩憾事但于老先为太子师如今太子贤名天下无人不服;再为殿下师殿下文武全才亦是百官称道;不仅如此于老为官几十载门生弟子无数试问有谁能有于老荣耀?若是我能够如于老这般福气纵使明日死了也无憾了!” 神奇老头就是神奇老头。这话居然还能这么说! 李贤长长吁了一口气却觉自己的心情确实好了那么几分便朝刘仁轨轻轻点了点头。这时候仿佛觉察到这里刚刚散出来的那种诡异气息消失了便渐渐有人大胆靠了过来这其中打头的便是程伯虎和屈突仲翔。没人有信心能像刘仁轨这么会说话因此没有人傻到去触李贤的霉头。都在那里投其所好说一些风花雪月的雅事。 而一言建功的刘仁轨。则走到上官仪身边去攀谈了。顺便吸引了好些中老年官员。一时间年少地一帮子。年老的一帮子在朝阳下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帮直到太子李弘带着东宫属官抵达的时候场面方才安静了下来。 李贤瞥看了一眼另一边懒洋洋的诸王心中不满地想道:如今李显也和当初的自己差不多年纪为何这上朝当站桩的事情就轮不到那小子?他自己明明不管事干吗还得多走一趟含元殿真是没天理了! 想归这么想他今儿个还真地有事找李弘因此等其他上前见礼的人散开之后他便无精打采地上前兄弟之间厮见了一番。 李弘对弟弟的脾气最最清楚见李贤那表情就知道这厮不怀好意于是一个眼色就把周围那些属官打了开去 制人地开口说道:“于师傅也曾经当过我的太傅这一定会回禀父皇母后好好安排。于师傅一世英名你可别在这时候惹出什么事。” 我至于这么无知么?李贤很是郁闷不免没好气地回瞪了李弘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谁说我要和五哥你谈于师傅的后事?我今儿个要和你说的是苏定方苏大将军的事。” “苏定方?苏大将军怎么了?” 李弘茫然的回答让李贤一愣原本已经阴霾散尽地面上顿时又阴沉了下来。憋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奉旨出任凉州安抚大使的苏定方苏大将军也殁了?” “不会吧!” 这下子李弘切切实实吓了一大跳。他监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知道身在凉州的苏定方对于大唐有怎样的贡献。不说别的就这三年吐谷浑可贺敦也就是弘化公主不再是年年告急他也觉得心头轻松老多因此骤闻苏定方死讯他竟是倒吸一口凉气。 “你真的不知道?” 见李弘点头李贤终于信了。他这个太子哥哥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撒谎尤其是难以在他面前撒谎既然这么说多半是确实不知道。但是据他打听到的消息看似乎已经有人准备安顿苏定方地后事了居然连东宫太子都不知道这隐瞒功夫实在是一流! “高祀先!”李弘已经是忍不住了立刻朝不远处地太子属官高声叫了一句。很快某个高高瘦瘦地中年官员便疾步而来躬身行礼。平日一向待下温文有礼的李弘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旋即语气严厉地问道“苏大将军殁了我怎么不知道?” 一句话问得那高祀先愣在当场许久他方才醒悟了过来很是坦然地又是一躬身:“太子乃是监国太子不过边疆一将殁了臣不敢以如此小事打扰。” 李贤怎么瞧那官员轻飘飘地态度怎么来气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头暴怒厉声责问道:“小事?难道要吐谷浑灭了那才是大事吗!苏大将军奉旨安抚凉州这三年功劳赫赫之前又灭三国三擒国主献于御前这才功拜大将军封邢国公。尔有何功尔有何劳居然敢如此轻视大唐功臣?” 这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终于惊动了旁边的其他官员。在别人的印象中李贤从来不出面管国事仿佛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舞文弄墨外加耍刀弄枪了因此除了和李贤交情不错的几个高官之外大多数人只当这位亲王是帝后宠爱的儿子从来没认为他在政治上有什么见地。于是面对李贤有史以来第一次炮轰瞠目结舌的人不在少数。 那高祀先一下子面色胀得通红一下子愣是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话:“沛王殿下你你怎可……”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么?”正在火头上的李贤那里管人家是个什么官他只知道自己还没骂爽快自然不肯轻易罢休“文官主内武将主外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武将率兵在外头抛头颅洒热血你们在这里坐享其成还敢轻描淡写说什么不过边疆一将殁了?朝廷在边疆有多少武将你知不知道若是让武将寒心那会造成怎样的乱子?” “陛下君恩浩荡谁敢……” “你有胆子在父皇面前也这么说!” 重若千钧的一句话终于打得那高祀先面色白----这事情天子确实不知道别说天子不知道就是执政的皇后监国的太子也统统不知道。可是这么大的事情若非有人暗示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子詹事丞敢说隐瞒就隐瞒的么? 然而李贤却没有给高祀先辩白的机会。这家伙着实惹恼了他大唐并没有重文轻武的惯例但是刚刚那通话里头隐藏着的鄙视轻蔑却让他心中无名火蹭蹭往外窜。此时此刻他忽然瞅着刚刚赶过来的刘仁轨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声。 “刘相公在海东带兵征战多年应当知道沙场的艰难辛苦。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朝廷若是连苏大将军的身后公允都做不到拿什么去抚恤功臣?” 李弘还是头一次看到弟弟如此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但细细一品那两句诗再回忆起苏定方的孙女苏毓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刘仁轨应答就斩钉截铁地道:“功臣不可负今日朝会我会将此事禀奏父皇!” 第三百四十七章 老妈的心头肉,我又升了…… 些人是随着岁月苍老有些人却仿佛是越来越年轻。龄来说李治比武后要小四岁但是就如今两人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来说武后精力充沛永不疲倦的表现足以让所有人认为她才是年轻的那个。 太子固然是加冠正式监国了但是李治却仍然在李弘的头上套了一圈紧箍咒并没有收回皇后执政的权力因此如今这大唐好似有三个太阳百官的头上有三座大山----虽说不少人对其中一座不以为然。 这天的朝会上李弘出面报了苏定方的死讯结果似乎久已倦政的李治竟是一瞬间勃然大怒愣是狠狠责问了一通宰相顺便对太子的明察秋毫表示了肯定和赞扬。于是等到漫长的朝会结束的时候某些人便有些灰溜溜的尤其是那位倒霉的东宫詹事丞高祀先。可以肯定招了李贤一场骂做的事情又和太子背道而驰这东宫官也差不多当到头了。 反倒是刚刚在外头暴怒火骂人的李贤在朝会上一声不吭仿佛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然而他大雷霆的那一幕却印在不少人心里就在天子责问宰相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偷偷瞅他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天子话自然有礼部官员去定葬礼的规格拟定相应的追赠和谥号。李弘为了表示郑重竟是准备亲自涉入此事。李贤原本也想插一脚谁知朝会结束就被武后的一道口谕拎到了大仪殿----不得不说如今他这位老妈说话的口气是越来越离奇了这一次的借口居然是请他喝茶!对于喝茶俩字的寓意早就烂熟于心地他来说。闻听此语惟有苦笑而已。 虽说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仪态万千庄重典雅但是召见自己爱子的时候。武后的装束从来都很随便。外头那身袆衣早就脱了髻上林林总总地花钿宝树也统统取了下来。此时此刻她只是穿了一件绛紫色七褶长裙在外头披了薄薄的素纱襦衣乌黑的秀慵懒地披散在肩上少了几分刻板多了几分柔媚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十许人。 李贤盘膝坐在另一边的胡床上一面怀念自己那椅子。一面贼头贼脑地四下里查看----每隔一段时间他老妈这里就会换几个人。原有的多半是高升去了别处少有黜落的。所以这满宫上上下下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皇后宽仁。足可见他老妈做人的精明老到。 “今儿个骂得可痛快?” 乍听得这句李贤自是嘀咕老妈好快的耳报神面上却赶紧赔笑道:“母后今儿个我可不是故意要和人家争执。我就是看不得那人轻描淡写地样子心中窝火而已。再说身为东宫属官。居然连太子都一块瞒了。这也太不像话了!” “那家伙是该骂。但你想过没有他一个小小的詹事丞。有这么大地胆子吗?”武后没好气地一笑径直站了起来伸出手指在李贤额头上轻轻一弹见他愣是抱着头连连呼痛不觉愈嗔怒。 “苏定方当初又是献俘下又是擒得东突厥西突厥百济三位君王恩赏珍宝无数。偏偏老苏在钱财上吝啬别人沾不得半点光再加上他又和老许关系不错人家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却是风风光光试问谁人不嫉妒?” 这话里藏锋的事情武后没少干过李贤也不是傻瓜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赶紧把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似的。好在他这老妈没有在这种话题上多纠缠地意思也似乎懒得教训他很快便转到了那些杂事上头攀谈了一会便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听你外婆说你把那个胡姬已经带回家了?”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李贤自然不会否认遂点了点头就连解释的工作也没费神。老妈这分明不是兴师问罪他不用自个吓自个。果然下一刻武后就忽然往他身边一坐吓得他赶紧挪开了些许可耳朵还是被拎住了。 “我已经和你父皇说好十月给你加冠婚期也正在商量。所以你这段时间给我老实些别成天在外头鬼混整日里流传些艳诗!高句丽的事情已经够让你父皇和我头痛了你若是再添乱到时候我少不得禀明你父皇禁闭你几日!还有李绩上回见你父皇的时候暗示说可以让你在外头历练历练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前头的警告李贤还能当作耳旁风那最后一句就着实让他头痛了。说起来都是李绩这老狐狸狡猾说话说一半留这么个麻烦给自己这不是害人么?虽说旁边传来阵阵馨香但他此刻被武后炯炯地眼神逼住连深呼吸和咽唾沫都不敢那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许久他才稍稍打点好了那腔心思:“母后这大唐刚刚开国那会儿 是江夏王还是河间王不都是在战场上建功地?我就一下而已哪怕不上战场也行当然若是能够……就更好了。” “就凭你那花拳绣腿纸上谈兵就想统兵?” 虽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武后面上地神情却泄露出她心底的犹豫。别人不知道李贤地心性她却知道这个儿子最是任性不过若是一口拒绝到时候指不定偷偷跑去辽东也很难说。高丽泉盖苏文已经死了泉男生仿佛有归降大唐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仗应该并不难打如果是这样…… 她忽然摇了摇头就算不危险也断然没有让皇帝嫡子跑到那里去的道理。如今不是当初大唐初立四处兵荒马乱的时候了就算李贤和李弘兄弟再和睦也难免那些官员不往乱七八糟的方向去想。越是往深处权衡她越是头痛可一看到李贤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她免不了又有些心软。 她有四儿一女但即便如此最最贴心而且能够派上用场的还是李贤。她才不相信李贤真的在李绩那里学到了什么举世无双的兵法或是万夫不挡之勇因此还是把此事归结到了儿子的胡闹上头。既然是胡闹想个办法让他遂了心愿却又无干大局那不就结了? “好了这件事我到时候想想办法。” -- 李贤没想到老妈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登时愣在了那里----按照他原本的预计大概这次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见得会成功谁知就是那么一句话武后居然答应了?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掐了一下大腿立刻感觉到一股痛楚这才欣喜了起来。 竟然不是做梦! “此次既然要打高句丽免不了需要新罗合力出兵我看金明嘉似乎对你很有好感你就是虚与委蛇也对她客气些。听说上次她跟你去了安康楼结果被你气走了。新罗虽然是小国但却是大唐在海东最可靠的藩属总比一个异域胡姬重要你明白么?” 谁传的谣言?那次分明是小金自个走人哪里是他把人气走了? 瞧见武后一下子变得凛然的面色虽说李贤心中不以为然甚至很想嗤笑一番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他可以巧舌如簧说服李弘那是凭借他多年以来对这位哥哥的影响力;但是要凭这种众人心目中的歪理说动武后或者他老爹李治?那是痴心妄想! 别说他只不过是沛王就算他是太子在这种事情上的言权也不见得比一个宰相强! 武后笑看李贤瞬息万变的脸色这才松开了拎着李贤耳朵的手。她在其他儿女面前或温柔或严厉从来不像面对李贤这般放松惬意这耳提面命更是只有面对李贤才会做出来。略一思忖她便又提醒道:“你既然已经快要成年这封地也该换一换了。” 从潞王封沛王接下来又要封什么王?对于这种虚名李贤向来不留心。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几乎都在外边当刺史只有他和李显李旭轮都是朝廷委派长史在封地上自个却在京城过逍遥日子。所以不管是什么王他都是无所谓的。 当然老妈既然说了他免不了笑嘻嘻地问了一句:“母后我的新封地在哪能不能透露一二?” “你是陛下嫡子如今又即将加冠到时候自然是封仅次于太子的雍王。” 雍王雍王自然是坐镇雍州所谓的雍州就是后世俗称京兆府那块地内中最重要的就是关中长安。所以这领雍州牧的雍王自然是皇帝最最亲信的皇子担当李贤若是封雍王也是意料之中。毫不意外的李贤才刚刚耸动了一下肩膀表示这一消息毫不新鲜脑袋就又被武后敲了一下。 “领雍州牧兼左武卫大将军授凉州大都督这还不好?不必去那些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刺史你居然不高兴?要不我和你父皇说一声调你到振州去当刺史?” 虽然知道是玩笑李贤还是吓了一跳赶紧陪着笑脸表示了自己对这一安排的感谢。笑话振州可是远在海南岛他可不想在天涯海角数星星过日子! 看来这个沛王的封号很快就要到头了。心头肉果然有心头肉的待遇和某些苦命娃没法比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家门被人堵了,祸水东引 贤念叨苦命娃的时候某位名虽贵为皇子实质上却尊贵人物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曾经很幸运地当上了太子但为了保命他亲自恭恭敬敬地献出了太子的宝座换来了自己十几年的安全。然而四周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四周都是一双双监视的眼睛长年累月这般担惊受怕下来他着实忍不住了。 所以此时此刻李忠就在绞尽脑汁想着那封即将送上京城的书信----荣华富贵很重要但是如果没命享受那一切都是空的!三年前身边的侍女仆从被人强行换掉他从梁王被贬为庶人被强行迁来这黔州来者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他至今无法忘记。他甚至不知道朝廷中生了什么只知道悬在头顶的利剑又下落了几分离着那颗大好头颅只差纤毫。 也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灯台上的火光微微跳动了两下让那个伏案疾书的人停顿了一下抬头四处望了望。觉并没有任何端倪他这才放心地继续奋笔疾书了起来----时间有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大难临头与其再这样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不若一下子把所有能放弃的都放弃了! 嘎吱---- 一个刺耳的声音倏地传来他不觉心里一颤紧接着便努力抬起了头。然而看清门外那个人只是一个老仆之后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对方离开。然而等到大门重新嘎吱嘎吱地关上他蘸满浓墨的笔却再也无法落下。右手甚至在瑟瑟抖。 这里是州当初废太子李承乾就是死在这里长孙无忌也是死在这里每晚只要一合眼。他仿佛就能够看到那位伯父和那位舅爷在向他招手同时释放出足以让他窒息的寒意。难道他李忠也要死在这里么? 次日一大早某位收了不少好处的信使便带了厚厚一封信前往洛阳。然而。仅仅三天之后一封由黔州刺史出地加急文书就由人快马加鞭同样送往洛阳。两封信一早一晚却几乎是同时抵达了中书省。 亲王不奉诏不得在中书门下两省逗留这条诏令在大唐从来就不是被奉为金科玉律的。只要你有足够的权或者你有足够的势哪怕是你成天在中书门下两省晃悠也没有人敢出口半个字。当然李贤还没这么大地面子。但跟在东宫太子李弘身后他自是畅通无阻。 所以此时他站在李弘身后看着那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表章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前一封表章是他的大哥李忠写的言道是知罪伏法愿从此除名宗谱子子孙孙永世为庶民----也就是说即使朝廷恩赦。也基本上绝了争皇位地可能。然而后一封表章是黔州刺史所为所报内容不是别的却是李忠的死讯! 对于这位早早被废。勒令离开京城。无诏不得进京的大哥。李贤没有任何印象更说不上什么感情。所以此时此刻除了感到诧异他最多就是感到那么一丝悲凉----今年才刚开始没多久就是一连串死讯也不知道是年景不好还是怎么的。 苏定方、于志宁、李义府、李忠……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别人? 作为太子李弘自然就是皇子皇女当仁不让的领袖众目睽睽之下他放下那两封表章就准备亲自入宫。然而前脚跨出中书省他就被李贤硬是拉到了僻静处。 “见了父皇母后你准备说什么?”李贤没有给李弘回答的机会就连珠炮似的轰了过去“大哥自己都上了那么一道表章足可见是心灰意冷州是什么地方你也该知道没有信念撑着这生死也就在瞬息之间而已。五哥你要出面为他求恩就该在中书省递上奏折之后而不是现在。你现在巴巴地赶过去别人只会当你是做戏。” 李弘努力地想要反驳李贤这种论调但是话到嘴边他竟是忽然现自己连李忠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更不用说什么兄弟之情。他虽然仁孝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常被李贤这么轰炸一通有些事情就不是东宫那些师傅和属官能够轻易影响地。因此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便闷闷地丢出了一句话。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听你的就是!” 笑嘻嘻地把李弘送回东宫李贤这才出了洛阳宫。顺着定鼎门慢行就快抵达自家大门口的时候他却骇然觉门口围了一大堆人那情形就和后世排队买什么畅销货似的嘈杂的声音一阵阵往耳朵里钻。 “我是青州李焕琛这是我的诗集还请沛王殿下指点一二” “我们是漳州四杰慕名前来拜访沛王殿下!” “这是我的墨卷!” “……”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乎立刻勒住了马哪敢再上前去。他看了一眼旁边:就只见这两位亲卫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旋即便传来一个低低的解释:“这次科举的主考官是兼任礼部尚书地李敬玄也不知道是谁放出风声说是殿下您对李敬玄很有影响力所以……” 就因为这个所以就来堵他地大门么? 李贤满头大汗见已经有人往这里投来了目光赶紧一拍马股立刻改道。此时他终于有些后悔自己一向放浪形骸地习惯这要是带上三五十个随从这闯也能闯进去还会因为区区这十几个士子而有家归不得? 避开了人群他又渐渐放缓了马朝后头的张坚韦韬招呼了一声便拐往沛王第后头太真观那个门。在他看来屈突申若“恶名”在外小丫头也不是好招惹地主就算投递墨卷那些士子也不至于如此没有见识才对。 然而事实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太真观不是没有人而是人太多。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盛况差点没让他把眼珠子瞪出来。但只见几十个衣着或光鲜或寒酸的读书人挤在门口让那两扇原本宽敞的黑漆大门也变得狭窄了起来一只只手往里头拼命递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和上门推销的业务员没什么两样。下了马的他站在那里呆呆看着脑袋愈大了。 “嘿六郎你在看什么呢!”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李贤转头一瞅这才觉是薛丁山。只见小薛一身白袍看上去英气勃勃大有乃父当年白袍小将的势头至于旁边的阿梨则是出落得愈美艳动人两人往那里一站任是谁都得赞一声天生璧人。 只不过薛丁山还没及冠这上门提亲的人就不知凡几虽说薛家算不上世家大族但从眼下的势头来看早晚会崛起哪怕是薛仁贵本人在儿子的婚事上也不免会好好掂量。别看如今这俩人好得如胶似漆命运却不在他们手中。 这个念头只在李贤脑海中转了一转他便没好气地朝前边努了努嘴:“好好的我家大门口都被人堵了你说我在看什么?话说你那横枪十八式练得怎么样了师傅来日可要考较!” 薛丁山自信满满地嘿嘿一笑:“有阿梨在当然没问题!” 仿佛是为了呼应这句话阿梨笑嘻嘻地拍了拍腰间那柄特制的弯刀和腰带上的配饰撞了两下出了悦耳的鸣响。瞧见两人含情脉脉地你眼望我眼李贤不禁暗叹愣头青也有开窍的那一天便打算撤退。然而就在这时候对面太真观门口终于有动静了。 气呼呼出现在人前的正是贺兰烟她一身宝蓝色道袍右手却操着一根马鞭鞭几乎要点到最前面那个读书人的鼻子上话语更是丝毫不客气:“全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要投递墨卷就直接去找沛王堵上太真观叫怎么回事?” “惠真娘子乃是未来的沛王妃我们不找您推荐还能找谁?” 不知哪个好事的一嗓子吼了出来顿时附和声一片不是在赞贺兰烟和李贤乃是天作之合就是盛赞小丫头美貌。于是贺兰烟一肚子的火顿时烟消云散原本想要躲在后头不出面的屈突申若只得亲自上得前来。 虽说这里外乡人居多但只要不是傻瓜笨蛋书呆子至少都听说过某人的威名所以鼓噪的声音一瞬间全都没了。而大姊头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很快就越过人群落到了不远处认出了那边的几个人。 “你们不是要找沛王么?看沛王殿下的伴读就在那边他们可是平日就在殿下身边形影不离的!” 李贤只看见屈突申若似乎站出来说了什么那群读书人就通通回过了头这时候纵使他再笨也知道某人用了祸水东引之计。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头一大帮人就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急中生智之下他赶紧反手把薛丁山一拉一推然后扯开嗓门大声嚷嚷道: “这位就是薛仁贵薛将军长子沛王府侍读薛丁山大家要请喝酒的趁早!” 叫完这一句他立刻用最快的度跃上马背使劲抽了一鞭子就急驰而去。奔出长街的时候他还有余暇回了回头就只见可怜的薛丁山完全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围了个严严实实而阿梨则是很没有义气地退到了一边的墙角看热闹于是他很是得意地笑了。 小薛要怪就怪你太木讷了嘿嘿!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这年头没有外交豁免权,越是番人越要打! 年头大唐的长安洛阳不但是中原最大的两个城市全世界最大的城市。洛阳的大街上常常可以看见来自波斯、新罗、天竺、吐蕃、于阗等无数国家的商人叫卖来自天下各方的商品。当然大唐的丝绸等物运往国外更是十倍百倍的利。 就常常逛南北二市的李贤来看这胡商起码占到了两市商户的一成半而且胡商大多出手豪阔官吏能得的好处多于是更加予以方便。就是他自个这些年胡商送上来的钱物少说也有数十万贯之多所以常常也明里暗里稍稍帮忙。 既然家门被人堵了李贤索性就往南市而去无巧不巧地在市口遇见了缓步慢行的高政。见高政青衣墨带和寻常赶考的学子没什么两样他顿时嘿嘿一笑下马上前用力拍了拍人家的肩膀:“小高你这个有钱的大老板怎么如此打扮不怕被人认出了笑话么?” 高政一回头瞧见是李贤原本的一丝不愉之色立刻无影无踪笑嘻嘻地拱拱手当作招呼。经过李贤这么个中间人和贺兰周一勾搭高家如今的生意愈大了虽说朝廷已经授了他官职但是他家的产业原本就挂靠在某些管事名下因此他照旧管着那些庞大的生意倒是对升官没多大兴趣。 “六郎我正要找你今天既然可可儿碰上了就得请你帮个忙!”高政神秘兮兮地把李贤拖到了一边这才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你如今已经开府那些王府官肯定还有空。给我留一个怎么样?我家老大老二如今都入朝整天忙得和什么似的我着实没有兴趣和他们一样你那王府必定清闲。给我找个缺吧!” 这年头但只有世家子弟拼命往朝廷中枢凑的所以除了那些没方向的普通寒门学子王府官不过是某些人退而求其次地鸡肋。这时候听了高政这席话李贤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家伙好歹是高士廉的孙子。怎么居然这么没追求没出息? 想想他自己也不算什么有出息有追求的大好青年他只得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略一思忖便一摊手道:“王府长史原本是老许但现在是李敬玄兼着这司马也不是轻易授人地……” 高政不等李贤说完便立马打断道:“停!我就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至于指望四品的王府长史和司马。记室参军事如何?” “随你高兴好了!”李贤的习惯就是看着某人顺眼就有求必应高政和那些只知道纨绔或是一味野心勃勃的世家子弟不同。这种程度地要求他自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他便将自己家门口被人堵了的事无可奈何地说了结果自是引来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你……你这个能把别人耍得团团转的家伙……居……居然有家不能回!”若不是旁边正好有一堵墙能够搭一把只怕笑岔了气的高政就能跌出去。好容易笑够了他这才摇了摇头。 “这事情是李相公惹出来的他自己要好名声就耍诈把你卖了。话说回来。要不是知道你不会对那帮读书人脾气他绝对不敢这么干!对了你就没打算找几个读书人充实一下你那空荡荡的王府吗?王勃让你借给周王了。骆宾王卢照邻制举之后入朝。如今你那里可就只有一个典签罗处机是自己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要那么多读书人干吗?”李贤对这种建议却只是置之一笑旋即耸了耸肩。“这外头官员的嘴有多毒你应该清楚你别说有一个罗处机再加上你也就已经够了!” 好话人人听着舒坦更何况李贤这话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最大的褒扬。高政眉开眼笑之余也想到李贤当初地四大侍读如今两个步入朝堂另两个也快到成年的年纪其实根子里都算是沛王府的人因此也就把那仅有的一丝担心丢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边走边聊正起劲的时候只听前头暴起一个喝声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李贤和高政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赶上前去正好瞧见两个人被扔出了一家铺子无力地躺在地上直哼哼。紧接着某个胖子也跌跌撞撞退了出来口中犹自叫嚷不停。 “这是大唐的洛阳城你们几个番子想干什么!” 那是胖子田东!李贤原本就是好管闲事的个性看到是认识地人那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番子两个字再一入耳他终于瞧见两个肤色红黑的大汉出了那家店铺 然目露凶光那恶狠狠的模样竟是让旁观者都后退 其中一个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大唐的洛阳城?你们大唐地公主马上就要嫁给我们地赞普了在你这里买两个婢女怎么了难道我们没付钱?” “这两个高句丽女人至少得三十万钱一个你们才出一万就想带走还敢说付了钱!”虽说两个伙计被人家一下子摔得七荤八素起不了身但田东一想到那巨大地损失顿时暴跳如雷。他在关陇河南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哪里碰到过这么不讲理的家伙! “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给脸不要脸买你地人是看得起你!” 那大汉恶狠狠地迸出一句话旋即大步跨上前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去抓田东的衣领。只看那狰狞的脸色便可知只要被他抓着胖子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就在这当口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将那大汉的手腕子抓了个结实。 “说理说不过别人就动手动脚这就是你们吐蕃人的习性么?” 李贤举重若轻地牢牢抓着那只手腕见那大汉凶光毕露忽然猛地加重了手中的力气----这一手乃是盛允文亲传的打架第一妙法就只见那个大汉一下子额头冷汗迭冒最后竟是狰狞地挥拳打了上来。 他等的就是这一手让开头沉腰避开那势大力沉的一拳他抓着对方的手腕猛然劲一抖就只见对方全身都抖动了起来别说再打第二拳就是站稳身子也做不到。他却也不另加反击就在那里冷笑地站着。果然在旁边的另一个吐蕃汉子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竟是去拔腰间的刀子想要借此为同伴解围。 这时候李贤方才嘿嘿一笑一只手一拖一带肩膀腰背一起使劲愣是把面前这个两百多斤的魁梧汉子带了起来旋即再用肩一顶轻轻巧巧把人扔了出去恰好和那个扑上来的汉子撞了个满怀。这下两人吃亏不轻跌了个四脚朝天不说那个被当成垫背的后脑勺还碰了重重一下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李贤懒洋洋地拍了拍手这才朝四周略一点头满脸诚挚的笑意:“各位都看清楚了是他们率先袭击我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反击!” 刚刚那两个吐蕃人的凶悍围观人群都看在眼中此时见李贤一个照面便整治得对方爬不起来人们顿时出了震天的喝彩声。倒是高政见此情形眉头微皱三两下挤进来在李贤的耳边低声提醒道:“他们是吐蕃人如今吐蕃在西边闹腾不停苏大将军又已经……闹大了只怕会有麻烦这就够了!再说番人向来有番法整治轮不到洛阳县管!” 李贤眉头一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撂下了一句话:“就算老苏不在了西边还有裴行俭!”言罢便踏前了两步面色及其不善地盯着那两个吐蕃人。 钦陵这几年一直在大唐呆着上上下下没少活动名义上是为了迎娶大唐公主实质上是在打增加陪嫁的主意----文成公主入藏的那会种子工匠和各色珍宝带进去无数说得好听是昭显了中原大国的气度;这说得不好听就是给人家造房子冶炼兵器的技术让人家有更大的实力进犯中原!新仇旧恨一起来他这作还算是轻的。 再说了这些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异族从来都是色厉内荏的主你要是对他们客气了他们还以为中原虚弱有机可趁不若强硬一点好。 “来啊把这俩家伙捆了!” 李贤见张坚韦韬在那里探头探脑便高声喝了一句。这俩人自然是没有带绳子的结果四周围观百姓竟是个个帮忙麻绳送来好几捆端的是把人捆得像是粽子似的。 这时他方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南市向来有法度捣乱者要么送洛阳县处置要么在南市门口示众!就这么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用送洛阳县衙了直接吊在门口示众到时候让他们的主人领回去好了!” 于是等钦陵闻讯带人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高高的木杆上倒吊着的两个手下。尽管他心里暴怒但却还得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吞命左右上去解绳子。而临走之前他身边的某个壮汉却再也忍受不住了忽地一拳打在了那木杆子上但只听咔嚓一声二丈许的木杆轰然倒塌掀起一片烟尘。 第三百五十章 大唐第一女神童上官婉儿,这就是阿韦? 晃悠从来就是李贤改不掉的习惯即便是朝中上下换他却仍旧是晃悠得愉快成天就在一家家宅子中逛得愉快。他人又随和出手又大方所以到哪里都是座上嘉宾。以往看到他来最最头痛的上官仪也终于熟悉了这么个不之客哪天若是听说李贤不来他反倒会觉得诧异。 教训过两个吐蕃番子李贤拍拍手和高政告别便带着人施施然串到了上官家的宅子。老上官三年前因祸得福成了中书令这宅子附近也就顺势成了黄金地段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而然成了不少有心官员的理想住宅之一。所以这边的地价更是寸土寸金。 他一踏进门那边知机的仆役便扯开喉咙大嚷了一声:“沛王殿下驾到!” 一声过后一个小小的人影立刻飞一般地窜了出来而李贤亦配合着蹲下身子恰到好处地把人抱在怀里然后趁势抱了起来。笑嘻嘻地在那粉嫩的脸颊上掐了一把他一面慢吞吞地往里面走一面眨着眼睛问道:“诗经看得怎么样了?” 怀中的小女孩得意地昂起了脑袋:“贤哥哥我已经背完了国风!” 不消说这就是上官仪的宝贝孙女如今大唐第一女神童上官婉儿了。一晃她已经五岁看诗经读毛诗虽说还不至于脱口能吟但时不时冒出两句有韵的句子却不奇怪。虽说郑十三娘又给上官庭芝生了个儿子又有侍妾多添了两个丁口但整个宅子里最得上官仪喜爱的还是这个孙女。 李贤自个虽说当年也被人誉为神童但他更清楚。自己那是作弊的要不是昔日背的那些唐诗宋词打底别说和这些神童比就是普通地文人他也未必能敌得过。所以。每每当上官婉儿用清亮的声音在他面前背诵诗词的时候他总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虽说有一句老话叫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但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受一点苦难磨折还说得过去。可这女孩儿来这么一遭实在是太憋屈了。看看眼前这么个粉妆玉琢天真无邪地上官婉儿多奇妙多可爱他当初保老上官还真的没做错! “婉儿真是厉害居然这么点时间就把国风背下来了!” 对着满脸企盼的上官婉儿李贤却只是称赞了一句见其似乎有些耐不住了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那匣子不过一个巴掌大小。高不过盈寸打开之后里头竟是一个装饰精巧地房间有屏风有书架看上去像是一间书房。 书房的正中是一个木头雕成的小人手中似乎还捧着一卷书。整个房间布局竟是和上官婉儿的小书房一模一样而那小人也和她有些肖似。此时李贤轻轻拨动了底下的机括。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过后那小人竟是在书房中缓缓挪动了起来一双手还轻轻摆动了两下手中书卷更是忽高忽低。极为逼真。 看了这一幕。上官婉儿着实大喜过望。待要伸手去夺却又怕弄坏了这巧夺天工的玩意。待到李贤合上。她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挣脱李贤怀抱下了地旋即很是得体地行了一个礼:“谢谢贤哥哥!” “小玩意而已婉儿你喜欢就好!” 见小才女眉开眼笑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木匣李贤不觉微微一笑。他很喜欢后世的八音盒奈何什么留声什么电池什么介质他没一样明白只能借助能工巧匠地机括之力做几样小巧玩意。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如今就只能感慨自己的物理数学之类的课程学得太差了。 哄了一会小孩子他不免问起上官家里头的大人。上官仪自然还在中书省处理永远处理不完的公事上官庭芝则是外派公干去了郑十三娘应友人之邀前去小聚这么算下来宅子里的正经主人除了那三个小小的男丁之外就只有上官婉儿这么一个小家伙了。 “贤哥哥今天你带我出去逛逛好么?” 上官小才女虽然还小但已经有美人胚子的迹象但若是就这么和小孩子耗一下午他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可正打算悄悄走人地时候听到这么一句他还是有些头痛。小上官是神童不假但他还准备去两个高句丽使节那边去晃荡一下带着个小孩像什么样子? “今儿个我没空改天改天我一定带你出去逛!” 然而百试不爽的拖延绝学今儿个却失了效用上官婉儿一把揪住了李贤的衣袍下角认认真真地嚷嚷道:“我几天前就和阿韦姐姐约好 是在洛水上的新中桥会面。她答应我一定会出来岂不是言而无信?” 好嘛这年头丁点大地孩子就知道信用了!李贤正没奈何地时候忽然又注意到了四个字----阿韦姐姐?他这一疑惑立刻就问了出来。 “阿韦姐姐就是阿韦姐姐嘛是表姨娘地女儿比我大几岁上次来的时候和我约好地!”上官婉儿看看日头生怕错过了时间揪着李贤衣袍的手顿时又拽了两下那劲道大得惊人“贤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就帮我这一次吧!” 对于小孩子李贤向来是坑蒙拐骗一大套办法否则也不会从小就把上官婉儿哄得团团转此刻只需随便使个雕虫小技转换了注意力就行。但冷不丁听到一个韦字他的兴致顿时上来了想到那两个高丽使节的住处似乎就安排在洛水旁边的通利坊他便装作极其为难的样子答应了下来顺带又让小婉儿许下了无数承诺。 和上官家的总管打了个招呼李贤也不理会那可怜的人苦瓜似的脸笑呵呵地牵着小家伙出了门。抱着她坐上了马他又教她抓紧缰绳自己则是一手揽着她一手控马愣是把马调到了平日的七八成。 头一次品尝那风驰电掣的滋味上官婉儿竟是连尖叫也忘记了一路上只顾着死死拽着缰绳强忍颠簸就连眼睛也不敢睁。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感到马渐渐平稳这才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四周景物飞一般地往后退心里登时兴奋无匹。 她在家里也曾经坐过小马但那都是仆人牵着慢行哪曾有过如此惊险刺激的经历? 虽说看不见小家伙的脸色但李贤当初自己头一次骑马就差点被老狐狸李绩阴得七荤八素自然知道毫无准备的上官婉儿刚刚是怎么个模样。看看前方越来越近的新中桥他双脚一夹马腹渐渐勒紧了缰绳很快便停住了马。还不等后头的张坚韦韬下马接人他就单手挟着上官婉儿跳下了马。 “阿韦姐姐!” 本以为这般颠簸下来上官婉儿一下马必定要适应或是呕吐一下谁知小家伙一落地就径直往新中桥上跑李贤倒是白担心了一场。抬眼一看却见桥上有一个带了两个家人的女孩看那年纪至多比上官婉儿大那么两三岁很有那么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息。于是他就跟在上官婉儿后面缓步上桥心中却在那里讥嘲自己的猜测。 天底下姓韦的人多了他怎么一听到一个韦就这么起劲没看人家还是一个小女娃么? “婉儿妹妹!” 两个小丫头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地拉手闲话了一阵上官婉儿便拉着伙伴的手笑吟吟地走到了李贤跟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贤哥哥这就是阿韦姐姐。嗯她的闺名是韦容。”这番话说完她又指着李贤对韦容笑道“阿韦姐姐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贤哥哥!” 韦容?这名字似乎挺普通的。李贤很是端详了一番对面的小姑娘只见她头上两个童子鬟身穿紫色小祅滚银边的裙子下头隐隐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刚刚乍听得贤哥哥三个字她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诧但很快就笑得露出了小酒涡却没有任何惧怕之色。 “韦容拜见沛……六公子!”小姑娘上来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半途中却仍是改了口。然而这还不算起身之后她竟很是大胆地上前拉了拉李贤的衣角好奇地问道“六公子我听婉儿说平日除了她祖父教她诗文之外你也教了她不少?还有我听说你给很多人题过横幅写过诗能不能也送我一?啊对了我爹爹他们还说过你打虎的事……” 李贤只觉得自己的袍子被人越拉越下眼看有撕裂的危险生怕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干脆就蹲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否定了自己刚刚的第一印象----这小姑娘简直是自来熟哪里端庄娴静了?要是让他知道谁是她爹爹非得找人算账不可! 还有这满眼睛的小星星那揪住不肯放死缠烂打的模样简直让人望之却步。瞄到旁边兀自笑得欢的上官婉儿他忽然很有一种把俩小姑娘扔到洛水里头凉快凉快的冲动。要不是小婉儿出卖了他至于有今天这个场面么?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萝丽也能派大用场 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从来就是被李贤唾弃的。当以为自己是君子所以只要是交好的必定打得火热不少人在后头甚至用了死缠烂打四个字形容他。然而今儿个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死缠烂打他还远远不够资格。 这不此时此刻他前往通利坊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两个小拖油瓶。虽说给她们换上了侍童的衣服又稍稍把脸抹黑了一些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却着实不像经过训练的下人。而两个韦家的仆人则是都在心里把诸天神佛都给念遍了。 小姐碰巧遇见了沛王这对于自家老爷来说是好事然而这攀谈可以回家去攀谈怎么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了? 高句丽使节带来的文书和种种凭证都已经被没收拿去检验了为了考证这些的真假各省各寺的官员几乎是忙了个底朝天。然而这正主儿住的地方却除了兵还是兵两个高句丽使节几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这么等下去两人几乎连抹脖子的心都有。 所以当听说有人来见两人几乎是一个高难度动作从地上跃了起来满怀期冀地朝门口望去而所看到的结果却让他们瞠目结舌。 第一个是身穿轻裘的青年看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照大唐官员的年龄分布来看这年纪了不得就是八品官肯定不是主事的;而第二个第三个……那根本就是总角之年的孩子一副侍童打扮!天哪等了这么多天难道就是这么个结果么? 李贤仿佛没看到对方那种羞愤欲死的表情一进门便满脸不耐烦地问道:“谁是大兄弗德!” 见一个高丽人如同条件反射地看了自己一眼。他的口气顿时更加生硬了:“你姓大?” 一句话出口那高丽人顿时脸憋得通红显而易见气得不轻。而这时候李贤身后响起了一阵嗤笑旋即响起了一个清亮地声音:“大人错了兄者高句丽官名也。高句丽有官九等其二曰太大兄。即莫离支比二品;其五曰皂衣头大兄比从三品也称之为中里皂衣头大兄。又有从四品位头大兄正五品大兄都是高句丽官称。” 这些典故李贤来的时候都曾经温习过但此番故意装作粗鲁不文却是准备套一下话谁知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串。转头瞥了一眼神气活现的小婉儿。他愣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五岁能读诗文可以理解但五岁连高句丽的官名也知道了他不得不怀疑。老上官平日都教孙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惊诧了那两个高丽使节愈犹如见了鬼似的。高句丽上下等级森严除了王和五部贵族之外便是那些官员还曾经读过书。至于底下的寻常百姓那是根本连什么机会都没有。那个孩子分明是小小侍童却能如此侃侃而谈足可见面前人的尊贵。 于是刚刚还以为羞愤而火冒三丈地两人竟是齐齐跪了下来。连声磕头陈情。把泉男生如今的处境描述得极其可怜。一心认为李贤身份高贵的弗德甚至痛哭流涕。言道之前侵犯天朝乃是迫不得已更指天赌咒誓。若是天朝肯出兵相助泉男生愿意派嫡长子泉献诚入唐为质子并拱手献上高句丽国土。 不打自招自然是李贤乐意看到的现象他原本还以为要来一番拉锯战或是连恐带吓才能生效谁知道上官婉儿一通卖弄竟然有如此效果。转念一想他渐渐明白了这两人为何会这么容易吐露出底牌。 他们到洛阳估计就要一段时间等待又是好几天时间若是再这么拖下去说不定大唐答应出兵的时候那泉男生早就连命都丢了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想不到那些朝廷官员分析了无数时间还没有得出的结论却让自己在顷刻之间得到李贤的心情自然很好。他也不表露自己的身份袖子一甩就笑眯眯地朝后头的两个小“侍童”点了点头。结果上官婉儿固然还愣着韦容却吃力地从外头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弹弹衣角这么施施然一坐他朝机灵地韦容眨了眨眼睛这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你说你们的太……太大兄泉男生愿意送嫡长子泉献城入质大唐那我问你泉男生有几个儿子?若是真地有事他不会另立一子么?再说昔日太祖征伐高句丽的时候你们屡抗天兵如今不过是你们自己内乱大唐为何要出兵?说什么拱手献上国土昔日隋炀帝两次征高句丽的时候你们哪回没这么说过如今还要我大 相信你们的话?” 他一句比一句重最后干脆收起了那漫不经心地态度咄咄逼人地近乎质问。而他这话音刚落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君若让臣不得辞高句丽奸猾如狐若是尔高句丽太大兄不能向吾皇表示更大的诚意纵使尔等舌粲莲花亦是无用!” 如果说起初还是惊异那么这时候李贤就彻彻底底木了。开玩笑这是五岁的孩子会说出来的话么?他简直想去摸一下自己的脑袋看看是否烧或者是把上官婉儿抓起来逼问一下这小家伙是不是同为穿越人士。最终他好容易用无上定力抑制了这一冲动。 然而不得不说小家伙地这一举动着实是把两个高句丽使节再次吓到了。这年头神童不是稀罕物但是神童多半是精于背诗文或是作诗文又有哪个五岁神童能对国家大事侃侃而谈地?于是刚刚地景仰变成了恐惧那大兄弗德的最后防线亦是被摧枯拉朽击得粉碎只得连连叩表示自己地主人一定会继续派上使节表示诚意。 而这个时候除了刚刚搬了一次椅子之外别无动作的韦容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贤身边好奇地问了一句:“大人高句丽可有我大唐大?” 这不是废话么?正在考虑之后如何对老爹老妈和李弘通气的李贤对这话没怎么在意头也不抬地随口答道:“我大唐国土自然大高句丽百倍。” “既然大百倍那我大唐人口必定是高句丽百倍。我曾经听说过夜郎自大的故事想来夜郎和大汉的差别也就是高句丽和大唐的区别。既然如此灭了他们就好何必和他们罗嗦?” 这下子李贤终于惊醒了过来回头见韦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再瞧瞧跪在地上那两个面色白的高丽使节他好容易才忍住心头暴笑的冲动。这时候什么人小鬼大什么是否穿越都被他扔到爪哇国去了。 他没有演戏但结果却好似演戏这两个小萝丽实在是太令人惊喜了! 当着两个高句丽人他自然是对自己的“侍童”洋洋洒洒解释了一通无非是天朝仁义道德之类的官样文章中间顺便夹带一些恐吓。等到出了这处宅子离开老远他早就憋不住的笑意终于全都涌动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说那头上的巾子都是一抖一抖的。 “小婉儿你老实说刚刚那些话都是你自个想的?” “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这都是我爷爷抱着我认字的时候我翻看他桌子上的表章顺便背下来的似乎他这些天正在为高句丽的事情头痛呢!”上官婉儿一看李贤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立了大功不禁更加得意了起来“贤哥哥你要不要到爷爷书房去瞧瞧满桌子都是这些玩意!对了那高句丽的官名怎么这么怪难听死了!” 好嘛原来小家伙是现学现卖但效果还真是不赖! 弄清楚上官婉儿大约不是那种太过可怕的早慧儿童李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招手示意韦容上来。旁敲侧击地一问他这才知道这小姑娘虽小在家里却是令行禁止父亲韦玄贞的那帮子姬妾常常被她整得苦不堪言。 “大唐就好比位高权重的主人高句丽就好比仆人哪里有主人和仆人妥协的道理?仆人不听话就得用鞭子抽或是干脆拉出去打死了罗罗嗦嗦像什么话!” 面对这么一个理所当然的小家伙李贤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打出这么一个比方这韦容绝对是个小小年纪就漠视人命的主等等韦玄贞……天哪她老爹真的是韦玄贞!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韦容和上官婉儿直瞅直到打量得两个小家伙面上怪怪的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阿韦就阿韦吧他连老妈是武则天都挺过来了难道还怕如今这个小萝丽?于是他笑眯眯地蹲下了身子用一种大灰狼诱骗小白兔的声音诱惑道: “小容你是不是很羡慕婉儿?这样我去和上官相公说让你能够天天来和她一起读书好不好?我常常去上官家大家也能常常见!” 韦容几乎是听着李贤的英雄事迹长大的那股崇拜自是不小。一听这话就只见她目放异彩二话不说狠狠点了点头然后欢快地和上官婉儿抱成了一团。而李贤缓缓站起身面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意。 第三百五十二章 老妈敲打,一家团圆和睦 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朝堂的地方就有党争有国家战争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至于为什么暂时还没打起来不过是因为双方在互相试探互相积蓄实力的准备期这不打则已一旦打起来必定会惊天动地。 在李贤向老爹老妈和太子兄长做了一次深入的汇报之后终于由政事堂目前序列最低的宰相刘仁轨作为代表接见了高句丽使臣。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很高规格的接待了----高句丽之于大唐还不足一道之地即便高句丽王之于大唐君王也不过是一道安抚大使更何况是区区使节还是求兵的使节? 外交程序既然已经开始运作朝廷上上下下的部门也就开始把此事纳入了正常程序范围。于是很快就有官方文书快马加鞭传往高句丽。十几日之后第二批高句丽使节再次抵达洛阳而这次带来的消息则更是十万火急。 泉男生麾下出了叛兵!泉男建矫诏王命召泉男生男生不敢回结果其子泉献忠被杀。也就是说李贤上次乌鸦嘴似的说泉男生不止一个儿子就算派一个入质大唐也不能代表什么问题而现如今泉男生真的就只剩下泉献诚这么一根独苗了。 确定这位相当于高句丽摄政宰相的实权人物不是在使诈朝堂上的人物这么一合计很快就给泉男生去了文书摆出了很高的姿态包括欢迎泉氏公子来大唐进行友好访问如是云云。当然背地里的文书传递也不知道累死了几匹马。 对于海东那个岛的历史李贤比较熟悉的只有李氏朝鲜但也仅限于扫过一眼电视中那几个臣子或是妃嫔动辄痛哭流涕大叫大嚷铲除某某政敌或是情敌或是动不动就感动得泪流满面的故事。 所以第二批高句丽使臣来的时候他也好奇地去瞅了一眼结果这次派来的还是正五品大兄。名字叫做冉有。那人虽然长得浓髯浓眉一副威武气息却在下痛哭流涕怎么看怎么别扭。然而仿佛大唐君臣特别吃这一套冉有的待遇就比第一批的弗德高了许多。 此时已经过了初夏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但因为李贤当初那六郎冰地影响下。宫里宫外的藏冰业空前达大仪殿已经备好了许多冰盆还有土质的风扇可用所以坐在里头但只觉得凉风扑面并不觉得如何闷热。此时李贤就坐在武后对面的躺椅上一面吧嗒吧嗒晃着扇子。一面看着老妈的脚丫子玩弄着那双小巧精致的玉石拖鞋面上尽是惬意之色。 “母后那个泉献诚真的要我亲自去接?” “明知故问!”武后很想随便找个东西故技重施地扔在李贤头上可左右环顾却只瞧见旁边的一个枕头----这要是扔过去必然是级凶器她也只好作罢用嗔怪地目光瞪了李贤一眼。“太宗皇帝至死都念叨着要平定高句丽你父皇是孝子。这一心愿自然要达成。如今泉氏内乱盖苏文那老贼又已经死了正是大好时机你出面便是代表我大唐的诚意。” “这明明是他们求着我们却还要大唐表示诚意!” 李贤低声嘀咕了一句抬头见老妈狠狠地盯着自己看赶紧举起了双手:“我只是说高句丽远在辽东。就算我大唐打下来也是鞭长莫及无法直接统治到时候很可能便宜了外人那就不合算了!” “成天就想着合算不合算你真的变成商人了!”武后终于没好气地站了起来夺过李贤手中的扇子轻轻一合就在他的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大唐为何让万国来朝。正是因为国威国势!这国威不立。国势不张如何震慑诸国。你上次对弘儿说的那些歪门邪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没事把太子给教坏了!” 不是吧就连这种“小事”居然也逃不过老妈的耳报神? 李贤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才想辩白一下却瞧见武后地恼怒之色隐去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脑袋上再次传来了一阵剧痛显然他又被敲打了。 “幸好你和弘儿兄弟和睦换成别人仅仅那番话就要起轩然大波就是你父皇平日再宠爱你这时候也非得给你处分不可!” 废话若非李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又绝对是一个老好人他才不至于滥好心去提醒这些!当然当着老妈的面李贤还是缩了缩脑袋摆出了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和你父皇也计议过借力打力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此番都一定要派上用场。我朝既然不可能把海东原住民全部屠杀殆尽那么只要直接统治便必定造成反抗除了扶植傀儡之外还需注意其他怀。” 这下子李贤地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老妈能够想到这些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最大的惊喜最最重要的是武后刚刚说了什么----已经和他老爹商量过了! 他一下子从躺椅上蹦了起来脚后跟一绊险些摔倒。他也来不及注意这些细节赶紧涎着脸问道:“母后这次既然是我出面前往郑州迎接泉献诚那么之后……” “之后有之后的安排你只要完成这一遭就好!”武后哪里不知道儿子的算计一口打断了他的话见他有些可怜巴巴的她只得又补充了一句“总而言之母后会帮你设法。” 有了这样的承诺李贤自然是眉开眼笑赶紧奉上一箩筐好话。而武后笑吟吟地吃了几颗葡萄忽然想起那桩奇闻立刻开口问道:“对了你那天去见头一批高句丽使节地时候带的两个侍童是谁?朝廷派刘仁轨去见那个大兄弗德的时候他老实的什么似的又把那两个侍童的话转述了一遍刘仁轨回来在你父皇面前啧啧称奇赞叹了好一阵子。” 想起那两个可爱的小萝丽李贤也不免噗嗤一笑赶紧把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听说是上官婉儿和韦容武后地表情顿时舒展了开来----前者地聪明伶俐她不止一次从李贤那里听说过召见过两回确实名不虚传;而后者名不见经传居然能有如此担当……她忽然想起如今三岁有余地女儿太平公主李令月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你待会和阿芊去库房选几件好东西算是我送给这两个小丫头的另外赐郑十三娘锦一百段赐韦容地母亲绢五十匹。她们既然如此要好以后就在一块念书玩耍好了。等到你妹妹大一些也好有个玩伴。” 李贤赶紧弯腰答应心中却不无唏嘘地想道这兜来转去果然还是和他那妹妹搭上了!他正这么想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忽然跌跌撞撞地从门口奔了进来口中嚷嚷着六哥。 “你这女人缘都带到小孩子身上了令月就是喜欢腻着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贤被老妈的揶揄说得心中一动但还是弯腰笑眯眯地把李令月抱了起来。不得不说他这个妹子长得和老妈极其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小小年纪瞪起眼睛就有那么几分气派。见后头的乳娘满脸恐慌地跟了起来也不待武后话他便挥了挥手这才把手中的李令月递给了武后。 武后双手接过难免嗔怒地在女儿头上轻轻一拍:“就知道六哥难道不要母后了?” 小小的李令月哪里知道这许多只是咯吱咯吱笑着用手臂抱住了母亲的脖子眼睛却仍旧在李贤的脸上瞟啊瞟然后便一头扎进母亲怀中撒起了娇。 不多时李弘李显李旭轮一起来到了大仪殿没过多久李治竟是无巧不巧地也到了这里看到妻子儿女都在那心情顿时要多好有多好。于是当晚大仪殿自是热热闹闹既有温情又有旖旎及至最后宴散看着父母相携前往后殿再瞧瞧仍在那里笑谈甚欢的李弘李显还有年岁差不多却腻在一起的李旭轮和李令月李贤更觉得说不出的舒心。 曲终人散李贤便跟着阿芊前去库房选东西。往日这种事情都是阿芊亲自干选出来的都是好东西他却不曾进过这里。所以两扇大门一开四壁***一亮他只觉得宝光扑面----虽说更多的东西都被锁在箱子柜子里但架子上免不了还有不少好东西比如珊瑚玳瑁之类的大玩意。 阿芊轻轻对门外说了些什么待人散去便掩上了门脚下悄无声息地走到李贤身后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颈项娇声笑道:“殿下要不要奴婢指点一下这里究竟有哪些最好的东西?” 要说娇俏阿芊比不上阿萝;要论秀美妩媚她更是比不上贺兰烟也比不上屈突申若;要论婀娜多姿她更是远远不及哈蜜儿……但是那种勾魂夺魄的勾引人本事李贤却还没有见过一个人胜过阿芊的。挣脱那手臂回头望了望那张娇艳欲滴的脸他忽然蜻蜓点水地在那红唇上轻轻一吻旋即狡猾地一笑动作利落地闪到门边打开了门。 “明夜我也宿在宫中到时候你自个过来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新罗公主P高句丽贵公子,我且坐山观虎斗 向轻车简从惯了的李贤头一次知道皇子亲王正正经趟居然有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的仪仗外加那么多的人!前头的导引足足有好几十押后的阵仗起码也有好几十再加上担任扈从的羽林军浩浩荡荡几百号人他就是想到了郑州溜出去看看风景都办不到。 若全都是真正的随员也就罢了但这次硬是挤进随员名单中的无关人等竟是不在少数----小丫头和大姊头就不说了美其名曰大唐尊崇道教所以两个女冠自然应该随行。然而新罗公主金明嘉居然也走通了武后的路子乔装打扮混进了他这队伍当中就让他觉得分外头痛了。 不但如此此时此刻他身边还有一对粉状玉琢的侍童两人正兴奋地攀着车旁边的栏杆朝着那些军士和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哪里有半分下人的架势? 乱简直是一团乱!想不到他临走前老妈忽然来这么一招他老爹居然还就答应了就连老上官那么个古板的人儿居然也放纵小孙女这么乱来。还有这韦玄贞居然也这么胆大包天放任这么个女儿四处乱跑。 洛阳离郑州不过数百里地然而由于从人太多度太慢这一行人愣是浩浩荡荡地走了三天。等李贤率众来到郑州却听说快马加鞭的泉献诚不出两日就要到了。 然而自郑州刺史以下人人的心思都不在那泉献诚身上反倒围着李贤打转衣食住行样样着手。若不是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两个绝世美人也在随行行列之中又有新罗公主金明嘉这个难解的因素只怕刺史就会亲自把精心挑选的美貌女子送到李贤床上。 这还不算他正鸡飞狗跳安顿地时候上官婉儿偏偏拿着一卷诗经在他旁边好奇地问道:“贤哥哥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 这才五岁的小女娃子谁教给她这著名情诗的!李贤的第一反应就是揪来那个教导上官婉儿念书的老师暴打一顿。然而这时候始作俑者却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殿下这是我前几天听到爹对娘悄悄念的一时好奇就背了下来这是不是说女人只要长得漂亮就必定会有人追求?” 说这话的时候韦容的眼睛睁得老大亮闪闪地出异样的光芒。这让李贤不得不怀疑韦玄贞这个当老爹地究竟都带了什么样的坏头。他正准备好好找一个例子敲打一下这两个小的。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人家淑女的行止端敬优雅你们两个小家伙真有兴趣么!” 说话间只见三个衣着各异的女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屈突申若照例是红袍金冠举止大大咧咧这话带讥嘲的就是她了。弯腰一把抱起上官婉儿转了一圈她便将人放下地笑呵呵地对两个小家伙说:“婉儿我问你你是想和申若姐姐一样成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是想整天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儿?” 听到屈突申若这个问题别说贺兰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金明嘉也忍不住偷偷笑了----按照上官婉儿和韦容如今这种性子答案基本上只有一个。 果然两小几乎异口同声地嚷嚷道:“当然是和申若姐姐一样!” 这年头连新生代的都知道有样学样真是没得救了!李贤趁屈突申若没看到自己这边直截了当翻了一个白眼。暗自下决心。日后一定让上官婉儿和韦容少跟大姊头厮混。免得又出来两个彪悍的。看看人家太子良媛阿斐又贞静又温顺。哪像这些带刺的玫瑰?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感到肩背上多了一双手紧接着一股难以名状地感觉便从那双手的部位逐渐往下甚至传到了某个禁忌部位。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那是贺兰烟----小丫头的按摩手艺原本不怎么样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学到了某些禁用技法那功力端的是无比强悍就拿现在的情形来说与其讲那是松乏筋骨不如说那是**裸的撩拨! 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外间终于传来了一个解围的声音:“高句丽泉献诚公子就要到了!” 所谓的亲迎不过是做做样子虽说如同魔咒似的谁打高句丽谁倒霉但高句丽毕竟相较中原不过弹丸小国因此李贤这个亲王非但不用出城反而上头有伞盖遮蔽日头下头有交椅供他端坐。有“侍童”剥葡萄伺候有侍婢斟茶送水那惬意劲头就和郊游似地。 屈突申若和贺兰烟都找了借口没来两人跟着李贤本就不是为了看热闹再说高句丽人又不是三头六臂 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此时此刻在李贤后站着的嘉和几个礼部官员。前者却没有看那越来越近地烟尘只是盯着李贤的后脑勺看仿佛那上头有什么花样一般。 马蹄声在不远的地方嘎然而止紧接着一行步履匆匆的人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为的是一个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面色苍白形容单薄一双眼睛却异常有神。在此之外尚有几个族酋模样的汉子相随看服饰却并不像高句丽打扮。 -- “高句丽中里小兄泉献诚谨代父高句丽大莫离支泉男生拜见大唐沛王殿下!” 就在看到人地时候李贤就示意左右退避当然两个当侍童当得起劲地小家伙依旧杵在那里。见泉献诚率众翻身下拜李贤连忙半起身答礼伸手虚扶了一下然后开始侧耳细听那群从人地报名。不听还好一听之后他心中登时一惊原来这都是追随泉男生的契丹靺等 官面话说了一趟下头就是礼部官员地事。包括收官方文书验官凭给恩赏诸如此类一堆名堂。而李贤此次头一回担当这种事当然不是为了听这些冠冕堂皇套话的觑了个空子他便笑嘻嘻地对泉献诚表示了自己的善意邀人家晚上来赴私宴。 这一夜正是六月初五天上只有一小弯新月没有一丝乌云。所谓的酒宴就摆在庭院里头大家一律席地而坐除了假充侍童的上官婉儿和韦容之外就别无其他侍者。主人只有李贤一个客人却有两个坐在泉献诚斜对面的就是新罗公主金明嘉了。 这两位白天就打过照面但晚上正式介绍过后李贤就只见两人的目光激烈碰撞要多少火星就有多少火星他只当作没看见。果然冲场面的废话一过完泉献诚就当先站起来向李贤躬了躬身。 “家中不幸故有二叔夺权父亲原本准备出奔我却告曰‘今使朝汉具陈诚款。国家闻大人之来必欣然启纳。因请兵马合而讨之。此万全决胜计也’。大唐前时遥拜吾父特进太大兄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兼使持节安抚大使吾父不胜感激但求天兵早至可平家国之乱。” 这文绉绉的语气李贤怎么听怎么心里痒得难受正琢磨着该怎么用更华丽的言辞把人堵回去忽然感到放在下头的左手被人塞了一个纸团。想想背后不是上官婉儿就是韦容他不禁暗笑两个小家伙弄鬼。 他不动声色地拿上前趁人不备摊开来一看上头竟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可不是一张骈文小抄?看那熟悉的字迹他顿时露出了笑容。然而还没等他准备运用老上官精心准备的言辞说上话另一边就响起了金明嘉的声音。 “我在新罗便曾经听说高丽太大对卢泉盖苏文公嫡长孙泉大公子自幼聪明绝顶今日一见果然是识时务。如今见势不妙则归大唐试想当初大唐天兵压境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顺应大势降服?现如今乃父困于故都国内城哪里来的兵马平乱?借大唐兵马解决你们自己的私仇果然是好算计!” 金明嘉的巧舌如簧李贤不是第一次领教然而这一回领教的却是她的刻薄。见身材单薄的泉献诚额头上青筋暴起捏着酒盏似乎准备劈头砸过去他就坚定了坐山观虎斗的意思把那小抄直截了当往袖子里一揣旋即淡定地看起了好戏。 “善城公主还真是伶牙俐齿……哦不对这公主你们新罗自己封的放在大唐大约连一个县君都未必及得上吧?你说我好算计怎么不想想当初新罗一个弹丸小国若不是靠的大唐怎么会有如今的势头?大唐对你新罗恩重如山你们还对百济故地虎视眈眈这要是说无耻大概没有人会比你们新罗更无耻了!” 很快这唇枪舌剑就从冷嘲热讽升格到了互相揭短金明嘉往日的公主风度也没了泉献诚那瘦弱的身躯中一下子迸出无穷活力。两人从坐着斗嘴升格到了站着吵架到了最后两人中间的距离不足一尺若是目光能够杀人只怕他们早就把对方杀了无数次。 而上官婉儿和韦容也渐渐觉得乏味了起来后者甚至大大打了个呵欠没好气地低声嘟囓道:“这和外头那些泼妇骂街有什么两样!” 这时候李贤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甭管是多大的人物骂人骂到最后什么风度仪表都会滚一边去的。这不就是海东两国最高层次的骂架么?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七尺猛将黑齿常之登场 苏定方右骁卫大将军幽州大都督。 李贤带着高句丽贵公子泉献诚回到洛阳的时候等到的就是这个消息。虽说人死万事了但中国人向来最注重死后声名所以才有盖棺论定这一说。他和李弘兄弟见面的时候后者苦笑着把礼部嘴皮子打仗的经过给他一一讲了一遍这也让他充分见识到之前金明嘉和泉献诚那番争吵根本不算什么。 算旧账揭短诋毁……就连苏定方前些年擒得百济君王的那档子事情都被拿出来说道言道是纵兵劫掠百济是为有损大唐仁德。虽说李贤确实认为出征打仗军纪最重要但这时候却忍不住张口就骂。 “那些家伙说得简单!我大唐用的是府兵所有兵具都是自备若不能打胜仗从朝廷拿到赏赐迢迢万里血肉里头一圈转下来到头什么都赚不到!仁义之师纵观历史都曾经有过到头来有什么好结局?退一万步说苏定方那时纵兵劫掠确实有不对可当时怎么没人拿出来说?等到人死了没有对证了这些人跳得倒起劲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对于李贤这种暴跳如雷的表现李弘事先就算到了所以早早地把闲杂人等打得老远此刻连忙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劝慰道:“总而言之此事已经议定。只不过为了这事从上官相公到李相公到两位刘相公个个都被父皇批了一顿你也就别再摆出为老苏寻公道的姿态了。上官太傅已经托我向你说明这件事他真是疏忽绝非故意……” 老上官这些年大有收敛当起了老好人他当然知道此事不是这一位的手笔!恨恨地哼了一声李贤便问起了那位太子詹事丞高祀先的下落。结果李弘很是光棍地双手一摊说是李治给他派了一个新人高祀先打去巴蜀清查土人了。 这果然是他老爹的手段。火大起来就拿小卒子出气! 当然既然苏定方的后事料定李贤心中也就没那么多火气了。于志宁的后事规格早就已经确定无论是作为曾经的太子太傅还是王傅或者是曾经的宰相看在于家关陇大族从前朝开始就名满天下的份上足以让礼部上下每一个人怀着敬意善加料理。 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两兄弟便逐渐把话题转到了这次泉献诚来归上。李贤还没来得及提起那新罗公主pk高句丽贵公子地盛况李弘便冷不丁一拍巴掌满脸笑呵呵。 “差点忘了说一件事刘仁愿将军也回来了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百济旧将黑齿常之。黑齿常之是小刘相公推荐的人父皇对其颇为赞赏所以正在贞观殿召见他们两个。我来的时候。刘仁愿将军还关照我说要请你在安康楼喝酒顺便把黑齿常之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嘿武将就是武将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看来今晚得要舍命陪君子了!李贤二话不说就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今这洛阳城中。除了一位新罗善城公主金明嘉之外还有好些在大唐当官的新罗人这新罗声势自然是最盛;大唐想着让高句丽归降对泉献诚大约会摆出高姿态;至于百济……当年连大王带王子统统被献俘下不知道黑齿常之这个百济旧将会怎么想。 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沧海桑田变幻莫测果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谁能想到昔日海东最弱的新罗如今居然能赫然成一派势力? 名义上是皇帝召见还不如说是帝后一起召见刘仁愿不是那种耳目闭塞的人所以看到武后陪在李治身边并没有任何诧异地情绪有条有理地回答了皇帝的一系列疑问。旋即做出应有的解答。顺便领到了自己这次的任务。这一次召见也就算结束了。 “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以前一直在猜测陛下究竟是怎样的君主今日一见总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 一出贞观殿黑齿常之便对刘仁愿低声说道。他身长七尺有余魁梧健壮即使刘仁愿原本就是身量颇高之人在他旁边依然矮了一截。黑齿常之虽然是刘仁轨所荐但在刘仁愿麾下一直颇受照应刚刚在御前又蒙人家说了一通好话心中自然是颇为感佩。 “你不但见到了陛下还见到了娘娘多少大唐官员还没有你的运气!” 刘仁愿心情极好多日的阴霾在今天一扫殆尽口气竟是有些轻佻。但这 他便感到有些弊病见黑齿常之连连点头并未觉有继续下去。两人在内侍地指引下穿过横街快到洛阳宫左掖门的时候眼尖的刘仁愿却瞧见了一个依稀有些面熟的人。 “沛王……殿下?” “嘿老刘不过几年没见你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李贤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抓着刘仁愿的肩膀便重重拍了两下。两人虽说年纪相差老远但当初巧遇过后又有种种缘分所以这交情大为不一般这番厮见自然是引来旁人的频频侧目。当然大多数官员只是略瞅一眼便赶紧走路上次李贤大雷霆着实吓住了不少人。 “我当然是老了哪里比得上殿下如今年轻!不过别看我瘦了照样能射箭骑马挥刀不比年轻人差!” “刘公你又来了别忘了上回你那匹马尥蹶子是谁帮你制服的!” 黑齿常之原本还有些拘束瞧见李贤和刘仁愿一来一回说得有趣冷不丁就插了进来顺带朝李贤施了一礼:“我早就听刘公提起过殿下大名原本还不信朝廷贵人会如此豪爽今日一见果然痛快!不过我地酒量可比刘公大一倍不止今儿个我没带钱这酒资就得靠两位了!” “老黑你到了洛阳居然还是老做派!”刘仁愿无奈地摇了摇头见李贤对黑齿常之的话丝毫不以为忤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苦笑不敢在昔日酒醉的时候对这番将吹嘘过多。这乍一见面哪有这样不知上下的? 对于武将李贤一向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好感。这年头的武将还没有宋朝那样多的限制即使是世家子弟出身在战场上厮混几年自然而然会流露出几分豪爽的气息比那些一味在官场上倾轧地文官好对付多了尤其是像刘仁愿这样一直在外边打仗的。如果说他原本还因为族类的缘故对黑齿常之有些警惕那此时对方这一席话便差不多解除了他最初的防备。 “好说好说既然是喝酒就得要痛快。刚刚太子五哥关照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去安康楼准备了。最好的西域龙膏酒和葡萄酒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不够我让他们到别处去搬或者干脆就转去贤德居如何?” 于是三人联袂出宫汇合了正在那里等候的盛允文四人立刻上马疾驰绕着洛水边上抵达了安康楼。此时天色犹早但这洛阳赫赫有名地胡姬酒肆却已经车水马龙只是随便一瞟李贤和刘仁愿就看到了几个熟人各点了点头便心照不宣地进去了。 今天是志在喝酒不在看舞所以一进包厢李贤就立刻命人关上门拉下了帷幕旋即示意盛允文坐在一边指着他向黑齿常之介绍道:“当日幸骊山地时候我一时兴起办了一届相扑大会他便是那时地头名。不但相扑骑马、剑术、兵略他都有相当的见识所以趁着这次海东地事我有意推荐他东征。” 黑齿常之一听这话便放下酒杯一双眼睛在盛允文身上扫来扫去显然是在衡量对方究竟有什么本事最后干脆伸出了手腕子。盛允文瞥了一眼李贤便顺势伸出了手去两只手立刻绞在了一起立刻便僵持在半空动也不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说这看似谁都没动这两位的脸色也像没事人似的但李贤还是从两人肩膀的颤动看出了端倪。果然这绝对不像他们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大约一顿饭工夫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终于松开了黑齿常之率先舒了一口气口中却迸出了两个字。 “厉害!” “盛家后继有人!” 刘仁愿当初就是随驾骊山的随员之一当然见过盛允文此时不免感慨了一声。冷不丁想起自己表面风光下的重重隐忧他的面色微微一变赶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作为掩饰一抬头却见黑齿常之笑嘻嘻地瞅着他仿佛什么都看明白了这顿时让他感到一阵懊恼。 正在这时隔壁忽然响起了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打仗有什么不好!男儿原本就当马上博取功名当初高祖年间入军伍的游侠多了如今没有仗可打大家都只能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别说打高句丽就是把四夷都打一遍大伙也是情愿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刘仁愿招兵买马,李六郎顺手人情 末唐初乃是乱世因此时人最重英雄游侠自是无比谓的游侠并非那种那种路见不平、市井行义的侠客也并非舍身不望报义过不留名的强人彼时游侠所求的并非仗剑天下的名气而是希望能够投身军伍追求立功立名搏一个封妻荫子。 这种尚武的风气自然最对李贤的胃口。此时听得外间嚷嚷他便朝旁边三人打了个手势凝神细听。这年头自然没有什么良好的隔音设备但安康楼这上头的包厢经过胡天野再三改造也颇有那么几分阻隔声音的效果。刚刚这声音如此响亮足可见中气之足。 “相扑大会至今已经举行了四届除了第一届盛允文之外后头三届的头名都补了率府亲卫算是过了明路。既然大家都是刀口上讨生活为什么不去从军入伍博一个功名光宗耀祖!先头前辈的榜样都在那儿就是一个校尉走到乡间也是风风光光!” 这声音一入耳李贤便笑了起来见刘仁愿和黑齿常之也是莞尔盛允文则是仿佛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拳头握得紧紧的。此时隔壁的声音忽然嘈杂了起来似乎在争论附和些什么再也听不清楚。略一思忖他便起身拉开帷幕推开门挥手招来了一个伙计。 “隔壁是谁?” 那伙计不料想李贤开口就问这个顿时有些慌张:“因着六公子说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便在这二楼其实三楼较为清静……” “谁问你哪里清静我就是问隔壁那帮人是谁?” “那是西城一群本地游侠儿若是六公子嫌他们吵。小人可以去提醒他们一声。” “不用了。我就只不过一问而已用不着打搅人家。” 挥退了那个谨小慎微地伙计李贤这才掀帘回转笑嘻嘻地冲着盛允文点点头道:“老盛看来是遇到你的同行了!这高句丽泉献诚一到洛阳谁都知道少不得打仗和你同心的人看来不在少数!” 刘仁愿是世家子。但自小尚武豪侠结交的朋友基本上都是武者如今麾下亲兵多半就是那么一批人。见李贤打趣盛允文他冷不丁想到自己此次身负重任而那些亲兵虽然骁勇善战但年纪却已经大了这时候他不禁心中一动遂瞧了一眼李贤。 李贤没注意但刚刚随刘仁愿一起面圣地黑齿常之却领会到了这一位地意思。便对李贤笑道:“六公子我虽然出身百济却向来佩服英伟男儿。此处地方大。何不把隔壁的人都请过来。大家也好结交结交!嘿。六公子不会认为这些人不值得一见吧?” 胡闹的名声在外李贤原本就是无可无不可的。因此不用黑齿常之这激将法他原本就想这么做。然而这一位七尺大汉多上这么一说他自然觉得有名堂了见刘仁愿笑得尴尬他顿时省起两人刚刚面圣指不定领了什么任务遂笑着点了点头。 “老盛这游侠儿不好请你去隔壁走一遭把人请过来顺带让伙计再送十几坛好酒!” 盛允文也对适才那个声若洪钟却闻声不见人的汉子很有兴趣此时李贤既然话他便起身掀帘出去。不多时就只听隔壁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喧哗中间还夹着起哄的声音也不知经过了一番怎样地纠缠盛允文方才带着一群人回转了来。 这一行共有七八人既有身高体长的壮汉也有人精瘦得犹如猴儿一般的有中年人有尚未长成的少年竟是没一个相同的。领头的那个膀大腰圆生着一张枣红脸一进来眼睛一扫立刻觉出这里的宽敞气派远胜于隔壁登时有些惊疑不定。 刚刚盛允文来请的时候他喝酒正喝到畅快原本不愿意过来因此借着就酒意提出掰腕子结果腕力打遍西城无敌手的他竟是输了于是便起了好奇心跟了过来。所以一进门看到黑齿常之的身量打扮他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用眼睛估量那大汉也至少比自己高半个头! 刘仁愿微一点头举手示意道:“诸位请坐。” 原本是李贤请客但李贤知道自己地年纪一说话必定整个穿帮再加上今次明显是刘仁愿动心他自是把人家推在前头自己乐得看热闹。如今权门都有结交豪士的风气他通过盛允文结识了霍怀恩那批人此次就没必要再和老刘抢人了。再说人家原本就是想着沙场建功他抢了人也得往前线送还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更好。 在座三人当中黑齿常之正当盛年 少刘仁愿的年纪最大盛允文请来地这些游侠自然做了此间地主人多年沙场熏陶出来地气势毕竟不是吹的所以众人纷纷称谢而坐竭力收敛面上桀骜不驯地气息。 刘仁愿起了个头李贤就不客气了当下笑呵呵地道:“刘公刚刚听到各位在隔壁说什么愿意投身军伍搏一个富贵一时想起了少壮情怀所以才请大家过来同喝一杯。我想请教刚刚那位声若洪钟的是谁?” 不用回答他就从众人的目光所向辨别出了人。不出所料正是那个枣红脸汉子。只见他露在外头的两只手臂纹着虎头看上去平添几分威猛倘若其本事和那声音匹配刘仁愿这回就赚到了。 “小子适才狂言不想惊扰了贵人实在是……” 那枣红脸汉子憋红了脸才憋出了这么几个文绉绉的字见对面三人尽皆莞尔顿时更懊恼没多读几本书。正愁没下文可说的时候他忽然只见那个最最魁梧的大汉仰头大笑了起来懊恼顿时化作了怒气一时竟忘记了对方很可能是朝中权贵竟是倏地站了起来。 “我们都是粗鲁不文的汉子若只是为了戏耍才把我们叫来恕我不奉陪了!” “谁戏耍你们了?”黑齿常之笑声嘎然而止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会那枣红脸汉子忽然起身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人家的手腕子就把人拖过来按在身边坐下旋即对刘仁愿和李贤道“刘公六公子统兵打仗需要运筹帷幄的大将也需要冲锋陷阵的勇士我看这人使得!” 他一面说一面瞪了那个正在挣扎的枣红脸汉子一眼:“粗鲁不文怎么了我这中原话还是和刘公学的至今能写的字不足百个还不是照样打仗!打仗和打架一样只看谁的刀锋利谁的拳头硬读书多少有个屁关系!” 这黑齿常之的做派还真是有些意思!李贤见那些游侠儿个个目瞪口呆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便干脆笑吟吟地指着刘仁愿和黑齿常之解释道:“你们不是想投军么?这位就是海东熊津都督府都督刘仁愿刘将军这位是黑齿常之将军……” 他这话还没说完顿时引起了一阵大哗。大唐在百济旧地上设熊津都督府所谓的都督自然就是百济方面军的最高领袖负责海东一方面的战事。他们原以为这些人只是普通的朝官做梦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海东的一大将领! 重将的影响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刘仁愿这样的高品大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七个人便纷纷表示愿意投到刘仁愿的麾下跟随前往熊津。虽说大唐乃是府兵制但作为将领总有一些亲兵的余额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这喝酒的愿望却是成空了----新投了主将这些昔日在坊间放纵的游侠儿都不愿意酪酊大醉地回去纷纷强压兴奋告辞。 “老刘恭喜恭喜!” 李贤满饮一杯笑嘻嘻地冲刘仁愿点了点头见这位的高兴劲头下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东西顿时眉头一皱没好气地道:“老刘我和你交情匪浅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截了当说出来别婆婆妈妈像姑娘似的。” 黑齿常之知道刘仁愿的心结所在听李贤这么说索性也附和道:“刘公干脆就直说了吧若是你不说我可自个告诉六公子了!” “唉!” 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刘仁愿忽然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陛下这次征高句丽的决心很大所以派我前去新罗联络新罗王出兵高句丽。听说这是小刘相公向陛下提议的唉他即便是好心这次也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这新罗志在海东全境出兵高句丽他们当然不会不愿意但怎么出什么时机出难保新罗上下不会有自己的小算盘。打仗这事情讲究互相配合的时机要是大唐需要新罗出兵策应的当口新罗大军却不见影子刘仁愿的罪过就大了。 话说他还记得当初刘仁轨得罪李义府那会儿就是刘仁愿拼着得罪权臣把人保下的如今刘仁轨高升进了政事堂刘仁愿却还是海东方面军主将没怎么动过这人的际遇和运气怎么就差那么多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六郎终难逃色性 齿常之居然不回海东要留在中原? 出了安康楼刘仁愿先行告辞归家李贤便和黑齿常之一路走一路攀谈。当他从这位七尺男儿口中听到这么一个任命李贤不禁愣了一愣但很快醒悟了过来。这安定百济固然需要黑齿常之但是进军高句丽的时候重用这位百济旧将大约就会有人要不放心了。洋州刺史左领军员外将军这官衔听上去不错但其实也就是暂时闲置的意思。 “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大唐这样的大国上不上战场已经无所谓了我打的仗和杀的人已经够多了!”黑齿常之耸肩一笑虽然豁达却不免有几分遗憾“只不过若是这么舒舒服服养老大约再过几年我大概就要骑不上马拉不开弓了!” 原本想寻几句话安慰人可被黑齿常之这么一说李贤觉得自己若是随便找个话头劝慰了反倒有些矫情索性爽朗地一笑道:“东边你是去不了这西边还有战事呢。老黑你就安安心心在洋州呆上一阵子我替你想想办法。” 黑齿常之本就是随口一说想不到李贤居然二话不说就给了如此承诺立时愣住了。当初是刘仁轨招降的他他又是在刘仁愿麾下效命颇听两刘说过一些大唐朝中事刚刚虽觉得李贤这皇子颇好相处没有架子但没有架子和这种承诺又是两码事。 他这边厢心乱如麻那边厢李贤却恨不得拍两下巴掌----他如今尚不足以更改朝廷的用兵重心所以在有些事情就只能出阴招。不过西边部署明显弱于东边那么派几个能干的大将总可以吧? 话说上回吐谷浑某个贵族准备奔吐蕃结果半路上遇着劫道的人没走成反倒送了性命----当然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再神通广大。这手也伸不到西边。但是吐蕃娘氏和没庐氏等世家贵族和尔东赞斗得火热无所不用其极的情况下互拆墙脚自然是免不了的。钦陵甚至还被封了一个大唐官职这请婚的程序已经是走了第三遍了。 当初松赞干布迎娶文成也是三番两次旷日持久如今这婚事拖延个三年又有什么奇怪? 在路口和黑齿常之分道扬鏣李贤却驻足了一会方才改道去了洛阳宫准备去和武后和太子通个气。然而。他直奔大仪殿却扑了个空待听说老爹老妈联袂去东宫视察了他立刻打消了去凑热闹的主意干脆回转了自己的庄敬殿。 无巧不巧的是阿萝正好在这里而应当随侍武后身边地阿芊也居然在。他撞见两女的时候就只见阿萝神情慌乱地把一张纸笺塞进了袖子。而阿芊则神情自若地站起身迎接。 李贤撞见过一次阿萝这般神神鬼鬼的行径没兴趣再耗费人力物力追查一次当下便沉下脸问道:“那是什么?难道是你姐姐的那个负心人还在纠缠你?” 这事情阿芊还是第一次得知不觉大讶见阿萝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赶紧上前硬是向阿萝讨来那张纸。笑吟吟地递给了李贤:“殿下说的什么事我不知道这不关什么负心人是还在长安的义阳公主托人千辛万苦送来的信。阿箩不知怎么办所以就拿给我参详。该怎么说那位公主好呢难不成以为派个人指名道姓送信给你这信就能到你手上?” 义阳公主?貌似是萧淑妃所生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可他和人家一丁点关系没有这一位把信送到他手上。这算怎么回事? 虽说满心嘀咕但李贤还是展开信笺扫了一遍。这不看还好一看之后他地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他原本以为这上头会让他帮忙办什么事情却没想到竟是义阳公主主动提出愿意和亲吐蕃!在他印象当中吐蕃那位小赞普电脑小说站似乎比萧淑妃另一个女儿宣城公主的年龄更小。与其说如今真的是在谈婚事。不如说这是一个技法而已。义阳公主居然当真了? “长安那边有传言说是让宣城公主和亲。所以这位大公主大约就急了。” 阿芊说这话的时候颇带了几分轻蔑。虽说她不过是寻常女官那两个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但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萧淑妃死了整个萧氏家族也因此沉沦义阳宣城又算什么?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她便轻描淡写地又补充了一句。 “从古至今虽说和亲的公主不少但一般不是宫女就是宗女鲜少有真正地公主远嫁的。先头文成公主和弘化公主都是宗女就是要嫁陛下娘娘也自有主张难不成她当自己是王昭君么?还是说她在害怕什么?” “阿芊!” 李贤不满地瞪过去一眼见阿 了傲色低下了头顿时有了同样的感慨。他依稀记那位太子哥哥就是因为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失了武后欢心如今这事情居然撞到了他的手上棘手倒是未必只不过要好好处理一下倒是正经顺带不能让太子那个滥好人知道了。 当然现如今在大多数人眼中他才是标准的滥好人!否则他那位统共没见过几面的大姐怎么会忽然辗转送来这么一封信? “阿芊母后那里你先别说到时候我自然会想办法。至于和亲……哼这吐蕃地狼子野心是和亲就能解决的么?” 阿芊端详着李贤那张自信满满的脸美目中顿时流露出了动人的神采自是毫不犹豫便担当了下来。她此番乃是借故溜了出来不能久留事情既然解决她便站起了身却丝毫没有忘记丢给了李贤一个眼色那自然是千篇一律的意思。 今晚等着我。 就连阿萝也能看出这眼神中的意思送人出门的时候面色便有些微红。谁知阿芊只下了一级台阶忽然回转身把她拉了下来旋即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家殿下身边可是从来不缺美人你如今已经不小了娘娘又默许了你你怎么还不知道抓紧?我听说那个舞姬都蒙贺兰小姐一句话住了进来你这个从小服侍的怎么却还是完璧?阿萝听我一句话男人地承诺是不可靠的只要春风一度到时候沛王殿下及冠娘娘金口玉言封你一个孺人那是轻轻巧巧的事。” 言罢她便笑吟吟地径直去了留下阿萝站在门口呆直到有宫婢上来提醒她方才恍然醒悟强自镇定着安排了事务。回过头来找不到李贤她皱眉略一思忖便熟门熟路地来到书斋寻李贤。 见李贤专心致志地在那边写字她反手关上门把茶水送了上去顺带站在旁边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刚刚退下的红潮再次涌了上来 纸上是一七言----日高邻女笑相逢慢束罗裙半露胸。莫向秋池照绿水参差羞杀白芙蓉。李贤摇头晃脑诵了一遍之后不觉莞尔一笑。这要是在程朱理学泛滥的明清只怕会被一群活道学喷死。哪里像如今宫里宫外都是穿戴开放别提多养眼了。 “这明明是练字可你都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回头见阿萝俏脸通红啐了一口就想走李贤冷不丁伸手拉住了她嘿嘿笑道:“这情之所至色之所钟乃是天下至圣至洁怎么乱七八糟了?阿萝莫不是你心里有鬼所以看什么都有鬼吧?” 少小耳鬓厮磨至今十余年主仆不得不说没有把阿萝吃抹干净这件事李贤自个也觉得是一桩奇迹。有欲无情的勾当他向来不喜欢但对于娇俏可人半是姊姊半是侍女半是知音地阿萝他自是说不出地喜爱。 此时他觉阿萝地身子也是软的鼻间地呼吸愈粗重却不似往日那般挣扎便顺势用左手轻轻抚向了那颈间胸前但剩下的心思就用在了提防上。 这三年里头有好几次机会他就快得逞了谁知每到节骨眼上就会出事最最离谱的一次是被三岁的太平公主李令月搅和了好事。事后阿箩足足三天没有理他而他气得不露痕迹地把自己这个惹祸的小妹子整了一通----三岁的小太平自然是不愁她去告状的。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阿萝颈项下的锁骨另一只手则悄悄解开了那条松松的衣带只是顺势一拉那件宽大的襦衣便悄然滑落被他一把丢在了地上露出了那里头的粉白色抹胸。虽然阿萝已经不是年轻少女但由于日子舒心惬意的缘故那肌肤依旧滑腻有弹性抚之犹如水缎此时微微痉挛下竟是流露出了一丝爱煞人的粉色。 就在李贤准备再接再厉褪下那层讨厌的裙子时脚下却没来由一绊整个人竟是不由自主地摔倒了下去。危急关头他来不及自叹倒霉用右手猛地往案桌上一撑倒下的瞬间还在庆幸地上是羊毛地毯。触地的一刹那他的眼睛终于看见了阿萝面上的那一抹娇羞顿时又惊又喜。 扑通---- 他摔在了地上阿萝摔在了他身上。而接下来的一遭让他吃惊不小就只见阿萝不顾身上衣裙尽裂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似是忙着查看是否有受伤。此时此刻那一丁点痛意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索性勾手把佳人搂在了怀中。 第三百五十七章 柔情似水,佳期可待 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但真的吃抹干净却不过是一小会着怀中伊人一想到自己居然又在书斋这地方成就好事李贤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在他不是圣人门徒这年头也没有那种腐儒否则若是传扬出去他就甭想做人了。 多年的苦苦支撑却在这一瞬间全数化为乌有阿萝心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隐隐之中甚至有一种负罪感。难道就是因为阿芊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她方才顺从了么?还是说当初被阿芊占了先机她就一直心中不痛快?抑或是她根本就和那些想要爬上床的宫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贪图荣华富贵而已? “阿萝。” 耳边乍一个声音让她忽地惊醒了过来这才想起自己还趴在李贤身上顿时羞红了脸。要挣脱吧可恨那两只手臂犹如铁箍一般把她箍得紧紧的;可若是这么挨近着说话她又着实感到心中不是滋味遂干脆把头埋在了他的肩部低低嗯了一声。 抚摸着那锦缎一般柔滑的长再瞟一眼旁边凌乱的衣物李贤再一次确定他之前没有把阿萝吃掉着实是一桩最伟大的奇迹。这不是什么天雷勾地火完完全全是日久生情。怪不得小说中老是少爷丫鬟两情相悦这长时间呆在一块除非那少爷是天阉或真的是柳下惠那般的君子否则绝对会演变成今天自己这一幕。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你走的但是我终究等不了那一天。母后答应十月为我加冠。这就没几个月了。到时候我禀明父皇母后。先给你一个名分……” “不!” 这一声让李贤很吃了一惊正想问的时候却只见阿萝挣扎着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很是认真地看着他地眼睛:“阿萝并非矫情但不论是为了现在还是将来至少都得等到殿下大婚之后再说。贺兰小姐和殿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能等我莫非等不得么?再者我也不用顶着一个名分让外人敬我不在乎这么一两日。其实。若不是我一时把持不住……” “今儿个又不是你勾引我说什么把持不住地傻话?” 李贤半坐起身把阿萝拥在了怀中轻轻地在她的鼻尖刮了一记见她的面色仍有些僵硬不由愈好笑。当初阿芊勾引他的时候。那叫一个坦然事毕之后更仿佛没事人似的。这还是他老妈跟前的人。 可如今阿萝分明本就是他的人偏偏还如此害臊这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这么想着他便轻轻捏了捏那粉红色的蓓蕾。谁知刚刚欢好时毫无异常反应的动作。此时竟把阿萝惊得跳了起来。就只见她犹如小鹿一般窜到旁边。动作迅地抓起衣物竟是三两下就胡乱束起了裙子又把襦衣穿上。继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赶紧起来若是待会有人来像什么样子!” 阿萝这懊恼地喝声让李贤很是无可奈何然而刚刚放纵过度虽说身上还不至于没了力气可他就是懒得爬起来。端详着那愈娇艳欲滴的容颜他忽地想起秦观那鹊桥仙来。有道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虽说那是象征分离时的词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偏偏就被那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占了个满满当当。 就在他还打算耍赖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殿下荣国夫人来了!” 一听说老外婆来了李贤再也不敢耽搁一骨碌爬起来就想去穿衣服。然而刚刚一时忘情那衣服几乎都是随便乱脱的别说什么扣子带子不少地方甚至早就扯烂了。倒是阿萝地衣服因为宽大表面看上去还完好无损但也和最初的整整齐齐大相径庭。 阿萝却也知机恼火地一跺脚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又随便拢了拢头便打开门出了书斋不多时便亲自拿着一套衣服回转了来。见李贤依旧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只得上前拿起一套中衣亲自给李贤穿上动作异常麻利。一套青纱单衫加上轻罗绸裤竟是顷刻之间上身而后又立刻取了梳子给李贤梳头然后才戴上了巾子半推搡着把人赶出了门。 待到关上书斋大门她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想到刚刚出去地时候外殿宫女看自己时的异样眼神还有荣国夫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脸就像火烧似的。毕竟她那时地状况也就是比衣衫不整好一丁点而已。 “都是那个惫懒地家伙好死不死偏要在这书斋……” 望着凌 面和四周乱七八糟的摆设她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出了一丝甜蜜。四下望了一眼她终于再次打开了门出去吩咐诸宫人不得擅入之后便匆匆前去梳妆打扮。这庄敬殿上下都是经过调教地宫女总算不用担心会有人在外边乱嚼舌头。 此时此刻正在前头接待老外婆荣国夫人的李贤也颇有些心虚。这要是换了别人他自可若无其事地对待但老外婆如今已经年过九旬见多识广他可没信心能够敷衍过去。 “外婆您今儿个是……” “我刚刚从你母后的大仪殿来听说她和你父皇去了东宫我就寻思着先到你这里来看看谁知我似乎是打搅人家的好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杨氏面上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眉眼间却流露出一丝打趣的笑意。毕竟是年纪大了虽说面上用了层层脂粉但却仍然掩不住那刀刻似的皱纹只有从那依旧保养得宜的身材和那双仍未混浊的眼睛中依稀能看出昔日风采。 “外婆您这话说的!” 李贤赶紧打了个哈哈准备把事情岔过去。然而他还没准备好下一句该提什么就只听老外婆抛出了一个重量级话题:“我和你母后商量过太子册妃的事情思来想去横竖你十月加冠事情干脆也就跟着一起办了烟儿老大不小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原本是李贤朝思暮想的大事但这时候说出来他不免心中一突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慌张。小丫头和阿萝固然相处得好可这种事情…… “你那个阿萝我也不是见过一两次了能守到现在才被你这个色中恶鬼吃了也算是不容易。烟儿也欢喜她我这个老太婆就不多说什么了免得你觉着麻烦。”杨氏见李贤一瞬间仿佛松了一口大气口气就变得有些漫不经心“敏之在你那里如今怎样?” 贺兰敏之? 李贤愣了一会方才想起这么个人。虽说同在一个宅院里头但不得不说他那院子太大人手太多再加上为了避免麻烦他特意把贺兰敏之安置在沛王第远离太真观和他自己所住院落的地方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方才去探视一下----就犹如探监似的。 他没指望调教出一个怎样的人才完全以中州和下州的刺史作为标准展开的培训当然小丫头自不免时不时去探望一下弟弟。三年下来贺兰敏之出大门的次数控制在一月一次为了避免那一位花花大少的性子作他用的全是老外婆送来的侍女勒令家中婢女和贺兰敏之保持百步以上的距离。 “这个……外婆若是要见他随时随地就可以……” “我若是见了他只怕再难以狠心还不如不见!”杨氏深深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擦拭了一下眼睛颇有些伤感“若非我宠坏了他也不至于需要你来矫正。人说矫枉过正我宁可过正也不愿意他将来因为这桀骜的性子招来杀身之祸!” 她很快收敛了那伤感正色道:“朝廷很快便要选官我会和你父皇母后打个招呼等到你大婚之后给他选上几个能干的属官远远打到淮南道去。至于今后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终于能摆脱这个扫把星了! 对于这个安排李贤恨不得露出十万分赞同的模样但为了避免老外婆以为自己在撂包袱还得装出淡定的表情。等到把杨氏恭恭敬敬地送走望着人消失得没影了他便冲着天空挥了挥拳头随即转身慢吞吞地往回走。 今儿个真是双喜临门一来是完成了夙愿二来则是预祝将来送走一个包袱他真是得去烧点高香才对! “三清道尊阿弥陀佛耶保佑……” “这三清道尊和阿弥陀佛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可这耶是什么哪门子神佛? 他正喃喃自语的时候冷不丁听见背后传来这么个声音一转头却瞧见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一个是始终羞羞涩涩的太子良媛阿斐一个是太子的贴身侍女明徽。而此时此刻好奇地看着他的则正是那个大嘴巴明徽。不远处还有浩浩荡荡一群人为的自然是他的老爹老妈少不了李弘等兄弟外加乳娘手中抱着的太平公主。 不消说今儿个的家庭小宴换到他这庄敬殿了亏他还准备晚上到东宫蹭饭吃! 第三百五十八章 打架故人归来,李六郎的又一只拳头 唐武风极盛所以比武多私斗多尤其是那些不好读弟拉上一票人找一个僻静地方干架那是最最平常的事。早年多半是你赢了这一次下一次就被人找回场子多半是来来往往不分胜负。然而自从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先后被李贤收编无论在长安还是洛阳这所谓的霸王就只有一个。 除了沛王李贤没有别人。 如今李敬业及冠后高升去了亲府当中郎将程伯虎也领了官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因此屈突仲翔自然是志得意满拉上周晓便统合了所有的纨绔势力一句话撂下去整个洛阳地面也得动三动。有了这么个打手李贤再凭借和冯老沙的交情加上有冯子房这个洛阳令在这洛阳地面上自是还没有他不能做的事。 然而即使是这样李贤这些天仍然不得不收敛了许多----原因很简单上回虽然有薛丁山当了替罪羊但是那些士子高涨的热情丝毫没有散去照旧天天来堵他的大门。照门上那几个仆役的话来说光是卖字纸就是好大一笔收入也亏得那些士子如此不吝惜钱财。 这一天一大早定鼎门大街南边沛王第大门就热闹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士子在门口彼此交头接耳交流着这些天围堵李贤的心得。那个曾经把卷子用弓箭射进沛王第的书生则是在那里得意洋洋高声宣扬什么酒香也怕巷子深。这文章学问好却仍旧需要名声。 太真观的门如今没几个人去堵了沛王第正门非宣旨等要事不开所以沛王第两边地侧门也有不少人坚守着但仍然及不上南边这扇门的人头济济。对于洛阳的百姓来说虽说隔几年就能看到这样名士云集的盛况但全都挤在一家宅第门前却是一道难得的风景因此少不得有路人指指点点。 原因很简单大唐各道贡举入京参加科举的名额不像后世那么夸张。每一届也就数百人最终录取不过十几人比起后世一次录取数百上千名进士的盛况大唐的进士还是相当金贵的这状元自然更金贵往往名声比文章更重要。 随着日头渐渐高起66续续增加进来地书生渐渐多了。从最初的几个到十几个到最后的二三十人却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还不断有人6续抵达。对于门上那些不胜其烦的仆役来说恨不得把两扇大门闭得死死的给这群书生吃个闭门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又是一个书生模样地年轻人翻身跳下了马。正在议论中的众人只是扫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自顾自继续讨论----又不是三头六臂也不像是洛阳本地的世家公子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赶考士子而已了不得又是一个竞争对手。 那年轻人看到门口那么多人立刻本能地皱了皱眉随即扔下缰绳径直上前不管不顾地从大门口占据有利地形的人群当中挤出一条道。竟是上了台阶。见到这一幕其他士子顿时怒了。这排队还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就算想出头也不至于连规矩也不懂吧! 这年头讲究尚武所以就是书生也喜欢佩个剑哪怕只是花架子所以。看到有人插队。一个脾气暴躁的士子不乐意了。大步上前扳着那新来年轻人的肩膀就扒拉了一下。 “喂这负责收墨卷地管事还没来。快回去排队!” “排队排什么队?”那年轻人回过头一瞪眼睛眼神中陡然流露出的凛然光芒顿时让后头那人打了个哆嗦他随手一甩就挣脱了那胳膊忽然恍然大悟地大笑了一声“哈原来你们都是来走沛王殿下门路想闯一闯科举的!走门路就走门路不就是担心我抢了各位的先说那么多废话干吗?” 虽说是走门路但那都是大伙心照不宣的事被人点穿了自是人人不乐意。于是一时间群情激愤可这是在人家的宅第大门口骂街自是不雅于是无数文质彬彬的文雅骂人话就纷纷朝那年轻人扑去。 面对这些软绵绵的阵仗那年轻人却丝毫不觉径直上前对门口看热闹地仆役说道:“烦请通报沛王殿下一声就说是陕州姚元之回洛阳了!今日人多不便拜访我改日再来。” 说完这句他也不理会周围人转身就准备走但只下了一级台阶他便忽然停住了步子从腰中摸出一枚金质小令回身交给了那仆役:“差点忘了这是昔日殿下借给我的烦请转交沛王殿下!” “我道是谁原来是陕州姚十公子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某管事终于跳了出来也不怪他记性不好这三年姚元之在家里守孝也就来过两封信这家里上下自不可能人人都认识他。眉开眼笑地上前夺过那仆役手中的金质小令他连忙伸手一引把人请了进来口中犹自殷勤地说道:“前些时候沛王殿下还在唠叨说是姚十公子孝服期满今日可可儿您就来了!” 姚元之原以为李贤很可能早就忘了他谁知竟还会有如此待遇这年少心性自然是畅快非凡谢过之后便跟着那管事往里头走。而外头那些士子看到这一幕不禁全都愣了那些家住关陇的则是使劲回忆起陕州姚氏更多的人则在琢磨这姚元之和李贤究竟是什么交情李贤会不会一高兴就把这次的状元许出去了。于是门上地仆役顿时成了套话地对象。 可这事情别说门上地仆役就连里外的总管管事都不知道。除了李贤自个之外也就只有寥寥数人明白这两位根本是打架打出来地交情。 “哈三年不见元之你居然高了这么多!” 李贤听人一说是姚元之到了立刻亲自迎了出去一见到人不等他行礼他竟是直截了当上去重重拍了拍人家的肩膀刻意多用了几分力道。要说他和姚元之除了打了一次架之后并没有太深的交往但所谓的臭味相投就是如此他愣是对这个豪爽的少年郎很有好感。 “三年不见殿下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性!”姚元之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这才正色道“我如今孝期已满自该出来做些事情。刚刚在外头看到那么多士子苦求推荐不过是为了科举金榜题名我就不去挤这独木桥了。殿下王府官大约有多带我一个如何?” 这年头的王府官没什么实权啊怎么这姚元之也和高政一样抢着当? 虽说心里嘀咕但送上门来的人李贤当然没有往外头赶的道理在那些林林总总的官职当中一合计他便笑嘻嘻地道:“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官主簿如何?” “嘿有个名头就行不过是一张官皮而已今后有殿下在我还怕什么将来?”姚元之满不在乎地一笑随即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我三哥托我向你说项说若是东征就想办法把他安置进去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吧?” 就东征这件事打主意打到李贤身上的不在少数不过哪怕是看在姚元之的份上他也不会拒绝因此二话不说地应承了下来。说话的时候管事又满脸苦色地捧着一大堆墨卷进来说是那些士子尚未散去又问是否把卷子照例拿去给罗处机看李贤自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不少人进来交待各式各样的事所有的事情基本上分成了两类----一类是归阿萝管另一类则是归罗处机管----总而言之一句话没李贤什么事。 “殿下的那个罗典签也未免太忙了吧?” 见李贤二话不说一挥手就把一桩桩重任压到了别人身上姚元之不由得瞠目结舌。虽说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可能被压榨的事实但生来的好强和担当还是让他开口说道:“既然要吃朝廷俸禄闲着也不好索性我也帮帮忙好了!” 吃闲饭的多能管事的少尤其是能管大事的人少李贤现如今面对的就是这么个状况。他没想到姚元之竟会如此爽快自是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 “我正愁找不到人担当呢元之你肯帮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对了既然你来了晚上我叫上几个人大家上贤德居乐一乐。我知道你酒量好今夜不醉无归如何?” 虽说在家守孝读书三年姚元之如今的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但久别重逢又看到李贤一如既往地热情立时把其他顾虑都抛在了脑后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随即竟也不再多聊天雷厉风行地跑去北书房给罗处机帮忙。 于是兴致勃勃的李贤自是命人四处邀约一个时辰之后各处就全都送了回信来----自李敬业往下就没人打回票的林林总总加在一块竟是有将十几个人。本着要热闹不如彻底的念头他又吩咐人去叫上那四个成天在北书房给罗处机打下手的昆仑奴自然这样的好事更是少不了张坚韦韬盛允文外加已经跟随他三年的那五个典卫。 第三百五十九章 坑蒙拐骗仅手段,我一向最讲义气 一二三四……” 随着一个个呼啸而来的人影跃下马进了贤德居外头的围观者一面数数一面在那里议论纷纷。贤德居今天被人包了这等大手笔原本还让人颇为好奇了一阵但看到进去的人是谁大伙儿顿时全都明白了。谁都知道贤德居就是李贤在背后撑腰现如今李敬业程伯虎等人纷纷来到这究竟是谁请客自然用脚趾头就能想出来。 李敬业和程伯虎先到屈突仲翔和周晓紧随其后再接着抵达的是薛丁山和高政而到了正主儿登场的时候就只见浩浩荡荡的马队疾驰而来跳下马的时候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沛王府典签罗处机已经是外间的名人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坚韦韬盛允文三个亲卫被人称作是沛王府三虎尤其是盛允文的凶名经有心人渲染更是非同小可;至于五个原本出自北衙禁军的典卫也禁不住有心人的打探如今完全暴露在日光之下;但李贤身边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上去却面生得很不少人便猜测那是沛王新拐骗到手的亲信。 然而这请客带这些人不奇怪奇怪的是李贤请客居然还带上了四个昆仑奴! 由于昆仑岛距中原实在太远所以昆仑奴的价格远高于新罗婢自打李贤招摇过一回之后权贵中无不以在家蓄养一个昆仑奴为豪。此时不少占据旁边酒肆饭庄高处位置的贵人富商们。纷纷两眼放光地端详着下头那四个昆仑奴盘算着也养上几个显摆显摆。 “哈人都来齐了看来还是我到得迟该罚该罚!” 一进门面对众人地起哄李贤笑嘻嘻地拱拱手便爽快地承担了下来旋即一把拉过身后的姚元之咳嗽了一声介绍道:“这是陕州姚元崇。字元之大家叫他元之就好!元之如今已经是我的王府主簿都是一家人今儿个一来是聚会二来是给他接风!” 接风两个字一出李敬业等人自是轰然答应旋即各自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姚元之----当初那打架的交情他们都听说过一些。原以为李贤等人家三年守孝期满就会把人骗到手谁知不用李贤动心眼姚元之就自己送上门了。 “小姚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可得多多亲近亲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高政原本爽朗的公子哥脾气和李贤相处日久耳濡目染之下。竟是也和其他人差不多了竟是第一个上前拍了拍姚元之肩膀自来熟地叙起了交情。紧接着就是李敬业等人纷纷上前恭喜的恭喜取笑的取笑场面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而罗处机带着四个昆仑奴站在那里却和这喧闹显得格格不入。 四个昆仑奴天性敦厚也就罢了罗处机却是年纪大了和这群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混在一起。感觉总有些不大自然。不过他如今是李贤地一大臂膀这种时候不出场当然不行。见五个典卫自然而然地占据大门的各处要害位置一副忠心耿耿保镖的模样和扇形散开的张坚韦韬盛允文互为犄角他心中顿时暗赞了一声。 他罗处机只善于细处不善于大局谁知那新来的姚元之年纪轻轻却见地不凡。只是一下午的攀谈。他便直觉地感到。今后自己会轻松很多。再加上那只嫌太强不嫌太弱的武班子这沛王府地小班底。如今算是建立起来了。 “好了好了既然人都到齐老王还愣在那里干吗上酒上酒!” 李贤这一声大喝把所有人的魂都叫了回来掌柜伙计立刻忙得团团转众人便纷纷上了三楼。这贤德居一楼二楼都是和普通酒肆饭庄一样的陈设器具但三楼的大包厢却是一圈小桌和靠背椅足足有二三十张各桌之间的距离却不过半尺既不嫌挤得慌也不怕太过疏离四个昆仑奴和五个典卫都还是头一次在这种场合中坐下来面上都有些不太自然。 “来来来为了如今这惬意舒心的生活我敬大伙一杯!” 李贤率先喝干紧接着便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一瞬间喧闹的气氛为之一静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瞧着他不知道他会又语出惊人说些什么。 “各位之中有生来就富贵地也有半辈子拼搏好容易到了如今着地步:么大志向胡闹的名声更是人尽皆知但只有一点我很自信那就是对朋友对亲信哪怕曾经用过坑蒙拐骗的小手段但只要跟了我我必定都是真心相待绝对不会不讲义气!” 在座的都不是什么单纯人看惯了那 头卖狗肉的人所以见李贤这样能够把坑蒙拐骗理口头哄笑归哄笑心中却都是深以为然。这里有好些当初并不甘心情愿而是被骗上贼船的但上了船之后却觉得滋味不错于是一天天下来就变得死心塌地----比如说周晓又比如说盛允文。 “一个巴掌散开来打不痛人但捏起拳头来打人就有劲道。我地宗旨就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想要当官想要统兵……不管想要干什么只要明明白白说出来就好我能做到的自会为大家做到!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太子五哥这点面子总会给我!好了我不说废话了大家尽兴!” 他一面说一面提起了旁边的酒瓮往四周那么一晃捏破了泥封就那么往嘴里大灌了一口也不管那酒液把前头的衣襟溅得四处都是。直到这时李敬业方才带头叫起了好然后有样学样地提了个酒瓮站起身朝其他人敬了一圈。 于是有了两人如此榜样剩下的人纷纷去找酒坛子十几坛好酒被瓜分得精光坐在门边上的罗处机只得苦笑着吩咐掌柜再去备酒。至于姚元之虽说比三年前多了些矜持但这酒却没有少喝只是仍旧死抠着最后一点坚持不敢喝醉而已。 众人正喝得高兴畅快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唐右武卫将军泉献诚求见沛王殿下!” 李贤还没听清楚屈突仲翔却听见了立刻嚷嚷道:“我大唐什么时候多了个姓泉地右武卫将军?” 这时候李贤总算想起为了表示大唐对泉献诚来归地诚意他老爹亲口封了十六岁地泉献诚为右武卫将军更赐予了紫袍金带御马两匹可以算得上是级优厚待遇足可见对高句丽是志在必得。此时此刻晃了晃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他觉此时思维有些迟滞顿时暗恼这个没事情来搅局地泉献诚。 “元之陪我下去看看!” 听到李贤这吩咐姚元之沉思片刻立刻站了起来竟也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虽说不知道李贤干吗非得叫上自己他还是跟着一起出去了。 两人这么一出门高政便想起之前听到泉献诚和金明嘉那场唇枪舌剑登时笑道:“各位这泉献诚一来那新罗善城公主说不定随之而到那时候肯定又有好戏看!” “嘿谁让人人都知道陛下和娘娘包括太子殿下在内都爱重沛王所以当然都想着走捷径!”程伯虎酒量颇豪此时一晃脑袋便笑眯眯地接了话茬“话说回来前几天海东刘都督还请六郎喝酒听说还有百济旧将黑齿常之!照我看这两国大战不好看那三国斗法才有滋味!” 上头起哄的时候李贤和姚元之下去之后便瞧见了泉献诚。如今这位高句丽贵公子哪里还能看得出当日的风尘仆仆整一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此时正毕恭毕敬地一揖到地。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贤忖度自己和人家暂时还没有什么直接冲突遂笑嘻嘻地上去扶了一把顺带踉跄了一下步子露出了几分醉意。 “献诚正好在南市听说殿下在贤德居就赶了过来冒昧不请自到还忘殿下海涵。”这没有对手的时候泉献诚便显露出了良好的教养----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打打杀杀的同时也接受了中原文化所以他不但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就是其他的风雅勾当也有一定造诣。“今日前来实在是因为献诚在坊间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所以不得不前来澄清。” 流言蜚语? 当李贤从泉献诚口中听明白那所谓的流言蜚语时却差点没忍住那暴笑的冲动。对于国家而言内部的问题一定要死死捂住有什么问题就拿外部人顶缸。 所以这几年中所谓的海东奸细案不知道出过几桩到后来就是洛阳令冯子房也聪明了问都不问就以奸细嫌疑论结案。在新罗臣服于大唐而百济已经牢牢在大唐控制的情况下所谓奸细来自于高句丽的可能性自然最大。 而一本正经的泉献诚所提出的理论恰恰是----新罗虽然是大唐属国但狼子野心远胜于高句丽许多名为高句丽奸细的事件应该是新罗捣鼓出来的。那种恨不得剖心袒腹的真诚劲若是普通人兴许就被糊弄住了。 第三百六十章 大姊头vs新罗公主,想和我斗心计,你还早一百年呢! 贤呼朋唤友地跑出去请客开宴贺兰烟原有些憋闷说是在贤德居而且并没有邀任何一个女人不免便眉开眼笑了起来。她原本就不是心机深重的女人郁闷劲一过便派人唤来了哈蜜儿两个人在那里嘀咕着年底怎么给李贤庆生。 屈突申若自是不耐烦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寻思和李焱娘等人好久没见了便和贺兰烟打了个招呼换了男装戴了进贤冠施施然出门去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底按理说已经入秋但天气却依旧闷热骑在马上虽说有风刮过但那风裹挟着沙土迎面扑来反而更觉不好受。不仅如此她连逛了好几家宅邸要找的人都不在虽说仆役无不是恭恭敬敬但她自是觉得无趣一甩袖子就准备回转。 然而就当屈突申若过了新中桥的时候却无巧不巧迎面撞上了一行人。她正皱眉头的当口但对方却一眼认出了男装打扮的她竟是热络非常地贴了上来。 “屈突姐姐这是往哪里去呢?” “瞎逛而已六郎在南市贤德居摆宴看明嘉你带这么一群人不会是专门去堵人的吧?” 金明嘉的心思被屈突申若一语点穿自是不免尴尬。不过她却也狡猾眼珠子一转便立刻恢复了过来----在她看来太真观不过是李贤弄出来的一个名义既然太真观那块地方就在沛王第之中。显然屈突申若就已经是他地禁脔。那一位沛王着实不好糊弄走走屈突申若的路子也未必不可行。 虽说这位大姊头的彪悍在百姓口中赫赫有名但既然能那么快被李贤弄上手绝对不会比李六郎更难对付才对。贺兰烟和屈突申若号称大唐双姝可这么轻易**于人而又对李贤的花心置若罔闻又哪里算什么彪悍! “我当然不是去找沛王殿下我叔父就要搬家我不过闲来无事到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居处而已。”她说着便转过马头和屈突申若并行。面上露出了更甜美的笑容“我对屈突姐姐仰慕已久今儿个难得有机会我知道前头有一家铺子卖得好胡食姐姐陪我去坐坐如何?” 屈突申若原本就是闲极无聊因此无可无不可的顺口也就答应了。她的身量原本就比一般女子高挑扮上男子又英武非凡此时和金明嘉并行不知情的人远远瞧去。还只当是一对璧人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一路上金明嘉也不套问什么话只是在那里一个劲地奉承着屈突申若----从容貌夸到气度从气度再说到武艺那一个个比方端的是天花乱坠就连古之妇好都比了出来。当她看到屈突申若流露出了一丝得意地笑容登时知道自己这个突破口算是找对了。 天下不爱慕虚荣的女子她从未见过似屈突申若这种女人单夸美貌无用。单夸其才也无用。只有用那种最最出色的奇女子作比方才有可能打动她。 “我新罗先后出过两位女王我小时候便对她们敬仰非凡到了大唐方才知道见识短浅。不说皇后娘娘就是屈突姐姐这样的人物我新罗也是从未有过的。将来大唐天兵平了高句丽。海东全境和大唐连在一块。到那时屈突姐姐的名字大约有更多人要念叨了!” “你这新罗公主再夸下去。我大约就要无地自容了。不过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女道士罢了哪有那许多好处?”屈突申若晒然一笑。见金明嘉那双眼睛飘忽不定突然伸手在她面颊上掐了一记“倒是你这个小妮子居然投了皇后娘娘缘法怎么样可看中了哪家大唐才俊?若是想当皇后娘娘的儿媳我也可以帮你去说说!” “姐姐这话可是取笑我了我哪里有这非分之想!” 金明嘉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屈突申若猜中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细细打量却又不像这才稍稍放心。调笑了一阵之后她觉得屈突申若似乎疑心尽去这才试探着问道:“昔日太宗皇帝远征高丽却抱憾而为如今陛下英明神武又有高句丽泉男生作为内应定会一举功成才是。新罗虽小国却也愿意助大唐一臂之力。若非我是女儿身真恨不得上阵杀敌才好!” 屈突申若斜睨了一眼金明嘉见其头上那颗南海明珠在***下熠熠生辉那眼眸中仿佛流转着一种别样的光芒竟是并非完全戏言她不禁收起了最初随便敷衍地打算略一思忖便轻笑了起来。 “想不到明嘉妹妹竟是比我更有雄心壮志!” 她举杯和金明嘉轻轻一碰随即又连喝了好几杯面上飞上红霞的同时话也多了起来:“东征乃是陛下的心愿自然少 罗相助。朝廷在西边如今不太顺若是劳动太多军[句丽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好?若没有新罗夹击这仗只怕是难打呢!” 金明嘉闻听此语自是如获至宝立刻谦逊了一番少不得又赞屈突申若乃是女中豪杰紧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再往下试探。果然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戒心尽去屈突申若的话出奇得多口中吐露的除了军情还有一些和李贤之间风花雪月的事听得金明嘉面色红。 好容易等到人醉倒了她才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闪过一丝轻蔑随即便吩咐掌柜雇了一辆车亲自把屈突申若扶了上去又令人把马一起拴上这才叮嘱把人送回修文坊太真观。待到那马车走得看不见了她这才跃上马背带上几个随从一阵风似的往另一边驰去。 几年前她和钦陵打过交道差点被人蒙了去这一次为了新罗能够在海东得到更大的利益少不得有借重钦陵的地方顺便还能把当日的旧账讨回来! 小丫头和哈蜜儿讨论了一整个下午就连饭也忘了吃光顾着考虑到时候给李贤一个怎样地惊喜。因此乍听得醉醺醺地屈突申若给人送了回来她不禁大吃一惊赶紧拉着哈蜜儿出去接人。打走了那马车她和哈蜜儿搀扶着屈突申若进了太真观院子忍不住就抱怨了一句。 “申若姐姐今儿个怎么回事平时就是喝多少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正嘀咕的时候她只觉手中传来一股大力下一刻就只见刚刚还满面绯红的屈突申若已经挣脱了她的手笑吟吟地站得笔直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模样。醒悟到自己遭人蒙骗她顿时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申若姐姐没事玩什么佯装醉酒还装到家里来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别人又怎么会信?” 屈突申若取下了束的金冠交给哈蜜儿任由一头长披散下来这才笑着扳过贺兰烟地肩膀在她小巧地鼻梁上轻轻刮了一记:“猜猜看今儿个是谁请我喝酒?”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贺兰烟闷闷地答了一句忽地警觉了起来“你总不会是去找了贤儿……” “你呀心中就只有六郎装不下别地!”屈突申若嗔怪地在贺兰烟脑门上弹了一指头这才无可奈何地道“我今天在半道上遇见了金明嘉她居然邀我去一家胡肆喝酒谈天。我原想着她怎么会有那样好的心绪却原来是借我打探事情。我这一醉她自然是称心如意了问了好些东边西边地军情然后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什么?”贺兰烟闻言立刻大吃一惊但很快便眉开眼笑了起来“你既然这么说肯定是说些乱七八糟的哄她上当。哼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上次缠着贤儿也是如此!” “这你就错了一般人说谎话是三分真七分假;聪明人是三分假七分真。更何况我今天对她说的十句话里头倒有九句是真的她定会深信不疑。否则这小妮子绝非省油灯岂会听不出来?依我看她所图绝不在小新罗之前已经有过两位女王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不是吧她想要当女王?” 觉小丫头那张嘴张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屈突申若心中忍不住暗叹了一声----虽说这世上女子原本就是弱质但并非所有人都是一心依附着男人尤其是似小丫头这般一心一意的。叹息归叹息她却知道这就是贺兰烟和自己的最大不同。 “她的心思我也未必一定能料中但确实有此可能。我在她身上弹了一些我屈突家特制的香料到时候派人追踪一下她去了哪里也就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了!” 轻描淡写地撂下这句屈突申若瞥见哈蜜儿在一边呆若木鸡不禁哑然失笑遂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左颊。 “傻丫头六郎最欢喜你的是你的痴心你可别把心思花在琢磨这些事情上头!” 连哄带骗地撵走了贺兰烟和哈蜜儿屈突申若便吩咐侍女去取换洗衣服自己则优哉游哉去了浴室口中犹自悠闲地哼着小调。 金明嘉想和我斗心计你还早一百年呢! 第三百六十一章 老狐狸老当益壮,小狐狸假公济私 唐自从李渊开国以来就从来没断过打仗。甚至就是唐公的时候也曾经东征西讨隋唐改朝换代的时候更是在整个中原打得昏天黑地。之后又是打东西突厥又是打铁勒、高昌贯通河西走廊。总而言之诺大的一个帝国其实就是靠一群武将和无数府兵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虽然打仗年年有打仗也是隔三差五就有这么一回但是征高句丽却不是普通的仗。甚至这仗比起东西突厥来更受朝廷的重视。太宗李世民当初东征西讨基本上没吃过败仗----就是先败后头也会胜回来----惟有在亲征高句丽的时候吃了大苦头临死犹自抱憾。 所以作为孝子李治当然应该完成已故父皇的遗愿。在他的心目中能让武将把高句丽王献俘下和太庙那就是他越乃父李世民成为一世明君的最大标志。于是当泉献诚代表其父泉男生和大唐达成原则性一致之后整个大唐的武将系统就开始急运转了起来。 是正儿八经由重将带重兵还是由一个资望稍浅的武将带上几万人马这就成了上上下下争执不休的问题。 而在李贤看来高句丽要打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只要不出太大的纰漏这一仗是稳赢不输的。而真正重要的是打下了高句丽该怎么办该怎么治如何让胜利的果实不被新罗窃取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于是在自己出马肯定没结果又对老妈的说项没把握的的情况下这一天他便拿着大包小包地礼物前往通利坊李绩的别院探望这位师傅。 他如今已经快要加冠。再加上老李一把年纪所以已经不像平常那样天天来纠缠但隔三差五依旧会骚扰那么一两回。所以看到他一反常态带上一堆东西引路的李家家将立刻空前警觉了起来引路的时候就忍不住问道:“殿下今儿个莫非是什么大日子?” 李贤平日和这年轻家将交过不少次手所以人家一说话他便猜到了这言下之意。没好气地就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不是大日子我就不能给师傅送礼?废话少说走你的路。”见对方悻悻转过身去他忽然又开口问道“师傅这几天身子可好?” “嘿国公爷结实着呢每天吃好喝好睡好早起打拳。我们三个年轻人都招架不住他一个。”一说起李绩那家将登时眼睛直冒小星星崇拜之色溢于言表“照我看国公爷活个一百岁没问题这身子骨打熬得比年轻人还好。” 长命百岁就好…… 李贤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要知道。今年死人实在是太多了眼看李绩也已经七老八十他没法不担心。直到远远看见李绩在那里把一根长枪舞得水泼不进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这老当益壮的好身板别说活个两三年只怕十年八年也没问题。 让那家将把一大堆东西都拿走了李贤方才一个人在演武场边看着。一面端详那潜龙出水一般的枪势一面和自己往日与薛丁山对战的经历相比较。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小薛如今年轻劲道上更胜李绩三分但这精气神上头还是逊色了许多。人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果然一点不假。 正思量间他忽地感到身上感觉不对立刻本能地横挪出去三尺。这脚还没站稳就只见原先站立的地方闪过一道寒芒。紧接着那沙土地上就是一个深坑。定睛看时。却只见李绩横枪站在那里。脸上满是赞许的笑容。 天哪怎么他这个师傅老是来这种突然袭击的招数? “不错。身体已经有本能的反应就算上了战场也总算有七成保命的机会不枉跟我学了这十几年!” “才七成保命的机会?”李贤登时郁闷了他最初学本事虽说只是为了保命可要真说这十几年地功夫只是为了这俩字那也太令人憋屈了。“我不至于这么不中用吧?” “我说的七成那还是因为你有一身好甲冑否则一个新丁上了大战阵能够不跌下马就不错了!寻常的新丁都是从小阵仗开始然后一步步才能成为百战之兵。你一个尊贵的皇子谁敢让你去剿匪或是带几十个人拼杀?” “算了算了我可说不过师傅你的道理。我有自知之明打仗的事情交给专家我学习总行了吧?理论结合实践一旦实践 练多了我就不信脱不去这新丁两个字!” 李绩毫不留情地奚落了李贤一通见李贤只是沮丧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常态心中不禁暗自称奇面上却不肯流露出来。随手将长枪搁在兵器架上又接过仆人的汗巾擦了一把汗喝了一口茶水他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刚刚我瞥见你似乎带来不少东西说吧又有什么事?” “知我者莫过于师傅你了!”李贤朝四周地仆役挥了挥手如同赶蚊子似的把人赶跑了这才上去笑眯眯地搀扶着李绩的胳膊那模样要多殷勤有多殷勤“外头如今议论多这海东主将的位置谁都想要师傅您看……” “就知道你是为这事来的!”脱李贤而是任由他搀扶来到了练武场旁边的草亭休息。 师徒俩面对面地坐下李绩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有我杵在这里这满朝武将至少还没人能越过我去。不过你得明白一点征东是必胜之局我就算要去高句丽那也得是第二批第三批了重要的在于第一批先锋。先锋是胜是败关系到整个后续战局你明白么?” “师傅英明。”李贤顺口一句马屁就拍了上去见李绩狠狠一瞪眼睛他微微一缩脑袋随后不怕死地问道“师傅地意思岂不是说你这个大唐序列最高的武将就算担了主将的名义前往海东也只是镇场子的摆设?” 对于这么个皇子徒弟李绩此时除了吹胡子瞪眼着实是毫无办法。见李贤笑眯眯掏出一小瓶秘制梅花酒他也就顺势消了火气劈手夺了过来打开塞子灌了一口便长长吐了一口气。 没错如今不是以前了他也不是那个十七岁就敢加入瓦岗造反的徐世绩了。如今他是位高权重的大唐司空就算仍旧上得马使得枪拉得弓想要再带兵正面和敌军交战基本上却已经不可能了。 “好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当了你这么多年便宜师傅你有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又有哪个武将走了你的门路想要我说什么好话?” “走门路地人多了可是我这眼力是和师傅你学地能看得上眼地却少!”李贤不露痕迹地又奉承了李绩一句这才笑眯眯地道“今儿个我来找师傅就两件事。一件是先锋我想大唐派出去的先锋既得有勇也当有谋小薛地老子薛仁贵当初打过高句丽不如算他一个如何?” “薛仁贵?”这算得上是意料之中的推荐因此略一思忖李绩便大力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上我还能说得上话小薛算是我半个徒弟枪法得我大半真传。他老爹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不是花架子而且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草包这前锋大可当得这件事我答应你了!” “多谢师傅!”虽说料定李绩不会拒绝但李贤还是异常高兴。老薛如今虽说是玄武门总管算不得闲置但武将只要不上战场筋骨就会生锈这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这第一条顺利得到通过他的胆气顿时更壮了。 “这第二个人便是黑齿常之。” “黑齿常之?这次和刘仁愿一起回来的百济旧将?”李绩皱了皱眉面上就有些不好看“此人颇有勇名但用在海东容易出岔子……” 李贤见李绩会错了意赶紧提醒道:“师傅我是说把人用在西边!” 西边!李绩一个激灵仿佛一盆凉水当头泼下脑海清明得无以复加这才定睛看了一眼李贤。觉这徒弟还是一如往常涎着脸他心中却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感受。黑齿常之在海东虽然算是一把好手但这样的人放在中原没几年磨练却决计不行。西边小摩擦不断把人放在那里不出几年便又是一员大将更可收降将之心。 “这件事我会向陛下禀明!裴行俭如今是安西大都护老苏去了之后西边就都靠他了把黑齿常之送到那里去吧。” 两件事全部办成李贤自是乐得合不拢嘴。这点小事只要李绩出面他老爹绝对不会驳面子再说他这绝不是假公济私这不是为大唐培养人才么?薛仁贵黑齿常之都还是壮年能有锻炼的机会自然是好事! 第三百六十二章 老上官教孙女,狡阿韦诳六郎 打高句丽了! 一个消息犹如旋风一般卷过了洛阳城也不知道让多少年轻子弟血脉贲张。虽说上战场是提着脑袋换功勋换富贵但以军功起家的大唐那无数由草莽而位极人臣的开国功臣们则是成了年轻人心目中的榜样。虽说当年太宗皇帝东征无功而返但仍然阻不了人们的热情。 没功名的年轻人热心朝廷武将照样热心。这前锋和中军后卫可不一样要是被挑中在后卫说不定连打仗的边都没摸着前面就把功劳都给抢光了。于是前锋军中的几个名额端的是炙手可热。这其中负责屯兵驻守玄武门的薛仁贵也是心痒难耐。 所以当他从自个的儿子薛丁山口中得知李绩已经答应向皇帝举荐他作为先锋将的时候饶是他已经在官场历练多年那一颗心也差点没从嗓子眼蹦出来兴奋得无以复加。名将名将不是打的胜仗多获得的名气大就是名将那货真价实的官职爵位自然更是非同小可。 “好小子如今我这个老爹竟是占了你的光!” 得了自个的老爹这句评价薛丁山就是再木讷的小子心中也是高兴万分。结果他和程伯虎说起这事的时候却被后者狠狠批了一通。 “没出息你可是英国公半个徒弟这种事情就算六郎不出马英国公也会想到你爹爹。你呀还不如想想我们的事这东征那么好的机会我们学武艺那么多年是为了干吗?你可别怪我不提醒你这些天屈突仲翔那小子是四处使劲磨得六郎四处躲!嘿。他这家伙平日聪明这次却是脑子笨要知道六郎和英国公学了那么多年武艺兵法总不至于就甘心在洛阳窝着吧!” 程伯虎只猜对了一半李贤此时此刻确实正在上官宅邸中避难。他是为了躲人但不是为了躲屈突仲翔。而是为了躲那些闻讯而来的武将。薛仁贵入选先锋军原本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但由于其子薛丁山敏感的身份就有人不自觉地动起了琢磨地脑筋于是乎和前些天的墨卷盈门一样短短两天之中他沛王第的门槛就几乎被人踏破了。 他原本就是上官家的常客所以上官仪虽说对他把自己家当作避难所有些头痛但也只得听之任之。只不过。这位主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也就算了就连他拿着一本论语考较孙女的时候李贤也杵在旁边未免就有些太碍事了吧?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韦容一想到这女孩和自个孙女一样也是武后钦点皇帝默许的太平公主地女伴自己的头顿时更大了。这孙女上官婉儿天赋固然极佳甚至有小才女的美名可自小就和李贤亲近。也沾染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习气。 他原本指望着人长大一些自然就带过去了毕竟上次帝后转述她在面对高句丽使节时的绝佳表现。他还感到有与荣焉甚至还破天荒同意了孙女跟李贤去看热闹谁知竟会引来这么一个后果。一个巴掌拍不响将来两个小丫头时时刻刻呆在一起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然而几本书考下来。上官婉儿对答如流。他想借机敲打一下都找不到机会。反倒引来了旁边李贤一个大大的呵欠。 “上官相公婉儿才五岁。你这样考也未必太苗助长了!古话说得好不会玩的人就不会学习。婉儿如今还是孩子你就不要要求太严格了!” 李贤见上官仪的脸色僵冷不丁又笑嘻嘻地加上了一句:“太子若不是有东宫那些属官分担事务如今这身体也不会愈来愈好不是么?足可见我这话没有说错。再说古之才女如班婕妤如蔡文姬如谢道可是都没什么好下场。究其根本就是那些女子都太柔弱面对强势没有还手之力依我看小婉儿在读书之外还得强身健体好好练武才对!” “贤哥哥说得对……”上官婉儿虽然年幼但识字早启蒙早所以一听李贤这话立刻醒悟了过来赶紧附和了一句可这话还没说手机小说站完她就看见祖父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下头半句话立刻憋了回去只得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韦容求救。 “我们是女子如果像男人那样舞枪弄棒那像什么话!”韦容却瞥着上官仪的眼神于是立刻迸出这么一句话“我爹可是让我跟着婉儿你多多念书地要是让他知道我去练什么武艺只怕回家非得被他吹胡子瞪眼不可!” 这还差不多!上官仪总算放下了一颗心正好外头仆人来报说是有官员求见他便整理了一下衣袍往外走。他临走前还想拉上李贤谁知这一位却理所当然地坐在那里犹如变戏法似的拿出无数新鲜玩意逗着两个小丫头眼看没法赶人他 可奈何地自己走人。 “贤哥哥!” 祖父一走上官婉儿立刻跳了起来上去使劲拽住了李贤的手:“我上次看到申若姐姐和贺兰姐姐比剑着实是精彩极了我真的想学!我知道你最有办法去和爷爷说项一下好不好?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一定答应你!” 这上官婉儿小小年纪果然也喜欢舞刀弄枪!李贤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旁边另一只手立刻让韦容给抓住了。就只见这个刚刚还作文雅女童状的小丫头一下子又变成了那个两眼冒小星星的追星族。 “上官相公文名卓著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自然反感。可是贤哥哥你不能暗地里教我们么?若是我们以后能靠着这些做些让上官相公大吃一惊的勾当到了那时一切就名正言顺了!” “对对对还是阿韦姐姐聪明!” 看到两个小丫头一下子又抱成了一团刚刚还有些志得意满的李贤登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当初为了引诱上官婉儿上当没少和她说些传奇话本中女侠地故事----红拂女不消说就连红线隐娘等还没影的故事他都全部拿了出来。 天知道他只不过寻思着与其让这两个女娃儿学文不如让她们分心练练武艺。虽说要是变成屈突申若这样的大姊头确实可怕了一点可总比变成那种爱上权势地女人强。可如今看来上官婉儿和阿韦都是认准一个目标就不松口的人这执拗的性子他怕是无能为力了。 心念数转他便笑嘻嘻地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要和我学不难但我有三个要求。”见两个小女孩都在那里把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他的笑容自是愈灿烂了。 -- “第一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告诉任何人也不准拿出去显摆!第二既然你们要学武这师徒名分就定下了以后我这个师傅说的话不准违逆!至于这第三么……第三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对于正在兴头上地上官婉儿和韦容来说不管李贤说什么都会答应更不用说这么简单地事了。于是在其他人丝毫未觉地情况下李贤多了两个女“徒弟”。 既然是避难这一天李贤便是在上官家蹭了一顿晚饭这才走人。结果老上官在他临走时却交给了他一个任务----顺道送阿韦回家。吃人家的嘴短更何况这不是什么大事李贤自是爽快地答应了。然而等到走出去他才现充分挥出死乞白赖特性地阿韦还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小家伙。 此时此刻这女娃就坐在他的身前两只手虽说死死抓住缰绳圆滚滚的眼睛却四处瞧看嘴里层出不穷的都是问题。李贤招架得满心烦躁到最后便抢过了主动权开始盘问起韦家的情况。这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便牵连出了一个根深叶茂的京兆韦氏庞大的人员网很有些吓人。 忽然李贤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阿韦你可有什么心愿?比如说要做什么样的人嫁什么样的丈夫诸如此类的?” 韦容不假思索地答道:“要嫁就嫁天下第一的英雄否则我宁可像申若姐姐和贺兰姐姐那样出家当女道士也好自由自在的!”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自己的头被人重重拍了一记耳畔立刻传来了李贤没好气的声音:“申若姐和贺兰虽说是女道士但不过是暂时的你贺兰姐姐可是我的未婚妻就是申若姐也未必一辈子不嫁人!” “啊贤哥哥你居然已经有未婚妻了!”韦容双手忽地一松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转过头来的时候那脸上满是失望“上次婉儿还和我说她长大了之后一定要当贤哥哥你的妻子她说你是天下第一大英雄!” 上官婉儿那小家伙会说这种话么?虽说见韦容眼睛一眨不眨一副坦荡荡的模样但李贤却总觉得这话里有名堂。再说天下第一大英雄?笑话他貌似除了纨绔天下第一从来没做过什么英雄的举动! 正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又惊又喜的嚷嚷:“六哥你居然在这里!” 第三百六十三章 莽七弟献妙策,李六郎蒙老爹 到李显的出现李贤本能地瞥了一眼身前的阿韦颇出来的感觉。这个古灵精怪满肚子小心思的小家伙如果按照历史应该和他的七弟是一对可这年纪似乎相差不少再说自己这只蝴蝶一回来如今这勾当只怕早就不准了。 然而李显只是瞥了一眼韦容就再没有看第二眼----虽说年少但他一向贪玩好色在女人上头的品味更是非同小可这连十岁都不到的青涩小丫头自然不可能引起他的任何注意。兴冲冲地转过马头和李贤并行他便凑过头去神秘兮兮地问道:“六哥我听说你想设法去海东?” 一句话出口阿韦小小惊呼了一声扭头看向李贤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而李贤更是警觉中带着头痛。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谁吃饱了没事干捅出去的!这要是给那帮整日里挑刺的官员抓着了把柄一顿痛批他就是再耍一百个心眼都未必有用! 当下他便毫不客气地问道:“谁的嘴那么快和你说这些?” “不是谁说的是我今儿个去大仪殿无意中听到母后和阿芊商量!”见李贤的面色愈不善他赶紧赌咒誓道“母后也警告过我六哥放心这事情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不过六哥你可不能图一个人爽快带我也出去一趟如何?这洛阳就是再好呆这么久我也呆腻了!” 李贤没好气地狠狠瞪了李显一眼却知道这件事万万松口不得。带谁也不能带这个只喜欢斗鸡耍狗一点长性都没有的弟弟。只是直截了当拒绝自然不行因此他眼珠子一转便把李显拉近了一些。 “你以为辽东那地方很好玩么?除了深山就是老林。几十里地只怕一个人影都没有。再说让你在马背上急行军三天你能受得了?你老哥我也只是想请缨去前线看看顺便为将士助战这随军又不能带女人你确定要去?战场上时时刻刻都会死人你真的不怕?” 李贤那种阴恻恻的语气立刻让李显打了个寒颤。和李贤相比他性子更冲动刚刚一听到风声就跑来找兄长便是因为这个缘故。然而一听到辽东如此艰苦而且又要面对死人……终于他收起了刚刚那满腔热情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对于这种意料之中的反应李贤登时松了一口气。大棒子打过了胡箩卜自然少不了。“好啦一世人两兄弟。我知道你在洛阳呆得憋闷了再说你又不像五哥那样好性子坐得住。这样吧外婆说想找人陪着回一趟并州不如我禀明了母后让你跟着走一遭?” “六哥你真是太好了!” 若不是因为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李显恨不得给李贤一个大大地拥抱。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对着天空狠狠地挥舞拳头以表示自己的兴奋。荣国夫人杨氏一向纵容外孙。只要跟着她去并州他还愁没吃的没玩的没看的么? 有兴高采烈的李显骑着马和自己并肩而行李贤自然不好再和阿韦交流些什么----他如今最相信的一句话是时势造英雄。倘若他老妈不是在太宗皇帝后宫耗费了十几载光阴那么就不会有现在地武后;同理可证如果上官婉儿生活舒心这阿韦也没有跟着李显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那么就绝对不会有赫赫有名的韦后和上官昭容。 把依旧恋恋不舍的小姑娘交给千恩万谢的韦家人。李贤便随着李显一起转向洛阳宫。一路上他只听到耳边声音不断。却没留神李显再说些什么。只是随便嗯啊两声敷衍着心中思量如何通过老爹这一关。 他早明白了。自个的老爹除了身体不好还有反复无常这么两个最大的缺点之外离史上那些明君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武后实在太过光芒万丈让李治显得不起眼了。但就目前而言他老爹这个皇帝还是说一句是一句大事情上头没法糊弄的。 “六哥六哥!” 被人推搡了两下他终于回过神来觉已经到了洛阳宫门口。见李显满脸狐疑地瞪着他他正准备寻个由头敷衍过去谁知李显却忽然嘿嘿一笑神神鬼鬼地道出了一句话。 “我知道六哥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怕父皇不答应你出去么?嘿其他的事情我没法帮你这件事我可有万无一失的好主意!” 虽说不相信李显这狗嘴里能蹦出象牙来但本着姑且一听的原则李贤还是懒洋洋地点。然而李显这话说完他却猛地一拍巴掌恨不己地榆木脑袋。三年前的事情他早就忘了哪知道他那位英明神武的老爹还欠了他一个承诺。 那两只大老虎的虎皮一件给他老爹当了背心一块给他老妈当了垫子他这个辛辛苦苦的打虎英雄什么都没捞到这个愿望若是再忘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兄弟多亏你提醒!”信心百倍的李贤大笑了一阵旋即雄赳气昂昂地进宫去了。 李显少有的得了兄长这句夸奖更是志得意满遂原地调转马头回自己的王宅胡天胡地去也。当然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错过了一个最好的讹诈机会。 辽东的战事固然是外朝中人人都在忙碌地大事但对于内朝而言女人们需要关注的还有另一件大事----那就是未来的天子如今地储君李弘大婚的事。仅仅是礼部一而再再而三挑选出来的名单就足足有十几个那么长再加上家世介绍把大仪殿那张空荡荡的案桌堆得满满的。不但如此积德坊荣国夫人杨氏的宅邸更是被各式各样地贵妇挤满了。 所以李贤跨进大仪殿地时候看到地就是那数十个步履匆匆的宫人还有站在当中指挥若定地阿芊。他还没出声阿芊便瞧见了他竟是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笑吟吟地屈膝行了一个礼:“殿下来的可是时候可巧陛下刚刚来了娘娘正陪着说话荣国夫人也在。刚刚他们正在商议太子殿下的婚事里头笑声不断大约陛下心情极好。” 可怜的李弘! -- 人道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但在李贤看来娶上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这怎么说都不算是一桩喜事。在心里替李弘默哀了一番之后他便跟着阿芊前往内殿果然只见老爹老妈正在那里一起对着几幅画像品头论足作心满意足状旁边的老外婆则是笑容满面仿佛那皱纹都不见了。 李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见面前人影一闪耳畔传来了嘘地一声却是王福顺。这位御前第一红人悄悄地把李贤从另一边引到了荣国夫人杨氏跟前这才低声道:“殿下不是外人陛下难得心情好就不用为了恭敬忽然出声打搅了。” “你还真知道替贤儿着想!”原本李贤就是自己的外孙再加上贺兰烟这一层关系荣国夫人杨氏自是对李贤更加偏爱对王福顺这行径也是愈觉得顺眼。此时她拉过李贤在身边坐下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得意“这次入选的人当中有三位是弘农杨氏的千金人都是温柔娴静正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 温柔娴静……这四个陌生的字让李贤很是苦笑了一阵。他见过的女子不少美女更不少但要说真正温柔娴静的可谓是一个都没有。不过这也不奇怪他老妈挑儿媳妇总不成挑一个彪悍的来唱对台戏。于是他附和了老外婆两句却冷不丁瞧见那边的老爹正在朝自己招手赶紧起身上去。 “贤儿听说你那里最近门庭若市害得你不得不四处避难?”心情大好的李治一开口就是玩笑那口气充满了亲厚和蔼“科考的士子是一批想要参加东征的武将又是一批你这门槛大约都要被踏破了!” “可不是么?”李贤顺着老爹的口气出了一声感慨旋即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以为我有这种本事!不过我自个还想去辽东前线助我大唐声威呢又何况是立功心切的他们?” 此话一出李治登时愣了一愣但很快沉下了脸:“这战场是玩笑的地方么?你一个皇子亲王去辽东不过是添乱罢了!” “父皇当年我献上那两只大虫的时候你可是曾经答应过我许我一个承诺这可是君无戏言!”要是别人兴许就在李治恼怒的眼神下退却了但李贤偏偏涎着脸硬上“再说儿臣只不过准备在辽东前线看看最多负责个监运粮饷什么的。我大唐以武功平定天下我若是亲自去也是弘扬我大唐的武风不是么?”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振振有词除了早就领教过一回的武后之外其他人登时都陷入了沉思。尤其是李治原本捋着胡须的手一下子僵住了继而竟是使劲揪了两根胡须下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宝物废物一起打包附赠 爹答应了真的答应了? 虽说死抠着君无戏言这顶大帽子但对于能否真的说动自己这位父皇李贤并没有多少把握。然而他一个人的力量固然不够但在场的两个同盟却不可小觑无论是武后还是荣国夫人杨氏都是那种最最能说会道的女人而王福顺在皇帝以目征询的时候又凑趣似的加了一句----沛王其志可嘉乃是朝廷的福分。 如是以来李治一激动这件事情就暂时定下来了。至于如何向群臣宣布便由武后出面承揽了下来自是彼此皆大欢喜。而等到李治前脚一走武后便再次使出了她的拿手绝招耳提面命好好教训了儿子一顿但临到走时少不得又吩咐阿芊带着他到库房去选东西。 这已经是李贤短时间之内第二次踏足这座皇后库房了----虽说大多数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珍贵饰摆设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人或是有国家不知本着什么样的心理敬献给皇后兵器甲冑之类的物事。所以当阿芊在李贤的面前打开一个箱子取出里头一件又一件东西的时候饶是见多识广李贤也不禁呆了一呆。 精制的草原弯刀、用不知名的皮筋特制的弓箭、奇形怪状的盔甲、不知名料子特制的背心……总而言之如果这只是神兵利器李贤还不会这么吃惊但这些东西的作用连他这个小行家也没法看出门道这就很有些奇怪了。 “这些都是各地进贡的不少已经积攒得有些年头了。”阿芊见李贤吃惊面上便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轻轻勾了勾手指头示意李贤靠近一些这才低声道。“这些东西中有一部分是从长孙皇后那时候传下来的都是番邦进贡的器物。娘娘得位中宫又增加了不少。皇家不在乎这些所以也不曾找人辨识娘娘说这些东西全都赐给殿下殿下不妨找些能工巧匠辨识看看说不定会有用处!当然。若是没用殿下也只好自己认了!” 于是李贤进宫的时候两手空空出宫地时候就多了一辆大车。就只是一个长宽高七尺的大箱子竟是异常沉重一路上走得异常缓慢。而等送到了沛王第李贤直接招呼了十几个彪形大汉分好几次才把箱子里的东西运到了库房这才命人去找自己那些死党。 一个时辰之后有事没事的人就全都聚到了他这宅子里。一听说是武后赏赐下来的东西所有人都是兴致勃勃好武的李敬业等人固然是想寻一件好兵器防身高政姚元之罗处机则是打着开开眼界的打算至于盛允文张坚韦韬也同样是好奇得很。 好在库房够大十几个人盘膝而坐琢磨着那些千奇百怪地物品却也不显得拥挤。人多力量大这些人虽说年轻却也不是吃素的不多时。就有几件东西被鉴定了出来然而用途却叫人苦笑不得。 某把无锋匕的顶部把柄是可以旋开的。里头有一块羊皮纸----这不是什么藏宝图或是秘籍而是记载着一种草原上的祭祀步骤----显然这是一把祭器。 一条黑漆漆的绳子被证明其用途大约是一根腰带----寻常刀剑砍不断的腰带。可问题是能刀枪不入的衣服还差不多区区腰带有个什么用处? 当然。有价值的东西不是没有。盛允文就把一根黑黝黝用途不明的棍子变成了一根拐杖。确切地说。应该是杖中剑;张坚韦韬找到了一双沉甸甸地精铁护腕重量约摸有十几斤。可以用来负重训练;还有一双簇新的靴子轻薄透气其材质在场众人谁都没鉴定出来。 至于什么锋利匕短刀之类的倒是鉴定出来不少但在场这些都是见惯好东西的公子哥这寻常好兵器谁没见过? “我还以为皇后娘娘的赏赐有什么好东西呢原来都是些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破烂!”程伯虎一件好东西没找着便有些懊恼随手把手中巴掌大的黑色圆球一扔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然而这圆球在地上滴溜溜滚了一阵忽然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掉出来的是几块小铁片。正在旁边的盛允文上前把东西捡起来一看却忽地惊咦了一声。 李贤见状立刻好奇地问道:“老盛什么好东西?” 盛允文却没有答话而是手下不停地把那十几块铁片拼拢在了一起到最后就是方方正正尺许长宽的一大块。细细端详了一下那上头地纹理他便抬头对李贤道:“殿下这似乎是一幅地图。可这地方似 奇怪我从来没见过。” 地图莫非这次真的撞见了什么藏宝图?可如今他自个就是富可敌国除非要造反否则就是再大的藏宝也没什么好心动地!虽说这么想但李贤还是凑过去瞧了瞧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后他登时愣住了。 这不是中原的地图甚至不是和中原接壤那些6地国家的地图看上头流畅线条勾勒出来的形状分明是他曾经还算熟悉的东边某个岛国地图。要是放在后世这种东西根本不新鲜但如今地图乃是一个国家军事上最最宝贵的东西之一更不用说这绘制得颇为精细而且又不易磨损地铁质“外国”地图了。 当然若不是被封闭在那个小球中这地图只怕早就锈蚀了。 -- “去找找一同带来地账册看看这东西地出处!”李贤一面吩咐一面又找人前来拓印。手忙脚乱了一阵子罗处机方才在账册上找到了那黑球的出处----竟是当年新罗真德女王地时候进贡的物品之一。因为贡物众多东西竟是在库房里一搁就是二十年。 “这地方我看着怎么像倭国?”李敬业毕竟是家学渊源最初的茫然过后再一听到是新罗所供立刻就看出了些许端倪。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有觉得像的可问题随之而来----新罗人没事情送倭国地图给大唐干什么? “倭国曾经是百济的盟友新罗这是很简单的借刀杀人计琢磨那么多干吗?” 李贤冷不丁一拍巴掌阻止了众人的冥思苦想这心里头却想起了上回和神奇老头刘仁轨的一次谈话。刘仁轨这老头的神奇他一直很佩服但最佩服的一点莫过于刘老头指挥若定在白江口海战上大败倭国和百济联军。经此一役之后倭国几乎无船敢出海。 他一面想一面在那图上又瞧了两眼随即便打定主意拿去给专家瞅瞅。倭国现如今算不得强大但再穷的国家资源还是有的否则公卿大臣挥霍什么?就算什么都没有这人总是有的吧?大唐如今虽说人口不少但岭南那种毒瘴之气横行的地带可还没有开过那可是日后湖广熟天下足的好地方! 三个时辰的整理下来众人累计整理出护心镜三块油布包裹的簇新甲胄两副匕若干弓和弦三副宝剑两把……在正规用途的东西之外那些林林总总乱七八糟的玩意则是少说也有几十样。把这几十样东西单独装好李贤便大方地命众人在有用的东西里头自行挑选。 李敬业选了一把弓程伯虎拿了一把匕剩下的人也各选了一样当作今次的酬劳除此之外李贤少不得请所有人大吃大喝了一顿。然而这些男人前脚一走这后脚听到风声的女人们就来了。 “六郎听说你从皇后娘娘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也给我们瞧瞧如何?” 李焱娘一进来就高声嚷嚷道见李贤摸着鼻子算是默许了立刻朝后头打了个手势。于是一群笑嘻嘻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拿出来观赏那议论声几乎就要把整个厅堂掀翻了。 屈突申若却没有加入那群姊妹的胡闹行列而是拉着贺兰烟站在一边看热闹冷不丁对李贤笑道:“越是貌不惊人就越可能是好东西。上次六郎你从我那里拿走的擒天索相传那东西是隋时某位大盗用过的还在炀帝江都皇宫里头成功盗取过宝贝你可别辜负了它!不能偷鸡摸狗偷香窃玉你总是熟悉的!” 就算不偷香窃玉他李贤的美人还少么?李贤偷眼打量贺兰烟见小丫头也心有灵犀地朝自己撇嘴顿时回了一个眼神随即懒洋洋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与其说他老妈是在赏赐东西还不如说是把宝物连同废物一起打包附赠简直是在考量眼力! 这要是还鉴定不出来他就干脆把东西转给贺兰周那老头让那群能工巧匠去琢磨好了! “殿下徐家嫣然小姐求见!郝象贤郝大公子求见!” 听到仆人通传李贤不由得一愣。这三年他和徐嫣然见面的次数大约也就是公众场合那几次当初那点子谣言早就不攻自破这位才女也愈深居简出。这时候人家来找他做什么?还有那个郝象贤……想当初似乎在追求徐才女来着今儿个难道是来当护花使者么? 第三百六十五章 纷至沓来,红粉为谁多情 东都洛阳由于现如今住着皇帝皇后权贵人物自然少之中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一座连着一座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满地都是。这当中有倜傥风流才貌出众的也有长得猥琐却仍旧出来卖弄的。时下在洛阳百姓中流传最广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衣裳好仪观恶不姓许即姓郝。 所谓的许指的是许钦明;所谓的郝指的是郝处俊。两家人都住在尚书侍郎一大把的仁和坊中不但是亲戚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两家子弟长得一个赛一个丑偏偏一个比一个自命风流成天没事情就锦衣华服地在外头转悠车马上更是种种华贵饰物兜搭美女的功夫一点都不比旁人差。 此时郝象贤和徐嫣然分坐两边李贤的第一反应就是美女和野兽。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徐嫣然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只是略微清减了一些照旧素面朝天轻挽髻看上去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楚楚动人面上却流露出一种以往没有的淡定。 而郝象贤虽说仍是一如既往地丑陋但比起昔日的猥琐却大有长进在李贤审视的目光下尚能眼观鼻鼻观心毫不动容直到闻听问方才躬身道出了来意。 竟是郝处俊六十大寿! 虽说老妈和人家有嫌隙但李贤平日为人豪爽手面通天除了昔日和李义府不对盘之外文武百官那里几乎都能兜得转。这大臣做寿娶媳嫁女……如是等等大事他常常会去蹭一杯酒喝当然礼物更不能少。隔三岔五凑上一回热闹他早就习惯了。 此时他笑吟吟地把帖子往怀里一揣。爽快地应承道:“郝侍郎这六十大寿可是大日子你回去说一声我必定登门讨一杯寿酒喝。哈哈哈!” 事情办完。象贤竟是不多看徐嫣然一眼自顾自地提出告辞。眼看两人一块来却没有一块走李贤自是觉得诧异倒是徐嫣然身边站着的楚遥开口解了他心中疑惑。 “家里地人一大早都陪着大夫人进香去了。正好郝大少来家里送帖子说起还要到殿下这里送请柬小姐忖度顺道便和郝大少一起来了。”这些年跟着徐嫣然一块深居简出楚遥跳脱的性子也大有好转但临到最后竟是笑眯眯地又加上了一句。“我家小姐今天是想来拜会屈突小姐和贺兰小姐的。只是担心过于唐突。便先来报殿下一声。” 找大姊头和小丫头?此时此刻李贤本能地回头看了看两边。见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也同样是面露愕然他不禁更是莫名其妙了。然而楚遥这话一说完徐嫣然便笑吟吟地站起了身也不理会李贤的表情径直走到屈突申若和贺兰烟面前竟是亲亲热热地扳着两人的肩膀用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些什么。 饶是李贤耳聪目明也根本没听见她都说的话。他唯一看到地是小丫头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无比兴奋就连一贯在没事的时候懒洋洋地大姊头此时也仿佛变了个人似地。 于是在他还来不及盘问的时候屈突申若便拉着贺兰烟过来打招呼:“六郎嫣然约我和贺兰出去有点事嗯……说不好今晚会在外头住一天和你先打个招呼!” 李贤正准备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却只见小丫头挣脱了屈突申若的手笑眯眯地扑上来竟是不管不顾地搂住了他地脖子又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说道:“贤儿我明儿个就回来你就不用等了!至于今晚……让阿萝好好陪你就是了!” 伴随着一阵女人的笑声屈突申若贺兰烟就和徐嫣然主仆一起出了厅堂大门留下一个李贤站在原地愣。许久他才反应了过来气急败坏地找来了盛允文劈头就吩咐道:“你去通知霍怀恩让他找人盯着她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娘的要打哑谜也不是这么打的!” 虽说他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地认为徐嫣然来找他就是对他有意但这么拐着他的人跑了算怎么回事?还这么神神鬼鬼的! 盛允文一走就又有仆人来报言道是许家大小姐来了。闻听此语李贤不由得拍了拍脑袋很是郁闷地思量着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波又一波地人都拣了这一天上门。想归想他自是不会把人拒之于门外遂吩咐把许嫣带到书房去。 徐嫣然和许嫣这两个名字听上去颇为相似两人地脾性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颇有类似之处----那就是外表上都是温婉可人但骨子里无不流露出一种刚强。 但许嫣不 然那么神秘昔日对李贤地真情流露之后更没有因他反而常常因为许敬宗的吩咐上沛王第门送帖子或是传话还不时到各家宅邸走动送各类东西。然而她地频频抛头露面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如今洛阳城大多数人都认同了这位许家大小姐暗地里不少人都说这么个大家闺秀生在许家可惜了。 “殿下!” 那边两个是在大厅接待这边许嫣则是在书房接待这亲疏有别就体现得清清楚楚。李贤冲许嫣点了点头又反手关上了门到自己那张太师椅上悠然自得地坐下他这才打量了一下许嫣。 不得不说大约是因为受了老许重视的关系如今这位许大小姐不但人显得丰润了整个精气神更是流露出几许自信的妩媚比之当年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强了不知多少。 按理说女子及之后便要许人但许敬宗面对提亲的人时却丝毫不松口哪怕是彩礼再高也置若罔闻所以许嫣如今仍是云英未嫁。四目对视李贤在看她她何尝不是在端详着李贤可这并非往日的偷眼觑看而是堂堂正正地看。 良久觉李贤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她便定了定神从袖子中取出一份请柬:“殿下小妹已经许给了已故清河公房仁裕之孙房丞琳下月初五便要婚嫁。祖父派我送来请柬还请殿下到时候能来观礼。” 这下子李贤才真正吃了一惊----那个刁蛮的丫头如今要嫁人了?自打许敬宗一病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许瑶大约是许敬宗了狠心的缘故。至于许嫣曾经提过的让他给许瑶留意一下婚事他多多少少推荐了几家很快就丢到了脑后。 娶妻当娶五姓女五姓之外中原名门还有不少。听到许嫣说房丞琳出自清河房氏李贤便微微点了点头这房家和许敬宗这江左许氏也算得上般配。认真算起来许瑶那刁蛮脾气若是不改嫁到那种大家只怕是要吃苦头的。他一面想一面示意旁边的仆人上去接过那请柬翻开扫了一眼忽然心中一动。 他和许嫣如今既然熟了说话更是熟不拘礼:“嫣姑娘恕我直言你如今尚未许人你妹妹却先行婚配这长幼有序许公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 李贤说的直截了当许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祖父许敬宗也不知唠叨了多少遍她从最初的反感到后头的默认再到如今的心灰意冷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奈何李贤不是太子就是许敬宗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让孙女嫁给人家去当孺人这种话可其他人却越看越不像那么回事于是到了最后摆在面前竟只剩下了那么一条路。 “多谢殿下关心祖父如今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待到小妹下月嫁人之后我将会入道观出家为祖父祈福!” 他没有听错吧这竟是又一个要出家当女冠的?李贤闻言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茶盏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方才镇定下来但眼睛不免瞪得老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像屈突申若这样性子野懒得嫁人家里人又管不住的女人毕竟是少数譬如说小丫头所谓的出家不过是求一个名义而已。若是许嫣还是以前那样不得许敬宗重视也就算了可先如今她可是正经管着许家上下的千金大小姐比许瑶那刁蛮丫头何止抢手一倍何愁嫁不住去? “你……你真的……” 李贤那怀疑和惋惜的眼神许嫣全都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黯然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便起身提出告辞。正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等等!”迸出了两个字之后李贤忽然不知道后续该说什么一时卡了壳好在脑子转得快一个借口很快窜了上来“我也有好一阵子没去看许公了正好顺道送你回去。” 好一阵子?他不是三天前就去许家找祖父喝过酒么?许嫣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随即低头谢过却没有抬头去看李贤的眼神更不愿去想他的心思。 陪着许嫣出门待她上了车李贤心神不宁地跨上了马忽然很有一种咒骂的冲动。除了在心中大骂许敬宗这老狐狸把事情捂得死紧死紧直到快要嫁女儿了才来通知之外他更想骂的便是许嫣这个傻丫头----他有什么好值得她这么心心念念地惦记? 第三百六十六章 老奸亦有舐犊情,房家淑媛芙蓉女 王第和许宅就隔着一条街这所谓的送其实也就和不多不一会儿就到了。瞧见许嫣下车后步履匆匆地消失在那深深的大宅子里头再看看四周仆役们暧昧的眼神李贤登时用凛冽的目光四处扫了一眼直到把一群别有用心的家伙都瞪得耷拉了脑袋他这才雄赳气昂昂地去寻许敬宗。 “老许!” 乍听到一声大喝正在荷花池旁边的水榭中闭目养神的许敬宗陡然一惊才睁开眼睛就瞧见李贤气冲冲地进了门登时有些莫名其妙。等到对方一屁股坐下他这才回忆起似乎派了大孙女去送帖子于是立刻笑了脸上的肥肉挤在一块那双小眼睛自是更加小了更没心思去计较李贤毫不客气的称呼。 “怎么你是对阿瑶的婚事不满意?那么多年轻俊彦中我可是精心挑选的房丞琳。若不是阿瑶这三年收心养性我还不敢把人嫁给人家清河房可是规矩深重的大家!” “谁问你这个!” 李贤没好气地白了许敬宗一眼见旁边的小几上还有一杯没动过的果汁就拿过来径直喝了。他才不会自以为是救世主就许瑶当年那态度若不是看着她姐姐求着他他就是打死了也不会管这刁蛮丫头的事如今听说她要嫁人他更是得烧高香才是! “我问的是你那大孙女她刚刚和我说要出家是怎么回事?” “咦?”这下子许敬宗刚刚还眯起的小眼睛猛地睁大了那漆黑的瞳仁中更是射出了熠熠神芒最后方才干笑了两声。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欣喜“我还以为妾有意郎无情敢情六郎你不是个石头人啊还知道关心阿嫣!这女冠又不是比丘尼要还俗容易得很。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沛王第后头就有一个太真观怎么样。我也让阿嫣到你那里修行?” 这死老头就知道你打的不是好主意! 腹谤地同时李贤不免冷哼了一声:“阿嫣可是好姑娘前些年人家不知道这几年她挑了你许家大梁内内外外的人可是都看见了。只要你松口这上门提亲的人估计能把你许家门槛踏破。就算你百年之后到时候还怕没有人看顾许家?” “你以为阿嫣的性子还是以前那样柔弱会轻易答应?刚刚还说过你不是石头人如今看起来。顶多是从石头升格成了木头而已!什么风流倜傥李六郎说是不解风情李六郎还差不多!要不是看在阿嫣心中有你我随便挑个高门大户许了她敢不嫁!” 李贤被许敬宗一句话噎得恼羞成怒正准备翻旧帐谁料许敬宗比他动作更快愣是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扶手上砰地一声巨响煞是吓人就连不远处的仆役也在那里探头探脑似乎忖度着要不要过来看看。 许敬宗力气用得太大。此时龇牙咧嘴地抱着手直哼哼好半晌才干巴巴地道:“人走茶凉就是这世间至理。我还没死上门的人就比往日锐减一半。以后我死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人还在两个孙女地夫家还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至于小觑了她们若是我死了……哼这世间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生前位极人臣。死后却被剖棺戮尸的人还少么!” 虽说承认许敬宗这话虽然偏激。但其实一点没错。但李贤却认为老狐狸为了这担忧而默许许嫣出家的可能性近乎于零。可再转念一想他对这老狐狸的观感便渐渐有些变了。许敬宗的孙子许彦伯虽说薄有文名。但不怎么善于做官这日后前途有限再往后传只怕许家更要式微了。可按照许敬宗以前那种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性格哪里会管儿孙死活? “嘿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只记得将来让你的小妻子和大情人多多照顾一下阿嫣就好。这丫头内刚外柔死脾气连我都没法子别到时候吃亏就好!” 许敬宗脾气过忽然又兴致勃勃了起来猛地拍了拍巴掌招手唤过了仆人命其去取冰镇酸梅汤来这才神秘兮兮地对李贤眨了眨眼睛又恢复了往日地老狐狸做派。 “殿下可知道最近有人在评选洛阳城的名花?” 李贤漫不经心地问道:“洛阳牡丹甲天下这要评选名花第一就是牡丹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嘿你 不是?所谓的群芳谱自然是在人不在花以名花喻是恰到好处。虽说这话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但背地里已经有不少好事的世家子弟品评开了。要说六郎你家里藏了倾国牡丹和玫瑰居然还折了一朵异域珍卉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嘿嘿我家的阿嫣占了兰花之名徐家的那位才女得梅花之称此外得那殊荣的还有不少人。” 这以花喻人在后世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年头听着却异常有趣尤其是听到自己家里那三个都被外人评价得如此之高李贤更是说不出的得意当然也有些遗憾。若不是阿箩名声不显怎么也得占一个位置才对。 然而他却选择性遗忘了一点直到如今屈突申若那位大姊头还绝对算不上他的人。 虽说明知许敬宗这话里有陷阱他还是忍不住盘问起了下文。这时候许敬宗方才得意洋洋地捋起了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着一个又一个女子地名字除了哈蜜儿这样绝无仅有的例外其中大多数都是出自名门至不济也是官宦家的千金。 “话说我那姻亲房家此次便也占了一个芙蓉之称。房丞琳有一个妹妹乃是家里地掌上明珠。虽说她一直住在清河也不知怎的闺名流露在外道是芙蓉两个字。离骚有云制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这芙蓉意指莲华听这闺名便可见这房家千金貌美高洁。” 李贤起初还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这话题转到了房家又冒出来一个被称作芙蓉的房家千金他登时愣住了面色渐渐有些不好看。 怪道是他觉得房这个姓氏怎么听怎么耳熟如果他不娶贺兰那么基本上铁板钉钉是要娶那位房家千金的! 芙蓉脂肉绿云鬓画楼台青黛山。他一时竟是怔在那里心中怦然而动。历史上那位房妃自然是命运多桀但现在还不过一介少女既然被人品评为芙蓉花想必定是落落大方楚楚动人。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他已经有贺兰了还打人家房芙蓉的主意干吗?这清河房氏地千金论家世可是比小丫头更胜一筹! “孙女还没过门老许你怎么就帮着推销起人家地千金了?”李贤赶紧打断了许敬宗地滔滔不绝这才使得对方的话头停在那所谓地饱读诗书上。才女他已经见识过一个徐嫣然还有一个小才女上官婉儿没功夫再结识那种胸有沟壑的他自己不过是一个从小被逼背了一肚子唐诗宋词又被老于强灌了四书五经还有一大堆史书和才女打交道心里有负担! -- “嘿看我这记性没事情说那房芙蓉干什么还是说我家的阿嫣!”许敬宗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嘴角露出一丝老奸巨滑的笑容“要我说阿嫣兰心蒽质这兰花还真是不辱没她!怎么样六郎你既然不想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等到她出家之后一并折回去如何?” 在许敬宗的狂轰滥炸下李贤终究败下阵来狼狈地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出门上马他不免把自己骂了个半死----没事情去招惹话头最多的许敬宗他不是自找没趣么? 而李贤一走许敬宗则是忽然在水榭中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气极足只是听那声音哪里能辨出这是一个早过了七十的老人。直到好容易笑够了他方才取了一碗冰镇酸梅汤饮了一口虽说酸得他五官都挤在一块了却仍旧没法阻挡他的好心情。 他说了那么多话不怕李贤不上钩。只要是男人就会对女人有好奇心更何况这还是上了名芳谱的芙蓉花?清河房氏一直自豪于节操当初没少对他冷嘲热讽如今虽然结了亲家但是不好好报答一下这房家他怎么能心里“过意”得去? 他的大孙女眼见很难有好结果他也非得“带”别人一下不可!到时候趁着结亲的时候撺掇房丞琳那小子把房芙蓉带出来顺带制造一下机会到了那时……哼哼生米煮成熟饭看房家那几个小子还怎么横!房家那位清河太夫人在世教子的时候居然还拿他许敬宗打比方此仇不报他就不是许敬宗! 第三百六十七章 难以实施的美人计,宴会上的斗心眼 了表示大唐对于泉男生归降的诚意李治给予了泉献待遇。泉献诚在东都的宅子很阔绰跨了两坊之地一部分在通门街之北的集贤坊还有一部分在集贤坊北面的尊贤坊。若是单单看规格就是如今的第一宰相上官仪那宅子也不过如此。 当然表面上的尊贵待遇并不足以诠释泉献诚在洛阳的尴尬处境。大唐上下已经开始了东征总动员所以他每次出门除了本身从高句丽带来的那些随从之外还有不少朝廷派来的侍卫。这还不算负责给李治带领皇家暗卫的程处默还安排了上百人前后左右乔装打扮跟着。这种情况在泉献诚上回在贤德居堵了李贤一次之后更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和此次同行的契丹和靺鞨族酋相比泉献诚很聪明很识时务。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作为泉盖苏文的嫡长孙将来要成为仅次于高句丽王之下的太大莫离支继承人他受到的教育可以说比高句丽王储君更加全面他的老师甚至有一位来自中原的大儒。 他对父亲泉男生提出的归降大唐被很多部属认为是权宜之计但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不少人想象着高句丽能够像当年击败大隋一样击败大唐可他却知道这根本是痴心妄想。 大唐的强盛远胜于大隋而且海东三国的联盟已经不复存在高句丽如今可以说是腹背受敌。与其到时国家覆灭之际被献俘阙下。不如主动为大唐平定高句丽如此一来泉氏家族便能在中原有一席之地。正因为如此对于昔日的强敌新罗他地警惕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大了。 为什么我就没有一个妹妹呢? 这是泉献诚拐弯抹角打听到李贤的嗜好之后从心底里生出的最大遗憾。他和金明嘉之前并未见过面。但也算是从小听着那位公主的名声长大。除了美貌之外更有人称赞过她的聪敏练达甚至还曾经有人异想天开地想过。要让他和新罗王室之间联姻。所以。当听说金明嘉深得武后喜爱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感。 泉献诚苦恼地对身后侍立地大兄冉有问道:“你说我现在要怎样才能再见到那位沛王?” “大唐皇帝陛下不是已经答应让我们作为向导带领唐军入高句丽。大公子何必再担心?如今我们要做的只是让大唐见识我们的诚意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别人怀疑。” 面对这样一个不解人意地属下泉献诚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深恨没有一个善解人意地女人陪在身边。高句丽虽说偏居辽东但美女并不少。至少。他当初的那两个侍妾就是非凡绝色。可是自打逃到国内城之后。他便和两女失去了联络想来也早归了别人。 也不知第几次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紧接着便是一个仆人诚惶诚恐的声音:“大公子内廷派了使者来说是大唐皇帝邀请您入宫饮宴。” 设宴?作为一个自幼学习中原文化汉字地人来说泉献诚对一句古话知之甚深那就是宴无好宴。别说鸿门宴的由来人尽皆知就那些在宴席上鸩杀敌对臣子或是用掷杯为号召唤甲士进行伏杀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上前打开了门他看也不看那面如土色的仆役一眼径直昂阔步地走了出去。待见过那位内侍他用亲切中带着几许谦卑的态度询问了一番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了下来----原来这所谓地宴会是为了庆祝太平公主李令月地三岁生日! 太平公主仅仅从这个封号就可以看出大唐帝后对其地喜爱若是别个公主区区一个三岁生日用得着什么庆祝?进宫的路上泉献诚一直在巧妙地从那内侍口中套问应邀者都有谁到最后一张庞大名单地雏形便露出了端倪。 与此同时李贤也正在东宫和李显李旭轮一起等待太子李弘同行。对于老爹老妈这次的大手笔他也颇为咂舌而李显甚至在旁边不满地嘟囓道:“我十岁生日的时候就没见父皇母后这么上心这次对妹妹偏生如此大操大办!光是群臣的礼物就够她一笔财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么?李贤没好气地斜睨了李显一眼却懒得再煞费苦心去教训这个弟弟。斗鸡赌输的钱再多也有限反正李显不求做个济世安民的王爷就随他纨绔去好了。这皇家之中纨绔总比野心勃勃的容易 -- 太子李弘很快就装束停当带着两个太子内官太子良媛阿斐和太子昭训明徽出现在两个弟弟面前。他虽然稍显瘦弱肤色也有些苍白但如今的精神比之以前大有好转当然和李贤终年练武的强壮个头相比他看上去才更像弟弟。 李贤李显都尚未正式册封亲王孺人所以这次都是单身。然而和李显的尚未定性内宠颇多相比李贤的另一半早就是为人熟知因此太子李弘左右打量了一眼娇艳如花的阿斐和明徽便朝李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虽说只是为小公主庆寿但这筵席里里外外足足摆了仁寿殿一间正殿三间偏殿除了朝臣之外还有内外命妇端的是极尽周全也难免李显嫉妒就连李贤也不得不感慨他这位小小的妹妹仿佛是得天独厚一般。然而他正在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位置时却瞥见一边侧门口有人朝自己打手势。 那人白衣红裙只头上比寻常宫人多了一支式样精巧的珠钗面上薄施脂粉丰润的红唇呈现出一个笑意盈盈的弧度不是阿芊还有谁? 转头扫了一眼正在各自打招呼的官员李贤便从另一边绕了过去见四周正好无人便伸手在那丰盈的腰肢上轻轻一绕随即笑道:“不是说母后在后头单独设宴么你怎么过来了?” “皇后娘娘待会要到这里来先见一见群臣我当然得来看看人是不是到全了!”对于李贤的揩油行为阿芊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还干脆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臂弯中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最后才不无失望地埋怨道“陛下和娘娘如此大张旗鼓为小公主庆生殿下就不感到不高兴么?” 小令月那是他妹妹这有什么不高兴的? 李贤莫名其妙地瞧着阿芊觉对方用一种好似看外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登时更觉得奇怪了。许久他才听见她出了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紧跟着便是一通解释。 “看来娘娘那点心思都白担了!得了殿下您听着就是了娘娘让我告诉你并非是小公主的生日值得这样大操大办实在是因为最近事情多需要拿小公主的生日做个由头你没觉这次名单上的武将特别多么?这次之后第一批前往辽东的武将大约也就定了。喏那边的契苾何力将军上次在铁勒立下大功这次先锋大约便是以他为主。” 听了这一番解释李贤着实感到哭笑不得。虽说他在哄骗父母上头着实有一套但这并不说明他会对自己的亲妹妹更得武后宠爱而有什么不满反而倒是东征先锋军主将更值得注意。三言两语打走了阿芊他便端详起了那边的契苾何力。 昔日猛将舞剑他做诗的时候苏定方仍在如今这位契苾何力仍旧宝刀未老老苏却已经过世了着实是岁月如梭。想来如果老苏在世这东征先锋军的主将大约非老苏莫数。 虽说年纪大了早就淡出了朝政但这热闹的场合却少不了许敬宗和李绩。这一文一武笑呵呵地在那里各自和自己的小***攀谈着。忽然两个人全都看见了从侧门处重新溜回来的李贤竟是同时出声叫道: “沛王殿下!” 李贤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一吓再看到旁边大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登时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朝前头走去。一边是他的师傅一边是他的沛王府长史又都是元老重臣偏偏同时出声真不知道是否商量好的。 正当他走过一群年轻官员身边的时候右手忽然被人猛地塞进一团什么东西。虽说觉得奇怪但他只是略瞟了那些人一眼瞅见泉献诚正冲自己笑便将那纸团往手心中挪了挪继续慢悠悠地朝前走。 李绩和许敬宗并没有演一场争抢好戏而是同时向对方挪近了几步心照不宣地互相望了一眼便同时朝李贤点点头。等到近前彼此打了招呼许敬宗便略退两步任由李绩先引着李贤认识了一圈将领这才笑眯眯地上前把李贤拉到了一边。他却不学李绩那一套而是神秘兮兮地道出了一句话。 “那位房家的芙蓉花今天可是和她的母亲清河郡夫人一起在偏殿殿下待会可以去看看这芙蓉花的名号是否属实哈哈!” 第三百六十八章 玲珑心思谁人及 然是打着为太平公主李令月庆祝生日的名头三岁的得露面一下。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她完全没关系了。 李治虽然身体大有起色但长篇大论不免有些强人所难所以挑大梁的武后便接过了重任谈笑风生中犹不失大气妩媚。几个曾经见过昔日那位王皇后的老臣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一尊高高在上的木头人武后的形象无疑更符合群臣对于皇后的期待。 由于是正式场合武后自是装束得雍容典雅云鬓上大小花钗十二树在四壁的煌煌***下熠熠生辉间簪着一支缀满珠玉的凤形步摇晶莹辉耀。深青色的钿钗襢衣藕色的舒长帔帛然而这华贵的礼衣却比不上武后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此时此刻那双手正在主人的指挥下做出种种姿势衬托着那神采中的自信愈让人无法逼视。 李贤坐在下头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四面扫来扫去算是少有几个不被武后话语影响的人之一。那一位可是他老妈他平时没少受过敲打哪里还会在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在他偷偷灌下第三杯酒的时候说话终于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正式赐宴的环节。 宫廷宴会上虽然是美酒佳肴但要喝醉容易要吃饱难。作为一个合格的臣子要随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否则你忙着填饱肚子的时候没准天子就出现在你眼前。一个对答不好那前途可是通通泡汤。再说挟着一筷子菜四处扫视着实不雅观端着个酒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李治只是下来和李绩许敬宗上官仪以及契苾何力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御座上剩下地事情便都交给了李弘这个监国太子。原本这种体现自己礼贤官员的场合武后也会下来表演一番。奈何今日还有无数命妇等着她因此她很快便离席而去。她这一走李贤自是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站起来给老爹敬了一杯酒就下去和几个往日走得近的官员说话去了。 应付完这一圈之后。他趁人不注意找了根廊柱躲在阴影中悄悄从腰带中摸出了刚刚那个纸团展开来一看却只见上头只是草草写了一家店铺的名称还有一个日子和时辰。正是十天之后。对于泉献诚这种神神鬼鬼的举动。他着实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是这位高句丽贵公子主动找了上来他自是不吝一见。当然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向老妈报个备。 他这边这么想着一回到座位上才刚刚坐下王福顺便匆匆过来。在他耳朵边上转达武后的口谕----让李贤到偏殿去。 李贤不禁感到莫名其妙。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显和李旭轮。他不由得指了指自己地鼻子:“那边都是命妇女眷你确定母后是叫我过去?” 刚刚是阿芊过来传的话。王福顺乍一听也觉得奇怪此时见李贤提出质疑他只得苦笑道:“小人就是再耳背也不至于听错这个。我的殿下您就赶紧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李贤没奈何地站起身来冷不丁却看见许敬宗那老狐狸冲着自己笑得欢顿时更头痛了。刚刚老许还嘀咕什么房家那朵芙蓉来了如今老妈就忽然有请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么? 仁寿殿共有一正殿三偏殿此番正殿中坐着的大多是五品以上地流内官尚有一座偏殿则是部分无职亲贵或是品级较低的官员至于另两座偏殿则是浩浩荡荡的朝廷命妇了。李贤才出正殿就看见一个宫人正在那里等候自己容貌秀美仪态大方却是面生得很。 那宫人默不作声地屈膝行礼便在前头引路竟是一句废话也无。见惯了阿芊阿萝这种能说会道的女官李贤倒觉得这种沉默很是新鲜快到地头时便好奇地问了一句:“我看你面生得很是新来服侍母后的么?” “奴婢刚刚由纪尚宫调来大仪殿此番便是奉尚宫之命前来迎殿下。” 所谓的纪尚宫自然就是指的阿芊了大唐宫官置尚宫尚仪尚食尚寝尚功五局皇后身边地尚宫算得上是整个宫中地最高女官。只不过见惯了阿芊千变万化的模样他总是很难把她和一丝不芶的女官身份重合在一起。再看了一眼那宫人他愈对阿芊挑选新宫人的品味有了个判断----中宫的侍婢确实是老实沉默的比妩媚诱人的好。 千红万艳同芬芳跨进门槛的时候李贤便充分体会到了这话地含义。一眼看去四处都是莺莺燕燕一大群女人有老有少甚至还有白苍苍地老妇。可即便是老妇在那大气地礼服装饰下看着也平添了几分风采更不用提那些正当妙龄的少女了。所以在一众女子地注目礼下走到武后身前的时候他甚至在心里起了怀疑。 明明是命妇宴会怎么连人家家里的千金也一并弄来了。难不成他老妈 着这个机会挑媳妇? “贤儿!” 一抬头看见武后那亦笑亦嗔的表情李贤赶紧把那些胡思乱想抛在一边疾步上去行礼。这还没等他开口问清老妈召见的意思阿芊便指挥人在武后的下手处安置了一个小几子和座位。看这光景他便知道今次只怕是跑不掉了但仍是硬着头皮问道:“母后您这是……” “刚刚临川长公主送的礼物当中其中就有一把是她在贤德扇庄定制的扇子听说上头的诗词还是你亲自题的?” 这问题一出李贤顿时傻眼。他虽说如今已经很注意不在外头随便卖弄但自己人面前没事情冒出一句诗词是很平常的事。至于临川长公主。那可是周晓地母亲他的姑姑要什么他敢不给?至于这扇子……似乎都已经是年前某次醉酒之后的事了写了什么他哪里记得! “这词也就罢了倒是这扇子的材料用的是犀牛角怪别致的刚刚几位夫人都夸得你天下少有。她们难得见你我自然得唤你来给大家看看!”武后笑吟吟地朝下头的几位中年贵妇一颔态度甚是亲切“他这个李六郎也没有长个三头六臂就是鬼主意层出不穷而已。” 她一面说一面朝李贤摆了摆手。这才一一指着那几人介绍道:“那是陇西郡李夫人那是弘农郡杨夫人那是博陵郡崔夫人……”临到最后一位中年妇人地时候她却微微一顿却先瞥了瞥旁边一个少女这才吐出了一句话。 “这是清河郡房夫人。” 即便没有清河郡三个字吊起李贤心绪李贤也看到了那个少女。他这些年见过的美人可谓是各式各样都有。或热情或温婉或妩媚或娇俏。或令人如沐春风或让人难舍难分所以第一眼望去他就注意到了那双眼睛特别的眼睛这也让他认识到这决不是一个木偶人一般的名门千金。 既然是名门便不需以金珠饰衬托身份。因此。房芙蓉的秀上只插着一根别致地如意云纹翡翠簪。那一汪碧绿望之便让人心旷神怡。此时见皇后正在介绍诸位夫人。她便好奇地朝李贤望去却不防人家也在看自己四目对视她赶紧低下了头心中却纳闷得紧----分明今天只是初见怎么那眼神如此热切莫非人家传言的沛王风流是真的? 武后为李贤介绍诸位夫人那些贵妇也少不得一一见过这位鼎鼎大名的皇子亲王各自亦恭维了两句。这时李贤的注意力方才从房芙蓉身上移开立刻领悟到了一点。从他老妈刚刚的介绍来看这些贵妇并非寻常关陇大家出身而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博陵崔、陇西李、弘农杨、清河房……个个都是顶尖地世家。与此相比什么程家李家薛家统统都是暴户而具有胡族血统地屈突家和贺兰家虽然承传同样悠久但仍是无法和这些中原世族相提并论。武后若非是皇后只怕根本不入这些世家的法眼。 此时那位清河房夫人便盈盈站了起来朝座上的武后略一施礼这才从旁边的女儿手上取过一个匣子:“小公主生日臣妾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小女亲手制成的一幅竹品虽说没什么出奇之处不过图一个新鲜就请娘娘留下他日给小公主做个玩物也好。” 收礼收惯了珠玉宝贝听说有人犹如小户人家那样做了一幅绣品别说武后生出了好奇就连李贤也觉得稀罕。所以阿芊取来那匣子之后他便干脆起身挨到了老妈身侧待那绣品取出来展开之后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竟也是一把扇子!扇骨用的是竹而扇面却不是一整幅的绣品而是每根小扇面都是用极薄地竹丝为框中间镶着一幅半寸宽五六寸长地绢帛上头是手绣地芙蓉图。二十几幅拼成了一幅大扇面却是天衣无缝极尽精巧。就是这心思便绝非寻常人能想得出来的。 “这样地好东西送给小孩子却是可惜了。我这个当母亲的这一眼瞧去几乎忍不住要从令月那里抢了来珍藏!”武后又惊又喜笑吟吟合拢来藏好了这才赞许地朝房芙蓉点了点头“如此才艺又有如此心思果然不愧是清河房家。寻常女儿但知道在书画上下功夫又有几人能竹出如此佳作!这芙蓉二字果然好确实人如其名!” 第三百六十九章 是女人就没有不吃醋 说美酒醇香佳肴爽口但李贤却一直都在抽空打量房注意着武后的眼神变化。刚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但坐了这么久之后他终于现了一点那就是有份与会的未婚女子大多都是太子妃候补。所以在打量房芙蓉的时候他免不了考虑到一个很糟糕的问题。 虽说他没打算祸害人家房家千金可问题是他老妈若是看上了房芙蓉让人家嫁给了李弘……他娘的这想想就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真是奇怪了他平时不是那种看到美女就走不动的人怎么这回如此没出息! 心里不痛快再加上天气热李贤免不了多喝了几杯。再加上贺兰烟和屈突申若被徐嫣然邀了出去放眼筵席中那么多人竟是没有一个能够和他好好说话的就是阿芊这个尚宫也只能在席间穿梭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和他说什么。于是越郁闷越喝酒越喝酒越郁闷到了最后也不知灌下了多少酒他只感到脑袋晕乎乎的醉醺醺地嘟囓了一句。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他的座位最最靠近武后因此别人兴许没听见武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眉头登时微微一皱。定睛看时却现李贤已经醉得趴倒在案桌上她自是愈恼怒。今儿个应邀来的除了命妇之外那些少女确实大多是太子妃候选但其中还有不少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看看李贤能够看中谁她也好让那诺大地沛王第中再多那么几个女人。 外头人都说李六郎如何如何风流有多少红颜知己但天知道她这个儿子是怎么搞的除了贺兰之外真正沾手的少之又少。如今还未成婚就是如此成婚之后还谈什么开枝散叶? “阿芊!” 闻听这一声召唤。正在那里安排接下来节目的阿芊立刻转过了头一瞧见醉得人事不知的李贤她便觉得心中惊讶----李贤虽说贪杯但酩酊大醉的次数随着年岁日长已经越拉越少了。今天又是这样的场合。怎么会醉成这副模样? 虽说疑惑她还是带了两个内侍赶紧上得前来让他们将李贤扶去后边。饶是如此她仍是心神不宁见武后亦是面色不豫便凑近低声请示道:“娘娘奴婢觉得殿下有些不对劲。不如奴婢去后头看看。顺便也好让他醒醒酒?” “去吧。”武后轻轻吐出两个字忽然眉头又是一皱往底下某个方向瞥了一眼“你顺带告诉他一句今儿个并非单单是为了他五哥选太子妃也是为了他挑选将来地孺人。他若是醒了酒你就把他带过来教坊司的表演之后。少不得他也得露一手。也让那些世家夫人看看。不但太子就是他这个沛王。也比那些王公贵族的儿子强上百倍!” 李贤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妈都对阿芊吩咐了些什么被人浸在木桶中的时候他也只是出了一阵含含糊糊地声音并没有睁开眼睛。直到感觉有一块巾子在周身上下揉搓着嘴里又被硬灌入了一些清清凉凉的液体他这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精神眼睛却只睁开了一条缝。 “阿……阿萝?” “你个没良心的只知道一个阿萝!” 乍听得这句埋怨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晚上的一幕一幕顿时都浮现了出来李贤就是傻瓜也知道身后的女人是谁。阿芊可不是下婢这宫中能够让她这样服侍的屈指可数而得其真心地恐怕除了他之外更是没有。因此他干脆舒服地朝后头轻轻靠了靠随即低声嘟囓道:“我还以为在自个家里。阿芊这宴会结束了么怎么是你亲自过来?” “那些笨手笨脚地家伙我不放心娘娘也不放心!”觉自己后头的那句话让李贤身子一僵阿芊便顺势加了一把劲道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还以为你故意喝醉是真的连娘娘的面子都不顾却原来还知道啊!殿下你是没看到娘娘刚刚的脸色分明是铁青一片这可是头一次!” 糟糕刚才他只顾着瞧房芙蓉了根本没注意老妈! 李贤才涌起这个反应就听到了阿芊后头的话顿时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话说他还真是自找麻烦面对一个犹如定时炸弹一般的老妈他还不是哄得服服帖帖再加上又收服了小丫头足可见如今早就不是那注定的历史了。 那朵芙蓉花不及小丫头妩媚婉转不如阿萝娇俏可人不如哈蜜儿**多情不如阿芊妖媚入骨……他拥有地名花已经够多了怎么会为了 而骤然失却方寸?果然知道地太多有地时候也是 “唉刚刚一时昏了头只能到时候再向母后赔罪了!” 闻听李贤这话阿芊却忽然噗嗤一笑手上一松那巾子顿时掉入了木桶一时间竟是寻不着了。她没好气地在李贤背后重重一拧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殿下你那点心思就不用揣着瞒着娘娘和我都知道了。说吧您看中了哪家姑娘?娘娘刚刚让我代转一句话那并非都是太子妃候补殿下若是看中了娘娘也可以让陛下赐婚!” “真的?” 李贤本能地迸出了两个字但随即感到自己问得荒谬别说阿芊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假传圣旨就算是假地他刚刚那么一问也着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看看!果然让娘娘料中了!”阿芊原本以为武后不过是杞人忧天但听到李贤那么两个字立刻冷哼了一声竟是呼地站了起来撩起袖子攀在木桶边很快捞起了那条巾子赌气在李贤身上狠狠揉擦了起来。觉对方没有反应她忽然用力在水上一甩澡巾好容易才用一种镇定的语气问道“说吧殿下您看中谁了!” 是女人就没有不吃醋李贤如今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只不过看眼下的状况他就是放下身段去安慰也没有好结果索性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看着阿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看中的人若是被别人抢了我当然没法接受。就比如说阿芊你倘若母后或是父皇将你赐婚他人我也是必定要出头的这是人之常理!至于我看中了谁……赐婚这种手段虽好却哪里有自由追求的乐趣待到我追上了手再向母后求恳不迟!” 阿芊当初勾引李贤虽说有武后的默许在里边但更多的是出于私心所以内心未尝不担心李贤也是逢场作戏对她并无一点真情。此时听到李贤拿她打比方饶是她已经不是年轻少女轻易不会相信那些情话却在李贤的炯炯目光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许久才迸出了两个字。 “笨蛋!” 女人口中的笨蛋大多只有一个意思因此李贤心中一松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忽然站起身跨出了木桶提起旁边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底随即抢过澡巾就在身上自己擦抹了起来。他每日练过武后多半都是井水擦身此时浑身肌肉被冰冷的水一激肌肉一块块坟起看上去煞是结实。 刚刚一下子猝不及防阿芊身上也溅了好些凉水才想嗔怒便看见李贤**裸地站在身前竟是有些忍耐不住面上红彤彤一片。好容易按捺下了那些念想她慌忙下去拿来了早就备好的衣服----也就是李贤的衣服算是大仪殿常备若是太子或是周王这取衣服少不得要费一大通功夫。 等到李贤再次出现在一群世家贵妇面前的时候又是精神利落的李六郎和刚刚的懒散完全是两个样。适逢武后刚刚邀了一群少女吟诗此时见儿子恢复常态自是笑眯眯地道:“才来没多久就喝了个酪酊大醉如今酒既然醒了那就该罚!这品评的事情先往后头搁搁赶紧做一诗来听听!” 既然准备一扫刚刚的颓势面对这种做诗的“简单”要求李贤自然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他依稀记得自己刚刚酒醉时嘟囓的两句话于是略一思忖就自然而然地笑道:“要说诗从心生我刚刚酪酊大醉的时候却是想起了上次去西山遇到的一个潦倒士子他比我年长十余岁仕途上一事无成所以曾经高歌两句道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所谓世家豪门自然不会如后世那样推崇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座的几乎都是饱读诗文的闻言全都是连连点头。那房芙蓉更是忍不住连连念了两遍瞬间目放异彩。 而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调动过来的当口李贤自是趁热打铁:“我刚刚大醉醒来心有所感此番便索性把这两句诗补全了!” “弃我去者昨日去者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心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弄扁舟。” 第三百七十章 武皇后题字,小丫头和大姊头出事了! 诗吟完李贤又有了意外的收获。底下众贵妇赞时武后闻诗大悦命人取来笔墨纸砚竟是准备亲自誊录下来。 李贤昔日曾经欣赏过老妈泼墨挥毫的情形深知她飞白和行草造诣深厚比自己那一手字强得海了去了赶紧上前一并凑趣见文房四宝一上来便抢过墨块和砚台亲自研磨了起来而阿芊亦是笑吟吟地展开了长卷。兴头上的武后手腕急动笔走龙蛇顷刻之间一幅字一气呵成待阿芊和李贤一起把那长卷向下头的贵妇展示之时顿时迎来了无穷喝彩。 虽说中间不乏逢迎的成分但不得不说武后这手字确实是精彩绝伦。李贤正感慨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够练成这么一手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句。 “这诗虽说狂放却到底流露着一股郁结看来贤儿你说什么在路上撞见失意士子并非虚言。”放下笔的武后用手巾轻轻擦了擦手旋即笑道“怎么样我这幅字可够格挂在你的书斋里?” 这话一出李贤不由一愣这头才刚点了两下就只见武后笑吟吟地丢来一个眼色却朝底下众贵妇说道:“诸位夫人中也有饱读诗书的我这不过是抛砖引玉也不怕什么贻笑方家了只是听到贤儿那诗一时情不自禁。今日也晚了大家既然到了洛阳来日我少不得请大家进宫叙话。” 这话说出来无非是宣告了这一场晚宴的结束于是众贵妇纷纷起身告辞。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李贤正寻思找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谁知武后一把将已经阿芊卷好的长卷往他怀中一塞继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在你好歹还作了一好诗的份上刚才的失态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赶紧去你父皇那里看看他有什么吩咐还站在这里干嘛?” 闻听此话。李贤自是如蒙大赦赶紧走人。而他前脚刚走阿芊便忍不住出了一声轻笑见武后朝自己看来她慌忙裣衽解释道:“娘娘真是神机妙算殿下刚刚似乎是看中某位千金了。奴婢适才去服侍的时候就只见他大醉醒后头一件事就是懊恼。结果奴婢把娘娘的话一说他立马就高兴得什么似的。” “哦?”这下武后倒是真没料到她只以为儿子早先遇到什么不顺心地事。哪曾想是为了一个女人。须知李贤见过的美女也不算少了个个都是顶尖的绝色。真正论起来今天坐在这里的那些千金除了家世。并没有其他出色之处除了…… 想到那巧妙绝伦的构思她便唤来内侍再次取出刚刚房夫人所送的扇子展开再次细细查看了一会。这才若有所思地舒展开了眉头。要说出彩刚刚那些名门千金赋诗的时候李贤并不在由此可见此事多半着落在那房芙蓉身上。 “制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轻轻吟了一句。武后心中便隐约有了计较。而旁边的阿芊也顿时醒悟过来。眉眼间闪过一丝妒嫉。但旋即隐没了下去。 李贤抱着个卷轴回到仁寿殿正殿却只见这里的宴席也几近尾声。作为压轴大戏的教坊百人大舞正在上演。由于这是新排地舞剧所以群臣也大多看得入神并没有多少人注意他。然而他这一露面立刻被眼尖的李显看见了而这位莽撞地周王立马大嚷了一声:“六哥你好狡猾哪有你这样逃席的居然一去就是近两个时辰!” 这一声嚷把李治给唤醒了虽说先前和武后通过气但他却没料到李贤一去这么久此时见李贤捧着一个卷轴也就把歌舞给抛在了脑后顺手把李贤招了过去旋即含笑问道:“在你母后那里骗了什么好东西来?” “这是母后兴头上就给题地字儿臣准备回去挂在书斋里头!” 李贤把那长卷展开又唯恐老爹看不清楚令王福顺掣了另一头。这时候座位靠前的不少大臣都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在那里张望。太子李弘索性带着两个弟弟来到了御前一块端详着那长卷上的淋漓墨迹。而李显趁人不注意狠狠用手肘撞了一下李贤。 “母后真是偏心就从来没看过她写什么好东西送给我!” 这时候李治终于读完了那诗忍不住感慨道:“这字固然是好但这诗绝非后廷那些夫人所作大约又是贤儿你献丑了!好是 不过这‘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其中意味太浓最后两句也有些愤世嫉俗的味道。你小小年纪狂放倒也罢了颓丧则大大不可!” 李贤见老爹如此明察秋毫赶紧把刚刚在武后面前编出来的谎话又复述了一遍言道那两句是某个叫做李太白的落拓书生所作其他的乃是他补的这才糊弄了过去。等到歌舞完毕李治少不得又拿这幅字对群臣炫耀了一番那表情就和寻常男子一样赫然是因为妻子和儿子地能干而满脸自豪。 好容易等到宴席散去出宫地时候李贤却被许敬宗逮了个正着。 -- 大约是晚上喝了不少酒许敬宗地脸上红彤彤的但笑眯眯地眼神一点没变张口就夸赞道:“殿下可真是有本事这样一诗出去还怕那些少女不动心?俗话说少女怀春强说离愁你这诗可谓是敲在人家心坎上了!”言罢他竟是转身就走步履矫健飞快那身板竟是健朗得和年轻人似的。 李贤见老狐狸跑得飞快也无心追上去冷嘲热讽两句索性随他去了。出了右掖门骑马回到自己家他方才得知屈突申若和贺兰烟都没有回来那脸色登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虽说打过招呼但这种离家不归的事情甭说小丫头从来没有过就是大姊头从住到太真观开始也从未有过夜宿别家的记录今儿个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盛回来了没有?” 他这句话刚刚出口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只见外头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个人不是盛允文还有谁?只见这位硬汉满头大汗深吸了一口气才解释道:“殿下贺兰小姐和屈突小姐从徐家出来之后谁知竟是遇到了几个匪徒。好在她们都不是弱质女流又有霍大哥他们跟着现下已经把人送到了洛阳县衙听说屈突大小姐正在大雷霆。” 李贤一惊之后忍不住便有一种暴笑的冲动----别说屈突申若这女暴龙就是小丫头在屈突申若的调教下武艺还不是节节见涨这洛阳城之中居然还会有不长眼睛的匪徒去惹她们?然而下一刻盛允文说出来的话却让他一瞬间沉下了脸。 “我虽说只是从霍大哥手下的人中听到一个大概但似乎这次袭击很有些蹊跷。那些匪徒都不是本地人而且下手极狠不像是那种为了劫财或是绑架的人。总而言之殿下最好去洛阳县一趟我也不知道贺兰小姐和屈突小姐是否有什么损伤。” 虽说已经是快要宵禁的时节但听盛允文这么一说李贤哪里还耐得住性子把那长卷顺手塞到阿萝手上他便立刻不管不顾地冲出门上马就是狠狠一鞭子疾驰了出去。除了盛允文见机得快其他随从竟是谁都没料到他如此性急半晌才纷纷出门去追。 而阿萝瞅了瞅手中的长卷又望了望大开的门没奈何苦笑了一声。那两位最好別出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这位主儿就得把整个洛阳城翻过来。 可是又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在太岁头上动土? 阿萝想不明白李贤照样想不明白。这骑在马上吹着热乎乎的风他只觉得整个人说不出的烦躁。一声声沉闷的闭门鼓已经响了起来路上已经少有行人于是他愈加快了度风驰电掣一般地卷过新中桥直奔毓德坊洛阳县衙。 洛阳县衙内此时正鸡飞狗跳上至洛阳令冯子房下至令史差役个个都是忙得脚不沾地忽然听闻沛王李贤来了顿时又是一团乱。 李贤一进门见是两个年轻的县尉却不见冯子房登时沉声喝道:“你们冯大人呢!” “冯大人……正在后头和大夫说话……” 一听大夫两个字李贤登时面色剧变立刻旋风似的冲去后院。很快他在差役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间僻静的客房一推门进去他就看到小丫头脸色蜡黄蜡黄地躺在榻上屈突申若则是手腕裹着白布那恶狠狠的表情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 李贤看都不看一边脸色苍白的冯子房一眼径直冲上前去先是看了看屈突申若左腕随即一屁股坐在榻边一字一句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来自黑暗中的逆袭 贤儿!” 自打懂事开始就顺风顺水的贺兰烟哪里曾经受过这样的惊吓此时一看到李贤她鼻子一酸立马掉下泪来一下子扑进了李贤的怀中。好在她还知道周围有别人很快就松开了手使劲擦了擦脸这才把适才的惊险情形一一道来。 原来她和屈突申若从徐家出来又四处逛了一圈眼看街上行人日少就准备回家谁知在走到上林坊附近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一伙贼人暴起袭击。虽说她和屈突申若都带了兵器但猝不及防下都只有招架的份接下来若不是霍怀恩的援军来得及时只怕屈突申若还能自保她便是铁定没命了。 李贤愈听脸色愈难看最后方才追问小丫头是哪里受的伤却不料她吞吞吐吐就是不说。没奈何之下他只得朝冯子房使了个眼色看到这位洛阳令心领神会地出了房间他这才加重了口气又逼问了一句。 此时屈突申若冷着脸抢过了话头:“别问了贺兰的伤在大腿内侧背上也划开了一道口子好在都不算重我已经问大夫要了金创药替她包扎过了。都是我过于托大否则若是多带几个护卫也不会有这种事!贺兰你放心若是不能从那些贼子口中问出主谋来我屈突申若四个字就倒过来写!” 见大姊头怒气冲冲撂下一句话转身就想走李贤连忙蹦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她地手腕。谁知这一下抓上去他立刻听到了一声轻呼再一看自己的手竟是抓在了那层白布上他登时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就只看到那白布上渗出了殷殷血迹他顿时更觉尴尬。四处一扫却没看到包扎伤口的东西只得红着脸连连道歉旋即正色道:“申若姐你如今有伤在身外头的事情我自会让人去盯紧你不用操心还是和烟儿一起好好将养要紧。” “一点小伤哪有那么金贵!”屈突申若径直掏出一块帕子。仿若无事地包裹扎紧了这才朝床榻上的贺兰烟投去了歉意的一睹面色亦是变得前所未有地郑重。 “我并非信不过六郎你只是这袭击着实来得蹊跷。洛阳这些年从未生过这种案子足可见冯子房治理洛阳还是尽职的。今次那些人一上来就下杀手现场更是死了五个人逮到的活口只有三个看情形也不是那么容易审出来的。我屈突申若虽说招摇但自信和别人没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而他们对贺兰下杀手则是更没有道理。” “他们绝对是一心一意要杀了我和申若姐姐!” 李贤忽地听到小丫头说话。一转头见贺兰烟在那边咬紧嘴唇说话却是斩钉截铁的心中顿时一颤。若不是他正好派了霍怀恩跟着。今次只怕他会毕生后悔!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他便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你们两个都已经伤了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再说这件事情有我!”见屈突申若一张口似乎要反对他便沉着脸堵了回去。“女主内男主外。你受伤险些丧命。若是还要你自己找回场子我这个男人有什么用!贺兰。看好你申若姐姐别让她逞能!” 逞能!屈突申若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寻常男子仰视的对象从来就没有男人做得到而他做不到的被人说逞能更是头一次。呆呆地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她不由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才想追上去就听到后头传来一个声音。 “申若姐姐!”贺兰烟半坐了起来龇牙咧嘴了一会竟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就是太好强了这种事情交给贤儿去处置不好么?你没看到么刚刚他一进来看到你手腕上那圈白布脸都一下子青了。若是让他知道你受伤不止这么一处只怕要更担心呢!男人有男人地担当申若姐姐你要是把他出气的机会抢了他那满肚子邪火朝谁出呢?” 屈突申若被贺兰烟一席话说得心下暗动尤其当听到那句“脸都青了”她的面上更是少有地露出了红晕最后才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口口声声地男人有男人的担当你这么信六郎将来可提防自己被吃得死死的!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哪里能够轻信?” 贺兰烟此时也完全忘了身上伤痛竟是做了个鬼脸:“咦申若姐姐若是不相信他怎么会住在太真观就不怕他监守自盗么?” “好你个小丫头居然嘲笑我!” 屈突申若恼羞成怒地在贺兰烟身边一坐伸手便要去捏小丫头的面颊贺兰烟自是躲避不迭。若是平日这般玩闹自是不打紧怎奈两 都是身上有伤这么一牵动竟是同时痛呼了一声成了一团。 李贤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房间里已经是愁云尽去他如今这肚子里正窝着一团无名火。所以问过冯子房之后当听说那三个凶犯已经分别看押在了单独的地牢他立刻提出要见。虽说事关重大但冯子房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事情能按下去自是李贤说什么就是什么。 -- 地牢中自是弥漫着一股霉臭的味道四壁也只有火炬照明。昏暗的火光照耀在墙上角落中地十八般刑具上更是烘托出几分阴森森的气氛。李贤顺着石阶下来又走过长长的甬道就看到前头一溜烟三间牢房每间关着一个人都是赤身**地被镣铐锁在木架子上身上地伤口似乎都上了药顿时转头看了看冯子房。 “你这些属下调教得不错若是没有活口这案子就没法审了!” 冯子房原以为李贤要斥责他医治贼人谁知竟是得来了一句赞扬连忙谦逊了几句。而他身后的那些刑吏更是个个面露喜色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若是在自己家里用私刑李贤自然是交给盛允文然而此时有那么多专家在他当然不打算剥夺人家建功的机会再说盛允文若要清白出身让人知道精擅用刑不好。 当下他便转过身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第一我只想知道幕后主使但求他们招供其他不论!第二这是行刺皇亲的大罪我要你们守口如瓶不许透露半个字;第三若是能问出我想知道的每人赏钱一百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一会儿地牢中便传出了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人听了就直冒凉气。李贤心中怒火正盛竟是干脆在居中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倒是冯子房走也不是留着心中更难受最后只得讨饶地对李贤躬了躬身。 “沛王殿下我……” “这一次事突然和老冯你没有关系能捂住我自会替你捂住。若是闹大了我自然会去和父皇母后说明你这个洛阳令这些年着实辛苦我会设法替你挪挪窝。” 这承诺一下原本心里惴惴然地冯子房登时大喜他原本还在暗叹自己时运不济连连倒霉谁知竟是因祸得福!千恩万谢之后他自是打消了去意犹如标杆一般站在李贤身边那鬼哭狼嚎地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绕梁之音。 用刑重在攻心三个活口虽说都关在这地牢但地牢却有三间所以情形各有不同。居中的那间是十八般刑具尽皆施为但只听那倒霉地家伙从最初的男高音式嚎叫到最后嘶哑的哼哼;左边那间则只是差役在问供却是根本不曾用刑;至于最右边那间但只听皮鞭噼啪作响却只能隐约听到咿呜的声音安静得有些骇人。 里头在用刑李贤也在外头用排除法一个个列举自己的仇人。长这么大他的仇人并不多最后只能把稍有嫌隙的人一块列上去方才勉强凑成了一张名单。 贺兰敏之?不可能这只会说不会练的家伙连出大门也得他点头一没权二没钱再说他也没道理害自己的姐姐。 上官仪?老上官现如今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第一宰相当得舒服惬意绝对不会出这种昏招。再说老上官想必很清楚上次他是帮忙而不是害人。 越王贞?那位叔父在封地兴许还能呼风唤雨一下就算报复也顶多是对他不利没道理牵连无辜。尔钦陵?那个吐蕃家伙如今正和手下在长安和礼部官员商谈和亲事宜不至于把手伸那么长。 那么是金明嘉或是泉献诚?也不太像虽说大唐有什么事情就归于高句丽和新罗可掂量如今的时势这当口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都没道理弄这么一出! 翻来覆去想不出道理他自是愈烦躁倏地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踱起了步子。就当他走到第九圈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左边的那间牢房冲了出来。 “招了那家伙招了!”那差役双手将供词交到李贤手中然后满脸兴奋地道“他说是文佳皇帝座下此番他们一共二十人潜入洛阳就是为文佳皇帝报仇的!” 文佳皇帝……历史上有这么个皇帝么?听了这话李贤顿时更加糊涂了再看盛允文也同样是满脸茫然。倒是冯子房比他们见识广阔此时立刻惊呼道:“竟是陈硕真余党!” 第三百七十二章 毒蛇的獠牙 州陈硕真之乱是李贤出生之前的事了也难怪他一有。然而冯子房那时候却已经是县尉对于这少有的女子造反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见李贤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干脆就把当年房仁裕率军平定陈硕真之乱的情形一一道来顺便点出其中的重心----当年陈硕真正是号称文佳皇帝和此番贼人招认的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李贤着实感到瞠目结舌。这唐朝就有女人造反还曾经称皇帝这还真是新鲜要是真正算起来这陈硕真岂不是中国第一个女皇帝?荒谬归荒谬他还是认认真真盘问起了此中细节最后不禁冷笑了一声。 “这睦州造反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就算有余孽存活下来想的也应该是隐形埋名好好生存下去绝对不会傻到来碰钉子!你既然说陈硕真当初就已经枭示众早就破了她宣扬的圣母之名怎么还会有人十几年如一日地想着给她报仇?再说那三个贼子才几岁陈硕真造反的时候只怕他们还是孩子找这么一个借口以为我李贤是傻瓜么?” 冯子房乍听见文佳皇帝四个字就已经头皮麻此时此刻听李贤这么一分析登时犹如醍醐灌顶猛地清醒了过来。只不过当官多年对于窃盗谋杀劫道之类的案子早就看得淡了但甭管是谁最害怕的就只有两个字----造反。 他如释重负地擦了一把额头上地冷汗。此时在昏暗的火光下他那头上愈显得油光可鉴进贤冠戴在头上仿佛有千斤那么重。好容易调节了一下大起大落的情绪他便低声问道:“若非陈硕真余孽他们为何如此招认。若仅仅为了混淆视听这动静是不是大了些?还有这冲着两位世家千金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是李贤从来就信奉的真理。见那个差役满脸糊涂地站在一边等着示下他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 “能这么快问出口供你们做得很好我答应的赏钱决不会少。接下来。你们就给我盘问细节务必把他们哪一天吃了什么都给我问出来然后再比照三个人的口供若有差池就给我狠狠用刑!总之一句话只要人不死什么刑都可以用!敢对我地女人下手我就要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冯子房以往虽然知道李贤不好应付但也就是觉得这位沛王心眼太多手面太大再加上又得帝后欢心仅此而已。即便是先头数次听指令行事。他也从未见过露出如此狰狞面目的李贤。此时面对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他本能地退避开了三步。待听到最后一句时更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然而李贤这话却让那刑吏异常兴奋。用刑本就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听那些囚犯的嚎叫更成了他们平日最大的乐趣。这既可以用刑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捞外快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于是面前这位杀气腾腾的沛王。在他眼中竟是比谁都可爱! “殿下放心。小人一定会让弟兄们好好服侍那三位!” 见自个地属下向李贤行了礼。随即抛下自己这个洛阳令兴冲冲地回到了牢房中除了苦笑。冯子房着实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表情。耳听那忽然拔高的嚎叫声他顿觉如坐针毡便嗫嚅着对李贤建议道:“殿下这地牢阴湿若有口供让他们上去回报就是了不如……” 李贤斜睨了冯子房一眼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君子远庖厨这些做官员的平日升堂用刑的时候决不少见在家里也不会没有责罚过下人但要真的观看那血肉横飞的场面真的听那撕心裂肺的嚎叫这表现就是如此了。 想归想但他自不会驳冯子房的面子顺势起身勾着冯子房地肩膀往外走仿佛两人就是亲密兄弟似的----冯子房已经快四十了按年纪作他爹爹还有余偏生还挣扎不得。 两人走出那阴森森的地牢木门铁门那么一关皎洁地月色顿时占据了整个视野大把大把银辉洒下来什么鬼哭狼嚎都消失殆尽那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了那一轮明月。李贤站在月下忽然想起李白那静夜思却没有丝毫吟诗的兴致。 他眼下只想着把那只黑手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敢动他的女人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与此同时房家在京城的别院也是热热闹闹。这次一来是因为奉天子诏二来则是为了给二公子完婚这房先 少少一大家子自然全都跟了来。房夫人和房芙蓉一少不得询问了一番今晚命妇那边的状况听说女儿一幅绣品博得如此赞扬立刻兴奋了起来。 “陛下和娘娘如今正在选太子妃若是芙蓉因此而中选岂不是为清河房氏增光添彩?” “哪里那么容易。”房夫人没好气地瞥了丈夫一眼见女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又添了一句“太子正在选妃固然是真的但指望太子妃地人家还少么?倘若不是获选太子妃而是良良媛那又有什么值得高兴地?话说回来太子我没瞧见今儿个我倒是看见了沛王果然是英武俊俏地人儿娘娘对他更是宠爱的没话说!” “那还用你说天下谁人不知道这个!认真说起来指不定沛王比太子更得陛下和娘娘欢心!只不过沛王妃早就定下人了你就是想也没用!” 见丈夫一幅让她死心地模样房夫人便低声嘟囓道:“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 父母的谈话房芙蓉只听不语好容易瞅了个空子告退离开待到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眼见月色好院子的荷花塘中朵朵白荷花开得更好她便吩咐侍女去关了门随即脱了外头大衣裳又褪去鞋袜竟是坐在莲花池旁边的石墩上把那双白玉一般的莲足轻轻濯水嬉戏。此时此刻的她满脸悠然惬意哪里还有在人前的沉静娴雅? “小姐要是老爷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指不定怎么说呢!” 虽说耳边响起了侍女红姑的取笑但房芙蓉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打算反而舒舒服服吁了一口气旋即竟是平躺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空。明月当空繁星尽皆失色这人间如此天穹何尝不是如此?父母计较的事情她并非不知道不在意可在意有什么用她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么? --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她轻轻念叨着那两句诗忽然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虽说李贤说那是某个落拓潦倒的书生所做其他的都是他补全的但整诗听上去天衣无缝又岂会是两个不同的人做的?若说根本是李贤盗用他人牙慧可坊间六郎诗流传甚广不少又是李贤即席而做可谓是字字珠玑如果有捉刀之人那捉刀之人又怎会甘心居于幕后? “真可惜今晚那位贺兰小姐居然没来否则我也好看看人家盛赞的金童玉女是哪般模样!不过仅凭他那些好诗不由女子不倾心!” 房芙蓉遗憾地叹了一声却不料耳边就响起了一个笑声:“小姐这么说莫不是自己也因为那沛王殿下的诗而动心了?” “死丫头没大没小的居然敢嘲笑我!” 房芙蓉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见红姑已经是躲得远远的这才回过了头轻轻用脚丫子踢水。水面上涟漪层层就连荷叶也不时因为水珠的击打而轻轻晃动着伴随着空中的微风愈流露出一股凉爽清新。红姑站在远处观望了一会这才乍着胆子上前笑吟吟地歪头看着这荷塘月色。 就在主仆俩享受这良辰美景的时刻院墙上忽然响起了呼啦啦的声音下一刻一条人影倏地从墙上窜了下来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上来伸出大手就朝青石上的房芙蓉抓去猛地拽住了她的皓腕。这一瞬间生的勾当让红姑呆若木鸡房芙蓉大骇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面猛地拽拉自己的手一面大声叫道: “来人哪快来人哪!” 此时红姑终于从极度的惊愕中回过了神亦是跟着大声嚷嚷旋即上前扭打那黑影。很快刚刚还在房中的其他侍女全都冲了出来见此情景无不花容失色呼救的呼救上前帮忙的帮忙竟是乱成一团。 眼看事败那黑影忽然松开了手将房芙蓉往荷花塘中一推右手往腰间一抹立刻带出了一抹寒光。随着那寒光扩散四周旋即迸射出几道血光伴随着声声惨呼。他也不看结果飞一般地掠上院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芙蓉只觉得肩头剧痛下一刻就跌入了冰冷的荷花塘中。入水的一刹那她只看到红姑满身是血地躺倒在地外头涌进来无数人影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第三百七十三章 烈火可以焚屋,怒火可以燎原 个晚上李贤就窝在洛阳县没有挪过窝。当然忙冯子房和一干洛阳县属官担当他只需要负责大姊头和小丫头两个就好----而在其他人看来能够把这两个小姑奶奶安抚好李贤就帮了他们大忙了。想当初霍怀恩等人护送着这两位抵达县衙的时候屈突申若怒气冲天的模样谁也不会忘记。 那简直是一只会喷火的母大虫谁挨着谁倒霉! 此时那间特意收拾出来的客房却一片安静。小丫头躺在唯一的床榻上已经睡得香香甜甜嘴角仍流露出一丝微笑;屈突申若正蜷缩在一张太师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嘴中不时会迸出几句狠话显然是这时候也没忘了报仇雪恨。 而房间朝南的窗却开得老大李贤盘腿坐在窗前的一张案桌上两只眼睛若有所思地瞧着外头的夜色浑然不觉自己把桌子当椅子坐有什么不对。 不知是直觉还是第六感之类的感知他就是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对头。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头他又着实说不上来。摩挲着下巴继续琢磨冯子房提供的那些可怜信息他又把思绪转到了那个早就挫骨扬灰的陈硕真身上。那场动乱不过殃及浙两地真正的影响非常有限怎么可能还有这么一批训练有素的余孽忽然冒出来? 就算有余孽那也应该去找相关人等报仇。冲着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下杀手干吗?等等……冯子房说当初平定陈硕真之乱地是房仁裕而房仁裕就是房芙蓉的祖父…… 他忽然一个翻身从案桌上跳了下来想要叫人却又觉得自己太过多心房仁裕早就死了这事情怎么也扯不到房家遂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而他刚刚坐定冷不丁便瞅见不远处的天空通红一片一瞬间。他的瞳孔顿时猛地收缩了一下起身一个箭步冲出门去。 冯子房忙碌了一晚上才刚到书房准备打个盹谁料忽然有差役来报邻近的某个坊大约着火了他顿时一个激灵蹦了起来。这洛水以北的街坊大多是权贵所住虽说天热起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若是那火不长眼睛。烧了哪家不能烧的那就麻烦就大了。 他正寻思的时候忽然只听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影三两步冲了进来。见是李贤他不禁一阵奇怪。这北边起火。怎么也和李贤不相干。这位亲王如此着紧干什么? 李贤却来不及理会冯子房的小心思。直截了当地问道:“起火的地方是哪里?” “这远远地看不分明我已经派了差役。金吾卫大约也惊动了。这消息应该很快就能传回来!”冯子房觑着李贤脸色心里也有些毛。“这夏日天干风燥容易起火十天里头总有那么一回就算是洛水以北住着不少官员只要家里下人当心一场火并不碍事。” 不碍事不碍事你头上出那么多汗干吗? 李贤瞧着冯子房油光光的额头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也希望不碍事只怕这天不遂人愿所以过来看看而已。你既然这么说我可回去睡大觉了!” 冯子房是知道好歹的赶紧陪笑道:“殿下这是替**心我怎会不领情不若在这里等等。如果没什么大事殿下再回去睡个好觉不迟!” 长夜漫漫两个大男人对坐着自然分外无趣索性就拿来了酒对饮。李贤是个酒桶冯子房的酒量同样不差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盏筹交错之间顺带谈谈***时间竟是过得飞快。等到冯子房半醉半醒的时候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明府明府!”那差役不管不顾地一推门见到上司和李贤正在那里喝酒登时愣了一愣旋即方才记起自己的职责“是归义坊房宅着火了听说是被贼人闯入还伤了房小姐如今房家上下乱成一团金吾卫已经把归义坊封了!” 听到一个房字李贤就觉得事情不妙待听说房芙蓉受伤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上前一步逼问道:“可知道是哪里来地贼人?” 那差役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找了个房家下人问了几句他们那里如今乱了套只知道房小姐受伤贼人逃遁其他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李贤气急败坏冯子房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遇袭受伤若是有李贤这还能帮忙遮掩过去静悄悄地解决;可是竟有贼人夜袭房家这责任自然就大了。一时间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头一阵阵胀就差没哀叹霉运了。 挥手打了那个差役李贤便上去拍了拍冯子房的肩膀 冯先头说的话我自会兑现。如果我没料错今天都是一波地不管是否陈硕真余孽都和你没关系。我现在带人先去房家看看地牢那边地人你盯着务必问出他们的真实口供!” 看到李贤带着盛允文匆匆离去冯子房猛地一拍脑袋心中如释重负。不管怎么说李贤一向说话算话虽说这次地事情大但就是拼着吃一顿申饬接下来地日子好过了就行!瞥了一眼旁边的差役他立刻淡定地吩咐了几句自己则立刻回书房迷瞪去了。 就是天塌下来也得等他睡完了再说! 李贤出了县衙一上马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回头看了看盛允文:“我倒是忘了霍怀恩他们救下了申若姐和烟儿之后到哪里去了?” 盛允文正拉缰绳地时候猛听到这个顿时怔了一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霍大哥他们大约是把人护送到县衙就离开了说是去追查不过我看也暂时查不出什么。如今尚是宵禁的时候要找他只怕要等天明了!” 这话说得自然不差李贤此时若非拿着洛阳令的凭信哪怕他是亲王这犯禁也未必能讨到好。虽说心头还有一个大疙瘩没有解开但他还是点点头一抖缰绳瞬间疾驰了出去。在盛允文跟上之后张坚韦韬互相望了一眼同时感到茫然。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归义坊住着众多高官房家虽然是名门但在其中还不算顶尖的富贵户。这么一场火一起左邻右舍的主人家少不得派来不少仆役帮忙人多力量大火势渐渐地被控制了下去。然而让房先忠忧心忡忡的却不是这祝融肆虐而是女儿的伤势。 一个侍女匆匆进来见房先忠面色铁青心中便有些怯意说话更是结结巴巴的:“老爷大夫大夫说……” “大夫都说了什么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吃这疾言厉色一吓那侍女的话登时全都憋了回去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那里簌簌抖地啼哭了起来。房先忠正在气头上冷不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声喝道:“哭什么人都还没死呢嚎什么丧!” 正在这当口外头一溜烟地窜进来一个管事他却比那侍女领颜色的多赶在房先忠火之前利索地行了一个礼:“老爷是沛王殿下来了!” 沛王李贤? 房先忠不禁感到莫名其妙李贤分明住在修文坊赶到这里不但有很长的路而且要穿过洛水就是耳报神再灵这外头可是在宵禁呢!疑惑归疑惑他却也不会把这样一个尊贵的人拦在外边慌忙亲自出门迎接。 见了房先忠随口寒暄了两句李贤便打走了无关人等随即直截了当问起了房芙蓉遇袭的事。觉房先忠面上似有犹豫疑惑他略一思忖索性把今天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遇袭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又暗自点出洛阳县衙那边初步审案的经过。 房先忠原先还以为李贤是单单为女儿而来心中自然是黯然惋惜。等听李贤说完他就再也撑不住了两只手微微颤抖不说就连嘴唇也打起了哆嗦。他死去的父亲平定陈硕真之乱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却也知道那是大逆不道的造反。如今若真是反贼卷土重来而伤人不但会伤到先父的声誉更会引起一场大乱子! “殿下我如今方寸已乱此事此事……” 李贤也不等房先忠把话说完又追问道:“令千金的伤势如何?” 问起这事房先忠这才想起刚刚那个侍女并未把女儿的伤势交待清楚一时间更是心急如焚想想也顾不上其他竟是抛下李贤亲自往后房去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转回来眉宇间尽是忧色。 “小女左肩中了一刀兼且又落了水如今还未苏醒过来。唉好在她那几个婢女忠心救主否则只怕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芙蓉平日待她们很好若是知道她们都死了只怕是……” 见房先忠连连叹息一副难以自主的模样李贤更是觉得烦燥索性站起身在大厅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脑海中时而浮现出房芙蓉的倩影时而想到那几个可怜的婢女忍不住也重重叹息了一声但更多的却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居然对女人动手这都是哪个混账东西干的好事!这次他真的怒了就是把整个洛阳翻过来他也非把那只手揪出来不可! 第三百七十四章 心急火燎,提脚踹门 房先忠的禁口令下房家大火外加房芙蓉遇刺受伤的隐瞒了下来。对外只说是家里不小心失火以至于女儿和几个婢女被烧伤。这只是家事的范畴因此左邻右舍的高官们派人慰问了一下这事情也就暂时过去了。至于什么李贤登门造访之类的事寻常人更是无从得知。 而屈突申若和小丫头则是在次日被李贤用马车严严实实地装回了家中请来了当初自己荐进宫的秦鸣鹤负责诊治他又在内内外外全部换上了自己信得过的人严格封锁了一切消息。做完了这一切他方才想起这两人当初是应徐嫣然之邀方才遭此一劫。 “那天徐嫣然到底找你们两个干吗去了?” 面对李贤板着脸的盘问贺兰烟偷瞟了屈突申若一眼见她丝毫没有接话茬的打算只得闷闷地说:“袁天罡袁真人正好到洛阳来正好住在徐家的一处道观中徐嫣然正在向袁真人请教一些道家问题又说袁真人想见见我和申若姐姐所以我们才去的谁知道……” 小丫头嗫嚅着不敢再往下说殊不知李贤闻言几乎跳了起来。他当初见过袁天罡的事并无多少人得知而他对于这位活神仙也有很深的印象。至少这白胡子老头绝非郭行真这样的神棍明显是精通纬之术的。 这年头的人都信神佛更不用说名声在外地袁天罡了。所以小丫头和大姊头听说是袁天罡出口邀人兴冲冲前去赴约也没什么问题。可是巧就巧在两个人是从徐家出来遇袭。转念一想心里恼火的他就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言不地甩门出去。 贺兰烟少有看见李贤这样的表情心里不免着慌。想要追出去又想到自己伤势未愈他关照自己不准出门于是只能求救似的看着屈突申若:“申若姐姐你看六郎他……他不是准备去徐家兴师问罪吧?” “他那家伙平时看上去嬉皮笑脸真正火大的时候什么干不出来?”屈突申若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戏谑地瞅了贺兰烟一眼眨眨眼笑道:“你不是一直担心徐嫣然会抢去你地情郎么。如今六郎前去兴师问罪岂不是正好?” “申若姐姐!” 见贺兰烟一瞬间面色通红显然已经恼了屈突申若这才收起了玩笑之意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六郎不是个莽撞人大约是另有盘算与其操心他还不如想想你身上的伤会不会留下疤痕。上回还取笑我今天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一大一小你眼望我眼。苍白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摄人心魄的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动人。 徐家虽说如今在朝堂上并未占着实职但姑侄侍奉两代天子。又是世家名门这门楣自然是光鲜要说那宅邸甚至还是高宗皇帝御赐的。李贤刚准备拐进徐家所在的那条十字小巷谁知另一个方向竟是来了意料之外地人。他愣神的当口对方也是说不出的尴尬。 “沛王殿下。” “原来是长孙兄。” 两人在马上同时欠了欠身算是见过随即不着边际地闲聊了几句。然而。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李贤方才得知长孙延的目标也在徐家顿时更惊诧了。转念一想。上次银泉寺那件事众女自是守口如瓶徐嫣然应该也没有泄露出去所以徐家和长孙家的交情仍在。可即便如此这长孙延曾经对徐嫣然做出那样的事居然还敢上门? “我当初能够回京是徐大人向陛下求的情当初是我不懂事所以如今自当弥补。”长孙延尴尬了一阵子就索性坦然道“徐家对我有恩殿下为我绝了心腹大患我更是铭记在心不敢稍忘!” 这长孙延看来还真是变了个人看来这一是人成熟了二来在中书省厮混那么几年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李贤一面在心中感叹一面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即策马和长孙延并行少不得亲切关怀了一下人家家里的状况。待听说长孙延已经添了一个儿子他便爽快地扯下腰间一块玉佩塞了过去硬是让长孙延收下。别看那玉佩却是来自西域的好货色还是他老妈赐下地! “这算起来那还是我的表外甥我这酒没有去喝上一杯礼却不能忘!” 客套了一番之后待长孙延收下他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几步耳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殿下有一件事……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贤愕然回头一看见长孙延表情有些古怪便随口笑道:“表兄有话但说无妨你我又不是外人!” 一句表兄让长孙延为之一愣脸色挣扎了一下继而又平静了下来:“我昨日在中书省看到 疏是吐谷浑弘化公主送来的言道是国内有人暗通吐蕃小股兵力常常骚扰他们地边境。这几年吐蕃因为内部不靖似乎都只是小股骚扰可西边苏大将军新丧他们却似乎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大举进袭的意思实在让人觉得奇怪。” 此言一出李贤仿佛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但细细思索了一阵子却仍然没有什么头绪一时间策马站在路当中陷入了苦恼之中。良久他左手轻轻一拍脑袋暂时把这些想不通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 “想不到表兄对西北的情形如此留心只是你既有疑心怎么不对上官相公或是其他人说就算是对太子五哥禀报一声也比对我说管事得多嘛!” 长孙延却露出了苦笑:“我这官职乃是陛下起意授予人微言轻怎敢说道这样的大事?就是和别人提起也不过是笑话罢了!再说别人以为殿下是个闲王我却知道殿下是贤王不是么?”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李贤顿时没话可说了遂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和各方人士进行商榷这才继续前行。到了徐家长孙延求见徐齐聘而李贤则是指名道姓地说是要见徐嫣然这顿时让几个仆役瞠目结舌。 自家小姐和这位沛王曾经的暧昧传闻不是已经证明是谣言了么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疑惑归疑惑某个管事还是上前陪笑道:“殿下来地很不巧小姐今儿个正好上至虚观去了同行地还有……还有楚遥。” 他这话中间忽然打了个顿硬生生地变成了楚遥李贤自是心中有数不消说那个被隐去地某人定然是袁天罡没错。一想到至德观他便想到了三年前生在其中的某桩命案紧接着又想到了正在并州地狄仁杰和蓉娘这心里禁不住浮想联翩。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只见长孙延正在用迷惑的目光看着他那帮仆役则是个个面色古怪。他哪里在乎这些人的眼神嘿嘿一笑调转马头就走留下一帮人在那里继续揣度。 然而他巴巴地赶到至虚观这大门口却是张贴了老大一张告示言道是今日修葺正殿不对外开放两个知客道人在那里有礼有节地打一群香客态度好不坚决。而李贤在不远处观望了一会派了张坚韦韬上去交涉就说沛王府有人要见至虚观主却仍被那知客道一口回绝这顿时让他心头火起。 冷不丁想起自己当初爬墙去见袁天罡的情景他忍不住回头一瞅结果却没看见盛允文。这才想起今儿个一早他就派盛允文去找霍怀恩了眼下跟着他的只有张坚韦韬和两名典卫。这些人上阵打打杀杀还行但想要带着他飞天遁地却是想都不要想。 “去侧门看看!” 见张坚韦韬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冷冷撂下一句话便一夹马腹转去了旁边的小巷行过一段路之后终于找到了侧门但这里照旧是两扇门紧闭。此时此刻一想到从昨儿个晚上到今天仿佛是诸事不顺他忽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下马之后冲着那两扇大门狠狠踹了一脚。 砰地一声这含怒一脚之下那两扇大门登时摇晃了几下最后仍是岿然不动。此时李贤便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张坚韦韬和两个典卫吩咐道:“给我把门砸开!” 砸开?张坚韦韬虽说都不是怕事的主此时仍不由瞠目结舌。这至虚观可是受过敕封的李贤居然要砸人家的门?他们正想劝说一二谁知那两个典卫却是唯李贤之命是瞻的主齐齐下马便抡着兵器砸门一点犹豫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张坚韦韬两兄弟对视一眼随即没奈何地上前去正准备加入砸门大军的当口那两扇大门终于不堪重负嘎吱嘎吱响了几声后终于向后倒去。 刚刚外头有人踢门的时候道观中就有道士察觉了动静但却没想到来人会如此胆大包天轰然巨响和烟尘阵阵当中几个小道士一片慌乱待看见几个气势汹汹的人从门口闯入某个小道士便乍着胆子质问道:“何方狂徒竟敢擅闯至虚观!” “是你家李爷爷!”李贤大步上前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袁天罡那个老牛鼻子在哪里!” 第三百七十五章 再见袁天罡,事情大条了 唐无隐士。 这话绝对是道破了唐人的心理状态。当隐士是需要金钱支撑的你一个从小读书不会农耕的人会去耕地会去放牛会去砍柴?那绝对是扯淡!要隐居至少需要长工耕地书童服侍最好更有红袖添香无一不需要诺大的开销。而即便是游方天下的那些道士若是没有一定的名头哪来的路费饮食吃住? 袁天罡算不上隐士早在隋末他就已经颇有名气到了初唐更是名声日噪。按照某些人的话说就凭袁天罡三个字去哪家富户借个千八百贯钱那是和玩笑一样轻松。 这样一个活神仙似的人物常常在天下各名山大川古城转悠日子过得逍遥名气还直达天听为了躲避天子征召到了洛阳长安这样的大城甚至得隐匿形迹。天子为了表示气度也只能对这么个大名人出现在脚下视而不见。 一个要气度一个要名声可谓是各取所需所以此番袁天罡住在徐家明知徐齐聘一定会报给李治知晓他也并不在意。今日跟着徐嫣然来到这至虚观面对年岁名声都差他一大截的至虚观主他愈表现得然。 然而他正和至虚观主就道德经上的某一处问题谈得兴起忽然有一个小道士飞一般地窜了进来满脸惊恐地嚷嚷道:“不好了有人打破侧门闯进来了还说要见袁真人!” 这话一说。至虚观主登时呆住了旋即气急败坏起来。这袁天罡大名鼎鼎走到哪里往往都有些不识好歹地想要这位活神仙给自己算命但为了见袁天罡打破自己这至虚观大门这洛阳城中居然有如此胆大报天的人么?他霍地站了起来。正想说道些什么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要不是有人故弄玄虚说什么今天至虚观不接待外客我用得着打破门求见么!袁老我来了见还是不见你给个准信吧!” 徐嫣然一下子就分辨出了这个声音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待想向袁天罡说说情岂料对方竟是忽地站起身朗声大笑了起来。 “沛王殿下这一别数年想不到你还是风范依旧。你既然都把至虚观的门打破了贫道怎敢说不见?” “你肯见就好!”随着这句话李贤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和袁天罡见过礼后他便冲徐嫣然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旋即就看到了一张脸青得犹如黄瓜一般的至虚观主。刚刚在外头虽然凶神恶煞。但他此时却笑容可掬上前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我和袁老已经是旧识了听说他到了洛阳。少不得拜会一遭谁知道至虚观外头的那两个知客道人如此欺人我那亲卫报名也不得入竟是比皇宫大内地戒备更森严些!观主受的是朝廷敕封还得好好管教一下他们莫要再出之前张道人那样的败类才好!” 李贤不说自己打破了人家的门。一上来却口口声声埋怨那些道人欺人太甚。那至虚观主原本就心中窝火。此刻更差点没背过气去。然而这朝廷敕封的观主毕竟不如朝廷敕封的亲王。再加上李贤把当年的旧案都翻了出来威胁之意显露无遗他就是再郁闷也不好说什么。 徐嫣然对李贤的脾气知之甚深见他打破了人家地门还要强词夺理好容易才强忍住没笑出来。而她忍得住后头的楚遥却没忍住愣是转过身去捂着嘴笑得双肩抖好一阵子才止歇了下来。就连袁天罡也禁不住莞尔等李贤说完方才出面打了圆场。 即便如此看见李贤杵在这里至虚观主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干脆找了个借口避开了去。等到了地头现了那两扇倒在地上的大门他不禁气得胡子也颤抖了起来----那可是用最结实的木头精制而成十几年风吹雨打也没有损坏居然被那位主儿一气之下糟踏成这样! 然而看见那大门上深陷的一处处踢打的痕迹他又不禁感到心里毛。 算了算了这官司就是打到御前李贤最多是被申饬几句或是禁足几天可若是得罪了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亲王他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这至虚观失门焉知不是好事呢?哼这家伙日后必有报应! 李贤当然不知道至虚观主正在前头进行自我安慰顺便诅咒他。此时此刻他盯着袁天罡 脸直瞅却现怎么看这位赫赫有名的活神仙依然素这才转头瞥了徐嫣然一眼淡淡地说道:“昨儿个晚上申若姐和烟儿在从徐家回去地路上都遭人袭击身上都受了点伤。” 此话一出别说徐嫣然面色大变就是袁天罡也小吃了一惊。只不过后者的惊容来得快去得快轻轻一捋那银色长须便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么殿下今次前来是怀疑两位千金遇袭是因为见过我的缘故?” “我只是想问问嫣然小姐昨日邀她们一起去徐家地时候有没有现什么异常?”觉气氛僵硬李贤遂轻轻咳嗽了一声“事前我担心他们的安全所以派了人跟踪申若姐和烟儿正好在紧要关头护住了她们这才只是受了小伤否则只怕非得出人命不可。” 袁天罡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深深吸气之余手指亦是轻轻敲着几子过了许久方才猛地一拍扶手。 -- “说起这个贫道倒是想起一件事就在到洛阳之前贫道在路上遇见了三四个劫道的虽说被我和两个道童打走了但这事情总有那么一点蹊跷。我走的都是通大道除了打仗或是灾荒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我一个穷道士谁会打我的主意?” “袁老是说出事地地方是在快到洛阳地时候?” 李贤追问了一句见袁天罡点头愈觉得迷惑了。一抬头他见徐嫣然以手抚额似乎也正在开动脑筋而后头地楚遥则是死死咬着嘴唇那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自从袁真人住到我家里附近是多了不少人。”徐嫣然终于开了口渐渐恢复了那种淡然处之的面孔“袁真人声名太大见过他地人又多每次在这种大城出现虽说是住在世交家中少不得也有外人察觉想要问出一些玄机所以家里头的人都没有在意只是在袁真人的住处周围加强了戒备以免有闲杂人等打扰了他的清静。” 说到此处徐嫣然忽地离座而起向李贤深深行下礼去:“昨日是我邀的屈突小姐和贺兰小姐却累得她们在回去的途中受伤嫣然在此向殿下谢罪。若是殿下还想问什么请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说兴师问罪的念头在路上李贤曾经有过但早在遇到长孙延的时候就打消了----这主人请客客人在回去的路上遇险若是这还要人家负责那不是强人所难么? 当下他便摆摆手道:“此事我已经让人暂时捂着不得传出去所以请袁老和嫣然小姐先不要透露楚姑娘也是一样!以我母后和外婆的脾气若是让她们知道贺兰遇险只怕这洛阳就要翻天了。” 见三人都点头答应李贤沉吟片刻忽然有向袁天罡一问前景的念头:“袁老你一向料事如神可知道此事究竟该从什么方向着手么?” “所谓的纬说的是大势若看人前程其实不过度其运数心性要说什么料事如神我还不如去当军师那样岂不是百战百胜?我不过更了解人的心性更懂得看大势。” 袁天罡爽朗地一笑旋即故意掐指算计了一阵这才朝李贤颔道:“我只能说越是看似激烈的事由越是有可能并非别人图谋的中心殿下若是真的要追查到底不妨把眼光放远一些。”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但此时此刻却给了李贤一个更明确的思路。又闲话了几句他便匆匆告辞。直到这个时候楚遥方才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紧跟着却对着袁天罡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人家谁不求袁真人推算命格这沛王殿下却根本不问真真是入宝山空手而回难不成他以为袁真人是那种信口胡说的算命先生!” “你这丫头休得胡说!”徐嫣然转头瞪了楚遥一眼旋即便朝袁天罡歉意地一笑。觉这位享誉天下的道门高人却丝毫不以为忤心中不由暗自纳罕。 楚遥这还真是误解了李贤他以前是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但经由郭行真让他帮忙解灾那件事他早就信了。可若是要请教个人前途问题自得要法不传外人之耳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说? 第三百七十六章 醍醐灌顶,游说老上官 天罡的提点让李贤隐隐约约有了方向既然是要把眼些那么这事情不是和外国有关就是和外藩有关。参照先前长孙延说的话那自然是吐蕃的嫌疑最大。可吐蕃虽然是西北边陲的强国但也不至于把手伸得那么长。反倒是新罗人定居在长安洛阳的不在少数有当官的有做生意的这上上下下一张关系网不可小觑。 洛阳县衙的拷问还在进行。遵照李贤的指示那些刑吏用上了十八般本领那拷问端得是事无巨细无所不包每天送来的口供都有厚厚一叠纸冯子房看都不看便打包送到李贤的沛王第。正如李贤所料他们是受人指使方才称是陈硕真余党只是受了人家一大笔金子所以方才铤而走险。至于主使是谁他们只提供了一点那家伙的汉话似乎不太流利。 而李贤一面要命人精心照料屈突申若和贺兰烟的伤情一面又“盛情”关照秦鸣鹤去给房芙蓉诊治。后者着实受不了李贤把他当作全科医生似的压榨最后只得推荐了一个专治外伤的大夫鲁逢春。于是李贤二话不说就亲自上门把人“请”了过来。 虽说最初被那大架势吓了一跳但原本有些死脾气的鲁逢春在李贤的威逼利诱下不得不打点了精神两头跑。好在李贤派给他的两个伴当都是一等一的伶俐人打下手都能派上用场不说平日服侍得更周到每日五十贯的诊金一分不少他也只好认了这位奇怪的雇主。 仿佛是为了印证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连着好几天洛阳城中怪事迭什么道观起火寺院死人街头械斗。总而言之把洛阳县上下的差役忙了个倒仰。 而似乎是时气不好朝廷那帮子高官竟是接二连三地请了病假郝处俊做寿的时候不小心吃坏了肚子;长安的刘祥道重病不起;李敬玄这主持科举的宰相忙得病倒了;刘仁轨因为连着下雨了老毛病。请了好几天假。结果有些小咳嗽地上官仪只得硬扛连假都请不出来。 与此同时新罗公主金明嘉感染了风寒;而正在长安的钦陵听说是从马上摔下断了腿成天一瘸一拐的;泉献诚整日里闭门不出会合属下和朝廷派去地官员一起绘制高句丽地图。可以说一切似乎都和他们扯不上关系。 面对这些状况李贤自是心中火大。霍怀恩手下那帮人和洛阳的地头蛇冯老沙几乎是联合了起来把整个洛阳城犁地似的翻了一遍。倒是破了不少小案子先头那些迭怪事的犯人抓了一堆算是间接帮了冯子房一个不小的忙。然而偏偏他们真正想知道的事情却是线索甚少。 闯入房家行刺的那个黑衣人至今没有任何下落而房芙蓉虽然终于苏醒。却没法说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但仅仅是她苏醒过来这一事实。就足以让房家上下欢欣鼓舞。同时对李贤感恩戴德。转眼就是将近十天过去虽说深恨凶手。但他们已经对抓到凶手不抱什么希望了。 房先忠甚至希望永远抓不到凶手更好。免得把那个禁忌的名字重新翻出来! 这一天就在李贤烦躁不安几乎想上房顶揭瓦地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先头宴会上泉献诚的邀约就是今日。虽说眼下着实没有什么兴致敷衍这个高句丽人但是一想到袁天罡上次说的话他还是换上衣服只带了一个盛允文便悄悄出门来到了那家指定的南市店铺。 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竟然是一家新罗商人开地人参铺子!海东那块地产人参他当然知道问题是高句丽分明和新罗势若水火这地方明显是泉献诚地据点店却是新罗人开地这着实是好掩护! 虽说感慨狡兔三窟但眼下他没心思和泉献诚打马虎眼所以甫一见面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泉大公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这几天事情多没功夫在这里多呆!” 面对李贤毫不客气的口吻泉献诚却依旧是那幅极其淡定地风度举手示意李贤坐下便舍弃了拐弯抹角单刀直入道:“殿下可知道新罗善城公主和吐蕃那位正使噶尔钦陵交往密切?据我所知上月金明嘉和屈突小姐见过一面之后便悄悄去见了噶尔钦陵留在洛阳地一个随从。除此之外两边的信件往来也很是频繁。” 泉献诚初来乍到而且还是几乎被软禁地身份居然对金明嘉的行踪了解得这么清楚? 李贤莫名警惕之余更是悚然而惊。要说金明嘉留在大唐那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新罗如今还需要大唐替他们扫平高句丽再说她的叔父如今还在大唐做官。而钦陵 全全是被以各种借口强行留下来的再加上吐蕃如今平可以说这一位应该归心似箭才对。 等等归心似箭! 他霍地站了起来终于想到了一件事。钦陵在大唐滞留已经四年了虽说最初的看守严密但之后因为一直在就和亲的事情展开拉锯战所谓的提防也就渐渐松弛了下来。想到这里他便匆匆敷衍了泉献诚一番立刻出门上马但一掣缰绳他的脑海中转过了几个地方最后才蹦上来一个名字。 风驰电掣地卷过大街小巷熟门熟路地进宫找到中书省他便招来一个熟识的小吏低声吩咐其进去找人。不多时长孙延便来到了李贤所在的僻静地面上满是迷惑。 “表兄我问你这几天吐蕃还有什么消息传来么?” 长孙延愣了一愣旋即回忆起自己这几天看过的如山奏折这才答道:“似乎有消息说国内娘氏和没庐氏与噶尔家族争权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对了还提到一句噶尔东赞病重……” 他这话还没说完李贤猛地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栏杆上砰地一声煞是骇人那面上的阴霾就别提了。他早该想到的那家伙本质上是虎既然是虎木质的牢笼总能找到破绽什么摔断了腿那肯定是蒙人的假象!撇下莫名其妙的长孙延他立马转去政事堂找上官仪。 由于事情多人手少上官仪这几天绝对是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天能多上几个时辰。所以看见李贤推门闯了进来他一时间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正想推说事情忙敷衍过去谁知李贤劈头就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上官相公你说吐蕃是不是会有大动作?” 这是什么话?上官仪莫名其妙地翻了一个白眼----不是听说是你李贤进言把钦陵留下来了么?这些年弘化公主捎信回来哪回不是欢欣鼓舞地说吐蕃内乱只能小股兵力骚扰吐谷浑不复危若累卵么?怎么这位主儿一下子就蹦出来这么一句? 老上官不当一回事李贤顿时气急败坏反身掩上了门他便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噶尔东赞先头在迎回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成亲之后就失势被贬即使这样却依旧能东山再起你说他会一直奈何不了那些吐蕃世家贵族?就是因为消息一直都是千篇一律所以才可疑再说尔钦陵不是脓包会看不出来我朝故意拖延时间不放他回去?上官相公你别忘了最近正好有消息说噶尔东赞病重!” 上官仪虽说缺乏敏锐同时也缺乏雷厉风行的决断意识但耳根子却软很容易被人说服。此时此刻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了西边万一出事的糟糕后果他手忙脚乱地就想要找地图。正当他遍地寻不着想要唤人进来的时候李贤忽然把桌上的东西撸到了一边用手指蘸着茶水把凉州、吐谷浑和吐蕃的地形全都画了出来。 “噶尔东赞如今有四个儿子噶尔钦陵在大唐剩下的三个儿子听说也不是碌碌之辈就算他要死了只怕他们也能掌握住吐蕃的局势。但是据称钦陵之才在三弟之上若是这个人跑回了吐蕃只怕将来必成大患!” 见上官仪还在犹豫李贤把心一横索性把先头屈突申若和贺兰烟遭袭房芙蓉遇刺的事情兜了出来继而又蛊惑道:“他们已经招认说是受人指使但此事怎么想都对其他人没有利处。那么理由是否可能是钦陵为了调开朝廷的视线从而达到他西归的目的?” “可是如果噶尔东赞真的死了陛下哪怕是出于仁义也不可能扣着他……” “但那时候他们就不可能趁着噶尔东赞病危别人以为吐蕃无暇分身的时候一举攻占吐谷浑!” 在李贤的巧舌如簧之下上官仪不得不承认这种设想很有可能变成现实。但是仅仅因为可能性而做出判断再进言这仍不符合他这个席宰相的立场。正为难的当口李贤**撂下的一句话则让他沉思了起来。 “不如这样劳烦上官相公帮我和父皇母后说一声我亲自去长安确认一下就说是奉旨去探噶尔钦陵的伤情。只要钦陵还好端端地留在那里那么这件事就暂时不用提只不过是我胡思乱想你说怎么样?”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还是晚了一步,大把砸钱终有人卖主 贤素来是雷厉风行的人和上官仪打过招呼之后他程伯虎薛丁山对他们一说之后两人立马拍胸脯表示同进同退。回到家里他唤来了五个典卫作为扈从谁知才出门就撞见了姚元之。 看见这气势汹汹的一行人姚元之登时愣了一愣张口就问道:“殿下这是去哪里?” “去长安家里头的事情元之你和老罗忖度着办若是有银钱上的勾当就去找高政十万火急我先走了!” 李贤言简意赅地吩咐了一句才想走却被姚元之拽住了袖子。就只见姚元之朝一群莫名其妙的仆人扯开嗓子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就有人牵了两匹马过来。 “这洛阳的事情有罗兄在自会处理得妥当。殿下去长安便请带我一个!”虽说不知道李贤带着这么些人急急忙忙回长安想干什么但一看到众人都是两匹马随身姚元之立刻本能地感到自己若是不跟去必定会出大事。见李贤似有犹豫他便一拍腰中宝剑道“殿下不是怀疑我没有自保的能力吧?想当年我可也是仗剑打遍陕州的!” “有元之你跟着也好你就一起来吧!” 李贤唯恐老上官报了老爹老妈他又走不成遂重重点点头翻身上马就疾驰了出去后头众人也连忙跟上。一行人出定鼎门的时候守门的贾南春看到李贤二话没说便全数放行。一出城门上了通衢大道李贤他们又都是骑一匹带一匹度自然是风驰电掣。 等到王福顺气喘吁吁赶到沛王第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是。李贤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该死真是该死!” 王福顺破天荒地在门口恨恨地骂了一句却不知是说谁。见阿萝急急忙忙赶出来他这才懊恼地责问道:“阿萝姑娘你怎么也不拦着一些。谁都知道殿下是个急脾气若是真的闹出什么事来别说陛下和娘娘要震怒只怕……唉我这么急急忙忙。还是慢了一步!” 虽说这埋怨不好听但阿萝自个也是心中委屈。家里头那两个伤员就已经让她劳心劳力不得安神了哪里还有功夫注意李贤地举动?由于李贤严令不许惊动贺兰烟和屈突申若和那两位小姑奶奶呆在一起地她更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怎么拦? 因为扑了一个空而懊恼了一阵子。王福顺很快振奋了精神。见闲杂人等都退避得远远的。他便上前低声问道:“沛王殿下对上官相公说贺兰小姐和屈突小姐都受了伤这可是真的?荣国夫人正好在皇后娘娘那里。差点没当场摔了杯子。还是娘娘劝住了这才没有跟我过来。听了上官相公转述殿下那猜测陛下和娘娘都很恼火。现如今太子也在那里商量。” “受伤的事情确实是真的。” 可其他事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阿萝暗道李贤明里看上去笑呵呵的实际却是个揉不得沙子的火爆脾气。这次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一受伤所有本性顿时全都显露了出来。 一路上李贤唯恐被老爹老妈的人追上愣是吃喝全在马背上只在迫不得已时下马解决七百多里地只花了一天半。这到了长安他几乎觉得浑身骨架都被颠散了反观其他人除了姚元之这个世家公子哥和他差不多之外其他人都只是略微揉一下胳膊腿就缓过来了。 此时留守长安的老相刘祥道正在病中而上上下下地人也没料到他这个沛王会忽然回来所以主事的官员一听他假传圣旨说是要见噶尔钦陵赶紧亲自带了人护送他前去。然而几个吐蕃人先是推脱钦陵有伤在身不会客到了最后干脆态度强硬地阻拦在前。 “大唐皇帝号称仁义派人骚扰一个病人是何道理?” 李贤本就是满肚子火气此时见人家祭出仁义的法宝随行的大唐官员立刻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顿时更火冒三丈当下就冷笑了一声:“大唐如果不讲仁义昔日侯君集大胜你们吐蕃大军地时候就不会答应你们先头赞普松赞干布地和亲!我父皇知道噶尔钦陵摔断了腿特意命我送来了最好地药膏这还不够仁义难道要我大唐把江山让给你们才叫仁义?” 言罢他伸出大手把那个振振有词的吐蕃人朝旁边一扒拉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盛允文慌忙带人跟上。其他见势不好地吐蕃卫士立刻蜂拥而上断后地程伯虎薛丁山一声令下众典卫当即拔刀以对两边竟是虎视眈眈冲突一触即让夹在中间的几个官员全都傻了眼。 这不是探病么怎么现在越看越不对劲 是这里出事了? 李贤曾经来过这地方当然知道噶尔钦陵地居处眼看快要到了他便故意高声喝道:“大唐沛王李贤奉父皇旨意前来探视噶尔钦陵大人的伤情!” 那声音运足中气然而里头的院子却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应答。知道自己极可能料中了事情的变化李贤当即朝盛允文使了个眼色后者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院子。此时此刻几个吐蕃卫士见势不好立刻呼喝着扑了上来和五个典卫战成一团。剩下一个刚刚追上来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吐蕃少年则是站在原地呆呆愣愣似乎完全吓傻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那几个官员纵使是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对。他们平日都是前呼后拥凡事有仆役护卫代劳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心惊胆战地步步后退腿肚子直打哆嗦。这时候他们才现往日打交道时那些尚算恭谨的吐蕃人被逼急了竟会如此可怕。 看到这一幕姚元之一手按着剑柄心中却冒上了无数念头。钦陵西归还只是小事怕只怕吐蕃趁这个时候动手要知道吐谷浑能够芶延残喘到今天不过是因为吐蕃内斗无暇他顾而大唐如今对海东用兵迫在眉睫倘若吐蕃这时候出兵吐谷浑只怕吐谷浑就必定要灭国了。 不一会儿李贤便带着盛允文把里头搜了一个遍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而钦陵房间中那把他曾经见过的弯刀竟是也不见了。情知此人多半已经西逃他心头愤恨大起猛地抽出剑往一张案桌上没头没脑地砍了一刀待到那案桌一分两半他方才清醒了过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觉外头已经打成一团程伯虎薛丁山正护着那几个官员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五个典卫闻声后退而几个吐蕃护卫也在头领的指挥下退后面上犹自带着警惕之色。这时候李贤方才上前几步面上挂着讥诮的冷笑。 “看来噶尔钦陵是不告而走连你们这些随从都顾不上了!我就不明白他要走大可光明正大地向父皇提出如此鬼鬼樂樂偷鸡摸狗丝毫不顾我朝当初待他的高官厚爵难不成吐蕃人便是如此忘恩负义的德行么?还是说他只不过当你们如同猪狗!” “什么忘恩负义大论病情危重你们却不肯放主人西归明明是你们唐人最狡诈不过!”出口辩解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深棕色的面庞此时更涨得通红“我们是主人的奴仆主人就是丢下我们也是应该的!” “到了大唐这么久这汉话说得倒流利!”李贤注意到盛允文已经出现在了对面的墙头上只要出手那领必定手到擒来。心定之下他这口气更多了几分嘲讽“你们的主人对父皇说过他父亲病情危重似乎没有吧?这既然不提他怎么知道父皇不会送他回去?你要尽忠大可现在就死至于其他人……” 李贤骤然提高了声音:“谁能告诉我噶尔钦陵走了多久赏钱五百贯!” 那头领正要呵斥忽然感到后脑一痛竟是不由自主地仆倒在地一下子晕厥了过去。这时候盛允文方才从高墙上飘然落地手中仍然扣着两枚铜弹面上满是冷色。 “谁若是告诉我噶尔钦陵走的是哪条路再加赏钱一千贯!”李贤的声音再增三分力度整个人亦是前行了三步“一千五百贯足以在长安郊外买一座宅子买几亩田地再买一些奴仆日后自可吃穿不愁何苦再当人家的奴隶做牛做马?否则就是你们想死我也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终于传来了一个犹豫的声音:“殿下……殿下可能说话算话?” 此话一出众吐蕃卫士顿时一愣待看到是不远处的一个吐蕃少年时当下便有人怒吼了一声:“贡你疯了么!” 李贤一声令下众典卫顿时上前把那群吐蕃卫士全部围住薛丁山则上前把那个名叫贡的吐蕃少年拉了过来。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下他死命咬着嘴唇最后终于迸出了一句话:“主人今儿个一大早才出只要追应该能追上!” 他这话更激起了几个吐蕃卫士的愤怒:“贡你居然敢背叛主人!” 贡忽然挺直了腰板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刻骨铭心的仇恨:“若不是尔家族灭了我全族我怎么会是奴隶!我不想一辈子当奴隶绝不!”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追与逃 说人在大唐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但只要有心下功大笔的钱有很多的事情还是能够入手。在大唐这四年中明面上噶尔钦陵始终在应付那些啰嗦的大唐官员但是在背地里他撒出去无数金子成功做成了不少事。 他和吐蕃的联系畅通无阻他对大唐朝堂上的情形洞若观火他对大唐东征的意图更是廖若指掌。所以趁着大唐在东边调兵遣将的时候他一定要回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此次离京他扮作西域商人路引是真的而随从中大多是走惯西域那条路的真正商人准备得可谓是天衣无缝。但为了调开别人的注意力他还是特意找人在如今帝后所在的洛阳城弄出了不少事情甚至用重金买通了一些亡命之徒冒充陈硕真余党捣乱。 大唐上下忌讳内患犹胜于外敌只要他们听到陈硕真三个字必定无暇分心他顾! 从西京长安回吐蕃有众多路途可供选择但他需要选择的只有两条:其一是经剑南其二是走陇右。走剑南固然快捷但他却有些不愿意;而走陇右经河西回吐蕃则因为要经过西域大唐的兵防必定不会太注意西域商人与此同时更可以查看吐谷浑、凉州和西域如今的状况那里都是吐蕃志在必得之地。 区区一个吐谷浑不过是手到擒来他相信吐蕃这几年之所以未取绝对不会是因为国中的内乱而是暂时不想取而已。只要取了吐谷浑吐蕃大军就能兵临西域到时候大唐安西四镇唾手可得又何必急在一时? 只不过他既然是私自西归。即使扮成商人入城自不免风险太大。所以他只是在路过小镇的时候补充食水干粮其余时间便都是在马背疾驰。由于他事先藏好了二十几匹上好的骏马在长安城外。这一路上换马不换人竟是已经到了原州地界。 “主人不好了有四五匹马忽然不行了!” 正在原州附近一个小镇中歇脚的时候钦陵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眉头自是紧紧皱起。他此番西归是以每人三匹马的标准准备的坐骑就是因为数量太多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甚至在马背上还用了空货袋作了伪装。此时。他立刻亲自带着随从前去查看而其中一个深通马性地马奴当即指出极有可能是有人在草料中下了药。 这一惊非同小可一群吐蕃人顿时全都愣了他们毕竟不可能像驿站那样时刻换马。这人可以在马上吃饭睡觉。马却是一定要停下来好好喂的。所以每天休息两个时辰几乎是必须的。倘若有人对草料动了手脚那么是不是说明。不但逃亡路线可能泄露。而且同伴中可能会有奸细? “丢下那几匹马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能学那些中原人老是疑神疑鬼地!” 虽然心中疑窦丛生甚至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钦陵还是镇定自若地抛出了这么一句话。于是原定的半个时辰休整被大大缩短了给其他马喂了饮水草料之后一行人几乎毫不停留地立刻上路朝凉州方向而去。 而钦陵已经开始后悔最初的决定----他实在太托大了若是走剑南道再过两天就能入吐蕃境内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波折。 此时此刻造成钦陵疑神疑鬼的罪魁祸却正夹在李贤那一行人中给他们带路。既然有人肯带路李贤丝毫不在乎这个名叫贡的吐蕃少年安的什么心在这大唐境内他还怕人家翻出手心去不成?然而当他火烧火燎地带着众人追出长安城之后这后脚来自洛阳的圣旨也到了。 重病中地刘祥道听王福顺读完那圣旨几乎没一下子背过气去。先头吐蕃钦陵西逃的事情他刚刚知道主事官员甚至找到了一封钦陵亲笔所书的信其上措辞委婉表示父亲危在旦夕不得不归。但信归信他奉旨留守西京长安却生了这样的事责任自然重大。然而和李贤冒冒失失地追上去相比那责任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种传旨的小事原本自有内侍和羽林军负责然而这一次事关重大王福顺不得不亲自走这一遭。当听说李贤带着人已经追出长安城地时候他不禁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步了刘祥道后尘。 “听说沛王殿下临走地时候把先头那些马匹都留在安定坊地沛王第了又都重新换了健马。凭借沛王的印信沿途上地驿站肯定是不敢阻拦地现如今……” 见刘祥道一边说一边叹气王福顺自个也是心头郁闷。他这么紧赶慢赶地死追居然还是没追上李贤这回去怎么向两位至尊交待?这李贤也实在太任性妄为了就是要替那两位报仇好歹也请了旨再说----话说回来这不是还没有证据么怎么这主儿就认定那些吐? 李贤生来就是执拗的性子认准地事情就不会松手所以此时他只认准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那些吐蕃人追回来!然而上路方知天大地大倘若不是有一个偷听到钦陵布置的贡带路只怕他就是天皇老子也很难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乔装打扮又有正式路引的钦陵。 此时好几天没休息的李贤一行正在渭州城内重新整备。这一路上追归追但李贤还是多长了一个心眼事先准备好了一大堆盖着中书省印信的公文一路走一路全都是让沿途官府协查可疑西域商人顺便通报邻近州县的。此时此刻一行人虽然都是风尘仆仆黑了老大一圈但个个都是精神振奋。 程伯虎拎着一把斧头生龙活虎地耍了两下忽然开口问道:“六郎你说我们离他们有多远了?”就因为这一把斧子的重量他愣是得多拉上一匹马驮兵器。 虽然恨不得追上去把钦陵碎尸万段而且还有贡带路但李贤对于是否能追上钦陵仍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唯一的希望就是动官府和民众的力量把人截住至于截住之后那就怪不得他公报私仇了! “我们比他们晚出至少三四个时辰虽然有驿马但是否能追上还不好说。” 薛丁山见李贤还在那里咬牙切齿便干脆接过了话茬随即看着另一头沉默不语的姚元之这才朝盛允文问道:“盛大哥你曾经在陇右西域一带待过照你看他们为何要舍近求远?这边离吐谷浑更近离吐蕃可是更远!” “也许他是想去西域转转?”盛允文很不确定地蹦出了一句话旋即摇了摇头“那些吐蕃人的心思我猜不准只不过虽然我们确定路线如此但这样追能追得上的可能性着实不大。但只要我们先到凉州在凉一带戒严那钦陵必定无所遁形。” 这也正是李贤的目标所在。此时此刻他拍拍手站了起来朝四周扫视了一眼忽然露出了这许多天头一次灿烂的笑脸:“大家都知道这次跟着我出来担了莫大风险可大伙还是二话不说就跟了我出来我实在很高兴!总而言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吃亏!” 李贤说归这么说但下头的人哄然应了一声却谁都没往心里去。谁都知道这次回去必定要倒霉程伯虎是满不在乎薛丁山是早有了觉悟姚元之是担心自己不在事情更大五个典卫是本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至于盛允文……他压根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陪着李贤这么胡闹按照道理他这个隶属于亲府的亲卫应该先行禀报天子才对。 此时此刻因为李贤私自出动的缘故洛阳宫的几位主人也正在为此大雷霆。阴沉着脸的李治当初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下诏追人谁知道这个儿子比谁都跑得快派去宣旨的竟是拦不住他。而接连几天陇州渭州原州等地便有官员诚惶诚恐地来问所谓盘查西域商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更是让他气得倒仰。 然而当他命人把贺兰烟和屈突申若接进宫中看到了两人身上的利刃所伤的伤痕之后对李贤的恼火立刻变成了一种君王威严被触动的愤怒。 “陛下贤儿固然冲动但若是看到烟儿她们伤成这样还能不大动肝火只怕就不是男人了!吐蕃雄踞西北确实是非同小可的祸患趁着尔钦陵私自西归下令凉州提高戒备外人也无话可说就是吐谷浑那里也得派人通报一声。” 武后的这番话在情在理太子李弘也在旁赞成了一句而李治亦最后点了点头。然而放任李贤一个皇子亲王一路跑去凉州自不是办法一家子商量了一阵最后还是武后想出了主意。 “原本等贤儿及冠之后再改封的干脆如今就下旨改封他为雍王任雍州牧授凉州大都督。既然是凉州大都督在苏大将军去世的时候去凉州坐镇外人便无话可说。” 这样也行?瞠目结舌的李弘看着若有所思的父皇一时之间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六弟你的运气还真是好! ps:资料看多了愈对武则天这个女人感到深深的畏惧。在登基成为女皇帝之后把曾经的得力助手裴炎杀了一直给她草诏的北门学士之的刘祎之杀了她自己提拔的大将王方翼、程务挺还有黑齿常之等等都给杀了老狄仁杰差点给酷吏害得没命如此等等不计其数就连一向乖巧的儿子李旦和女儿太平公主都岌岌可危。不得不说登基后的武则天和登基前的她手段之烈那是没法比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假传圣旨到凉州 州城内正在办理苏定方的丧事。 虽说苏定方生前就任凉州安抚大使节度凉州州众军算得上是一方大将但若不是李贤就这件事情死缠烂打只怕天子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专门派了礼部官员陪同苏毓等人一起前来治丧。所以苏定方麾下亲兵一片缡素凉州城驻军也在为主将默哀所有人心中都弥漫着一层阴云。 朝廷不知道百姓不知道但他们在这扼守中原和安西四镇的凉州驻扎着岂会不知道吐蕃和吐谷浑之间弥漫的战云岂会看不出吐蕃对外的虎视眈眈?仅仅这几年吐蕃和吐谷浑之间小仗不断吐蕃更是在疏勒的挑拨下攻于阗破生羌若不是凉州州重兵屯扎只怕局势更加严重。 此时此刻正在凉州城内的除了几个朝廷礼部官员之外还有分驻州的右武卫将军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彼此同僚一场再加上苏定方这个上司毕竟威名赫赫他们自是有些感伤但此时他们最重视的却是另一件事。 苏定方刚刚去世前一年凉州都督郑仁泰也去世了现如今这西北的主将由谁接任? 为武将者马革裹尸沙场埋忠骨这是所有武将对外的口号;但是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当大将军的将军不是好将军。虽说将军和大将军只有一个字的差别但是在打仗的时候却有天壤之别。当初苏定方更是节度诸军责任重大的同时权力也是相当可观。 独孤卿云和辛文陵都是右武卫将军相交莫逆此时吊了苏定方便在凉州都督府的某个房间中说起了悄悄话。 “老辛你看朝廷是会从你我二人中选出一个。还是另外派能人前来接任?” 辛文陵听到独孤卿云这问题当下便苦笑了一声:“朝廷如今在海东用兵只怕人人都看着那边。谁也不会愿意到西边来。他娘的眼看着吐蕃一点一点地蚕食周围的势力我们这些当武将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主将当得可不窝囊!照我看海东那地盘不如西北远矣有什么好打地!” “那是太宗皇帝当初的遗愿陛下不能不打。”独孤卿云见辛文陵忽然口出怨言连忙警告道“你在外头可千万别胡说。否则别说我们这都督当不成还得担大罪名!礼部那些官员最会挑刺不过这次苏大将军险些被人算计了ap;辛文陵恨恨地哼了一声旋即不在这危险的问题上多做纠缠。此时。外头忽然响起了咚咚咚地急促叩门声。还不等两人回答。那大门竟是被人忽地推开一个小吏模样的汉子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两位将军。外头……外头……沛王殿下来了!” 沛王?李贤?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对视一眼。同时感到莫名其妙甚至以为那小吏在信口开河。这是凉州。扼守安西四镇和中原要道的重镇甚至可以说是西北前线这沛王李贤没事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事先又没个通知!想到这里辛文陵甚至站起身在那小吏的肩头重重拍了一巴掌。 “我看你是这些天忙昏头了赶紧去睡一觉少胡说八道!” 那小吏见两人不信不禁为之气结:“两位将军礼部梁大人和骆大人已经有人去通知了苏大小姐也得了消息你们若是不去可别怪我没通知你们!”言罢他一拱手径直转身匆匆离去。 “不会吧是真的?” 这下子独孤卿云也傻眼了他就是再耳目闭塞也知道沛王李贤是皇帝皇后颇为宠爱的皇子这个时候这位主儿忽然跑到凉州干什么而且事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倒是辛文陵猛地一拍巴掌一下子上前扳过了独孤卿云的肩膀神神秘秘地道:“我当初在苏大将军某次酒醉的时候听说过当初他离开长安时曾经把苏大小姐托付给那位殿下还说什么找一门好亲事云云。若是我没猜错指不定人家是放心不下苏大小姐所以……” 独孤卿云没好气地回了个白眼:“胡说八道那可是亲王能随便乱跑的么?” 说笑归说笑两人还是赶紧整理了一下着装迎了出去。待到大都督府议事大厅时两人便看见一个长身玉立地青年正负手看着厅堂上悬挂着的匾额在他周围几个明 着彪悍气息的汉子正侍立在侧另一边的两个青年一斧一个摩挲着一杆亮银枪看上去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这时候对京城人事颇有研究的独孤卿云再无怀疑慌忙拉着辛文陵上去见礼:“拜见沛王殿下!” 李贤回过头一看是两个身着武士服地将军遂连忙上前扶起两人问清了他们地官职姓名他便笑了起来:“我虽是亲王但在这边陲重镇却是一窍不通奉了父皇旨意来凉州今后还要请两位多多关照。” 奉了父皇旨意! 这短短六个字盛允文姚元之连同那六个典卫罔若未闻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却是大吃一惊与此同时程伯虎和薛丁山也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涌起了同一个念头----李贤还真是说谎不眨眼睛上次在长安还可以说是权宜行事难道不怕到时候洛阳来人戳穿么? 而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则是完全没料到李贤居然敢假传圣旨立刻换上了一幅肃然之色。不多时闻讯而来地两位礼部官员也匆匆赶到和李贤见过之后也是面上惊疑不定。在场四人全都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朝廷准备在西北用兵? 最后到场的却是苏毓和卢三娘。两人根本没料到李贤会这个时候过来见到李贤这一大帮子人更是瞠目结舌竟是忘了问他怎么到了这里来。 “噶尔钦陵不报而归而且为了安全离开甚至不惜在洛阳伤人放火可谓是罪大恶极。我大唐以高官厚爵待他他即便要走也可向父皇禀明大可不必采用如此手段。所以我奉了父皇旨意到凉州一来是要截住他二来则是要提防吐蕃趁这机会出兵。” 吐蕃出兵! 独孤卿云不觉瞧了辛文陵一眼心中陡地一凛。要知道吐蕃如今刚刚传出噶尔东赞病危三子正因为何人继任大论而争执不下这种时候按理不会出兵。可是钦陵花大力气从长安逃离要回吐蕃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障眼法?几乎是本能地反应两人同时向李贤拱拱手又与礼部两位官员和苏毓卢三娘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了议事厅。 十万火急他们必须得好好打探一下情况才行! 两个礼部官员已经被李贤叙述地事实给吓了一跳晕头晕脑地完全忘了质疑所谓天子旨意地真实性而是想到了东西两面用兵的后果见独孤卿云和辛文陵离开他们也慌忙告辞前去消化李贤所说地这一连串事情。 “六郎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十成把握我不敢说但至少有七成可能。” 苏毓万万没想到祖父刚刚去世这凉州就有可能招来战火。想到这些天得众人之助还有凉州城那些淳朴的百姓和孩子她一下子变得面无血色。而卢三娘总算经历过一些事情此时搂着苏毓的肩膀劝慰了一阵忽然抬头看着李贤眼神忽然有些奇怪。 “殿下说此来是奉了陛下旨意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李贤的谎话是在老爹老妈这样的至尊压迫下历炼出来的卢三娘的目光虽然也有些压迫力但对于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回答得异常爽快甚至还重重加上了一句“这等非同小可的大事我又怎会胡来?” 卢三娘怀疑地端详着李贤最后丢开了心中那一丝疑窦----这位主儿若是为了小苏而来应该不会带上程伯虎碍事想来是另有目的。当然她就是做梦都想不到李贤虽说不是为了苏毓而来但确实是假传圣旨来着。 当安顿好了部下关上房门一个人坐在床榻上的时候李贤才不可抑制地操心了起来。所幸这大唐没有清朝那样变态的圈禁制度他不必担心日后一辈子不见天日。可就算如此这一次他闯的祸着实不轻惹得老爹老妈怒是十有**的事唯一的希望就是他那太子哥哥能够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诸天神佛一定要保佑他这一回!他虽说平日不烧香但若是这次平安无事他回去一定给太真观里头的老子像重塑金身捐献多少香火钱也好商量!千万别钦陵没逮着他却被老爹老妈拎回去那就真的惨了! 第三百八十章 来自洛阳的信使——正名,送将,调兵 贤昔日远送苏定方上任凉州的时候曾送了一凉州己身在凉州自是别有一番感受。凉州向来就是汉羌杂居之城如今又因为通西域来往行商颇多的缘故汉人自然显得愈少了。城中奇装异服的人比比皆是无论是酒肆还是店铺都流露出了浓浓的异国情调。 凉州驻军四千都督一职此时虽然是空缺但一应属官仍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他们立刻苦口婆心地规劝李贤呆在大都督府中不要外出。然而李贤初来乍到假传了圣旨自然打着熟悉地形的主意三言两语打了那些人就换了便装和众人在凉州城逛了起来。 既然毗邻安西四镇城中卖的最多的除了一些来自西域的香料特产还有各式各样的新鲜瓜果之外就是羌马和西域良马。仅仅是一箭之地李贤就看见了三拨卖马的汉子个个都缠着他买马价钱极为公道比长安洛阳的马价至少低了三成。 虽说暂时没买但众人全都动了心到了一家酒肆才一坐下程伯虎便兴冲冲地道:“屈突仲翔那小子没跟来若是他来了必定又想着做生意挣钱!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原本就好这口有六郎你挑唆自然是变本加厉!嘿不过看这便宜的价钱我回去也非捎带几匹马送给我老爹不可!” 程伯虎这么说薛丁山也深以为然就连昔日在凉州盘桓过不少时日的盛允文也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吐蕃马又称羌马耐力极好吐蕃的位置又适合养马所以骑兵极盛而羌马个头高身量足爆力也不错。凉州的骑兵用的多半就是羌马。至于那些从西域远道运来的良马虽然确实出类拔萃这高昂的价格就让一般人望而却步了。 李贤虽说对程伯虎说屈突仲翔是被他带坏了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此时也不禁认认真真地考虑起回去给老爹老妈捎带点什么特产礼物----这一次他闯地祸非同小可不是像平常那样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虽说如今才是第二天但若是脚程快的话…… 众人觥筹交错地时候李贤便找来酒肆老板打听这周围的情况。而酒肆中的老板看这些都是外乡人给酒钱又大方顿时更加客气笑眯眯地解说起了这凉州的风土人情顺便掰着手指头介绍周围那些大城。从州、河州说到甘州肃州沙州。端的是滔滔不绝就连刚刚没留心的程伯虎等人也都聚精会神了起来姚元之更在心里暗自记忆。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难得有机会一起出来。不记住这些怎么行? 然而。老板正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滔滔不绝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一个小吏模样的汉子闯了进来东张西望一瞅。看到李贤等人登时大喜。张口就嚷嚷道:“沛……六公子可找到你们了。赶紧赶紧洛阳有人来了正等着你们呢!” 洛阳来人!听到这消息李贤顿时一个激灵打了个哆嗦而程伯虎薛丁山立马白了脸姚元之和盛允文对视一眼也不禁对洛阳那边的反应迅而感到心惊。一帮人你眼望我眼了一阵李贤便带头站了起来又给了那老板几十文钱便跟着报信地小吏匆匆上马离去。 而那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满桌子还剩一半没动的酒菜再算算自己收的酒钱饭钱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要是一天来几拨这样的豪客他可就赚翻了! 一路忐忑到了凉州大都督府前下马众人俱是满脸凝重尤其是李贤。虽说知道老爹老妈派出的信使必定是机灵人不至于当众拆穿他假传圣旨地真相但还是免不了捏着一把汗。然而等他进入厅堂看到那从洛阳赶到地一行人登时愣住了。 如果传旨地是王福顺那么他不会感到任何奇怪但是此番为的人竟然是……竟然是卢国公程处默程伯虎地老爹!在程处默地旁边赫然站着黑齿常之剩下的一些侍从个个低着头他一时无法辨清究竟是谁。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地程伯虎使劲缩着脑袋想要躲在人群中偏生他人高马大根本挡不住自己父亲的凛冽目光只能苦着脸站在那里。而姚元之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位卢国公一听到旁边薛丁山的小声解说转念一想便渐渐有些担心。 程处默看看四周凉州大都督府的属官再看看闻讯赶来的两位礼部官员便笑容可掬 点头道:“陛下还有旨意单独给沛王殿下各位可否 有了程处默这句话众人自然是依言退下而程伯虎更是拉着薛丁山溜得飞快走在最后的姚元之低声和盛允文分说了一句什么便回头看了一眼李贤随即缓步走了出去又把门带上了。他心中不无忧虑地想道若是程处默此行是要把李贤带回去那这一次就白跑了。 “殿下好本事啊!”没了外人这门又关上了程处默顿时收起了刚刚的笑容那面色要多僵硬有多僵硬“从洛阳跑到长安又从长安跑到这凉州甚至还对凉州上下官员假传圣旨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么?宫中陛下都过好几次火了若不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劝着这一次……这一次……” 见程处默气急败坏之下有些语无伦次的势头李贤心中自是更加不安但此时也惟有硬着头皮把起初游说上官仪的话兜了出来。然而程处默虽然比上官仪年轻但耳根子却不那么软最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这话你对陛下和娘娘去说不用来糊弄我!伯虎那小子最是好动不过他既然胆大包天和你一起出来殿下也不用怕我回去会说什么不好听的!” 撂下这么一句承诺他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却不是照本宣科地读而是一把塞在了李贤手中:“这是密旨你自个慢慢看!还有一道过了中书门下的明诏令待会我自然会对凉州大都督府上下以及其他官员宣读。” 他说着便袖手站在了一边摆出了一幅不管不问的态度。 李贤瞅了程处默一眼不声不响地打开那卷轴才看了第一眼就认出了老妈的字迹竟是用异常凌厉的口气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读着读着他后背顿时沁出了一层冷汗。 骂归骂临到最后武后却轻描淡写地说只此一次如有下次决不轻饶这无疑是为他开脱的意思。直到这时候他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这回过气之后他才现卷轴的最后一张是他老爹李治的笔迹。 那上头的字远比他老妈的长篇大论少但分量却一点都不轻。武后的训斥虽然严厉但那更多的是母亲对儿子的口气而李治却不同那完完全全是君对臣的口吻把问题上升到了瞒骗君父的高度----换言之不管是谁摊着这么一个罪名都完全没有好下场! 正当李贤心叹倒霉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句话心中一块大石头顿时砰然落地因为那和他老妈最后的吩咐差不多----事可一不可二此次看在情有可原的份上就暂时不予计较了。 程处默见李贤长长吐出一口气便笑眯眯地问道:“殿下可是放心了?”不等李贤点头他便拉开大门见外头一群人整整齐齐地站在离门二十步远的地方便举重若轻地点了点头“接下来乃是明诏谕请各位去准备香案接旨吧!” 接下来自然就是那传说中繁琐的接旨过程虽然事急从权不用沐浴更衣诸如此类的勾当但香案等等排场照旧不可少。所以当李贤在众人的安排下长跪于地聆听那不知是谁写的冗长骈文圣旨时他整个脑袋已经犹如浆糊一般只听清楚了有关自己的一句话。 “……徙封为雍王任雍州牧授凉州大都督兼左武卫大将军持节安抚凉……” 天知道他老爹老妈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谁都知道这年头皇子领某某大都督那全都是遥领根本不会前去上任。他那八弟豫王李旭轮还是单于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呢也不见亲自去上任只是派了长史而已。这次他这个凉州大都督居然能暂时落实了? 他愣了下头凉州大都督府一帮官员也全都愣了竟是连黑齿常之升任左武卫中郎将驻守凉州这种任命都没注意。前头大家还在商量会是谁接任都督其中独孤卿云希望最大谁知一转眼给皇子的虚衔竟然变成了实职? 仿佛是觉得这事情还不够震撼程处默笑容可掬地看着众人又再次说道:“陛下已经有旨给安西大都护裴行俭命其派五千兵驻守于阗镇。陇右道剑南道即日起严格检查路引泾原各调三千兵驻守河州兰州!”一瞬间全场俱静。 第三百八十一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处默来得快去得也快给全体凉州大都督府官员传达意和相应任命之后又把随行的护卫给沛王李贤留了一半他便立刻开路。临走前他还不忘把李贤拖到一边很是酸溜溜地说了一番话。 “我自从接了老爷子的班掌管暗卫之后还从没怎么栽过这次的事情却让殿下你的人占了先我只怕要被我家老爷子埋怨死了!不过自从你的人把那证据交到皇后娘娘手中之后荣国夫人就没少提到要惩治吐蕃。但是朝廷海东连年用兵这国力已经耗费太多东西两头用兵绝非朝廷幸事你还得劝劝皇后娘娘和荣国夫人。” 证据什么证据? 李贤闻言不禁感到莫名其妙之所以会想到钦陵完全是因为一系列的推理要说证据他可是一点都没逮到如今程处默居然说武后拿到了证据这是怎么回事?虽说不明白但他却明智地没有多问而是大包大揽了下来把这位卢国公送出了城这才心事重重地回转了来。 然而等他看到程处默给他留的人立刻为之一愣----其他的人也就算了料想是他老爹老妈从亲勋三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但是其中一个人却显得异常扎眼那竟赫然是女扮男装的阿萝! 打走了其他人见阿萝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他顿时有些心虚:“你怎么来了?” “殿下能私自从洛阳跑到了这凉州奴婢怎么不能来?” 阿萝一白眼睛竟是流露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精干气息:“还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撇下奴婢这么大的事情我愣是什么都不知道贞观殿王总管来传旨的时候我竟是只能默然以对!好在陛下和娘娘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又有太子从旁说情否则我这个服侍你的女官光是失职之罪。兴许就得没命了!” 从最初的敬称谦称到最后干脆你我了起来李贤哪里不知道阿萝心中郁结着满腹火气。可是那时候他临时起意又怕被人阻挠哪里敢一个个招呼打过去? 好在阿萝不是那种不识大体地人小性子一阵子就过去了旋即便说起最近洛阳和长安二城中生的事。李贤一走霍怀恩干脆和冯老沙联合了起来然后再通过洛阳令冯子房的门路。硬是被他们从不可能中挤出了一条路在某个小客栈中拿到了房家行刺纵火案中地疑凶。一番问之后终于顺藤摸瓜端掉了一个吐蕃人在南市开的一家铺子。 套用一句现代化的话来说也就是吐蕃在大唐中枢最大的一个情报站被连锅端了。 怪不得程处默临走的时候会说那么一番话!李贤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也异常满意。原本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就算父母相信。终究不能作为决定性的证据。毕竟。钦陵私自西逃虽说可恶但仍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为了西逃而在洛阳伤人纵火那大唐若是不追查。那所谓地大国气度就不用谈了! 这时候李贤方才庆幸程处默带着阿萝到了凉州来否则洛阳的消息就都断了。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你此来父皇母后可曾知晓?” “陛下是不知道不过皇后娘娘却是肯了否则我哪里有能耐让卢国公带我千里迢迢到这里来?”阿萝见李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觉莞尔一笑“娘娘还交待让我好好看着你若是除了事情唯我是问……所以从今往后我这个随从就当定了!” 面对老妈这样的安排李贤自然无话可说当然若是老妈硬塞了一个他不想要的人过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贤到了凉州钦陵如今却被堵在洮州。托李贤一路上通知各州县的福他这逃亡之路越走越艰难从原州出之后遇到了三次盘查一次比一次严格繁琐于是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重新折回秦州结果得知安西如今正在打仗州县要对去那里地所有西域商人进行盘查。结果他不得不抛弃了原本地行头使用备用路引想要从洮州叠州经吐谷浑回吐蕃。 虽说这条道异常危险但他明白吐谷浑有数家贵族和噶尔家族极其密切因此反而比在中原逗留更加安全。 然而仿佛是一夕之间从陇右到剑南一下子冒出来了无数军士几乎条条道路都封锁了起来都在传言要追查什么奸细。迫不得已地他只能走山中小道结果一连三天遇到暴雨路上苦不堪言不算好容易越过西 抵达了某个相熟的吐谷浑贵族领地地时候却得到了顶地消息。 大唐在凉一带增兵!扼守安西四镇的裴行俭居然也派兵南进! “这不可能前时我国和吐谷浑交兵地时候他和弘化公主都曾经数次向大唐求救大唐皇帝却按兵不动这一次怎么会忽然增兵!” 钦陵又惊又怒这一路上的疲累和这前所未有的坏消息汇合在一起他这个铁汉子也有些吃不消:“我三弟赞婆不是已经带兵压进了么怎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虽说做的是出卖国家的事但那吐谷浑贵族受了噶尔家族不少好处再加上吐谷浑亲吐蕃的贵族不止他一个因此尽管此时钦陵说得直白他仍旧心安理得:“就在两天前吐谷浑得到了大唐的通知已经动员了不少兵马。但仅仅是这些人的话赞婆大人仍然能够一举击溃但大唐有了准备裴行俭甚至进兵于阗镇动静似乎……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确实不同寻常! 钦陵看看自己那些风尘仆仆的随从想到一路上的狼狈眉头登时越皱越深。为了能够顺利西归他已经筹划了数年自信不会被人看出破绽再说事先又刻意装出了坠马受伤的假象在洛阳掀起了连番事故更能够拖延不少时间。然而他才走到原州官府就反应了过来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此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道:“你帮我安排一下我要最快的度抵达赞婆军中这一次若是不打以后大唐从海东抽身出来这仗就更加没法打了!” 足足十天也没有现钦陵的踪迹李贤知道逮到这家伙的希望越来越小。就是后世追捕逃犯海6空一起封锁也没见有多大效用更不用说这年头的人力物力了。尽管如此要报仇雪恨却也不是没法子那就是战场上见真章。 然而他这个凉州大都督有可能上战场么? “咳!” 听到这一声咳嗽李贤回过神来见独孤卿云、辛文陵和黑齿常之都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尴尬。好在他脸皮厚明知自己在人家说话的时候开小差不应该却还是满面笑容地谦逊道:“三位将军都是百战之将我虽然沗居凉州大都督却不过是坐镇凉州万一有战事这督战监军的意味更大些不会擅自干涉各位军中的事务。” 见独孤卿云和辛文陵脸上一松而黑齿常之却是笑得古怪李贤便知道前两者毕竟不熟悉他一听说他不管军事就如释重负;而后者想必是从刘仁愿刘仁轨那里听说过什么所以还有些别的念想。当然初来乍到做出些承诺自然是必须的至于以后…… “独孤将军你刚刚说吐蕃兵马已经越过了积石山一带依你看这吐蕃和吐谷浑之战结果会如何?” 李贤问得谦虚独孤卿云回答得也异常干脆:“殿下恕我直言这仗一旦打起来如果我大唐不加入战局吐谷浑必败。如今吐谷浑上下离心通吐蕃的贵族不在少数之前能够芶延残喘不过是因为我大唐凉驻兵为其后援再加上吐蕃内斗的缘故。谁知道噶尔东赞这病重的消息虽然是真的三子争位的消息却是假的不但是假的而且吐蕃那些世家贵族还被噶尔家族压得死死的绝对指望不上所以才有赞婆此次带兵出征。” 若是钦陵再这么一回去这西边……西边只怕要比东边还乱! 此时此刻李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高句丽内乱固然是大唐出兵的大好机会但在他看来海东那块地比河西走廊的重要性差远了。若是让吐蕃取了吐谷浑兵临河湟再让他们威胁到大唐安西四镇吐蕃就有了和大唐抗衡的本钱更断了一条重要商路。 高句丽有什么好打的打下来还不是便宜了外人还不如赶紧向西边增兵! 脑海中转过这样一个念头见底下三将的表情各异他忽然想到了一点----眼下辽东大战的当口这三人却不得不在西边看着想必也有些不甘心既然这样……此时此刻他的心已经飞到了洛阳的李绩身上可是这战机稍纵即逝老狐狸又异常狡猾要让李绩进言先定西边再打东边这又谈何容易?他这个凉州大都督又没有出兵权他娘的白高兴了一场!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你可千万别发疯 谷浑昔日强盛的时候曾经威凌诸羌除了占据沙州外还占据了清水川、赤水、浇河、吐屈真川四个大城。而到了大唐立国之初吐谷浑屡屡作乱后来为唐军所败分裂为东西两部。西部达延芒结波降吐蕃东部投大唐可汗慕容诺曷钵甚至还娶了大唐弘化公主但国力已经和当日强盛时天差地别不过在大唐和吐蕃之间芶延残喘罢了。 虽说知道吐谷浑如今只是国势弱了方才一副可怜样若是一旦强盛起来不见得会比吐蕃野心小但李贤这个凉州大都督一上任还是按照惯例通报了吐谷浑这边则是严密监视吐蕃动向。 当年赵括纸上谈兵方才有长平之败他虽说学了不少但连小战阵都没经历过要真的接过军政大权那非得出大事不可!别看他手下有薛丁山程伯虎姚元之那可都是战场上的雏! 然而他派去吐谷浑的信使刚刚出还不到一日一位不之客竟是忽然造访了凉州大都督府。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吐谷浑可贺敦也就是大唐弘化公主李奉宁按照辈分来算那就是李贤的堂姑! 弘化公主在西北生活了二十几年此时身着异装更像是一个道地的吐谷浑人。只见她肤色略显红身上并没有佩戴多少饰只有头上轻裘皮冠那一颗硕大的明珠熠熠生辉。 她出嫁的时候如今的皇帝李治也只有十二岁不过她却在永徽三年的时候风风光光回过长安但那时还是王皇后当家所以她对于李贤并没有任何印象只从那些书信和来往于中原的吐谷浑商人那里。得知过一点关于李贤的传闻。 李奉宁爽朗地一笑竟是径直上前给了李贤一个大大的拥抱。分开之后她方才笑道:“自从太宗皇帝之后。大唐就没有皇子再到过边陲前线若不是亲自得见我还以为是别人诓骗我呢!” 李贤亦没有料到自己这位姑姑脸上不见任何愁苦仿佛不知道吐谷浑动辄有亡国之祸登时有些惊讶。远来是客尽管他自己也只是刚刚反客为主成了这大都督府地主人少不得也要借此机会招待一下长辈。然而等他去吩咐诸属官长史崔温这才瞅了个空子偷偷告知。这没有得到旨意弘化公主就到凉州来相当反常只怕是另有事。 果然丰盛的酒宴一摆上两杯酒下肚李奉宁就自己把来意摆了出来。 “六郎。我知道你必定在猜我的来意。我就实话实说了。吐蕃大论尔东赞地三子赞婆领军五万。大约不出几日就要兵临吐谷浑了。当初达延芒结波归顺吐蕃之后吐谷浑便一天不如一天。和吐蕃相争更是几乎没有一胜。最多就在人家的牧民头上出出气而已。这些年西投吐蕃的贵族不在少数大汗虽说知道却也没有办法。我也早料到有破国的那一天。” 弘化公主如此直白李贤刚刚还准备拐弯抹角套话的打算登时落了空----没抓到钦陵已经很让他恼火了如今他这姑姑更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吐谷浑必破这不是添堵么?勉强按捺住了怒火他干脆也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姑母此来为何?” “这一仗是肯定要输的但是大唐需要吐谷浑在西边。所以我希望你向陛下进言在适当的时候进兵帮吐谷浑复国!” 还没亡国就谈复国!这话说得李贤心里更郁闷了明知道吐谷浑要丢却在一边看着然后再大张旗鼓地帮助人家复国这事情怎么越看越别扭呢?更别扭的是弘化公主嫁到了吐谷浑文成公主嫁到了吐蕃这与其说是民族大融合不如说是和稀泥的外交政策。 他忍不住就反问了一句:“那姑母认为什么才是适当地时候?” 对于李贤问这么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李奉宁不禁感到奇怪:“难不成六郎你不知道么?如今朝廷正在谋划攻高句丽自然是等海东战局稳定之后才能考虑到吐谷浑复国的问题。” “那如果我说朝廷现在应该先定西北再打海东呢?” 李贤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弘化公主愣在了当场几乎以为她这个侄儿是不是疯了。怔了好半晌觉他那脸色不像开玩笑她这才沉思了片刻最后仍是苦笑了起来。 “我不懂什么政治军事不过吐蕃噶尔家族野心勃勃却是不假。他们的胃口绝不止一个吐谷浑于阗、疏勒、龟兹、焉耆这 镇他们也垂涎已久了。不过陛下急于完成太宗皇个时候若要出兵西北只怕朝廷从上到下都不会答应。”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鬼使神差地李贤想到了这么一句话。算算手中地兵也不少一场局部的小仗仍打得起。但是如何指挥如何布置到时候军令能否顺利下达将士是否会听命这仍然是最大地问题。吐蕃地军马旬日可到难道眼睁睁看着吐谷浑灭国到时候再花费十倍的力气帮人家复国? 如果他没有记错地话名将薛仁贵最大的败仗似乎就是在大非川一役中败于吐蕃人一手从此之后大唐为吐谷浑复国的希望也就彻底没了。 见李奉宁正盯着他他便干脆上前两步低声问道:“若是我能够让凉二州出动兵马相助吐谷浑姑母认为击退吐蕃此次进攻的可能性有多大?” “没有陛下的诏令你敢私自出兵?”李奉宁虽说听说过李贤诡计百出但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一时情急竟是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别看你是亲王就算你是太子这私自出兵的后果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吐谷浑将来就算不能复国不过就是内徙而已。六郎你可别以为当了凉州大都督就能胡来上下的将士未必会听你的!” 没错凉州离长安洛阳可不算太远他要是贸贸然出兵相助只怕第二天就会被拎回去问罪。到了那时候可不会像此番这么容易躲过一劫! 想到这里李贤顿时低声骂了一句脏话。这千里迢迢追来没了钦陵的影子不算还得眼睁睁看着吐蕃攻城略地这都什么事?等等程处默来的时候似乎提到说他老妈和老外婆对钦陵伤人放火的事情很恼火能不能走走这条路子?可是如今的局势十万火急哪来那么多功夫磨嘴皮子! “总之我这次来其实就是交待一下将来的事其实不差那么几天若是真正说起来还不如说是我对你这个新任凉州大都督有些好奇所以才来特意瞅一眼。这娘家的亲戚自从十几年前回过长安一次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六郎我听说你酒量好今晚陪我一醉方休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了!” 李贤见过不少爽朗的女人而长辈中那位临川长公主就是火爆脾气但如弘化公主这样外嫁几十年却并非满腹闺怨的他还是感到异常佩服当下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亲自送了她去休息的地方这才去寻人商量。 初来乍到大都督府属官虽多但他却不敢贸贸然去谈出兵这种事程伯虎薛丁山又是一根直肠子所以他思来想去惟有找到了姚元之。而这位陕州姚十郎听明白李贤的意思之后先是瞠目结舌紧跟着又是一阵莫名兴奋但最后还是沮丧了下来。 “这可不比你私自离开洛阳不得诏命亲启边衅就算是你只怕这亲王爵位保不住不说指不定还得流放到那个穷山恶水数星星!这种事情胡闹不得!” “要不是为了这个我至于和你商量?”李贤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继而低声解说道“我看独孤卿云和辛文陵他们都指望一战在这里驻守却不能打仗立功对于将军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恼火的?就是底下的将士谁不想建军功谁不想要官职?” “六郎你说的是没错但是打仗的花费是一难战后的犒赏又是另外一难最重要的是兵将调派。再说那些朝廷大佬虽然往日和你关系不错可在这种问题上谁会帮你进言?海东方略是陛下即位以来一直的重中之重这个时候要放弃是不可能的。”姚元之分析到这里见李贤面色很不好看只能叹了一口气“若是要出兵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娘娘。” 这个节骨眼上靠老妈来得及么? 李贤心里冒上来这么一个问题却也知道只能盼望这几天之内是否能有最新进展。恨只恨先头程处默的旨意上虽然有调兵遣将的安排也赋予了他凉州大都督的职务但是要决定战略进攻他的级别还是不够。 整个大唐也就只有他老爹李治这位大唐天子才能决定这个层面上的事。从这个角度来说当皇帝最大的好处大约就是一言九鼎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荣国夫人巧说武皇后,老刘仁轨智服小太子 于洛阳上上下下的官员来说李贤由沛王徙封雍王中的事就算授凉州大都督兼左武卫大将军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然而这位在洛阳大名鼎鼎的皇子一下子跑到了凉州那块荒凉的地方一下子接过了持节安抚凉州的重任顿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那些曾经堵过沛王第大门的士子全都在那里捶胸顿足若早知道李贤真的好武多过爱文他们花那么多功夫干什么?还不如干脆想办法见见李敬玄这个主考官来的正经!至于那些曾经想方设法想通过李贤谋一个征东先锋军名额的武将则更是纳闷了不是听说李贤想去海东么怎么一下子去了西北? “所谓声东击西不过如是。” 老狐狸李绩在家里接见那些将领的时候就一律用这么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敷衍过去。至于李敬业对于自己祖父声东击西的说法他却嗤之以鼻----李贤那家伙分明是一时冲动哪里有那么神机妙算! 虽说曾气恼于李贤临走却不带上他但他如今这心气却也平了。他是亲府中郎将可不像程伯虎薛丁山断然不可能贸贸然跟着去了凉州。而作为李贤多年伴读最最了解对方心事的人他这些天进宫愈勤快了就想打听一个准信。 东宫之中李弘听说李敬业和李显一起来了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李敬业倒也罢了大约还是来向他询问朝廷在西北问题上的方略;可他那个弟弟……就因为李贤溜得快当初承诺李显和荣国夫人一起回并州祭扫的事情没了下文如今就缠上了他。可是因为李贤的偷跑事件和贺兰烟受伤事件荣国夫人的并州之行自然是泡汤他又能怎么办? “就说我人不舒服……” “五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李弘一句话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大呼小叫声紧接着。一个敦实的少年便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鸟笼子里头是一只五彩斑斓地漂亮雀儿不是李显还有谁? “五哥你看这是我好容易弄到的名贵得很啼叫起来的时候比人唱歌还好听。你整日里公务繁忙闲暇地时候不乏拿来解解闷。就算是我这个弟弟尽一点心了!”李显一面提着鸟笼子炫耀一面眼睛扫视着李弘的脸色“五哥你就帮帮忙想个办法……” “停!”李弘知道接下来这个弟弟要说些什么愈觉得脑袋隐隐胀痛。赶紧喝了一声。见李显眼巴巴望着自己。他不禁暗叹都是李贤干的好事。却不得不软言安慰道“外婆只是为了贺兰。这才暂止了并州之行。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她必定会起行你就耐心等一阵子。我可告诉你父皇母后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可别胡说八道惹他们怒!” 如果说前头一句话还让李显灰心丧气那后头一句话就是立马让他打了个哆嗦。李贤偷偷跑掉之后他某次入宫的时候还想纠缠些什么结果被武后那双凤目一瞪他回去之后当即做了个噩梦。 此时太子良媛阿斐正好到来见李显满脸沮丧遂上前安慰了几句也不知是她的温婉还是李显想通了阿斐竟是把李显哄去了西池让李弘大大松了一口气。 而李敬业晚到一步刚刚一直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此时便上来行礼。因为李贤的关系他和太子李弘也是熟不拘礼因此很快就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来意。 “陛下封了雍王殿下凉州大都督又在河湟一带增兵甚至连安西都护府也动员上了这西北究竟准备怎么回事?吐蕃狼子野心此次若是不打吐谷浑只怕危险那还让雍王呆在那里干什么?” 说起这事李弘除了叹气几乎找不到其他表情:“那不过是先头母后迫于无奈找出来的法子父皇虽说答应了但让他同意西北动兵那又谈何容易!如今朝堂上众官的意见是派使节去吐蕃申饬一顿如今的重心还应该在高句丽毕竟泉献诚都已经到洛阳了。” 也就是说凉州大都督仍然只是个名头!李敬业不禁替李贤默哀了一番但心里却仍旧不死心。太子虽然监国但天子李治并不是完全不管事而一手握住军国大事地武后其实更有相当的决定权。所以从东宫出来他便决定去大仪殿走一趟。 然而到了地头他却扑了一个空。荣国夫人杨氏和贺兰烟一早进了宫 后她们去西内苑了! 当日因为有屈突申若护着霍怀恩等人又到得及时因此贺兰烟受伤并不重。而这些时日流水般的补品养着又有最好的大夫天天把脉如今她看上去竟是比往日更丰润了几分。可是身子是养好了她这脸上却没了笑容。李贤那个家伙怎么能抛下她跑到凉州去了! “烟儿烟儿!” 旁边的一声呼唤让她陡然惊醒了过来见武后和荣国夫人都在瞧她她不禁红了脸。而荣国夫人杨氏轻叹一口气爱怜地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贤儿也是为了你才千里迢迢去了凉州足可见他对你地情份。至于他自己你放心那里有兵有将他也不是单身一人。” “娘这个时候你还说这话他这一走倒是爽快留下多少事需要善后?”武后此时忍不住哼了一声面上满是嗔怒“陛下自然是头一个恼火地剩下地还有满朝文武。若不是上官仪被他花言巧语说服了一半这一回的事情何止这么简单!” “媚娘贤儿看上去油滑得什么似地其实就是认死理。不过就因为这样我把烟儿交给他也放心了。”荣国夫人却不以为然紧跟着又追问道“凉州大都督虽然授给了他但那里地将士会不会不服?” 武后晒然一笑道:“哪有什么服不服不过是为了平息事态让这件事名正言顺而已难不成娘你还准备让他在那里打仗?” “听说六郎没有逮到那个钦陵吐蕃似乎也不太平这种状况下他会轻易回来?只怕是不肯的!” 杨氏见自己一句话说得武后眉头一皱忽然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媚娘你自己生地儿子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军事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倘若不是要动用大军劳师远征让他出出气也不坏。那钦陵在大唐的时候陛下和你对他甚是优厚他却如此卑劣不教训一下我大唐岂不是面上无光?” 武后对于政治上的勾当虽说娴熟但对于军事却不算很精通此时听母亲把事情上升到了如此高度眉头登时蹙成了一个结深思起了此中得失。此时贺兰烟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忽然感到胳膊被人拧了一下回头见外婆向自己打眼色只得暂时闭上了嘴。 “媚娘你想想这些年你代陛下处置国事可曾有错?这些年你统御内宫各妃嫔可曾有疏漏?你待人接物井井有条还有谁比你做得更好?可是朝官中对于你却仍然颇有微词这是何故?” 荣国夫人连珠炮似的一连串反问之后最后才重若千钧地道:“如今弘儿虽然是太子但仅仅一个太子却是不够的再说他的身子骨也实在太弱了些。贤儿好歹是李绩和于志宁的徒弟料想必定有些手段你再派一个大将给他若是西边能够得胜他自然得了声势但又何尝不是你的荣耀?贤儿和弘儿一向兄弟和睦自小到大都是如此那方面应当不用操心。” 荣国夫人游说武后的同时东宫又迎来了一个访客。按照官职来说来者并不能说是客人刘仁轨好歹也有太子左庶子的官衔算是以宰相兼任东宫属官。而他见到李弘的第一句话就是对李贤身在凉州这件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今中原升平边陲偶有战事雍王殿下一向和太子殿下和睦此去凉州若是建功对于太子殿下非但无害反而有利所以不可让其只担虚名而无实权否则想必雍王自己也未必会甘心。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向陛下进言派一员大将前去的同时再准其用兵必能让雍王殿下更加感激。” 李弘压根没有想到刘仁轨竟会提出这样的意见一时间愣在那里好半晌才犹豫地问道:“父皇已经派了黑齿常之刘相公所说的大将又是指何人?” “黑齿常之就是我当日所荐此人虽然素有本领但毕竟是百济人降唐的时间太短再加上官职不高威名不显。我所说的是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 细细琢磨着这一安排李弘也觉得可行但一想到契苾何力是父皇认可的先锋军主将不觉又有些犹豫。然而刘仁轨的一番话却让他打消了这个最后的疑惑。刘仁轨表示将亲自重回海东前线! 第三百八十四章 新鲜出炉的凉州道行军元帅 王拗不过枕头风。除了历史上那寥寥几位明君之外主基本上都难过爱妻的那一关更何况武后并非只会妖媚惑人的女子一番有理有节的话说下来李治便为之怦然心动。君王的威严不可轻触钦陵西逃的事情如今朝臣皆知那么若是在西北问题上没有一点表态他这个大唐天子岂不是难堪? 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仅仅他一个皇帝拍板了算数还要拿到朝会上讨论通过。然而李治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方才能够说服朝臣却没料想太子李弘和他亲自提拔的宰相刘仁轨先后进言道是吐蕃侵于凌生羌如今吐谷浑岌岌可危此外噶尔钦陵又私自西归不可不讨。如今李贤正好在凉州可赋予统兵之责给吐蕃一个教训。 这一番话无疑说在了李治的心坎上而最最重要的是他的爱子和他的信臣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所在一起拿出了一个最稳妥的方案----以雍王李贤为凉州道行军元帅;以契苾何力为凉州道行军副元帅兼凉州道安抚大使;以独孤卿云和辛文陵为凉州道行军副总管;率所部汉番兵共四万人兵援吐谷浑。 君王点头宰相默许但其他不知情的朝臣通通吓了一跳。要知道吐谷浑和吐蕃之间也不知道打过多少大仗小仗中间向大唐请求调停的次数不计其数而吐谷浑在多次吃了败仗之后更曾经求过援兵但终为大唐所拒这一回天子居然动了真格? 眼看辽东就要大仗迭起西北就不能消停一下么? 然而还不等有人冒出来捶胸顿足。这件事就成了铁板钉钉当金明嘉和泉献诚得到消息的时候全都瞠目结舌。前者是深恐自己先前勾结钦陵的事实为人所知。后者则是后悔自己没事多此一举----如今他老爹泉男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要是大唐为了西北的事延缓出兵辽东的计划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 远在凉州的李贤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个消息虽说知道眼下只能等但他没忘了自己还是凉州大都督上下的官员接见了一遍最后还少不得亲切会见了一下独孤卿云和辛文陵言辞隐晦地对两人暗示说不定这次在西北有仗可打。 独孤卿云和辛文陵正羡慕着那些能够加入东征行列地同僚。哀叹着自己这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逞威可谓是满肚子不合时宜。李贤先前一到又带来了那样重大的消息两人都觉得有了希望但最后转念一想。凉州大都督这个职务对于亲王未必有用。于是又沮丧了起来。此时此刻听李贤这么说。他们仍不免动了一丝希望。 “雍王殿下我辛文陵不妨说一句实话。不管是任何时候。只要有仗可打我必定第一个冲在前面!我麾下的将士早就闲不住了。我整日里操练得他们死去活来到头来却上不了战场这事谁能甘心?” 辛文陵是个直性子也不管独孤卿云对他连连使眼色竟是忽然砰地拍了一下桌子:“要说我大唐对于吐蕃那实在是太客气了种子当初送给他们了工匠也送给他们了公主更送过去和亲了可结果如何?他们还不是一样该打就打毫不含糊他娘地反正我是忍不下去!” 这牢骚李贤也曾经对太子李弘过却没料到这回听人家牢骚的是自己心里头竟有那么一丝敬佩。他说这话可不愁李弘会去告密但对于辛文陵这么一个高层将领风险就不同了搞不好就会被扣上怨望这样一顶大帽子。 “辛将军!”独孤卿云虽然没看到李贤有什么怒的表现但唯恐这位至交同僚狗嘴里再吐出什么象牙来连忙喝了一声。 见辛文陵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他这才赔笑道“辛将军只不过是一时失言还请雍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这军队进入临战戒备不难只是这种姿态很容易给外人错误的判断。这吐谷浑可贺敦刚刚离开凉一带就露出如此姿态会不会……” 这接下来的话独孤卿云就是不说李贤心里头也明白。但别的责任他担不起这责任他却能扛下。此时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放心若有责任自有我担负。到时候我大不了说是看在和弘化公主的亲情方才这样决定。就算不能援助吐谷浑策应一下总可以吧?” 辛文陵和独孤卿云都没料到李贤会拿出这样一个说法面面相觑了一会便各自答应了 |担责任到时候指不定还真能痛痛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对于李贤这样一种爽快的态度他们隐隐约约地有了几分好感。 不管怎么说李贤总归比只知道争功的已故凉州都督郑仁泰好得多! 独孤卿云和辛文陵一走李贤在书斋中闲坐了一会终觉得闷得慌便出门去寻人。然而姚元之在长史崔温那里帮忙处置政务程伯虎和薛丁山都溜出去看马了盛允文正在训练那五个典卫竟是只有他一个孤零零地没事干。 兜兜转转他不觉来到了苏定方当年住过地那个院子见其中一片缟素他这才想起到凉州这么多天他除了第一天来这里拜祭过之后竟是未曾来过。在门口默立片刻他便缓步走了进去正跨进灵堂的时候却险些和某人撞了个满怀。 “原来是沛王……不如今应该叫雍王殿下了!”卢三娘瞅了一眼李贤见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灵主不觉叹了一口气声音亦低沉了下来“大将军临去的时候听说甚是感慨自己一辈子东征西讨却没有打过吐蕃长叹一声方才辞世。大小姐这些天落落寡欢殿下若是得闲不妨去看看她。” 李贤闻言顿时想起上次见到苏毓的时候她瘦削了老大一圈仿佛弱不禁风一般。虽说明知道小苏不是那种娇滴滴地千金大小姐但他还是不免心中担忧。因此几乎没有犹豫他便点了点头。 “对了大将军在书斋里头留下了不少札记都是这些年最后地记录。他对这些没留下什么遗言你若是喜欢不妨去看看。大将军地后人中没有在兵事上留心的大小姐又是女流你都拿走也不妨。对了安西大都护裴行俭不日要来吊他曾经得大将军教授兵法若是他提出要你可别捂着不肯给!” 我李贤至于这么小气么?虽说腹谤了一句卢三娘地小心眼但李贤想得更多地却是裴行俭的到来。大唐有两个很奇特地将领一个是神奇老头刘仁轨一个就是裴行俭。两人都是文官出身偏偏在打仗指挥上头比真正的武将更猛更敏锐不得不说天生就是带兵的材料。没想到他这回千里迢迢跑到凉州还能见一见裴行俭可谓是不虚此行了。 别人是在灵堂中拜祭他却是上香之后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下拿着个酒葫芦对着灵主喃喃自语到最后又想起以老苏的忠义无双在隋唐英雄传里头却被诋毁得体无完肤不禁心中微怒。编故事有把好人编得更好的但把好人说成十恶不赦的坏蛋这现象还真是少见。想到这里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着那灵主斩钉截铁地撂下了一句话。 “老苏你放心我回头一定找上一批最会写传奇小说的人把你平定东西突厥和百济三擒其君王的故事写出来到时候让人人都知道省得让你死了还被人算计!” “爷爷在天之灵若是得知必定会感谢六郎你的盛情!” 猛听到背后那个幽幽的声音李贤倏地转过身来见苏毓站在门边不觉微微一愣。因为正在服孝的关系她身上一身缡素髻只用一根荆钗绾起脸上脂粉不施一双眼睛微微有些肿仿佛刚刚哭过。想到卢三娘的嘱咐他连忙走上前去。 “小苏苏大将军一世英雄此次在任上去世那也是寿元到了。他生前官高爵显生后又享尽哀荣再说又有你这样贴心的孙女又有几人能及?斯人已逝我们却还得活下去不是么?”见苏毓面上表情稍稍一缓他忽然心头一动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大将军生前可是托付我给他找一个孙婿如今他不在了这托付却在。” 说到这终身大事苏毓顿时脸色一变旋即更流露出几分少女的娇羞一跺脚就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回过了头竟是没好气地一瞪眼睛。 “这种事情用不着操心六郎你只要保着凉州一地平安那就够了!” 望着苏毓远去的背影李贤不禁耸了耸肩。吐蕃这回能把吐谷浑吃下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打凉州的主意?而他刚刚走出那院子程伯虎就满脸兴奋地冲了进来。 “六郎洛阳那边有消息来了说是朝廷授你为凉州道行军元帅!”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老少搭配,干活不累 帅这个官职在大唐一般都由皇子亲王兼任。比如名的唐太宗李世民就曾经任过西讨元帅。不过和大将军将军这一类的常设官职不同元帅乃是战时所设若是不打仗了所谓的元帅就和普通武将没什么两样。 刚刚从天上砸下来一个凉州大都督砸到了李贤的脑袋这时候忽然又砸下来一个凉州道行军元帅就算是李贤也不禁感到一阵眩晕。 “你这话当真?” “废话洛阳来的人刚刚到城门口小薛正好逛到那里亲耳听到的好消息怎么会有错?你赶紧出去准备一下小薛说人大概就要到大都督府了!” 话音刚落李贤就一溜烟地冲了出去而程伯虎站在那里嘿嘿一笑随即跟在后头回转了去。他老爹临走时还不无怒色地警告他说朝廷断然不会在西北用兵可若是不用兵派什么凉州道行军元帅?他程伯虎学了那么多年武艺不就是为了上阵杀他娘的否则难道成天拎着一把斧子打架? 敬业这回我程伯虎可抢了你的先! 十天之内迎来两拨传旨的信使这对于凉州大都督府来说并不是十分稀罕的事稀罕的是传旨的规格。几个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大都督府属官听说又是一拨信使忙忙碌碌的布置的同时心里不免也有些看法----这打还是不打朝廷早有决断弄那么多虚文干什么? 然而当这些官员看到此次抵达的这一行人时全都为之震惊。为的那个鬓苍苍的老者众人是最熟悉不过了正是郕国公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太宗皇帝李世民昔日收服了不少蕃将其中最最著名的就是阿史那设尔、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阿史那设尔和执失思力都已经身故。契苾何力虽说已近迟暮却仍然是从不言老。 李贤一见契苾何力也是一愣他是李绩的徒弟。对于军方在东征问题上的计划廖若指掌。契苾何力可是当初内定地先锋军主将将来要担任辽东道行军总管的怎么忽然就派到这西北当传旨信使了?正这么想着他却看到某个人从契苾何力身后忽然闪了出来冲他笑得阳光灿烂。 “敬业?” 这一次他确确实实被吓了一跳而李敬业大模大样地上前两步笑容可掬地向契苾何力点了点头忽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黄绫卷轴一本正经地说:“雍王殿下。臣此番西来乃是奉陛下诏命前来传旨地。” 程伯虎只从薛丁山处听说李贤被任命为凉州道行军元帅没想到这一来竟是如此一批人此时站在一旁便用手肘去撞薛丁山口中低声问道:“小薛。你怎么没说敬业也来了?” “你又没问我!” 薛丁山一句话把程伯虎噎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却在那里盯着契苾何力瞧。他老爹薛仁贵自打入选先锋军名单之后。就曾经对他提过东征辽东的第一波先锋军。必定是以契苾何力为主。所以。先头一瞧见这位老将他就本能觉得这一位绝对不止是信使。果然负责传旨的竟然是李敬业! 独孤卿云和辛文陵被人匆匆叫到大都督府听说洛阳又来了旨意而且涉及自己都是又兴奋又忐忑。等李敬业朗声宣读了圣旨之后他们俩几乎没有当场跳了起来。 一位皇子亲王就任行军元帅契苾何力这么一位功勋老将出任副元帅虽说兵力不过区区四万但这却意义重大。要打仗了真的要打仗了! 早在听着那冗长的骈文时李贤就从最初的兴奋中回过了神。站起身上前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契苾何力便上前要参军礼他慌忙一把将这位老将给拽了起来笑着说道:“昔日契苾将军在宴上舞剑那英姿我至今仍未忘怀不想有朝一日居然能并肩为战实在是幸甚。” 朝廷重头戏在东征至于西边这场战事更多人认为不过是陪太子读书……不应该是陪亲王读书的小孩子把戏。换成别人对于这种形同左迁的任命必定会心中怀恨而契苾何力是以心胸豁达闻名于世地李贤敬他三分他更敬其九分。 轻轻一捋那整齐的斑白胡须他便笑着谦逊道:“我这把老骨头半辈子戎马哪里还谈什么英姿承蒙陛下相信为殿下之副必当竭尽全力。独孤将军和辛将军都是当日共事过的此次便要偏劳二位了!” 他一面说一面指着李敬业 出了深深的赞许对众将言道:“此乃司空大人的长简拔为亲府中郎将闻听西北有战事便自动请缨。你们别看他这次传旨缴旨地另有其人他这次带了十个亲卫前来将留在凉州监粮!” 李敬业丫地居然也一起疯了! 李贤听到这一句禁不住瞪了李敬业一眼心中着实无可奈何。东征是必胜之局他早就和老狐狸李绩说好让李敬业随军去镀镀金到时候回来一个正正经经地十六卫中郎将必定到手以后要升迁别人就没话说了。这西北的情况却难料得很吐蕃要是来一场全国总动员凑个十几万人绝对没问题这仗哪里有那么好打? 放着好升官地勾当不做却硬是到凉州凑热闹这李敬业真是和他一样都疯了! 李绩虽说处于半隐退状态但好歹还是军方第一人因此对于李敬业主动请缨来这西北众人都大生好感而主动做了个人情地契苾何力自然就更拉近了和众人之间的关系。众人正乱哄哄一团地时候一个军士忽然一头扎了进来。 “报吐蕃兵击吐谷浑大破吐谷浑前军而且还在北进!” 这弘化公主才走几天居然动作这么快!虽然知道吐谷浑如今必定不是吐蕃的对手但李贤仍然为吐蕃军的迅动作而感到心惊一瞬间刚刚因为契苾何力和李敬业到来而有些混乱的气氛一下子沉肃了下来大多数人都看向了契苾何力而契苾何力则瞟了李贤一眼。 “吐谷浑新败士气全无可汗诺曷钵等人必定奔大唐求援让州一线接应一下他们。” 李贤虽说觉得吐谷浑实在太不经打但这应有之义不得不提见契苾何力也在点头他沉吟片刻便对这位老将军道:“契苾将军军情紧急宜早不宜晚不如召集如今在凉州的众将立刻碰头先通报了内外消息然后再作决断。但是凉州州洮州甘州等地必须即刻进入紧急戒备一来防止有奸细二来也便于将来决定进退。” 一时间整个凉州大都督府立刻运转了起来。文官们开始计算如果吐谷浑人内附那么需要在凉州附近划定哪一块地盘武将们则开始派出自己的亲兵回去通报自己的部下。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契苾何力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主将李贤似乎也不是没担当的皇子但万一被这时候抓住了痛脚就没意思了。 而在真正的作战会议召开前夕李贤和契苾何力一正一副两位元帅却在那里看地图。凉州大都督府原本就是为了防范吐蕃和吐谷浑屡屡有人进出吐蕃地图已经有相当的精度只是仍然难以达到那种高比例大挂图的水平。 “陛下既然决定要援吐谷浑那么就不能仅仅地采取被动守势。吐蕃大约以为我大唐一心东征无心他顾那么就必须打得他们狠!只有像昔日侯君集大胜吐蕃那一次让他们知道我大唐不可战胜方才能保得几十年太平!” 契苾何力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旁边的李贤微微颔:“我虽然随英国公学过多年兵法武艺但终究还是第一次真正亲临战阵。大方向就有劳契苾将军来拿我只有一点要说那就是必须杜绝将帅争功!为了争功拿牧民假作军卒为了贪功而不顾全军方略而冒进甚至纵兵劫掠这种事情在战局未定之前这些都可能招致败局!” “大方向自是殿下和我共同参详但殿下后头的提点正合我意!” 契苾何力就担心李贤自恃学过兵法而胡乱指挥一听到这一席话心头大石登时安然落地待听到李贤一语道破如今唐军最大的弊病他更是心生感慨。昔日李靖何等功高被人告状说打突厥的时候纵兵劫掠照样没好果子吃哪里像如今的军纪?还有如今那些将领个个都生怕没仗打似的拚命向前冲若是不肃军纪只怕这仗更加难打。 胜者掠夺败者原本就是弱肉强食的道理但怎么劫怎么掠那却是大有文章的。既然和契苾何力达成了一致李贤便露出了笑容又道了几句恭维话心中却盘算着如何进行有组织有纪律的劫掠。 这打仗开销那么大到时候不想办法解决一点怎么行国库又不是无底洞!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大师娘和小师娘,小萝莉眼中全是师娘 阳的初秋仍是暑气未消然而太真观中荫盖亭亭了不少冰凉的井水冰盆中早就湃好了新鲜果子更有侍女在按照李贤传授的法子榨果汁作刨冰。两个主人只需坐享其成照理说应该感觉不到半点热力。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荷花池边的贺兰烟却在托着双腮愣。满塘的荷花已经不复夏日盛景就算有些侥幸仍留着几片花瓣看上去却显得一片颓败再加上愁眉不展坐在那里的小丫头那景象自是更加惨不忍睹。 “唉!” “好了好了这都已经是你第几次叹气了?自打六郎一走你就成天唉声叹气的你不烦我听着都头大了!”屈突申若没好气地走到贺兰烟身后伸手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按“放心你的六郎福大命大陛下和娘娘又都宠得他什么似的甚至把老将契苾何力派了过去怎么也不可能有事的!” “谁担心他了!”贺兰烟赌气撂下一句但那紧蹙起的眉头却暴露出了她心中的担忧。听见背后屈突申若按捺不住的笑声她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两只手把折扇的穗子绞得乱七八糟这才鼓足了勇气问道“申若姐姐听说小苏也在凉州你说六郎会不会……” 这话虽然未完但意思却清清楚楚屈突申若愣了半晌之后忽然笑得前仰后合最后才一边笑一边数落道:“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居然在想这种没头没脑的事!小苏当初在洛阳和六郎抬头不见低头见难不成六郎还会舍近求远跑到凉州去谈情说爱?” “哎呀一进来就听到什么情啊爱啊难不成我是老了还是如今世道变了!” 屈突申若这话音刚落。一个爽朗的笑声就远远传来。贺兰烟抬头一看却见是李焱娘殷秀宁等众女来了。为的李焱娘一上来冲她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道:“怎么。六郎才走这么几天贺兰你就想情郎了?对了他那个纸条上说什么来着……” 李焱娘忽然止住了话头做皱眉苦思状而旁边的殷秀宁却唯恐天下不乱地接口道:“那张纸条上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啧啧不愧是六郎这话说的真是好气派!贺兰自然是六郎的红颜知己申若姐。没想到你平日威风凛凛地如今也成了弱质红颜呢!” 当初留条子的时候为了言简意赅李贤自然而然就用了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此时屈突申若却不料想矛头一下子从贺兰烟转到了自己脸上竟是难得红了一下但很快便化作了若无其事。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道:“我住着是他的房子。护地是他的爱人。怎么我这红颜就当不得么?你们别一个个死硬着嘴。换作是你们受了伤。六郎必定也是这句话!” 话是没错但这个时候说出来未免没有说服力。众女彼此互望了一眼心有灵犀地嬉笑了起来。又玩笑了一阵李焱娘便说起了凉州的局势不免流露出些许担忧:“陛下之所以授六郎为凉州道行军元帅不过是想找回些许面子但吐蕃如今势大区区四万人是否够用?我问过我们家那几位老的都说吐谷浑必亡这仗只怕不好打。” 贺兰烟一听说这仗不好打登时面如土色。而其他众女面面相觑了一阵殷秀宁便冲着屈突申若问道:“申若姐姐朝廷就不能多调一些兵过去么?” “高句丽那边已经十万火急了若是泉男生覆灭泉献诚凭什么给唐军担任向导?这平定高句丽的契机稍纵即逝陛下是不会放弃的毕竟那是太宗皇帝遗愿。西北能够有四万人就是极限了再者兵贵精不贵多契苾何力乃是老将节制诸军绝无问题正好可以弥补六郎在军中并无声望这一劣势。” 话虽这么说屈突申若的面色却并不好看。正当气氛渐渐肃重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跑在前头地正是上官婉儿和阿韦后头几个仆妇侍女追得气喘吁吁那模样着实不敢恭维。 “这两位小姑奶奶怎么来了!” 李焱娘苦恼地一拍脑袋却拉着殷秀宁上前很快截住了两个小丫头一手一个把人牵了过来。见此情景几个仆妇侍女只得退避到外头等候。 “各位姐姐师傅可有消息么?” “师傅究竟怎么样了!” 两个小丫头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而听了这问话众人面面相觑之余却只有苦笑的份。李贤成了师傅她们却成了姐姐这辈分岂不是平白无故矮了?不忿归不忿谁也没打算去纠正上官婉儿和阿韦的竟谁都不想年纪轻轻就升格成了姑姑。 “你们的师傅如今可是凉州道行军元帅在那边统率千军万马日子好过着呢!”李焱娘笑眯眯地开口哄骗继而又引诱道“六郎都教给了你们什么说给姐姐我听听好不好?” 然而她这百试百灵的花招却在上官婉儿和阿韦面前碰了壁。年仅五岁地上官婉儿煞有介事地一挺腰子一本正经地说:“焱娘姐姐可别想蒙我我可是问了祖父地。他和我说了行军元帅由皇子或亲王出任是惯例但惯例还有一条那就是副元帅才是真正掌兵权地。再说明的诏谕我又不是没在祖父那里偷偷看过才四万兵马而已!” 才四万还而已!这孩子真地只有五岁么? 一帮平日在别人面前最最彪悍不过地千金小姐们这时却忍不住你眼望我眼尤其是李焱娘把眼睛瞪得老大就犹如看小怪物似的。倒是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听李贤说过上官仪这个孙女最是古灵精怪此时便同时噗嗤一笑贺兰烟更是用手在上官婉儿头上揉了两下。 “人小鬼大连你祖父地东西都敢偷看!上官相公就没觉得你问那些很奇怪么?” “祖父平日巴不得我多读书多给我讲些大道理最怕我跟着师傅学坏我问这些他恨不得全告诉我哪里会隐瞒半点?”上官婉儿得意洋洋地一笑又冲着贺兰烟挤了挤眼睛“小师娘你也很担心师傅对不对?” 阿韦一直没插上话头此时好容易瞅了个空子便嘻嘻笑道:“婉儿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看看小师娘瘦了那么一圈就知道了!” 口口声声的小师娘说得贺兰烟俏脸通红而屈突申若竟是吹了声口哨面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贺兰看看人家婉儿和阿韦都知道你这个小师娘在担心六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嘻嘻小师娘担心大师娘你就不操心么?” 屈突申若一听这话顿时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谁担心那家伙他生来福大命大哪里用别人操心……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她忽然凶狠地朝出声的方向瞧去见始作俑者阿韦笑嘻嘻地躲在了殷秀宁身后顿时更是气急败坏“谁是你的大师娘!” 此时此刻李焱娘笑得乐不可支而殷秀宁一把将阿韦拉了上来在她的鼻子轻轻捏了一记笑吟吟地赞道:“阿韦真是聪明没错贺兰是你的小师娘申若就是大师娘。别看她们嘴上凶听到你这称呼心里肯定都高兴得很!” 两小的加入让太真观显得热热闹闹屈突申若见奈何不了被人重重护在当中的阿韦只得命人去准备点心又让人去取果汁和酸梅汤。等到众人吃饱喝足她沉吟了片刻就开口道出了一番话。 “六郎此行走得匆忙除了伯虎和小薛之外就只带了盛允文姚元之和五个典卫。虽说李敬业也跟着去了契苾何力也带了些人但终究不成体统。我的意思是我们各家挑上一批身手好想立功的家将凑足两百人加上成天在沛王第团团转的张坚韦韬设法送到凉州去。这事虽然不容易但我去求求皇后娘娘想必她心疼爱子总是不会驳这个面子的。”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众女自是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然而李焱娘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玄虚冷不丁笑了一声:“我说申若你不会是借这个机会想学当年平阳公主准备率一支娘子军上凉州吧?” 知道你也不用说出来! 屈突申若满心恼火地瞪了李焱娘一眼见众女无不眼睛大亮就连上官婉儿和阿韦两个小的都不例外不觉眉头一挑。正当她准备寻个由头打了旁人的莫大兴趣时又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申若姐姐若是真的要去那就捎带上我一个!这么大的事情小薛那小子居然敢抛下我不找他好好算帐我这口子怎么也咽不下去!” 随着这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一个腰佩弯刀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白晢的肤色胡服胡靴不是阿梨还有谁? 这个当口李焱娘微微一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是老了没心思和你们年轻人那样胡闹。总而言之要胡闹也得有个限度申若你说是不是?” 第三百八十七章 名将,又见名将——见面礼却是下马威? 袭小袖圆领直襟团窠花锦袍袍长过膝袖口领缘都鸟纹花边头上束着椎髻胸前挂着宝石念珠此时坐在临时设置的大帐中噶尔钦陵哪里还有半点当日西归时的狼狈。就在昨日他和三弟赞婆领兵长驱直入大破吐谷浑王帐兵马可以说吐谷浑全境几乎都已经是吐蕃的囊中之物了。 虽然吐谷浑唾手可得但钦陵的心里没有任何一点高兴。吐蕃在他父亲尔东赞的治理下固然是欣欣向荣兵力国力都有很大的提高但是东边的大唐又岂是容易相与的?之所以趁着这时候攻打吐谷浑就是要抓紧时间差让大唐没有出兵的空隙谁知道…… “二哥!” 他循声望去见三弟赞婆掀开帘子进来面上便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这次归来得狼狈若不是三弟你接应只怕真的要栽在半路上了。你又是领兵打仗又要给我回来找借口实在是辛苦了!” “都是兄弟二哥你客气什么!父亲如果去世大论的位子除了你还有谁能继承?那些世家贵族算什么大不了我出兵把他们都平了!” 和在大唐呆了四年的钦陵相比赞婆看上去更加英武壮实此时往钦陵旁边盘腿一坐他便收了面上满不在乎的笑容沉声道:“国内还有四弟五弟和父亲的一干心腹在出不了乱子但是大唐却在凉州州洮州一带持续增兵据报已经达到了三万人以上。难道他们真的准备出兵援助吐谷浑?” 金明嘉分明信誓旦旦地说大唐如今尤重海东辽东的兵马调动更是频繁如今怎么和她说的正好相反? 虽然钦陵一向不信任女人。但他却明白和金明嘉之间的利益交换关系应该是可靠的此时不免犯了踌躇正欲开口说话时。帘帐一掀一个汉子躬身而入。 “大唐以雍王李贤为凉州道行军元帅以契苾何力为凉州道行军副元帅号称领兵四万支援吐谷浑!” “终于来了!” 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钦陵面上那患得患失地表情一扫而空整个人竟显得空前振奋。虽说仍不明白大唐如何这么快做出反应但是在强大的压力面前反而迫出了他的豪情壮志:“三弟。昔日和大唐一战我军遭到夜袭损伤数千如今你我一同领兵这笔帐必定讨回来!” 听到兄长这话。赞婆方才从惊愕中回过了神。忽地站起身来。大笑了一阵便肃然一礼:“二哥既然来了这五万人便都由你指挥。只需拿下吐谷浑。翌日便可直取安西四镇。到了那时即使是大唐又能奈我何?” 吐蕃这边厉兵秣马正在备战。同时接收吐谷浑降人而凉州这边同样在紧锣密鼓地整军。历来行军打仗有个三五万人马便可号称十万二十万有十万兵马便可号称五十万八十万这就是打仗前地心理战。所以听说这一次号称四万兵马凉州上下的将领心中都在犯嘀咕。 就这么一丁点人怎么打? 与此同时吐谷浑可汗诺曷钵和红化公主也率帐下军民四千进入了州地界。面对四千这个数字李贤和契苾何力不禁相视苦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吐谷浑就算如今已经衰败了也断然不止这么一些人足可见吐谷浑不服诺曷钵这个可汗的人有多少。 “若不是当初老苏以一千人退吐蕃军所谓八万人杀了达延芒结波只怕那诺曷钵连四千人都带不出来!” 契苾何力曾经打过东西突厥又安抚过铁勒对于这其中的光景最是明白不过:“吐谷浑和吐蕃源出一脉昔日达延芒结波降吐蕃之后受尔东赞之命在吐蕃划分田界此举大得人心吐谷浑投奔过去的贵族不在少数。幸好老苏廉颇未老觑了个空子杀了他。只不过这吐谷浑就算复国这帐下军民怎么来?” 不到现场调查就没有言权到了这个时候李贤渐渐觉得那书本上的内容实在是不可靠。经过这些天的恶补和了解打探他终于明白大唐那看似广阔的疆域实则是危机重重----安西四镇时附时叛;东西突厥说是被灭国了但复国地热情空前高涨;吐谷浑这种大唐鼎立扶持的国家早就日暮西山岌岌可危;至于吐蕃则是日渐强大。 这西北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个炸药包亏朝臣们一直坚称西线无战事! 契苾何力的拳头用力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砸了一下顺便也把李贤的胡思乱想砸醒了:“如今安西四镇尚在我大唐控制之内但裴行俭就算能调动兵马也不会太多否则若是腹背受敌 堪设想所以只能从于阗镇调一部分兵。殿下请看川东至石军西至伏罗川由此往西可至于阗东北至赤岭西北至伏俟城南至乌海、河口乃是要津之地。若是真地要进兵这雪域冰川之地不可不取!” 听到这样一个熟悉地名字李贤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个极其荒谬地念头----历史上老薛半辈子英明就毁在了一个大非川身上如今换成了老将契苾何力而且安西四镇还没丢应该不会成了历史上那场赫赫有名的大非川一战才对。打消了这些胡思乱想他便专心致志地听契苾何力分析战况。 老将终究是老将尤其是契苾何力这样纵横沙场未曾一败而且又能进能退地名将。从吐蕃北进立足未稳到敌我双方地兵力对比从粮道的运送方向到西域方面地策应支援甚至连吐蕃国内的动向都一起算到了。然而末了契苾何力却深深叹息了一声。 “我大唐常常说西域各国叛服无常实际上若不是某些将领不识大体贪图小利安西四镇也不会有那么多战事。昔日风海道总管苏海政受诏讨龟兹麾下有兴昔亡、继往绝二可汗奉诏带兵相随。苏海政听继往绝谗言使计矫诏杀了兴昔亡。结果还师时遇见了吐蕃军苏海政以军资赂吐蕃约和而还。从此之后诸部落皆以兴昔亡之事离心。而继往绝死后十姓无主麾下又附于吐蕃。吐蕃日盛其实也是大唐在各部落的措置上实在太过草率而致。” 一桩昔日公案从契苾何力口中娓娓道来李贤自是听得背上汗起----若不是知道他自己的那点打算只有自己知道几乎要认为契苾何力是在敲打他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这位老将说得很有道理。民族政策于国于民非同小可若非如此唐太宗那个天可汗也不会引得之后的皇帝羡慕不已。 见李贤若有所思契苾何力知道这位皇子并不以为忤更觉得这一回运气不错。他是蕃将之前那桩公案总给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越是老越是觉得不吐不快哪怕知道说出来容易招惹是非好在面前这位皇子还是明理晓事的。 西域实在是需要名将!李贤一瞬间鬼使神差生出来这么一个念头。若是像现如今这样西域成了安置左迁武将的贬所那么谁会尽心竭力?若不是有裴行俭这么一个名将只怕如今西域还不知烂成什么样子。可是要是裴行俭调走了呢? “报裴大都护到了!” 见盛允文推门而入报了这一声李贤和契苾何力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容。 裴行俭不仅仅是为了为吊祭苏定方而来的他这千里迢迢从设在龟兹镇的安西都护府来到凉州正是为了商量之后的战事。初到西域的时候他也曾经沮丧过一度几乎心灰意冷但在看到西域纷繁烂的局势他还是打起了精神一路从西州都督府长史升迁到了安西大都护安抚四镇可谓是不遗余力。此番接到了那出兵的旨意就算是他也不禁吃了一惊。 在灵堂中上了香又以长辈的身份安慰了苏毓几句他便出了那个气氛压抑的房间站在院子中间深深吐了一口气。从前途无量的长安令左迁西域再到如今的安西大都护至今已经有十余年了。苏定方奉命安抚凉州和龟兹并不算遥远他却仍只是见过这位授予自己兵法的恩师寥寥几次每次都不能相谈尽兴如今竟是天人永诀了。 “这位就是文武兼资的裴行俭裴大都护?” 听到身后这个清朗的声音裴行俭立刻转过了身。见契苾何力的身前站着一个身量极高一脸英武气的青年不觉怔了一怔。 裴行俭打量李贤的同时李贤也在打量他。只见这位传奇人物一袭赭色长袍腰中佩着长剑五十出头的年纪鬓纹丝不乱西域风沙在他面上刻出了深深的皱纹但却不显得苍老一双眼睛更是有如鹰隼一般锐利。 “安西大都护裴行俭拜见雍王殿下!” 李贤慌忙前行一步欲要将他扶起但这手一搭上去却觉得一沉一怔之后便又加了几分力气竟是陷入了僵持。 这情形持续了好一阵子裴行俭终究是顺势站起身来而李贤在微微一笑的同时心中却不由咂舌。这裴行俭文武兼资还真不是说笑一把年纪竟有如此力气。这老裴当初被贬可是因为对武后不满不会是因为这个道理才给他一个下马威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巧说裴行俭,李六郎再招亲兵 行俭此来凉州虽然事前曾经来过通报但却是轻车息抵达的使用的是安西大都护府的印信他却只是冒称随从只在进了凉州大都督府之后方才被人认了出来。所幸盛允文第一时间得到了通报严命封锁消息所以包括各属官在内知道裴行俭到来的人仍只是少数。 这一位可是西域的镇山之宝倘若被人知道离开了安西大都护府只怕那边又要蠢蠢欲动了。 地图烛火阴影攒动的人头。 由于裴行俭不能在凉州长时间滞留因此这个晚上就成了商量军机的最后时间。李贤从这位安西大都护的口中得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所谓的数千人马已经是裴行俭麾下能够调动的极限否则安西四镇一旦出事就是前方得胜也未必会有好结果。 “安西四镇通吐蕃不是一两日的事了所以此战之初他们必定是处于观望。若是战果理想不但能够一举震慑他们而且还能令吐蕃不敢妄谈北进。但如果战事不利那么要面对的不止是五万吐蕃军还有安西四镇那些藩王的兵马。” ***下裴行俭指点着地图上的安西四镇一一道出了这些藩王的兵力情况。而李贤一面听一面点头最后亦轻叹了一声。 “若是战事不利恐怕还不止安西四镇会蠢蠢欲动。吐谷浑此番奔凉州的军民不过数千料想吐谷浑乃是大部军民少说也有十余万剩下的人哪里去了?假使见我大唐不敌吐蕃那么他们必定会助吐蕃击唐军以表示新附藩属的忠心!” “殿下说得好。所以只能胜不能败否则西北局势必定会烂得不可收拾!” 契苾何力重重一掌砸在桌子上老迈的面上露出了无比豪气:“我半辈子征战。天南地北都曾经去过此次接过老苏这一摊子军务怎么也不能辱没了我大唐的名声!老苏能够以一千破八万难道我手上有四万人还不能敌对方的五万军么?” 对于老将地志气李贤自然是异常感佩当下便伸手和契苾何力一击笑眯眯地说:“契苾将军有我这个亲王作元帅。粮草补给你绝对不用担心若是得胜更不用担心吏部会辱没了大伙的功勋。只有把吐蕃打痛了裴大都护在西域才会站得更稳不是么?” 见裴行俭在***下的脸色颇有些阴晴不定。他又趁热打铁地慷慨激昂了一番:“汉时张班先后安抚西域。以至于汉朝疆域宽广。我朝自高祖太宗皇帝以来这西域何尝不重。只有那些没见识地人方才弃西域如敝履!” “裴大都护。河西是块宝地若是整治好了。你的名声又何尝会弱于昔日两位先辈?我知道你是苏大将军的得意弟子可谓是强师无弱徒翌日哪怕你离开西域若是能够留下一个得意弟子镇守河西那又是一段佳话了!” 唐人最重名这也是裴行俭视自己上任西域为左迁的最大原因。而被李贤这么一说他骨子里那种意兴又猛地浮了出来想按捺都按捺不下去。直到这时他方才想到了一点面前这位可是李绩的徒弟就是苏定方在世的时候也没少说过李贤的好话。 而最重要的是李贤隐隐透露出一种言下之意----他裴行俭并不会一辈子窝在西域否则又何必说到带徒弟的事? 当下他便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地提点苏师昔日教授的兵法我必定会择人而授使其不至于失传!” 既然该说的都说开了三人便在烛火下密商了起来不时响起一阵会心的笑声。书斋门外盛允文正紧握着剑守在那里鹰目四顾的同时心里却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要不要把今早那些人地事报给李贤? 次日一大清早裴行俭就带着寥寥几个从人匆匆离开了凉州愣是不肯多带几个随从。而送走了他李贤和契苾何力顿时更加忙碌了起来。之前朝廷旨意调动地兵马刚刚到位彼此整合调派都需要功夫而这种事情除了战阵上地专家契苾何力没有其他人能够胜任独孤卿云和辛文陵毕竟资历还浅了一些。 李治把契苾何力派过来还真是一件最最正确的事! 契苾何力负责整军李贤此时却再次接待了弘化公主。如今再想想当初地话竟是有如语一般灵验。和吐谷浑可汗慕容诺曷钵地狼狈相比弘化公主要镇定得多但碍于丈夫在身边有些事情便不好多说只是大体笼统 了替吐谷浑复国的求恳。 李贤正想端出官方言辞义正词严地谴责一下吐蕃地侵略行为顺道对奔逃至凉州的吐谷浑民众致以人道主义援助谁料他这话还没说出口诺曷钵忽然就伏地哀声痛哭了起来这顿时让他手足无措一下子怔在了当场。 “请殿下一定要为小王做主!那吐蕃狼子野心当初先是收容我那叛逆的兄长达延芒结波继而又屡次骚扰边境此次干脆便占了我吐谷浑世代相传的国土!雍王殿下我吐谷浑向来是大唐最最忠诚的藩属我诺钵更是对大唐陛下忠心耿耿!请殿下一定要出兵拯救我**民于水火之中!” 这厮汉话说的真是流利!这冠冕堂皇的说词就是正宗大唐官员也不过如此了!吐谷浑是忠诚的藩属……他娘的昔日是谁挑起边衅反叛的?说他诺曷钵忠心耿耿……若不是这家伙眼看吐谷浑上下都不听他的至于这么忠心耿耿么! 虽说对这个便宜表姑父很是鄙薄但李贤还是赶紧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顺带表达了大唐皇帝皇后对吐谷浑的亲切慰问然后把早先那套官方言辞统统扔了出来。一个痛哭一个唏嘘加保证怎么看也是一副和和美美的场面。到了最后诺钵终于想到要让妻子和娘家人说说话给弘化公主留了个眼色便先告退了。 “六郎看不出你这官腔比得上那些积年的老官油子了!”弘化公主自打刚刚开始就一直没开腔此时一开口便直截了当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照我过来时候的情形看似乎这凉一带的兵比起以往多了好些你真是好本事这种大事都能说动陛下还把契苾何力这样的老将都弄来当了副帅!” 他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就好了!被弘化公主这么一说李贤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位手段高明的老妈不消说这事情的背后多半是她在推波助澜。当然即便知道他也不会说出来口中便顺理成章地吐出了几句安慰话。 “好了好了你可别拿那些敷衍他的话来敷衍我我可是大唐的公主!”弘化公主笑着打断了李贤似是而非的承诺“不管怎么说你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吐蕃人就是了至于那些吐谷浑贵族不少人都是鼠两端若是让他们看清吐蕃并非凭恃不少人就会掂量掂量了!” 她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名单上头密密麻麻都是人名后头还跟着相应的军民人数:“这是那些投了吐蕃的贵族名单麾下各有相应的实力只怕如今大多都领了吐蕃官职。吐蕃此次派出的兵将已经抽空了国内大半少不得要把他们推在前面应战。把他们打狠了打懵了他们才会考虑到前途问题到时候再给点甜头就行了!” 对于这样有用的东西李贤自然是乐意收下心里对这位堂姑更是刮目相看继而亲自把人送出了门。正当他琢磨着好好研究一下这份名单的时候一转头忽然看见盛允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就释然了。 “老盛我已经和独孤将军说好了。他这一次多半是先锋有大把打仗的机会到时候你就到他那里去。只要立了功吏部便可叙勋授职再好好打上几仗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将军了还怕不能光耀门楣?” 听李贤这么说盛允文原先那点子犹豫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疾步上前一躬身道:“殿下的盛情我必将铭记于心但我刚刚愁却不是为了这件事。” 他整理了一下头绪便原原本本地解释说:“殿下也应该知道我昔日游历天下的时候曾经来过西域更和霍大哥他们一起在凉州盘桓了不少时日结识了不少本地的好汉。这一次我跟着殿下到凉州不想被人认了出来。听说要在西北打仗这些人全都希望能够投军。” 还是这年头好打仗不用拉民夫居然有人主动想着投军! 李贤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随即想到这四万的汉蕃军队都是足额而且大唐如今是府兵制而非募兵制这所谓的投军便不是那么容易了。话说回来哪怕算上程处默和契苾何力给他带来的人他的亲兵数量仍然少得可怜这岂不是天上掉下来补充的? 想到这里他便笑吟吟地点点头道:“这好办你明天把人带来给我看看!”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小程情场失意,小李招兵买马 照道理苏毓应该先将苏定方的灵柩送回家乡安葬。西北忽然战云密布她和卢三娘却暂时延缓了行程。苏毓是认为祖父一生征战哪怕是身后也必定不想错过这样的大战;而卢三娘却是为了路上安全考虑虽说仅凭着她和小苏两个这一般的小蟊贼连近身都不可能。 于是灵柩只能暂时停在灵堂。幸好对于这一点大都督府的属官没有意见李贤和契苾何力更没有意见。而由于阿箩女扮男装来到了这里苏毓也就多了一个伴平日里常常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引得别人甚至怀疑起苏大小姐和雍王亲随之间是否有什么不可说的故事。 这年头风气开放苏家更不是那些规矩重重的世家大族卢三娘知道阿箩的身份更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苏毓自己又是懵懵懂懂所以外头人说什么她根本就丝毫不知道。 “小苏小苏!” 这一日程伯虎兴冲冲地来到了苏毓住的院子一推开门就看见男装打扮的阿萝正挽着苏毓亲亲热热地说着什么顿时满头黑线。这小苏一向懵懂也就算了怎么阿萝平素那么一个机灵人也不知道人言可畏?郁闷归郁闷见两人都望着他他还是一屁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苏我就要陪着契苾副帅去州了到这里来和你告个别!” 听了程伯虎这直来直去的话阿萝忍不住抿嘴一笑原本想借机退避让两人有说话的功夫却不料苏毓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只得杵在原地心里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程大哥你要去州?”苏毓讶然睁大了眼睛旋即便笑了。双颊上露出了两只可爱的小酒窝“那我在此祝你能够多建功勋也好遂了心愿!” 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回答。程伯虎只能为难地挠了挠头又情不自禁地望了阿萝一眼。这时候阿箩知道自己再呆下去异常碍事便笑着对苏道:“我忽然记起来殿下那里还有些事你和程大少慢慢说我先过去一下一会就过来!” 对于这种明显就是推搪的说法苏毓却丝毫未觉点了点头就放了阿箩离开。人一走。她忽然恍然大悟地对程伯虎道:“程大哥你是不是为了爷爷那些用兵札记来地?可那些东西都被六郎拿走了你若是想要不如去找六郎……” “小苏!”程伯虎冷不丁提高嗓门吼了一声打断了苏毓那半截子话。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说“小苏。我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一股诡异的寂静。而苏毓地表情则是定格在了刚刚那一瞬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极度的惊愕中回过了神当下便结结巴巴地道:“程……程大哥你……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可是……” 如果李贤在此必定会哀叹程伯虎已经没了希望。不管是什么年头领受到好人卡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情场失意。而程伯虎虽说昔日曾经风流过奈何那些都是欢场女子正正经经地向女人表露心迹还是第一次因此没怎么听懂苏毓的意思当下又追问了一句。 “小苏我这人没那么多滑头我只问你你是否肯答应?若是答应我这次回去就让我爹去你家提亲……哦不对你还得守孝……但我可以等你!” 往日程伯虎虽然大大咧咧但说话却向来爽快很少有这种语无伦次因此他这时的心情确实是忐忑不安。而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苏最终还是艰难地迸出了一句话。 “程大哥我……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大哥……你是好人必定能够找到一位更好的嫂子。” 这一次程伯虎终于听明白了面上一木的同时便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沮丧口中不知嘟囓了一句什么随即朝某个方向挥了挥拳头。长长吁了一口气之后他竟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说话也利索了起来。 “嘿我是个粗人心直口快既然说出来以后就不用憋着难受了也好绝了那念想。小苏今天地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以后要是看中了谁尽管告诉我要是那小子敢对你不好看我拳头揍死他!我走了你自个好好保重!” 见程伯虎照旧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苏毓不觉愣了连门口多了一个人影也没觉自顾自地在那里怔怔地思量着什么。门外的卢三娘看看苏毓又看看程伯虎的背影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位小 太没心没肺了甭说是程伯虎就是那其他几个也上过心又怎么会答应程伯虎的求婚?话说回来苏毓可是不小了这么拖下去怎么办? 与此同时李贤正在检阅盛允文带来的十几号人。上一回在长安也巧遇了这么一批人他却把人让给了刘仁愿这一次他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大约是因为凉州地处东西要冲汉羌杂居地关系这些人中间有几个是明显地羌人个个都流露出一种非凡地彪悍气息此时虽然竭力做出恭顺却依旧掩不住凶悍的本质。 诸如“各位真地有心投军”这样地话他完全没有必要问出口。大唐的门阀虽然比隋时已经衰弱了不少但贵贱之间仍是差别巨大而皇家作为实际上地天下第一大门阀更是如此----尽管官员中间有娶妻当娶五姓女的传闻但就算他老妈那出身一朝权在手谁敢不相敬?他这个根正苗红的皇子就更不用说了到了下头自然是天上的人物。 站在高台上足足观察了小半个时辰李贤终于凭借李绩所授的观人之术基本断定这些人当中并未藏有心怀叵测的人便悠悠开口道:“你们想要投军报国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案----可以。” 他观察了一会下面众人的反应见除了寥寥几个人之外其他汉子的面上都露出了明显的喜色不禁微笑了起来。 “各位既然得到了老盛的推荐那么武艺这一点我就不用考验了没得辱没了你们的悍勇!”觉下头众人渐渐兴奋了起来李贤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但是战场并不单单看武勇!如今前中后三军已立军队有军纪就是我也不能随便往里头安插人。”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出了难以抑制的失望叹息而李贤亦在心中暗自嗟叹这转折的语气他老妈固然是炉火纯青他也已经得到三分真传了。伸出手轻轻一压示意众人安静他又笑道:“但各位既然如此有心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我这个凉州道行军元帅可以置亲兵五百人如今名额不足……” 这一次他的话还没说完下头便响起了一声暴喝:“某愿意为殿下亲兵奔走左右效力!” 一个人应声其他人顿时纷纷叫嚷了起来场面一时间空前热烈。凉州这地方是东西要冲他们混在这里也就是给人保镖实在穷得受不住了也少不得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哪里不想过了正路?毕竟这盛允文的例子摆在那里谁不想有朝一日光耀门楣? 李贤原本还以为会有人犹豫一下子看到这气氛心中自是满意连忙找来了姚元之。虽说是世家出身但姚元之豪侠惯了虽然比众人年轻得多但面对这种场面竟是半点不怵名册登记安排等等井井有条。而趁着这工夫李贤便把盛允文拉到了一边。 “老霍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盛允文知道李贤如今已经准备让手下的人都过了明路也替熬成了正果的霍怀恩等兄弟暗自高兴连忙肃声答道:“大约还有一两日。” “那就好!” 虽说收了这些人但李贤更知道这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没个猛人镇压不住。程伯虎薛丁山的出身摆在那里总不成留在他那沛王府当一个家将头目至于他自己更不可能学传奇话本中那样没事情去和这些人摔角相扑耍着玩。如今可是承平年间那样做就太显眼了。 暂时把事情都丢给了姚元之和盛允文李贤便准备找个人出去转转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院子门口就只见一个人风风火火地上得前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了僻静处满面凶狠地道:“你可给我好好待小苏否则就算是兄弟我也和你没完!” 看清了这人是程伯虎又忽然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席话李贤不禁本能地伸手在程伯虎头上一搭随即一阵奇怪----这没烧啊! 等到程伯虎这个直肠子把心底话掏出来一说他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家伙刚刚表白被拒了!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他还是摆出过来人的态度劝慰道:“情场失意战场得意伯虎你就看开一些……” “少说这些废话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知道小苏都那么说了分明是心里压根没我!”程伯虎没好气地一挥手旋即盯着李贤的眼睛低吼道“小苏在这方面木知木觉你当初可是答应了老苏可别给我监守自盗!” 第三百九十章 各路英豪齐聚凉州,大姊头巾帼不让须眉 然要和大唐开战? 对于刚刚投到吐蕃人这边的吐谷浑贵族而言这可谓是当头一棒。打仗他们并不怕这年头就算是藩属骚扰大唐边关的事情也没少干过。但是骚扰是一回事在人家大军压境的时候硬碰硬又是一回事。 “怎么各位不愿意和大唐作对么?” 钦陵见自己的三弟赞婆死板着一张脸仿佛立刻就要作便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冷笑了一声眼睛几乎眯缝了起来但就是那么一道缝隙却射出了让人不可逼视的精光。 “各位不要忘了你们的可汗和可贺敦已经投奔了凉州所以对大唐来说你们就是叛逆至于叛逆的下场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说了!郑仁泰当初东征铁勒的时候铁勒倒是真的降了可结果如何?铁勒降卒十万却被一声令下统统坑杀!铁勒十姓至今元气未复你们是不是也想尝尝那黄土埋面的味道?” 钦陵的声音越来越阴沉大帐之内仿佛刮起了一阵慑人的寒风竟使得十几个吐谷浑贵族通通打了个寒颤。而就在这个时候赞婆干咳一声接过了话茬。 “大唐的矛头在东边无暇他顾这西边最多就是打一打。那些大唐将领的德行你们还没有见识过吗?不外乎是欺软怕硬看你兵少就打一仗看你兵多就立刻放下架子拱手送上金银买路如今凉的兵力不过号称四万事实上可能更少就是用人堆也能堆死他们!各位不是嫌诺钵这个可汗没用么?跟着我们打好了这一仗牛羊金银有的是!” 如是一说众贵族那一点子怯懦心思顿时被冲淡了轰然应了一声后。便各自承诺出兵多少。等到众人退去大帐中只剩下了自家兄弟二人赞婆方才冷笑了一声。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若不是二哥你和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怕他们根本不会派兵上阵!不过契苾何力可不是一根好啃的骨头就是独孤卿云和辛文陵那也是在凉州州驻守多年。若是这四万军马真是号称就好办多了可若是实数就只能驱赶这些乌合之众先上了!” “要富贵不付出代价怎么行?这些吐谷浑人不打头阵难道还要我们的勇士冲在前面?” 无论是对于立足未稳地吐蕃军队还是正在筹划攻势的唐军眼下最缺的都是时间。 正在凉州地李贤已经快被一堆堆公文堆死了。凉州大都督府确实有不少属官。繁杂的事务也有人代劳但是作为凉州大都督和凉州道行军元帅需要他盖印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还不能只当一个盖印机器。不论是什么他至少都得扫一眼。 姚元之负责征召亲兵。李敬业正在负责清点督运粮草。程伯虎黑齿常之跟着契苾何力去了州盛允文随独孤卿云去了前军……因此他只能把薛丁山抓过来一起分担。两人忙了个昏天黑地。 “终于完了!” 扔下最后一份公文。李贤终于想到了一个之前遗忘的问题----他老爹老妈送来了将领送来了兵。甚至连李敬业阿萝都打包送来了怎么就没有几个能派得上用场的幕僚?他自个也昏头了当初程处默回去的时候就应该让他把罗处机和那些昆仑奴一起送来的好歹也能缓解一下公务如山的压力。 薛丁山茫然地抬起了头看到李贤那边再无文书拿过来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大印继而长长吁了一口气。和程伯虎屈突仲翔相比他勉强算是文武兼资当然这所谓地文武兼资和裴行俭那是差得大了。没来得及行军打仗就遇上了这样的繁琐事务他自是有些吃不消。 “六郎让契苾将军给你调些幕僚过来或是在大都督府征召几个人否则再这么下去只怕你前线也不要去了就在这对付这些公文吧!” 听到薛丁山这种建议李贤不自觉苦笑了一下----契苾何力虽说是副帅但行军打仗的事情还得主要靠这位老将麾下的幕僚只怕不会多只会少;至于大都督府……官员都是定额各司其职至于那些书吏谁知道会不会是无间道? “殿下雍王殿下!” 正当他唉声叹气的时候忽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声紧接着一个新进地亲兵便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单膝下跪行了一个不甚标准地礼:“洛阳来人了说是殿 府的属官啊听说还有陛下和娘娘地家书……” 前头一句雍王府地属官让李贤不禁一愣满打满算他当初那沛王府的属官统共只有三个人如今就算晋封雍王这人数也没增加过----姚元之一个高政一个罗处机一个。如今姚元之跟着他来到凉州不会是剩下两个也跟过来了吧?老爹老妈地家书又是怎么回事? 满心嘀咕的他朝薛丁山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留在这里先把所有的文书分门别类归好了自己就随那亲兵往外走去。然而等他到了大都督府前院看到那浩浩荡荡的一大拨人差点没倒吸一口凉气再看看为的人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虽然抹黑了脸虽然胸前看不出那身为女性最明显的标志虽然那站姿比寻常军人更挺拔更英武……但是他可是和大姊头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会认不出屈突申若? 吓了一跳的他在人群中继续搜索了一阵最终没有现贺兰烟和其他人的踪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见罗处机带着四个结实健壮的昆仑奴旁边站着张坚韦韬霍怀恩他便快步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对罗处机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大小姐打着给殿下你送亲兵和幕僚的旗帜陛下和娘娘无奈之下都准许了。”说这话的时候罗处机显得很是无可奈何却隐去了那群大姑奶奶小姑奶奶在家里兴致勃勃地展开大讨论险些闹翻天的场景“这二百亲兵都是各家精选出来的好手就连司空大人还送了三个家将过来。” 略顿了一顿罗处机便轻声说道:“司空大人说虽说朝廷的方略倾向于海东但因为殿下在西北亦不会太过厚此薄彼只需狠狠打就好!对了小姚小高和我这三个雍王府的光杆王府官也都高升了。我升了参军事;小姚因为跟着殿下你出来升了王府掾史;小高则是掾属。对了李敬业这回被临时任命为雍王府司马归你调派。另外许相公卸任了长史此次陛下临时任命了裴炎。六曹参军事也全部配齐了这次都跟着我来了不少是你的熟人。” 短短一番话之中那含义却是非同小可李贤听一句心里掂量一下到了最后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王府长史和司马因为品阶太高并不轻易许人这下子居然都补充上了而且无论是裴炎还是李敬业都是青壮论理是绝对提不到这样高位的。 他再扭头打量了一下那边一群文官模样的人终于认出了所谓的熟人都是谁----除了裴炎之外还有举了明经的6为和杜元中曾经得过他举荐的骆宾王和卢照邻还有另外两个也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如此一来他曾经担心过的事情就全都解决了。 虽说到时回去之后不见得能维持这个王府班子但就现在而言这个阵容确实强大。就算骆宾王和卢照邻只是纯粹的文人但担任事务幕僚还是称职的。 于是李贤赶紧上去一一打过招呼又命人赶紧把姚元之叫了出来。趁着众人乱哄哄忙着安顿的当口他这才上去把屈突申若拉到了一边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身上还有伤跑到凉州来干什么?凉州如今可是大本营进进出出的都是男人你一个女人夹杂在其中不方便!” “我那点伤早就好了成天捂在家里干什么!”屈突申若晒然一笑对李贤气急败坏的口气并不在意。“陛下和娘娘都想多给你一些人但若是都派了宫中高手又怕别人闲话我和焱娘她们自个凑了精锐家将道是支援西北外人就没什么好说了顶多笑话你一阵罢了!至于我……除了你家里头那些熟人这一路上走来就是裴炎也没认出我你怕什么!” “再说这些家将都是各家凑起来的个个桀骜不驯没有一个人镇着只怕他们会把整个大都督府翻过来!这一路上若不是我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了他们会这么老实?” 见屈突申若说得轻松李贤不禁再次打量起了那些家将果然现这些人虽然个个站的和标杆似的但其中不少都是鼻青脸肿而那几个他认识的尉迟家和屈突家的家将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第三百九十一章 小李一枪服众,申若另有盘算 道而来的雍王府属官立刻占据了凉州大都督府的半壁按照道理来说李贤这个凉州大都督可以要求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大都督府中的各个职位但是既然老爹老妈都已经安排得这么妥当他自然没理由作恶人召来一干属官训示了一番自长史崔温以下顿时都兴高采烈地去了。 比起洛州并州之类的中原要地凉州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边陲。虽说地处东西要冲的战略位置但羌人一直就是莫大的威胁所以到这上任的官员常有一句话那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武将还能有兵马随身护卫文官就只能提心吊胆期望有朝一日能回到中原。 人人自危的时候忽然之间朝廷派了大军过来西北要打仗这意味着什么?打仗就有军功军功就有犒赏倘若能借此离开这地方还能高升谁会不趋之若骛? 于是大都督府的人犹如加了机油的动机一样马力运转了起来而新上任的雍王府属官也是个个铆足了力气那热火朝天的模样感染得上上下下的小吏也全开动。裴炎原本就是不声不响的工作狂再加上他这几年得天子信任自有一种压服别人的魄力。于是在他的带动下李贤和薛丁山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亲兵上。 都是各将门世家操练出来的人战斗力自然不消说可谁都不服人。然而霍怀恩凭着那双拳头再加上李贤拨给他的五个典卫再一次把这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将教训了一顿。 可怜这些家将平素都是打架的一把好手一路上就已经被屈突申若整得够惨了偏偏这次更能打的霍怀恩忽然窜了出来。他们顿时再一次变得鼻青脸肿。此时心怀不忿的众人顿时都想到了向“屈突诺”求助。在他们看来这位屈突家的家将头子好歹是自己人。总比霍怀恩这个外人可靠。 此时此刻大都督府地校场内便正在上演龙争虎斗的一幕场中剑影翻飞兵刃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四周观战地人起初还在那里呐喊助威到最后看到精彩处各自屏息凝气不敢出声原本尚存的那点子桀骜全都渐渐消失了。 而站在另一边的李贤也已经看得紧张了起来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屈突申若的武艺得过李绩指点但她毕竟是女子。不及男子气力悠长又刚刚受过伤霍怀恩正是最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剑法更是在杀人中历练出来的久战之下。不免渐渐将她压了下去。虽说两边都是自己人。但李贤的目光还是在大姊头身上流连得更多。恨不得亲自鸣金把两人分开。 鬼使神差地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猛地望了正在专心致志看两边对战的薛丁山一眼。开口叫了一声:“小薛!” 猛听见耳畔传来的这个声音薛丁山不禁为之愕然。见李贤正在往自己身上瞧那目光很有些古怪他便觉有些毛不觉捏紧了手中地长枪。 “你的枪借我一用!” “你要干吗?” 薛丁山猛地生出了一丝危险的预感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莫非……莫非准备分开他们?” 李贤没好气地回了个白眼:“废话若是让他们这么打下去迟早一起趴下!霍怀恩也就算了你可别忘了那个屈突诺是谁!” 薛丁山瞅了一眼手中长枪满脸不情愿地递了上去忽然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英国公和我爹都曾经说过治军虽以智却不可无勇!现在正是时候你下去一枪把他们俩分开从今往后看还有谁敢不服你!” “知道了你也不用说出来!” 接过枪的李贤掂着这沉甸甸的分量随手挥舞了几下暗叹这幸好是李绩送给薛丁山地兵器他平日练剑得闲地时候也没少练过。虽说此时此刻让薛丁山上场更加保险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现如今只有一个亲王元帅地名头若不能亮出一星半点本事这次就算打了胜仗也是白搭。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登时感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他从刀光剑影地校场中抽离了翻腾地脑海亦渐渐平静了下来。看看手中那杆薛丁山的得意兵器又看看场中剧斗不休地两人再想想李绩平素练枪时的气势他不觉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六郎我知道你平日练剑的空闲也不是没和英国公学过枪但别忘了一点----用枪当无坚不摧择其气势最盛的一点一枪挑去只求一往无前!下头那两人明显都疲了你这一枪过去他们应该就都分开了!不在力道而在眼力 剑多年绝对没问题的!” 什么时候薛丁山居然这么一套一套了? 此时此刻李贤已经能够感到打斗中的两人那边传来的阵阵劲风而算算距离不过十余步凭着这枪的长度只需疾冲数步便能马到功成。所以听到薛丁山在后头的提醒他更收敛心神缓缓举起了那杆亮银长枪眼睛锁准了那拼斗中的两人。 此时恰逢屈突申若和霍怀恩两剑再次相交缠斗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正面交击过多少次早就余力不足。屈突申若上回被霍怀恩救了一次一直想挽回颜面;而霍怀恩一路上看屈突申若挑了那么多人早就跃跃欲试甚至把两人身份的差别都给忘了。正因为如此一场原本该点到为止的较量竟是持续到现在。 “都给我撤手!” 觑着两人准备抽身后退再战的时候一瞬间李贤猛地暴喝了一声。随着这平地惊雷的暴喝他猛地一振手腕脚下生风连进数步亮银长枪犹如毒蛇平地挺起就只听叮地一声屈突申若和霍怀恩手中长剑同时落地更各自踉跄后退了几步。 要说单独迎战屈突申若或者霍怀恩任何一人李贤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此时正值他们旧力未消新力未生的时候他瞅准了这个空隙自然是一枪建功。虽说如此枪尖垂地的一刹那他仍旧是心有余悸。 刚刚那蓄势已久的一击原准备击在剑尖上谁知道还是偏了一寸许幸好是上下偏了这么一点若是左右偏离……怪不得老狐狸李绩有言在先道是练枪最最不易尤其是要练到潜龙出水更是至少得十数年的苦功。 “殿下恕罪某甘愿认输!” 屈突申若正愣的时候霍怀恩猛地丢下手中宝剑单膝跪下心中不无懊恼。既然都占了上风他早就该见好就收的没来由得罪了那位大小姐以后只怕少不了磨折!再加上李贤犹如神兵天降的一枪更是把他争胜的心打消了大半。 从前他还不是打遍西凉无敌手可到头来还不是不得正果?这年头力不压人势压人! 眼看霍怀恩拜倒行礼怔了好一会儿屈突申若这才回剑归鞘上前利落地行了一礼话却是说得坦白:“霍兄剑术精妙某不能及霍兄这认输二字更是无从说起!某虽然技不如人但不至于连输赢都分不清楚!若非殿下出手只怕某败得更惨。” 直到这时场边才响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喧哗。有感慨刚刚比斗精彩的有认为两人都光明磊落的有捶胸顿足于屈突申若失利的……但是更多的人却惊叹于李贤那平地一枪。平素认识李贤的几人便兴奋不已地是向周围人解说。其中英国公李绩送来的那三个家将则是神秘兮兮地介绍李绩的魔鬼训练把众人说得一愣一愣。 这一场比斗顺利化解李贤便上前想要一手一个把人扶起这还没使劲拽屈突申若便自己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继而低声道:“还不趁着这工夫宣布结果?输了就是输了我还不至于气量那么狭窄!” 李贤见霍怀恩满脸不可思议之色遂微微耸肩一笑旋即高声宣布道:“刚刚的比武乃是霍怀恩取胜!我这亲兵如今刚好三百人却是一团正好设校尉一人就由霍怀恩出任。旅帅和队正副队等职再行简拔。亲兵团中禁止私斗违令者军法处置!以后若是有闲每月可大比一次较量武艺方略!” 抰着刚刚那一枪的余威他这番话一说下头顿时轰然应诺再无半点异声。霍怀恩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得去安抚好一群下属而屈突申若则觑了个空子和李贤一起出了校场。 一面走屈突申若还一面开玩笑道:“跟着六郎你果然是有前途这霍怀恩轻轻巧巧一个校尉就到手了!此番我出来若不是焱娘压着其他人荣国夫人又拦着贺兰上官仪看紧了自己的孙女之外还让韦玄贞看好女儿只怕来的人就多了!” 李贤不禁暗自庆幸而屈突申若的下一句话则是更让他愣了一愣。 “你这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我也不多呆了。我有个表姨人在河州明天一早我就走!” 虽说对于大姊头的不请自来很是头痛但对她的雪中送炭李贤心里自然是知道的。一听屈突申若要走而且是去河州他一愣之下不觉心中一动。不是他多疑这其中必定有鬼! 第三百九十二章 弘化公主赠金刀 于西北这一亩三分地契苾何力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打过薛延陀打过吐谷浑打过东西突厥。作为一个铁勒人出身的大唐蕃将比起那些土生土长的将领来说他打仗的机会更多。毕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草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游牧民族的用兵习性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些游牧贵族最最在乎的东西。 契苾何力在州视察了一圈之后坐镇凉州的李贤终于在裴炎等人的帮助下把应该料理的事情都解决了旋即把日常**务丢给了自己的一群属官带着李敬业和薛丁山还有新鲜出炉的三百亲兵赶到了州和契苾何力会合。 对于李贤的突然到来契苾何力很有些意外。在他心目中这位殿下自然是坐镇凉州更好否则若是出了任何损伤他绝对无法和帝后交待。话虽如此旨意上并未明令李贤这个元帅不得随军出征所以他虽说捏着一把汗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人马都到齐了!”道出这句话后他略略顿了一顿面色渐渐凝重了下来“敌众我寡这是不争的事实。虽说吐谷浑人未必肯为他们的吐蕃新主子拼命打这一仗但亦不可不将他们算进去!眼下第一步就是先占了吐谷浑王城伏俟把弘化公主和可汗诺曷钵送回去。这样一来我大唐就占了大义名分。” 李贤端详了一下地图上伏俟城的位置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伏俟城虽然是吐谷浑王城但实际上离西海也就是青海湖不远周围是一片开阔的大草原无险可守。但总归是王城其象征意义不可忽略。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些资料不禁问道:“伏俟城虽是吐谷浑王都但我听说。其规制别说凉州就是河州它也未必能及。若是吐蕃驱人来攻……” “吐蕃人还不会为此大动干戈他们要应付的是我大唐一个不成器的吐谷浑可汗他们是不会理会地!” 此时没有外人契苾何力说得异常直接而旁边的独孤卿云和辛文陵亦为之莞尔。头一次与会的黑齿常之坐在一边听到这话不觉晒然一笑。但旋即想到了自己当初辅佐的百济王同样可谓是不成器脸上便掠过了一丝阴霾。 “占了伏俟城之后我就和独孤将军便带五千轻骑继续前突。吐谷浑地地形我再熟悉不过了吐蕃人远来是客。虽说吐谷浑可汗未必有心我就权充一下主人好好招待他们一下!” 这话说得风趣室内顿时响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笑声。然而李贤忽然想到寒冬日近这西北原本就是冰川遍地便把这一点担忧提了出来。毕竟这雪境高原作战是吐蕃军的拿手好戏对于唐军却未必吃得消。 “殿下放心我这前军都是蕃兵。大多数将士都是昔日打薛延陀、征铁勒、伐东西突厥、讨吐谷浑……这大大小小的仗打得多了这区区雪域高原算不了什么!”契苾何力自信满满地哈哈大笑。那斑白的胡须仿佛都翘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精神熠熠。“这天寒地冻虽然有不利的地方。但同时亦有有利之处那便是西海结冰。我军可以从西海上直接踏过去!” 契苾何力这话一说众人顿时更加兴奋。于是按照当初和裴行俭商量之后的打算契苾何力便定下了十月初八也就是两日后出兵地日子。而等到众将纷纷散去李贤仍反反复复地瞅墙上那张地图眼睛只看着那块标着西海的地方。 见李贤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契苾何力不禁奇怪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殿下对西海感兴趣?” “这西海中间似乎有一座岛屿?”李贤指了指那湖心岛的位置忽然转头说道“你说这湖心岛上是否可能筑城?” 契苾何力被李贤地跳跃性思维吓了一跳在地图上左看右看忽然苦笑了起来:“殿下大约不知道这西海乃是盐湖其水咸不可饮一应饮水都要从6地上送在湖心岛筑城更是花费巨大。而吐蕃军只有在结冰期的时候方才能够横穿西海可每年结冰期最多不过三四月其他七八月中这城边不过是虚设。而且这地方除了罪人谁会愿意戍守?” 人家都说得如此清楚李贤自然只好讪讪地放弃心中着实感慨那位在青海湖中龙驹岛上 哥舒翰----单凭这性价比契苾何力的话还真没说错 吐蕃不可能增兵。 军中流传的这个消息让原本就渐渐高涨的士气更是平步踏上了又一个台阶。戍边比打仗苦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戍边没有军功而打仗却有!哪怕只是捞一个勋级回家也比辛辛苦苦戍边十余年却捞不到半点好处强得多。 而与此同时李贤趁着这两天的工夫没少在闲着的时候带着自己地亲兵深入基层视察更没少握个手外加亲切谈话什么的。而这年头小兵打仗往往只认识直属军官除了队正这样地直接上司其他军官基本上望眼欲穿也瞧不到更不用说一个亲王了。 于是有幸见到李贤的军士纷纷以讹传讹到了最后李贤为何会来这西凉之地地原因有了无数版本甚至还有人吹嘘起了他地武艺群军略如神。 在副帅契苾何力压根没想争功其他人更没想到出来辟谣的情况下李贤猛地变成了纵横睥睨地勇将名将尽管他还从来没上阵打过仗。 十月初六前中后三军便从州出护送着吐谷浑可汗和弘化公主穿过以径结冰的青海湖直奔伏俟城。正如契苾何力所料吐蕃根本没有占据此城的打算前军八百人和小股军队打了一会对方就丢下十几具尸体跑得无影无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伏俟城就到了唐军手中。 而到了这座吐谷浑王都李贤着实有些无语了。和众多中原小城一样与其说这是城还不如说这是堡来得正经。 这伏俟城四四方方城墙倒是厚实足足有十几米厚但整个王城大约也就是两三百步见方里头了不得也就能容纳军民千余人。然而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把城门一关凭借十余米高的城墙外人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当然前提是游牧民族没有攻城的器具。 然而这年头中原和草原高原各族战事不断以和亲为名的技术交流也从未断过中原有什么明创造几乎不用多久就能传到各族更不用说原本就技术含量不高的攻城器具了。 对于能够重回故地诺曷钵自是感激涕零而弘化公主在回王宫之前却把李贤拉到了一边再次重申了一遍上次那名单上着重标出的贵族最后更拿出了一把精致的金刀郑而重之地塞到了李贤手中。 “六郎这是可汗的金刀。横竖若是此战打败他也没有再拿着这个号施令的机会我就向可汗讨了过来。若是俘获了吐谷浑贵族你可以用这个向他们做出相应的保证这是可汗和贵族盟誓时的标志誓言神圣不可侵犯他们若是归顺也不会有太大的抗拒!” 对于弘化公主如此好意李贤自然不会拒绝真心感谢了之后便接了过来。掂了一下那份量他骇然觉这确实是纯金所制不禁暗叹昔日吐谷浑的富庶。而弘化公主亦为之轻叹了一句。 “你别看如今的王城如此萧条昔日夸吕可汗建伏俟城的时候此地曾经有不少汉民更有儒生仕吐谷浑为官沧海桑田不外如是。这金刀本是可汗随身绝不轻离如今可汗却轻易拿了出来。六郎此战就算吐谷浑复国大唐也需得在凉州增兵否则……” 否则之后的字不用说出来李贤也明白而面对头脑清醒的弘化公主什么安慰话也都是多余因此他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虽然号称是护送吐谷浑可汗可贺敦以及军民回来但这次除了诺曷钵和弘化公主还有两位王子随行的吐谷浑人不过两百剩余驻伏俟城的便是大唐精兵八百人。而急行军十几日的唐军只是休整了三天便再次准备出动了。 与此同时黑齿常之亦率所部三千至吐谷浑树敦城与伏俟城遥相呼应直指乌海。 老将契苾何力和独孤卿云带着程伯虎盛允文亲率前军五千人突进而李贤带着吐谷浑可汗金刀和薛丁山辛文陵坐镇中军李敬业担任后军三万余人从伏俟城出。紧接着契苾何力的前军一夜之间拔除了查卡盐湖边上的一个吐蕃营地忽然无影无踪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武皇后惊流言,小贺兰说太子 后世武将打仗需得把详细军略全部报知中枢相比中赐阵图干预战事相比大唐向来没有这个习惯。自从立国之后起就没有断过东征西讨用兵更讲究一个兵贵神自然不可能事事都交给兵部去决断。就如同此次西北用兵信使抵达洛阳的时候李贤和契苾何力都已经到伏俟城了。 时值初冬洛阳城中的富贵人家已经开始渐渐使用炭火一群闺阁千金中更是流行起了各式各样的披风帔帛和披肩。八月桂花飘香时酿的桂花酒也被拿了出来南市中有名的几家酒肆常常都是弥漫着清香既有学子也有闲汉都在议论着西边和东边的战事。 虽说辽东比西北来得远但反而高句丽那边的消息更加详尽些。从泉男生如何被两弟相逼到高句丽王怎么当的傀儡再到百济新罗如何动兵酒桌上的人们说得头头是道但若是有人问起身为凉州道行军元帅的李贤如今正在做什么便少有人能说出来。 因为要打仗的缘故西域商人一下子锐减三四成再加上契苾何力和李贤联手封锁消息竟是没几个人知道这仗会怎么打。 别人不知道洛阳宫大仪殿中的武后如今也正陷入了烦恼当中。她虽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任性但却以为给了他一个凉州道行军元帅的名义李贤必定会持重一些谁知道他居然变本加厉竟是跟着契苾何力上前线去了! “娘。都是你当初出的好主意。如今可好我连贤儿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闪失不但陛下得怨我。你和贺兰就能安心么?” 她烦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须臾又平静了下来继而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刘仁轨那老家伙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居然难得和我提出一样的主意却原来是他想继续去海东建功!他地功劳已经捞得不少了陛下成天就是念着他地神奇。这刘祥道如今半死不活只怕熬不过年底这右相的位子几乎就是给他刘仁轨留的他还想怎么样!” 荣国夫人杨氏坐在一边微微皱了皱眉面上立刻就是一道道苍老地皱纹。她已经是朝廷诰命中年纪最大的一人了虽说还能走动但时不时便会疾病缠身。这天气一冷她更是觉得整个人更加虚弱。此时见女儿动气她长叹一声便苦笑了起来。 “契苾何力调去了西北辽东的先锋军就没个掌总的。刘仁轨要求前去安抚也并非无理。但是他已经是宰相。总不成还能取代上官仪?再者司空李绩迟早也是要上的他也年纪大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上战场纵有大功陛下也必得会酬他第一你又何怵刘仁轨?” 由于这一日是母女私话因此武后只是挽了一个堕马髻全不用饰就是妆容也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铜镜中依旧妩媚地身姿又想想君王依旧日日流连大仪殿恩宠依旧信任依旧那些军国大事她依旧有话语权面色便稍稍缓和了一些。 然而即便她身为皇后可以不理会刘仁轨犹如彗星一般的崛起但是儿子终究是亲生骨肉她如何能不担心? “母后!” 一个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惊扰了她的思绪转头一看现是女儿李令月正牵着李旭轮站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看她那忧色顿时变成了笑容走上前去把两个孩子拉了过来嗔怪着对李旭轮问道:“你们的乳娘呢就任由你们如此乱跑?” 杨氏此时听到两小都叫了外婆她更是笑得犹如皱纹都化开了一下子变得满面春风接过话茬道:“就凭令月旭轮这两个鬼灵精就是十个乳娘也看不住!” 李旭轮如今不过五岁出头却已经拜了师傅跟着认几个字刚刚带着妹妹在后头偷听他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什么此时不禁开口问道:“母后六哥究竟到哪里去了?我问师傅他们都说那地方很远六哥好端端地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不是说你和父皇最喜欢他吗?我听人说这叫配……唔是配还是贬谪?” 他一下子没想出来不禁在那里为难地拼命揪头而旁边的李令月见他这动作好笑不禁咯吱咯吱笑得极欢。而这时候武后和杨氏却大感震惊彼此互望了一眼武后强压心头恼火一把将李旭轮扯了上来和颜悦色地问道:“旭轮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呃是我前两天从几个小黄门那里听说的。” 听儿子说得坦然武后心中愈恼怒而杨氏便笑呵 释道:“旭轮这配和贬谪都是不好地词你父皇疼爱你六哥要不是他自己跑了你父皇母后怎么会放人?你还记得上次有旨意拜你为单于大都护的时候你母后说的话么?” “啊母后不舍得我去那么远上任所以派了长史!”李旭轮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后不舍得我所以也一样不舍得六哥!” “这就对了!”杨氏见李令月在那里似懂非懂地含着手指头便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膝上又摩挲着李旭轮的头“你们兄弟四个和令月都是你们父皇母后地儿女都是一样的若是你以后再听见谁嚼舌头就暗地把人记下来告诉你母后知道么?” 李旭轮还不及点头李令月就狠狠挥了挥小拳头:“谁说六哥地坏话我打死他!” 好容易哄骗了两个小的杨氏便出门唤来了阿芊令其把他们带走。掩上了门之后她缓步走了回来刚刚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阴霾。 “这种事情居然有人胡说八道!媚娘这两年你在宫里实在是太仁厚了!” “娘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太仁厚了!”武后加重了仁厚两个字的语气蓦然一抹动人的笑容在她面上荡漾了开来“程王素节前几天还上了表章言道在外经年思念父皇想要进京贺正旦却忘了昔日正是陛下下旨令他无事不得进京仿佛是我阻拦了他一般!还有义阳宣城两位公主听说也不是很安份!” 母女再次对视了一眼杨氏看着仍旧风姿绰约的女儿想想自己后半辈子的荣耀面上顿时流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古语有云生男勿喜生女勿忧君不见卫子夫独霸天下!而她的女儿取王氏而代之独步天下那手段又岂是区区卫子夫能够比拟的? -- 同一时间正在为李贤忽然没了音信而心急火燎的还有李弘。上书进言让李贤去当劳什子元帅的是他这要是出了丁点什么意外他该如何自处?可是他的太子左庶子刘仁轨已经跑去辽东了他如今就算再愁苦竟是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直到这时候李弘才苦恼地现他这个太子除了兄弟父母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交流心事的朋友----平时李贤在他还感觉不到因为这个六弟常常骚扰得他头痛但现在……他忽然异常怀念起当初和李贤一起外出胡闹的日子那也是他唯一不像太子的一段日子。 砰---- 跨过门槛的贺兰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再看李弘在那里喃喃自语她差点没回头叫人。好在想到李贤也常常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模样她这才笑嘻嘻地走上前去见李弘仍没有注意到她她便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啊……是贺兰啊……咦贺兰你怎么来了!” 李弘乍听到有人叫先是一阵尴尬抬头看清了人这才释然旋即又有些尴尬:“贺兰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进言让六弟去当那么一个劳什子元帅你也不用替他操心……” “太子哥哥你说什么呢!”贺兰烟没好气地打断了李弘的话大大方方地笑开了“贤儿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么你就算不让他去他也不会回来还不如遂他心愿算了!我如今也想通了他福大命大肯定不会出事我今儿个来是有其他事情想要求你!” 见李弘一下子愣了贺兰烟遂不管不顾地上得前去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随着她一句句话地说出来就只见李弘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定格在了青中带白上。此时角门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却是阿斐端着茶盘兴冲冲地过来一见这边诡异的光景顿时愣在了那里旋即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回去却不料想茶盘上的茶壶和杯子碰出了一点声音。 叮---- 直到这时候贺兰烟方才和李弘先后抬起头见是阿斐李弘颇有些恼火而贺兰烟却笑吟吟地上去问了声好亲自把那茶盘接了过来搁在案桌上之后竟是殷勤地给李弘亲自斟了一杯茶。 “太子哥哥你就看在和我是表兄妹的份上帮我这一次我这次没法去凉州见贤儿一面就已经够可怜了!” 此时此刻李弘端着那滚烫的茶心中哭笑不得----他那个六弟倒好一走了之却给他留了这样一个麻烦! 第三百九十四章 相互算计,看谁技高一筹 雪域高原有戈壁沙漠亦有冬季干枯的草原甚至水的沼泽倘若不是这一次行军有弘化公主送的几个最好的向导还有贡那个吐蕃少年在旁指路李贤这一路上有的是苦头吃。而唐军原本就主要是西北的军马组成一路上倒也是军容肃然。 敕勒歌中唱得好风吹草低见牛羊。现如今虽然没有牛羊但站在一碧如洗的天宇下他确实很有一种天宽地阔的感觉。在这地方打仗虽说要担心高原反应但另有一个莫大的好处那就是马可吃草人可吃肉不需过分担心辎重补给问题。 中军在一天前经过了那个被烧得一塌糊涂的吐蕃营地李贤更从契苾何力留下的隐秘记号中得知一切都已经按照计划进行于是更加快了进兵度。然而即使急行军中军此时仍是慢吞吞的再加上善于奔袭的轻锐骑兵都给契苾何力带走了这度更是快不起来用了整整三天整个部队方才越过沙珠玉河。 这一夜扎营的时候李贤照例带着亲兵出来巡视安顿好了四方之后正欲回营却瞅见那贡正在那里用小刀削一截木棍面上专心致志眼神很有些吓人。想到自己这一路上和这个吐蕃少年没怎么交流过他便走上前去。 “你在削什么?” 贡抬头一看是李贤立刻扔下东西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殿下这是我们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技艺。我只是不想扔下。” 李贤闻言来了兴趣。便干脆在他对面坐下:“你上次说你和噶尔家族有深仇大恨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被人提起那段往事贡的面上顿时露出了森然地仇恨。随即又被恭顺和漠然所取代:“我们家世代都为赞普刻雕像很受别人敬重。因为祖父亲近没庐家族前赞普在世地时候曾经说过噶尔东赞坏话结果赞普去世小赞普即位。尔东赞一回来就找了罪名杀了我的祖父和父亲因为我年纪小就只是贬作了奴隶钦陵来大唐的时候更用了我作为亲随。” 把仇人地儿子放在身边当亲随?这不是定时炸弹么? 贡一眼看出了李贤的心思又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殿下当初我的兄弟被贬作奴隶的共有六人如今活着的就只有我一个。其他的都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被杀了。我若是这一次不能自救那么我迟早有一天也会死!所以为了报答殿下地仁慈我一定竭尽全力!” 四年呆在大唐。贡的汉话已经似模似样只是个别字的音仍然不是很标准。然而。这咬牙切齿的表情却把其他因素盖了过去而李贤亦是第一时间想到贡当时坦白说是曾经在他负责照料的几匹坐骑中下药。 那个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韦小宝追吴应熊!只可惜他的运气明显不如韦小宝虽然一路追到了凉州却根本连钦陵的毛都没抓到。 不过虽说没能达到他西北之行地最大目的但是如今他可以率军和对方一决死战若是赢了那就什么场子都找回来了! “放心你会有报仇机会的!” 李贤拍拍手站起身来对贡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转身走人浑然没注意自己身后地那吐蕃少年正握紧了拳头面上满是激动。而等他回到自己的营帐一直紧跟着他地薛丁山才不解地问道:“六郎你就不怕这家伙是钦陵安在你身边的细作?” “你小子太多疑了!”李贤笑眯眯地一拍薛丁山的肩膀指了指营帐内两张特制的木头折叠椅。等到一起坐了下来他这才漫不经心地道“我那次带着你们忽然杀到长安又一路去追钦陵这种事情钦陵就是神仙也不可能料到。贡如果不是细作当然最好如果他是细作……” 他忽然对薛丁山眨了眨眼睛:“这不正是如我们所愿么?” “实在是败给你了!” 面对这样一个身处危局却依旧没心没肺的家伙薛丁山惟有以手击额满脸的无可奈何心里头那股不安却依旧没有散去。相关的战局方略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就是那些兵卒也根本就不清楚。可是就算做足了准备事情总有万一……如果真的出错了那结果绝对不堪设想。 见薛丁山面色变幻不定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李贤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小薛兵少就得靠计策相信我我和契苾将军必定能够配合默契!” “希望如此吧!” 虽说是行军但李贤向来是倒头就睡的那一型这一夜睡得相当安稳----事实上全军上下这一夜都在轮流休息即便是高原的天气原本就比中原寒冷但因为此战蕃兵众多准备也充分因此并不畏寒。 天大亮的时候信使再次传来了契苾何力的战报:破 吐蕃联军两万人斩两千正直扑乌海。 李贤中军得知这消息的同时钦陵和赞婆也在同一时间截获了一名信使得到了战报立刻在地图面前参详了起来。几乎是第一时间钦陵就重重拍了一下巴掌旋即冷笑了起来:“居然又是这一套!”见赞婆面露疑色他便笑着解释了起来。 “我在大唐这四年中颇研究了一些大唐自立国以来的战事。在这些大仗中大唐固然是胜多败少但同时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在初战时攻敌无备突然以精锐轻骑突袭随即守敌必争之地引大军出援。他们却以这精锐拖住敌人再以大军决战。此法可谓是屡试不爽无论东西突厥还是铁勒薛延陀也不知道有多少勇将就是败在这一点上!” “二哥的意思是说。此战也是如此?”赞婆立刻低头又研究了一番地图。眼睛登时大亮“契苾何力乃是老将这突袭便由他担当。正是为了吸引我军出兵与他交战而那位雍王率领的中军则是为了与我军决战!哈哈哈哈二哥你既然看穿了这一点那此战我军自然必胜!” -- “唐军要诱我我就偏不如他们所愿!”钦陵地面上流露出自信满满地光芒猛地将手往下一挥。“我舍下契苾何力前军直击李贤的中军待到中军一溃唐军必败!雍王李贤身份可不比寻常将领若是他被擒从此之后看大唐还有什么颜面与我吐蕃争锋!我在大唐所受的屈辱这一次必定讨回来!” 虽然不用带太多粮草。但李贤所携地辎重却不少因此所谓的急行军最多不过一日百余里再加上时常有熟悉地形的吐谷浑小股兵马前来骚扰。又拖累了不少度而除了拼杀时打杀的人之外。其余的战俘他竟是一个不留全都放了这更是让不少低级军官摸不着头脑就连兵卒也渐渐在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这一日中军一反常态地没有清早出而是一早就开始了整军仿佛准备在此地会战。上上下下正疑惑的时候辛文陵却毫不解释照例派出了一队斥侯。然而小半个时辰之后却只有一个人浑身浴血地回转了来一到军前便滚鞍下马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军……吐蕃大军……” 辛文陵不待那斥侯说完便连珠炮似地问了一连串问题旋即下达了一连串命令由于这一路上屡遭骚扰全军上下本就都处在戒备状态再加上刚刚还在加固营帐因此只用了一刻钟弓上弦刀出鞘很快在营帐前摆开了阵势。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地平线处扬起了滚滚烟尘马蹄声犹如奔雷一般迎面扑来。 “果然来了!” 李贤嘟囓了一声和薛丁山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匆匆后退了几步。在一群亲卫簇拥下他解下那袭黄色披风塞进马褡裢里而另一个头盔压得低低的和他穿戴相同的将领则是取代了他刚刚的位置。等到亲卫散开那个将领突前他便悄悄和薛丁山带着三百亲兵团前往左翼。 见身边的薛丁山死死抓住了长枪握着~那表情仿佛凝固了他就想要安慰几句。然而他这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仿佛整个喉头都在一瞬间僵硬了而一颗心亦不争气地连番跳动。直到这时候他方才确定他比别人更紧张。 这初战就是如此大场面试问有几个人有他这般“走运”? 到了最后他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变了个花样:“小薛你看能撑多少时间?” 听到李贤冒出的这个沙哑声音薛丁山只能苦笑以对:“吐蕃必定驱吐谷浑大军来袭以目前地状况来看要维持阵不破应该能撑一两个时辰。当然前提是吐蕃没有看出我们的虚实。六郎这契苾何力将军真的能够及时赶到么?” 我怎么知道! 李贤轻轻扣开了手中的弓顺便瞥了一眼挂在马上地长枪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这中军差不多是虚的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万人……至于落在后头地后队则更是不提用八百人装出五千的架势剩下的轻骑全都给契苾何力带走了。 大唐用兵步骑之间最高也就是三比一的比例但这一次西北兵力不多而李治武后为了他这个儿子骑兵的比例空前强大这也是机动战能够行得通的最大原因。然而方略是方略要是他这里支撑不住契苾何力就算再有能力也是白搭! 能否撑足预定时间能否挡住吐蕃人的攻势就得看中军的辛文陵是否指挥得当另外就要看这支左翼骑兵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诱饵亦不是好吞的,奇兵从天降 如果我没记错这前面就是大非岭这里就是大非川 李贤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薛丁山一愣点点头之后他却没闲心追究李贤为何问这么一个问题。而李贤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敌军禁不住有一种荒谬的感觉但很快就把这念头驱出了脑海。选择这个地方的是契苾何力而提出要当诱饵的则是他自己若是这时候撑不下去那就是最大的笑话。 此时此刻中军那里的大旗下一个甲冑外罩着黄袍头戴金盔的将领清晰可见。而身在左翼的李贤和薛丁山却只是穿着寻常样式的甲胄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和身后的三百亲兵俱是一袭黑色披风。除了这些亲兵之外是中军仅剩的千余骑兵。 中军有辛文陵坐镇指挥还有一个替身在应该足以迷惑敌军足可保持不乱! 大战当前惧心尽去李贤和薛丁山亦是渐渐兴奋了起来。李贤身下的追风正在轻轻地前后迈动蹄子仿佛在做着热身而薛丁山的那匹大红袍则是不安分地打着响鼻。身后的千余骑兵鸦雀无声除了李贤和薛丁山之外他们并不知道这一次压根不存在什么两翼齐飞能够出击的就只有他们这一翼而已。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那说的是交战之前或空闲真正的野战向来是一触即两军主将绝不会有空闲在阵前闲话家常。因此李贤极目远望也未曾看见钦陵的身影放眼看去但只见无穷无尽的敌军。顿时叹了一口气。 这钦陵不露面。小薛地神箭算是没用了。 眼看敌军日近大唐军中顿时出了一阵阵叱喝声紧跟着就只见铺天盖地地弓箭从中军高高抛射飞起。越过百多步的距离倾落下去三轮射毕间或能看到奔在前头的敌军几个几个惨呼着坠马倒地剩下地人照旧悍不畏死地冲击了上来而他们面对的便是第一排锋芒毕露的长枪阵。 眼见第一波已经狠狠撞上了中军算算时间。李贤和薛丁山双双拉下了特制面罩霍怀恩亦是朝身后亲兵使了个眼色旋即取出了长枪。此时率领这千余骑兵的一个左卫中郎将朝他们三个瞥了一眼心中感到沉甸甸的压力----这雍王把三百亲兵连带校尉旅帅都派给了他足可见此战凶险。觑着中军来的信号他猛地一振长槊暴喝一声道:“杀!” “杀!” 随着千余人齐声高喊。左翼地马队顿时如旋风一般卷了出去斜斜地绕过第一批来袭的敌军朝其后的战阵中冲杀了出去仅仅是数息之间。众人便直挺挺地撞入了敌军之中。 李贤夹在霍怀恩和薛丁山中间但只见前头那位中郎将挥舞长槊所向披靡。耳畔尽是兵刃交击声利刃入体声死伤的惨呼声……他下意识地一夹马腹那匹伴随他多年的追风仿佛心意相通一般竟是陡增度硬生生从薛丁山和霍怀恩中间穿了出去。 随着突进犹如钉子一般的前锋不断有人伤重或是身死落马李贤这三人自是愈加位置靠前。此时李贤见那中郎将被一个面相狞恶的汉子逼住遂一抖长枪一往无前地刺了过去口中厉声喝道:“杀!” 随着那个杀字从口中迸出他竟是取那中郎将而代之一下子到了最前锋的位置一枪把那狞恶汉子挑落马下。霍怀恩虽然心中着慌奈何自己地坐骑不如李贤的只能竭尽全力跟在后面挥枪冲杀。而眼看那两马身的距离却怎么都追不上薛丁山干脆取下了~连珠似的从箭囊中取箭射曾受李贤蛊惑练了多年地骑射功夫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 所谓轻骑最最重要的便是一鼓作气地锐气所以作战中用的最多的就是中央突破。那左卫中郎将刚刚被人一阻带累得全军度一慢心中原是懊恼待觉有人替代了自己的位置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亦是起了争胜之心挥槊刺中了一个拦路的敌军拍马便追。 此时中军已经拦下了第一批进袭的敌军辛文陵一面准备第二次接战一面眺望着左翼骑兵的表现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他正懊恼的时候右边忽然有人递上来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他扭头一看见左边金盔黄袍的“李贤”正在用那个东西观察敌军便也顺手放在了眼睛上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险些惊呼了起来。 这竟然能看到千步远近的情形! “殿下这东西和千里眼差不多……”他笑着转过头来正想向李贤讨要这新鲜玩意谁知道却看见了对方微微抬头金盔下赫然是一张意料之外的笑脸----那根本不是李贤而是李敬业!一下子他仿佛觉得心脏的跳动停滞了 紧接着便难以抑制地起抖来。 李敬业在这里不在后军李贤却不在这里那么那位雍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后军只有那么一丁点人无论吐蕃还是吐谷浑那些叛逆都不会看得上眼所以我早就都交给副将了一直混在雍王殿下的亲随之中谁知道这回被他抓来当替身!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辛将军了殿下和小薛都在左翼的三百亲兵之中!” 身前身后簇拥着自己从宫里带来的亲卫再加上人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应对战局因此李敬业并不虞有人听见自己和辛文陵的对话说得异常坦荡荡。而原本就是提心吊胆的辛文陵听了这些差点没一头从马上栽下去立刻拿着那个千里眼四处搜寻了起来没看见李贤他却看见第二波攻势正在朝自己这中军扑来。 “弓箭手准备弩箭手突前!” 沙哑着嗓子吼出去之后辛文陵便咬牙切齿地看着李敬业几乎想把人吞下去。想当初定方略的时候契苾何力本就是让他当诱饵谁知道李贤硬是加进来他已经够头痛了如今倒好李贤居然跑到左翼的骑兵里头了难道不知道那是异常危险的地方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左翼骑兵摧枯拉朽地突破了四层战阵之后李贤心里唯一的念头。他突前的位置早就被那个恍过神来的左卫中郎将替代了。他的马好他的爆力强但终究及不上人家的耐力和经验。这一轮突破过后这支左翼的骑兵已经越过整个战场迂回到了右翼而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敌军却已经整合了起来却不忙着报仇仍是根据军令死命攻打大唐中军。 这一轮突破固然是杀得酣畅淋漓但一千四百人的骑兵也只剩下了大约一千人李贤身后的亲兵却仍有两百五六十人。 “不愧是雍王殿下的亲兵团果然不是吃素的!”那中郎将挥了挥马面上满是兴奋然而一看中军那边勉力支撑的样子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那些不中用的家伙只知道攻打中军算个屁事辛将军怎么搞的右翼的骑兵呢?” -- 握着已经重了几分的长枪李贤不禁苦笑了起来右翼有战马却没有骑兵否则辛文陵何至于这么辛苦?但有了刚刚那一轮冲锋大约敌人也不会怀疑他们这是货真价实的中军钦陵一口想要吃掉这里的打算应该不会打消。 “咦中军的旗号居然还是叫我们冲锋?他娘的难道右翼就是干吃饭的!”骂归骂那中郎将还是吆喝了一声扯开了嗓门道“儿郎们我们刚刚干掉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照着这样再冲锋几回少说回去之后也能挣个校尉光宗耀祖!功名就当马上取给我冲别让雍王殿下的亲兵团瞧了笑话!” 如是一说那些骑兵的心火全被撩拨了起来竟是二话不说呼啦啦上马。而李贤那些亲兵全都是各家的顶尖好手哪里肯示弱霍怀恩便趁机大声吼道:“弟兄们别丢了雍王殿下的脸面殿下有话在先斩一级赏钱一贯这可是大家一视同仁的别让他们夺了我们的赏钱!” 于是千余骑兵的第二次冲锋就在荣誉和金钱的双重诱惑下再次掀开了序幕。李贤这一回被薛丁山和霍怀恩牢牢夹住再也没了逞威风的机会眼看别人一圈横扫他竟是只得了一次和人交锋的机会。不消说满肚子火气的他一枪把那个倒霉的家伙挑落马下。 然而冲锋一次两次还行三次四次下来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有些吃不消纵使是那些杀敌最多的骑兵也不禁有些埋怨了起来。到现在右翼仍旧是纹丝不动这算怎么回事? “已经是极限了么?” 李贤已经感到整个右胳膊根本抬不起来更不用说挺枪刺人了。第三次第四次突击的时候霍怀恩薛丁山根本没有力气再夹住他他亦是花费了老大的气力方才囫囵回来----当然左胳膊被人扫的那一下可以忽略不计。 几次冲锋下来如今剩下的骑兵大约只有四百人他的亲兵也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然而这惨重的损失和他们至少杀伤了两到三倍的敌人相比实在可以算是战功卓著。 眼看中军那边的将士也是浑身浴血岌岌可危的时候一阵如同惊雷一般的怒吼忽然从远方响起一阵比一阵高昂。李贤极目远眺见西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人马奔腾而来他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契苾何力终究还是及时到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胜之后要算账 陵一早就做好了有援军抵达的准备然而他根本没苾何力作为副帅竟有那么大的胆子把步卒和千余骑兵留给雍王李贤而把主力全部带走。 他事先在战场通往北边的要道上布置了三万吐谷浑军并对领军的三位吐谷浑贵族许诺只要能够阻拦唐军到时候将会仿照昔日达延芒结波的旧例分封他们作为吐蕃藩属。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放心硬是狠狠心又投了五千吐蕃骑兵作为第二道防线由自己的三弟赞婆亲自率领。 在他看来就算契苾何力侥幸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必定已经元气大伤第二道防线足可阻拦一段时间。最最重要的是只要这里能够击溃大唐中军哪怕契苾何力的援军抵达他也可以回师从容击退。而若是能够生擒那位雍王契苾何力必定投鼠忌器不敢来攻到那时候纵使他提出天样条件料大唐亦不敢拒绝! 正因为如此当他得到紧急战报得知负责拦截的吐谷浑军被全部击溃的时候眉头只是微微皱了一皱只是对吐谷浑大军的战力颇为不满。然而当仅仅隔了半个时辰再次传来消息说五千拦截的吐蕃军亦是无力阻拦唐军很快就要抵达的时候他终于为之色变。 昔日苏定方镇守凉州的时候曾经有过以千破万的大胜但达延芒结波率的并非吐蕃精锐本身又不擅长指挥方才有此之败。然而。此次赞婆所部乃是真正的精锐。契苾何力又只有数千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落败? 须臾他想到了一个微小的可能性。立刻厉声问道:“契苾何力所部究竟有多少人?” 那信使浑身浴血一听此言立刻答道:“一眼望去都是唐军骑兵至少有上万人!” 上万?不可能!倘若真地是上万骑兵契苾何力岂不是把所有骑兵全都带上了? 虽然不敢设想那个可能性是真地但此时此刻钦陵着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继续攻打已经岌岌可危的中军。还是回师利用熟悉地利这一便利条件后撤等待下一个机会?前者虽说冒险但后者同样冒险焉知唐军没有向导带路安知唐军不会穷追猛打?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拔出了自己地腰刀高掣在手厉声对左右所部喝道:“一鼓作气攻破大唐中军!” 吐蕃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击让辛文陵应付乏力。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余暇再去理会寻常士卒的质疑了而那些将领犹如黑灰一般的面色更是被他本能地忽略了甚至没有劲头再去埋怨李贤和契苾何力。他不停地把有生力量一次次地顶上前去。包括把仅剩的骑兵投上去一次又一次地冲锋。 就在他认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李敬业忽然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旋即兴奋地嚷嚷道:“援军来了!” 辛文陵几乎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地“千里眼”果然看到了吐蕃后军的慌乱以及天边那黑压压的人马整个人都几乎瘫软了下来嘴里犹自嘀咕道:“就算知道我想打仗也不用弄出这样惊险的场面来吓人!” 一路上摧枯拉朽地连破两道防线契苾何力自己也知道十万火急因此一到战场他生怕折了锐气更怕李贤有什么闪失因此挟刚刚大破敌军的气势他便率麾下近两万轻骑如同尖刀一般朝敌军狠狠插去。 虽说担心中军有失他却知道战机稍纵即逝不敢有丝毫分心几个穿插突击之后大军终于不负所望踏破了吐蕃中军。此时此刻就只见吐蕃溃军四处奔逃很难辨清哪里是将军哪里是小兵。就算不用想他也明白这一战确实胜了。 当然穷追猛打的事情用不着他这个副帅操心有独孤卿云亲自领衔还额外带上了程伯虎。即便如此契苾何力还是特意嘱咐穷寇莫追不得贪功冒进。 “副帅此次吐蕃满打满算就那么多人就算有吐谷浑叛逆作为策应也都耗得差不多了为何还不许独孤将军穷追猛打到底?” 契苾何力看了看旁边问话的盛允文顿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清扫战场是个好活计没准还能捞到大鱼盛允文第一次上战场却能抵挡这样地诱惑足可见此人很有分寸。另外不算两次突破拦截就只算刚刚突破吐蕃中军的时候死在这年轻人剑下的少说也有十几人有勇有智的确可以栽培。 “虽说我和雍王殿下早就放出消息称吐蕃不可能增兵但那只是为了 之心。吐蕃国内如今是尔家族当政吐谷浑乃他地为此再派增援也不无可能。我虽然喜欢用奇兵却不喜欢一头撞在人家地矛头上!” 带着主力扫荡了战场上的残余契苾何力这才和中军会合。看到满脸疲惫地辛文陵和死伤大半的情景即便他征战多年仍是微微色变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然而这镇定的脸色却在他看到穿着主帅服色的李敬业时一下子完全破裂了。 命亲兵将四周团团围住他方才低声对辛文陵和李敬业喝道:“雍王殿下呢?” “在亲兵团。”面对契苾何力李敬业老老实实地把李贤前一日晚上的话都复述了一遍末了才无可奈何地道“殿下说既然把亲兵都调到了左翼充实骑兵他呆在中军也没多大意思不如亲自到左翼。有亲兵团的保护指不定比中军还安全一些。” “胡闹!”这一次契苾何力真的怒了斑白的胡子微微颤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若是万一出事哪怕你的祖父司空大人也没法保得住你!还有文陵你你这么大眼睛怎么就没看出身边的人换了一个!” 辛文陵此时是有苦说不出以不到一万迎战四万他全副身心放在敌军身上犹嫌不够怎么还会有工夫去留心李贤玩了掉包计?面对老将军的训斥他只得低头听着心里却在唉声叹气----打了胜仗却还得提心吊胆这是哪门子事! 盛允文早就被听到看到的事实惊呆了过去李敬业顶替李贤站在中军而李贤居然亲自随亲兵团去了左翼?想到自己经过那些七零八落骑兵的时候心里还在嗟叹多亏他们的顽强方才能够撑到现在……他心里忽然生出了骂娘的冲动拨开旁边的亲兵就冲了出去。 契苾何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拦他。果然当他回过头再次瞪着李敬业的时候李敬业很是光棍地把手一摊:“副帅刚刚小薛传来消息说是雍王殿下分毫无损。”看到契苾何力那质问的眼神仿佛在喷火他只得低声又嘟囓道“就是左臂被人扫了一下擦破了点皮另外就是脱力而已。” -- 幸好只是擦破皮脱力而已!恼火归恼火契苾何力还是松了口大气想想却仍旧不放心最后还是带着亲兵亲自去看李贤。 仅剩四百人的骑兵几乎人人脱力个个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顺便好奇地端详围着李贤团团转的盛允文三三两两地小声议论着。那中郎将毕竟是高级军官曾经见过盛允文此时虽没有认出脸上脏得不成样子的李贤却已经觑出了一点苗头面上便有些惊疑不定待看到副帅契苾何力亲自带着人过来连忙喝令众人起身。 契苾何力虽说担心李贤但看到摇摇晃晃的众将士仍是停住了脚步略一扫视便声若洪钟地道:“今次中军能够得保不破诸位殊死拼杀功勋卓著本帅必定会转奏朝廷为各位请功!” 他如是一说众将士自然露出了按捺不住的狂喜立刻轰然应诺而那领军的中郎将郝希荣更是露出了十分喜色----有这一次的功劳他晋升将军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而安抚完将士契苾何力便板着脸走到了李贤跟前见他脸上虽然比寻常将士少了些血污但同样是看不出本色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得长叹了一声深深躬下身去。 “殿下古语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这又是何苦?” 身为主帅有功劳自然是他第一不必和血战将士去争功所以李贤压根没料到自己和李敬业玩了掉包计的事情会曝光更不曾料到契苾何力居然会拼着受申饬的风险把自己揭穿。一时间面对四面的炯炯目光他不禁异常尴尬。 “契苾将军……我只是……” 将契苾何力扶起李贤左右找不到能放得上台面的道理最后干脆耍赖道:“我把亲卫团全都调给了左翼我若是在中军他们以我安危为计必定不会拼死为战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我从英国公练武多年今次虽然凶险却还不是囫囵回来了?” 此时自那中郎将以下众将士个个都是瞠目结舌而李贤那些亲兵则是个个挺胸抬头。而气急败坏的辛文陵憋了许久嘴里终于迸出了一句软弱无力的话:“雍王殿下你可把我害苦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战俘是资源,资源要利用 孤卿云是多年没仗打憋得慌了程伯虎是初生牛犊不以两人追在溃军后头很是杀了一阵直到眼看那一股人奔进了山中方才止步。检点了一下战果负责追击的将士无不满意而独孤卿云看看程伯虎那把血迹斑斑的斧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家伙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杀人利器亏得这家伙骑的马异常高大健壮否则只怕根本驮不起来。刚刚那些溃兵也有想交战的却只是只一个回合就被削去了脑袋瓜子他这回还真是带对了人----这还真是一个小煞星!不愧是老程家的儿郎! 一路收了人马渐渐回转独孤卿云又顺便擒了不少俘虏等到和大军会合的时候竟是两千人马押着近六千的俘虏。这其中有吐谷浑人也有吐蕃人虽然面目各不相同但大多数人在看到唐军的时候都是满面恐惧。 在这高原雪域经过有心人这么一渲染唐军的凶残是有名的。这其中当初征铁勒一役中坑杀的那十万俘虏则是被钦陵和赞婆反反复复地灌输给了手下的兵卒为的就是鼓舞麾下将士的士气免得到时候投降敌军做俘虏。然而一旦溃败他们当初的那点努力就全都泡汤了。在没有力气抵抗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投降而绝不是自杀。 此时李贤被契苾何力请回了中军将士们一知道之前李贤竟然亲自上了战场后怕归后怕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对于普通百姓家的儿郎来说。军功无疑是出头地唯一途径。现如今一个可望而不可及地贵人居然也和他们一样浴血奋战过那种从心底的认同感自然是不同以往。再说他们可是打了个大胜仗。 于是。契苾何力和李贤所到之处欢呼声不绝于耳。那一张张血污仍未擦去的脸上写满了得胜之后地兴奋和激动----其中一部分是为了自己安然活了下来而另一部分则是在憧憬那几乎到手的军功。 而正在清点的伤亡状况却让李贤和契苾何力心中沉甸甸的。契苾何力所部一支佯攻乌海。一支伺机阻截吐蕃大军都是以有心算无心损失并不大但中军硬抗吐蕃两个时辰靠的完全是一股韧劲和信念损失却相当惨重。除了辛文陵李敬业这几个不能上阵的其他个个带伤战死和重伤地人数竟达到了两千余人。这还只是初步的统计结果。 独孤卿云和程伯虎兴冲冲地报名进了大帐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贤和契苾何力死沉着的一张脸弄得两人还以为是战事不利于是。程伯虎就自觉地退后一步把报告的重任交给了独孤卿云。 “我和小程追击近三百里。斩杀千夫长三人百夫长、五百夫长数人衔尾斩数百级俘虏敌军约计五六千……” “你也俘虏了五六千人?”契苾何力一口打断了独孤卿云的话待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顿时望了李贤一眼“加上清理战场后抓获的俘虏大约不会少于两万就算吐谷浑人和吐蕃人各一半数目也相当可观。我军虽然新胜但处置战俘却不可不慎。” 李贤知道契苾何力至今仍然对铁勒那场大屠杀耿耿于怀所以格外提到了这一点。他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而是笑吟吟地说:“这历来打仗但凡抓了俘虏总是难以处置杀了有违天和再说杀俘不祥;可好吃好喝供着又没有这个道理而且要看守这些强壮地俘虏需要大批士兵。吐谷浑复国需要人而吐蕃也必定不甘心损失这么一些强壮士兵。” 契苾何力听李贤这话似乎有些名堂老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缕疑惑而独孤卿云却是在州驻扎了多年一年也不知道接待过多少次吐谷浑求救的信使道是吐蕃扰边对于那些俘虏自是不会有什么好感此时不禁撇了撇嘴。 “那就把吐蕃和吐谷浑的人分开但凡是吐蕃人全都一刀杀了!吐蕃人原本就不多只要能够斩尽杀绝看他们还有多少气力扰边!” 这话一说契苾何力当即脸色一变正欲出口驳回的时候李贤却笑眯眯地接上了话茬:“独孤将军你知道我军这次伤亡多少么?你知道这次连军械带粮草还有损失地战马等等耗费多少么?你知道到时候犒赏全军给大家加官进爵需要多少钱么?” 他忽然收起了满脸笑容恶狠狠地站起来咆哮道:“死伤这么多人花了这么多钱打了这么一场大胜仗没来由让我大唐的国库掏腰包吧! 俘虏和战马都是我军的战利品杀了那些吐蕃战俘要赎金?” 听到李贤**裸地提出赎金两个字契苾何力顿时愣了独孤卿云辛文陵也愣了至于程伯虎李敬业则是想到往日雄霸长安洛阳的情景面上顿时露出了十分喜色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开口。 好半晌契苾何力方才干咳了一声找了个由头把人都赶了下去剩下单独两个人的时候他方才不着痕迹地说道:“殿下这西北打仗是为了安定一方。再者西北各部离心叛逆也有我大唐将帅失德的缘故倘若殿下此举被其他将领仿效掠异族族民勒索……” “契苾将军!”李贤忽然打断了契苾何力的话似笑非笑地说“那我且问你大唐将领确有无德之人但西北各族藩王就都是圣人?例如这一次若是吐蕃不出兵吐谷浑不占人家的国都故土至于有这一仗么?倘若此战我大唐败北或者说的更严重一点倘若我不幸被擒那么吐蕃会轻易送我和败军归去?还不一样得向我大唐勒索军资!” -- 契苾何力一下子哑口无言这败北者留下军资乃至子民财帛牛羊原本就是草原和西北各部族之间弱肉强食的真理但他归顺大唐多年仁义道德的理念就渐渐压服了弱肉强食的生存真理。 “吐蕃如今日趋强盛不缺牛羊不缺粮食亦不缺金银器皿他们损失不起的是人。一个精壮战俘换牛羊马想必那些人应该会掂量掂量!听说他们嫁娶时聘礼可是豪奢得很!若是他们说暂时没钱那很简单安西和凉一带还有大把荒地在把那些战俘都把田垦出来!就算牧民不会耕地修路他们总会吧筑城他们总会吧?我在这草原上筑个十个八个堡垒看吐蕃日后如何进兵!” 契苾何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奇谈怪论面上的表情甭提多古怪了。然而这还不算完李贤拿出的另一样东西让他吓了一跳----那是金刀也是吐谷浑可汗王权的象征。 “凭借这个那些和吐蕃人混在一块的贵族有些人大约会识时务让他们做些事情大约很容易。所以说要管理这些战俘一点不难。” 连哄带骗外加强压李贤从契苾何力那里要来了俘虏的处置权便把李敬业和程伯虎找了来在他们耳朵边上把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结果就只见两人连连点头但越到后来点头的频率越慢最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唐军大胜却多了两万余俘虏契苾何力和李贤商量之后决定不分兵暂时退往树敦城。由于夹带着俘虏这行程自然异常缓慢若是这时候再冒出一支人数众多的吐蕃兵只怕最终胜负还在不可料之间。只不过这一路上异常平静除了战俘偶尔有点小乱子竟是太平得不像话了。 就在一天前李贤约见了被俘获的几个吐谷浑大贵族在生和死荣华和卑微之间几乎没有人做出对自己不利的选择。再加上李贤拿着可汗所用的金刀说是大唐此次赦免所有吐谷浑战俘众人想到大唐既然胜了定然会帮助吐谷浑复国更信了李贤所谓赦免的话。于是当李贤提出让吐谷浑战俘帮忙看管吐蕃战俘的时候众人几乎是受宠若惊地答应了。 然后自知之后还有大把好日子可过的吐谷浑人便享受着吐蕃战俘两倍的饮食饮水顺带监管起了原本还是友军的吐蕃战俘。可怜那些吐蕃战俘饿得半死却只是敢怒不敢言可以想见这两拨人将来是怎么都到不了一块去的。 “所谓的友军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 这就是李贤对李敬业程伯虎说的话结果不知怎的传到了独孤卿云和辛文陵耳中就连契苾何力也听说了。在前次被李贤的胆大妄为吓到了之后三人再次感到了一种凉飕飕的感觉而契苾何力亦是认认真真地考虑起如何写奏折的事。 如何突出李贤的英勇顺便弱化那时的危险这是一个有利于他同时也有利于李贤的问题----否则若是被帝后知道他把李贤当诱饵就算他是太宗皇帝留下的名将也没有用。 然而树敦城还没到大军在路上却遇到了另一拨人无论是李贤还是契苾何力都没有料到此战吐蕃军的两个重要人物竟有一个被擒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擒贼当擒王,斩首方为上 突申若和李贤说去河州但事实上带着两个心腹家之后她只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抵达了毗邻吐谷浑昔日王城树敦城的廊州。 作为边防重地又不像凉州那样地处东西要冲有不少西域商人出没因此廊州城自然显得异常简陋纵有铺子也是那种寒酸得紧的门面整个城内只有一家酒肆其中酒客不少都是军官至于唯一的一家客栈更是破烂得不成样子。 站在那摇摇欲坠的招牌前确认自己没有搞错地方屈突申若顿时皱了皱眉头。前头就算一路紧赶慢赶她也能忍受但若是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有虱子臭虫?不但是她就连那两个家将也在门口犹豫不决这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是人总有挑剔。 “大哥你可是来了!” 客栈里头忽然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穿蓝布衣的年轻人便快步迎了出来朝屈突申若眨了眨眼睛:“我可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了大伙儿都来齐了!别在外头站着快随我来!” 他伸手就去拉屈突申若的袖子随即压低了声音道“放心里头我都让人整理过虽说不怎么像样但至少还能住人!” 屈突申若一下子就认出了阿梨当下便不再犹豫随他而入。见坐在柜台后的那位掌柜眯缝着眼睛打瞌睡仿佛任事不管的模样她不觉又看了阿梨一眼。 “原来的掌柜伙计全让我用钱打走了。五天前前。这客栈就被我全都包了现如今那是我这回带来地自己人!”阿梨一面说一面把屈突申若往楼上拉待到推开一扇木门。就只见里面虽说东西简陋了些却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被褥茶杯显然都是新置办过地。 把两个家将留在外面看守屈突申若这才和阿梨一起进了房去掩上房门就立刻问道:“我交给你的人都带来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申若姐你给了我五十个人我自己向薛将军要了二十个人。再加上焱娘姐姐她们给我的这就有两百多。你大约不知道贺兰居然不知怎地走通了太子殿下的门路昨儿个刚刚送了一百名部曲过来全都是异常彪悍的家伙听说是她母亲韩国夫人当年留给她的班底。若不是有你留给我的信物只怕这廊州刺史早就来找我麻烦了!” 阿梨一边说屈突申若一边掰着手指头计算。待听得贺兰烟忽然来这么一招她不禁为之莞尔。而对于阿梨最后那一句感慨她却只是柳眉轻轻一挑:“这做事情自然得计划周全了若不是这位洛使君我熟悉。怎么敢说这种大话?贺兰自己不来送人来不奇怪反倒是薛将军可真够纵容你的。怎么样你和小薛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对于这个问题出身铁勒地阿梨却毫不腼腆耸了耸肩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事情小薛做不了主得看薛将军的。人家看小薛如今前程远大纷纷上门提亲家里头闲话多多要不是我不是好欺负的主只怕得给闲言碎语气死索性出来散散心!我这个铁勒女人可不是好欺负的此次非得做出点事情让他们看看不可!” “没错大仗不能打这小处我们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屈突申若打量了一下阿梨毫无破绽的打扮满意得点了点头遂在屋角的铜盆中稍稍梳洗了一下瞥了一眼镜中的男子打扮又重新戴上头巾。 一家客栈自然容纳不了三百多人因此留在这里地便只有阿梨和屈突申若的数十人剩下的就藏在廊州刺史洛远舟的家里。 这位刺史大人当日接到屈突申若请求地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结果听说雍王李贤忽然就任凉州道行军元帅契苾何力也跟着走马上任顿时嗅到了其中的良机。然而廊州兵马原本就少用来镇守犹嫌不够更不用说用来出击。于是屈突申若地举动顿时受到了他的重视。 “世侄女听说我大唐兵马正在和吐蕃军交战此去异常凶险你这几百人……” “世叔放心千军万马交战的时候这几百人自然显不出来但若是我大唐得胜吐蕃军溃退这数百人兴许就能建个大功。再说不是还有你送给我的那个向导么?” 此时此刻屈突申若说话异常得体客气完完全全一番世家嫡千金的派头。略一欠身之后她便趁热打铁地道“此去若是有功凯旋那世叔襄助之劳必定在功劳簿上位居第一;若是无功而返这也是我自作主 世叔你无关。” 若是别人这么说洛远舟必定会感到恼怒但他明白屈突申若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豪爽习气当下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他这个刺史甚至不用亲自出面只派出了心腹的录事参军事就在半天之后悄无声息地把一群人送出了廊州。 阿梨出身铁勒对吐谷浑并不陌生但为了保险起见她仍是带了两个最好的向导。渡过黄河之后一连几天他们便6续遭遇了小股吐蕃军马的袭击这一路走一路打那些家将原本只是用作厮打的武艺便渐渐磨练了出来渐渐多了几分杀气。 这一日又渡过一条结冰的大河众人终于遇上了一群大规模的吐蕃兵。说是大规模因为她们之前遇上的不过是几十最多也就是上百的兵马而这一次却赫然有三四百人正好和他们旗鼓相当。由于众人并未身着唐军的制式甲冑打扮的更像普通的牧民因此对方远远望见时甚至没有拔刀相向。 “是溃兵!” -- 曾经在薛仁贵东征铁勒时当过向导的阿梨一瞬间分辨出了对方虚实而屈突申若立即沉声下令几乎是一瞬间刚刚还仿佛在悠闲骑马的“牧民”忽然一下子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气势汹汹地拔出武器冲了上去。 一方是一路扫荡节节胜利一方是新败的溃兵这两边一对上自然是胜负立现。损失了八个人伤了十几个屈突申若这一行人却横扫了吐蕃溃兵斩百余级活捉了十几人剩下的屈突申若也不命人追赶而是审问起了俘虏得到的结果让她大喜过望。 唐军果然大胜! 和阿梨欢欣鼓舞的同时她便继续逼问起了其中内情当得知钦陵和赞婆都成功脱逃如今正随着溃兵逃往多玛时她立刻感到这是一个难得的良机。毫不犹豫地拔剑砍下了那个吐蕃兵的脑袋她登时下令处死所有俘虏旋即指出了此行的目标。 擒贼先擒王! 那些家将都是各家培养出来的彪悍汉子谁不想有朝一日能够脱籍成为良人一听到如此大的功劳摆在眼前自是兴奋得眼睛直冒红光二话不说杀死俘虏埋葬了同伴之后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顺道追了下去就是受了轻伤的几个也不肯回去虽然每个人随身的皮囊中已经装满了从死人头上割下来的耳朵。 追击复追击一连三天一行人遇到的溃兵不计其数几乎都是一言不就立刻开打抓到俘虏马上逼问中间是否有重要的人。虽说一路上抓了一个千夫长一个百夫长但却没有抓到想要逮的人众人自然有些失望。终于到了第四天一行人遇上了西行之后的第一个硬钉子。 那几乎是逾千人的吐蕃骑兵人数少说也有他们的三倍! 若是之前屈突申若必定会下令暂避锋芒但此时人人都被军功刺激得浑身热一看到吐蕃人仿佛又看到了那闪闪的军功。而阿梨远望那些人虽然军容齐整却是带着一股败兵的颓势和屈突申若交换了一个眼色后两人便下定了决心。 对于先前一仗的败北钦陵自是懊恼因此和赞婆汇合之后他一听到多玛仍驻有重兵他就立刻动了主意因此一路汇集溃兵直奔多玛。此时看到那一群人数兵器明显有些问题的牧民他本有些疑惑但想到唐军若是追击也不用如此装扮便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当看到那一群牧民忽然拔刀冲上来的时候他的瞳孔顿时猛一阵收缩。虽然他如今带的千多人昔日都是精锐但由于锐气受挫此时一见对方扑上便有些气势不足竟是硬生生被人突破了一个大口子。眼见对方旋风般地从另一个方向又杀了过来赞婆忽然抓住了他的缰绳厉声喝道:“二哥这里交给我你带人赶紧走!” 钦陵正想反驳谁料赞婆竟在马股上用力一刺他就只听身下骏马一声长嘶整个人便不可抑制地跟着前冲了出去身后十余骑也旋即跟了上来。狂奔一阵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回头一看却只见那些兵马已经溃败得不成样子顿时额上青筋毕露。 虽说很想回冲过去救人但他终究明白此时上去也只是白搭只能硬着心肠用力一夹马腹心里盼着能早日赶到多玛----既然已经败了那么与其沮丧还不如考虑如何挽回此战的影响! 第三百九十九章 武皇后温情脉脉,李大帝喜闻胜讯 比遥远的辽东几乎一天一个消息传回来和洛阳距离却得每隔两三天方才有一次战报传来。对于这种情况李治和武后自然是不满意而这种不满意更是在得知李贤居然把雍王府属官全都丢在了凉州而自己则是随契苾何力一起出征时达到了极点。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很少在人前怒的李治忍不住咆哮了一声旋即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朕早该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不应该让他去的。换作其他皇子只需坐镇凉州到时候还怕那些将士会少了功劳何必冒那种凶险!胡闹简直是胡闹!” 此时外头已经是入夜黑漆漆的夜色中更带了几分寒冷而贞观殿中依旧是***通明温暖宜人。见丈夫反反复复就是那几个字武后不禁莞尔但随即就沉下了脸。既然离开了凉州踏上了那片雪域高原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谁都说不准。她虽然不懂军事但这些天好歹找来几个懂军事的很是咨询了一阵自是愈忧心。 定了定神她便从王福顺手中接过一件外袍上前轻轻盖在李治的肩上旋即柔声劝解道:“陛下无需操心吉人自有天相贤儿自幼聪颖此番定然是福大命大再者契苾何力将军老成持重有勇有谋韧劲十足有这样的老将辅佐贤儿何愁不能胜?” “你就知道为他说好话!”话虽然说得没好气但李治还是轻轻拍了拍妻子按在肩头的手最后干脆转过身来。正对着武后。“朕看着贤儿长大。眼看他文武兼资心中便担心他和弘儿会如当年大哥和四哥争位的故事。如今看来弘儿这个太子够贤孝。而贤儿亦是和他兄弟和睦我这颗心就放下了。媚娘你给朕生地都是好儿子。” 对于宫中女人而言宠爱固然重要但子息同样重要因此。见李治称赞自己地儿子武后更感到母亲的建议没有任何错误。若是真的能够一个太子一个贤王她地地位便绝不会动摇那大唐最高的宝座将来绝对属于她的儿子决不会是别人。 而她的手中将始终握着能够决定大局的权柄。 于是她面上的笑容愈阳光灿烂:“陛下。臣妾地儿子不就是陛下的儿子?他们贤孝友爱臣妾这个母亲有功难道不是陛下这个父亲教导有法?” “哈哈哈哈媚娘你说得对。儿子是你和我两个人的朕也确实没有看错他们。没有白花了心血!” 被妻子如是一捧李治愈觉得心中得意原本因为担心李贤安危而生出的那一丝恼怒立刻无影无踪。在他看来既然有四万兵马随行既然有契苾何力这样的老将既然有独孤卿云辛文陵黑齿常之这样的将佐更有裴炎等人竭力襄助此战李贤即便不胜至少也绝不会败北。 自他登基以来大唐在军事上就几乎没有打过大的败仗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夫妻又说笑了一阵武后便异常知情识趣地辅佐丈夫处理政务。这几日李治精神转好又考虑太子监国太辛苦便又开始亲自打理国事然而他毕竟远离国政太久未免有些精神头不济因此这时候案桌后夫妻并排坐着竟是异常亲密。 “对了有件事情臣妾需得禀报陛下。”武后忽然搁下朱笔笑吟吟地说“宣城义阳两位公主都已经过了婚嫁之龄如今也该嫁人了。那吐蕃钦陵私自西逃这许婚吐蕃自可不提臣妾的意思是在随驾地勋卫当中挑两个出色的陛下以为如何?” “这不是什么大事媚娘你是皇后做主就是了。” 武后见李治甚至连头也不抬心中登时笃定了下来遂又取了一本奏折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陛下说不是大事臣妾却以为这是一件不得不重视的大事呢!这次贤儿西征宫中更有闲言碎语说他是配贬谪甚至还有人诋毁说他不是臣妾养的所以方才放到西北那种苦寒地地方去。程王素节已经好些年没回来了也有人拿出来说闲话……” 李治原本只以为武后是些小抱怨眉头只是略微一皱但听到什么配什么贬谪甚至提到了李贤的出身他顿时勃然色变而武后提到程王素节更是让他怒容满面。 “不许素节回来这是朕地旨意和你有什么相干!那些敢编排贤儿出身的人一定得一查到底决不姑息!贤儿是自动请缨去的西北什么配什么贬谪朕……朕……” 见李治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武后慌忙从旁劝解疏导最后方才拿眼睛四处扫了一圈觉个个内侍宫人都低眉顺眼一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模样她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把话头岔开了去。烛火之下夫妻两人如胶似漆:看奏折这本该严肃的一幕却显得格外温情旖旎。 王福顺一早留下了该留下的人就蹑手蹑脚地守在了外头唯恐有什么不长眼睛的打扰了这一对至尊的情绪。果然不一会儿徐婕妤便带着从人亲自过来送点心他稍微一提点那位聪明绝顶的女子便立刻留下东西回转了去。哪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个亲卫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 “王……王总管紧急军情!” 王福顺一个激灵这次却不敢用什么借口搪塞:“紧急军情?辽东还是凉州?” “是州送来的!宫门早就关了如果不是军情急报一下子也送不进来!” 此时王福顺毫不犹豫立刻接过了那亲卫手中的卷轴自己则推开门急匆匆地入内。一路来到内殿见皇帝皇后还在那里秉烛论政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旋即上前几步下跪禀奏道:“陛下娘娘有来自西北的军情急报!” 刹那间案桌后抬起了两个头各自的面上都写满了惊容。紧接着李治便急不可耐地吩咐道:“快拿上来!” 王福顺递过卷轴的时候李治几乎是一把抢了过来匆匆展开大略一看立刻由惊转喜哈哈大笑道:“好好西北大胜吾儿果然不负吾望!赏三军将士从上到下都应该犒赏!” 武后在旁边匆匆浏览了一番那奏疏却只见上头只是寥寥数语而且盖的并非凉州大都督府大印对取得了如何的大胜也只是含糊其辞心中不免有些纳闷。出于谨慎考虑她便立刻进言道:“陛下这只是州传来的战报若是要嘉奖要赏赐不如等到贤儿的正式战报来再说。这样一来也可知道这是怎样的大胜外人也不会以为陛下偏心儿子!” 满心喜悦的李治闻听此话自然觉得有些不顺耳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还是媚娘你想得周到左右是大胜那就再等等朕要看看老契苾何力和贤儿怎么写这份大胜的奏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并不尽然。至少西北这一次大胜还未正式公布朝中大臣就都知道了这其中立刻就要率大军前往辽东的李绩最最感慨万千----想当初做的准备都是让李贤随他前去辽东的结果倒好这家伙千里追击追到凉州到最后竟是平白无故成了凉州道行军元帅。 “年轻真是好啊!” 李绩感慨了一声摩挲着跟了自己一辈子的长枪心中百感交集。忽然他瞥见一个家将满脸喜色地奔了进来顿时为之一愣。他明明记得把人送去给李贤了怎么这时候竟然回来了? “司空大人殿下和大公子命我回来报信!” 那家将先是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方才站起身把整次大战的经过一一道来。李绩一面听一面点头待听到李贤居然敢虚置中军面上立刻一变;听到和李敬业掉包脸色又沉了三分;等最后听说李贤竟然混在亲兵团里头亲自上阵冲锋他那张脸已经完全黑了。 “这个……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 原本只想骂李贤一个的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孙子李敬业还有自己的半个徒弟薛丁山都在胡闹的行列就连老将契苾何力居然也会听从这样的方略他顿时改了口却仍是吹胡子瞪眼睛最后使劲往地上一顿长枪。 既然派了家将给李绩报信李贤和契苾何力的联名奏折当然也同时递进了中书省不到一刻钟就出现在贞观殿案头。尽管蓄意弱化了其中的凶险但李治武后两人这么一琢磨还是着实为之心惊肉跳好在这一仗打完了打胜了。 “这个……”李治一下子找不到形容词两个字迸出口后竟是卡了壳最后不得不连连摇头“以后朕一定得把这小子好好关起来否则朕非得给他吓死不可!来人派人去沛王……不是雍王第报信顺便给荣国夫人捎带个口信过去免得大家操心!” 武后端详着儿子那一手虽不完美却亦是挥洒自如的飞白心里着实舒了一口气。这一胜之后纵使再挑剔的人只怕亦是无话可说了。 第四百章 老契苾收义女,李六郎终求婚 来出征出任后队主将的将领往往是最最郁闷的。决定性的大功也同样抢不到运气好还能够捞到一点清理战场的小功勋运气不好连小虾米也捞不到。所以这回西征只能呆在树敦城的将士私底下怨言自然少不了。 黑齿常之却很坦然。他是百济降将能够不窝在京畿边上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刺史就已经很让他满意了。再说他对西北的情况尚不熟悉贸贸然上去和同僚抢功反倒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还不如策应的好。此番迎回了大军他从上至下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但李贤满意契苾何力更是对这种识大体的举动很是赞赏。 然而这一对主帅副帅现如今最赞赏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屈突申若和阿梨以三百对一千沿路扫荡居然斩六百余最后一战更是活捉了赞婆! 谁都知道战场上历来是击溃容易俘敌容易杀敌难斩八百级就是了不起的大胜所以对于寻常士卒斩便是大功由此也有将领以百姓充军卒冒领斩功勋的故事。 为了及早安洛阳帝后之心契苾何力在路上就争分夺秒地和李贤一起写好了奏折如今眼见又有这另外一桩喜事他除了感慨机缘巧合之外更是笑得满面红光:“我昔日随侍太宗皇帝的时候便听说过平阳公主的娘子军想不到此番居然还能真正见识一回!两位此番功劳莫大可要羞煞男儿了!” 到了树敦城屈突申若和阿梨梳洗过后仍是换上了一身男装。虽然略显疲倦。但精神却是很好。此时听到契苾何力这赞赏屈突申若斜睨了阿梨一眼。便笑吟吟地道:“契苾将军过奖了!若不是雍王殿下和契苾将军能够大败吐蕃军我们又怎么可能拣了个大便宜?真正说起来若是我大唐没有先前那场大胜兴许我一出廊州就得折返回去。” 这话恭维得恰到好处契苾何力神采飞扬的同时就连李贤也心中佩服。站在旁边的他端详着这两个身着男装却仍显得风姿绰约地女子。暗叹小薛艳福菲浅地同时忍不住在大姊头身上流连许久。虽说上次料到她离开凉州有阴谋但他却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 古往今来哪一朝哪一代的女人比得上大唐女性的彪悍? 对于李贤瞥过来地目光屈突申若感受得清清楚楚此时便顺势眨眨眼睛一笑旋即对着契苾何力话锋一转道:“契苾将军出身铁勒我这位妹子却正好也是铁勒人。此番遇上不可不说是有缘。这一路上虽说有向导但若不是她指点只怕我们也不会那么顺利。” 契苾何力早年率部归唐之后便一直在长安为官。当上将领之后南征北战见过的铁勒族人也不在少数。但听说此番居功至伟的阿梨居然也是铁勒人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吾族有如是巾帼我真是有与荣焉!” 阿梨还在怔屈突申若却使劲用手肘撞了一下她旋即在她耳边吩咐了一阵。这时阿梨才上得前去用流利的铁勒语说了几句话就只见契苾何力面色微变又用同种语言答了一阵。这一来一回两人就用族语叙起了旧旁边的李贤顿时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打什么哑谜呢! 他没好气地瞪了屈突申若一眼待瞧见大姊头笑嘻嘻走过来他便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好好地契苾将军和阿梨怎么叙起了家乡情了?” 屈突申若轻轻扶了扶头巾忽然神秘兮兮地一笑旋即凑近李贤耳边低声说道:“小薛可是你的好兄弟你就不替他的终生大事操心一下?就算薛将军有心成全他们两个可阿梨毕竟早就没了父母孤身一人没有后援就算真的嫁过去难保将来小薛不欺负她!如果契苾何力将军愿意当她的娘家人那么……” 后头的解释李贤不用听也明白了心里不禁暗叹大姊头的心计。老薛如今正在使劲求上进的时候结亲家结到了如今风头正劲地契苾何力头上自然是乐见其成而别人也没有话好说。可是这事情屈突申若就能保证老契苾会乐意? 他正嘀咕的时候却只见阿梨忽然翻身拜了下去而契苾何力则是哈哈大笑一副极其畅快的模样待阿梨拜了三拜方才扶起了她旋即又亲自解下腰间的匕塞到了阿梨手中。看到这一幕他瞠目结舌了一阵子最后忍不住看了屈突申若一眼。 这还真是算无遗策! “雍王殿下刚才我收了阿梨作为我地义女!”契苾何力仿佛是刚刚才记起李贤也在房间里头立刻走上前来脸上洋溢着一层红光“我虽然有儿有女 一次却是当真的殿下可得为我作见证!小薛看上去到却有这样地好福分嗯回洛阳之后我就派人去薛家提亲哈哈哈想不到我嫁了两个女儿如今又要嫁第三个了!” 瞅瞅满面喜色的阿梨再看看笑眯眯的屈突申若最后端详了一会精神奕奕的契苾何力李贤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双赢乃至于全赢的决定。人家都当好人他自然不会当恶人当下便拍着胸脯揽下了承诺。 “小薛是我的好兄弟这事情我一定从中出力必定让契苾将军的千金能够嫁得风光!小薛虽然木讷了些却是直心眼要是他知道了这事大约甭提多高兴呢!” 一屋子四个人皆大欢喜于是这新鲜出炉的父女俩便出去沟通感情留下了李贤和屈突申若。这时候李贤方才苦恼地摊开了奏本暗地后悔这回进军不好带幕僚再加上怕人管着拘束他把人都留在凉州了如今写个奏折也没人帮忙。 -- 虽然他算是老于的关门弟子但学的都是实际学问看的最多的就是史书让他真正做到文采奇高词采华茂下笔就是华丽的骈文那还不如杀了他干净。再加上这回得详细汇报屈突申若和阿梨如何擒得赞婆的经过更是难为煞了人。 “怎么赫赫有名的出口成章李六郎居然还会为奏折而愁?” 李贤正准备咬笔杆子的时候却感到肩上多了一双手顿时整个人一僵旋即便头也不回地笑道:“申若姐这是给你们请功的奏疏不如你说我写?” “我一个女人要这些功劳做什么?”屈突申若没好气地在李贤头上轻轻敲了一记随即便抢过笔搁在砚台上靠着案桌反身面对着李贤“不是我小看朝中那些大臣当初平阳公主何等军功治丧的时候还有大臣说三道四何况我们这样微不足道的功劳?” 她刻意加重了微不足道这四个字旋即又恢复了一贯了漫不经心:“要我说这奏折你就别把我和阿梨写上把我带来的那三百多号人全都写成贺兰特意从各家借调的家将把生擒赞婆的功劳都分摊到他们头上也好送他们一个莫大的军功。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难道焱娘她们还好意思从你这里把人要回来?你那亲兵损失惨重正好用他们补充。” “至于真实情况你不妨好好给皇后娘娘写一道家书搏她一粲也就完事了。阿梨本来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如今契苾将军愿意做她的娘家人她哪里会看得上这点功劳?至于我……不过是在家里闲极无聊罢了没来由再加一个战场凶名岂不是更嫁不出去?” 听到末了嫁不出去四个字李贤面色倏然一变目光猛地和对面屈突申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见她眼神中仿佛有些游离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冲动干脆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申若姐既然你说嫁不出去干脆嫁给我好了!” 这听上去不甚正经的一句话配合着李贤严肃的脸色自是显得异常古怪。而虽说两人之间从前有过不少暧昧的情景却不过是说说笑调**因此屈突申若也一时间愣了隔了片刻她便若无其事地笑道:“娶了我你和贺兰怎么交待?” “我先娶她再娶你!” 把心里头憋了很久的话一下子说出来李贤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虽说眼前的大姊头面色镇定但从他紧握的那只手他却察觉到对方的脉搏加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信心更是平添三分。 “我承认已经有了贺兰就不该得陇望蜀但再这么下去只怕我还是会忍不住……”他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又觉仰视的角度实在太难受干脆站了起来。这时候他终于现不知不觉间他竟是已经比屈突申若高了小半个头“情之一物最是难以琢磨兴许就在当初画眉的时候就种下了因果只是我那时不知道。如今既然知道了我就不会再错过机会了。” 屈突申若怔怔地看了李贤一会不知怎地忽然噗嗤一笑:“人道是李六郎最最油嘴滑舌这番话却说得真诚动听。不过贺兰一直当我是姐姐若是她不答应……”见李贤一瞬间愣了一下她忽然挤了挤眼睛“我不在乎那些虚名若是贺兰不答应大不了我就当你的小情人好了!” 李贤正失神的时候猛然觉得脸上传来一阵温软的感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只见屋内已经没人了而窗外却又传来了佳人的一阵笑声。 第四百零一章 坏消息盖不过好消息,蝴蝶振翅天下改 说抓到了赞婆这样一个重要人物但无论是李贤还是没有去见他却只是将其囚禁了起来因为他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做。 虽然此番损失惨重大多数阵亡将士的遗骨都是就地掩埋一路上的寒冷天气更是让不少重伤员没能等到救治便咽了气但总而言之这一次仍然可以算是大胜甚至是完胜。然而树敦城不是州凉州这样的大城即使是当初从州出进军大军也是分开进拔----否则四万人马窝在州城中足以把整座城池给挤破。 所以军队和战俘的暂时安置问题便成了重中之重。而为了让那些战俘彻底死心李贤干脆让那些吐谷浑战俘把赞婆被擒的消息散布了出去。这一招果然有效饿得半死不活的吐蕃战俘听到这样一个坏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全都蔫了。 少数几个仍处于观望中的吐谷浑贵族当知道连赞婆都被擒的时候立刻全都犹如变了个人似的对着看守的军士捶胸顿足地说要求见李贤言辞中别提多谦卑了哪有最初的桀骜模样。 “见他们?当初我拿着金刀倒想给他们一点甜头奈何人家根本不把我这个大唐雍王放在眼里如今倒是一个个全都凑上来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先晾着他们横竖有的是比他们识相的犯不着这时候费劲搭理这些死硬派!” 来传话的黑齿常之见李贤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自从一群级别更高地武将进驻树敦城之后他就从号施令地变成听令行事的。虽然没了大权。但同样不用操心。用李贤的话说就是打仗也没有善后累。 李贤丢下手中一份公文见黑齿常之要走。便开口将他截了下来:“对了这两天有没有辽东军报?那边地情形怎么样了?” 虽说人在西北但海东毕竟是昔日故国所以黑齿常之对那边的战局依旧很关心。此时李贤开口相问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这一位没有其他的意思。遂笑着解说道: “殿下可想起辽东战事了那边还算顺利只是初交战的时候有两位将军躁进了些好在薛仁贵将军见机得快不但救回了同僚而且大破高句丽军似乎是个不小的阵仗有刘相公亲自坐镇。泉献诚当向导安抚也没有问题泉男生之围也已经解了。不过……” 李贤最怕听到的就是“不过”这样地转折词见黑齿常之有所犹豫。他便不耐烦地追问道:“老黑和我说话不用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我又不是外人!” 这句话黑齿常之听得异常舒坦竟是忘记了契苾何力的禁令:“殿下虽然西北大胜但朝廷仍有人言不宜东西两边用兵海东既然已经解了泉男生之围宜定高句丽平定海东全境。但这样一来兵力未必够用所以就有人在打州驻兵的主意。殿下也应该知道这一次不少兵马都是从陇左一带调来的精锐最是骁勇……” “别说了!” 这回李贤真正听不下去了抬起巴掌想要拍下去又觉得有些不妥遂又强自按捺着怒气放了下来。两面用兵是兵家大忌一来是动用资源太多补给线太长二来则是容易造成分兵不能用优势兵力一战而定。可是辽东和朝鲜半岛那块地是容易打的么?换言之就是打下来又如何真的派兵去驻守去统治?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归根结底打这仗纯粹是为了太宗皇帝的面子问题为了大唐地面子问题!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把心里的郁闷暂时吐了出去却知道虽然有人说闲话但他老爹老妈还不至于愚蠢到做出这样的决定。见黑齿常之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要说他不禁觉得奇怪转念一想一个名字就跳了出来。 “可是老刘那里有什么疑难?” “听说刘仁愿将军遭了朝廷申饬。”黑齿常之和刘仁愿之间常有书信往来但如今这种东西同时打仗的时候他自然不可能从私底下再得到什么消息。想到自己刚刚从契苾何力那里得到消息时地震惊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竭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一些。 “刘将军卸下了熊津都督地名义去新罗协调出兵事宜谁知道新罗方面多方推诿造成延误战机若不是前线刘相公指挥得宜只怕就要误了大事。” 这事情能怪老刘么?协调新罗……新罗如今是野心勃勃等着接收大唐的胜利战果顺便保存自己的实力哪里会在这一开始就出兵! 这 李贤着实忍不住了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案桌上脱口“该死!” 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三人正好推门进来谁知就听到这么一句莫名其妙地李敬业就开口问道:“谁该死了?六郎……雍王殿下你如今可是堂堂元帅还有谁敢给你气受不成?” 他一面说一面把目光转向了黑齿常之颇有些不善而程伯虎亦是面露凶光薛丁山则是皱了皱眉头想不通黑齿常之什么时候得罪了李贤。 “老黑只是和我说了件可气的事这天底下还能有谁给我气受?” -- 李贤眼见要误会便向黑齿常之点点头打了个眼色待到他出去之后他便把刚刚那两件事一一道来趁着三人正在愣他便对李敬业说:“敬业趁着师傅还没统兵去辽东你赶紧回洛阳去争取一起去辽东走一趟。刘仁愿这个人的脾气你应该知道仗义豪爽但心眼太少容易被人算计能帮他就帮他一把。” 李敬业没想到李贤一开口居然说这个不禁为之一愣。这次来西北他也是在征得李绩的同意后主动请缨结果被李贤当作枪使了。功劳虽然没少但终究说起来不怎么光彩因此并不得劲。此时他沉思了片刻立刻爽快地答应道:“成只要朝廷来了调令我就回去。” 安排好了李敬业的事情李贤少不得朝薛丁山瞅去随即意味深长地道:“小薛从今往后阿梨可就是契苾将军的千金了你要是敢欺负她嘿嘿!” 一听这话李敬业立刻帮腔道:“小薛真是好福气听说阿梨这次一口气割下了好些耳朵啧啧这斩的功勋就连男人都及不上!” 两边一嘲讽薛丁山脸上顿时红了但他如今终究不比当日深吸一口气便不予理会反倒是似笑非笑地对李贤说:“我听阿梨说六郎你和屈突大小姐有进展真的假的?” 李贤从未想到这话会从生性木讷的薛丁山口中说出来一时间瞠目结舌。而李敬业程伯虎对视一眼同时呆了一呆良久两人才倒吸了一口凉气程伯虎更是不可思议地嚷嚷道:“六郎你……你真的能采下大唐那朵刺最多的鲜花?” 不等李贤回答程伯虎便唉声叹气了起来:“就算没有那位大姐六郎也早有贺兰了敬业成家了小薛有了阿梨他娘的到头来就是我孤家寡人一个形单影只!不行既然是兄弟你们也得负责把我的大事给解决了至少要像贺兰那样妩媚像敬业的那位贤妻那样温柔像阿梨那样本领高强!” 程伯虎这一抱怨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没多久众人便笑得前仰后合就连薛丁山也不例外。好容易笑够了李贤正想开口说话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叩门声紧接着便传来了契苾何力的声音。 “殿下!” 李敬业正好在门边赶紧上前拉开了门程伯虎那脸上顿时难得地红了一下显然是担心被人听去了那抱怨。而契苾何力却若无其事地走进来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和众人一一见礼之后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意。 “刚刚从洛阳传来消息道是蓬莱宫含元殿全殿落成陛下和娘娘不日将返回长安!另外据说陛下和娘娘已经选定了未来的太子妃出自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的太子妃……” 李贤重复了一遍之后忽然有一种出了一口大气的感觉不禁为之愕然赶紧把脑海中那胡思乱想驱赶了出去----他上次去看房芙蓉是出于道义没错是人道主义的关心绝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当然她没有嫁给太子李弘那实在是一种福分大唐皇后中有好下场的实在太少了! “还有陛下对于西北大胜很是高兴已经有旨犒赏。另外因为这次大胜正好赶在含元殿落成之前人人都道是莫大的吉兆。”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之后契苾何力脸上便洋溢着真正的喜悦“据可靠消息尔东赞死了因为钦陵和赞婆两兄弟兵败那些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吐蕃贵族似乎控制了逻些意图反抗钦陵已经从多玛调兵赶回去了。” 蝴蝶效应!李贤脑海中冒出了如是一个名词满面兴奋和喜悦。他真心的希望逻些的风波更大更猛些这样一来这边的吐谷浑重建工作就舒服惬意得多了。好在他此番面对的是初出茅庐的钦陵和赞婆真是运气不错。 第四百零二章 武皇后护犊子 唐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都是住的长安太极宫然而还是武后都相当不喜欢太极宫那块地方。李治是潜意识中觉得太极宫深深刻上了父亲李世民的烙印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于是对外宣称太极宫阴湿不利于他养病;而武后则是觉得昔日为太宗皇帝御侍的日子和她这个皇后太不相称所以宁可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耗在洛阳。 因此原本只是李世民建来给老爹李渊消暑的大明宫在李治登基之后便开始66续续重建又更名为蓬莱宫。先前在长安的时候李治住的就是蓬莱宫蓬莱殿而武后所住的则是毗邻太液池的含凉殿而几座主殿却仍是在建造中。相当于太极宫太极殿的蓬莱宫含元殿落成无疑表明大唐在长安的政治中心正式从太极宫转移到了蓬莱宫。 虽然仍是更喜欢洛阳但李治兴致勃勃地要回长安看看自己新建好的蓬莱宫武后自然只得依从。帝后既然准备移驾从上到下立刻忙忙碌碌了起来从銮驾护卫到政事转移再到各家大臣家眷总而言之是一片纷乱让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忙得脚不沾地。 然而在西北大胜辽东顺风顺水的时候从长安城忽然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宰相刘祥道病故! 从这一年年头开始先后死了苏定方、于志宁、李义府、李忠……而现在仿佛是为了印证年头确实不好竟是连刘祥道也去世了。李治为之唏嘘的同时便大手一挥命令礼部操办丧事和谥号问题。自己却带着武后亲自造访李绩在通利坊的别院。来了一次异常亲切地慰问这还不算完正在家里颐养天年地许敬宗也受宠若惊地受到了帝后亲临的待遇。 慰问了老臣之后。一个新的问题摆上了台面----右相之职由谁接替? 先前地西台右相即中书令是刘祥道;东台左相即侍中是上官仪。余下的宰相虽然加三品衔但毕竟不如这两人。 自从三年多前的事情之后上官仪刘祥道勉强保持了和武后的步调一致政令在中书门下基本上畅通无阻。而武后为了不让李治猜忌并未在此事上再作任何变动。而这一次她自然是更属意于西台侍郎李敬玄毕竟那是许敬宗推荐的自己人。 可是在这次的任命上李治明显偏向于刘仁轨这自然让她很有些不快。但在李治面前她依旧是那个温婉体贴人意地皇后没有露出任何口风。 这一日没有什么紧急的政务她便坐在妆台前。任由宫人为她梳妆。瞥了一眼面前摆着一盘盘精致珍贵的饰她冷不丁想到昔日为太宗御侍时。百般讨好却依旧不得其法的落寞孤单;想到李治登基后她费尽心机方才得以回宫却只能为一个普通宫人的辛酸苦楚;想到仰望王皇后时的无限嫉妒;想到如今位居万人之上的风光无限…… 她变幻不定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悠悠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 阿芊匆匆冲进殿来朝四周地宫人内侍打了个手势随即接过了那个梳头宫人的活计麻利地将武后那乌黑油亮的头松松地挽了一个髻又选用了一枝点缀着南海大明珠的步摇。手中一边动作她一边低声说道:“娘娘雍王殿下把李敬业派回来了说是报讯地!” “这个臭小子!”武后嗔怒地皱了皱眉恰好阿芊插好了那支步摇她便顺势站了起来“知道他幕僚不够所以陛下和我才把李敬业暂时调给他用他居然眼巴巴把人派回来了!就算是大胜随便派一个其他人不行么非得是李敬业这小子越来越胡闹了!” 对于武后的光火阿芊却不上去劝只是在那里抿嘴偷笑待武后转头看她时她才大大方方地笑道:“娘娘这话可是言不由衷待会见到李敬业指不定就会念着雍王殿下地好处!殿下哪回办事不是瞅准了目标这回哪里会例外!” “阿芊我看你去贤儿身边服侍算了成天就知道为他说话哪里还像是我的尚宫?”武后没好气地一瞪眼沉思了一阵便开口问道“现如今李敬业可是在谒见陛下?” “对我已经吩咐了他的从人待见过陛下之后他应该就会来大仪殿。” 李贤之所以派李敬业回来一来因为他是李绩的长孙这家世无人能比;二来则是因为他能说会道这一点比直性子的程伯虎和木讷的薛丁山不止强了一星半点。就拿眼下来说在李治面前他是连消带打不但报了生擒赞婆的喜讯又捧得君王哈哈大笑最后退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多了一件簇新的锦袍。 一出来听说是大仪殿的 人传话约见李敬业自不敢怠慢立刻带了人往另一上就算武后不召见李贤早就特别关照过这一趟他也是必定要跑的。他匆匆到了地头早等候在外头的阿芊一瞄那件锦袍顿时笑了起来。 “李大人这回可是讨了个头彩那是西域刚刚进贡来的十件锦袍中的一件现如今就连太子殿下都还没赏赐你却先上身了?啧啧今次从西北带回来什么好消息让陛下这么高兴?” “我不过是沾了六郎的光罢了早知道这衣服这么金贵打死我也不敢收下还在宫里穿着那么招摇!” 李敬业踏进大仪殿第一件事就是扒下外头那件锦袍笑吟吟地塞到了阿芊手中。而阿芊立刻知情会意地命人折叠包好直到李敬业换上了原来的外袍她方才领着他去见武后一路上亦不忘探问李贤是否受了损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六郎这家伙端的是好福气!这是当李敬业见到武后而对方开口第一句就是追问先前那场大战中李贤是否受伤时他一瞬间生出的最大感受。有慈母关切有红袖添香巾相助走到哪里都有人关心安危这待遇他怎么就没有? 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他可不敢在武后面前耍花腔老老实实地奉上了李贤的家书他便把当日的情况娓娓道来就连屈突申若和阿梨带着那三百多家将自廊州突入的事情都不敢隐瞒半分。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申若丫头居然也这么胆大妄为老契苾倒好还跟着他们胡闹居然收了一个义女!” 这话尽管是嗔怪胡闹但武后的面上却满是笑容心情更是极好。李贤先前充当诱饵固然是极险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而且都大胜了再为了这事责怪别人自然没意思。而在武后潜意识之中对于这种冒险却极为赞赏。 -- 若是瞻前顾后不知痛下决断她自己到现在不是还伴随着青灯古佛就是还在那里安分守己地当一个昭仪哪能一步登顶成为皇后?儿子虽然冒了大险但从根子来说何尝不是继承了她的优点? “不过申若和阿梨都是晓事的立了大功却不贪心倒是都分给了家将也成全了贤儿如是做法值得赞许!薛仁贵确实好福气如此儿媳别人就是求都求不到老契苾甚至连阿梨的出身都帮他解决了!贺兰也终究学会迂回了自己不能去就送了家将去还搬出了太子帮忙!只可惜申若这丫头死性子娇艳如花却不肯嫁人……” 说到嫁人两个字她猛地心中一动。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一块住在太真观论理也是和李贤朝夕相处这一次又千里迢迢跑去了西北若是说没有情愫万万不可能。想到这里她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再想想贺兰烟的心思更是忍不住微微摇头。 这一次她那个笨儿子大约不会再放过大好机会了! 李敬业见武后心情好便想起了李贤有关刘仁愿的额外嘱咐索性把李贤的这一层意思转达了出来末了又解释道:“雍王殿下和刘将军的交情由来已久颇赞赏他的仗义豪爽所以这一次让我随着祖父去辽东其实也有关心他近况的意思不知道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仁愿的事?武后心中一动旋即晒然笑道:“刘仁愿是撞在了矛头上既然贤儿如此关切我自会设法。你回来也好刘祥道去世陛下和我都很是忧心忡忡他毕竟比你祖父还年轻些。此次你祖父即将领军出征辽东你随着同行也好让陛下和我安心些。” 送走了李敬业阿芊回转之后不禁有些纳闷见武后若有所思她不禁问道:“娘娘为何不对李敬业说明白刘仁愿此回遭此不测之灾是因为刘仁轨?他推荐刘仁愿明面上是好意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在熊津方略上和刘仁愿不合可以说得上是以怨报德。若不是刘仁愿护着他刘老头昔日充军海东的时候大约……” “别说了!”武后猛地打断了阿芊的话面上露出了深深的不满“斩草除根也得要得法这都是李义府留下的祸害!刘老头如今得圣眷说什么是什么就是我也不能对他怎么样李义府却已经送了命!贤儿就算知道又能怎样他就算风头正劲也动不了刘老头!” 武后言罢一振袍袖余怒未消地转去了内殿。她其他的事情做不得但护犊子的本性却在!这容易犯龙颜的事情怎么能让李贤去做! 第四百零三章 吃进去的就不会吐出来,吐谷浑的慕容复 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卷风。 蝴蝶效应这四个字对于李贤来说并不陌生所以从他心底来说所谓的既定历史并不是不可更改的。只不过最初他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挽回那位章怀太子可怜可悲的下场能够左右逢源太太平平地日子。 之前他都是如同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如果没有这次地冲冠一怒大约他还会在洛阳城中舒舒服服地窝着当他那最最逍遥的沛王不用在这西北苦寒之地死命折腾。然而这一仗虽然没有达到既定目标也没有逮住钦陵但收获之大却是他事先始料未及。 第一吐谷浑顺利复国----尽管距离其亡国只有一个多月;第二那位吐蕃史上赫赫有名的大相噶尔东赞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第三钦陵匆匆回去镇压逻些的反对者而吐蕃在先前一役中元气大伤不可能再酝酿一场大仗。 八千余匹战马一万余吐蕃俘虏外加从几个被俘吐蕃将领身上扒下来的金银饰以及一些制造精良的兵器。看上去似乎很不少但真正说起来这却不值什么钱。 这年头陇西养马足足有数十万匹马价也极其低廉寻常的马大约就值一匹绢就算是上等良马翻个十倍亦是了不得的高价。这吐蕃马在羌马当中甚至算不上最好的按照一比一的比例一匹绢大概值铜钱七百文。那么最多就值五百六十万钱。也就是五千六百贯。 把金银饰和兵器一起算上只怕连这一次出征地粮草钱大约都不够用! 唯一值得庆幸地是吐谷浑毕竟曾经是昔日强国。国库里头很有些家底这一次吐蕃大军来不及把东西都运回去于是自然便宜了李贤。至于那些吐谷浑贵族为了赎罪个个都拿出了相当的家产成本核算下来这一次的战事勉强还算是收支平衡。 然而。这距离李贤心目中打一仗肥三年地标准实在是差得太远。大老远从凉州赶来的6为和杜元中在他的唉声叹气中不禁询问了一下结果被那笔经济账给吓了一跳连反驳一下此战大胜昭显天朝国威都忘了。这两位都是还没真正当过正式官的被李贤一感染都在那里使劲琢磨如何开源节流这倒是出乎了李贤的意料。 虽然已经复国。但诺钵自知自己势单力孤因此只带着自己所部的数百精锐呆在伏俟城不敢出来。倒是弘化长公主在接到李贤地邀请之后在两百唐军的护送下风尘仆仆来到了树敦城一看到李贤。她便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厮见过后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你个六郎。果然有出息趁着吐蕃立足未稳一战而定居然这么快就把吐蕃人赶回老家去了!” 李贤觉诺曷钵没来自然无拘无束当下便嘿嘿笑道:“姑母既然连金刀都赠了我怎么也得竭尽全力否则岂不是叫人笑话?怎么样我去把那金刀拿来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吐谷浑宝库里头藏的那点金银财宝都落到了你的手中你现在才和我来说什么完璧归赵?”左右没有外人弘化长公主便把那什么礼仪规矩都抛在了脑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是没看见你姑父成日里盯着那空荡荡的宝库捶胸顿足喃喃自语的样子!你可真够狠地西域虎狼之将那么多还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你贪心!” 对于自己的收获李贤并不避讳相反却异常坦然两手一摊便直言道:“姑母你不会不知道这大唐如今不止西边一头在打仗东边正打得如火如荼呢!就这一次西北动兵要不是我巴巴地赶过来父皇能下得了决心?” 既然说开了他索性又加了两句:“反正姑父若是亡了国那财宝也是便宜外人不如便宜我这个自己人来得干净。实话对姑母你说了吧我早把东西都折算成钱绢禀奏父皇犒赏了将士。这些都是要在西北常年戍守的这次得了好处以后大约要出兵他们也会更加卖力不是?” 废话吃进去的东西他怎么会吐出来! “好了好了我可说不过你!”弘化长公主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李贤不必在她面前再说什么大道理“我好歹是大唐公主若是没有娘家人这在吐谷浑地日子也没法过了那些贵族成天虎视眈眈恨不得可汗明日就死!我给你的那 你可用过了?” 所谓名单就是弘化长公主先前交给李贤地那一份上头的人都是比较亲近大唐的贵族李贤自然是早就牢牢记在心里此次也是照章办事。在他看来吐谷浑亲吐蕃的势力若是不除这一次固然是复国了下一次没准还得亡国。 “姑母放心那名单上有不少贵族也在俘虏当中我已经放出来了还见过几个。至于那些死硬派如今也有不少松了口我都还晾在那里。但是有一件事姑母你还得上心那就是你的两个儿子中若是有一个成器可以服众的……” “若是有成器的我早就上表朝廷废了你姑父这个不成器的大汗还等到今天干什么?”说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弘化长公主顿时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陛下倒是看重他们两个一个许配了金城县主一个许配了金明县主可关键时刻他们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好嘛人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今倒好这吐谷浑父子两代人都没一个成器的那将来怎么办?李贤觉弘化长公主的鬓间已经有几根苍苍白不禁心中一动----小小一个吐谷浑居然嫁了一个公主两个县主实在是……祸害了三个如花美眷! 狠狠过一通脾气弘化长公主终于露出了一丝疲倦但仍是强打精神坐了下来再次说明哪些人一定要杀哪些人可以暂时留着哪些人可以用。一面说道这些她一面轻轻揉着眉心最后面带犹豫地说出了一番话。 -- “六郎我这回带来了一个人他母亲曾经是可汗的侍妾但早年去世了我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此前我和可汗西逃若不是这孩子死命保护我只怕我这半路上兴许会被抛下。你那两个表兄其他本事没有但争斗的本事却是一流我担心再把他留在身边反倒害了他思前想后干脆和可汗说了一声把人送到大唐算了。” 她也不等李贤同意径直走出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个少年进来。虽然是吐谷浑人但那少年却生得白净身躯有些瘦弱可整个人很是精神一见面就依照弘化长公主的吩咐单膝下跪向李贤行礼。 李贤端详了一会便亲自上前把人扶了起来定睛细看更觉得顺眼遂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卢末。”那少年答得谨慎斜睨了弘化长公主一眼方才又低声补充道“可贺敦还送了我一个简单的汉名叫做慕容复。” 慕容复……这吐谷浑王族确实姓慕容可是这名字怎么如此别扭?李贤第一时间想到了姑苏慕容的斗转星移紧接着又想到了那个金大师笔下可憎的慕容公子不觉在弘化长公主脸上多看了两眼----什么名字不好起叫慕容复干吗? 弘化长公主误以为李贤不喜欢这个名字遂笑呵呵地道:“六郎你有学问觉得不好改就是了我那时候只是翻了翻书随口起了一个兴许不是什么好意思。” 慕容贞、慕容达还是慕容远……算了慕容复就慕容复吧反正这和金大师手下的那个慕容复搭不上半点关系! 李贤舒了一口气便不再计较区区一个名字问题又盘问了慕容复几句这才现他虽然小小年纪却很有些见识甚至看过不少书。点点头示意人退下之后他这才面色古怪地瞧着弘化公主。 “当初两位县主嫁过来的时候我曾经请了几个通达汉学的师傅教导我那两个儿子顺带也让复儿旁听了一番。结果那两个不成器的家伙什么都没听进去倒是让他上了心学了不少本事更让两个哥哥对他‘另眼看待’吃了不少苦头。群狼之中忽然多了一只与众不同的其后果便是被驱出狼群或是被杀死与其如此不如我亲自把他送走。” 这比喻李贤自然明白然而此刻他想到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除了被赶走或是被杀死倘若这只与众不同的狼成为了狼王呢?想到那少年小小年纪便有一双坚定的眼睛李贤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这位姑母把人送过来固然是为了保全这个慕容复但何尝不是巩固自己儿子的地位?是人都是自私的换作是他兴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第四百零四章 加官进爵振人心,大姊头再试身手 北打了胜仗除了钱粮上的犒赏之外这官职自然也了下来。在京城来使宣布了一系列加官进爵的旨意之后全军上下可谓是皆大欢喜。当然这钱粮上的犒赏因为李贤上书的缘故都是从此次的战利品中支出这也开了如是犒赏的先河。 众将之中契苾何力升了镇军大将军行左卫大将军迁封凉国公回京之后照旧检校右羽林军;独孤卿云升了左骁卫将军忠武将军加封开国县男;辛文陵同样升了左骁卫将军壮武将军开国县男。除此之外黑齿常之希荣顺利从中郎将进入了将军的行列而盛允文亦一跃成为了郎将。至于程伯虎和薛丁山一个正经中郎将亦是轻松到手。 至于李贤的亲兵团和此番擒得赞婆的一众家将则各自赏赐了副尉到司戈不等的官阶霍怀恩一下子成了致果校尉这名副其实的校尉到手他自是喜出望外。于是从上到下对于打仗的热情空前高涨----毕竟就连战死的同伴也得到了一笔丰厚的抚恤以及官阶赏赐。 树敦城原王宫现如今成了凉州道行军大本营但契苾何力等人只是占了前头后头包括几间还算像样的宫室连带着一个小花园在内都成了李贤的私人所有。这军务都有契苾何力经手除了程伯虎薛丁山阿梨盛允文其他人没事根本不会去打搅他的两人世界。 “此次是大胜自然有犒赏;若是败了就是死再多人亦是白搭。主帅的方略不但可决定这些士卒地荣辱。而且还能决定他们地生死所谓上下大约就是这样的分别了!” 听到李贤靠在新鲜出炉的躺椅上在那里大感慨。屈突申若忍不住在他地头上轻轻拍了一记面上露出了动人的笑容:“打了胜仗还那么多唏嘘若是那些将军都像你这般想那些兵丁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人家都加官进爵你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就是我和阿梨。这次皇后娘娘亦派了人赏了不少东西!” “真的没有!”李贤无辜地转身一摊手见屈突申若一幅不相信的模样那目光更是锁定了他不动弹他只得干咳了一声“我已经是亲王这官职加的再多也是白搭这一次地旨意也就是加了个左卫大将军尚书左仆射。” 左卫大将军也就罢了。可这尚书左仆射……屈突申若略一思忖随即差点没被李贤轻飘飘的语调气得背过气去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将手中拿着的匕掉过头来。用刀柄重重地在李贤头顶上敲了一记。 眼见李贤抱头呼痛她才没好气地斥道:“当初江夏王为大唐东征西讨立功无数。在实职上也就得了个礼部尚书你这家伙得了好处还卖乖?就为了你这尚书左仆射只怕群臣之间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这又不是我自个开口要的!李贤很想直接开口顶一句回去但想想屈突申若又不是那些麻烦的朝廷大臣遂耸了耸肩。如今大唐虽然依旧不曾断了打仗但比起当初李唐立国时候他那位便宜祖父李世民的东征西讨可就差得远了。即便是李世民这赏赐方面的问题不是让李渊伤透了脑筋最后更闹出了玄武门事变么? 这皇子落地就是亲王而他又是嫡子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是很自然的道理。 “我已经上书受了左卫大将军把尚书左仆射辞了!”李贤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长长舒了一口气“反正如今是中书门下最重尚书左仆射也就是个荣职没来由当人家地眼中钉干吗?太子五哥就算没什么想头谁知道东宫别人怎么想?” 听李贤如此抱怨屈突申若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虽然仍是一身男装打扮但这笑容却显得异常妩媚。 自打李贤开口说出那番话之后两人的关系便近了许多再加上军中有男无女李贤成天看那帮大兵看腻了再加上屈突申若明摆着不肯走呆在一帮大男人当中他又不放心就索性把人留在了身边。 此刻看到那熟悉的明艳笑容他为之心神一荡的同时又想到了千里之外地小丫头还有等在凉州的阿萝心中又涌起了一股思念。 而笑过之后屈突申若便忽然面色一肃旋即换了一种异常郑重地口吻:“六郎我且问你你是真的对东宫那个位置没兴趣么?” “那当然!”李贤异常直截了当地挥挥手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你看看五哥才多大的年纪就成天被政务压得喘不过气来成天要正襟危坐应付那些官员就这还得被人挑刺。亲近一个臣子会被别人劝谏太子要一碗水端平;喜欢一个女人也会被人 雨露均沾不可造次;行有止举有度也就是五哥有那子如果换了我或者七弟大约要一堆人追在后面苦苦劝谏太子要守规矩烦不烦?” 听李贤那心有余悸的口气屈突申若终于无语了深深懊恼自己居然问出这么一个毫无疑问的问题。和这小子厮混了那么多年早该知道他这惫懒的性子才对怎么会对东宫储位感兴趣?只不过当初郭行真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出了那句话就连袁天罡亦是隐晦地提过。 除非天霆巨变否则无人可配----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 李贤见屈突申若好端端地忽然起了怔而且那面色一个劲地变幻似乎有些疑难不禁愣了一愣。就他了解而言大姊头似乎对名利这种东西并不怎么热衷绝对不会因为他对东宫没兴趣就生出什么别念如今这情形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的当口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门口似乎有人影心中不禁一动随手捡起旁边的一颗石子瞅准了方向猛地扔了过去口中喝道:“谁在那里鬼鬼樂樂的!” 他本以为是有心偷窥的程伯虎或薛丁山阿梨谁知道紧接着出来的人影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是别人正是弘化长公主几天前刚刚送来的慕容复。见那少年略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他不禁有些恼火。 他刚刚和屈突申若的私语不会被这小子偷听了去吧? 屈突申若一看到慕容复先是一惊旋即想起李贤曾经说过这档子事便施施然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她身材极为高挑又因为一直练武而显得英武挺拔此刻居高临下地打量过去那炯炯的目光立时看得眼前的少年面色一变但仍是毫不畏缩地仰着头。 “有意思。” 她一下子来了兴致猛地伸出手去抓慕容复的肩膀却不料少年极为滑溜左肩猛地一沉一闪只是一瞬间便脱出了她的掌控。眼见那张犹未脱稚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她不禁哑然失笑右手收势左手变肘一个肘锤攻向其胸前左脚无声无息地向前划过一个弧度疾攻其下盘。 慕容复虽说滑溜也曾经和族中武士练过武艺但终究因为弘化长公主怕二子猜忌并未让其接受过系统训练。先前的得意过后他立马感受到之后那种压迫人的攻势却仍是不闪不避地探出手臂格档。只听咔嚓一声他眼睁睁地看着屈突申若便肘锤为手抓旋即感到手臂传来一股剧痛左脚小腿被人大力一勾竟是不可避免地被绊倒在地。 “服不服?” 早在屈突申若骤然动手的时候李贤就在那里兴致盎然地看着此时愈觉得大姊头童心未泯。别说这样的少年就是三五个成年大汉若是不经系统训练又怎么会是这一位的对手?因此见慕容复虽然因为手臂脱臼而连连抽气却想爬起来再战他终于干咳一声走了上去。 “志气可嘉但要是战场上就刚刚那一下你就没命了!”既然屈突申若代他震慑了这小子李贤自然毫不客气地数落道“既然要打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双方的实力若是实力不足可以耍诈可以暂时退却伺机而动却不能傻呆呆地硬抗!” 教训过之后他便一手把慕容复拖了起来右手在其手臂上捏了几记找到了那个软软脱臼的地方遂双手一扭一合就只听少年一声憋不住的痛呼后那关节终于重新复位。 刚刚的两下争斗撕裂了慕容复的袖子而李贤这一救治那袖子终于断成了两截。此时此刻他一下子现慕容复的手臂上竟是有好几处犹未散去的瘀青还有几道淡淡的伤痕。 “这是怎么来的?” “是我当初和大哥二哥比武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的。” 比武?这小子分明就是有点力气什么招式章法都没有还谈什么比武?李贤心中冷笑的同时亦对弘化长公主的两个儿子他那两个便宜表兄鄙薄不已。旁边的屈突申若现那少年崇拜似的看着李贤却忘了刚刚是谁真正给他苦头吃面上顿时露出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六郎横竖你在洛阳也收了两个小徒弟这小家伙看上去有些灵性索性你收了他当徒弟完了!藩王子弟在大唐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凭他的脾气必定没个好结果!” 李贤正琢磨屈突申若这话是开玩笑还是当真时就只见慕容复忽然直挺挺跪了下来竟是直截了当地叫道:“拜见师傅!” 第四百零五章 二王子上窜下跳,我的徒弟还轮不到你们两个教训 于这个打蛇随棍上的徒弟李贤着实苦恼了。人家其心必异这话在大唐却行不通。他祖父李世民喜欢用蕃将他老爹李治同样喜欢用蕃将。 就拿老契苾何力来说薛延陀昔日曾用其母和其弟威胁他投降他竟割耳明志愣是不降。不但如此当初太宗皇帝李世民驾崩的时候他竟是和阿史那社尔一起死活要殉葬结果还是李治搬出了太宗皇帝遗旨方才作罢。从这一点来说大唐用蕃兵蕃将已经是惯例海纳百川的气度确实是非同小可。 因此在考虑到大唐的传统之后李贤便答应了慕容复的要求同时约法三章:第一师傅的话是对的;第二师傅的话永远是对的;第三如果有疑义请参照前两条。说这话的时候他很是一本正经丝毫不理会屈突申若在旁边笑得直打跌而慕容复亦是瞠目结舌。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否则就是欺师灭祖你明白么?尊师重道是我大唐的优良传统大唐之所以能够威临四方也有这个缘故你需得知道……” 觉李贤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屈突申若也懒得在这里听那长篇大论遂悄悄地闪出了门。一出门她就看到薛丁山和阿梨成双入对地朝这边走来便上前拦住了两人:“别进去六郎正在里头当师傅教训人呢说得一套一套的!小薛你和阿梨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人家说闲话?” “什么闲话。这陇右凉州一带我最熟了。想当初薛将军还不是用我当向导?我义父对外说开了这回我就是向导。”阿梨说得异常干脆回头见薛丁山面色微红。便使劲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小薛学学你爹爹他可是我行我素当初军中说我闲话的不止一两个他还不是照旧留着我?” 眼见阿梨拉着薛丁山一面往回走。一面数落教训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屈突申若不觉莞尔。这小薛天性腼腆木讷了一些确实得摊上阿梨这么一个强势地! 吐谷浑昔日最强的时候曾经是河西的一大强国如今虽然式微草原上仍旧留下了不少土城地痕迹。虽说都已经破败了但只要好好修葺一下。照旧可以挥桥头堡的作用。于是李贤和契苾何力一合计立刻便让那些吐谷浑人驱使那些吐蕃战俘开始修整这些堡垒。至于吐谷浑人用的什么手段那就完全不干他的事了。 在李贤看来。收徒弟其实和收跟班差不多现如今他不管走到哪里。慕容复必定都会跟在后头。那些吐谷浑人虽然都知道这位可汗的庶子没有继承权但看到李贤老是带着他不免有人生出了其他想头。 于是乎为了表示他们欢送王子前去大唐的诚意66续续就有人送来了不少礼物----有肥硕地牛羊有精美的金银器皿有精工制造的锦帛……而这其中最最引人注目的嘴珍贵的却是四个绮年玉貌的少女----那是四个秀美可人的四胞胎姐妹。 自从打了胜仗李贤自己也是收礼物收到手软所以对有人给慕容复送礼并没有上心直到听说有人连四胞胎姐妹都当作礼物送了出来他方才有些警觉。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出王子值得这些家伙如此送礼?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然而慕容复这个少年地周到做法却让他很是惊异----牛羊财帛全部收下转手孝敬了李贤这个师傅;四胞胎姊妹也一样收了随即却送给了弘化长公主借口是感谢这位嫡母多年照料的恩德。经过这么一件事那些原本欺慕容复年轻的吐谷浑贵族顿时刮目相看愈不敢小觑了这位庶出王子。 俗话说剿抚结合这打仗打完了按理说李贤和契苾何力应该带兵凯旋回师但由于西北契苾何力太熟悉了朝廷甚至找不出第二个熟悉这一亩三分地的人。而帝后虽然担心李贤但考虑到西线估计会有一段时间无战事又怕李贤回来之后闹着要去东线索性封了李贤凉州安抚大使契苾何力为凉州安抚副使继续让他们搭档着安抚吐谷浑支援战后重建工作。 担着这么一个新名义契苾何力固然是得应付那些吐谷浑贵族李贤地逍遥日子也渐渐到头了。弘化长公主虽说是回了王城伏俟城而她那两个儿子苏度摸末和卢摸末却忽然来到了这树敦城。他这两个表兄一个魁梧一个瘦小一个声若洪钟一个说话细声细气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喜欢在他面前卖弄自己地政治手腕外加许愿无数。 这个说我若是当了可汗就会对大唐如何忠心耿耿;那个说我若是为可汗就必定会为大唐守住西北不让吐蕃有所寸进。到了最后 架不住索性让人远远望风看到两人就躲着走。 这诺曷钵人还没死呢两个小的就这样上窜下跳当他们的老子不存在么? 气急败坏的李贤很是客气地给便宜姑父诺曷钵写了一封信不外乎是希望诺曷钵把这两个儿子接回去然而这一来一回就是十天诺曷钵的回信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语气是谦恭的态度是诚恳的但那意思……反正归根结底就是说让他这位雍王李贤代为管教两个儿子日后好忠心耿耿为大唐守藩。 “这都是什么事!” 李贤看到那羊皮信笺上的流利笔迹知道多半就是弘化长公主代笔再加上羊皮坚韧他若是想扯碎只怕得额外费力气干脆随手把它扔到了某个犄角旮旯。作为大唐和吐蕃之间的缓冲吐谷浑自然得挑一个明白事理的领导人否则就是这次不灭下次也必定存身不住。可是那两个王子夸夸其谈可以但实质上却是烂泥扶不上墙。 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老爹真真正正的大唐青海国王驸马都尉诺钵还不一样是一滩烂泥在吐谷浑国中半点威信也没有! “师傅。” 心烦意乱的李贤一抬头见慕容复规规矩矩地站在大门口眼睛却不甚规矩地四处乱飘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喝道:“别看了你两个哥哥不在进来吧!” 人一进来李贤便现他似乎有些鼻青脸肿的顿时面色一沉立刻直觉似的想到了那两个讨厌的便宜表兄:“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两个哥哥干的?” -- “不是。”慕容复赶紧摇头现李贤面色不善他又挺直了腰杆道“我以前作为弟弟自然应该顺服两位兄长;但我现在是师傅的徒弟自然应当以师傅的话为先。这伤不要紧这是大师娘不小心摔的。” 原来是屈突申若摔的!李贤心中才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忽然想起刚刚慕容复大师娘的称呼面上便有些古怪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去纠正。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便带着慕容复来到了自己的专用演武场很快操练了开来。 虽说气力和经验上的差距很大但慕容复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韧劲极强因此点到为止根本无法让他知难而退。连着让其跌了三个跟斗却只见少年不声不响地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李贤不禁暗自赞赏也弄明白他刚刚为什么会那么狼狈。 这下手轻了解决不了当然只能下重手想必屈突申若也是有同样苦恼吧! “雍王殿下真是好兴致啊!” 正一剑把慕容复劈出去七八步的李贤猛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没奈何叹了一口气暗自抱怨那些亲兵不知道是做什么吃的连人都拦不住。懒洋洋地回剑归鞘见慕容复已经自己爬了起来他这才转过了身却只见苏度摸末和卢摸末双双站在演武场边上脸上堆满了笑意。 “这天天活动一下筋骨是我的习惯倒是两位王子兴致更好怎么有空来找我?” 苏度和卢被李贤漫不经心的态度一噎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什么叫有空来找他他们分明是天天都来求见李贤头几天还好到了后来干脆连影子都摸不着倒是那个贱种反而能够日日在李贤身边晃悠! 于是心中怒火正甚的苏度就朝慕容复狠狠一瞪眼睛:“还愣在这里干嘛没看我们有事情和雍王殿下谈么?” 这些天慕容复常常向屈突申若等人讨教武技很少有和两个哥哥碰头的机会此时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却没有挪动步子。看到这一幕旁边的卢不禁大怒竟是提着马鞭就恶狠狠地上得前来冲着他的肩膀就是重重一鞭子口中还怒声骂道:“你耳聋了没有听到大哥的话么?” 见慕容复硬挨了一鞭却仍是站在那里毫不动弹又瞧见卢扬起鞭子还要再打李贤一瞬间心头火起见旁边的兵器架子上有一根长枪他顺手抄起就朝慕容复掷去。那长枪带起呼呼风声擦着卢的手臂钉在了泥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遭让卢面色白而苏度则是面色青。 “两位王子这里是我的地方他是我的徒弟要教训也是我的事轮不到你们!不管是谁来见我只要我不话他就没必要退避!”见苏度和卢犹如傻子一般站在那里李贤冷哼一声便走到门口高声叫来了几个亲卫又当着他们的面厉声吩咐道“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无关人等进来!” 第四百零六章 做人就应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直以来李贤都是以自由散漫的面目示人无论在下面前他都很少火很少摆出亲王的架子。若不是上一回在关键时刻他玩了掉包计亲自上阵冲杀了一阵将士们都他的印象仍然仅限于一位和气王爷。 而苏度和卢对李贤的印象仅限于那寥寥数次接触以及千方百计从各方打探来的情报他们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李贤固然是帝后宠爱的儿子但绝对是容易糊弄的主。正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才不惜代价死缠烂打这一日更是利用熟悉王宫地形的优势从另一边悄悄溜进来的。 此时此刻望着那犹自颤动的枪尾以及李贤铁青的脸色再想想那通声色俱厉的话苏度和卢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同时想到了一个事实。 吐谷浑固然是复国了但他们的父汗可是仍旧没什么权力若是这位雍王殿下一句话只怕下一任可汗的继承人立刻就会易主!此时此刻望着身材单薄的慕容复两个人眼中几乎就要喷出火来恨不得把人吞下去。就这么几日功夫这贱种居然成了李贤的徒弟! 觉两人眼睛仍在盯着慕容复李贤不禁愈加恼火索性对闻讯而来的亲兵丢了个眼色旋即冷冷地话道:“两位王子我今天还有要事待办没有时间再招待二位。来人护送两位王子回去把上次别人送给我的马给他们挑上两匹。” 别人不知道李贤的脾气霍怀恩却清楚得很。刚刚见其大光其火。此时说话亦是冷淡但最后却又提到了送马不禁愈感到奇怪。歪头一琢磨。他忽然想起李贤似乎在那个挑字上头加重了语气再想想先头那些马顿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几个亲兵上得前来。 “二位王子殿下有令请吧!” 眼看这边已经演变成了名为护送实为押送地架势。苏度和卢两兄弟对视一眼虽说不满却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听从。临走时卢还恶狠狠地瞥了慕容复一眼那眼神中地狞恶怨毒显露无遗。 等到人走了李贤方才走上前去随手拔起地上那杆枪又瞅了瞅那边呆了似的慕容复。目光旋即落在其左肩上。想起刚刚卢居然当着他的面打人以前还不知是如何一副跋扈样他地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 “把上衣脱下来!” 慕容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才想拒绝。却见李贤狠狠地瞪着他那三条师门训令立刻浮上了心头。只得讪讪地脱下了羊皮背心又手忙脚乱地脱袍子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顿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却咬着牙没有出声。 等他露出了**的上身时李贤的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当初看到手臂上那瘀青伤痕他还觉得苏度和卢那两个家伙没本事只知道在弟弟身上出气现在看来刚刚他实在应该再好好教训一下那两人!这横七竖八陈年累月的伤痕哪里像是一个可汗的王子?就是一个奴隶也未必有那么凄惨吧? “怪不得申若他们都说你身体弱看看这些伤不养好了身体能不弱么!你小子给我记住从今往后你不是什么吐谷浑王子你是我李贤的徒弟!”李贤越说越怒最后声音几近于咆哮“以后要是那个混蛋敢向你挥鞭子你甭对他客气。记住一句话如果有人打你地左脸你就打爆他的头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慕容复本能地回答了四个字然后立刻感到这话当中流露出的微妙之处----先李贤居然称呼卢为混蛋;其次他这位师傅居然说他应该反击;最重要的一点是李贤着重指出他不是吐谷浑的王子! 自他懂事以来就从来没有人当他是王子恰恰相反王宫的一个粗使杂役兴许都比他尊贵些。他母亲的家族在一次内斗失败之后投了吐蕃结果他差点被盛怒的父亲活活打死还是弘化长公主救了他。虽说这位嫡母给了他不少关怀让他地日子好过了许多但两位暴戾的兄长仍然三天两头找麻烦而在这件事上弘化长公主帮不了任何忙。 大唐与吐谷浑孰大孰小曾经跟汉族先生读过书的他异常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贤一直都在关注少年变幻地脸色和眼神此时见他的目光终于恢复了焦距便微微笑道:“真地明白了?” 看到少年连连点头他便唤人去找随军大夫趁着这当口他还不忘敲打两下:“既然你是我徒弟那么就应该知道吐谷浑 靠大唐才能复国无论当可汗的是你父亲还是你那两势都不会有任何不同!你看看契苾何力副帅他昔日也是铁勒大俟利如今怎么样?他娶了我大唐临洮县主又是大将军比起一个成天要担心别人来攻打时刻要琢磨向谁求援或是依附于别人的藩部酋长哪一个才是男儿真正的志向所在?” “师傅我真的可能成为契苾大将军那样的人?” 这么一句话入耳李贤便笑了起来此时正好随军大夫赶到他便令其为慕容复诊治也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而是施施然地出了园子走到分叉路口时正好遇见了契苾何力。 “殿下刚才教训了苏度和卢?” 这两个家伙不会愚蠢到去向契苾何力告状吧?李贤眼珠子一转便若无其事地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这么一丁点小事居然连你也知道了?说不上教训我只是警告他们以后有眼色些别在我面前逞威风!话说回来吐谷浑还真的是没人了!” “吐谷浑若是真的有了魄力强的可汗必定会不安心为大唐外藩到时候殿下只怕又要头痛了!” 契苾何力显然心情极好笑呵呵地一捋胡须道:“我是听人说的而是刚刚正好从外边回来看见殿下的亲兵送了两匹马给那两位。那两匹还真是好马不过全都是火爆脾气我看苏度和卢派了好几个随从上去都被人掀了下来门口都乱成一团了。好在我属下有个善于驯马的让他们暂时把马送到了他们的住处想必到时候热闹会有不少。” -- 李贤所谓的送马原本就是没安好心那两匹性子暴戾的马是一个吐谷浑贵族送的不知道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草料居然凶得和老虎似的。他对于驯服这样的马着实没兴趣正愁无人可送呢此刻转手给了苏度和卢可谓是正好。他并不知道霍怀恩在那两位吐谷浑王子面前大大吹嘘了一番这两匹“天马”所以苏度和卢才会乐来了花似的收下了。 契苾何力是铁勒契苾部出身原本和吐谷浑就是世仇之后也曾经率军打过吐谷浑。如今虽说受命安抚也竭尽全力但难免有些幸灾乐祸看人出丑的意思李贤这小动作促狭归促狭和他却没什么相干。 玩笑开过了话头自然回归正事。契苾何力交待了自己这些天的进展以及吐谷浑贵族的动向顺便把筑城和修缮堡垒的事对李贤禀明了。 吐谷浑的贵族表面上是老实了但这些人鼠两端惯了契苾何力也不敢过于相信他们于是便在中小家族中选出了一批人作为大贵族的左右手把持吐谷浑的政事同时又在关键的要塞堡垒处驻扎小股唐军作为联络并给与优厚的报酬。 对于唐军而言到哪里都是打仗既然钱多待遇好谁会不干? 如今一万多吐蕃战俘都已经派到了树敦城附近各地开展建设铺路筑城该干什么干什么;而吐谷浑的战俘也没有全部释放而是正在开展政治思想教育并从中择出“优秀”的加以大力培养并许以王廷的官职。可以说大胜之后的善后工作竟是比打仗的时候更累。 听契苾何力唠叨完这些李贤便问道:“吐蕃的逻些可有消息?虽说钦陵这家伙可恨但毕竟是有些手腕的噶尔东赞虽然死了但噶尔家族握着兵权那些贵族应当掀不了多大风浪才对。况且就算他们闹起来按理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殿下这次料错了。”和李贤既然熟了契苾何力说话就少了许多顾忌此时便哈哈大笑道“当初松赞干布即位的时候翻手云覆手雨把父王三臣和母后三臣的势力削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虽然如此但这些贵族毕竟在吐蕃根深蒂固如今一朝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钦陵是得胜而归当然能够轻易拔除他们但这一次……呵呵大约我们有的是热闹好看了!” “啊对了!”契苾何力冷不丁停了笑声猛地想起了一件大事“吐蕃那边倒是偷偷摸摸地来了一个信使说是没庐氏的人想赎回这批俘虏怎么样殿下要不要见见?” 既不是赞普也不是噶尔家族而是没庐氏想要赎人? 李贤怔了一怔立刻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二话不说点了点头:“见当然要见好容易等来了金主怎么能冷落了人家?” 第四百零七章 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着头皮上这就是富萨尔如今的心态。他算是李贤当初在长安误打误撞遇上了李贤从中帮着大唐和吐蕃旧贵族之间牵线搭桥很是干了几票大事----大唐固然是帮着留住了钦陵而那些吐蕃旧贵族也没少帮着拖住了噶尔家族锐意进取的步伐然而这种局势却在尔东赞病危的时候忽然扭转了过来。 谁也没料到噶尔东赞那几个儿子居然有这样大的魄力在人人都以为他们必定要先安内再攘外的当口竟是先行悍然出兵直取吐谷浑。不但如此整个逻些更是被噶尔家族控制的兵卒牢牢看守了起来。猝不及防之下从上到下的旧贵族都没了主张。 幸好先前那场仗钦陵和赞婆打输了否则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在! 虽说远道而来但大唐和吐蕃如今算是敌国的关系因此富萨尔一到就立刻被软禁了起来。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忍受几天牢狱之灾的准备谁知等他说出要赎回俘虏的时候原本还在他面前摆出倨傲架子的那位将军忽然面色一变更是用古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很快匆匆离开。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个唐军将领就是提议杀死所有俘虏的独孤卿云而之所以面色古怪无非是想到了李贤的那番言论。 历来打仗若是中原输了也不乏有用金银赎人的旧例但往往只限于高层将领低级军官和小兵除非逃跑否则就等着给人家当一辈子奴隶;而若是中原赢了。只要那些反叛的部族卑躬屈膝地前来求和。几句好话一说再多的俘虏也被君王大手一挥什么代价都不要就全部放了;当然。还有一种被史学家和文臣口诛笔伐地就是杀俘例如郑仁泰薛仁贵坑杀俘虏十万就是属于这样地性质。 俘虏除了斩换军功居然还能换钱?这还确实是少见! 独孤卿云带着这样的疑问禀报了契苾何力而契苾何力又去转告李贤。不到一个时辰李贤便一身相当正式的亲王装束。在全副扈从地簇拥下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富萨尔面前张口就指责吐蕃忘恩负义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末了才慢吞吞地道出了关键的话。 “我大唐向来以仁德治国看在富萨尔你当初见过我和那钦陵并非一路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带着你的随从回去!此番我既然领命出征征讨忘恩负义的噶尔钦陵必定兵指逻些不得钦陵决不收兵!” 什么。这位雍王还准备继续打? 富萨尔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吓得呆了过去。大唐自立国起就一直东征西讨。太宗皇帝的时候更是威凌四夷得到了前所未有地天可汗尊号。东西突厥、薛延陀、吐谷浑、吐蕃、高昌、高句丽……林林总总算下来大约每个国家都曾经因为背弃或是反叛等等原因遭受过讨伐。但是大唐向来讲究点到为止似这样的大胜过后按照道理应该要收兵的! “殿下殿下!我吐蕃之中大多数人对噶尔家族的独断专行早有不满。此番钦陵西逃更和赞婆悍然出兵侵吐谷浑绝非我国中其他人的本意啊!” 那富萨尔见李贤丝毫不为之所动顿时更加忧心忡忡。想到小赞普的嘱咐没庐氏族长的交待他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露出了十万分真诚的笑容。 “殿下此行我不单单代表没庐氏更代表赞普。这一次噶尔家族两兄弟贸然出兵赞普很是忿然但大权操之于他人之手赞普不过是拱手而已实在没有太多办法。但是由于此番兵败钦陵兄弟地威信已经下降到了最低点而因为赞婆被擒国内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群起而攻之钦陵必定不能继任大相!只要噶尔家族不能继续把持大相之位到时候我吐蕃必定能够将叛逆移交大唐……” “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如此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论是小赞普还是你没庐氏的族长大概都不能说是必胜吧?与其不知等到猴年马月你们把钦陵捆绑送来还不如我自己兵逻些去抓人!”李贤故意豪气万丈地一挥手一句话脱口而出“钦陵西逃时竟用计在我大唐挑起乱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不用多说了回去备战吧!” 欺软怕硬这是大多数人的本性富萨尔也不例外。若是李贤摆出万事好商量地架势那么就轮到他谈条件了;可现如今李贤摆明了不给他任何谈条件的机会他自是满肚子郁闷无处泄那憋闷劲头就别提了。眼见李贤二话不说在扈从地 就要走他连忙高声嚷嚷道:“殿下留步!” -- “我没庐氏愿意用黄金三百两换取三千战俘!” 终于来了!虽说等到了这句话但李贤脚下步子丝毫不停更是对这价码嗤之以鼻----三百两黄金换三千个人这打叫花子呢!不说别的如果现在吐蕃俘虏干的活征陇西民夫来干光是把这些该筑的城筑完把该修的路修完工钱就不止这个数以为他李贤没做过生意么? 想当初文成公主出嫁带了多少嫁妆?别和他说什么吐蕃聘礼送了多少仅仅那数千工匠还有种桑养蚕的技术就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拿多少钱都换不回来! “这些战俘如今都是大唐的财产别说三百黄金就是三千黄金也休要再提!”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这才转身淡淡丢下了一句话随即看了看天色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这天色已晚明日再送他出树敦城!” 眼看两扇大门在面前砰然关上富萨尔几乎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怎么和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他对李贤算是有些了解的这位雍王分明很贪财三百两黄金几乎相当于一万贯钱已经很不少了怎么一点效用都没有? 虽然只有李贤在里头唱戏但契苾何力也在窗口悄悄地听着此时见李贤出来他略以思忖便追上去。很快他就看到李贤解散了那些用来充门面的亲兵转过身来等着他。而在李贤身边赫然是一身亲兵装束的辛文陵。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心里这么嘀咕着契苾何力还是上去问道:“殿下刚刚虽说用的是欲擒故纵之计可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绝了?要知道我大唐如今在东边用兵西北各族都知道殿下口口声声说兵指逻些……” “契苾老将军这虽然是恐吓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李贤笑眯眯地打断了契苾何力的话但那眯缝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凶狠。 “倘若精选一万骑兵选用最熟悉吐蕃情况的向导不带任何补给从树敦城直插逻些沿路只要遇到的部落就杀光抢光烧光用他们的马补充我们的马用他们的牛羊充饥一路马不停蹄地这么杀下去你说结果会怎样?他们必定会集中优势兵力进行阻截但如果带兵的人够狠够果决能够跳出包围圈那么那些没有足够兵力保护的部落和小城必定都会成为一片焦土。” 和李贤搭档的时间长了契苾何力虽然觉得这位雍王和寻常亲王不同但亦没有太在意可此时听到这么一番杀气腾腾的话尽管他是带惯了兵的人经历过无穷无尽的凶险却仍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至于辛文陵则是眼珠子乱转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奋。 “说说而已要是我敢这么干别说父皇母后不会答应就是朝中文官的口水大概就能把我淹死。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计除非大唐不想要四夷归心准备把除了中原之外的地全都变成焦土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干?” 李贤耸耸肩打了个哈哈就顺势把这个危险话题岔开了过去:“不瞒老将军说我在长安的时候就见过这个富萨尔他知道我爱财所以才拿黄金试图打动我却不知道我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钱!黄金是很好但是国库里多三百两黄金算什么?就拿如今的这些兵马来说三百两黄金往下一分士卒能分到一丁点金末子就不错了!” “一言以蔽之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撂下这么一句总结陈词李贤便笑呵呵地开路留下契苾何力和辛文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不等契苾何力开口辛文陵就忽然竖起大拇指迸出了两个字:“精辟!”说完这话他兴高采烈地朝契苾何力一拱手很快就溜得无影无踪。 “算了这事我不管了随他们怎么折腾!” 契苾何力在原地愣了老半晌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个凉州安抚副使还有众多事务没有处理长长舒了一口气就拂袖走人。正使不干事他这个副使可没有李贤那么好命。 至于李贤他也不像契苾何力想象得那么轻松回到自己的住处便找来了霍怀恩命他找上盛允文设法去富萨尔的随从那里去打听一下情况。 要知道钦陵和赞婆带的兵怎么也轮不到没庐氏赎人才对! 第四百零八章 宰人要宰双份,对付俘虏攻心为上 蕃刑法严苛计有、(侧斩)、皮鞭、砍头、挖等多种即使是小罪也不得赦免。先前富萨尔和伦布知在大唐蹲大牢之所以惶惶难安就因为吐蕃的黑牢是在地下直接挖成的牢窟深达数丈囚犯就是一丁点小罪也得要蹲上两三年。 若是得罪了某个大贵族对方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大可直接把你往牢窟里一扔十年之后兴许就只剩下一把枯骨就是能活下来那也是去掉了半条命。 富萨尔享受的还是软禁待遇但赞婆这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树敦城曾经是吐谷浑的王城有王宫有花园自然也少不了地牢。作为此番抓到的最优有价值的战俘他的看押待遇自然不同于其他俘虏王宫地牢就关着他一个周围负责守卫的是两百根正苗红的大唐精兵可以说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作为吐蕃大相噶尔东赞之子赞婆生来就是人上人哪里品尝过这样蹲地牢的滋味?虽然那一日为兄长断后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结果战败被擒一路被转押到了这里。他原以为大唐领军的将领必会来见他谁知等了三天竟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三天之后又是三天日子过得飞快他在土墙上也不知划了多少道模糊不清的线竟是除了送饭的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仿佛是他这个俘虏不存在一般。到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提出要见大唐主将谁知那个送饭的亲兵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瞅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出了一句话。 “大帅和副帅如今都没空。有空了自然会来见你你就安心等着吧!” 不死心地赞婆第二天又提出了要见李贤或是契苾何力地要求然而。那送饭的人仿佛是得了嘱咐竟是有如聋了哑了一般二话不说撂下东西就走丝毫没有和他罗嗦的意思。 直到这个时候赞婆方才觉得自己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在吐蕃地位尊贵也不知道把多少平民奴隶。或是和噶尔家族作对地贵族投入过牢窟之中。如今真正品尝到这种绝望孤寂简直是要疯了。 赞婆哪里知道李贤还算是额外优待他这地牢里头好歹还有一支照明用的火炬否则若是纯粹黑暗一片只怕他更加支撑不下去。这王宫地牢本就是吐谷浑王昔日囚禁政敌或是贵族的去处在隐秘的地方都设有窥视孔。看似没有人来见他但其实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从旁监视。就是担心这个身份不寻常的俘虏死了伤了。 用李贤的死命令来说那就是只能把人关着磕了碰了都不行! “听说噶尔家族几兄弟之间很是和睦若不是他们彼此同心。也不可能把国内那些贵族压得死死地。要是这赞婆死了只怕会激起噶尔家族同仇敌忾之心。到时候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所以一定得看好了!” 李贤的眼睛终于离开了窥视孔又命人将其掩上一转头见屈突申若在后头抱着双手笑吟吟地看他便耸了耸肩说出了如是一番话。此时另一边终于传来了一声干咳却是独孤卿云。 独孤卿云仿佛没有觉察到自己此刻站在这里有多碍事搔了搔头就地问道:“殿下明天真的要把那个富萨尔送走?” “那只不过是说说罢了把人送走了我找谁去要钱?”李贤晒然一笑又用拇指指了指地牢的方向“三千吐蕃俘虏都未必及得上一个赞婆值钱!” “可是……” 独孤卿云想提出自己的意见可忽然感到自己对于打仗擅长但是对于大局的把握组织能力却实在不够竟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个“可是”之后竟是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 “殿下一面和那些吐蕃没庐氏的人打交道一面又准备以赞婆要挟钦陵这是不是……” 屈突申若接过了话茬似笑非笑地对独孤卿云眨了眨眼睛:“独孤将军应该知道兵不厌诈既然战场上可以坑蒙拐骗不择手段这战场下何尝不可?噶尔家族若是独掌大权固然是要对外进兵来确保他们在国内的威信可一旦噶尔家族下台没庐氏和娘氏这样地贵族上台何尝不会采取同样的手段?” 见独孤卿云一瞬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李贤便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浑然不觉他一个不到二十岁地毛头小子开导一个年近四十的将军有什么不对。 “打仗地事情完了斗心眼的事情还没完独孤将军你这几天辛苦一些大约再过几天钦陵也必定会派人过来!” 富萨尔第二天当然没有走成几乎是一看到前来“送”他的唐军将领之后他立刻连珠炮似的说出了一连串价码----三百两黄金变成了金银器皿一千件除此之外还有牛马羊若干美女若干等等。负责“押送”的独孤卿云听着这家伙的语心 感到古怪。 他娘的怎么全都给雍王料中了?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站在那里假装犹豫了一段时间然后方才令人关上房门匆匆前去找李贤。而李贤一大早就被霍怀恩和盛允文硬叫了起来正在听两人汇报的当口又见独孤卿云满脸兴奋地冲进房间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独孤你知道没庐氏为何要赎回三千俘虏么?” 不等独孤卿云回答他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吐蕃虽然如今占地日广但真正久经训练的士兵却不多若是动员全国青壮大约也就是十五万人先头五万军马打了败仗除了我们斩杀和俘虏的那些收拢的溃兵都被钦陵带回去镇压局面了。这些战俘都是属民。战场上固然得听主将地指令。但并不是尔家族地私兵这次赎回去就能用着和噶尔家族对着干。他们不确定我们究竟俘虏了多少人所以才只提出赎回三千!”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他们与其临时拉青壮来硬抗钦陵还不如把这些算是精锐的士兵赎回去好增加胜算?” 独孤卿云猛地一拍脑袋这下子终于完完全全明白了但一想到用战俘筑城修路地方便又想到放虎归山养虎为患这两句俗话。眉头不禁又是一皱遂把担心吐露了出来。 李贤的回答却很是轻描淡写。 “谈判归谈判这俘虏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富萨尔算不上一号人物初步意向就算达成了怎么也得让他把大人物带过来让我见见!听说钦陵如今的日子不太好过那些贵族抵不过他的兵就把小赞普拉出来当作号召。听说已经有不少忠于王族的兵将投了过去两边正好势均力敌一时半会东风压不倒西风西风也压不倒东风。这一万多俘虏就很金贵了!” -- 在契苾何力袖手不管这件事而李贤向远在长安的大唐朝廷文。声称要以仁德之心善待俘虏得和吐蕃进行友好谈判交涉于是这处置俘虏地大权便由李治亲自颁旨送到了李贤手上。至于那些担心西北战事没完没了的老臣也都松了一口气。 反正李贤承诺不杀俘他想要怎么处置就随便他去好了只要不打仗就好! 树敦城保留唐军五千伏俟城驻军三千剩余的就逐渐从州撤出。如今吐蕃没心思打仗吐谷浑是没实力打仗驻扎大军要消耗大量钱粮李贤自己也觉得不合算自然是不会强自拉着四万大军不放。就算真的打起来以树敦城和大唐陇西的距离调兵或是退避都是很方便的事。 而李贤口口声声要善待的战俘那些被他称为金贵的战俘如今地日子却是苦并快乐着。吐蕃的兵不是常备兵军官是贵族而兵士都是属民出身平时不打仗也得干活维持生计并不怕什么苦活累活。先头被李贤那个下马威饿得半死不活之后最近他们的口粮又稍微放松了些而李贤又适时放出风声说是吐蕃有人要赎回三千战俘。 这从未听到过的新鲜事让大批俘虏极其振奋。眼看前几日几个逃走地人很快就被唐军追回来当场枭示众那脑袋至今挂在旗杆上不少人也绝了逃跑心思。如今再听说只要表现好能够回去谁不肯卖力干活?于是一夕之间无论是筑城还是修路的效率陡增一倍。 “这是不是该称为画饼充饥?” 眼见李贤只需动动嘴就有人去忠实执行计划眼见富萨尔在那里天天往上加价码眼见钦陵地特使被堵在城外上窜下跳四处走门路眼见那群吐蕃战俘个个爆出了巨大的潜力盼望着回家屈突申若不得不承认李贤这惫懒的家伙只要肯想主意那确实是有的是人倒霉。 “这饼不仅仅是纸上的而是近在咫尺仿佛立马就能够到那些原本已经绝望的人能不生出希望么?这战场下头和战场上面一个样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李贤笑眯眯地抓住了屈突申若的手趁势又加了一句:“若不是我攻破了你的心我敢向你求婚么?” 屈突申若没想到李贤兜兜转转居然回到了自己身上顿时为之气结使劲白了他一眼:“好了少卖弄你的贫嘴听说钦陵的特使就差没抹脖子表示诚意了你也别晾人家太久!” “晾着他算什么?就凭钦陵当日敢对你和贺兰下手我就是晾他几年也不过分!这次抓的那是赞婆如果逮到的是钦陵我就算拼着功劳王爵都不要也非宰了他不可!” 一瞬间李贤的嬉皮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咬牙切齿的怒色。旁边的屈突申若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冲冠一怒为红颜这话还真是动听。 第四百零九章 悠闲人也有烦心事,为嫁娶李六郎问计 苾何力负责安抚吐谷浑王族贵族;程伯虎薛丁山闲来意回长安遂干脆接过了帮忙调教李贤亲兵的任务成日里只听演武场喊杀震天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大兵随处可见;6为和杜元中负责和两拨不同的吐蕃人谈判权衡两边提出的条件;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忙着安抚将士的思乡情绪同时放过年的犒赏;黑齿常之正在熟悉自己的兵;阿梨和屈突申若则是带着三百契苾何力给的精兵摸排吐谷浑的人口牛羊土地情况顺带游山玩水。 总而言之这辞旧迎新的时节上上下下都忙忙碌碌地干着自己的活就连王宫的厨娘仆役也忙得脚不沾地----仅仅是王宫中这些大小贵人的饮食就足够他们头痛了。 闲人倒也不是没有卸下了凉州道行军元帅却又当上了凉州安抚大使的李贤如今就在温暖的炭火旁抱着一块羊皮毯子打瞌睡。 这可是正宗藏羚羊的皮用秘法硝制而成虽然比不上后世价比黄金的藏羚羊羊绒披肩但也是御寒的好东西。这年头藏羚羊可不像后世这么稀少此次钦陵的特使一出手就是数百块毯子李贤自己留下一批又转送了长安几件之后大大方方地给全军上下的将校都了个遍剩下不够数的便又命人向那特使讨要丝毫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就在昨天他老爹老妈从长安派来了慰问团虽说打着劳军的名义。但主要却还是两位至尊放不下他这个儿子。送来的御寒衣物足足有一车另外还有不计其数地内服药材和外敷伤药此外还有太医一人。为他进行了全身检查确定真地没有损伤之后大老远跑来树敦城的王福顺方才松了一口气。 当然爱屋及乌契苾何力这位帮忙打了胜仗的副帅同时也捞了不少好处自独孤卿云辛文陵黑齿常之以下。众军校都得到了来自皇家地赏赐个个皆大欢喜。就连李贤才收了不久的便宜徒弟慕容复也不知怎的被帝后惦记上了一跃当上了右领军员外将军一个五品官稳稳当当到手了。 “师傅!” 听到耳边传来这样一个声音李贤懒洋洋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浅绯官服的少年不觉一愣。好半晌才认出这是慕容复更是一下子呆住了。 “你这是……” “雍王殿下!” 这时候王福顺方才从慕容复的背后闪了出来笑吟吟地向李贤行过礼后。方才解释道:“皇后娘娘听说殿下收了个徒弟心里很是喜欢。再说这苏卢末王子乃是吐谷浑王子按照惯例可以授予我大唐官职所以此次干脆就让小人连官服一起送来了。啧啧果然是人要衣冠如此看起来哪里还有番邦人气象分明是大唐美少年!” 李贤被王福顺一番话说得忍俊不禁再看慕容复穿着那官服几乎连手往哪里搁都不知道顿时更是笑得直打跌。 话说回来他那老妈还真是什么都没想到了就连这点子小事都记在心上这样地心思真是旁人不能及。 他一边想一边冲慕容复点了点头后者立刻如蒙大赦溜出门去显然是准备去换下这身衣服。 “老王听说蓬莱宫含元殿落成了唉那么风光的场面我却没看到真是可惜!” 既然单独把自己留下来王福顺知道李贤必有话说一听到这开头语顿时惟有苦笑。风光的场面……要是这位雍王上书请求献俘阙下这场面恐怕会更加风光可李贤却好偏偏愿意窝在这苦寒的地方和一帮番人耗时间! “含元殿比太极殿更加雍容壮观殿下回长安之后就能看到了。对了长安安定坊的沛王……不是雍王第已经落成虽然比不上殿下在洛阳修文坊的住处但胜在小巧精致贺兰小姐喜欢得不得了!”说到贺兰烟王福顺不由瞥了一眼李贤又小心翼翼地说“本来这回贺兰小姐也要跟来的荣国夫人死活拉住了她又有娘娘从旁相劝她这才作罢。” 小丫头那性子还确实只能是武后或是荣国夫人才能拦住! 李贤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已经向屈突申若求婚不禁又有些心虚。可这种事情写在信上怎么都说不清楚更不能让人带口信一想到回去之后得大费唇舌他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皇后娘娘还让我问殿下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太子殿下六月就要大婚了殿下千万别连这大事都赶不上!娘娘还有一句原话……”王福顺 了一口唾沫这才乍着胆子道“娘娘说殿下的冠了一回要是今年再推迟那您大婚地事情也不用提了!” 冠礼意味着成年成年意味着大婚。就好比李敬业冠礼之后立刻成婚一样与其说李贤是热切盼望着冠礼还不如说他是异常希望能够早日和贺兰烟成婚也好避免夜长梦多。所以武后这**裸的“警告”无疑让他感到背上一寒。 然而一想到他先前对屈突申若的承诺他还是在心底里打点了一下旋即命王福顺上前。王福顺从未见李贤如此谨慎过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遂战战兢兢地上去两步可当他听到李贤的问题时一下子便傻了。 “一个亲王能娶几个王妃?” “……” 王福顺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着实被李贤地问题问呆了----亲王立孺人娶滕纳妾都可以立几个可是这娶王妃还能娶两个?张口欲答的一刹那他眼角余光忽然扫见门口地一个人影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吞了回去旋即想到了一个关键。 -- 门口那位主儿不会是屈突申若吧?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立刻搜肠刮肚地找遍种种先例最后赔笑道:“按照惯例亲王娶王妃一人王妃封国夫人不过古有娥皇女英想来这亲王娶二妃……”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妥当遂硬着头皮道“殿下这事情我不知该怎么说您若是真的……不如我回去问问皇后娘娘?” 见李贤盯着他满脸不豫王福顺不禁暗自叫苦转念一想计从心来赶紧又提议道:“其实王妃就是国夫人殿下若是真的有心不妨找个由头将另一位也册封为国夫人另辟宅邸如此一来……” “馊主意!” 李贤二话不说就打断了王福顺的话----这越听越像是历史上他那位老爹安排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的故事可是他要是把大姊头小丫头安排在一起麻烦兴许还少些要真的敢一个正宅一个外宅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算了你回去代我问候父皇母后向我母后提一声就说我想先迎娶贺兰再迎娶申若这事情究竟该怎么办!贺兰和我从小一块长大我答应了会一生好好待她自然不能相负;但申若亦是帮了我无数的忙这一回甚至生擒赞婆我也不能负她!” 门外的屈突申若原本是想来找李贤说话谁知正好看到王福顺先进去又因缘巧合听到那一句顿时更不好闯进去了。此时听到李贤在那里和王福顺纠缠这事她先是觉得好笑但听到最后一番话时就算她对于名分之类看得极淡也忍不住心中一动旋即悄悄地出了园子。 李贤却没觉门口少了一个人和王福顺交待完这件事情后他便问起李敬业的事待得知人已经跟着李绩去了辽东他便放下了一桩心事。辽东如今累计已经有大军逾十五万名将如云他若是去了也不可能像此次这样胡来至少李绩眼珠子一瞪他是不敢妄为的所以说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让李敬业代办的好。 “李大公子上次见皇后娘娘的时候提到了刘仁愿将军的事。娘娘说这件事她会干预殿下切勿插手!” 这是什么意思?李贤本能地眉头一皱一件看似不怎么大的事他老妈却嘱咐他不要插手那绝对是这件事有名堂既然如此他非得弄清楚不可 王福顺作为皇帝面前第一红人对这件事确实有所了解但说来话长他着实为难。然而李贤盯着他的目光过于犀利到最后实在没办法的他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殿下就在陛下和娘娘回驾长安之前右相刘祥道相公去世了。” 李贤心中一紧立刻追问道:“那现在的右相是谁?” “陛下还未明诏令但此事内外已经有公论必定是太子左庶子刘仁轨相公!如今司空大人虽说去了辽东但小刘相公由于熟悉海东的情况所以……”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李贤一下子打断了王福顺的话烦躁地站起来踱了几步最后才吁了一口气。不得不说算计蕃人比算计自己人有趣多了可这年头朝廷上为什么更多的就是自己人算计自己人同类相残争权夺利真的那么有趣么? 第四百一十章 两边抬杠价码高,竞价的原则就是价高者得 场大仗可以决定一个国家十年乃至百年内的走向这语。 虽然西北的这场仗充其量也就是数万人的厮杀比不得辽东几十万的绞杀战然而从战略意义上来说这是吐蕃蓄谋已久的大攻势结果被硬生生阻挡了不说而且被杀和被俘的士兵过两万人溃军三万虽然基本收拢但要指望这些士兵再去和唐军作战短时间内却是不可能的。 失去了占领吐谷浑的最好时机也就失去了进攻安西四镇以及陇西的桥头堡除此之外还要应付内乱赎回自己的弟弟赞婆就算钦陵是铁打的汉子亦是为之焦头烂额此番派出特使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李贤漫天要价的准备。 担任特使的桑吉达布是钦陵的堂兄随行共计有四十余人。他原本以为唐军最多是勒索金银玉帛谁知竟是在某个“偶然”的场合下远远瞥见了没庐氏的富萨尔。 情知不妙的他“费尽心机”从唐军那里打探情报最后得知没庐氏等贵族竟是正在筹划赎回战俘一时间几乎乱了方寸。他也来不及向身在逻些的钦陵通报这一情况立刻也提出了赎回战俘的要求。 暂时还控制着吐蕃政权的噶尔家族底气自然更足一开口就是要赎回全部战俘总计一万三千名。 6为和杜元中立刻向李贤通报了这一情况而听到这消息的刹那间李贤立刻从躺椅上一骨碌跳了起来。旋即畅快地哈哈大笑。 做生意要谈判。若是没有两边竞价这价格怎么抬得上去?他手头如今可是掌握着最最紧俏的商品----在这个壮丁经常要上战场打仗明显地女多男少地时代。吐蕃若是没了男丁怎么繁衍人口?别说制霸西北就连自保都有问题。 沧海桑田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钦陵能担保西北不会有其他部族崛起? “去找富萨尔来!” 吩咐了这一句李贤就懒洋洋地又坐了回去。不多时。富萨尔就屁颠屁颠似的赶到了那面上堆满了笑容。 富萨尔满心以为自己已经提出了相当优厚的价码李贤找他来必定是给出最终答复地因此一见面行过礼后他便恭声问道:“不知雍王殿下找我来有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小6和小杜已经把谈判的事情和我说过了那三千人就由你赎回去好了!”李贤见富萨尔一瞬间露出了喜不自胜的表情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又慢条斯理地道“不瞒你说钦陵的特使也已经到了虽说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卑词求和愿意赔偿大唐此次的损失。顺带赎回赞婆……” 富萨尔没料到李贤对钦陵的态度忽然会来这么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登时目瞪口呆好容易才迸出了一句话:“殿下那钦陵最是奸猾倘若把赞婆送回去必定是放虎归山万万不可!” “我也不想答应奈何我虽然是安抚大使但这种大主意还是得契苾何力将军来拿我也没有办法!”李贤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一摊手随即方才扔出了预备已久的重磅炸弹“除此之外此次来自逻些的特使还以赞普的名义准备赎回全部一万三千名俘虏。我想三千既然给了你剩余一万就让他们赎回去好了。” 李贤说得轻描淡写但对于富萨尔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把原来满怀欣喜的他整个打懵了。一万三千名……那些该死的人不是有情报说大唐俘获的战俘虽多但大多数都是吐谷浑人么?若是早知道有一万三千人他先头怎么会只在那三千俘虏上头纠缠? 刹那间他想到了一个最大地可能顿时恨不得把钦陵撕碎了泄愤----他所得到的消息都是钦陵放出来的居然说被俘只有四千余人!谁知道真实情况是战死近万人被俘过万人竟然是这样前所未有的大败仗! “殿下噶尔钦陵若是继任大相大唐将永无宁日战俘绝对不能交给他!”富萨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地道“我愿意即刻传信给我没庐氏族长由他亲自前来谈判。这一万三千名俘虏我们志在必得!” 李贤瞅了6为和杜元中一眼见两人俱是满脸兴奋而富萨尔地眼神中则流露出无限的企求便干脆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不做声。别人看到地只是他沉思的背影却不知道他正在拼命忍笑。 太理想了这个结果真是太理想了!时间拖得越长那些战俘完成的任务就越多得到的回报也会越高所以他很乐意陪这两拨人耗。至于没庐氏族长要来他非常欢迎如果钦陵也能够来那就更好了他一定会”地招待决不会犯“意气之争”。 -- 良久他终于酝酿出犹豫中带着无奈的表情缓缓转过身来:“凡事有先来后到你既然先到那我总得给你一个机会。这样吧一个月我只能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你们族长如果不到这里我对上对下都无法交待!” 看到富萨尔感激涕零地离去6为和杜元中对视一眼同时犯起了嘀咕----什么对上对下都无法交待这处置战俘的大权皇帝早就全都交给这位雍王了李贤需要向谁交待?将士们只管有实际好处哪管这些战俘的死活;契苾何力等将军更是不会管这档子事。 这分明是**裸的讹诈富萨尔居然还以为李贤是担了十万分干系! 也不知是两人中的哪一个率先笑出了声不一会儿6为和杜元中便笑得乐不可支浑然忘了什么失态。而李贤非但不以为忤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最后见两人实在不像样这才开口喝道:“都笑够了没有?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你们两个负责总而言之要不动声色地把这边的价码‘泄露’给那边反之亦然。这价码上的事没有抬杠哪里能抬得上去?” 6为点了点头旋即又想到了另一个被忽略的问题:“那赞婆的赎金呢?” “那家伙?”李贤歪头想了想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好歹也是噶尔东赞的三子至少得换个几千头牛羊或是等值金银器皿吧!反正你们两个看着办不妨告诉钦陵的特使就说朝中对钦陵私自西逃以及纵火伤人的事情非常愤怒已经有令催我将赞婆献俘阙下然后斩示众以儆效尤让他们自个去琢磨是到时候赎回尸身还是带个活人回去!” 当两边的使者都知道了对手的存在时整个谈判的天平顿时全数倒向了大唐一方即便是被李贤**裸地威胁桑吉达布也只能心中暗怒同时紧锣密鼓地和随行的智囊团重新制定谈判计划顺带往回报信。当然这两边各几十人的吃喝招待费用李贤全都授意在最后加入赎金总数中。 又不是他请来的人凭什么要他管你们的衣食住行? 对于中原人来说冬季不适合进兵但对于吐蕃或是吐谷浑人越是天寒地冻的天气越是适合赶路。无论是沼泽还是湖泊河流都会被冻得结结实实但这里可不会像中原那样开出什么通衢大道即便是快马加鞭一天能走上四百里就顶天了。 可怜路上的信使吃足了苦头却不是为了报唐军虚实而是为了赎金价码问题以及谈判遇到的其他对手问题。眼见每天都有吐蕃信使从树敦城被“押送”出境便有好事的唐军暗地里流传着一顺口溜。 “吐蕃人吐金子吐谷浑吐银子金子银子堆成山全都进了我腰包!” 罗处机姚元之和裴炎连带阿萝在唐军护送下一到树敦城就听到了这样的传言深悉李贤秉性的阿萝惟有苦笑而裴炎和姚元之却不免面面相觑。及至王府的属官们各自见了面交流了一下情报后来的三人方才知晓了此次大胜的真实经过以及善后问题的进展俱是吓了一跳。前途远大的裴炎作为皇帝安排在雍王府的第一特使亦是震惊于这种“成就”。 此时此刻整个雍王府班子除了李敬业和远在长安的高政全都到齐了少不得在李贤的房间里开了个紧急碰头会。6为和杜元中久不见同僚一见面就兴奋不已地滔滔不绝了起来李贤在旁边连插嘴都插不上索性任由他们帮自己宣传。 当听到吐蕃一方已经为一万三千名俘虏开出了三千件金银器皿三千头牦牛两万只羊外加六千匹马的时候裴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望了李贤一眼。 “等到没庐氏那位族长到了之后价码只会更高。”李贤微微一笑对裴炎姚元之和罗处机点点头道“这牛羊马西域陇西有的是不稀奇倒是用来贴补吐谷浑正好弘化长公主已经答应分期购买。至于马……陇西的马监也同样不少我大唐现在不缺这金银器皿也不值几个钱。” 人家忍痛提出的价码居然被李贤评述为不值几个钱这顿时让裴炎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如此那还谈判干吗? 而李贤瞥了一眼迷惑的众人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其实要是我大唐能够役使这些战俘几十年价值远远不止这些。要不是考虑到这些人放回去能够让吐蕃两派人好好内乱一阵子我才看不上这赎金!”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大开盛宴,却是为了杀鸡儆猴 人在吐谷浑昔日王城中和吐蕃谈判战俘事宜一些敏贵族都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可汗不符合所有贵族的利益可以动政变换一个但是这部族的实力如果没有了换一百个一千个可汗亦是白搭。 身为边陲部族最盼望的就是中原内乱可以浑水摸鱼最害怕的就是中原太过强盛而年年来攻。昔日吐谷浑在太宗皇帝的时候曾经内侵过连场大仗打下来原本就日暮西山的国力更是被损耗殆尽虽说后来诺钵娶了弘化公主成了大唐的女婿但这日子依旧不好过。 夹在吐蕃和大唐两个强国之间这日子能好过么? 倘若两强相争难下他们还能左右逢源谁强就依附谁但是他们的国主诺曷钵没有这个手腕而部族中其他人也没有这个手腕。如今的情形更是吐蕃和吐谷浑加在一起仍然在大唐手下吃了败仗还谈什么左右逢源? 这一天很久没有空开露面的李贤破天荒地开了个盛大的宴会邀请了盘桓在此的所有吐谷浑贵族。接到这样的邀约众人谁也不敢怠慢尤其是被冷落许久的苏度和卢更是兴奋不已慌忙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和配饰赶了个大早前去赴宴。 然而他们俩赶早别人也不会落在后头。苏度和卢一到王宫前就傻了眼放眼看去密密麻麻都是盛装的贵族少说也有百八十号人就连昔日他们的父亲大合贵族于王帐地时候。也不曾有如此壮观地场面。而他们俩虽然是王子。却有不少人都不认识人群中议论了一番后就有几个和两兄弟相熟的贵族上来攀谈。 一个消息灵通的吐谷浑贵族四下里瞧了瞧。便靠近苏度和卢低声说道:“两位王子听说苏卢末受了大唐册封如今是将军了?”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苏度和卢兄弟立刻想起了之前李贤杀气腾腾地那番话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然而。因为是弘化长公主的儿子他们从小就被人宠惯了一瞬间的胆战之后暴戾顿时占据了上风。 “母亲真是疯了居然把那个贱种引荐给了雍王难道不知道养虎为患么!” |了一眼旁边的兄长:“大哥你到现在还不过是个左领军员外大将军。你可得悠着点别让那个贱种到头来越过了你去!” 苏度的性子比卢阴沉得多此刻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口出恶语。打量了一番那些三三两两各自抱成一团的贵族。再看看自己这两兄弟身边地寥寥数人他愈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父亲诺曷钵的可汗之位是大唐捧上去。而且为之稳固的若是没有大唐的支持他就算成了可汗也要看人眼色而且卢这个弟弟又哪里是省油的灯? “雍王殿下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向王宫门口投去见李贤穿着一件紫色的袍子施施然走出来顿时乱哄哄了一阵参差不齐地行礼拜见好容易才安静了下来。等李贤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回身进去就有一群侍从负责引路。此时众人方才看清那些侍从中间还有一个身穿浅啡官服地少年。 “是那个贱种!” ].:几个字。此时他用手肘狠狠撞了苏度一下旋即低声提醒道:“大哥我们两个至少是一个娘生的如果被别人抢去了可汗之位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兄弟俩的小声计议让周围那三四个心腹贵族都皱起了眉头更有个年纪稍长的想要责他们短浅但最后还是把话头吞了下去。两兄弟比他们老子有野心但同时也刚愎自用根本听不得别人地意见劝了白劝不说说不定还惹一身麻烦不若省省心的好。 于是两兄弟和身边这批人几乎拖到最后方才进入王宫避免了和慕容复直接照面地机会。 宴会大厅中早就按照身份地位排好了位置这王宫原本就是百多年前的建筑虽说此番休整了一下但还是比不过大唐一个富庶人家的宅院要讲究也讲究不起来。至于菜肴主要也就是各式各样的肉从烤全羊烧牛肉到各式各样的鸟肉鱼肉竟是看不到什么菜叶子----在这种地方就是野菜也是金贵的李贤自然不会拿出来款待这帮客人。 如今的吐谷浑已经不是那个一味模仿汉族 有尚书有郎中的时代了虽说是贵族但也只是大块酒因此李贤拿出那海量四下一敬酒立刻更博得了众人的十足好感。当然就算他撑不下去了旁边还有程伯虎薛丁山就连慕容复也能拉上来顶一把。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可是圣人说的。 借着三分醉意他便乐呵呵地站了起来声若洪钟地说:“此次吐蕃侵吐谷浑父皇体仁德之心命我和契苾将军带兵来援幸得天意大胜一场解了吐谷浑之围不但伏俟城和积石山以北成功收复更是斩获无数!” 抰着大胜后的锐气他这话自然说得响当当此时那些曾经助吐蕃抗唐的贵族则稍稍向下瑟缩了一下身子抑或干脆垂下了头。 “今天来的诸位之中有曾经力抗吐蕃的英雄也有曾经迫不得已投靠吐蕃芶延残喘的还有曾经恬不知耻帮着吐蕃攻打故国的!” -- 李贤猛地提高了声音重重地将杯子往地下一摔那咣当脆响仿佛响在众人心中竟是让不少人打起哆嗦来。苏度和卢两兄弟虽然在这事上头心里没鬼可也由此想到了狼狈北逃时的凄惶渐渐地把原本死盯在慕容复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我曾经说过既往不咎更放了大批俘虏履行了承诺就不会和大家翻旧帐。”李贤板着的脸孔忽然缓和了下来挂上了一幅和蔼亲切的笑容“大家的难处我也了解吐蕃势大大家又担心我大唐鞭长莫及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这很正常。只要安心为我大唐藩属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 那一席体贴入微的话让刚刚被吓到的吐谷浑贵族都松了一口气不少人更偷偷喝了一小口酒用来压惊。然而这惊吓劲头还未过去忽然又听到二字暴喝。 “但是!” “但是在如今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和吐蕃人眉来眼去表忠心许诺甚至于窝藏吐蕃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李贤重重一拍桌子面上流露出森然怒气“我这个人不喜欢杀人不过既然有人公然挑衅我也想一直当这个老好人!来人把人给我拖上来!” 所有人几乎本能地把目光瞥向了门口但只见两个卫兵把一个捆得犹如粽子嘴里塞着破布的汉子拖了下来。只见那麻绳下头赫然是一身前来参加宴会的盛装显见此人也是应邀的贵族更有不少认识此人的贵族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有人叫出了声。 “是结贵!” 听着此起彼伏的惊呼李贤感到很满意。那些还在关押之中的死硬派暂且不提这个叫结贵的家伙却是头等狡猾的被俘之后便频频向唐军示好表忠心甚至主动留在了树敦城。如果不是有人检举揭他是昔日奔吐蕃失败的素和贵的姻亲又在唐军监视下觉此人仍在暗通吐蕃兴许就这么养了个祸患。 “大家都认识他很好!虽然诺曷钵可汗不在但我送可汗和可贺敦回伏俟城的时候你们的可汗曾经将他的金刀借给了我有不少人应该见过!” 李贤从慕容复的手上接过金刀铮地一声拔刀出鞘手指轻轻地在那刃上抚过渐渐露出了笑容:“先头我对各位承诺乃是私底下今天我就用这金刀在天地神明的见证下和各位盟誓只要各位能够忠于我大唐忠于你们的可汗不扰我大唐边境不事吐蕃那么先前的事就既往不咎!”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度立刻第一个站起身附和卢亦紧随其后接下来那些贵族立刻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从大唐的吐谷浑俘虏当中放出来的最怕的就是李贤私自的承诺不作数如今一听说真的既往不咎最大的一块石头登时落地。 而等到人群稍静李贤便用金刀一指那结贵一字一句地道:“来人将此人当庭斩将头高悬于树敦城外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一身戎装的盛允文匆匆上来手起刀落割下了结贵的级旋即提着犹自滴血的头颅微微弯腰行礼旋即大步出去。此时望着那无头尸身终于有胆小的贵族吓晕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元宵佳节,李六郎继续杀人,武皇后笑纳节礼 级高悬城门示众这向来就是一种莫大的震慑力。时要经过城门口的人一抬头看见上头那个死不瞑目的脑袋怎会没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那一日盛宴过后结贵被当廷斩吓昏的贵族有三个而剩余那些也不禁慑于李贤的谈笑间杀人。虽说大多数人也从唐军那里听说过当日大战的时候李贤曾经使了掉包计上过战场可谁也没亲眼见过自然没什么感觉只以为这是个很和气的亲王。 此时某个正要离开树敦城前往自己属地的贵族抬头望了一眼挂在城门上的脑袋忍不住用手抚摸了一下后颈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他很清楚投吐蕃也许会有人家许诺的荣华富贵但是荣华富贵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若是挂在城门口的脑袋换成了自己…… 众人已经有了一个共识----那位雍王绝对是一位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杀一儆百的事情契苾何力没少做过当日郑仁泰和薛仁贵留下了铁勒的烂摊子他为了肃服众人愣是杀了数百铁勒贵族和这个比起来李贤的手段算是很温和了。只不过吐谷浑不比铁勒是大唐在西北最重要的缓冲地带再加上好歹要给那位驸马都尉吐谷浑可汗诺曷钵面子所以把贵族大把大把地拉出去砍了并不可行。 “雍王殿下这回杀一儆百大约他们都得老实一下。不过那些仍在囚禁的死硬派是不是也不能再留了?” 虽说这事情契苾何力一个人就能做主。但为了稳妥和尊重起见。此时此刻他还是不无谨慎地和李贤商量:“如今吐谷浑的战俘已经放得差不多只要把那五个人全数斩示众。并向吐谷浑人宣示我大唐地宗旨并把诺曷钵接过来进行盟誓这安抚也就差不多了!” “这事契苾将军你说了算我没意见!” 若是当初没有那次在战场上地惊险经历当廷杀人的时候李贤怎么也会感到不舒服。但如今却不一样了。这次虽然西北大胜但阵亡的士兵却有数千也不知道有多少家会妻哭其夫父伤其子和这个比起来那些里通吐蕃地家伙原本就该杀! 见契苾何力连道不敢他又笑道:“这搭档这么久了你也不必始终这么客气。战场上的事情。你是前辈;安抚上的勾当你更是比我娴熟。不过这一次既然我已经开了黑脸不妨恶人做到底。这些人由我监斩恶人由我来做。安抚的事情便由契苾将军你着手好了。” 李贤这么说契苾何力不禁为之莞尔:“既然殿下抢着要杀人我就不争了!人头多掉下几颗以后我大唐就可以在打仗的时候少死几个人。这恶人我契苾何力做多了想不到这回还能变脸做个好人哈哈哈哈!” 契苾何力一笑李贤也随之大笑了起来而门外伫立的亲卫无不面面相觑。隐约听见里头议论地是杀人杀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正月十五这一天正午树敦城中一块空地上搭起了高台随即被五百唐军围得严严实实。虽说根本没有得到任何通知但还是有不少贵族闻风而至当看到被鱼贯押解出来的一行人时围观的贵族顿时恍然大悟叫好的有之摇头的有之暗自在心里哀叹的更有之。 这些亲吐蕃的死硬派当初在吐谷浑何等威风就是诺曷钵也要让他们三分一朝事败落得如此下场谁能想到?更让人没有想到地是吐蕃筹划已久的进兵居然会败得这么快而且还会带来一连串连锁反应。 逻些如今正闹得不可开交钦陵兄弟正在和小赞普身边的旧贵族争权这事情但凡消息灵通的吐谷浑贵族都知道。而他们体会到地另一点就是西北要变天了! 裹着深紫长袍的李贤照旧懒洋洋地斜靠在高台上地头把交椅上在中原家具改革风潮尚未传到吐谷浑的时候如今更流行席地而坐所以他更像一个山大王而不像一个举止有度的亲王。然而这里没有文官监军仅有的几个文官还是他李贤的王府官没有人会指摘他的失礼就连古板的裴炎也不会。 午时三刻开刀问斩是戏文上的词但既然今天这场戏原本就是杀鸡给猴看李贤也不介意演戏演全套案桌惊堂木以及令箭等等一应俱全。到了时辰的一刹那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堂木一拍令箭一扔暴喝一声道:“时辰到斩!” 一时间高台上的刽子手穷凶极恶地把人一揣当头就是一刀。雪亮的刀光闪过五颗人头颓然落地。他们嘴里早就被破布麻胡桃塞得严严实实临死前压根没机会高呼什么大义凛然的口号。虽说颈项中的血不曾溅起三尺但站得近的人仍旧不免溅到一星半点。 该说的废话上次都提过了因此这一回李贤没有啰嗦半 完了人便带着亲兵一走了之剩下的兵卒则拆了高台去管地上的大片血迹。那鲜艳的颜色仿佛一根刺一般狠狠扎在不少贵族的心中。 元宵佳节李贤在这边杀人那边长安却在热热闹闹地过节。比起正旦百姓们对元宵更感兴趣一来是可以放灯二来是这一天会解除宵禁更有无数新鲜玩意就是帝后也极有可能在这一日登楼观灯供底下人瞻仰。然而对贵人们而言热闹还是其次这送礼才是最最重要的。 -- 收礼收到手软这对于帝后来说是常见现象。对于这种事李治向来都是交给王福顺因此即便再精心准备的礼物若是打点不好这位王公公那也是全部白搭。而武后却不一样。虽然有阿芊这样一个得意帮手。但所有人送来的礼物她都会看一遍酌情予以回礼如是一来。既不会扫了人家地心意又能让上上下下地命妇归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此时的含凉殿中正烧着炭盆大殿中异常温暖武后坐在那里看阿芊指挥宫人把一件件礼物取出。或是示意收库房或是示意分赐宫中妃嫔抑或是送去给李治俱有分派井井有条。 不一会儿众多的箱笼物件就少了一大半当轮到一个黑木大箱子地时候那锁头却左右打不开几个内侍宫人忙得团团转。阿芊等得不耐烦了不禁上前责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谁家送的东西居然还带锁的?” 虽说习惯性地分派东西。但半个时辰下来武后自然觉得有些不耐烦。此时听说有人送礼居然还把箱子上了锁她不禁来了好奇起身到那箱子面前一打量目光很快落在了那黄铜锁头的纹样上顿时笑了起来。 “阿芊去妆台下边第三个抽屉把那些钥匙取来!” 这话不止说得阿芊莫名其妙其他的内侍宫人也不禁愣了。不一会儿阿芊便匆匆去后殿取钥匙然而她拿来的却不是一把而是丁丁当当一大串待拿来交给武后她便忍不住问道:“莫非娘娘知道是谁送地?” “除了贤儿那个成天想鬼主意的谁会这么促狭?”嘴里虽然嗔怪着但武后面上却笑吟吟地手指在那串钥匙上轻轻弹了一下“你瞧瞧这些钥匙有金的有银的有玉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他当初留下这串钥匙的时候便是神秘兮兮这回巴巴送了一个带锁的大箱子回来显然是有名堂。” 武后既然心情好阿芊自然不会煞风景遂又在旁边笑着趋奉了几句旋即把钥匙给了那几个宫人内侍还不忘额外吩咐了一句:“仔细一些这钥匙也是殿下送给娘娘的别磕着碰着!” 忙乱了一阵黑木箱子终于被人打开了来里头堆满了各式毛皮披风俱是用油布包好各式样各一件。然而这还不算完最下面竟还有一个黑木箱子样式等等一模一样只是尺码小了一大号。 这时候武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阿芊便索性把那些内侍宫人赶了出去自己拿了钥匙亲自上去开。这一忙活就是足足半个时辰开了足足七个箱子里头地东西涉及衣食住行----从披风到药材珍贵食材再到用核桃雕刻而成的惟妙惟肖的宫殿车马再到五十匹西域良马的运送单据。最小地那个匣子只有巴掌大小里头盛放着一对手镯还有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既不是骈文也不是文言而是几句俗得不能再俗地话。 “元宵团圆佳节我不能回来尽孝就以这连环套逗父皇母后一笑。父皇未必有母后的好性子若是不满意我的礼物还请母后帮忙说说好话。那镯子是于王派人送来的道是价值连城我借花献佛就送给母后了。” “这个鬼灵精!”武后笑着折好了信笺把两只玉镯取出来一瞧确实比以往的贡物更强遂褪下了手中两个翡翠镯将它们套了上去又朝阿芊点了点头“去蓬莱殿看看我倒想知道贤儿给他父皇送了什么。” 元宵节这一天李贤的节礼席卷了整个长安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四百一十三章 屈突家要嫁女儿了?小贺兰下决心 月十五的下午树敦城正在下雪天空阴沉沉的大花从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在屋顶树上盖了一层。后世的甘陕一带或是黄土高原或是戈壁沙漠总之植被很是可怜巴巴但在这年头这里却是水草肥美树木茂盛的地方。 河州洮州一带甚至要每年放火烧林以防止蕃兵潜入扰民就是树敦城周围也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树林。此时登城远眺就只见原本那一片碧绿都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煞是干净整个人都会感觉到一种空旷。 “这个时候我的元宵节礼大概都送到长安了吧!” 李贤站在城头上见将士都换上了冬季的御寒衣服下级军官更有毛皮裹身不禁想到了他送往长安的节礼。他这人虽然疏懒但对于送礼这勾当却向来经心老爹老妈他固然是各备了礼物过去其他人他也一个没有落下。 太子李弘他的两个弟弟李显和李旭轮太平公主李令月……这些兄弟姐妹是头一波不能忘记的;许敬宗、上官仪、李敬玄、郝处俊……包括已故的刘祥道于志宁苏定方家里这也是不能落下的;李绩领着李敬业在辽东这礼物自然不会送去长安直接就快马往东边送了;程处默那一圈国公连带曹王明都不能少了。 至于他的侍读当中唯一留在长安城的屈突仲翔和周晓…… 想到屈突仲翔李贤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很有几分热切的盼望。这提亲提亲。当然不能单单让礼部去干。对未来地岳父大人和大舅子知会一声那当然是应有之义。 事实上这正月里。呆在长安地屈突仲翔一反往日的活跃很是老实地缩在了家里原因很简单他老爹屈突诠回来了! 自从进阶担任瀛州刺史之后屈突诠在家里呆的时间更少了此番归来只见儿子不见女儿就感到一奇。待现家里头地家将少了一大批更是觉得事情不对遂天天逼问儿子到最后得知屈突申若带着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顿时呆在了当场。 “女儿果然是养不住的!” 屈突诠是屈突通的次子因此国公爵位由大哥屈突寿袭了他自己只封了果毅都尉对于官场上的心思也并不浓厚。前些年当完外官一回朝。他居然现儿子女儿都和皇家人走得近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而到了现在这件事虽说他已经没了怨天尤人的心思还是忍不住哀叹连连。 “大公子。外头有人送礼来了说是雍王殿下从吐谷浑送来的!” 屈突仲翔恨不得离老爹远一点。一听这话立刻答应着就想往外头溜谁知还没走出去就被屈突诠叫住了只能任凭老爹跟着一起去收礼。李贤所谓地节礼并没有什么新鲜只不过多了一些西域特产然而屈突仲翔拿着那封信一双手却在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在心里狂呼了一声。 姐姐居然真的要嫁出去了! 屈突诠瞥见儿子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遂上前一把夺过那信函一目十行地看下来之后那张脸登时也变得异常精彩几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是真的。 他那个死活不肯嫁人的女儿这回居然改性子了?这雍王李贤居然在上头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迎娶他的女儿? 他长长嘘了一口气不免把目光锁准了儿子趁着屈突仲翔呆的当口他一把拽起儿子就往里头走。还没走上几步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乐呵呵地声音。 “二弟你可是回来了咦这一地箱笼都是谁送的?” 来者是屈突诠的长兄屈突寿他比乃弟年长二十岁如今已经七十高龄却因为自小练武很是结实健硕此时说起话来更是声若洪钟。他也不比外人随手抓了个家丁问了两句得知是雍王李贤派人特意送的面上顿时笑得更欢了。 “我当初还担心仲翔在外头惹是生非没个出息谁知道跟了雍王之后竟是大变样了唔至少配得上我屈突家这个姓氏!” 屈突寿一面笑一面拉着屈突诠和屈突仲翔往里面走那边两人虽说还有事急着商量却不得不屈从于这个家族族长。到了议事大厅屈突寿左右一望没找到屈突申若不禁眉头一皱旋即诧异地问道:“申若丫头怎么不在?我记得她好些天没看到人了这大过年地雍王殿下又不在她总不会还窝在道观里头吧?” 屈突诠见兄长说得如此直接心中顿时更加郁闷犹豫了片刻便干脆把手中信笺递了过去。而屈突寿面色讶异地接过来一瞅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我就等着有这么一天果然不出我所料!申若那丫头眼高于顶哪家年轻才俊都看不上这下终于遇上能降伏她的人了!咦不对我记得雍王殿下已经定下王妃了就是那个……等等我再看看……原来殿下是这个意思!” 屈突寿一会哈哈大 会念念有词原本作为主人地屈突诠和屈突仲翔不禁正当他们等着屈突寿有什么决定的时候这位屈突家的当代族长忽然霍地站了起来竟是把信笺直接往怀里一揣。 “二弟仲翔这事情由我出面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父子两个直到屈突寿扬长而去这才想到关键的信笺被人拿走了顿时全都没了主张。不得不说有人要娶屈突申若而这位姑奶奶真的肯嫁实在是一个太过震撼的消息。 这个正月贺兰烟也被荣国夫人接到了家里暂住。由于贺兰敏之如今已经被派到了青州当官。并没有回来过节李贤又不在这一年就只剩下了她们祖孙二人。虽说李贤时常有信来。但贺兰烟还是时不时怔长吁短叹更是常有的事。 “唉!” “烟儿你若是再叹气我这头也要炸开来了!” -- 荣国夫人杨氏终于切身体会到女大不中留是什么意思。没奈何地她上去扳着肩膀好一阵开导好容易说得小丫头缓过神来。她还想再说什么地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嚷嚷。 “雍王殿下派人送元宵节礼来了!” “啊贤儿派人送东西来了!” 贺兰烟猛然露出了喜色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留下杨氏在那里愣。良久这位历经沧桑的老贵妇方才摇了摇头叫人取了青木肩舆让四个家仆抬着向外而去。 对于礼物是什么。贺兰烟根本不在意因此看到来送东西地人第一句话就是开口索要信。谁知那人本就是霍怀恩手下的一个游侠光棍得很。双手一摊就笑道:“贺兰小姐这礼物和信都是雍王殿下亲自放的。我也不知在哪里还请你收好礼物慢慢找。殿下说了最后找到才有乐趣。” 被人当面这么说贺兰烟面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娇羞一跺脚便命下人把箱笼等物都抬进去。而那负责押送东西的人笑嘻嘻地行过礼拉上大帮脚夫立刻就走了----除了一些西域和陇西特产是李贤专门派人送回来的之外其他的其实都是贺兰周负责调派否则光是这一家家地礼物加在一起路上的费用就不得了。所以他这拨人的送礼任务还重得很。 杨氏好容易感到前厅就看到贺兰烟正在费劲地开箱子找东西却不肯让人帮忙。情知外孙女已经有些疯魔了可是这事情要训斥也没法子她只得在侍女的搀扶下上去哄骗了一阵子这才让贺兰烟坐了下来由着五六个侍女一件一件地展示礼物。 对于贺兰烟的尺码李贤知之甚深所以送别人的是精美的布料送给小丫头的就直接是成衣三套衣服各不相同但均是用上好地波斯锦掺金银丝线制成既富丽又雍容杨氏又适时撺掇着小丫头上身试一试这一穿贺兰烟的心情自然更加好了。 衣服之后就是各式各样的金银饰饰过后就是一辆华丽马车的模型直到这个时候贺兰烟方才找到了李贤地信一看这车如今正在造将来就是给自己用的她登时大喜过望那面上地笑容再也掩饰不住。然而等看到信笺的第二张认出了最下头一行屈突申若的笔迹她的脸色顿时怔忡了起来甚至连杨氏叫她都没有觉。 杨氏虽然年纪大了眼力却仍旧很好上来瞥了一眼便明白了此中玄虚遂把那些侍女都遣退了开来这才拽着怔怔的贺兰烟又将其按在了椅子上。 “你不是早料到这一天了怎么还这幅样子?” 虽说人家都心里有数她自己也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是一看到李贤郑重其事地提到这个贺兰烟还是感到心里一阵苦:“我是料到了可是……可是……” “屈突申若那两行字的意思不外乎是以你为尊的意思你以前不是放出过话么不论是谁进门都是以你为大!烟儿你姨娘何等强势的人后宫还不是有粉黛三千你姨父一时兴起看上哪个女人又何曾少过?男人都是如此你有心生闷气还不如好好设法抓住他的心这才最正经!” “没错!”贺兰烟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狠狠挥了挥拳头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对于屈突申若她好歹是知根知底的总比另外窜出一个人强。 李贤这个死家伙将来她决不会允许他一个个往家里带女人! 广告时间不计字数: 不会吧天降美男了而且还一降就是两个大帅哥再外加一匹骄傲的白马? 什么你是王子他是杀手偶不小心被卷入你们中间了?不要啊不关偶的事偶是出来打酱油滴呀! ……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又来一女扮男装的…… 至祁连山南麓南至黄河西倾山东至大唐廊河洮峡积石山这就是现如今吐谷浑的面积不但没有因为吐蕃东进而减少反而还硬是增加了那么一小块。然而这吐谷浑地固然是大了但实力却仍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倘若吐蕃重新成就一个强势政府那么只要唐军一撤走这一亩三分地迟早还得归吐蕃。 正因为如此一万三千名俘虏的谈判方才会上升到空前的高度。 中原的元宵佳节才过没几天某位衣着华贵风尘仆仆的老者就在几十个随从的护送下赶到了树敦城这还是先头富萨尔命人捎带去李贤“介绍信”的结果。当然那介绍信上头详细规定了随员的数量这位往常使唤奴隶也至少得几百人的没庐氏族长这一回不得不接受仅仅四十名随从的条件。 在现在的体面和将来的尊荣面前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没庐氏是吐蕃四大尚族之一地位尊贵自然不说。而传说吐蕃小赞普芒松芒赞虽然年幼却已经正在筹划和没庐氏的婚姻这更使得这一家族为之水涨船高。这一次来的没庐氏族长格嘉木夏已经年过六十松赞干布昔日在世的时候正是他力压噶尔东赞数十载虽然到头来噶尔东赞东山再起他亦丢掉了大相但在吐蕃仍旧具有莫大的影响力。 “祖父这就是树敦城?” 进城的时候格嘉木夏身后的一个少年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得到肯定地答复之后便毫无顾忌地四下里张望了起来。最后看到名虽迎接实际上则是气势汹汹地唐军时他这才收敛了一些。 对于没庐氏的族长。李贤给出了比先头两拨特使更高的待遇直接把人接到了王宫中----一来是因为横竖王宫里养了那么多仆役不过是多拨几间房子多准备一点伙食地问题;二来则是因为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更加放心这年头越老的老头越狡猾越不好对付。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而在6为杜元中两个愣头青第一次接触失败的时候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立刻换上了裴炎和姚元之的组合这才应付了下来。 裴炎沉稳姚元之周详几个回合下来格嘉木夏不禁对这两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一个仅仅三十五六一个甚至不到二十。居然能有这样的办事能力足可见一般。想想自己的几个儿孙再和噶尔东赞地几个儿子一比较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禁长吁短叹了起来。 “祖父大唐那位王子既然肯邀请你来这里。必定是肯放还俘虏的只是我们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虽然是少年的打扮但此时此刻那少年的口中却是吐出了少女娇柔的声音。显然她这一回是女扮男装混进树敦城的----唐军就算要检查也不至于对格嘉木夏地孙子搜身所以自然不会觉这一点猫腻。 “赤玛伦噶尔家族的方略并没有错但是他们的野心太大了。将吐蕃打造成强国固然是历代赞普的梦想也是我们没庐氏地梦想然而你想在自己头颈中套上绳索么?与其等到噶尔家族强大得不可撼动的时候再想办法不如趁着噶尔东赞死了钦陵兄弟声望大跌地时候动手!相比噶尔家族这样的暴户我们没庐氏才应该担任大相之位!只要能成功铲除噶尔家族到时候我没庐氏照样能够让吐蕃强盛到时候这吐谷浑之地还是我们的!” 赤玛伦望着一瞬间精神奕奕的祖父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格嘉木夏现在的年纪当然还可以担任几年大相可是在此之后呢?她的父亲叔伯还有堂兄弟中有谁够资格作为大相掌握吐蕃的命运? 虽然是在别人的王宫中但祖孙俩早就安排好了所有戍卫此时说话自然毫无顾忌接下来又商量了一番翌日的方略。眼看夜色已深格嘉木夏便在孙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记:“你很快就要嫁给赞普作为赞蒙了如果不是没法子我这一次也不会带你来。记住大唐中有的是能人异士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 对于这样的交待赤玛伦自然不会疏忽当下就重重点了点头。 直到祖孙俩回房屋顶上的两个黑影这才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四下里望了望瞅了个巡逻的空档先后下了地旋即认准了方 夜色中。直到脱离了没庐氏这一行人所住的区域下面罩长长嘘了一口气。 “老幺这偷鸡摸狗的勾当你以前干过几回?” 对于这样的问题盛允文惟有苦笑哪里敢说除了他自己李贤偷鸡摸狗的次数也不曾少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他自己成了中郎将今晚听到的那些话就不再懵懂难明了此时回想起来他更是皱了皱眉头很快便把这些事情暂时抛开和霍怀恩一起先行去见李贤。 “你是说没庐氏族长格嘉木夏带来的那个所谓孙子其实是他的孙女名字叫赤玛伦而且已经被内定为小赞普的王妃?” 李贤先头听着还好毕竟他没指望吐蕃人都是笨蛋只知道内斗而看不清外敌可是一听说自己瞥过一眼的那个清秀少年居然是女的名字更叫做赤玛伦而且还是小赞普的未婚妻时他不禁为之吓了一跳。 吐蕃的婚姻制度比大唐更严格譬如说文成公主虽然婚前身份尊贵但嫁过去之后除了可以拥有自己的财产和仆役却没有真正的政治地位那些后世所谓共治吐蕃之类的话都是鼓吹之词其实压根没那回事。既然嫁给了赞普那么就安心呆在后宫这就是一般女子的宿命。 赤玛伦……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唉这一时半会他哪里想得起那么多! “看来还真是风云际会啊!” -- 李贤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见面前两个人站得笔挺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大约是使唤惯了盛允文他竟是忘了先如今这一位已经是正经中郎将已经可以尊称为将军的高级武官;就是霍怀恩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也已经不怎么适合了。 可是谁要这吐谷浑王宫没法安排窃听装备呢? “今天晚上你们两个辛苦了这种事情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有的时候还是必须的!”想到他那位祖父李世民也没少养过这样的能人异士程处默手底下甚至还有那么一批人李贤更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当下便笑眯眯地嘱咐道“你们两个都已经过了明路给我安排几个人可靠身手又好的若是不成就帮忙训练一下免得遇上这事情我就要你们两个亲自上。” 他这话无疑说到了盛允文和霍怀恩心坎上当初做游侠的时候做这种事那是司空见惯刚刚跟李贤那会干这勾当也无所谓可先如今一个中郎将一个校尉再干这个若是让人抓个现行就不好交待了。当下两人轰然应诺随即施礼离去。 盛允文和霍怀恩一走内室的屈突申若和阿萝便都闪了出来俱是满脸笑意。 “以前在洛阳的时候那位新罗公主可是频频招惹你现如今又冒出来一个吐蕃赞普的未婚妻六郎你可是准备好好瞅个究竟?”屈突申若一面说一面亲昵地坐在李贤那张椅子的扶手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放心我不会告诉贺兰的!” 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么?李贤没好气地白了大姊头一眼心里思索最多的却是格嘉木夏果然觊觎大相之位这一点。而这个时候阿萝亦不知道哪里来的感慨忽然撇撇嘴道:“我远远张望了一下那个没庐氏族长都一把年纪了钦陵还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就算他这次抢到了相位谁知道将来人一死会不会被人翻盘?” 这话说得……看看大唐那帮子宰相哪个不是白了头才荣登相位的?人家神奇老头刘仁轨还六十出头从白身重新起家这人老志气可不老! 虽说半点不敢小觑这种老头但对于格嘉木夏不带别人偏偏带孙女李贤心里还是不免存下了疙瘩眼珠子一转便决定来日试探一下遂随口征询起了屈突申若和阿萝的意见。 “要么邀约吐蕃人比赛射箭?不对那还不如打马球!” 屈突申若一瞬间兴致勃勃地一拍巴掌面上流露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娇艳:“你在上头和格嘉木夏扯皮看我带着小薛他们横扫那些吐蕃人!” 对于这变故李贤不由得瞠目结舌----这种时候大姊头的马球瘾居然又犯了?不过她也没说错场下友好交流的同时他也可以和格嘉木夏在场外“友好交流”一下。 第四百一十五章 拉拉手攀交情,背过手捅刀子 球源自吐蕃但传到中原之后便深受喜爱尤其是在泛滥这年头贵族青年若是说自己不会打马球那必定是要遭人笑话的。李贤当初兴致最高的那段时间三天两头就有场次但和屈突申若的兴头比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听说李贤邀请打马球格嘉木夏几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别看他这次带的就那么几十号人却几乎个个都是马球高手根本不怵这样的较量。在他看来这反而是一个增进交流的机会----赢了可以扬眉吐气就是输了也是给别人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 吐谷浑王宫中有现成的地盘李贤又邀请了契苾何力黑齿常之等人过来观赏道是轻松一下解解乏。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是好这一口的应邀之后无不赶早这安排好的位子很快就满满当当最后险些就不够了。 作为主帅李贤这一次是安坐钓鱼台如今可不比在长安洛阳别看也都是有名头的人物但够格硬拉他下场的一个也没有不愁再有先前那种赶鸭子上架的勾当。再说看看下头那五名选手雄赳赳气昂昂的光景这连鼓劲都不用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打头的是屈突申若押后的是阿梨剩下的三个是程伯虎薛丁山姚元之绛红的头巾配合同色衣裤个个都流露出一股英伟气。哪怕是那两个女扮男装的等闲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当然。不包括契苾何力这样老谋深算的人。 此时。他就忍不住叨咕了一句:“怎么阿梨也上去了?” 李贤装作没有听见那抱怨往旁边吐蕃那一边看去这才现格桑木夏还没有来。也不见那个赤玛伦地踪影。等到吐蕃那方选手上场他才忽然觉那一位也女扮男装上场了。这时候他方才把脑袋向契苾何力靠拢了些嘿嘿笑了一声。 “老将军看到了那边没有那个少年号称是格桑木夏地孙子。其实却是他的孙女赤玛伦。啧啧我以为我胆子不小了却不知道这位吐蕃没庐氏的族长居然把小赞普地未婚妻给带到了树敦城这种地方!” 赤玛伦?那是个女人? 契苾何力虽说不管这谈判的事但上次远远瞟见过一眼只是觉得这少年瘦弱作为没庐氏继承人不太像样却没想到是女人。再想想吐蕃女人的地位。他更是皱了皱眉:“这个桑木夏真是胆大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他把未来的赞蒙带着这样乱跑一场风波绝对是少不了居然还让她下场打马球?” 咳。这年头大唐铁勒的女人都彪悍就不许吐蕃的千金大小姐放纵一回? 李贤为契苾何力地没见识撇了撇嘴。心里不无唏嘘地感慨了一声。而这时候格桑木夏也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场边示意众人不必上前这才亲自上来施礼。 虽说知道这老头不是省油的灯但李贤亦不打算在人前留下一个倨傲的印象遂摆出和蔼可亲的模样亲自将格嘉木夏搀扶起来又很是热络地指了指旁边的位子。此时就只见这位没庐氏的族长很识相地摆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再三称谢之后方才坐了下来。 宾主到场选手到场这赛场上一声鸣哨马球便开打了。就只见那个轻飘飘地空心鞠球在空中飞来飞去但只见场上沙尘飞扬只听马声嘶鸣不断人声叱喝不绝比分似乎呈胶着状态交替上升两边共计三个巾帼英豪七个男子汉都拼尽了全力比赛煞是精彩好看。 然而喝彩的声音虽然响亮但居中几个人的眼睛虽然在赛场上那颗心却不在赛场上说是唇枪舌剑也不为过。这是李贤公开场合下第一次和格嘉木夏碰头双方都是第一次领教对方的词锋这一下对砍起来端地是杀人不见血。 当然身份的差别以及形势地差别注定老格嘉木夏必定要失败他的底气实在不怎么足。当然他也实在不希望真的惹恼了李贤。所以在契苾何力和黑齿常之终于感慨两人话里藏刀告一段落的时候就只听格嘉木夏开始了第二轮的吹捧。这时候两个大唐蕃将对视一眼干脆装作充耳不闻。 “一万三千俘虏我可以答应全给你条件你不妨继续和裴炎他们商量。” 李贤忽然迸出来的一句话让格嘉木夏为之大喜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住了。 “我看族长的孙子很讨人喜欢这年纪也该是婚嫁的年龄了我大唐的美人可是有名的昔日松赞干 娶的文成公主噶尔大相娶的段县主便可见一斑。族长愿意我给令孙介绍一位名门千金如何?” 格嘉木夏虽说老奸巨滑这一瞬间却没弄清楚李贤的意思愣了片刻赶紧打哈哈道:“玛伦如今还小这婚事不急。再者赞普尚未娶妻他谈什么婚事!” “说到小赞普的婚事当初噶尔钦陵在长安的时候还为小赞普向我大唐求过亲。若不是因为他西逃之外还纵火伤人说不定这婚事早就定了!” 李贤嘴里头这么说眼角余光却在打量格嘉木夏的反应现这老头满脸坦然更点头慨叹了一声他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 人说是吐蕃赞普子嗣艰难像松赞干布这样的君王一个尺尊公主一个文成公主都是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反倒是一个小妃生下了一个儿子。照格嘉木夏的反应来看就算大唐再嫁一个公主过去也不过是赔了女儿又折兵这吐蕃的继承人肯定属于吐蕃各大族的小妃。 尽管被李贤忽然提到孙女的事情吓了一跳但格嘉木夏想到李贤好容易开口放了承诺这原本就预备好的条件等等也就一一抛了出来除了金银牛羊等硬性条件还不乏软性指标。 -- 不外乎是掌握了政权之后承诺绝不会西侵保证会臣服于大唐等等空头支票。偏偏老头子说得异常诚恳动不动还太宗皇帝咋的咋的仿佛那时候上大唐求亲的不是噶尔东赞而是他格嘉木夏似的。 契苾何力装作没听见黑齿常之是不知道但李贤就算没见识这些当年旧事好歹还是明白的。当初为了嫁一个文成公主仗打了好几回中间扯皮无数噶尔东赞长安跑了两三回边疆军民和吐蕃士兵也不知道死了多久最后方才和亲成功。再说了他那便宜爷爷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宗旨就是你敢不服敢叛乱我就出兵出兵后你要是肯讨饶就可以原谅你否则直接灭国再说! 高昌薛延陀是这样灭的而高句丽也是这样打的至于打输了则是另外一回事。 友好的磋商落幕之时场中的马球比赛也终于同时结束比分定格在了八比八一个无比吉祥的数字。然而台上的两拨人各自感到满意的同时底下的两位领头人却不满意。 屈突申若把薛丁山程伯虎和姚元之教训了一通从配合战术到方位角度恨不得给他们上一堂马术课。而赤玛伦则是对着那几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语意不外乎是说输给大唐太丢面子诸如此类的话。 比赛完了李贤还惦记着那些在下头拼死拼活自己却没功夫多看两眼的队员眼见程伯虎等三个大男人垂头丧气立刻拍着胸脯许愿今晚请喝酒。此话一出原本对喝酒最感兴趣的程伯虎不禁白了一眼:“你以为这地方是长安洛阳?找遍整个树敦城你要是能在王宫以外找到另外一个酒肆我就把这颗脑袋输给你!” 他一面说一面气犹未消地瞪着薛丁山:“小薛你也是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一样的见色忘友!” 朋友兄弟之间几句笑语不过是小事再加上虽说树敦城是军管但这毕竟还在战时这主帅满城找酒不是什么好听的所以尽管这次比赛的结果是平局李贤照旧在王宫里摆了一桌宴请五位“功臣”屈突申若和阿梨俱是喝得畅快而三个军职在身的人不得不以身作则仅仅是略略沾唇而已。当某个消息传来的时候三个人分外庆幸自己没喝醉。 居然有人闯进钦陵特使桑吉达布的住处悍然砍伤了三名护卫而凶手亦被当场格杀。 虽然觉得这事情蹊跷外加没可能但人家都这么报了李贤亦不好保持沉默。大唐向来并不以打仗为否来判定敌国----今年和哪国打仗明年那个国家在正月指不定就会派使节来贺正旦这是司空见惯的事至于和亲就更不用说了文成公主当初就是大唐和吐蕃打完仗嫁到吐蕃去的。 而今钦陵如今好歹是吐蕃大相(尽管是自称的)如果特使真的出事他被人指摘倒是其次最重要是面子上太下不来了。 派了程伯虎薛丁山护送裴炎和姚元之前去查探究竟李贤自己则玩弄着酒杯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当场格杀?别是有心演戏吧?” 第四百一十六章 没出息的人做不了有出息的事 凉州甘州这样的西域城池一比树敦城相形见拙再是军管除了少数地方仍然住着一些吐谷浑贵族之外放眼四处全都是巡逻的士卒顿时显得更冷清了。两个城门更是把守森严全都凭关文进入可以说连一只苍蝇都放不进来。 正因为如此看到桑吉达布肩膀上尚有血迹手臂上也缠着不少纱布程伯虎和薛丁山两张脸都是死沉死沉的。而裴炎和姚元之则是指挥着军中仵作验看那具据称被当场格杀的凶手尸体却因为面目被破坏而难以辨明身份。而那三个受伤护卫的伤口一露出来其血肉模糊的惨状则是让人不寒而栗。 “裴大人姚大人若不是我这几个护卫忠心勇猛只怕就会让凶手得了手去!”桑吉达布的语气**的同时还带着几许敌意“我乃是大相的使臣也是赞普的使臣你们把我们撂在一边却和没庐氏暗地接触这又是何道理?没庐氏身为吐蕃臣子暗中却多有图谋不轨想必大唐号称礼义之邦不会连君臣都不明白吧?” 在这次来西北之前裴炎姚元之都没有从事过外交活动此时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裴炎微微皱起了眉头姚元之年轻气盛却不肯吃这种哑巴亏当下就冷笑了一声。 “噶尔钦陵是否够格继任大相这在你们吐蕃国中还有待公论至于我大唐……在钦陵派属下假扮逆党纵火伤人的事情没有交待清楚之前。这大相之位不过是他自己封的!”既然要打嘴仗。姚元之那话锋更是越来越犀利“雍王殿下地爵位乃是陛下亲自册封地不像某人只是自称的。你既然说是赞普的使臣。口说无凭麻烦拿出凭证来还是说要让我大唐正式行文向吐蕃赞普质询?” 从出现刺客一下子引申到使臣资格问题别说桑吉达布为之一愣就是其他随员也呆了。而看到自己地年轻同僚如此能说裴炎干脆省却了口舌功夫。一通冠冕堂皇的总结话之后就拉着姚元之走路。这时候程伯虎薛丁山方才回过神对视一眼便指挥着护卫跟了上去。 经此一事这座小宅院周围的驻军足足达到了三百人。 “小姚你可真是能耐!” 听程伯虎一字不漏转述了姚元之的抢白李贤不禁哈哈大笑对姚元之竖起大拇指晃了晃。笑过之后。他又详细询问了其中细节听说那尸体已经运回来了同时又确定桑吉达布一行人并没有少人他便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了起来。 在脑海中筛了一遍。他一抬眼看见独孤卿云从门口进来便开口问道:“独孤将军。格嘉木夏那里是否少过人?” 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在场的众人都迷惑了起来----这分明是死了一个人但两边都是一个人不少那尸体难道是从天而降地?当初那一百精兵担任警戒已经可以说是把那宅院围得水泄不通这人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潜入的?而刚来的独孤卿云完全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见没人搭理自己索性就出去找契苾何力了。 面对询问契苾何力眼睛都不抬一下直接甩出了一句话:“想不通就别想反正雍王殿下那里自然有爱动脑子的人你若是有功夫还不如在防戍问题上好好动动脑筋顺便操练一下那些吐谷浑的士兵。” 操练人家的士兵?难道要把他们操练到骁勇善战之后再和大唐打仗么! 想归这么想独孤卿云还是无可奈何地前去开展自己的工作----好在只有五百人操练好了也是送给诺曷钵地护卫要是再多他才不干! 打了胜仗又恩威并施使用了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李贤很是收服了几个死心塌地的吐谷浑贵族。虽说都是小角色但小角色也有小角色的好处就比如说认尸体这事情自然请不动那些自视甚高地大贵族。 “这个人似乎看着有些眼熟……” 某个小贵族在赤身的尸体面前兜兜转转老半天终于迸出了一句话。与此同时旁边两个也附和着点了点头随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等在旁边地李贤很是不耐烦冷不丁叱喝道:“三位究竟看出名堂没有我正等着呢!” 他这大嗓门一催那边正犹豫的三个人顿时尴尬地散了开来其中两个愣是把另一个推了上来。而那位面色赤红的小贵族前行几步两只手绞在一起搓动了两下这才陪笑道:“殿下我们虽然认识的人多可这种事情也没法马上断定。只是这脖子上的一道疤痕有些眼熟倒像是卢王子身边的一个护卫似乎叫莫迦……” 有些像未必做得准……” “对对卢王子压根不认识那个吐蕃使臣怎么会做这种事?” 李贤见另两人画蛇添足似的使劲辩白不禁翻了个白眼命门外的兵士将他们带出去亦不忘交待不许透露半个字。这人一走他便立刻吩咐人备马带着几十个亲兵气势汹汹地直扑苏度和卢的临时居处。 这毕竟是两位王子李贤虽说不待见他们这地方还是安排在王宫旁边更是没少派人“保护”。此时他一脚踹开门进去一眼看到几个仆役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院子里的那两匹马样子端的是狼狈万分。见到这一幕他满心火气顿时熄了三分。 就凭苏度和卢这两个没出息的王子怎么可能干出这样大胆的事? 他提脚踹门的刹那里头的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等看到李贤后头一大群亲兵的时候终于有人大声嚷嚷叫人。不一会儿闻声而来的几个护卫便提刀赶到一认出李贤便慌忙回刀归鞘诚惶诚恐地上来行礼更有人跑去通报苏度和卢。 “雍王殿下驾到实在是蓬荜生辉!” 苏度虽说这读写文言不行这说话还学了一点文绉绉的腔调。听到李贤来了他们那喜悦劲头就别提了更存下了几分其他想头。之前是想见见不着今天人家是自己送上门了是不是表示事情有了十分进展? 李贤看到那两张堆笑的面孔就觉得腻味奈何两人都是弘化长公主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虽说他今天是兴师问罪来的总不好在外人面前火。他借口说有事要谈便反客为主地带头前往内室而除了两个心腹典卫之外其他亲兵便自觉地守在了外头这更坚定了苏度卢两兄弟的心思。 -- 今天李贤亲自跑来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进了内室安排好了人在外头看着李贤刚刚勉强装出来的和气亲切立刻无影无踪面色不善地看着卢他忽然问道:“今天下午桑吉达布那里闯进了刺客的事情你们两个听说过吧?” 刺客? 两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听是听说过但这是吐蕃的政治斗争关他们两个什么事? “卢王子你的护卫莫迦到哪里去了?” 如果说前头一个问题让两人一头雾水那紧随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就让他们更摸不着头脑了。卢几乎没多细想就本能地答道:“他就在后院怎么殿下要见他?” 虽说愈觉得苏度卢两兄弟作为主谋不够格但李贤还是吩咐道:“你把人找来我有话要问!” 见李贤板着个脸卢心里不觉着慌立刻奔出去找人可四下找了一阵之后往日一直在他面前晃悠的护卫莫迦居然不见了。几乎把整座宅院翻过来找了一遍他终于确定人不知上哪里去了只能垂头丧气地回来报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真的找不到?”得到了如此答复李贤眉头一挑随即便言简意地吩咐道“那好就请卢王子跟我走一趟如果苏度王子有空也不妨同来兴许能够一解我的疑惑。” 苏度和卢被李贤冷淡的语气说得心里直颤哪里敢提出反对。等到一路来到王宫那间阴森森的停尸房看到那具冰冷狰狞的尸体时卢便忍不住牙齿胆战恨不得一口咬定那尸体和自己的护卫没有半点关系。 然而这一回他的大哥苏度却抢在了他前头:“没错这就是莫迦他脖子上的这个部位是一条疤正是那时候为了救父汗留下的。正是因为那一次功劳他才从奴隶变成了父汗的护卫然后又跟了卢。” 这时候卢惊得魂飞魄散立刻嚷嚷道:“大哥这不是莫迦你干吗要害我?” “卢你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不信我叫上一帮人来认这伤疤的模样尺寸颜色谁会认不出来?” 眼见刚刚和睦的两兄弟不看场合就要大吵起来李贤登时不耐烦了当下就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这两个胆小怕事的家伙能干出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信! 第四百一十七章 恨铁不成钢,忽闻长安惊讯来 卢的态度可以用十万分诚恳来形容别说指天誓老子老娘乃至于神灵都搬出来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根本不清楚莫迦的所作所为更别提指使了。 兴许是想到了兄弟同气连枝这一类的老话苏度在冷眼旁观了一阵之后也终于站出来替自己的弟弟分辩。虽然语气空洞拿不出什么真正上得了台面的证据但最后的总结陈词李贤却是也认同的。 “那桑吉达布和我们兄弟有什么相干卢凭什么要派人去对付他?再说了那莫迦平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和卢并不对盘更说不上是死士。抱着必死的信念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可以说我和卢都还没有这样死心塌地的心腹。” 诺曷钵这个吐谷浑可汗当得可怜自己都没有什么人手就别提给自己的儿子留什么心腹了苏度和卢的随从中间只要能看得上眼的全都是他们的老子忍痛割爱送给儿子使用的除非危急时刻否则要想他们为了两位王子卖死命基本上门都没有。 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两人一阵李贤最后还是命人客客气气地把这两位王子护送了回去心中那个疙瘩就更重了----如同姚元之所言真的就算解决不了这蒙混过去吐蕃人也没话可说可问题在于这树敦城如今是他的地盘敢在这里行凶杀人那就是落了他的面子那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回到书斋的他屏退了众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正郁闷地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满心不耐烦地他最恨没眼色的人此刻立即怒气冲冲地喝道:“谁在外头?” “师傅。” 隔了许久。门外方才低低答了一声。听明白是慕容复李贤便开口吩咐其进来谁知少年跨进门槛之后便掩上了门忽然一言不地跪了下来这一幕顿时让他愣住了。 李贤一向是心思细密的人最初地惊愕过后。他的脑筋立刻飞转动了起来。一瞬间某个念头忽地窜了上来他刚刚还流露着疑惑的目光猛地变得凶猛恼怒。几乎下意识的他厉声质问道:“是你派人干的?” 慕容复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对上了李贤的眼神吐出了一个字:“是。” 这问得含糊答得也含糊但对于证实了自己刚刚那个大胆猜测地李贤而言。他恨不得飞起一个窝心脚踹死这个便宜徒弟。要知道自己这边乱哄哄忙了一整天到头来罪魁祸竟然是这小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怒归怒。但想到老妈平时的“教诲”李贤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先平静下来。想想这小子若是不肯承认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慕容复头上总算心情好了一点当下便沉声喝道:“先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膝下有黄金别没事就像个软蛋似的解释清楚再负荆请罪业不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交待清楚!” 虽说慕容复这个徒弟没当多久但却已经养成了对李贤言听计从的习惯此时依言站起身之后就原原本本地解说了起来这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前因后果事无巨细。 原来那桑吉达布作为噶尔东赞的侄儿曾经数次领军骚扰吐谷浑三年前无意间杀了回部族探视亲人的诺曷钵小妃贝玲还屠杀了整个部族九百人原因只是该部族对诺曷钵忠心耿耿怎么都不肯投吐蕃。诺钵惧怕吐蕃势大压根没有追究此事的打算。而慕容复一夜之间失去了母亲和所有娘家族人虽说面上不说什么心底地仇恨却积压了下来。 这样的大事慕容复不可能说谎再加上此种旧事总能从旁人那里得到印证因此李贤心中火气渐消。缓缓坐下来的同时他忽然问了一句毫不客气的话。 “这么说你是不是痛恨你父汗很没用?” 慕容复一瞬间面色白但却没有闪避李贤很是咄咄逼人地眼神最后低声答道:“是我恨他。作为一个男人居然没法庇护自己的妻子不为她报仇不说甚至还忘记了她地存在!势弱的吐谷浑打不过强大的吐蕃但父汗太没有志气了!” 仿佛是所有积压的愤怒都在此时爆了出来他的声音猛然提高了三分:“这些年就是因为父汗的任事不管有多少部族暗地里投了吐蕃?他只知道自己享乐却不管底下牧民的辛苦唯一的精力也放在了和贵族勾心斗角上正是因为这样那些贵族才会率人投到吐蕃一方因为吐蕃承诺能够保证平安!” 激动过后他终于又平静了下来:“莫迦唯一的姐姐也是被桑吉达布带兵所杀他是奴隶出身又因为这一层关系和我暗地里交情不错几次二哥 训我他都手下留情。这一次我和他一说桑吉达布也按捺不住甚至不惜毁面以藏匿身份……谁知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瞧见慕容复那咬牙切齿的惋惜模样李贤顿时断定这明显不是在认错而是在痛心莫迦舍命一击却依旧落空。回想整个故事虽然很老套但慕容复对于其父诺曷钵除了痛恨之外似乎还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儿子责问老子无能似乎有些古怪但不得不说诺曷钵这个吐谷浑可汗实在太没用了! 瞥了慕容复一眼李贤便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我不该自作主张枉送了莫迦一条性命更不该被私怨冲昏了头脑……” “你这个笨蛋!”李贤忽地从袖子中掣出了扇子狠狠一下敲在了慕容复的脑袋上“我难道没教过你做事情要动脑子!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大唐治下的树敦城!你是谁你是大唐敕封的员外将军五品官不是平头老百姓!要报仇有一千个一万个办法选择刺杀是最最末等的招数你明不明白?” 虽然脑袋上那一下异常疼痛但慕容复震撼最大的还是李贤这一通疾风骤雨般的数落。他不是没想象过这位师傅雷霆大怒的情景----事实上别人曾经以为李贤好糊弄他却从来都没这么觉得这只是一种直觉一种狼对于危险的直觉。结果那次人头落地献血横流的场景固然震慑了不少人却不包括他。 报仇无望心灰意冷再加上认为自己害死了莫迦再加上对李贤有一种莫名畏惧甚至想到干脆死了算了这才促成他前来坦白此事可是这结果未免和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 “要对一个位高权重的领兵大将报仇刺杀乃是下策中策是亲自领兵上阵于千军万马上取上将级于是名传于世。然而真正的上策却是不动声色运筹于千里之外设计其死于自己人的手中。在外人看来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你自己却报了大仇而且还不必承担任何干系。当然这样报仇不太爽快但却是最明智的手法因为仇报完了你还要活下去代替死人的份继续好好活下去明白吗?” 长篇大论完毕瞧见慕容复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李贤不禁为之气结。都是大姊头给他招惹的麻烦要不是这小子是他的徒弟他才懒得费口舌。 算了算了反正他犯不着为了仇人的手下多事横竖桑吉达布又没死不如看看吐谷浑还有没有贵族可供砍脑袋找一个替罪羊出来算了!看苏度和卢两个脓包的架势这慕容小子将来兴许还会派大用场的! “好了关你三天禁闭下去给我好好反省!报仇不能以牺牲自己和自己人为代价这是原则给我好好记住!”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拉开门对着门外偷听已久的某两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听壁角听够了吧?” 大门外头屈突申若戴着黑色薄纱幞头身穿瑞锦纹绛红袍子一副儒雅风流的书生打扮站在那里相形之下阿萝看上去则是浑然一个书童。两人没料到李贤忽然上前开门俱是吓了一跳。 “想不到六郎你教训起人来还这么头头是道的是陛下和娘娘这么教导过你还是你自学成才?” 一呆过后屈突申若便亲昵地凑近李贤的耳朵吹气如兰地低语了一句这才拉着阿萝进了门。觉慕容复还在原地没动弹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刚刚屋外的动静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好了自己下去泼一桶凉水清醒清醒别杵在这儿了!” 慕容复这才惊觉过来看见是屈突申若顿时想起了她的凶悍赶紧答应一声溜之大吉走到门外还不忘向李贤躬身行了一礼但心里仍是迷迷糊糊的----这么一件大事这样就算完了? 而他前脚一走屈突申若就让阿萝掩上了门刚刚的温柔妩媚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面色一下子冷凝了下来。 “刚刚我得到长安暗线急报说是陛下在宣政殿小朝的时候忽然昏倒如今暂时由娘娘摄政!” 第四百一十八章 李大帝乐极生悲 朝天子一朝臣而李治却还不满足于这样一个结果到了一朝天子一朝宫----蓬莱宫比太极宫更巍峨更壮观更富丽堂皇这对于他这个天子而言无疑是值得骄傲的事。西北顺风顺水辽东更是连战告捷这顿时让他愈志得意满。 他的父亲太宗皇帝李世民被四夷尊长共上尊号天可汗那么他就一定要成为大帝成为威名更胜父亲的君主! 在麟德殿赐宴在含元殿上朝在蓬莱殿就寝在含凉殿和妻子温存……打理政务的余暇享受儿女绕膝的欢愉体验红袖添香的赏心悦目谁说皇帝必定是劳心劳力的无趣差事?李治很满意说不出的满意当然因为那风眩病这些天没来折腾他那自然更好了。 虽说有秦鸣鹤这样的杏林国手但他这病毕竟不曾去根虽然作的次数少了但仍然会时不时骚扰一下他。然而自打回到长安搬进了蓬莱宫他竟然奇迹般的一个月之内不曾犯过风眩于是大喜之下他不但重赏了一群工匠更是一时兴起下场和年轻人打了一场马球那精神头让群臣额手称庆大为欢愉。 丈夫兴致如此之高带着一群命妇在场边观赏比赛的武后也少不得凑趣领着几个精心挑选的女人也打了一场马球很是展示了一下马术。大唐以武起家从上至下尚武的风气极浓哪怕是深宫女子也并非那等娇娇怯怯的弱质女流武后更是身强体健。纵马挥杆的时候尽显飒爽英姿。 待到满头大汗地她重新回到座位地时候。李治竟是不顾此乃大庭广众亲自解下披风为她系上言辞中充满了宠溺和关切:“这天寒地冻的。朕不过是上场小转了一圈媚娘你居然出了这一身大汗回来也不知道小心着凉!” 旁边众目睽睽都瞧着这对恩爱帝后武后不禁觉得心头暖意融融连忙接过阿萝手中的燕窝奉上。接下来都是各家年轻子弟上来献艺她便和丈夫相邻而坐。一面品评人才优劣一面说着各式各样地玩笑到了最后话头就转到了儿女们身上。 “太子天性纯孝又肯下功夫读书理事朕固然爱这一点却也担心他太过勤奋反而伤了身体。好在看他如今精神似乎不错。可这筋骨比贤儿差太远了。早知如此想当初朕也让他随李卿习练武艺就好了!” 见李治一边说一边摇头目光还穿过人群落到另一边群臣当中的太子李弘身上。武后不禁满脸笑容软言宽慰道:“陛下不必忧心。如今东宫的人都知道如何伺候就是弘儿自个也常常把那句劳逸结合挂在嘴边不会忙得疏忽了身体。再说……” 她忽然话头一顿旋即又靠近了李治几分低声说道“东宫今早刚刚报上了一件大喜事太子良媛阿斐有身孕了!” “啊!” 李治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见其他人都转头望了过来他便轻轻摆了摆手待没人注意的时候方才嘟囓了一句:“看来朕很快就可以抱上孙子或是孙女了。说起这个朕倒是想起了贤儿的婚事他和贺兰早一天过了明路朕也能早一天安心。他在西北弄得吐蕃吐谷浑鸡飞狗跳契苾何力还替他大说好话朕都不知道该责备他好还是奖赏他好!” “当然应该奖赏六哥六哥可送给我好俊俏的一匹小马!” 武后开口欲答地时候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小脑袋认出是太平公主李令月她立刻伸手将其抱在膝上伸手在她那小巧玲珑的鼻子上轻轻捏了一记。 “一匹小马就收买你了?我和你父皇送过你多少东西也不见你那么高兴!” “活物当然比死物强!” 李令月理直气壮地冒出一句话忽然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李旭轮:“这都是八哥和我说的父皇母后不信去问他!” 这时候李治和武后方才注意到了一边的李旭轮。对于这个幺儿帝后向来宠溺有加此时见兄妹俩互相瞪眼睛的可爱模样李治不禁为之哈哈大笑武后亦是放下李令月把李旭轮拖了过来在小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 “看来还是贤儿厉害一丁点小东西就把你们全都收买了!” “在送礼上头谁能及得上那小子的功夫?事无巨细周到妥帖而且能送到你心坎里。先头知道朕苦于风眩就和弘儿找名医。这次明白朕畏寒就找来御寒的毛皮制成靴子和便履难得地是一年四季都有而且一下子就是十二双不重样的也难为他了!” 此时此刻李治的脸上荡漾着无比的自豪和快乐----潜意识中 约想到了一点就这教导儿子地方面他绝对比他的少李贤绝对不是第二个魏王泰! 当母亲地最在乎儿女如今的武后自是不例外见丈夫神采飞扬兴高采烈她自是心中高兴旋即在旁边帮衬了几句说得李治频频点头笑意盎然。正在这时太子李弘终于带着弟弟李显过来问安李治略点点头吩咐他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忽然迸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弘儿你的动作还真快啊!” 李弘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奈何他不是李贤御前失仪的举止是做不出来的只是低头称是。武后却心知肚明怎么回事此时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起来:“陛下你这话问弘儿也是白问阿斐今早是在我那里诊断出有孕的这大好消息弘儿还不知道呢!弘儿你就要当爹爹了!” 我要作父亲了? -- 李弘一下子被这个消息震懵了呆呆站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讷讷不知说什么才好。而李显却仿佛比正主更加高兴猛地一挥拳头道:“这么说来我就要当叔叔了?哈哈哈!” 这边皇家人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底下的其他人事实上刚刚李治的惊呼便让不少人留上了心而李显咋呼呼的嚷嚷更是让人们恍然大悟。 甭管是谁总而言之东宫某位要给太子添儿女了! 虽说太子还未大婚尚未迎娶太子妃但东宫妃嫔即将诞下儿女毕竟是喜事。耳朵灵通的上官仪立刻上来道喜接下来大批大臣接踵而来让猝不及防的李弘颇有些尴尬。至于年岁在李弘之上的其他皇子早就有过皇孙的事则被众人选择性忽略了过去。 荣国夫人杨氏却没有跟着别人凑热闹心中却思量改日该送什么样的礼庆贺一下。忽然她瞥见坐在自己下方的贺兰烟满脸羡慕地打量着那边的李贤手掌甚至还在小腹上来回摩挲不禁哑然失笑却没有出口点穿她。 这一日的热闹过后当夜武后便在含凉殿摆开了家宴来的除了母亲和儿女甥女还另外多捎带了一个人----那便是今早刚刚确认有孕的阿斐。在众多炯炯目光下生性温柔腼腆的她不禁有些瑟缩好在旁边的李弘暗地里抓住了她的手。 “陛下今儿个太累否则我必定拉着他同来。可惜这大好的喜事贤儿竟然不在否则必定更添热闹。” 对于安静本分守礼的太子良媛阿斐武后向来还算看得入眼至少她比李治钦点的明昭强不会四处多嘴多舌惹是生非。感慨过后她便命阿芊拿来了一匣子轻轻打开盒盖却不是众人以为的珠宝饰而是厚厚的几部书。 “我已经和陛下提过不日便晋封你为太子良。既然已经是正三品内官便要谨记女子之德。我这些年编著了不少书你拿回去好好诵读。至于那些金银俗物我知道你并不看重改日我再让人送去。” “多谢母后!” 瞧见阿斐不似作伪的精喜模样站在武后身侧的阿芊不露声色地撇了撇嘴。阿斐现在是有李弘的宠爱呵护等到异日娶了太子妃只怕这位就不会这么没有心计了。这女人若是没有一点真正勾魂夺魄的本事在这深宫之中迟早得完蛋! 仿佛是昨日的一场马球耗费了太多精力次日上朝的时候武后便觉得丈夫的精神有些不济事。生性谨慎的她想要命人去请太医却不料李治执意不肯她也只能作罢。 含元殿小朝上原本那道珠帘早就撤去如今武后素来和李治同朝而坐共理政事这次落座之后她又敏感地觉察到丈夫的身子微微晃了晃。 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疑神疑鬼之后觉李治只是比往日疲惫了些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几件正常上奏的事报完当又有臣子站出来报说辽东斩高句丽叛军八千大获全胜的时候李治连道了三个好字更神情振奋地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说道:“先帝的遗愿朕终于得以达成如今我大唐兵强马壮四海宾服到时擒得高句丽国主时朕便再祭太庙以告慰先帝……” 这一个先帝出口他忽然觉得整个人一阵难以名状的眩晕脚下一个站立不稳竟是跌坐了下来眼前一片黑。虽说也听到耳边传来了妻子连番呼唤底下臣子的阵阵惊呼奈何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所谓乐极生悲大约便是如此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夜深人静,李六郎试探中使;花前月下,大姊头自告奋勇 突申若所说的这个消息着实让李贤大吃一惊。老爹是他早就明白的。不得不说就他如今的了解而言倘若他老爹身子骨健壮那么再这么几十年下去说不定能开创一个比贞观更加恢宏的盛世。不就是因为那风眩病麻烦所以他才推荐了秦鸣鹤这样一个高明的大夫么? 可是如果是真的就算朝廷那边没有消息来其他人也至少会通报他一声怎么消息最灵通的反而是大姊头?莫不是这件事还有什么缘故? “家里正好有书信捎带给我出的时候听说了这个所以就捎个信过来最多比朝廷快马早半天也许晚些时候你就会得信了。” 屈突申若轻轻撩了一下额上落下的头见李贤面色变幻不定便索性又加了一句:“西北的事情有契苾何力将军还有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多一个你少一个你都不碍事。就算你要找钦陵报仇也不用急于一时日后必定还要打仗的。陛下既然病了哪怕是出于人子的孝道你也一定要尽快回去召你回去自然最好倘若没有……” “哪里有父亲生病不让儿子探望的道理?倘若谁阻我这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不会自己回去么?” 李贤半是玩笑半是当真地撂下一句话话音刚落脑袋上便着了一记却是屈突申若亦笑亦嗔地瞪着他。 “你以为这是你私自跑来凉州那会儿?那时候有娘娘和太子出面陛下又心软所以才会让你那么简单蒙混过关!你现在是安抚大使。丢下应该做的事情不管。巴巴地溜回长安先头那些功劳就白费了。只要有人揪住这一点不放不识大体这四个字怎么也跑不掉!六郎。这时候不比平常马虎不得。万一不让你回去你就一日一封奏折明把忠孝叫得乒乓响想必谁都找不出驳斥的理!” 李贤刚刚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料屈突申若如此在意。不觉心中一动。他是否回去对武后对太子应该都不至于有影响除此之外还有谁够资格拦他? 存着这么一个大疙瘩他便去找契苾何力商量在不能暗示老爹病倒地情况下他只能拐弯抹角地表示自己年轻资浅。结果老契苾一听说他要推卸责任。立刻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怎么都不肯接受和两边谈判地任务扣死了处置战俘是朝廷明令指派给李贤这位雍王的。 不但如此这位老将还不无深意地道:“格嘉木夏那种老狐狸不好对付。桑吉达布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要是战场上对着他们。我肯定没二话可若是战场下头我就没那能耐了。雍王殿下手底下能人多处置这事是最适当不过地。殿下就算要回朝也不能留一个尾巴给人家诟病不是么?” 契苾何力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但李贤却本能地感到这老将军似乎嗅到了一点什么风声。想到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他便咬咬牙找来了裴炎和姚元之示意他们立刻把手头的事情加快处理完----总而言之数天之内要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和两拨吐蕃人谈妥条件把他们全部打回去。 之所以数天而不是马上正是因为他担心吐蕃人抓着空子。 这位主儿先头还说要拖延时间这会儿怎么忽然又要快刀斩乱麻?裴炎和姚元之虽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都答应了下来。 当日夜晚来自长安的信使终于到了。然而来人只字不提天子地病情而是对李贤和契苾何力安抚吐谷浑的成绩进行了嘉奖不外乎是再接再厉之类的俗话。李贤接过圣旨仔细瞅了瞅现这出自中书省的旨意上字迹极其陌生不禁心中更犯了嘀咕。 似乎如今的中书令也就是右相是刘仁轨可是神奇老头不是上辽东战场去了? 瞧着那宣旨的家伙也极其面生李贤便笑眯眯地问道:“这朝廷三日一恩五日一赏军中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只是不知道辽东战况怎样?” 他这话一问那信使不知为何神情一松赶紧弯腰答道:“回禀雍王殿下这辽东战事顺遂李大总管连战连胜高句丽全境平复只在旬日之间。泉男生已经拜受我大唐官职他的一个叛逆的兄弟已经被擒获另一个仍在逃窜不过也逃不了几天了。” 契苾何力原本也是内定要去辽东地听说那里仗打得顺利不免也露出了笑容:“李司空一代名将对付高句丽那些跳梁小丑不过是小事一桩我早就料到会大胜的!对了先头刘相公也在辽东督战如今可回来了?” 李贤此时心中大喜暗道契苾何力这问题问得好耳朵竖起来的同时面上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信使不过是个寻常八品官 里只说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这契苾何力地问禁他自然答得爽利:“刘相公确实已经回来了如今正和上官相公齐心协力一同打理政事……我大唐君贤臣明皇子重孝正是天下之幸事。” 觉这信使一不留神还是漏出了一点口风最后硬生生刹车转了回来李贤不禁为之莞尔又略略问了几句便放他离去。等人出了门瞧着人家好似松了一口气的背影他不觉渐渐拧起了眉头一时间竟没注意契苾何力正在旁边瞅他。 大姊头不是说如今是他老妈摄政就算中书省要粉饰太平可这么大地事情老妈怎么也应该有私信过来才对! -- 返回自己居处的路上他一面走一面思索脚下固然认得路眼睛却没注意前头的情景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和某个从小路中窜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揉着鼻子看清了面前是谁他不禁怔了一怔。 深更半夜该睡的都已经睡了这后半截王宫里除了少数值夜的亲兵基本看不到人影所以一个穿着单薄素袍的人影简直和幽灵差不多如果那个人影还披散着一头长那就更加像了。 此时此刻李贤就颇感到哭笑不得:“申若姐大冷天的你穿着这一身出来晃悠干什么?” 屈突申若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随即没好气地瞥了李贤一眼:“出来赏月不行么?” 赏月……这大冷天的又不是十五是赏月的时节么?李贤瞅了瞅空中那轮小月牙又瞧了瞧屈突申若那身衣服差点就把心里窝着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不远处熊熊燃烧着一支火炬那火炬的红光映照在屈突申若的脸上竟是平添几分不同寻常的艳光。而往日那双巧笑嫣然的眸子里头仿佛正闪动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心中一动的李贤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轻轻抓住了屈突申若的手那股滑腻无骨的滋味着实为之**。见她没有挣扎他便顺势问道:“怎么申若姐有心事?” “还不是因为你!”屈突申若性格刚强原本就不是那种会长吁短叹的女子此时见李贤涎着脸问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好端端地去和我爹说那种话我伯父和我爹会没来由地来信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唠唠叨叨嘱咐了那许多真是老糊涂了!” 他哪里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不就是光明正大地提亲让人家有个心理准备么? 李贤满心无辜大叫撞天屈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都已经向你求过婚了和你爹爹……也就是我未来的岳父说一声有什么不对?” “你还说?”屈突申若眼珠子一瞪面上气鼓鼓的更是带出了几分凶悍“这种事情至少也应该和我商量商量你知道现在我伯父和我爹在干什么?他们正在忙着准备嫁妆!你个死家伙做这事情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现在商量也不迟!” 李贤耸了耸肩瞧见不远处自己当初命人安上去的秋千架还在便拉着屈突申若坐了过去把今晚信使来过的情形说了一遍刚刚那股不正经的表情便敛去了:“这诏书能够顺利出来那么中书省出旨门下省至少也是核准的。我现在怀疑的是不让我知道父皇病了这是谁的主意?” “至少不是娘娘的主意也大约不会是太子的主意。”虽说李贤顺势揽住了她的腰但这种时候屈突申若也懒得和他计较皱皱眉头便道出了自己的看法“娘娘一向偏爱你太子亦与你并无芥蒂想必是有心人借口你回来会让西北局势不安再加上陛下身体不好天下皆知用不着大张旗鼓所以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照我看来那位新鲜出炉的右相大人大概是始作俑者。” 李贤收回了手使劲一拍巴掌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当然他心里不是没有郁闷的----他和刘老头井水不犯河水这老家伙使劲和他作对干吗?再说他有那么重要么? “好了你这个英雄既然暂时使不出劲来明日我代替你回去一遭吧!” 既然李贤松了手屈突申若便站了起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旋即便自顾自往前走了。走了几步她方才笑吟吟地一回头又朝李贤挤了挤眼睛:“万事有我你放心!” 放心?李贤见伊人一会儿功夫就走得没影了顿时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姊头出马他确实放心况且长安还有他老妈在这两个女人凑合起来大约就是一场大戏。可是这唱戏没他的份他心里怎么就憋得慌呢? 第四百二十章 武皇后发怒,大姊头归来 后非常不喜欢刘仁轨这其中既有李义府当年那件事也有其他的因素。究其根本就是老刘头和皇帝走得太近却没有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自从刘仁轨升任右相人还在辽东前线的时候就常常死卡着中书省不放更不用说如今回来之后了。 回来之后的刘老头根本是处处和她过不去! 武后自来信奉的一点就是皇后不可一日无权否则便站不住脚跟。她聪明绝顶在太宗后宫的那些年更是练就了圆滑手腕如今更不消说了。放眼朝中虽然有和她过不去的人但大多数臣子还能够和她保持步调一致。这其中她不为娘家人谋私利无疑是最让百官信服的一点。 见武后自宣政殿回来之后便怒容满面阿芊自是明白事情不好却也不敢上去劝慰只是默默挥退了那些宫女内侍。为武后解下了博鬓和钗环又换上了家常旧衣她这才斟酌着开口问道:“娘娘是不是刘相公还是不让雍王殿下回来?” “这个该死的刘老头!他哪里是太子左庶子分明是在离间我和太子!”武后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旋即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满肚子郁结的怒气和郁闷都排遣出来“你以为我不想让贤儿回来么?那些家伙个个冠冕堂皇道是吐蕃狼子野心说什么担心他们乘虚而入扰乱西北让雍王的一片苦心白费……啧啧说得真动听!” 武后冷笑一声。自取了梳子梳理着长。却只是梳到一半就纠结住了。她用力扯了两下不见动弹火头上不禁狠狠把玉梳子丢在了地上:“如今倒好人人都忘了他们当初在西北问题上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仿佛那块地就比长安更重要就比陛下地病情更重要!弘儿这个太子太让我失望了耳根子居然这么软以后若是当皇帝如何了得!” 见武后一瞬间露出如此气话阿芊不禁为之色变想要劝说更是无从下口。只得默默捡起了梳子上得前去:“娘娘这可是雍王殿下送给您地平日珍视得不得了如今气头上拿它火这火气消了之后岂不会觉得可惜?摄政的事情是陛下金口玉言外朝的诸位官员总不能一直给娘娘设绊子!” 接过阿芊递过来地梳子武后看到那三根折断的梳齿不禁叹了一口气。摩挲了一阵子便将其郑而重之地收进了抽屉里缓缓站了起来。 铜镜中的她依旧年轻依旧精神那件宽大的墨绿衣袍披在身上。非但不显得臃肿反而犹显得丰盈迷人。人说新不如旧。但在她和皇帝之间那一层患难与共同舟共济的情分却胜过一切否则李治苏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又怎会是轻轻呼唤她地名字? “媚娘朝政的事情就要偏劳你了!太子年轻身体又不好你多担待一些朕就放心了!” 回想起李治那时候的眼神她只觉得一颗心忽然柔软了下来。没错丈夫终究是信任她的从那时候两人悄悄偷情的时刻到后来光明正大相处的时刻直到二圣临朝的时刻尽管李治的目光也曾游移过也曾东张西望过但是对她地情分终究并没有变。 武后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自信满满地一笑刚刚的怒气一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雍容高贵还有掩不住地妩媚。 “你去东宫一趟把阿斐找来陪我说话。弘儿是个死性子若是让我和他说指不定就得闹僵了还是让她试试的好!身为太子被东宫官蒙蔽了耳目怎么行!” 蓬莱宫地势比太极宫更高自李治登基之后开始修建如今已经日趋完善。贺兰烟从望仙门进了宫却不是直趋含凉殿而是径直去蓬莱殿走了一遭。把门地内侍原先还拦着直到王福顺出来厉声叱喝了一顿之后那不依不饶的中年内侍放在不情愿地让开了去。 “以往我见姨父从来没这许多规矩!”气犹未消的贺兰烟恨恨地回头瞪了那个家伙一眼一路走一路对王福顺问道“我看他面生得很而且人也倨傲你怎么容得下这种人!” 小姑奶奶我若是能像你这样耍脾气就好了!王福顺暗地里叹气但想想还是解释了一句:“那是刘仁轨刘相公从内侍省挑出来的人眼中只有皇上和……反正皇上颇喜他的脾气如今也很得信任。” 贺兰烟在李贤面前固然是百依百顺百炼钢炼成绕指柔但骨子里还是带着一种千金大小姐的脾气此刻一听刘仁轨的名字立刻心头火 |来是老刘头在中间捣鬼几乎张口就要骂人。 -- “又是刘仁轨……” 就当王福顺担心这位小姑奶奶会惹出什么祸事贺兰烟却忽然闭嘴不说话规规矩矩地跟着他进入了寝殿。到了里头只见靠墙的榻上李治已经苏醒正由旁边的宫人喂药但精神头有些不济眼神直直的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贺兰烟快步奔了上去就在榻前半跪了下来一把夺过了那宫人手中的药碗笑吟吟地说:“姨父贺兰来看您了您看看这药汁都沾在胡子上了这么不小心!” 李治这才回过神来见贺兰烟正在用帕子给他擦拭着胡须上的药汁他不禁哑然失笑强撑着想要坐起却让小丫头硬按了下去:“姨父如今是病人怎么能如此逞强?良药苦口利于病服药的时候还是别想那些烦心事!” 瞧见贺兰烟竟是亲自端药上来服侍李治只得依着她等到一大碗药汁见了底他这才笑道:“如今贺兰你还没当上朕的媳妇就如此孝顺将来若是嫁给了贤儿朕岂不是更有福气?” 觉小丫头一瞬间双颊通红极其娇艳妩媚他竟是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韩国夫人原本就软下来的眼神顿时平添了几分温柔。 “只可惜你娘去世得早若是她能看到你穿上嫁衣和贤儿大婚的那一日不知怎么高兴呢!” 提到已故韩国夫人贺兰烟顿时眼圈一红一时间大殿中便弥漫着一股凄然的气氛。好在她警醒得快一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她便把药碗往旁边的王福顺手中一塞面上露出了黯然之色:“姨父还说什么大婚西北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姨父你又病了人家却不让贤儿回来!” 李治一下子警醒了起来。虽说他这几天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养病体但身为皇帝的敏感毕竟还在立刻一骨碌坐直了身子问道:“谁不让贤儿回来了?” “姨父你不知道?”贺兰烟诧异地一抬眼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忽然想起往日李贤的嘱咐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变了味“朝廷大臣说不能让那些番邦趁着姨父生病作乱。道理我不是不明白西北虽说打了胜仗却还得防着人家卷土重来贤儿又是自己请缨去那里的更不能半途而废。我只是想姨父既然犯了病让他回来看看再去这全了孝道又不误正事总没错吧?” 对于小丫头说出这样得体的话李治深感欣慰刚刚的那点子警惕顿时消失了。安慰了贺兰烟几句他就命王福顺把他送走等到王福顺回转来的时候他便沉声询问了这些天的事情待得知武后和刘仁轨在朝政上屡有争执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末了他却露出了笑意也不对王福顺解说什么自顾自地躺了下来作闭目养神状。而刚刚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的王福顺见至尊如此光景顿时傻了眼----这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贺兰烟赶到含凉殿的时候见武后已经笑吟吟等候在了那里她不等人家问遂把先前见过李治的事原原本本一一道来最后便腻在武后身边抓着她的手。 “姨娘姨父那模样实在是太古怪了不是说他很偏爱贤儿么怎么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你个小妮子你姨父是贤儿的父皇哪里会不偏爱他?望子成龙的心思谁都有若是不好好磨练将来如何成大器?你呀就不用操那份心思了朝中的事情有我这个姨娘在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的心上人!放心贤儿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会回来了!” 而等到小丫头一走武后方才长叹了一声。贺兰烟心向李贤固然不错有点小聪明也不错奈何在大局上却缺乏眼光将来若是真的当了王妃……在某些方面她确实是不及屈突申若那一位倒是深悉分寸尺度又懂得看清大势。可惜的是如今人家却到西北去给李贤帮忙了。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把雍王府的人一股脑儿打包送去西北如今竟是想找个人居中传话也麻烦! 正当她琢磨的时候阿芊忽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屈突申若回来了正在宫外等候求见娘娘!” 第四百二十一章 准婆婆和准儿媳的默契 月的长安依旧寒冷然而对于刚刚火烧火燎从西北刚在家里换了衣服的屈突申若来说这天气已经可以说是分外温暖了。她虽然云英未嫁却是京城贵妇圈中的常客在洛阳的时候常常进出洛阳宫这长安蓬莱宫也自然没少进来。然而在阔别长安三年多之后重新进入这蓬莱宫却免不了也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昔日那座夏宫如今竟然已经是如斯光景! 自建福门入宫她由光范门西朝堂而含元殿再入昭庆门这一路逛过来蓬莱宫中大半景致尽入眼帘正是好一片壮丽景象。路过含元殿的时候她有心多瞧了两眼见那大殿巍峨却显得有些冷清不禁微微一笑。 所谓九天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便是说的含元殿盛景。这含元殿和太极殿一样按理是在正旦和冬至大朝时使用若非如今刚刚落成需要昭显大国气度即便是天子也不可能日日在这里上朝须知一般的小朝齐集成百上千官员是不可能的。 “飞白娘子……不屈突小姐已经通报了娘娘还是快些吧!” 见那带路的小内侍硬生生转过了话头屈突申若却不似往日听到自己那个道号一般恼怒反而露出了笑容。那小内侍也曾听前辈说道过这一位的赫赫凶名此时见屈突申若这艳光四射的笑颜早就把人家的那点警告丢到了九霄云外只盼着她再笑那么一回。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遇着这么一个新丁。屈突申若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接下来地一路上不免天南海北地东拉西扯摆出了十二分亲切地表情。称心如意地套出了宫里这一段时间生的大大小小所有事情这才满意地踏入了含凉殿大门。而等到她进去外头那小内侍这才想起刚刚都说了些什么顿时面色煞白左右望了一眼慌忙飞一般地溜了。 “拜见皇后娘娘!” 阿芊站在武后身旁瞧着屈突申若披着火红的狐皮袍子大步而入。深深拜倒于地又见她后插着一把月牙白玉梳而正中则戴着一顶步摇金冠照旧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一眼望去却有一种摄魂夺魄地艳光。 想到对方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李贤竟明言将要迎娶阿芊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嫉妒旋即便有些自怨自艾了起来。 “原来是我们的花木兰回来了!” 刚刚瞧见外头珠帘一掀的时候。武后便立刻笑语了一句。及至见屈突申若下拜她略一点头便把人拽起见旁边没有其他坐具索性硬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最后忽然叹了一声。 “西北那苦寒之地。纵使男儿有些亦不愿意去你一个女人居然辗转数千里奔袭数昼夜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只可惜如此大功却不能褒奖否则将来重修烈女传的时候必定得多上申若你一个!” 屈突申若却诚挚地一笑:“娘娘面前那些骗人的谦逊话我也就不说了!我一个女儿家又不想靠这些过活区区声名算什么?虽说侥幸抓到了一条大鱼可若不是六郎打了胜仗我又何来这样的好运?娘娘刚刚说我是花木兰我可不比她地忠孝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若不是小贺兰成天唉声叹气我也担心他在那边境况如何也不会走这一趟!” “好一个申若你倒是老实!” 见屈突申若毫不掩饰武后愈觉得喜欢不禁连连点头:“怪不得贤儿那信中写得露骨说是一定要迎娶你让我难为了好一阵!也罢我到时候找贺兰来说说等到他这小子回来就为你们两个成婚!” 饶是屈突申若一向豪爽大胆但在婚嫁这种问题上好歹有些忸怩闻言不觉脸上一红。见武后的炯炯目光盯着她不放她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抬起了头刚刚的那点羞涩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娘娘此次我回来路上只歇了两夜连赶了五天的路。陛下的病情先头我伯父捎信所以六郎已经知道了。奈何他王命在身不得诏命不敢私归所以就由我代他回来。” 说到这里屈突申若霍地站了起来离座屈膝跪了下去:“娘娘刚刚既然提到了我的婚事那便是承认申若将是娘娘的儿媳。既然六郎一时半会回不来娘娘若有事便请随意差遣申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说武后感到屈突申若这么风风火火地回来必定是和李贤有关也曾经猜到以李贤地消息灵通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李治病倒的事但刚刚这番话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然而她毕竟是处变不惊惯了只愣了片刻便笑呵呵地在屈突申若肩膀上拍了拍。 “贤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古灵精怪心思多长安城里头哪里有那么多凶险?他在西北带着兵那里又是苦寒之地比之长安这安乐窝可是要危险多了!申若你可别和他学什么赴汤蹈火哪有那么严重!” 屈突申若抬头看着武后那张镇定自若自信满满的脸略一斟酌便咬咬牙道:“太平盛世居然有人对边关皇子隐瞒陛下病情若非长安有异常之态何必如此?娘娘如今西北若是仍在战火之中雍王殿下自然回来不得;可是州大军已经撤回安西也传来捷报何必藏着掖着?不是申若多心这事情实在让人多心。” 武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冷四目对视之下见自己犀利地目光却无法把屈突申若吓回去她只得叹了一口气旋即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只得把人拉了起来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你和贤儿还真是天生一对这心思剔透得紧!你是女人进出哪里都方便我正好没个跑腿揽总地你要是真的愿意就替我四下里走动走动好了!” “谨遵娘娘之命!” 屈突申若低头答了一句这才取出了李贤的家书如是一个动作自然少不得让武后诧异了一阵。接过来展开一看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莞尔一笑最后便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深深的思量。 自从李义府下台许敬宗告老之后她在朝堂的影响力便有日趋下降的势头。之前上官仪刘祥道还算是没有给她使绊子谁知道刘祥道一死刘仁轨上台这要做什么事情竟然愈艰难了。李敬玄资历仍浅没法担任中书门下的长官算来算去如今中书门下竟没有一个地方是她能够确定掌握的! -- 她唯一的优势和胜算是执政的大权来自于皇帝亲口认可这是谁都无法驳斥的事实! 轻轻弹了两下信笺她忽然站起身来亲自走到一盏烛台前将那纸片凑了上去。不一会儿熊熊火光便将其燃烧殆尽只余下了一地焦黑灰烬。看到这一幕本以为能够看看李贤写了些什么的阿芊顿时心中一紧愈有些恼怒。 而武后在默立片刻之后终于转过了身子嘴角的那一丝微笑异常宛转妩媚:“贤儿既这么说这件事我就交给申若你了!” 走出含凉殿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屈突申若只觉得刚刚涌上来的那股疲倦须臾消失殆尽整个人照旧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活力。她却没有立刻出宫而是特意在廊下流连了片刻。果然不多时就只见阿芊匆匆出来四下里张望了一阵。 “纪尚宫!” 乍听得这个叫声阿芊便立刻循声望去见屈突申若立在柱子旁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禁面色一变旋即疑惑了起来----她怎么知道自己会出来? 屈突申若却没有给她仔细解开疑惑的机会满面笑容地走上前去亲昵地把人拉到了一边不等阿芊开口问就塞过去一封信随即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临行前六郎特意吩咐过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好了我把信带到也应该走了!” 阿芊捏着手中那封厚厚的信见屈突申若不管不顾地下了台阶一会儿工夫就走得没了影踪不禁更觉得心中憋闷。揣好了信回到宫中她不免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在武后正因为李贤捎信的事心神不安也没理会她的小心思这就顺利蒙混了过去。等到晚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反锁上门就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和送给武后那张言简意赅的绢帛不同这一封信李贤写在羊皮纸上俱是蝇头小楷上头也没说什么重要的勾当一桩桩一件件琐碎得很尽是些日常小事但一行行读下来她那原本因为屈突申若忽然回来而变得有些不安的心思竟变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而在那好大一块羊皮纸的末尾熟悉的签名后竟是涂鸦似的一张笑脸。 “这个死人写信也没个正经!” 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她看了看摇曳的烛火想到武后日间的举动想要照做却觉得不舍最后便寻出了剪子将其一块块绞碎了用锦囊收好旋即郑重其事地挂在了脖颈上。 第四百二十二章 冰天雪地伴红颜 然这大西北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但李贤如今没事就喜头逛一圈虽说这漫天飞雪实际上看不出什么风景。然而这却让负责守城的大队唐军渐渐熟悉了这位亲王胆子大的甚至敢上前搭两句话。由于李贤从来都是不以为忤的笑眯眯模样久而久之他走到哪里身边必定都是一堆的人。 此时的城头上燃着动物油脂的火炬正熊熊燃烧着天已经有些黑了个个裹着厚厚毛皮的士兵们一变巡逻一边跺脚不少人的眼睛却正瞅着站在另一边的一个人影。今儿个李贤上来的时候不似往日似乎正在为了什么烦恼似的所以察言观色之后众人便都躲得远远的只顾着用目光打量那位瘦弱的随从。 “殿下申若小姐都回去了想必长安必定不会有问题。这里风大还是回王宫去吧!” 听到背后这声软语李贤这才茫然转过了头看见阿萝已经是冻得满脸通红嘴唇甚至都有些青紫不禁又怜又爱不假思索地解下身上披风为她系好又轻轻将她的手抓在手心捂着嘴里更数落道:“我都和你说了这城头不是你来的地方你又不如我打熬的好筋骨吃这个苦头干什么?” 阿萝瞧见不远处众多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儿不禁又羞又急使劲抽手却抵不过李贤的大力最后只得哀求似的说:“殿下您谨慎些这里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有这批风。穿在我身上像什么样子……” 李贤瞥了一眼四周兵士。见人人都装做没看见似的转过了头当下便笑道:“怕什么人家肯定以为我是关心部属。谁敢说别地?横竖老契苾他们都知道你地身份就算看到了也没关系!人家说红袖添香你这红袖若是冻病了谁照顾我呢?” 玩笑归玩笑他还是依言放开了阿萝的手转身负手而立仿佛是专心致志地打量着黑漆漆的大地。 仗是暂时打胜了。油水也是暂时捞足了但是吐谷浑岌岌可危地颓势并未完全解决裴行俭在安西四镇雷厉风行的安抚行动也并未结束。 说句实在话吐蕃势强则河西危吐蕃势弱则河西安这是不争的事实。河西走廊作为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战略意义和象征意义都不小。若是丢掉了实在可惜。 他当初和老裴说道过的事情老裴究竟上过心没有? 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裴行俭收徒弟的问题他地心思便转回了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徒弟身上。比起苏度卢两兄弟慕容小子还算是像样一点。只是做事情免不了还是带着些冲动本性倒还算是有情有义。不过这也正常。若是吐谷浑真的出一个冒顿单于这样的人物也不至于会甘愿被弘化公主送给大唐。 凶猛狼王的本质慕容复还不具备所以还有相当的可塑性也暂时不用担心将来会反噬。当然若是放任慕容小子在吐谷浑继续呆下去兴许有可能会在无数磨折和厮杀中出现一个狼王。然而大唐需要的不是狼王而是一头忠心的猎犬! “对了西海上已经结冰了你来了之后就一直窝在树敦城这王宫里有没有兴趣去一睹西海冰封地风情?” 披着厚实的披风阿萝怔怔地望着李贤的背影颇有些出神乍见他回过头来又听得这一句不禁惊咦了一声。虽说有些惊喜但一想到自己此行并非是来游山玩水她思量片刻便摇了摇头:“这天寒地冻的劳师动众只是为了看风景还是算了我只要能呆在这里就心满意足了。” “小傻瓜那边牛心堆上地要塞也建得差不多了你以为我单单跑去看西海风光?”李贤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随即笑道“听说西海上有龙驹岛若不是遇到千里冰封那得坐船才能上去如今遇到冰封正好上去瞧瞧。西海地处伏俟城和州之间冬季乃是进兵捷径但我军毕竟不惯走冰路但吐谷浑人只要穿过西海也就到州了!” 阿萝在中原长大进了宫之后更只是在长安洛阳两地跑到了这大西北方才知道天下还有如是雪域冰原。此时听李贤滔滔不绝地解说起了这盐湖冰川之类的风景甚至还讲了好些美丽地神话好似亲眼见过听过她不禁愈为之心动很快亦为之茫然了。 “你真的不担心长安的景况了?” “单单担心有什么用?”李贤耸了耸肩又狡黠地一笑“如今西海附近都是州驻军我若是跑到西海去说不定还会有人巴巴地跑来献殷勤岂不是什么都知 先头申若姐在这里屈突家送些家信也平常可若是信不断指不定我被人说什么闲话还不如主动出击!” “可那些吐蕃人呢?” 李贤用一种不由分说的态度挥了挥袖子面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事情都谈妥了他们还赖在这里干吗要我养他们一辈子么?自然是留着他们在这里该干什么干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现在才知道战俘干活虽说是产出高但这吃喝同样花费巨大要不是这一次俘获的牛羊不少就算每天只给两顿伙食标准再低再养上三个月就没钱了!好在该筑的城也差不多了再拖半个月就能让格嘉木夏领人回去了!” 想到桑吉达布花了诺大价钱却只能赎一个赞婆回去阿萝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而这明艳的笑容在火光映照下自然显得更是动人。远处的几个军士无意中瞧见俱是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面上带着了然的笑意。 对于桑吉达布遇刺的事情李贤很快找到了“凶手”。当血淋淋的三颗脑袋送到了桑吉达布面前的时候饶是这一位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却也不免皱了皱眉。想到继续追究下去殊为不智他也就顺势下了台阶。他这边继续和谈判人员扯皮的时候没庐氏族长格嘉木夏却派了赤玛伦带上二十名随从跟着李贤去西海边上的牛心堆接收俘虏。 赤玛伦作为未来的赞蒙虽说此次女扮男装但依旧极尽奢华。赞丹尼奇锦的锦袍袖子上一圈火红色的镶边上绣着五彩鸟纹。锦袍之外罩着一件羔羊背心悉诺涅锦缎衣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但如此她的腰间还系着宝石镶嵌带丝穗的腰带胸前悬着琥珀短项圈一条珠玉穿成璎珞的长项链低垂下来愈显出贵气。 李贤原本只是穿着家常便袍出之前被阿萝看到了赤玛伦的行头他立刻又被拖进去装束了一番待到重新出来的时候那身上层层件件就差没穿上那身繁复的亲王正装了。 “这又不是攀比行头用得着么?” --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阿萝居然能带来这么多行头李贤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一结果上马之后便看到程伯虎薛丁山在左右乐不可支。见两人都是甲冑在身异常神气他恨不得回去换上自己那身皮甲。 “六郎你就认命吧你这个亲王加安抚大使持节安抚吐谷浑这出去没点场面怎么行至少不能让个吐蕃女人把风头抢过去吧?” 程伯虎一面说一面挤眼睛又瞧了瞧落在后头正在和阿萝窃窃私语的阿梨还有那边随从簇拥下的赤玛伦忽然啧啧了两声:“比起金明嘉来这赤玛伦犹显精干彪悍要是放在我大唐指不定就是第二个大姊头哈哈!” 李贤没好气地狠狠瞪过去一眼也懒得和这个家伙一般见识遂示意上马赶路。由于是在唐军实际控制的吐谷浑境内因此他只带着自己所部的亲兵团五百人另外则捎带上了慕容复。一路疾驰经过不少小部族时见众人都已经露出了重新安家乐业的架势不少小孩甚至还不怕生地望着他们这马队他自是心情渐好。 这一路上赤玛伦很少和别人交谈更没有和李贤说过一句话一直到西海边看到那几座新鲜出炉的土城她方才微微色变但仍是没有主动和人交谈。而李贤拎出了某个俘虏代表并大方地让她单独地见了之后她方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种压力。 既然打着持节安抚的名义李贤很是慰问了一下西海周边的几个吐谷浑部族----不消说看到唐军这样大张旗鼓地筑城几个部族领为之大是担心了一阵待听说这堡垒不会再往里头推进他们方才放心了。 牧民见过了特意从州和周边州县赶过来的官员自然不能不见这其中曾经因为屈突申若送的功劳而好生受了一番褒奖的廊州刺史洛远舟自然是得到了另眼看待。然而在众多等着接见的青绿绯色官服中间李贤却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身影。 那是一个明显西方风格的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服饰很有些夸张。当然在看过赤玛伦的打扮之后那家伙虽说衣着华丽却也不怎么招摇。不过顶着一头火红的头却依然让李贤的目光第一眼锁定了他。这家伙是谁? 第四百二十三章 鹤立鸡群的“奇人”,带着家眷游西海 立鸡群这四个字用于形容米哈伊尔如今的处境最是当然对于周遭大唐官员那些奇怪的眼神和目光他本能地认为这是欣赏自己那一头火红头反而觉得很是得意甚至在李贤注意到他的时候很是优雅地深深弯腰鞠躬。 这家伙是谁? 不但李贤觉得奇怪众官员中也有一多半摸不着头脑还是州都督姚风节站出来做了解释。然而李贤一听之后却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来自拂菻的贵族安西大都护裴行俭的特使?这两层关系似乎无论如何也搭不到一起去左思右想了一会他方才想起这个叫做拂菻的国家似乎也是大唐的友邦之一当初于志宁对他说道过。 虽说好奇他却仍是照章办事先是亲切会见了来自州等各州县的大佬拉交情的同时顺便询问了一下朝廷中的景况。结果他还没怎么问到自个的老爹州都督姚风节便面带不忿地滔滔不绝了起来虽说没把话头点透但该说的却全都说了。 末了这位都督大人还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殿下若是有什么信要代转不妨都交给我我一定呈上去!同样是打仗同样是大胜这西北好歹也是殿下亲自督战怎能让辽东把风头全给抢过去了?同样是救一国西北才多少兵辽东又多少兵刘相公也太厚此薄彼了。难道就是因为他在海东立了大功方才回朝就要压着我们么?” 李贤原本还在琢磨姚风节怎么如此激动此时方才明白是不忿有人抢功劳来着。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再看其他几位官员个个露出了同仇敌忾的表情。他自是明白这些窝在西北的父母官们都有自己地小算盘。然而这种节骨眼上他却需要这种小算盘。 大唐原本是以尚书省最重下辖六部可谓是实权部门。但由于李世民当过尚书令于是这个官职就再也没有臣子能坐上去再加上中书门下渐渐崛起尚书省反而没落了。别看那六部尚书在后世风光如今却不过是名头好听宰相一人统管一件事。尚书也不过仰其鼻息罢了。 就比如风头正劲地刘仁轨如今就掌握着吏部选卡着所有待升迁官员的脖子。 人家拍胸脯李贤少不得也拍了拍胸脯保证上面会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如是一来那些远远跑到这里的官员无不欢喜暗叹此行不虚地同时更觉得雍王豪爽。而被人认为是“豪爽义气”的李贤。此时却琢磨着另一个问题。 老妈应该也不会拒绝这样一个落人面子的大好机会就是李敬玄大约眼热刘仁轨手中这样的大权也已经很久了。 “尊敬的雍王……” 乍听到这字正腔圆的中文却又带着十万分肉麻地口气。李贤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一转头现大多数官员都退出了屋子。惟有那位火红头的汉子正用一种痴狂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愈感到满身鸡皮疙瘩。 人家都走了也就算了州都督姚风节怎么也跑了?这介绍人不在我知道这家伙是哪根葱? “尊敬的雍王我的名字叫米哈伊尔来自拂菻曾经见过几位大唐的商人并在他们的熏陶下学会了这种奇妙的文字。万能地我主上帝这奇妙的文字让我着迷只用了三年我就能用这种优美的语言和来自大唐的人说话!因为我懂得汉语甚至还曾经在路上遇到了大唐地特使亚伯拉罕将军噢那真是一位威武的高贵人士。” 听到上帝两个字李贤地脸上流露出了极其古怪的表情----他终于猜到了这个来自遥远西方拂菻国的家伙是什么来历。 什么拂菻那十有**就是赫赫有名的东罗马帝国……大唐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给各式各样的异族人士册封官职如今还有一位波斯都督卑路斯在。而越过安西再往西的大片土地原本属于波斯如今虽说大食占着但在名义上也是大唐的波斯都督府。 那个亚伯拉罕似乎是几年前他老爹派去东罗马帝国结盟的似乎那时候他那雄心勃勃的老爹曾经准备和其结盟打大食----当然在高句丽问题如今已经上升到了国家政治的情况下这就算此人真的结成了盟约打大食也是没戏。 这大唐如今哪里不需要打仗在波斯覆灭东罗马帝国明显也已经没落的情况下倾国之力和大食打一仗有好处么? 于是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火红色头的家伙有些不顺眼当下便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刚刚说你是裴大都护的特使有什么证据么?在大唐冒认官员特使是要!” “有有有。” 原本准备再歌颂几句的米哈伊尔急急忙忙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而李贤拆开来先验证了最后的大印然后才开始看正文待看完了之后他方才明白裴行俭怎么会推荐了这么个活宝过来。 -- 什么拂菻的贵族这家伙在安西四镇厮混已经有三四年了凭借着那一头火红色的头以及三寸不烂之舌到了哪里都是座上嘉宾而裴行俭安抚西域也曾经有不少地方用过这个家伙。如今他此人想来吐谷浑见识一下雪域冰原顺带还想去长安洛阳逛逛裴行俭想想他一个人也捣腾不出什么名堂再加上有龟兹和疏勒王作保就把人送了过来。 好吧看在老裴的面子上就是多养一个人罢了! 只不过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回这种犹如吟游诗人一般的夸张言辞信手把信函收好的同时不等那家伙开口就警告道:“先不管你是哪国人到了我的地盘上就得听我的!以后把那一套油嘴滑舌收起来听了难受!你想去长安洛阳如果没有我点头就算你有再多的路引也白搭!” “啊尊敬的雍王您真是我的太阳……” 瞧见那米哈伊尔张开双臂就要冲上来李贤登时眼珠子一瞪这才打消了他过度热情的举动心里却不禁犯起了嘀咕----和这家伙的火红头一样这还真是一种火一般的热情矜持惯了的中原人哪里吃得消? 李贤吃不消阿萝也吃不消所以他们去西海时压根不打算带上这煞风景的家伙。然而米哈伊尔的三寸不烂之舌不知如何打动了赤玛伦竟是跟着那位吐蕃未来的赞蒙四处转悠去了。对于这种情景李贤管不着也犯不着去管反而乐得少了碍事的遂在两个当地向导和阿梨的带领下带着百八十个人上了冰封的西海。 白山白路白湖就连光秃秃的林子也是白的。阳光下的白雪银亮眩目而周围起伏的山峦更有如大海的波涛带来一种极致的动感。湖面虽然已经冻住却是并非一味的平坦光洁间或仍有裂缝马踏上去有时甚至会响起嘎吱一声让人心惊胆战。 每隔一段距离甚至还有不少冰块立在那里弯弯曲曲似墙非墙看上去尤为神秘。头一次看到如是奇景阿萝忍不住双目异彩连连竟连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也忘记了常常兴奋地抓着李贤的缰绳问东问西而阿梨自然也趁机腻着薛丁山让形单影只的程伯虎好不懊恼。 由于有向导在寻到这龙驹岛没费多大功夫然而在这小小的岛上转了一圈李贤却不免有些失望。由于西海是盐湖这岛上自然不可能生长什么郁郁葱葱的植物如今大雪天看上去更是显得凋零。更重要的是这小小一块地方就算筑城长年累月地呆在岛上大约也是要疯的。 “不愧是老契苾老将之言诚不我欺!” 李贤嘟囓了一句见阿萝正砸开了某块冰好奇地取了一小块塞进嘴里他不禁翻了个白眼却没有阻止她这小孩子一般的举动。扭头四望见慕容复跨着个弓拿着细麻线趴在某个冰窟窿边上似乎正准备钓鱼他更是觉得好笑。得这也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岛上已经生起了取暖的火堆正有人把几只羊烤得滋滋作响剩余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兵正在四下警戒。 忽然只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兴奋的嚷嚷紧接着就只听一声弓弦鸣响空中立刻传来了一声鸟儿的哀鸣却是薛丁山弯弓搭箭射下了某只不知名的鸟儿。李贤抬眼一看只见阿梨一阵风似的往那鸟儿的落点跑去不禁微笑了起来。大冬天的要射一只鸟儿还真是不容易! 而就在这时慕容复也忽然欢呼了一声竟是从冰窟窿里一下子拎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旋即也顾不得那冰冷的水溅得脸上都是一溜烟似的奔了过来。 “师傅这是西海特产的鱼最是鲜美不过若不是用烤的羊肉作饵绝对不会这么轻易钓上来我今天的运气还真不错!” 见慕容复在冰上就趴了那么一会脸上就已经是一片青紫李贤不觉多瞅了两眼。见其的眼眸中间流露出一股难以名状的诚意他便一把接过了那鱼随即朝旁边看热闹的亲兵喝道:“还傻呆呆看着干吗快把这小子弄到火堆边上去!看看这样子哪里像一个大唐五品官!” 第四百二十四章 长安城的女人同盟 一日临川长公主宅邸中云集了一大批女人家中仆大清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周晓最怕的就是自家老娘这一时兴起起床之后就想溜之大吉谁知到了大门口就被人堵了回去只得无可奈何地跟着临川长公主一个个认着那些仿佛永远也认不完的婶娘姨娘心中暗自叫苦。 这还不算完那些知道他是李贤伴读的长辈们哪个都不肯放过他纷纷好奇地盘问李贤的喜好品性甚至还有人私底下问起李贤和屈突申若交往的经过迫得他几乎恨不得找根地缝钻进去----开玩笑这种事情他就是知道他敢说么? “尉迟夫人到!” 被称为尉迟夫人的自然是今年刚刚荣升尉迟家当家主妇的李焱娘了。尽管这年头没有子女的寡妇没有再嫁的限制但她却仿佛死了心似的守着尉迟家不曾挪动过在外交游广阔的同时却洁身自好性格又豪爽慷慨人望亦是极高。 一进来和几个相熟的长辈和姊妹打了招呼又见过主人李焱娘便上来一把将周晓拎到了一边不由分说地问道:“我听说屈突家似乎在准备嫁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六郎和申若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是问这个?欲哭无泪的周晓在李焱娘炯炯有神的目光逼视下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今天已经被人问了无数次了怎么焱娘姐你也来问我?这事情怎么也该问仲翔吧那可是他姐姐!” “那小子一下子学乖了。整日的不出门。再说他老爹现在回来了我总不能为了这事杀上门去!”李焱娘没好气地一瞪眼珠子竟有些凶光毕露。旋即抱怨道“申若也是去了大西北也不知道捎带个信回来!咳要是她这趟西北之行还白走那也实在太窝囊了!” “哟焱娘你在说谁窝囊呢!” 伴随着一阵笑声。临川长公主犹如幽灵一般从周晓身后闪了出来让后者大吃一惊的同时更暗自庆幸没说什么不得了地怨言。而一看到临川长公主李焱娘便犹如赶苍蝇一般把周晓赶开了去把人拉到一边地同时更似真似假地抱怨了起来。 “申若的事情我们费了多少脑筋出了多少人手如今可好申若窝在西北不动弹不算。竟是连个消息都没有!她往日还说别人要我说她也还不是老一套重色轻友好歹也得让我们知道她和六郎进展得怎么样了!” “原来你是恼了申若不给你个准信!”临川长公主虽是长辈。却一向和焱娘等年轻媳妇姑娘处得好此时扑哧一声便笑了起来。“我刚刚看到阿晓被那些长辈们问得瞠目结舌心里就觉得好笑想不到你也是一样!” 众人正说笑得兴头浓外头忽然一阵风似的窜进来一个人影还没站稳就大声嚷嚷了起来:“好消息好消息……” “仲翔!” 周晓一看到来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来人地袖子那表情恨不得将人一口吞下去:“你把我害惨了!” 屈突仲翔好容易挣脱了周晓的手见周围七大姑八大姨统统用一种令人胆寒的目光打量着他他不禁向后悄悄退了一步。然而想想今日若是不来以后在外厮混甭想有好结果他还是强自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强装笑脸向四周团团一揖。 “诸位婶娘姨娘还有姐姐们我这些天被我爹拘住没法出来并不是故意躲着各位。冤有头债有主今儿个我特意前来告诉诸位一声我姐姐今早天一亮就到家里头如今去蓬莱宫了!” 屈突申若回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在场的一大批贵妇千金们都为之轰动了一阵。小民百姓固然不知道这位大姊头这些天销声匿迹偃旗息鼓是去了哪里但她们却都是知道的闲来无事的时候聚在一起常常把那场奔袭拿出来开玩笑更有几个年岁大地bsp;这样一个当家主妇的好材料怎么偏偏被雍王李贤给拐骗出去了? “好好今儿个可以不必再猜再想到了时候把申若拎回来大家审问就好!”临川长公主走到主位用力拍了两下巴掌待刚刚哗然一片的厅堂重新肃静了下来她又笑道“今天是正月最后一天原本就是请各位喝酒热闹热闹既然仲翔带来了如是好消息不妨等着申若一起来如何?可有谁自告奋勇愿意去蓬莱宫把我们那位花木兰接回来的?”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轰然应诺不一会儿便由李焱娘牵头拉上了 傅燕蓉好些人各自披上外袍骑上高头大马气势汹子。 大街上久不见娘子军出动的百姓看到这一幕躲开之后又不免指指戳戳议论纷纷。等到半个时辰后同样一队人马夹着一个身穿火红色狐皮袍子的女子再次席卷而过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敢情是那位出家之后消停很久的大小姐重出江湖娘子军又有主心骨了! 屈突申若也没料到一出蓬莱宫就被人逮了个正着看到李焱娘等人个个气鼓鼓的模样她只得把推托地心思往后放放等到进了厅堂看见满屋子的人全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她即便她往日我行我素惯了此时也不禁觉得头皮麻。 “你们这是审案呢还是为我洗尘呢!” “先审案后洗尘!” 临川长公主沗为东主撂下这句就笑呵呵地上前硬是把人拽到中间这才扳住了屈突申若的肩膀让她正对着满堂宾客笑着吩咐道:“申若来了各位若是有什么要问地统统赶紧过时不候!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就代大伙儿先问了!申若你都追到大西北去了有没有把人追到手?怎么没把六郎那家伙一起带回来?”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屈突申若哪里还不知道就算顾左右而言他也肯定蒙混不过去没好气地瞪了临川长公主一眼这才干咳了一声面上露出了少许尴尬:“这六郎不能回来乃是因为王命军务在身不能私归。至于我……就算要嫁人少说也得等个一年半载的!” 这话虽然仍有含糊但却道出了深层次地意思一时间整个厅堂中传来了整整齐齐的倒抽凉气声。尤其是李焱娘更是夸张地狠狠一拍额头结果连人带椅子往后一倒若不是身手高明险些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殷秀宁更是蹭地一下跳了起来上前围着屈突申若转了一圈。 “申若姐我没听错吧你真的要嫁人了?” “好了这种事情值得问两三遍吗?”屈突申若终于禁不住被人当作靶子这种经历没好气地喝道“刚刚还说我是花木兰哪有花木兰大老远从战场上回来就被人当犯人一般审问的!” -- “若你只是上过战场的花木兰那我们自然不用这么问你。可是某人却是在打完仗之后还留在前线和别人谈情说爱不问个明白怎么行?” 李焱娘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旁边添油加醋直到屈突申若投来极度不善的眼神她这才无可奈何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了好了依你依你到此为止行了吧?话说回来你怎么不在那里多呆一段时间急急忙忙回来干什么?”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须知屈突申若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人更不会搭理外界的议论或风评既然都追到大西北去了没来由会这么匆匆忙忙赶回来。而临川长公主毕竟考虑周详些略一思忖便试探道:“申若可是陛下病了的事情六郎知道了?” 一说到这事刚刚还满堂嬉笑的氛围一下子沉肃了下来。要说这满堂贵妇千金个个都是出身顶尖的名门各自的父兄丈夫不是在朝当着高官就是位居显爵说句不客气的话按照大唐强悍的内室风气如果这里所有人都吹一口气这长安的地面上大约也得抖动几下。 “六郎已经向我求过婚了虽说我还未和贺兰谈过但这李家妇大约也就是一年之内了。” 虽说这年头仍旧讲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谁都知道这婚事屈突家不会拒绝一听这话快慰的有之欣喜的有之惋惜的有之人群中再次为之哗然。然而屈突申若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众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既然要为李家妇我这趟回来便得尽为人媳的本分有些事情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各位有的是我的长辈有的是我的姊妹担当大的事情我不敢托付大家但那些力所能及的事还请各位不吝相助申若在此谢过!” 见屈突申若深深裣衽团团一礼临川长公主虽是心头惊异却仍紧赶着上前一把将其搀扶了起来。而这时候平日就与她交好的李焱娘等人彼此互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李焱娘更是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赴汤蹈火这种话我们不敢说但只要是能出力的想必在场谁都不会推诿!不说别的申若你的眼力见识谁会信不过?”ps:大姊头怒吼一声月票招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 小萝莉也有大任务 太史公曰: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休息乎无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衣食滋殖。” 诺大的书房中一个小女童正趴在书案前摇头晃脑地念着如是一句话。半晌她方才抬起脑袋疑惑地向对面的中年人问道:“爹爹不是都说吕后专权以至于汉室凋零么这太史公为何反而赞她用政的时候天下太平?” 上官庭芝头痛地瞧着自己的小不点女儿头一回领教了自个的老爹平日教导她的不易。这不自己今天不过临时接下了教她史记的任务结果倒好念不过是念了三段话上官婉儿提出的问题足足有一箩筐而且他的大道理小家伙根本不听! 这事情要说明白就是一天都未必够因此他绞尽脑汁想出了几句话敷衍过去立刻就找了借口让女儿自己念书然后便落荒而逃直到出了廊下才松了一口气。都说他养了个小神童能够继承上官家的衣钵然而这对于当父亲的来说考验也实在太大了还不如生个平平常常的女儿来得省心省力! 如是在心里抱怨了一通他立刻匆匆出门免得被小的看到再纠缠不清。而他前脚刚走一个**岁的女童便兴冲冲地进了院子熟门熟路地直奔书斋一进门四下一望就笑嘻嘻地冲到了上官婉儿的书案前。 “婉儿你听说了没有。大师娘回来了!” 上官婉儿一下子放下书本抬起了头。小脸上写满了惊喜那一双眼睛放射出了异常闪亮的光芒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还在地上跳了两下这才兴奋不已地拉住了阿韦地手:“韦姐姐这事情你从哪里听说地大师娘现在人在哪里?” “我只听舅母说起今儿个上午大师娘去了一趟临川长公主府所以这回来的消息肯定不假。”阿韦不假思索地冒出这句话。旋即便愤愤地一跺脚“要说师傅还真是无情无义还说收我们当徒弟一转眼就溜得没踪影了!大师娘紧跟着也去了西北小师娘成天长吁短叹压根没心思教我们学功夫都这么久了连一套剑法都还没学全!” 说起这事。上官婉儿也颇觉得心中恼火遂跟着一起使劲点头。两人正同仇敌忾的时候忽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爽朗地笑声。 “哟这怨气冲天的。在埋怨谁呢?” 两个小的一下子转过头来见一个火红的人影迈进了门槛。顿时喜出望外齐齐迎上去叫了一声大师娘。上官婉儿羡慕地打量着屈突申若那身狐皮袍子想想李贤送给自己的那件白色皮袍只是新年穿了一次就被母亲收了起来那眼睛更甭提多亮了。 阿韦虽然在人前装得娴静文雅但在屈突申若这样熟悉的人面前向来都是本形毕露此刻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大师娘怎么师傅没和你一起回来?” “因为有人不想让你们地师傅回来!” 屈突申若半真半假地眨了眨眼睛见阿韦一下子面色白而上官婉儿则是皱起了眉头便笑嘻嘻地一手一个揽着两人坐到了书案后头旋即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们的师傅向来得陛下和娘娘宠爱和太子又和睦这一次冲冠一怒跑到了西北又立了大功劳按理说陛下既然病了为人子回来探望探望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可你们知不知道朝廷给他的诏命上甚至都没提陛下病了。” 阿韦迷惑地睁大了眼睛为难地瞧了瞧上官婉儿。而上官婉儿虽然天资聪颖不过是跟着上官仪耳濡目染不该听的多听了一些而已。现如今屈突申若说的这些都是上官仪这些天讳莫如深的她又哪里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拍了拍阿韦的手示意她别着急略一思忖便开口答道:“大师娘你说地这些我和韦姐姐都不明白。不过我们都知道师傅向来都对我们好而且决不是那种大奸大恶的人。如果大师娘认为我们两个有什么能帮忙的就尽管说!” 这话一出口屈突申若顿时笑了轻轻地在两个小家伙脑袋上略敲了一记她便蹲下了身子正好可以平视两人的眼睛。 “你们两个都是人小鬼大不是那种等闲地小鬼所以这次自然是任务重大。我先头去过含凉殿皇后娘娘说太平公主已经渐渐大了也需要两个玩伴大约马上就会有旨意下来宣召你们为公主侍读。有了这个名义你们就能日日进出宫闱有些我不方便做的事情你们就正好可以做明白么?” “不明白。” 这一次上官婉儿和阿韦同时迷 了摇头。进宫去当公主侍读是一件好事可是这帮忙有什么关系?任凭两人把小小地脑瓜子想破也着实没想到其中的关联所以眉心中间都是一个小疙瘩。 “两个小傻瓜我当然是让你们居中传递信息当特使!” 骤闻特使两个字两个小家伙全都愣住了但不一会儿阿韦便张大了嘴巴那种又惊又喜的模样怎么都掩不住。而上官婉儿也比她没好多少在家里古灵精怪从上到小都宠着捧着那毕竟是在家里可跑到外头除了那些熟悉她的人有谁会把一个六岁女童放在心上?于是两人几乎是同时重重点头说是满心大志也不为过。 屈突申若早料到了上官婉儿和阿韦的反应亲昵地在两人脸颊上掐了一记便开始细细嘱咐一桩桩一件件的注意事项。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外头跟着阿韦前来的仆妇终于等不及派人来催阿韦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直到这时屈突申若才将上官婉儿抱到了自己膝盖上正对着她的眼睛吩咐道:“婉儿除了刚刚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个很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官当得越大麻烦越多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上官仪如今就正好有这样的烦恼。他和刘祥道私交极好所以两人当初一个中书一个门下可谓是如鱼得水搭档默契。可谁能料到这倒霉的一年居然把刘祥道也给拉上了! 同样是姓刘刘仁轨怎么那么强势那么不好对付! 上官仪从马上下来望着忽然之间乌云密布死沉死沉的天空深深叹了一口气方才迈进了大门心中想着若是下雪又会压塌多少房子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旁边的仆人见他脸色不好全都不敢上来打扰。而他亦是闷头不作声往里头走循例到上官婉儿的书斋转了一圈见里头空荡荡地没有人不觉有些奇怪。 他的孙女可是个书迷啊这时候不在书房跑哪里去了? “孙小姐去后头骑马了!” -- 骑马……上官仪的脸色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想到了正月十五李贤千里迢迢从西北送来的礼物。他的是一件紫裘皮袍子儿子媳妇都是些文房四宝并珠玉饰而送给上官婉儿的居然是一匹高头大马!要是站在那匹马旁边他那孙女还不及马腿高这种礼物是送给小孩子的吗! 可偏偏上官婉儿就是喜欢! 他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穿过中庭来到了后院跑马场。诺大的场地中两个护卫把上官婉儿护在中间正在教她练习骑马而那匹马前头甚至没一个牵马的!瞧见自己的宝贝孙女双手使劲拉着缰绳双脚踏在特制的马镫上身子半伏在马背上兴奋得无以复加老上官刚想叹气最后却只是拿巴掌轻轻拍了一下脑袋。 这年头要培养一个淑女怎么就这么难呢?他上官家虽说不比五姓那样的门第可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怎么如今孙女爱读书的同时也如此喜好胡风? 好容易等到上官婉儿从马上下来他不免板着面孔上前刚想要吹胡子瞪眼的时候上官婉儿便笑嘻嘻地叫了一声祖父旋即抱怨道:“今天我读史记只不过多问了几个问题爹爹就跑得没影了害得我只能自己琢磨!” 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上官仪在心里把临阵脱逃的上官庭芝大骂了一通便和蔼可亲地询问孙女都学了些什么待听上官婉儿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着那几篇本纪的时候他顿时面有得色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好同时也不禁有那么一丝遐想。 要是孙女大几岁凭这家世贤名这太子妃的位子……不对不对那一位的儿媳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他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上官婉儿偷觑了一下祖父的脸色向身后的从人赶苍蝇一般地挥了挥手随即乖巧可人地问道:“看祖父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是不是政务太多太忙?祖父年纪大了若有疑难不妨找人分分忧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还是婉儿懂事。” 上官仪轻轻摩挲着孙女的头再一次深深叹了一口气。以前刘祥道在的时候他还有个可以商量的人如今倒好……还有就是以前觉着李贤太会骚扰人可现在想想那位主儿疏狂不假有的时候还是挺能出点歪主意帮忙的现在却相隔千里指望不上。 等等似乎此次正是刘仁轨编排了各种借口不让李贤回来的!使劲扯了两下胡子上官仪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四百二十六章 从天而降的马贼 贼这个名字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就和中原的盗匪厌。所谓马贼往往是一些不容于部族的人的集合少则几十骑多则成百乃至上千骑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烧杀抢夺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在强势的部族面前他们往往会避其锋芒就算干上一票也不会太过分而对于那些小部族来说一次马贼袭扰可以说是最大的噩梦。 “吐谷浑也有马贼?” 回程的路上正事干完了想知道的消息也知道了满心轻松的李贤便和慕容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了起来。等听到慕容复说起马贼的凶残他不觉皱了皱眉便问出了如上的那句话。 “师傅倘若还是当年雄霸西北的吐谷浑王廷纵使有马贼也不会那么猖獗但现在就不同了!” 说起这个慕容复便有些滔滔不绝年少的脸上虽说有鄙夷但同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那些马贼大多也是身世可怜的人在西北这块地没有部族的人绝对无法生存除了成为马贼几乎没有第二条路。而一旦劫掠过第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因为无论你抢过几次只要是马贼那么被抓之后就只有一个死字!” 李贤瞥了一眼慕容复的表情忽然眯起了眼睛:“你小子了解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也有去做马贼的打算?” 这话问得异常直截了当慕容复不禁一呆见周围的程伯虎薛丁山也盯着他。他愈觉得心中不安。最后轻轻点了点头:“弘化长公主能够护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辈子将来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成为可汗。我都活不成。当初达延芒结波还能拉到大批支持者投吐蕃像我这样孤单单一个人除了当马贼还能干什么?杀人还是被杀总归就只有这两条路而已。” 此话一出那股与其年龄不相称的狠辣气息便流露了出来。让这几天看惯了慕容复少年心性地程伯虎和薛丁山都是一呆。而李贤斜睨着他心中却异常了然。 哪怕这小子不是狼王是狼崽子这一条却是确凿无疑地指望他心性纯良得如同天使更是痴心妄想!不过从他敢坦然说明这些来看这小子还算是老实。 “既然想过这档子事那么至少表明你接触过那些马贼?” 见李贤听了这些话犹如没事人似的。不但程伯虎薛丁山心中嘀咕就是慕容复也有些始料未及。在他想来以这位师傅的脾气应该是指着他痛骂一顿没出息才对。在愣了小半晌之后。他四处一望尴尬地压低了声音:“吐谷浑最大地马贼是拓跋宏。手下大约有一千多骑他号称是北魏王族之后他曾经派人来见过我……” 阿萝一直跟在李贤身后见慕容复自刚刚起一直都在说马贼她不免有些困倦打了个呵欠四下一望便瞥见后头的赤玛伦也在呆。正在这时只见前军忽然起了阵阵骚动不多时一个斥侯便冲到了李贤跟前。 “偏西之地现有数百骑兵大约是……大约是马贼!” 这话音刚落就只听远处蹄声阵阵闻声望去却只见天边黑压压一大片人人人挥舞着雪亮的兵器那喊杀声远远就传了过来。此时甚至不等李贤出声令整个亲兵团立刻动作了起来有的控箭上弦有的则掣出了腰中兵刃。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数息之间刚刚略显凌乱地队伍变得异常齐整。 说马贼马贼就到这厮还真是乌鸦嘴! 李贤瞪了慕容复一眼见这小子惊愕得无以复加便扫了扫四周训练有素的亲兵以及满面激动的程伯虎薛丁山顿时耸了耸肩。有句老话说得好柿子拣软的捏他这些兵都是从真正的战阵中走过来的人人都被军功和赏赐刺激得浑身热谁吃饱了撑着居然敢在这吐谷浑袭击他李贤这一行人? “殿下……” “少说废话你领衔你指挥我和伯虎小薛都听你的!” 不等霍怀恩请示什么李贤就一口把话堵了回去顺势一把抽出了腰中宝剑猛地大喝了一声:“以斩计功勋到时候拿脑袋给我报功劳!” 他向来中气极足一句话吼出口四周顿时响起了轰然回应骤闻马贼来攻的那点子慌乱全都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地则是充斥在数百人中间的一股杀气。所有人望着那黑压压散开的大批骑兵渐渐驰近几个上次立过大功的亲兵更把眼睛眯缝了起来。 李贤转头嘱咐阿萝跟紧自己又让程伯虎和薛丁山好生保护她。趁着仍有一丝余暇他便打量了一眼赤玛伦见这一位被众多随从护持得水泄不通脸上并不见惊慌顿时放下了心思握 手稍稍紧了一紧。 “杀!” 随着霍怀恩的一声暴喝气势汹汹扑上来地马贼愕然现刚刚还像是被吓呆了似的“肥羊”忽然犹如一阵风似的有了动作数百人合成了一股尖刀一般朝己方直插了上来。前方挥舞兵器嗷嗷直叫的几个马贼原本还以为是对方虚张声势待到觉自己一瞬间到了马下或是脑袋一轻方才知道这回踢上了铁板。可这时候两拨人已经狠狠撞在了一起。 有程伯虎薛丁山牢牢看着有霍怀恩死死盯着还有大批眼热于军功的亲兵李贤压根没找到表现的机会。眼睁睁看着慕容复挥舞着弯刀在左手边砍下了一个马贼的脑袋溅血的脸变得异常兴奋甚至还一溜烟冲到了更前方的位置他也只能索性不管不问了。 战场上就是撞大运这小子要是有福份就不会死要是死了……那就是天数他也没办法! 经历了上次一仗霍怀恩这个校尉颇有了几分经验等到一鼓作气突破了中央他却仍不满足左侧大回旋之后追着马贼的屁股又掩杀了上去如是两三回杀下来残余的马贼全都慌乱地四散奔逃剩下的除了尸体就是重伤员还有一匹匹无主战马四处游荡。而众亲兵的马旁边大多挂着那么一两个死不瞑目的脑袋至于那些没捞到斩功勋的则是满脸懊恼。 解决了这数百马贼李贤瞅了一眼精光铮亮没有丝毫血污的宝剑信手回剑归鞘的同时便示意霍怀恩带人清点战场顺便抓几个能开口说话的俘虏。不多时这位昔日赫赫有名的陇右游侠便拖着两个五花大绑的马贼回转了来那架势就和老鹰捉小鸡似的。 “殿下刚刚有个软骨头供认说是奉了大领的命令所以才在这里等着准备伏击我们!好在我们一路都派了斥候这些人也不知道我们有多少能厮杀的否则麻烦就大了没把全部人带来!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大人物所以我一刀砍了。这两个身上都穿了皮甲大约不是寻常马贼是带回去审问还是就地审问?” 汉语在吐谷浑向来还算通用因此乍听得霍怀恩的称呼那两个被捆得犹如粽子一般的马贼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在人群中扫了两眼其中一个忽然现了慕容复立刻犹如找到救星一般地嚷嚷了起来。 -- “苏卢末王子我是叶尔丹曾经受大领之命和你见过的!” 这声嚷嚷顿时让众人的目光齐集在了慕容复身上就连李贤也不禁嘀咕了起来。刚刚这小子才说到什么吐谷浑第一马贼拓跋宏结果就遇到了对方麾下的马贼这还真和看书似的巧得不能再巧。 “叶尔丹?”慕容复面色一变上前仔仔细细瞧了两眼面色顿时变得极其古怪“你们大领拓跋宏不会愚蠢到连脑筋都不会动了吧?这是大唐雍王殿下你们居然敢打劫?” 终于确认了李贤的身份那叶尔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其沮丧仰天长叹了一声便实话实说道:“如果知道是唐军所部我们无论如何也不敢打主意更不用说雍王了。大领日前刚刚病故如今继任的是他的拜把兄弟伦泰三天前有人找上门来愿意出五百两黄金让我们劫一支商队……” 人家说劫商队就劫商队也不打听清楚这帮马贼的脑子也忒简单了! 李贤看了一眼慕容复觉得那吐谷浑第一马贼实在有些名不副实。结果大约是他的眼神被人家瞥见了另一个俘虏就忽然冷笑了一声:“叶尔丹你这个傻瓜伦泰分明是借刀杀人他早就想归顺了吐蕃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今儿个死的全都是你我心腹!” 借刀杀人! 李贤正琢磨这四个字忽然只见一骑人排众而出居高临下地道:“如果你们那个愚蠢的大领敢投吐蕃我没庐氏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自打此行以来一直都保持沉默的赤玛伦终于露出了杀气腾腾的表情甚至没注意一众唐军那各式各样的精彩神色。而那个火红头的米哈伊尔则是在马背上使劲揉着肩背一边打量李贤一边偷窥赤玛伦最后用心有余悸的表情摸了摸脑袋。 ps:昨天去查五月份考的那个硕士同等学力总算还过了一门英语中国语言文学的那个专业课不出意料地挂了题目我传在空间里头了对我这个理科出身的而言这题目就是变态!今天奥运开幕了希望晚上的开幕式能够精彩希望这一个多月的奥运会能够一切圆满! 第四百二十七章 剿匪抓到的重要人物,回长安有望 仗不免要死人哪怕是极其精锐的部队也是如此。付数百马贼李贤总共损失了十几个人伤了好几十好在这受伤的都只是轻伤。只是在埋葬死者的时候他已经不像初上战场那般沮丧面色异常平静。 “殿下除了这两个和逃窜的马贼之外战场上已经清理完毕了!” 听到霍怀恩如是说李贤扭过头见其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煞星多半是把活着的统统杀了。虽说觉得有些残忍但想到马贼来去如风确实是西北一大患他便点了点头:“你把将士们的功劳都记好了回去论功行赏。” 话音刚落慕容复忽然从旁边探出了脑袋:“师傅拓跋宏的那股马贼不但袭扰过众多小部甚至连几个大部也曾经吃过亏外头的悬赏很是不少。这一次我们大展神威这战利品之外不如索性擒贼擒王取了那悬赏如何?” 要是这话是别个亲王听了必定会嗤之以鼻就是周围的人也会提出异议指不定还得丢出什么白龙鱼服为虾戏之类的话。然而李贤从来就是个不循常理出牌的人程伯虎薛丁山又是好事的从来都是以他马是瞻霍怀恩虽说成了校尉但本质上仍是一个好强斗狠的游侠一听这话全都来了兴致。 李贤拿着马鞭冲慕容复指了指:“慕容你小子还真是狠啊那拓跋宏虽说死了。可好歹当初还派人和你接触过。你居然就想着拿人家部属的脑袋换悬赏?” “拓跋宏看中的不过是我地姓氏指望着靠我地名号招兵买马干大事哪里是存了什么好心?”慕容复见李贤目光炯炯地直视过来。面色也旋即变得老实了下来“我就算真要当马贼也不会投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到时候只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小子果然狡猾!”李贤笑骂了一句遂不再搭理慕容复转头对霍怀恩吩咐道。“老霍再去审那两个人务必问出马贼地巢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把他们的嘴撬开。他们要是敢不说就等着喂这天上的秃鹫吧!” 总共就这么点人李贤的决定很快传到了众亲兵的耳中。他们都是各权贵宅邸中成日练武的根本静不下来憋在树敦城中个把月已经快憋疯了。今日痛杀一场都觉得快活。一听说还要追击马贼巢穴而且得来地悬赏大家全都有份他们自是群情振奋更觉得跟着李贤有前途。 李贤正准备安排一批人把赤玛伦一行送到安全地带。谁知道他上前还没开口说话这一位就忽然主动提议道:“雍王殿下。那些马贼说不定是冲我们而来我这些随从都是精锐之士我也不是累赘我们愿意一起去!” 这年头怎么女人都那么倔强死心眼?李贤瞧着那双抿紧的嘴唇和不容置疑的坚决思量片刻便答应了下来。虽说这是人家的未来赞蒙可人是格嘉木夏带来的关他何事? 痛恨新任大领伦泰的叶尔丹几乎不假思索地出卖了马贼巢穴的位置----马贼们其实比谁都怕死再加上所有家底消耗殆尽如果不想死他们绝对没有第二个选择。而有了这两个熟悉地形人员的向导李贤一行在拔掉了沿路所有哨探地情况下闪电一般的奔袭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斩五百级! 这个放在中型战役中都是相当战果的成绩再一次轻而易举达成了。当然这也要怪那个伦泰蠢笨那刀光划破帐篷地时候这一位仍然在兴高采烈地招待贵宾喝得酪酊大醉结果糊里糊涂就丢了脑袋。整个驻地更是被连锅端从上到下几乎都没有跑掉。 然而对于李贤来说剿灭了马贼只是完成了既定目标此行的意外收获才真正是最大地惊喜。这股马贼不但横行于吐谷浑北部而且常常袭扰西域巢穴中藏有大量金银器皿和西域金银币甚至还有不少来自中原的贵重工艺品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丰富的战利品还在其次最大的收获是那个侥幸逃过一命被活捉的马贼贵宾居然是西突厥残余一支的重要人物李遮匐! 早年附唐的西突厥两可汗之间的恩怨李贤曾经听契苾何力听过再加上亲兵中还有几个是深悉西北形势的自不会轻易被人蒙混过关。所以得知此次阴差阳错抓到了这么一个重要人物他额手称庆之后大手一挥就把缴获的所有金银币给赏了出去。 金银器皿是大家伙固然不能夹带但这些金银币天知道是否有人会一时贪小偷拿一些还不如分了干净。于是上上下下的腰包又鼓了一圈众人无不兴高采烈。 “雍王殿下!” -- 李贤坐在马上正看着一群亲兵忙忙碌碌地往马上一个个地捆扎口袋听到身后的这个声音转头一看便现是赤玛伦且愕然察觉到刚刚那声她竟然未做任何掩饰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李遮匐如今乃是我吐蕃子民希望殿下将此人交由祖父带回去!”见李贤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赤玛伦顿时咬咬牙道“只要李遮匐能够供认受了钦陵指使前来截杀我那么他就会失去赞普的信任和逻些贵族的支持!我知道殿下和钦陵有深仇大恨此番钦陵必败无疑所以请殿下看在和我没庐氏的一点交情上务必答应我这个要求!” 交情……说是交易还差不多把人交给你凭什么? 李贤面上虽然没有表情但眼睛却渐渐眯缝了起来待赤玛伦说完他便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说李遮匐是吐蕃子民可是他叛唐在先投吐蕃在后不管按照先后还是按照情理似乎此人都应该由我处置更何况人是我抓的。没庐小姐我和钦陵是有私怨不过私怨在后国事在先我虽然疏懒还不至于因私忘公。” 赤玛伦没料到李贤对自己的身份仿佛早有预料更一口拒绝了这个提议竟是连个商量都没有不禁呆了一呆。要知道这位大唐亲王不是最最重利的么?正想再游说的时候她忽然现对方直直地望着自己的眼睛那犀利的目光让她心头一悸。 “俘虏我都给了你的祖父桑吉达布只赎了一个光杆赞婆回去这已经是我大唐的底线了也是我的最大交情了。至于这个李遮匐我得亲自送回长安去治他反叛之罪。” 言罢他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旋即自顾自地去安排开拔事宜。而米哈伊尔远远张望了一会忽然从旁边绕了过去追上了李贤。 “殿下雍王殿下!” 李贤一转头瞅见米哈伊尔眉头不由微微一拧。一路上他没少看见这只红毛猴子上窜下跳仿佛是在向赤玛伦献殷勤此时看他凑上来顿时觉得没有好事暗道裴行俭怎么推荐了这么个活宝过来。 “殿下那个李遮匐我曾经在疏勒王的宴会上见过对了还有阿史那都支!那时候我记得还有个汉人亦是坐上嘉宾听说是中原卖兵器的很是夸耀了他那把宝刀。”两句正话一过米哈伊尔又不正经了起来涎着脸大唱赞美之词“我以前只知道罗马帝国的富饶如今才真正体会到这东方实在是太富有了啊遍地是黄金白银……” 李贤甚至不等这家伙说完便掉转马头走路随即找来了刚刚那个熟悉西边状况的亲兵一问才知道这李遮匐和阿史那都支是昔日那两厢西突厥可汗的部属如今都投了吐蕃的。听着那一个个冗长而且又差不多的名字他着实觉得头昏脑胀再想想裴行俭这个安西大都护成天就是和这些人打交道顿时觉得人家实在不易。 风尘仆仆赶回树敦城契苾何力听说了李贤的“辉煌战果”第一件事就是把随行的程伯虎薛丁山外加霍怀恩一起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通。他是副将年纪又摆在那里甚至可以说是小薛未来的岳父试问谁敢说一个不字?然而挨训归挨训三人心里却都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盘计算着这一次的收益率压根没把契苾何力的话放在心上。 到了最后契苾何力也懒得再对牛谈琴挥挥手打了这三个家伙又去看了看那个倒霉的李遮匐旋即便琢磨起怎么写奏折来。 西突厥……西突厥按理说已经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大唐的西域羁州然而自从苏海政那家伙听信谗言误杀好人大好局面再次分崩离析。这一次拿到了李遮匐勉强能够解决一派势力想必天子应该会高兴才对。 唉这长安里头的纷争居然连累他在西北也不得消停真是最大的麻烦! 一想到李贤安静不下来的性子契苾何力的老脸上露出了异常头痛的表情最后也不叫幕僚郑重提笔在卷轴上写了第一笔。 第四百二十八章 小太子烦忧,老上官郁闷 莱宫中无东宫倒是有个东内苑。然而与其说这东宫的作用还不如说那等同于御花园的作用。所以身为太子的李弘仍旧是在太极宫的东宫见臣子处理政事每日跑一趟蓬莱宫就得花费一个多时辰。 这是人子孝道甭说他压根不觉得有什么苦就算觉得苦也不会往外头说。 李治身体不好群臣都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当儿子的也已经习惯了。然而那天在便朝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父皇一下子跌坐在宝座上人事不知他还是吓了一大跳待从太医那里得知只不过是风眩病再次作他方才放下了一颗心之后也就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为了辅佐他这位太子李治给东宫安排的臣子都是第一流的精兵强将比如说刘仁轨比如说郝处俊比如说上官仪……换言之一旦他这个太子开口想要谁作为东宫辅佐李治绝对是大开方便之门。然而李弘不比李贤礼仪规矩已经深入到了他的骨子里头所以对于这些资历深人望重的老臣他都非常尊重几乎是言听计从。 而太子左庶子刘仁轨和太子太傅上官仪不同上官仪虽说在诗赋上闻名天下但在政治上的手腕并不老到可刘仁轨大起大落了一次对于世情可谓是洞若观火。所以在对李贤隐瞒李治病情这个问题上李弘便被他那种说法给说服了。 刘仁轨的话仿佛字字句句都在为这两兄弟着想:“太子殿下固然和雍王殿下兄弟和睦即使雍王殿下人在西北至少知会一声也是必要的。可是。雍王殿下能够冲冠一怒为红颜。大老远跑去了西北焉知如今听闻陛下病倒会丢下一切赶回来?孝道固然重要可西北如今局势未定。若是因此而功亏一篑只怕将来不但雍王殿下会后悔陛下也会有所懊恼。殿下既然和雍王亲厚就保全他这一次吧。” 翅膀硬了想要飞了这八个字并不足以形容李弘眼下地心境。他天性纯孝再加上母子天性。虽说曾经觉得母亲专断但在武后果断地弃用了李义府之后又有李贤从中牵线搭桥母子关系早就修复如初。 可是他已经及冠也很快就要迎娶太子妃按理说已经成年。可如今李治这一病不是让他监国。而是让武后摄政他倒不觉得什么可外头地议论却让他很心烦就连东宫的属官。也常常明里暗里在他面前说道些有的没地。 蓬莱宫中住着帝后这太极宫自然就颇有些冷落。这一日下午。出了东宫的他不知不觉往右转旋即看到了依旧巍峨的武德门。想起当初李贤住在这武德殿常常没事转去东宫骚扰玩闹的往事他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索性举步迈上了台阶。 “太……太子殿下!” 武德殿中仍旧留着不少昔日侍奉过李贤的宫人一见是太子都吃了一惊。两个人匆匆迎上来的同时面上都流露出了些许尴尬更有人偷偷往里头瞧。看到这一幕李弘不禁觉得奇怪随口问道:“怎么里头有人?” “回禀太子殿下是……是公主和两位侍读在里头。” 这宫里头地公主一共有三个然而前头两个公主都是萧淑妃留下的住在掖庭之中平常人根本见不着所以人在武德殿还能被称作公主的自然只有一个。 “令月?” 李弘心头起了疑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遂点点头进了武德殿。虽说已经三年没到过这里他却仍觉得所有摆设俱是无比熟悉再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他更是熟门熟路地拐了过去。果然到了李贤往日那间寝殿他就听到了李令月熟悉的声音。 “六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乍听得这一句李弘恨不得转身拔腿就走但想到身后还有别人只得硬生生止住了。虽说他自忖乃是坦荡荡别无半点别样心思可大道理可以对大人讲若是妹妹张口问他这个问题他该如何回答?此时此刻他头一次觉得刘仁轨给他出了个馊主意不说其他如果李贤在想必那些敢在他面前抱怨的东宫官员都会缩回去。 “太子殿下!” 阿韦一掀开帘子就瞧见了李弘面色怔忡地呆站在那里连忙叫了一声。还不等李弘回答里头忽然就窜出了两个人。年龄最小的太平公主李令月一瞧见哥哥立刻欢呼着扑了上去大声嚷嚷道:“五哥我想六哥了呜哇!” 李弘完全没料到两句话没说到李令月居然抱着他的脖子哭闹了起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绞尽脑汁地哄 子。奈何他不比李贤地本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微到了最后还是上官婉儿笑眯眯地上前一句话就解了围。 “公主太子殿下是储君一句话顶得上别人一千句只要他让雍王殿下回来别人能不准么?” 李令月的哭声一下子嘎然而止犹带着泪珠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弘的眼睛两只手箍得更紧了可由于刚刚哭得太猛她仍有些抽噎喉头耸动不止:“五……五哥你……你真地能让六哥回来?” 李弘从来看到的都是乖巧可人或是调皮捣蛋地妹妹何尝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的模样?一面用帕子给她擦眼泪他一面小心翼翼地选着言辞哄她好容易哄得小家伙有些迷迷糊糊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命乳母先带着她在李贤的床上歇一会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上官婉儿和阿韦身上。 他确实听说过母后指名由上官仪的孙女还有韦玄贞的女儿作为公主侍读如今愈觉得两个女童确实聪明伶俐。然而一想到一个妹妹就够古灵精怪了他顿时有些头大。 “令月还小不懂事若是遇到今天这种事你们多哄哄她……”话说了一半李弘忽然卡壳了接下来他能说些什么----难不成要人家劝他那个才几岁的妹妹国事为重?满心狼狈的他看了一眼四周的熟悉环境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在他身后两个小家伙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全都是一头雾水。 心烦意乱的李弘破天荒地换上便服只带了两个侍卫出了宫城可到了大街上却有些茫然。他不像李贤除了臣子几乎没有朋友这时候又能上哪里去?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贤德居遂打马从春明大街直奔西市。 他这个太子时隔数年第一次在这里露面让掌柜和上上下下的伙计全都吃了一惊。而掌柜上前迎接的一刹那竟是鬼使神差地问道:“五公子上官……那个上官相公一个人在三楼包厢里头喝酒您可是来找他的?” 李弘原本只是想来解解乏并不打算找人然而一听说上官仪在三楼喝酒他顿时上了心干脆顺势点了点头跟着那自以为得计的掌柜上了三楼。嘱咐两个亲卫守在外面他轻轻推门而入见上官仪拿着一角酒怔怔地望着窗外他便轻轻反手掩上了房门。 -- “太傅。” 上官仪已经喝得半醉乍听得有人叫太傅顿时眯着眼睛回过了头现是李弘他便自嘲地笑了笑:“这酒量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居然看着伙计像是太子真是老了!你出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见平素最最儒雅风仪的上官仪居然胡言乱语李弘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干脆就在上官仪的对面坐了下来竟二话不说地拿起一角酒往嘴中灌去却不料那酒异常烈性到了口中就觉得火烧火燎他忍不住连连咳嗽。 “咦?”上官仪这才觉得来人不像是伙计一流揉着眼睛又看了看这次终于大惊失色“太子……太子殿下你上这种地方做什么?” “太傅能来我就不能来?” 这一对师徒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阵子忽然同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竟是不约而同地一碰那酒角同时仰头痛灌了一气。按照律例品官不能上西市闲逛但自从李贤破了这规矩帝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规矩也就渐渐不作数了。然而像上官仪这样的正经人破这样的规矩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太子殿下是不是最近被人叨咕得狠了觉得心里烦?” 要是面对别人李弘铁定不承认可面对上官仪这个太傅再加上他酒量浅如今已经有了些酒意索性苦笑了起来:“六弟在的时候不觉得可他这一走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偏偏还有人劝谏我说不能让他回来。” 既然起了个头他便没法再忍忽然用手使劲捶了两下桌子:“太傅你知道背地里有人怎么和我说么?他们说母后就是靠着六弟方才能够笼络百官大权独揽说是没有六弟母后就能去一臂膀我这个监国太子方才能够名正言顺!那是我的母后我的兄弟我岂能为了名正言顺就……就……” 瞧着李弘憋红的脸上官仪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宰相烦太子烦想必宫中的皇后也烦人人都在烦只不知道蓬莱殿中正在养病的天子烦不烦? 第四百二十九章 二相公斗法,武皇后看戏 治一点都不烦恰恰相反对于这种繁忙之后忽然轻子他相当满意。 虽说他当初那个太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是既然当了皇帝就不代表他没有雄心壮志没有驭下的手段。登基之初他还没有站稳脚跟那会不得不靠舅父长孙无忌镇压局面而后来和武后联手用尽手段将长孙一党连根拔起虽然不能对人言但那确实是他在政治上的第一次巨大成功。 至于如今他虽说病了但有妻子摄政下头有宰相制衡这情况不是很好么?秦鸣鹤的本事也相当高虽然风眩偶有作但头痛的程度大为减轻这大大减缓了他如今最大的烦恼。 而身在含凉殿却得日日赴紫宸殿早朝的武后至少从面上也看不出有半点烦恼的地方。虽然刘仁轨事事强硬再完善的政令也能被他挑出刺来偶尔和她一同见李治的时候还会冒出几句缠枪夹棒的言辞但她却始终温和以对充分显示了一个皇后的大度。 虽然身在深宫不能外出但外界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地传到了她的耳中----比如说上官仪和太子在贤德居喝闷酒的事。 “早先我还以为贤儿这小子收徒弟纯粹为了好玩想不到这小婉儿还真是人小鬼大为了师傅转手连祖父都卖了!” 等到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并阿韦一走武后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叹息老上官家里出了个“内奸”。还是庆幸儿子预先做的好事。 虽说她不知道上官仪和李弘跑到李贤办的酒楼做什么。但李弘几乎是从来没有出格举动地太子上官仪是从来雍容大气地宰相这两个人会忽然跑到西市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喝酒。而且上官仪回去之后还长吁短叹的这隐隐约约地意思总能猜得出来。 “一山不容二虎自从老刘头回来老上官这个宰相似乎当得不怎么安稳。” 正侍立在武后旁边的阿芊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喃喃自语心中古怪之余竟是鬼使神差地扑嗤笑了一声。见武后回头瞪着她。她不禁缩了缩脑袋低声答道:“奴婢只是想到当初上官相公也不是那么安分守己的性子如今倒是变了个人似的。如今门下省倒是很少封驳旨意就是中书省刘老头着实死硬。” “刘老头从给事中变成了一介平民又在海东那种地方兜兜转转一大圈方才得以荣耀归朝这哪里是仕途一帆风顺的上官仪能够比的?” 武后一针见血撂下一句话旋即站起身来。瞥了一眼角落中照旧光洁地铜镜便打算前往蓬莱殿探一探自己的丈夫。而正在这时候外头一个小内侍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大声嚷嚷道:“娘娘。西北……西北又有紧急奏疏送到了!” 一个西北一个紧急。一瞬间把武后整个心绪都吊了起来当下便厉声问道:“西北又出了什么事快说!” 那小内侍虽说是在外朝中书省执役的人但一向收多了武后的好处此时看到她疾言厉色不禁有些心慌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方才结结巴巴地说:“小人……小人也只是听说契苾何力将军送来了……送来了奏疏。” 大约是惊骇劲过去了他的话头一下子利索了起来:“听说是雍王殿下大展神威在视察完牛心堡之后大破马贼来袭甚至连锅端了马贼巢穴还有……似乎还抓到了什么重要人物这一点小人暂时还不清楚。” “原来如此。” 武后松了一口气略一思忖觉得这重要任务四个字大有文章再往深处一想她忽然抚掌叹道:“果然是好机缘!” 在那小内侍和阿芊茫然的眼神中她迅走到铜镜边重新理了理鬓旋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对那小内侍吩咐道:“你赶紧回中书省别让别人看出了端倪。阿芊去蓬莱殿!如此好消息刘老头怎么也会报陛下知晓我们到那里去等刘老头!” 看着手中地那份奏疏刘仁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事实上西北那烂摊子已经烂了很久了。当初任安西大都护面对烽烟四起的叛乱最后竟是连命都送掉了这情形直到裴行俭上任之后方才扭转。至于吐蕃更是连番异动谁能想到大唐就集结了区区四万人竟能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这功劳已经不小了李贤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尊贵的皇子是仅次于太子地雍王没事去和区区马贼过不去干吗?还有那个李遮匐 手底下有过万军民的领居然会跑去当马贼地座上是疯了么? 他承认西北大胜是好事抓到西突厥叛臣更是好事可问题是时机不对人不对。别人没察觉到但他是刘仁轨是从高官到布衣再由布衣成为宰相的刘仁轨!上官老头耳昏眼花了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李贤对东宫那位太子影响太大了而且对皇后的影响也太大了! “牝鸡司晨自古不是吉兆这皇上不明白也就算了太子怎么也不知道警觉!这隋朝覆亡的例子摆在那里这两位怎么就没有任何反应?” -- 心里头埋怨归埋怨但刘仁轨还不至于小心眼到压下这样的消息遂和上官仪碰了个头两个宰相一同赶往蓬莱殿。然而这两位一踏进天子内室就看见武后正在喂李治喝粥一个是温情脉脉一个是含笑以对那股夫妻旖旎的风光外臣看见自然难免一呆。 “咳!” 上官仪不愿意煞风景刘仁轨却不愿意眼巴巴地跑到这里看人家帝后温存遂重重咳嗽了一声。见榻上两位至尊好容易把目光投下来他方才神态自若地拿出契苾何力的奏疏平静地陈述了西突厥叛臣李遮匐被擒的消息。 身为皇帝全都是爱听好消息不爱听坏消息更何况自从当初册封的西突厥两厢可汗兴昔亡和继往绝死后好容易安顿下来的西突厥残余再次分崩离析又投了吐蕃结果搅得西域不得安宁正是李治心头大患。所以一听说这次李贤直捣马贼巢穴居然还抓到了这么一个重要人物他这个做父亲的别提多高兴多得意了! “好好不愧是吾家千里驹误打误撞还能有如此收获!嗯让他押着李遮匐回来朕要看看当初便是货真价实的沙钵罗可汗贺鲁也在阙下沦为一个俘虏这李遮匐有多大的能量敢叛我大唐!” “陛下!” 一听李治说要李贤回来刘仁轨顿时紧张了。这些日子他天天往东宫跑充分挥自己太子左庶子的作用给李弘灌输监国太子的职责如是等等这教育还没定型李贤一回来一搅和岂不是他一番心力白费?再者如今是皇后摄政天知道那一位回来是否会给武后如虎添翼。 “西北未定不过区区一个西突厥叛臣李遮匐让独孤卿云或辛文陵押回来也就是了。臣听说如今雍王殿下的名字在吐蕃可以止小儿夜啼如是威名正可用来安抚西北!吐谷浑可汗诺曷钵软弱只怕这雍王殿下一回来吐谷浑转眼又有不测之祸。” 这话虽说把李贤捧上天但言下之意听者自明而武后心里甭提多恼火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小聪明是不少胆子也确实大可初出茅庐能挥这么大用场还什么止小儿夜啼鬼话连篇!这老契苾何力的功劳就一笔抹煞了? “陛下臣以为树敦城眼下有契苾何力在雍王回来也无妨。” 刘仁轨慷慨激昂过后上官仪终于慢条斯理地丢出了一句重若千钧的话。仿佛没看见旁边老刘头似乎要喷火的眼神他风度翩翩地一躬身笑吟吟地道:“人说老将伏骥志在千里契苾何力乃是老将名将如今西北重在一个抚字他老成持重反而比雍王殿下更能镇压局势。再者殿下眼看就要加冠了总不成这冠礼放到西北那苦寒之地不成?” “雍王仅次于太子冠礼乃人生第一大事焉可偏废?” 此时此刻看着下头的刘仁轨和上官仪武后面上固然不动声色心中却着实佩服老上官的拉着虎皮做大旗。老上官毕竟是文坛宿老在于志宁过世许敬宗隐居之际这资格更老的基本上寻不到了一个礼字当头压下来竟是犹如千钧重石。 左相说这样右相说那样李治不免有些为难便转头去征求妻子的意见。正当刘仁轨心中叫糟的时候武后却忽然不偏不倚了起来。 “贤儿是臣妾的儿子自然是想他回来。不过国家大事亦不可偏废陛下还是听听群臣的意见更好。” 此话一出刘仁轨诧异了上官仪也诧异了然而李治却为妻子的通情达理而感到异常高兴遂重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明日紫宸殿上媚娘你不妨把此事通告群臣看看他们怎么说!” 第四百三十章 太子犹重孝悌,武后投桃报李 为时下炙手可热的右相海东良好战局的缔造者刘的影响力自然非同小可。窝着一肚子火气回到中书省他立刻找来一群平日以他马是瞻的大臣严严密密嘱咐了一遍。同样的事情身为左相的上官仪在门下省也依样画葫芦做了一遍。 这个时候是中书省和门下省角力左右相打擂台?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武后在紫宸殿处理完公文固然是在含凉殿优哉游哉地调教幺儿幼女。但是宫外的某处却是觥筹交错歌舞曼天好一派热闹的风光。是夜那些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大人物大多一夜没睡好觉耳朵根子都被磨得痒了。 次日一大早上朝便有好些个大臣顶着个红通通的眼睛虽说在门口开始就呵欠不断但一进紫宸殿众人还是立马打起了精神个个显得雄赳气昂昂的。等到武后将昨天得到的捷报一提上上下下立马是一大通褒奖称赞的声音。 即便是刘仁轨昨天报捷的时候也不会扫兴到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不用说这些次一等的大臣了。于是那些无用之辞之后焦点就集中到了一个问题上。 是否借着这个机会把李贤召回来? 刘仁轨去年刚刚提拔的司元大夫袁异式第一个站出来高赞了雍王大功之后便指出西北局势吃紧不宜调动主将。他开了这么一个头接下来便有好些人附议仿佛之前被大唐几乎弃之不顾的西北就是一个火堆似的。一点就炸。甚至比如今地主攻方向辽东更加重要。 一方唱罢另一方登场上官仪早就安排好地几个人慷慨激昂过之后老上官和刘仁轨两个终于直接对上了。两人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从小小一件事引到了史记汉书号称博学的上官仪固然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刘仁轨却也不输他愣是战了个不分上下。而四周的两派官员也在那边帮腔得不亦乐乎上演了一场唇枪舌剑地好戏。 面对这种场面。武后却丝毫没有乾纲独断的打算反而在上头一言不地看着。李敬玄等几个熟悉武后脾性的官员在底下面面相觑颇为不解为何这时候武后仍然不打算插入下头这左右相的争执中。 上官仪都表态了只要上头武后点头认可这老刘头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能把左相和皇后一起顶回去不成? 就在旁观者疑惑难明的时候第三波力量终于粉墨登场----监察御史杜易简大司成6易信。同东西台三品姜恪还有林林总总十几个官员忽然站到了上官仪这一边。往日这都是些不轻易表意见地臣子此番言自然收到了奇效得了生力军的上官仪自是意气风。而刘仁轨懊恼之余只得看向了坐着监国之位的太子李弘。 这时候。所有大臣方才注意到自打刚刚开始不但武后没说话就连太子也是一声不吭敢情全都是下头在闹腾来着。这年头虽然不时兴什么臣下惶恐之类的卑词谦语但群臣吵翻天把正主儿撂在一边总归不像话于是众人的目光由太子而武后又由武后而太子。 李弘目视底下各种各样的眼神目光和上官仪的眼睛一碰很快缩了回来并未去看刘仁轨期冀的目光。他当然知道老刘头确实是为了他着想但问题是以他地天性而言有些事情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孤以为雍王在西北屡建奇功如今吐蕃无力北进西侵有契苾何力安抚吐谷浑足矣。再者雍王擒得李遮匐除了他本人又有谁能清楚其中内情?这西突厥余孽成为我大唐之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借此机会不若诏命安西大都护裴行俭趁势追击剿灭李遮匐残余同时诏雍王解李遮匐回长安如是在西北大胜之后更可传我大唐威名于西域。” 要是李贤在场定会赞太子李弘这话说得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而眼下的反应也正是如此。刘仁轨虽还有些气恼但对李弘这种见解措置更感到莫名的喜悦至于剩下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到这个份上难道非要闹僵皆大欢喜不是很好么? 太子李弘都这么说了武后自然顺势就其所请又叫上李弘一起去蓬莱殿将结果告知李治。走在路上见李弘衣襟带处有些散乱她竟是亲自上前整理了一番这少有地母子亲情举动竟是让李弘怔住了。 “别以为我只是偏爱你六弟你是太子是你父皇和我最爱重的儿子于礼法总不能像教训贤儿那样。”见李弘强耐情绪垂下头去武后愈语重心长国数次你父皇对你寄予了颇高期望但监国不比平日理事不偏听偏信保持自己地决断才是最重要的你今日做得很好!” 虽说在公开场合下无论李治还是武后都对他颇多赞许但李弘已经不知道多少时候没有在这样单独的场合得过母亲如此提点一瞬间竟感到后背热一直到禀告了父皇回到东宫他那股难言的劲头竟仍未过去。 无论太子太傅上官仪还是太子左庶子刘仁轨都曾经教导过他天子垂拱九宸御宇内凡事以礼法为重以情为轻。可是他只不过是太子难道要因为这缘故疏远自己的亲生母亲? -- 诏命下达的那一刻屈突申若正拉着贺兰烟在临川长公主府看南边刚刚送来的缎子。报信的小厮冲进来一嚷嚷贺兰烟立刻抛下了刚刚还爱不释手的锦绣兴奋得几乎蹦了起来拉着屈突申若的手又是笑又是跳。结果还是旁边的临川长公主站了起来把满屋子侍女和外人轰了出去又亲自关上了房门。 “贺兰这要是别人看到还以为六郎是走了十年八年!这满打满算还不到半年你就这副模样那我那口子每次一走就是一年半载难得在家里多呆几天我该怎么办?” 屈突申若见临川长公主在那里摆长辈架子忍不住噗哧一笑顺势揽着贺兰烟坐了下来随即对上头那位无可奈何的长公主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是多亏姑姑帮了大忙若不是上上下下那许多夫人齐齐吹枕头风只怕朝堂上还会争好一阵子。” “哟这还没过门申若你就叫起姑姑来了不若小贺兰也叫一声我听听?”临川长公主笑嘻嘻地端详着贺兰烟和屈突申若现两人面色都是一阵红一阵白愈觉得自得“好了好了事情办成了我也得谢天谢地。其实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求一个早晚罢了皇后娘娘那是多精明的人别人搪塞她就想不出办法我才不信不过是图个省心罢了!” 她这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仆人来报说是皇后派人送来了东西。一听这话房中三人顿时面面相觑屈突申若惊醒得快亲自挽起了临川长公主的左胳膊又朝贺兰烟使了个眼色。此时小丫头立即醒悟竟是亲昵地抓住了这位长公主的右胳膊。 “两个小妮子!” 微嗔了一句临川长公主便索性随两人去了。待到前院看见林林总总一地箱笼并那张长长的单子她自是更加得意了起来。这顺水的人情不做白不做她可不像那些不识时务的姊妹当初的教训还不够么? 周家也是世家大族金银珠宝绸缎摆设要什么都有赏赐的东西虽然也贵重于她来说却也不过平常然而中间那幅皇后亲绘天子手书的画轴却和其他礼物不同。而且这一不是生日二不是过节送这样的东西自然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不外乎如此。 前来送东西的内侍看到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互相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全都装做没看见该交待的交待完回书一领立马走人。而屈突申若料想这是武后的谢礼不免也讨来单子细细看了一遍旋即递给了贺兰烟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嘀咕了一句。 “贺兰先前我们大展手段现在就轮到皇后娘娘的手段了。” 手段这个词贺兰烟曾经听外婆荣国夫人杨氏耳提面命过无数次但一直都不怎么记挂在心此时却有些懂了。琢磨归琢磨但不一会儿她就把这些心思抛在了脑后认认真真地计算起李贤在路上的时日来。 “小丫头心中只有一个六郎也不知是福是祸!” 临川长公主看到贺兰烟那幅模样不禁摇头轻叹了一声及至看到屈突申若笑吟吟地揽着小丫头那肩膀她这才暗笑自己没事胡思乱想。 小丫头固然是没多少心计但有屈突申若这么个玲珑心肝在旁边帮衬想必日后也吃不了亏!李贤这个死家伙年纪轻轻艳福不浅她那个儿子分明年纪差不多怎么就找不到这么好这么死心眼帮衬的媳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我李六郎要回来了 月的树敦城依旧下着漫天大雪城头上的将士无不穿袍几支燃着动物油脂的火炬则是白日里亦熊熊燃烧着带来了几分暖意。除了巡行的军士之外三个人影并排站在那里遥望着正在离城的一行人。 “六郎好好一个吐蕃美女你就这么放跑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贤没好气地白了程伯虎一眼见格嘉木夏和赤玛伦走出老远之后竟双双回头看了一眼不禁露出了微笑。这一万三千俘虏赎回去大约没庐氏和噶尔家族就要真正干起来了无论是中原还是番邦这权力斗争都只有一个真理那就是胜者为王。 钦陵那家伙会输么? 李贤耸了耸肩端详着那些浩浩荡荡的人流忽然大大打了个呵欠。桑吉达布用大量金银牛羊赎回了赞婆却没能谈成其他俘虏的赎回事宜前两天就满心窝火地走了。而今日格嘉木夏带回去总计两千人剩余的则是分批给付。至于怎么个给付法自有老契苾何力去操心。 薛丁山对吐蕃人没什么好印象今天不过是陪李贤到城头转转此刻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六郎裴大都护向你要人你真的准备让黑齿常之到西域去?” “这树敦城一时半会没有仗打老契苾都答应了黑齿常之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哪会有不愿意的?至于我这种助人前途的事我干吗要反对?”李贤笑嘻嘻地转身在薛丁山肩膀上一拍。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伯虎已经行了冠礼。小薛你有了阿梨你爹一回来大约也快了若是要你们异地赴任我怎么也不可能阻你们前程吧?” 程伯虎没好气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旋即扯开嗓门嚷嚷道:“小薛你这根本是废话男儿志在四方。这总不能一直窝在长安洛阳当纨绔挣了个功勋就停下不动岂不是白学了一身功夫?大道理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如今还没个媳妇你六郎得负责给我找一个就这样了!” 李贤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见程伯虎咚咚咚地下了城头那高大健壮地身躯顶着黑色地衣袍走在雪地里竟是犹如一块巨石一般。及至反应过来。他和薛丁山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爆出了一阵大笑。 “对了小苏应该已经扶柩归乡了吧?” 听到薛丁山冒出来的这么一句话李贤情不自禁地想到外淑内烈的苏。可下一刻卢三娘那张提防警惕地脸就突然浮现出来。他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老苏当初曾经戏言让他给苏毓找一门亲事可这好些年都过去了居然毫无寸进小苏又拒绝了程伯虎再回家一守孝猴年马月才能嫁人呢? 话说回来在这女子十五岁就及嫁人的年代他周围怎么全都是一帮大龄女青年? 薛丁山见李贤的脸色变幻不定知道这家伙必定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干脆就转身准备下城楼这才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一个人影蹭蹭蹭地窜了上来定睛一看竟是阿梨。 阿梨一上来就不由分说地在薛丁山肩上盖了一件厚实的羊皮袍子旋即嗔怒道:“大冷天地跑到这城头上吹风这雍王殿下还非得叫上你看看脸都冻红了!” 虽说觉得心头暖意融融但瞥见四周的军士都在偷瞧这边更多的人甚至在偷笑不已即使薛丁山木讷这时候也不禁面色一红----他的脸皮厚度比起李贤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干咳了一声解去少许尴尬他便低声问道:“你专程上来给我送这个?” “谁那么有空!”阿梨随口撂下一句话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李贤身后见他丝毫没有察觉冷不丁就大嚷了一声“雍王殿下长安有信使来了!” 李贤正在琢磨回到长安的大姊头和小丫头会相处得怎么样他老妈会不会笑纳这忽然冒出来的第二个媳妇阿梨的叫嚷声就猛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几乎没把他地耳朵给震破了。他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来见人家促狭地笑意盈盈他只得瞪了薛丁山一眼随即竟不管不顾地伸了个懒腰。 长安的信使可算是来了! 契苾何力在大唐混了一辈子娶了县主当着大将军如今更可以算是大唐第一蕃将这面子自然是不少所以那信使在他面前亦是恭恭敬敬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和李贤关系不同自然知道在这老将军面前没什么可。 李贤进来的时候看到地就是一幅谈笑自得的情景再定睛一瞧他顿时笑了----当年地洛阳令如今的给事中王汉这不是他的老熟人么? 王汉笑吟吟地上来见过先道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无非是恭维李贤功高帝后如何想念的话。而契苾何力忖度这次的诏命没自己什么事索性找个借口溜之大吉留下大好的地方给这两人详谈。 这时候李贤才笑着问道:“老王怎么是你来了!” “若不是太子殿下钦点怎么也轮不到我来!”王汉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那得意劲就别提了。他一向是圆滑的人没了李义府这样的大石头挡着趋上应下异常便捷所以分外庆幸自己当初找对了人“雍王殿下不瞒你说大约年内我就要擢升谏议大夫了!” “好家伙升得贼快!” 饶是李贤料到王汉如今官运亨通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升迁度竟是忍不住冒了一句粗话。而王汉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兴高采烈地把此行的目的连带朝堂上日前上演的好戏一一道来。 上官仪和刘仁轨打擂台?几个大臣迫于内室压力一边倒?还有太子亲自站出来打圆场? 李贤越听越觉得遗憾这样的大好戏文错过了着实可惜以后要再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了。没心没肺地恶意揣测了老刘头和老上官的心路历程之后他便问起了老爹的病情听说这一位如今在蓬莱殿养得甭提多悠闲自在他不禁动了动眉毛旋即舒了一口气。 -- 没事就好虽说他老爹和一尊大神差不多但摆在那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听到李贤嘴里蹦出来的一连串名字王汉一面应付回答一面在心底佩服这位主儿的滴水不漏。及至问到李绩的时候他赶紧交待说李绩宝刀不老在辽东战场上连战连捷朝廷几乎天天褒奖顺带又把薛仁贵夸了一通。 反正和他沾亲带故的现如今都混得风生水起这就足够了! 李贤满意地点了点头结束了这一番盘问旋即领着王汉到各将领处转了一圈----即使是皇帝旨意也不能为了他这个皇子厚此薄彼忘了一大帮将士所以王汉此来还肩负着劳军的名义。之前东西赏赐已经不少了所以这一回主要就是口头上的慰问但即便如此依旧让独孤卿云辛文陵黑齿常之等为之欣喜了一通。 中使都来了李贤自然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回去而从这时候开始便络绎不绝有将领来寻让他捎带东西回京。论理这西北苦寒之地除了毛皮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但打了一回大胜仗捞了不少油水当然也就有了不少私藏。 当然倘若不是李贤人品好摆出一副不在意身外之物的派头这些将领也不会如此放心。毕竟那些将军之类的可以说不在乎财富但那些低级军官就不可能不在乎这些血汗钱了。到了最后李贤不得不把姚元之罗处机等幕僚全部拉上统计出厚厚一本簿子而行李更是多了十辆大车! 别人欢天喜地裴炎却一如既往地冷静趁着大家都在忙活的当口他私底下找到了李贤道出了心中的担忧:“雍王殿下您要是带这么多东西回去别人会怎么看?” “老裴独孤将军他们这些将军即使没有我派个人捎带东西回去也容易得很但那些旅帅队正就未必了他们攒些体己不容易要是在战场上有什么万一这些还不见得能够让人安安全全带回去。横竖都是回长安我不过多花些脚夫银子还不用担心有人揩油他们在战场上的挣命钱!” 李贤爽朗地一笑见裴炎为之一呆他更是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至于人家矛头冲我那就随他们去好了总比将士在战场上拼命还得被人捅刀子强!要捅我的刀子他们还得掂量掂量!” 最后一句话出口的时候裴炎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杀气再想问的时候却只见人已经走了顿时没奈何叹了一口气心中却隐约有些佩服。 至于李贤则是在傍晚再次登上了城头冲着那远山冰原大吼了一声:“长安我李六郎要回来了!”诸如洗干净脖子等着之类的话则是暂时只在心里叨咕了一遍。 第四百三十三章 母子再见,是算总账还是掏心窝 回来了就好!” 蓬莱殿中李治虽说打定主意见到李贤先痛斥一顿再说但瞧见儿子明显黑了一圈瘦了一圈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改了。要知道李贤从小就是在他身边长大情分自然不同又想到他这次虽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最终却打了个大胜仗回来面上便露出了笑意。 随口问了几句他又问起了那股子马贼待听说几乎是干净利落全部歼灭忍不住抚掌笑道:“好果然不愧是吾家千里驹端的是好煞气!你师傅当初去海东的时候还曾经和朕抱怨过说是你当初心心念念想着去那边转转谁知道一转眼就去了西边这事你母后也提过!看来朕日后得派人看紧了你你日后若是再随便跑路可不像这回如此便宜!” 老爹一边说李贤一边在下面点头时不时还点点头作认真聆听状那眼睛却不时朝边上的武后瞟着。觉自己的老妈正眼都不朝自己瞥一眼而是自顾自地在那里看着奏本他眼珠子一转便赶紧露出了十万分真诚的笑脸。 “父皇教诲儿臣谨记日后定不敢如此胆大妄为!”他说着便朝武后和李弘深深一打躬“儿臣知道定然是母后和太子五哥在父皇面前求情这就谢过了!儿臣性子疏狂惯了所幸有父皇母后和五哥包容!” “朕这么几个儿子就你最会说话!” 李治被李贤郑重其事的表情逗得一乐再看身边的武后也是一脸莞尔至于太子李弘则是满脸地无可奈何。没好气地摇摇头之后。他便挥挥手道:“晚间朕在蓬莱殿设宴为你这个凯旋回来地大将军接风。现在朕要养精蓄锐你和你母后五哥去含凉殿叙话吧!” 皇帝老子都这么说了李贤赶紧谢过。旋即上前拽住了李弘的袖子又冲武后乐呵呵一笑。母子三人出了寝殿他还没来得及往外头走头上便着了重重一记还不等他躲开耳朵就再次遭殃。几乎是不可抗拒地被武后拎到了一旁的偏殿。而李弘目瞪口呆之余最后还是担心会出什么状况思前想后还是自己也溜了过去。 到了偏殿武后终于一松手旋即斥道:“好一个神气地大将军好一个凯旋的亲王一走了之就那么轻飘飘一句话就都盖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五哥费了多少心思给你说好话!千里迢迢跑到凉州。还假传圣旨要不是凉州大都督府那些属官都是老实人又都给你糊弄了你父皇又被我和你五哥说动。你以为这事这么容易善了!” 李贤没料到自己刚刚回来就被翻旧帐一面摩挲着热的耳轮。一面往旁边偷瞥李弘结果却只看到这位太子五哥丢过来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自是为之气结。 “别看你五哥这事情也弄得他焦头烂额别指望他替你说话!” 指望不上有人求情李贤只能垂头丧气地接受老妈长篇累牍的教训最后指天赌咒誓说是绝对不会再私下里偷跑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该教训的教训完了母子三人方才出了偏殿。而那些听说要上演一场武后训子好戏地宫人早就在外头张望待看到李弘和李贤两兄弟双双扶着武后的胳膊出来好一幅母慈子孝的情景顿时全都瞠目结舌。 武后自然不去理会别人怎么想出了蓬莱殿她便示意阿芊领着扈从退得远些带着两个儿子慢悠悠地沿着太液池往含凉殿的方向走去少不得说道些家常闲话。 其时已经开春太液池边上的垂柳已经了嫩芽嫩绿色看上去煞是喜人就连路上的泥土缝隙里也钻出了一根根的杂草比之萧瑟肃杀的秋冬自然是流露出格外地生气。 “弘儿的大婚定在九月至于贤儿你的冠礼则定在十月转眼间就都是大人了!”武后转过身来打量着两个儿子见一个文气一个英气忽然微微一笑“弘儿的良阿斐都要给我添孙子或是孙女了贤儿你好歹也加把劲阿萝可是跟了你许多年了!” 被老妈当着老哥地面提起这种事即使李贤脸皮再厚也颇有些吃不消。他很清楚武后之所以不提贺兰烟单单把阿萝拎出来说道自然是因为名正言顺的王妃在婚前有孕实在不妥。想到阿萝千里迢迢伴着他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遭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迸出了一句话。 “母后放心我一定努力!” 此时李弘终于忍不住呛得连连咳嗽。在这种事情上被拎出来当作范例讲对于他 在还是第一次。然而正当母子之间洋溢着一股轻时后面的扈从中间忽然起了一阵骚乱紧接着一个小内侍排众而出一阵风似的奔了上来。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雍王殿下刘……刘相公在中书省突然了病……” 这好端端的刘老头居然病了?李贤心头一惊的同时便转头看了看武后见她亦是眉头紧皱。正琢磨的时候他便听见旁边的李弘明显露出了焦急的口气:“通知太医了没有!刘相公一向身体硬朗怎么会忽然病了?” “这……小人……小人也不知道。” 此时武后终于淡淡地话道:“弘儿你是太子刘仁轨又是太子左庶子你还是先去看看吧!你父皇既然已经歇下就先别惊动有什么消息送个信过来我也好和你父皇去说。” 自从李治指定刘仁轨作为太子左庶子李弘就对这位神奇宰相颇多敬佩此刻巴不得这一句告罪一声便立刻急匆匆去了。经过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刚刚那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便无影无踪李贤走在武后身边竟是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到了含凉殿茶点一色摆开宫人通通退避满肚子饥荒的李贤对老妈告罪一声嘿嘿一笑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往肚子里填东西。才刚刚扫荡完三个盘子他便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 “你五哥就是太仁厚了!” 没奈何放下了手中的那块红豆糕李贤转头朝老妈看去现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不觉心中一动。莫非老妈对老刘头在关键时刻犯病有所不满? -- 虽说肚子才半饱但总归比刚刚饥肠辘辘强因此他便起身坐到了武后旁边细细端详起了她。 虽说早已年过四十但兴许是精力旺盛兴许是保养得宜除了眼角之外武后的面上很难寻出什么细纹鬓间更是几乎不见一丝杂色只是人略微有些福。但唐人既然是以丰腴为荣这身材自然不算出格而那种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更是远胜寻常青涩少女。 “母后五哥是太子这太子和天子一个样都是以国为重以家为轻那些师傅教导的也就是这个道理。至于仁厚么我却以为这仁厚总比阴骛狠毒强。比起昔日我那位伯父来五哥这仁厚便是最大的优点。至于母后觉得五哥耳根子软倒是不用怎么担心东宫还有太子太傅上官仪呢如今还有我呢!” 昔日承乾太子被废武后已经在太宗皇帝后宫深知其前因后果。如今见李贤把这件事也搬出来当作理由她顿时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但心下也深以为然。李弘虽说是太子却不是那种好揽权的虽说有大臣从旁进言但终究也并没有因为执政的问题和她有过真正的冲突。想着想着她便长长嘘了一口气。 而李贤的话远远还没有说完:“母后能有今天靠的都是自己一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走下来的。如果不是母后我们兄弟和妹妹也不会有今天。” 他这话说得异常诚恳嫡庶的区别就是天地的区别倘若他不是嫡子这先头要是敢这么胡闹大约被夺爵都是轻的。见老妈猛地目光炯炯逼视过来他便索性挪动了一下身子正对着她的眼睛。 “俗话说得好子以母贵我既然是母后所生荣辱便是一体。就和先前我让申若回来那样有些事母后不方便说不方便做便由我出面去说出面去做。而母后若是有事也不必耿耿于怀假使我有一口气在决不会让人做出什么事来。” 母子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视良久他终于看到对面的老妈满脸肃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生了你们兄弟四个能关心这些在乎这些的也就只有贤儿你一个。这些也就罢了我最高兴的是我不是独孤后你也不是杨广!” 炀帝杨广……这家伙倒真的是靠独孤后方才上位结果登基之后整一个虎头蛇尾可惜了!李贤在心里头叨咕了一句暗自耸了耸肩见武后似有话要说他赶紧把耳朵凑了上去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最后冷不丁还迸出了一句话。 “母后圣明!” 武后面带微嗔地斥道:“少拍马屁你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李大帝允婚,李六郎当头闷棍 劾使劲地弹劾! 虽说先头上去的奏折都有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但御史台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用来监察文武百官以及朝中亲贵的吗?于是一群御史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个个奏本使劲砸了上去颇有一种不撞南山不回头的悲壮架势。 然而悲壮归悲壮奈何却没人有功夫搭理他们。李贤回来的当天晚上蓬莱殿中就摆开了家宴除却帝后皇子公主一家人外荣国夫人杨氏和临川长公主等等也都有份出席觥筹交错只见赞誉之词横飞临川长公主更是说得李贤好似飞将军再世霍去病重生就连李贤这厚脸皮都觉得不好意思。 为了避嫌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都不曾前来赴宴而趁着这个机会武后趁机便对李治提起了李贤的婚事。贺兰烟是李治的外甥女又是旧情人的千金李治自是关切满口答应待十月李贤冠礼之后立刻成婚。然而等他听说李贤还要娶屈突申若一下子呛得连连咳嗽。 “你……贤儿你居然真的……咳屈突申若固然是艳绝一时可那性子实在是……贤儿你不怕娶进来贺兰不依?” 虽说是天子但李治不是耳聋眼花之辈外头的风言***也听了不少更知道那一位是出了名的彪悍。他最爱武后的温柔妩媚善解人意自然对李贤会决心娶一个悍妇很有些不解。而听到性子两个字的时候临川长公主固然是撇了撇嘴就连荣国夫人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别人不好说话。武后这个做母亲地自然不能冷眼旁观:“坊间风评怎么做得准?申若虽然年纪大些。却胜在稳重大方平日谒见地时候比那些诰命还庄重。她不但品貌是顶尖的这千里迢迢跑到西北。建了大功不声不响地回来又有几个男人做得到?至于贺兰陛下更不用担心她和贺兰情同姊妹日后贤儿这内室必定是和谐的!” “好好朕依了你们还不行么?” 李治对于屈突家向来恩遇有加。想想儿子开口妻子愿意反正是皆大欢喜索性就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一直在旁边闷声不响地李贤看到老爹点头胸中沉甸甸的石头顿时落地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贤儿得陇望蜀的愿望你是达成了回头可别忘了好好安抚贺兰!” 不用转头李贤也知道耳边这叨咕来自于老外婆。赶紧连连点头。酒酣之际便有教坊的乐伎上来载歌载舞虽说看似精妙绝伦但都是些老一套。所以李贤的精力竟大多用在应付李显李旭轮兄弟以及他那个唯一的妹妹李令月身上。 终于。就在他对几个小地拍胸脯许诺无数后一场家宴宣告尾声。李贤原打算再孝顺一把将武后送回宫岂料王福顺丢来一个眼神他方才现这一对至尊爹娘今晚似乎准备共效鸳鸯赶紧自告奋勇地表示要送送荣国夫人和临川长公主。结果前者笑呵呵地表示今晚宿在含凉殿后者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大唐风气开放即使女子也是骑马多于乘车如临川长公主这般尊贵先前进宫亦是弃车乘马。而此时回程她却头一个跳上了车又冲李贤大有深意地一笑:“六郎你大半年没回来刚刚蓬莱殿中人多不是地方快上车来我有话要盘问你!” 虽说李贤一向觉得坐车气闷而今天刚到长安就是连番应酬可以说是头昏眼花但临川长公主不是别的姑姑没奈何之下他也只得钻进了车中洗干净了耳朵准备听教训。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临川长公主絮絮叨叨解说的却是屈突申若回来这些天的动向。虽说并不惊心动魄可种种琐碎的点点滴滴中却听得他心头大热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飞回家里去。 临到末了临川长公主方才狠狠瞪了李贤一眼:“六郎长安洛阳多少年轻子弟想都想不到的艳福你居然一个人占全了以后若是再拈花惹草你就小心申若和贺兰在家里头给你好看吧!唉可怜我家阿晓老大不小了却还是没人要某人却已经坐拥右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对于这左拥右抱的评价李贤却只是嘿嘿一笑并未反驳事实上他也没理由可以反驳。好容易到了地头把临川长公主送进门他一把抓住前来迎接地周晓吩咐其明天务必来安定坊的雍王第报到。 “六郎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准去!” 周晓这些天被母亲从头管到脚差点没得了恐母症一听有 由可以逃家自然是兴高采烈满口答应了下来。待随从上马疾驰而去他还在后头羡慕地看着那高扬起的烟尘结果忽然感到耳朵根子一痛耳边传来了一个怒吼。 -- “阿晓你可别学六郎逃家。告诉你今天他回来之后可是给皇后娘娘好好教训了一顿。依我看这还是轻的要是你敢这么做我先就是取了家法打断了你地狗腿!” 李贤当然不知道周晓满肚子的雄心壮志被临川长公主一通杀气腾腾地话浇得冰凉。他惦记着家里的小丫头和大姊头只顾着急急忙忙往安定坊赶----直到这时候他才怀念起洛阳的好来修文坊的宅邸距离皇宫就两条街比这安定坊的地盘好多了! “雍王殿下回来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通传整个安定坊雍王第上上下下顿时忙碌了起来。押着行李先回来的阿箩忙活了整整一下午好容易才把东西安排妥当如今正在沐浴的当口猛听得这么声嚷嚷本能地想要站起来最后却还是继续洗她的澡。 那位小姑奶奶大半年没见到正主了她还是少去凑热闹的好。 李贤飞身下马随便和上前行礼的一群下人仆役点了点头便三步并两步地往里头冲去。左右没看见贺兰烟的影子他不禁觉得一奇大姊头不去说她往日小丫头比谁都窜得快今天怎么连人影都不见是生气了还是人根本不在? 某管事跟着从长安到洛阳从洛阳到长安来回捣腾了好多回一看李贤皱眉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上前低声提醒道:“贺兰小姐在西院!” 闻听此话李贤正准备冲过去找人忽然想起这宅院他压根还是头一次住进来这样贸贸然冲进去别说找人只怕自己会头一个迷路。没奈何的他干脆抓起那管事带路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找到了地头。 推开院子大门他便看见贺兰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秋千架上便用脚后跟把门一掩笑吟吟地上前叫了一声:“烟儿!” 贺兰烟茫然抬头一瞧见李贤先是一阵惊喜转瞬间便露出了沮丧的表情:“我明天要搬出去了。” 搬出去?不会吧小姑奶奶真的犯脾气了? 大吃一惊的李贤赶紧上前坐下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好好的说什么搬出去?” “你个死家伙要不是为了你谁会搬出去!”贺兰烟猛地站了起来叉腰伸手那手指头几乎点在了李贤鼻子上“都要大婚了我一个未嫁女子住在你这里成什么样子更何况……更何况我现在还是女道士!” 说到女道士的时候兴许是自己都觉得不成体统她这话头顿时嘎然而止但目光里头还是流露出少许哀怨。自从两人当初突破了最后一层底线之后除了这一次李贤远行西北几乎就从来没有分开过这回居然又要分开好几个月她怎么不怨? 虽说李贤从来不在乎礼法但这种大婚之前的规矩他还是隐约记得一星半点。想到此时距离冠礼还有八个月到大婚至少还得十个月他那张脸顿时犹如苦瓜似的好半晌才一拍脑袋笑道:“这有什么担心的不就是你住在外婆那里么这腿长在我自己身上难道还不能去看你?” “看你个头!你听谁说大婚之前有未婚夫妻见面的?”贺兰烟闷闷不乐地白过去一眼忽然又幸灾乐祸地眨了眨眼睛“不过申若姐姐也一样等到大婚的诏命一下她一样见不得你!你这个色狼以后看不见也摸不着!” 此时此刻李贤顿时觉得什么御史弹劾什么替老妈跑腿……所有麻烦和眼下这件事比起来全都算不上什么。开什么玩笑这离大婚还有将近一年的光景他竟然要成为光棍了?隐隐约约地他还有那么一丝庆幸----至少他还有阿萝。可即便如此这日子也未免太难过了! 清冷的月光下瞧见明显瘦下去一圈的贺兰烟正含嗔带怒地站在那里李贤在无可奈何地叹气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既然都已经只剩下一晚上了他还杵在这里干吗当木头么? 第四百三十五章 拥美自然醒,又闻惊讯来 觉睡到自然醒这对于李贤来说曾经几乎是每日的必而这一天早晨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旁边那一张满足的丽颜他仍然感到一种安宁和满足。 室内温暖如春外头安静祥和遥想当初在树敦城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大清早就有军士操练的声音传来他这个主将就算再惫懒也不可能事事都扔给契苾何力凡事总是要露个脸的。正因为如此睡懒觉就成了偶尔方能为之的奢望。 一个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一个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这西北和长安还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想到这里他索性枕着头望着房顶上的梁柱算计起目前的工作量来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贺兰烟已经醒了正在用眼睛偷偷打量他。 “怎么不多睡一会!” 听到这个带嗔的声音李贤愕然转头见小丫头已经醒得炯炯的那一抹嫣红的唇正显得格外诱人他不禁坏笑着在上头轻轻一啄顺势把她揽在了怀中悠悠叹了一声:“这大半年的习惯都搁在那里一时半会竟是睡不着了!” 贺兰烟的面上露出了几许黯然情不自禁地翻过身来将手按在了李贤的前胸上:“你不在的时候我日日夜夜都想念着你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可外婆不让姨娘也不许我只好让申若姐姐带上人去助你。我知道她这一去必然和你……可是我如果不做一点什么我却不安心我……” 见小丫头忽然变得语无伦次。那双明亮的眼眸中一瞬间噙满了泪水。他顿时感到心中被一种难言的柔情填得满满地。此时再说其他地话都是多余他索性再次重重吻住了那红唇掀起锦被将两人牢牢裹住。只见被下的两个人体激烈翻滚着。时不时还有阵阵**传了出来。 门外的两个侍女早就听得面红耳赤暗自庆幸听到说话声地时候没有煞风景地闯进去。好半晌回过神来的她们看着手中的银盆手巾漱具等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们在门外做什么?” “阿萝姐姐!” 一看到是阿萝月芜和月芙登时如蒙大赦大的连忙朝里头努了努嘴。面上流露出一丝难言的艳红:“殿下昨晚命人吩咐过说是辰时起身奴婢本想来服侍殿下梳洗谁知道刚到了门口就……就听到里头有动静。” 所谓的动静是什么意思阿萝自然是清清楚楚侧耳倾听片刻她地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可李贤既然吩咐了辰时起身总有道理。若是耽误只怕也会有麻烦思来想去没奈何之下她也只得上去敲了两下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叫了一声。 “殿下已经辰时了!” 阿萝的声音固然不大。但里头的两个人虽然盖着一层大被子但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在刚刚一场大战已经告了尾声满身疲软的贺兰烟使劲在李贤胸脯上掐了一下觉连个印子都没有而刚刚又分明是白昼宣淫自然露出了几许羞恼。 “你好好歇歇就算要搬出去也自然有别人操心。放心就算翻墙而入我也会常常去看你的!” 李贤眼睛也不眨笑眯眯地做出了如下保证----开玩笑他李贤是什么人这偷鸡摸狗的事情还做得少么?什么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他才不管这些条条框框! 翻身下床为贺兰烟盖好了被子他便出声吩咐外头的人进来觉阿箩地后头跟着那对双胞胎姊妹花三人的面上都是红潮未去显然不知道在外头偷听了多久。他脸皮厚惯了再加上这也都是自己人因此任由她们漱洗后为自己换上了便服。瞅着镜子里那个略显黑瘦的人影他不禁苦笑了一声。 这只不过跑了一趟西北还没怎么操劳辛苦就成了如是模样想必以后不会再被人调侃说是什么俊俏郎君了吧? “对了阿萝申若呢?” 阿萝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贺兰烟见其被子蒙头动也不动不由微微一笑道:“殿下问我我去问谁?殿下可别忘了我也是昨儿个刚刚回来地。” 李贤转头去看月芜月芙只见两姊妹也是眼巴巴瞧着床上的贺兰烟一个字都不敢说这时他脸色不禁黑了半圈。这还没嫁过来大妇地权威就完全建立好了日后他岂不是会很凄惨?他正准备想个法子上去哄哄结果下一刻那锦被一掀贺兰烟竟是猛地坐了起来也不顾无限优美的上身完全露在外头。 “申若姐姐最近不是住在屈突家大宅就是住在至德观反正她回来之后就不曾住在这里。”她说着说着那气鼓鼓的模样便渐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促狭的笑意“屈突家还有族长她家里还有爹爹你要是想见就先去会会那两位长辈吧!阿嚏!” 正哭笑不得的时候听到这声响亮的喷嚏再看到小丫头光洁的肌肤全都裸露在外李贤赶紧上前用被子把她裹了个结结实实在她耳边笑语了两句便转身出了房间。阿箩思忖片刻留下两姊妹服侍自己也起身追了出去。 “这个惫懒的家伙就会拣好听的说!” 贺兰烟没好气地叨咕了一句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旋即不管不顾地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出门瞧见是阴天李贤便觉有几分不爽眯起眼睛瞪着灰蒙蒙的天空瞧了一阵又看到院子里那口水井他立刻命人去打来一桶井水用那冰冷刺骨的水擦了一把脸这才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填饱肚子来到厅堂他方才现人已经都到齐了。 除了前去辽东的李敬业之外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周晓全都在而罗处机高政姚元之6为杜元中等王府官也都早早等候在了这里就连裴炎也笃悠悠地坐在位子上喝茶顺带和人聊天那情景就犹如众官等候上朝前的那一幕差不多。 “咳!” 他干咳一声现里头的人齐刷刷向自己看来便笑着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轮到裴炎时他却额外多问了一句:“老裴你这长史不过是父皇临时借调给我用的如今仗打完我也回来了怎么你还窝在这里?” -- 对于这个问题向来寡言笑的裴炎却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一罕见的表情让熟悉他的6为和杜元中都偷笑了起来。 “许相公早就引退这雍王府长史之职明言不会继续担任而刘相公上官相公等几位都是东宫僚属所以陛下说……”他忽然顿了一顿眼睛便看向了李贤“虽说陛下的信任我着实不敢当但这旨意我不敢不遵。陛下说让我看着殿下。” 简简单单的“看着”两个字不但让李贤呆了一呆更让四周的其他人同时瞠目结舌。愣了好半晌之后程伯虎忽然头一个哈哈大笑:“六郎如今你已经有了不良记录也难怪陛下要提防你胡来!不过这事情任重而道远裴长史以后你可有得辛苦了!” 裴炎除了在心里叹气别无二话可说但隐隐约约仍有一种莫名的欣喜。王府长史位在从四品上按照他进入仕途的年限和资历就是擢升再快少说也得十年现在虽说只是署理可常常有面见帝后的机会这前途正可以说是无可限量。 问过了裴炎李贤便转向了6为和杜元中见这两位同时举手表示也是李治的旨意他再也寻不出话说。虽说比不上东宫属官的豪华阵容但他这个小班子胜在年轻有朝气再说他又不准备夺权篡位与其让那些老家伙在耳朵旁边唠叨还不如保持现在这样的好。 既然人都不在凉州他这个凉州大都督自然管不了凉州的事;而尽管他是左武卫大将军却也同样不好去插手十六卫的勾当;至于这个雍州牧管着长安万年泾阳等周边十几个县他去说什么人家也确实会买账可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用得着他去操心么? 所以说他目前需要做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帮老妈看着一点外头的事顺带一如既往地串门子。 然而即便是再亲密的兄弟幕僚有些问题也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想宣布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和其他布置时一个人影忽然从门口窜了进来一身内侍的打扮。 “雍王殿下陛下在蓬莱殿再次风眩病作娘娘有旨宣您去!” 又病倒了!此时此刻不单单李贤心里头咯噔一下就连其他人也全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惊骇。顾不得原本的打算李贤便干脆把大权一股脑塞给裴炎让他随便找点什么事情给大家做自己则火烧火燎地出门上马。 这一路风驰电掣他到了下马桥上刚刚下马便撞见了同是急匆匆赶来的李弘。两兄弟目光对撞了一下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眸中深深的担忧。 第四百三十六章 老爹要失明? 天阴沉沉的蓬莱殿中的前殿也同样是阴沉沉的尤贤两个当兄长的俱是死板着一张脸吓得李旭轮和李令月都不敢上前搭话。而一向没心没肺的李显则是在暗地里数着地上的青砖并没有把内侍刚刚心急火燎前来报信的事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可怜的李治身体不好已经有些年头了甚至有一度头疼嚷嚷的声音在蓬莱殿外都能听见。虽说如此但真要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危险却也未必。无论是百官还是皇子都已经熟悉了没有皇帝上朝的日子。 不管是武后还是太子现如今一年到头上朝的日子都比李治更多。 然而李贤心中却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秦鸣鹤是他推荐给李弘李弘转荐上去的平日他没事情也没少和这位太医交流。据秦鸣鹤说风眩乃是顽疾不管是放血还是其他治疗手段都治标不治本虽说能减缓症状但长年累月下来难免会加重至于这最终的后果如何他却怎么也没从对方的口中掏出来。 “唉!” 李贤才叹了一口气冷不丁看见面沉如水的老妈从里头出来慌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母后这父皇的状况如何?” 武后闻言却没有回答而这个态度让李贤一颗心提起来的同时也让李弘面色极为难看。直到两兄弟等得快不耐烦了武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旭轮和令月先等在外头弘儿贤儿。显儿。你们三个跟我进来!” 作为老幺和唯一的女儿李旭轮和李令月平日深得宠爱眼见这时候不能进去。两人便想吵闹。关键时刻武后狠狠一瞪眼睛凤目含威竟是把两个小的硬生生吓了回去。喝令乳娘把两人暂时带走她也无暇理会其他带着三个年长地儿子便进了寝殿。 内室地灯光很有些昏暗。李贤跟在李弘身后拜见之后便朝旁边的秦鸣鹤瞅了一眼觉这位名医正在那里使劲揪胡子脸上写满了懊恼和忧惧他那颗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更乱了。眼下才什么年份他老爹这尊大神不会真地出了问题吧! “陛下弘儿贤儿和显儿都来了!” 榻前的一个侍女悄然让开了身子李贤这才看见了头上缠着手巾。满脸痛苦之色的李治。不过只隔了一个晚上他竟骇然现老爹好似苍老了十几岁似的。此时此刻甚至不用假装他的面色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然而李治在挣扎着坐起来之后。忽然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拿起拳头死命砸着自己的脑袋:“朕地头。朕的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这一声呻吟不要紧武后慌了李贤和李弘也慌了。上前百般劝慰无果武后便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旁边的两个太医秦鸣鹤没奈何之下拿着银针上来在李治头上的几个部位轻轻扎了几针这才稍稍缓解了这位至尊的头痛症状。 李贤看到那几根银针几乎没入一半的情景不由感到后背心麻恰逢李显在后头轻轻推他他回过头就是狠狠一眼瞪过去警告之意尽显无遗----这个时候你捣什么乱! 李治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软软地靠在了妻子怀中好半晌才睁开了眼睛那眼神全然没有昨晚的神采飞扬。目光在三个儿子身上转了一圈他便疲惫地吩咐道:“朕这风眩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好时坏说不准之前只不过略不注意了一会儿如今就作得如此厉害这朝政朕怕是力不从心了。” 这话说得有气无力李贤固然觉得心中不那么好受李弘更是一瞬间泪流满面扑前跪倒在地:“只不过是风眩再次作父皇何必出此不吉之语?如今东西俱平父皇功业绝不逊色于先帝正是春秋鼎盛之年万不可以小病地缘故磨灭了大志!” 作为兄长的太子都说出了这样的话李贤自然紧跟在后进行劝慰排解。他的口舌功夫本就是一流此时连吹带捧说得李治面露莞尔完全没了先头地颓丧之气。而落在最后的李显期期艾艾上得前来却觉自己找不到话头说了。 这情真意切地关心让李弘说了插科打诨的笑语让李贤说了他还能掰出些什么道理?于是可怜的李显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了几句。 即便如此三个年长儿子的关切还是让李治很是快慰只不过这些劝解之语却没能打消他的决心。因此在武后的搀扶下坐直了身体之后他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先后三次监国贤孝仁德群臣皆知从今日起便由弘儿监国。” 此话一出不但李弘怔住了李贤也愣在了当场。好在 得快第一时间朝武后瞥了一眼很快就现老妈脸其事右手却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眸更是有些冷。此时此刻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便轻轻拽了拽毫无反应的李弘的袖子。 “儿臣……儿臣谨奉诏。” 皇帝老子都病了作为太子监国原本就是理所当然因此李弘在这个时候也没法做什么谦辞之语。 而接下来李治便艰难地转头看着身边的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媚娘弘儿还年轻先前虽然有三次监国毕竟时日不长经验尚浅。你帮了朕那么多年这次也同样帮他分担一些。他的身体弱若是因为这重担而……咳总之朝堂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陛下放心弘儿是太子可也是臣妾的儿子臣妾必定会尽心尽力。”武后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然而似乎是担心李治的病情似乎是在担心其他她的面上少了几分往日的妩媚容光更多的则是一种深深的关切。“陛下既然担心弘儿的身体还不如多多休养。九成宫已经修好翌日身体大好的时候臣妾还想奉陛下游九成宫呢!” -- “好好!”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李贤总感到自己老妈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可忖度这时候没自己说话的份他索性一声不吭。然而交待完武后和太子李治仿佛遗忘了他这个儿子厉声训斥起了李显。 “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五哥身为太子天不亮就得起来理事见人你六哥文能出口成章武能上阵杀敌可你都在干什么成日走马斗鸡倒是一桩‘美谈’!你刚刚改封了英王可你看看自己‘英’在哪里?回去好好读书若是再不成器朕……朕就让你六哥用当初调教贺兰敏之的法子来对付你!” 李贤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再看到李显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缩头缩脑连连称是他心里顿时郁闷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不过就是代老外婆和去世的那位姨娘管教了一下某位纨绔至于弄得人人皆知么? 大约是一下子该说的话说得太多李大帝明显有些倦意:“朕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先退下吧!媚娘一大早忙前忙后累了大半天你也累了回含凉殿好好歇歇。”他说着又朝两位黑眼圈大大的太医点了点头吩咐他们暂时回去。 然而就在李贤跟在老妈兄弟之后告辞的时候冷不丁却有一句话钻进了他的耳朵:“贤儿你留下朕有话对你说。” 老爹有话单独吩咐?李贤虽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却不敢违命看着老妈带着李弘李显走人他便绞尽脑汁开始猜测。这猜测还没一个结果的时候他却听见老爹开口把王福顺等内侍宫人也一起赶了出去。于是诺大的寝殿中就只剩下了他和皇帝老子两个人。 “朕久犯风眩目力大不如前。秦鸣鹤说朕这风眩若是一连如此作下去只怕是要失明。” 如果说李贤之前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五雷轰顶那么此时此刻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当即就是一幅瞠目结舌的表情。他只不过以为老爹有什么要紧勾当需要单独交待他去做或是警告或是提醒万事皆有可能可怎么也没料到是告知他这么一件事。 “父……父皇……” 结结巴巴迸出这么几个字他往日的伶牙俐齿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要安慰没法安慰要劝解没法劝解一个不小心竟是撞在了榻角上一痛之下方才渐渐恢复了镇定。 “此事只有秦鸣鹤朕和你知道不入第四人之耳你明白么?”李治厉声喝出了这么一句见儿子二话不说地重重点头他便长叹了一声“上天没有赐给朕好身体朕也只能认了。先头为了你是否回来朝中有过争论如今那些御史正揪着你不放使劲上奏本这些朕都知道。朕只告诉你一句朕信得过你。” 皇帝老子的承诺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东西这一点李贤早有觉悟。然而此时此刻李治这么说他却有一股莫名的感动。不管人家说李治薄情寡义也好说优柔寡断也罢可对待他这么个儿子做皇帝老爹的做到李治这个样已经算是极其少有了。 “儿臣……” 李治没让李贤继续说下去摆摆手来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那些谢恩之类的俗话就不用说了今儿个朕和你只是父子不论君臣。朕要和你说的是一个父亲吩咐儿子的事而非一个皇帝吩咐皇子的事!” 第四百三十七章 找本王做靶子,那是找死! 君如伴虎?大约是天性使然大约是没心没肺反正说和皇帝老子相处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凛凛然如对大宾的诚惶诚恐这次也一样尽管李治说的话着实吓着了他。 父子交心完毕的时候已经很不早李治便叫来了王福顺传膳却是一件件地吩咐到最后八样菜肴点心摆上来的时候精致到在其次难得的是俱是冒着腾腾热气绝非平日帝王所用的那种温火膳。李贤看着几个内侍摆满了一桌子这才感到饥肠辘辘。 “朕没胃口倒是你生来耐不得饥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老爹轻描淡写一句话李贤却感到很有些诧异见王福顺带人知情识趣地退出了门外他便绝了推辞的心思谢了一声便开始往肚子里填。饶是他往日再放得开的人此时此刻也觉得味同嚼蜡食不下咽勉强塞进去两块点心又胡乱挟了两筷子菜他终于停了下来。 “儿臣吃不下了。” “难得你这个豪气李六郎也有吃不下东西的时候!”李治哑然失笑见李贤尴尬中似乎还带着几许沮丧刚刚的那一丝笑意顿时渐渐散去了“总而言之朕不过是白嘱咐一番罢了。人都道你疏狂朕看你就是疏懒要不是有人犯到了你头上你是最不喜管事的!不过朕既然不能理事你母后和五哥又忙你这点懒性就都收起来明白么?” “儿臣明白。” 李贤这一声很有些有气无力看到座上的老爹拿眼睛瞪他。他方才赶紧正色朗声再重复了一遍。接下来又是一通闲话嘱咐之后。他方才得以离开寝殿。走到门口他方才看到日头竟是已经偏西算算时辰。他这进宫前前后后加上在这蓬莱殿盘桓的时间少说也有三个时辰。 懒洋洋地一步步走下台阶他眯缝着眼睛瞧着天边地那一抹昏黄之色旋即轻轻叹了一口气。待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地时候他忽地看到前头急匆匆冲过来一个小内侍。模样面生得很甚至在路过他的时候都没怎么留神一溜烟朝前头冲去。 “站住你是做什么的!” “小人……小人有要事要见雍王殿下!” 听到后方不远处地地方传来了如下对答他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转过身去的时候只见王福顺满脸的哭笑不得而旁边的其他内侍也是个个使劲忍着笑。 能进这蓬莱宫的宦侍都经过训练吧。怎么他穿着这么显眼的衣服居然还有人没认出来?李贤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干咳了一声道:“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那小宦侍猛地回过了身见李贤满脸不得劲地瞧着自己这才醒悟到自己刚刚错过了正主。脸上登时别提多懊恼了赶紧跪下低声回禀道:“刚刚有雍王府地人送信到建福门。说是殿下从西边带回来的那个人叫……叫什么米的惹了事叫长安县衙的人拿了。” 什么米……似乎他李贤从西边就只带回了一个米哈伊尔吧?这红毛猴子又惹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居然给人逮到了衙门去? 李贤头上爆起了一根青筋随口唤那个宦侍起来觉其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似乎透着那么一股迷糊劲。不过看这家伙刚刚说话还知道压低声音明显还是有那么一点机灵的。 一路来到建福门见是薛丁山等在那里他顿时更觉诧异----他那些王府官虽说年轻但还都是些有能耐的人这种事情何必让小薛眼巴巴来禀告他随便派上一个到长安县衙去捞人不是很简便地事么? 薛丁山的解释倒是言简意赅:“米哈伊尔这家伙在西市酒楼喝酒不合遇到有人抢酒肆掌柜的妻子他冲出来三两下把人打跑了结果倒被闻讯赶来的差役逮进去了。如今长安令和万年令都换人了裴长史觉得此事蹊跷打听明白之后让我和你先说一声再去捞人。” 李贤这才想起想当年笼络地那几个县令如今都已经升了王汉昨儿个刚刚升了谏议大夫冯子房补了他给事中的位子韩全成了起居郎就连和他没多大关系地万年令吴琮也已经是稳稳当当一个中书舍人到手。 不过这些都在其次那个红毛猴子跑到大唐长安城里头行侠仗义倒还真是一个好惹是生非的!隐隐约约的他甚至还生出一种古怪感觉人家这脾气似乎和某人有些类似…… “我是高贵的罗马帝国公民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被关进大牢的时候米哈伊 那里大声叫嚣然而看到满监房不怀好意的眼睛住皱了皱眉。他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满头灿烂红放到这里就成了众人同仇敌忾的标志。瞅了瞅外头墙壁上的火炬再看看逼上来的众人他忽然重重吐了一口气瞄了一眼自己的拳头。 大唐是阶级社会不是法治社会所以连法治社会都禁绝不了绑架这年头权贵人家从百姓家里抢上个把女人着实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就比如说李贤要是他看中了哪个小家碧玉命人抢进家里来藏着保管从上到下都不会说半个字纵使帝后也最多说一声胡闹罢了。不但如此有朝一日他若是大善心把人放出去还能博得一个莫大的美名。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方仅仅是一个比方。以李贤的个性要是他碰上有人敢当街强抢民女他唯一会采取的行动就是上去把人揍一个满头包。这和正义感完全没有关系完全是因为他看不惯这样的举动而已。 所以这时候他就在长安县衙中面对长安令范明中冷笑连连:“围观百姓那么多范大人的差役真是好煞气好威风不拿那几个光天化日意欲劫人妻的恶徒居然抓了一个仗义相助的好汉?好果然是好这长安风气果真肃然范大人果真有功!” 这大唐能做官做到长安令的大多是官场滚爬多年的老油子范明中自不例外。不过他原本是刘仁轨的门生前头左右相打擂台的公案也曾听说过他便想设法杀杀李贤的锐气顺便昭显自己强项令的名声更能讨好如今正当红的老师。所以在明明有僚属提醒的情况下他还是命人将抓来的人往关着重犯的牢房里一扔。 此时此刻面对李贤的咄咄逼人他数次开口都被直接堵了回去心中自是愈来愈慌暗悔不该意气用事可到了这当口也只能强撑:“此人奇装异服殊为可疑兼且并无身份岂可冒犯朝中贵冑!下官也只是按照律法行事并无错处!下官是长安令自当统管长安一县之事殿下如此讽刺难道是认为下官可欺么?” 除了当初的李义府李贤还从来没遇见过谁敢这样正面硬抗上来当下不怒反笑:“你说自己是长安令那我且问你长安隶属何地?长安隶属雍州而本王是父皇敕封的雍州牧!” 一瞬间他的声音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咆哮:“别说长安就是万年、泾阳、云阳、富平……这雍州二十县都在本王治下!你说那个米哈伊尔没有身份?那本王告诉你就在昨天本王已经征辟他为雍王府典签谁说他是白身?范大人这找人做法也得找对人找本王做法哼哼……” -- 撂下这么一通话他也不罗嗦拔腿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顺便说一句你所抓的那个所谓身份不明的家伙来自拂菻是我大唐的友邦。我前一次向母后和太子提起时他们还有意见见这家伙。总而言之他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等着找地方数星星吧!” 等到李贤前脚一走刚刚强装镇定的范明中便一下子瘫坐了下来说是面无人色还是轻的。他不是没听说过李贤不好对付但琢磨着不管哪个亲王在长安都得收敛谁知道这位主儿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甚至还搬出了雍州牧这个身份死死压下来最后岭南这两个字更是**裸的威胁。 怎么办这琐碎小事是他自作主张他能去求谁?团团转了一阵子他忽然想起人还在大牢里关着顿时感到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那都是些抢劫杀人的重犯若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家伙有什么万一那位雍王跑到帝后面前一告状…… 他几乎是连蹦带跳地奔出了房间叫上一个心腹的捕头便匆忙下到了牢里。可是到了那间关押重犯的监房时入眼的却是格外令人愕然的一幕。 某个红青年盘腿坐在干干净净的稻草地铺上满脸悠然地上则横七竖八躺着几个直哼哼的犯人剩下的一排人则是靠墙而站一幅大气不敢出的模样面上俱是有些青肿。 看到这一幕范明中只觉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际但一想到李贤的威胁他转眼间就泄了气。与其和这只红毛猴子较劲还不如想想怎么平安度过这一关来得正经!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么? 第四百三十八章 杀鸡给猴看,挤兑刘仁轨 六郎你真准备把这个长安令撸下来?” 从长安县衙出来之后薛丁山觉李贤冷笑连连忍不住就问了一句结果立刻就看到一张更黑的脸。虽说没等到回答但以他对李贤往日做派的了解知道这结果基本上不会有第二个上马之后忍不住回头瞧了瞧那尚算气派的大门。 照李贤办事情的效率大约不出两日这里就要换主人了! 早年在对付李义府的时候迂回再迂回只不过是因为那时李义府势大又得武后信任再加上李贤自己还年少言轻当然不敢造次胡来。然而眼下是什么时候他又是什么人能吞得下这口气那就是咄咄怪事了。骑马沿着春明大街飞驰了一阵他心中那点郁闷很快便烟消云散。 敢拿我当靶子竖强项令威名?那我就先下手为强杀鸡给猴看! 猛地凌空挥舞了一下马鞭李贤几乎二话不说勒住了马而这时薛丁山一个措手不及朝前疾冲了数步方才停下。不等薛丁山出口相询他便换上了一幅笑眯眯的表情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小薛你先回去让老裴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甭管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我昨儿个回来还没去拜会过人你不善于应付那些官员就不用跟着我受累了!” 薛丁山还来不及再追问几句就只见李贤使劲一夹马不一会儿便跑得没了踪影。无可奈何之下他也没有其他办法索性打马飞奔回到了雍王第。把事情对裴炎几个一说。自个就去找程伯虎练武了----这些要动心思的事还真不是他擅长的勾当。 和对薛丁山说地一样李贤还真是去拜会各路英豪了。隐居地许敬宗要探望。正当权的上官仪不能少了人在辽东的李绩和郝处俊家里需要去慰问一下……兜兜转转一大圈他最终来到宰相李敬玄家里地时候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由于有许敬宗居中牵线搭桥李敬玄在立场上又偏向于武后所以李贤平日也没少上李敬玄家里串门子。只不过。和喜好美人醇酒的许敬宗相比李敬玄的作风比较正经至少他从来没有叫上一帮歌姬待客。所以刚刚从朝中下来的他一看到李贤提着一坛酒优哉游哉地进了门便笑着迎了上去一面又命仆从去备办菜肴。 “雍王殿下不是专程来找我喝酒的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老李你这日理万机我要是没事敢登门扰你清静?” 李贤把酒坛往桌案上一搁。捏碎了泥封他便反客为主地取了两个酒盏径直往里头注满了美酒。取了一杯自己掣着他又推了另外一盏给李敬玄。见四周没有外人便直截了当地道:“如今你和老刘相公共知选事。端的是大权在握。我也不说废话现任长安令范明中你可能寻个罪名把人打了去岭南?” 李敬玄正好一口酒入喉闻听对方用如此轻描淡写地话说出了这么一个沉甸甸的要求几乎立刻呛了出来。一口酒喷出老远不算那咳嗽劲更是无法止住脸都憋得青了。 那是长安令正五品上的品衔又不是阿猫阿狗这是说贬就贬的么?等等现任长安令是范明中似乎是老刘头的门生莫非是中宫那位的意思? 李贤见李敬玄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不觉晒然一笑却不解释这究竟是谁的意思而是笑吟吟地又加了一句话:“老李昔日长安令裴行俭在立后一事上颇多非议结果当即就被打到了西州担任长史。这范明中不过占着上头有人人品不及裴行俭才干不及裴行俭这影响力更不及裴行俭!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寻个由头左迁不是什么难事吧?就算岭南目标太大这天底下地好地方还多着呢!” 这一顿酒李贤喝得有滋有味李敬玄却仿佛在喝淡水一般。不过酒终究是酒到最后他醉得人事不知更没有注意到李贤是什么时候走的。 次日早上一觉醒来的他非但没觉得头痛反而精神奕奕一大早就去了政事堂。恰逢这一天并非刘仁轨当值他和上官仪头碰头一合计双双现全都得了李贤请托。于是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投契下事情自然进展顺利。 两个宰相紫宸殿跑一跑东宫坐一坐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某人地调令就顺顺当当地在当天下午办了出来说是动作神也不为过。于是倒霉的长安令范明中还在合计着该不该去向刘仁轨讨主意地时候一纸调任瓜州都督府别驾的调令就出现在了他的案头。 瓜州都督虚设别驾几乎相当于主官品阶好歹还有从四品下范明中还算是勉强升了一级。可是这瓜州是什么地方长安又是什么地方?尽管是一 县的差别但瓜州这种西域之地能和京县长安相提并 直到这个时候范明中方才体会到了李贤的雷厉风行慌忙令人备马赶到了刘仁轨家里。然而往日随到随入的大宅门今儿个他却硬生生吃了个闭门羹门上人的理由异常充分----太子李弘奉旨来探刘仁轨的病闲杂人等不得入见。 于是失魂落魄的范明中只能黯然回归县衙却现两个县丞居然也同时换上了新人。也就是说他这个长安令虽说还没有离任也没有和新官办理交接这县衙里头的事情他竟是完全被架空什么都插不上手了。 这时候刘宅上上下下正为大批贵人的驾临而一片忙碌。即便是刘仁轨本人知道范明中求见也绝对是没工夫接待。事实上名义上是太子探病其实还附赠小狗小猫两三只----英王李显来了豫王李旭轮也来了当然既然其他兄弟也来了李贤自然不会落后此时此刻正笑眯眯地站在太子李弘后头。 这要是不清楚内情的人看见了指不定还以为刘仁轨得了不日之内就要归天的大病绝对不会想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儒将相公只不过是偶感风寒。 刘仁轨也很郁闷那天在中书省突然病结果几个下属现他痰中带血大惊小怪地愣是叫来了太子结果一点小病宣扬得满城皆知。如今这太子前来探病也就算了竟是捎带上了三位亲王传扬出去像什么话? -- “太子殿下……咳咳……老臣这点病算不了什么……咳咳……劳动太子和……咳咳……诸位殿下一起前来……咳咳……老臣着实担当不起……咳咳!” 短短一句话中咳嗽无数次刘仁轨甭提多苦闷了暗自把负责看病开药方的太医埋怨了无数次。刚刚李弘这一行人没来的时候可不见他有这样严重的咳嗽啊! 见到刘仁轨如是光景李弘的脸上充满了关切少不得吩咐什么仔细养病之类的话顺带代表帝后致以无穷无尽的关心至于其他三位皇子则以李贤为太子李弘说什么他们跟着说什么全都是前所未有的老实。 此情此景刘仁轨的妻儿固然认为皇家兄弟和睦可刘仁轨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到了最后要走的时候一向莽撞的李显看到李弘为刘仁轨掖了一下被角嘴里忽然迸出来一句话。 “刘相公这病明显就是劳心劳力累出来的明日还要当值岂不更要加重?太子五哥不如我们回去的时候替刘相公告个假歇个十天八天把身体养好再去政事堂也不迟。” “太子……咳……不可……咳……老臣这病……咳……不碍事……咳咳咳咳!” 此时别说刘仁轨咳得难受李弘兄弟四个听着也觉得难受。当下李弘也顾不得刘仁轨说什么赶紧命刘仁轨的两个儿子上前照应又嘱咐刘夫人闭门谢客好好照顾便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气对榻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神奇老头吩咐道:“朝堂的事情刘相公不用操心病好万事遂心不过是十天功夫这告假的事我自会向父皇母后禀明!” 于是老刘头请假的事就这么正正式式地定了下来尽管当事人本人百般不情愿。而刘家的闭门谢客又造成了另一个后果范明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得凄凄惨惨戚戚地前往西域上任。这么几招组合拳下来中书省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为着一个不知来历的红毛家伙居然逮着李敬玄和上官仪帮你出气又挤兑上了刘仁轨你小子还真的是不择手段!” 含凉殿中武后看到没事人一般行礼如仪的李贤就是一通笑骂心里却着实舒畅。刘仁轨的威望高于上官仪宠信又不输于上官仪最讨厌的是油盐不入刀枪不进前些时节州都督府等西北将领的一通奏疏也不过让李治提醒刘仁轨不要偏私别的半点作用也没有。 “既然又能为自己解气又能为母后分忧自然得做得漂亮些!” 李贤笑眯眯地再次欠欠身心底里同样是乐呵呵的。谁让老刘头病得这么凑巧?既然病了你就好好歇几天吧! ps:早上陪老爸去挂水还好基本上胃出血是止住了不过还要挂几天水休息一阵子。这天气热生病的人多医院七点才开始门诊输液听说还有半夜三点来排队的我晕倒了再晕幸好一位好心的阿婆帮我爸排了队否则不知等到猴年马月^_^ 第四百三十九章 怎么老是有人和我过不去! 然刘仁轨称病告假范明中又凄凄惨惨戚戚地前往了米哈伊尔就顺顺当当地出了大牢。前来领人的程伯虎往大牢里转了一圈瞧见这家伙被一众犯人奉若神明身上干干净净半点伤痕没有忍不住也是啧啧称奇却不知道这家伙最初靠的是拳头后来靠的则是雍王府的面子所以在这大牢里也能够混得风生水起。 “看不出你红毛也挺能打的来来来既然六郎费了好大功夫把你捞出来那就和我们先打一场再说!” 最是好武的程伯虎把人送回雍王第立刻就兴致勃勃地下场邀斗结果兵器不趁手的米哈伊尔三个回合就长剑脱手气得他直嚷嚷不公平拿了根树枝就在地上比划起了自己国家的兵器图样。看到那几个图样屈突仲翔猛然来了劲拉上人就直冲西市的陈家铁铺说是去打兵器程伯虎薛丁山周晓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于是李贤打许敬宗家里串门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宅邸里几乎没人了。他这冠礼还未行宅子固然可以不顾成例先造起来这开府也已经是既成事实可他这个货真价实的雍王却不能名正言顺去雍王府视事。再说几个属官还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裴炎如今还兼着门下省的官职姚元之忙着深造高政忙着做生意罗处机6为杜元中忙着把从西边替将士捎带回来的物件转送各地家中……总而言之这家里头那么多人就属他这个主人最最得闲。 大唐对于宗室的管束说不上宽松。但也说不上有多严苛。就从眼下这时间往前推算。高祖太宗地儿子造反地一堆被杀或是自杀的更是不少。所以庶子往往在成年之前就被赶去了封地。能够呆在京城的一般只有嫡子。而即使是嫡皇子像现如今李大帝四个儿子这般和睦地还确实少见。 “吁横竖我是闲王索性就闲着吧反正最近大约不会再有人找我的麻烦!” 李治和武后虽然各有吩咐但那都不是只争朝夕的勾当。因此并不好急于一时。而贺兰烟回到了荣国夫人那里屈突家大宅他拜访了两次都被笑眯眯的屈突诠挡在了外头只得再等时机。百无聊赖的他猛地想起自己还有四个昆仑奴立刻命人把人都拎了出来。 几年的光景原本就生得身长体健地四人又窜高了半尺然而除了魁梧还给人一种很是奇特的感觉。坐在位子上的李贤好奇地询问了一下他们都学了些什么。结果为的李沧开口就是好大一连串听得他目瞪口呆。 “罗大人教读书认字盛大人教用剑打斗和相扑搏击曾经还有一位燕先生教小巧腾挪和翻墙爬树。我们还学了游泳、种花、记账……” 这简直就差教他们绣花缝衣裳了难道是培养全能选手么?李贤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叫上四人去了演武场相扑。虽然这三月早春仍有些凉意但赤膊上阵出了一场大汗他依旧觉得大汗淋漓更是深刻领教了一把这四人的矫健。 看来如今这四个不是什么只靠蛮力的粗汉健壮是健壮技巧却是相当不错。 “殿下新罗善城公主求见!” 李贤正拿起一桶凉水兜头浇下便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不由愣了一愣半晌才想起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也难怪西北走了一遭这辽东战场好似就离得远了倘若再这么过几年指不定金明嘉的名字都不知道被他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此时李海便忙不迭地用巾子替他擦抹身上地水珠而他则闭目沉思了一阵。 “登门是客让她进来吧!” 如果说昔日的金明嘉看上去还有几分青涩那么在大唐熏陶了多年又不再是时时顶着一身招牌式的白衣她看上去便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唐贵女。 头戴缠枝梅花簪颈悬金镶蚌珠项圈身上是一袭金丝银蔓红衫腰中系着五罗绛纹裙垂下地是紫罗盘花带脚踏软底高墙履素颜含笑眼角流波乍一望去李贤几乎认不出这个华衣锦服的女子就是金明嘉。遥想当初她那大辫子白裳素服地模样观感截然不同。 “人家在上头吵得闹翻天您却在这里相扑游戏雍王殿下真是好逍遥!” 面对喜欢卖弄小聪明的女人李贤并没有太多好感因此惊艳归惊艳但他那两位未婚妻都拥有更胜于金明嘉的美貌因 快就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甚至在客人面前不管不顾腰:“我这个人向来不问国事人家吵翻天关我甚事善城公主今天来有事吗?” 精心打扮了一早上金明嘉今天带着随从骑马出来一路上也不知道引来了多少回头张望的人进这雍王第大门的时候还成功地让门口一行仆役全体愣神。此时此刻她没料到李贤丝毫不为之所动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但转瞬间便绽放出了更灿烂的笑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前头殿下带了那么多车东西回长安这弹劾的奏章就铺天盖地如今这风波还没过去呢!” 她略顿了一顿见李贤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索性又加重了语气:“今天我叔父回来之后言道是紫宸殿又吵了个热火朝天听说是有人搬出了旧例不但要求为殿下徙封而且要求殿下出居封地。” 这还有完没完怎么老是有人和我过不去! 虽说知道无论皇帝老子还是皇后老妈都不会同意这样的建议但李贤还是猛然感到心中窝火。老子一直不管事老子在朝堂上一直当站桩敢情就真的以为他李贤好欺负不成!他扬起巴掌想要拍在旁边的小几上冷不丁瞧见金明嘉嘴角含笑这巴掌却轻轻落了下来懒散地拿起了茶盏呷了一口。 “噢竟然有这种事?多谢善城公主提醒了这一趟去西北看了雪域冰原我还正好想去其他地方转一转四处逛逛也是好事反正逢年过节还是能回来的!” 金明嘉见李贤只是最初眼神有变到后来便又是那副若无其事油盐不进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不露痕迹地又挑逗了两句瞎掰了几句诗词见人家似乎不怎么想搭理自己一怒之下她便起身告辞谁知李贤连个样子都不做笑眯眯地让身旁一个昆仑奴送她出去。 这昆仑奴送新罗公主还真是搭调啊!李贤望着金明嘉风姿宛然的背影心中却不无恶意地想着如此问题。至于金明嘉所说的紫宸殿争议他则是根本没费神去打听。这样的大事即使他不去问也自有人会主动送上门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继金明嘉之后第二个上门的不是别人而是程伯虎的老子现任卢国公程处默。这一位出身武家武力值虽然比不上自己的老子和儿子但那作派自然不同于讲究行止的真正世家子弟进门后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话砸上来。 -- “都要翻天了你还有工夫呆在家里优哉游哉?今天紫宸殿上皇后娘娘那张黑脸你是没瞧见……你怎么早不缺席晚不缺席偏偏这个关键时刻缺席?人家都说了太宗皇帝偏宠魏王把人留在长安方才酿成夺嫡之乱。现如今你是雍州牧又有贤名在外留在长安只怕会是更大的祸事。一位中书侍郎一位门下侍郎外加三个监察御史等十三位官员联袂上书那种脖子耿着的模样……” “程叔!” 程处默憋足了劲还要继续敲打冷不丁听到李贤这声不紧不慢的称呼不觉微微一愣。亲密归亲密但往日李贤不是称呼卢国公就是干脆叫老程这程叔两个字还从未出口过。 “当初人家劝太宗皇帝让魏王泰就藩太宗皇帝可答应了?”问话的时候李贤照旧是慢条斯理的语气见程处默陷入了思索他又耸了耸肩“我是不是第二个魏王泰暂且不提可是我那太子五哥可不是第二个李承乾。你说人家口口声声让我徙封离开长安我五哥会怎么想?我对他真心还是假意别人分不出来他还会分不出来?” 而正如李贤对程处默解释的那样此时此刻的东宫从来就是温文尔雅贤孝仁德的李弘头一次砸了东西而且还是一个号称价值万金的瓷瓶。面对前来劝阻的东宫官员他的声音一点也不逊色于李贤。 “他们口口声声让雍王离开长安陷我于何地?雍王是第二个李泰那是不是说我就是第二个李承乾!简直是危言耸听无君无父……” 一口气上来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脚底下一个踉跄好容易才扶着案桌再次站直了但脸上怒色更烈。“我这个太子还不至于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四百四十章 太子发威,六郎瞠目 看李贤喜欢耍心计阴人但夺嫡这两个字打从他转后就压根没提起过。电视小说看得多了任一朝夺嫡不是台上拼死厮杀台下暗地里继续捅刀子尤其是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的九王夺嫡更是如此所以他绝没有那兴致。 就算没有武后这么一个强势的老妈当太子也没多大意思。甭看皇帝权握天下可也不是想杀谁就杀谁时不时迸出一个死谏的还得拼命容忍行止一有差池无数人在后头提醒指摘一天到晚不是忙着开疆拓土就是忙着安抚国内这日子很舒坦么? 他虽有一个反复无常的皇帝老爹可皇帝老爹对待他这个儿子始终如一;他虽有一个强势而好揽权的皇后老妈可他既然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老妈还不至于疯狂到视他犹如拦路虎;他还有一个勤勉的兄长而且那个兄长还分外重视孝;试问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理想的情景么? 他没奢望这种父母子女之间慈孝融融的情景能够永久持续下去可要是谁敢在这时候破坏他的美好生活他决不会客气。 于是原本因为刚刚从西北归来而请了十天假的李贤第二天便打扮一新全副武装地上了紫宸殿。然而熟悉他睚眦必报秉性的上官仪李敬玄等人却没等来他的慷慨激昂虽说站在亲王行列中的位可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一副神游天外物我两忘的表情。 武后从来就知道李贤不是个老实人此时见他如此做派不禁莞尔一笑。而原本就心中气苦的李弘。此时却觉得自己这位六弟是真地恼火了。于是。坐在监国之位地他面上虽说一片沉静藏在袖子中的拳头却握得紧紧的头一次迸出一股强大地决心。 东宫太子为昨日上书的事过火。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武后知道李贤听人转述过宰相心知肚明那十三个联袂上书的官员也都清楚。 然而这年头并不因言治罪。恰恰相反的是作为朝臣在某件事上愈是坚持愈容易引起君王的注意博得赏识就比如像太宗皇帝时那位魏征。 仿佛在闭目养神的李贤却一直竖起耳朵注意着周遭地一切心里正在暗暗冷笑。过了这么多年这紫宸殿又并非两仪殿昔日因为反对立后而生在两仪殿的旧事已经被人淡忘。如今文臣骨子里那种认为自己绝对正确的好名心理又再次勃了起来。要他说这些人比刘仁轨更居心叵测更自私自利更鼠目寸光! “太子殿下。雍王文武兼资十月就要及冠。不如善择大国……” “住口!” 这一听就是长篇大论的开头却被一声怒喝打断了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李贤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结果就看到李弘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那眼睛仿佛在喷火似的。 “尔等屡屡用诸如昔日承乾太子和魏王的事来进言究竟是何居心?那两位乃是父皇兄长纵有罪失时隔多年何须再议岂不是平添父皇苦痛!孤和雍王自幼犹如一体密不可分尔等口口声声让雍王离京难道就是为了离间君臣兄弟?昔日魏王留京纵使魏征此等谏臣也不曾出口劝阻尔等何人也敢妄议此事?” 太子往日都以谦谦君子的形象示人所以谁要是说到太子贤孝仁德四个字总归少不了这种暴怒地一面甭说群臣就是武后李贤也是头一次瞧见母子俩的目光越过长长的距离撞击了一下又各自看向了别处。 然而李弘火气显然还没消干净正在气头上的他看到以中书侍郎李安期为地几个人都是满脸的痛心疾外加不以为然登时感到浑身上下燥热难当。先头刘仁轨至少还不曾对他说过这样地危言而这些人一步步逼上来这分明是要挟分明欺他就是一味仁德! 监国多年不轻易决断不意味着李弘就不会决断这时候他竟是忘记了自己的母后还坐在上面沉声质问道:“李卿孤听说你父辈有兄弟八人曾经因为家产的事而分居各地族谱也为之四分五裂想来倒是可惜呢!李卿年纪已经大了这政事堂日理万机太过辛苦前些日子荆州报黄鹤楼正需修缮如今荆州长史出缺李卿便去荆州吧!”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仿佛就连人们的惊叹和疑问也通通堵在喉咙口了。李贤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觉得自己料理区区一个长安令实在算不了什么。谁说太子仁弱这翻手之间一下子罢了一个宰相的政事甚至还打到了荆州出任 要知道这年头的荆楚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安期三个月前刚刚升任中书侍郎随即加了同中书门下三品一跃进入了宰相的行列。要说他年纪不过刚刚六十就宰相来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今李弘揭他家长上的**不算还张口就说他老了更二话不说免了他的政事衔这怎能不让他目瞪口呆? -- 一口气憋了半晌他方才脱口悲声道:“太子殿下!” “来人请李卿去西上阁好好歇歇!” 李安期被人架出去的一刹那那种猛然间苍老十岁乃至二十岁的态势让所有大臣都打了个寒颤原本打算站出来声援一下的几个大臣缩了回去。当然这年头讲义气风骨的人仍然不在少数虽然李弘已经杀鸡儆猴但还是有人出列痛陈请太子体谅李安期的一片苦心照此办理以安抚天下。 瞧见自己那位太子五哥嘴角抽搐又要火李贤不敢再看戏了。事实上他原本就是打着防守反击的主意只是没料到这一次会让李弘如此激动外加那个……果断。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待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方才微笑着站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离开长安天下百姓就会不安朝堂就会动荡?”慢条斯理地道出第一句他猛地加重了语气面色亦变得极为凶狠“我问你我干涉过什么朝堂大事我挑唆过谁为自己谋私?太子和本王原没有兄弟相疑的意思你们是不是挑唆本王怨恨太子这才心满意足?你们是不是要激得剩下两位皇弟也为之惶惶难安方肯罢休!” 然而某位监察御史仍不罢休:“长安令范明中分明就是因为得罪了雍王方才被夺职雍王还敢说不涉政事?” 说到这事上官仪和李敬玄的脸都黑了。这其中有李贤的小心眼固然不假但同样有他们两个的小九九因此上官仪朝李敬玄丢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预案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罗列范明中出任长安令之前之后的不当言行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说调任瓜州还是便宜了他。 “臣和刘正则共知选事绝没有因私废公!” 李敬玄言之凿凿地把刘仁轨一同搬了出来李贤差点为之笑痛了肚皮面上还不得不端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还不等他撂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之类的言词满心不耐烦的李弘一天之内第二次拿出了太子做派在向武后低低询问了一句便宣布今日紫宸殿便朝结束。 还不等那几个臣子反应过来李弘三两步下了台阶拉起李贤从角门走得无影无踪武后亦从帘后退场。直到这时候剩下其他事不关己的大臣方才三五成群地出了大殿留下那几个失魂落魄的人在原地呆。 好端端既长声名又赚资历的事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收场? 李贤还是头一次觉自己这位看似孱弱的哥哥力气不小见李弘一路上不理外人那方向竟是径直去往宫外他不禁愈莫名其妙。临到最后他不得不一个闪身拦在了兄长面前。 “五哥你这是要去哪?” “去你的贤德居喝酒怎么你不欢迎么?” 瞧见李弘那极其不善的面色李贤到了嘴边的劝阻顿时吞了回去。人家是舍命陪君子大不了他舍命陪兄长就是了反正这喝酒的勾当李弘远远及不上他。 出了建福门换上便装李弘**地对随从交待了一句让他们先回去旋即便和李贤上马驰去那风驰电掣不容置疑的架势让所有人都呆了。 贤德居上上下下无不熟悉李贤自然也认识太子看到两人联袂而来掌柜恨不得下门板立刻歇业结果还是李贤摆手制止。上了三楼最好的包厢命人送上最好的酒之后他就把所有伙计都赶走了亲自给李弘斟满了一杯。 又斟了自己那杯之后他举杯平齐旋即一饮而尽亮了底:“五哥今天的事虽说一个谢字微不足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五哥说出那番话!” “我知道我这个太子从小就被父皇和群臣寄予厚望纵有疲累也不敢说纵有话也只能憋在心里。”李弘一个字一个字地憋出一句话忽然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狠狠瞪着对面的弟弟“可是你分明能干为何每每躲在后头不肯光明正大地出面帮我!” 第四百四十一章 拐带太子回家,丽园之中群芳会 贤被李弘一句话问呆了旋即无奈地苦笑了起来。 “五哥就我现在这模样就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还在那里说什么我干涉朝政。要是我正儿八经出来干什么事岂不是会更加遭来口舌是非?” 他无可奈何地一摊手提起旁边风炉上的酒壶给李弘斟酒现这位刚刚还八面威风的太子流露出十万分疲惫的模样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五哥对我的情份我很明白可这种事不是说帮忙就能帮忙的我给你出出主意可以可真要分担什么事只怕群臣就会闹翻天了。亲王就是亲王我又没有什么大志向何苦给你招惹麻烦?” “这个时候你才知道给我招了麻烦!”李弘猛地一瞪眼珠子满脸的恼火“要不是你先前闹出来的那些事怎么会惹出人家十三个人联袂上书!” “五哥你别生气这不是人有误算嘛!” 李贤赶紧打起了哈哈好说歹说劝李弘饮了一杯自己却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要说他原本就准备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刘仁轨动不得但其他人若是使个小手段他还是有办法的。他那位老妈可不像是那些普通的后宫女人只会吹枕头风摆事实讲道理的本事之外还有一分远胜男儿的果决狠辣只要能拉到足够分量的重臣支持这些人三两下就清理干净了。 可谁知道居然有人好死不死地想要把他李贤赶出长安由此把李弘这位太子惹毛了! 大约是酒喝多了。李弘的话头渐多。平素甚至对自己最亲密的女人也不曾讲过地话对自己最敬重地老师和大臣也不曾吐露过的隐衷此时也开始渐露端倪。甚至不用李贤斟酒。他就一杯一杯仿佛白开水似的往嘴里灌最后还是李贤看不下去一把夺了他地酒盏。 “大臣都说牝鸡司晨乃是祸国之兆母后执政确实没有什么错失可我这个太子事事遭钳制掣肘又岂是好受的?” “我既然为人子听母后训导乃是孝道。可东宫属官却不肯罢休。他们对母后本就有芥蒂时时劝导我不要成就吕后和惠帝之事你知道我夹在中间有多难受?” “所谓监国其实真正的意义不过是母后训导宰相指点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八岁的监国太子了却不能时时有自己的决断!” “我没有朋友有红颜却没有知己。只有六弟你还能陪我说说心里话。父皇母后对我虽好却不可能像对你那般恣意亲切。你放心纵使我不当这个太子也不会让你离开长安。” 听了这么多。李贤终于忍不住了:“五哥你喝得够多了。再这么下去明天……” 他还没想好劝解的词忽然看见李弘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已经是醉得人事不知但嘴里还是在低声叨咕什么。他也无心去分辨这些事实上就只是刚刚那些乱七八糟地就已经让他够心烦意乱了。 当官难当宰相难孰不知当太子更难。一般而言皇帝希望太子成器同时又希望太子不要野心太大过早觊觎皇位所以这监国的权利等闲绝对不会下放。李治要不是身体不好那绝对是一个大小权力一把抓的皇帝决不会时而皇后摄政时而太子监国。 李贤一遍遍咀嚼着刚刚李弘那些话愈觉得这位兄长异常可怜。伫立片刻他便上前架起了酪酊大醉的李弘打开门往外走去。此时恰有一个伙计在那里探头探脑一看到这情景便想上前帮忙却被李贤狠狠瞪了回去。 “去帮忙弄一辆马车来!” 来的时候两兄弟都是骑马更没有带半个随从如今李贤自忖不可能带着一个大醉不醒的人骑马自然只能选择马车。好在这贤德居原本就是他的伙计通知得快掌柜动作也异常麻利他扶着李弘到门口的时候马车已经备好了。 吩咐人待会把两匹马送回家去他扛着李弘就上了马车却忽然犯起了踌躇----这时候该把这位太子往哪里送? 送东宫?只怕那些原本就啰里啰唆地东宫僚属会更加唠唠叨叨;送太极宫武德殿?那和送东宫几乎差不多消息根本捂不住;当然蓬莱宫更加送不得他老爹还在病中知道品行无缺的太子被他带坏了铁定少不了一顿训斥。 “去安定坊雍王第!” 自从李贤回来这冷清了三年的长安雍王第自然就热闹了起来属官之外还有侍读侍读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贵冑子弟串门子。而这一天马车拐进十字小巷地时候李贤忽然觉得这地方有些过于安静了到了大门口更是感觉有些古怪----他这家里规矩没那么多怎么一个个仆役都是缩头缩脑仿佛老鼠见 的? 某管事满脸堆笑上前冷不丁瞧见李贤还扶着一个人不禁呆了一呆:“殿下回来了……啊这这是……” “太子殿下今儿个晚上要和我促膝谈心所以就住在这里明白了吗?” 促膝谈心?这太子分明像是醉得人事不知哪里还有工夫谈什么心! 话虽如此然而在李贤警告地眼神下不单单那管事连连点头别的人也慌忙应是不迭。直到他满意地扶着人往里头走方才有一个大胆的仆人提醒了一声:“殿下尉迟夫人她们几个很早就来了在花园里等了您两个时辰了您有空了是不是去瞧瞧?” 尉迟夫人?李焱娘? -- 李贤很快想到在屈突家被挡回来的经历一瞬间感到头痛起来。摆手阻止了想要上前帮忙的两个家仆他扶着李弘便直奔自己住的院子。 正在收拾东西的阿萝听到外头有动静一转头就看见了李贤立刻笑吟吟地道:“殿下今天回来的倒还真早……咦这这是……” 她猛地蹦了起来上前仔细一端详见货真价实是当朝太子登时呆若木鸡。看到李贤二话不说把人往榻上一搁她这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帮忙脱靴盖被忙活了好一阵又出去端水绞了毛巾给李弘擦了脸末了才恼火地瞪着李贤。 “好好的怎么把太子灌醉了带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东宫上下很有可能就闹翻天了!太子可不像你这么惫懒这么一天得耽误多少事情……唔……” 这埋怨到了一半她便忽然看到李贤笑眯眯地逼近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吻住了红唇。好容易推开他之后她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却不防李贤又凑到耳边说了一番话。 “东宫那边不打紧我派个人去知会一声就好。太子今天在朝上大神威想必别人一时也不敢说什么。他心里头苦闷所以和我多喝了几杯别人我不放心你替我照看他一些。对了焱娘她们既然来了好一会你怎么不出去?” “尉迟夫人带着殷小姐虞夫人她们说是要好好逛逛后头的丽园横竖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说起来殿下回来这么多天自己家里大约还没好好逛逛吧?皇后娘娘也曾经对丽园赞口不绝不但如此……” 她的话头忽地嘎然而止随即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不由分说地把李贤推了出去:“殿下放心太子殿下自有我照顾你赶紧先去见见尉迟夫人她们她们可是知道你最最关心的那位大小姐如今怎样了!” 见两扇大门在面前怦然关上无可奈何的李贤摸了摸鼻子一转身正好看到月芙进来正愁找不到人带路的他干脆拉了她带路。一路上但听月芙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整座宅子的格局以及那座丽园李贤愈觉得兴致盎然更现这位孪生姊妹中的妹妹仿佛比当初更娇艳了些。 “喂你们说六郎现如今没有贺兰也见不到申若姐会不会出去偷食?” “申若那么厉害小贺兰也不是吃素的他敢?” “放着满园芬芳还要出去偷食你以为六郎品味那么低么?对了哈蜜儿你给我打起精神来申若和贺兰都不在你就得和阿萝好好看紧了六郎别让他出去打野食!” 听到李焱娘招牌式的大声嚷嚷又捕捉到了哈蜜儿这个名字李贤一瞬间心中一动赶紧加快了脚步。穿过曲折的石子小径他便看到一群男装丽人正在花丛当中嬉笑而中间那个面向自己的则赫然是哈蜜儿。 紫色绣花窄袖罗衫坠珠绣帽红色马裤锦靴褐色的长编成数股俱用手指大的明珠压缀比中原人更白皙的肤色略呈蓝色的眼眸所有的因素组合在一起自是呈现出一位极具异国风情的绝色佳人。 “啊殿下!” 李焱娘等人被哈蜜儿这一声叫醒一转头全都看到了李贤顿时呼啦啦一大群围了上来却都是上下打量不说话。良久殷秀宁方才笑着一合扇子仿佛一位浊世佳公子的派头。 “六郎如今看着还好不过再等十天半个月的大约就像他上次给我那把扇子题词的那样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李贤对这种程度的调侃早就免疫此时见殷秀宁笑得得意他便耸了耸肩道:“小殷你也该嫁人了找不到合适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见殷秀宁卡壳李焱娘登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整个花园中欢声笑语不断一时间李贤竟是忘了朝堂上那点麻烦的勾当。 第四百四十二章 武皇后便服出宫,小太子醉吐心言 凉殿对于豫王李旭轮和太平公主李令月来说一向都乐园。一个是幺儿一个是幼子无论李治还是武后都对他们异常宠爱连带上上下下的宫人内侍亦不敢惹恼了两位小祖宗任何地方都是任他们进出。 然而这一天两个小的却被挡在了武后寝宫外头两个内侍说是皇后娘娘累了要歇息愣是没放两人进去。李旭轮老实乖觉不敢造次可李令月是什么人眼珠子一转捕情不愿地退出之后拉着哥哥就换了一个地方从一处偏殿爬窗而入悄悄地靠近了寝宫的角门。 武后当然没有睡下此时此刻她的面前正堆着厚厚一叠书信她正在一封封浏览时而蹙紧眉头时而陷入沉思时而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在她旁边阿芊正在磨墨案桌上铺开了宣纸上头却是一片空白。 自从下了紫宸殿阿芊就觉武后似乎心情不太好因此一直没有插话。只是这僵硬的气氛着实过于人她不得不自说自话道:“今天太子殿下那骤然火的模样着实吓人李安期那老头当上宰相多神气自以为是地胡说八道结果被罢了政事雍王殿下定是解气!” 武后却仍是不一言只是眉头微微一挑最后放下手中书信目光不自觉地向外望去却被禁闭的两扇大门给挡住了。许久她方才忽然问道:“你说太子是痛恨那些对他指手画脚的宰相官员还是痛恨我这个分权的母后?” 一句话问得阿芊脸色煞白。好在武后没有转头。她方才勉强沉住气:“娘娘平素不是说太子秉性脆弱所以容易被那些朝臣指使容易偏听偏信?如今太子有所决断。分明是母子连心兄弟重情娘娘又有什么可担心地?” 有决断…… 武后悠悠地吐出一口气那一丝阴霾却徘徊心头久久不去。想到刚刚去蓬莱殿时李治听到李安期被罢政事那无动于衷地模样她简直有些怀疑丈夫和儿子是串通好的。李安期这种人别说外放。就是死一百个也不足惜可是太子今日能骤然间罢一个人的政事果决是果决了可翌日焉知他不会在其他问题上也这样强硬? 虽说服侍这位皇后不是一两天了但阿芊始终不敢掉以轻心此时见武后陷入沉吟更觉得一种莫名惊悸。忽然。她仿佛听到角门那里有动静眉头一皱就放下墨块悄悄往那个方向走去心中不无疑惑和警觉。 是谁那么大地胆子。居然敢在这里偷听? 然而等她骤然拉开角门。看到的却是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影。只见李令月理直气壮地站在那里而李旭轮直往妹妹身后躲满脸的尴尬。又好气又好笑的她一手一个把人拽了进来见武后投来了质疑的目光她便屈膝禀告道:“娘娘是豫王和太平公主不知怎地逛到这里来了!” 武后站起身来瞧见笑吟吟地女儿和瑟缩的幼子满心恼怒顿时化作乌有上前抱了抱两个孩子又嗔怒地责怪了一番她便吩咐阿芊把人带出去。不多时刚刚负责守门的两个宦侍诚惶诚恐地进来请罪她却只是训斥了几句便由此作罢。 不过是两个孩子能懂得什么大人的烦恼? 然而没过多久正在专心致志看奏折的武后却接到了东宫急报说是太子忽然跑去了安定坊雍王第还说要宿在那里这不合规矩。 虽说知道李贤平素就是个疏狂人她却没料到这回居然敢做出拐带太子的事面色登时抽搐了两下。可面对那个慷慨激昂的东宫属官她的恼怒却全都转了方向。 “太子是储君可太子也是雍王地兄长到雍王第逛逛也值得你们如此痛心疾!就是住一晚上那也是兄弟情义!我这里事务繁多以后若是还有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不用来报我也不必去惊动陛下大惊小怪!” 三两句打了那个瞠目结舌的东宫官武后却没了管政事的心思一颗心不禁飘到了安定坊。之前李贤不在长安城地时候她也曾经去那里逛过一次知道里头不少楼阁都是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一起设计有些名字更是取自李贤往昔那些诗词当时也很是欣赏两人的心思。等到阿芊进来她便忽然生出了一个难以抑制地念头。 “你吩咐下去让奉驾局准备车驾我要去一趟雍王第。”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吩咐阿芊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好半晌才慌忙劝谏道:“娘娘若是要见雍王大可召殿下前来这大张旗鼓跑一趟安定坊惊动太广只怕不美……” “他连太子都拐带上了我不去一趟哪里知道这两兄弟正在!”见阿芊张口还要再劝武后不容置疑地又加上了了惊动奉驾局只怕又要引起百官议论纷纷。你替我更衣我们便服出宫!” 这越来越离谱的命令让阿芊遵从也不是违抗更不是杵在那里站了一会觉武后是铁了心无可奈何的她只能遵命行事。不多时武后便换上了一身女史的打扮戴上帷帽褪去饰掩去容光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女官。 一身尚宫正服的阿芊对这种安排可谓是担惊受怕出右银台门的时候一向稳重的她几乎出错直到马车拐进安定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暗地里把李贤埋怨得半死。 好好的闹出这么一场若是传扬开了让朝臣知道简直又是一场大风波! -- 主子懒散雍王第的仆人可不懒散这都是贺兰烟和屈突申若精心挑选的人个个火眼金睛所以看到阿芊带了个陌生的女史过来门上管事并四个门子都露出了异色。虽说不敢拦阻但那提防表情便不经意地流露了出来。 武后四下里一张望便淡淡地问道:“两位殿下在哪里?” 那管事见女史打扮的武后反倒抢在阿芊前面机灵的他便感到有几分不对劲一面躬身一面把手放在背后打手势:“因为尉迟夫人带着人来了所以雍王殿下在后花园太子殿下大概正在寝室睡午觉。” 这李弘不去东宫跑到雍王第来居然在李贤的房间睡午觉?武后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再看某位门子撒丫子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她也顾不上掩饰身份叫阿芊带上那管事便径直往后院而去。一路脚步匆匆那管事心中愈觉得怀疑待到一阵风扬起了帽裙他隐约看清了里头人的容貌这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像是上回来过的皇后娘娘! 李贤既然吩咐在先阿萝便叫来两个口风紧的侍女为李弘擦洗了身子换上一套新的中衣这才把人重新安顿躺下。整个过程中李弘始终不曾醒过一直都保持着均匀的鼾声更不曾有什么醉话这也更让阿箩坚信人品和酒品是有关系的。 李贤只要醉了几乎都是醉话不断! 守在榻前正打盹的她猛然间听到外头传来了嘎吱一声误以为李贤回来了遂头也不回地嗔道:“殿下究竟让太子喝了多少到现在太子殿下连个动静都没有!” “弘儿可是醉了酒?” 乍听得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阿萝几乎是一个激灵蹦了起来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阿芊又现阿芊旁边赫然是一个戴着帷帽身材体貌很有些熟悉的女人。虽说仍觉得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语音多半是幻听她仍然试探地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一声皇后娘娘把外头刚刚跟过来的两个侍女都吓呆了而武后随手摘下帷帽递给阿芊轻轻点了点头:“弘儿可是真的醉了酒?” 阿萝忙不迭地施礼待武后近前又问了这么一句不觉在心里叫苦连连。这李贤常常胡闹也就罢了这回捎带上了太子居然还把皇后招惹了出来她怎么招架得住? 殿下你就自求多福吧!在心里念叨了一回阿萝便避重就轻地把李贤带人回来的情景讲述了一遍。虽说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一向温文有礼举止有度的太子居然喝这么多酒大约心情不好是肯定的这一点她也就顺势交待了出来。 武后沉默不语地上前在榻边坐下端详了一会李弘的睡脸便挥手吩咐一干人离开。等到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方才把李弘露在被子外头的手重新塞了回去旋即轻轻理了理他额前的一丝乱忽然轻笑了一声:“你倒是睡得安稳却不知东宫已经闹翻天了!”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刚刚还呼吸均匀的李弘猛地动了一下身子口中模糊不清地道:“父皇母后你们别走……我不要一个人留在长安……我不要当太子……我……” 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李贤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一抬头瞧见武后极度复杂的表情他顿时心中叫糟----这李弘醉得稀里糊涂不会说什么傻话吧! ps:李治武后曾经把八岁的太子李弘一个人丢在长安监国两夫妻去并州等等地方转了一圈又驾幸洛阳过了好几个月才想到把太子接到洛阳……可以说母子的第一丝裂缝并非出现在李弘替两位公主说话而是因为自小就住在东宫接受大臣的储君教育造成母子的疏远。 第四百四十三章 母子和谐,兄弟情重 到匆忙冲进来一副瞠目结舌模样的李贤武后白了站起身来没好气地斥道:“灌醉了太子不说还把人拐带到了家里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李贤望着榻上仍在喃喃自语的李弘想要苦笑却笑不出来。他就算能掐会算也算不到这时候会把老妈这尊大神惊动下来。这皇后出宫可不比太子出宫动静大不说还招人注目可谁能想到武后居然这么一身女史打扮就跑到了他家里头? “母后太子五哥今天拉着我去喝酒结果醉了我寻思送到哪里都不合适就接到了自己家里毕竟东宫那帮人的啰嗦谁都知道。再说有阿萝照应必定是妥贴的总好过把一个醉醺醺的太子留在外头让人看见吧?” 武后转头瞧了瞧榻上的李弘见他稍稍翻动了一下身子又继续沉沉睡去这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亦不忘狠狠瞪了李贤一眼:“以后遇到这些事情劝着你五哥一些别学会了借酒消愁变成了你这么个酒鬼!” 教训了一通之后她方才转头对阿萝嘱咐了一番伸手准备去接阿芊递过来的帷帽似乎是准备回去。 见到这光景李贤一个箭步上前抢先把帷帽拿在手上旋即笑嘻嘻地说:“母后既然来了何必这么快走也在我这里盘桓一会。烟儿前些天在这里地时候正好制下了珍珠蜜。小厨房正好熬着杞银耳羹还有一锅好汤都是补气养颜的好东西母后用一些再走也算是我一点孝心。” 笑话要是让老妈跑到这里转一圈。不知道听着什么就回去了他岂不是大大的失算? 武后一向知道李贤很有些稀奇古怪的菜谱汤羹更是一套一套的因此这时候见他涎着脸要求自己再留一会也不好立刻就走。算算今天李弘处置了一个宰相压下了议论而自己手头积压的事务并不多因此她思量片刻也就答应了。瞧着儿子那张一瞬间喜气洋洋地脸。她不由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都已经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专门就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也不见帮着我和你五哥分担一些朝中事务!” 李贤压根不上这个当此时笑得更贼了:“五哥勤勤恳恳母后你又精明强干我若是加进来只会添乱。有句话说得好能者多劳不是么?” “油嘴滑舌!” 嗔怒归嗔怒武后还是在李贤搀扶下出了屋子尽管以她的年纪。甭说走路没问题就是骑马飞奔亦没有问题。临走时她仍不忘再次吩咐阿箩好生照料。直到人离开房间阿萝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郑重警告了两个仍在面面相觑的侍女。 “今天的事情不许透露半个字要是让外人知道皇后娘娘来过了。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遣走了两个侍女她方才再次在榻边的锦墩上坐了下来托着双腮打量着上头的屋顶愣。她没注意到这时候榻上的李弘忽然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却有些茫然。 李弘不比李贤这睡觉睡到自然醒地日子几乎从来没有过所以这睡眠向来浅得很稍有响动就会惊醒。今天要不是喝醉了。早在侍女给他洗身子换衣服的时候他就该醒了更不会在武后坐在边上的时候继续睡大觉。 母后怎么来了?他刚刚究竟说了什么醉话? 反反复复想着这两个问题李弘虽想挣扎着起来奈何脑袋仍昏昏沉沉。浑身上下也仿佛不属于自己似的动弹不得。到了最后他竟是不自觉地又昏睡了过去朦胧之间似乎感到有人在他嘴里灌了某种清凉的液体。 闻听武后微服驾到李焱娘等人自然不会挑着这个时候再逛什么园子亦不会不识相到跳出来会面全都从后门溜了个干净临走时亦不忘和李贤另约时间。哈蜜儿对这位皇后娘娘亦是说不出的畏惧李贤一吩咐她也赶紧躲进了屋子里头。再加上贺兰烟屈突申若都不在李贤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武后微服至此所以几乎把不相干的仆役都遣开了。 用了一小碗汤羹李贤又拉着老妈去逛丽园----说到底他自己对这些都不怎么熟悉于是不得不拉上双胞胎姊妹作为解说员当看到那条直通永安渠的小河时他甚至还兴致盎然地撺掇武后坐上了船还推开船夫亲自体验了一把划桨。奈何他虽然力气大这划桨的功夫却实在拙劣那船在三丈来宽的小河上滴溜溜打起了转结果让武后笑得喘不过气来。 “罢了罢了若是开了水门就出了永安渠让人家看到你这胡闹地名声就更大了!” 说话的时候武后满脸笑容说不出的好心情。虽说蓬莱宫中有太液池西内苑中也有湖池可以泛舟可平日都是大批扈从少了几分 而李治一病更让她诸般兴致全无怎比得上今天这样玩? 离船上岸她更觉得这宅子虽然较李贤在洛阳修文坊的宅第小但却胜在精巧于大气之外别有一番滋味不禁连连点头赞许。 实际上这座宅子除了宫中派出的工匠负责修建之外其余地主要班底都是贺兰烟从贺兰周那里要来的工匠。那些工匠曾经听李贤形容过后世的江南园林没少为此琢磨而小丫头大姊头背着李贤也常常写写画画三年时间不知道拆了多少重建了多少终于有了个大模样。当然若不是李贤有钱折腾这宅子也造不起来。 “你父皇早有意在宫中建造明堂奈何花费重大朝廷在辽东的开销又不小所以只能硬生生拖了下来。日后若是明堂建成你父皇自可名垂青史想来也觉得心怀激荡。” -- 说起明堂武后满脸憧憬神采飞扬。而看到那专注的模样李贤和阿芊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阿芊更趁机拉了拉李贤的手。还不等两人背地里有什么动作武后便忽然转过头来:“对了你说过从西边带回来一个红番人还是裴行俭推荐的那是怎么回事?” 李贤知道老妈一向不怎么待见裴行俭在这事上不便进言遂岔开话题天花乱坠地把那个东罗马帝国介绍了一番最后才附带式地提了提米哈伊尔。 “你对范明中说征辟了他为雍王府典签这信口开河的本事你若是认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 武后对这些外域之事听得津津有味但末了亦不忘数落了李贤几句。见儿子老老实实点头称是一幅唯唯诺诺地模样她哪里不知道自己说的他多半没听进去只得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得空了把那个家伙带进宫来让我和你父皇见见省得再有人说闲话到时候参你一个私带番人!你虽然有钱养闲人但也至少找点事情给他做免得惹事生非!” 李贤对自己这位母后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至少从表面来看是服服帖帖对于这种非原则性问题自然更是不会反对。母子说笑了一阵他又奉上了一瓶贺兰烟亲手制作的秘制宁神香和蔷薇露又悄悄塞给阿芊一盒自制地胭脂这才把两人送上了马车。 眼看马车开走他方才对门上的几个人又严密嘱咐了一番这才呵欠连天地转回了自己的院子。进门现李弘仍睡着阿萝却不见踪影他便退出来叫了两个侍女准备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他把人通通赶开了之后竟是不管不顾地往李弘身边一躺不多时竟是这么睡着了。 因为武后忽然微服前来的事为避免泄密阿萝少不得下去安排一番好半天回到这屋子里却现床榻上多了个呼呼大睡的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这家里空屋子多了这位主儿何必巴巴地跑回来和太子挤一个床要体现兄弟和睦也不必这样更何况还把李弘闹醒了! 看到阿萝气鼓鼓地撩起袖子想要上来推醒李贤李弘连忙冲她摇了摇手。事实上刚刚醒来的时候他也曾经因为身边多了个人而吓了一跳待到看清人他方才想起了自己不在东宫而是在李贤家里。 “太子殿下要不奴婢替您挪一个地方?”阿萝没好气地白了李贤一眼旋即想到他又看不到不禁泄了气赶紧提醒李弘道“他睡起来就是鼾声大作最最没睡品只怕是要扰了太子殿下!” 李弘没料到阿萝对李贤会有如此评价不禁哑然失笑正欲回答的时候身旁的某人却冷不丁翻了个身结果吱溜一声卷走了整条被子。此时此刻他终于确定阿萝的所谓睡品不好绝对不是诳语。 “时候不早我还是回东宫吧!”接过阿萝递过来的衣服披在身上李弘小心翼翼地越过李贤下了床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若是再不回去只怕改日还有人找六弟的麻烦!” 阿萝瞅了一眼睡得正香甜的李贤心里却不无恶意地想道----李贤平日最会惹麻烦他会怕麻烦?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四百四十四章 流言平地起,李六郎火冒三丈 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产生流言传播流言的群体不同地方不同自然也就有三六九等。 比如说这街巷里头的平民百姓最多就道道东家媳妇的长处西家女儿的短处长舌妇们最最爱说道的就是某某偷汉子等等子虚乌有的奸情。至于这深宫的宫人一辈子不能出去往日聚在一块也少不得说说闲话那话题便从皇帝皇后到妃嫔皇子公主无所不包若是能把一件事说得活灵活现一转眼就能传遍整个宫廷。 当然传这种闲话是有风险的历朝历代中因为传播小道消息而掉脑袋甚至诛九族的往事从来就不少。 大唐如今是武皇后当家这一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典型等闲自然没有人敢冒犯虎威。然而平时不敢不代表永远不敢俗话说酒能壮胆色能激性这一天几个不得志的宦侍私底下聚在一块喝酒说来说去就开始掰起了当初那档子旧事从昔日皇帝废后一路追溯到了皇帝在太宗皇帝丧后私会武后皆是说得活灵活现。 “那时皇后娘娘已经出家陛下去探望的时候两人相视潸然泪下这旧情一萌便成就了好事。于是娘娘就被秘密接出来另住后来更蓄起了头重新入宫。” “我活了一大把年纪那时候却看走了眼。倘若在皇后娘娘重新入宫地时候。能够出力帮上那么一把眼下何至于混得这么潦倒?那时候娘娘只是宫女啧啧却不料只用了几年就成了中宫皇后真真让人算不到!”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皇后娘娘坐了中宫。母亲和姐姐也同样是水涨船高。荣国夫人位在亲王百官母妻之上想当初那位韩国夫人……” 筹交错之间屋子里的几个宦侍都喝得醉醺醺这原本的闲话顿时变成了抱怨诉苦。他们都是内仆局中有职司的人平素也有见武后的机会。但比起内侍省其它各局内仆局算不得第一等的肥差升迁无望眼看后进又一天天赶了上来。除了借酒消愁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酒喝得多了又有人提到了韩国夫人某个宦侍见门窗都关得好好地又没有什么外人这胆子登时大了:“说到韩国夫人我曾经有一次载着韩国夫人和陛下出宫游玩你们猜猜我那时候听到了什么?” 见其他人都颇感兴趣地把目光投了过来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猛地一拍巴掌道:“韩国夫人对陛下说她怀孕了!” 一时间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好半晌就只听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多数人的面上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更有人质疑道:“这事情怎么谁都不知道?按理说陛下知道此事那孩子如何总该有个交待就算孩子死了怎么也不见陛下那段时间有什么不对劲?” “你们猜不到吧?”那宦侍得意洋洋地拎起一壶酒往嘴里灌最后放下酒壶使劲一抹嘴这才嘿嘿笑了一声“那个孩子当然生下来了如今也就养在宫里头。不管怎么说韩国夫人都是皇后娘娘的姐姐。陛下又爱她娘娘就充作自己的儿子养了下来。这韩国夫人死得早再加上那位殿下压根不知道只可惜……啧啧。这嫡亲姊弟要结亲还真是闻所未闻!” “什么你说的是雍王!” 这下子终于有人再也忍不住了当下就有两个宦侍霍地站了起来面色俱是苍白。而其他人亦是压下了打听秘辛地心思面面相觑之间都有些惊惧。若是假的也就算了若是真的他们知道这些岂不会倒霉?而那个刚刚还夸夸其谈的现其他人这幅光景渐渐也有些害怕不说别的如果在场的有人出去告密那么他就死定了! 于是各怀鬼胎的人在屋子里赌咒誓全都表示这件事到此为止绝不外传又闲聊了一番别的方才各自散去。然而仅仅是第三天流言就以光在整个宫廷中蔓延了开来。 一大早住在朱镜殿的徐婕妤当听到侍女玩笑似的提到这个消息时失手就砸碎了手中地白玉梳。而正在旁边念诵着楚辞的徐嫣然手中书卷也险些掉落了下来。 由于李治风眩作这徐婕妤又已经数年无宠因此自打回到长安之后徐嫣然就常常进宫小住在朱镜殿往往一盘桓就是十数日。由于她深居简出每一次可能和天子碰面 都极力避免待武后又恭谨所以对于徐家人的违规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谁和你说这种混帐话的!” 那侍女是徐婕妤从家里带出来的老人没想到一句话会引得主子如此怒愣了片刻方才跪下来请罪结结巴巴地坦白道是外头有人在议论。又惊又怒地徐婕深深吸了一口气待要火却又立刻警醒----这又不是她命人散布的流言何必小题大作? 徐婕妤的姐姐就是先头太宗徐贤妃姐姐占了一个贤字她在宫里也同样以一个贤字作为处事准则。她沉思了一会见侄女在一边眉头紧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遣退了从人问道:“嫣然你和六郎有些交情依你看他若是听到会怎么做?” 李贤上次为了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受伤专程跑到她家里去找人后来还砸了人家道观的门挤兑得那位观主无话可说和袁天罡打了一阵机锋就忽然跑去西北了这也叫有些交情? 徐嫣然饱读诗书尤其是史记汉书更是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却还从未见过一个像李贤这样性格百变不按常理行事的人。所以面对姑姑期冀的目光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答道:“若是别人单单说雍王不是皇后之子兴许他只会一笑置之。可是如今人家的矛头分明还对准了他和贺兰地婚事他是不可能不在意的。再说这明摆着是谣言。” “谣言虽小其力却大曾母甚至可以相信曾子杀人可见谣言的厉害。”徐婕叹了一声忽然对徐嫣然吩咐道“皇后是机心最重的人我若是大张旗鼓禁绝朱镜殿人言只怕不妙但若是充耳不闻则更不妙。你去一趟含凉殿把我上次手抄地一册金刚经送给皇后顺便婉转提一下这件事。” 李治在蓬莱殿静心养病徐嫣然自不用担心会迎头撞上天子这一路走得飞快。来到含凉殿她却看到了正在前头逗着李旭轮和李令月的李贤一惊之后登时一喜。 “雍王殿下!” 乍听得这个声音李贤愕然转头见徐嫣然正笑意盈盈地微微屈膝行礼便撇下两个小的站起身来虚扶了一把心里却不明白她怎么会在宫里。待得知这一位徐氏才女已经住在朱镜殿好一阵子他方才露出了极度古怪的表情。 -- 徐嫣然就这么相信他老爹的人品?要知道他那位老爹时而薄情寡义时而多情多义指不定哪天一时兴起就跑到朱镜殿去看旧情人……不应该是旧老婆才对。虽说徐嫣然曾经在流杯殿诗会上故意给李治留下了一个不良印象但这事早过去好多年了谁能说得准老爹会不会一时心动? “那你今天到含凉殿来是……” “姑姑上个月手抄了一本金刚经让我来送给皇后娘娘。” 徐嫣然一边说一边环顾左右现宫人内侍仿佛故意给他们留地方似的溜了个精光就连李旭轮和李令月也被乳母抱走了。这时她方才前行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是姑姑和我一早听到了某些荒诞的传言商量之后决定来报皇后娘娘一声。有人说……有人胡说八道编排殿下的身世。” 身世?李贤莫名其妙地眉头一挑他的身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作为皇帝皇后的儿子根正苗红的皇室子弟难不成*人家还能说他是捡来的不成?然而徐嫣然的下一句话却几乎没让他一头栽倒过去。 “有人说殿下你……你的生身母亲是韩国夫人。” 呸我还说我是穿越的呢谁信!若不是旁边有一位淑女在李贤火冒三丈起来几乎想一口狠狠吐在地上心想这年头的流言真的和后世的八卦程度有得一拼。如今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报纸居然还能传出这许多流言而且度还这么快该说是人们太闲了还是咋的? 当然人家好心来提醒一声李贤便僵硬地点了点头正想再说几句什么忽然只见阿芊端着个死沉死沉的脸出来也不看徐嫣然径直对他说:“雍王殿下娘娘宣您进去。” 看这个光景李贤估量流言已经跑到老妈那里去了可即便如此这事情也实在奇怪。要知道作为母亲他是谁生的武后再清楚不过用得着这么火大么? 第四百四十五章 人心乱我不乱,小贺兰失踪,老外婆发威 贤跟着阿芊进了寝殿才一跨入门槛后头两扇门便了个严实。虽说已经是上午但室内仍然点着两支蜡烛亦使得房间中多了一种烛光摇曳的朦胧感。他四下里一望见武后正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 只见她腰间系着长可曳地的五绫青罗裙黑色晕罗飞凤背子上一朵朵用金丝银线散绣的花朵正闪烁着熠熠光辉满头乌丝如同瀑布一般轻垂下来苏合青帔帛两头搭在臂间前头还能隐约看见垂在膝上的末端流苏。只是那铜镜中反射出来的人脸色却不怎么样阴霾密布自不用说眼神更是吓人。 李贤蹑手蹑脚走到老妈背后往镜子里瞅去仿佛丝毫没看到那阴森森的眼神笑嘻嘻地叫了一声:“母后。” “刚刚听外头的声音是徐嫣然来了?”武后淡淡地问了一句从镜子中看到李贤点了点头眉头微微一蹙旋即问道“她可是告诉你外头在传那乱七八糟的流言?” 察觉到那乱七八糟四个字仿佛加重了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李贤不禁缩了缩脑袋但很快就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无所谓地耸耸肩道:“这年头说什么的人没有谁相信那种鬼话!我是不是母后亲生母后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不过是有些人吃饱了闲着没事干母后不必生气!” 武后沉默片刻。忽地转过头来在李贤脸上端详了一会最后不禁莞尔:“你姨娘去得早她临终地时候又单独见了你交待了你不少话这举动毕竟离奇。我知道你一向不是个多心人不过此事不同其他。我还以为你听到这话至少会琢磨求证一下至少也会有其他想头谁知你居然还是如此没心没肺。” 开玩笑这种荒诞的话他怎么会相信当他是三岁小孩么!李贤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下那个散布谣言的家伙这既然是要编不如编得活灵活现一点。这要不是亲儿子。谁会真心关照姐姐和丈夫偷情的私生子?再说了除非他那位姨娘韩国夫人疯了否则怎么会默许贺兰烟和他的婚事? “贤儿!” 正胡思乱想的他猛地听见这一声这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看见武后没好气地瞪着他他赶紧解释了两句摆出了一幅洗耳恭听地架势。 “宫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这谣言必有源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我下令清查出的人绝不会少。只不过。就算掐死了源头却不能担保别有用心者利用这件事兴风作浪。好在这次人家失算挑上了你若是换成别人只怕怎么也会闹腾一阵子。” 对于老妈的这种看法李贤却有些不以为然。这李弘是太子国之储君。只要不是脑袋坏到生锈了再怎么编排也编排不到李弘身上再说李弘也不会相信;至于李显是头一等没心没肺的只要能够玩闹连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管;至于李旭轮和李令月都是在韩国夫人死后出生这更是绝对搭不上边。 “这谣言止于智者再说母后办事我一万个放心。反正我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去理会就好。” 李贤笑嘻嘻地一躬身领到武后一个白眼后便转身出了寝殿。他也没理会阿芊看到自己那张若无其事的脸有什么反应径直往外走甚至没现徐嫣然已经离开了。到了殿外。仰头眯缝着眼睛瞧了瞧温暖却不甚刺眼的阳光他猛地想到了一个刚刚未曾料到的问题。 他是不信可小丫头平日虽说大大咧咧地心思却细得很不会生出什么想头吧? 这一天早上李弘照例一大早起床由于这一天紫宸殿没有便朝他活络了一下身子就开始处理中书门下两省送上来的公务。要是李贤在这里定然会出堆积如山的感慨他却已经习惯了再加上宰相们都做了该有的批注因此这度很是可观。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放下笔揉了一会手腕子看看四周没有外人便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要说这年头的太子也不容易要是有外人在场他这动作至少会引来不少于一个时辰的劝谏。 来回走了几步舒缓了一下心情他正想回到座位上继续干活冷不丁却瞥见角门处有一个人正在探头探脑。 “谁在那里?” 开口唤了一声他便瞧见一个人尴尬地现出了身形正是太子昭训明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便招手令其上前沉声问道:“不是吩咐过你没事不要到明德殿来?” “我知道。”明徽四下望了一 着嘴唇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实今早从侍女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有人说……有人说韩国夫人才是雍王的母亲。” 对于这样的论调李弘几乎想都没想就摆了摆手随即板着脸训斥道:“明徽你也已经老大不小了怎么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雍王乃是我同父同母地六弟是母后昔日谒昭陵的时候生下来的!之前就有人挑拨我们兄弟如今又有人编排这种瞎话你怎么也会相信?” 明徽一向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当初还是宫女的时候就喜欢四处和人闲话如今虽然已经是太子昭训但喜好和人攀谈的秉性却不曾改过。而自打阿斐入东宫她地宠爱不免分薄了许多心里也有些虚。此时一听李弘这不以为然的口气她顿时急了:“太子殿下可是这并非一个人胡说八道听说宫里头已经传开了……” “住口!”李弘此时真的是恼了口气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空穴来风的事情岂可作准?我不管别处如何但我这东宫之中绝不想听到这样的声音!你替我传令下去如果有人敢嚼这样的舌头不问事由立即杖毙!” -- 明徽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李弘那不容质疑的眼神只得怏怏退下。而等到她一走李弘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归原座提笔正想继续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气躁遂恨恨地将笔往旁边一丢想要火却找不到任何由头只能坐在那里自己憋气。 这世道是怎么了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弘地这个感慨也正是李贤想要出的。他一溜烟跑到老外婆家后门不由分说闯了进去结果小贺兰没找到却瞧见他那老外婆正在和燕三对着一株牡丹反复讨论一个在唠唠叨叨牡丹的品种花期另一个则在滔滔不绝合药的药性问题连他走近都没有察觉。 “咳!”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直到两人都回过头方才和老外婆打了个招呼顺带冲燕三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了一个古怪地念头。这老贼头似乎很久不见了不会是园丁当上瘾了吧? “外婆烟儿呢?” 荣国夫人杨氏早就吩咐了门上各处不许私放李贤进来谁知他如今大大方方现身不说一张口就问贺兰烟的去向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她正想好生劝导他不必急在一时忽然只见一个侍女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口中还大声嚷嚷着不好了这顿时让她心中一惊。 “小姐……小姐她一个人没带一大早就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好端端的人怎么不见了!”杨氏眉头一皱见那侍女嗫嚅着似乎有话不敢说她登时恼了大拐杖往地上用力一顿便厉声喝道“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那侍女瞧见主人火心中不禁着慌这才承认早上不合向贺兰烟说了些外头的闲话待杨氏追问是什么闲话时她却犹豫着不敢说。此时旁边等着的李贤却忍不住了上前劈头盖脸地问道:“烟儿出去之前可曾有什么不对?她可露过口风说是去哪?” “小姐……小姐有些失魂落魄的什么都没说……” 李贤闻言更是火冒三丈那恶狠狠的眼神仿佛是要把面前这个蠢笨的女人撕裂一般:“你最好祈祷烟儿不要有个三长两短否则我非活剐了你不可!”撂下这句话后他气冲冲地奔了出去竟是连招呼也来不及打。 杨氏连叫了两声也没叫回李贤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前头那个面色煞白的侍女。严厉逼问了一番之后她方才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颗心猛地一悸整个人差点歪倒了下来好在有燕三在旁边扶了一把。 她着实是忧心如焚毕竟这要是贺兰敏之听到这种传闻必定是一笑置之压根不会理睬可贺兰烟偏偏是个死心眼的说不定会相信这种鬼话。忧惧了一阵子终究是往日的狠辣决断占据了上风她渐渐恢复了镇定。 叫来两个家丁把那个吓呆的侍女牢牢架住她便吩咐召集整个宅子的下人。等到人都到齐了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她冷着脸吐出了一句话。 “今后若是谁敢乱传话便想想这个蠢货的下场!来人将她杖毙!” 乱棒齐下的闷声和女子的哀嚎声夹杂在一起但见四周一张张脸噤若寒蝉而杨氏的脸亦是凝满了寒霜。 第四百四十六章 找人还得大姊头出马 丫头能上哪里去? 李贤气急败坏地从老外婆家里出来在路上风驰电掣了一阵随即在大路当中停了下来脑海中转着这么一个念头。可以说他和贺兰烟自打小的时候就厮混在一起换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叫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除非不得已否则肯定是形影不离。如今小丫头一失踪他竟是想不到该上哪里去找! 这长安的大街自然宽阔朱雀大街更是号称长安第一街可中央的御道就已经占据了太大的地方两边供官员平民走的便道虽说并不狭窄可李贤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挡在路当中自然阻了不少人的道。 好几辆装金饰银的马车经过都不得不绕路这还是看在李贤的马不凡衣装不凡上否则依照这年头马车夫狗眼看人低的架势早就一鞭子打过去了。 终于在大路当中呆站良久的李贤猛地惊醒过来马鞭狠狠在马股抽了一记策马飞奔而去。这时候几个路人方才开始指指戳戳都在议论这位富家公子似的小哥遭了什么挫折。 屈突家的宅子也在安定坊和李贤的宅第正好就隔着一条十字小巷正因为如此自打李贤回来之后这里没少遭受骚扰上上下下的仆役也都练就出来了。面对李贤这位雍王从门子到管事乃至于总管人人都能做到笑容可掬骂不还口但就是不放李贤进去见人。 所以。这一天看到李贤飞奔过来一个眼尖地门子立刻嚷嚷了一声于是一瞬间就呼啦啦召集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一个领头的瞅见李贤一下马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去:“雍王殿下我家大人出去了大小姐也不在。正好去了族长家里……” “废话少说!” 这次李贤却实在没工夫和这些下人磨牙拨开周围的几个人便径直往里头闯。这种前所未有的举动不禁让闻讯而来的老总管为之一呆而有胆上前拦阻地几个汉子无不被李贤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时候这位屈突家年过六旬的老总管终于觉得不对劲一口喝止了还要阻拦的仆人亲自把李贤领了进去吩咐家人奉茶之后便去找屈突申若问计。 屈突申若从来就不是能在家里闲得住的人奈何这婚事渐近麻烦日多。而且还牵涉到名分先后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那位作为屈突家族长的伯父更是难以应付因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呆在家里心中早就把所谓的规矩礼仪统统骂了好几遍。 所以这时候看到自家最最守礼的老总管居然跑来和她说李贤在外等着见她她不禁愣住了先是一喜旋即眉头微皱最后怀疑地在老总管面上扫视了一番。 “雍王今天可有什么不对劲?” 那老总管见自家大小姐如此敏锐当下干笑了一声便尴尬地解释道:“雍王殿下今天似乎气性大得很。仿佛是真地有什么要事见大小姐所以我不敢再让人阻拦。” 屈突申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旋即匆匆进了内室不多时便换了一身男子衣冠随那老总管到了厅堂。觉李贤正在那里来回踱步满是焦虑她愈感到事情不对。连忙屏退了众人快步上前。结果李贤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一下子惊呆了。 “烟儿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屈突申若深知荣国夫人一向将小贺兰当作掌上明珠家将护卫都是第一流的人物绝对不可能好端端生人不见的事。又追问了一番详情她的面色方才凝重了下来眉头亦是紧紧蹙起不多时才忽然手掌一合眼前随之一亮。 “流言的是非曲直暂且不谈。你不在的时候我和烟儿去过好几回曲江池那里风景秀美她曾说过。若是心情不好在曲江池边上坐坐也是一大乐事。” 由于武后更喜欢洛阳所以李贤大半的时间也都在洛阳对于长安的地理环境虽说不陌生却还不到廖若指掌的地步。此时听屈突申若这么说他立刻就想往外冲却被一把抓住了肩膀。 “这曲江池乃是长安一大胜景周围有慈恩寺有好几座楼和园子就连芙蓉园也在那附近。你又没带贺兰去过那里知道上哪里去找她?”不等李贤反驳屈突申若就拿出了主人派头拽着李贤地袖子就匆匆往外走“跟我走那边我至少比你地头熟!” 心急火燎之下再加上李贤知道这位大姊头是不容反驳的性子当下就点点头依了。于是屈突家上上下下的仆人就只见自家大小姐一身男装打扮牵马和李贤出去个个面面相觑之余却没一个敢上来拦阻的。 这李贤还只不过是未来的姑爷可屈突申若却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谁吃饱了撑着敢惹她? 曲江池在长安东南隅在汉朝时就已经是皇家御苑到了隋时更名为芙蓉池炀帝又在池边大造御苑。到了这大唐曲江池便一分为二在芙蓉园之中地是芙蓉池只供皇家赏玩而在芙蓉园外的则依旧是曲江池纵使平民百姓也能够一览胜景。 -- 有道是:曲江初碧草初青万毂千蹄匝岸行。倾国妖姬云鬓重薄徒公子雪衫轻。琼绕舞金蹙辟邪拿拨鸣。柳絮杏花留不得随风处处逐歌声。 这大唐上下君臣好武但同样亦重风流这三月末的大好春光男男女女跑到曲江来一逞风流的不计其数曲江上最常见的就是绫罗绸缎满身的富家子弟虽说还不至于在曲江上开出几艘华丽的画舫但划一只小船带上三五好友再叫上几个歌姬纵酒高歌却是司空见惯的场景。 李贤虽说曾经陪着老妈住过一阵子芙蓉园但这外头地曲江池却还是第一次来。所以看到两岸垂柳嫩绿鲜花似锦看到四处都是鲜衣怒马的五陵年少少*妇少女或三五成群或是和家人共行那场景何止几十上百人? 先不说贺兰烟是否真的在这里就算在这里他也未必能找到怪不得屈突申若刚刚会说他纵使来了也是白搭。 虽说曲江如碧绿草如茵但此时此刻他压根没心思看风景只四下里扫了一眼便转头看着屈突申若。而高踞马上的屈突申若一边张望一边沉吟当看到不远处地一行人时她忽然露出了笑容招呼了一声李贤便拍马而上。 “仲翔!” 这大好春光屈突仲翔自然不甘心呆在家里再加上由于李贤回来周晓得以解放两个狐朋狗友凑在一块难免有趁着这大好时机外出碰碰艳遇的意思。谁知道这跑到大名鼎鼎的猎艳场所曲江池居然好死不死地遇到了克星。 “大……大姊?” 两人先后结结巴巴叫了一声看到屈突申若旁边赫然是李贤都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要知道这大婚之前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乃是死规矩这两位怎么胆子那么大? 还不等两人想明白屈突申若就一挥马鞭不由分说地吩咐道:“这里的浪荡子弟多也多数都是你们的相识。你们俩给我召集人越多越好把整个曲江池给我找一遍尤其是那种树荫多垂柳多的地方更要好好地找!” 屈突仲翔闻言愣了:“找谁?” “找贺兰!”李贤**憋出了三个字看到屈突仲翔和周晓两个面面相觑他那张脸顿时更沉了“废话少说赶紧去给我找人!还有若是找到了不许惊动她要是少了一根毫毛别怪我惟你们是问!” 这也忒重色轻友了!屈突仲翔和周晓交换了一个眼神见李贤脸色死沉死沉的屈突申若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两人便绝了讨价还价的心思认命似的去找人帮忙。说来这曲江池人虽多主要还是些贵胄他们出身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手面也大实在不行就搬出屈突申若的名头很快就纠集了不少人。 于是整个曲江池附近仿佛犁地一般被人犁了一遍。到了最后某个最擅长找地方和情人私会的公子哥终于在池边的一处树丛下现了一个抱膝而坐和屈突仲翔形容极其相似的女子。得到报告李贤立刻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 花卉环周烟水明媚拨开面前几根出了嫩芽的柳树枝头李贤终于看到了那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影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蹑手蹑脚走上前去他忽地从背后伸出手去将小丫头一把抱在怀里。 “谁……咦!” 贺兰烟正要挣扎突然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肩膀忽然抽*动了两下。下一刻她忽然紧紧抓着李贤的手臂抽噎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越来越离谱了,武后的真心思 兰烟虽说也有些小心眼但并不是偏听偏信的人然本是她亲密之人又将李贤的身世说得绘声绘色极其逼真她的心里就有些动摇。单单这些当然并不足以让她相信这件荒诞的事可是她赶走了侍女之后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的时候无意中却想起母亲昔日在世时留给自己一件遗物还曾经千叮咛万嘱咐道是出嫁时方才能够打开。 原本她只以为这只是母亲盼女儿出嫁的一点小心思可这个时候结合流言往细处一想她不免心中生疑。当她翻箱倒柜好容易找到那个缝得严严实实的锦囊又几乎用最小心翼翼的方式拆开所有缝线之后找到的却是一张血书绢帛。 而这张绢帛此时此刻就到了李贤的手上。 大约是年代久远的关系绢帛已经有些黄而那仿佛是鲜血写就的字迹已经有些黑。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其中内容却是惊心动魄以李贤的心理承受能力这时候也不禁看呆了。确切地说那几乎是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姑且就认为这是韩国夫人的生前留言大意是说当初武后身怀有孕而陪李治谒昭陵结果路上产下一子。回来之后正好韩国夫人也秘密产下了一子而武后的儿子由于不足月回宫之后便夭折了李治便将韩国夫人孩子送去给了武后当作武后之子抚养。这就是李贤地身世了。 这难道是七点档的肥皂电视剧么? 李贤自己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心里是什么滋味见贺兰烟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他忽然把那绢帛胡乱往袖子里一塞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烟儿这东西你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可想而知早就忘了谁知会不会有人掉包?再说了姨娘明知道我和你自小青梅竹马将来很可能是夫妻她却并不阻止难道她那时候就一点都没想到这些?” “这……” 觉贺兰烟满脸犹豫咬着嘴唇没有吭声李贤顿时更郁闷了。反反复复地回忆韩国夫人临终前单独对他托孤的那一幕。他愈觉得心里堵可要说武后不是他亲生母亲他却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 他那老妈又不是善男信女就算当初做出大度的模样把姐姐和丈夫的私生子作为己子抚养这对待方式上总会露出些端倪。再说了以他老妈那种行事狠辣地手段怎可能留一个祸患? “走吧今天要不是申若兴许我还找不到你!再不回去外婆都要等急了!” 看到李贤伸出的手。贺兰烟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听话。盯着李贤的眼睛看了一会她忽然又吐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小时候有一次淘气掉下了水池里结果娘在气急败坏训斥我的时候无意中流露出一句说我不是她亲生的。若是以后再这样就不管我了。我那时候很害怕之后也一直乖乖的渐渐忘了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正因为我不是娘的亲生女儿所以她才不曾阻止你和我地事我……” “别说了你个笨丫头!” 这下李贤货真价实地怒了倘若说。先前还只不过是蹩脚的七点档肥皂剧的话那么现在就着实是一幕煽情戏说的历史爱情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当初那个散布谣言的始作俑者拉出来零碎剐了!小丫头也是的。当妈的在儿女小时候随口说一句也会当真! 贺兰烟还是头一次看到李贤在自己面前这样怒气冲天到了眼眶中的眼泪竟是吓得几乎缩了回去更低下头不敢再说话。正当两人一站一坐气氛僵硬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了一个爽朗地笑声。 “人都找到了还在这里谈心么?” 柳枝轻轻被人拨开屈突申若笑吟吟地露出头来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流连便露出了几分愕然的表情。在她看来凭借李贤哄骗的手段再加上小丫头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惯了这一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怎么会闹得如此光景? 曲江池毕竟是公众场合她也来不及细想上前揽住了贺兰烟的肩膀在她耳边呢喃了几句又掏出帕子递给了她。好在贺兰烟并未化妆眼泪擦干净之后虽说眼睛有些肿旁人不细看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倒是李贤那张黑脸更吓人一些。 “六郎!” 李贤回过头来见屈突申若略带嗔怒地瞪着自己他只得露出了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申 先把烟儿送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虽说觉得李贤的态度实在古怪但屈突申若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劝解什么强拉着贺兰烟就走了。直到四周空无一人满肚子不合时宜地李贤便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捞起旁边的一大坨土块狠狠往水面上砸去。 扑通---- 水声哗然响起坐在岸边上的李贤也被淋了个满头满脸。这冰凉的水一溅到脸上他反倒平静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埋怨和郁闷有个屁用!与其有工夫在这里胡思乱想地猜疑还不如好好弄明白这究竟他娘的怎么一回事! 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子钻出树丛上了大路他方才现屈突仲翔和周晓正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那地方窃窃私语。心道这两人一聚头必定是没好事他遂悄悄走上前去听到两人正在计议如何设法提早加冠以逃脱魔爪顿时莞尔一笑满肚子心思都飞到别处去了。 “就算加冠临川长公主还是阿晓你的母亲申若还是仲翔你的姐姐你们还能不伏她们管教?” 乍听得这一句屈突仲翔和周晓方才双双转过身来见是李贤方才松了一口气。四下望了望确认自己那位大姊真地走了屈突仲翔方才开口问了贺兰烟的事。虽说人家问得隐晦但李贤更明白世上无不透风的墙索性便轻描淡写地把流言的事说了。 -- 结果屈突仲翔张口便恨恨地骂道:“谁那么缺德这种事怎么能胡说八道!” 周晓更是义愤填膺:“怪不得我瞧着贺兰那模样似乎哭过敢情是这么一回事!六郎你放心要是遇到那些敢胡说八道地我和仲翔非死揍他们一顿不可!” 什么都能禁唯有口禁不得人家当面不说背后难道还会当哑巴?李贤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对他们今日的“仗义相助”表示了感谢旋即抛下面面相觑的两人上马就走。 他风驰电掣走得没影了屈突仲翔挠了挠后脑勺满头雾水地对周晓说:“六郎今儿个似乎有些不对劲?” 周晓没好气地白了同伴一眼:“换成有人说你不是你娘养的你会有好脸色?” “说得也是要是我非打死那个长舌的家伙不可。” 屈突仲翔所说的话仿佛是语在清理家门的不止是荣国夫人一个大权在握手段更狠的武后当然不会放过在眼皮子底下闹腾的人。早年她就是靠掌控了那些低层宫人宦侍起家现如今即使位居皇后下头仍是耳目一大批。 于是丰厚的赏格一公布下去不出两个时辰出的人就一拨拨地来到阿芊这里报到最后内仆局那几个倒霉的家伙就接二连三地落网了唯独少了某个出的污点证人。同时主动散布流言的十几个宫人内侍也都被逮了。 “就这么些人?”接过阿芊递过来的名册武后连瞧都不瞧一眼就搁在了一边冷笑一声道“我许久不曾下过狠手看来人人都认为我好欺了。这不但是挑拨我和贤儿母子还是挑拨君臣父子大伦的勾当该怎么做阿芊不用我教你吧?” 阿芊抬头瞥了武后一眼见其面带冷色目现寒光心中不禁一颤。她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遂退出了殿外对那些掌刑的内侍沉声吩咐道:“散布谣言离间皇后雍王罪不可恕全数杖毙!” 闻听此言那些早就魂不附体的宦侍宫人顿时全都吓呆了个别胆子小的甚至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其他的则是叩头如捣蒜一般地求饶却没能挣扎得过阿芊冷淡的目光和那些如狼似虎的内侍。 按理说这处刑的地点不该在皇后含凉殿前然而武后却似乎并不忌讳这些血光不多时就只听那大棒声如雨点一般响起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很是闹腾了一阵旋即便沉寂了下来。 而武后一人坐在妆台前呆呆地凝视着手中的梳忽然想起这也是当日自己四十大寿的时候李贤送来的礼物之一。打开梳妆台上那只精巧的匣子她将那几把梳都找出来一一检视了一番最后方才放回去重新合上了匣子。 “韩国夫人生的?”喃喃自语了一句她忽然瞪着铜镜中那个人影露出了极其冰冷的表情“要不是我的儿子我何必事事由着他任性!” 第四百四十八章 没来由却坏了帝后温存 曾患过头痛的人永远也不会体会到头痛是一桩多么而对于这样的病痛即使是富有四海君临天下的大唐皇帝李治也不得不忍受头痛的折磨尽管他拥有最好的太医应有尽有的药材。 这一天秦鸣鹤照例为他做了针灸又亲自监督熬药等等事宜后方才离去。勉强算是睡了一夜好觉的李治稍稍有了精神但却不敢再去看什么奏折之类的东西便叫了一个识字的小宦官在旁边念楚辞。品评着那优美的诗句他又取用了一些小点心竟是忽然又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治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四下一扫却看见王福顺正在和那个念书的小宦官嘀嘀咕咕一个满脸古怪另一个则时不时朝他这边瞟。虽说脑子还未完全清醒但他仍觉得有些不对头睁开眼睛就开口叫道:“王福顺!” “啊陛下!” 王福顺赶紧朝那小宦官挥了挥手旋即满脸堆笑走上前来就在榻边单膝跪了下来:“刚刚瞧见陛下睡得正好小人也不敢上前谁知还是惊扰了陛下!陛下若是觉得饥饿小人这就让尚食局去送……” “少说废话!”李治一口打断了王福顺的滔滔不绝沉声问道“刚才你和冯世才嘀嘀咕咕都说了些什么?”话音刚落他似乎听到外头有一些乱七八糟地声音随风传来。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王福顺心中一紧才想强笑说没事却不料瞥见皇帝异常糟糕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想要实话实说可武后刚刚警告过他不许胡说八道;想要虚言搪塞。可皇帝如今虽然病着但指不定明天就病好了要管事到时候还是他第一个倒霉。左思量右考虑觉皇帝那张脸有愈来愈黑的迹象百般无奈的他只得做出了后一种选择。 “陛下是皇后行使中宫之权在处置人。” “咦?”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李治颇有些吃惊旋即皱眉问道“究竟什么事让媚娘如此大动干戈?” “是因为有宫人胡乱传言。道是……道是雍王并非皇后娘娘亲生而是……而是当年韩国夫人留下地儿子。” 短短一句话王福顺连连打顿了两次非但如此他一颗心亦是怦怦直跳。他跟着李治的年头不算短了但这么早的事情他实在是不太清楚他也庆幸自己不清楚。斜睨了榻上至尊一眼现李治仿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赶紧垂下头不作声心中巴望着能够找个借口退出去。 “皇后处置了多少人?” 这淡淡的一句话一入耳王福顺赶紧躬身答道:“大约有十数人。” “嗯。”李治的反应照旧看不出喜怒。仿佛在那里猜测整件事的经过良久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你下去吧。对了去荣国夫人家里看一看听说她先头病了。你和皇后说一声在库房里头挑一些药材送过去。她先头说过喜欢九成宫的风景若是愿意不妨在这回过了寿辰之后叫上几个小辈陪她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什么意思? 王福顺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却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便往外退去。李治一直看着他出了寝殿掩上大门这才露出了极其怅惘的表情。怔怔地瞧着屋顶那不依不饶地仿佛要把那坚实的梁柱钻出洞来。 说起来韩国夫人也已经故去那么多年了遥想昔日丽人妖娆姿态。还真的仿若昨日一般。只可惜红淹薄命一场大病之后她居然说去就去了…… 了一会子愣他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卷书慢慢浏览了起来。李唐虽然不禁其他宗教但道教却是作为国教尊奉而尽管不像汉初那样尊奉黄老之术可作为君王的李治亦没有少看道书。捧着手中的《太上黄庭内景玉经》他脑子里却在想别的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武后一进寝殿看到的就是李治斜倚在榻边呆的情景。刚刚王福顺告知了李治事情之后就跑到她那里去老老实实地做了坦白因此她略一沉吟就决定走这一遭。渐渐走近之后她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柔声唤道:“陛下!” “呃……媚娘?” 李治讶然之后立刻露出了笑容二话不说地点点头就往里头挪了挪身子。而这时候武后便笑吟吟地走上前当仁不让地坐在榻边忽然夺去了丈夫手中地书。 “陛下怎么有如此好的闲情逸致居然在看黄庭?” “不过是打时间罢了!”对于武后的举动李治没有丝毫恼意反而一手托腮看着妻子突然道出了一个提议“自从上 了骊山之后朕和你已经有好些年头不曾去了。等婚替贤儿加冠大婚之后不若再去一趟骊山上的汤泉宫?朕有意将汤泉宫改成温泉宫可惜这一病就连题字也没有兴头不若你替朕写如何?” 武后原本是想就先前的事做一番解释谁知李治压根提也不提反而兴致盎然地提出要去骊山这顿时让她满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用在了虚处似地要多古怪有多古怪。没好气地瞥了李治一眼她的面上忽然露出了几许红晕竟是显得格外妩媚诱人。 “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陛下居然还说这种话若是传扬出去让别人听见……” “怕什么朕是皇帝你是皇后别人还能说什么?” 李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是忽然伸手将武后揽在怀中。夫妻就这么互相靠着温存了一阵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两人这才分开。等到侍女将白玉丸子汤搁在一旁武后立即打走了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后便转身正对着自己的丈夫。 “陛下想必听说了流言的勾当臣妾想说的是贤儿也知道了。” “什么?” 倘若说先头李治还只是因为这流言而想到了韩国夫人和那一段温情往事并没怎么放在心上那么现在他就确确实实地惊怒交加了奈何想要火却找不到出气的地方嘴角便有些抽搐了起来。夫妻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他终于干巴巴地问道:“贤儿怎么说?” -- 这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个声音:“陛下娘娘雍王殿下求见!”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就是李贤进门之后的第一感受。虽说在外头就已经得知老爹老妈都在里头可一进来现老妈面色微红老爹满脸不得劲仿佛是自己打扰了两人地好事他不免有些尴尬呆站了一会方才上前行礼问安。结果起身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四道目光的中心对面两位至尊的眼神牢牢锁定了他。 良久李治才干咳了一声化解了这古怪的气氛:“朕刚刚还和你母后说许久不曾去骊山了等你和弘儿都大婚之后我和你母后就去骊山上享享清福。你母后还不放心你和弘儿你快劝劝她。” 老爹居然起意去骊山泡温泉?李贤听了一愣转头去看武后时方才现她满脸无奈分明兴致不高顿时笑了起来。他老爹是病了没法揽权这才想好好休整休整可是他老妈岂是闲得住愿意享清福地人?这种大好事叫上他还差不多要是让武后选择除非捎带上太子否则她肯定不太情愿。 “反正骊山离长安不远若是父皇想去不若捎带上五哥和我们几个如何?”李贤笑容可掬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见武后丢来了一个嗔怒中带着赞赏的眼神他自是信心百倍“骊山的温汤对父皇的病体确实有利这母后和太子五哥也是疲乏透了的人大家就一块去疗养一阵子好了!” 这年头疗养还是个新鲜名词他这么一说武后免不了嗔着他假公济私面上却笑吟吟的而李治亦无可奈何地笑骂一句事情也就算是定下来了。 插科打诨说笑了一阵觉老爹倦了李贤方才和武后一起出了蓬莱殿随即自觉自愿地送武后回含凉殿。路经太液池的时候武后便遣开了一众随从在一株柳树下驻足远望。此时李贤亦知情识趣地凑了上去。 “你外婆说今早小贺兰忽然失踪是你派人找回来的?” “烟儿是个死心眼人家怎么传她就怎么信我费了好大口舌才算是让她暂时安定了下来。” 李贤揣着怀中那块血书绢帛几次想要拿出来却本能觉得这样做于事无补索性将今天求助于屈突申若的事情笑眯眯地说了。果不其然武后闻听之后很是嗟叹了一番他的好福气就差没用耳提面命的方式让他婚后好好待妻子了。 送了老妈回含凉殿李贤便准备回去下台阶的时候方才现三五个小内侍正在冲洗青石地上头残留着大滩大滩的血迹触目惊心。他眉头一皱正想问话忽然听到后头传来了一阵叫声转头一看却是阿芊。 “皇后娘娘让殿下捎带一封信给荣国夫人。”阿芊塞过一封信之后就把李贤往里头拽到了一个没人的去处时她方才低声解释道“娘娘身边就数我的岁数大当初跟过的不是死了就是打出了宫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娘娘对这件事似乎很有些芥蒂殿下你可别瞎打听!”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兄弟联袂探老狄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揣着老妈那封信一天之内第二次跨入荣国夫人的宅第李贤除了哀叹还是哀叹。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这一年仿佛是命犯太岁似的事情一桩接一桩麻烦一个接一个难不成是先头打仗的时候把运气都用完了? 虽说很有悄悄拆开封函看一看里头写了什么的冲动可忖度老妈的心性再加上阿芊的提醒他还是没有采取这种莽撞的举动。沿着小径前往老外婆居室的路上他只见周遭仆役都是满脸惊惧全都不敢正眼瞧他心里不禁有些异样。 宫里头武后似乎是杀鸡儆猴了一把老外婆大约也是杀人立威了。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像梗了一根刺似的要多难耐有多难耐。 见过老外婆送信的任务完成了他闲话两句转身就想走谁知这脚还没迈出门槛就被叫住了。再度回过身时他便看到那位年近九旬的老外婆忽然用一种极其微妙的目光打量着他紧接着又道出了一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话。 “贤儿你真的一点都不相信外头的流言?” 这是什么话?李贤本能地皱起了眉头旋即干巴巴地道:“外婆流言好似无根之萍岂可亲信?我兄弟四人中母后向来对我最偏爱若是为了人家胡说八道一席话而令母子生疏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媚娘果然没有白疼你!”荣国夫人杨氏刚刚那僵硬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当下又点了点头“烟儿先头回来都原原本本和我说了我也想不到她居然还藏有那样的遗物。说到底你姨娘终究是个痴人唉!” 这最后一句话让李贤疑窦更深可看老外婆讳莫如深的模样。他亦不便多问道了声告辞就退出了居室。而他出了房门还没多久荣国夫人杨氏就悠悠长叹了一声。 “婉娘想不到那件事你至死还怀恨在心。可烟儿是你的女儿若是真的闹出不可开交的事于她又有何利?你这又是何苦来由?” 窝着一肚子火气外加不合时宜回到了自己家李贤那张脸自然是黑得和煤灰似地吓得一群仆人看到他都绕道走。虽说还没有正式的女主人。但阿箩的治家手腕也相当有一套因此雍王第上下并没有传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从上到下众多仆人竟没一个人知道这位主儿为什么不高兴。 所以阿萝迎上来帮李贤换衣服的时候脸上还笑眯眯的仿佛心情极好竟是和李贤打起了哑谜:“殿下猜猜今天谁来过了?” 李贤此时压根没心情理会这些奈何阿萝的面子不能不给。因此他勉为其难问了一句:“是谁?” 阿萝此时方才察觉到李贤仿佛有些不对劲诧异地转到正面盯着他的眼睛瞧了一阵这才嗔道:“好好地摆出这模样做什么?今天上午新任大理丞狄仁杰大人来拜访过了蓉娘姐姐陪他一起来的可惜某人居然不在家让人家扑了个空。” 狄仁杰当了大理丞。那么说他是升官了还带着蓉娘到了长安? 李贤猛地感到满心的阴霾散去了一半连忙抓住阿萝的肩膀追问道:“他们到长安之后住在哪?蓉娘如今怎么样?” “殿下想知道?”阿萝原想说偏不告诉你见李贤满脸关切刚刚的阴沉无影无踪心顿时软了当下遂笑道“他们就在相邻安定坊的休祥坊赁了一处宅子。暂时不会挪动地方。狄大人性子沉稳不是那种一味风流的人蓉娘姐姐替他打理家务照顾儿子日子过得很好。” 李贤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虽不过问似狄仁杰这样有本事有才能的人升官照样快。忖度今天在家里也没事闷坐着反而更心烦他索性向阿萝仔仔细细问了一番地址随即抢过那件刚刚扒下来的袍子就往外走。阿箩一个措手不及就现人没影了顿时在那里狠狠一跺脚。 兴冲冲到了门口由于步子太急李贤和某个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后退一步定睛一看他顿时愣住了那个正揉着鼻子倒抽凉气地人不是太子李弘还有谁? “五……五哥?” 李弘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了李贤一眼这才抱怨了一句:“知道你这身子健壮也不用一见面给我这么个下马威吧!今儿个我正好有空找你下棋你这么急匆匆去哪?” 有空还下棋……这日理万机忙得脚不落地的太子会有空?李贤翻了个白眼半点都不信。想想这位五哥的 归是为了那件事再想想狄仁杰的为人秉性他索性着李弘的袖子笑嘻嘻地道:“五哥来得正好就和我一起去见一个人吧!” 眼看李贤把李弘硬拽着上了马东宫几个率府亲卫顿时忙不迭地追了上去心里都在懊恼不已。早知道这位雍王名堂多这下棋忽然变成了外出他们这点人手怎么够? 李贤才不理会那几个率府亲卫考虑的安全问题只顾带着李弘一路急行。到了地头他下马之后便亲自上前把门敲得乒乓响分明一幅不管不顾地架势。结果马上的李弘看得直摇头心里却觉得奇怪----看这门头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子李贤上这里干吗? 这敲门的架势大约是吓到了里面的人过了许久方才有一个老仆出来而且还只是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而当李贤道是雍州李六郎来探望故人那老仆还是有些犹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似乎是匆匆进去通报竟是给李贤吃了个闭门羹。 “六弟你就不能矜持一些么!” 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抱怨李贤一转头现李弘下了马方才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往日串门子的时候人家都是大门敞开任他进出这敲门的勾当很少做再加上许久不见蓉娘实在有些急切方才有了刚刚那一出。 他正要开口回答地时候却只见两扇大门忽地被人拉开一个红衣人影一阵风似的奔了出来看到李贤先是一喜而看到李弘的时候她登时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把……把五郎给拐带出来了!” 李弘听人家硬生生掐断了话头改口又觉对方认得自己不觉留了心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阵之后他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你是蓉姐!” 蓉娘被一声蓉姐叫得大为感动慌忙上来裣衽一礼却不敢在这十字街巷上叫穿李弘地身份赶紧将人让进门去还不忘向李贤投去了嗔怒的一睹。瞧见那几个率府亲卫呆呆傻傻地站在外头李贤也不去管他们自顾自地把马牵进了门。 -- 昔日蓉娘调到武德殿的时候李弘来来往往没少和蓉娘说过话彼此早就熟透了再加上早年被李贤带着微服在宫里晃悠那一次的勾当他此时更是觉得十分亲切。待听说李贤做主将蓉娘许配给了狄仁杰他登时狠狠瞪了李贤一眼。 “这样的事情也不和我说一声要是早知道我那时候一定送一份贺礼!” 李贤心里不禁哀叹那时候老爹还在打蓉娘的主意他哪里敢张扬但这话心知肚明却不能说他只能连连赔罪。彼此闲话了一阵子见狄仁杰始终没露面他不禁觉得奇怪随口就问了出来。 一说到丈夫蓉娘立刻露出了欣悦的表情那种嫁为人妇的满足感无论如何都掩不住:“他早上和我去过雍王第之后就去大理寺办理赴任事宜了。” 刚刚听说蓉娘的丈夫是狄仁杰李弘不免想起了李贤昔日的推荐更记起自己也曾经下令底下人多多关心遂赶紧追问了几句。得知狄仁杰在担任并州都督府法曹期间熟读律例甚至把不少积年的大案都破了这才惊动了大理寺调来这样一个能人充当大理丞他自是赞叹不已连连点头之外还不忘瞅了李贤一眼。 这李贤怎么走哪里都能遇到能人? 瞧见兄弟俩照旧和昔日一样和睦蓉娘也觉得说不出的高兴亲手沏茶做了些点心奉上又陪着说了不少闲话。李弘本就是存着安慰李贤的心思方才来找弟弟下棋既然遇到了蓉娘屋内又没有外人他便借机旁敲侧击地劝解了几句。到最后满头雾水的蓉娘愈奇怪便问起是怎么回事。 对于李弘的苦心李贤着实哭笑不得想想蓉娘不是外人他当下便摇摇头道:“五哥也太操心了我又不是那种心思重的人哪里这么小心眼。蓉姐不用担心不过是有些人闲来无事乱编排说什么不好说我不是母后亲生而是韩国夫人的儿子我怎会相信?” 话音刚落他便现蓉娘一下子脸色煞白她原本放在胸前的两只手忽然不自然地绞在一起就连眼神都一下子失去了焦距。不单单是他就连李弘也现了这势头不对。 两兄弟交换了一个眼色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这一天之内经过了数次周折的李贤。 第四百五十章 亲兄弟明算账,蓉娘道隐情 够回长安上任大理丞狄仁杰自然很高兴。虽说不做到宰相可除了极少数认死理的之外谁不乐意升官? 到大理寺办了上任的手续和上司同僚叙了一番话他便去会了会同为大理丞的其他五个同僚。由于人人都知道他在并州都督府法曹任上的光辉政绩因此几个同僚也都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和礼貌。该做的都做完了掌事的大理少卿段延贵就给了他三天假让他好好安顿好了再行理事。 这事情办完带了随行的书童回到家他便得知来了客人不禁有些奇怪。他虽说也是官宦世家出身但在京城并没有多少熟人这刚刚安顿下来会有谁会登门拜访?当那个年过花甲的老仆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番道出是雍州李六郎来访他这才真正吃了一惊慌忙整了整衣冠往厅堂赶去。 然而不进厅堂还好一进厅堂他就感到了一种古怪的气氛。三年不见李贤他当然还是认得的可李贤旁边那年轻人他却不认识只是本能觉着和李贤有些相像。这些也就罢了可蓉娘坐在那里脸色白甚至隐隐流露出一种惊恐的表情这不由得让他心生疑窦。 刚刚费尽心机也没从蓉娘口中套出什么话要说李贤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可一看见狄仁杰出现他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暂且往后搁。笑吟吟地站起身来抢前一步扶起了欲要行礼地狄仁杰又回头指了指李弘。 “狄兄今儿个正巧你们一早来我不在所以现在就来探望探望。那是我五哥!” 居然是太子?狄仁杰虽说先前在并州当官的时候得到了东宫的诸多关照。但见到太子却还是第一次当下连忙上前拜见。而李弘原本是打着散心主意出来的自然不会拘泥于礼节含笑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四人在一条长案两边相对而坐李贤为了活络气氛就笑言道: “大理寺掌折狱详刑虽然还得上报刑部和中书门下。但这一言却往往可决百姓生死端的是非同小可老狄如今可说是责任重大。这百姓最盼望的是头上有明察秋毫地青天这大理丞一年当下来老狄指不定就要成了万家生佛。” 狄仁杰心中觉得李贤着实夸大却见李弘只是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丝毫没有驳斥的表示不禁愈觉得这两兄弟关系密切。联想之前某位倒霉的宰相被贬到荆州这一事实他更确认了一点----李贤三年前对他说的话还真是没有半点诳语。 这狄仁杰如今既然是到长安来当官的。李贤原本不打算比照上回在洛阳时那样让人家住在自己的房产里。然而李弘一来记挂和蓉娘先前的情分二来又觉得堂堂六品官住在这租赁的宅子不太像样竟是当着狄仁杰地面和李贤开起了玩笑。 “六弟你既然是有名的财神。就先借给狄卿他们一处地方。这宅子不过五六间临时栖身倒还行可若是长住就不妥了。好歹是堂堂从六品上的大理寺丞怎么能这么寒酸?” 这回狄仁杰还没拒绝蓉娘就慌忙出口劝阻道:“太子殿下这好意我们心领了可这事万万使不得。他才刚刚回长安任职若是让人家觉得他招摇……” “这天底下再招摇能有我招摇?”既然有太子这个兄长撑腰。李贤自然不会拒绝如此美意当下便故弄玄虚地掰了掰手指头“朱雀门以南的三十六坊地方狭窄不利于居住。我那安定坊四周倒是有几座空宅子。只是周围多半是勋贵目标太大。这样吧修德坊、修真坊、普宁坊这三个地方蓉姐和老狄你们随便挑有太子付租金你们不用操心!” 李弘闻言登时笑骂道:“六弟你还真是财迷这么个大财神在这种小事上还要和我斤斤计较?” “小钱也是钱难得五哥如此上心我不讹诈一把怎么行?” 兄弟俩玩笑那边夫妻俩却不禁瞠目蓉娘还是熟悉这两兄弟昔日情形的狄仁杰却还是头一次瞧见。联想到今日见上司同僚的时候某个心地良善的小官悄悄嘱咐他这长安城惟有一个刺头碰不得那就是雍王李贤----内有武后护短外有太子周全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宰相重臣大多是他的酒友----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要犯到李贤头上去。 听那话的时候他简直以为对方是在介绍一个无恶不作手眼通天的纨绔子弟很 日对李贤地印象重合在一块。所以如今瞧见两兄他猛地恍然大悟。这太子独居东宫原本就无比寂寞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兄弟又怎么会希望别人说三道四? -- 三年之中连番嘉奖擢升他也知道自己身上这东宫烙印只怕不浅所以在李弘李贤的“盛情”下他最后只得顺水推舟地接受了下来----结果就和那两兄弟商量的一样李贤友情提供房子李弘支付租金每月十五贯这简直让他和蓉娘哭笑不得。 这边四个人在里头聊得高兴笑得兴起外头的几个率府亲卫却等得心急火燎。太子李弘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人也很少会做出没事情在外头瞎逛这种事然而只要遇到了雍王李贤这位主儿就仿佛立刻忘了时辰似地这简直让他们头痛至极。看看渐渐西偏的太阳某个猜拳猜输了的率府亲卫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厅堂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太子殿下已经快酉时了!” 难得狄仁杰不是个拘束人不但极其健谈更熟悉诸般典故聊着聊着李弘和李贤早忘了时辰蓉娘在旁边煎茶待客更不会去注意这些。所以门外这敲门声一响起里头的四个人齐齐回过神来。 虽说仍觉得意犹未尽但李弘身为太子自不比李贤当下没奈何地站起身来:“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好在日后狄卿就在长安为官还常常有相见的机会可以多多请教。六弟你就不用送我了晚上替我好好给狄卿和蓉姐接风!” 还不等李贤答应或反对他忽地朝狄仁杰和蓉娘点了点头:“若是你们遇到了什么疑难尽管到东宫报名求见或是去找六弟。他有的是钱今晚你们不要给他省钱反正他翌日也会从我头上把账要回来。” 这种话知道也不用说出来吧?再说了他这太子五哥当初欠他的帐还少么?李贤见蓉娘忍不住偷笑没了起初的惊惧便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过来。当下他亲自把李弘送到门口眼见那几个率府亲卫便簇拥着人走了他这才转身回来。 “太子五哥既然都了话那我们就去贤德居那里既清静又不会遇上不相干地闲人!” 狄仁杰也不希望一到京城就引来人人侧目奈何这太子和雍王的好意都推拒不得索性也就随他去了。而到了贤德居他方才明白这所谓的清静是怎么一回事----整个诺大的三楼总共四个各不相干地包厢而且各有不同的楼梯直通其上隔音效果也相当不错竟是不知道左右都是谁在喝酒请客。 一顿所谓的接风酒李贤愣是把狄仁杰灌了个大醉酪酊蓉娘也喝得双颊绯红。把人送回家之后趁着闭门鼓还未想起他才想打道回府却不料还没到门口就被蓉娘追出来叫住了。 “殿下大约知道昔日我常常奉诏去伺候韩国夫人她颇为欣赏我的技艺也曾经赏过我不少东西。” 蓉娘打头这句话就让李贤心中一凛也不理会闭门鼓之类的勾当也不出口追问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韩国夫人性喜饮酒而且酒量相当好陛下往日更常常赐她美酒。一日她叫我侍奉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醉得深了口中还连连说着胡话。我原本并不在意这些谁知……谁知到最后她竟大骂起了皇后娘娘。道是娘娘为了自己的尊荣前程硬生生夺去了她的儿子让她连孩子的死活也不知道。” 敢情这就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时此刻李贤深深地体会到这两句话的含义。一番追问之后他方才得知蓉娘知道的仅仅是韩国夫人醉酒之后的只言片语大意应该是武后正在力争皇后宝座的关键时刻却没提防韩国夫人和李治天雷勾地火勾搭在了一起甚至还几乎同时怀上了身孕。之后为了避免泄密韩国夫人生下的那个儿子就被抱进了宫不久就传闻夭折了。 李贤终于断定大约就是因为如此原因韩国夫人才留下了血书给贺兰。一来是极度不甘心二来是还保留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以为那个孩子所谓的夭折只是假象。可是以他对老妈那睚眦必报个性的了解那孩子可能活下来么?这是个不用猜测的答案他那姨娘实在是太痴心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李大帝兴致高,李六郎无奈跑腿 后雷霆手段整饬了一番宫闱之后这明面上的谣言就了。而通过那些明明暗暗的耳目暗地里也鲜少有人敢乱嚼舌头。只不过这宫外的情形就不在她掌握之中更不好为了这么一丁点小事动用官府。于是在表面上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虽说不是过年之类的喜庆但由于荣国夫人生日在即贺兰敏之还是从青州赶了过来。就在去年初春他禁不住李贤的激将放弃了就在手中的周国公爵位加冠之后就去青州担任了参军事。没了未来国公的身份在青州这一年中自然过得异常艰难可一想到李贤的讽刺他就咬咬牙硬是挺了下来年终考评还得了一个上等。 “你要是有本事就一直姓贺兰别改姓武!” 正是李贤这么一句话激得他显露了心中傲气。好歹他也是七尺男儿大丈夫为了这荣华富贵连姓氏都丢了那还算什么东西? 贺兰敏之的归来对于荣国夫人杨氏来说自然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毕竟是从小养在膝下的外孙虽说也曾经恨铁不成钢过但这情分毕竟不同相见之后就留着他说了好一通闲话最后才吩咐他去见贺兰烟。 当初姐弟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分开年许之后贺兰敏之方才觉当初姐姐确实是真正关心自己。他毕竟是荣国夫人的外孙这家信一封封传递。再加上宅子中好歹有几个自己人也勉强算是消息灵通。所以当看到贺兰烟坐在莲花池边地石上呆他不禁皱了皱眉。 “姐姐!” 贺兰烟茫然转过头瞧见是贺兰敏之回来了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站起身来绕着弟弟转了一圈。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她顿时笑道:“这青州去了一趟好歹有个官员模样不那么像纨绔了!” “说什么呢!”贺兰敏之如今最痛恨的就是别人说自己纨绔此时不禁面色一沉冷不丁问道“我听说那家伙这回除了要娶你之外还准备迎娶屈突申若。这是怎么回事?他花言巧语骗了你现在又看上了别的女人他怎么对得起你?” 这话不提还罢被贺兰敏之没头没脑地一说贺兰烟的脸顿时黑了。屈突申若地事情她虽然也有些不高兴可她毕竟和人家姊妹相称那么多年再加上知根知底又看得出她和李贤中间那点意思纵使嫉妒也就罢了。可是这眼看多年夙愿就要得偿的节骨眼上偏偏冒出那么一件事。她怎么能不烦? 瞧见贺兰烟沉下脸不说话贺兰敏之也懒得再提。反正从当年的光景就能看出他这个姐姐被李贤收服得透了甭指望会有什么别的想头。叹了一口气随便提了提自己在任上的事他正转身要走谁知身后的贺兰烟忽然叫住了他。 “敏之。若是有人说贤儿不是姨娘的儿子而是……而是娘和姨父生的……” “你说什么?”这一回贺兰烟还没说完贺兰敏之就倏地一个转身怒声咆哮道“你怎么会说这种傻话娘都已经死了这分明是有人诬蔑胡说八道!” 虽说憋出了诬蔑两个字。但他自己也知道韩国夫人生前和李治不清不楚但一想到有人将自己最讨厌地那个人和自己最敬爱的母亲联系在一块他还是感到气不打一处来。更觉得贺兰烟已经呆傻得不可救药了。 “你趁早嫁给那家伙算了成天胡思乱想不着边际!和那家伙是表兄弟我就够倒霉了怎么可能是亲兄弟!你是娘的嫡亲女儿除非娘疯了否则当初怎么会把你托付给那家伙 见贺兰敏之怒气冲冲这么一走贺兰烟顿时愣在了当场再想想上次对外婆提起自己身世时杨氏那种哭笑不得的模样她顿时感到自己实在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傻瓜。 而对于李贤来说贺兰敏之的回来他压根没功夫注意什么身世之谜之类的勾当也暂时更不放在心上。 原因很简单这辽东连传捷报一封封的报捷文书堆满了中书省的案头而他老爹一个激动之下几乎又犯了风眩。因此秦鸣鹤忙前忙后累死累活还得应付李治对前线战局的好奇心又想到自己如今这幅模样都是李贤害地于是气急败坏之下他干脆进言让李贤搬进宫里住还用了好名头叫以备咨议而帝后居然二话不说答应了。 按理说李贤原本的住处在太极宫武德殿但李治嫌武德殿太远武后更觉得走动不方便这一对至尊夫妻双双一合计竟是决定让李贤住在含凉殿的东配殿以备随时召唤。于是乎年纪尚幼的太平公主李令月和豫王李旭轮乐得一蹦三尺高就连上官婉儿和阿韦也是喜出望外。 虽说李贤对住在宫中并不抗拒但 如今是自由懒散惯了这老妈眼皮子底下过一天两天可这好几天下来饶是他精力再好也免不了累得慌甚是佩服兵部派来的那两个年轻官员的好耐性。 文治武功之中作为帝王往往最重武功李治有一个武功盖世征东征西几乎无往不利地老爹当然最渴望在这一点上越太宗李世民。所以对于太宗生前最大的败绩高句丽他那关心绝对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概括过去的当初身体好的时候天天过问如今身体不好却捷报频传的时候他原本歇下去的心思猛地又提了上来。 “果然不愧是百胜将军李卿果然没有辜负朕的希望!” 瞧见李治在那里激动得咚咚咚捶榻边的案头李贤瞥见那两个年轻官员想要劝解又不敢只得干咳一声委婉劝谏老爹不要太激动顺便附和着称赞了一下辽东地大好战绩将士上下用命功勋卓著之类的话。他这本是无心之语结果李治恰好想到了当初李贤在西边的大胜又想起朝廷在东西问题上的政策倾向问题愈觉得这个儿子懂事。 没来由得到了老爹地赞许李贤自个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辽东主帅是李绩前锋将军是薛仁贵再加上李敬业也在盛允文从西边战场上下来也被他推荐上去了再加上林林总总走了他的门路得以去辽东建功的好几个低级军官他说两句好话很正常吧? -- 兵部的两个年轻官员详细解说了唐军拔南苏、木底、苍岩三城的情况瞧见君王神情振奋其中一人也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其他道理忽然趁热打铁地提了一句道是安西大都护府也打了胜仗。这话题一开李贤自是来了兴致李治也同样追问了一番。 原来吐蕃先头进攻吐谷浑吃了大亏暂时没有余力窥伺安西四镇因此由于李贤先前抓到了那条西突厥余孽的大鱼李弘又进言让裴行俭进军这位安西大都护趁机拿出了剿抚并用的手段在西域很是来了一通大扫荡不但让野心勃勃的疏勒王消停了下来更是以一千破八千打得李遮匐余部全数西窜。 “这安西大都护府自从设立以来还从不像如今这样威名远播裴行俭果然了得!” 李治赞赏了一番之后竟是选择性遗忘了昔日正是自己听从武后的话将裴行俭这个长安令贬到了西域反而洋洋自得自己用对了人。而李贤闻听黑齿常之也在建功将领之列自然也庆幸自己当初主动放人并没有错。 两个兵部官员都还年轻年轻自然有锐气有锐气自然就还未被官场上那一套规矩潜规则了对李贤这位敢亲自上战场的亲王都很有好感。再加上这几天有李贤在场他们少受了不少责难自然就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顺带一提契苾何力安抚吐谷浑大见成效言下之意不外乎是提醒了一下李贤在这件事上还立了大功。 不说起这事也倒罢了他们一提到这个李贤登时想起自己回到长安之后就被诸般事由缠住了手脚把那个吐谷浑王子慕容复带回来就把人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竟是忘了去理会他。 而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李治竟也被这件事吊起了心思冷不丁就问了一句:“贤儿你不是从吐谷浑带回来一个王子听说汉名叫做慕容复的如今怎么样?” “……” 李贤无可奈何地卡了壳所幸旁边那两个都是消息灵通的其中一个矮个年轻人当下就笑道:“陛下忘了太子殿下先头请旨让那慕容复在东宫崇文馆读书。听说他虽是番人却很是勤学崇文馆的几个师傅都对他很是赞许就是太子也曾经对外人提过。” 这事情我这个当师傅的怎么不知道?李贤闻言自是大感郁闷正琢磨的时候却只听李治忽然声道:“朕倒是忘了这一条。也罢他既然是弘化长公主的养子就宣来让朕见一见。对了贤儿你不是还从西边带回来一个红番人么干脆也一并叫来!” 在亲民这一条上李治向来很花功夫对于番人更有不少好奇心所以此时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李贤压根连反驳也没办法只得答应一声“自告奋勇”亲自去叫人。这慕容复只需跑一趟东宫就好可是那只红毛猴子成天和屈突仲翔扎在陈家铁铺不知道捣鼓些什么这要是别人去宣旨非得折腾出什么事情不可! 第四百五十二章 忽悠,又见忽悠 果说国子监是大唐的国立京师大学是大唐平民能够途径而弘文馆就是政府主办的普通贵族大学那么由皇太子李弘提议开办的崇文馆则是一座专门面向高级贵族的精英政治学院。 唐朝的东宫制度相当完善除了置有太子太傅、太师、太保在内的东宫官之外还有太子詹事府、左右春坊、崇文馆、司经局、典膳局等等十几个部门从有职有品的官员到没有品级的小吏林林总总几乎有数百人。 而崇文馆是当今太子李弘上书所建其中的学生主要目的自然就是陪太子读书甚至可以说不少贵族削尖了脑袋都不见得能帮自己的子弟找出门路进去。 而在这么多家世不凡的年轻少年当中忽然多出了一个来自吐谷浑的番人这怎么不让人觉得奇怪?慕容复初入学那会几乎走到哪里人家就跟到哪里既有好奇的人也有嫉妒敌视的人而更多的世家子弟则保持着良好的修养暗地里打听他的来龙去脉寻思着为自己家里好好笼络一下。 然而打听出来的结果却让他们大吃一惊这位号称吐谷浑王子的家伙居然并非弘化长公主的儿子!这年头中原最重嫡庶于是不少人便对他没了兴趣甚至有几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对其冷眼相加待到不知哪个好事的打听到慕容复居然是李贤地徒弟时。这种情形方才好转了下来。结果他的周身十尺之内几乎从来没有人影。 所以当崇文馆中的学生看到李贤一阵风似的进来不由分说拉着慕容复就走的情形全都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既然是混世魔王李贤的人他们还是最好少惹! 慕容复在吐谷浑地时候就没什么朋友。所以尽管到了崇文馆仍是如此他却不以为意只顾着拼命读书也博得了东宫那些师傅的赞赏。而李弘爱屋及乌自然更照拂他几分所以这日子过得相当不坏。 回长安半个月第一次看见李贤少年自然相当欣喜根本就忘了问这目的地是哪。等到跟着李贤后头打马出了宫城。又转到了熙熙攘攘的西市最后兜兜转转到了某条铁铺街他这才吃了一惊。 “师傅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贤已经好些时候没到过这里来听慕容复这么问他便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找某个红毛家伙他这几天都泡在这里我当然得上这里好好找找。待会到了铁铺里头你自己随便转转看中什么就拿。到时候自有人付账用不着想着省钱。”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的慕容复肯定是喜出望外。吐谷浑虽然汉化已深也有不少匠人但和中原的技术比起来总要差那么几分这小小的铁匠铺子对于慕容复来说。却是如同琳琅满目的大观园一样。 再说了这铁匠铺里头如今还有屈突仲翔和周晓地本钱他才不会和这两个家伙客气。 丢下慕容复在外头猫着腰钻进了陈记铁铺的工房李贤就一头扎进去找人。正好在外头的伙计昆仑奴阿洛认识他权当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等他来到最里间的时候除了迎面扑来难以忍受的热气他还听到那几个人在叽里咕噜地说道些什么。 “这就是镔铁?” “听说大食击败了波斯之后。就得到了这种镔铁制刀的方法。这~ “钱算什么如果我这陈家铁铺真的能够用镔铁制刀。嘿单单这名声就不得了!” 李贤听到里头这几个议论得起劲心中也不免一动推开门就走了进去。然而在门外尚且感觉热浪滚滚一进了里头更感到火烧火燎这时候他方才看清里头四个人全都是光着膀子自己穿着那厚实的一身异常扎眼----不但扎眼而且闷热难当。 “六郎?” “这……雍王?” 看到屈突仲翔和周晓一下子变了脸色李贤就知道这两个家伙定然背着自己搞什么赚钱的勾当遂不理会两人径直向米哈伊尔和老陈走去:“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什么镔铁怎么这镔铁很珍贵么?” “殿下有所不知这镔铁乃是波斯国特产虽说也有流入我国的兵器但量很少。哦据这位米先生所说其实波斯原本并不产镔铁而是从天竺运入铁矿炼制地……反正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米先生说他在大食呆过一段时间还认识一个从波斯宫廷流落民间的高明匠人懂得一点镔铁制刀之法。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难办的是这镔铁中原根本没有 又已经为大食所占这北天竺又不是那么容易去的。 这屋子原本就热老陈一通话更是说得李贤脑子晕乎乎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波斯大食天竺等等国名一入耳顿时让他联想到了不少地方最后脑海中跃出来地一个名词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镔铁莫不是大马士革钢? 这个念头一上来顿时一不可收拾他用眼睛在米哈伊尔身上瞟来瞟去直到看得这红毛家伙面色极其不自然他方才收回了目光干咳了一声道:“听起来怪有趣的改明儿我也来凑凑热闹。米哈伊尔赶紧去洗洗脸换一身衣服我父皇要见你。” 皇帝召见? -- 屋子中的四个人全都愣了不一会儿那米哈伊尔忽然激动得抖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万能的我主上帝我米哈伊尔要达了!” 这个没见识的家伙! 李贤没好气地转到米哈伊尔后头对着他的屁股就揣了一脚沉声吼道:“别耽误时间赶紧去换衣服准备这见皇帝可不比其他迟到了要掉脑袋的!” 话音刚落就只见米哈伊尔一下子窜了出去那动作犹如离弦利箭似地贼快贼快等李贤反应过来就已经没人影了。李贤没好气地笑骂一声便追了出去而剩下的三个人则在原地面面相觑尤其是力气花费最大的屈突仲翔和周晓更是欲哭无泪。 好好的李贤忽然插进来他们地生财大计岂不是又泡汤了? 慕容复少说还在东宫崇文馆读书远远张望过太极宫盛景而米哈伊尔虽说在西域各国逛过却还是头一回到长安。此次有幸来到新建的蓬莱宫那激动劲就别提了东张西望满怀敬仰的模样一路上引来不少兵卒侧目相视。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没办法否则李贤恨不得把人扔在麻袋里拖到蓬莱殿。 “上帝这真的是天大的奇迹强大的大唐果然是一个文明的地方不像那些野蛮的异教徒!这实在是天堂……不即使天堂也没有这样辉煌的建筑哦原谅我无法用语言表达这皇宫的壮观……” 慕容复显然也消受不住米哈伊尔的念念有词最后干脆退到了李贤的旁边由着这位头火红的家伙一个人走在最前头。在放眼看去都是黑黑眼人的皇宫里这一位红头的家伙自然是鹤立鸡群异常显眼李贤甚至能现不少军士悄悄抓紧了手中的兵器大约是把人当成妖怪了。 进了蓬莱殿李贤方才想到一个最严重的问题----慕容复好歹还是崇文馆读过书又曾经和汉族师傅学过礼仪的可这个红毛家伙却一点中原礼仪都没学过到时候出丑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一把拽住了满脸神往向里头冲的米哈伊尔郑重警告道:“那里面的是至高无上的大唐皇帝比你们的皇帝和教皇更尊贵要是你待会出什么差错就等着推出午门掉脑袋听明白了没有?” 不过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面圣的时候慕容复的礼仪暂且不提而米哈伊尔那娴熟劲根本就像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原人除了那夸张的修辞方式。 “能够谒见至高无上的大唐皇帝陛下是您忠诚的仆人米哈伊尔最大的荣幸。啊我还在波斯故地的时候就曾经听人们传颂着陛下的威名陛下的使臣亚伯拉罕将军曾经说过陛下的光辉比太阳更灿烂挥挥手就能让黑夜变成白昼一出声就能让无数小国望风臣服……” 这话听得李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然而似乎李大帝并非第一次接见“外国友人”明显对这种恭维见怪不怪面上甚至一直带着微笑并没有表现出国人的谦逊本色。 今天虽说名义上是接见两人但国家远在千万里之遥的米哈伊尔自然不是主要人物所以李治主要询问了慕容复在大唐崇文馆的学习状况并表示了关切和慰问顺带责成李贤多多关心这位吐谷浑王子。 而到了谈话最后他方才问了米哈伊尔关于拂菻国的情况。自然米哈伊尔这家伙立刻将大食灭了波斯之后把帝国逼得捉襟见肘的事慷慨激昂道了一遍同时加上了他本能的夸张。然而李贤却注意到老爹对此事似乎并不关心。 这也不奇怪大食对大唐来说就已经很远了何况都远在君士坦丁堡的东罗马帝国?倒是那个亚伯拉罕够可怜的远道跑了这么一遭回来之后大约李大帝连当初那档子事情都忘记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李大帝病急乱投医,谁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见慕容复李治纯粹是为了关心一下吐谷浑的状况。先前西北一役吐谷浑的糟糕国力状况尽显无遗李治作为君王不能不关切。然而接见一个来历不明的米哈伊尔他则是完全出于一种好奇隐隐之中还有一种期待。 大唐虽然是泱泱大国但不见得每样都能越过别人而苦于头痛的他更是希望能够有医有药缓解这种难言的病痛。秦鸣鹤的医术是比那些太医强但如今的李治已经对那种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完全失望了。 “你既然从极西之地来可通晓什么特别的技能?” 李治忽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李贤为之一愣如果他记性没错刚刚这红毛家伙固然是吹牛不少可似乎没和别人提起镔铁的事李治怎么没来由问起这个?再往细处一琢磨瞧见老爹眼神中闪动的期冀之光他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老爹感觉中医不中用如今寄希望于外国大夫来着。 他倒是听说过罗马帝国的公共卫生设施很达也隐约记得有什么医药百科全书之类的东西可这治理疑难杂症还得专业大夫这个米哈伊尔怎么看都是个半吊子而已!老天这喜欢夸夸其谈的家伙千万别胡说八道如今这年头要是没有真正的手段给皇帝看病是要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的!这家伙自己送命也就罢了千万别搭上他! 想到这里。他顿时紧张地看向米哈伊尔见这家伙明显愣了神不觉更加头痛了。终于某人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露出了招牌式地夸张笑容。 “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我是一个旅行家。从懂事开始就决定游遍整个世界。我去过雅典到过大食更领略了大唐西域风光这一路走一路学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可惜的是博而不精。陛下问我通晓什么技能我实在是惭愧得很。”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谦虚了?李贤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孰料宝座上的李治忽然大度地挥了挥手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朕不过是随便问问。贤儿性子灵动按照他往日的习性怎么也不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偏偏还征辟了你为雍王府典签朕只是觉得好奇。” 对于老爹地这种说法李贤着实感到一阵胸闷。敢情他老爹突奇想要见米哈伊尔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正寻思着这红家伙刚刚怎么性子大变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通传声道是皇后驾到循声望去的时候。却只见武后已经款款从门口进来了。 “陛下!” 武后微微行礼的时候其他人也慌忙拜见而这一位年过四旬的皇后也落落大方点点头之后就在李治身边落座顺带就打量起了丈夫特意召见的两个人那审视的意味比李治。刚刚更浓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在两人身上扎出一个洞来紧接着更是用一种谨慎的语气盘问起了米哈伊尔地出身。 由于人是裴行俭推荐的李贤又提防着没让这红毛家伙知道机密所以尽管人家曾经自称是贵族他却压根没去盘问过----横竖是外国人是不是贵族对他来说压根没什么影响。 所以他一面喝茶解渴。一面听着两边说话当听到米哈伊尔用一种极其神气的态度说出了那个姓氏时他几乎一口茶水当场喷出来好容易憋住了。却还是没忍住大声咳嗽了几声。 凯撒……好吧即使是听上去音相近可是这该死的红毛猴子欺负这年头没人懂罗马历史是不是居然敢把这个姓氏搬出来? 武后诧异地瞥了儿子一眼就连李治也感到一阵莫名其妙。而慕容复更是敏锐地觉李贤是在听到那奇怪的姓氏时方才流露出这样古怪的表情不禁也用眼神悄悄打量着李贤。 身处众人目光的中心李贤却无心理会而是拿眼睛怒瞪着米哈伊尔心中寻思裴行俭是不是向自己推荐了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良久他再次咳嗽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眯眯地对老爹老妈解释道: “父皇母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看书各式各样的古籍也不知道收集了多少这拂菻国地事情也曾经听一些波斯和大食商人提起过所以这时候听着就觉得有些亲切。”他一面说一面继续瞪着米哈伊尔忽然用极快的语蹦出了一个完整的姓氏然后笑道“拥有这个姓氏的人曾经是拂菻一个相当著名的皇帝不过传说血脉已经断绝了。” 瞧见米哈伊尔露出仿佛见了鬼似的表情李贤这才收回了目光正准备胡说八道一番外头忽然又有内侍进来 道是乌茶国婆罗门卢迦逸多以及座下十二弟子应邀前时候他方才觉得今天老爹不单单是一时心血来潮这一个个地见番人实在是古怪至极。 既然新地宾客到来慕容复和米哈伊尔自然得让位双双退到了一旁。接下来就只听外头一阵整整齐齐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十几个或年轻或中年的天竺僧人就簇拥着一位老僧进来。只见那老僧肤色棕黑双目似开似阖仿佛很有些高深莫测。 李贤见惯了装神弄鬼的人甚至还曾经见过袁天罡这位大名鼎鼎的活神仙因此对于一个番僧自然是兴趣不大心中盘算着这家伙会用什么借口逃避拜见天子的礼仪以及他该用什么理由把这家伙的傲气打回去。 这佛门虽说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曾经鼎盛一时甚至还号称不拜国王不拜父母不礼鬼神不敬六亲可后来渐渐地就变了味北方沙门甚至还有朝拜天子等于拜佛的说法。再加上李唐笃信道教虽说还不曾灭佛可也不怎么信佛所以召见道士远多于召见和尚。 然而李贤这还在肚子里盘算着却不料那老僧高宣佛号十几个僧人同时行礼如仪最初的倨傲无影无踪不说反而还多了一种格外的恭谨。 “拜见陛下!” 礼尚往来人家恭顺有加李大帝自然不会给人颜色看含笑点点头便吩咐平身。众僧谢过之后一个自称卢迦逸多座下徒地僧人迦摩罗就从旁边两个侍者手中接过一个黑漆漆的檀香木匣郑重其事地献了上去。 -- “感谢陛下邀请我等前来大唐。吾师闻听陛下常年困于宿疾太子殿下的身体也十分孱弱故而带来了精心炼制数十年的药物献给陛下。然此药虽有奇效却比不上我乌茶国秘传的长生不死药。若是能合成长生不死药陛下又富有四海定能垂拱万年成不世之功业。” 这一通汉话说得异常流利李贤细细打量那个说话的迦摩罗愈觉得这人不像天竺人反而更像中原那些能说会道和尚。而长生药三个字更是激起了他众多不好的联想要知道这种国历史上第一个追求长生不老的秦始皇就上了徐福的大当可以说追求长生的皇帝没一个成功的怎么这年头还有人拿长生当幌子? 他不信李大帝却是兴致勃勃连连点头之后就开始询问长生药需要什么药材需要多少时日才能练就那表情仿佛恨不得明天就能服丹似的。虽说他有一百个心劝谏奈何却插不上嘴转头去看武后的时候却现他老妈正面露冷笑显而易见是半点都不相信。 “殿下什么是长生药?” 忽然听到耳边的这个声音李贤心中一动转头觉是米哈伊尔凑了过来他顿时没好气地嘲讽道:“你那个姓氏是怎么回事这家伙的长生药就是怎么回事!” 碰了满鼻子的灰米哈伊尔顿时怏怏退后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我怎么知道大唐会有人知道凯撒大帝的名字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说我姓奥古斯都……” 他的声音虽低奈何李贤的耳朵却极其灵敏一下子分辨得清清楚楚更是为之气结怎么也想不通老成持重的裴行俭怎么会和这么个红毛猴子有关系甚至还为这家伙写了荐书。一面想这个问题他一面打量着那个充当翻译的迦摩罗愈觉得今儿个是风云际会。 这招摇撞骗的骗子居然全都凑一块去了!当然某人还只是小撒了一谎且坦陈自己是撒谎至于那边一群天竺和尚则是最可恶不过了----这些人肯定还对所谓的长生药信心十足! 武后连连催促了好几回李治方才不情不愿地结束了这次接见:“今日不早了你们既然从乌茶国远道来此就先在长安住下来翌日朕再行召见。” 然而就当别人都以为这就算完了的时候他忽然石破天惊地又加了一句:“唔你们没有宅邸住宿不便索性如此朕到时会下诏中书省以卢师为怀化大将军赐第崇化坊。” 此话一出对大唐官制不熟悉的慕容复和米哈伊尔只是在那里稍稍一愣但武后和李贤都是目瞪口呆。这怀化大将军乃是武散官的第四阶正三品上的高官对一个不明底细的天竺和尚李治居然这么慷慨大方! 瞥了一眼米哈伊尔李贤终于确定在骗人的勾当上这红毛猴子还差远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李六郎接郝处俊,却道不死药能吃死人 处俊要从辽东回来了。 虽说洛阳曾经有衣冠好仪观恶不姓许就姓郝的民谣但是家的其他子弟不谈郝处俊本人还是相当有能耐的官员。就比如他这次去辽东作为李绩的副官勤勤恳恳这种老话就不说了最为时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另一件大事。 他当初率军攻高丽某城的时候军队尚未列阵完毕兵力远胜于唐军的高句丽军就忽然杀至。结果处俊正坐在胡床上吃干粮闻听这消息眼皮都不眨一下镇定自若继续大吃大嚼镇定了军心之外又安排了精兵强将截断了高句丽军的后路结果大败敌军。 有着这么一个大大的功劳郝处俊还没回到长安就有人登门恭贺他的高升。现如今政事堂刚刚罢了一个宰相李安期刘仁轨还病着老上官和李敬玄独掌政事这郝处俊一回来形势怎么也得变动一下吧? 尤其是曾经吃过亏的那些监察御史更是指望铁面郝回来替他们做主----这弹劾的人没事反而御史倒霉的自大唐开国以来还很少有过。 然而官员的动作再快也及不上早早得到消息的李贤。这一天他一大早就向老爹老妈请了命又和太子李弘打了个招呼带着人亲自上了家把还在睡梦中的郝象贤拎出了被窝。一群人风风火火出了春明门等在了郝处俊回京地必经之路上。 象贤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和李贤闹过一回。后来两相熟悉了再加上他作为郝家长孙总得要和各家各院打交道李贤又时不时找上门骚扰一番于是久而久之就和李贤熟了。即便如此出城之后听说李贤是来接他祖父郝处俊他还是给吓了一大跳。 “殿下。我祖父不过是回京述职不用劳动你跑来接吧?这外头闲话已经够多了……” “废话少说当年你祖父的寿酒我还喝过。有尊老两个字在前头我又是过了父皇母后的明路人家还能说什么?” 李贤怎么看郝象贤怎么觉得古怪要说郝处俊虽说其貌不扬但至少还是个精干的官吏模样可这郝象贤……实在是忒对不起观众了。见这家伙还是在四处张望。仿佛期望能够避开了去他索性一把抓住了郝象贤的衣领。 “你爹如今是功臣我都好歹来接了你这个孙子怎么能走?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 程伯虎和薛丁山看到被几个典卫牢牢看管起来的郝象贤不觉双双耸了耸肩私底下窃窃私语了起来。 年前侍御史贾言忠从辽东前线回来曾经评价薛仁贵为勇冠三军于是人人都传说薛仁贵凯旋归来要升大将军。薛丁山自是欢欣鼓舞奈何辽东据长安太远准确地消息打听不到。所以一听闻郝处俊从辽东归来他索性自告奋勇跟了李贤出来。恰巧程伯虎正好想打听一下李敬业的消息也就一起跟来了。 大唐的一品二品高官都是荣衔换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不管事李绩平素就是如此。所以对于寻常官员来说。能挤进三品位列宰相就是人臣极致了。处俊是中书侍郎也就是东台侍郎虽说比右相刘仁轨差一点可好歹也是三品的宰相此番凯旋回京自然也是随从众多前呼后拥。 所以前导卫士远远看到前头有人挡道自不免派人呵斥待得知是雍王李贤外加郝家长孙郝象贤。自是忙不迭向上呈报。不多时处俊就排开众人快步走到李贤跟前笑呵呵地平揖拱手。 “怎敢劳动雍王亲自来接?” “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迎接一下在高句丽建下大功的郝相公又有什么打紧?” “殿下这话我可不敢当李司空总揽全局薛将军高将军等几位也同样是身先士卒我不过是薄有微劳而已。” 李贤反手拉着郝象贤上前自己退后两步容这祖孙俩说话。直到见着处俊没说几句就把郝象贤赶苍蝇似的赶开了他这才笑眯眯地上去和处俊又叙了一番话顺道让薛丁山和程伯虎打听到了想要打听的事他就和郝处俊一起上了马车。 车帘一拉一左一右两尊门神骑马护卫霍怀恩亲自充当了车夫五个典卫一律断后在这样地架势下自不虞有人偷听谈话。李贤见郝处俊看着自己满脸疑惑遂摩挲了一会下巴便很是婉转地请教了一下对方关于不死药的看法。要知道这年头朝中官员也有笃信道佛的服用丹药更是不在少数唯有郝 乎是反丹药的主流。 “什么不死药分明是害人的玩意!这秦始皇信徐福后来还不是落得一场空?就说误服丹药以至于丢了性命的人从古至今又有多少?” 果然一说起丹药两个字郝处俊就开始吹胡子瞪眼就差没大雷霆了。怒了一阵子他忽然想到坐在旁边的不是小辈也不是同僚而是雍王李贤这才尴尬地摸着胡子消了火气但下一刻立即警惕了起来。 “雍王殿下无缘无故问起此事可是有人蛊惑陛下炼什么不死药?” 这老家伙果然敏锐!李贤心里感慨了一句遂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解说了那天乌茶国婆罗门卢迦逸多敬献丹药的事情顺带提到人家自称能合长生不死药。结果处俊一下子忘记了这是在马车上猛地站了起来结果脑袋结结实实碰在了车顶上。 -- “可恶这些该死的番僧居然又来瞒骗陛下!陛下难道是病糊涂了当初太宗皇帝之所以这么早过世还不是因为误服了番僧地丹药!要不是为了杀了他们反而弱了我大唐声名那些人一个个都得人头落地!” 瞧见郝处俊坐下之后满脸的气急败坏再敲了敲明显凹进去一块的车顶李贤也来不及嗟叹郝处俊那颗硬头赶紧劝慰了几句。谁知郝处俊一点都没听进去他的话不一会儿就死死瞪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他们敬献的丹药陛下服用了没有?” 李贤狡猾地一笑:“我吩咐过王福顺不管他找什么借口就是不能让父皇服用那丹药当然太子也是一样。那药丸一共六颗哪怕是少了半颗我都唯他是问。” “还好还好!” 处俊长长吁了一口气旋即抚了抚前胸仿佛是在安抚刚刚剧烈蹦跳地那颗心安静地坐了回去一声不吭也没问长安如今是什么状况李贤也压根没提。接下来这一路上李贤固然是借机打盹郝处俊也在一路愣两个人几乎再没有说一句话。 大唐重武但儒将也不少。按照功劳来看花甲之年在海东闯出一番局面的刘仁轨自然属第一而安抚了西域的裴行俭应该属第二。只不过裴行俭这个安西大都护在官阶上低于郝处俊声势就有些不及了。所以这回郝处俊从高句丽回来有的人上他家里蹲点有人则在城门口守株待兔单单等郝处俊进城。 “郝公回来了!” 车马行近之后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城门口不少迎候的官员都齐齐迎上。虽说以绿青官服为主但亦不乏绯色高品足足有十几人。然而看到从郝处俊的马车上下来的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就有人一惊看清了郝处俊旁边的人是谁更有人差点没惊呼出声。 怎么又是李贤? 瞧见那一双双或惊讶或怒瞪或善意地眼睛李贤一下马车就潇洒地拱了拱手:“今日我奉父皇母后旨意前去迎接郝相公想不到诸位也有同样的心思真可谓是心有灵犀。相公这千里归来一路辛劳大家要是想为他接风洗尘不若定在明日现在还请先放他一马。” “……” 面面相觑的众人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话就只见郝处俊也随着拱手点头后就钻回了马车没奈何只得各自退到了一边。直到远望着马车从春明大街转到了启夏大街一群官员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得指望郝处俊为他们出头那是甭想了!这是少数人心中的懊恼。 李贤地动作怎么那么快?这是几个年轻官员琢磨不透的问题。 还指望政事堂内三方鼎立呢如今看来不沆瀣一气就已经够好运了!这是几个自以为最关心朝政的老臣的哀叹。 处俊哪里知道人家的这些心思现如今他满脑子只有不死药这三个字满心寻思的就是怎么劝谏怎么讽谏怎么诤谏进了蓬莱宫就只一门心思看着地下的青石路面嘴里念念有词几次遇到门槛凸起之类的东西还多亏旁边的李贤顺势搀扶上一把这才避免了跌倒的厄运。 而李贤这一举动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一多半以为这是尊老爱贤一小半认为这是笼络人心更有极少数认为这是做戏。总而言之看见李贤和处俊消失在紫宸殿门口人们是各有各的滋味各有各的想头。 第四百五十五章 劝谏,讽谏,诤谏……皇帝老子的御批放假 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句话李贤已经多次体会到了。情看似无巧不成书其实却在事先经过了精心安排计划。就好比这一天他和处俊联袂踏进紫宸殿看见的就是许久不曾理事的李治高踞宝座而下头一溜天竺番僧的情景。 他不露痕迹地朝侍立在老爹旁边的王福顺投去了一睹却见这位蓬莱宫中第一得用的内侍垂头缩腰低眉顺眼只是趁人不备悄悄和他对了对眼神。不消说这安排皇帝日程的事托付王福顺必定没错。 不得不说那个名叫卢迦逸多的老僧并不是话很多的人寥寥几句用天竺语说的话之外往往还夹杂着几个旁人根本听不懂的汉语名词话最多的反而是那个迦摩罗。从如何合如何天人合一如何追求长生大堆大堆晦涩名词的中间还不忘引经据典。而旁边的李贤不但从其中隐约分辨出一些密宗特有的名词而且还找到了一些道家炼丹的术语。 东方道教加上西方佛教敢情这年头的长生不死药也先进到东西合璧了! 他闲着没事还能够姑且听之而对于郝处俊来说那侃侃而谈的一群天竺和尚根本就是邪魔外道全都是一群招摇撞骗的骗子。看到皇帝兴致勃勃他愈心中气怒面露怒火不说胡子更是一抖一抖的胸前亦是连连起伏。 看到郝处俊气得如是光景。李贤悄悄摸了摸下巴想到那天老爹一高兴封了卢迦逸多怀化大将军之后他立马做出地劝谏。以往他说话十句李治能听八句可那一次却碰了满鼻子的灰。 那天他那位看过不少道书的老爹引经据典从神仙存在的合理性。到汉朝那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故事再到被李唐奉为始祖的太上老君总而言之李治是说得天花乱坠滔滔不绝。李贤固然是瞠目结舌便寄希望于自己那位老妈谁知心眼颇多地武后看到他无功而返索性干脆不劝了。 既然这种事情妻儿劝说无效那还是请大臣来吧! 长生不死药固然是让李治听得心花怒放。但是郝处俊那张越来越黑的脸他还是看见了。终于在迦摩罗说得最兴头上的时候他打断了对方的话用极其娴熟的官方辞令请对方明日再来又命内侍将众人送出这才笑吟吟地对郝处俊勉励了一番。 无非是什么劳苦功高明察秋毫当机立断之类没新意的褒奖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全都是高帽子。一顶一顶连续不断地砸上来如果是普通臣子定然会乐得晕头转向反过来恭维皇帝忘了正事。 然而郝处俊是什么人?那张黑脸虽说有稍稍减轻的迹象可态度照样是不卑不亢躬身谦辞一番就忽然开炮了。 “寿长与短。乃是天命臣虽博览群书只知鲜少有万乘之君轻服蕃夷之药。昔日贞观末年先帝服那罗迩娑婆寐药结果非但无效反而有害。大渐之际名医束手不知所为。也有臣子以妄用药物为故准备归罪娑婆寐或加显戮。几位宰臣商议之后最终还是恐戎狄取笑我大唐。最终不了了之。此乃前车之鉴愿陛下深察。” 这一番话语气渐渐加重到了最后郝处俊干脆长跪于地叩连连那痛心疾地模样显露无遗。而宝座上的李治显然没料到这么一位宰相才刚从辽东回来连个歇息也没有就开始施行宰相权责一时愣在了那里。 要说恼火吧人家说的是事实;可要说笑纳吧自己刚刚来了兴致这一位就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也忒不给面子了。 于是站在下头的李贤就只看见李大帝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怒瞪一会儿在那里摇头叹气却愣是没让郝处俊起来。看看处俊仿佛是打定主意和李治耗下去再想想这老头已经一把年纪这跪在地上的滋味也不是好受的而且事情还是他挑起的。最后他只得干咳一声上前一步朝老爹躬身作了一揖。 “父皇郝相公刚刚激动了些可也是好意。这昔日秦始皇统八荒**的时候还不是被那术士徐福所骗?不过始皇帝以暴虐治天下父皇却以仁德服夷狄这高下立判不言自明。俗话说仁君自有天庇佑父皇仁德天下皆知何必求于丹石?” 如果说郝处俊的劝谏过于**那李贤这话自然就和软多了毕竟他在里头愣是加上了不少恭维颂圣的功夫。而李治正愁没台阶可 然儿子聪明站出来打了圆场他终于就显露出了从谏面当着郝处俊的面表示不再让天竺僧人炼制长生不死药。结果激动的老头自是大喜过望称颂吾皇圣明不提。 既然长生药的劲头暂时过了李治的兴头就转到了辽东战局上干脆留下了郝处俊一起用午膳而正好在场的李贤自然被拉上作陪。大约是因为成功劝谏了君王郝处俊地心情极好几杯下肚老脸通红嗓门洪亮地介绍起了辽东的一场场大胜。 -- 于是李治一高兴也不免喝了两杯正当他还想让宫人斟酒的时候旁边耐不住的李贤赶紧站起来委婉阻止----开玩笑这风眩还没怎么好就这样喝酒不是给大家找麻烦么? 李治皱着眉头还准备分说一二郝处俊也慌忙站出来劝阻:“臣不合忘了陛下仍苦于风眩竟是忘了应当禁酒!臣也不喝了倒是这高句丽战场上有几件趣事如今臣可以说给陛下听听!” 处俊这一打岔李治终于心情稍好。虽说食不语乃是古训但这节骨眼上也没有谁会遵守那些规矩。听着那些低级军官的趣事他反而觉得新鲜这一顿饭破天荒吃了一个时辰一应菜肴也都多用了几样撤下去的时候几个宫人都是笑吟吟的极为高兴。 吃完了饭郝处俊就告辞了出去而李贤就自告奋勇地提出要送李治回蓬莱殿。于是李大帝二话不说点头答应父子俩便出了紫宸殿。 这午后的春日原本就容易让人倦更何况李治原本就是身体不好地人走在太阳底下竟是露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老态步履蹒跚不说面色也显得格外苍白只是精神勉强算还好。虽说搬进这蓬莱宫不是一两天了但走着走着他还是不时冒出一两个问题而李贤答不上来的时候就只得向另一边的王福顺求助。 这蓬莱宫那么大除了几座大殿他哪里记得住这么多殿阁地名字! 李贤心里嘀咕眼睛却四处瞟着最后瞧见老爹的冠下赫然有不少白不觉皱了皱眉。他老妈比他老爹还大几岁平日也是劳心劳力可这满头丝照样是乌黑亮丽几乎找不出白这两夫妻怎么会相差这么远? “贤儿!” 猛听得老爹一声唤李贤的赶紧收回了心思一抬头却现李治看他的目光很有些古怪。他正准备追问谁知身边的老爹忽然没来由低声感慨道:“你即将加冠大婚想不到你一晃这么大了。如果你姨娘还在世能看到你和贺兰大婚定会高兴异常。说起来贺兰妩媚多姿颇肖于她这心思却没那么重也是小丫头的福分。” 没错这年头似小丫头这样心机不重的女人已经很难寻了! 李贤附和地点了点头这一走神忽然感到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待醒悟到是自己的皇帝老爹他顿时呆了一呆。这平日只有武后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会做出这种举动今儿个他老爹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而他如今也不小了! “听说你前几日又带你太子五哥出去逛了?朕当初也当过太子知道那些东宫官的啰嗦你五哥比朕当初更古板这贤孝仁德虽好老是紧压着不敢放松也不好。总而言之若是他有闲你大可带他出去松乏一下别理会别人怎么说若是有闲话朕给你撑着!只有一条声色场合不可去你明白了吗?” 如果说李贤一开始还只是吃惊于老爹的耳目灵通那么听到后头他那脸色就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如果说以前他还只是偷偷摸摸拐带太子那么现在可以说就是奉旨休假!果然他的皇帝老爹还是颇有人情味的知道这太子不好当。 于是把李治送回了蓬莱殿之后李贤立刻从建福门出了蓬莱宫又兴冲冲地直奔东宫浑然没顾上东宫上下官员看他的眼神。一阵风似的冲进明德殿他正好看见李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一看到他李弘就赶紧把伸过了头顶的手臂放了下来。 “六弟你怎么来了?” 李贤笑嘻嘻地走上前去看了看案头老高的公文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五哥可有兴趣和我去大理寺探探?听说那位新任大理丞办案的效率可是出奇得高你何不去那里视察视察!” 第四百五十六章 放假前的兄弟紧急加班 子不好当大唐的太子更不好当尤其是身子并不怎弘。李治这个皇帝可以暂时让太子监国而李弘却没法把政务往外推----其实他是有地方可以推的精力旺盛的武后决不会介意为儿子多分担一些政事然而东宫上下官员都不会同意这种做法。所以即便是夜夜都要忙到秉烛时分他依旧是天不亮就起床。 所以这时候面对李贤冷不丁提出的建议他不觉苦笑了一声旋即命四周的侍从等人退去这才指了指案头那几十个卷轴。 “这都是从各地送来的公文有的是报水灾有的是报旱情还有则是报朝廷选事若是耽误了就是兹事体大……” “政事堂都已经合计过了五哥你要做的不过是签押下这事事亲力亲为怎么行?譬如说这选事当然是应当谨慎的可若是旱涝下头的臣子无人会不尽心何必劳动你这个太子亲自过问?” 李贤皱了皱眉不待李弘说完就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见李弘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他顿时更奇怪了。 要知道这大唐可不比后世虽说君王还不至于权轻但是对于繁杂事务的处置权却在于政事堂中的宰相哪怕是皇帝也不用事事过问。诏书出自中书门下负责核驳一件件事都要亲自琢磨研究当然未尝不可可这也未免太累人了! 终于。李弘在手头那卷奏疏上盖好了印鉴盯着李贤看了一会他终于无可奈何地道:“算是我怕了你这选事我当然是第一在意地至于其它不过是借口。实在是因为刘仁轨至今还没有销假上次我又是和你们几个一起去探的病。有人说他是给人吓得不敢上朝。” 给人吓得……敢情这些家伙以为赫赫有名的神奇老头刘仁轨是软骨头么! 李贤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不多时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一个人影兴冲冲地奔了进来却是太平公主李令月。她一进来看到里头有两个人就在原地略站了一站。紧跟着就欣喜地叫嚷了起来。 “六哥原来你和五哥在一块!婉儿阿韦你们快来!” 李弘和李贤两兄弟还没反应过来外头就又冲进来两人可不是上官婉儿和阿韦?两个小的一眼就看到了李贤上官婉儿正要上前却被阿韦拉了一把只得规规矩矩地上来先见过了太子李弘然后方才向李贤见礼。 武后只有李令月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宠得如同掌上明珠。所以当看到妹妹也跑到了自己这东宫来李弘终于有所觉悟知道这正事暂时是做不成了。眼看李令月一下子冲进了李贤怀中而李贤更是抱着她笑眯眯地转了一大圈他只得上去亲昵地捏了捏妹妹地脸颊。柔声问道:“令月怎么跑到东宫来了?” 蓬莱宫造好太极宫也就成了西苑连带东宫的位置也变得微妙了起来。李治和武后虽说也想在蓬莱宫中辟出一块地方作为东宫可这搬迁东宫不是李弘一个人的问题而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官署最后还是只能依照原样不变。而因为这个缘故李弘要见弟妹其实也只有早晚问安的功夫。 李令月和李旭轮虽说还在年少好动的时候。可这蓬莱宫和东宫相隔太远所以两人都很少到这东宫来。正因为如此此时看到神气活现的李令月不但李弘奇怪。李贤也觉得诧异。 “我来找五哥送帖子正好六哥在就更好不过了!” 李令月笑嘻嘻地从上官婉儿和阿韦那里拿过两个红绸包递到了李贤和李弘手中。而两兄弟入手觉得沉甸甸的都觉得一阵奇怪打开一看却不是寻常地纸质帖子而是两块打磨得光滑水润的竹片。李贤细细一端详只见上头刻着一列字。 “四月十三邀明允贤兄游芙蓉园妹令月敬上。” 看到这尚算工整的字迹李贤先是一阵愕然但很快就大笑了起来。好容易止住了那笑声他方才看到李弘也站在那里哭笑不得。于是他干脆蹲下身来端详着气鼓鼓的李令月笑嘻嘻地拱拱手道:“贤妹相邀我却之不恭明日一定前往!不过小令月你怎么说动母后放你去芙蓉园的?” “母后说五哥太累也该好好休息休息正好父皇也可以趁机换换环境也利于……利于……”李令月刚刚被李贤笑得心头火起此时吃这一问免不了回忆起了武后的交待一板一眼地解释时语气就有些干巴巴的最后几个字竟是没。 旁边的上官婉儿终于看不下去了只得低声提醒道:“公主是疗养。” 李令月闻声赶紧连连点头:“对对是疗养母后说父皇和我们大家都去疗养!” 敢情疗养这名词如今上上下下都会用了!想到那回老爹还撺掇着老妈去山老妈似乎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这次竟主动提出去芙蓉园小住李贤不禁心里嘀咕。待他转头去看李弘的时候却只见这位太子望着桌上那些卷轴正在愣。 这如果明天要去芙蓉园岂不是今天大理寺去不成? 眼珠子一转他便笑眯眯地对下头三个小丫头吩咐道:“想不想今天和我一起出宫去看看热闹?”此话一出他就看见李令月上官婉儿阿韦不出意料地连连点头遂压低了声音吩咐道“那现在我交给你们一个艰巨地任务去外头帮我和太子看门不许放进一个人。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出宫去逛!” -- 瞧见三个小丫头争先恐后跑出去关上了门李弘不禁十万分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却现李贤忽然朝自己挤了挤眼睛。 “你先看那些紧急的剩下的我帮你分拣出来。这年头地方官都贼精贼精知道不把事情说得十万分危重朝廷就不会在意指不定就是糊弄你。你把那些真正重要的处置好把那些不要紧的扔给属下不就完了?监国归监国可你这个太子也该适当放些权!” 李弘还是头一次听到李贤愿意帮忙差点以为自己耳背了。待看到李贤动手拿了一卷奏疏他这才明白这回人家是当真地遂以手击额笑道:“六弟你居然转性了真是可喜可贺!” “少说废话抓紧时间!” 李贤抬头瞪了李弘一眼旋即埋头苦看那些洋洋洒洒的官样文章。要说他的实务水平确实不够不过这年头不存在什么密折直送之类的勾当内外官的奏疏并非直接送到监国太子案头而是一层层通过许多部门存档记名之后转呈政事堂送上来上头的批注已经不少了。单单看宰相那些批复就知道大约怎么回事。 老上官如今颇善于和稀泥而李敬玄则是事事谨慎所以这批复往往也犹如太极滴水不漏。所幸他对于两人的脾气廖若指掌只扫一眼就知道那言下之意是什么不多时案头堆得老高的奏折就分成了三堆。堆得最高地大约有二三十最少的一堆才四五卷。 甭管是皇帝还是太子要是真的奢望能够大小事情一把抓那非得累死不可!看着抬起头来的李弘他便拍了拍双手道:“就那四五份奏疏是真正重要地其它的无关紧要扔给别人处理就行了!五哥我还是那句话身体是本钱!” “好好好我听你的还不行么?” 李弘赶紧把那四五个卷轴拿过来浏览了一番就开始奋笔疾书又接着用印。忽然他想到了日间听到的传言忽然头也不抬地问道:“听说天竺有番僧给父皇送药父皇还封了那个番僧怀化大将军据说那人还号称能合长生不死药的?” 这话还没说完李贤的脸色就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些番僧招摇撞骗所言岂能轻信今天郝相公很是劝谏了一番父皇父皇已经答应不再让那个番僧合什么长生药!要我说这有病还是得看大夫误服丹药可是容易出事的!” “你说人家是招摇撞骗却是过了那些番僧自己也服用这些丹药足可见确实有效。丹药之学由来已久父皇身体不好若是真能有效岂不是幸事……” 李贤越听越觉得不对最后干脆打断了对方的话头直截了当地问道:“五哥你不是服用过这些丹药吧?” “如今倒没有我幼时身体孱弱父皇曾经赐过我一些我吃过一段日子。” 怪不得他这个哥哥一直都是这么个身板敢情都是吃丹药吃的!火冒三丈的李贤在心里把不负责任的皇帝老子埋怨了一通暗地里下了决心这回就是看也要把那几个天竺番僧看死绝对不给这些人招摇撞骗的机会。当然顺带也要牢牢看住他那个想要长命百岁的老爹别长生不成反倒把命给送了! 长生不死……呸吃死人还差不多! 第四百五十七章 带着小萝莉逛街,路遇美人回眸 子居然又要出宫! 对于东宫上下的官员属吏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然而太子太傅上官仪不在太子左庶子刘仁轨在家养病剩余几个以宰相身份兼任东宫官的大佬也统统不在此地到了最后太子詹事吴敬贤不得不站出来勉为其难地劝阻。 结果李贤不紧不慢地就把人顶了回去:“东宫既然有官属辅佐太子五哥一人劳心劳力总不是办法今儿个的紧急公务已经都处理完了。既然是监国太子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该亲民否则怎知道天下大势百姓疾苦?” 他也不理会面色青的吴敬贤低头笑看着旁边的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不出所料三个小的轰然应诺李令月甚至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道:“成天闷在宫里五哥的身体都弄坏了!” 叉着腰气鼓鼓说了这么一句她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李弘的手兴冲冲往外头走。这时候李贤方才双手一摊跟了上去留下满满一地的东宫官在那里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上率府亲卫跟上否则太子殿下若是丢了怎么办!” 吴敬贤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赶紧跟上去安排然而等闻讯而来的东宫率府亲卫追出嘉德门李贤等人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气急败坏的吴敬贤狠狠一跺脚遂赶到门下省去寻左相上官仪理论。把整件事说得十万分严重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请上官仪做主。 结果原本正在喝茶地上官仪一听说自己那个孙女也掺和在里头差点没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好半天缓过劲来他眼珠子一转就立刻摆了摆手:“你不用操心。雍王府亲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这长安城里还不至于出差错。太子殿下历来勤勉难得出去一趟也不用那么紧张。你既然是太子詹事就应该好好替太子殿下好好打理府事别让他太辛劳了。” 此话一出吴敬贤可谓是瞠目结舌可见上官仪的案头一瞬间被小吏堆上了无数公务他只能怏怏告退。甚至没奢望往皇帝皇后那里告一状----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太多次先例了也没见两位至尊说什么。如果他不是东宫太子詹事也不会在乎这种事可谁让他坐在那条小板凳上呢? 别人的愁苦李贤没工夫去细想走在大街上他分外庆幸自己聪明早上一下子带出来十几个亲兵否则现在人手绝对不够。忖度这午后大理寺大约还没开始三个小丫头又吵着要去逛长安的两市李弘又是无可无不可地。他便答应了下来谁知李令月三个人小鬼大购买力之强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长安两市向来都是最最热闹的几千个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一圈转下来所有亲兵的马褡裢里头塞得满满当当。这还不包括三个小丫头嘴里吃的手上玩的。好在李贤向来就是这里的常客不少人都认识他这位慷慨大方的六公子这才一路签单避免了掏钱。 别看都是些小玩意这一路花地钱若是合计一下少说也有二三十贯够人家百姓过半年了! “六弟令月大约还是头一次出宫吧?”李弘走近李贤身边面色说不出的轻松。哪里还有平素那种监国太子的谨慎稳重“若是母后知道你拐带了她的宝贝女儿只怕回去之后你又得遭一顿说教!” “兄弟一家亲反正今儿个五哥你也有份。到时候可得帮忙撑着一点。”李贤嘿嘿一笑掏出铜钱从路边某个卖冰糖葫芦的人手中接过了三串命亲兵拿上去给三个小丫头见三个人好奇得什么似的他方才耸肩一笑“横竖机会难得就让她们尽兴一下吧!” 李弘向来也是宠爱妹妹的人此时见状不禁莞尔。虽说一路看去店铺众多商品琳琅满目但他向来不怎么留心这些只顾着看那三个犹如放出笼子的小鸟一般的孩子。所以当李贤神神秘秘地从某家店铺中钻出来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锦盒时他不觉愣了一愣。 “这是什么?” “当然是送给我那位还没出生地侄儿或是侄女的我一个月前画了图样给他们定制今儿个正好过来自然就取了!”见李弘张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他就抢在前头道“民间宫中都曾经有挂长命缕的习惯我特意变了一变用上了这长命锁。这用的是产自于阗的美玉然后是最好的玉工雕琢而成辟灾驱邪最是管用。” 李贤说 淡写李弘却心中一动打开锦盒一看却只见那玉巧绝伦上头缕刻着双龙戏珠暖润滑泽那块玉中间仿佛还流转着一道极其难得地微光。他本想张口说一个谢字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调笑:“六弟你这么早就备好了贺礼如果阿斐到时候产下的是孪生你可怎么办?” “什么孪生?” 李弘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就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却是上官婉儿。只见小丫头一下子盯上了李弘手上的锦盒眼神中满是好奇最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师傅送给……送给五公子那个未出世孩子的!什么好东西也让我瞧瞧?” 她这一嚷嚷不打紧一瞬间李令月和阿韦也挤了过来。没奈何之下李弘只得打开锦盒满足了三人的好奇心。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后李令月立刻磨着李贤也想要一个上官婉儿和阿韦虽说不好学着太平公主撒娇但那满眼的小星星显露无遗。 “好了好了改明儿我再去订制三个!”李贤在三人头上各敲了一记故意板起脸道“不过这东西可不比你们今天买的小玩意价值不菲你们拿什么和我换?” 一句话让李令月上官婉儿阿韦愣在了当场而李弘听到这熟悉的一句台词顿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紧跟着又露出了一丝怅惘。想当初他还小地时候就因为这一句话被李贤支使得团团转也不知道欠下了多少账----当然其中很多到现在都还没还上兴许日后也没法还了。 李令月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和李贤交换顿时一跺脚抱怨道:“六哥也太小气了!” -- “就是这样一个长命锁就得花去你六哥我几个月的俸禄也就是说我节衣缩食大半年才能给五哥送上这么一份贺礼我这还小气?”李贤见三个小的听得瞠目结舌面上笑意愈促狭“这手工费我也就不和你们计较了单单这玉就价值七百贯你们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这一次稍微懂一点钱财知识的阿韦倒抽一口凉气一把将李令月和上官婉儿拉到一旁。也不知道她嘀咕了一些什么就只见两个最最古灵精怪地人一下子变了脸色看向李贤的眼神中没了嗔怒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惊异。 三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最后年纪最大的阿韦被公推出来做了代表把李贤拽到了一边。 李弘远望着三个小的轮流在李贤耳边叨咕了些什么心中愈觉得好笑。都多少年过去了他这个弟弟也老大不小了偏偏讹诈的性子就是改不掉就连小孩子也仍不忘连哄带骗。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注意到听了李令月的话之后李贤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有些古怪。 闹了这么一出西市也逛得差不多了一行人便汇合了往景耀大街那个门出去。李贤刚刚冒头就忽然听到左边传来了一个叫声。 “六郎!” 他循声望去却见是一排三个女子。居中的那女子身穿一身嫩黄襦衫束胸长裙的边上镶拼着一圈绫锦既雅致又富贵那张曾经消瘦愁苦的脸上如今却容光焕赫然是许嫣;她右手边的女子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身着半袖长襦玄丝虹裳落落大方之中尚流露出一丝清减却是房芙蓉。 而站在许嫣左手边的一个女子斜簪步摇纤纤玉手上戴着一个精致的玉指环正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与其说是打量他还不如说是打量李弘。 这三个女子同时站在景耀大街端的是百花失色丽姝失颜恰好应了景耀两个字。李贤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打招呼一转身想着如何介绍李弘的时候却只见这位素来稳重大方的兄长正看着那个他不认识的女子面上很有些失神。 不会吧这难道是一见钟情? 他正嘀咕的时候许嫣急忙拉着房芙蓉和另一个女子走上前来行礼问候她们的那些从人也纷纷上得前来叉手行礼之后便个个默不作声退到一边。而等到许嫣介绍了人之后李贤方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着实觉得无巧不成书。 那位簪步摇戴指环的丰盈女子竟然是未来的太子妃弘农杨纹因也就是他李贤的正牌嫂子! 第四百五十八章 兄弟视察大理寺 子选妃与其说是太子自己的事还不如说是国家大事弘使性子。正因为如此在当初整个选妃过程中百官选武后再选李治最后拍板可谓是层层严格把关唯独没人来问他是否喜欢。 如果换成李贤那么个性子必定会想方设法从中作梗不管怎么都得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然而李弘四岁立为太子七岁出居东宫虽说被李贤带着也有些违背礼法的时候但那终究是少数在这种大事上更不会使性子。所以他也就远远看过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一面甚至没有说过话。 正因为如此今天这次谁都没料到的碰面他感到尴尬的同时杨纹因也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而李贤注意到了这一点之后眼珠子一转就悄悄交待上官婉儿和阿韦缠住了许嫣和房芙蓉自己则索性把李令月抱在了手里愣是让这一对未婚夫妻凑在了一块。 许瑶嫁给了房芙蓉的兄长这许房两家自然也就亲密了起来房芙蓉养伤的时候曾经得到武后不少赏赐看顾这伤势痊愈之后也就由父母做主暂时留在了京城。她平日也常常和许嫣出来散散心谁知道今日居然会无巧不巧遇到了李贤兄弟。 她早就听父母说当初李贤曾经在她遇刺之后来瞧过此时一见面却现对方仿佛忘记了当初那桩事似的一个劲地在李弘和杨纹因身上打量。不禁心中一叹。转头一看许嫣地时候却只见这位如今许家的实际主人虽面上镇定眼神却一直往李贤身上瞟不禁想起了母亲私底下曾经提过的传闻。 李弘忙着留心兄长和未来嫂子之间的尴尬好一阵子方才被李令月的嚷嚷声惊醒遂对两女笑道:“我和五哥正好要去大理寺瞧热闹。既然遇到了就是有缘大家不如一起去如何?” 房芙蓉原是无可无不可的许嫣难得遇见李贤自也不会拒绝这番好意至于杨纹因虽说有些懊恼但更多地还是窃喜----嫁作太子妃旁人固然认为是好事可倘若对丈夫的性子脾气一概不知未来还有什么乐趣?而当李贤看到她默许似的点了点头时。顿时松了一口气顺势对李弘丢去了一个眼神。 两兄弟平时就常常用这种眉来眼去传递信息所以李弘一接到那眼神就明白了弟弟的意思----与其有工夫愁没感情的男女要成婚那就赶紧趁现在交流感情吧! 若是有外人在场打死他也不会做这种有违礼法的事但今日既然是微服他咬咬牙便走近杨纹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话。此时一众雍王府亲兵看到李贤无声的手势遂在四边散开了来。不但负责防卫而且也负责隔绝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 大唐地大理寺负责流刑以下的审批工作刑部负责对大理寺的审案进行复核御史台则对这两者同时进行监督纠正它们审案中的失误。所以说这大理丞负责定刑罚。勘刑狱可以说是大理寺官员的实权派虽说上头还有两道监督可刑部和御史台毕竟不可能事无巨细这大理丞的第一道关可以说是异常重要。 大理寺太仆寺等等部门和全部在太极宫中的中书门下两省不同全都处于皇宫四面的各个里坊之内。而作为大唐的权力机构这些里坊自然就划分为办公区很少有人居住。这一天。李贤一行人还没拐进大理寺所在的十字街巷就听到了前头地人声鼎沸等到沿路进去之后全都为之大吃一惊。 这大理寺问案可不像戏文中的县太爷升堂历来都是不公开审理。除非皇帝认为有必要。偶尔才有那么一两桩公开审理的案子。而今天又不是什么公开审理的案子巷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百姓? 一时间李贤忘记了今儿个原本就是存着看热闹的目的而李弘也忘记了和杨纹因谈情说爱许嫣忘记了和房芙蓉说笑就连三个小丫头也被这万人空巷地情景给镇住了。 想起自己让人打听的时候人家只说狄仁杰审案效率高并没有形容这幅情景李贤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百姓围攻大理寺么?” 这句戏言让李弘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了几根只不过太子终究要矜持他只能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他正想派人上去打听谁知这还没吩咐出去不远处就传来了阵阵毫不掩饰的议论声。 “十天才十天就审结了五十件案子!” “听说只要是狄大人判了流刑的那犯人没一个不心服口服。前些天还断了三桩冤案大理寺里头的令史悄悄递出消息来的时候犯人家里头差点没欢喜上天去!” “咳也别高 早狄大人上头还有大理正还有大理寺卿和少卿刑部和御史台到时候被驳下来也没准!” “不管怎么说难得遇到这么个勤勤恳恳刚正廉明的好官我家那小子总能轻判一点!” 十几个声音七嘴八舌地传来李贤和李弘听得清清楚楚。前者固然在感慨传说中狄公断案如神果然不是吹地而后者则生出了十万分欣喜----一则是为了蓉娘托付对了人二则是为了这李贤推荐的人果然有能耐。 至于三个小丫头则是昔日听过李贤瞎掰的那些包青天断案传奇此时也都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 这年头权贵官员犯案虽然也在大理寺审理但官员有官员地门路自然不必像平头百姓这样挤在大理寺门口等消息所以放眼望去虽是黑压压一片人头却多半都是粗衣布服的小民百姓。正因为如此前呼后拥甚至还带着女人随行的李贤等人自然是十万分扎眼。 那些目光中有羡慕有不解有嫉妒……甚至还有仇恨。虽说太宗皇帝开了科举但平民百姓哪来的机会读书?自然仍是世族子弟占据了多数的名额。正因为如此往往是贫者日贫贵者愈贵天壤之别永远都是天壤之别。 所以李贤看看情势不对遂拖着李弘叫上众人走回头路。走回去没多远他就找来一个亲兵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那人便满脸得色地回转来点了点头。于是他就带着满脸不解的众人七兜八转地进了某座宅子----不消说对于钱多了没法花的他来说买地买宅子置办不动产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现如今他基本在长安每个行政机构驻扎的坊都有宅院。 褪去宝钿脱去钗环换上男子衣装的许嫣房芙蓉和杨纹因看上去让人眼前一亮----以她们的形貌作男子自然也是俊俏郎君。至于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换上了童子的衣服看上去也和一般书童没什么两样。 -- 刚刚一听说是要改装打扮访问大理寺三个小的乐得一蹦三尺高而杨纹因起先还有些顾忌但顶不住来了兴致的同伴此时更衣出来看到满脸惊讶的李弘心里竟觉得今天这一趟没有白出来。 按照规矩大理寺有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从五品下。先头大理寺卿刚刚丁忧几个大理丞又连番调动忙前忙后掌总的就是少卿段延贵。好容易盼来了一个精通刑狱的大理丞狄仁杰他算是长长嘘了一口气更是有闲心煎茶自娱了。 然而这一天就当他好不容易按照古法烹茶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却不防有人忽然一下撞开了门紧跟着就露出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大人不好了……外头外头……” 段延贵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斥道:“大惊小怪又不是来闹事而是来称颂的传扬出去也长我们大理寺名声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是……是……是太子殿下和雍王殿下来了!” “不就是太子和雍王来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随便……”忽然段延贵抬起头来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太子和雍王他们怎么会连个讯息都没有就忽然跑来?” 等看到那小吏送上来东宫印鉴他终于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浑然没注意风炉上的茶壶已经冒起了蒸腾白气整理了一下衣冠就匆匆冲了出去。到了外头他一眼就认出了正在那里谈话的李弘和李贤心中再无怀疑慌忙快步上前。 好容易闹清楚这两位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来随便逛逛说得好听一点就是来视察的他这才舒了一口大气赶紧把如今大理寺的光辉典型拿出来炫耀了一番最后还殷勤地请太子进去指导一下大理寺官员的工作。 仅次于皇帝皇后的大唐第三号领导前来微服视察这不惊动下头的人绝对不可能。在不知是谁前去报信了之后狄仁杰就匆匆赶了出来。当着那两位身着便服李弘和李贤还有段延贵特意命人抱出来汇报的案卷再看看那些有板有眼汇报最后审案经过的其他官员他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政绩摆在那里自然就不用抢人家风头了。 在太子“视察”之后狄仁杰的政绩无疑会上报皇帝但同时大理寺也会有好处。看到在人前笑得矜持有度的太子再想想刚刚那个自然轻松的李弘杨纹因不觉怔了。至于李贤则借机带着许嫣房芙蓉以及三个小书童四处逛着领略这座大唐最高法院的风采。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一家齐齐去休假 江处少陵原北此地地形低凹其西有泉水涌出遂号曲江池。自秦时就在曲江造御苑号宜春苑而到了汉时此地就成了宜春下苑。隋炀帝造大兴城的时候却认为曲江之名不吉故将园改名为芙蓉园池改名为芙蓉池。到了大唐立国之后这御苑依旧叫芙蓉园皇家自可享受内中芙蓉池的无限乐趣而百姓亦可在外头的曲江一览风景。 李治现如今作为撒手掌柜对于移驾芙蓉园自然乐见其成而李贤李显李旭轮和李令月兄妹四个随驾也是再合理不过武后跟着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令群臣瞠目结舌的是太子李弘居然也跟着到芙蓉园去了。 虽说这芙蓉园就在大唐长安城的东南隅并不是什么遥远的地方可这一大家子全都跑过去岂不是意味着政治中心一下子又从蓬莱宫搬到了芙蓉园?不管怎么说这太子是要监国的好歹得留在东宫坐镇吧? 也不是没有臣子劝谏过刘仁轨虽然病着郝处俊却充分挥了诤谏本色可这一回没有李贤在旁边给他打圆场这又不是原则性问题因此李大帝的措置相当圆滑嗯嗯啊啊附和了半晌最后却露出了笑容。 “太子前后数次监国虽说勤于政事但他毕竟还年轻偶尔也应该松乏一下。政事堂有上官、卿和李卿一定会将政事料理得妥贴。再者。太子在芙蓉园也不会荒废政事皇后也会时时提点郝卿就放心吧!” 处俊是个有原则地人虽说和李贤关系还算不错但他却对武后执政颇有微词可皇帝常常因病撂挑子。太子亦没有对此表言论他也不好插手过多免得人家说是离间天家亲情。他可不是那些没事找事的御史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中清楚得很。 于是皇帝一家子的芙蓉园度假就成了定局。正巧荣国夫人杨氏的生日将近武后自然孝顺地把母亲一块接了过来顺便捎带上贺兰烟和贺兰敏之兄妹。而这种时候终于没人跳出来叨咕说什么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了。 而对于李贤来说。考虑随员原本是一件很简单的问题。哈蜜儿和阿箩自然是一定要带上的月芜和月芙姊妹在服侍上头地功夫更是没有旁人能及此外再带上三四个侍女也就够了。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周晓早早得到了太子李弘的点名认可自是不用他操心可问题是小丫头去了大姊头留在外头总归有些厚此薄彼之嫌。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有一个善解人意老妈的好处了。明面上的理由是人少了不热闹因此武后大洒帖子除了临川长公主等几个年长的诰命之外屈突申若李焱娘等娘子军主力成员。许嫣房芙蓉杨纹因等等全在应邀之列。至于为什么未来的太子妃雍王妃全都邀齐了武后则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遮掩了过去。 武后的理由是:这次之所以叫上众多莺莺燕燕就是用太子妃和雍王妃的标准给英王李显挑选王妃。道理倒是冠冕堂皇再过一年半载李显也差不多要到大婚地年龄了。 “我还想好好玩上几年不想这么早多个王妃管着!” 坐在马上听到旁边传来李显的小声嘀咕。李贤差点没笑出声来顺带瞥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太平公主身边文文静静作娴静小淑女状的阿韦。如果说上官婉儿机灵聪颖李令月古灵精怪那么这小阿韦就是善变的典型看如今这模样绝对想不到她痴缠时的光景。 不过现如今小阿韦的年纪。似乎怎么都配不上他这个贪玩弟弟! 瞅了一眼双双坐在车中的老爹老妈李贤冷不丁想起了昨天三个小丫头在耳边悄悄说的话。于美玉琢磨而成的长命锁虽然金贵但他还不至于穷到要像李令月她们要钱不过是想看看几个小地为难模样罢了。然而。他煞有介事的模样却让她们当了真提出的交换条件让他哭笑不得。 上官婉儿承诺平日哄骗上官仪写诗写字到时候放到他的贤德扇庄去寄卖----要是老上官知道只怕会揪下一大把胡子;阿韦则是红着脸表示可以变卖自己的女红丝绣----假使人家得知雍州韦氏的千金要靠变卖女红换钱只怕会把眼珠子瞪出来。 然而比起李令月来上官婉儿和阿韦地提议全都无关紧要因为上官婉儿居然对他神神秘秘地提起了某次偷听武后说话的事而虽说复述得模 但实在是很有些震撼力。 什么叫做李弘是痛恨那些胡说八道的官员还是怀恨揽权的母亲?这平时没看出武后有猜忌李弘啊怎么上次太子威之后会生出那种心思? 还有他那个小不点妹妹居然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表示愿意为他在宫里打听消息难不成小小年纪他就培养了一个小间谍么?天知道这都是谁教出来的孩子! 看看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但真正到了芙蓉园却显出了房多人少的光景。多年营造多年修缮整个芙蓉园中不但是树木郁郁葱葱百花争相怒放而且楼阁更是座座矗立或秀美或壮观或宏伟或雍容。总而言之这么一大群人住进去却只是占了小半屋舍到最后还是李贤想到了主意。 -- “不是说礼部刚刚送上了这一科进士的名单么?父皇既然觉得寂寞不如在这芙蓉园里宴请新科进士到时泛舟游宴自是畅快若有百姓来观还能与民同乐。啊不如把教坊的歌姬也一起招来平素这歌舞大家固然是看腻了但这烟波浩淼上演上一场大约就会多上不少新意了!” 李贤提到宴请新科进士李治便在那里点头再听到召教坊诸妓他便有些犹豫待听得在这芙蓉池上演出一场他顿时容光焕却还是转头看向了武后。 就在几天前武后因为先头宫里传流言地关系终于大刀阔斧地改革起了宫中的制度。不但大幅度削减了妃嫔数量而且连名字也一起都改了正一品的贵淑德贤四妃成了赞德两人九嫔成了宣仪四人正三品的婕妤干脆就给省了承承旨之类颇似女官地名头简直是让人满头雾水。 硕果仅存的徐婕妤倒是升作了徐赞德而这位新鲜出炉的一品赞德推病根本不曾跟到这芙蓉园来。 于是从妻妾的名义上来说大唐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现如今真的成了遵守一夫一妻制的模范人物。而出于对妻子的宠溺以及先前对流言的痛恨态度李治这些天可谓是对武后言听计从武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就有了这征求意见的一睹。 “贤儿就会出这样的主意!”虽说口气有些嗔怒但武后笑吟吟的脸色却暴露出她心情很好这一事实。瞥了一眼正在和贺兰烟说笑的母亲杨氏她心念一转便顺势提出了又一个建议“既然荣国夫人的生日就在十几日后不若合作一道。一来是宴请新科进士昭显朝廷爱才气度二来也为荣国夫人贺寿。除教坊之外不若邀约公卿同来此外……” 她忽然拖了一个长长的音节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后头来自各家的千金闺秀许久方才转过头来:“这里都是名门闺秀若是她们能在新科进士中择中佳人陛下何妨做主成全了他们也好成全一段佳话?” “好好媚娘你果然是深知朕心想得周全!”李治一面点头称赞一面对李贤教导道“贤儿多和你母后学学虽是游幸也不要一心只想着赏玩开心需得心怀国事!” 看到李弘忍俊不禁的表情以及李显的幸灾乐祸再瞧瞧乐不可支的李令月和李旭轮等人李贤虽说唯唯诺诺应了心里却免不了埋怨老爹偏心。他若是不抛砖引玉哪有他老妈假公济私的这一遭?看老外婆兴高采烈那模样今年这个生日肯定是一个莫大惊喜! 俗话说得好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年头进士金贵得三年只有十几人和鲤鱼跃龙门的几率着实差不离谁能保证文采风流的才子就必定是一表人才丰神俊朗?这芙蓉园的才子佳人会还真是有些悬乎。 眼看老爹老妈越靠越近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正在说悄悄话李贤便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谁料这步子一急险些撞到某人的怀里。一回头看见一张无比嗔怒的脸他赶紧一个箭步退到了旁边。 “这么大的人还这么毛躁要是让陛下和娘娘看到了肯定要说你不老成!”虽说园中姹紫嫣红这人群中也同样是百花争鸣但一身男装胡服的屈突申若非但不显得逊色反而格外流露出一股飒爽风情。见四周人有意无意地避开数步她便悄悄在李贤耳边低语道“小贺兰让我传话给你晚间拉上太子大家一起出来划船!” 第四百六十章 群芳泛舟芙蓉池,湖上忽起对歌声 蓉池水盛而芙蓉富因此名芙蓉。不过这芙蓉池指木芙蓉指的是荷花。如今不是盛夏荷花自然没影看不到那朵朵粉红洁白的荷花自是一大遗憾。然而明月当空繁星点点的时候拥美泛舟湖上想必是每一个男人都最乐意的事。 但如果不是一个美人而是一群美人想必这美事就会多上几分苦味了。 泛舟芙蓉池从来都是芙蓉园的常备游乐项目所以当李大帝和武皇后效仿鸳鸯去了惊燕阁过两人世界李贤就拉着李弘悄悄溜了出来向管事要船。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雍王虽说这时候早就是晚了但园中管事哪敢违逆赶紧吩咐人划出了两条船。 按照李弘的意思原本是不要船夫的但李贤考虑到自己上次把一条小船划在水面中央连连打转的情形再想想这都是一群千金小姐他还是吩咐挑上了四个老实憨厚的船夫。 在商量好的地方等了片刻就只见小路尽头闪动着几许灯笼的微光不多时就只见各路人马纷纷到齐了。那轻薄亮丽的春装穿在一群少女少*妇身上自是说不出的情致说不出的妩媚。 此次应邀前来芙蓉园的各家千金足足有二三十位但今晚集合起来的不过是彼此相熟的十余人。李贤亲自把李弘推上了其中一条船许嫣和房芙蓉又把杨纹因赶了上去。等到那条船开得远了屈突申若方才端详着剩下那条孤零零地船清点起了余下的人最后微微皱了皱眉。 “就这么一条船我们这十几个人能坐得下?” “哎呀若是坐得开了有什么趣味。反正申若你和贺兰坐在六郎身边绝对不会占地方!” 李焱娘不由分说打断了屈突申若的啰嗦甚至也不看她恶狠狠的脸色忙着分派了船上的座位。直到一个个人纷纷嘻嘻哈哈地上了船她方才朝岸上目瞪口呆的李贤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挥了挥手:“你们三个再不上来我就让人家开船了!” 由于已经是晚间人又不算很多御舟自然开不得。大一点地船又显得空荡荡没情调所以李贤故意选择了小湖船。然而这情调固然是有了放眼看去也都是赏心悦目的美人这小船在湖面上晃悠悠地前进天上皓月大把大把的银辉洒落下来更显得清幽动人可左右贴上来的那股热力却让李贤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呆子在看哪里?” 正觉得自己怎么坐怎么难受的李贤忽然感到脸上泼溅上了几滴液体。一抬头却看到对面的李焱娘等一排女人全都在那眼睛看他殷秀宁的手上还能清晰地看到水珠这十几只眼睛一起看过来简直比几千瓦的灯泡还强。 早知道如此就该让这帮小姑奶奶坐这只船先走没来由多了一串电灯泡! “怎么。六郎是不是觉得我们在这里碍事?” 想什么来什么面对着亦笑亦嗔地李焱娘李贤赶紧一口否认。他正准备岔开话题就只觉得屈突申若忽然在他背上狠狠掐了一记这一吃痛其他的话头就都忘记了。而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就只听贺兰烟扑哧笑道:“这芙蓉园中芙蓉池芙蓉池上虽然没有芙蓉舟却有一朵真芙蓉。今儿个还真是巧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房芙蓉身上。这一年多在长安大家彼此之间都熟了李焱娘顶着尉迟夫人的名义。更是喜欢四处去逛此时便亲昵地在房芙蓉的面颊上轻轻捏了一记:“人说芙蓉临水波光花影相映成趣。要我说现如今是人比花娇这芙蓉两个字还真是不辱没你。” 这种情形下李贤打定了主意少说话多揩油揽住小丫头腰肢的左手一直在那里不安分地摩挲着至于身边的屈突申若他却不敢太明目张胆。正当他以为不说话也就没事的时候屈突申若却忽然吐出了十个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殷秀宁闻言大是惊奇连忙追问道:“申若姐什么时候变成诗人了?这十个字大有意境品评小房大是合宜!” “我哪有那本事这诗自然是某人做的。”屈突申若大有深意地斜睨了一眼李贤眼眸中闪动出一缕狡猾地笑意李贤见状大是心道不好却没想起自己闲来无事随便写写的字纸怎么给大姊头拿去了。还没等他想清楚贺兰烟忽然哼了一声。 “他也就知道没事情做两句诗骗人!” 的人没有一个没听说过李贤急才的一听贺兰烟这句嗔语俱是笑声不止就连许嫣也不禁笑出了声。而房芙蓉却不知道屈突申若这一句诗是故意还是编排一时间那脸颊登时更红了。奈何船上众女几乎都是**大胆不知害羞为何物此时笑得更欢了。正在这时湖上忽然传来了一个雄浑的歌声。 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长笛愁杀行客兒。 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兒抱。 敕敕何力力女子临窗织。不闻机杼声只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阿婆许嫁女今年无消息。 如果这歌是屈突申若或殷秀宁唱那么豪爽人配上豪爽地歌词自然别有一番北地少女的**滋味然而……这唱歌的偏偏是一个男的!李贤起先还以为是李弘那条船上的船夫可仔细听听这声音和中气又觉得不像到了最后他几乎和屈突申若同时一拍巴掌。 “是伯虎!” 这满船的人大眼瞪小眼全都愣了最后还是李焱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除了仲翔和阿晓那两个小子其他人都已经名草有主了偏偏他至今还是单身怪不得唱这么一折杨柳枝歌。” 话音刚落众人只听船上忽然也传来了一个应和的声音那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坐吹长笛愁杀行客儿。 --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郎臂坐郎膝边。 放马两泉泽忘不著连羁。担鞍逐马走何得见马骑。 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弱跋黄尘下然后别雄雌。 李贤瞧见应和地是殷秀宁便是大为惊奇再看的时候却只见对方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竟是又重复唱了几遍。那船夫得到了李焱娘的吩咐已经循声驶到了岸边但凡眼睛还算好的都能看到站在岸边地程伯虎和薛丁山前者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而后者则恨不得避开十几步去仿佛不肯承认自己陪人来做这么丢脸的事。 既然靠岸众女便纷纷下了船李焱娘先嘲笑道:“小薛伯虎都唱了你怎么不唱?” 原本就脸红的薛丁山听了这话那脸登时像关公似的至于原本就大大咧咧的程伯虎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用古怪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方才疑惑地问道:“刚刚是谁和我的歌来着?” 众女嘻嘻哈哈地互相看了一阵李贤便上前当胸打了程伯虎一拳笑眯眯地问道:“你倒是想让谁和你的歌?” “申若大姐和小贺兰都是六郎你的人这当然不会这焱娘姐和燕蓉姐当然也不可能至于小殷……”程伯虎的目光在殷秀宁面上转了两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似是觉得不可能又转向了许嫣和房芙蓉瞅了两眼再扫了扫乐不可支的阿萝和哈蜜儿彻底郁闷了。 这满船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一个应合他那歌谣的亏他家里那位老爹撺掇他这回随驾芙蓉园可以试试用唱歌这一手来找媳妇……要知道今晚出来泛舟的都是这么些姑奶奶他何必出来丢人现眼? “算了我还是回去睡觉来得正经!” 程伯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就走结果这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人揪住了衣领却是李贤。而李贤抢在程伯虎飚之前指了指人群中的某人便笑眯眯地解释道:“是小殷应和了你的歌你可别错过了机会!” 言罢他疾退数步拉起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一阵风似的溜了而阿萝安慰了哈蜜儿几句便上前招呼了房芙蓉和许嫣离开。虽说李焱娘很有心留在原地看热闹但想想殷秀宁若是起火来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遂拉上了傅燕蓉走路还不忘拖走了目瞪口呆的薛丁山。于是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地方一下子就只剩下了程伯虎和殷秀宁两个人。 直到走出老远李贤才忍不住放声大笑憋了许久的笑声一释放端的是惊飞宿鸟惊动鸣虫而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互看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一想到刚刚程伯虎那见了鬼似的表情再想想殷秀宁那优美的歌声三人就感到一种异常不搭调的感觉。指不定就真的碰成一对了谁知道呢? 第四百六十一章 自古相思最是** 说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十三的月亮却已经流露出味道。芙蓉池边的小树林中银白色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一点一滴地钻了进来在小径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刚才那阵笑声之后林子中也不知道一下子扑腾出来多少宿鸟如今终于消停安静了下来。 既然是御苑这歇息地方自然是随处可见几处高大的树木下头甚至还有秋千架子。自打刚刚笑过之后屈突申若就挣脱了李贤的胳膊此时一看到秋千更是拖着贺兰烟坐了上去。两人笑着荡了两下小丫头便冲着李贤嚷嚷了起来。 “贤儿快来帮忙推推!” 这两个小姑奶奶! 虽然面上摇头李贤还是上得前去趁她们荡下来的时候使劲推了两把等到看两人越荡越高他方才退到旁边靠树站着眯起眼睛端详着这一大一小。 屈突申若虽说白天穿着胡装晚上却特意换上了一身女装----绯绫衫子束胸曳地绛红丝裙俱是轻薄的织物虽说是晚上但在月光下却愈显出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大姊头尚红小丫头如今虽出了孝却仍服素白纱窄袖长衣白绫长裙旁人穿着如同幽灵的一身白让她穿在身上却流露出一股清新隽永的意味。 眼之所至是两位绝色佳人耳之所听是阵阵欢声嬉笑李贤自是感到说不出地得意。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秋千终于停了下来他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只见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同时跳了下来双双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硬是把他按在了秋千上紧跟着大姊头更是在秋千后头狠狠踢了一脚。 嗖---- 也不知道大姊头这一脚用了多大力气。总而言之秋千一下子向前飞起了老高亏得李贤反应迅一把拉住了旁边的摆绳这才没有在猝不及防之的时候掉下来。还不等他对这种突然袭击表示抗议这秋千一落到低处忽然后头又传来了一股大力紧接着就是小丫头咯吱咯吱的笑声还有屈突申若嚣张地大笑。 “怎么样。小贺兰心情是不是好多了?有些事情深究了没意思做人有时候就得像六郎这样没心没肺!” 这句话前半句一飘入耳李贤登时醒悟了过来敢情大姊头是趁这个时候开导小丫头。想到自从那一遭让屈突申若把贺兰烟送回家之后他就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缠住几次去找人却被老外婆挡在了外头确实不曾和小丫头好好谈过心此时此刻他自是对屈突申若生出了感激。然而。当后头半句没心没肺的评价时他登时为之气结。 “没错就是没心没肺!” 贺兰烟想起前些日子患得患失又遭到了贺兰敏之的嘲笑愈恨得牙痒痒的咬牙切齿地在李贤身上又死命推了一把。看到李贤手舞足蹈飞起老高。她便再次出了阵阵笑声终于心满意足地退到了一边一把挽起了屈突申若的手。 “申若姐我们走就让这家伙看得到吃不着!” 虽说从秋千上跳下来异常容易但眼看着大姊头只来得及丢过来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就被小丫头一下子拉走了李贤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容易等到秋千停了下来。他却索性坐在了上面仰望着满天星斗和明月呆心里叹息着大好时光可惜无酒无人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小径那一头传来。紧跟着就是女人的说话声。他原本打算就坐在原地猛地心中一动四下一扫后就悄悄掩到了某棵四人合抱地大树后头。不多时就只见两个人影并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刚才在船上听到殷姐姐那歌声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平日看她那么一个爽朗人却不料会唱这样的民歌而且还是和那位程中郎将。” 说话的那个女子转过头来恰好在月光下显露出无限美好的容颜。而这时候另一个女子忽然悠悠叹息了一声:“说实话我还真羡慕她。若是我有这样的胆量兴许就不会在当初上演那种滑稽的场面了。芙蓉阿瑶嫁到你家最初那段时日多亏了你帮忙否则我真的担心她会闹出什么事来。” “许姐姐不用这么客气既然是姻亲就是一家人更何况我如今在长安也受了你不少照顾。不过既然我大哥都已经娶了嫂子你真的不愿嫁人?” “我心既已予人 嫁入别家又何尝对得起未来地丈夫?祖父如今身体说需得好好照应等到了……那时候我就索性出家求一个清静算了!” 场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而躲在树后的李贤此时不用探身窥视也知道说话的是哪两个人这心里头自有些不是滋味。很快两女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会话阵阵模糊不清的声音随风飘来他却是再难辨别她们究竟在说什么。 直到外头再次恢复了安静又稍稍等了一会他方才闪身从树后出来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才慢吞吞地朝刚刚的坐处走去。他正想在那秋千上再耍两下子顺带好好盘算一下却不料一个人影急匆匆地从小径那一头奔了过来。四目对视之下他固然是愣住了而那个人也愣住了。 -- “六……六郎你……你刚刚就在这里?” 如今形迹已露即便李贤平日再会说话这时候也找不到第二个理由可以蒙混过去。再说这里已经是小径尽头出路只有许嫣转回来这一个他还能从哪里蹦出来?总不能说自己晚上闲着没事干钻林子玩吧! 干咳了一声他赶紧岔转话题道:“你这么急急忙忙赶回来可是丢了东西?” 许是觉得自己刚刚问得过于直白了许嫣也颇有些尴尬但很快便故作镇定地微微点了点头:“和芙蓉分手之后我觉掉了一只耳坠所以就回来找找。” 耳坠? 李贤这时候方才觉许嫣耳垂上的耳坠只剩下了一只。月光下那粒红彤彤地玩意格外显眼。非金非玉非宝石却是一颗红豆。一瞬间多年前那次逛街的经历猛地浮上了心头赫然是许嫣捧着两对耳坠向他借钱的情景。 虽说是借但那时候两姊妹好似是许家的赔钱货再说许嫣又不像许瑶那样泼辣任性因此他哪里会让人家还钱?三两次推辞过后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想不到今日又会重见。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他很快自嘲了起来----许嫣如今是许家的管事大小姐这卖相思子的铺子更开得满长安大街都是似乎还是贺兰烟一手创办的就不许人家许大小姐自己再买一对? “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又暗要找一个小小地耳坠只怕不容易不若还是等天亮吧!” “不过是小玩意我一个人找就好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听到人家忽然生硬地改口叫了尊称李贤想想还是留了下来。这虽说是皇家御苑但放着许嫣一个人在这里找兴许到天亮也不会有收获。作为偷鸡摸狗的必要配备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和火石迎风点燃一晃那特制的火折子立刻出了微光。 “这火折子最多能烧半个时辰若是不行明早我叫上人帮你。” 许嫣瞥了瞥李贤沉默地点了点头待接过那火折子却又瞧见李贤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个晃着点燃了猫着腰在地上四处查看。此时此刻她只觉心中又欢喜又悲凉。 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大婚了刚刚在船上看见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依偎在他身边地时候即使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也免不了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刺心兴许这就是所谓的情之所钟无药可救。 那因果起于一次侍宴长于那次逛街兴于那一次长街相救又在他一次次上门拜访祖父的时候日渐壮大看似水到渠成却最终仍是一场空。 凝视着李贤正在地上寻找耳坠的背影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悄悄从腰中取出了一个绸包掀开那层绸布里头赫然是和她耳上那只一模一样的红豆耳坠。狠狠心从里头取了一只捏在手里她就将剩下一只郑而重之地包好藏在怀里旋即轻轻地将其丢弃在了地上趁着李贤回头的功夫将其捡了起来。 “已经找到了多谢六郎你今晚的仗义我先走了!” 眼见许嫣话音刚落就拿着那火折子急匆匆地顺小路奔了回去李贤不禁呆住了。好半晌他才摊开了手掌只见那上头恰恰是一只小巧玲珑的红豆耳坠。想想许嫣离开的时候仿佛是逃跑似的他更是苦笑了一声。 怪不得这红豆被人称作是相思子果然是自古相思最是**。 第四六二章 夜深人静处,武皇后独自临湖 蓉园不是大唐一朝一代的御苑作为传承数百年的帝里不知道住过多少皇帝妃嫔多少公卿贵戚当然也不会没死过人。然而这帝王之家富有四海驱鬼镇压的道人要多少有多少其中不少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所以这芙蓉园这几百年来还从来没有闹过鬼。 然而这月上中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却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层迷雾天上地下朦朦胧胧的同时也多了几许潮湿的气息。薄雾之中巡逻的羽林军卫士都不敢懈怠四下里严密清查的同时也防止有外人蒙混进入或是图谋什么刺杀。几个低级军官组成的监察小组也不时四处转着他们却自由得多不时还低声交谈几句。 “刚才太子和雍王他们去划船闹出的动静真不小。” “没错这芙蓉池上对歌声还真是新鲜。” “如果是太子和未来的太子妃或是雍王殿下和那几位绝色佳人就更完美了可惜居然是程家那个愣小子。说起来殷家那位千金似乎也不小了正好到了嫁娶的年纪!” 这边几人边走边议论其中一人还“尽职尽责”地四下里查看一阵。忽然他瞥见小径尽头的一抹白影瞳孔顿时猛地收缩了一下整个人也有些僵硬了起来。 “喂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个军官闻声转头。待看到那是一个轻飘飘地白衣人影去的方向竟是芙蓉池他们禁不住面面相觑了起来----这大晚上如果有人图谋不轨也应当是穿黑衣裳这一身女鬼似的装扮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当一群人想要上前看个究竟弄个明白忽然又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奔了过来待到近前。众人方才现那赫然是一身高阶女官的打扮。 “你们可曾看到皇后娘娘?” 皇后?几人为之大讶其中一个机灵的立刻恍然大悟地一拍巴掌:“刚刚看到一个白衣人朝芙蓉池的方向去了只是远远地看不清楚。” 话音刚落阿芊便生硬地点点头立刻反身追了上去。而几个军官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会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更在路上把剩下两拨卫士遣开了去。不管皇后这么晚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还是谨慎些好。 此时早已过了丑时。芙蓉池上早就没了起先的热闹那些年轻爱玩闹的男男女女这个时候也早就睡觉去了。湖面上时不时有阵阵微风传来传来了些许凉意。武后所住的水阁原本就在芙蓉池西北面这一路白衣神秘莫测地来到这里也不知吓倒了多少人----即便是有胆量上前盘问的待知道是皇后自然也被吓了个半死。 “芙蓉池……上一次来这里小住的时候似乎还是永徽六年的事了一晃竟是那么多年了!” 伫立在湖边。武后丝毫没在意那拂面的凉风目光只是直直地看着水面仿佛要把那波纹粼粼地水面钻出一个洞来许久才露出了一个说不上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正在这时候她忽然感到有人轻轻在她肩上搭了一搭顿时迅地转身疾退。待看清是阿芊她方才恼怒地皱了皱眉。 “不是吩咐过你不必跟来么?” “这虽然快要入夏可外头还凉奴婢担心娘娘穿着这一身会着凉再说羽林军那起子人也未必能认出娘娘……” 武后见阿芊还要再说只得摆手制止了她的啰里啰唆又转过身若有所思地望着水面过了许久方才问道:“此次我撤了嫔妃改置赞德承旨等等。随驾芙蓉园的又只有我一人宫中可有议论?” “徐婕妤……不是徐赞德都不曾有话谁敢议论?”阿芊这话说得极其霸道。话出口方才觉察到口气过傲连忙又笑着恭维道“陛下都说娘娘的措置极其得宜再者赞德宣仪承等等无不昭显女子贤德谁能有话说?” “宫中的事这样整治一番应该没有人再敢胡说八道了。”武后头也不回地吐出一句旋即问道“今晚听说贤儿出的好主意男男女女一大帮人去湖上泛舟了都有些什么人?” 一说起这事阿芊心中就颇有些酸涩要是她和阿萝换一换今晚这泛舟的人里头必然有她一份。一想到李贤身边围着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不免就萌生出一股恼意可手一接触到脖子上的那个锦囊她那颗跳动不止地心方才安静了下来。 “雍王殿下那条船上除了贺兰小姐和申若小姐之外尚有尉迟夫人、虞夫人、许小姐、 、阿萝和哈蜜儿。太子殿下那条船上似乎就只有杨被人硬推上去的。” 武后轻笑了一声旋即微嗔道:“贤儿果真是用心良苦生怕他的好哥哥婚后不谐。横竖这是在芙蓉园没人罗嗦否则就只今天这一遭他就得被弹劾淹死。不说这些胡闹的家伙了我问你长安那边有消息没有?” “刘相公还在病着政事堂如今是上官相公、郝相公、李相公三位理事听说各有各管的事彼此之间也还算和睦并没闹出什么事情只是这些天上刘相公那里的人还是不少。对了听说许相公昨日心血来潮忽然出了家门上各家各府里逛了一圈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武后闻言莞尔许久方才再次沉下了脸。当初在立后地事情上力挺她的官员一共有六人如今是病死的病死气死的气死硕果仅存的只有许敬宗一个。如今即便还有能够为她所用的人却再也比不上当初这六人。 -- “这老家伙!他既然身体好精神好你就去挑几样东西送过去还有……”武后忽然顿了顿“你亲自去一趟告诉他不必操心他那个孙女。这女孩不比那个小的识大体又懂事就算贤儿不要我也会替她寻一门好亲事。至于编国史的事让他收敛一些别让人家笑话他这个宰相。” 武后这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除了身后地阿芊正好听到林子中的某人也听见了差点没忍住笑声。 许敬宗的贪财是出了名的当初把女儿嫁给夷狄来换取高额聘礼后来又屡次收受钱财为人说项当然最最让人难以忍受地却是许敬宗在编写国史上的明码标价只要送的钱到位这位就愣是敢把不是你的功劳给写进史书里头完完全全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阿芊竭力忍住笑的冲动恭恭敬敬弯腰应是见武后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她虽说不情愿也只得蹑手蹑脚地退走。而直到她走后许久武后方才对着芙蓉池出了一声冷笑。 “内宫肃静消停了外朝也该好好理一理如今是时候了!” 一句“是时候了”说得杀气腾腾一瞬间昆虫的鸣叫声和风吹树叶的摇动声仿佛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了原地那个无限自信的女人。良久她方才转身离开了湖边那块地可走了不多远却又回头望了一眼仿佛对这芙蓉池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惦记。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直到除了鸣虫之外再无其它声响一个人影方才从某棵树上跃了下来望着芙蓉池了一会子愣许久才自言自语道:“这芙蓉池难不成有什么秘密?” 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名堂那人方才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四下里一瞧也不走大路或小径直截了当地钻进了林子。一路上左闪右躲避开无数树枝杂草好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宿处梳洗一新后把一身衣服全都丢在了箱子底下焕然一新地坐在妆台前她方才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谁知道今晚送了贺兰回去跑到湖边吹风居然还会看到这么一幕还真是巧。” “哟在说什么巧难不成是申若你今晚和六郎成就好事了?” 不用回头屈突申若也知道敢这么调笑自己的只有李焱娘一个人遂没好气地站起身来白了她一眼便前去掩上了房门毫不避讳地把夜间的经历说了一遍最后便提醒道:“你和我毗邻相居倘若有人来问你可千万记住就说我送了贺兰回来就是和你一块的。” 李焱娘虽说觉得屈突申若这一晚上的经历实在是无巧不成书却很是不解她的小心谨慎:“不就是听到了几句含义不明的话再加上看到了皇后娘娘有必要那么紧张么?” “皇后娘娘又不是普通人别告诉我你看到她的眼神还能坐得住。”屈突申若上前硬是将李焱娘按在了锦上旋即低声说道“我总觉得皇后娘娘今晚有些古怪你说这芙蓉池中会不会有什么名堂?” “皇后娘娘上次来芙蓉园大约是永徽六年的事了那时候还是武昭仪。至于这芙蓉池这么一大池水没有名堂才奇怪。”李焱娘说着便忽然出手在屈突申若的额头上弹了一记没好气地嗔道“什么好奇分明是为了你的六郎明说就是了绕什么***?” 第四百六十三章 兄弟合计,伯虎报信 蓉园中芙蓉池芙蓉帐暖度**----这原本是李贤在这路上早就盘算好的美好生活。 然而谁知道一到这芙蓉园分派屋子的时候贺兰烟竟不是和荣国夫人一起住而是和李焱娘屈突申若等人住在了一起。他虽然对自己偷鸡摸狗的本事很有自信但要跑到一群大小姑奶奶头上动土那却着实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泛舟之后被大姊头和小丫头联手耍了一通接着和许嫣又闹了那么一出回来之后阿萝和哈蜜儿双双没了影踪这无疑成了李贤最郁闷的一个晚上。一夜独眠到天亮到了大清早太阳出来的时候他抱着枕头正好睡忽然感到面颊耳朵处有人在捉弄似的又挤又捏。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他顿时想到自个昨天晚上被一个人抛在了这里登时心头火起。 趁人不备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捉住了那人的手腕旋即在那头上狠狠敲了一记:“大清早的就来捣乱昨儿个晚上哪里去了!” “六哥你还敢说拿了我的请柬昨天晚上那么好玩的事却不叫上我!” 一听到这个愤愤的声音李贤登时为之一愣这时他才看清捂着头眼珠子瞪得老大的人不是他想象中的阿萝也不是贺兰烟而是李令月。天知道他怎么会把那细细的胳膊当成别人真是睡昏头了! 李令月当然不是一个人来地。床榻边一溜烟站了四个人除却上官婉儿和阿韦之外还有满脸看热闹表情的李显和李旭轮也就是说除了太子李弘之外这一家子都到齐了。 满心头痛的李贤一面应付使小性子的李令月。一面叫人进来服侍梳洗一面应付李显的冷嘲热讽顺便还得招架上官婉儿和小阿韦层出不穷的建议而李令月还在那里振振有词地说能来芙蓉园都是她向武后求恳地功劳他决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天知道这些成语都是谁教她的! 终于就在他最最头痛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救星的声音:“六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大觉赶紧起来我有急事和你商量……”等到那人一进门看到满屋子的人那话头登时嘎然而止似是难以相信这里会有那么多人。 “五哥!” 李令月撒欢似的冲进了李弘怀中除了正在洗脸的李贤不得闲其他人也纷纷上前行礼的行礼问好地问好让太子李弘好一阵手忙脚乱原本打定主意要纠正李贤懒散作风的初衷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尽应付这些弟弟妹妹了。 用冰凉的井水洗过脸又用青盐漱口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李贤方才感到神清气爽见李弘被围在当中他便挤挤眼睛笑道:“五哥。赶明儿我让他们一大早也上你屋子里闹腾去。这大清早一大帮人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好容易应付完了李令月的撒娇又听得这么一句幸灾乐祸的话李弘登时气结遂狠狠瞪了李贤一眼。这时候他方才想起自己一大早跑来这里还另有要紧的事情就想哄着众弟妹离开。谁知李显二话不说地摊开了手:“五哥我们可都接了令月的帖子昨儿个晚上你和六哥抛开她原本就不该今儿个若是不好好陪陪她。后果如何我可不保证。” 眼见李令月不依不饶再想想武后把这个宝贝几乎是宠上了天李弘百般无奈只得用求救外加警告的目光看着李贤。眼见太子老哥有要飚的倾向李贤赶紧站起身来拉过李令月许诺半个时辰之后就去芙蓉池边地船坞和她汇合这才好容易把人哄走了。 吩咐月芙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送上两盘李贤这才懒洋洋地在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李弘问道:“说吧五哥什么事?” “刚刚东宫内侍送来了急报道是辽东大胜。” 看李弘那面色异常凝重李贤不禁奇了。这打了败仗忧心忡忡当然是应该的这辽东大胜他这太子兄长摆这幅脸色干什么?再说了辽东如今是三日一小胜五日一大胜他听得耳朵上老茧都快出来了深悔自己没有过去凑个热闹镀镀金。总而言之一句话打胜了不是好事么? 单单只瞧李贤那不以为然的眼神李弘就知道这家伙还没睡醒更没得到消息遂加重了语气解释道:“此次大胜来得极其凶险英国公原本和新罗所部约定五月四日进兵结果新罗军失期未至险些使得我军腹背受敌。所幸英国公调度有方薛将军勇冠三军这才扭转了不利战局。” 李弘虽是没上过战场的人但这寥寥数句话中 了几许凛冽的杀气而李贤听到这话更是倒抽一口凉伐最怕地是什么?一怕粮草补给跟不上断了后路;二怕就是失期。倘若大军分作两三股却在最终战场上没有按时汇合那么转眼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这一次要不是李绩带兵薛仁贵勇猛那么因为新罗军的失期唐军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新罗军为何会失期?” 面对这么一个问题李弘却只能两手一摊:“如今只是辽东官员依据探听到的战果向朝廷送来的消息大胜大约不假但真正情形如何现在还不知道。至于新罗军为何会失期兴许有多方面的原因……” “什么多方面的原因新罗从一介小国成了海东如今最大的国家自然是打着浑水摸鱼地主意眼睛瞪着百济那块飞地之外绝对还对高句丽国土虎视眈眈这帮就知道捡现成便宜的棒子!” 见李弘忽然骂骂咧咧吐出了脏话李弘顿时愣住了想要出口劝两句奈何想想事实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新罗早年被百济和高句丽压得喘不过气来对大唐何等恭顺?可时过境迁到了现在当初的小国已经隐隐壮大了起来自然就流露出那么一丝野心来。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不一会儿李贤就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这事情暂时不提如今既然是休假没来由被这种事败坏了心情。我师傅那人精明得很这既然吃过一次亏大约总得讨回来就是薛仁贵也不是省油的灯!对了这事情父皇知不知道?” 一说到皇帝老子李弘地面上边流露出些许不自然接着就摇了摇头:“得到这个消息之前我今早去过父皇那里父皇说他要惜福养身若是我有不能决断的国事都由母后措置。不过等中书省的奏疏送上来父皇母后也就会知道了!” 惜福养身……这四个字一入耳李贤免不了抽*动了一下嘴角。虽说处俊是劝谏了但大唐的皇帝一个个都是嘴上一套行动一套谁知道背地里会不会继续和那个天竺番僧勾搭? -- 要知道太宗皇帝年轻的时候还嘲笑过秦皇汉武信方术到老了却免不了走丹药的老路结果连性命都送掉了他老爹的定力似乎还不及太宗皇帝吧? 病急乱投医的事古今中外还少么? “六弟六弟!” 被李弘一连声惊醒他赶紧打了个哈哈把心思蒙混过去接着就拉上李弘直奔芙蓉池。四位亲王再加一位公主再捎带上上官婉儿和阿韦一条船上挤得满满当当。很少外出游玩的李令月和李旭轮在船上又笑又跳最是贪玩的李显也跟着像个小孩子似的上官婉儿和阿韦也在那里活蹦乱跳根本忘记了这一船人没几个会游泳看得李弘李贤连连摇头。 末了实在看不下去的李贤伸手在水面上舀了一捧水兜头兜脸的朝一伙人头上洒去直到众人都消停下来拿眼睛瞪他他方才提醒道:“这可是在水上到时候掉下去别哭着喊着让别人救你们!” 李显李旭轮向来敬畏兄长于是都乖乖坐了下来;上官婉儿和阿韦都指望着李贤这个师傅多多传授本领虽说不情愿也只得在船头坐下;惟有李令月笑嘻嘻地靠了上来痴缠地拽住了李贤的胳膊:“六哥到时候回宫你能不能和母后说说太液池也不小也可以划船嘛!” 还划船要是哪天没看住你个小丫头掉下水去武后雷霆大怒兴师问罪谁消受得起? 程伯虎风风火火赶到了芙蓉池边费尽目力也只能看到湖面上那远远一抹船影没奈何只能跑去船坞要船。好说歹说总算划了一只小舟出来他二话不说拿了一串铜钱塞给那船夫喝令追上李贤他们那一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船夫有了钱压底登时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奋力划桨不过一刻钟工夫就赶了上去。 两船还隔着十余丈的时候程伯虎就扯开了嗓门大声嚷嚷道:“六郎敬业有信来了!” 李贤昨晚上听到了程伯虎破锣似的歌声今儿个又领教了这大声嚷嚷这回味自是非同小可。正当他想要回答的时候却只见李显一下子冲到了船尾亦是高声叫喊道:“伯虎大哥把你昨儿个的情歌再唱一遍我们就把六哥还给你!” 第四百六十四章 替罪羊和出头鸟 伯虎是什么人? 虽说受过李贤数次讹诈但那也就是李贤旁人要看他的笑话怎么可能?两船靠近之后他轻轻跳了上来和李显勾肩搭背商量了一会李显立马把撺掇着要唱歌这档子事情全都忘了。接下来李贤就把一船人全都丢给了太子李弘照应在船离岸两三尺的时候便轻轻纵身跳上了岸笑嘻嘻朝李弘眨了眨眼睛就溜得无影无踪。 到了僻静处程伯虎就把李敬业的信掏了出来却只见封口完好显然还没有拆过。李贤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打开只看了一眼刚刚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低谷差点恨不得把那信笺丢在地上踩上两三脚直到程伯虎叫了好几声他才阴着脸把信递了过去。 程伯虎匆匆看完便奇怪地问道:“这新罗失期怎么回事?还有这和老刘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找他麻烦?” 李贤言简意赅地把先前李弘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紧跟着便冷笑道:“这新罗自然打着捡现成便宜的主意只怕他们最希望的就是我大唐和高句丽两败俱伤他们就能够乘虚而入。最好我大唐元气大伤无力东进他们就更满意了。如今事情不成这刘仁愿是协调新罗出兵事宜的最高将领不把事情推在他身上还怎么办?” 程伯虎闻言自是更加火冒三丈:“这老刘也忒倒霉了吧?简直是……那个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先头我就想着老刘那性子担那样地任务只怕要吃亏结果还真没错。你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倒是过了刘仁轨当初举荐多半是出于公义朝廷也没人想和老刘过不去但既然要有人负责任他怎么也跑不了。他娘的整一个替罪羊!” 李贤狠狠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紧跟着便闭起眼睛沉思了起来。既然是李敬业来的信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得到了李绩的默认大约老狐狸也没辙了。想当初他让李敬业去辽东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保一下刘仁愿结果倒好前头一次刚刚蒙混过去。居然又出了一趟更大的事。 别说刘仁愿只是区区一个右威卫大将军即便换成了他李贤这个雍王出了这事也是大大地不妙----关于征海东别看他老爹李治兴致高朝中的不同意见还有相当的市场认为海东弹丸之地恨不得唐军立刻撤回来的官员不在少数而且隋炀帝前车之鉴仍在谁也不敢小看了高句丽。用失期两个字归罪新罗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这年头看似没有外交豁免权但朝廷在番邦的问题上一直都保持一种谨慎的态度生怕逼反了人家。态度固然是没错但这尺寸一拿捏起来必定是总有一边要倒霉。 想着想着。他便开口问道:“我记得老刘上回走的时候似乎还带走了好一帮长安游侠当亲兵?那些人都是巴望着去海东建功地如今要是老刘倒霉他们岂不是一起捎带上了?” 一说起这事程伯虎也有些印象但却不像李贤这么在意。这年头权贵家里光收部曲亲兵最是平常不过作为刘仁愿这样掌军政大权的方面大员。收十几个亲兵算什么?再说了这全忠全义不是应该的么? 作为李绩的长孙李敬业可以调动李家的大部分资源甚至还能够假公济私地动用路上的驿站。所以这信送过来竟是只比营州急报慢一丁点。然而如今正处于炭火上烤的刘仁愿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绞尽脑汁辗转安排他这才派出了三个信使带上自己的亲笔信前往长安希望能够让朝廷了解新罗失期的真正原因而这三个信使都是先前新收罗的长安游侠儿。 一路上三人快马加鞭换了三四次马匹几乎用光了盘缠最后终于赶到了长安城。进城之后三人便分道扬鏣一个往报朝廷;一个去见刘仁轨;最后一人则是去找李贤。然而只有第一个信使成功把文书送进了中书省可什么时候能呈给宰相或是天子就只有天知道了至于后两路全都扑了个空。 刘仁轨还在称病休养不见外人;而李贤根本就不在雍王府而是奉驾去了芙蓉园。两人都不肯将书信留给他人转交自是只能怏怏离开。等到三个信使在一处酒肆碰头之后俱是满脸沮丧。 “我花了一贯钱方才有一个小吏暗地里透露说是如今陛下不管朝政大事都是太子和皇后处分这文书未必能让他们看到。听说大人先前得罪过李义府谁知道皇后是否仍有芥蒂!” “刘相公听说已经病了有一个月了一直都不曾开门见客。” “我本以为必定能见到雍王谁知这时候雍王偏偏去了芙蓉园!” 三人坐在那里唉声叹气郁闷不已却没注意到隔壁坐着地某人正竖起耳朵偷听。虽说人家的声音已经是刻意压低再压低 里难得倒一直混迹于宾客云集场合的米哈伊尔只是他就听了个大概几个敏感性的词更是分辨得清清楚楚。 太子……皇后……刘相公……雍王……最后这个这不就是如今管他吃饭那位主儿么? 于是等四周的闲杂人等走得差不多了他忽然离座而起笑眯眯地走到三人那副座头前拱了拱手问道:“刚刚听说三位提到雍王难不成是找我家雍王殿下的?” 三人原本因为有人偷听他们说话而大生警惕及至某人用极其自然地口气吐出“我家雍王”四个字的时候他们方才为之一愣遂上上下下打量起了面前地人。可横看竖看。这家伙也不过是个红毛番子怎么会和雍王李贤有关系? 于是为的枣红脸大汉急忙问道:“你是雍王府的人?” “啊小可米哈伊尔虽说不才如今沗为雍王府典签!” 米哈伊尔文绉绉地答过之后。此时笑得愈灿烂见对面三人闻言全都变了颜色他不禁更认定了这名义好用。 -- 不说别的这些天只要他祭出这个名头几乎可以在长安城横着走。然而要不是如今大堆亲贵都去了芙蓉园否则这时候他肯定还被屈突仲翔和周晓拉过去看打铁!唯今之计他得赶紧挥一点作用。否则到时候被人家雍王当作吃闲饭的赶走就大大不妙了。 “米大人我们有要紧事面见雍王你可有办法?” 虽说被人家叫作米大人让米哈伊尔很高兴但一听到要见李贤他不免有些犯难。这平时当然没问题可李贤跑去芙蓉园了那地方他也曾经端出李贤的名义想进去瞧瞧结果人家根本就不买他这个外国人地帐这次要还是自个亲自出马肯定行不通。 眼珠子一转见三人全都死死盯着他。他赶紧打了个哈哈道:“雍王殿下去芙蓉园了我如今也进不去。”觉面前的三个汉子一下子都变得极其失望他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先去见见雍王府管事的。” 雍王府属官里有管事的也有不管事地----其中。裴炎由于还兼着朝廷官职自然不可能一天到晚在一个王府瞎混至于高政的主要任务在于配合贺兰周竭力展商业基本上也看不到人。于是常驻王府的其实只有四个人罗处机、姚元之、6为和杜元中。鉴于后面两个人都是喜欢以文会友的文士所以也可以剔除在外。 因此。米哈伊尔把三人直接带到了姚元之和罗处机面前洋洋得意解说了一番就走了。姚元之和罗处机起先还头痛于这家伙地自作主张可一听说是刘仁愿派来的信使立刻就换上了一幅表情。罗处机更是对门子的不负责任深感恼怒。 “既然如此你们把信留下我们立刻设法送给雍王。” 既然进了王府三人自然相信了那个红毛番人确实是王府官此时听到这话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那枣红脸汉子就咬咬牙躬身抱拳道:“并非我们信不过大人实在是这书信关系重大刘大人亲口吩咐直接送交雍王殿下手中。” 若是换成别人兴许会对这样不识抬举的举动火冒三丈但罗处机沉稳姚元之机敏虽说还不知道海东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总归有变故是确凿无疑的。于是两人紧急商议了一会姚元之就匆匆出了王府骑上快马前往芙蓉园求见。等他到了地头却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结果这通传固然是通传了可这一等就足足是一个时辰。 既然是帝后驻驾芙蓉园自然是少不了娱乐节目而这娱乐节目的极致自然就是彩衣娱亲。虽说还不至于七十岁的老莱子学婴儿逗父母笑但几个儿女插科打诨或是抽空漏几手总归是难免的。就比如李贤愣是拉着李弘和李显下厨做了一道汤羹普普通通的一道蛋花汤被他吹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 所以他匆匆一出来迎面就问:“小姚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姚元之四处扫了一眼更压低了声音:“是海东刘仁愿将军派了信使来他们不愿意转交故而在王府坐等!” 好嘛老刘这个替罪羊还真的来找他这个出头鸟了! ps:早上爬起来几乎不敢相信一下子月票多了五十多……无论订阅月票还是推荐都是对我地最好支持实在是太感谢了!三四百的月票对有些书根本只是个零头对我却很重要至少这是大家对我的肯定和支持毕竟本书和我之前的其他书都不一样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去写。嗯我会继续努力码字努力更新否则就太对不起大家了 第581节、夏家邀请 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当林枫心情烦躁或者感觉极度疲劳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唐佳怡想起明海。那段日子是自己人生中最无忧无虑地也是最快乐的。它们将以最珍贵地姿态存在于自己的记忆永不褪色。 和唐佳怡通着电话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林枫的心绪竟在瞬间地平静了下来。对这个女孩儿她是心存愧疚的。一直以来他都明白她对自己的感情。那种决绝的放弃一切无悔付出的感情。 林枫对唐佳怡处于一种很微妙地情感这种情感让林枫很是矛盾。在自己人生最无助潦倒时候她如天使一般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给了自己希望和温暖。所以她在自己心目可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他不允许她受一丁点儿伤害。 所以上次在堕落天使安琪儿绑架她的时候自己才会极端愤怒而林淡妆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她怕自己会因此大开杀诫拼了命般地将唐佳怡给救了下来。如果那次唐佳怡要是出了什么事林枫不介意会在法国制造一场屠杀。 别人不能伤害她自己就可以了吗? 林枫就是因为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和她对自己的付出所以才会能毫不犹豫地扑倒其它的女人的时候却迟迟不能去动唐佳怡。以林枫这么烂的自控能力前提下只是偶尔情不自禁时候才会拉拉她的小手亲亲她的小嘴最多手隔着衣服摸摸她逐渐育起来的胸部---- 这么纯洁地女人。自己配的上她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是地林枫自己都知道自己陪不上如天使一般地唐佳怡。所以。他希望在其它的方面能给她一些补偿。送她跑车、送她海洋之心、完成她所有的希望和梦想只要她想要的或者自己觉得能为她做的林枫都努力为她完成了。 效果好像并不明显她依然不开心。甚至身体还日渐消瘦。 林枫想。假如有一天有一个更适合唐佳怡地男人出现。也许她会忘记自己吧。他知道这样做等于把自己的心掏空了一半。以自己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地性格本来是极不情愿做这种事地。但是。当对象是唐佳怡的时候他真的愿意。 所有地女人他都能挽留唐佳怡她不能。 不能拥抱无法放手。这是两人现在最真实地写照。而这一次的心结不在唐佳怡却在以被淫人们骂成卑鄙无耻花心种马精虫上脑地林枫同学身上。 林淡妆很少的时候就教育他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所以。林枫同学早早地就将师门里面那些女孩子地什么初吻啊初拥啊都骗过去了甚至还要折掉林淡妆这朵成熟女人花。而面对待她情真意切感情最深沉地唐佳怡时林枫同学竟然能成为坐怀不乱的柳下挥。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枫哥哥。如果累了的话回来休息休息。”良久。唐佳怡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种奥妙地通话气氛柔声地说道。声音软软的黏黏地。很小心。林枫有种错觉像是小妮子正站在她面前一样。帮她按摩着肩膀轻轻地在她耳朵力说着话。 “谁说我累了?我只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林枫笑呵呵地说道。心里不得不暗自佩服小妮子相隔千里一下子就能猜测到自己现在的精]心地事传播到别人身上---- 还是自己每次都是在这种精神状态下给她去的电话已经让她习以为常了? “咯咯没有就好。我知道枫哥哥是最厉害地。”唐佳怡在那边咯咯地笑着很巧妙地将这个问题给化解了。 “怎么还没有睡觉?那么晚了。我以为你早就睡了----”林枫里有些责怪地味道。 “睡不着。在看剧本。”唐佳怡甜甜地说道。她知道林枫是担心她的身体。“枫哥哥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嗯我掐指一算知道你找我有事所以我就先给你打来了。”林枫从沙上站起来看着外面 腰。刚才的负面情绪都不在了。物是人非。不再有寂地心情。 “咯咯真的这么厉害?那你算我今天晚上吃的是什么?”唐佳怡咯咯地笑着。 “我每天只能算一次。多了就不灵了。”林枫笑着辩解。“小怡找我什么事?” “枫哥哥我上次和你讲过啊。你演《烽火戏诸候》地男主角怎么样?我觉得和别地演员合作会怪怪的----”虽然看不到唐佳怡地精致小脸但是林枫还是能猜测到此刻她期待地表情。 “嗯----”林枫有些犹豫。上次受到安李那家伙地一番蛊惑他才坚持拍完《空姐》没想到还能混个最佳男主角。不亲身实践你永远不了解这个行业有多么的苦。明星们衣光鲜亮地背后又有多么努力和汗水地付出? 拍戏是很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一件事后面林枫可能会很忙不见得会有时间去和唐佳怡拍戏。可是小妮子这么认真地提出来。自己如何拒绝? 那么多年自己根本就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枫哥哥拍戏其实也是一种休息地方法。而且这部戏要到年底才能开拍前面地准备工作就需要很多时间。到时候你应该会有时间。”听到林枫在那边犹豫唐佳怡轻声劝道。女人都是有私心的每个人都希望和自己地男人同时出现在荧屏上成为一段佳话。 -- “嗯。让你们导演找我。片酬少了我可不干。”林枫一本正经地说道。 “枫哥哥你答应了?”唐佳怡在那边快乐地叫起来。“好我明天就让导演给你电话。” 想了想才觉得不对劲儿。在电话那头笑骂道:“讨厌公司都是你的你还要什么片酬啊?” “不行。钱是一定要的。片酬就给我开个一亿吧。这样我说出去也好听点儿。不然人家说我这最佳男主角不值钱。”林枫笑着说道。陪沈漫歌拍了部剧也同样地陪唐佳怡拍一部吧。这次就当是自己地告别演出。相信以后这会成为娱乐圈地一段佳话。曾经有一个很牛逼地人物叫做林枫第一部戏就获得最佳男主角名声大躁第二部戏就----归隐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唐佳怡笑嬉嬉地给林枫讲粉丝们对她的热情讲上节目时主持人的刁钻问题讲工作时的一些趣事。以前两人的通话都是林枫讲唐佳怡安静地听。这次两人地角色对调唐佳怡没有林枫那样能将一件普通的事讲的活灵活现的口才但仍然想用自已地努力让他开心起来。 挂电话时唐佳怡仍然有些依依不舍。握着话筒就是不说再见。过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枫哥哥我想你。” 等到林枫想说点儿什么时那边地电话已经挂上了。林枫放下电话心情舒畅地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枫还在睡觉时被门铃声吵醒。没睡醒地林枫对别人这个时候打扰很是气愤穿着短裤打开房门正想火时还是强忍住了火气。 “抱歉林先生。这两位先生有事找你。才这么早地打扰。”酒店地女服务员满脸歉意地说道。眼神从林枫**地身体上瞟过微微有些诧异。 “嗯。”林枫点点头。看着站在后面地两个男人问道:“你们找我?” 这两个人中林枫只认识其中一个虽然忘记叫什么名字但是还记得面相好像是夏腾空家的警卫员。他们这么早跑来找自己干吗?难道东窗事了? “林先生我们老爷子请你过去坐坐。”夏老爷子地警卫员沉声说道。 “哎呀我很忙。今天恐怕没时间要不这样吧我明天再带些礼物过去看望老爷子----”林枫笑呵呵地说道。他已经打定主意赶紧带人闪出北京了。丫的这儿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林先生你应该为我们小姐考虑考虑。”那个警卫员抬眼到了下四周低声对林枫说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太子略施小计,彪汉送入芙蓉园 明明是来芙蓉园度假的怎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外头 虽说心里头颇有些嘀咕但秉着和刘仁愿不错的交情李贤也不能不管。眼珠子一转他便吩咐姚元之先回去安抚那三人一下自个则匆匆回到园子中找李弘。他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原委一说就只见这位大唐太子殿下也一下子露出了惊愕外加深思的表情。 “看来此事确实深有隐情这样我给你手令你把人带到园子里头来我和你一道见一见。” 这句话大大出乎李贤的预料他原本以为李弘最多帮他遮掩一下替他弄一个出门的手令就完了这不是武后看得紧么?事实上若是没有什么紧急事态在这种水清景美的园林中一群小的早就玩疯了李弘和李贤难得度假也不会想往外跑。 “五哥你还真是及时雨!” “少拍马屁我现在就让人到中书省走一趟把刘仁愿送去中书省的奏疏调过来。” “调的时候可千万把辽东相关的所有奏章一起弄来否则别人可是要怀疑的!” “知道了就你狡猾!” 李弘没好气地白了弟弟一眼心中却叹服他的外粗内细。他匆匆写好手令盖上印玺塞给李贤三两下将人撵出了门便叫来了一个心腹内侍细细吩咐了一遍。而出门后的李贤端详着那份手令。端地是哭笑不得。 兹调雍王府亲兵五人入芙蓉园为诸王教习相扑----这年头除了他李贤之外其他皇子诸王还有谁会练习相扑这种不够高雅的玩意? 虽说借口看着很滑稽但在护卫园子安全的羽林军看来这却很正常----倘若李贤没什么出格的举动这反而就不正常了!于是。揣着手令的程伯虎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雍王府煞有介事地把太子的这道手令展示给罗处机和姚元之看了然后便嘿嘿笑了起来。 “你们两位是没看到左羽林军将军魏嘉义理所当然地那副表情二话不说放行了之后还神神秘秘地问我说是羽林军如今也有好几个高手不逊色于当年的老盛问六郎有没有兴趣!我当下就回答他说六郎还是老性子。他要是想送人就直接往园子里头送就行了!人家是收美女六郎是收大汉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罗处机和姚元之也忍不住苦笑不已。不说别的这雍王府的小班子实在是什么人都有连红头的外国人也领着一份俸禄。也亏得太子急中生智那刘仁愿的三个信使个个膀大腰圆如果不是充作相扑力士绝对弄不进园子。 枣红脸汉子三人是长安土生土长的人。自幼舞刀弄枪不事生产也不愿意做什么小买卖是坊间有名好争强斗狠的游侠儿。 之前能够结识刘仁愿又被提当了亲兵他们自然是一直尽心尽责希望能博得一个好出身。所以换上一身行头地他们跟着另两个货真价实的雍王府亲兵。在芙蓉园大门前下马接受盘查的时候都在悄悄打量着园中景致。 这可是御苑他们平常最多也就在外头看看万万不敢把偷鸡摸狗的勾当弄到这里来。毕竟就是胆大包天也没道理和自己的项上人头过不去! 虽说此时外头已经是黑灯瞎火但园中已经挂起了盏盏灯笼沿路更燃起了不少火炬。在外头也隐约能看到树木葱翠繁花似锦。 顺利入得园内就只见花草树木掩映之中星星点点地缀着一座座殿阁楼宇那精巧美观绝不逊色于他们刚刚在雍王府的匆匆一瞥。虽说三人记性都算不错。但在前头小内侍一路疾行之下再加上又是晚上他们很快就被转晕了头被带进一处小楼之后三人同时重重吁了一口气瞥了一眼那些座椅之类的家俱都不敢贸然坐下。 这是李贤如今住的听雨楼也是整个芙蓉园中仅次于李治和武后居住的三层惊燕阁之外三座两层建筑中的一座----不消说另两座其一住着太子其二则是住着荣国夫人。至于李旭轮和李令月则是和帝后同住好热闹地李显则是和一群勋贵子弟住在一起斗鸡遛马好不热闹。 正牌亲兵一进小楼就被人带走了所以三人只得站在那里四处瞧看打量外表粗豪实则心细的枣红脸大汉甚至还在算计着所有陈设值多少钱。当他把价值计算到一千贯的时候里头终于有两人走了出来。他抬头一看立刻觉得左边那人颇为眼熟再一细想顿时呆了。 这不是上回在安康楼喝酒的时候坐在刘仁愿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么? “刘将军有信让你们带给我?” 听到人家道出这么 枣红脸大汉登时再无怀疑慌忙下拜行礼口称雍岁随即从怀中掏出信函双手奉上。而接过卷轴的李贤并不忙着打开而是往旁边一递直到领受了一个白眼之后他这才笑嘻嘻地动手去除弥封顺便还嘀咕道:“我这不是表示对五哥你地尊重么?” 虽然是匆忙之间写就但刘仁愿的这信写得极其详实。从高句丽内讧之初新罗王派人入长安请兵到他和金仁泰奉命从卑列道征调新罗军从多古、海古二道进军再到大唐辽东方面军最高长官李绩频频移文催促新罗开拓南面战场再到他屡促新罗进军未果以至于南北合击高句丽计划落空甚至直截了当说明了新罗国中对待战事前后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变化。 总而言之用一句通俗的话概括刘仁愿的意思相当清楚直白----该做的他都做了他又不可能把刀架在新罗王头颈上逼迫人家出兵这失期之罪他着实冤枉。 这一封信两兄弟凑在一起一块看完那三个信使可谓是心中鼓舞。奉了刘仁愿之命往长安走这么一趟他们原本也就是希望朝廷能接受这申诉雍王李贤和宰相刘仁轨能够帮忙说两句好话可刚刚听那称呼李贤旁边的好像就是当朝太子! 那可是监国太子肯定是能管事会帮忙的! 李弘和李贤可不像三个信使那样欢欣鼓舞外加信心百倍。刘仁愿这信固然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这年头打仗看得是什么?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皇帝派你去督促新罗进兵事宜你没做到那什么借口理由都是空地!朝中文官的眼睛雪亮鼻子灵敏哪里那么容易糊弄! “太子殿下!” 随着一声嚷嚷一个小内侍一阵风似的从外头冲了进来险些和三个彪形大汉撞了个满怀。从沉思中回过神的李弘见其欲言又止便吩咐他有话直说。这时那个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机灵劲地小内侍便赶紧回奏道: “小人去了一趟中书省因为刘相公如今正告病所以上上下下的事都是李敬玄相公一个人打理。刘仁愿相公的奏疏和辽东其他战报一起中午就送进芙蓉园了。小人刚刚进了园子又四处打听了一会听说是陛下忽然又来了兴致要看辽东战报所以就先送进去了。” -- 皇帝老子怎么这么多变昨天不是还说要惜福养身么? 这话说得李贤和李弘面面相觑全都为老爹的善变而感到惊诧而这个时候李贤更深深领会到了所谓反复无常是什么意思。他瞥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李弘沉声问道:“奏折送上去到现在惊燕阁中可有什么反应?” “这个……小人不知。” 虽说那小内侍傻了眼似的老老实实回答了这么一句李贤也没多计较。以他老妈治下的手段这能让风声流露出来那就是怪事了除非他亲自出马打听还差不多。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李弘他遂代为将人打了出去可一瞥见苦巴巴等在那里的三个信使他忽然心中一动。 这一送朝廷二送他李贤按理说只要两个人就够了怎么会偏偏有三个信使?心里想着他索性也就问了出来结果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那个年纪最轻的就向前跨了一步。 “刘将军还有信让我们送给刘正则相公。” 这刘仁愿果然还是惦记着当年的交情!李贤不顾仪态地耸了耸肩就现李弘正在那里瞪他赶紧恢复了站相便向那该往刘家报信的信使把手一伸笑眯眯地道:“把信给我我到时候走一趟刘宅替你送过去!” 那信使原本还犹豫却不料身旁的枣红脸老大一把将他拉了过去附耳低声叨咕了几句便摸出信递给了李贤。摩挲着那一模一样的材料纹理李贤这心里立刻盘算起了该用什么法子好好偷看一下。 这时候旁边的李弘端详着那熟悉的盘算表情再瞧瞧对面三人的期冀最后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第四百六十六章 该让刘老头出山了 仁轨家在长安光德坊恰是一等一的黄金地段。 这长安一百零八坊地段有繁华有荒僻其中朱雀门以南的三十六坊由于比其他的坊都要小上一半所以历来不是权贵所喜。而出于进出皇宫方便考虑这选当然就是皇宫周围的几十个坊。光德坊左邻西市旁边就是安化门大街再拐个弯就是春明大街的皇城这宅子不说地皮就是寸土寸金要不是李大帝的赏赐刘仁轨还住不进这座宅子。 李贤在骑马拐进光德坊之后顺带跑去了某地视察了一下----这年头还没有京兆府这个称谓他这个雍州牧其实若真正说起来也就是后世的京兆尹只不过不管事而已。这雍州廨就在光德坊之内而且就在刘仁轨家隔壁隔着一堵墙头甚至能听到刘家人的咳嗽声。 当然他是心满意足了而负责陪同的雍州长史陪着他四下转了一圈最后把人送出门去的时候也没弄清楚李贤这一趟来这里干什么。 雍州廨转了一圈出门之后李贤便理所当然地上了刘家。敲开门报上名字就只见那中年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又看了看那寥寥两个随从最后虽说没怀疑他的身份却还是用极其为难的语气解释说自家主人还在养病只怕不方便会客。 这话骗骗其他人还好但李贤哪里会为之所动。笑眯眯地就搬出了李弘这尊大神道是受了太子委托前来探望刘仁轨顺带还表达了皇帝皇后对这位宰相地牵挂。这个时候他大手一挥门口左边忽然出现了一辆大车隐约可见上头堆了三个大箱子。 这时候。那门子终于不敢再用官方语言搪塞一面派人进去通报一面把李贤一行请了进来----事实上现如今在刘仁轨告病的当口家里的副总管亲自到了门上看守堵人就是如今这中年门子。虽说搞不清楚李贤的来意但本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原则他还是打点了十万分精神应对。就怕这位出了名不好应付的忽然来上一招窝心脚。 很快刘夫人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出来迎接陪着李贤说了一会话就被李贤送来地礼物给吓了一跳----既不是补品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金银饰而是满满三箱子的书。虽说都是新印本而不是古籍但刘夫人知道丈夫的秉性知道这礼物比什么都能打动刘仁轨自是更加不敢怠慢最后打了一个儿子进去报信又坐了一盏茶功夫就把李贤带到了刘仁轨房中。 养病养了一个多月。原本就满面红光身体极好的刘仁轨如今看上去更硬朗了看到李贤的时候还准备下床行礼却让李贤一把给按了回去。 “刘相公还没销假呢给我来这么一出传扬出去我罪过就更大了!” 刘仁轨号称儒将这个儒字没人能提出异议。所以他虽然年纪大了身板还好可终究抗不住天天练武的李贤挣扎了两下便干脆顺其自然地坐下了又朝自己的夫人和两个儿子丢了个眼色。等到人都走了他这才咳嗽了一声。 “我这只是小病只因还没去根这政事堂也不缺人所以我干脆就多休息两天。倒劳烦太子和雍王惦记了。加上上次这一趟雍王殿下这都来第二回了实在让我过意不去。” 李贤却不理会刘仁轨缠枪夹棒的言辞微微笑道:“我大唐武将不少。但是像刘相公这样神奇地儒将却不多见我惦记刘相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年你还在海东的时候我还对刘将军问过你的事那时候谁会想到今天的光景?” 一说到这话刘仁轨顿时沉默了。他早年为官一直当到在朝中很有分量的给事中结果在李义府面前败下阵又为人陷害被落到海东军前效力那恰恰是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虽说侥幸立功得官但那时候刘仁愿的庇护对于他来说可谓是甘霖当然某次刘仁愿从长安回来对他转达的李贤的善意他也同样印象深刻。 人老成精现在又当到右相刘仁轨当然不会被这简简单单几句话打动。沉默了一会之后他便用绢帕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旋即岔开了话题:“我这病大约还得休养一段时间暂时没法子回朝了。太子殿下贤孝仁德想必能了解我的心思……” 眼看刘仁轨准备开始唠叨李贤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笑呵呵地递了上去:“这是刘仁愿将军捎带来地信因为刘相公家里门难进所以人家满京城转了半圈最后只能让我转交。” 一听说是刘仁愿送 己的信刘仁轨不由愣了。他和刘仁愿这名字只相当初在海东的时候新罗和百济人还常常误以为两人是兄弟这袍泽交情自不必说。只不过交情深了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他在辽东督战的时候甚至不得不把最难的任务交给了刘仁愿去完成如今这在家一养病耳目一闭塞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知道李贤亲自来转交的信烫手明知道李贤上门准没好事但这位神奇老头仔细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当着李贤地面拆开了卷轴的弥封细细浏览了起来。这不看还好越看他眉头皱得越是厉害最后那面上满是乌云嘴唇抿得紧紧的。 虽说来之前李弘曾经严正警告过但李贤还是事先找到贺兰周挑了个能人绞尽脑汁打开卷轴看了一遍所以此时自是目不斜视只在那里品评着刘家这间卧室的大气格局顺便把刚刚进来时看到的光景和自己家里做比较。就当他差点没开始数屋顶上的瓦片时刘仁轨终于出声了。 “殿下可是也收到了士元的信?” 这一点没什么好否认的李贤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认了下来。结果刘仁轨又不说话了在那里攒眉深思了好半晌他这才问出了又一个问题:“那么殿下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是知道怎么办用得着来找你老刘头么!一想到自己回长安地事被老刘头百般阻挠差点没闹得翻天覆地李贤就觉得满肚子火气。可看看人家精神虽好头却花白一大把如今还得靠人家出主意他索性长长吁了一口气很是坦诚地一摊手。 “刘相公实话不瞒你说这事情我和五哥合计过他没法子我也没法子所以我才奉了五哥的命上门来求刘相公你的主意。” 刘仁轨刚刚考虑了李贤的多种回答和自己地相应回应可就是没想到最是伶牙俐齿油嘴滑舌鬼主意多的李贤居然会光棍地双手一摊表示没办法。虽说为之气结可李贤不要风度他这个宰相还想保持风度因此勉强抑制了吹胡子瞪眼的冲动。 虽说明知李贤是扯起虎皮作大旗但一想到太子李弘刘仁轨还是不得不考虑。这李弘的性格他很清楚贤孝仁德四个字一点都没夸大这刘仁愿的信要是让李弘看到了那位太子还真的没准会过问。问题是这不是普通的打仗问题而涉及到内政外交各方面这要是李弘贸贸然回护那些文官未必会一定给太子面子。 这年头官员较真起来可以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太子?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倒是认为上回李弘怒充分显现出了太子的威风太子的气概当然如果不是为了李贤就更好了!正常情况下储君当然得收敛一点可上头有武皇后那么个人物一味贤德可不行! -- “雍王殿下你和老刘这次可是给太子惹上了大麻烦!” 面对老刘头的埋怨李贤一幅安之若素的表情。眼看刘仁轨那表情一连数变着实精彩他忖度片刻便索性往上头再加了一剂猛药。 “刘相公我这个人向来很佩服能臣猛将所以当初你能在海东做出那样的局面我也深为敬仰。你能够有气度胸怀容纳袁异式这么一个曾经陷害过你的人倘若对刘将军见死不救岂不是叫人齿冷?再者刘相公在海东多年当知道新罗之心绝不在小若是不能及时遏制只怕这高句丽就是打下来对我大唐也没有好处。” 刘仁轨当初充军海东时能够在得知自己忽然成为了唐军临时指挥官之后仰天大呼“天将富贵此翁耳”自然不是一个愚蠢短视的人。只不过这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得失如今他坐在右相这个位子上凡事都得三思而后行这激将法对他早就不起作用了。 然而别人用激将法不成作用不代表李贤这激将法就不成作用某些人他可以设法一脚蹬下去可是上次蹬了李贤一脚差点没把自己蹬下去他自然不想再尝试一回。更何况这事情后头还有太子呢! 于是远在芙蓉园的李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李贤和刘仁轨拉锯的筹码。而在惊燕阁的某处蓄势已久的武皇后终于也准备出手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武皇后的组合拳 打住进芙蓉园之后换了环境的李大帝自然是心情好加上又不用操心国事不用担心群臣劝谏那日子过得甭提多滋润了。当然身边有妩媚善解人意的妻子还有儿女绕膝承欢更让他几乎乐不思蜀。 然而即使这风眩病这几天都没怎么作但之前作起来的厉害却让他记忆犹新所以随行的太医自是带了一大拨。除此之外他手头还常常捧着一本黄庭虽说看得心不在焉可心里头未免一直痒痒的。这当了帝王的人都想长生不死他怎么能免俗? 这别人看不出皇帝的心意武后最会揣摩心意的人又和李治夫妻多年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自从李治册封了那个卢迦逸多为怀化大将军又在崇化坊赐了宅邸给那群天竺僧人居住她就没少收过那迦摩罗奉师命送来的各式新奇玩意虽说只是拿到手就搁在抽屉深处不曾使用但还是颇为满意对方的小意殷勤。 此时她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奏疏忽然头也不抬地吩咐道:“阿芊陛下虽然没说可我看他那形状似乎是很想再见见那些天竺僧人你悄悄去安排一下别让人知道了。” 按照李贤做事情的脾性既然嘱咐了王福顺别勾起老爹关于长生不死药的兴致又怎么会不关照阿芊?所以这时候听到武后如是吩咐。阿芊猛地想起李贤上次郑重关照那长生不死药绝对碰不得顿时一下子怔住了。 这要劝吧武后是极有主见地人她就算磨破嘴皮子也未必能有结果;可若是放任吧到时候李贤知道了必定埋怨她。而且武后这个人和皇帝不一样。皇帝如今最相信的就是王福顺事事都交给王福顺一个人打理可她服侍的这位皇后尽管也信任她但除了她还用着很多人很多事她就是有心想阻拦也摸不着门。 好半晌她才绞尽脑汁地婉转劝道:“娘娘那帮番僧路数不明而长生不死药又虚无缥缈。若是勾起了陛下的兴致让那帮罗嗦的官员知道了只怕不美。” 听到这话武后方才抬起了头见阿芊垂站在那里她不禁晒然一笑面上露出了几许讥嘲:“那些大臣知道什么成天只想着怎么劝谏怎么讽谏怎么诤谏谁为陛下想过?这人在无助的时候。总会想到捞一根稻草陛下又怎么会例外?陛下想要创下不亚于太宗皇帝地大业这身体就是他最大的心病!我不是说过了么你悄悄地办别让人知道了!” 见阿芊低头称是她便摆摆手吩咐其出去。可临到对方打开门的时候她忽然又出声提醒道:“这事情别让贤儿知道他向来鬼点子多这处俊的劝谏就是他招惹来的!要是他再从中作梗此事又会闹得沸沸扬扬!” 武后都这么警告了阿芊只得答应。可出了惊燕阁走在园中小径上她却觉得有些不安心。待走到一棵大树底下的时候她只觉得满心都是乱七八糟的心绪。索性站在那里望天出神。 “纪尚宫?” 听到耳边传来了连声呼唤她这才回过了神一看面前是好些华衣丽服的女子她连忙含笑一一打过招呼。虽说尚宫清贵。她又是皇后身边地第一红人可待人接物时何时该矜持何时该客套尺寸拿捏一点马虎不得更何况这一行人里面还有未来的太子妃和雍王妃。 既然都是世家千金或少夫人平日除了学习礼仪和读书之外在察言观色上头大多数人也是一把好手。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屈突申若和李焱娘一眼就看出阿芊心事重重只不过如今周围那么多人两人俱不好多话。等到走过头的时候屈突申若才和李焱娘低语了一句旋即李焱娘便借机溜走了。 这一大群人当中少了某一个还真没有多少人会注意。 姑且不说李焱娘用什么法子去和阿芊套话再说正在处理朝政的武后。虽说从中书省调档是用了皇帝的名义但在李治对辽东战局的热情已经稍稍消退的情况下真正想要了解战事的人却是武后。 作为当初在立后之事上起了绝对性作用的李绩要说她不关心自然是假地更何况大唐在辽东投下去的本钱非同小可自是不容有失。当然她这样做还能表示一下对丈夫的支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武后才看到第五本就现了用李绩的名义来的战事通告再接下来翻了两本就现了刘仁愿的申诉。很 用一目十行地度花了小半个时辰把所有奏折都看了就把李绩和刘仁愿的奏折都摆在了一起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倘若这时候屋子中有人一定会现武后的表情和平时在人前大相径庭可这时候偏偏没人。而就在房中的气氛宁静得渐渐碜人的时候嘎吱一声的推门响声终于打破了这沉寂。 “媚娘!” 武后一抬头现是李治刚刚攒眉深思的表情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如沐春风地笑意。现李治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她慌忙上前将丈夫扶到椅子上坐下紧跟着便嗔道:“怎么连个跟从的人都没有陛下也太不小心了王福顺那些人都干什么去了?” “媚娘你也太谨慎了朕又不是纸糊的哪里那么容易磕着碰着!” 嘴里这么说但对于妻子的殷勤小意温存李治仍然感到心里暖烘烘地。一抬头瞧见桌案上公文堆积如山他不觉眉头微皱:“媚娘你如今也不年轻了这些事情尽管放手让太子去做再说政事堂不是还有宰相么事事劳心劳力怎么行?嗯这贤儿不是叨咕过说什么不会休息的人就不能好好工作……似乎是这么说的来着。” 武后怎么也没料到丈夫会突然搬出了李贤语录登时愣了一愣旋即哭笑不得地嗔道:“陛下臣妾多分担一些政务还不是为了弘儿着想?这弘儿的身体又不像贤儿这么康健原本这次驾幸芙蓉园就是让陛下和他好好休养臣妾怎么能事事袖手?” “罢罢朕说不过你!” -- 和武后夫妻那么多年李治当然知道她就是精力旺盛的性子当下也不再奢望劝说了。又瞥了一眼那大堆大堆的卷宗他这才问道:“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既然说曹操曹操就到武后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在心里打点盘算了一下就将李绩的战报和刘仁愿的申诉一一娓娓道来。看似不偏不倚却在关键的地方画龙点睛一下果然不出所料只是一会儿工夫李大帝那脸色就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小小一个高句丽居然……居然让我唐军屡次铩羽……简直简直是……” 见李治气得抖武后连忙上前安抚又软言解释此次并未败仗李绩指挥得当将士勇猛等等。好容易劝得李治心情缓解她这才拿出了那两份奏折一字一句地读给李治听以示自己绝无虚言。 “朕本以为能够一战而平辽东谁知这变故频频……金仁问金仁问和金仁泰兄弟不是拍着胸脯保证会率新罗军策应我大唐攻势么?竟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拖延着实可恶!刘仁愿身担重任却不能督促新罗军行军亏他还有脸面申诉这逗留之罪他岂能抵赖!” “也不能全怪刘仁愿毕竟这新罗如今志不在小。” 轻飘飘又安抚了一句之后武后终于祭出了盘算已久的杀手锏:“陛下这孰是孰非暂且不提但这辽东打到现在不但兵疲而且将帅也必定已经疲了耗费河东租赋更是无数。英国公虽老而善战毕竟不能面面俱到所以臣妾认为可让刘仁轨再赴辽东。” 刘仁轨三个字一出李治顿时如同遇到了对方出妙手的棋手一样陷入了长考之中。而一旁的武后则是知机地不再添油加醋撺掇而是信心满满地站起身将奏疏放回原处。她看老刘头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刘仁愿她同样看不顺眼。 这李义府昔日辜负她的信任败坏她的名声固然可恶可是这借着辽东之功上位回京从而处处和她作对的刘仁轨自是更加可恶。想当初刘仁愿如果能够按照李义府的吩咐把刘仁轨杀了哪里会有现在这么麻烦? 既然如今已经动不得刘老头那么就把人打到辽东横竖有功劳也是李绩第一。至于刘仁愿的事情交给刘仁轨判断那就最好不过了。倘若刘仁轨认定刘仁愿没罪那就是假公济私;倘若认为有罪那就是罔顾昔日袍泽一心只求大义这在士林中的名声就坏了一半! “也好明天把刘仁轨召进芙蓉园朕当面嘱咐他!” 于是就在李贤还在为说动了刘仁轨而沾沾自喜人正在赶回芙蓉园路上的时候那边大唐两位至尊却已经把事情定下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红发鬼的炼钢术?小婉儿传话 于长安城来说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流露出几分势。大街小巷中靠卖力气过活的寻常百姓有些已经急不可耐地换上了短打扮而满大街的女人们则是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更加轻薄更加暴露的夏装。 大唐风气开放因此曾经是历朝历代女子出门必备的幕离和帷帽现如今几乎被人们忘记了。除了极少数仍注重古训的世家大多数贵女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昂阔步地出行。这些或妩媚或清纯或娇艳或庄重的女人顿时就构成了大街上一道最最靓丽的风景线。虽说这些有身份的千金大多都是前呼后拥可远远张望两眼却也是汉子们平日最大的享受。 除却皇城之内的承天门大街和直通东西的春明大街朱雀大街的重要性在整个长安城可谓是有目共睹。道路两旁有垂柳有槐树便道上摊贩禁绝若是走累了行人可在树荫下小憩最是观赏大唐帝都人文景观的最好去处。 这天中午太阳照例是高悬当空热力无双但朱雀大街上的行人照例不少也不乏锦衣华服的美貌女子。在某棵柳树底下某人鬼鬼樂樂地探头探脑观望着来往行人嘴里惊叹连连。 “太壮观了真是太壮观了!上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和这些美妙的女人比起来我国那些美人都可以去撞墙了!如果有一套画笔。我一定把这些美人都画下来回国之后我一定会大大一笔财地!繁荣的东方强大的东方美丽的东方!” 虽说雍王府中有一个红毛番子这事情已经传遍长安大街小巷不是什么新闻但是。来来往往的人仍旧会时不时朝米哈伊尔投去或诧异或鄙夷或惊叹的一睹。尤其是高踞马上前呼后拥地仕女们在经过他身边时更会不吝啬地出阵阵笑声。那笑声传入米哈伊尔耳中他自是愈为之**只恨不能一亲芳泽心中甭提多难耐了。 从光德坊出来的李贤本应走安化门大街但出了刘家之后他鬼使神差地拐上了朱雀大街。远远就看见了正和几个小家碧玉模样女子搭讪的某人。那头招牌的红一入眼他顿时觉得头痛不已遂立刻拍马上前。 看到有人来刚刚那群大方火辣的姑娘顿时嘻嘻哈哈地溜了而米哈伊尔一看到马背上那个面色阴沉的主儿很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奈何考虑到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他那匹马是李贤所送危难时刻绝对不会听他的于是。他只得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劲风吓了个半死。 收回了马鞭李贤这才端详着自己地雍王府典签脸上的笑意很有些不善:“我听说到长安这些日子你天天在外头逛名声似乎很不小啊!” “这还不是托您的福。哈哈哈!” 米哈伊尔赶紧打躬作揖四下里找寻着可以拿来挡一挡的人却愕然觉刚刚还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仿佛一下子变得寂静了他周遭五尺之内甭想看到一个人。 李贤也懒得和这红毛家伙多做计较用鞭子喝令他上了马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酒肆。这酒肆原本就简陋偏僻他一小串铜钱丢下去。那掌柜连带伙计就欢天喜地关上了门而他让张坚韦韬守在外头顺势把米哈伊尔拎到了最里面的座头。 “说说你对仲翔阿晓他们说的镔铁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是打铁?一说到这事。米哈伊尔顿时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在酒醉之后说大话结果被屈突仲翔和周晓硬拉着去打铁不算还得面对那个铁匠层出不穷的问题。天知道他也就是在波斯某地资助过那个曾经的宫廷匠人所以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听说过一些炼制诀窍然而他这个高贵地罗马帝国贵族怎么会知道打铁的勾当? 他原本还想糊弄几句可面对李贤逼问式的目光他只得把原来七分假三分真的说词变成了七分真三分假可随着李贤语增快问题深入他渐渐招架不住了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坦白交待----一句话炼制方法他最多只懂五分倒是原材料产地他还清楚。 李贤原本就对这个爱吹牛的红毛家伙没抱多少期待听说这话也只是冷哼一声可等到米哈伊尔吐出一个北天竺地名的时候他这才一扫刚刚地懒散坐直了身体。 “乌兹……” 这地方李贤就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辨明真假了。只不过对面那个红毛家伙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老实他也不 且相信。横竖他的钱已经够多了大不了派一只商[走捎带一些回来看看。可惜矿石这种东西不是人力能够解决的要是千里迢迢把原矿石运到中原来炼制只怕自己就成了真的疯子了。 算了这年头唐军马多骑兵多兵器也算得上精良他弄点装备武装一下自己的亲兵也就完了甭想指望有什么量产。 “这样我到时候找个天竺人问一问你这几天别给我四处瞎逛惹麻烦!我可告诉你长安不是西域你若是想祭起老一套骗吃骗喝那是休想。典签是有年例有俸禄的要是你就这么瞎混别指望我给你工钱!” 虽说是外国人但俸禄和工钱这两个词米哈伊尔再熟悉不过了当下急忙再三保证等李贤面色和缓他又赶紧涎着脸问工钱有多少。 一听这问题李贤顿时为之气结。大唐的俸禄共有禄米、土地和俸料三项平日他这个亲王自己都搞不清楚多少全都是罗处机和阿萝负责收着管理如今米哈伊尔问他他去问谁去?当下他皮笑肉不笑地斜睨了对方两眼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听说你地钱用得差不多了昨天还从小姚那里借了五十贯?这借钱有利息还钱有期限你要是还这么懒散下去哼哼……” 米哈伊尔闻言就是一个激灵看到李贤离座而起他忽地大嚷了一声:“我会制作一种特别的油膏芳香扑鼻很是有效……” 李贤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随口撂下了一句话:“长安城中的香料铺子数不胜数这贵族当中还有斗香会你没事情不妨去逛逛看看你那种油膏有没有市场!” -- 上马继续赶往芙蓉园李贤不由埋怨起自己在这个惫懒的家伙身上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经过慈恩寺地时候他现有不少人上香的人从里头出来便感到有几分诧异旋即记起今天乃是十五。虽说他不信道也不信佛但遥遥望见那颇具规模的佛塔还是忍不住驻足了片刻谁知这一停脚步却引来了后头一个叫声。 “六公子!” 这不是郭行真么?李贤一回头就认出了这位曾经赫赫有名的东岳先生见他虽说消瘦了几分那宽大的道服穿在身上却愈显得仙风道骨不禁开口取笑道:“许久不见老郭你似乎多了几分出尘气道行很有精进啊!” “那是我年前恰好遇到了袁真人指点颇得了几分精要!”郭行真习惯性地捋了捋长须这才想起李贤不是那些寻常贵族和他说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遂很快改口道“六公子不是不信这些么怎么会在慈恩寺前站这么久?” “站站而已对了你不是说回去主持东岳观了怎么又回来搅和长安的浑水了?” 李贤虽说问得毫不客气但郭行真却不敢忘记当初被人家搭救的情分----要不是李贤见机得快只怕他这个东岳先生就变成无头先生了。打了个哈哈之后他便解释说自己如今不主持东岳观这次是奉了李治旨意回来备咨议道家精要的。 他老爹果然是心心念念惦记着长生不死! 李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索性就下马和郭行真一路走一路攀谈顺便打探一下情况。到了芙蓉园前自有人急急忙忙把郭行真的到来层层通报进去而李贤向郭行真点了点头之后就带着两个亲卫先进了园子。 “师傅!” 李贤才拐进一条小径就看到有人在向自己招手虽说那人的面目被树木的枝条遮挡了大半但这称呼除了某两个小的再无别人。忖度这芙蓉园中不用老是让人跟着他就吩咐张坚韦韬先去值房休息自己则没好气地上前。拨开树枝进到林子里他便瞧见上官婉儿正焦急地在那里等他。 见小丫头一身金乌锦袍头扎童子结看上去更像个男孩子李贤顿时哭笑不得四下一望便奇道:“有什么事情非得在这里说?” “自然是有要紧话!” 上官婉儿使劲一跺脚把李贤的身子拽得低了下来这才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公主让我告诉你她今天跑去看皇后娘娘的时候听到了娘娘和纪尚宫的谈话。娘娘似乎说让纪尚宫去把……把那个什么僧人接到芙蓉园来说是给皇上见见。” 第四百六十九章 李六郎训弟,太子心血来潮 李令月还真是尽职尽责的小间谍! 李贤暗地感慨一声许诺的那块长命锁没白送但转眼间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就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连耳根子还软的老爹都劝不动拿什么去哄老妈?上回还能拉上郝处俊这回要是只能单枪匹马上那后果他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一句话说了白说劝了白劝! “回头替我告诉令月一声就说我谢谢她!”伸手在上官婉儿脑袋上使劲揉了两下李贤正想转身走路谁料衣服下摆忽然被人拽住了。再一转头就只见上官婉儿正在死死瞪着她小眼睛里头直冒火。 “就知道谢公主我和韦姐姐呢?”上官婉儿气鼓鼓地哼了一声粉嫩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大师娘当初回来可是说为了帮师傅你的忙才让我和阿韦进宫给公主当侍读否则你以为我们愿意憋在这个地方!哼还说要教授人家武艺你好好算算你都教了我们什么?不负责任不讲信用师傅你真差劲!” 这老上官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难应付的孙女! 面对上官婉儿那最后三句话李贤登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深悔当初到老上官家里串门的时候闲来无事对上官婉儿灌输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百般无奈的他只得上前安抚加许诺直到答应以后每天抽出半个时辰教她们练剑。顺带附赠外头地八卦新闻这才让小妮子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事情大功告成又敲诈了不少好处上官婉儿自然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可还没走几步她忽然转过身来朝李贤做了个鬼脸:“对了我刚刚穿过前头的小树林时似乎看到大师娘和焱娘姐姐在那里鬼鬼樂樂的商量什么。师傅不妨去看看!” 这人小鬼大的丫头! 挥挥手把人赶走了李贤却直截了当地转身回自己的听雨楼。这是人都会有**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地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鬼鬼樂樂也没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再说他如今只愁事情不够多大姊头若是真有事情自然会来告诉他哪用得着他巴巴地跑去盘问? 然而一踏进自己那座小楼。他就看见了刘仁愿那三个信使忽地窜了上来脸上满是焦急和忧心。不待他们问他就抢在前头开口道:“信我已经转交了至于接下来如何不是眼下就能有结果的你们且耐心些。对了既然太子五哥是用教习相扑的名义把你们调进来的你们也不好天天干呆在这里。都去换一身衣服我带你们到英王那里走一趟。” 虽说三人跟从刘仁愿的时间都不长但不得不说刘仁愿对亲兵还是很有一套的。所以对于主将的安危他们比谁都着急甚至忘了能够进到这芙蓉园哪怕对于高级武将都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更没想到可以趁机替自己谋一个前程。 这两天先是见雍王后是见太子如今这英王两个字进入他们耳中。竟是没什么冲击力了。 皇帝家里儿女多这话放在大唐还真是最好的例证。和之前某些朝代皇帝无嗣难以立储的情形相比大唐到现在总共三代皇帝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种马。唐高祖有二十二个儿子唐太宗有十二个儿子现如今的李大帝比祖父父亲逊色许多只有八个儿子。 虽说李治现如今还年轻应该还能再生几个。但鉴于现如今武后一统后宫自从太平公主李令月之后这子女降生暂时就没动静了。 在武后所生四子一女中英王李显最不起眼。上头有一个太子五哥有一个鬼主意层出不穷的六哥再有李旭轮和李令月两个弟弟妹妹自是显不出他来。不过他向来在这种事情上很是没心没肺只要有乐子就是天塌下来他也懒得管。 此番随驾芙蓉园他自然是照玩不误而武后贴心地将他分配在一群勋贵子弟之中这更是让他喜出望外整天除了斗鸡遛马之外就是吃饭睡觉偶尔再去向帝后问安----他虽说有师傅有侍读但师傅这回没跟着来侍读王勃自己还是个孩子所以他愈自由了。 “上上!大红袍啄它的鸡冠子用爪子!唉你都在看哪呢赶紧上啊!” 这就是李贤踏进莲花榭时听到的大声叫嚣。等到了里间只见高高栅栏在空地上围起了老大一圈里头两只大公鸡正扑腾着翅膀斗得撒欢旁边一圈年轻人正在一面拍巴掌一面叫嚷其中那个叫得最起劲的赫然是李显。 觉李显脸色通红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那激动的模样仿佛恨不得跳进场中亲自操刀李贤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这四下里看了一圈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应该劝李显念书上进地王勃只见那少年也正攀着栅栏使劲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一副浑然忘我的模样。 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家伙自己也已经陷进去 虽说心中气结但李贤自个也玩过一阵斗鸡深知这斗到兴起时的滋味因此索性站在原地抱着双手端详着场中剧斗不已的两只大公鸡猜度着双方的主人和最后地输赢。他没有注意到眼看里头欢腾的气氛他后头的三个人先是诧异旋即露出了极其振奋的表情。 这斗鸡的营生他们在民间争强斗狠的时候也没少干过想不到帝王之家也好这一口!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只公鸡终于分出了胜负而场边欢呼雀跃者有之垂头丧气者更有之只看李显一蹦三尺高大笑不止的模样。就知道定是他地鸡赢了。直到这时候李贤才走上前去叫了一声而那些勋贵子弟大多是随驾地亲勋三卫卫士一瞅见李贤登时跑得飞快。 赢了钱心情大好的李显也顾不得自己的帮闲全都跑了个精光笑嘻嘻地上前和李贤打了个招呼:“六哥我这只大红袍可是真正的鸡中大将军。三十六战全胜无一败绩比你当年地黑将军强多了怎么样你也找一只鸡来和我地比一比?” “行了这斗鸡上头算你第一还不成么?” 李贤没好气地瞪了上来见礼的王勃一眼这才介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三人。闻听这三人乃是相扑高手李显顿时往三人打量了一番一看到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他猛地一个哆嗦旋即对李贤告饶道:“六哥你就饶了我吧!我这个身板可及不上你哪里敢让他们陪练?你的人从来都不知道留手我可不想变成第二个贺兰敏之!” 当初要不是瞅着外婆和贺兰烟的面子他李贤会那么好兴致接管贺兰敏之那小子?再说了面对亲弟弟他心肠还没那么狠这大唐亲王又不管事调教出本事了只怕更麻烦。本来他今天就只是带着这三个人出来转一圈的。 这话虽然能在心里嘀咕。但李贤面上却只是晒然一笑斜睨了一眼李显就喝令他上来。瞅了瞅那肥硕的胳膊腿他遂命旁边躲躲闪闪地两个内侍上来帮李显扒了上身的衣裳结果露出了一身白花花的肉。再一瞧那肚子上厚实的一层肥肉他的嘴角更是抽搐了一下。 “你不是有骑马么?怎么会长出这么一身肥肉?” 大唐尚武李显幼年也曾经因为好奇。起意想要跟着李贤练习一把。结果真的找了师傅教授他有吃不了那个苦最后马术固然是过关了其他的则样样稀松。此时一听李贤这质问他愈哭丧了脸最后还是王勃在旁边低声解释了一句。 “是遛马又不是骑马英王殿下只不过是每天骑马出去溜达一圈。不消耗什么力气。” 平日的衣服宽松看不出来这衣服一脱李贤才现他这个弟弟已经成了个小胖子此时听到这解释更是觉得恼火。冷脸打量了一阵。他忽然三下五除二脱下了上身衣物丢给了旁边的枣红脸汉子硬是把李显拉到了旁边的演武场。 这演武场虽然兵器架子摆得端端正正地上黄土也填得异常严实但只看那光洁地地面李贤也知道他这个弟弟多半没使用过。 “上来扑我试试!” 虽说知道上去了也多半是鼻青脸肿的格局但李显更知道违拗的悲惨下场遂只得硬着头皮在双手上吐了口唾沫大吼一声就合身前扑。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动作一做出来不但场边观战的王勃差点没笑出声李贤那三个深悉相扑精义的临时亲随也不觉莞尔。结果李贤头一偏身子一让右手只是轻轻一拨一带这李显就一骨碌坐在了地上。 “七弟虽说我没指望你成什么高手但你别忘了现在你这斗鸡斗得不亦乐乎固然是乐了可这身体若是不好你能快活多久?这强身健体乃是一切地本钱这次五哥既然让我把人带进了园子你以后天天就给我练一个时辰相扑!” 李贤一瞬间改变了先前的主意摆出哥哥的架子很是教训了李显一通----这小小年纪就成了小胖子将来怎么了得?人家是营养不良这李显可好简直是营养过剩这样折腾下去迟早向另一个方向展。 “六弟说得好看来以后我若是有空也要好好练练相扑图一个强身健体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转过了头而看清是太子李弘李贤顿时愣住了。这相扑虽然在民间还算流行可权贵人家养上几个瞧瞧乐子的固然不少可自己练的就不多见了毕竟少不了身体接触有**份。他也就是摊上屈突仲翔这么个好此道的又和盛允文学了几手而已。 正当他以为李弘只是开玩笑谁料对方忽然又加上了一句:“六弟从明天开始你天天来陪我练一个时辰怎样?” 第四百七十章 太子也会冲动? 然是太子从小师傅跟在后头盯着内侍跟在后头提后时时刻刻敲打因此李弘早就养成了三思而后行的秉性。当然稳重并不代表他不会怒谨慎也不代表他不会爆事实上上回太子威的时刻仍旧印在不少人心中大约更会成为某些人心底深刻的烙印。 不过他今天这一回确确实实是冲动只是冲动。当初小时候和李贤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常常会萌生谁是弟弟谁是哥哥的问题而刚刚看到李贤训李显他在那边看着先是觉得有趣紧跟着又觉得怀念最后想到连那些东宫官也常常记挂他的身体问题他一下子就脱口而出道了那么一句最后甚至还郑重其事提出了要求。 此时李显没遮没拦地张口质疑道:“五哥你就不怕东宫那些人又说你被六哥带坏了?” 话一出口他便瞥见李贤露出了极其不善的眼神遂赶紧拉着王勃溜之大吉甚至忘了这是他的地盘严格意义上来说李贤和李弘都只是客人而已。由于这天已经颇有些炎热他也同时忘了自己还光着膀子这一出去又得引起轩然大波。 “五哥你就饶了我吧我还不想被那些老头子唠叨死!”李贤苦着脸摊了摊手“练剑还差不多可这相扑在那些老头子看来就是低俗的玩意要是你这个储君光了个膀子在场上和我厮打。那像什么样子?他们那痛心疾地模样我都看腻了!” 我也看腻了!虽说很想直接这么说可多年的储君教育最后还是让李弘把这句话卡在了喉咙口却不愿意收回刚刚的话只是故作轻松地道:“只要不是在东宫又没别人知道就行了!六弟你不是常常说我身体太糟糕么。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肯帮忙?” 老大这是小事么?满心郁闷的李贤现李弘一如既往笑得温文尔雅只是眼神中流露出那么一丝狡黠他更是无话可说思来想去便索性耸耸肩道:“只要你这个太子不怕被人说是有失国体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好一言为定!” 李弘一瞬间喜上眉梢竟是笑呵呵地伸出了手。李贤顺势在上头重重一拍。旋即忽然感到今日这位太子五哥似乎精神有些亢奋过头了。他还没来得及问李弘就询问起了到刘仁轨家拜访的事一听说一切和预计地相同这位太子又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我就知道刘公是念旧情识大体的人!” 听了这话李贤却在心里想道:识大体固然是真的念旧情也基本上不假可若是只有这两点刘仁轨也配不上神奇老头这四个字。无与伦比的运气再加上少人能及的才能再加上善于隐忍的个性和审时度势的眼光。这才是老刘头目前具备地四大优势。 刚刚李贤一来跑掉了不少人而后太子一来李显又带着一群亲随开溜于是原本热热闹闹的莲华榭顿时变得有些冷清。然而也不知是兴致太高还是其他原因。说完了正事李弘看看仍旧精赤上身的李贤忽然脱去了外头的大衣裳只穿了里头的一身束身内袍说是要和李贤较量一下。 李贤还从来没见过李弘有这么雷厉风行的时候想要拒绝却不料李弘忽地一个箭步窜了上来那架势比起刚刚的李显像样多了。这一回他不敢像适才那么托大。毕竟李显年纪还小那一身肥肉摔上一个跟斗不怎么要紧但若是李弘摔出什么毛病来。那事情就大了。 双手相交那么一试劲力他就知道李弘大约平日看相扑看了个架子心里顿时有了数遂只用三分力气与之周旋留着七分备用。虽说如此李弘那两个心腹内侍看到这黄土场中兄弟来来回回厮打一团一面觉得热闹一面也觉得心惊胆战倒是另一边三个内行人看得满脸笑意并不担心。 大约是太阳太大大约是从未这么用过力气约摸一顿饭工夫李弘就终于支撑不住了。而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的李贤恰到好处地把他放翻在地----自然也就是一个巧劲让他坐在地上而已----即便如此两个小内侍还是慌慌张张跑了上来确定太子没事这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李弘固然是累得满头大汗李贤又何尝好过这耗费心力的人没比耗费力气的人出汗少。所以当有人知情识趣地端上来一杯茶地时候他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一转头瞧见李弘满身尘土他这才想起这是李显的院子找不到李弘能穿的衣服。 “现在可好五哥你这一身尘土可怎么回去!” 出了一身大汗虽说感到浑身无力但李弘那股燥热却没有了想想也觉得 刚实在有些冲动自是有些赧颜。还不等他吩咐亲服外头就风风火火又冲进来一个人四下里一望就径直朝他冲了过来。 “太子殿下陛下把刘相公宣召到芙蓉园来了!” 一听说这个李弘固然是愣了一愣旁边的李贤也颇为一呆。他刚刚从刘仁轨那里回来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时辰他老爹的动作居然那么快?这幸亏他去得早否则岂不是要坏了事?他一面想一面和李弘交换了一个眼色结果看到自己这位五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庆幸顿时微微一笑。然而一听再后头一句两人就谁都笑不出来了。 “小人刚刚从惊燕阁服侍的人那里听说陛下似乎有意让刘大人亲赴辽东。” 这刘仁轨起家于辽东如今这种时候去辽东督战也是很自然地事而从李贤的角度来说刘老头这样强势的人物更是越远越好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心想事成的道理?他转头看李弘见他也是颇为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顿时明白这事情老爹多半没有和李弘通过气。 那小内侍把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来之后这才现李弘李贤兄弟都是满头大汗外加衣衫不整。说不整还是轻的这李贤光膀子李弘只穿了一身单衣和坊间百姓家里两兄弟刚干过架差不多。嘀咕归嘀咕他只瞅了一眼便不敢多看果然不多时上头就传来了李弘的吩咐却原来是让他回去取衣服。 等到人一走李贤便拉着李弘进了李显地屋子。虽说这地方他也是头一回来但料想这各处的格局都差不多只是随便遛遛就让他找到了洗浴的地方遂打了李弘的另一个内侍去准备热水。还不等李弘说不用麻烦他就一口将其堵了回去。 “别说这一身土不像样你这少出汗地人忽然出这么一身大汗不好好洗个澡容易着凉到时候误事麻烦就更大了!” -- 拗不过李贤李弘只得强耐着性子照办。这热水一注入桶中他这人一坐下去李贤便准备找地方自己也去好好泡一下临去的时候却瞥见李弘浸了一会子如今那桶中的水似有些红他以为是洗下来的土也没多在意。 两兄弟洗刷之后换上干净衣服又商议了一阵子方才联袂赶往惊燕阁。一到那里还来不及求见正好守在外头的王福顺慌忙上来问明来意之后就四下里望了一圈。 “陛下正在召见刘仁轨相公听说正在咨议之前的军报。”说到这里王福顺忽然又压低了声音“早先陛下和娘娘计议的时候陛下了好大一通火倒是刘仁愿既然揽下了督促新罗军的任务此番逗留之罪就不可饶恕娘娘劝了好一阵子方才好些。最后商量之后就决定召刘相公入见毕竟这海东的情形没人能比刘相公更熟悉了!” 李贤略一琢磨很快就释然了----反正之前他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如今这老刘去辽东比他单纯进言的效果应该更好才对。 然而他对这件事没有意见不代表李弘对这件事也没有意见几乎是王福顺话音刚落他就皱着眉头提出了异议:“可刘相公如今还在病中长安距辽东数千里若是有什么万一岂不是让朝廷背上不体恤大臣的名声?” 这话不可谓不重即使王福顺伶牙俐齿这时候也不禁愣了。至于李贤则是为难地搔了搔头不知该不该说自个今天见到刘仁轨的时候老刘头还老当益壮精神奕奕。不过他很快就不用为难了因为前头那扇大门徐徐推开刘仁轨那洪亮的声音顺着越来越大的门缝透了出来。 “陛下放心臣必不负所望!” 传说中卧病在家休养病得如何如何沉重的刘仁轨就昂阔步地出现在了李弘面前那精神矍铄的模样仿佛连打虎都没有任何问题。而瞧见李弘和李贤并肩站在那里刘仁轨便笑呵呵地上来行礼。 “太子殿下雍王殿下这一病一个多月让两位记挂了!我不日之内就将前往辽东两位若是有话要带就来光德坊刘宅吧!” ps:月末两天倒计时虽说追上月票榜上的前一名希望不大但还是想追追看我也想贪心不足地再拿一次月票奖请还有月票的同志投一下吧……总而言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眼看这两天月票不断增加实在要谢谢大家的真心支持!下个月作家班就要最后一次开课了中间又是十天……我会努力存稿以保证在此之间的更新嗯竭力保证!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太子病了,父子鸡飞狗跳 右相刘仁轨为辽东道副大总管。倘若要用四个字来这个任命的态度那大约就得说是莫名惊诧了。 整个东征方面军除了李绩这个大唐第一臣担任总指挥之外郝处俊担任过后勤总管刘仁轨当过副手还在任的众将中还有薛仁贵庞同善高侃总而言之大唐最有名的将帅几乎是济济一堂都在那一亩三分地窝着。 就这样的阵仗别说小小一个高句丽按照道理就是十个高句丽也应该平了。可结果就是有这么古怪这高句丽仿佛是名将明君的克星似的谁打谁倒霉。 东征西讨无往不利的隋炀帝征高句丽两回不是大败亏输就是无功而返最后这愣是成了大隋覆灭的导火索;唐太宗征高句丽劳动大军数十万也没打出个什么结果来须知大唐江山一大半都是这一位打下来的这一败太宗皇帝没多久也气恨交加地驾崩了;现如今换成了李大帝原本趁着高句丽内乱出兵一雪前耻乃是最最名正言顺这仗也应该是好打的可居然还是出了变故。 人们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如果不是出了变故这辽东已经有那么多人了还让刘仁轨赶去干吗? 刘仁轨走得快想堵他的文官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刘头已经在前往辽东的路上;而武后坚定地以皇帝身体不适为由拒绝那些文官地求见。顺便把一大堆奏疏都压下了;于是一拨拨赶到芙蓉园的大臣们能够求见的就只有一个人。 既然是皇帝病了皇后明摆着不接受意见这时候监国太子总得接受群臣劝谏然后去劝谏君王吧? 然而这个节骨眼上。李弘忽然病了。虽说这位太子自小就是体弱的主但还不至于多病看着人瘦弱但不管是三九寒冬还是三伏酷暑李弘愣是最多小小感染一下风寒要说大病还从未有过。 可这一次几个太医轮番施为却是没法让李弘的高烧退下来。到最后。几个随侍的内侍宫人不得不通报了两位至尊并其他相关人士结果李治武后无不失色而李贤则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太子地宿处。 眼看李弘满面通红想到几天前人还好好的李贤心中不禁生出了深深的疑窦。不但如此一问到这病是怎么的不但内侍宫人全都支支吾吾连带着几个太医也是讳莫如深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他不得不用上了最后的手段。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几乎是把刀架在某个主治太医的脖子上对方才万般无奈地说明这应该是服用丹药造成的。 该死的丹药……等等他前些天才和李弘深刻讨论过关于丹药地危害性他这个哥哥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至少好歹听进去了不少不应该再乱吃丹药才对! 于是严正警告那个太医不得泄露他询问过此事李贤回过头来就去盘问李弘的近身内侍。结果还是那天报信的小内侍吐露了真言没辜负李贤之前对他浑身上下都流露着机灵劲的评语。 “是陛下差人送过来的道是有奇效服用之后能强身健体。既然是陛下赐药。太子殿下自然不敢辞大前天和前天各服了一丸。” “……” 满心恼怒外加郁闷李贤在迎来老爹老妈这一对至尊的时候脸色自然很不好看。不过人家都以为他是在担心李弘的病。李治和武后自是都不以为忤。而在这两位进去盘问太医外加探望病情的时候李贤便一个人呆在了外头趁着四下里忙乱的当口一把将王福顺拉到了一边。 “父皇赐给太子五哥丹药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看到李贤那咬牙切齿地表情王福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听这话更觉得五雷轰顶赶紧指天誓道:“雍王殿下这事情小人绝对不知道否则小人肯定第一时间通报。怪不得小人那天看见陛下对李安国吩咐什么李安国捧了个匣子就走了咳我怎么就没早点察觉禀告殿下呢!” 瞅着王福顺在那里捶胸顿足后悔不迭的模样李贤觉得不似作伪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和缓了些。正想再追问一下详情他忽然听到里头有动静就撇下王福顺重新返身进去果然才一进门他就看到武后已经掀帘出来向他微微一招手。 他只是愣了一愣便赶紧跟了进去果然在走到夹壁的地方他便听到前头传来老妈悠悠一声叹息:“虽说郝处俊劝谏过可你父皇对丹药的痴迷不改所以几天前我让人把卢迦逸多请进了芙蓉园。之前郭行真 你父皇也询问了不少炼丹的事。早知道会害得弘儿会任他使性子!” 说到最后一句地时候武后猛地转身过来面上露出了深深的无奈和痛心疾。不等瞠目结舌的李贤说什么她的面色渐渐和缓了下来上前在李贤肩头轻轻一按这才嘱咐道:“刚刚我和你父皇问过太医他们已经把这病症的来由说了你父皇如今正后悔不迭刚刚还伤心不已。所以我先吩咐你一声免得你不知道当面让他难堪。” 这该说的话都让老妈说了此时此刻李贤除了生硬地点头之外找不到其他的回答方式。到了里间就只见三个太医贴墙跟站着而李治则坐在床榻边上低低垂着头。虽说房间里头还有些昏暗但从李贤这个角度隐约还是能看出自个老爹的痛心表情。 -- “父皇!” 上前叫了一声李贤就看到李治抬起了头。这一下子看仔细了他顿时很吓了一跳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这皇帝老子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眉头地皱纹仿佛刀刻似的眼角还有些湿润然而最骇人的还是那极其惘然的眼神。 要说气恼吧李贤刚刚憋着满肚子火;要说埋怨吧进来之前他还在肚子里使劲埋怨老爹地迷信……只不过瞧见李治如此这般光景他这个儿子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毕竟李大帝对太子李弘可谓是关怀栽培有加此次送丹药要不是吃出毛病了指不定传扬出去铁定是父爱子子孝父的典型。再说了这年头的士大夫家里迷信炼丹术的还真不少。 李贤还没想好该开口说些什么李治忽然一个激灵跳了下来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胳膊连声吩咐道:“贤儿你主意多快帮朕想想这怎么才能让弘儿退烧!他们居然说什么法子都想过了就是不行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情况愈糟糕对了朕……朕怎么忘了还可以榜向天下求医……” 看到老爹一下子激动得语无伦次站起身团团转李贤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再不说点什么只怕李大帝病急乱投医的毛病会更重遂赶紧上前扶住了李治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将其按着坐了下来。在心底合计了一下他这才有条有理地劝慰了起来。 “父皇太子五哥虽说有些凶险但还不到那个地步若是惊动太广反而会引起人心浮动。这治病我是个外行不过我会和几个太医商量商量设法让五哥尽快退烧。父皇还是先回去吧否则这内内外外一时紧张指不定会出什么差错。一有消息我必定使人去惊燕阁通告一声。” 连哄带骗再加上武后最后也不得不出面李治终于不得不起身离开可临走前还是对几个太医严厉嘱咐了一番甚至还准备再去太医院换几个大夫最后还是让李贤给劝住了。等到帝后那两尊大神一走他刚刚勉强装出来的耐心顿时全都不见了那挂着霜的脸更是吓得人人绕道走。 大唐的太医署制度很完善医师、针师、按摩师和咒禁师除了最后那个咒禁师有些神秘色彩其他三者都是各司其职按照博士助教等等分出等级和统属很有些现代医学院的感觉。太医既然是官那么给贵人看病出了问题就等于朝官在朝堂上站错了队犯了错误也是要罢黜要砍头的。所以刚刚李贤那么一劝慰一打岔三个太医都是如蒙大赦。 他们也纳闷了清热散火的药剂加上冰敷冷疗该用的法子都用了怎么会没有疗效? 李贤却不管他们是纳闷还是惶恐丢下一句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就匆匆出门----他又不是万能的想当初只知道退烧可以打退烧针挂盐水哪里想得出什么其他办法?于是他只得把正在芙蓉园中的所有部属外加侍女随从火召集到了一起抛出了这么一个难题让大家一起头痛。 程伯虎薛丁山等几个都是官宦公子虽说干着急也只能大眼瞪小眼倒是几个来自民间的侍女主意多多有的说能用蔷薇露有的说可以用马鞭草还有的则说柳树剥皮煎汤最有效。这一个个建议自然是一群贵胄闻所未闻的可如今太医束手自然死马也得当作活马医。不多时各式各样的东西就准备了一桌子李贤顺便又去让人请来了皇帝专用御医秦鸣鹤。 当夜芙蓉园上上下下的人没几个睡得好觉竟是一夜好折腾。 第四百七十二章 呵欠连天,却得东奔西跑 薇露、菊花茶、马鞭草和柳树皮再加上几味草药熬的之在忙活了一晚上之后太子李弘的烧终于是渐渐退了也不知道是这些偏方真正有效还是之前太医的药方到这时候才挥效果。 总而言之对于忙碌一晚上的所有人来说这时候终于可以放下心头一块巨石至于从来不信神佛的李贤则是破天荒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又加了一句无量天尊。 这一晚上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李治和武后离开李贤忙着去搜寻偏方之后李显李旭轮李令月就一块来了愣是也在太子的居处守了一夜。再加上李贤亲自跑去惊燕阁报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顶着个黑眼圈的李治还有眼睛里头明显带着血丝的武后可想而知这一晚上两位至尊也没睡好觉。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帝后或者是为了太子的病忙前忙后的太医和诸亲随都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为了辽东战局使劲求见太子的一干大臣。 虽说长安有宵禁但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们在等了一整个白天之后晚上竟是都没有回去。本想着李治或是李弘都是体恤大臣的人这晚上必定会拨冗一见谁知道从前天晚上夕阳西下等到这天早上日头升起芙蓉园中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虽然这等候在外头的官少说也有五品。但守门地卫士不得上司吩咐愣是不敢放人进去对里面的情形也是一问三不知----他们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可怜这五六个大臣当中最年轻的也有小四十年纪大的已经过了六旬这体力原本就不如年轻人更何况在外头坐等一夜? 作为李安期罢黜之后。炙手可热的的宰相候补张文瓘原本就对于朝廷出兵辽东抱持不同意见听说东征战事不利自然准备劝谏朝廷退兵----在他看来辽东那一亩三分地根本比不上广袤地中原。再说如今中原还有大批荒地没有开垦花费大把租赋打辽东干吗? 然而此时他打点好的洋洋洒洒一大篇腹稿无用武之地虽说他已经第七次命人进去通传。可愣是进不去。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望着园中的葱郁树木繁花似锦他终于心头火起拂袖而去----这年头的宰相可是有风骨的皇帝太子不见他他回去养足了精神再来! 张文瓘既然都走了其他人掂掂自己的分量觉得留下来也没多大意思索性也纷纷上马走人。只不过这一夜苦等下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上马地时候都有些一瘸一拐。甚至还有个年纪大的是卫士搀扶着方才上了马。 等到一大群人都走了守门的几个卫士趁着没有外人又快到换班的时候便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天。这当兵的和当官的平素有云泥之别自不好胡说八道可昨夜看了一晚上的戏。再不泄出来他们哪里能忍受得住?到了最后不免有人猜测起了园子中的情形。 “陛下虽说身体不好可断然没有把大臣撂在外头干等一夜的道理这次是怎么回事?” “就是连太子也没出面真是蹊跷。” “你们说是不是皇后也不想见那几位大人?” 当最后一个人道出一个最大胆的猜测时其他人忽然犹如泥雕木塑一般愣在了当场。而那个口无遮拦地家伙觉得不对。转头一瞧的时候差点没吓得一头栽倒过去。这羽林军毕竟是护驾亲军人家不认识贵人他却是认识的。那个正冷脸看着自己的年轻人可不是雍王李贤? 忙活了一晚上按照李贤本人的习性此时怕不是早就扑倒在榻上睡大觉去了。然而苦命的他跑了一趟惊燕阁之后却被老爹老妈赋予了一个任务----太子病这个消息一直被控制在一个小范围之内除了服侍太子地人以及必要的人员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不过瞒着政事堂宰相却会造成国事处理上的拖沓延误所以必定得派一个去报信的。 于是用李治和武后的话来说那就是派李贤去最合适不过了谁让他人头熟呢?再说这太子病好之前还是不要惊动太广为好。 虽然李贤此时很想狠狠地训斥这帮胡说八道的家伙一顿但话到了嘴边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周边的羽林军卫士刚刚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可一看到他打呵欠顿时都面面相觑了起来最后一个胆大地不禁噗嗤一笑。 “笑什么就你们刚刚议论那话题就足够你们脑袋掉几回的!”李贤终于板起脸厉声训斥了一句见众人慌忙低下头他又敲打了几句方才快步出了园子随即上马疾驰了出去。在他身后的张坚韦韬彼此互看了一眼俱是露出了微笑。 以李贤的脾气这种事情会放在心上才怪那 军卫士地运气还真不坏! 政事堂顾名思义就是处理政事的地方但够格在里头办公的只有宰相。最初参与政事堂联席会议的只有三省长官后来展到挂名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有的时候皇帝一时心血来潮任命的宰相往往会多达十几人政事堂往往就变成了吵架堂这要是不懂官场的外人看见了一定会瞠目结舌。 现如今的政事堂设在门下省这也就奠定了西台左相也就是门下省侍中在政事堂中的主导地位。再加上右相刘仁轨已经去了辽东上官仪这个左相日子自然是愈舒心得心应手之余就差没翘足而坐品茗自娱了。 当然烦心事少了不代表烦心事没有这昨天送到芙蓉园去的公务完全没有下文上官仪不禁觉得有些蹊跷。等一大早到了政事堂他又愕然得知昨晚张文瓘等人在芙蓉园外等候了一晚上结果却连皇帝和太子的影子都没瞧见他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这皇后强硬是常有的事皇帝犯执拗也不少见可是这太子一直都是怜惜大臣的人啊? 没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外头就传来了李贤的声音这不禁让他为之一奇。李贤喜欢串门子固然不假可那都是去人家家里这政事堂重地李贤很少来毕竟这传扬出去说闲话的就多了。此时此刻他搁下手中的茶盏三两步就奔了出去步履矫健得羞煞年轻人。 “今天什么风把雍王殿下吹来了?” 老上官还没开口打招呼斜里就撞出了一个乐呵呵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却见是李敬玄。再看四周探头探脑的官员着实不少他顿时郁闷了。这李敬玄好歹也是宰相怎么就不知道低调一些现如今忌讳太子和雍王走得太近的官员朝中可是还不少! -- “要不是父皇有事情让我来和几位相公说一声我哪里会上你们这种日理万机的地方来没来由打扰你们办公!” 李贤一开口上官仪刚刚那点子忧虑顿时为之烟消云散而四周探头探脑的人顿时少却了一多半----既然是皇帝的旨意那还有什么好看好说的? 不多时继李贤之后郝处俊也进了政事堂这新三巨头也就算到齐了。然而才一会儿工夫里头就忽然传来了惊呼紧跟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一时间不但外头的书吏各自惊奇门下省的其他官员也都留上了心。这里头的光景着实诡异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太子居然病了!”太子太傅上官仪一下子翻倒了茶盏正手忙脚乱收拾着身上的茶渣。 “啊太子怎么会病了!”太子右庶子李敬玄一声惊呼虽说赶紧闭嘴但头一个字还是漏出去了。 “太子如今如何?”太子宾客郝处俊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接下来的问题。 这大唐政事堂三位宰相现如今都是东宫僚属也就是说倘若有可能的话他们不但是本朝的宰相而且将来太子登基如果没有变故他们还是宰相所以这关切之情绝无虚假只是表现得比较惊慌了一些。不过和李大帝昨天的失魂落魄相比他们已经算是很镇定了。 在解释了一下太子已经退烧太医诊断已经没有大碍之后三个宰相方才各自吁了一口气刚刚面上或青或白或黑的表情各自散去。然而处俊心细紧跟着便质疑道:“太子平日或监国或问政事别说大病就是因为小病而告假都很少怎么会突然病了?” 子不言父过尽管李贤对于老爹惹出来的这档子事也是恨得牙痒痒的可这事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最主要的是以郝处俊这么个倔脾气一路杀进芙蓉园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诤谏他的麻烦反而大些。因此他只能把太医那些诊断颠来倒去的说无非是太子秉性脆弱之类的老话。 好容易应付了三位宰相从皇城出来李贤刚刚硬撑着的一幅笑脸登时无影无踪和此时阴云密布的天空有得一拼。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咬牙切齿地对身后的张坚韦韬吩咐道:“去崇化坊我要去会会那位号称能长生不死的怀化大将军!” 第四百七十三章 兴师问罪,却遇徐才女授计,李六郎恍然大悟 安的西市乃是大批商贾云集之地其中胡商众多来特、新罗、大食等国的胡商纷纷云集于此每日交易量最多的时候往往能够达到上千万。既然胡商多毗邻的各坊自然就成了经商人士的最佳选择。所以位于西市西南隅的崇化坊也是长安城中胡人的聚居地之一这李治赐第卢迦逸多的时候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一进崇化坊李贤就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异国气息。路上往来的行人中布巾包头长袍裹身的胡人不在少数而沿街的宅院当中不少也是迥异于中原建筑风格。兜兜转转老半天他甚至还现了一座形状古怪的寺庙甚至可以听到众多男男女女在其中礼拜祈祷的声音。 此时张坚便笑着解释道:“这是太宗皇帝当日应胡人之请建造的一名大秦寺又叫波斯寺。这些胡人朝拜不绝听说供奉的是拜火教的神灵。” 一听拜火教李贤不觉一怔往里头眺望了一阵方才继续策马前行心中暗叹这大唐的宗教信仰还真是自由。一路进到深处他就看到了那座新鲜出炉的怀化大将军府。不得不说这宅子还真是对得起那正三品高官的名头气度恢宏自不必说就是那座正门就不是那些光有钱没地位的商贾能够比拟的。 “真是好大的气派!” 听到李贤这句话。张坚韦韬彼此对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虽然他们也是出身勋贵地世家子弟可跟着李贤时间长了这种有**份的动作做起来毫不滞涩。所以刚才那话中蕴含的恼怒他们也不会听不出来可要说劝谏。这位主儿若是脾气火爆起来他们哪里拦得住? 虽说心里一肚子兴师问罪的火气但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李贤纵使不在乎也不可能做出提脚踹门的事遂打了韦韬上去敲门。不多时里头就探出了一个光溜溜地脑袋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瞧着面目似乎更像中原人李贤仔细一打量便现这小和尚似乎并不在卢迦逸多上次谒见李治那一群弟子中。 韦韬只是冷淡地吐出李贤的身份那小和尚当即便愣了随后也忘了外头等候的乃是贵客转身撒腿就跑。而看到这情形李贤也懒得再等人家出来迎接带着张坚韦韬便闯了进去顺带还替主人家掩上了门----这门若是不关待会里头的动静岂不是会引起别人围观? 那小和尚进去通报才一会儿工夫。里头便呼啦啦出来一群人却不见那个干巴巴的老番僧卢迦逸多而是以迦摩罗为的众多弟子。然而一大帮人中间还有某个李贤意料之外的人看到李贤那人满脸地不可置信。旋即慌忙上来行礼。 “师傅!” “你怎么在这里?” 如今会叫他李贤师傅的除了上官婉儿和阿韦那两个小丫头之外就只有他从吐谷浑带回来的慕容复了。可是这家伙不是被李弘收到了崇文馆读书学本事么?于是他的口气中隐隐便多了几许不善自然是不满意慕容复和这群番僧混在了一块。 慕容复还没来得及回答里头忽然又出来了另一个人。而一打照面李贤再次愣住了。只见那人黄衣黄裳。腰间轻悬瑶佩头簪珍珠金钗耳佩明珰最显眼的是手持长卷。令人清新悦目一见忘俗可不是徐嫣然? 问题是这天竺番僧呆着的地方徐才女跑来这里干嘛? 见李贤一脸诧异徐嫣然便上前来笑吟吟地施了一礼旋即解释道:“是家父的一位密友听说怀化大将军善于和药就让我带来了两条丹方以作请教谁知正巧在这里遇上了慕容公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这要不是兴师问罪他李贤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 听说徐嫣然也是来代人请教丹药上的勾当李贤只觉得这世道着实是没办法说了。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他便沉声问起了卢迦逸多的去向结果那个迦摩罗笑容可掬地给出了一个让他更加火冒三丈的答案。 “卢师奉皇帝陛下谕命正在闭关炼丹。” 正主儿见不到本就咬牙切齿地李贤登时耐不住了。再加上他越看迦摩罗这和尚越觉得不顺眼便借口自己有事情要请教把人单独请到了一旁随便东拉西扯了几句便耐着性子问起了对方的来历。果然不出所料迦摩罗坦陈自己乃是庆州人士自幼出家到天竺求佛学真义之后就拜到了卢迦逸多的门下。 听到这家伙滔滔不绝吹嘘起了炼丹李贤愈怀疑这家伙究竟是道士还是和尚冷不丁就出口打断道:“你知不知道前天 是服用了你那个卢师炼制的丹药结果没有强身健体了!” 迦摩罗闻言一惊但很快镇定了起来自信满满地道:“卢师丹药神妙无双那必定是太医医治不好存心推诿……” 不等他说完李贤就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你知不知道当初给太宗皇帝献丹药的那个天竺僧人因为丹药出了岔子差点连脑袋都掉了?我父皇最疼爱地就是太子倘若太子有什么意外这宅子上上下下的人头拿来祭奠只怕也难以弥补父皇的心头之恨!” -- 眼看对方的身子微微颤动他忽然抽出了腰中佩剑重重地一剑劈在了桌角上只见那坚硬的楠木桌案仿佛豆腐渣似的一下子崩落了一个角。 “这平常人家若是吃丹药吃死人自然没法怪罪炼丹的可皇家却不一样。就算父皇还被你们蒙蔽着这群臣的公愤可是不饶人地我这手中剑也不会饶人。你既然出身我大唐庆州就该知道天子一怒的光景!” 这是**裸的威胁而且李贤连佩剑都拔出来了因此迦摩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没了早先伶牙俐齿滔滔不绝地光景光顾着抖了。大唐如今佛门虽然还算繁荣可在天子的怒火面前这再繁荣也只是虚文----当然他可以上天子面前控告李贤的失礼行为可那结果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铁定还是他倒霉。 本存着大闹一场的心理但李贤最后离开的时候这座怀化大将军宅邸最后还是几乎分毫未损只有一张楠木桌案少了一只角。而一路出崇化坊的时候眼看李贤闷头不作声徐嫣然忽然开口问道:“你可是不相信这些丹药之学?” 李贤几乎不假思索地冷哼一声:“当然不信都是些骗人的玩意!” “六郎可听说过一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徐嫣然微微一笑见李贤忽然勒住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便抬头望着天空悠悠叹了一声“九天之上是否有神灵谁都不知道这种不可知正是大家最惧怕的。君王求的是人道也是天道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天人合一成就长生不死而其他人又何尝不是?” 这话说得虽然婉转隐隐约约却流露出了一种点拨和批评的意思。李贤本有心反驳可转念一想老爹固然是在抓救命稻草太子李弘时时刻刻被人周全照顾着提醒着他身体不好这个事实何尝不也是希望能够借用丹药来获得强健的身体----尽管那是自欺欺人。 这种事情张坚韦韬不好表示自己的意见旁边一直侧耳细听的慕容复好歹还算聪明终于明白这两位在讨论什么忍不住便插上了一句。 “吐谷浑对佛教也颇为尊崇昔日也曾经接待过不少天竺僧人。我这次也是想为可贺敦求取一些丹药怎么师傅认为这都是骗人的?但父汗和可贺敦服用丹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苏度和卢也曾经用过。” 徐嫣然对慕容复笑着点了点头又继续解释道:“我那位父执长辈老来体弱多病却想多延几年寿命然而大夫束手他自然就只能在丹药上头求。虽说明知这可能有害可难道我这个作为晚辈的就忍心揭穿他对他明说这丹药有百害而无一利而让他自暴自弃?” 于是李贤的脸色瞬息万变了一阵最后露出了诚服之色在马上朝徐嫣然拱了拱手:“看来这堵不如疏若非徐才女提醒我这错只怕就犯得大了。不过我倒是想请教你用重金求了丹药回去难不成就这么给你那位父执长辈服用?” 此时徐嫣然的面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六郎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偷梁换柱?只要肯下功夫这自己制造出来的丸药和这丹药有什么两样?” 慕容复和张坚韦韬固然是吃了一惊李贤也是为之瞠目结舌最后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这又尽了孝道又没有危险他怎么就没想到?亏人家还说他机灵百变鬼主意多看来火候还差得远呢? 于是他干脆策马靠近了徐嫣然打听起丸药的制法来。不打听还好这一打听他愈郁闷了----徐嫣然的心得很简单找个可靠的道士帮忙横竖就是蜜糖丸子保管吃不死人! 第四百七十四章 有东岳先生帮手,假丹药就是真丹药 子最信什么人?是皇后妃嫔是儿女亲戚还是朝中是贴身内侍? 若是真正说起来皇帝最相信的人当然是自己。但除此之外大唐如今的天子李大帝最相信的就是陪伴他走过风风雨雨的武皇后其次太子李弘和雍王李贤大概勉强算两个朝中几个宰相信则是信但以李治反复无常的脾气今天把你捧到天上遇到变故把人丢一边着实不是什么新鲜事。至于王福顺亲近固然是亲近但要想挥什么影响力却是门都没有----毕竟上头看着的人是武皇后。 在这些人之外郭行真大概算是一个异数。早年的信任也就罢了但是上次差点闹出什么厌胜风波换成别人别说一个脑袋就是十个脑袋也掉了可他愣是靠内因外力生生扭转了过来。如今完成了在东岳观替李大帝和武皇后祈福的工作之后他回到长安便被召入芙蓉园眼看旧瓶装新酒又要大放光彩了。 苦尽甘来袁天罡之言诚不欺我! 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称一声郭真人芙蓉园中那些内侍宫人无不毕恭毕敬即使名为世外高人郭行真也感到自鸣得意。这要是不重视名声他巴巴地放弃清修清闲的日子不过跳进名利场厮混干什么? 既然住进芙蓉园他这个真人当然也被分配了一处院子环境清幽景致优美暂且不提。难得地是离帝后所住的惊燕阁很近可以随时以备咨议。不过这一天这时辰他却在蒲团上打坐----这是他早上刚刚从皇帝那里接来的任务也就是替病中的李弘祈福念诵。 然而草草用过清淡的饮食后他下午的祷祝工作才刚刚开始。就被外头冲进来地一个不之客给扰乱了。而郭行真对别人可以端出真人的架子在皇帝皇后面前也能够侃侃而谈黄庭道德可如果是李贤他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就再也维持不住了。更重要的是就连他派在外头守门的两个道童都直接把人放了进来他还能说什么? “我奉了陛下之命正在给太子祷祝呢殿下怎么不在太子那里。居然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 李贤用脚后跟把两扇大门踢上这便不管不顾地盘腿坐在了郭行真对面若有所思地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最后没头没脑地问道:“老郭你会不会炼丹?” 如果换成别人来问这个问题郭行真定能够张口就来滔滔不绝。他是自幼出家的道士熟读道家典籍无数卷百姓中不少都拿他当活神仙似的膜拜这炼丹术虽说不是他的拿手好戏可至少也涉猎过。理论是着实不缺地。可问题是李贤从来就摆出了一幅油盐不入的架势怎么如今转了性子? 莫非是他能够度化这块最冥顽不灵的顽石么? 佛家讲究一个缘字而道家虽说不把缘字挂在嘴边但归根结底。行走于世俗界权贵间结缘也是必不可少。所以他猛地激动了起来但还是竭力淡定地一捋下颌长须露出了一丝从容的微笑:“怎么雍王殿下如今对炼丹术有兴趣了么?” 李贤仿佛不认识似的瞅着郭行真摩挲了一会下巴他忽然认认真真地问道:“老郭。如果是你向父皇献丹药能否过那几个天竺番僧?我的意思是说父皇是会更相信你还是更相信那几个天竺和尚?” “我受过陛下敕封。又曾经代陛下和娘娘登泰山祭祀那几个天竺番僧算得了什么!”郭行真一下子露出了极其傲然的表情颇有一种睥睨天下同道的风采“天竺乃是佛国佛家又哪里懂得什么炼丹?不过是盗了我道家的一些炼丹诀而已!若不是不想让陛下失了面子我早揭穿了他们的招摇撞骗!” 得这年头和尚道士地御前竞争还真是激烈果然是彼此看不对眼看来这事情有希望! 李贤一下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挪动了一下身子更上前些便低声对郭行真叨咕了一阵子。他这一番话说完就只见刚刚那位信心满满的东岳先生露出了极其惊愕的表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深出手指着李贤嘴皮子哆嗦了一阵子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瞪了李贤良久他最后才好容易迸出了一句话:“殿下难道你信不过我的炼丹术?” 李贤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老郭你自己想想古今中外这皇帝服用丹药的有几个真能延年益寿地?不是我信不过你但献长生不死药变成了献毒药难道这不是弑君大罪?” “可是这也不能用……不能用蜂蜜合丹!” 蜂蜜合丹四个字一出口事情顿时明朗了起来----敢情李贤刚刚撺掇郭行真献丹药是假暗地里用调包计是真。怪不得以 深厚的交情郭行真还是被吓得不轻。 “老郭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某些山野乡村的百姓从来都是筋骨硬朗不看大夫到花甲之年尚能下地干活可某日被一个大夫诊治出患了不治之症结果服药没几天就死了?这病之一字最是人所惧怕之物倘若这病药石罔效那么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想法子?只要这药丸对人无害而父皇又以为这是灵丹妙药这信心百倍之下又有太医在旁精心诊治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说是否会有效?” “再说了你若是说那蜂蜜采自某名山大川的灵蜂有种种奇效就算别人指摘又如何?太子这次的病你该知道要这事情生在父皇身上你以为会如何?” 倘若是别个道士面对这种歪理定会嗤之以鼻严加驳斥但郭行真这个道士虽说熟读道家经义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很能变通的人。命理之术他信纬之术他也信但是某些世俗上的进退之道他更相信。最最重要的是本着之前和李贤地数次交往他不得不承认李贤虽说有些任性妄为但至少还没捅过什么真正的漏子。 然而这事情太大他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 和郭行真交涉过之后得到对方答应好好考虑这一承诺李贤便出了清宁居。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干系这要是郭行真会一口答应下来那才是真地有鬼。沿着小径一路走去他不觉就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李贤居然要在这事情上弄虚作假这都是什么事! 很快李贤就再次体会到走路不能心不在焉这句话的含义。他这只顾埋头走路一不留神就和某个从树林中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这身板厚实固然不要紧可另一个人却踉跄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啊对不起……咦怎么是你?” -- 李贤反射性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这定睛一看一时却愣住了----那个坐在地上正怔的人可不是哈蜜儿?见人家呆呆地看着自己他赶紧上前把人拉了起来却现哈蜜儿的手肘蹭破了老大一块皮隐隐甚至能看到血迹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他来不及多想掏出一块帕子三下五除二把她手肘上的伤草草包扎了一下弯下腰正要看她的脚时却只见哈蜜儿犹如小鹿似的往后跳了两步面上露出了一抹娇艳的红色。 “不……不碍事的是我不该慌慌张张从林子里冲出来!” 她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李贤顿时觉得更疑惑了。此番来芙蓉园他带了阿萝和哈蜜儿前者还得不时上武后那里汇报工作可这哈蜜儿一般很少出门。而这边和他住的那地方有大老远的距离她忽然跑到这里来干吗? 被李贤的目光一看哈蜜儿顿时更慌张了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只是好些天没有练舞了想到这树林中好好习练一下。荣国夫人前几天找了我说是让我在她寿诞那一日献舞一曲我……我没有其他本事所以当然要……” 老外婆的吩咐?李贤一下子诧异可又隐隐觉得这事情似乎流露出几分古怪的味道。再想想阿箩这几天常常不见人影小丫头大姊头也很难得见他愈觉得很可能是别人在筹划什么。 打量着哈蜜儿娇艳欲滴的脸庞他干脆强令她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不由分说硬是脱下了她的鞋袜。这鞋袜一除去他便看到了上头的不少疤痕大约是常年累月跳舞旋转留下的而刚刚那忽然一跌也在她脚踝处留下了些微红肿。 其他的不在行但他平日练武没少有个什么跌打损伤对付这点小伤自然是得心应手不消一会儿就处置完毕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死咬着嘴唇泫然欲涕的俏脸。 “好了别担心这点小伤耽误不了你的正事!以后有什么事情别这么鬼鬼樂樂的!” 没好气地在那挺拔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李贤这才把人拽了起来沿着小路往外走。才刚刚出了这一片林子迎面忽然又走来了三个女子。后面两人似是侍女而前面一人赫然是他那位未来的嫂子。 一看到他杨纹因猛地眼睛大亮竟是匆匆奔了过来打量了李贤旁边的哈蜜儿一眼这才低声问道:“雍王殿下这两天怎么不见太子?” 得看来那对未婚夫妻的感情已经初现端倪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武皇后夜探太子,众佳丽苦等生波 然李弘只是烧但由于热度极高所以最初太医束候李治和武后严禁泄露消息。不过随着李弘的醒转以及病情的稳定上上下下一大堆人的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于是原本封锁的消息渠道开始逐渐放开里里外外的人也就纷纷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是太子病了! 那天在芙蓉园外头守了一晚上的几个大臣长长嘘了一口气尤其是原本窝着满肚子火气的张文瓘。不过放下一桩心事不代表他们没有其他心事----这太子病了皇帝似乎又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处理政务岂不是大权都落在了皇后手里? 于是乎政事堂新三巨头几乎被骚扰得不胜其烦。年纪一大把的上官仪甚至认认真真地考虑过自己是不是提一个申请也到芙蓉园中去避一避风头。不过即便他想这么干同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郝处俊和李敬玄也不会放人。 外头人的麻烦正在芙蓉园中的李贤当然无暇理会。自从那天和郭行真商量之后不出一日他就得到了老郭的答复----虽然只是笼统的愿意尝试但总归是一个莫大的进步。事实上这要没有精心准备外加万全计划他也不敢贸然玩什么小把戏。 忙活此事之余他也没忘记天天去探望一下自己的太子兄长。然而几趟跑下来他竟是无巧不巧地每次都会撞上未来地嫂子。这也使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很有当电灯泡的潜质。于是当某天再次看到这对未婚夫妻俩隔着帘子丝毫不逾越雷池半步他着实无语索性干脆就改成了夜半探望。这样一来。他怎么也遇不上那一位了。 “就只是小小烧居然折腾得鸡飞狗跳我这一病还真是麻烦!” 听着外头阵阵鸣虫的声响李弘斜倚在床榻上表情很有些怅惘。斜睨了一眼正在一旁熟练地削梨仿佛没听见自己话似的李贤他不禁提高了声音没好气地叫了一声:“六弟!” 李贤这才转过头来。见李弘怒瞪着他他便漫不经心地置之一笑:“五哥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难免的。你是太子储君大家忙活一下那是天经地义。你要是感到过意不去赶紧养好身体正经免得我成天被父皇母后抓差小令月也不会哭肿了眼睛!” 好好一句话被说成这样李弘自然为之气结他刚想说一句什么。却不料李贤不由分说削下一块梨往他嘴里一塞恰好把他到了喉咙口的话堵了进去。 趁着这工夫李贤三下五除二切成整整一盘往旁边地小几上一放这才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五哥生病就好好养着。别心思太重。你这一病大家慌成什么样你是没看见我就差没把刀架在太医脖子上了最后更是捣腾出无数土方子。幸好没吃出问题否则我只怕要去撞南墙了。咳你就算不为别人着想也得为我未来的嫂子着想为你还没出世的儿女着想!” 猛然间。他想到了李弘那天心血来潮硬是拉着自己相扑的情景。如今再仔细揣摩仿佛那时候李弘就有些过于亢奋可惜当时他没看出来……对了那洗澡水有些红。是不是也和服用丹药有关? 李贤坐在那里忽然陷入了回忆而李弘的眼睛也仿佛失去了焦距似的正望着不远处柜子上的一个木匣----那正是之前李治派李安国送来地三枚丹药兴许是他的服用方法出了问题? 大唐皇帝皇子和皇亲国戚向来就有服用丹药的习惯而李弘由于秉性脆弱又因为在东宫的学业负担非常辛苦八岁就开始屡次监国甭说铁打的汉子熬不住他那么一个少年更加顶不住。所以在李治的关心下他曾经把丹药当炒豆似的吃了不少并不像李贤这样排斥。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俱是坐在那里愣而在窗外站立许久的某人终于站不住了绕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虽然她动作轻但这门还是不可避免地出了一声嘎吱的声响而正在各想各的事情地两兄弟几乎同时抬起了头一看来人全都愣了。 “母后!” 李贤见机得快蹭地一下跳下了床榻紧跟着便殷勤地搬来一个锦墩安放在床榻前笑吟吟地把人搀扶坐下自觉自愿地省去 的环节。至于榻上的李弘原本准备行礼结果被武只得又躺了回去。 “还以为贤儿你来探望太子会说些什么悄悄话结果半点动静都没有。我听着实在不像样只能推门进来。”嗔怪地瞪了李贤一眼武后便转头打量了李弘一会欣悦地点了点头后便关切地嘱咐道“你这还在病中就不用操心外头的事了。我已经吩咐东宫把必须得你过目的奏疏文书等等全部转送我那边就是你父皇也已经允可你就好好养病吧。” 李贤注意的是前半段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正好陷入了沉默没说什么乱七八糟地;而李弘注意的是后半段想到自己将会有一段时日不能视事必定会让臣子失望心里也有些黯然。一时间兄弟俩各有各的想头都愣在了那里。 对于李贤的爱走神武后是深有领教却没想到如今连李弘也感染了这毛病。没好气地又教训了两兄弟一番又留下李治让她捎带来的书籍和一些小玩意她便起身准备离开。见李贤也巴巴地站起来说是要送她却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我有那么多人跟着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倒是你五哥病得慌你陪着多说说话就是了。” -- 武后出门之后阿芊就带着几个内侍簇拥了上来见天色渐凉便又在她肩上搭了一件披风随即退至她的身后。其他人也分作了前导和后队都远远离着十几步。 别人都离得远远的阿芊遂微微上前几步贴着武后的身子低声禀告道:“娘娘刚刚有人报信说东宫那些僚属想要探望太子。” “太子病了倘若我不接手这与其说是太子监国还不如说是他们专政他们当然当然想要求见太子或陛下名正言顺地好拿过大权。宰相想要主宰朝政这大臣也想挥他们地影响。当初长孙无忌违逆陛下的意思独断专行敢情还有人想要学他!” 武后晒然一笑面上露出了极其轻蔑的表情忽然又停住了步子:“对了听说贤儿前几天去找过那些天竺僧人的麻烦他一向就是个任性不拘地主别真闹出了什么麻烦才好!” 这几天阿芊跟着武后忙前忙后几乎是累得昏天黑地哪里还有工夫注意这种事一听这话也是惊到飞起。一时间她的眼前顿时展现出一副血流满地尸横遍野的场景好半晌才回过神自嘲地笑了笑。 要李贤真敢这么干只怕早就惊动了长安县闹得满城风雨哪里会像现在这么安静? 于是她不无谨慎地答道:“大约……雍王殿下这次比较克制?” 一听克制两个字武后先是一愣随后难以抑制地大笑了起来。许是这些天心情压抑她许久不曾有这样的大笑非但前头的人忍不住回过头来就连后头的人也忍不住在那里张望。不过武后积威之下很多人都赶紧垂下了头权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武后终于停住了笑声但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要是克制才有鬼了就算没有大打出手少说也是威逼利诱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么?” 倘若李贤在这里必定会叹息老妈的明察秋毫然后盘算自己的另一个设想是否有泄漏之嫌。然而站在武后身边的是阿芊这一位年岁长心思多将武后服侍睡下她便匆匆出了惊燕阁准备去找李贤兴师问罪----算算入住芙蓉园十几天除了公共场合她还没有和李贤见过一次早就在心里记挂上了。 可是她兴冲冲地到了地头却愕然现自己扑了一个空。里头和她抱着同等心理的人还有几个但正主儿却压根没有回来。扫一眼贺兰烟那紧绷的脸色屈突申若讶然的表情她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便觉好了很多。 不管怎么说李贤总不是和这两位在一起! 于是三个各怀心思等着李贤的女人便在房间里聊起了天不多时随着阿萝和哈蜜儿的加入三个人又变成了五个这时间渐渐就过得快了。等到月上中天李贤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满屋子不善的脸孔。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与未婚妻和情人的密谋 些天没看到人了所以这时候觉一屋子的莺莺燕乎以为自己这几天东奔西跑不幸得了幻视症不禁使劲揉了揉眼睛。直到证明自己的视觉没有任何问题他这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旋即也不管那些或怒瞪或嗔怪的眼神径直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夜了大家都早点睡吧!” 这句话一出口原本预备了满心质问的贺兰烟顿时觉得满肚子气泄了一半竟是难以抑制地噗嗤一笑最后还是在屈突申若恼怒的眼神下方才缩了缩脑袋。然而这其中最最火冒三丈的却是阿芊想想自己好容易来这么一趟这惫懒的家伙居然想溜哪有那么便宜? 于是她猛地站了起来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一把拽住了李贤口气中也流露出几分不善:“殿下这一屋子的人可都是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就不准备交待一下么?” 此时此刻屈突申若也拉着贺兰烟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挡在了李贤身前。眼看这光景阿箩便扯着哈蜜儿退到了角落面上露出了看好戏的微笑。虽说她平日没少和李贤玩闹可这时节已经有三个出头的挡在前头她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非但如此她还在哈蜜儿耳边低声嘀咕道:“哈蜜儿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戏待会千万别眨眼!” 然而哈蜜儿却仿佛没听见这话似地。微蓝的眼眸始终流连在李贤身上面上也露出了一抹动人的娇艳。只不过如今处于所有人目光焦点之中的乃是李贤倒是没有人注意她。 而对于李贤来说前后左右都堵有人他只能放弃了蒙混过关的打算。大姊头是头一号不好惹的。因此他自是不奢望能够突破;至于阿芊虽说妩媚妖娆起来无人能比可这一位骨子里却总带着那么几分强悍。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往左斜退了一步忽然撞进了贺兰烟怀中右手更是顺势揽住了她地腰肢。 自从婚期议定之后贺兰烟住进了荣国夫人的宅邸别说和李贤见面的机会只有那么寥寥数次。中间还迭遭变故早就积累了满肚子怨气。虽说这事情和李贤无关可既然没处火她便想着在李贤身上找回来谁知两人的时间如今根本不合拍自从那晚泛舟之后几乎难以聚到一块去。 此时此刻倚靠着那坚实的臂膀她那满腹牢骚委屈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又嗔又喜的笑容。 “申若姐。没来由摆出这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干吗?这要说兴师问罪也应该是我才对这两天我这里冷冷清清常常看不到人我找谁评理去?阿芊难得来一回坐下好好喝茶谈心不好么?我这次正好得了好茶不如叫人去取了风炉茶壶。我亲自煎茶待客?” 李贤怀抱一个佳人说出这么一番话无论如何都没有什么说服力因此屈突申若几乎是本能地给了一个白眼而阿芊则是晒然一笑道:“殿下不用和我打马虎眼我今天来可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娘娘说殿下两天前去了崇化坊怀化大将军宅可有打伤人家地人。可有砸坏了人家的东西可有什么不当言行?倘使有还请早些说出来好替您善后。” 闻听这话李贤不禁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苦笑。老妈善后固然是天衣无缝……问题是他敢劳动么? 他正想回答。贺兰烟忽然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气鼓鼓地冷笑道:“昨儿个外婆还告诉我太子分明是服用了那个卢什么多的丹药才有这大病甭说上门兴师问罪就是宰了那家伙或是把他门头拆了那也是应该的谁让他们居然敢欺君!” 小丫头这一嗓子吼出来不打紧屈突申若的面上立刻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连带阿萝和哈蜜儿也为之失色。毕竟太子病了这个消息如今已经不需捂着可这病是吃丹药吃出来的这一事实却仍只限于一个小***里头流传。至于心思精明的屈突申若虽说猜到了一点端倪但一直都没有确认如今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贺兰小姐!” 阿芊沉声一喝贺兰烟顿时醒悟到自己这嚷嚷颇有不妥。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阿萝霍地站了起来推开门到了外头左右察看了一会子这才回转了来又小心翼翼地把门掩好。而屈突申若毫不客气地上前在贺兰烟头上敲了一下又冲李贤一瞪眼。 李贤虽说觉得小丫头莽撞但知道这就是她的性子遂赶紧岔开了话题:“好了好了如今太 地病正在好转这些闲话就别再传了。横竖大家今不妨对月品茗谈心求一个清心悦神不好么?” 于是他很快叫来月芜姊妹在院子中摆了一张小桌案又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皮几个人席地而坐仰望星斗品茗说笑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贺兰烟毕竟贪睡说笑了一会儿便枕着李贤的大腿沉沉睡去而阿箩见哈蜜儿强打精神眼皮子却在打架也把她强拉着去睡了自己也索性退了下去。最后李贤对面就只剩下了精神奕奕的屈突申若和阿芊。 李贤小心翼翼地让贺兰烟换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便笑嘻嘻地接过了屈突申若递过来的热茶----虽说他刚刚还说要煎茶待客但他那点茶道功夫自然比不上大姊头自不会抢着干这种吃力不讨好地差事。细品茶汤回味着齿颊留香他忽然瞧见阿芊的眼神中流露出几许忧虑。 “阿芊你眼巴巴等着我回来应该是有事要说有什么话就说吧申若姐又不是外人。”说到这里他忽然嬉皮笑脸地眨了眨眼睛“迟早你们也能变成一家人的。” 虽说屈突申若恼怒地丢来一个白眼阿芊差点没呛得连连咳嗽但他却赫然一副油盐不入的模样。于是没奈何的阿芊只能垂下头思索了一阵忽然道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那天娘娘出去散步我回去取衣物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陛下在院子里踱步还在喃喃自语说是太子既然争气他这病又不见好不如趁早传位他也好当太上皇享享清福。” -- 享享清福……有没有搞错他老爹如今才四十出头这么早就考虑退休了? 别说李贤瞠目结舌就连屈突申若这种往日沉得住气的也忍不住出了一声低低地惊呼于是在座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惟有枕着李贤大腿的贺兰烟依旧睡得极其香甜甚至还出了均匀的鼾声不知道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终于李贤问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事情母后知不知道?” “因为我只是隐约听见我担心娘娘知道了会……最后就把这事情瞒了下来。”阿芊含含糊糊地说明了一句见李贤冲着自己赞赏地点了点头她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窃喜旋即想到了上次将武后召见卢迦逸多藏匿不报地事忽然又解释道“娘娘前时召来卢迦逸多特意嘱咐我不能让殿下知晓所以……” 李贤暗道李令月这个小间谍早就通报过他了当下便笑了笑:“那事情你就算告诉我我也没辙你不必放在心上。父皇既然动了心就算母后不安排他也会另做打算所以说太子五哥这次的病……” 李贤说着说着就顿住了。这时候他该说是天意还是人意? 屈突申若见李贤掐断了话头忽然开口问道:“对了此次陛下并未以太子之病归罪于卢迦逸多甚至连炼丹也没有停止。倘若那个天竺番僧再次进药只怕陛下万一心血来潮……” “难道天下会炼丹的就只有那个天竺和尚一个?”李贤打断了屈突申若的话面上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这炼丹源出道家那些天竺和尚不过学了个皮毛。再说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有一个赫赫有名的道士何必舍近求远?” 阿芊和屈突申若交换了一个眼色异口同声地迸出了一个名字:“郭行真?” 见李贤笑着点头两人心里头不约而同地泛起了嘀咕----这一位几乎不信什么神鬼之术此次怎么转性子了?正疑惑的时候她们便瞧见李贤像自己招手犹豫了一会便索性一左一右地凑了上去。 结果不听还好一听之后两人脸上的表情同时定格在了目瞪口呆上和当日郭行真没什么两样。然而要说胆大包天天下的女人之中屈突申若若是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而阿芊跟在武后身边那么多年这胆子也已经训练出来了。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了其中细节让原本还准备游说她们一下子的李贤呆在了当场。 “这事情可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说不得我要在当中瞒着!” 阿芊的面上露出了如沐春风的微笑竟是说不出的诱人。论身份论家世她拍马也赶不上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可是在某些事情上谁的作用能比得上她? 第四百七十七章 李贤的好主意?武后的妙计? 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先贤这话说得虽然好奈何这尘世之间都是俗人富贵固然还能有人可以抗拒一二可谁能敌得了权势?率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老子一声吼天下都要抖三抖。而借着皇家威势皇亲国戚们只要不是谋逆只要不是犯了众怒就是那些名声赫赫的强项令也无暇前去理会。 所以李贤跑到怀化大将军宅邸对迦摩罗放话威胁这事情外人都不知道可当事者本人却不敢玩笑置之。既然是卢迦逸多座下弟子中唯一一个出身大唐的占着语言优势迦摩罗便拿着师尊怀化大将军的名义四处拜访----那些一等一的宰相门头进不去但是长安城中毕竟还有信方术迷炼丹的权贵于是他轻轻松松打探到了自己需要的消息。 问题是那些从各种渠道汇总到一起的消息实在没法让他安心。豪爽、仗义、慷慨、多才、善武……然而这众多的褒义词之后还有几个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的贬义词----睚眦必报、护短、狠辣----总而言之一句话躲那位雍王远些那就肯定没事了。 甭管这年头亲王究竟是实权人物还只是徒有尊荣手无实权可不管怎么说李贤都是皇帝皇后的儿子万一这要是人家再怒上门寻衅那砍断的就不止是区区一张楠木桌。而是他地脑袋了吧?于是迦摩罗不禁认认真真地考虑起了自己的前途问题。 这世上六根不净的和尚横竖也不止他一个。 这帝后在芙蓉园度假转眼就已经近二十天了虽说最初的日子很是逍遥愉悦但被李弘这么一病上上下下一阵忙活。悠闲的气氛一扫而空甚至变得有些沉重。直到李弘逐渐康复这情形才稍稍好转更多的人才把心思放在了荣国夫人杨氏地寿诞上。 毕竟这已经是老太太九十一岁的生日这样难得的高寿老人于大唐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同时对李大帝来说。老太太能活九十一岂不是意味着他的人生还没过完一半?再说了这大好的日子冲一冲指不定李弘的病就全都好了。 大病初愈的李弘并不如外人想象地那样孱弱每日已经能沿着芙蓉池慢慢散步。当然一多半的时间陪着这位的是李贤少部分的时间偶尔也会出现未来太子妃的身影。芙蓉园从上到下的仆役都得到过武后的警告对这样逾越礼制的行为都装做没看见。 然而这一天。李贤却没有如往常那样扶着兄长去芙蓉池而是笑嘻嘻地让人用肩舆把李弘带到了马场。就在两日前西域再次贡来良马百匹武后命人从中精选出二十匹养在芙蓉园中的马厩而李贤当初那匹坐骑虽然还跑得动无奈多年过去年纪已经大了。他索性就让其退了休问老妈要了一匹。 以武后的手腕这样地好事怎么会只便宜了儿子?眼看此次随驾的亲贵子弟大多和英王李显混在一起斗鸡斗得实在不像样于是她便下令办一场马术比赛前五名俱赏西域骏马一匹结果成功吸引了时下爱马如命的青年们。 “母后此举。和你先前的相扑大会有异曲同工之妙!”李弘望着场中正在各自憋着劲练马术的众人不觉冲李贤微微一笑“六弟你这马术是当年和英国公学来的。后来又上过阵杀过敌怎么不上去试试?” “咳横竖母后已经把马赏给了我我何苦上去再和人家争抢名额?” 李贤一面笑一面把李弘扶到了当中撑着巨大遮阳伞地位子上坐下又取来巨大的冰盆命两个宫人在旁边拉起了手动风扇此时那原本四下里逼过来的暑热之气逐渐被一股凉爽的风所取代看得李弘为之侧目那眼神中只透露出一个意思。 这年头皇家给大臣赐冰都是有定数的外头的冰价钱也相当不菲这被大臣看到了肯定又是一顿好说李贤就这么浪费? 李贤瞅了一眼场中大呼小叫的程伯虎和屈突仲翔再看看闷声不响埋头训练的薛丁山顿时微笑了起来一回头看见李弘地眼神他便双手一摊道:“五哥别瞪我现如今长安城藏冰户比以前多了几倍不止就是我自个也有不少冰窖。再说我就是再穷这点钱总还出得起吧?” 面对这种言论纵使李弘也没法再提醒下去索性便把目光放到了场中。他虽然秉性脆弱但大唐的太子从来就不是一味学文想当 年的时候那课程可是排得满满当当似乎就是因为骑马射箭过分辛苦反而坏了底子。所以这时候瞧着一群人在场中纵马飞奔欢跳他只看得神采飞扬。 -- 李贤站在旁边笑吟吟看着心里也很是得意。话说武后原本是决定举行马球比赛的奈何这长安城中地马球水平他是清清楚楚这种没有悬念的比赛着实没有意思因此他献上妙策马球就变成了马术分极赛马和障碍赛马两轮总分高者胜。于是如今这各家都把压箱底的好马都拿了出来个中有些甚至看上去比此次进贡的西域骏马素质更高。 与其说这比赛是奔那个彩头去的还不如说是争面子或者换一个更确切的词来说那就是……争媳妇! 那是因为不知是谁透露出风声来武皇后有意让赛马的前五名和此次随驾芙蓉园的众多名门闺秀挑选匹配良缘任由他们开口只要女的肯嫁就立刻赐婚。 长安城中顶尖的名门好几十就算是家里的千金出身好长相也是各有千秋然而这回能在芙蓉园中露脸的佳丽不但家世良好而且天仙绝色。而那些身上有婚约不能参加比赛的自然只能捶胸顿足。毕竟这种难得出现的自由恋爱机会怎么能错过? 而李弘在听了李贤滔滔不绝的解释说明后最后露出了极其古怪的表情:“这是母后的主意?我怎么瞅着像是你的歪主意?” “这横竖是好事五哥你就甭管是谁的主意了!” 兄弟俩在这边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嘲讽招架却没注意武后正搀扶着李治站在老远的地方观看。李治生性就是爱热闹的人看到这种热火朝天的场面心中颇觉得热血沸腾然而最最让他欣喜的却是太子复原了!于是“老”怀大慰的他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妻子的手。 “弘儿无恙朕就放心了再看看那些年轻俊杰我大唐何愁将来无人?” “陛下尚春秋鼎盛弘儿又怎么会有事?至于这些年轻人陛下将来自然看得到他们将来建功立业的那一天!” 武后顺口就加上了这么一句看了看底下那些各自卖力的年轻人顿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唐因隋制起家的时候就利用了各地的世家大族所以如今虽然开了科举却还是以世家子弟居多。武家虽然是功臣之家却算不得大族直到现在还有人拿她的出身做文章。她命人改写氏族志是第一步现如今第二步自然就要干涉一下世家之间的通婚。 如果李贤知道他灵机一动随便想想的主意居然能让武后上升到这样的政治高度只怕连下巴都会掉了。只不过他不知道所以这时候依旧和李弘兴奋地指点着场中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等到三天之后天子大宴公卿宾客和新科进士之后这场赛马会就会开始了到时候很有一番热闹可看。 另外他还盘算着卢国公程处默正好也在宾客之中不如让这一位领衔撺掇那些国公们好好开一个赌盘赚钱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难得一乐。等等那些贵妇们都是在家里掌管钱袋子的不如让临川长公主设法把她们也拉下水? 正当李贤的思维散到了无边无际的远处时他忽然感到手臂一阵剧痛抬头一看却见自己的七弟李显正没好气地瞪着他。 话说这小胖子虽说只被操练了三天时间也只有区区三个时辰可对于李显来说却是苦不堪言。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也只能苦捱顺便在能报复的时候冷不丁报复一下子比如说刚刚那一下死掐。 “芙蓉园外的卫士让我带信给你说是你的王府官送来的。” 王府官?他李贤的王府官多了这说的是哪一个?再说了最近应该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大事吧? 李贤莫名其妙地接过信证明那印鉴确实是雍王府的不禁对这封没有署名的信愈感到奇怪。然而等他三两下展开卷轴一看却被那满纸惨不忍睹的笔迹吓了一跳。不消说这能写出这样毛笔字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然而字虽然差劲虽然是大白话但意思却明明白白。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李贤顿时露出了极其微妙的表情。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马士革刀攻略 定坊的雍王第李贤认为不方便但是归根结底这的蓬莱宫渐渐取代了太极宫的地位所以才会让他要常常绕一个大***进宫。不过现如今皇帝皇后在芙蓉园度假这雍王第也就冷清了下来毕竟如今连皇城中的三省六部也安静了不少就别说这里。 不过这一天几个从芙蓉园中溜号的人再次齐集雍王第这顿时让这里重新热闹了起来。除了李贤这个主人的归来同行的还有屈突仲翔、周晓、程伯虎和薛丁山。虽说其中有好几个都惦记着几天后那场争媳妇的大赛然而这却不能抑制他们对那件事的兴趣。 红头的米哈伊尔很神气地坐在那里面对众多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指着旁边一颗头光溜溜的迦摩罗对众人眉飞色舞地眨了眨眼睛:“这炼制镔铁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有着落了。这迦摩罗法师来自南天竺据他声称那乌兹钢产自北天竺。他曾经和北天竺佛国的某位法师相识知道这乌兹钢的产地。” 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迦摩罗身上尤其是屈突仲翔和周晓两个钻在钱眼里头的家伙更是两眼放光。这产品还没生产出来他们就到各家府邸里做过调查----毕竟屈突仲翔在武艺上是个半吊子而周晓根本就不擅于舞刀弄枪对这种勾当完全不熟悉。 这镔铁匕少说就价值一两千贯。这要是真地削铁如泥的镔铁宝刀就是标价上万贯也有人买!这可都是钱大把大把的钱哪! 李贤打量着迦摩罗总觉得这和尚的举动有些蹊跷。论理说他上回到崇化坊那边撂下了狠话不说芥蒂。这迦摩罗也应当怀恨于心才对怎么忽然和红毛家伙搭上了?心里头怀疑他这目光中顿时流露出那么几分怀疑----这乌兹钢虽说难得但贺兰周有不少天竺供货商据说已经有人愿意承揽这项买卖了。 不就是要花大价钱进口原材料么?反正他的本钱多这点钱还出得起! 迦摩罗之前远赴天竺那是为了进修佛学毕竟。这玄奘法师从天竺回来之后受到的礼遇足以让他大为动心。但是和大唐地繁荣相比天竺城邦林立的格局实在难以吸引他所以他当然想回到大唐。不过这吹牛可以佛学经义他却决计比不上当年那位玄奘法师若是来上三五百僧人他最后非得败下阵不可。 于是配合卢迦逸多献丹药就成了一条捷径。可谁知道那达捷径竟会变成断头捷径? “雍王殿下北天竺的乌兹钢在整个西方都赫赫有名波斯强盛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乌兹钢都运往了波斯由那里的良匠进行加工最有名的就是大马士革刀和大马士革剑。如今波斯已经不复存在。但大食掳获了不少波斯工匠所以现在北天竺的乌兹钢大多数都是流入大食地。普通天竺商人也许能运来一部分但数量一定不会多。” 这时候李贤深刻体会到了地理优势四个字的深刻含义。如今大食刚刚崛起这实力和大唐大约差不离纵使相差也不会太远打起来还是有得一拼的但问题是。从天竺到大食的路程很短但从天竺到大唐要么走西域要么经过吐蕃。两条路都不是那么太平的。而这年头的海航十艘船中能有一艘到达目的地就不错了所以也甭指望这条路。 掂量一下迦摩罗的这番话李贤感到这家伙自信满满再加上反复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他便索性追问了下去。结果这位冒牌天竺和尚接下来说出的一番话一下子让他振奋了起来。 “只要殿下能够给我大唐的凭证我一定设法从北天竺至少运回三千斤乌兹钢。这位米先生也答应说是能请出一位在天竺隐居地波斯工匠。” 这无疑是巨大的喜讯别说屈突仲翔和周晓两眼直冒小星星就连李贤也禁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程伯虎和薛丁山对视了一眼同时认真考虑起倘若精钢板斧换成了镔铁板斧亮银枪换成了镔铁长枪他们的战斗力能够有多大的加成。 这事情一下子从虚无缥缈进化到希望极大李贤还觉得有些可疑正准备再好好考虑谁知屈突仲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六郎这事情有利无害你只要向陛下一说道陛下一定会赞成!干脆这样我带上一百多号家将跟着他们一起去保管把东西安安全全运回来!再说吐蕃人被你打得没了脾气 还有裴大将军坐镇这样的大好机会不利用岂不是 屈突仲翔这话说得信心满满慷慨激昂别说程伯虎薛丁山为之瞠目就连和他最熟悉的周晓也傻了眼甚至起身在他额头上试探了一把。 要知道西域各族之间时有争斗这就已经够乱了可是比起城邦林立关系复杂地天竺来西域可以称得上是平静的天堂。这屈突家人丁并不怎么旺盛上头两位长辈会放人?再说了就是屈突申若也不会放心让这个弟弟跑到天竺去吧? 李贤反反复复考虑了一下得失最后觉得自己最多也就是损失一笔钱值得向老爹老妈去提一下----他也做过功课之前镔铁虽^^然时有输入中原但别说千斤能有个几十上百斤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差不多也就是一把长刀的耗费。为了节约成本多半也就是制一些匕之类的而且还远远比不上进口的成品。不过三千斤也不抵几天用…… -- 大马士革刀他倒是在西市某家店铺里头看到过要价四千贯。这买一把没问题可要是买十把别说他肉痛人家还没有存货呢! “这事情我会去请示父皇就有劳迦摩罗法师等一下消息了。至于仲翔你要是想跟去先说动你家老头子还有大伯再说。就算过了那两关别忘了申若姐的厉害!” 短短一句话让屈突仲翔一下子变得犹如霜打的茄子似的完全没了精神。至于迦摩罗一听李贤地口中头一次迸出了法师这个称呼他心中登时欣喜无比暗地决定这一趟一定要办出一点成效来若是能弄一个皇帝敕封他以后就再也不用愁了。 把迦摩罗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家门李贤回头就开始嘱咐罗处机和姚元之看好米哈伊尔----这个红毛猴子最喜上窜下跳要是他向老爹老妈讨来了圣旨这家伙却有什么意外那他岂不是白费工夫? 安排好了这一切他方才带着人出门可这才上了景耀门大街他忽然心血来潮转头对程伯虎四人道:“既然出来了不如走一趟西市弄一把大马士革刀回去?这之前进贡的早就被父皇分赐众武将了没有实物终究没有说服力。” 众人都是好事的闻听此话自然没有异议程伯虎反而拉着薛丁山凑上前来涎着脸要求到时候运回乌兹钢先满足他们鸟枪换炮的需求。 “这东西还没到手你们就开口预定哪有这么心急地?”李贤笑骂了一句拍马就走疾驰出去不多远他便勒住马头回身喝道“有这心情你们还不如去仲翔那里入一股这光是分红就够你们把所有行头都置换上一遍了!” 于是李贤一马当先后头四个人一路走一路嘀咕商量同时进了西市。一行人熟门熟路钻进了一处店铺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而一认出众人那迎客的伙计立刻撒丫子回奔进去不一会儿就把东主请了出来。那位深颧褐目的胡商一面奉承一面把五人往里头引又命人去取诸多珍藏的“非卖品”把自己的商品吹嘘得天花乱坠。 “诸位大人都是老主顾了我也不说空话这西市货卖珠宝饰的胡商不少但货卖这大马士革刀的只我这一家!话说诸位大人来得巧我这里正好有刚刚运到的三把宝刀都是最最优质上乘的货色!” 伙计捧出了东西李贤取出一一验看那上头的精致花纹自是让人赏心悦目但是既然是兵器好看精致其次锋利耐用才是第一。于是众人毫不吝惜地用了自己的随身佩剑当了试金石结果大为满意----虽然五把剑上全都留下了三个深浅不一的小小豁口。 “我全都要了。” 李贤这种豪阔的举动这位胡商不是第一次得见即便如此仍然是喜出望外----这在长安西市做生意虽然利润大但权贵多官员多日常开销也大官府的人更会常常盘剥。可自打雍王府这几位常常光顾之后他的日子就太平多了。于是他满脸堆笑地比划了一个手势。 七千贯三把刀一起拿走。 于是晚间回到芙蓉园之后李贤亲自抱着三把大马士革刀直奔太子李弘的住处。这一进门他就现自己闯得莽撞了一些。这回他虽然没有成为电灯泡却是撞破了父子谈心的大好温馨场面。 第四百七十九章 更精明的李大帝 从上次李弘病倒之后来探望过一次之后这是李治事独来看望儿子。 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只要立太子的时候不是为群臣所逼而是自觉自愿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必定相当不错至少是最初相当不错。而这一点在被时人评价为仁厚之君的李治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虽说他在某些儿女面前并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但是在他和武后生育的四儿一女面前他这个父亲非常称职或关心或照拂全都是无微不至。 作为他亲自一手扶持一手教导起来的太子李大帝自然是寄予了深深的厚望所以甫一见面不但制止了李弘起身见礼而且一再询问了众多细节直到确定这个儿子的身体确实没有大碍他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政务上的事情有你母后政事堂还有各位宰相你暂且先养好病再说。你是太子是储君不可不慎。”如是嘱咐了一番他忽然顿了一顿仿佛觉得难以启齿一般又添了一句话“太医说是那丹药让你高烧不醒朕……” 他这话还没说完李弘就立刻抢着截断道:“是儿臣秉性脆弱方才有此病灾与父皇所赐之药并无关系想来太医也不过是猜测并无切实关系父皇不必放在心上。” 虽说儿子暂时没事了但李治先前心中总有些自责一听到这话他更觉得太子懂事知礼。当下欣慰地连连点头。 皇帝老子面色缓解李弘也放下了一桩心事又紧跟着劝解道:“不过父皇在太医验看之前还请不要服用这些丹药那长生不死药也还是暂时搁置一下免得服用之后伤了父皇的身体。听说父皇之前对太医多有责难。还请多宽慰他们几句。毕竟。儿臣这次能够这么快恢复这些太医也颇有功劳。”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太医李大帝登时想起昨天秦鸣鹤来为自己诊治时地抱怨不由笑了起来:“罢了你既然病愈那些太医朕也不想再苛责他们。不过。与其说这回是多亏了他们还不如说是你六弟尽心听说他找来了无数偏方更把秦鸣鹤骚扰得头晕目眩最后总算是解决了你的高烧不退。” 想到那时候鸡飞狗跳的情景李弘也为之黯然连忙欠身道:“儿臣也知道这些天来忙坏了六弟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谢他!” 父子俩闲话了一会。李治忽然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方才冷不丁叹道:“朕这风眩已经成了顽疾屡屡让朕不得安宁这朝政上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本希望你多多熟悉国政。朕有朝一日能够退位为太上皇好好享几天清福……” 这话还没说完李弘立刻为之大惊失色刚刚还有些微微凉的额头上顿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就差没从床上立刻蹦下来。饶是如此他还是赶紧翻身伏在床上连道此事不可。于是父子俩同时触动了心中隐衷一个悲叹顽疾无救一个心伤自己的孱弱最后竟是相对垂泪不语泪千行。 李贤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令人尴尬地一幕结果一向聪明机灵地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背过身更不行只能行礼之后低低垂下了头数着地上地青砖。此时此刻他唯有在心中埋怨这皇帝来看太子外头至于连个把门的人都没有么?还有王福顺这位天子驾前第一大总管上哪里去了? 太子早习惯了李贤这样的不通报而直接闯入李大帝却是被吓了一跳。等李弘解释过之后他这才略带恼怒地瞪了李贤一眼旋即摆手示意其上前来。一看清李贤怀里抱着的东西李治那脸色登时又变了。 “这……这是什么?你五哥在病中你带这些凶煞之物来干什么?” 谁知道你皇帝老爹会忽然出现?李贤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脑筋急转弯之后赶紧答道:“父皇这三把刀尚未见血要说凶煞之气那是绝对没有的。我不过觉着太子五哥秉性太弱这用阳刚之物好好压压兴许还能派些用场。” 这话终于说得李治面色稍霁至于李弘虽说知道这李贤多半是在信口开河却也不打算拆穿只心里觉得奇怪。不过既然东西都带来了李治便起身拿过一把拔刀出鞘细细一观面色登时一亮----别看他李大帝如今这七病八灾的当年可同样也是骑马射箭练刀挥舞两下子绝对没有问题。 “倘若朕眼法不差这应该是波斯的大 刀?” 李贤赶紧一记马屁拍了上去:“父皇好眼力!”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李治自然不例外。摩挲着那刀上精美地纹路他忍不住又侃侃而谈了起来:“那一次波斯王子卑路斯到大唐敬献了三把宝刀朕赏赐给了长孙……等三个大臣朕听说这就是中原俗称的~.说这也就西市有胡商货卖价值千金。对了你这三把莫不都是大马士革刀?” 李贤赶紧点了点头忽然想到老爹刚刚提到了波斯王子连忙追问道:“父皇刚刚说波斯王子献宝刀那他可带来了波斯善于铸造此刀的工匠?” 对于这个问题李弘直接抢了过去:“人家是亡命带的都是亲信随从怎么可能带工匠!” 对于这样的回答李贤却很有些不以为然。然而这时候李治却忽然陷入了沉思不多时才笑道:“你不说朕倒是忘了那时候倒是有一个波斯工匠进了长安治监只不过那时候他就已经头花白眼下大约早就死了。”说到这里李大帝忽然古怪地瞥了李贤一眼。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情这当爹的当然清清楚楚根据前后这么一番话若是还没有什么线索李治这个皇帝就白当了。 于是李治就顺势敲打起了李贤:“怎么你莫非是在打这铸刀地主意?军中兵器锋利耐用固然重要但更重要地是成本铸此刀的钢材朕听说大唐并没有与其千里迢迢地运过来还不如在本土兵器上多多下功夫。大唐的骑兵早就胜过了突厥而陌刀军更是无往不利何必求于外?” 这话说得并没有错打仗虽说得靠将士但归根结底后勤补给武器等等一样都不能少所以这打仗其实就是拼钱粮。无奈李贤兴头一起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打压下去?面上虽然唯唯诺诺地应了可李治这话一说完他立刻又搬出了另一种说辞。 “这从外头运原料固然是不合算但西域如今已经在我大唐控制下而大食自灭波斯之后一直在东征西讨若是有一天他们觊觎西域难免还是要有冲突。大食得了波斯良匠距天竺又近倘若他们全军配备上了这样地刀只怕……” 这话讲究点到为止因此“只怕”两个字后头的话他也就不用说了。然而他不说不意味着李治就不会想----这时候李大帝终于想起似乎几年之前他派了波斯大臣亚伯拉罕出使曾经有一度准备攻打大食。 虽说现在他没这个打算而且打仗打得太多也免不了遭到大臣劝谏但他还是不得不考虑到李贤所说的这个问题。自己打出去会被人指摘不够仁义那么人家万一打进来呢? “运矿石不够经济若是能从天竺直接运这成品刀剑回来兴许朕还能考虑考虑。” 李贤等待良久却从老爹的口中等来了这么一个答案要说他瞠目结舌还是轻的。可他老爹这随口一说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赶紧将李治搀扶着坐下旋即又提出了建议----是否可以设法控制北天竺的某个小国扶植一个傀儡政权? “若是要如此先得撇清大唐的干系。” 这时节天竺并没有统一的政权整个南亚大6存在北天竺、南天竺、西天竺、东天竺和中天竺五个政权而这五个政权也不是铁板一块中间的小国不计其数。虽说李贤这个主意大大有悖于仁义道德但李大帝喜好仁德的名声不假背地里小动作也没少做过。否则他就应该义正词严地拒绝而不是提出要撇清大唐的干系。 这种说法李贤当然赞同事实上这要是流露出一丁点口风到最后文臣必定群起而攻之。这年头作为泱泱大国讲究的是决不能不教而诛讲究的是一定要师出有名就比如泉献诚如果不来大唐搬救兵大唐就得另找借口打高句丽。若是某些古板的大臣知道皇帝居然在密谋颠覆人家国家的政权这漏子就捅得大了。 父子俩商量得越来越起劲到最后竟是把这里的正主儿太子李弘给撇在了一边。而斜倚在榻上的李弘瞅瞅李治再看看李贤最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得说李贤喜欢占便宜的心理指不定就是一脉相承自李治的。 第四百八十章 不是老丈人胜似老丈人,屈突申若的陪嫁 严格意义上来说大唐皇族并不是纯粹的汉族。事乱华之后中原就时常为少数民族统治异族高门和汉族豪门之间常有通婚。不过正是这种胡化的风俗造就了隋唐两代尚武的风气番将归朝往往也会成就一个个大姓。 屈突氏源自库莫奚种人依附鲜卑慕容氏后来逐渐迁居长安到北周时已经官居高位。而传到屈突通的时候这一位赫赫有名的猛将更是把整个家族带到了最高点----尽管他曾经和李家厮杀过但降唐之后却飞黄腾达在玄武门事变中更是充当了一个重要角色。 于是屈突通本人固然是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配列太宗庙庭在李治登基之后更是被追赠司空。 这屈突家在北周的时候就是大家族如今虽然屈突通已经不在了可两个儿子一个当着国公一个当着刺史算起来竟是比不少功臣子弟总归混得好。再加上屈突申若再过数月就要嫁给李贤自然而然整个屈突家都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中。 天知道屈突家上上下下的仆人对屈突申若这么一位大小姐是何等畏惧听说她要嫁这暗地里烧高香的不在少数。这一位虽说少时就艳冠长安可脾气过于火爆眼界太高就连当父亲的屈突诠也不敢随便定亲事而敢于上门提亲的人家无不会生乱七八糟的神秘事件。最后这朵带刺地鲜花终于没人敢摘了。 这一天一大早。心情极好的屈突寿一大早就上门找屈突诠说话嗓门洪亮得犹如年轻人。一说到明天荣国夫人的寿筵他更是眉开眼笑----别误会他和皇后的母亲荣国夫人可没有什么交情重要的是他得到可靠消息就在明天这侄女的婚事就能真正宣布下来了。 “老二。我真羡慕你生了一个好女儿。申若真是好样的!” 这话说得屈突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角更是无力地抽搐了两下。他早年丧妻结果屈突申若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开始管家他那些姬妾看到她都是俯帖耳。而他在外为官几年中一回来更是现整个家里仿佛像换了主人似地。那些仆人张口闭口大小姐仿佛他这个当爹地反而是外人似地。 算了算了这些事情说出来也丢脸看在丫头就要嫁人。好歹还提了仲翔的份上有什么苦他自己吞了就是!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外头忽然火烧火燎奔进来一个仆人还未站定就嚷嚷道:“外头有芙蓉园中来的信使说是陛下请国公爷和老爷下午就进园子赏花听说还有几位国公作陪。” 六月盛夏原本就是百花盛开繁花似锦的季节这赏花自然也是一道悠闲的美事。但问题在于。大唐封国公的多半是一群武将或是功臣子弟。虽说都识文断字还不至于是大老粗可喝酒赌钱赛马这种勾当大家喜欢。谁耐烦去赏什么花?曾经有某个出身破落户的武将对着牡丹说是蔷薇这不是天大地笑话么? 屈突寿和屈突诠大眼瞪小眼可虽然明知道去了也白去可皇帝相邀不能不去只能分头去准备。等他们装束俩停当赶到芙蓉园的时候就看见程处默和几个贵族正在那里等候。要说他们的父辈都是当年的秦王府功臣从小也是一起玩到大的自是熟不拘礼各自打了个招呼程处默就笑嘻嘻地在屈突诠的肩膀上使劲一拍。 “今儿个准备和你未来的女婿说什么?” 未来的女婿?今天不是皇帝请赏花么?听了这话不但屈突诠莫名其妙屈突寿也是满头雾水。而看到两人这幅光景程处默更觉得好笑和其他人深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笑吟吟地道:“两位来晚了一些刚才陛下使人出来知会他有些倦太子病也没有痊愈所以下午让雍王过来陪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赏花这岂不是你地未来女婿?” 屈突诠还有些尴尬屈突寿却不管这些笑呵呵地和众人团团一拱手眉飞色舞地道:“这申若出嫁之后我一定请各位老兄弟好好喝一顿嘿我早就瞧着这妮子眼光毒……” “伯父!” 屈突寿还没乐和完斜里忽然撞出来一个声音他转头一看是侄女非但不惊反而更是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申若我家那几个都不争气还是你行既挑准了良人又带了你弟弟。嘿我怎么就没你这么个好女儿!” 平常屈突申若两眼一瞪她老爹就是又满腔地话也必定全都缩了回去 突寿不同。一来这位是族长见过的世面多二来傻这一大把的年纪摆在那里只能暂时作罢。所以屈突申若只能强忍住飚地冲动趁人不注意在伯父的脊背上狠狠捏了一把。 奈何屈突寿昔日也是上过战场的这人虽然老了筋骨还在挨了这一下黑手愣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照旧谈笑风生。结果等到李贤优哉游哉踱步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屈突申若站在那里咬牙切齿而一群中老年人则其乐融融的场面。 “各位……” 他才开口蹦出了俩字程处默就一个箭步蹿了上来乐呵呵地拱手行礼:“殿下这次把我们大家找来是不是为了赛马的事情?我家小子就带回来一个口信什么内幕都没说。总而言之你的主意都是好主意我程处默第一个支持!” 一听这话其他人顿时来了兴致。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也已经小四十最年长的屈突寿更是七十开外了这人老了都好热闹他们自然也不例外。再说了家里几个小的都有跟着李贤捞一把的往事他们虽然不在乎钱可平白无故地挣一票试问谁会拒绝? 李贤没理会屈突申若拿眼睛瞪他笑嘻嘻地深手一引就把众人领进了园子顺便就解说起了这赛马的长效机制问题以及马术表演培养的贵族气质问题。然而他这走着走着程处默忽然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他身边一左一右的人换上了屈突寿和屈突诠。虽说屈突诠是个闷葫芦没多少话可屈突寿却极其健谈说着说着那话题就不知道岔到哪个犄角旯了。 六月盛夏都开什么花? 凤仙花、半支莲、醉蝶花、香蓟、矮牵牛、花葵、大花萱草、玉簪、紫苿莉、美女樱、荷花、睡莲、唐蒲、大花美人蕉、麝香百合、大丽花……总而言之如今的盛夏季节芙蓉园中芙蓉池芙蓉池上芙蓉开但这其他的花也是不少的。 不过走在花丛中却没几个人的心思在这花花草草上头风花雪月也讲究个情调身边没有合适的女人相伴还看什么花草?那不是吊心火么! 程处默拉着众人退避在后然而屈突诠却被女儿的目光盯得心里慌于是干脆装起了哑巴。可屈突寿却不管这些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给屈突申若准备的嫁妆仿佛这不是弟弟嫁女儿而是他本人嫁女儿似的。 金银珠宝这样的死物李贤并不在乎;店铺房产土地之类的不动产李贤也不太留意。然而当这位不是岳丈胜似岳丈的老者提起了陪嫁的人时他渐渐竖起了耳朵不多时便有些合不拢嘴。 五十个陪嫁侍女并不算多----但如果是五十个精通刀枪棍棒的侍女那就很有些可观了。按照屈突诠的话来说这只要装束停当了立刻就是一支英姿飒爽的娘子军。不过这肯定是屈突申若的手笔要其他人有这个闲心他才不相信。 三百名部曲也算不得什么这年头蓄养婢女练武还有些稀奇但蓄养的家丁要是不练武那才是咄咄怪事。然而这三百号人练武之外居然识字会文!这年头字纸最贵书籍更贵所以寻常人家根本就不用奢望能教出识字的儿孙更不提让部曲识字念书了。 在此之外还有十名精通算术的帐房十名精通园艺的园丁十名精通机巧的工匠十名画匠十名铁匠……总而言之各式各样的能者又是一百名。 到了最后李贤甚至怀疑屈突寿是不是把屈突家整个家底都给他搬过来了。这嫁妆准备到这种程度实在是有些惊人了。 他这个雍王娶亲皇家的聘礼当然不会少但似乎算算这些嫁妆的总体价值他颇觉得屈突家这回嫁女儿是做了赔本生意。这个念头刚刚生出他忽然感到有如芒刺在背这一回头就看到了屈突申若恶狠狠的目光。而与此同时他那双尖耳朵忽然捕捉到了屈突寿的低声咕哝。 “都是那个道士郭行真当初胡说八道偏偏说如果没有天霆巨变申若就无人可配。呸这次不是要大婚了么?”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李贤登时想起上次大姊头陪小丫头去见袁天罡的情景。虽说遭人暗算的事情他基本上把碴找回来了可那回老袁究竟对两人说了些什么? 第四百八十一章 状元非帅哥,纨绔也翩翩 举乃是大唐立国之后头一回定下的开天辟地的制度广大的庶族以及平民百姓开了一条缝让这些往日不能参与朝政的人有做官甚至做大官的机会。昔日唐太宗看到一大批应试举子的时候曾经有天下人才尽入吾彀中的感慨。然而就是这样一桩仁政却难以避免有人通关节走门路徇私舞弊。 所以太宗皇帝不但定下了卷子送中书门下重新审核的规矩而且还出了另外一招那就是重试!比起其他的途径来这一招无疑是雷霆万钧重试的大棒每次一抡起来总要砸倒不少人。 而这一年的新科进士只有寥寥十一人但礼部先前报上来的名单足足有五十五人这一下子筛选下去五分之四足可见这重试的厉害。当然某考功员外郎作为倒霉的主考官被远远打到西域某个州去了这一辈子是否能回朝还未必可知。 不管怎么样有进士就有状元。这进士好升官状元若是有本事自然更加好升官不过因为这次的状元乃是重试而定所以各家公卿事先都不知道状元是何许人俱盘算借着这次芙蓉园饮宴的机会替自家找一个状元女婿回去。当然最后争抢的结果如何这就要看各家手段了。 这边的公卿想着抢女婿那边的众世家儿郎们则在摩拳擦掌准备力拔头筹争一个媳妇回去。 薛丁山陪练了三天本想在最后一天随便找个借口退出。谁知他还不曾实行这伤遁的大戏这临洮县主就领着阿梨来到了芙蓉园当然这两位也是武后邀请来地。虽说这女儿是契苾何力认下的但临洮县主却是爽利女人母女俩很快就熟识了。此次一来临洮县主就给薛丁山捎了一句话----好好比赛拿一个名次否则婚事就别想了! 吃这一吓。薛丁山是没有条件硬着头皮都得上。重新急急忙忙回去挑选马匹的时候。还被屈突仲翔等人讥笑了一通。然而屈突仲翔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骇然觉家里两位长上全都来了。他一向怕老姐胜过怕老爹可是大伯父的驾到却让他吓得不轻。 “仲翔身为屈突家的子弟。今天你要是不能拿下头名我就上奏陛下非得把你送到西域去磨炼磨练不可!” 头名?这里这么多彪悍的人物他拿什么去换头名?屈突仲翔硬着头皮正想分说几句忽然就听到最后头那句眼睛登时一亮。西域再往下就是北天竺他还生怕家里人不让他去这要是可以。他今天输了岂不是更好?到时候让李贤打掩护。这从西域溜号还不是轻轻松松? 和“大伯父”的交涉完毕之后李贤少不得和自己的准岳丈亲密交谈一下。和屈突寿相比屈突诠明显好对付多了。因此他总算有了一段比较轻松愉快地经历半点没有准女婿见老泰山时地拘谨。 唯一美中不足地是别的姑娘家在这种时候必定害羞得躲开而屈突申若愣是在他身后几步远处别说羞涩那虎视眈眈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正在谈婚论嫁的名门千金。 于是等到程处默拉着屈突诠前去商量出资这方面的勾当他方才赶紧一溜烟来到了大姊头身边想说什么却觉得这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他只能涎着脸叫了一声。 “申若姐。” “我很老么?” 这是一句完全在李贤预料之外的回答要知道他虽说偶然也叫叫大姊头的名字可这屈突申若比他年纪大不少他平日里都是这么称呼地。好奇地打量了屈突申若一会见对方忽然投过来一个无比凶恶的眼神他却丝毫不怵反倒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令伯父是年纪大了喜欢开玩笑我不过顺着他让他高兴一会罢了你又何必那么在意?刚刚的称呼你既然不喜欢我以后省去最后一个字还不行?”看看左右无人他索性乍着胆子更走近了些目光更是在那白皙的酥胸前停顿了好一会然后才把目光转回了前方“待会这里是少的抢媳妇老的抢女婿你猜猜这新科状元郎是怎么个模样?” 对于李贤这幅模样屈突申若平日自然是无所谓可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却本能地感到有几分羞恼。只不过别人的羞恼是借机退避她却显得愈彪悍。然而李贤这几句话轻飘飘犹如棉花似地东拉西扯让她无从说起简直是满腔地力气使不出来。 于是她只得冷冰冰地答道:“那些老家伙只想着给自己 状元不管老的少的肥地瘦的他们哪里管那么多?是寒族出身横竖家家户户有的是庶出的女儿不愁没人可嫁!” 这要是先前刚刚推行科举的时候自然是各科一视同仁但到了李大帝在位这些年逐渐就成了进士独尊明经科出身的虽说也能有好路子混可如果不是世家名门甭指望有什么好结果----裴炎那是出身赫赫有名的“洗马裴”家族否则也别想升得那么快。再说了进士出身名门的概率远远比出身寒门高。 李贤当然知道这么一个道理可活络气氛的问题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他唯有挠头。正在这当口就只见周围的公卿们忽然起了丝丝骚动不多时他便听有人嘟囓了一声:“那就是新科状元?” 大唐重风仪虽说比不上魏晋南北朝时候那么重美男子但是优美的仪态行止依然是时人品评追捧的热点就比如老上官年纪一大把还被人说成是谪仙。所以从这一点来看那个走在最前面身材高大笔挺的某状元举手投足间还是很有几分风采至少这气度很可以和上官仪一拼。 然而这状元的年纪也能够和上官仪一拼……甚至可以说他比上官仪的年龄还大。看那银须银少说也过七十!此时此刻李贤可以肯定这要是现场的人戴着眼镜那肯定是跌落一地碎片!虽说太宗皇帝开科举以来也已经不少届了曾经有过年纪大的但毕竟是少数三四十、四五十的都不少可上七十的却仍是罕见。 七十岁的老翁配一个自家的妙龄少女? 虽说这种事情算不上新鲜可李贤却总觉得不搭调这正使劲憋笑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这不转头不打紧这一转头就只见屈突申若胸口剧烈起伏面孔憋得通红喉咙口正咯吱咯吱动着显然也是忍俊不禁。 好在七十岁老翁状元之后十个进士年纪最大的也就五十开外甚至还很难得地有两个三十余岁的于是人们这目光注意力的焦点立刻转了方向。瞧见这光景屈突申若终于长长嘘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一翘似是轻蔑似是同情旋即哼了一声。 李贤难得见她如此情绪化的一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大力紧跟着就被人抱了个结结实实。 “六哥你看那个状元真好玩竟然胡子头都是白的!” 这人没看到声音李贤却认出来了见四周不少公卿都转头微笑他赶紧向屈突申若打了个招呼拉起人赶紧开溜。好容易躲到了僻静处他才觉跟着自己过来的不止李令月一个还多了上官婉儿和阿韦两个跟屁虫。 上官婉儿嘴巴一翘得意洋洋地说:“看到状元郎……不应该说是状元公的时候我看到有不少诰命夫人的脸色都白了。怪不得我昨天追问爷爷的时候他不告诉我敢情是这么个惊喜。” 李贤闻言自是气结没好气地在那光洁的小脑门上轻轻一弹:“婉儿你什么时候这么贫嘴了?” 阿韦在旁边只是笑李令月也叽叽喳喳表着自己的观感。一群人玩闹了一阵很快这芙蓉池边就聚集了众多公卿名臣说是济济一堂并不为过。虽说这只是芙蓉园大宴的第一天但依旧让众人很是期待这游园节目固然是一桩而另一桩则是更加重要的----那就是看看皇帝一家子的健康状况。 终于当姗姗来迟的皇帝皇后出现在人前身后还紧随着太子的时候不少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连三个政事堂宰相也为之松了一口气。作为太子僚属他们当然不希望这个辅佐了不少年头的储君有什么问题。 储君储君那也就是国君候补储备在李治身体日差的这种时候太子的身体问题也已经上升到了国家的问题。 所以当来自各名门世家雄赳赳气昂昂的一群年轻人登场的时候更多人心中便有这样一种叹息。这要是太子李弘的身体能像这帮上窜下跳的年轻人这样那该有多好? 众公卿大臣心中大多有事于是乎他们竟是没有觉一帮年轻人的兴奋模样有些过头了。而寥寥几个预先得到过消息的人则在背地里窃窃私语----反正和他们无关这热闹还是要看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雄赳赳气昂昂,到头来花落谁家 十出头的荣国夫人杨氏坐在帝后下第一席虽说鬓由于保养得宜她看上去精神矍铄很是硬朗。可以说遍数在座的所有宾客就数她年纪最大再加上她天子岳母的身份尊荣自是无可比拟。 贺兰敏之在一旁为她斟酒而贺兰烟则一面挟菜一面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些什么上座的皇帝皇后更不时投来关切的眼神。此时此刻杨氏自觉得心中舒畅不已当初人到中年才嫁入武家又在丈夫死后深受武家兄弟白眼的委屈如今想想竟是仿若隔世。 都说她没能为武家生男可那又怎么样?如今武家那几个男丁全都要看她们娘俩的眼色而她的女儿正处庙堂之高独霸天下!生男勿喜生女勿悲这古话终于也在她身上应验了! “外婆外婆!” 乱七八糟的思绪忽然被一阵急呼打断她回过神一瞧却见是贺兰烟正在使劲拉自己的衣襟不觉心中一奇。紧跟着她就听到外孙女焦急的声音:“不是说今天贤儿不会下场争胜么?怎么他也跑到赛马场上去了!” 杨氏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贺兰敏之就冷哼了一声:“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在陛下面前逞能顺便讨好一下某个痴心的家伙?” 这话一说杨氏固然是为之莞尔贺兰烟更是一下子面色绯红随即不满地狠狠瞪过去一眼心中却有些甜滋滋的。然而。从他们这个角度尽管能够看到李贤却难以辨别出他那无可奈何地脸色。 也不知道是为了表现天子对于老臣的体恤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今儿个汇聚到这里的公卿着实是不少这其中就包括如今已经闭门修国史的许敬宗。尽管还挂着宰相的名头还没有正式退休但老许早就不怎么搭理国事如今这一露面更是显得苍老了许多。 可苍老归苍老。这人却更加唠叨了。也不知是谁把他安排在李贤旁边。结果不多时李贤就“诚心诚意”地请求与众同乐干脆下场赛马去了。 看到李贤也来凑热闹程伯虎自是唯恐天下不乱凑上来笑嘻嘻地道:“怎么许老头又找你说道了?要我说人家小许对你一片痴心。你又不是木头人干吗对她偏要那么冷淡?再说了她又不是那种一味娇弱的女人这治家的手腕很有一套这上许家提亲的人可是不少!”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贤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瞥了一眼不远处地女眷席上只见许嫣赫然和房芙蓉坐在一起两人正极其亲密地在那里交头接耳。此情此景。他冷不丁想起了自己收在某个匣子里地那只红豆耳环。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六郎待会比赛地时候你可千万帮忙要是我输了。我和小高的事情可就泡汤了!” 这话听得李贤和程伯虎面面相觑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小高是谁?” 周晓为难地挠了挠头心有余悸地往正在和武后谈笑的临川长公主投去了一睹这才往身下不停嘶鸣的马身上拍了两巴掌便涎着脸对李贤恳求道:“这小高就是高政的妹妹已故申国公高士廉的孙女。我这些天和她……咳总而言之你们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这家伙好快的动作!虽说惊讶但这种事情李贤无疑很乐意帮忙便一口答应了下来结果周晓固然是欣喜若狂遂赶紧去求旁边地薛丁山帮忙。结果一向闷葫芦好性情的薛丁山破天荒头一回丢出了一个白眼。 “临洮县主刚刚传话要是我今儿个得不到名次我和阿梨的婚事就得告吹。我自身难保怎么帮你?” 而周晓在程伯虎那里也碰了个钉子唯有屈突仲翔拍着胸脯答应帮忙----这一位眼下是巴不得输了这样才能跑一趟天竺。虽说他并不是什么硬汉但是未知的地域和未知的赚钱机会对他来说实在是诱惑巨大。 十八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青年----错了把李贤加进去那就应该是十九个----只见他们个个都是装束停当英气勃和那群多半垂垂老矣的进士一比实在是对比强烈反响巨大。自然有幸出席的各家千金们都有自己地选择。 嫁一个文采风流地进士郎自然不错可要只是文采风流人却是个干瘪进士公那可就是开天辟地第一大惨事了!倒是如今正要赛马的这么些人看上去品相更佳这官 固然重要可她们有足够的自信只要婚后自己善加这些貌似纨绔地家伙不会奋! 由于多出李贤这么一个人所以十九个人的分组情况就成了六六七临上场前夕帝后甚至命人赐下了御酒每人一大碗。此时几乎所有人都是一饮而尽原本就提升到十分的血气一下子变成了十二分。反倒是素来最好酒的李贤喝得慢条斯理心中却在思量着这酒后骑马究竟算不算酒后驾驶……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虽说没有弓但是当第一组六匹马如离弦之箭疾驰出去的时候场边顿时响起了无数欢呼。什么修养什么优雅都被人们扔到了脑后眼见六个年轻人正在展开一场反和追赶的好戏年轻人固然感到兴奋就连老年人也情不自禁地满面通红想来是激动的。尤其是年纪最大的屈突寿更是叫嚷得最最起劲也不知道是否想到了昔日追随父亲上阵的激昂。 武后早就搀扶着李治站了起来。和大唐将相讲究文武兼修一样大唐的女人并不提倡柔弱后宫嫔妃更不是每天扮靓等待君王临幸都是各有各的职责而其中骑射高明的不在少数。而她自己的骑术固然是相当高明弓箭也曾经颇有准头当然这自从当上皇后她就没工夫再周顾射箭了。 “看到这些年轻人朕不禁就想起年轻的时候!媚娘等到入秋天气好朕和你带人去狩猎如何?就带一些随从不带别人碍事!” 丈夫的兴致让武后很是吃了一惊嘴上自是含笑答应心里却不禁感到一阵阵奇怪----似乎从不久前开始李治就开始在游玩的事情上下功夫先是说到骊山去泡温泉然后她一说来芙蓉园李治又答应得飞快如今更是提起去狩猎。 要知道李治从来就不是那种贪图悠闲喜好玩乐的皇帝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皇后的起立观瞻无疑给激战中的年轻人注入了更多的动力然而仿佛是动力太足还是度过快两圈下来原本是好好的结果到第三圈的时候忽然有两三人全都撞到了一块那场景端的是马嘶鸣人惨叫席间也是惊呼一片----都是各家沾亲带故的亲戚这些公卿贵妇们能不紧张么? 看到场上人仰马翻的情景李贤惨不忍睹地用手遮住了眼睛然而其他人却出了阵阵哄笑。他们这些同龄人都是从小开始练骑射这从马上摔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最多也就养上个一年半载。不过这一来是在帝后和宾客面前丢了一把脸其次则是在爱人面前丢了面子实在是够这些人受的。 周晓在那里使劲庆幸着:“幸好我没想着抢在第一组!” 结果第一组原本落在后头的两个人很幸运地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因为他们是成功跑完全程的而剩下的人都被抬下去了虽说没一个重伤但与其一瘸一拐下去还不如被人抬下去能少丢些脸。 有了这教训后两组人自然小心谨慎了许多为了争先而丢脸这就实在是不合算了。然而稳扎稳打的结果就是被别人抢在了前头----程伯虎屈突仲翔薛丁山周晓把所有出线名额都给挤占了而李贤也完成了他的使命顺顺利利地退场挤到了太子李弘那一席继续看热闹。自然这白眼他是没少得。 才一坐定他就迎来了李弘的一顿数落:“有你这么护短的么?你无赖地挡在人家前头你那四大金刚不赢才怪。可怜那些家伙操练了好几天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没看到人家下场之后脸黑成什么样!” 这护短也有错?李贤低声嘟囓了一句一抬头看见对面的屈突申若投过来一个没好气的眼神面上却不见嗔怒他遂露了一张大大的笑脸----这既然是自己人当然得留点好处这别人当然不关他什么事。再说接下来不是还有障碍赛马么? “贤儿!” 听得有人召唤他循声望去见是皇帝老爹赶紧站起来走上前去。不消说面对他这种作弊举动李治自然是好一顿训斥但口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恼意。而趁着全场都在为胜利者欢呼雀跃的时候武后更是扇子一合在儿子的头上狠狠敲了一记。 “尽知道装神弄鬼!” 第四百八十三章 乱点鸳鸯谱 年头的世家大族讲究的是一个人丁兴旺枝繁叶茂时候仿佛只有那浩浩荡荡的人流方才能显得出这家族的规模。而自从重修氏族志之后武家从碌碌无名一下子以后族的身份跳至榜这人丁其实还是很不少的。 然而和如今大权在握的武后相比这些人全都成了穷亲戚。其实这武后刚刚飞黄腾达的时候看在都是一家人也曾经给两个哥哥和堂兄们安排了官职奈何这些人不知道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的道理竟是仍旧眼睛长在头顶上武惟良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能升职那是因为自家是功臣子弟和皇后无关并不以为荣。 正好那时候李贤年少气盛在安康楼上和武三思干了一架荣国夫人再把这件事和武后一提于是刚刚新鲜出炉的武家外戚一下子统统被赶到了天南地北数星星反倒为武后换来了好评一片----这皇后不为自家兄弟谋福利的自然是大公无私。 不过这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若是再任由武家子弟在外头颠沛流离武后也要顾忌到人心问题。而荣国夫人杨氏年纪大了心肠难得那么一软也就顺势答应了女儿的要求----以她现在这年纪生日过一个少一个就让那几个家伙回来算了。 于是就在芙蓉园上上下下住的公卿们正在为那五件婚事而忙前忙后的时候武家地一众子弟们。也终于进入了这芙蓉园。先前泰山封禅的时候惟运惟良兄弟曾经和其他州的刺史一起觐见过结果仍然没资格留在长安此次回来一帮人已是大改昔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脾气那模样是卑微中陪着小心。 武后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武元庆已死武元爽如今已经是头斑白。模样就和老头子没什么两样;而武惟良和武惟运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皱纹如同刀刻一般;武承嗣武三思等几个年轻的也是竭力收缩自己的目光。避免让人家能挑出毛病。 然而他们走的毕竟是大道大道上不可能没人所以引路地内侍再小心仍是不免迎头遇上了一行人----无巧不巧地是那恰恰是李贤和贺兰烟。 在外人看来。乱点鸳鸯谱地是李大帝和李贤没有任何关系但也有人不那么想。所以昨天的事情一过之后李贤就立刻躲到了荣国夫人那里甭管是上官仪李敬玄还是郝处俊谁都找不到他的人。此时他忖度风头过去了就准备拉着小丫头出来逛逛。 “他们是谁?” 他虽说问得漫不经心。那内侍却不敢怠慢。慌忙解释了一下众人的身份这下子甭说李贤那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微妙。就连贺兰烟也惊诧了。这是武后的安排荣国夫人的肯再加上和小一辈不相干所以事先两人竟是谁都不知道而且也没认出来。 见一群武家人忙不迭地行礼那态度是异常谨慎小心李贤只得一一打了招呼又轻轻推了小丫头一把。于是贺兰烟虽说不情愿却也只能对着几个长辈叫了声舅舅随后不由分说地就把李贤拉走了。 看到两人俱是锦衣华服金童玉女似的般配武承嗣等几个年纪差不多地都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羡慕呆呆地望着那背影出神而当初和李贤有过冲突的武三思则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直到那个内侍不耐烦地连声催促之后一行人方才赶紧跟上继续走路。 而另一头贺兰烟把李贤拉到了没人的去处忽然气鼓鼓地迸出了一句话:“姨娘在想什么干吗把这些亲戚招惹来?外婆也真是的就不知道劝解一下!” 李贤落地的时候老妈虽说还是武昭仪但已经在谋划废后的事所以没吃过什么苦贺兰烟比他虽然略大一些但儿时的事情早就记不清楚了。所以对于武家那档子烦心家务事李贤是曾经隐约从书上看来地贺兰烟则是听外婆说地。不过当初两人暴打武三思这梁子虽说过了多年可李贤固然是还记得小丫头也仍是怀恨在心。 “我看到那些家伙就心烦还要叫舅舅呸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外婆和我娘的!喂你不是说斩草要除根的嘛赶紧想办法把这些家伙除了!” 小丫头嗔怒地时候李贤没少见过但脾气要宰人的情景这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回李贤自然是满脑门子燥汗。好容易三言两语安抚住了他不禁也在心里嘀咕----他老妈那是出了名睚眦必报的性子决不会一味宽仁这一回忽然 善心可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于目前的武后而言她的生活中存在四种人:亲人、心腹、能利用的人和需要铲除的人。而就眼下的趋势来看前两者完全被后两者取代大约还是遥遥无期的事。她是完美的六宫之主温柔的妻子和母亲手腕高明雷厉风行的执政皇后----这一系列角色若是压在人家身上怕是早就趴下了但她却饰演得非常出色。 不过温柔妩媚的模样那是给个别人看的眼下在母亲的屋子中接见兄长堂兄和几个侄儿她并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当初打压这些武家子弟的人就是她本人她不愿意也不屑于在这些人的面前摆出好脸色。不过看到这些原本桀骜的人如今在他面前拿出恭顺的态度她还算满意----只不过真心恭顺也好假意逢迎也罢她全然不在意。 这是只属于强者的自信。 三言两语打了这些武家的落魄亲戚又命人将他们带到芙蓉园的某个犄角旮旯安置她便一改刚刚正襟危坐的姿势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倦意。一旁的杨氏动了动口想要说些什么冷不丁看见那边侧门处有人探头探脑的不禁没好气地斥道:“鬼鬼樂祟的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出来!” 李贤本想来听听武后究竟对武家那些亲戚们说什么结果那根本就和走过场似的他来的时候人都走了。所以这时候吃荣国夫人杨氏道破行踪他半点不尴尬地闪了出来瞧见武后眼睛也不睁地坐在那里他便笑吟吟上去就着那肩头揉捏了起来。 太医署也有按摩师宫女中也有擅长这种技艺的比起李贤这半吊子自然高明得多。不过当母亲的哪个不希望儿子能够体贴一些更何况这还是皇家?因此两三下之后武后便睁开了眼睛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情要劳动我?” 这话自从李贤某次说过一回之后如今是成了武后的口头禅让他心中郁闷不已。话说在武后眼中他就那么没能耐什么事情都要老妈善后?正思量着怎么回答的时候旁边的荣国夫人杨氏忽然接上了话茬。 “媚娘我嫁入武家那么多年他们的性子我自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先前你对他们施恩他们却不知好歹如今在外头挣扎了那么多年未必就一定能磨去棱角只怕是藏匿着心思来对付你也未必可知。武家的男人固然没用可他们背后的那些媳妇却个个都是精明透顶你可千万别被他们表面的恭顺蒙蔽了。” “娘你放心这些我还会不知道么?”武后此时终于转头看了李贤一眼现他正在那里竖起耳朵倾听顿时微微一笑“不说别人当初贤儿贺兰还和武三思那个没用的家伙打了一架虽说是小孩子的气盛可人家未必会不记着。” 听了武后这轻描淡写的话荣国夫人杨氏自然是说不出的满意而李贤也觉察到了一丝寒意。可想想他和人家非但没有恩德反而还有仇怨他也就索性不管了。 而芙蓉池边的另一处屈突申若也正在林中空地和李焱娘比剑。六月的大热天两人俱是一身清爽利落的胡服浑然不在意这出一身大汗有什么大不了的剑若飞虹人若游龙那端的是厮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李焱娘小输一招从而让屈突申若的全胜记录增加到了十二场。 “真是都要嫁人了还不肯放我一马!” 没好气地飞了个白眼之后李焱娘方才懒洋洋地拣了块干净的青石随手拿袖子拂去了上头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上去。还不等她歇口气屈突申若竟是同时也在她身边坐下好奇地在她脸上直瞅。 “焱娘这尉迟家又不曾规定你一定得守着你膝下又没有儿女难不成就准备顶着尉迟夫人的名头过一辈子?” “你还好意思说我!想当初是谁说一辈子不嫁人的有了六郎就把这些都扔脑后去了!见色忘友!” 李焱娘冷哼一声旋即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我的事你少管指不定哪天随便找个人就改嫁了!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探探武家那几个亲戚将来可都是你的长辈!”“他们?皇后娘娘是不会让他们有当长辈那机会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 武家的穷亲戚们 第四百八十五章 武氏惠娘 家皇家自然不止是皇帝老子一个人。从严格意义算皇家人的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皇后和皇子皇女其他的亲戚属于皇族至于妃嫔若真正计算则不过是寻常官员家的侍妾一流算不到真正皇家人中间去的。 所以皇后的亲戚那就是皇帝的亲戚尤其对于现如今对妻子言听计从的李治来说拨冗接见一番也是正理。可是他在武后面前一提这件事立刻就被妻子义正词严的说辞给打了回去。 “陛下群臣最担心的就是外戚臣妾这些兄长中最大的不过是一州刺史而且多半是中下州何来让陛下接见的资格?所谓外戚可以使其富足可以使其尊荣却不可予实权陛下若是一见难免引起非议。此番陛下允臣妾之意召他们回来为母亲祝寿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德若再予恩典就太过了。” 是人都有私心李大帝虽说信任宠爱妻子但还不至于相信武后就是个圣人。不过这亲疏里外有别在他看来武后在朝中安插私人总比她任用外戚好得多所以此时这大公无私的话立时让他连连点头面露欣悦。接下来再一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很快就把武家那群亲戚们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要不是为了表示对妻子的尊重他管那些家伙干吗? 而李贤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时节。他在半道上被上官仪堵了个严严实实。面对老上官极其不善的脸色他便两手一摊极其无辜地说:“赛马是我地主意可这赐婚我真的不知道。父皇母后先前召见他们的时候男的女的都说自己尚未婚配这眼看就要及冠及的少男少女赐婚不是好事一件么?” 这赐婚是大好事是大体面不假可也不能这样突然袭击!幸好他家里没有适龄的小辈。否则此次也非得措手不及不可! 老上官在心里头狠狠腹谤了一阵子。最终便暂且把这件事搁下了。而是拐弯抹角问起了武家那群亲戚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这几个家伙此番参加完了荣国夫人的寿筵之后是会留在京城还是继续打到哪个犄角当刺史。 这事情虽说李贤吃不准但一想武后地作风他最后就含含糊糊地夸赞了一把老妈地大公无私绝不会任人唯亲云云。这话一说完。他就只见上官仪面上那一丁点忧虑神色一扫而空胡子仿佛得意得都要翘起来了很快就借机走了。 “这年头当个大臣还真累!”李贤站在原地一耸肩也转过了身子。 这昔日长孙无忌正显赫地时候那是何等风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长孙无忌排在第一----尽管他的功劳比不上其中大多数人;这吴王李一案他再次随心所欲铲除异己。那时候是何等意气风;就这么一个封了太尉当着席宰相兼国公。仿佛是永远不会倒下来的狠角色到头来倒得多快?而且替长孙叫屈的固然不少。可拍手称快的同样不在少数。 外戚这个名词是不少人听到就想除之后快的除非他老妈没人可用了否则暂时不会在外戚上动脑筋。再说了以武后的眼光目前而言那些歪瓜裂枣似乎还看不上。 由于荣国夫人地正式寿筵设在了晚上所以上上下下的宫女和内侍都在忙碌着四处设火炬挂灯笼。李贤一路走来已经碰到了好几拨人面对有些梯子上站着的人他自是摇手制止他们下来行礼顺便也帮个忙看看挂得正不正。于是他从哪里走过之后必定会引起一阵阵的议论个个面上都泛着红潮。 一进宫门深似海哪个少女不怀春? 芙蓉池多次疏浚其实是半人工半天然的湖泊源头在曲江虽然还算不上烟波浩淼可此时湖上搭起了戏台子几拨教坊歌舞伎正在上头紧张排练----虽说早就知道要在芙蓉池上献技可事先并未在这里排练过所以此时自然是人人紧张。而李贤临水眺望竟觉得有些凌波仙子踏水而来的飘渺感觉。 临时搭起来的舞台采用了浮桥的设计看上去总有些不太稳当不过教坊司主事拍胸脯信心满满地保证他那些色艺双全地歌舞伎们绝不会失足从上头掉下去。而李贤看到哈蜜儿以及几个胡姬地身影原本准备上去好好慰问一下奈何再看看上头还有其他的大批莺莺燕燕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打算。 逛累了他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众人热火朝天地忙活。而时间 那些内侍宫人也就忘了身边不远处坐着一个身份不同此之间低声开起了玩笑至于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则是更难以注意到角落中的李贤走在路上说话难免是粗声大气的。 比如这时候两个手捧衣裳的宫人就在路上一面走一面抱怨。 “什么国舅爷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如今上上下下已经够忙了他们一来又得收拾屋子又得重新去领用东西添了好大的麻烦!” “少说两句反正熬过这两天就好了!对了你看到那位武少爷的侍女没有?那真是出落得水灵水灵妩媚妖娆说一句不好听的……怕是能比得上贺兰小姐!” “是啊而且和贺兰小姐的身段还真是有些像而且我看她那样子也不太像奴仆!” 要是她们编排别的李贤肯定是置之一笑就放过去了可是那两个宫女千不该万不该说武家某人身边的侍女能比得上贺兰烟。因此不过是一眨眼功夫他就挡在了那两个宫人的去路上。 “谁挡路……啊是雍王殿下!” 两个宫女一瞬间慌了神捧着衣裳见礼之后俱是低垂着头不敢仰视。看到这光景又现周围其他人都在悄悄打量这边李贤便示意两人跟上自己走到一个人少的去处方才转过身来板着脸询问刚刚的话。虽然两个宫人无不悔恨多嘴但这时候要糊弄过去却也不可能了。 “是武三思少爷身边的那个侍女瞧着和贺兰小姐的品格有些相像那身段那做派都很相似容貌也有六七分其实看着……看着更像是当初的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李贤一下子吃了一惊再打量了一番那说话的宫女现她已经不再年轻约摸二十七八岁见过韩国夫人也不奇怪。于是这番话就有了更强大的说服力。只是略一思忖李贤便吩咐两人头前带路自己跟在了后面。 芙蓉园中殿阁林立有的临水有的错落点缀在林间有的幽静有的雅致有的简洁然而再匠心独运也总有高下之分就比如这座位于芙蓉园东北隅的院子就显出了几分破败的荒凉感----而这里住着的就是武家的亲戚们。 同那些曾经显赫过的外戚相比武家人虽说混得不怎么样但到底还是有官职的。惟良检校始州刺史元爽为濠州刺史这在外头好歹也算是地方大员。不过始州和州那是什么地方?武家当年虽说是木材商人起家但好歹还是很有钱的这好日子过惯了到穷山恶水当那种朝不保夕的刺史他们早就熬得快疯了。 所以甭说这房子只是破败就是茅草屋他们也会硬着头皮住进去而且也确实安安分分。 而李贤到了这地方也不愿意惊动他那些看不上的亲戚吩咐那两名宫人把那侍女引来自己则悄悄隐在一旁。不多时就只见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走来虽说是一袭再普通不过的薄纱长衣但人却生得天香国色身段曼妙单单看轮廓确实和韩国夫人及贺兰烟有些相似。至于那容貌李贤则能够很自信地说比起贺兰烟还是差远了。 两个宫女充分贯彻了李贤的吩咐对那侍女是拐弯抹角百般盘问从出身籍贯到人生经历恨不得把人家家里祖宗三代全都问出来。然而那侍女虽没有不耐烦却是一问三不知答案不是不记得就是不知道让两个宫女抓狂的同时也让李贤在那边越来越诧异。 不过有用的信息也不是完全没有的其中一条就是与其说她是侍女还不如说是武家的义女还是三年前刚刚收养在武家的而且还冠了武姓小字惠娘。 “两位姐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倘使大人找不到我只怕又少不得一顿训斥!” 正在此时仿佛为了印证她说的话似的就只见一个人匆匆奔出了门一看到惠娘便三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往回走。这时候李贤终于忍不住露出了行踪重重干咳了一声。他这一声咳嗽让刚刚那个冲出来的人猛然之间呆住了随即徐徐转过身来。 这是武三思千辛万苦回来之后和李贤的头一次正式碰面然而此时此刻前者那嘴巴张大得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鸵鸟蛋----虽然这时节的大唐根本没人见过鸵鸟。 第四百八十六章 荣国夫人一锤定音,李六郎巧哄贺兰 人爱装扮这一点诚然不假。 哪怕是男子这年头也讲究一个涂脂抹粉衣裳熏香。逢年过节皇帝还会将宫中特制的面脂口脂赏赐给群臣春日夏日更有簪花大会但只见一个个或年轻或年老的大臣个个都是鬓上簪着姹紫嫣红的花朵那模样端的是壮观至极。而数人同行的时候往往也会各自打听对方衣服所用的熏香每年数次的斗香会更是贵族之间的一大盛事。 倘若说男子如此打扮还会被少数人认为是臭美那么女子盛饰容貌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女子束假髻簪步摇衣罗裳搭帔帛佩瑶环再加上梳、宝钗、颈饰、手镯、臂钏……如是种种三分姿色的人能打扮出七分至于十分姿色的则会更加天仙绝色。这女为悦己者容固然是古语但这年头女人打扮并不一定就是给情人看的也是给自己看的。 就比如这一天的寿星翁荣国夫人也正在由侍女为她梳妆打扮。那满头银丝在侍女的巧手下梳理得纹丝不乱上头抹了些特制的玫瑰油自是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馥郁芳香。而簪金戴玉不免过于俗气因此在好几盘的宝钗金簪中她只挑中了一枚翡翠云头簪。那一汪绿色和满头银白相得益彰让她又显现出了十分精神。 李贤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老外婆那张青春焕的脸登时呆在原地愣住了。不过他向来反应极快。看到杨氏拿眼睛瞪他他赶紧三两步窜上前去笑嘻嘻地恭维道:“看外婆今儿个这模样别人定会说不过五十!” “尽耍贫嘴这话你母后爱听我这么个半截就要入土地人不会那么容易被你糊弄!” 嘴上这么说但赞美的话谁不爱听?别看杨氏已经年过九十。可这爱美之心终究已经烙印进了骨子里。此时此刻那面上的笑容却是缤纷灿烂。见李贤只笑不语。她便顺势回过头来可这一眼却瞧见了李贤身后不远处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她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你带了谁来?” 这话顿时让李贤想起了和武三思打擂台的经过当然现如今双方身份明朗安康楼上的那一幕自然不会再生抗不住的武三思只得没奈何地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带走。这时候。他朝四下里的侍女打了个手势由于他算是这里半个主人因此很快房间里就没了外人。 “外婆你看看她像谁?” 杨氏起初还被李贤地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待起身再仔细一打量武惠娘她登时怔住了。这一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是从哪里把人找来地?” “我哪里有那种闲工夫。刚刚无意中听到两个宫人在开玩笑。于是一时兴起就跑到几个舅舅那里去瞧了瞧结果就现了她。外婆你看她是不是和姨娘有四五分相似?” 听说人是从武家那些亲戚那里找来地。杨氏的脸就是一沉可提到自己早逝的大女儿她又露出了几许怔忡旋即命武惠娘上前。大约是因为人长得确实和当日的韩国夫人相似她的询问语气中就不自然地带出了几分亲切和蔼待知道人不过是十六岁顿时就打定了主意。 “惠娘我就留下了横竖等到烟儿出嫁我身边也没几个可靠人。等这次寿筵一完我会和你母后说一声去九成宫好好将养一阵子正好让她随我同去!”武后的强势无疑有一部分承自于母亲所以荣国夫人杨氏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容置疑“让这么个丫头跟着武三思那家伙着实糟蹋了!” 对于这个建议李贤没有任何异议事实上他把人带回来就是出于这么个考虑。当然还有一点相当重要那就是他不想让一个和小丫头相像的女人留在别人身边哪怕武惠娘其实更像韩国夫人。斜睨了一眼满脸不知所措地武惠娘他这时才注意到如果不和贺兰烟那种透入骨子里的妩媚妖娆相比这还真是一个美人。 “贤儿!” 然而这种想头只上浮了一瞬间就立刻被外头的一声唤压了下去。只见跨门而入贺兰烟破天荒穿了一件紫红晕彩衫子同色的长裙上用金线绣着朵朵牡丹显得既富贵又喜气。而她的秀上只插了一支金丝宝钗颈间却戴了一个缀满宝石珍珠的五彩璎珞项圈本就娇艳的人再加上那一身盛装更是犹如神仙中人。 李贤固然是看得惊艳就连杨氏也是眼睛大亮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欣慰笑容。然而这两位在看贺兰烟小丫头一 现多了个陌生人于是自然而然地打量起了武惠娘打紧一看之下她先是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满脸不善地瞪着李贤。 “她是谁?” 这时候杨氏抢在李贤之前轻描淡写地道:“这是我新收留地侍女叫做惠娘。好了你既然是找贤儿就别耽误我这个老婆子上妆。贤儿出去把我那几个侍女都叫进来。” 李贤巴不得老外婆这句话赶紧出去把人都找来顺势就拉着小丫头溜了。然而这第一时刻糊弄过去不代表小丫头就不深究出了院子之后她一把揪住李贤地胳膊满面娇嗔地问道:“那女人究竟是谁怎么会和娘当年有几分相像?还有她怎么会长得像我?是不是你特意从哪里找来的假表妹想做什么坏事的……唔!” 她这话还没说完李贤就趁其不备吻住了那一抹红唇吮吸着那难以名状地甘美顺便揽着小丫头柔软且富有弹性的腰身他自是乐不思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意犹未尽地移开。虽说他已经极力克制但他在芙蓉园这些天几乎没怎么沾女色刚刚不免用上了几分挑情的手段见贺兰烟面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他便笑嘻嘻地凑上去低声道: “晚上到我那里去。” “谁要跟你……”贺兰烟没好气地啐了一口这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觉得胳肢窝一阵痒痒顿时娇笑了起来末了只得连连讨饶。可李贤的魔爪一拿开她立刻飞一般逃出去老远这才叉腰瞪眼道“少拿这些花招糊弄我那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她是我刚刚从武三思那里带回来的听说是武家的义女。不过武元庆……我那个舅舅早就死了这事也弄不清楚。反正外婆中意了她留下来想必那几个武家人也无话可说。” 趁着贺兰烟惊讶沉思的功夫李贤三两步赶到她身边揽住了她肩膀的同时又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少钻牛角尖了有你这么个正牌表姐我哪有兴趣再找什么假表妹?” 贺兰烟本就是心思单纯的人再一想那个武惠娘确实比不上自己顿时就兴高采烈地说起了晚上的节目那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样子让李贤心里直叹。这要是换了大姊头一场兴师问罪可绝对不会如此草草收场指不定会把什么帐都翻出来计算。 说着说着两人就并肩一路而行这男的高大英挺女的千娇百媚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极高的回头率。而在不远处看到此情此景的几个大臣则免不了摇头叹息虽说还不至于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嘀咕两句礼制还是不免的。 至于人老却依旧风度翩翩的老上官瞧着这一对的时候却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孙女----别看婉儿如今年纪小可这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婚事也得早些计划起来了否则弄得到时候也被皇帝来一个乱点鸳鸯谱那他可是哭都哭不出来。话说回来自从婉儿被召入宫成为那劳什子的公主侍读他的淑女培养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他的小婉儿为什么就不能既是才女也是淑女? 正在为孙女操心的上官仪当然不知道在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三个加在一起才勉强过二十岁的小丫头正在悄悄筹划着。三人之中以阿韦的洞察力最为敏锐以上官婉儿的心思最为灵动以李令月最会胡闹。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三个小丫头聚在一块自然是绝对没什么好事。 而她们正在商量的事情就是怎样在芙蓉园中探险----这荣国夫人的寿筵一过她们在这园子里也呆不了几天了不趁这最后一点时间好好探探怎么对得起这趟放风之行? “这陛下和娘娘的居处暂且不算太子、英王还有师傅的住处我们都去过荣国夫人那里也可以不算湖畔几座小院子也逛过了。除此之外就还有那个牛鼻子道士的住处还有武家那些人新搬进去的地方不曾去过!” 上官婉儿掰着手指头算得极其仔细而李令月也为之眼睛大亮使劲拍了拍小巴掌:“那个牛鼻子道士的房间里似乎还有丹炉是得去瞧瞧!还有我那些……”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省去了舅舅两个字“听说他们那里曾经闹过鬼的正是探险的好地方!” 倘若李贤知道他曾经编撰的那些探险逸事会引得三个小丫头如此遐想他绝对不会那么好事 第四百八十七章 欢喜做寿,人人欢喜 实证明李贤的未雨绸缪并不多余。 比起长生不死的诱惑其中的风险往往会被君王置之于其次。虽说太子李弘那忽然一病差点没让李治丢掉了三魂四魄但如今眼看着李弘一日日恢复健康这位李大帝的心思自然而然地活络了起来。以他的想法这天竺和尚依照太医和臣子的看法来说靠不住那我用本国道士总行了吧?再说郭行真还确实是一个有真材实料的也不会四处胡说。 于是郭行真那个清静院子的最里间就多了一个丹炉----真正的炼丹当然不会这么草草行事但老郭是什么人?在皇帝面前洋洋洒洒一大篇论述了黄庭道德又不无谨慎地认为丹药也需要试制于是李治愈认为他比那些只会吹嘘的和尚专业更是信心十足。 这一天既然是荣国夫人的大寿郭行真就留了两个道童看丹炉自己换上了一身簇新的道袍前去赴宴。虽说他已经不主持东岳观了可走到哪里人人还是客客气气尊称一声东岳先生甚至有好事的悄悄恭维说这护国真人他指日可待。 是人都爱听恭维话这在方外之士的身上也是绝对应验的。不过郭行真的好处就在于他永远能够在面上维持着荣宠不惊淡然处之的表象这行走在一群权贵当中自然是愈出尘。 “老郭!” 郭行真正在寻找自己座位的时候忽然听到这一声赶紧回过了头。见是李贤他便笑呵呵打了个招呼。两人仿佛是普通熟人那般说笑了两句紧跟着李贤便丢过去一个询问地眼神而郭行真也立刻回报以某个手势。此时心照不宣的两人同时一点头立刻就分开各行其是。 离了郭行真穿了一身紫色袍子的李贤便顺势在人群中四下穿梭时不时冷不丁钻出来和某人打个招呼。随后天南地北随便胡扯一通。却也快意。 由于今天赴宴的人实在太多。因此芙蓉池边浩浩荡荡几乎摆出去二里多的席面锦绣丝绸和珍奇物品布满池岸。池中更有张灯结彩的游船大约到时候兴致浓时上至天子皇后下至宰相和王公贵戚都少不得要在湖上泛舟游玩。虽然这不是中和、上巳、重阳这样的春秋佳节但沾着老太太做寿的喜气。自然也是规模空前。 既然是盛宴自然少不得歌舞少不得美酒佳肴。除了湖面上搭起地高台之外两边各有彩楼来自教坊地盛装歌舞伎各自居于其上吹拉弹唱地声音已经隐隐约约传了下来;而众内侍更是在各席上忙不迭地摆各式各样数不尽的美酒端的是酒香飘十里。 此时政事堂三位宰相的身边俨然集结了十几号人。其中官职最小的少说也是个尚书。俱是在那里感慨如是盛景。说到兴起的时候便有人笑道:“既然有宴少不得做诗上官相公文采天下皆知。今晚大约又要拔得头筹了!” 这话一出上官仪固然是谦逊郝处俊李敬玄却也没有表示异议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而某个眼尖的皇亲国戚忽然看到了正好出现在附近地李贤立刻把人拉了过来。 “若是要说谁人做诗能过上官相公大约得看雍王殿下了!” 李贤晕头晕脑一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赶紧摆手道:“不说这话我如今已经江郎才尽不会做诗了!” 这借口上官仪曾经听过其他人却不相信纷纷在那里撺掇就连老古板的郝处俊也不例外。其实这应制诗不比其他诗都讲究一个应和也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总而言之颂什么瑞芝仙草使劲儿颂圣也就行了别追求什么艺术效果。也就是李贤这样凡事无所谓的皇子能够随口拈来其他人只要不犯忌就行要想出彩就难了。 众人正说道得起劲的时候李贤忽然听得不远处某内侍高声报道:“兰陵美酒一百瓮、绿葡萄酒一百瓮、浮梁玉酒一百瓮、桂花稠酒一百瓮……” 这连绵不断仿佛报数一般的声音回荡在人们耳边自是让好酒的喜形于色----事实上大唐上上下下不喜饮酒不善饮酒的人还真不多再加上这年头酒的度数不高唐人又喜欢甜酒所以拿李贤地话来说那就是跟喝蜜水似地。这一场御筵的美酒消耗量实在是相当可观的。 地消耗量大这美食同样是非同小可刚刚李贤在路到了某尚食局的内侍对方罗列出一张整整二十八道菜的菜单。虽说和这御筵的档次比起来二十八道菜似乎算不上什么但看看满园的人头这花费就相当可观了。 “反正也不是白吃他们送的东西就值回这一次的价钱了!” 在心中腹谤了这么一回李贤根本没去考虑哪怕不考虑体面的因素仅仅是为了让老太太高兴谁也不会要求老太太把礼物上交国库事实上这一连三年风调雨顺虽说东边还在打仗但朝廷的日子也好过多了。否则他那个生性讲究简朴的皇帝老子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场面而不考虑到群臣的劝谏弹劾。 勤俭节约对于百姓人家来说是好事但对于天子来说这再勤俭节约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再加上这回顺势请来了不少“友邦”人士所以面子更要做足更要让人家看到大唐赫赫国威。国家的面子问题永远是比个人的面子问题更加要紧的。 皇帝皇后和今天的寿星翁一起出现接下来自然是群臣拜见等等一系列的官样文章而各“友邦”人士也送上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其中甚至有一头小狼----看那小不点的模样说是一头小狗也有人相信。偏偏那使节吹得天花乱坠说这浑身纯黑的狼如何如何难得一见是怎样的吉兆到最后礼物自然是被收起来了。 李令月睁大眼睛端详着那犹如孩子一般被包在襁褓里头的黑漆漆一团东西面上尽是渴望的光芒忽然就开口对李贤求道:“六哥你去和母后说说把那只狼给我养好不好?” 李贤此时正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些千篇一律的祝词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当他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的时候才忽然醒悟到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什么。这太平公主要养狼?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有野性的真的当是小狗么! 因为李弘这个太子说众兄弟同居一席所以这一席上就是他们兄妹五个占据。李贤干咳了一声正想打消妹妹这个不切实际的年头李显忽然从旁边伸出了脑袋:“令月那可是狼不是狗你这么个小不点小心让狼给吃了!六哥把它给我养吧!” 如果前头那句话还让李贤认为李显这个弟弟如今少许变了一些那么听了最后那一句他就着实无语了----那是人家送给荣国夫人的生日礼物又不是他的!偏偏这时候李旭轮也低声叨咕了一句:“我也想要那只狼……” “安静!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李弘着实被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的突奇想闹得头晕目眩最后只能低低叱喝了一声。不得不说他这个兄长除了在李贤面前常常吃鳖在其他的弟妹面前还是有相当的威信吃这一吓席面上顿时安静了而李贤更是松了一口气。 佳肴都是厨师们费尽心力制成的自然美味;能够上得了御筵台面的当然也是一等一的美酒喝在口中不但甘甜而且有一种特别的回味饶是李贤这种喝惯了好酒的人也颇为赞赏;教坊司精心排练的歌舞就更不用说了在夜晚的湖面上来这么一出那种飘飘欲仙的观感就连一群年老的臣子都看得连连称赞。 然而不管什么舞都比不上哈蜜儿的胡旋舞。虽说蒙着面纱但在湖中心那根半尺见方的柱子上疾舞不休这样的技艺李贤还不曾见到别人施展过。虽说隔得距离遥远但他仿佛仍看到了那妩媚的眼波面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六弟真是好福气听说她是求了荣国夫人方才有今晚这一舞。”李弘趁别人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在李贤耳边低声提醒道“母后已经答应你大婚之后以她和阿萝为媵。” 妾媵妾听上去似乎只是侍妾的一种但在如今这年头媵是有定额的一个亲王只能纳十人享受从六品待遇换句话说就是有名分有地位的侧室。所以尽管李贤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疾舞不休的哈蜜儿心中仍然因为这句话而大喜这老妈还真是体贴就连这种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隐藏在黑暗中窥伺的狼 于大唐已故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都是精力充沛的男人位留下了众多子嗣。而出于管理和防范上的考虑这么一大堆皇家的男人当然不可能留在长安城毕竟这年头还没有像宋朝那样养成像防贼那样提防宗室的长效管理机制。 从太宗皇帝在位直到如今的李大帝在位因为造反而死的宗室大概算算已经有两位数了人丁凋零的同时剩下来的那些宗室子弟们自然是老实本分的居多。当初喜欢拿皇亲国戚开刀的长孙无忌虽然已经死了可如今手握大权的是更加厉害的武后作为宗室子弟俯贴耳自然比作立仗之鸣强。 这天晚上的芙蓉园夜宴上除了文武百官番邦使节以及功臣国公还有两位非同一般的人物那就是太宗皇帝李世民那么多庶子当中以才华闻名于世的两位----越王李贞和纪王李慎号称纪越。曹王明那手飞白虽然赫赫有名可要是比起这两位还是要逊色不少再加上曹王李明年前赴任蔡州刺史去了所以李治同一辈的兄弟此时只有这两位恰好出席。 说来也巧在太宗皇帝十四个儿子当中越王李贞行第八李治行第九纪王李慎行第十正好挤在一块。然而如今李大帝身体不好这两位看上去反而都比他年轻些在下的位子上那叫一个谈笑风生语声洪亮完全一副年轻人派头。 纪王李慎和临川长公主一母所生两人的母亲韦贵妃在世地时候就和武后的关系不错。而临川长公主更是常常进出宫的人所以这回武后为母亲做寿时考虑再三就把纪王一并请了来也算是让两姊弟能够重聚。至于越王李贞这既然当世都号纪越了也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于是李治做主也就一并邀请了来。 酒已经喝开了歌舞的**也已经过了。李贤当然不会一直呆在席上。自然开始四处串起了门子。而既然伯父和叔父来了。他少不得也去那里坐了坐敬了两杯转了好一阵子方才来到了慕容复那一席一屁股就在人家旁边坐了下来。 “师……师傅!” “最近都没怎么顾得上你小子怎么样崇文馆的日子还好过吗?” “有太子照拂陛下和娘娘也曾经赐过物件没人敢欺负我。” 当然。有一句话慕容复没敢说出来这李贤凶名在外连带他都被人高看一眼人家见到他不躲着走就不错了谁敢上门惹他?如今他连找人对练都有些困难。 李贤一面问一面四下里瞧待得到回复之后他便提起旁边的酒瓮。把慕容复面前的酒碗斟得满满地。这里全都是归顺大唐地异族人士。唯一地共同点就是身份都不算太高质子的意味很浓所以招待他们的酒菜也多半是以当地习俗为主。比如慕容复面前就是一只羊腿。不得不说大厨的功夫很不错那羊腿烤得金黄酥脆让人相当有食欲。 李贤拿起旁边的刀子割下了一大块往嘴里一送又自来熟地斟满了一碗酒自己喝上了这酒一入喉他忽然咦了一声:“这酒怎么这么烈?” 慕容复低声答道:“这是可贺敦刚刚命人从吐谷浑送来的酒。” 可贺敦?弘化长公主?李贤先是一愣见四周有不少人也在悄悄打量这边他便指点道:“你以后称呼别那么生分你受封一来是因为我的缘故二来因为你是弘化长公主地养子第三才是因为你是吐谷浑王子。这以后改口不能叫娘亲叫一声母亲也行!” 对于这种吩咐慕容复着实愣了一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李贤接着便东拉西扯了两句最后关照等御驾回宫让其上雍王府找他这才起身离开。然而这一位前脚一走没过多久慕容复旁边的空位上忽然又一左一右坐下了两个人。 “苏卢末王子能够得到大唐雍王殿下庇护你还真是运气不错啊!” 虽然在大唐寡言少语但不代表慕容复就是傻瓜这话语之中浓浓的讥诮之意当然听得出来。左右打量了一下两边的人揣摩了一下他们的服饰他立刻认出这是西突厥的装扮。虽说由于西突厥两厢可汗的相继死亡这西突厥作为一个国家从整体意义上已经不存在了但这不代表西突厥的人就都死绝了。 “你们是为了李遮匐而来地?” 前 话地跳跃性相当大因此慕容复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汉子全都愣在了当场其中一个当即要火另一个却伸手阻止炯炯有神的目光在慕容复脸上很是打量了一阵:“自从我父亲遭生擒之后我就一直很想见见那位雍王结果见到之后却大失所望。听说你是他地徒弟看来我是有些小瞧你们了。那都曼我们走!” 两个汉子来得快走得快顿时又引起了周围的一阵骚动。这边虽然不是主席但是能坐在这里就代表了非同一般的身份而即便是当质子也需要有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敏锐。就比如慕容复对面身着紫色袍服的某个中年人就陷入了深层次的思索。而在另两边先后有三四拨人悄悄离席不知道跑到那里商量事情去了。 李贤一路回到自己的位子恰逢临川长公主拉着纪王李慎给荣国夫人祝酒。这李慎虽说和今天的寿星不怎么相熟但临川长公主是什么人?三两句活络了气氛不说更把荣国夫人说得眉开眼笑就连一旁的皇帝皇后也是莞尔。等到她和李慎一前一后来到李贤这边的时候李贤固然是蹭地站了起来太子李弘也连忙拽起了李显和李旭轮。 “你们十叔过几天就要回封地了我明天在府上置酒你们谁要是有空就过来陪陪。对了太子就不用劳驾了否则若是被我灌出什么事来九哥那一关我就过不去!” 这无疑是说除了太子谁都得去!此时此刻除了太平公主满脸兴致昂扬其他人都苦了个脸。在官方的褒奖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赏赐时临川长公主一直被记录为温恭俭让妇德妇功的代表但事实上只要熟悉一些的人全都会知道什么贤德都是空话。作为李焱娘和屈突申若的前辈兼半师这一位如果是模范才有鬼了! 既然拒绝不能那就只得答应李贤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觉悟答应了下来而李显和李旭轮就更没有办法推搪了。而李令月更是扑在临川长公主怀里提出了一大堆要求俱是被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整个过程中一向伶牙俐齿善于待人接物的纪王李慎就一直在旁边张大嘴看着一点看不出世人称道的贤明模样。 好容易恭送了临川长公主离开李贤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顺便擦拭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要说这毕竟是盛夏虽说酒宴就在湖边甚至动用了数目庞大的冰块用来降温但该热还是热。顺手拿起折扇使劲摇了摇见李弘虽说满头大汗却仍是正襟危坐他便在背后悄悄拉了一把。 “好了今儿个又不是你娶太子妃也不是你过生日用不着那么硬挺着。逃席的似乎不少我们也找个地方凉快去反正好看的节目已经过了!” 前头那句话让李弘情不自禁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而后头那句话的说服力虽然不够但眼看别人的注意力确实不在这儿这位循规蹈矩的太子也生出了一丝冲动。于是在李贤锲而不舍的劝说下他终于借了一个最完美的借口和李贤一块尿遁逃席去也。 离开了人多的酒席钻入林中耳边的人声鼎沸渐渐变成了鸣虫不止歇的叫嚷。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点点洒落下来柔和却不刺眼然而那星星点点的月光却不足以驱走林间的黑暗因此李贤几乎靠搀着才让李弘不至于被那坑坑洼洼的路面绊倒。 “真是奇怪才隔了那么一小段路这里却这么幽静凉快。”李弘随手一抹脸那满手的油汗让他颇感无奈干脆学着李贤靠在了背后的大树上随即低声道“其实明天九姑姑请客我也想去凑凑热闹的。” 李贤简直认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五哥你不是傻了吧我躲都来不及你还想去?你难道不知道九姑姑那一疯起来简直是谁都拦不住恐怕她也是担心忘了你是太子这档子事才不敢请你去的!再说了明天纪王越王都在你还是避避嫌好了。”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一时谁都没有说话。良久正当李贤琢磨着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斜里窜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大唐皇帝真的一意孤行要绝我们的所有后路么?”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兄弟逃席闻危言,武氏三思逞心计 客? 这是李贤听到那莫名其妙一句话的时候心中生出的第一反应。然而那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要知道这芙蓉园为了今天的夜宴上上下下的人也不知忙碌了多久尤其是内侍省那些有头有脸的宦官们更是累了个人仰马翻怎么也不可能被人混进来。再说了芙蓉园外驻扎的羽林军又岂是吃素的? 然而虽说不是刺客这话听来总归没什么善意因此他在李弘的肩膀上轻轻一捏对方立刻会意地屏息凝神静听人家究竟要说些什么。可是这节骨眼上那声音忽然又压低了下来加上四周鸣虫鼓噪一时间那随风飘来的声音竟是模模糊糊难以分辨清楚。 “吐蕃……疏勒王……举旗……” “李遮匐……不死……李继诸……” 模模糊糊几个字一过两个说话的声音忽然偃旗息鼓到最后一点声息都没了。李贤在那里等了许久也不听下文遂低声吩咐李弘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悄悄掩了上去没一炷香功夫便回转了来颇有些懊恼。 “人已经走了听这声音肯定是今晚参加夜宴的某个番子!” 对于听壁角的勾当李弘这个太子自然没什么经验但是对于国家大事他的经验就比李贤丰富多了。可仔细思量了一下那简简单单几个词他一时却也找不出什么思路此时。见一缕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射下来正好照在李贤脸上映衬出一张咬牙切齿地脸他顿时为之莞尔。 “有什么可懊恼的我大唐东征西讨灭的国家部落不少那些番邦嘴上臣服心里不服的多了不过几句话的光景。有什么好担心的?辽东指日可待。至于西北。你这个雍王不是亲自在那里打了一场大胜仗?如今还有裴行俭看着出不了事。” 这再赫赫有名的名将也未必能保证百战百胜他这太子兄长居然断言出不了事?李贤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出了一番话。 “五哥你是没去过西域那地方不知道那里的风险。那里不是一望无际地草原就是连绵起伏地高山没有中原这种城池。大唐虽说设了安西大都护府但那不过是名义上地所有权安西四镇的兵权还是掌握在各自的王手上这不乱还好一乱就是大乱。就比如吐蕃眼下虽然说他们国内斗得不可开交但一旦内斗完了就该打别的主意了!” 泱泱中国讲究的是气度。所以。这储君作为未来的君王太傅所讲授的第一课中往往就是仁义气度。这中原历朝历代。在内斗地时候无不是你死我活恨不得死掐到底但每每对外作战却往往是点到为止。换言之也就是你上了降表表示了“诚意”这兵也就能撤了顺便朝廷还会表示一下大方充阔佬似的拿出钱粮支援一下哪怕那年头中原百姓都得勒紧裤带过日子。 这就是中原大国的气度! 李弘就是从小潜移默化深受这种教育影响的储君。太宗皇帝当年制进德冠赐予文武百官就是为了显示文治大于武治这天下太平就得收刀兵入库历来是文臣鼓吹的重点----原因很简单要维持一支百战精兵花费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李弘还有一点非常卓越的优点那就是从善如流----不过这从善如流只是针对某些人而言并非所有人都能享受的待遇。因此沉吟片刻他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办法把刚刚说话地那两个人地身份查清楚。”李贤一根根捏着手指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虽说今天来的番人不少但能够和这两句话搭上边地总归还有限。大不了我让慕容复那小子出马让他四处拜拜门头也好。” 李弘还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意见忽然又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紧跟着随风就飘来一股酸臭的味道。他只是眉头一皱旁边的李贤就立刻拽着他退到了上风的位置。顺着树枝的枝丫隐约能看到那个扶着树干不断呕吐的人影。 李贤瞧着那家伙颇觉得有些眼熟再一想不就是早上刚刚见过的武三思?忖度这时候上去见面没什么意思他耸耸肩拉着李弘就想走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这喝酒喝多了呕吐是很自然的可看武三思的光景分明是抠着喉咙使劲往外呕吐更像是想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这家伙……不是怀疑有人在酒菜中下毒吧? 这人长大了当年那结下的梁子李贤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除了觉得好笑没有其他想法----你武三思又不是什么一个活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武后若真的要下毒就是当面赐你毒药你敢不吃? “那个人似乎是……” 看到李弘似乎也要认出人了李贤赶紧一把拖着他就走一路上又接连打岔愣是硬生生让对方忘了这事。两人重回席上的时候通身大汗已经都息了这一落座才现筵席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几个文学臣子正在那里奉制和诗此时正轮到上官仪而另一头一排往下坐着的十一个新科进士个个都在绞尽脑汁显然是想憋着劲占得头名。 老上官虽说名气大但做诗其实不如他的文章但这个席宰相往那里一坐挥洒自如地把诗一吟就是不好也有人说好。而李大帝如今虽然不是文学青年但对于文学还是很有爱好研究对上官仪这个宠臣的信任这些年也只是略减所以自然也是称赞有加亲自斟了一杯酒让王福顺拿了下去。 唐人爱诗所以这做诗的勾当竟是一个个轮下去从宰相到尚书从学士到中书舍人人人都要献技一华丽的诗篇婉转流出却可谓是诗文与美酒齐飞皓月与鸣虫共赏而李贤却渐渐打起了瞌睡----他不是什么诗评家但问题是这诗是否空洞除了颂圣之外有没有格调他勉强还是有点感觉的。 刚刚太子雍王两兄弟逃席别人没注意有几个人还是注意到的比如说心思缜密的武后比如说眼观八方的上官仪。所以当这两人看见李贤端着个酒杯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额头同时爆起了一根青筋。于是坐在李贤身边的李弘就领受到了四道犀利的目光。 这下子原本想代为遮掩一下的他也坐不住了遂用力推了李贤一把。然而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根本就睡熟了他就只见李贤挪动了一下胳膊照旧睡顿时为之气结。 “五哥想叫醒六哥?”李显唯恐天下不乱地凑了上来见李弘沉着脸点头他就拍胸脯大包大揽道“放心看我的!”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李贤的耳朵猛地叫嚷了一声:“屈突申若来了!” 李贤几乎是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旋即四面一望觉压根不见大姊头的踪影他才知道是有人弄鬼不免狠狠瞪了李显一眼。后者一面往李弘身后缩一面笑嘻嘻地道:“不关我的事是五哥让我叫醒你的!六哥你可真逍遥这种时候还睡大觉刚刚母后和上官相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就是眯瞪一会罢了怎么谁都喜欢盯着自己? 不情愿地重新坐直李贤终于看到了武后那边嗔怒的目光至于老上官的眼神则被他本能地忽略了过去。要说那十一个进士还是很有真才实学的那诗虽不能说有什么雄浑的格调却胜在宁静而致远不愧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角色。 正东张西望的时候这应制诗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就只见内侍们从皇亲国戚那边的席上收上来一叠墨迹淋漓的卷子这才明白除了赋诗的之外其他人也都有份。瞧见太子李弘和李显已经笑吟吟地交出了卷子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一片空白他眼珠子一转干脆就把白卷交了上去让王福顺一下子呆住了。 卷子收上来武后自不免一份份细看顺便和丈夫一起品评。待看到那张白卷的时候李治固然为之愕然她也是一阵奇怪几乎不曾细想她就抬头给了李贤一个恼怒的眼神----敢于在这种事情上弄鬼的除了她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绝对没有别人。 “彼木生何代为复几年。欲乘银汉曲先泛玉池边。 拥溜根横岸沉波影倒悬。无劳问蜀客此处即高天。” 李治忽然抽出一张卷子念了出来最后指着卷子上的名字对武后道:“看不出媚娘你的侄儿还有这样的本事年纪轻轻诗倒是做得不错。” 召回武家那些子弟对于武后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毕竟在名义上荣国夫人杨氏也是武元庆武元爽的嫡母其他人也是杨氏的晚辈。就是这晚上的做诗她也没指望这些武家人能有什么表现所以听到李治这夸奖她顺势谦逊了一句然后便往武家那一席望去。她看到的是几张恭顺得无以复加的脸孔。 第四百九十章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唐的皇子数量有限但侨居大唐长安城的异国王子却拿功劳赫赫的契苾何力来说当年何尝不是铁勒王子?只不过契苾何力比那些寻常王子聪明得多再加上自个确实有本事附唐之后官越当越大最后稳稳当当大将军到手娶了县主当了国公而这一回天子金口玉言答应为薛丁山和契苾何力义女阿梨主婚自然更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周晓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最后还是名落孙山没能当场敲定和高君的婚事。不过有李贤出马临川长公主忖度高家的身份名头又悄悄去考察了高家闺女的品行容貌最后便和高夫人商量了婚事。当然周晓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的一只耳朵被母亲拉得既红且肿绝不对称这大热天偏偏还不能用耳套遮掩这人人欢喜的寿宴上他却是苦不堪言。 一夜的欢庆很快进入了尾声当然早已准备好的游船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皇亲国戚和宰相们登船在芙蓉池上逛了一大圈除此之外享受这待遇的就是一群诗词受到褒奖的官员和进士人人脸上都是自得的荣光。 李贤原本想找借口不上船挤着结果被皇帝老子钦点此时只能和太子一左一右站在了身后。在他们俩的后方则是五个新科进士那个七十岁中状元的恰在其中。虽说现如今考进士不单单只考诗赋但策论出众而诗赋不行的。也走不过这科举地独木桥。 “贤儿今天晚上你偷懒偷得够多了居然还交了一张白卷上来!”武皇后眼睛尖李大帝也还没到耳昏眼花的地步此时忽然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今晚你似乎喝了不少刚刚交白卷朕也不怪你现在就再作一。要是你敢敷衍。你现在就给朕跳下去。这芙蓉池水清澈见底。正好让你醒醒酒。” 这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正好在李治身边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武后和太子李弘固然掩不住笑就连王福顺和阿芊也在那里捂住了嘴唯恐笑出声来。至于李贤惟有在那里哀叹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既然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他惟有招架。 既然是逼上梁山周围又没有外人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终于憋出了两句----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想起了两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这两句诗很有意境在李治看来这至少比那些一味纠缠在皓月长空或是花草树木上的诗强。于是。他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待李贤接下来的诗句。然而他等得脖子都酸了。竟是半晌都没有听到一个字这不由得让他转过了脑袋。 “后面的儿臣想不出来了。” 其实李贤很想说他记不起来了但这么说的结果很可能是被当场扔下芙蓉池所以他还是换了一种比较谨慎地说法。事实上虽然他曾经号称熟读唐诗无数但熟读和熟背还是有一定地区别虽说那是李太白名作但这一时半会他还确实是记不起来了谁让他把自己熟读牢记地名篇挥霍得太多了? 这个时候不但李大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带武后太子王福顺阿芊还有不远处竖起耳朵听动静的某几个进士也忍不住翻了白眼。李治用手指着李贤的鼻子哆嗦了一阵现他一副沮丧的表情最后的恼火全都化作一声冷哼从鼻子里出来了。 唤王福顺取来纸笔大唐皇帝陛下大笔一挥泼墨挥毫把十四个字写得是龙飞凤舞这才随手把笔一扔:“王福顺把这两句诗传下去谁若是能续出后两句……”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治不禁顿了一顿他不是那种赏罚无度地君主为了两句诗而加封官职自然不妥进爵赏勋更不行这赐金银财物似乎有些俗气于是堂堂的大唐皇帝陛下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武后也没料到这么小小一件事丈夫居然会有这样的兴致不禁瞪了始作俑者李贤一眼。见往日最会插科打诨的儿子如今老老实实的她心下好笑转念一想便在李治耳边低声嘟囓了两句于是就只见李大帝的脸上阴转多云多云转晴转瞬间神采飞扬了起来。 “拿下去给他们传阅若是能续上后半截便入宫助皇后编写《臣轨》。” 王福顺应了一声捧着那长卷就下去了不过是须臾功夫整艘船的人就都知道 :御前露脸地机会岂能错过?不过三位宰相大人彼此一对眼往日最喜文章诗词地上官仪婉言推却酒醉让了过去郝处俊李敬玄便一起摇头----他们已经是宰相没来由抢人家的风头做什么? 至于闹出整件事的李贤则被老爹地彩头给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斜睨了武后一眼现这位皇后老妈嘴角含笑眉目流波那自信妩媚的模样格外诱人顿时有些纳闷了。 人说文人在世最喜欢的就是著书立说倘若是大臣那么最高的殊荣不见得是当宰相而是编国史而且是前朝以及本朝先前的国史。而武后虽然是女流但在著书立说上头的兴趣也丝毫不逊于男儿还是昭仪的时候就开始写书当了皇后更是一不可收拾先是后宫的内训如今竟是展到臣子之道上了! 所以李贤纳闷的是他老爹还真的会在这种事情放手让他老妈随便折腾! 不多时就有十几张手卷一一交了上来清一色是或飘逸或隽永或工整或清新的书法。诗词好不好也得字来衬于是就只见帝后两位至尊彼此交头接耳时不时点头赞赏吐出那么一两句一字千金的评语。站在他们身后的李贤则大胆偷窥见甚至有人续写“但见美人凭栏笑”他就险些咳嗽出声赶紧缩回脑袋不去瞧了。 这续写名诗还真的和续写名著差不多可怕! 好在李治和武后不过是借此机会娱乐娱乐武后更是顺便挑挑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人才很快就了结了名次问题即使没有入围的也都有鼓励奖赠送算是对他们参与的肯定。这其中刘祎之拔得头筹也让李贤很有些意外。 老爹不再逼着做诗李贤自然是借机溜之大吉。到船尾那一头他恰好看到了正得意洋洋的刘祎之对方浑然没看见他正在和几个相熟的同僚开玩笑。 “这两句我一看就知道绝对是雍王的手笔所以就顺着那口气往下续。不过是狗尾续貂新意什么就别想了重在押韵准确别羡慕我我好歹还和雍王多喝了几次酒对他的脾气可比你们了解得多!” 这诗又不是真是他做的熟悉他的脾气就能续好?这刘祎之还真是老脾气! 李贤暗笑了一声悄悄溜走没去打搅刘祎之的兴致这刘祎之都四十出头了升官度自然有些减缓的迹象如今好容易得了个彩头炫耀炫耀也不足为奇。然而他正走到船舷处的时候后船上一阵嚷嚷忽然传进了耳中。 “有人落水了!” 能够在芙蓉园上芙蓉池出现的舟船那自然不同于寻常湖泊江河上的船第一是坚固第二才是好看而且每次划出来的时候必定会严格检查否则内侍省的人脑袋都要掉光了。至于船上的安全防范措施更是非同小可那些如同钉子一样站在船板上的羽林军卫士全都不只是好看的危难时刻上刀山下油锅全都义无反顾。 所以李贤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三四个羽林军卫士猛地跳下了水一个漂亮的入水动作之后就只见他们齐齐朝落水者的方向游去很快就够到了那个正在扑腾的人。 李贤这个方向还算能看清楚那边的情景而他的眼力也确实不错。运足了目力他隐约瞧见那落水的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看那衣着身份大约也不低既然有胡子就绝对不会是内侍宦官少不得是个皇亲国戚朝廷重臣。终于当那边船上探出一个脑袋大叫了一声八哥之后那人的身份就确凿无疑了。 除了他的伯父越王李贞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 这下子皇帝李治也紧张了。要说感情李大帝自小就留在长安和那些未成年或刚成年就得离京城上任的兄弟感情也只是平常。不过皇帝家如今统共就那么几个兄弟这自己想办法压迫可以别人欺凌绝对不行这就是皇家人的体面问题。于是就只见李大帝手扶栏杆厉声叫嚷不过在一片嘈杂的气氛中谁也听不到皇帝在嚷嚷什么。 总之只要人们知道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那就行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大姊头通风报信,捉贼捉赃捉现行 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后越王李贞终于被救上来是盛夏而不是严冬李贞的身体又不错因此吐出两口水打了两个喷嚏暂时就看不出什么大事。饶是如此为了表示对兄弟的亲切关怀李治还是立刻下令船靠岸武后又吩咐给李贞在园中安排住处命人去唤随行太医。直到把这位倒霉的落水王爷送走乱哄哄的局面方才宣告结束。 好好的寿辰到了最后成了这么个结果作为寿星的荣国夫人杨氏自然有些扫兴原本强撑着的精神头就有些不济最后贺兰烟和贺兰敏之姊弟就负责把人给送走了。然而莫名其妙闹出一桩亲王落水的官司李治自是不会放过立刻传令彻查结果却让纪王李慎给劝住了。 “陛下八哥之前多喝了一点酒正好凭栏和臣弟在开玩笑说着说着一个不稳自己掉下去了和别人无关还请不要责罚那些随侍护卫。” 说这话的时候纪王李慎端的是面色尴尬得无以复加。这亲王落水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阴谋可刚刚李贞确实是一个失足自个掉下去的他伸手去抓却没抓着。看到人掉进水里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声好在那些训练有素的卫士跳得快。 李贞李慎既然被世人称作纪越这在众多兄弟之中自然感情最好。再加上两兄弟都在外当都督刺史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因此李治也想不到李慎有说谎的理由。好在没什么大事他只得板着脸训斥了李慎几句而旁边三位宰相俱是面面相觑这笑嘛未免有幸灾乐祸地嫌疑可这要是不笑……憋着也实在太难受了! 李贤站在李弘身后瞧见李显正侧着身子朝自己做鬼脸顿时忍不住莞尔。事实上除了他父亲李大帝之外。太宗皇帝那帮儿子----也就…是他的那些叔伯们给人更多的印象就是造反胚子。鲜有兄弟感情好的。所以。他老爹方才会对自己教子有方如此自豪。可今天看见越王和纪王这两兄弟他实在有一种暴笑的感觉。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热闹过后自然是冷冷清清。 李治和武后在大批内侍宫人的护送下回惊燕阁歇息去了身体刚好的李弘也被明徽死活拉了回去仍旧精神抖擞地李显则带着一群勋贵子弟走人至于是赌钱还是干其他什么。那就真地是天知道了。 李令月等三个小丫头都还小上船游湖之前就被乳母带回去安歇大批公卿们也各自散去----按照规格级别不同有地回家有的则直接住在了芙蓉园。而教坊司那些博得无数惊艳目光的歌舞乐伎们此时仍旧浓妆艳抹在那芙蓉池上的高台忙碌着收拾乐器和其他东西。 空气中仍飘荡着美食和美酒的阵阵香气刚刚的丝竹管弦还仿佛仍旧在耳。但人却只剩下了一群忙着收拾残局的宦官宫女。桌案坐垫等等一并收去之后青石地上更是被泼上了一桶桶清水为这夜色更添几分凉爽。 此时此刻。李贤正站在芙蓉池边望着那一群教坊司地舞女从高台上鱼贯而下。大唐歌舞极盛这服装如今也是极尽奢华件件都是精品正可谓曳绢裙兮拖瑶佩簪羽钗兮明珰弦无差袖声必应足香散飞巾光流转玉。只不过教坊司诸伎虽说几乎都是美人李贤的目光却只盯紧了一个。 只见哈蜜儿头戴缀珠绣帽身穿窄袖香衫腰带处更是挂着无数银铃行走间微风拂过便有阵阵轻响传来虽有及踝长裙但由于有风下头那双红锦靴自是微微露了出来。由于身份不同她走在最后跳下浮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李贤秀眸顿时绽放出无限欢喜的光彩。 虽说那些教坊司的乐伎们很想多瞧李贤两眼但太乐署的管事都在那里急匆匆地催她们也只得频频转头悄悄瞥看见李贤迎上哈蜜儿竟是不管不顾地抱着她打了一个***一群人顿时都露出了既羡且妒的神情。 李贤素来放恣惯了自是不理会别人或惊诧或羡慕的目光笑嘻嘻地称赞了哈蜜儿今晚地舞技便拉着她往回走。这一转身他就看见屈突申若正和李焱娘站在不远处料想刚刚那阵仗肯定被两人全都看了去他便索性大大方方地上前。 “小妮子今晚真是大出风头那些公卿大臣们看到你在那桩子上急旋不休也不知有多少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若不是你是六郎地人定会有不少人去教坊司要人!” 李焱娘见哈蜜儿笑得妩媚明艳调笑之后不 轻在她的面颊上捏了一把见人忽然躲到了李贤身后然失笑朝屈突申若丢了个眼色。而后者走上前来先是在李贤环绕哈蜜儿腰肢的手上瞥了一眼忽然哼了一声。 “也不知你有什么好哈蜜儿为了你日夜苦练几乎连睡觉地时间都压缩得没有了!还有阿萝……” 李贤这才想起阿萝和哈蜜儿这些天是联袂失踪这哈蜜儿还可以说是练跳舞去了那阿萝莫名其妙失踪又是哪般?见屈突申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位大姊头是最难套话的却仍是不死心:“申若阿箩这些天究竟上哪里去了?” 故意停顿了好半晌屈突申若方才漫不经心地一挥手道:“这事你自个去问阿萝吧!我只是想和你说刚刚我和焱娘走过宁心居的时候看见太平公主和婉儿阿韦那两个丫头偷偷溜了出来朝西南角那个方向去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是赶紧去瞧瞧!” 虽说对于大姊头的推搪有些不满但想到阿萝这么做必定有所用意他也就暂时按下了这心思。然而这后头一句入耳却是非同小可这深更半夜的三个小丫头偷偷溜出住处想要干什么?还有这两位大姐既然看到了人把人拦住不好么巴巴地跑来告诉他岂不是误事? 不等李贤责问屈突申若就忽然松开了刚刚紧抱着的双手顿时露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却只见它大约一尺来长通体毛雪白唯有眼睛是蓝绿色的如果不是那耳朵不像那几乎像是一只波斯猫。李贤呆了片刻就认出了这只似曾相识的小家伙----如果他记得没错似乎是叫做月狸正是屈突家养的宝贝。 “太平公主不是看中了人家献的黑狼么?那野性十足的东西有什么可爱的正好我家的两只月狸一年前产了几只幼仔前几天我让人把一只送了进来你就用这个去找那三个小丫头顺便把它送给太平公主好了。” 屈突申若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把小家伙往李贤手里一塞转身正想和李焱娘走人哈蜜儿却忽然追了上去三人低语了几句竟是冲着李贤齐齐一笑旋即撇下他一起走了。 望着怀中那个蓝绿色眼珠子一闪一闪的小家伙李贤顿时叹了一口气----这屈突申若固然是好意可是以李令月那个脾气不会把好端端一只月狸给折腾死了吧?想到这里他就把小家伙放在了地上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也不管它是懂还是不懂自顾自地吩咐道:“去帮我把那三个小丫头找出来。” 如果说他起初还对小家伙的行动力有些怀疑那么在看到这只银白色的月狸一下子消失在了树丛中不见踪影的时候他方才慌忙追了上去。好在每当他以为找不着的时候小家伙总会静静地在路上某个显眼的地方等他异常乖巧温顺。就这么走走停停等最后到了地头的时候他才愕然觉这似乎是郭行真的住处。 这三个死丫头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瞅着那敞开的院门李贤索性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这一进门他便听到里头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就只见三个小丫头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而当她们看到他站在院子中的时候一下子全都傻了。 “六……六哥?” 李令月率先叫了一声赶紧把小手往后头藏而上官婉儿和阿韦也义无反顾地采取了相同的动作。这时候又好气又好笑的李贤大步上前放下了手中的月狸一把就将李令月抱了起来掰开她的右手一看果不其然那是一颗红通通的丹药。 听到里头半点动静也无李贤不禁在心里大骂郭行真那几个徒弟是不是睡死了。劈手夺过李令月手中的丹药他随手把人放下地板着脸朝上官婉儿和阿韦伸出了手结果两个小丫头犹豫了一小会一人交出了一把----没错不是一颗而是一把敢情她们把丹药当成炒豆了! 李贤狠狠瞪了这三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一眼忍不住端详起了手头的丹药。这只是第一批的试制品大的比黄豆大些小的还不怎么成形形状并不怎么规则也不知道郭行真是怎么造出来的。信手将丹药往怀里一揣他也不看那三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径直举步往里头走去。 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被三个小丫头闯了进来他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道士不可! 第四百九十二章 仇人不见也眼红 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道童墙角某个道童拿着蒲扇睡台阶上一个年轻道士正撑着下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但事实上只听他那嘴里鼻子里均匀的鼾声就知道这又是一个睡着的主。总而言之从外间到厅堂再到丹房总共有八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睡得死死的。 四处搜寻了一下李贤在某间主卧室中找到了盘膝打坐的郭行真。只见这位东岳先生眼睛微闭嘴唇微张仿佛正在合气练神。然而就在他没好气地往人家肩膀上一拍之后就只见那人左右摇晃了一阵扑通一声向旁边倒在地上紧跟着也出了阵阵鼾声。 如果说李贤起初还认为是满屋子的人集体睡觉偷懒连个守夜的也没有安排那这时候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了----这睡着了很正常可睡得那么死就蹊跷了。正当他寻思着打些凉水把人泼醒的时候却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响动不一会儿他便看见那只小月狸衔着一根古怪的东西奔了进来。 李贤蹲下身拿起那根如同熏香一类的东西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了一个名词----鸡鸣五鼓盗魂香----简称迷香。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转身三两步冲到了门外见三个小丫头蹑手蹑脚想溜他便一口喝住了她们扬着手中的熏香厉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笑话要是任由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小小年纪就玩弄这种迷香。那可就成了开天辟地第一大奇闻!她们可是女孩子出自名门中的名门……尽管这年头地女人一个都不是省油灯! 第一个站出来撇清的不是机敏的上官婉儿也不是太平公主李令月而是阿韦。只见这位一下子举起了小胳膊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我干的!”不等李贤反应她便指了指上官婉儿和李令月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公主和婉儿干的!” 这现场就那么几个人。不是三个小丫头。难道是那几个道士自己玩迷香。结果把自己统统给迷倒了?李贤面色不善地扫视着三个小丫头结果上官婉儿石破天惊地嚷嚷出了一句话:“我们三个悄悄进来的时候这些道士就睡了一地所以我们才得手的。” “没错没错。”李令月终于从兄长的威压下回过神来赶紧一个劲地解释道“我和婉儿阿韦只是想找个地方探探险。听说这里有炼丹炉我们就想来好好观摩一下谁知道一点都不好玩不刺激!我打了地上那个小道士两巴掌他却还是呼呼大睡!” 这么说这一屋子人是在三个小丫头之前被人迷倒地?虽说松了一口气但李贤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老爹李治这新一轮地炼丹工作进展得极其隐秘而且郭行真也已经说明第一炉地丹药只是试制除了寥寥数人外没人知道怎么就被人惦记上了? 既然满屋子都是睡男人。李贤只能抓差抓到了三个小丫头身上。很快。阿韦手脚麻利地弄来一碗水他便端着来到了里间也没功夫理会身后的三个跟屁虫。用手指蘸了几滴弹到了郭行真脸上。现半点反应也无他干脆兜头兜脸整碗都倒了上去。 “阿嚏!” 脸上泼了水固然不一定会醒但鼻子里进水这郭行真若是还能大睡就真的是奇迹了。他一骨碌翻身坐起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看到了面前的四个人不觉感到一片茫然。李贤来找他不稀奇可是这太平公主来这里干吗? “雍王……” 两个字一出口郭行真猛地回忆起自己晚上似乎在默运真元祷祝怎么会忽然就这么睡着了?他这个东岳先生好歹是行走过天下的这一个不对劲之后就想起了更多的不对劲一瞬间他倏然起立一个箭步冲向门外匆匆察看自己的那些弟子和道童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行真就领着一群睡眼朦胧地大小道士们回转了来。当看见房间里头的人时那些个道士的满肚子睡意全都化作冷汗出了面面相觑动弹不得。 这夜深人静的当口虽说李贤很想弄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但想想放任三个小丫头留在这里肯定会弄出更多麻烦他便和郭行真打了个招呼带了人就走。出了这院子三个小丫头俱是垂头丧气不但是因为被李贤抓了现场还因为轰轰烈烈一场探险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什么下文都不知道。 眼瞅着三个小丫头一个嘴噘得比一个高李贤叹了一口气便从怀中拎出了那只月狸弯下腰放在李 前晃了晃。这一招果然转移了三人的注意力就只放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小家伙夺了过去上官婉儿和阿韦也立刻凑了上来啧啧称奇不说便是用手指头逗着那只月狸仿佛根本不担心惹火了小家伙。 “都记好今晚的事情别说出去这月狸是申若家里养的明天我让人送去给你们可得好好养着若是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可唯你们是问!” 李令月起初提出要养那只小狼就是为了好玩如今看到一只更好玩更漂亮地小月狸那欣喜劲自然是藏都藏不住所以自然李贤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知道狠狠点头。至于上官婉儿和阿韦也同样是小孩子脾气一看到小家伙之前失败地探险此时早就丢在脑后了。 三个小丫头是故意灌醉了乳娘从后门溜出来的这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同一条路。虽说看到李贤抱走小月狸地时候都有些不舍得但最后阿韦还是把李令月和上官婉儿拉了进去。这要是让人知道她们居然逃夜武后的怒火她们可不敢领教。 摆脱了三个小累赘李贤这才打着呵欠回去睡觉然而回到自己的居处他愕然觉应该等在那里的人一个都没有不之客却有一位----就只见郭行真一个劲地埋头在屋里来回踱步那又急又快又重的步子仿佛要把地上的青砖一块块踩破才罢休。 “老郭我还准备明早去找你的……” 李贤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郭行真猛地转过头三两步冲了过来那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殿下我刚刚问过所有道童他们说都是闻到一股香味才睡过去的而且丹炉里头的丹药全都不见了会不会……” “老郭冷静!”李贤没好气地来了一招当头棒喝待郭行真渐渐镇定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第一你不是第一次炼丹而是名声在外的真道士;第二这是父皇悄悄关照你的事情别人不知道;第三就算把丹药偷走了又有什么用?”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偷拿的丹药郭行真接过一数觉数目不错这顿时放下了心赶紧掏出绢帕放好。 一般而言炼丹无非是用、丹砂、硫磺之类的东西当然为了显示珍贵往往还会加上玉屑、黄金、珍珠之类的东西调和这样的东西外敷兴许有效但内服基本上是毒药。而这一回为了按照李贤所言减轻“毒性”他只是用了玉屑、珍珠、松子、雄黄等等比较无害的东西炼出的丹药个头也比较小。 可莫名其妙一屋子人全都睡了过去他仍然有些忐忑把丹药揣好之后他眼珠子一转忽地问道:“有一个叫做明崇俨的人殿下可认识?” 明崇俨?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李贤脑海中迷迷糊糊似乎有那么一丝光亮可就是没办法清楚地回忆起来当下便摇了摇头。等郭行真添油加醋地道出了那个明崇俨的种种神怪之处他的面上顿时露出了很有些古怪的表情----神棍又见神棍! 能够从紧闭的房间中消失能够找到主人家丢失已久的饰能够让枯木逢春……种种神迹简直是闻所未闻不是神棍是什么?虽说在李贤见过袁天罡之外对和尚道士已经没有太大的偏见但听说这种形同戏法似的神怪之处他还是有些头痛。 “怎么这个明崇俨准备和你抢饭碗么?” “他又不曾出家又不是真道士不过略有些小本事而已其实我那些师兄弟的障眼法未必不如他!再说了此次他上京城并非陛下召见而是又几个公卿联袂邀请陛下也还尚未见过他!” 嘴里虽是这么说郭行真还是凑过去低声提醒道:“殿下此人不比我一意在外结交人脉甚广而且在外也常常议论朝中大事我只担心他妖言惑众。再说今天的事……不瞒殿下说昨天他来拜访过一回还问过炼丹的事我敷衍了他两句就把人送走了或许是此人捣鬼也未必可知。” 一句妖言惑众李贤终于成功地想起了这个明崇俨是何许人----如果他没记错那位货真价实的章怀太子就是因为这个人倒霉的!好嘛这次终于撞上正主了还真是“好”兆头! 李贤咬牙切齿地微微一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第四百九十三章 越王见色起心,武后信心十足 夜漫漫对于李贤这种头一挨枕头就能睡着的人来说谓但是对于那些有失眠等症的人来说用什么来度过这夜晚就是一大问题了。若是有红颜相伴来一把红袖添香苦读诗书固然极妙但若是没有佳人那么就只能看着屋顶上的梁柱一点点打着难熬的时间了。 越王李贞从来没在芙蓉园中住过----他的父亲太宗皇帝是一位闲不住的人人生中不是治理内政就是外交打仗很少有歇下来的功夫再加上他又不是嫡子跟随在身边的时间自然更少。在他成年离开长安之前竟是从来没有逛过这号称长安绝景的芙蓉园。 他很早就有失眠之症今天晚上这水中泡了一会太医忙前忙后一阵折腾最后弄得他竟是根本半点睡意也无。最最失策的一点是没有带个可人的侍儿来那些宫女美则美矣奈何他从小看多了这种类型半点兴趣也没有。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披着衣服来到了窗口一把将那扇窗使劲推了出去外头的凉风立刻吹了进来。他起初还觉得爽快可三两下这么一吹立刻觉得有些头晕最后甚至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躺回了床。 要是让人家知道他这个历来以风流倜傥自诩的亲王居然因为贪看美人而不慎落水肯定是莫大的笑话!对了他落水的时候似乎和李慎站在一起他这十弟最会察言观色。不会被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他这头刚刚碰到枕头外头就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紧跟着两扇门就被人轻轻推开某个人影悄悄闪了进来。借着窗口透进来的蒙蒙微光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怕什么来什么这跑进来的人确确实实就是纪王李慎。 虽说榻上的李贞动也不动。但李慎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似的。一屁股在边上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八哥哪个人让你看得目不转睛最后甚至落水了?” 李贞此时再也没法装睡没好气地一掀被子坐了起来:“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不过是脚下一打滑才掉下去的哪里是在看什么美人!” “我问的是人你答的是美人。不打自招了吧?”见李贞一下子呆住了纪王李慎顿时露出了一个得胜地笑容。不过在眼见兄长那张脸越来越黑地情况下他也就暂时打消了继续取笑地打算把刚刚李贞落水之后李治大为生气的事情一一说了最后不无遗憾地道“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倒霉的人大概就多了!” “死他的人又不是死我的人。与我何干?” 李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重新懒洋洋地躺了下去:“算了我也不瞒你。晚上我看到荣国夫人那条船上有一个侍女。身段窈窕倒也罢了但那容貌气度和当初的武家姊妹有些像……不对不是有些像而是从骨子里相似。武家姊妹年轻的时候着实千娇百媚我们这位陛下是坐享齐人之福若是能把这个侍女弄到手那种妖媚入骨大约和武家姊妹也差不了多少……” 大约是遗传李家人都好色而且这好色还不是一般地程度而是看中的女人一定要弄到手大有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势头。当初太宗皇帝杀了李元吉却娶了他的王妃;李治和武后勾搭上的时候也是在太宗皇帝病榻前;这李贞虽说胆子没那么大但属下官吏的妻子小妾偷过不少这好色习性也是赫赫有名。 然而就算李慎知道李贞好色也没想到他会大胆到这个程度这时候完完全全瞠目结舌无话可说眼珠子几乎都瞪了出来。 “怕什么你我兄弟二人说话还怕有人会去报告阿武么?放心我们那位陛下如今还镇得住轮不到她一手遮天!” 这样张狂的话还只有他这八哥敢说!李慎此时此刻彻底无语了略略安慰几句便落荒而逃。而看着重新掩上的大门李贞不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这李慎才学固然是不错就是人太胆小了真是这家伙怎么就没有其姊临川地那种担待和豪爽呢? 李贞在那边感慨李慎没有胆气另一头地李慎回到房间里头却仍旧按捺不住扑通扑通跳得直欢的心。他不是嫡子不是长子不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母亲当初虽然贵为贵妃但也算不上头一等得宠所以他这个儿子夹在太宗皇帝一堆儿子中根本显不出来。 当然随着他 不是病死就是谋逆而死他这纪王渐渐有些贤名在外道他就是想好好过日子太太平平当一个亲王就好他可没那么多野心! 于是李慎躺在榻上就开始盘算明天去临川长公主府赴宴的时候怎么向姊姊套话。当初他跟在姊姊和母亲后头没少去拜访新鲜出炉的武皇后对她的了解比李贞总归多些。这是一个不好惹的女人而且他也无心去惹长孙无忌那样的人都败了他何德何能有什么可能以卵击石? 砰砰砰---- 大半夜的敲门声总归让人心悸虽说迷迷糊糊刚进梦乡但一听到那声音李慎还是一个激灵蹦了起来想叫人却忽然想起由于李贞的坚持派来服侍的几个内侍都住在外间。想想也不会有谁这么晚来拜访他便不耐烦地吩咐道:“进来!” 大门推开先探进了一个脑袋李慎眯着眼睛随便一瞅顿时惊得无以复加----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小就跟在李治身边如今赫然是内侍省第一人的王福顺!这么晚了这一位忽然跑过来做什么? “纪王陛下让小人送物件过来!” 如果说李慎起先还有些惊惧听到这话自是更加莫名其妙。这早不来晚不来三更半夜大唐天子派人把他的门敲开居然是为了送什么物件?虽说这心里古怪得很他还是赶紧起身下榻待要穿鞋的时候却怎么也够不着不禁暗骂李贞的倔脾气害人。 “纪王不用忙陛下不过是寻常吩咐不是旨意也不是赏赐。” 王福顺也没料到这里居然是黑灯瞎火不过很快就把这疑惑抛在了脑后竟是把手中托盘搁在了旁边的桌案上:“陛下今天正好看到纪王的带钩有些磨损所以晚上特意和娘娘翻找出来是当年还是晋王的时候服用的旧物命小人送来给纪王。” 李慎都几乎忘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送走王福顺他就立刻手忙脚乱地自己点燃了油灯一看案上那玉质微微带着黄褐色的玉带钩他一下子就怔住了。 至于另一边刚刚派人给李慎送去莫大惊喜的李大帝此时正在和武后一起坐在榻上。两夫妻刚刚做完激烈的床上运动正头挨着头在一张桌案上写写划划表情竟是一个比一个兴奋。要是此时有别人在场一定会被他们的那种表情吓一跳。 要问这夫妻俩在兴奋什么?答案只有两个字----明堂。 李大帝虽说文治武功没有他老爹太宗皇帝那么出众但是在门面功夫上却做足了功夫。封禅泰山太宗皇帝没做到;高句丽虽然还没完全打下来但也差不离了;现如今他最大的心愿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生之日把明堂造起来。 所谓明堂其实是古时帝王会见诸侯宣明政教的场所这古书上关于明堂规格的讨论有无数种所以建造方案也有无数种。而这一刻看到画工按照典籍中的记载画出来的图纸李大帝兴奋得两眼放光忽地一把抓住了武后的手。 “媚娘十年之内朕真的可以看见明堂?” 这是皇帝就几乎没有不好大喜功的所以对于丈夫的激动武后早已习以为常只不过李治刚刚提到的建议实在是让她怦然心动----一想到和李治同坐在明堂之上受万邦朝贺受众臣膜拜她就感到心潮澎湃因此也不觉得丈夫的激动有什么不对。 “媚娘!” 李治一声催促似的嚷嚷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瞅了一眼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她便微微笑道:“陛下放心只要李绩能打下高句丽到时候大臣便不能以军费耗用过大为由阻止陛下兴建明堂。陛下文治武功必将胜过先帝煌煌大唐必将名垂万世。” 还有一句自信满满的话她藏在心里没说----这一旦正名之后二圣临朝她也同样将名垂青史不会像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见丈夫又埋头研究那张图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打了个呵欠一抬头瞥见王福顺悄悄闪了进来她便知道刚刚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李治的一时兴起加上她的一撺掇大概足够让李慎琢磨个好些日子了也能够让他少一点时间考虑别的。宗室?在她的手段下区区宗室算得上什么! 第四百九十四章 盛夏里的私宴 蓉园在长安西南隅树木成荫百花盛开再加上有芙夏的炎热在其中自然就少了一多半。所以李贤兄弟几个一出园子立刻就感到一阵暑气扑面而来李显当即嚷嚷着喊热李旭轮也在那里拼命擦汗只有太平公主李令月照旧是兴致勃勃硬是和李贤同坐一骑在马上东望望西瞅瞅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 由于这次是除了太子之外的其他皇子皇女全部出动因此太过轻车简从这安全未免没有保障所以李治一口驳回了李贤之前的随从安排方案前前后后抽调羽林军精锐卫士一百人再加上几兄妹自己的护卫自是浩浩荡荡一大群。虽说众卫士都换上了便服但走在大街上依旧扎眼无比无论是有事的没事的都会朝这里投来关注的目光。 前头也说了临川长公主并非李治一母同胞的姊妹但是相较于那几个真正和李治一母同胞出自长孙皇后的公主来说反倒是她最为幸运。 李治的嫡亲四姐长乐公主死得早否则看到长孙家覆灭不被气死也会郁郁而终;晋阳公主早死;新城公主也是嫁到了长孙家后来因为长孙一族个个倒霉又改嫁韦正矩结果却遭到了驸马虐待而死最后韦正矩斩韦家全家流放就连做媒的东阳公主也牵连流放。 所以说作为被歌颂为仪容德功典范的临川长公主在李治登位之初。就以一篇《孝德颂》受到奖在长安城她哪怕不说是一枝独秀那也是屈指可数无论宅邸还是其他待遇那都远远在普通长公主之上再加上驸马周道务既谨慎又善于做官所以她可谓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哪怕不看周晓现如今还当着雍王府伴读。李贤和这位姑姑地关系也相当不错。平日间常有走动。彼此也互帮互助过不少次。然而亲近归亲近这位姑母阁下的突奇想和种种手段却是他的心头一患所以今天这跨进门槛的时候他竟是感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进入厅堂看到四面的冰盆他方才找到了寒气的来源。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只见临川长公主和纪王李慎联袂上前。一大家子亲戚一一见过之后便进入了各赠礼物的环节毕竟上人家家里赴宴总没有空手地道理。李显送地是一只白玉花瓶李旭轮送地是一套头面太平公主送的是一条精美玉带----不消说这三人的礼物全都是武后准备的。 临川长公主心知肚明地命人接过这些。又道了好些客气话。这才笑眯眯地转头看着李贤:“六郎你可是最会送礼的今儿个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自打刚刚其他弟妹送上礼物。李贤就开始在心里嘀咕老妈厚此薄彼害得自己费了好大的精神。此时一听临川长公主问他便从随从的韦韬手上接过一个包袱双手递了上去:“我也没有什么好送地整治了一些精油脂粉哦还有一个特制的宁心安神枕上次母后用得不错我就顺便也送姑姑一个。” 这年头达官显贵的人家都喜欢自制化妆品所以即便男人捣鼓这些也不会被外人笑话----因为男子也常常涂脂抹粉。临川长公主知道李贤自个虽说不喜欢这些却常常会为贺兰烟屈突申若几个弄点玫瑰露蔷薇硝苿莉粉之类的东西也没少捎带着试用此时自是眉开眼笑。一听到最后的顺便俩字她却忍不住失笑用扇柄在李贤肩头一敲却没有说什么。 能够得到和武后相同的待遇她还能说什么? 纪王李慎的年纪也不小了自个也颇有几个儿女但看到其姊待李贤等人如此做派还是给吓了一跳。这种热络不是表面上装出来的而显然是长年累月都是如此久而久之养成地习惯看来他这位皇姊在长安城还真地是过得不错。 饮宴歌舞之类的都是老一套临川长公主也懒得在这种事情上下多大的功夫毕竟公主府中地厨子舞伎就算再有本事那也是及不上御用的。酒足饭饱闲话过后她就把那些仆役全都赶开了去拿出了一个木匣灵巧地展开之后赫然是一幅双6。一见着这个李令月李旭轮两个小的登时两眼放光就连李显这个赌鬼也一下子来了十分兴致。 既然是贵妇不用生产不用织布不用操心生计而一个公主还拥有不少属官就连管家的事情都基本上可以撂挑子省力了所以这平常的 然多。比起那些粗制滥造的双6棋具临川长公主精工细作。棋盘用的是墨玉上头用金汁浇成棋线三十枚红黑棋子用的是玛瑙和黑石骰子乃是象牙雕成俱是雕琢得温润滑手。 毕竟是平时玩惯了的人两回合下来李显就被杀得片甲不留输了四筹李令月李旭轮自然更是兵败如山倒到了后来纪王李慎也捋袖上场结果也是顷刻之间败下阵来。连赢七八场的临川长公主自然是心情极好瞥了一眼面前的一堆筹子她便冲着李贤轻轻勾了勾手指头。 虽说知道这位姑母必定没安好心但别人都玩过了李贤自然没法退缩只得坐了上去顶上李慎。他这三脚猫的水平自然比不上临川长公主专业不过三两下就招架不住最后干脆光棍地主动认输。 以一敌五大获全胜临川长公主自是志得意满但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唉声叹气道:“这要说双6如今满长安肯和我来一场的人越来越少也只能让你们相陪再这么下去就愈清闲了。六郎你鬼主意多好好帮我想想其它的小玩意!” 果然来了!李贤认命似的耸耸肩忽然想起先前那些个大小姐求自己的事便笑嘻嘻地挪近了一些:“姑母吩咐我敢不从命?不过我正好也有事情相求。” 临川长公主自然知道李贤素来就是不肯吃亏的主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便把耳朵凑了上去。这不听还好一听之后她那面色登时一变古怪地在李贤脸上上下端详良久她方才禁不住噗嗤一笑:“这种事让申若或是焱娘来和我说还差不多你居然还管这种闲事!罢了罢了少不得拼却我这张脸面去各家说说成全了她们就是!” “不过你可得说话算数设计些好玩的游戏!”她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面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男人可以在外头厮混女人到底没有这样的便利我这每月两次召集了各家夫人耍玩如今竟是找不到什么新鲜玩意可耍了!” 贵族+大臣+皇亲国戚……大唐虽然没有之后历朝历代那么多冗官但整个统治阶级序列还是有不少人。这些人的家眷就和临川长公主一样管管家之外就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大把大把的闲暇无处可用这日子过得确实难受。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屈突申若李焱娘那样和男人一样纵马长街肆无忌惮的。 由于这个要求比李贤一开始猜测的要容易再加上又把一个包袱推给了临川长公主所以他此时心情格外好虽说人家说饭后喝茶有助于养生但是在仆役端着各式冰镇饮料上来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盏葡萄酒一边啜饮一边和旁边的纪王李慎说笑----这临川长公主实在善于交际以往最喜欢缠着他的弟弟妹妹都跑她身边玩琉璃珠去了。 李贤和纪王李慎满打满算就见过寥寥数次加在一起说过的话可能还不过二十句。然而他一向健谈李慎也不是闷葫芦所以聚在一块聊着聊着话题就开始散到东南西北叔侄俩最后干脆撇下其他人跑到院子里继续谈心去了。 既然基本上混熟了李慎盘算着便说起了李贞昨晚落水的事情反正人不在因此他很是趁机丑化了他一通最后才用不经意的语调提起了荣国夫人船上的某个侍女生得好。 这谈论***本是权贵中间的寻常事然而李贤一听完李慎所形容的那个侍女的装扮心里顿时一突。昨晚上他也注意到老外婆在游湖的时候把武惠娘带出来了但没想到这么多人当中居然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她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生丽质难自弃? 他一面附和一面打量着李慎现这位叔父目光闪烁似乎别有隐情顿时更留上了心。这脑子一琢磨一个很荒谬的可能性忽然跃上了心头----昨晚上越王李贞落水很有些莫名其妙不会是因为贪看美人方才会有这一劫吧? 如果李慎知道自己的试探居然会让李贤猜到真实情况必定会懊恼不已然而他现在不知道因此只能继续自己那四处破绽的试探----他当初当襄州刺史的时候曾经得到非常高的评价但是这语言能力和政治才干无法匹配或许也是一件很令人头痛的事。 第四百九十五章 重任交给小舅子,大白天见鬼了 日的午后恰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烈日当空照地上尽热气会让每一个行走在上头的人仿佛行走在火山的边缘汗如雨下的同时恨不得早点找一个树荫好好休息。 至于大宅门中的贵人们则是各有解暑妙方用冰是最奢侈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冰湃的水果或是酒水都是解暑佳品让个侍女拉着土制的手动风扇再在砌着青石的地上泼上井水这日子虽然不好过但还是勉强够逍遥的。 两拨打双6一个旁观另两个在一旁聊天这就是如今临川长公主府花厅中的光景静悄悄中别有一副夏日里独有的懒洋洋滋味。正因为如此屈突仲翔和周晓两个人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时候立刻被这满满当当一大堆人给吓了一跳旋即立刻心中叫苦。 这要是平日这么多人挤在一块早就要闹翻天了今天居然这么安静!早知道会撞上这许多人他们就不来了!见众人没注意他们两人打了个眼色立刻蹑手蹑脚地想要后退这还没走上两步便听到了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 “你们要上哪去?” 既然是自己撞上门的人又怎会那么容易逃脱?临川长公主固然是丢下手中的棋子拍拍巴掌站起身来李贤也和纪王李慎打了个招呼转过了身体。慢悠悠上前之后这姑侄俩人深有默契地同时探手一抓一拉一人一个轻轻松松地把人拎到了一边。看热闹的李显兄妹三个司空见惯地继续埋头游戏。现成了三缺一便把一旁瞠目结舌地纪王李慎硬是拉下了水。 “阿晓昨儿个我答应你婚事的时候你可是答应我今后循规蹈矩绝对听我的话怎么这一转眼就躲起了我?” “娘我哪敢这不是怕打扰了您的兴致么?” 另一头隐约传来的声音让李贤露出了笑容周晓平素机灵聪明。但一旦到了临川长公主面前。就仿佛是老鼠见了猫。要多老实有多老实。见屈突仲翔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他便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别高兴得太早你那天故意输了以为你那位伯父没看出来?你以为他真的舍得放你这个族孙前往西域?” 那天的马术决赛上屈突仲翔故意帮着周晓获胜结果非但没成功反而双双名落孙山。事后他被屈突寿狠狠训斥了一顿。没出息之类地话之后便是要让他去河西好好吃苦自是让早有准备地他为之大喜。此时此刻听到李贤说这个他顿时一惊但仍旧强自装着镇定。 “这事只要六郎你不说我家大伯怎么会知道?” 李贤笑眯眯地看着他直到看得屈突仲翔心里毛他才慢条斯理地道:“这事情我就是瞒着别人也不能瞒着父皇你可是屈突家地子弟。这么大的事情。父皇怎么都得和你家里人交待一下不是?就在今儿个早上父皇单独召见你大伯和你父亲……” 他这话还没说完屈突仲翔就出了一声惨叫。紧跟着那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好在他如今也算历练出了一点坚韧眼珠子一转便涎着脸求恳道:“一世人两兄弟看在我和六郎你的兄弟情分上你可千万得帮我一把。大伯和爹爹那里我还能应付可大姊……”一说到屈突申若他连着打了两个寒颤面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眼看这小子如是光景李贤也不好继续打趣下去遂干咳了一声随即压低了声音:“仲翔你可想好了天竺那地方比不上中原。虽说号称佛国但小邦林立彼此之间更是争斗不休。而且这次你去也不是单单地运矿石而是……” 屈突仲翔起初还一面听一面点头渐渐地他张开的嘴就有些合不上了压根连点头也记不得了只能隐约听见喉头吞唾沫地声音。直到李贤把话一一交待完他才足足花了一盏茶功夫消化这所有的话语最后用力一锤打在墙壁上。 “干了!”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他那脸上要多兴奋有多兴奋“我这辈子还没看过比这更大的生意嘿别说去天竺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一定干!对了这事情我一定得捎带上老陈和阿洛没有他们帮忙我在铁匠上的事情可是一窍不通!” 这建议是自己提出来的李贤当然也想派个自己信得过的可靠人去执行。但天竺什么地方?这唐僧取经为什么那么有名不就是因为路途遥远么?就算路途顺利从长安到天竺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这还是能够获得官方协助的最快估计。所以尽管他曾经设想过屈突仲翔对此的反应却没想到这位曾经赫赫有名地纨绔竟是爽快 复加倒让他犹豫了。 “这可不是单纯地赚钱也不是单纯的生意那边情势复杂瞬息万变……”说了一半李贤忽然没话了心中颇有些懊恼----早知道这么早就要用屈突仲翔独当一面想当初去他假传圣旨上凉州那趟就应该带着这小子同去免得如今操心。 “放心有我的机敏还有老陈地狡猾不会出乱子的。”屈突仲翔倒是信心十足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别看老陈是铁匠当初可也是打过仗的要不是犯了一点事没得到勋级封赏他现在早当军官了!不过六郎你担待一些我大姊陪嫁给你的人我可得先带走一些!” 说到这里他又狡猾地眨了眨眼睛:“差点忘了昨天晚上陛下已经宣布了你的婚事以后我可得改口叫姐夫了!” “死小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周晓都有了着落别忘了去天竺拐个天竺公主回来!” 那边临川长公主训子训得起劲李家两辈人双6下得热闹这边李贤屈突仲翔也是斗口斗得激烈正当这种情形有无限延续的趋势时终于有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水面----更确切地说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忽然没风了。 “长公主您前几天邀约的明崇俨来了。” 明崇俨?李贤的耳朵一下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赶在临川长公主问话前头他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故作不知地问道:“姑姑这个明崇俨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临川长公主猛地转过头来面色古怪地打量着李贤仿佛这是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人似的“如今长安城的人家只要有什么活动都会见上这个明崇俨。他之前虽说名不见经传但那一手戏法确实是非同小可。” 戏法?李贤先是一愣随即深以为然这说是召鬼神其实就是障眼法的玩意可不就是戏法么?于是他也就顺势表示了自己的兴趣很快长公主府的下人就把正主领了进来。当然趁此机会屈突仲翔和周晓立刻溜走了。 第一眼看去李贤就立刻感到一股和郭行真这样的道士截然相异的观感怎么说呢……这明崇俨瞅着大约是三十出头四十不到一身浅青色纱衣人生得丰神俊朗一看就是个美男子。见对方从容行礼应付裕如他不禁更有些惊异。 “长公主相邀崇俨不胜荣幸更不想还能在此见到诸位殿下!” 李贤等人身上都是穿着便服不过只看他们和临川长公主熟不拘礼的样子看得出他们的身份也并不奇怪。虽说上次听了郭行真的话之后就动了杀心但李贤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吟吟只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听说要变戏法刚刚还在玩双6的几个人也都赶了过来尤其是李令月还毫不避讳地绕着明崇俨转了一圈满脸的好奇。虽说围观的都是大唐最高层的人物但明崇俨还是满脸的从容他自从学这一招开始就不知当着多少人的面表演过这点场合自然不怵笑着躬身请临川长公主出题。 变鲜花?变瓜果?还是大变活人?临川长公主固然在思索几个小的也是满眼小星星至于李贤则是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冰盆中那满盆子化开的冰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这夏日炎热不知你可有本事当场变一块冰出来也好给大家解解暑?” 他这要求异常刁钻后世玩魔术的都讲究一个彼此配合就是观众出题也多是一搭一档这炎炎夏日身上要是有藏冰的地方才是怪事换言之这要是变不出来这家伙号称能役使鬼神的把戏也就揭穿了。 让他失望的是明崇俨面上丝毫不见为难之色反而追问了一句:“殿下真是要冰?” 这时临川长公主也颇觉得这主意不错附和着点了点头:“六郎的主意不错你既然号称能役鬼神于千里之外取物不妨从雪山上取一块冰来!” “其实长公主和雍王殿下就是不说小可也觉得这厅堂闷热。”明崇俨自信满满地微微躬身旋即笑道“且看这厅堂中的冰盆如今可是装满了来自天山上的万载坚冰?” 万载坚冰?吹什么牛呢!李贤满脸不相信地一转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顷刻之间大厅四周那些冰盆中已经堆满了大块大块的冰。他可以誓刚才他出题的时候绝对是没有的而且这大厅自打刚才就没人进来莫非是真的见鬼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难得一动的杀机 瞪口呆。 几个小的看呆了眼并不奇怪而作为曾经看过无数场魔术表演甚至还懂得一些其中诀窍的李贤来说别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变真冰”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等他去验看那所谓万载坚冰的真假李令月就一下子窜了过去小拳头使劲在那块冰上砸了下去旋即大声嚷嚷了起来:“好冷……好痛!” 临川长公主想不到这位帝后最最宠爱的小公主居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过去把人拉开。然而李显虽说年纪大却仍是好事的竟是上去亲自搬了一块冰出来现盆中原本应该化开的冰水无影无踪立即眼睛大亮。 此时李贤死死盯着面前的明崇俨从牙缝里头迸出了一句赞语:“好果然好法术!” 一招先声夺人明崇俨自是信心更足信步上前虚手往空中一抓这右手再次摊开的时候掌中竟是多了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雀儿。他笑吟吟地把那小雀儿递给了李令月这才微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雍王殿下过奖了。” 对于李贤不敬鬼神的特点临川长公主自是心知肚明所以今日找来明崇俨一来是为了取乐二来则是为了敲打敲打这个侄儿。于是听到明崇俨号称刚刚不过是雕虫小技她眉头微皱索性又出了一个难题。 “我在长安城外有一处田庄那里的甜瓜虽然比不上西域所产。却也是我和宫中陛下娘娘常用之物而且每只瓜上都有特别地记号。你既然能从天山取冰那如今这里瓜果都用完了你可能役使鬼神取一只甜瓜来?” 李贤见第一个难题没有难倒这明崇俨自打刚才就开始紧急开动脑筋因此一听见临川长公主竟是出了这么一道题他索性也不去想了----若是这一次还让这位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那么他也就不用东想西想了。就算这不是法术而是魔术。他也拆穿不了。 临川长公主的要求让整个厅堂陷入了寂静之中就连刚刚抱着不以为然念头的纪王李慎这一次也来了兴致。他在外多年江湖术士也见过不少。确切的说大多数人都是江湖骗子甚至还有人为了骗钱敢诳骗说他有帝王之气。能成为九五之尊的----这种人多半如今已经是躺在黄土底下了。像今天这样神奇玄妙的法术他却还是第一次瞧见 “长公主这要求还真是特别。” 明崇俨的面上终于失却了最初的镇定露出了一丝为难。不过众目炯炯之下他那为难表情很快就无影无踪:“不过我倒是可勉强一试可否请长公主赐告那田庄方位?” “城东三里坡旁边有一片柏树林。” 眼见明崇俨在房间中踏周天星斗步喃喃自语。李贤便目不转睛死死盯着。从上到下他愣是没现对方身上有一个地方能藏下甜瓜因此心里那种古怪地感觉越来越强----莫非。因为他这个大活人也能穿越时空所以鬼神就真地存在? 终于就在悬疑意味更胜于装神弄鬼地星斗步耗费了起码三炷香功夫明崇俨终于在某次转身之后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轻松松变了个甜瓜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再次陷入了凝神屏息的沉寂。李贤的一声惊呼完全卡在了喉咙口在极度的惊愕之外占据绝对上风的还有深深的杀机。 但凡不可知的东西一定要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竭力收摄心中地杀机大笑着拍了拍巴掌:“高果然是高!我也曾经看到过不少自称有奇技的高人却没有一个能有这样高深莫测的本领!九姑姑快看看那甜瓜上是否有你的独门标记?” 临川长公主拿过那甜瓜只是扫了一眼面上便露出了心悦诚服的笑容:“果真不假我家田庄所种的那甜瓜乃是自拳头大的时候便刻上的图案若是假造我一定能一眼辨别。果真好法术怪不得你初来长安便是人人称道!” 李贤地最后一丝侥幸也被临川长公主这话给说没了除了暗叹天下确实有高人他一时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话好说。反倒是一旁地李令月兴致勃勃地上前去硬是拿出公主做派让明崇俨教授法术最后还是让临川长公主硬是拉回来才止住了这出闹剧。 纪王李慎从姊姊手中接过甜瓜立刻亲自用银刀剖开见里头的瓜)+赞过之后他竟是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可惜今天八哥不曾来 这些方外奇术若是看见……”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临川长公主一口打断:“世人都道是纪越你还真的连这事情都惦记着他!老八那个人天生阴骛才华倒是不缺这人品实在是不敢恭维你没事离着他远些免得到时候引火烧身!” 当着外人地面如此直言不讳就是心中搁着块石头的李贤也觉得临川长公主造次了些。可斜睨了明崇俨一眼现这一位仿佛完全没听见似的似乎只顾着应付着李显层出不穷的问题他又隐约感到这位可称得上是大唐第一魔术师的家伙异常聪明。 在这两个难度价值极高的“法术”过后接下来的便好似是一场现代派绚烂魔术表演明崇俨靠着迅急的手法和从容不迫的表情成功征服了所有的观众----包括李贤。这凭空蹦出来的东西除了起初的冰块、雀儿和甜瓜之外累计还有一只兔子、一瓶桂花头油、一条男子腰带、一枚临川长公主遗落的指环……林林总总大约有十几件外带整个房间里下了一场花瓣雨。 于是在这场高规格演出之后明崇俨离开临川长公主府的时候自是收获丰厚----一件宫制圆领直袖锦袍一条镶珠银带一双长靿靴。此外尚有玉璧一对玉佩一对翡翠指环两枚。为了这些长公主府还额外派了四个人随同明崇俨把东西送回去。 “九姊虽说确实是有奇术之人你似乎也对他太过优厚了。” 纪王李慎说出这话的时候李贤恨不得对这位叔父竖起大拇指他倒不是吝啬金钱而是认为这临川长公主的赐物能够在很短时间内让明崇俨名声大噪这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名声大了他是笼络也难暗杀也难总之就是麻烦。 “你以为这个明崇俨是市井卖艺的那么好打?”虽说彼此都是小四十的人了但临川长公主教训起弟弟来还是和教训自己的儿子没什么两样“明山宾明孝若你可知道?那是南朝梁时赫赫有名的重臣死的时候昭明太子亲自为之举哀!这明崇俨正是明山宾的五世孙书香门第出生而且还曾经任过县丞若是呼来唤去平白无故让人诟病。” 这话说得纪王李慎无地自容也说得李贤瞠目结舌。事实上这天底下的大家族多了氏族志不过记载了一部分至于历朝历代的名人则是多如牛毛试问他哪里有那样的本事人人都记得?怪不得这明崇俨看上去像个读书人敢情原本就是个读书人! 郭行真袁天罡现在又是明崇俨他怎么接二连三碰上这些神神鬼鬼的人? 临川长公主府的一日聚会很快到了尾声由于李治特许因此纪王李慎就住在了这里而李贤等诸皇子皇女自然是在大批扈从的卫护下回芙蓉园----算算前后的时日皇帝皇后的度假基本上要宣告结束了他们在芙蓉园中的日子自然是屈指可数。 “今天真痛快难得九姑姑没想招折腾我们几个!” 李显的这句话引起了李令月之外其他两人的共鸣甚至李贤也觉得今天的临川长公主一味亲切----当然在周晓面前那位悍母的形象可以忽略。瞅瞅三个弟妹李贤现他们似乎还都没有从那一场华丽的戏法中回过神当下便咳嗽了一声。 “回去之后你们暂时别和父皇母后说明崇俨的事。” “咦为什么?”这一次是平日最为乖巧的李旭轮第一个提出了异议“我还想让父皇母后把他召进宫多多表演呢!” 看到其他两人也是同种表情李贤不禁异常头痛。他总不能说是担心自个的老爹老妈被这人的鬼神之术所惑从而带来种种不可知的影响吧?思来想去他只得哄骗道:“你们想啊这宫里的饭菜好吃还是外头的饭菜好吃?宫里的歌舞好看还是外头的歌舞好看?宫里大还是外头大?” 李显李旭轮和李令月这三个人中除了李显年长勉强在宫外有座府第得到帝后允许可以去住住其他两个都是整日里闷在皇宫里可以说皇宫再好那也是住腻了。就是李显成日里也被人从头管到脚偏偏他不会李贤那样花言巧语讨老爹老妈喜欢因此自是最讨厌这种束缚。 于是三个小的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明崇俨若是被召进宫也会像饭菜歌舞那样没滋味!” 第四百九十七章 准女婿二进门 国夫人寿筵后三日帝后便离开芙蓉园回到了蓬莱宫弘自然也回到了东宫。只不过人虽然归位李治却以太子的病尚未痊愈为由把大大小小的事情暂时一股脑儿全都委托给了妻子。于是利用这次的机会加上李治上回的许诺武后便以编撰《臣轨》为由召进了好些颇有才名的官员自然刘祎之名列榜。 朝堂上的重臣对这种举动不是没有怨言但是皇帝铁了心他们有什么办法?郝处俊确实是倔老头不假可如果李大帝不见他纵有再多的劝谏也说不上来;而另一位宰相候补张文瓘虽然有心在辽东战局上表自己的看法可也同样见不到皇帝的人于是他这个宰相候补就只能暂时无限期等候下去同时无限期候补下去。 上官仪经历了三年前的事早早地明哲保身装聋作哑;李敬玄原本就属于亲武后这一派瞧见光景不对干脆不吭声了;唯一一个可能反对皇帝措置又对皇帝具有极大影响力的刘仁轨偏偏去了辽东这一下其它人就是呼声再大也是枉然。 对于这样的局面武后很满意说不出的满意至于其他人的态度则不在她的考虑之列。太子李弘虽然有心振奋但成天被李贤在耳边唠叨身体是本钱也只能不要命地把各色补品往肚子里灌而东宫的厨房更是充斥了一堆李贤送来的药膳食谱。 而李贤本人也没有闲着他必须在最短地时间内把屈突仲翔去天竺的事情解决掉----他老爹李治是出了名反复无常的主。要是哪天忽然改变了主意那么他就后悔都来不及了。他倒不见得真是非那大马士革刀不可但是从长远来看天竺那边多一个亲大唐的势力绝对不是坏事。大唐往西大食往东迟早有碰头的那一天。 自从认识屈突申若之后李贤就没少上安定坊屈突家拜访。然而这如今以准女婿的身份上门。感觉便大有不同。虽说那条未婚夫妻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还在。可屈突家上上下下的仆人仿佛是换了个人似地。对他这个准姑爷是热情备至当初那个曾经连门都不敢开地二总管如今是不管不顾一口一个姑爷地叫着甭提多殷勤了。 “这么说我就是现在想去见申若你也不会拦着?” 面对李贤那笑语这位在屈突家服役数十年的老者立刻拍着胸脯道:“殿下只要吩咐小人一定去安排。哪怕给大小姐扒了皮也在所不惜……” “你是怕被我伯父扒了皮吧!” 斜里突然撞出了一句话李贤和那二总管同时一回头看到的就是面色极度不善的屈突申若。虽说是在家里穿着一身常服但这位大小姐仍然显得英气逼人鹅黄葱绿原本是十分婉约清纯的颜色但在她身上愣是流露出一股煞气来。此时这两眼一瞪那二总管慌忙结结巴巴找了个借口溜得比兔子还快。 眼见四周的仆役都犹如避瘟疫一般逃得无影无踪。李贤便上前两步。正想随口夸赞两句她的装扮却不想大姊头忽然敛去了刚刚那一脸怒色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一帮没胆子地家伙。要是不教训教训他们还真是事事都听伯父的!” 一听这话李贤顿时想起了屈突寿那位老当益壮的准伯父再想想屈突申若往日那彪悍劲在屈突寿面前一点都显不出来颇有些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的架势他顿时哈哈大笑。结果没的说这白眼总归是少不了的----至少就目前而言大姊头和温柔两个字是搭不上边的。 “仲翔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我爹就那么一个儿子我就那么一个弟弟居然给你拐走了!”屈突申若也不理会李贤听到这话时哭笑不得地表情忽然捻动了一下拇指和中指“伯父之前还纳闷了仲翔乃是家中独子分明不缺钱怎么就这么一幅钻到钱眼里地架势?” “这事申若你真的不知道?”李贤含笑瞥了屈突申若一眼忽然伸手为她轻轻抚了抚鬓角又正了正中间那支宝钗“仲翔有你这么个姐姐从小压力巨大之所以往那些事情下功夫就是为了能够比上你。这男儿志在四方他毕竟是屈突家的子弟骨子里好强地意识终究还在。有这么个不甘躲在家族荫庇下过日子的弟弟你伯父他们都应该自豪才对!” 对于李贤这大胆的举动屈突申若早就习以为常可这时一个声音忽然突兀地响起:“好一个应该自豪才对!” 李贤四下里张望却没瞧见人等 突申若的动作时他方才抬头往上看结果差点为之来这人不在地上而在天上----准确地说那位为老不尊的屈突家族长大人如今正扒在他背后的一堵墙头上笑嘻嘻地朝他挥手身下十有**是一架梯子。 屈突申若在家里有绝对话语权就是面对大多数宗族长辈的时候也丝毫不露下风然而看见这幅作派的屈突寿她却只是冷冷一个白眼没有大光其火。面对一个油盐不入的老头她就是火也是白搭。 “仲翔那小子虽说自作主张但既然有殿下担保这件事我和他爹就同意了。至于随行人员这点人我屈突家还出得起用不着动用申若的嫁妆。”他也不理会屈突申若那死沉死沉的脸色笑呵呵地揪了一把自己的胡子“除此之外这仲翔一走殿下身边会不会缺人?我还有俩孙子对了我那小孙女也长得挺水灵的今年正好九岁不如……” “六郎别理这为老不尊的老家伙我们走!” 屈突申若听屈突寿越说越不像话顿时脸色铁青拖着李贤就走。两人虽然走得快但还是能听到屈突寿在那边嚷嚷的声音直到东拐西绕转了好几个院子耳根这才清静了下来。 “你这位伯父还真是有趣……” “那以后也是你伯父!” 嗔怒地瞪了李贤一眼屈突申若这才觉得自己这怒火出现得好没来由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平复。轻轻将一丝头捋至耳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泰然仿若不经意地说道:“昨儿个嫣然妹妹来找我说是袁天罡袁真人来了。” 袁天罡又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李贤顿时头痛十分。之所以要说又那是因为老袁每次出现几乎都没有好事而且这老牛鼻子名声太大他还真担心对方给他算个命什么的----在前几天见识过明崇俨的“戏法”之后他对于神鬼毫不动摇的信念如今已经出现了一丝缺口。 觉李贤没什么反应屈突申若心中微异沉吟片刻又加上了一句:“宫里已经派人来见过袁真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纪尚宫。据嫣然说……袁真人的身体似乎不如从前。” 最后那句话的意思虽说含糊但李贤却理解得清清楚楚。延年益寿是可能的但长生不死是不可能的就比如被无数人称为神仙的袁天罡那也是会老会死的。比起郭行真比起他昨天刚刚见过的明崇俨李贤不得不承认这老袁留给他的印象最好。郭行真虽说市侩些可这人品也算不错惟有那个不知来历底细的明崇俨最让他忌惮。 那是出于穿越者本身对于历史的忌惮----貌似那位真正的章怀太子李贤就是因为派人暗杀了明崇俨到头来丢了太子之位最后含恨自尽于巴州可谓是倒霉得无以复加。 “我母后……” 三个字出口李贤顿时卡住了老妈派阿芊去见袁天罡这问别人怎么问得清楚自然需得去问正主才行。正当他琢磨着怎么想办法和阿芊来一次秘密碰头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上有些凉一抬头就看到大姊头仿佛看穿了他的算计似的正在那里晒然微笑。 “纪尚宫那里随你用本事不过另外一件事你最好别想着从她那里打主意。”屈突申若忽然踏前一步把自己和李贤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足半尺口中的热气仿佛会迎面透入对方的鼻翼间“你想不想知道芙蓉池上除了越王还曾经有谁落过水?” 这话充满了一种异样的诱惑力李贤顿时为之一凛。结果屈突申若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吓到了。 “永徽年间陛下和娘娘驾幸芙蓉园的时候皇后娘娘曾经失足落水。那次的事情被严密封锁只有寥寥几人知晓。我若不是前些天有一天晚上看到娘娘一个人站在湖边便暗地里查了查兴许知道这件事的人以后就没了。我迟早就是你李家的人你母后的事情我不能瞒着你还是告诉你一声的好。” 屈突申若是武后欣赏的媳妇这一点毋庸置疑。武后需要的不是一个木偶人或是瓷娃娃一般的媳妇至少在目前的情形下一个强大有本事同时又对自己顺服的媳妇这是她很乐见其成的否则也不会一手推动这场婚事毕竟贺兰烟还是她的外甥女。 所以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李贤陷入了短时间的呆滞状态。 第四百九十八章 送别,逛街,遇亲 月盛夏有多热?只要看人影寥寥的大街就能体会到的威力。不过再热也不能不出门所以虽说先天怕热的人不在少数但顶着日头出门的人还是有的----既然要吃饭就不能不干活。而那些不用生产的官员们也没法休暑假这朝廷大事一日不处理就会堆积如山可不能耽误了。 长安金光门外李贤正在送别屈突仲翔同行的还有铁匠老陈和徒弟阿洛外带顶着招牌红头的米哈伊尔。虽说是李贤掏腰包赞助了这场西行但屈突家提供了一百个武士而李大帝在得知此行在即也让程处默前来相送顺带塞进来两个人。 “他们两兄弟走南闯北经验丰富最难得的是去过天竺和不少城邦的土王也有些交情事到临头定能挥作用。” 程处默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了一个袋子塞给了屈突仲翔不等对方开口说什么他便狡黠地笑道:“我知道我家伯虎在你这生意中占了不少份子我这个做长辈的也索性表示表示。这金银不好带里头都是上好的南海珍珠。天竺多的是各色宝石但上好的珍珠并不多见所以能轻易讨得那些土王的欢心。总之仲翔你千万小心。” 屈突仲翔打开袋子看见里头全都是圆滚滚的大珍珠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慌忙谢过。看到这光景屈突寿自然是眉开眼笑屈突诠则是对着程处默道谢不迭。而一旁的屈突申若想到此番自己成婚小弟却看不到即使她再刚毅地性子也颇觉得有些神伤免不了强打精神把人拎到一边又训导了几句。 长辈们的关照完李贤只觉得该说的都被人家说完了便索性重重拍了拍屈突仲翔的肩膀只吩咐了一句话:“成败不是第一桩要紧的事要紧的是给我囫囵回来明白了吗?” 程伯虎则是和屈突仲翔勾肩搭背地嘀咕道:“仲翔。我和小薛都等着你的镔铁兵器!” 性情比较木讷的薛丁山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而和屈突仲翔从小玩到大地周晓则是满脸地不舍。好容易才狠狠心道:“仲翔。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话一出满场皆静而屈突仲翔第一个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当胸锤了他一拳:“开什么玩笑要是让临川长公主知道我拐带她地宝贝儿子非生生活撕了我不可!阿晓别那么没出息又不是生离死别。等事情办完我还是会回来的!” 李贤情知再这么唏嘘下去谁都走不成便干脆上前牵来了屈突仲翔的那匹马又严格嘱咐了他一应通关的说辞顺带吩咐他一定要去拜访裴行俭还有通过西域时的注意事项。终于屈突仲翔等一行人各自上马疾驰而去就只见烟尘滚滚。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而一群送行的人则依旧站在城门口各自的面上都有些怔忡。 “当初仲翔是出了名好惹是生非地主谁知道现在竟是个有出息的!” 这话从作爹爹的屈突诠口中说出来。自然有相当的分量于是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应和继而几个长辈扫了扫程伯虎等人目光倏然又落在了李贤身上----别说屈突仲翔就是李敬业程伯虎周晓当初还不是一个样想不到现在都如此有担待。 “雍王殿下我还是那句话我还有俩孙子……” 听到屈突寿旧事重提李贤慌忙找了个借口上马就跑屈突申若则冷着脸上马追了上去程伯虎等人对视一眼也笑嘻嘻地各自跃上马背和长辈们打了声招呼便溜了个干净。于是两位国公一位刺史也不顾这大热天的站在城门口闲磕起了牙使劲感慨着自家的好运道。 仿佛是生怕当了大姊头和李贤的电灯泡似的程伯虎薛丁山周晓一进城就改道去程家老宅乐和去了。而屈突申若拍马追上李贤没好气地嘲讽道:“怎么大名鼎鼎地六郎也会怕了我伯父那么个老头子?” 在斗嘴上李贤等闲不输给别人此时便笑嘻嘻地反讽道:“申若你不是也同样像躲瘟神那样躲着你伯父?” 一对未婚夫妻站在大街上大眼瞪小眼最后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全都现对方满头大汗。于是屈突申若便建议去冰铺买点冰食解暑。 由于如今各家府邸几乎都有冰窖而且都是花样翻新唯恐一样品种吃腻了所以李贤已经很久没上西市地冰铺所以当他拐进一条十 听见满街叫卖的人都号称自家才是正宗六郎冰的时没给吓了一跳看看身后大姊头抱手微笑他很快醒悟了过来敢情这一位是故意地! “好了这事你三年前就该知道了别那么吃惊。”屈突申若主动把李贤往一家铺子里头拽才一坐定就向那迎上来的伙计点头吩咐道“老样子来两份!” 看那伙计殷勤的模样和屈突申若熟悉的架势李贤就知道这一位必定没少来。随便一瞅四周只见这里和以前一样坐着的都是衣着光鲜的仕女或是公子哥他再随口一问价钱顿时给吓倒了----原以为藏冰业的达会降低价钱谁知道这价钱竟然更贵了。 “物以稀为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屈突申若笑吟吟地朝李贤一眨眼睛屈指算道“以前不过就是冰屑兑上蜜糖最多也就是些酸梅汤现在既然加上了新鲜果子还有各色果仁蜜饯这样的物事价钱不高怎么成?再说了价钱低了这平民百姓都买得起岂不是让那些公子小姐们降了身价?” 李贤也不是不明白这种道理只是没想到这年头的人也同样如此狡猾只得在心里暗叹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很快就有伙计送上来两个盏子浅浅的琉璃盏中堆着冰屑上面淋着一层厚厚的红豆汁看上去格外诱人。 此时此刻李贤几乎无语这不就是红豆刨冰吗?这个暂且不论琉璃盏加上小银勺这器具也未免太奢侈了敢情这高价精品路线还贯彻得真实彻底。再注意到周围的陈设装潢以及那些疑似情侣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女他终于确定这无疑是大唐的时尚高端冰品店----尽管这刨冰实在不算高端。 其他成双入对的年轻男女都在窃窃私语说情话而李贤和屈突申若这对准夫妻此时说的话却大煞风景。屈突申若坦陈这店是她和贺兰烟的私房钱拿来开的更准确地说这一条街上一共八家铺子有一半都是她们俩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很是“谦虚”地向李贤讨教经验顺带表示了一下雄心壮志。 “日后万一你变了心我和贺兰至少还有私房钱不必担心会饿死!” 明知这是笑话李贤却无法等闲视之正准备反击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咦转头一看他的面色忽然微微一变。那不是别人正是新鲜出炉的大唐第一魔术师明崇俨。而在他旁边则赫然是又两位熟人更确切地说那应该说是亲戚----越王李贞和纪王李慎。 “居然是六郎你在偷会佳人!”李贞仿佛极其熟悉似的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这再过些日子就是正牌夫妻了居然这么按捺不住性子!”他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屈突申若面上先是露出了一丝惊艳旋即便转为了赞赏“你果然是好福气!” 李慎唯恐这位兄长会说出什么有干碍的话正要上前把人拽开谁料兴致勃勃的李贞仿佛没考虑到自己碍着了人家的谈情说爱一屁股在邻座坐了下来又招呼他和明崇俨一块落座。 此时他是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看到李贤并不怎么反对只得暗叹一声坐了下来。于是就只见四面桌上都是两人对坐唯有这边小小一张桌子挤了五个人看着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李贤和屈突申若不是普通谈情说爱的情侣所以对于忽然冒出来搅局的人两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感所以彼此落座开始说闲话的时候平日最滔滔不绝的李贤反而充当了倾听者的角色。 他和李贞这位伯父算不上太熟但是两个人曾经在几年前用某种很微妙的方式来过一次小小的交锋那一次他很幸运地占了上风。而这一次真正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他便深刻领略到了这位越王的不凡之处----谈吐风趣词锋犀利这口中似有数不尽的风土人情道不完的文章典故仿佛更像是一位足迹遍天下读书破万卷的游学士子绝不像亲王。 当然明崇俨这位魔术师也很是谈吐不凡充分显示出了世家子弟的良好修养素质笑得温文尔雅说得不紧不慢言谈间仿佛对功名利禄这种身外之物看得极淡倒是对鬼神之说言之凿凿。 总而言之在这样两个人面前纪王李慎便成了隐形人一样的角色。 第四百九十九章 扫兴的风花雪月 于大唐而言虽说开了科举但比起寒家子世家还科举名额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一份所以各家各户是有那么一些纨绔可真材实料的也有不少。而即便是纨绔家里就算其他的不教从小到大有一项本事却是必学的那就是观人之术。 有些扶助家业的学这本事是为了替家里招揽人才而只想混吃等死过一辈子的学这观人之术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别在寻欢作乐的场合因为一时的眼拙而踢上铁板给自己惹到惹不起的人。 于是李贤这边五人挤在了一张桌子上紧接着便先后有好几拨人起座结帐离场不消一顿饭工夫整个二楼竟是全都空了。至于在察言观色上更具专业水平的掌柜则干脆吩咐伙计到外头去挂客满的招牌打定主意今天不做别的生意也得把里头那几位伺候好。 作为亲王李贞和李慎都是旁若无人惯了高谈阔论的同时根本不曾注意周围的情景倒是明崇俨稍有所觉。至于李贤则素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觉人都走了他心下松了一口气于是便渐渐挥洒自如。然而屈突申若往日从不忌讳男女之别这一次却破天荒当起了淑女在旁边为其他人续茶添水绝不多插嘴一句。 “六郎你小小年纪能文能武我和老十在外边都听说了。这诗词歌赋上的本事固然难得不过。我最赞赏地还是你能够冲冠一怒走凉州愣是把那帮吐蕃人的气势打了下去!” 说到激动处李贞愣是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站起身伸手往腰间一抹结果这一摸空他方才想起今天出来得急根本忘记了佩剑。李慎实在是看不过眼只得把这兄长用力按了下去。却不忘也夸赞李贤两句。 “六郎除了文武兼资。孝之名更是传扬于外。我还真是羡慕九哥。相形之下我家里那四个小子就差得远了要么只知道死读书要么就知道舞刀弄枪!”摇头叹息了一声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面上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在我有一个懂事的女儿。也算是可慰平生了。” 李贤的脸皮厚度绝非一般所以这种程度的称赞他自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全盘照收顺带礼貌性地反恭维了伯父叔父的才干。觉这聚会有变成吹捧大会的嫌疑他便及时改变话题尽往风花雪月这一类地事情上引果然其他三人顿时忽略了旁边地屈突申若来了十分兴致。 李贞李慎都是许久不曾回到京城。自不知娘子军地凶悍;明崇俨初来乍到更是不曾闻听长安贵女彪悍本色。所以他竟是先说起了平康坊诸妓的色艺双绝甚至脱口赞了一句温柔乡。结果。两位年长亲王对视一眼同时大摇其头。 “平康坊虽是诸妓云集号温柔乡只不过都少不得教坊司约束那一套这看多了就不成趣味。”李贞说着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官妓迎来送往俱得陪着小心虽说殷勤却流露着假意只需出钱便可成事自不如那等私通款曲来得有滋味。这百般手段却弄不到手最后终于突破那欲拒还迎勾搭上的一刹那方才是最最美妙过后也就意兴阑珊了……” “咳!” 此时两声重重的咳嗽不分先后地响起打断了李贞的滔滔不绝。李贞一扭头却见李贤一面搁下冰盏一面手忙脚乱地擦拭前襟却是货真价实地被呛得咳嗽了。至于另一个出咳嗽的人这时候却正襟危坐从从容容地品尝着红豆刨冰一幅凡事和她无干的表情。 于是在李慎警告地目光下无趣的李贞只得暂时停止自己议论女人的兴头实际上他对此还有好大一通话来不及说心中惟有埋怨李贤带的为什么偏偏是未婚妻----在他看来这未婚妻既然已经定下了名份迟早是自己人这还需要花什么功夫? 这冰食吃完该说的话也暂时说完李贞随手摸了两枚金钱丢在桌子上众人自然是纷纷起身开路。那掌柜一路恭送到门口这才乐呵呵地对众伙计吩咐道:“关门今天不做生意了!” 这要是天天都有如此冤大头他恨不得天天只做这么一次生意! 这贵人出门一般不会不带随从所以主子们进了冰铺谈情说爱这外头的随从们自然也有旁边档次较低的铺子可以歇息。然而李贤和屈突申若出门上马之后愕然觉李贞李慎这两兄弟竟然也没有带随从竟是就那么两个人和明崇俨一起来的! “哈哈哈 来六郎你和我一样也怕拘束!”李贞忽地露出了一容翻身跃上马背之后便笑呵呵地建议道“晚上我点了平康坊最当红地燕苏苏、左明月和范采儿到王府献艺六郎若是有空不妨同来!” 这虽然听似盛情相请但在屈突申若的面前这么说对李贤而言无疑是天大的麻烦。然而出乎他意料地是竟是屈突申若抢在他前头代为回答:“既然是长辈相邀六郎一定到场!” 李贞诧异地扫了屈突申若一眼似乎是想证实这承诺的真假见看不出端倪他便又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好晚上我和老十一定等你明先生也请一定同来!” 五人分成三拨分道扬鏣这时李贤才看到屈突申若那张脸一下子晴转多云多云转阴最后更是猛然间阴转暴雨俏目中硬生生迸射出无尽的怒火。就当他担心这位大姊头会毫无顾忌地骂娘时屈突申若却忽然斜睨了他一眼怒火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晚上我不能去你可给我老实些!” 这话不轻不重李贤顿时愣住了简直不相信这是经过李贞撩拨后的大姊头说的话。然而屈突申若却仿若不觉似的策马上前亲自用帕子在他的额上一抹旋即没好气地嗔道:“还看什么再不走难道就在太阳底下那样晒着?” 等在安定坊屈突家门口和李贤分手看见他拐进了巷子另一头的雍王第屈突申若忽然露出了笑容而这一笑不可收拾最后她竟是捧腹哈哈大笑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这一笑不打紧屈突家的不少仆役都开始往外探头探脑纷纷猜测起了大小姐心情如此好的原因更有不少人为李贤默哀。 敢迎娶这位举长安城最可怕的名门千金那位雍王实在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至于屈突申若笑过之后则是板着脸进了门心中却仍旧在偷笑不已只恨没人可以分享她的乐趣----这宫中和雍王第哪里不是美女如云那家伙碰过几个?别说今晚就三个平康坊名妓就是三十个又如何?就算酒后乱性难道他还能把人带回来? 拈酸吃醋也是有高下之分的这种送上门来的飞醋她还懒得吃! 而没奈何的李贤晚上一到越王第迎上来的总管只说了一句话他就彻彻底底放下了心。那位总管的话非常简单确切的说只有四个字----越王遇刺!虽说这样想很有些对不起自己这位伯父他还是在心里暗自嘀咕这场刺杀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 不过既然来了这不慰问不打听总说不过去因此他跟着那总管一路进去顺带也就盘问起了这遇刺时的情形。待听说不是在路上而是在这越王第门口他的面色登时变得极其古怪。要知道这越王和纪王出去的时候没带随从在路上行刺最最方便哪个笨蛋居然会等越王走到自家门口再上来行刺? 好容易走到了越王住处李贤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嘤嘤哭声再一瞧里头是一堆莺莺燕燕看年纪绝对没有一个过二十岁都在那里哭得极其伤心随便一数少说也有十几个人。不等他问旁边的总管就恰到好处地上来答疑解惑道:“这是越王殿下此来长安带的侍妾如今大夫正在诊治所以她们只能在外头守着。” 穿过这么一堆哭得伤心的女人李贤只觉得头皮麻这脚步自是飞快。饶是如此他还是能接收到不少**裸的**眼神那完完全全是毫不掩饰的勾引。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怀疑李贞那么大年纪绝对应付不了这么多女人难道就不怕这群还青春年少的女子勾引他人? 李贤一进寝室就现除了斜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正在呆的李贞之外屋子里只有一个大夫正伏案刷刷刷地写字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见此情景他只得干咳了一声结果李贞立刻抬起了头一见是他就忍不住苦笑连连。 “六郎特地邀了你来谁知道竟碰到这种事好在那刺客已经伏诛否则我日后怕是吃饭也不得安宁!” 李贤还不及回答外头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起初就说越王殿下今日有血光之灾殿下却说祸福天定。这鬼神之说虽然缥缈其实确实是有其事。” 随着这个清朗的声音李贤就只见明崇俨掀帘而入那面上尽是慨叹之色。 第五百章 没有最蹊跷,只有更蹊跷 安城既然是大唐都城占着天下第一城的名头这日的人自是不少而侨居此地的异国人士同样不计其数。正因为鱼龙混杂所以这每日里生的各式案件自然也是数不胜数就是长安万年两县衙门有再多的人力也周全不上来。所以等闲什么王孙贵族强抢民女两公子寻衅滋事酒后伤人……如是等等涉及权贵的案子最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天子脚下的县令品级最高但天子脚下的县令也最难当对比几个飞黄腾达的前县令先头被落到西域的前任长安令就是最好的例子。于是在这个烫手的位子上坐了刚刚不满一年的新任长安令胡敬一听说越王李贞遇刺的消息那张脸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召见了主管治安的所有属官用近乎咆哮的声音下达了一连串命令。等这些事务办完之后他就立刻上马直奔越王第正好在门口撞见同僚万年令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同时苦笑----这种事情必定有限期一个不好他们就倒大霉了。 李贤虽说不是大夫但既然赶来了慰问之外不免提出要查看一下伤情。结果越王李贞痛痛快快地揭开了上衣微微有些赘肉的小肚腩上赫然是一道深深的伤痕相形之下他手臂上那两处小伤根本微不足道。不过和人家遇刺之后的心有余悸相比这位越王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不就是一点点小伤。这遇刺又不是什么光彩事看他们张扬得天下皆知!六郎回去告诉你父皇就随便说是哪个醉汉闹事已经被格毙当场就行了!还有明崇俨你别和我说什么鬼神命数告诉你。我平生最不信地就是鬼神。这么点小伤算不上血光之灾。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长安令胡敬和万年令戴式常进入寝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越王李贞露在外头的雪白肚腩以及上头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心脏顿时又猛烈跳动了两下。按理说听到越王李贞那不用大肆追究的话可以让他们安心可想想这事情是绝对捂不住的皇帝也是不可能不追究地两人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越王第在修德坊。属长安县管辖因此长安令胡敬自是第一个上前请罪外加担负责任:然而他只是讷讷道了一句“下官失职”就被斜里一句话打断了。至于生怕凶手出自自己辖区地万年令则是连开口地机会都没找到。 “越王如今重伤之后需要休养既然刺杀正好生在越王第门口自有旁观者可以询问就不要打搅越王了!” 李贤反客为主地站起身来先是朝明崇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便直视着两位县令。不耐之色溢于言表。直到这时候两个倒霉的县令方才骇然现自个刚刚竟然昏了头。压根没看见坐在榻边的李贤----他们都把一身青衫的李贤当作越王属官了。 不等两人诚惶诚恐地说些什么越王李贞这个主人也终于开口了照旧是刚刚那种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语气三言两语轰走了两个县令随即对李贤道:“这种事对我来说不过家常便饭不稀奇哪年不遇到两个行刺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只可惜今晚特意请了六郎你来却看不成那天魔之舞啧啧枉我硬是请了平康坊三大名妓……” 都这节骨眼上了这越王还念念不忘女人?李贤瞠目结舌之余剩下地那些唠叨几乎都没听进去----他已经算是够有性格了想不到这越王李贞比他更有性格竟然仿佛是只要女人不要命似的。他正这么暗自腹谤着就只见大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人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八哥你的伤……” 这大热天纪王李慎是货真价实地满头大汗一看见李慎尚未系好的上衣他更是头皮麻----天哪他还听信了那总管的话以为真的没事谁能想到竟是这么长这么恐怖的伤口!一向胆小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直截了当翻了个白眼就差没直接晕倒了。 越王李贞夸张地以手击额赶紧胡乱把上衣系好这才不耐烦地斥道:“老十我还没死呢你那么紧张干吗!嘿那个该死地刺客害得我费尽苦心安排了那样三个名妓却没法一亲芳泽可恶我非得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这一次纪王李慎也被这番奇谈怪论给镇住了----这痛恨刺客不是为了人家地行刺而是因为害得没法看歌舞看美人?虽说对李贞好色的脾气很了解但此时此刻他 住了刚刚那满肚子惊慌和愤怒全都作烟消云散了。 “咳!”李贤冷不丁重重咳嗽了一声打破了那种古怪的气氛“还请八伯好好休养我现在就进宫去报父皇!”----这再不找借口溜号他非得当场忍不住哈哈大笑不可! “行了你快走吧记住让陛下别大张旗鼓地追查我这伤养上两天就好了!” 李贤答应一声推门出去在仆役指引下一路来到院子里他这才现两位县令也在。想想人家辖下出了这样地案子而且这当口宫门已经关了闭门鼓也已经擂了他便缓步上前问道:“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两位还是回去好好安排一下父皇那里自有我去通报。” 对于李贤主动承揽下了这件麻烦差事两个县令同时是喜出望外千恩万谢之后便赶紧出门当然也带走了越王第的几个目击证人和那具刺客的尸。有了这一夜的功夫他们可以捣腾出很多可供汇报的东西若是现在去只怕他们除了请罪之外什么名堂都说不出来。 离开越王第远了李贤不禁在马上笑了个够只是碍于夜深人静不能放声但总比憋在心里头强。可这笑过之后他忽然想起除了纪王李慎刚刚明崇俨虽然被他赶了但似乎也还没走。联想那家伙在进门之后开口就说什么血光之灾他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从修德坊到蓬莱宫中间要绕过太极宫这座旧皇城因此李贤这一路疾驰竟是撞上了好几拨巡行的金吾卫虽说几乎畅通无阻但他还是险些被某个极为顶真的金吾卫队正给扣下。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蓬莱宫外他好说歹说才从建福门闪进去。 然而宫内不可能策马狂奔这从建福门到蓬莱殿有一段很是可怕的距离而这夏日的夜晚虽说有些风毕竟还是闷热因此只能靠两条腿走路的他来到蓬莱殿时前胸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结果还被告知了一个万分令人郁闷的答案。 他的皇帝老爹和皇后老妈今晚不知从哪里来的兴致居然一起去趁夜游太液池了! 通体大汗的李贤只觉浑身燥热要找地方歇歇吧偏生自个的寝殿不在蓬莱宫太子李弘和英王李显全都在太极宫远水解不了近火。思来想去无可奈何的他索性赶往含凉殿好歹那边还离太液池近些。不幸中的万幸含凉殿中好歹还有个主事的人一见他那满身大汗的模样阿芊便赶紧吩咐侍女去准备热水和衣物不由分说地把他往西配殿里推。 “看看你这一身臭汗什么事这么紧急居然等不及明天非要今晚就赶进来?” 李贤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中享受着美女按摩的最高级待遇此时听到这话才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我那位伯父的事!” 跟着武后这位主子时间长了阿芊免不了也熏陶出一种睥睨天下的豪情当下就冷哼了一声:“越王?这是长安又不是他的治所他能蹦跶出什么名堂?” “他是没蹦跶出什么名堂问题是人家给他找麻烦。今晚他原本邀我去他那里看歌舞结果谁知道他在家门口遭人行刺!” 甭管是在哪朝哪代再宽仁的君主只要听到行刺这种事情必定会神经紧张而作为至尊身边的人也同样会得神经衰弱。就比如刚刚正在和李贤打情骂俏的阿芊此时也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揉捏肩膀的手猛然间停住了好半晌才动了起来但有一下没一下的力度根本不能和刚刚的专业相比。 “是真的行刺不是他演的苦肉计?” “开玩笑我自己又不是没受过伤的人真伤口还是假伤口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李贤晒然一笑旋即更往后靠了靠仰起的脸孔正好直对着阿芊的脸“我那位伯父说了不过是小伤没什么关系再说刺客也死了无需惊动太广。不过这可不像他前一次游湖落水虚惊一场这是行刺能大事化小才怪。” “什么大事化小?” 听到这个突兀的声音李贤连忙回头瞧见自己那位老妈只穿着一身鹅黄色半透明的纱袍施施然进来他赶紧往下缩了缩脑袋。此时阿芊慌忙起身上前在武后耳边低语了几句。一瞬间就只见刚刚还面带慵懒倦意的武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那眼神中尽是犀利的光芒。 第五百零一章 从天而降的“重任” 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虽说这光景如今少有人见过但谁也不会怀疑这话的真假。而李贤在大唐这样一个阶级社会中混迹了那么多年更不会认为他的皇帝老爹真是一个仁厚懦弱的主。和得知此事时怒不可遏的李治相比武后面上笼罩的那寒光更让人心悸。 “查狠狠地查就算把长安城翻一个底朝天也得把幕后主使给朕找出来!朕才不会相信什么区区醉汉居然敢胆大包天在越王第门口行刺分明是有人蓄意挑衅辱我大唐国威!传……传令长安万年两县并左右金吾卫左右羽林卫自即日起全城戒严!” 虽说这样做无疑会让事情一不可收拾但这不是往常所以李贤干脆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垂头数着地上青砖上的小飞蛾打定了一言不的主意。果然一阵沉默之后他便听到一阵细碎的声响抬起眼皮偷偷瞥看时就只见武后已经坐在了李治身旁。 “陛下弘儿和贤儿大婚在即若是如此大张旗鼓反而会引得百姓慌乱。况且明查不如暗访派精干之人暗中细查比惊动无数更为妥当。越王既然遇刺受伤不若让他在长安多养息几日等到弘儿和贤儿大婚之后再赴扬州。” 武后这番话说得细声慢气偏偏极其有条理一面说更是一面用手轻抚李治背心那幅柔情款款的模样。很快就把李治满肚子心火压了下去。粗声喘息了一阵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媚娘你说地有道理。” 这要是换上别的人就算再有道理这李治也未必会听得进去但听妻子的建议已经变成了长久以来的习惯而武后那立场更摆明了是为国为民大公无私所以他这心里固然是愤怒得紧。却仍是道出了刚刚一句话。接下来。这夫妻俩便在那里低声商议。浑然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儿子等在那里。 耳听这夫妻俩调兵遣将从这么一件越王遇刺的案子一直引申到了边关的守将轮换问题李贤终于有些受不住了----他一开始都已经汇报完了怎么还不能走?这洗完澡原本是该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大觉的时候被拎到这里应付老爹老妈一对至尊层出不穷的问题到最后问完了就把他扔到一边这也实在是太薄情了吧? 于是。他只得轻声咳嗽以示提醒觉效用不大他只得朝另一边地阿芊递了个眼色谁知对方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百般无奈地他只得干巴巴叫了一声:“父皇!” 李大帝恍然回头却道出了一句几乎让李贤绝倒地话:“咦这么晚了贤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嗯此时出宫不便你就到西配殿暂时歇下。明早再出宫好了!” 这不是老爹你让我留下“以备咨议”么?满心郁闷的李贤知道此时理论也是白搭。答应一声拔腿就往外走。谁知他才到了西配殿收拾停当扒下衣裳躺在榻上正想睡后头就有人跟着进来。却是武后在前阿芊在后。熠熠***下武后满头乌丝垂落在肩薄纱下的肌肤隐约可见惟有那冷厉的眼神和那妩媚的妆扮毫不相配。 “你怎么会到越王那里去?” 这话问得异常直截了当但要说起来就话长了。可是老妈都已经追到了这里李贤自不能随口糊弄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便从头到尾说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好容易告一段落他便瞧见武后的面上露出了深思地表情。 “长安皇亲国戚那么多为什么要行刺越王?有什么好处?” “既然李贞这一路上都没有带随从随时随地都可以动手为何要在他家门前?” “如今为了太子大婚有众多番邦使臣呆在长安是否有可能是他们所为?” 武后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虽然那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所以李贤也没费心去回答免得打断了这位执政皇后的思路。忽然他只见武后忽然一个转身在榻上坐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颇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我刚刚和你父皇商量过这件案子交给你办了。” 这下子轮到李贤莫名惊诧了尤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好事”本能地反问道:“我?” “没 可别忘了你还是雍州牧别说这长安万年就是周县可都在你辖下。这雍州京兆郡上上下下几十万人可都在你这个父母官一念之间。” 武后起初还说得郑重到了最后眉眼间已经是露出了一丝笑意看得李贤心里直打鼓。天知道这州牧也就是听着好听罢了这名头固然吓死人可谁听说过一个亲王兼任州牧的时候还真的出去管民政的?这雍州乃是大唐都城命脉所在太宗皇帝的时候就没见过封给别人地惟有这李大帝心血来潮先是封了素节为雍王之后又转手丢给了他。 “原本准备等太子大婚之后替你加冠地为了你行事方便你父皇已经允你下月加冠所幸礼部的物事都准备齐了你只要在该斋戒的时候斋戒该沐浴地时候沐浴别再出乱子就好。我早就命人修缮了兴化坊原封德彝的旧宅这礼成之后你的王府就设在那里来往宫中也比安定坊方便。” 这一连串的安排砸得李贤头昏眼花半晌都没有回过神。待反复确定武后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母后我这手下素来是闲人多能干事的少要查这种事只怕是力有未逮……” 他这话还没说完头上便着了重重一巴掌紧跟着武后就是一阵仿佛急风骤雨一般的数落:“你既然是雍王府属自己征辟就是了这雍州牧的官衔是空的么?至于别的你都不用担心你五哥一向和你最好难道还会有异议?总而言之太子大婚之前就算是犁地你也得给我把长安城上上下下都犁一遍……不应该是整个雍州治下我和你父皇都不想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李贤还没反应过来武后便匆匆拂袖而去留下他在原地瞠目结舌。还以为老爹老妈忽然之间失心疯给他这么一个不是太子的儿子放权却原来是在撂挑子!这仅仅长安城的居民就有十几二十万若是扩展到整个雍州天知道这是什么情形! 自怨自艾了一会瞧见阿芊没有和武后同去而是在一边掩口偷笑他不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骨碌跳起来上去关了门回过头来正准备顺势推倒时却只见阿芊已经笑吟吟地解下了外袍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就这么**裸地展现在眼前。 满心憋闷的他再遇上这么**裸的勾引这便好似天雷勾地火再也按捺不住自是合身就扑了上去。大手覆上那酥胸时他忽然瞥见阿芊挂在胸前的一个锦囊不觉有些奇怪却不料身下玉人犹如八爪章鱼一般痴缠了上来倏忽间就引得他欲火大动其他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好半晌云收雨散漏*点过后的他自是懒洋洋地拥着阿芊这才问起了那锦囊。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他的胳膊顿时被人狠狠拧了一记。 “还不是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捎来的信!偏生还写得那么长让人家看了一个晚上!”起初的声音还充满娇嗔但说着说着便多了几分温柔“既然是你亲笔写的我就用剪子绞了贴身藏着就和天天见着你一个样。” 李贤倒是没想到当初一时兴起的那封信阿芊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留着顿时生出了几分怜惜转而又想到其他人或是要迎娶或是就在身边唯有和她日日相见却很难找到机会在一起顿时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等到迎娶了贺兰和申若之后我就向母后开口把你要来……” 这话还没说完阿芊便一口打断了去:“我若是离开了娘娘不过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女子对你又有什么用?贺兰小姐是娘娘的外甥女;申若小姐得娘娘青眼相加又有家世;阿萝自你小时候就一直跟着情分不同难道我就得和哈蜜儿那丫头学怎么讨好你?” 她按着李贤的胸膛缓缓爬了起来布满红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慑人的神采:“横竖我和你的事情娘娘也知道就这么不明不白也不算糟糕反正我就是嫁给你也少不得独守空房!”说到这里她忽然伏下身子面对面地瞧着李贤。“我是对你有用的人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忘了我!” 第五百零二章 太子的担当,别以为我李六郎不会弄权 唐既然是李家坐天下这李氏宗族之中封王的自然不唐起自陇西这历史几乎可以追溯到秦汉而且每一支都是人数众多。高祖李渊立国之后就大封宗亲如果仔细计算下来从亲王到郡王到嗣王如今拿着朝廷俸禄的很可能要上百。 所以说到底李贤不过是占了皇帝嫡子的光否则区区一个亲王放在长安城这么一个权贵云集的地方可以说什么都不是。然而这一日通过中书省的诏命一下朝廷上上下下就炸开锅了----上回李贤这个凉州大都督真的跑去凉州也就算了如今这雍州牧也要实授?这怎么行雍州乃是京城要地怎么能让一个不是太子的亲王管辖? 于是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东宫几乎一下子被往来的官员踏破了门槛虽说上次李安期这个宰相已经因为说错了话而被配到了西州可这事情却非同小可就是婉转陈情也得让太子认清形势。 “太子如今虽和雍王友爱但陛下骤然委雍王以重任难保有人为名利而怂恿雍王为不义之事。”----这是某老成持重的尚书说的话。 “这雍州乃大唐根本自高祖太宗以来便不曾委任别人陛下此举实在是有欠考虑太子正应相劝才是。”----这是某皇族老亲王的委婉提醒。 “太子殿下驳此议其实真正之义是为了保雍王。太子和雍王兄弟情深必不想这重任反而害了雍王。毕竟。朝中非议已多物议伤人啊!”----这是某东宫属官的苦心劝说。 一天之中接待了十几拨人别说李弘如今正在养息就是身体再好也吃不消。起初他还耐着性子听着毕竟这些人不像上回那样言辞激烈但久而久之他便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当某次接待大臣地时候又听到这样的老生常谈。恰恰同时有人来报说是李贤来见。对方趁势又是好一通劝说时。满肚子郁闷的他最终不由分说下了逐客令。 一朝大权在握的感觉如何?看到意气风的李贤人人都会认为这个实权雍州牧他当得异常有滋有味事实上这新官上任三天他就被乱七八糟的事情迫得鸡飞狗跳况且还有越王遇刺那么一桩大案子兜头压下来也就是他这个铁打的人才勉强消受得起。 所以。此刻踏进李弘这书房他毫不客气地抢过侍女端来的一杯茶咕嘟咕嘟一仰脖子喝了个痛快然后砰地一声把茶杯往桌案上一搁长长出了一口气。 看到弟弟这幅模样李弘忍不住就想笑刚刚被人激出来地满肚子火气渐渐消了:“怎么样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雍州牧地滋味如何?” “真不是人干地!”李贤脱口迸出了那么一句话。然后便掰着手指头一桩桩一件件数落开了“雍州原本是长史打理一切的如今我这一去。长史一下子被架空了未免不乐意。这下可好上上下下的公务全都堆到了我面前要不是我有小姚和罗处机非得被那帮子人整死不可!” 虽说是东宫书房但由于当初李贤的主意里头还是设了一张舒适的躺椅只平日见外人的时候李弘绝不会使用。来的既然是李贤他便把什么礼仪丢到了脑后径直往躺椅上一坐一靠眼神中尽是掩不住地笑意。 “不是很好么?你分明有本事却一直偷懒要不是父皇此次认清你的本性给了你这么个任务你还不知要逍遥到几时!可笑那些人还一个个来劝我让父皇收回成命岂不知我想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还是父皇母后深知我心我日日忙得团团转偏偏看你逍遥哼!” 这样的话换李贤来说很正常可他从李弘口中听到如此论调却觉得荒谬无比一时间变成了哑巴。好半晌他才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过去:“要不是为了你父皇母后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你听听母后给我的死命令这要是你大婚期间出了任何问题就打我去黄河边上蹲一年治水!” 在愣神了片刻之后李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虽说接受了多年的储君训练讲究一个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是放肆那声音的穿透力就连外头服侍的人都听到了甚至还惊动了几个东宫属官探头探脑。在得知雍王来见太子的时候一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终于都认了命。 得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情谁劝谁就是顶级大傻瓜! “母后这一招我学会了以后若是要抓你顶差必定就 招!” 李弘笑过之后又吐出了这么一句让李贤极其郁闷地话。两兄弟闲话笑话过后李贤方才道出今日前来地目的他虽说抓了整个雍州也就是京兆郡的大权在手但这新官上任有些事情难保别人阳奉阴违他也不可能事事跑到老爹老妈面前告状也不可能去找政事堂宰相做主。在这种事情上浸淫于朝堂十几年地李弘自然是最好的智囊。 “怕阳奉阴违?我还以为按照你的脾气会把那些人整得很惨!”李弘仿佛一点都没看到李贤一下子黑下来的表情露出了鲜有的悠闲自得----事实上要不是最近大臣纷至沓来他的日子确实前所未有的悠闲“简单你把通力协助你的名单给我官职越低越好我到时候以东宫的名字一通嘉奖令到时候再提拔几个得力的。我这监国的名义还没撤掉帮你这点小忙还是很简单的。” 什么是兄长?什么是太子?这才是太子和兄长的气魄和担当!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这就是李贤东宫之行的最好写照。而看到他意气风的从东宫里头出来外头尚在等候太子接见的一群大臣不禁有些嘀咕----都已经这样了他们有必要再进去碰钉子么? 回到光德坊刘仁轨家隔壁的雍州廨李贤立刻就换上了一幅严肃的脸孔。果不其然长安令和万年令正在等着给他汇报工作换作平日即便是顶头上司他们也不用这样事无巨细但由于越王李贞遇刺一案这两人几乎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听到绳子上又拴上了第三只更大的蚂蚱他们心里的底气自然就足了。 虽说已经有了一具被证实为刺客的尸体但是在所有人看来这样一件大事怎么可能没有主谋?所以这追捕主谋的事情就成了如今的重点。 长安城中的紧急治安大整治虽说尚未有大线索但效果同样显著小偷小摸的关了整整五间牢房此外还抓到正在全国通缉的大盗三名缴获赃物若干如果不是前头的事情压着长安县万年县这次的联合行动少说也能为两位县令带来一个年终考评上等的评语。 然而今天长安令胡敬除了日常汇报之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新罗公主金明嘉的宅第----其实也就是大唐临海郡公金仁问的宅第最近时常有行踪诡异的人士出没。 按照往常对于侨居大唐乃至于获得大唐官职的异国人士大唐政府素来是不去监视的----如果有也是暗箱操作绝对不会落实到地方政府头上。这长安令居然把注意力盯到了各国大使馆可想而知也是狗急跳墙没办法之下想出来的招数。 戴式常也忽然提道:“说到行踪诡异下官也听说这几天有铁勒人在长安城四处出没。对了西州李继诸似乎想趁着太子大婚的机会希望大唐释放李遮匐并愿意永远效忠大唐。” 好嘛现如今全都凑一块了!李贤冷哼一声把两位倒霉的县令叫了上来先是给他们使劲打了一通气然后又趁热打铁祭出了杀手锏。 “现在父皇母后虽说没给限期这事情也没多少人知道但是若真的传扬开去你们说那些朝臣会不会上书要求尽快结案?既然人家敢行刺越王下次说不定就是英王是我……所以既然要查就要一查到底把根子揪出来这样两位才是真正的能员干吏!功劳么我是不需要的风险我替你们兜着你们还怕什么?” 这前头的恐吓和许诺都在其次最后一句方才是重中之重。责任别人担自己占甜头这样的好事情上哪里找?于是这两天基本上连背都急得佝偻起来的两位县令猛地直起了腰眼神中都流露出那么几分凶光。 “殿下放心上刀山下油锅下官必定鞠躬尽瘁!” “别说是新罗公主就是大唐公主……咳咳总而言之下官一定不会辜负殿下厚望!” 等这两人雄赳赳气昂昂一走李贤摸着鼻子面上渐渐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实权在手可是比亲王更管用公事上头可用这私事上头用一用那就未必有人会知道了。 于是他转身就命人去传达命令----明崇俨不是预言越王贞有血光之灾么?那么他以公事的名义去审问一下这家伙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第五百零三章 天赐“祥瑞”雍州廨,有人打上门了? 牧之名始于汉代乃是灵帝末年刘焉说是四方多事所以就把部分资深刺史改作了州牧权限更大。不过从东汉末年到魏晋南北朝而至隋唐州牧这个名称从虚衔而实权化再从实权化到虚衔早就和当年不同。而放眼如今的大唐天下州牧就只有一个雍州牧。 雍州廨很大比起长安万年县衙来说何止大一倍基本上和隔壁刘仁轨家的院子差不离那还是宰相的房子。所以光德坊这地盘虽说也是长安黄金地段却再没有房子能够比得上这里宽敞加上武后提到的封德彝旧宅可以说李贤一个人就占了长安城三处大房产。 明崇俨踏进雍州廨这一亩三分地的时候李贤正站在后院唯一一座两层楼建筑上举着自己的望远镜悄悄观察这么一个人。这杀心一起就很难按下去只不过他虽然给人的印象任性冲动但一旦涉及到自己却谨慎得很一番打听下来他得知这位魔术高手不但被临川长公主召见过而且曾经访问过不少达官显贵的宅第换言之这不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 经过贺兰周手下工匠一次又一次的改进这水晶镜片的磨制已经有了相当的提高其中的图像也已经相当清晰所以他清清楚楚地观察到对方在跨进第二道门之后的东张西望也看到了那云淡风轻的面上露出的一丝异色这无疑证明了他地看法。 这大唐上上下下全都是精力旺盛的人。决不会出什么隐士的恬淡格调----这年头的隐士也是想着出山辅佐君王博一个王侯将相的何况明崇俨这么个世家子弟? 他这个角度选得相当好所以直至对方踏进敞开的小议事厅他仍旧观察了好一会过了许久方才把望远镜收进了锦匣中慢悠悠地下楼前去会客。 进了小议事厅瞧见明崇俨上前行礼。他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像某些权贵那样直呼其名。而是叫了一声子兰。这子兰二字乃是他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说是明崇俨的字结果这两个字一出口他就敏锐地观察到对方地眼神微微一变。 名义上是把人找来询问越王贞遇刺地事但实际上。李贤只是稍稍问了两句便开始天南地北胡侃他向来是思维极度散地人于是从魏晋风骨说到先秦的篆书一下子又跳到了陶渊明的隐士情结总而言之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尽管说得口若悬河他的眼角余光却始终在观察明崇俨的表现见对方渐渐少了几分矜持多了几分热络甚至还不时恭维两句。他自是愈心定----最怕的就是油盐不进的人。而对付圆滑地人他早就积攒下多年经验了。 “对了那天你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越王遇刺?” 这前前后后讨论了一大堆学术问题、诗词问题、地理问题、人物问题……明崇俨就是脑子再快也被李贤这突兀的提问问得一呆。好在他反应还快只愣了一愣便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我此次上长安其实在半道上就遇见了越王越王身边的人也都认得我。所以之前和越王分手之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遂回转去看看哪知道确实出了事。” 他一面说一面抚膝长叹:“我和越王虽然相交不久却知道他不但才华卓著更是一位大丈夫此番所幸只是收了小伤否则只怕我之后再难心安!越王有奇节只可惜……”他这话说了一半就忽然停住了紧跟着就开始在李贤脸上头上瞧来瞧去仿佛那上头有异常别致的景观。 李贤还是头一次在男人身上领教到那种灼热中透着狂热的眼神这头皮麻不算他还感到后背心一阵阵寒心中更是暗自打鼓----这一位别是有什么奇特的嗜好吧?终于这种稀奇古怪的气氛宣告结束因为明崇俨干咳一声终于再度说话了。 “我自幼习奇术通鬼神刚刚竟是在雍王头上瞧见了白气直冲云霄一时失态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白气?李贤只是眼睛骨碌一转便体会到了这后头的深意冷不丁差点笑出声来。这要是别人还得费心好好想一想可他是谁?这王头上冒白气不就是一个皇字么这撩拨他地心思用地方法也忒简单了一点!不过也好听听这家伙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了! 于是他装出了仔细思索的表情不一会儿便脸色大变仿佛是硬挤似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兰此话当真?” 明崇俨一下子离座而起忽前忽后走了几步目光始终在李贤身上转悠虚手那么一抓手中竟是忽然出现了一株硕大的紫芝。那紫芝看上去犹带着几分湿润甚至还沾着泥土显得格外新鲜。而他就这么躬身双手呈上满脸尽是欣悦的笑容。 “我刚刚无意中用天眼看到雍州廨后园中竟然长出了一株紫芝便以神通摄来!这紫芝祥瑞虽是各地都常常得见但偏偏在殿下进驻此地之后不多时出现足可见祥瑞无双!” 祥瑞……须知他来的那个年头祥瑞可不是什么好词! 虽说心里直犯嘀咕但李贤还是被明崇俨挥手就来的这一手把戏吓了一大跳。要知道他刚刚在楼上拿望远镜看了那么久这大夏天可不像冬天似的裹着这家伙就那一件素纱中单就不曾看见能藏住什么东西。 他正想把那紫芝拿过来瞅瞅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大呼小叫紧跟着不但未曾止歇而且还有越来越热闹的趋势。于是实在忍不住的他撇下明崇俨就迈出门去结果那园丁模样的汉子出口第一句就让他愣在了那里。 “雍王殿下小的在后头侍弄花草结果正好看到了一支紫芝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紫芝滴露!”那园丁起初说话还有些不利索到了最后几乎是捶胸顿足满脸的懊丧“小的只听说过人参会长了腿溜走可就不曾听说紫芝也会长翅膀飞了这去取药锄的时候这紫芝……这紫芝居然就那么没了!” 巧合?双簧? 李贤越看越觉得这貌相憨厚的汉子有问题但想着这是雍州廨的园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遂温和地安慰了几句亲自从袖子里摸出几个乾封泉宝钱赏了。满院子看热闹的人原本都听说过他的慷慨名声此时愈觉得这个主子好伺候遂暗自埋怨上了这衙门里头那些不肯配合的官吏----和帝后宠爱的儿子做对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事实上当李贤把明崇俨送出门自个也匆匆出门之后某些还算聪明的官员就开始反省自己这做法是不是明智----上一回李贤在看刘仁轨之前心血来潮视察的时候上上下下的官员对其还是相当客气恭敬的而这一次之所以联合起来施压不过也是少数品级高的为了显示自己的风骨抗议皇帝这种违反成例的行为。 不过上上下下将近三十号官员就算起初能一条心但几天下来最开始的执拗劲也就过了于是当天下午李贤一回来五个担任各色参军事的官员便齐齐来谒见主动把各色该他们管的公务承揽了过去让埋头在公务堆中的罗处机姚元之6为杜元中解放了出来。而李贤本人在一个个问下了名字之后则一个个拍肩膀鼓励了过去。 无非是什么勤勉为国兢兢业业之类的套话但重要的是他明说会把名单报上去嘉奖。而就在李贤说过这话之后第二天东宫就一下子赏赐了这五位参军事人手一部御制新书附带好一通嘉奖而让他们记忆最深的则是最后一句话。 “雍王之于寡人一体也!” 面对这种情形即便长史司马这类高品官员也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奈何外头仍有同僚传来信息让他们死撑到底于是这种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他们只能勉为其难地硬顶着。可眼瞅东宫一天三次赏赐东西底下的属官接二连三地倒戈这就是烂屁股也有些坐不住了。 该死的长安令万年令关键时刻这两个实权人物为什么偏偏这么早叛变! 被人私底下痛骂的长安令和万年令却考虑不到这么多这出头鸟自己当享福人别人做谁那么傻冒?人说拿着鸡毛当令箭靠着李贤的钧命两位县令亲自捋袖上阵冲杀在前到了这天傍晚长安令胡敬便带着十几个衙役兴冲冲地把某人押进了雍州廨。 “殿下这人有重大作案嫌疑!” 李贤正品着刚刚从李弘那里顺来的好茶叶一听到胡敬这话差点没呛着。不过人家正在兴奋头上他也不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遂作出一脸鼓励的模样听胡敬汇报工作。然而这汇报过程还未到一半某小吏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殿下不好了有人打进来了!” 第五百零四章 谁怕谁! 上门这种事情在长安城每日里都会生那么一次。唐的悍妇是出了名的丈夫在外鬼混得迟了家中大妇带着人打上门去绝非罕见尤其是那种畏妻如虎却又喜欢寻花问柳的家伙更是如此。如此算下来被打上门次数最多的大概应该算是平康坊。 然而堂堂雍州廨被人寻衅上门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不但李贤觉得新鲜就连这众多小吏也都觉得新鲜然而那些属官就有些火大了这平白无故多了个亲王上司不算居然有别人敢欺负上门?消失了足足四天号称要整理雍州廨积年案卷的长史崔年终于跨出了房门而尾随其后的还是司马和录事参军事等数人。 和这些脚下生风的官员相比李贤倒是落在最后头。事实上当看到这些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官员时他几乎是恨得牙痒痒的。好嘛一开始要办事一个人都找不到现如今一个个全都窜出来了!于是他有心更加放慢了脚步由着这些家伙去和外头的人打擂台。 要问门外的人是谁?却见那为的人黑白衫腰挎长刀俏面含怒目露寒光一幅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也就是说所谓的打进来还只是停留在嘴上说说的地步并未完全实施。只不过那幅怒火冲天的架势李贤至今为止还是头一次瞧见。 “兀那妇人雍州廨重地。岂是你乱闯的!” 前头四个字一入耳李贤差点没笑出声来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四十余岁地小吏----料想说话这么粗俗直接的也不会是以风度仪表著称的大唐官员。不过这话成功激怒了那位领头人只见她的肩头剧烈耸动了片刻眼看就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候最终却硬生生止住了拔刀的手。 “我乃大唐晋安县主。尔是何人。敢对我这样说话?”她一面说一面倏然踏前一步。声音一瞬间变成了咆哮“长安令带差役擅自闯我宅第掳我主簿如今又以粗言辱我是何道理?” 大唐晋安县主这个名头一年前还是没有的也就是因为那位临海郡公金仁问归国协调新罗军出兵事宜。为了安抚尚留在长安城内的新罗善城公主金明嘉武后方才和李治商量破例封了这么一位县主----反正县主又不是公主用不着实封不过是每年支出一点钱而已。 李贤早料到会有这一遭现那几个冲在最前面地属官全都僵立原地就连刚刚准备命人上前擒拿肇事者地长史司马也都悄悄退后了两步他这才干咳一声上得前去。笑容可掬地开腔道:“这不是新罗善城公主么?啧啧。真是好久不见了!” 金明嘉怒气冲冲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李贤理论眼见得他出门她面上地怒色便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定睛在李贤脸上瞧了一会她先是以完美的礼节问候紧接着便沉声质问道: “雍王殿下我虽在长安并未独居一地但这宅第却是陛下钦封临海郡公的住所未有明旨长安令就带差役擅闯我可否理解为他藐视陛下威严?雍王如今既然是雍州牧辖下县令如此妄为我是否该找你来讨个公道?雍州廨差役不由分说将我挡在门外甚至意图动手是否是藐视我这个陛下钦封的县主?” 这一连串的质问下门口几个差役全都吓了一跳天知道他们只是尽职尽责谁知道这打扮迥异于大唐妇人地女子竟然是一位县主而且倒霉就倒霉那是外国县主!这年头别说县主就是公主长公主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毕竟和皇帝的亲戚关系也不过平常。可是如果是外国人那就不一样了这大唐为了羁某些异邦给与的优厚待遇就是某些皇亲也未必有。 “啊呀竟然有这种事?” 李贤猛地瞪大了眼睛面上尽是莫名惊诧:“这临海郡公的宅第来自御赐长安令竟然如此大胆么?” 金明嘉刚刚追着长安令胡敬的屁股后头拐进这条巷子认准了人已经进了雍州廨此刻见李贤这幅做派她自是愈恼恨。转念一想李贤若是过河拆桥必定会引起下属离心她便打消了咄咄逼人的念头换上了一幅温婉的面孔裣衽行礼道:“多谢殿下为我做主!” 李贤没好气地摩挲了一会下巴心里想着这女人还真会打蛇随棍上嘴里却开始打官腔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临海郡公赴海东时似乎带上了全部属官这主簿应该也跟着去了不知道长安令这回抓地那主簿……” 话音刚落金明嘉便立刻补上了解释:“那是我刚刚征辟地乃是文采出众的新罗太学生正欲向陛下举荐!殿下若是不信可把人叫出来当场试验!” 这女人怎么那么难缠?李贤本就是出来拖延时间的想想霍怀恩还是盛允文地老 付这种局面应该更有把握可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出有些焦躁。正当他准备强词夺理再争取一点时间只听后头传来了一个理直气壮的声音。 “什么新罗太学生那分明是高句丽叛臣余孽!” 只见长安令胡敬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满头大汗之外还有满脸的兴奋手中小心翼翼地拱卫着一张薄薄的纸片。他看也不看金明嘉径直双手将那纸片呈递给了李贤:“殿下明鉴刚刚已获得那贼子亲笔画押口供他承认自己是高句丽叛臣同党处心积虑混入我大唐已有三年正是为了关键时刻在我大唐兴风作浪他还供认了三处联络据点!” 所谓的高句丽叛臣自然指地就是泉献诚那两个负隅顽抗的叔叔。是大唐如今打着襄助高句丽正统旗号要消灭的对象。但是新罗和高句丽之间的仇恨可以说是不共戴天所以说新罗太学生是高句丽叛臣同党这话甭说金明嘉不信就是周围的其他人也觉得匪夷所思。 “三木之下什么供词求不得!”如果说听到什么高句丽叛臣同党的说法金明嘉还嗤之以鼻那么在听到三处联络据点的说法时。她心中猛地有些慌了。但仍是摆出了强硬态势。“雍王殿下现在既然有这么多人在场可否把人带出来?若是他身上毫无伤仍然这么招认那我现在就去向陛下娘娘请罪!” 毫无伤……他娘的经过逼供地人又怎么会毫无伤他刚刚对霍怀恩地吩咐那可是随便怎么折腾只要不死人就行!李贤心里暗自叫苦。但当着四周那些虎视眈眈官员地面因此他只能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这似乎没必要吧这口供乃是他亲笔签押不但有字迹可以辨认还有手印怎么可能有假?” “雍王殿下晋安县主的提议不无道理若是随随便便在王公宅第抓人。传扬出去实在有失体统!” 看到说话的是雍州司马。李贤登时心头火起----该死的家伙你究竟是唐人还是新罗人为着那么一点芥蒂居然胳膊肘往外拐!眼见其他人似乎也有准备帮腔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异常“和气”的笑容天知道他此刻已经火冒三丈了。 “既然如此那眼见为实胡敬带路!” 在看到长安令胡敬刹那间面色灰白几个官员顿时深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颇认为这次抓到了李贤的软肋。就连金明嘉也是心下得意----得罪李贤确实好处不大但那人太过重要要不是她那时猝不及防决不会让长安县地差役那么容易得手。反正她很快就要归国了李贤就算事后报复也报复不到她头上! 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半死不活……这是大多数人想像中的情景毕竟李贤胆大包天的名声在外。所以当看到一个干净整洁却坐在那里又哭又笑的人金明嘉固然是惊愕莫名就连一帮等着看笑话好告状的官员也都愣住了。而李贤松了一口大气之余不免瞧了霍怀恩一眼悄悄翘起大拇指晃了一晃。 虽说没看到想象中的情景但金明嘉已是骑虎难下遂命身边的随从上前可揭开那衣服里头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伤痕血迹哪里像是用刑逼过供?那动手的随从也几乎是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一面继续扒衣服一面趁人不备低声提醒那人翻供可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现在大家相信这家伙是招供而非逼供了吧?” 李贤用得胜地目光四下里扫了一眼顺便加上了几分示威地味道尤其是在目光掠过那位雍州司马的时候----他娘的敢和我做对明天就把你摁下去!至于金明嘉那种青灰地脸色他则是看都不看一眼这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机会不抓住就太可惜了! “胡敬事出非常你立刻知会左右金吾卫把那三处高句丽叛臣同党的据点给我抄了!” 冷不丁听见这么一道命令长安令胡敬一个激灵旋即感到浑身充满了动力立刻大声应道:“是下官绝对不会放走一人!” 瞅着咬紧了嘴唇不作声的金明嘉李贤心中自是异常快意----这新罗留学生新罗商人在大唐的不在少数可真的够资格作间谍的想必不多这一下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当然霍怀恩当计功! 第五百零五章 不是你的小妈,就是你的小老婆 么叫做雷厉风行? 如果不知道的人那么一看胡敬此时此刻的模样就应该懂得了。和一般坐上这个位子的人不同胡敬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这再过两年就能称作花甲再过几年就会强制退休当然算不上什么年轻人。所以好不容易坐上了长安令这样一个位子享受的是正五品上的待遇那么谁会不求上进?这要是能跃进三品退休的待遇可比现在高多了! “快给我动作快!要是放跑了一个从上到下统统二十限棍!要是能够一个不拉全部抓到雍王殿下每人赏钱十贯!” 一个是痛彻心肺的罚一个是捧入云端的赏那些差役就算再笨也知道该如何抉择。于是往日在百姓面前就如狼似虎的他们更是多了一种凶悍绝伦的气息第一拨冲入东市某新罗店铺的差役面对那几个举刀负隅顽抗的伙计硬生生一步不退愣是以轻伤六人重伤两人的代价把上上下下连锅端了。 六个负责治安的县尉被胡敬分成了三拨再加上从左右金吾卫调过来帮助的百多号人也分成三组这突击队的实力自然也是非同小可。六十多岁须花白的胡敬亲自冲杀在前愣是跟在某个一脚踢开大门的心腹差役后头气势汹汹地扑进了嘉会坊的一处民房。 一个半时辰扫平三处据点格杀三人活捉十九人战果极度辉煌!至于被人弹劾滥用权力。这位已经半截身子踏进退休边缘的长安令才不在乎这李贤别地名声不算说话算话总归不会有假的反正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 气势汹汹兴师问罪最后蓄势已久的重拳一下子打空对于金明嘉来说自然比吐血还难受所以李贤礼貌地请她暂时留下。她虽说有一万个心思出去安排一切。可这些心思却在对方炯炯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最终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当然作陪的是刚刚抽出“空”来的雍州长史崔年李贤本人才没空敷衍她。 “老霍干得漂亮!” 一到没外人的地方李贤反身就在霍怀恩肩膀上使劲捶了一拳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满意:“我就知道老盛都得叫你一声老大。你这本事必定没话说!不过看那家伙犹如见过鬼似地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面对李贤这少有地举动霍怀恩也吓了一跳可一听那问题他便露出了尴尬地表情最后更是无可奈何地挠了挠脑袋:“殿下这法子阴损上不得台面您就别问了。总而言之。那小子算是废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翻供您就放心好了!” 虽说很想追问清楚但李贤何尝不知道人人都有压箱底的绝招。因此见霍怀恩这幅模样他索性也就不问了。虽说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栽赃陷害但只要有物证有人证别人纵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压着。上次新罗军害得刘仁愿倒霉这回他反阴一把又有什么可内疚的! “高句丽叛臣准备在太子大婚期间作乱?” 消息传到门下省的时候左相上官仪差点没吓了一跳接过案卷细细翻阅之后猛地想起家人昨晚提过金吾卫忽然大举出动。想到这回是自个的太子徒弟大婚他提起笔就在案卷上表示了自己地支持意见----反正如今正在打高句丽办这么一桩案子不至于惹出什么国与国之间的纠纷。 左相大人批示了自己赞同的意见李敬玄更不会表示反对而唯一可能表示反对的郝处俊偏偏又倒霉地摔着了腿于是这案卷几乎是毫无阻拦地送到了武后手上。虽说上头的条条框框都是冠冕堂皇仿佛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武后是什么人?对于自己的儿子她至少有八分料得准此时一面看一面微笑到最后提笔不温不火写了几句赞语。 新官上任三把火甭管李贤用谁烧总之这把火他是烧起来了!倒是越王李贞遇刺的案子还没什么消息实在不行就暗示那小子寻两个倒霉鬼顶缸就是。至于新罗似乎几天前收到了公文说是李绩把李敬业派回来了不知是为了什么要紧事…… “这事情贤儿还不知道算了反正李敬业回来的事情他迟早知道难得看他这么用心就让他捣腾好了!” 阿芊难得看到武后这样自言自语此时便在旁边大胆地添了一句:“娘娘就不担心雍王惹出大麻烦让那些朝臣们忍耐不住再起弹劾?” “我还就怕他们不弹劾呢!” 武后懒洋洋 个呵欠眉眼间露出了信心满满地神色继而微微笑相信太子偏生弘儿几乎是毫无保留地相信贤儿这样一来若是谁去惹了贤儿弘儿必定会出来维护你说陛下是否还会有别地意见?上回的事情我算是想明白了不是陛下和弘儿联手赶走了李安期而是李安期自己碰了忌讳却不知道。这一回若是我还不知道好好利用……” 话没说完意思却清清楚楚阿芊心中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隐隐约约还有一个古怪的念头----这比起算计地功力来李贤还是要差上三分。所幸这一对母子倒是配合默契她夹在当中倒不难受。 抓人抓人还是抓人!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现长安万年两县这几天的行动似乎有渐渐升级的迹象而金吾卫的出动也似乎有些频繁抓的人更是一串串的。话虽如此寻常老百姓多了不少谈资却也没打算在这事情上多费口舌反正多半都是外国人管他们屁事?这太子大婚之前为了表示普天同庆之意朝廷竟开始派犒赏这天子脚下谁不高兴? 这捣乱的统统杀了才好呢! 于是某人带着百十号人旋风一般地奔入长安延兴门恰好看到的就是金吾卫挟裹着两三个捆得犹如粽子一般的人影疾驰过长街的情景。这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看到一拨差役模样的汉子押解着几个地痞流氓之类的混混骂骂咧咧地走过。再走过一段他更是看见几个明显良善百姓模样的年轻人正在暴打一个衣着华丽的异国汉子说是抓到了一个奸细。 “这长安城难道是变天了?” 他疑惑不解地勒住了马要多惊讶有多惊讶而此时此刻他身后的一辆马车也忽然停了下来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开了车帘从车厢内传来了一句略显生硬的汉语。 “想不到自诩天朝上国的大唐居然是这么一副兵荒马乱的胜景。中郎将乃是人中之龙难道就一定甘心于人下?辽东沃土千里……” “停!”马背上的某人赶紧打断了那话伸手在耳朵里头使劲掏了掏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一路游说到长安难道就不嫌累得慌?你就算倾国倾城那魅力也别在我面前施展我那些袍泽虽说没什么大人物可也不是白死的!顺便再提醒你一声我有妻子了而且是出身名门的妻子!” 车帘下很快露出了一张白皙的面孔精致的五官中那双仿佛能够打动一切的眼睛最最动人然而不管她用炙热的眼神怎么看面前的年轻人却仍然得不到任何回应。而他口中出身名门四个字最终激怒了她恼火地瞪过去一眼她冷哼一声猛地摔下了车帘。 李贤拐上延平大街的时候看到的正好就是那女子一怒摔帘的情景。这种事素来是长安街头一景因此他并不以为意然而当那个骑马的年轻人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却一下子呆住了随即更是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天底下竟然有人可以长得这么相像?不对这容貌似乎还有些像可透出来的那股气质却有些区别难道是李敬业那家伙还有私生兄弟流落在外? “六郎!” 正在胡思乱想的李贤猛听得这一声嚷嚷再看到人家一阵风似的驰了过来他这才判断出对方真是李敬业这一惊正是非同小可。这辽东的仗还没打完呢这一位怎么就忽然回来了?莫非是李绩出了事情还是回来求援兵……等等车厢中可是有一位美人不是这家伙从高句丽抢回来的老婆吧? 李敬业拍马都已经到了李贤面前却看到对方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觉异常好笑只得跳下马来合起马鞭在李贤脚上轻轻一点:“怎么看到我回来欢喜得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贤也不顾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利落地跳下了马和李敬业来了个熊抱用力拍了两下方才分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从高句丽拐了个美女回来?”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李敬业那张脸登时就黑了。瞥一眼后头毫无动静的马车他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在李贤的肩膀上使劲拍了拍:“那一位将来不是你小妈就是你嫂子或是你的小老婆总而言之和我没关系!” 第五百零六章 武后的小算盘,太子的好兆头 是随口问一句就引来了李敬业这么一堆牢骚李贤也跳。宫中老爹多一个妃子他不在乎不过想来过不了他老妈那一关;至于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这娶一个高句丽女人群臣那边的反对声音绝对不容忽视;可是他也不想身边多一条美女蛇! 李敬业看到李贤也一下子脸色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他后头足足有百多名亲兵总不能就这么堵在路上因此便招呼李贤上马同行。一行人先是到尚书省兵部报备随即又往政事堂递了公文紧跟着便是上官仪李敬玄召见。虽说这不干李贤的事但他实在想听听辽东战局究竟如何两个宰相想想让他听听也不是什么坏事索性也就听之任之。 虽说大隋征辽东的时候也是精兵强将无数人炀帝更是亲自领兵上阵但第一次存着轻敌冒进的心思第二次则是国内忽然叛乱比不得大唐这一次蓄谋已久的东征。 泉男生乃是名正言顺的高句丽太大莫离支这唐军是应他所求进行“援助”外加“征讨叛逆”这就占据了大义名分。而既然有高句丽人担任向导天时人和之外又补上了地利所以惊险的战事虽然也有基本上却还是比较顺利的。 战报上的应有之义李敬业也就省去了主要汇报了一下这些天的战局最后才说出了先前拔国内城有高句丽守将声称奉王之命。献高句丽王高藏之女高德笙。这李绩人在前线总不好拘着一位高句丽公主索性就让李敬业把人送回了长安算算路上也已经耗费了一个多月。 上官仪属于征辽东的赞成派----为了体现他和李治地君臣相得但凡皇帝支持的他绝不反对;但凡皇帝反对的他绝不支持。正是这种异常体察君心的态度让他得以稳坐宰相席的位子。所以听到辽东高奏凯歌。他自然是欣喜万分。然而。当他听说李敬业居然送回来一个高句丽公主他登时就怔住了。 斜睨了一眼李敬玄现对方也是同样光景他只得在心里暗自抱怨李绩----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早些把奏报送回来这李绩是不是老糊涂了!历届大唐皇帝的后宫虽然都相当广阔但还从来没有纳异族女为妃嫔的情况这前例一开着实就不好说了。 上官仪和李敬玄在那边踌躇地时候。李贤也在旁边狠狠地瞪着李敬业。李绩没个消息也就算了这事情居然李敬业也不知道派个人告知一声这不是惹事生非么? “咳如斯大事还是尽早去谒见陛下再说!” 这边关紧急派人回来素来是先到兵部如果宰相有空则宰相接见一天中直接见到皇帝那几乎是不可能地事。然而。李敬业作为李绩地长孙。身份不同一般再加上带回来一个棘手的人物若是上头不决定好。下头人就没法安排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事出面的依旧是皇后而并非皇帝。用武后的话来说那就是李大帝的风眩顽疾又犯了。她微笑着凝神细听了李敬业的奏报直到最后方才露出了一丝异色但旋即又换上了淡定地笑容。 “高句丽王尚未自缚请降却送了一个公主来?他难道不知道唐军一旦拔了平壤所谓高句丽不过是大唐藩属所谓公主亦不过是自封。献于陛下为嫔妾?难道他们以为陛下是炀帝那样的君王?” 这话字字句句都是处在公事的立场上仿佛没有掺杂个人立场不过在场的两老两少哪个是省油的灯?上官仪李敬玄对视一眼默然不语至于李敬业则在悄悄和李贤做手势打眼色意思无非是说----看吧这十有**是要塞给你的! “诏鸿胪寺按照外藩贵官例先安排下等陛下这阵头痛过去了我再报陛下处置。”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武后又补上了一句话“这事情先不要宣扬出去。” 两个宰相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老油子自是不会表示异议。然而他们俩固然是顺顺利利告辞了出来李贤和李敬业却被武后留了下来。相较于李贤三天两头受到武后的格外“关照”李敬业却是难得在这样少人地场合和武后面对面在那种慑人地目光下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了李贤平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顺带也忐忑不安地为自己操起了心。 他婚后不久就上了西北紧跟着改道辽东可这并不代表他和妻子的感情就不好。这男人纳妾是很平常地事但这位高句丽公主的脾气他一路上已经领教过了谁娶了谁倒霉! “敬业。” 武后的这个亲切称呼让李敬业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好在他反应得快赶紧躬身应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的婚事乃是陛下亲口允准这婚后你东奔西跑为国效力少有时间和家人团聚可称得上是为国忘家。” 瞧见李敬业那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李贤不禁觉得心中好笑----这武皇后的夸奖绝对是话中有话岂是好领受的?然而他这幸灾乐祸的兴头还没过去就差点被李敬业冷不丁窜出来的一句话给气得背过气去。 “皇后娘娘过奖此乃臣之本分无论如何也当不起为国忘家。雍王乃陛下和娘娘的嫡子以他的尊贵尚知危难之际当挺身而出臣的那点功绩不过微不足道。臣在辽东曾经对将士们说起雍王在西北的英勇和智谋无人不赞口不绝无人不赞陛下和娘娘教导出了这么一位贤王皆以为是国之大福!” 觉武后的目光忽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李贤只得在心里痛骂李敬业待想谦逊却找不出话头----这李敬业明里是夸他其实根本是变着法儿称颂皇帝皇后圣明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人说兵油子兵油子难不成是在辽东熏陶出来的? 由于是接见大臣所以这一日武后装扮得雍容典雅尽显大唐皇后的尊贵。不过此时没了外人她原本拢在袖中的双手也就显露了出来先是绞成一团旋即几个手指却轻轻地敲击了几下。 后宫粉黛三千人这话放在如今的蓬莱宫不过是个笑话除了那位徐赞德其他的嫔妃如今就和女官差不多等闲根本别想见到皇帝。这高句丽公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进了这样的后宫也翻不出风浪。可是李治这样一个皇帝…… 好色本天性后宫那些个大家闺秀良家子弟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天仙绝色倘若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年少佳人她未必管得住自己的皇帝丈夫。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弘是将来的储君纳高句丽女为妃似乎不太妥当;李显太莽撞贪玩李旭轮太小;而那些亲王郡王看上去安分守己但保不准包藏祸心……看来看去倒是底下两个人最最适合。不过李贤显然比李敬业更适合毕竟那是高句丽公主而李敬业已经有正妻了而李贤身边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李贤喜不喜欢……不喜欢就当白养一个女人在家里难道堂堂雍王还会缺这点开销? “好了敬业奔波数千里这事情既然都交待完了就先回家休息去吧。贤儿你总揽雍州民政少偷些懒赶紧回雍州廨处理你的公务!” 李贤怎知道老妈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了那许多主意听说可以走他是答应得飞快拔腿就溜了。一对难兄难弟一出门便同时长长嘘了一口气旋即异口同声地说道:“去东宫看太子?” 大唐的宫和殿有本质的区别就如太极宫、蓬莱宫、洛阳宫都是包含几十座殿的大型建筑群而东宫这名字传承数百年从来都是太子住的。虽说规模远远不及上述三大宫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崇文馆、左春坊、右春坊、明德殿……林林总总也有十几座建筑。 而这一天李贤和李敬业一进明德殿就觉得气氛古怪四下里几乎一个人都没有而后头则传来了阵阵喧闹声。 “不对……笨学了那么久……你这什么招式……” 隐隐约约分辨出李弘的声音李贤不禁更加奇怪熟门熟路拐到了后头的空地他便看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却只见李弘和李显两兄弟正赤膊扭打在一起周围一群内侍想劝又不敢都在那里直跳脚。 扑通---- 李贤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场中便传来了一个人摔倒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是那不是身子单薄的李弘而是胖墩墩的李显。只见小胖子坐在地下使劲揉着屁股没好气地嚷嚷道:“五哥你肯定作弊我几乎天天都练怎么可能输给你!我就知道六哥那么能打肯定是天天在床上和别人打架想来五哥你最近也一定那么用功……” 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小子! 李贤三两步上前在李显头上拍了一巴掌这才瞥了李弘一眼眼睛登时一亮----前几天没注意如今这一眼看去他这位太子五哥的身体可是健硕多了似乎还多了那么两块肌肉好兆头啊好兆头! 第五百零七章 快刀斩乱麻,一切为了在冠礼上不出洋相 无双至今日至祸不单行明日行。 对于曾经的富贵闲人李贤来说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这样一对门联贴在雍州廨门前用来激励这些天被他操练得脚不离地的属下们。不得不说他有一个太好的皇后老妈在得知先前某些人消极怠工的情况下武后大笔一挥从长史到司马再到下层的参军事等等官员一下子改换了好几个端的是杀鸡儆猴不由分说。 原雍州长史崔年等人没等到朝中同僚出力挽救只能凄凄惨惨戚戚地前往外地赴任而剩下的那些人则渐渐尝到了站队正确的甜蜜果实。东宫太子嘉奖过一次政事堂作为宰相联席会议的载体也表彰过一回而最后武后又以皇帝的名义对这些忙碌在第一线的亲民官表示了亲切慰问。 于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高待遇的官员们自然是受宠若惊从而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信心这干起活来也是一个顶俩。风骨固然是被某些官员奉若神明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官阶才是真正的神明----不想当宰相不想升官的官员那绝对不是好官! 然而积年的大案破了好几桩从小偷小摸到江洋大盗再到意图破坏太子大婚庆典的谋逆之徒雍州廨原本还算宽敞的牢房竟是塞得满满的可即便如此行刺越王的主谋却依旧没有抓到。 不过越王李贞似乎不怎么着急。皇帝皇后也不着急政事堂宰相更不着急百官们甚至大多数都不以为异----正如越王李贞所说的那样他在任上地时候一年难免不被人刺杀个几遭这不还是活得有滋有味? 别人如此李贤更不曾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久而久之。为了这事情白头熬出来无数的长安令和万年令终于琢磨出了一点心得----莫非这事情真不用着急? “这事情固然是真的不用着急。不过。长时间这么拖下去却不是办法。” 雍州廨大堂之中李贤正对着头花白的胡敬面授机宜虽说纯以年龄计算对面这家伙做他的祖父也差不多了。而现在一个坐一个站一个说得悠闲一个听得惶恐。心情却是迥异。 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天金吾卫加大巡查力度程处默麾下暗卫大批出动三教九流基本上也都收敛了活动范围顺带也挥他们在灰色地带的作用帮着查案按理说就是再小心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但这越王被刺的案子似乎就止于那个被当场格杀地刺客再无半点后续消息。 就连李贤这么个善于引申思维地人。在强大地证据面前也渐渐不得不相信。这事情似乎真的是巧合----是某个喝酒壮胆的武疯子为了泄他对社会的愤恨----这事情听着固然匪夷所思但在他那点浅薄的社会学知识却也是很有可能的。 “刺客的尸体有了。你再找几个穷凶极恶恶贯满盈地江洋大盗权当凶手一起报上去就完了。” 这是胡敬心心念念一直在考虑的方法只不过他如今有顶头上司他不敢学以前那样弄虚作假一听这话立刻舒了一口大气紧跟着却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大理丞狄仁杰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若是他揪住不放要继续彻查……” 李贤一时也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位门神顶在大理寺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大手一挥道:“大理丞不止狄仁杰一个我和大理寺少卿打一个招呼把案卷放到别人手里就行了。就算狄仁杰查出来了……”他忽然顿了一顿紧跟着便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 “责任我来负大不了让狄仁杰帮着破案!” 这无疑是一个让胡敬心思落地的方案而等万年令赶来听到这办法也是连声赞成。案卷送到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几乎第一时间就安排了别人。狄仁杰断案如神百姓称道不假但这动作太快效率太高不免抢去了同僚的饭碗如今雍王指名让他人办理他欣喜还来不及哪里会从中作梗? 于是在断案如神的狄青天眼皮子底下一桩大案子就轻轻松松蒙混过关而到了刑部又火进行了核准。这年头的死刑核准其实也就是秋决不过是看皇帝高兴而武后手握主笔大手一挥----为了不给太子大婚添晦气显戮变成赐死轻飘飘也就结案了。 而李贤却仍旧没能够悠闲下来太子固然复出但他这个雍州牧却还得好好当下去上朝地时候也不能一味地再装聋作 设。无论是武后还是李弘都仿佛时时刻刻觑着他逮着机会便咨议国家大事。于是他打瞌睡的机会愈少了贤王的名头愈响亮了闲王地心愿似乎越来越远了。 这宣传贤王名头的人中其中之一就是太子本人其中之二就是老上官其中之三就是许敬宗----这位老家伙依靠自己那支修国史的笔愣是妙笔生花地给李贤添加了无数丰功伟绩甚至连某些子虚乌有的事也被他煞有介事地写进了史书中最后让许嫣悄悄地送到了李贤家里意思自然是不言自明。 “这……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贤从来都承认自己的脸皮厚然而看到其中第十三卷上写着他劝武后亲蚕而武后欣然允准于是行亲蚕大礼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那股荒谬的感觉径直抬起头古怪地看着面前的许嫣:“嫣姑娘你肯定令祖父这是在写国史不是在编小说?” 人说知子莫若父但对许嫣来说却是知祖父莫若孙女所以面对李贤的质问她也只能报之以苦笑:“祖父闭门修国史这些年从后门送钱送物的不计其数还不见得能够在国史中占个好位子。殿下分文不送就能得贤王之名自是幸运得很。” 虽说许嫣说话的时候不芶言笑但李贤还是直截了当翻了个白眼----这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这许敬宗如此胡来到头来两脚一伸的时候别人怎么可能不翻旧帐?老许啊老许这捧人也没你这么个捧法的那分明是捧杀! 不过他却没来得及找到时间和许敬宗沟通原因很简单他人生中第一件最大的事情已经到来了那就是冠礼!虽说及不上皇太子冠礼但作为仅次于皇太子的嫡子这照旧是一件异常隆重的事。 按照道理正宾应该由李绩担当奈何这位李大总管如今在辽东激战正酣不可能也没功夫抽身出来而于志宁又已经在去岁去世曾经为太子李弘加冠的左相上官仪也认为自己不适合当这个正宾。于是大唐至高无上的皇帝夫妇在左商量又考虑之后夫妻双双上了许家把许敬宗给重新请了出来。 虽说正在斋戒沐浴不能见别人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但凡跟过李贤的人都会沾染上偷鸡摸狗的不良习性。这一天傍晚李敬业和程伯虎便悄悄翻墙来到了李贤所在的静室从窗户钻进去之后落地第一件事就告知了正宾的消息。 极度震惊的李贤差点没摔碎手中的茶杯。这几天不能吃荤不能喝酒只能一天到晚吃那淡得出鸟来的素斋。第一天还算新鲜但这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哪里受得了?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和尚庙里的和尚都是过得什么清苦日子。 “怎么会是许老头?怎么可能我还以为是老上官!” 李贤如今的生活李敬业和程伯虎都曾经体验过见到他那张苦瓜脸并不稀奇可这还是及不上如今看到那张无比惊愕的面孔。程伯虎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要说照顾你这老许那一点比不上老上官?这论资历除了英国公老许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可许敬宗比上官仪会折腾人!老上官充其量就是个老古板一吓两吓三四吓如今胆子就和兔子差不多哪里像许敬宗那老头馊主意一把一把的!许嫣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他对她也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可是这许老头用的方法实在让他不敢领教。 “好了明天开始就是演练我们也得跟着你一起受苦了!” 李敬业认命似的在李贤肩膀上拍了拍露出了心有戚戚然的表情:“我和伯虎已经受命充当赞者陛下和娘娘说除我们之外找不到旁人。对了小薛似乎也会过来打下手只有周晓那小子逃了。大家都来陪你过这一关你该满足了!” 当李贤被人包裹成粽子犹如木偶人一般被人操练了一整天之后他终于知道成年是有代价的而他这个皇子的冠礼比当初李敬业何止繁复一倍?遥想到时候加冠的时候要有无数人前来观瞻要被人从头到尾品头论足纵使往日豪爽如他也有一种“载不动许多愁的”懊恼。 在宗庙里头不要出洋相这就成了他现如今最大的心愿。( 第五百零八章 冠礼后的逼婚和赐婚 当益壮老而弥坚宝刀不老……这是李贤在冠礼进宗的唯一感受。 担任皇子冠礼的正宾是一件很荣耀的事但荣耀归荣耀整个过程同样要耗费巨大的气力。虽说这年头的人几乎从小到大都是在礼制的熏陶下长大但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更何况这是在大唐宗庙中进行的隆重勾当仅仅是那身厚重的礼服就足够让许敬宗行动困难。 按理说过了八月中秋天气应该已经凉快了下来可这时节却依旧流露出一种闷热难当之意。四处焚香四周都是人再加上那厚厚的礼服处于中央的李贤自个固然是热得火烧火燎可看到许敬宗同样顶着这么一身大衣裳在那里一丝不芶他不觉有些赧颜这原本根深蒂固的印象更是有所改观。 这样大的场合即使李大帝之前一直称病撒手不管朝政但这一次却是服天子衮冕精神矍铄地前来出席此时此刻站在台阶上神采飞扬。大约是想着如今有两个儿子已经成才这左膀右臂都能帮上忙而太子的身体更是似乎有逐渐强健的趋势他的面上便洋溢着兴高采烈的笑容这脑门上的油汗和身上的燥热就全都被他忽略了。 “皇子雍王将加冠某谨应命。” 随着主宾许敬宗报声这就进入了正式的阶段。在众大臣的炯炯目光下李贤昏头转向地随着赞者李敬业的引导。亦步亦趋地随着所有提示照做。虽说都已经训练过好几天但这天热人多转了几个大***之后他几乎晕了又是跪又是拜更是摆布得他犹如木头人似地。 然而这许敬宗的跪拜次数何止比他多一倍!而且这加冠并非加一次就结束先是布冠然后是进贤冠。然后是衮冕。每次都要设簪结缨。等到最后一次加完奉爵献酒之后。李贤已经是感到后背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再看许敬宗亦是满头大汗只是强撑着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开口最后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坚持坚持到最后就好! 取字、拜亲、升坐、再拜、授币……林林总总的所有程序总共进行了大约两个半时辰甭说李贤等人饥肠辘辘就是观礼的众人何尝不是饥肠辘辘。就连起初精神最好的大唐天子陛下。这时候尽管头上有华盖面上也被太阳晒得微红多亏左右搀扶着。和强打精神的百官相比倒是武后依旧站得笔直那精神头十足的样子足以让男儿为之惭愧。 这冠礼虽说繁复但比起她地亲蚕大典来说还是简单得多这么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终于在许敬宗就要坚持不住地时候。整个大典终告尾声。宣告了上上下下所有人地解放。虽说此次邀请的宾客并不算太多但是从皇亲国戚到诸文武大臣林林总总也有四五十位。人人都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自己也深感其苦的李治大手一挥紧接着便在麟德殿赐宴又是好生热闹了一回。 身为主角李贤不可避免地要出来答谢可一圈转下来却没看到最应该坐在上席的许敬宗不禁有些奇怪。待转到皇帝皇后面前的时候他方才得知这难得辛苦这么一回许敬宗吃不消了如今正在侧殿休息。 李贤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自告奋勇前去拜谢得到默许之后亲自带上酒就转到了侧殿。由于这一日的宾客算不得很多因此正殿坐得满满当当便无须启用侧殿。他一进门就看到许敬宗半歪在一个宫女身上另有一个宫人帮忙捶腿一个宫人殷勤地捶背更有人服侍着他吃水果除了精神略有些不济之外可不是好不逍遥? 许敬宗眯缝着眼睛瞥了李贤一眼见他兀自瞠目结舌他便懒洋洋挪动了一下身子朝那三个宫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这才勉强坐直了:“咳这在家里享福享惯了如今这席地而坐竟是有些吃不消就别提这回折腾了大半天!雍王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可是快散架了你怎么谢我?” 李贤毫不客气地在许敬宗面前一屁股坐下随手拿了个葡萄往嘴里一扔:“裹着那么一身大衣服折腾了老半天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吃得消看你这样子大约没事。好了有什么要求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和你什么交情?” 一听这话许敬宗顿时来了精神刚刚眯缝起来地小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我的要求简单得很你把阿嫣娶了咱们两清!先别忙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敢说对我那孙女一点好感都没算是没有男女之情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她说了等你大婚之后就要出家你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去做女冠?” 许敬宗这话并没有太多的说服力可是看着老许那么大年纪忙活了这么久李贤这拒绝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他要是真的对人家一点惦记都没有何必还藏着那枚红豆耳坠?可想想自己这回一娶就是俩再添一个就是仨他便开始为难地摩挲着下巴。 心里头一个声音在拼命撺掇着他答应另一个声音则在拼命地嘲讽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到了最后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耳畔却忽然传来了一个重重拍桌子的声音。 “你可别拿你那两个未婚妻来糊弄我我还不不知道小贺兰根本就是对你言听计从至于屈突申若别看她在别人面前是一朵带刺的鲜花可成婚之后照旧得听你地!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现在就给我一个准信答应还是不答应?” 许敬宗吹胡子瞪眼地时候很少一般而言这一位往日从来都是以笑眯眯的面目示人。虽说不如李义府笑里藏刀但只要了解他的人一看到那笑脸就会心生警惕。而此时此刻面对那双陡然间放射出无穷无尽凶光地眼睛李贤几乎有些怀疑这老头是许敬宗么? 许敬宗把他该用的借口都说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我确实挺喜欢阿嫣的性情只不过她可是你孙女要是嫁给我做小这大臣中间……” “屁话要是那些大臣家里都养着如花似玉的闺女能够让你小子看上他们紧赶着往你家里送人还来不及谁敢来嘲笑我?做小……就是嫁给你做小也比嫁给那些名不副实的草包强!” 许敬宗对李贤的操心嗤之以鼻紧跟着便露出了大喜过望的表情:“这话可是你说的你亲口说了对她有情!好我现在就去向皇后娘娘陈情横竖你要娶三个再加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嫣你爷爷给你找了个好夫婿哈哈哈哈!” 李贤瞠目结舌地看着刚刚还懒散得一动不动的许敬宗一骨碌爬起来站直了身体拍拍身子就健步如飞地朝正殿而去哪里有半点老年人的步履蹒跚?坐在原地愣了半晌他方才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原定计划他不就是娶俩么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仨现在还要变成四? 对长安最高层的社交***来说雍王李贤的冠礼仿佛变成了一个盛大的订婚典礼。在麟德殿酒足饭饱之后大唐天子李大帝一口气布了十几桩婚事涉及的男女双方从皇室宗亲到文武百官的家中子弟。如果说先前在芙蓉园上那次赛马之后的赐婚已经让不少人手忙脚乱那么这一次更多人陷入了短时间的大脑当机状态。 然而劲爆的消息仿佛是一个接一个在人们尚未接受李大帝对赐婚的强烈兴趣时这位大唐天子又紧跟着宣布了太子大婚于十月大婚的消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因此并没有多少惊讶可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又让所有人张大了嘴而且久久没有合上。 “太子大婚之后十一月初就是雍王大婚迎娶贺兰氏、屈突氏、许氏、高氏。” 贺兰氏和屈突氏是谁这人人清清楚楚可是许氏和高氏是谁?正茫然一片的人们看到许敬宗那张合不拢嘴的笑脸渐渐品出了滋味----不消说这个所谓的许氏必定是许敬宗的孙女无疑只不过那最后一人是谁? 此时武后适时站出来解答了人们的疑惑:“司空李绩在辽东所向披靡高句丽王高藏上表陈情说是受泉男产泉男建胁迫不得已才抗拒我大唐天威并献上公主高德笙。陛下以高句丽王受人胁迫不忍加罪兹将高句丽公主高德笙许嫁雍王赐封安东郡夫人。” 一瞬间在场充斥着无数莫名其妙的眼神绝大多数人都没搞清楚这么个高句丽公主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而上官仪李敬玄两个知情者则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作茫然状。至于最该清楚这事情的本人李贤则是彻彻底底石化了----这事先通知也没有就硬塞给他一个女人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五百零九章 彪悍的女人不吃醋 后给自己的母亲荣国夫人在长安城安排的宅子虽说及么富丽堂皇但却位于长乐坊的中心地段一拐弯就能看见蓬莱宫所以在交通上具有天然优势。前时武家一大堆人都回到京城为老太太贺寿出了芙蓉园没地方住就全都住在这里。 虽说同是武家人但这些人平素进进出出都低人一等即便是还当着刺史的几个在任官也是处处陪着小声就连走路也踮着脚于是这座宅子可以算得上是宁静幽深的典型。然而这一天这一大座宅子里头的人几乎都能听到某位小姑***咆哮声。 “我不嫁了看他还敢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家里娶!” 看到宝贝外孙女那张脸黑得和煤炭似的荣国夫人杨氏也觉得异常头痛。这武后的安排事先不是没有和她通过气虽说有些不满但替女儿从政治上考虑考虑她也实在是挑不出毛病。然而这能够接受是一回事说服贺兰烟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于是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这个时候更是通通皱成了一团。 平日杀伐决断决不服老的她思量了好半晌终于挤出了一句话:“烟儿这婚事都对外头宣布了别使小性子传出去让人笑话!” “什么笑话我本来就是女道士大不了继续去我的至德观当女冠我不嫁他还不行么!”贺兰烟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旁边的茶盏就往地上狠狠一砸。又使劲一拍桌子道“他说要娶申若姐姐我忍了可现在他居然又要娶许家丫头!好吧就算这是许敬宗捣鬼可是那个高句丽公主算怎么回事!” “那是联姻不过是做给外头人看地要是你不满意。到时候要不许贤儿碰她不就完了?”听说贺兰烟最不满的是那位来自高句丽的高德笙。杨氏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贤儿昨日一听到这事就懵了还跑到陛下面前想要请求收回成命可却被斥了回来!他自个如今还郁闷着呢你再这么一闹我看他说不定会请命到外面去避风头!” “他敢!”贺兰烟这下可急了一瞪眼珠子霍地站了起来。“他要是还想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跑西北去我……我……” 杨氏见小丫头咬着嘴唇不作声顿时眉开眼笑心道这丫头着实好哄了一些口中却故意调侃道:“我什么我你不是说不想嫁他么?” 贺兰烟赌气似的一跺脚恨恨地骂道:“外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偏偏帮着他!” “帮他还不是帮你?你若是不想当这个雍王妃。保不准就给其他人抢去了。到时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杨氏笑吟吟地把贺兰烟拉过来替她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的头。面上尽是慈祥和关爱竟是没注意外头的动静。等到抬起头来她才现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定睛细看面上的温和一瞬间就变成了冷淡。 武三思一看到杨氏抬头便慌忙上前拜倒行礼:“祖母大人!” 杨氏没有儿子所以虽说膝下有外孙外孙女唯独没有人会叫她祖母大人。此时被武三思这么一叫她的脸色便缓和了几分却依旧是淡淡地问道:“罢了起来吧。你叔父他们过几天就要动身你和你弟弟可有什么打算?” “祖母大人自从父亲过世后母亲一直想带我们兄弟前来奉养祖母无奈她身体也不好所以一直未能成行。如今叔父他们是提过带我去他们地任上但表姐即将出嫁敏之表弟又在外官任上祖母未免无人奉养所以我们……” 这话说得异常小心翼翼奈何贺兰烟对武三思成见已深此时看到他跪在地上说得诚惶诚恐当下就冷哼了一声:“我出嫁又怎么样贤儿也是外婆地外孙到时候难道不能把外婆接到家里住还用得着你献殷勤?” 虽说贺兰烟这话半点不客气但武三思却没有半分异色那笑脸反而带出了十分诚挚:“表姐这话说得不假但祖母大人乃是堂堂荣国夫人去雍王第小住自是未尝不可但若是常住难免会招惹闲话我和弟弟如今年轻正好照应再者孝道乃人之大伦不可偏废……” 杨氏并非耳根子软地人但人老了被人家一口一个祖母大人叫着难免就有些心软。想想贺兰敏之一心不肯继承周国公爵位这爵位空着未免不是办法看看这武三思至少比那几个小的强于是她这一思 索性打断了武三思那长篇大论。 “罢了我这里空着也是空着你和你娘你弟弟都留下吧!我也无需你们奉养给我好好读书别给你们的皇后姑母丢脸!” 费尽心机陪小心就是为了能够留在长安所以杨氏这句话无疑让武三思喜出望外慌忙又许下了无数承诺。偷眼瞥看贺兰烟时他现对方还是气鼓鼓的再想想当初小时候那回把她得罪狠了他立刻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 “表姐即将出嫁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送。这是我重金从南海商人那里购得的珍珠个头品质都在其次却是颜色难得中间更有一颗硕大的母珠便献予表姐作贺!” 杨氏是看多了宝贝地人听到武三思献宝也不以为意见贺兰烟依旧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她便信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便惊咦了一声旋即又气定神闲地将其撂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难得你的一片心思。德园那边太过偏僻你们一家三口就挪一挪西边的锦心苑宽敞读书也透亮些。” 虽说不满意外婆的安排但看着武三思陪小心时那种卑躬屈膝的样子贺兰烟又觉得心里万分解气等人一走便鄙夷不屑地拿过那个锦囊一面扯开一面嘟囓道:“他能有什么好东西……啊!” 珍珠确实不稀奇但这黑珍珠就不同了。拿出一颗对着光线贺兰烟立刻现上头折射出一条条彩虹般的光彩与其说是黑色不如说是深蓝黑色极为赏心悦目。即使是拥有不少名贵饰地她这时候也是眼睛一亮。 看到贺兰烟欢喜杨氏自也是心中欢畅当下便话道:“看在他这份心留他下来也还罢了!至于这珍珠等到你出嫁地时候打成缨络让你挂在脖子上我再去找找有没有配得上这个的大个宝石保管让你艳冠群芳!” “还是外婆你最好了!” 贺兰烟一把搂住杨氏的脖子心中便盘算起自己嫁人时地装扮刚刚的满腹牢骚怨气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如何在成婚的时候把其他三人压下去才是她此刻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所谓心思单纯便是她这样的光景。 而同样是大光其火屈突申若却一没摔东西二没骂娘而是闷在房间里一个人不见自顾自地生闷气。这种迥异于她往日彪悍的举动让屈突家上上下下的仆役都陪上了小心而她刚刚调回长安的父亲屈突诠则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他是不是要申请继续外调。 儿子屈突仲翔倒是明智地跑到天竺去了万一屈突申若要是悔婚他可怎么办? 于是百般无奈的他想到了女儿那些旧友于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把能派的仆役都派出去找人而等到李焱娘等人匆匆赶到的时候他才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除了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女人整座小楼的周围不见半个人影似乎就连蜂啊蝶啊也都躲了个精光鸟不敢飞虫不敢鸣到最后他自己也不得不溜之大吉了。 李焱娘向来是个火爆性子一面拍门一面扯开嗓子嚷嚷道:“申若闷在房间里头算怎么回事!这不高兴容易得很咱们不嫁了!” “就是就是让六郎看得见摸不着憋死他!”傅燕蓉也在旁边帮腔觉里头依旧一丝动静都没有她不禁有些头痛“喂申若平常你最恨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不会也在里头学人家多愁善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吧?” 话音刚落那大门就一下子被人拉开了来李焱娘一个收势不及差点一跤跌了进去。这好容易站稳了身体现屈突申若脸上没有泪痕人也是装扮得精神利落不像黄脸婆她不禁诧异了----这哪里像屈突诠信上说的怨妇? 而傅燕蓉一眼就盯上了屈突申若的三尺青锋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申若你不会想着要谋杀亲夫吧?” 屈突申若白了傅燕蓉一眼信手抽出鞘中宝剑迎风一挥舞了两个剑花便迅疾无伦地入鞘旋即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虽说这秋日也还燥热可旁边几个女人看到这笑容却没来由感到了一股凉嗖嗖的寒意。 “现在要治理他那也是没名没份的怎么也得等到大婚之后再说。四个……我要让他娶四个也没法圆房!” 第五百一十章 四位娘子娶进门,洞房之日却没门 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注定大婚的前一日太子李弘的呱呱坠地----是个女儿而不是群臣盼望的儿子。虽说不少人大失所望但对于李弘自己来说却是一件大喜事只不过种种繁复的准备工作压在肩头他这个父亲反倒没办法去探望自己的女儿。 于是李贤这个新鲜出炉的叔父便跟在老妈身后去了一趟东宫宜春馆见到了嫡系亲属中的第一个晚辈。瞅见那襁褓中的小婴儿再看看她挂的那个长命玉锁他不觉微笑了起来这些天接踵而来的麻烦也渐渐丢在了脑后。 这小孩子还真是可爱赶明儿让小丫头给他也生一个不是生两个!还有大姊头……嘿这要是一堆孩子承欢膝下看着多热闹反正这年头他也不怕养不起…… “贤儿!” 一看到李贤仿佛神游天外的模样武后就知道他必定在胡思乱想什么故而出口唤了一声。见他茫然转头似乎还没回过神她便干咳了一声:“这明日就是太子大婚该有的布置你布置下去了没有?准备了这么多天可别功亏一篑我可是说话算话要是出了一丁点纰漏……” “母后出了纰漏就去黄河治水我记得清清楚楚!”李贤见旁边几个侍女都在那里偷笑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旋即涎着脸求恳道“母后看在我这几个月来勤勤恳恳的份上你就网开一面。别让我一下子娶四个行不行?” “你父皇金口玉言全天下都知道了还怎么改?”这母子一打擂台武后也就忘记了这里不是含凉殿而是东宫气急败坏之下竟是在李贤地头上狠狠敲了一下“贺兰和申若就不用说了长安城中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的福分许嫣性情温柔。模样也是顶尖的。就是那个高德笙……” 说到这里。武后忽然顿了一顿----趁着这儿子娶媳妇的当口。她头一次见到了那个高句丽公主结果很是庆幸自己的动作迅。新罗人身长貌美乃是有名的而高句丽向来出猛汉美女却不多见谁知这高德笙竟是张得妖艳十分若是单单论一个媚字宫中几乎没有女人能比得上。这么一个祸水。丢给李贤让他去折腾正好。 “总而言之这事情没有你反对的余地礼部已经开始筹划下个月就是你大婚了!” 由于整个雍州上下确实被李贤用犁地的方式从上到下统统犁了一遍所以太子大婚自是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整个过程尽显欢乐祥和地气氛。新婚之后皇太子夫妇谒见帝后让李大帝老怀大慰。而群臣则开始计算皇太子什么时候能够诞下一个嫡子。满足皇统承继问题而更多地人则是把心思放在了雍王大婚身上。 三妻四妾对朝廷官员来说乃是很平常地事但这成婚之日都只会娶一个妻子。纵使破例这娶上两个已经是很引人注目的事如今倒好雍王李贤一娶就是四个!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都是长安有名的美人但名花有主已经有些年头这别人还能气得过然而许家长孙女许嫣温柔能干也是不少世家子弟理想的对象这居然也一并落入雍王第? 还有听说那高句丽公主也是顶尖的绝色这么四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别人一个都想不到怎么全都便宜了李贤一个! 这大婚之日李贤就是再不喜涂脂抹粉却也被武后派来的一干宫人愣是打扮了一通这进贤冠地边上甚至还簪上了一朵馥丽的大红花。看到镜子中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他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可阿芊王福顺双双在后头虎视眈眈临川长公主更在一边监督着他就是想反抗也不得不暂时按捺着。好容易逮到空子他不禁瞪了看热闹看得高兴的李敬业等人一眼。 四人当中惟有李敬业已经成婚程伯虎和薛丁山周晓都还排在李贤后头所以此刻都在那里笑得没心没肺。李敬业更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咳我们没六郎你的福分这艳福还是你一个人享!恭喜恭喜那位高句丽公主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呢!” “呸真是大美人怎么你不娶!觉着我享福什么时候你们试着娶上四个试一试!” 没好气地赶走了这四个看热闹的家伙全副亲王衮冕的李贤就在亲随地引导下上了车准备前往亲迎。亲王纳妃比皇太子纳妃简单但也简单不到哪里去之前地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下聘都不必他操心他只需坐享其成但今天这亲迎却有所不同----人家只需迎一个但他需要迎四个! 王妃只能有一个但对大唐皇帝而言国夫人的封号还有大把而李治本人就是最最喜欢四下赏封国夫人封号的。就比如之前地册命之中册贺兰烟为雍王妃册屈突申若为代国夫人册许嫣为余杭郡夫人册高德笙为安东郡夫人。 这王妃册谁群臣没有意见但一个亲王还捎带上了一位国夫人两位郡夫人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册封?这嫡庶之间的差别也未免太成问题了! 然而贺兰烟 有武后撑腰屈突家和许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而高德高句丽所以尽管嘴皮子官司打得震天响但李贤这婚照结事照干当他这一天见到自己的最后一位妻子的时候脖子也已经有些僵硬了。 这年头没有什么红盖头即使是大婚依旧能够看到女子面貌所以李贤终于看到了自己那位来自高句丽的妻子究竟长得什么光景。大唐女子服色以深青为贵因此高德笙身上便是一袭深青曳地七翟衣。戴七支花钿冠冠上更有珠串缨络富丽堂皇却仍旧盖不住天生丽质精致的月眉妩媚地嘴唇那双漆黑的瞳仁此时正紧紧盯着他似乎要把他吞下去似的。 由于高句丽高藏王如今还在平壤城高德笙名为高句丽公主。其实却没有半个送嫁的人。所以便由鸿胪寺官员充当礼宾。好容易完成了一系列礼仪把这两人送出门几个忙活了数月负责接待这位高句丽公主的鸿胪寺官员都在那里抹汗虽说这时已经带上了几分初冬的寒意。 和太子大婚一样这亲王大婚也不是热热闹闹遍请宾客但夫妇俩需得彼此揖让进食其过程繁复得足可让人昏昏欲睡。尽管李贤平日再不喜欢规矩但是在这种人生大事的场合。他的皇帝老爹皇后老妈无不派来了心腹在旁边看着于是他也只能勉为其难依礼照做。等到四遍程序走下来他整个人都已经没力气了。 送走了阿芊和王福顺这一对监视者一群伺候地人也各自退下忙活了整整一天地李贤终于迎来了深沉地黑夜。以前只以为三妻四妾是很幸福的勾当如今他算是终于明白这娶妻在大唐也是一桩体力活。不是身体好的人绝对撑不下来。只不过。一想到今晚便能心想事成他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扒下外头的礼服便兴冲冲地冲去了贺兰烟寝室。 然而。他却在门口被两个侍女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王妃说了代国夫人年长还请雍王先去代国夫人处就寝。” 虽说心里头嘀咕但李贤轻而易举遣开两个侍女推了推门却现里头不仅落了门闩而且似乎还堵着桌子凳子等等之类的东西只得放弃了强闯的冲动悻悻转去了屈突申若那里。可是那边地光景竟是更加骇人。 八个全副武装的侍女再加上一个威风凛凛披挂宝剑齐全的大姊头那阵势哪里像洞房分明像是冲锋上阵。心里苦的他强打精神过五关斩六将打跑了那八个侍女可手无寸铁地面对武力值高的大姊头他却有些信心不足。 “申若这天晚了……” “雍王这天色已晚正该和王妃就寝才是!”屈突申若笑着露出了几颗雪白的牙齿见李贤面色黑她一下子就猜出这家伙在贺兰烟那边受了挫折“不如这样我这里预备一下你先去嫣儿妹妹那里打个转如何?” 这无疑是推托的意思可李贤看到对方攥着的三尺青锋再考虑了一下自己如下地光景干脆转身就走----待会要是再不行他就也去顶上全副披挂打回来谁怕谁! 对于自己地这桩婚事许嫣直到进门之后人还有些恍恍惚惚几乎不敢相信李贤居然会答应祖父的要求。此时此刻坐在新房之中她是妆也不曾卸东西也不曾吃只在那边呆直到听见外头敲门声震天响她方才慌乱地站起身来。 “谁?” 这不是废话么?李贤没好气地在门外翻了个白眼继续使劲拍了两下门:“开门是我!” 话音刚落门里头就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正疑惑地当口里头又传来了一个很是古怪的声音:“殿下今天该当是去贺兰姐姐那里过夜我……我明日……不应该是后日……再恭候殿下!” 虽说许嫣这态度比前两个要明朗得多但李贤还是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事娶了四个老婆这新婚之夜竟然没地方去了?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登时气冲冲地来到了高德笙的住处----这结果更出乎意料满屋子睡着的侍女这正主儿居然不见了! 贼老天你等着瞧! 李贤指天怒骂了一句只得往回走结果这次更是离谱三座院子都是铁将军把门怎么都敲不开。气急败坏的他拔腿就准备转回自己的住处。可一想那硕大的院子只住自己一个人未免太过冷清他又想到了书房----小归小至少那边的院子还足够他借酒消愁的。 东拐西绕刚刚到书斋那边的院子他就听到了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心中大奇之下他便悄悄往里头一瞧这不看不打紧一眼望去只见五个女人正在那里喝茶那个笑得最最起劲的可不是贺兰烟? 第五百一十一章 良辰美景好时光 冷的明月当空院子的四面是七八个红色小灯笼映分喜气。只不过这原本是李贤单身之时的书斋没人想到大婚之夜却来这里所以四下仆役半个不见人影等闲人决不会没事情跑到这里来。 院子的中央是一张特制的石桌高度几乎可达一人的胸部而几个石凳也是齐腰高后头还有打磨得光滑舒适的靠背扶手几个女人虽说都是身材颀长坐在上头却是个个脚不沾地。贺兰烟和屈突申若许嫣团团坐在一块下更有阿萝和哈蜜儿作陪旁边的风炉正煮着茶石桌上则是琳琅满目的瓜果点心石凳上则是都铺着厚厚的毛皮好不惬意舒适。 没有外人在旁贺兰烟早就把礼仪之类的东西都丢在了脑后如同白玉一般的足尖上挂着两只小巧玲珑的玉石拖鞋坐在那里直晃悠:“哼今天晚上就是给他的考验要是他敢住在那个高句丽女人那里我非得……” “小贺兰你非得怎样?可别说什么一个月不准他碰你到时候拈酸吃醋的是谁兴许还吃不准呢!”不等贺兰烟道出什么狠话屈突申若便笑着打趣了过去见小丫头一瞬间面色绯红她便笑嘻嘻地捏了捏她的面颊“这主意是你出的我们今天可都是听你的。想不到你对六郎向来是言听计从的人儿今儿个却这么狠心到头来千万别后悔就好!” 贺兰烟气急败坏地拍了拍桌子见许嫣在那里偷笑。就连阿萝和哈蜜儿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她那脸色更是愈红了但随即挺起胸脯道“我是大姐你们当然得听我地!” 然而这气势汹汹的话头一过她转瞬间便放软了姿态:“申若姐他不会到时候气昏了头。真的去……” 噗嗤---- 一向最最沉得住气的许嫣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见贺兰烟拿眼睛瞪她。她赶紧缩了缩脑袋旋即赶紧补救道:“王妃放心好了这雍王如今必定在四下里寻人必定不会有闲心去找那位高句丽公主的。你和雍王相处那么多年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就是不放心!那个该死的家伙谁知道他会不会动色心……啊烦死了!” 瞧见贺兰烟这患得患失地模样。许嫣面上笑着心中地不安也渐渐放了下来。看如今地光景出嫁前祖父的话并没有错不管怎样她终究是嫁给他了而要和他身边的其他女人共处兴许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好了好了贺兰小姐……不。应该是王妃。您就甭瞎操心了。今儿个那个高句丽公主进门之后我就现人家似乎并不高兴放不放殿下进门还是未必可知的事!” 虽说这大婚没阿萝什么事。但她身上也穿着一件新裁的紫晕罗蜀锦衫子亦显得风流妩媚。她一面说一面轻轻掐了一下旁边哈蜜儿的手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哈蜜儿殿下迟早会找到这里来不知道王妃和两位夫人作何打算?” “不是迟早是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人在外头里头地说话李贤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新婚之夜他四处碰壁这边三个新娘倒拉着人在这里开起了茶话会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这一开口他就从门外闪进了院子面色极度不善地往贺兰烟那边扫了一眼果然做贼心虚的贺兰烟赶紧往屈突申若怀里缩了缩而许嫣的面上则是闪过一抹红晕倒是阿萝拉着哈蜜儿大大方方站了起来行礼。 “殿下既然来了奴婢就告退了。”抿着嘴一笑阿萝又悄悄挤了挤眼睛“殿下不是说过**一刻值千金么这良辰美景还请好好安歇!奴婢会吩咐下去不让别人‘惊扰’了殿下王妃和两位夫人!” 话音刚落不等其他人反应她拉起哈蜜儿便溜得飞快甚至还体贴地“掩”上了院门----确切地说应该是锁上才对。当然她也没少替这三位陪嫁的仆妇默哀不消说这新婚之夜的情景若是传扬出去必定是一件轰动街头巷尾的笑谈。 “三位娘子好逍遥啊?把为夫一个人丢在了外头自己却躲到了这里来嗯?” 这是李贤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自称为夫见往日最洒脱地屈突申若也是脸色泛红贺兰烟和许嫣就更不用提了他不觉生出了一种大男子地自豪慢悠悠地踱上前去。这就剩最后几步的时候许嫣忽然蹭地一下从石凳上跳了下来慌慌张张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想起还 我先回房去了!” 见许嫣拎起裙子一路小跑到了院门口李贤却没有追上去而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刚刚阿箩虽然走了但她临走前地小动作他的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他就能听到许嫣在那边使劲拨弄那门却是半晌也不得其法根本出不去。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子笑容可掬地道:“良辰美景好时光你倘若急急忙忙回去岂不是辜负了阿萝的一番好意?” 贺兰烟看到许嫣在那里使劲拉门却出不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刻一听李贤这风凉话登时恍然大悟站起来便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居然联合阿萝耍诈可恶!” “耍诈我哪有?”李贤无辜地一摊手倏地上前一步伸手环抱住小丫头的腰冷不丁就在她面颊上印下了一吻“这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烟儿难道我的心意你就不明白!” 虽说今天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但贺兰烟和李贤也不知颠鸾倒凤过多少回此时被他那双无恶不作的手一碰立时就是浑身软想要抗争却一点力气都施展不出来。她还寄希望于屈突申若出手襄助却不料大姊头关键时刻却起了怔一时间她又羞又气。就在她几乎再难抑制躁动的**时屈突申若终于话了。 “小贺兰既然你自认大姐今晚就让你你们俩好好在这里品尝一回我和阿嫣回房去了。” 不等李贤提出反对意见屈突申若冷不丁在他的背上狠狠捣了一拳旋即大步走到院门前一把拉起不知所措的许嫣轻轻松松两个借力就翻出了墙那熟练的程度显然表明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她也不是干一两回了。 早知道就该在墙上安装荆棘充当防盗网居然这么轻轻松松就逃了两个! 李贤还来不及捶胸顿足就感到肩膀被人狠狠咬了一口回头一瞧才现贺兰烟正迷离着眼睛看她。虽说心里也不是没想过以天为被地为床但考虑考虑这时节的天气他还是把小丫头打横抱起往书斋而去----说是书斋旁边还是有个很好的偷情处所似乎还是这小丫头设计的。 手中为贺兰烟宽衣解带李贤只觉得心中充斥着一种别样的温情。这当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新婚之夜的意义却与众不同而瞧见小丫头媚眼如丝的娇媚模样他更是感到小腹中仿佛充斥着一把火似的那种火热的**仿佛比任何时候都更高涨更热烈。 很快两人的衣服就七零八落地丢在了地上而李贤的手指从那优美的颈项渐渐移落下来滑过那高挺的酥胸抚过那鲜红的蓓蕾最后又落在了小丫头的丰臀上甚至还不无宠溺地轻轻拍了两下。 这些爱抚的动作无不激起贺兰烟的身体阵阵痉挛而那原本白皙的肌肤在室内的炭火温暖后已经呈现出了一种诱人的粉色此时更是渐渐露出了荡人心魄的艳红。 “唔……坏蛋……就知道……啊!” 贺兰烟已经被撩拨得**高涨抱着李贤的双手已经死死掐在了他的脊背上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嘴里更是不时出动人的**。当身体中传来一股摧枯拉朽的快感的时候她便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呻吟和以往一样全身心地陷了进去。 几度激烈的欢好过后李贤和贺兰烟双双滚落在地上彼此相依相偎看着梁柱愣。一个庆幸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皮另一个则为了新婚之夜居然在婚房之外胡天胡地而羞。半晌贺兰烟才使劲在李贤的胸膛上捏了两记。 “喂这也是申若她们的新婚你是不是该去看看她们?” 面对新婚妻子的“大度”李贤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小丫头分明是拼命想把他榨干那折腾简直比之前任何一次更厉害甚至还尝试了几种非同小可的花样。如今他几乎是动弹不得哪里还能走出这扇门去? “你以为我还有力气么?” “没力气也得去!”贺兰烟很想摆出一个凶巴巴的姿势奈何她刚刚虽说榨干了李贤可自己也是一个手指头都几乎动不得瘫软得和一团泥似的这凶相自是带了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唔以后晚上我们三个干脆就搬一块住了反正你不能厚此薄彼……” 她仿佛没看到李贤差点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忽然又笑得阳光灿烂:“外婆说得好这叫做雨露均沾!” 第五百一十二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竟练过武又不是初尝人事滋味因此虽说这一晚极在天亮之前贺兰烟还是硬催着李贤离开了书斋----这大婚初夜要是被人家现夫妻俩好好的婚房不呆反倒跑到书房厮混这事情可就大了。而兴许是阿箩的安排兴许是知道主人的不循常理总而言之两夫妻偷偷摸摸回到作为正房的紫竹院时没有遇到半个人。 贺兰烟的四个陪嫁侍女早就得了吩咐整个夜里都躲在房间里头不曾出来至于这一晚上睡得如何只看她们天亮之后顶着个黑眼圈前来服侍便可见她们这睡觉的光景。都是服侍惯了的人所以看到贺兰烟仿若无人地在李贤身上抹油膏而李贤则趴在床上舒服地直哼哼她们也只是装作没看见有的准备水沐浴有的则忙着准备衣服。 屈突申若和许嫣进来的时候李贤便瞧见前者还在懒洋洋打着呵欠后者则是满脸的疲惫----屈突申若有一批全副武装的侍女守夜倒还不在乎李贤是否偷袭。事实上就算偷袭这谁推倒谁还很难说。而许嫣这一晚上则都在胡思乱想几乎一宿没睡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治家当用礼法制度这是贺兰烟出嫁之前荣国夫人杨氏反反复复吩咐的事。可眼下她却忘了个干干净净见许嫣准备行礼她就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道:“这里边又没有外人这跪来跪去烦不烦?嗯。你们都坐阿嫣以后就叫我贺兰姐姐到外头那地方再说!” 话音刚落她忽然感到旁边的李贤一阵乱动回头现自己地手死死压在了他的某道旧伤上头这才忙不迭地挪开紧跟着便半是嗔怪半是心疼地埋怨了几句浑然忘了这第一天就是该大妇立威的时候。等到两夫妻打情骂俏完毕她方才想起房间中还有另外两个人。一张脸猛地涨成通红。而李贤却全然不以为意。趴在床上冲两人眨了眨眼睛。 “申若。晚上在房里等我……”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腰上软肉被重重掐了一记旋即便传来了小丫头嗔怒的声音:“喂忘了我昨晚说过什么了?”她一面说一面冲屈突申若和许嫣狡黠地一笑“贤儿的院子在木斋今晚上我们一起在那里等他。”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头陷入了无以复加的死寂之中----许嫣也就是出嫁之前恶补过几本春宫画。而祖父虽然生活**和她却是半点不相干的;屈突申若彪悍则彪悍毕竟还不曾真正沾过男人此时再装得若无其事眼神却有些不对劲。至于旁边的四个侍女全都傻了眼这出嫁前荣国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这小姐居然还捅这种漏子! 好在外头一阵杂乱地呼声打破了这种暧昧古怪地气氛下一刻。一个盛装女子跨进了门。只是瞟了房间里头地众人一眼她的面上便一瞬间阴靈密布旋即更是冷笑了一声。 “想不到我还是来早了!”撂下这句不阴不阳的话之后。她便用极其娴熟的礼节屈膝下拜却也不等别人有所反应便自顾自地直起了身子“妾身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打搅王妃和二位夫人的雅兴了先行告退!” 此话一出贺兰烟面露恼怒屈突申若脸色黑了许嫣则是死咬着嘴唇而就在高德笙转身要走的时候李贤忽然用力一拍床板厉声喝道:“站住!” 见高德笙不情不愿地转过身仍不用正眼看他李贤愈恼火也不管上身**翻身就坐直了身体挑衅似的在她脸上身上瞥来瞥去最后方才冷笑道:“这早起来问安我叫你走了没有王妃叫你走了没有?这里是雍王第不是你地高句丽还轮不到你来摆架子使脸色!我还不曾问你昨晚你把侍女仆妇都迷晕了究竟上哪里去了?” 感到贺兰烟藏在他背后的手又开始不安分他怎会不知道小丫头的醋坛子又翻了当下便在她手上轻轻捏了两记。见高德笙一味沉默不语仿佛准备和他硬顶他自是越觉得这女人无可救药。 “先把你献给大唐的是你们高句丽人;其次要不是父皇旨意我才懒得娶你;第三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别在我面前摆什么公主架子!别以为你在路上做的事情都不知道敬业和我是兄弟你在路上能够勾引他偏生跑到我这里装什么冰清玉洁高傲清冷?告诉你门都没有!” 贺兰烟也不是没见过李贤火但这样刻薄的话却还是头一次听到;屈突申若是只看到过李贤杀人没看到 人;至于许嫣则仅仅领教过李贤地讥讽。看到高德苍白没有血色地脸她们彼此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久闻雍王文武兼资想不到连说话也如此犀利!”高德笙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我虽然出身高句丽至少还知道礼仪廉耻这大白天雍王却如此示人难道我刚才的话说错了?昨晚我那屋子里头的侍女一时困倦先睡了我便在宅子里头转了一圈。殿下如此相逼若是我就死在雍王第兴许对殿下也是不好看地吧?” 虽说面对的好歹也是一个绝色佳人可李贤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女人令人厌弃当下也懒得和这么个不开窍的人再争执:“来人把安东郡夫人带下去!” 看到门外一下子进来两个身体健壮好似男人的女仆李贤便忍不住瞥了屈突申若一眼这才继续吩咐道:“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院门一步。” 他说完又扫了高德笙一眼见这位照旧是一幅死硬模样他不禁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又加了一句:“高德笙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管你在里头寻死还是觅活那都不干我的事!至于你的担心我不妨有言在先我的三个妻子要温柔有温柔要刚强有刚强要妩媚有妩媚就是你八抬大轿来请我你那院子我也不会踏进一步!” 直到高德笙死沉着脸摔帘而去李贤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他素来的习惯是不骂女人不打女人可碰到这么个脑袋有问题的他再不骂那么就是他自个有问题了。这要摆脸色寻死觅活早在辽东就能解决问题也省得嫁到他这里来!这位高句丽公主一路上勾引李敬业不成甚至连亲兵也不放过哪里像她表现出的那么冰清玉洁? “死家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贺兰烟终于一把将李贤拖了起来叫上几个侍女就把他赶去了一旁的沐浴间。直到人看不见了她才心有余悸地使劲抚摸了一下胸口:“吓死我了看不出来贤儿脾气竟是这么凶的!” 许嫣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面上却露出了几分忧虑:“她毕竟是册封的安东郡夫人这婚后第一天我们照理应当带着她一块去拜谒陛下和娘娘这禁足令……” “放心这婚事也就是给高句丽的一个信号罢了谁会管她?”屈突申若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把许嫣拉起来在贺兰烟旁边双双坐下笑眯眯地道“再说就是六郎不管用还有我们王妃呢!就算陛下娘娘真的追问你就说她礼数不周被禁足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见贺兰烟和许嫣双双点头屈突申若也就不再往下说了但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叹息----若真是像李贤说的那样高德笙在路上还知道勾引李敬业试图吸引人投高句丽那她如今这表现就实在是太糟糕了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着。 正如屈突申若所说的那样这一天拜谒帝后时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后明面上都没有对少来一人的事多问半个字只不过赏赐还是按照四份计算。这武后作为婆婆对三个媳妇面授机宜而李治则是把李贤叫到了一旁询问了李贤实际担任雍州牧这几个月的感受最后就表达了自己这个父亲对儿子的殷切希望如是等等。 “听说高德笙柔婉妩媚你可还喜欢她?” 如果李治采用别的询问方式李贤必定会机灵地敷衍过去但老爹这一句柔婉妩媚赞出来李贤就有些傻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敷衍了过去。好在李大帝似乎也无意在这样一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顺带又问了几句便结束了这次简短的单独会见。 而带着三个新婚妻子回到家李贤又意外地收到了两份礼物。一份来自于越王李贞与其说是物不如说是人统共十名美貌歌姬此时站在院子里把那肃杀的初冬也衬托得明艳了起来;另一份来自明崇俨不是别的而是一方端砚形式简简单单只在背面刻了八个字----“白虹贯日紫气东来”。 一份礼物体现出越王的几分恶趣味另一份则是流露出明崇俨那么一点巴结的味道。而这天晚上贺兰烟建议的大被同眠毕竟没有实现而李贤在精心准备之后终于溜进了屈突申若的房间。 第五百一十三章 生米终成熟饭 王第的装修当初是由小丫头和大姊头全权负责也不料到会出现众多“姊妹”还是仅仅想丰富自己未来的家总而言之整座宅子分成了好些区域却是各有千秋。相形之下李贤当初住的那个院子可以说只是临时过渡的住所。 现如今贺兰烟住的是紫竹院李贤住的是木斋屈突申若住的是牡丹园许嫣住的是幽兰舍高德笙住的是冷月居后院东南西北中都给人占全了。 屈突申若喜动不喜静这选的牡丹园正好有一个门直通外头的巷子如今虽说入冬百花凋谢可这新婚后头一天屈突申若那些能干的侍女们就打扫好了演武场摆上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兵器架子那阵势端的是煞气十足。 虽说按照规矩东南西北四个院子都有各自使唤的下人各自都有厨房应该各吃各的但李贤是最喜欢热闹的人又怎会把规矩成例放在心上?于是看到自家主人打扮停当去前头一起用饭几个屈突家陪嫁的侍女背地里就议论开了。 “姑爷今晚会不会来?” “昨晚上大小姐给了姑爷那么一个下马威今晚大概他不敢来了吧?” “要说怎么都是夫妻大小姐怎么非得和姑爷过不去?哪怕不算那个高句丽公主这姑爷可还是另有两位夫人小姐怎么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既然都是陪嫁侍女往日也都是得屈突申若看重。当然得急主人之所急想主人之所想毕竟大户人家争宠的事情多了。然而好容易她们商量出了一大堆计策屈突申若这一回来却是沉声吩咐关门落锁这下子一大堆人都傻了。 这一落锁李贤怎么进来? 疑惑归疑惑但大小姐积威之下。这种问题无人敢问。于是。大门上很快就落了门闩。几个小侍女更是被打去了睡觉只余下年长地红缨和鸣镝在屋子里打点----只听这屈突申若给两个人起的名字便能感到一股杀气腾腾的味道。 鸣镝忖度自己服侍屈突申若时间最长别人不敢说她却不能装哑巴。好容易逮到机会她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小姐这雍王今夜说不定要来。这大门一锁……” 对于侍女的“善意”屈突申若却只是晒然一笑也不反驳也不支持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见到这幅光景原本也准备说几句的红缨顿时打消了劝解的主意忙活着准备沐浴用水以及其他各色用具而鸣镝也只得按捺下心思当哑巴。 这年头就算有钱人也没有天天沐浴的习惯奈何屈突申若自幼练武。没有一天不是满身大汗。因此这洗澡变成了一天中最重要地工作。而正好李贤对这方面地要求更高这雍王第中地其他布置兴许比不上皇宫但有一样东西却比皇宫还周到。那就是浴室。 用白色方石精心磨制雕琢的三角形大浴池取代了沐浴用的木桶热水在浴室隔壁直接现烧通过特制的管道注入浴池而旁边的三层架子上更是准备了各色用品从花瓣到这个露那个水可谓是琳琅满目异常齐全。而尽管是屈突申若这样不爱涂脂抹粉的人祖上仍旧有几款香方传下这轻轻在浴水中加入了两滴满室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用脚尖试了试水温屈突申若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吩咐道:“今天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先下去睡吧!”见红缨和鸣镝转身欲走她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吩咐下去待会不管有什么动静都不用理会各自睡各自地觉别大惊小怪出来瞧看!” 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红缨和鸣镝同时一怔待到出了浴室两人互相这么一看这才双双恍然大悟顿时喜笑颜开----不消说今夜大小姐是怎么都不可能独守空房的。 事实上屈突申若自己也不能完全料定李贤今晚是否会来这多此一举也是为了有备无患毕竟这家伙就喜欢信口开河。泡在浴池中任由热水漫过胸部她便索性闭上了眼睛。前头一天晚上她确实没有睡好一来是还不能一下子接受从为人女到为人妻的转变二来则是对未来的迷茫。 郭行真当初看相的时候说她除非天霆巨变否则无人可配这是满长安城都知道的这次也是郭行真亲自出马不知道对皇帝说了什么才让这一次婚姻能够圆满可她毕竟还是心里头有些疙瘩。拿着这个当作挡箭牌用了这么多年如今忽然要扔掉谈何容易? “唉……” “叹什么气呢!” 屈 这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声立刻睁开下一瞧却没看见人顿时为之讶然。再仔仔细细瞧了瞧四周她终于断定并无一个人影这下子终于纳闷了----莫非不是她想的太多以至于得了幻听? 她重新闭上眼睛但只是下一瞬间她就忽然从水中跳了起来再一次往四周扫了一遍。就在刚才她分明听到了某个吹气地声音!当没有现任何蛛丝马迹之后她终于失去了耐性沉声喝道:“六郎你少给我装神弄鬼赶紧出来!” 话音刚落房间中便传来了一阵嘿嘿笑声没过多久浴室那扇紧闭地门就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正是李贤。屈突申若恼火地瞪着他见他依旧夷然不惧地在自己身上看来看去她这才没好气地问道:“是哪个吃里爬外的人把你放进来的?” 李贤笑眯眯地反问道:“怎么我就不能是自个偷偷进来地?” “看你这身上干干净净也不像是偷鸡摸狗的样子……”屈突申若懒洋洋地躺回了浴池可这背上一挨到水她就猛地坐直了身体“好啊原来你这是处心积虑这造房子的时候就已经设好圈套了!” 见这么快就让大姊头看穿李贤只得无可奈何地摸了摸鼻子----这既然是女人能不能别那么聪明?他当初处心积虑瞒过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专门通知贺兰周在房子底下开挖了地道还在几个关键部位设了铜管听筒居然就这么一下子给识破了。 郁闷归郁闷但是看到浴池中那具完美无瑕的**他还是感到一阵惊叹。似乎自从当初认识之后开始他和屈突申若在一起的时候就始终是后者占主动他仿佛都是处于受压制的一方就比如现在裸呈相对的情景曾经在骊山的温汤中也生过那么一次。 然而他还不曾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只听耳边哗啦啦一阵水声紧跟着他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这浑身上下被水浇得湿透。 “愣着干什么既然来了就下来看你那一脸鬼样子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见鬼他这个货真价实的丈夫怎么和偷情汉一个样!李贤恨不得狠狠在自己头上拍一巴掌立刻三两下脱了身上衣衫大大方方地跨进了浴池。但见屈突申若乌黑的秀四散飘浮在冒着滚滚热气的水面上那张原本透着英气的脸此时平添了几分娇艳和妩媚纵使见惯了各样绝色他依旧不得不承认屈突申若确实是特别的。 这虽不是温泉可旁边的房子就相当于一个级简陋的锅炉房因此虽是冷天亦能够保持水温。裸呈相对的两人中间隔着一层薄雾但那薄雾非但无碍于视线朦朦胧胧的反而更加诱人。李贤屈下一条腿一只手顺势去抓屈突申若的柔胰岂料对方却比他的动作更快竟是主动地伸手环住了他的颈项将他硬生生拉了下来献上了殷红的香唇。 李贤原本还被屈突申若的主动吓了一跳待到两唇相接时他这才觉这位一向豪放大胆的女中巾帼**归**在情事上却生涩得很因此在轻吻之后他便渐渐用上了技巧之后更是千方百计地挑动她的牙关逗弄起了那丁香双手轻轻地在她背上自上而下地滑动自那尾骨处渐渐触到了那圆润光滑的丰臀却没有进一步深入。 两个人都是气息悠长自幼习武的人因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分开屈突申若固然是面色绯红双眼迷离就是李贤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脸上如同酒醉似的也不知是被**刺激的还是被热水逼出来的。 而这一次他自是不会让屈突申若再次占据主动趁她还有些怔他适时地一手箍住她的腰肢忽地低头含住了那娇艳欲滴的蓓蕾右手便轻轻抚揉着那滚圆的峰峦。随着身下玉人渐渐忍不住出阵阵**他趁势攻城略地到最后关头长驱直入的时候他更觉得酣畅淋漓只想要大吼一声一泻心头激奋。 这热水变成了冷水冷水又换成热水这溅出的水花几乎让地下变成了一条小溪奈何漏*点缠绵的这对男女却仿佛仍旧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欢愉中半点没有止歇下来的意思。而门外躲着偷听的鸣镝和红缨离开时通红的脸上也写满了藏不住的高兴。这生米煮成熟饭终于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上元节的噩耗 羡鸳鸯不羡仙。 对于如今正沉浸在新婚喜悦中的李贤而言这无疑是真实写照。就算往日最最讨厌出席的大朝会他如今也能端着一幅笑吟吟的面孔去出席。那些个看惯了他惫懒嘴脸的朝臣们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改变都有些懵结果还是大嘴巴李显的一句嘀咕释了他们心头疑惑。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娶妻乃是大大的喜事谁会不高兴更何况六哥还是一次性娶了四个?哼要我也有这样的好福气我也会天天这么乐呵呵上朝。” 太子李弘这些天也同样很高兴一来太子妃贤德二来他多了个女儿三来他这大婚固然是圆满结束但李贤这雍州牧的职责却暂时卸不掉没法偷懒。至于雍州长史从实权官变成了属官不知让多少人捶胸顿足他就管不着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得飞快李敬业参加完了李贤的冠礼和婚礼又匆匆忙忙上辽东前线去了紧跟着也是捷报频传。转眼过了正月开春又到了十五上元节这个一年当中朝廷难得取消宵禁的日子自然满长安城都是彩灯高悬人声鼎沸宫中也是大宴群臣宾客。 在命妇云集的麟德殿东配殿中盛装的贺兰烟屈突申若和许嫣无疑显得分外显眼把太子妃杨纹因也盖下去几分。对于自己亲自挑选的媳妇受到众命妇的恭维赞赏武后自然是万分满意。紧跟着便说起预备再去亲蚕。 这亲蚕两个字一出刚刚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的大殿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尤其是几个年长地命妇个个露出了古怪的面色。结果还是临川长公主见势不妙赶紧恭维了几句皇后体察民心之类的赞语这才稍稍解开了这尴尬的局面。 贺兰烟毕竟年轻瞧见这幅光景便悄悄拉了拉屈突申若的袖子低声问道:“申若姐怎么她们听到亲蚕就反应那么大?” 这要说武事。屈突申若几乎是样样皆知。可问到这种事情。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遂惟有去看再旁边的许嫣。此时许嫣连忙解释道:“天子有亲耕皇后有亲蚕这本是古礼只不过仪式实在是繁琐的很。斋戒就得五天然后还得提前三天预设先蚕台。到了大典那一天这内外命妇都要出动奉迎皇后出宫如果身体不好的这一天之中累昏地也不是稀奇事。” 这话一出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不禁面面相觑。她们还年轻又练过武当然不会身体不好可这么折腾一整天实在是有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李贤呆地时间长了。未免就沾染上了游手好闲地懒散毛病。一时间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思考起了是否有溜号的可能。 而在另一头李贤这个雍王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挑战。唐人好诗文。李治又是那种对诗词歌赋非常上心的“文治君王”----尽管他打仗几乎不比太宗皇帝少。这驾幸要做诗大宴要做诗接待外国使节要做诗新殿落成也要做诗在李贤看来这弘文馆学士集贤殿学士等等一堆人留在朝中除了编撰典籍大约就是派做诗这么一个用场。 当然轮到做诗的时候宰相也几乎是跑不掉的为了起到领导的表率作用通常是宰相先上其他人随意于是这不会做诗地宰相在大唐绝对是绝迹品种。然而这王公贵戚按照道理也是随意并不强求可李贤每每会受到区别待遇被特别点名这次也不例外。冥思苦想的当口他恨不得此时此刻蹦出个人来一解他的尴尬局面。 “哪怕来一场叛乱也好……呸呸错了最好是太子妃怀孕之类的喜事……苍天啊我都已经江郎才尽了难道这回还要交白卷?” 坐在李贤上的李弘只看到李贤在那里嘴唇蠕动念念有词再看到他面前的那张卷子空空如也不禁哭笑不得。他才不信李贤真的什么都写不出来心中只觉得这个六弟的懒劲无可救药忍不住盘算着用什么办法能够将其纠正过来。 就在李贤坐如针毡地时候他所盼望地救星终于来了。只见大殿门口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他凭借卓的眼力瞥见了某个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员正在门口和当值宦官争执。很快王福顺便匆匆从旁边绕出去询问情况不一会儿便脸色铁青地重返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卷轴临到御前上台阶地时候甚至差点跌了一跤。 出大事了! 这年头的臣子都是察言观色的能手一看王福顺这种失态的模样就知道大事不好。而这回就连原本盼望着生点什么事好替自己解决麻烦的李贤也不免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是东边战事不利还是西边有哪个国家兴兵抑或是什么夷族反叛或者是大水之类的天灾? 当他看见老爹侧耳倾听王福 眉头一下子蹙成了一个结旋即用颤抖的手展开那惊呼了一声时他不觉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究竟是什么事? 这上元节麟德殿大宴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外国使节而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一失态李大帝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这要缓转气氛很容易奈何他如今根本没有那份精神略显倦意地推说自己身体有些不适他竟是早早退席半点没有正旦大宴时的兴头。不但如此临走前他竟是忘了吩咐剩下来的时间该怎么办。 “五哥这边还有百多号人你这个太子多照应父皇那边大约有什么事我追上去问问。”李贤窜到李弘身边关照了一句自己立刻从大殿的侧门闪了出去。穿过一道回廊他便看到前头的李治几乎要王福顺搀着才能行走登时感到事情很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 “父皇!” 李治已经是觉得脚下异常沉重头更是一阵阵泛着晕眩甚至有一种呕吐的冲动因此乍听得耳畔的那个叫声他并没有多少反应直到旁边的王福顺提醒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缓缓地转过身去。看见是李贤他的瞳孔猛一阵收缩紧跟着就叹息了一声。 “英国公李绩在率军东进途中就在平壤城下忽然病如今尚昏迷不醒……” 什么!这下子李贤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连后退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年头打仗等闲绝对不会出现主帅一人冲杀在前的情况----那是先锋干的事不是主帅的责任----至于李贤上回是没地利没天时勉强只有人和所以不得不冒险。总而言之在战场上除非大败溃不成军否则主帅几乎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更何况大唐此次东征军动员了足足十几万。 所以听到李绩病倒不起的情况李贤可谓是呆若木鸡----对于这个年纪的李绩来说这比什么流矢坠马更可怕! “这急报上到底怎么说的师傅情况如何?” 李贤的反应和李治料想中差不多所以此时李大帝干脆便朝王福顺点头示意令其把急报奏章拿给李贤。而李贤此时也顾不上是不是御前一把抢过来从头看到尾一颗心更是沉到了无底深渊。 李绩昏迷三天虽醒过一次勉强尚能喂进米食奈何随行军医诊治不出结果正在从辽城州紧急征调大夫右军中郎将李敬业正在日夜陪护。 看到这些事实李贤那颗心顿时飞到了千里之外。老狐狸虽说是老狐狸但对他却一直都尽到了作为师傅的责任甚至真的将他当作了晚辈一般爱护平时也没少出主意帮忙。他原以为这回征高句丽能够让李绩得到更大的功劳回来之后便可舒舒服服养老却忘了李绩已经年过八十高龄了。 虽说大唐此次征高句丽也算有些挫折但总体来说是异常顺利的。李绩这一病固然谁都没有料到但众将士基本上还能齐心合力可在攻打平壤城的问题上仍有一定分歧从这奏章上就能看出来。高歌猛进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最初目的在于搬救兵的泉男生泉献诚父子难免有什么别的想法而新罗那边也在虎视眈眈李绩这一病可谓是留下了巨大隐患。 “辽东不可一日无帅李卿这一病……” 在军事上李治比武后更热心所以此时竟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去征求武后的意见而是仿佛随便抓人一般忽然对着李贤问道:“你认为辽东谁可代理李卿担任主帅?” 虽说李贤和薛仁贵很熟但对于这种原则性问题他却不好怠慢仔细思考了一下就摇了摇头:“这要是从单个人的基础上来看辽东那群都是悍将谋略勇猛都是上上之选谁作主将都没有问题。问题是原本他们乃是平级倘若忽然拔擢某人为代理主帅难免会引起争功或是不服等等不合。如今乃是李敬业代师傅布之前的既定方针但毕竟这只是临时之计这平壤城一天都拖不得。” “那么就得另择人……”李治低声叨咕了一句顿时感到头更痛了。忽然再派一个主帅去辽东这分明也是去抢既得功劳同样也有个服众问题! 而一旁的李贤一面担心李绩的病一面又开始考虑人家会不会趁火打劫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父皇不如由我打着劳军的旗号去辽东怎么样?” 第五百一十五章 李大帝的宏愿,不信谁也不能不信老婆 古以来执掌天下大事的太后颇有那么几个但执政少见而如武后这般精力旺盛的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就比如她如今满面春风地在众命妇中间周旋另一头却始终差人去询问前头大殿中群臣的情景。事实上倘若不是这一次是她的几个正牌儿媳妇第一次和她一起过上元节她也不会撇下前头那群大臣。 赶明儿若是太子妃或是贺兰烟这个雍王妃能够替她敷衍这些妇人那么她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接待那些大臣了。 “娘娘皇后娘娘!” 她正精神奕奕观赏着临川长公主带来的那群歌舞伎的绝妙歌舞时冷不丁听见了一个压低的声音立刻移开目光转过头见是阿芊便轻轻颔:“怎么前头陛下那里有什么不妥当?” “刚刚有人报事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陛下撂下满殿大臣和使节就称病离开了如今是太子在那边主持雍王也退席追了出去。”阿芊扫了一眼那些兴致勃勃观赏歌舞的众命妇又把声音压低了些“陛下和雍王在中庭说了一会话雍王就跟着陛下出去了仿佛是蓬莱殿的方向。” 听说李贤已经跟去武后的心思便放下了一半。想想前头那些人无不是人精而李弘还年轻她便有些坐不住趁着歌舞的间隙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退席前往正殿。自然凭着她的权威和手腕。这一夜地麟德殿大宴虽不算圆满但总归还是混过去了。 至于李贤他之所以会道出这么一句话倒也不是脑袋一热而是想弥补先前未成行的遗憾----同时还有几分对李绩的愧疚想当初他若是跟着过去指不定老爹老妈会派一批太医跟着这李绩的病也不会这么凶险。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老爹对他的自告奋勇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而是像看外星人似的瞧了他好半晌最后才淡淡地吩咐他跟着去蓬莱殿。 蓬莱宫蓬莱殿这宫名和殿名未免相重于是不久前就有了更名的提议。虽说还没有正式公布但这蓬莱宫的名字改作大明宫大约也是指日可待。但李治本人颇喜蓬莱之名这蓬莱殿三个字便是出自他地御笔。这回带着儿子回来他也不看那些毫无准备地内侍宫人站在大殿门口端详了好一阵那蓬莱殿三个字方才笃悠悠地迈步进去。 李贤平常也是常来这里地人所以见老爹过正殿而不入也不往东也不往西而是径直往最里边的方向走他自是愈感到一阵不对劲----要说交心。老爹对他说过很多心底话了;要说面授机宜。没必要非得回这里来;要说许诺许愿更是没头没脑这究竟是什么事? “王福顺你守着外头别让人进来!”交待完这一句之后。李大帝便转身拍拍李贤的肩膀推开房门把这个儿子一起拎了进去。 而李贤一进门看到满屋子的书以及那用油布盖住的整面墙心头便隐隐约约有了计较但想到这间书斋自己从未进来过他便闭紧嘴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老爹解释原委。果然李治也不卖关子呼啦啦一下子扯开了满墙的油布只见上头赫然是一幅巨大的地图乃是用羊皮一张张缀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是太宗皇帝……也就是我地父皇你的祖父留下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李治的面上现出了难以抑制的狂热眼中那种色彩哪里还能看得出刚刚骤闻噩耗时的为难。他几乎是本能地一巴掌向墙上的地图拍去但在快要拍实地时候却硬生生停住了手许是担心这股大力会将这些老旧地羊皮拍碎了。然而他的眸子中却依旧闪烁着强烈的光芒让旁边年轻二十多岁地李贤都觉得惊讶。 “高句丽朕势在必得所以不管文武百官怎么劝不管消耗多少赋税朕都一定要取下此地!隋炀帝两次征东无功而返朕的父皇一生武功盖世最后也同样是折在这辽东小国上朕若是不取高句丽王祭祀太庙又如何能告慰父皇在天之灵!” 李治这话说得慷慨激昂甚至连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通红。而李贤渐渐明白这与其说是老爹在对他交待不如说是自我交待于是便知机地保持了缄默。这人都是有坚持的就好似李大帝其他的事情上并不顽固但对高句丽始终耿耿于怀不肯放过一样。 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李治在那地图面前喃喃自语抬着手一个个地方地指过去颇有 斥方遒的威势在----事实上这大唐就是李家的李大确实是指哪打哪。想当初他老爹还曾想亲征高句丽是群臣和武后千辛万苦劝下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治方才转过身来那样子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旁边还有这么个儿子用力地往下一挥手:“替朕去辽东代朕看着唐军打下平壤城!” 这无疑就是表示同意的意思。此时此刻饶是李贤料到这回的事情不会有什么险阻一时间也难掩心中那股狂喜的冲动。要是这当口不去万一李绩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于是他慌忙退后两步深深下拜那语气更是斩钉截铁似的。 “父皇放心儿臣明天就上路日夜兼程赶往辽东必定亲眼看着平壤城克复!” “什么明天就上路?” 随着这个声音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紧跟着便出现了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前头的武后满脸不悦后头的王福顺则是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里头的皇帝父子俩。这别人他都能拦惟有武后他一丁点办法都没有事实上武后眼睛一瞪他就把路让开了。 武后显然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书斋因此只是扫了那墙上的地图一眼便换上了一幅笑颜头也不回地对背后的王福顺挥了挥手这才柔声道:“陛下继承先皇遗志平定辽东的心愿臣妾也知道但那边既然有英国公李绩在似乎用不着贤儿出马。” 她一面说一面嗔怒地瞪了李贤一眼那眼神正是在警告说----新婚不久就想抛下妻子去那种地方花样也忒多了一点。然而下一刻她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朕刚刚接到辽东急报英国公李绩暴病不起。” 这下子就连武后一向处事镇定也情不自禁地变了脸色。 李绩固然是朝中第一人但在如今的情况下他最重要的身份却是大唐辽东方面军总司令其他的将领无论在资历还是地位上都比他低两三筹不止。这万一要是为山九功亏一篑就是武后也难以想象那种灾难性后果----唐军已经完全深入高句丽腹地之前攻城略地虽然顺利但要是被人忽然捅一刀子呢? “贤儿虽说在西边打过仗可毕竟资历经验还浅……” 武后并没有问出什么“朝廷就没有其他将领”诸如此类的愚蠢问题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最大的困难。当初西边打仗原本就是临时集结军队而且又调去了契苾何力这么一个能镇压局面的老将现如今辽东战局大好的情况下把李贤派过去结局未必就一定是乐观的。 “朕……”李治一个字出口逐渐又觉得李贤先前说以劳军的名义前去有些鲁莽了。沉吟了一阵子他一瞬间眼睛大亮猛地一拍巴掌“朕怎么就忘了右相刘仁轨不是还在那里?” 此话一出李贤暗道糟糕自己怎么就把老刘头给忘了。而武后的面色则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想当初让刘仁轨去辽东她是打定了让他远离政治中心的打算顺带也想为难一下老刘头谁能想到竟会有如此异变?趁着李治还未完全下定主意她连忙打断道:“陛下刘仁轨曾经驻留熊津熟悉那里的地理人情如今这当口正应该提防新罗人刘仁轨绝对不能动否则还有谁能震慑熊津和鸡林?” 不信谁也不能不信妻子仔细对待妻子的每一个建议这已经成了李治的习惯于是他便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起了武后建议的合理性和正当性。趁着他低头思考的当口武后就朝李贤丢去了一个眼色李贤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皱了皱眉又回了一个手势。于是就只见李大帝站在当中思考旁边母子俩眼色手势乱飞端的是各行其是。 “罢了贤儿是朕的儿子朕不能看见我大唐将士攻克平壤城还是让你去最为合适!”李治的主意来得快也去得快一下子就打消了让刘仁轨代理李绩职务的意思“正好那些大臣对你担任雍州牧也有些意见你这一去劳军今后赏赐再高官职太大他们也找不出理由反驳!现在就把上官仪李敬玄郝处俊召来让中书出旨门下用印!” 意气风的李大帝全然没瞧见旁边的妻子和儿子同时松了一口大气后者的面色更是喜悦中带着钦佩。 第五百一十六章 说要走咱就走,英雄助红颜 夜无论是李治还有武后都有众多话要交代于是李贤中武后格外派了个人去雍王第通知却没有提李贤要走的事。而就在这一天晚上睡梦中的程伯虎薛丁山被人从床上硬拽了起来睡眼惺忪的他们听说皇帝召见一时间都感到迷迷糊糊的。 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火烧火燎地赶到蓬莱宫蓬莱殿两人这才现除了李治还有武后和李贤在旁边顿时更觉得一头雾水。然而当听到他们接下来的任务时两人全都是摩拳擦掌喜形于色尤其是程伯虎甚至想合掌道一声阿弥陀佛----这长安城都呆得淡出鸟来了能脱离老爹的管束还能大杀四方好好逞一回英雄他怎么会不乐意? 所以他当下就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承诺道:“陛下娘娘臣一定竭尽全力保护雍王决不会让人伤了他一根毫毛!” 薛丁山不似程伯虎这么夸张但和自个老爹也已经好些时日不曾见面了因此也连忙表示自己会尽职尽责。他当然不会知道在某些人眼中木讷的他反而显得比程伯虎更可靠。 虽然敲定了这两个随员但紧跟着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而当李贤表示一路用驿马换马不换人地紧急赶路武后还是本能地皱了皱眉----这长安到辽东几千里就算走得再快也得十几天若是这么紧赶慢赶到了那里指不定就人都起不来了。不过。她更知道自个的儿子是个执拗性子思忖片刻还是把反对吞了回去。 于是这一晚上上官仪等三个宰相也被人从热被窝里拖了出来。进宫后得知是这么一件事三人不觉都愣住了----按理说这样大地事必定是先经政事堂再往上报此次怎么会是皇帝先知道了?而当听说李贤要去三位大唐宰相不禁都面面相觑。 反对?这似乎帝后已经铁了心。赞成?可这要出了风险谁来承担?于是三人当中最是硬骨头的郝处俊便站了出来。刚刚吐出“刘仁轨”三个字。就被李大帝的一句话顶了回来。 “刘仁轨如今就是辽东道行军副总管。他自会尽心尽力。贤儿此次先去劳军倘若李绩能够恢复自是最好倘若不能以他的身份就地接任总管也不至于引起变数况且李绩必有方略留下来只要照章执行就好。” 处俊想想刘仁轨是比他还硬的骨头。若是方略错误决不会轻易买账而李贤虽说不那么牢靠似乎也不是一味求功的性子再说到那里忙着安抚将领也来不及未必能够有时间干别的。于是他也就省却了再苦苦劝谏的心思。 上官仪如今是老好人皇帝支持他也就支持;李敬玄则是皇后支持。他也支持;于是。这么一件事就算通过了。接下来地用印出旨自有他们烦心而武后拎着李贤回含凉殿趁夜就开始打点行装。阿芊忙前忙后忧心忡忡但想到此事她第一个知道心里仍旧是甜滋滋地。 至于尚在雍王第地霍怀恩则是第三批被人拖起来的人之一一听说帝后召见他的满腹牢骚都化作冷汗出了。然而一个时辰后他出宫的时候却是意气风满面红光把留在雍王第的二十个亲兵全体叫上竟是天一亮就出长安城去了。除此之外还在崇文馆读书的慕容复也被拖了起来一听说要跟着去辽东登时答应得比谁都快。 所幸这鸡飞狗跳只限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等到天一亮大家起来地时候长安城又是往日那派景象。而等到大多数人知道了皇帝派雍王去劳军的时候则是毫无例外地打起了呵欠----即便是皇帝皇后派李贤出海去海外寻仙问道那也是正常的事这位雍王什么事折腾不出来? 有人认为正常却也有人暴跳如雷就比如这雍王第中的三位。贺兰烟听说整件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上马去追;屈突申若稍稍冷静些考虑到追是追不上了但该怎么进行后续支援却得好好思量大不了她再偷偷跑一次;至于许嫣在最初的极度震惊之后反倒是最最冷静的那一个。 “如今我们都已经嫁为人妇就算是申若姐姐这追到辽东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六郎虽然是前去辽东但那里名将云集军队众多一般不会出事。可是这历来领兵在外后院起火地可能性反倒大些。” 许嫣掌管许家已经有些年头这话说得极有条理原本还算计着打点行装地屈突申若立刻醒悟了过来。而贺兰烟虽还有些懵懂但在得知利害之后懊恼归懊恼但还是不得不接受此次又得在家里等着的事实。除了李贤之外被她们在 落得最多的大约就是霍怀恩了----作为亲兵头子这来通报一声! 然而仿佛为了印证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句俗话三个女人好容易达成了一致之后继李贤悄悄跑路之后又传来了第二个坏消息----高德笙不见了! 作为亲兵头子和曾经地游侠其实说得不好听就是强盗霍怀恩的神经自然是无比坚韧所以明知道王府那几位女主人肯定要在背后埋怨他他却依旧和没事人似的。由于时间问题和驿马问题虽说亲兵团的精锐过三百但此次能带出来的却只有五十余人剩下的就只能拿着通关文书利用贺兰周在各地的网络一路换马赶往辽东。 虽然曾经追过一次噶尔钦陵但从长安到凉州这段路比起长安到辽东那简直就是小儿科了。即便一群人都是精壮汉子但是在连赶了四天路之后一个个也都是精神不济于是只得在驿站歇了一个晚上。一路上只歇了三次一群人终于用最快的度赶到了辽东境内至于累死的马也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目好在彼时马价便宜。 虽然李贤有通关公文还有盖着国玺和政事堂大印的圣旨但国内城的唐军守将却几乎不敢相信这当口居然来了个亲王。这要说劳军吧那好歹也得带补给或金银过来可这批人分明是急赶来的什么都没带。怀疑归怀疑奈何他这牌名实在不好拦着于是只能紧急征调一百名军士随行护送另派人火前往前线报信 不消说李绩病倒的消息他还不够资格知道。 自从到这大唐之后李贤还是第一回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因此沿路看到迥异于自己脑海中认识的辽东他心中很是觉得异样。仿佛是为了印证那守将之前的警告一路上确实算不上太平“叛军”的散兵游勇固然是常常撞上匪盗也不在少数。 风尘仆仆赶了这么久的路无论李贤还是其他人身上那衣服早就看不出本色至于那些派来当他护卫的国内城唐军就更不用说了瞧着也和匪盗分别不大于是难免有人想要黑吃黑。好在他这一行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往往远远遇上就有人喝令前头避开若是对方不让就直接冲杀上去。 三天的路途他们这一行人就杀了几十号人四散奔逃的谁也懒得计算。 直到第四天他们才碰上了稍微多一点的叛军大约百多号人。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看到的是叛军和别人激战。远远望去只见十几个人在百多人中间左冲右突为的两个一人持长枪另一人挥长槊竟是勇不可挡。虽说急着赶路但李贤觉着那被围的人似乎是唐人的光景便朝霍怀恩打了个眼色。 “杀!” 霍怀恩几乎是毫不犹豫便下了命令而那帮随行担任护卫的军士这一路上已经见惯了这帮杀神的悍勇更知道就算上去也捞不到汤头干脆就在后头看着。可是让领头的队正没想到的是这李贤原本看热闹看得好好的忽然也一下子拍马加入了战阵这下他顿时吓得不轻赶紧令麾下上前策应。 将军虽说不曾告诉他对方的身份但却严厉嘱咐那是一位贵人这要是出问题他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然而李贤的一时兴起岂是人家管得了的?几乎是突入战阵的一瞬间他便拔剑狠狠把一个想要上前阻截的家伙砍下马背接下来程伯虎薛丁山就把他的风头全都抢了过去左枪右斧把他护得滴水不漏而慕容复只有跟在后头的份。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定睛朝那中央两人瞧去在那白衣人身上端详良久愈觉得自己所料不差。 有了生力军加入原本以十敌百不落下风的那些人自然是更加勇不可挡这百多号贼兵在两柱香之后便告溃败留下了一地尸体和几匹战马。直到这时李贤才拍马上前大声招呼道:“小苏三娘好久不见了!” 程伯虎不如李贤那贼厉害的眼力一听到小苏这两个字就愣住了而薛丁山也在那里揉眼睛。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苏毓不是回乡为苏定方守孝了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了这辽东来? 而面对这样的巧遇苏毓也是满脸诧异。上回在凉州的时候李贤说是来传旨后来又变成了凉州大都督那么这次又是怎么一回事?至于卢三娘则是在一群人身上瞟来瞟去最后目光在李贤身上驻留最久表情渐渐变得有几分微妙。 第五百一十七章 他乡遇美人,自是相见欢 乡遇故知时的惊喜这不是在外的游子绝对难以体会贤闷头赶了那么多天路灰头土脸外加精神萎靡忽然在他乡遇到一个故人----确切的说还是美人那股振奋劲儿就别提了。他一面和苏毓说话一面任由手下亲兵犹如蝗虫过境一般打扫战场倒让那些在辽东战场已经混迹多年的唐军军士大吃一惊。 这连死人都不放过这位真的是朝廷贵人么?怎么和强盗似的! 李贤却不理会旁人用什么眼神看他此时此刻他最大的任务就是弄清楚苏毓为什么在这里所以哪怕卢三娘那表情明显有问题他也顾不得了:“小苏你不是回冀州老家给苏大将军守孝去了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辽东来?” 苏毓身上的白衣也已经是有了多处污损但比李贤的狼狈要好得多显然她并没有那样长时间地急着赶路。大约是为了路上方便她戴着男子式样的幞头手中拿着一柄仍沾着鲜血的长槊颇有些杀气腾腾。由于她的面上也有些脏污和血迹因此若不细看绝看不出她是女流。 “我此行正是要为祖父报仇。” 这话一出不但李贤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程伯虎薛丁山也是相同光景都在那里面面相觑。苏定方分明是死在凉州而且是病死这和辽东有什么关系?这就算是苏定方当初打过高句丽可那也已经是好些年以前的事了。 无论是出于酒友地关系。还是出于忘年交的关系抑或是出自苏定方默许他浏览卫公兵法的情分李贤都决定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于是他立刻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这里匪盗横行残兵也有多股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赶路再说到时候我再对六公子细说。”卢三娘瞧了瞧苏毓。便抢在前头建议道。“我记得前头有座土城正好可供休息。歇一歇用了干粮再走也不迟。” 之所以用歇一歇而不是歇一晚正是因为卢三娘看准了李贤等人应该是连夜赶路不能耽误时间于是才有这样一说。而尽管时间紧急但李贤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而这时候那些打扫战场的亲兵也都收获丰厚地回转了来人人的腰中马褡裢中都塞得满满当当。而霍怀恩更是提了个沉甸甸的包袱那喜笑颜开的模样显然表示这一次有大收获。 “公子这次还真是好运气这些人正好是劫了一拨贵族回老巢地途中除了大伙儿地收获之外这里至少还有几百两黄金!” 这年头黄金是达官贵人地专享自然是好东西。因此随行护送唐军军士都露出了又羡又妒的表情。而李贤毫不在意地一手接过。只掂量了一下便笑道:“好家伙还真沉!老霍待会到了那土城之后。把黄金分给这些护送我们的弟兄们不能让大伙白跑这一趟!” 这话说得那些负责护送的唐军同时大吃一惊原本还以为李贤是开玩笑等到了那座废弃的土城看到霍怀恩真的把那些沉甸甸的金饰分给他们一群人一下子改变了对李贤这行人地看法暗自庆幸捞到了好差事。 要知道高句丽打了这么多年这很多军士都是当年留守百济的那一批唐军在外打仗不能回家又没有其他收获早就不想干了。单单这一个月国内城的逃兵几乎是天天都有。 李贤不在乎钱那些跟着他的亲兵也都是捞得盆满钵满最多觉得这位主儿太过慷慨至于霍怀恩更不会替他心疼金钱于是一大堆金银细软一会儿就分完了。苏默默地看着那些喜笑颜开的军士那张原本因为擦干净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六郎你还是老样子!”抱着长槊毫不在意地往一块石头上一坐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回冀州老家后不久就有曾经跟过祖父的出籍家将前来找我说是祖父地死并不是病死那么简单。”她一面说一面撩了撩头仿佛是思量究竟应该怎么说隔了老半天才迸出了一句话“他说当年征高句丽之后新罗人送来地酒中有鸩毒。” 这不是扯淡么?新罗那时候还求着大唐帮它继续打高句丽搞什么杀……难道就不怕大唐火起来直接把它给灭了?然而卢三娘冷不丁补充的一番话让他更是目瞪口呆。 “听说不止是苏大将军一个那次送的酒是英国公和苏大将军一起喝地。六公子你还别不信那家将后来当了商人去过新罗偶尔听人传言道是新罗大将金信 大的傲事就是除去了我大唐大将于是他费尽千辛万其中原委。所以就有了我和小姐此次之行……” 对于这样一档子听上去好似玄幻故事的原委不单单李贤愣在那里就连程伯虎薛丁山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不远处望风的两个亲兵则犹如没听见似的钉子一般扎在那里一动不动。李贤一面考虑这件离奇“命案”一面在那边暗自嘀咕----这年头还有那么厉害的慢性毒药? 他是绝对相信阴谋论的人但这种太过离奇的事情实在出了想象力。至于苏所说的报仇……他绝对不介意为老苏报仇而挥军自平壤城继续南下把整个新罗顺便也平了----横竖自从刘仁轨把倭国水军打得七零八落百济又覆灭之后新罗已经指望不上其他国家襄助了。 吃饱喝足也歇够了李贤正准备开路却只听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紧跟着又是一片嚷嚷最后霍怀恩三步并两步地冲了进来。 “听马蹄声大约有六七百骑朝这个方向来我们是走还是杀?” 不得不说由于李贤这些亲兵已经有了多次血战经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霍怀恩也敢下令正面应敌。见李贤舔舔嘴唇动了杀意他不觉露出了笑意正以为这回又能好好杀一场那护送的唐军队正咋咋呼呼地撞了进来。 “公子外头是唐军大约有七百人的光景前头打的是辽东行军副大总管的名头大约不是高将军就是刘相公!” 高将军是高侃不过李贤和他不熟但刘相公是谁他却再清楚不过。没好气地摩挲了一会下巴他心里头着实叹了一口气好死不死不会这么倒霉在这种地方撞上刘仁轨吧? 埋怨归埋怨两拨人还是不可避免地汇合在了一起。当听说国内城派出一百名军士护送某位朝廷贵人来辽东的时候刘仁轨就有了一丝不那么好的预感所以当他看到笑眯眯的李贤那惊讶劲头并不怎么浓重----他就知道这时节会来这里的决不是“等闲之辈”! “雍王殿下!” “刘相公!” 一老一少面对面地拱拱手就开始闲扯从天气说到辽东特产从河海几月结冰说到飞禽走兽总而言之就是不说正题。至于旁人听到李贤报身份之时的瞠目结舌就不在这两人的算计之中了。好在李贤知道刘仁轨此来的目的刘仁轨却不知道李贤来这里干什么因此这第一轮的唇枪舌剑上自是李贤小占上风。 于是旁边的人从目瞪口呆到连打瞌睡甚至连那个护送的队正也从最初的极度惊愕中回过了神。难道大唐的亲王和宰相就是这么一副光景? 闲话聊完李贤就开始收拢自己的亲兵部队而在这个时候老到的刘仁轨一眼看到了苏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面色就阴沉了下来。他固然听说过李贤爱上的全都是各式各样有特色的女子也听说过上回李贤去西北也有屈突申若等女人帮忙可那毕竟是暗地里偷偷的这回怎么公然把女人捎带上了? 恼归恼这大庭广众之下却不好说于是一群人上马后闷头赶路终于在次日巳时抵达了唐军大营。右相刘仁轨的到来固然是让上上下下的将领心中一定而李贤毫无预兆地抵达更是让大多数人陷入了头脑僵死状态尤其是闻风赶来的李敬业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平壤城咫尺可及但偏偏主将忽然病倒虽说按照李绩的方略也进行了布置但总归不是那么得心应手连着几天固然是逮了不少弃城而逃的高句丽军士可平壤城还是没动静泉男生亲自劝降了三回却依旧徒劳无功这将领们的火气自然大得很。 拿出了第一道圣旨宣布自己前来劳军一群知情的将军就都露出了心知肚明的表情眼看着李贤跟着李敬业匆匆而去薛仁贵方才趁乱把自己的儿子召了过去。待得知李贤这一路上紧赶慢赶只用了十几天他不禁为之咂舌更是感慨李绩收了个好徒弟。 这只要李贤不谋反凭着他和太子李弘的兄弟相得这李家人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当然他老薛运气也不错想不到薛讷这么个木讷小子还能投了李贤的缘法。摸着身边的方天画戟薛仁贵不免考虑起怎么趁机再立一个功劳。这将军前头加上一个大字怎么也不过分吧? 第五百一十八章 想瓜分领土?门都没有! 唐朝堂上的老头很多而且常常是年纪一大把照旧精伙子似的。奈何退休制度摆在那里这上了七十要是没有特殊需求就得退休不过像李绩这样曾经做出过特殊贡献的老臣这虽然过了七十却还是好好地坐着自己的位子。 再加上李绩活到老练武练到老于是就给李贤留下了一种错觉仿佛老狐狸永远都不会老不会死似的。所以听到李敬业说李绩此回征辽东是从6路缓缓进而不敢坐船他便感到这位叱咤风云一辈子的名将是真的已经到暮年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的却不是卧病在床昏迷不醒的李绩而是看到老狐狸盘腿坐在那里喝粥虽说脸色不好看这身形也有些消瘦但和奏报上说的昏迷不醒大相径庭。松了一口大气之余他赶紧上前打了招呼顺势就在李绩身边坐了下来。 “师傅没事了?” 这时李敬业便抢着答道:“怎么没事?好容易从辽城州来了一位医术还算过得去的大夫扎了几针开了几副药爷爷这才勉强醒了过来。偏偏他还不服老还要亲自上阵所以我才把刘相公请了过来!对了六郎你大老远跑来干嘛?” “还不是为了师傅这病!”看到李绩但笑不语李贤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我这一路上紧赶慢赶从长安到这里才用了没半个月你说我急不急?那奏报谁写的。说得这辽东好似没了师傅地球……没了师傅这天就要变了别说我就是父皇母后那也是急得什么似地!好了既然师傅你这还能上阵指挥我另一道圣旨也就不用拿出来了!” 对于李贤的抱怨李敬业不禁吐了吐舌头这参加完李贤的婚礼他赶回辽东。路上已经算够快了。但也用了将近一个月。可见李贤这一路确实是火烧火燎。而李绩心中自是感动可听到另一道圣旨他却立刻上了心。 “什么圣旨?” “当然是让我就地接任辽东道行军总管的圣旨这不是怕一群悍将不合么?”李贤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可一抬眼现李绩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他只得举手承认道“我当初把刘相公给忘了。不过父皇说是让我代他看看攻下平壤城的情景再加上母后似乎不想让刘仁轨当这个总管我又担心师傅你的病所以得知消息那天晚上做了准备第二天就赶来了!” 李绩虽说不管事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李贤这话是真是假他一听就明白。这然的立场不能丢。他也就放弃了在这件事上表评论地意思。揪着下巴上那几根胡须陷入了沉思最后才朝李敬业问道:“除了薛将军和高将军那些知道我已经醒过来了地将军有没有往外头透露?” 要说狡猾。小一辈中除了李贤之外李敬业认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闻弦歌知雅意他立刻接口道:“高将军和薛将军都不是多嘴地人如今就算是刘相公也应该不知道。” “嗯。”李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眼睛在李贤身上来回瞥了一会他便开口说道“那六郎你就到前边召集众将宣示圣旨接任这个总管。平壤城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泉氏兄弟连败这手中的筹码已经不多高藏王不过就是想找个台阶下未必就想死。你以大唐雍王的名义露一下面这高藏王肯定会立刻献城。” 就这么简单?这是打仗还是过家家?还有这到手的功劳往外让还真像是李绩的作风----这李绩的功劳太多多这一桩少这一桩真不是什么了不起地事。 尽管被李绩轻描淡写的语气噎得一愣但李贤转念一想还却不得不认为有理。一面在心里嘀咕姜还是老的辣他忽然想起此次在半路上忽然撞到的苏毓赶紧把那桩所谓的鸩杀公案给撂了出来。结果他那番话一出李敬业固然是瞠目结舌就连李绩也是一愣一愣的。 “咳咳!” 李绩和苏定方关系相当不错尽管名义上是上下级但论情分却是战场上的深厚友谊外加平日里的酒友交情。所以听说这传言说是他自己和苏定方都被人下鸩他在愣过之后不免呛得连连咳嗽最后竟是直截了当翻了个白眼。 “难道我和老苏看起来像白痴么就算再贪杯这新罗送来地美酒也不会随便下肚吧?金信在新罗算得上是人物可要是放到我大唐连个中郎将是否能当上还未必可知。再说了他当初不过是协同我大唐作战地新罗主帅敢下鸩……那新罗王先就是杀了他!” 这正说出了李贤心中的所思所想他点点头正想开口却见李绩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使劲捻了捻胡须:“这新罗人好面子好夸大其实陛下登基之后两回打高句丽他们都没派上多少用场但国内却是常常宣扬我大唐是配合他们主力作战。金信大约不敢但兴许是他地属下为 己的主将脸上贴金才编出了这么一席话谁知道把了。” 靠原来棒子流行往自个脸上贴金的习俗是自古就有的! 李贤固然觉得这事情蹊跷但还没料到会有人同时无耻和大胆到这样的地步。想想苏和卢三娘这一路杀气腾腾杀到辽东若是明白告诉她这不过是人家的编造和夸大只怕她绝对不会相信。事实上若不是他深知这些半岛棒子的秉性兴许也不会这么简单相信李绩的话。 师徒俩又交流了一会见李绩打定主意借病躲开没奈何之下。他只得让李敬业去召集众将当然也得捎带上刘老头。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无论刘仁轨还是薛仁贵等将领听到圣旨都没有露出太大地意外皱眉头的固然有但喜上眉梢的也有不少至于刘老头则是死板着一张脸。既看不出是否有怨气。也看不出是否有高兴。 “特进。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兼持节安抚大使泉男生到!右武卫将军泉献诚到!” 门外一个通传的声音响起李贤这才想起外头那是大唐在高句丽的内应连忙下令传见。他和泉献诚算是老相识了虽说不见得是什么交情深厚但对方好歹还帮过他一个忙于是对人家的老爹在客气之外也得热络一点。 自从攀上大唐这棵根深叶茂的大树泉男生那张阴沉了快两年的脸如今终于有了笑颜。但中间还隐藏着那么一丝凄苦。所以在拜见李贤地时候他是恭谨上再加恭谨谨慎上再加谨慎就算礼部地礼仪大师也未必挑得出毛病。 不但如此那话也是说得恭维劲十足:“若是知道雍王亲临那些叛臣必定会弃城投降平壤城指日可下!” 高句丽已经不行了----只要不是笨蛋都能明白这一点。而泉男生自己不是笨蛋。他麾下地那些人和儿子泉献诚也不是笨蛋。当初高句丽抗衡隋军的时候能够使诈可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他也很想趁着唐军中间出问题的当口阴上那么一把。但想想投降大唐之后至少还能过好日子但捅刀子却很可能要承受毁灭性的后果他理智地选择了后者。 而李贤的到来无疑打消了他最后那点侥幸。 唐军的这次东征算起来有两个盟友一个是泉男生代表的高句丽正统----尽管真正正统地应该是高句丽王高藏但这一事实被所有人选择性忽略了过去;另一个则是新罗新罗以王族为带头号称是六万兵马但真正能看到的大约也就两三万光景而且打仗的时候还是磨洋工。 大唐雍王接任辽东道行军总管李绩暂任副总管这消息很快就散布出去了。这种事情虽然有几分离奇但大唐也不是干了一两次了先前征辽东那会就是在总管之后又派了李绩把原来那位总管直接降级成了副总管。再加上这回来的乃是亲王新罗方面也不敢怠慢于是领着大唐临海郡公爵位的金仁问在当天晚上火烧火燎地赶了过来。 在大唐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对于官场上的那一套金仁问可谓是娴熟得很无论说话还是态度都赫然是一个唐人言语中甚至还流露出某种打完仗要继续留在大唐的意向。当然在目前情况下他更希望商谈地还是高句丽领土问题----其实也就是瓜分问题。 在这种事情上李贤没得到老爹授权当然即便得到授权他也决不会在领土问题上退让半步也不看看当初是谁紧赶着向大唐求救是谁在打仗地时候常常拖后腿如今却还想在领土瓜分问题上插一脚门都没有! 正当他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门外又是一阵骚动。他一听到苏的声音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敷衍了一下金仁问往外头走。这一打照面苏毓便沉着脸问道:“里头可是新罗来地人?” “小苏……”这李贤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好瞧见李敬业在那边探头探脑赶紧一把将人抓了过来在他耳边叮咛了几句便对苏毓笑道“你先跟着敬业过去保证有个交待。我这信誉你还信不过么?” 苏毓略带怀疑地扫了李贤一眼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李贤的信誉跟着李敬业走了。而陪在她身边的卢三娘临走之前却对李贤低声道:“雍王夜里若是有空请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有些事情想对你说。”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不谈仁义,火上浇油 营里安置女人乃是大忌但是李贤既然和李绩打了自然不会坐视老部下兼老朋友的女儿和一群兵汉杂居一块于是就让李敬业去格外找了地头安置苏毓一行。至于看出端倪不对的刘仁轨则是在安排好了自己的随员之后直截了当找上了李贤。 “雍王这是辽东如今既有高句丽人又有新罗人若是让人知道你把女人千里迢迢带了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刘仁轨虽然是个倔脾气容易得罪人但现如今当上宰相已经收敛多了并没有提什么你已经娶妻之类的勾当“这若是不放心把人安置在辽城州也罢把人安排在国内城也罢总知这事情不是玩笑话。” 李贤从来就不是个虚心接受人家主意的主但是这好坏人情他至少还分辨得出来自然不会像当初那样想方设法地挤兑老刘头。只不过这苏毓确确实实不是他带来的于是他索性就两手一摊道:“刘相公你当初在辽东没见过小苏是已故苏大将军的孙女我前日才刚刚遇上她。她一个女人千里迢迢跑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听到一句话。” 刘仁轨闻言大讶紧跟着表情就有些微妙。他和苏定方原则上来说是没有恩怨的问题是他当初被李义府陷害在海东朝不保夕的时候苏定方却和李义府许敬宗关系相当不错这又是献俘太庙又是加官进爵。看着总归让人不那么舒服。所以他这上位之后虽然干不倒许敬宗总得拿人来出出气在苏定方的谥号问题上就是他做主定下了一个“庄”字。 什么是庄?就是威而不猛这要是别人拿到再高兴不过可老苏若是活着。绝对不会满意这么一个号。 “原来是苏庄公地孙女。”老刘头毕竟是老刘头。很快整理好了脸色。随即又问道“她不是应该在冀州怎么会跑到辽东来?” 接下来李贤自然把苏毓说过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拉地在刘仁轨面前说了一遍于是就只见这位从强项令到平民又从平民到宰相的风云人物愣在了那里到最后竟是忘记了风度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就下了定论。 “这简直是笑话苏大将军的那个家将真是一大草包!” 这正是李贤也想说的话只不过他得照顾人家小苏的心情当然不可能像刘仁轨那么直接。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刘仁轨拱拱手便想走刚转过身去便吃李贤扯住了袖子。 “老刘这平壤城打下来之后你说这辽东情况将会如何?” 这大唐朝廷中不乏爱好和平的人士。否则也不会在李治咬牙切齿打高句丽为李世民报仇的当口。还有人站出来大唱对台戏。但是这些爱好和平人士中间决不包括神奇老头刘仁轨。这位能够在得知自己有出头之机地时候大声嚷嚷“天将富贵此翁耳”。在算计上天生比别人多一个心眼这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李贤这话地言下之意。 “陛下天恩浩荡大约会以现在地高句丽高藏王继续充当此地之主毕竟我大唐府兵不可能永无休止地驻扎此地。不过这海东三国鼎立已久既然百济和高句丽相继为我大唐所灭新罗当然就是一支独秀在领土上的心思必不在小。” 刘仁轨这个人虽说睚眦必报但看大势的眼光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在和刘仁愿共事的时候险些因为唐军的调防问题闹翻。而这一次他也同样看到了未来的风险所在。尽管给李贤下过绊子也知道这回李贤千里迢迢跑来是武后反过来给他下绊子但考虑到太子李弘的坚定态度他还是决定把该提醒地话提醒一下。 “雍王这新罗固然是有野心但如今毕竟臣服我国朝中在东征问题上有不少分歧不可因为未来的危机就贸然动兵恐失仁义。” 狗屁仁义人家来打你骚扰你的时候惦记着仁义么?这花了那么多钱打下来的地方岂有白白送出去的道理?再说了这就是真的没办法得送出去总得捞回代价来吧? 李贤心中嘀咕不断面上却笑意盈盈地把刘仁轨恭送了出去。随便找了点吃的再看看天色不早他出门准备去找卢三娘瞧见慕容复在外头团团转想起程伯虎跟薛丁山联袂去拜访各处山头霍怀恩则是去找盛允文他索性就拎上了这小子作跟班。 卢三娘和苏毓两个女流再加上十来个苏家的老家将构成了这苏门突击 部阵容。李贤和慕容复到了地头地时候但见苏毓挥舞长槊这原本是男子使用的兵器让她耍弄得虎虎生风让原本只是少许领教过她剑术的李贤很是惊叹。 只不过现那种围绕她身边地杀气经久不散他便知道小苏还未完全相信李敬业的话于是便不出声悄悄地径直去找卢三娘。 这年头的女人说话都异常直爽而作为一个练武人一个不亚于男子的高手卢三娘说话就更加不会拐弯抹角了:“雍王不会忘了当初苏大将军的重托吧?小姐已经整十八了该嫁人了!若是再等下去小姐的终生大事就全都给耽误了!” 这事情确实是李贤答应老苏的见卢三娘拿眼睛死死瞪着他他便有几分心虚当下赶紧拍胸脯道:“三娘你尽管说甭管小苏看中了谁这就是用强的我也会让他娶了小苏!总而言之一句话苏大将军生前对我照顾得很我照顾小苏也是应当的。” “那好这趟回长安之后我自会告诉你小苏的心上人是谁!” 卢三娘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让李贤一宿没睡好尽在那里疑神疑鬼了。天还没亮他钻到李绩帐子里头和老狐狸叽里咕噜商量了一大通大合众将之后就宣布自己亲自出马。 这倒不是他心血来潮原本这一日就是攻城日而且是蓄势待多时的总攻行动之所以李贤能赶上不得不说是他路上紧赶慢赶运气好。要知道即便刘仁轨就在这海东赶得上最后的平壤城总攻行动那也是不顾一把老骨头一路颠簸。 平壤只是一座孤城。虽说这话不算太确切毕竟唐军深入高句丽境内这大城是一座接一座地收入囊中却不可能真的派兵深入乡野所以反攻的希望不是没有只是极其渺茫尤其是在唐军有了泉家父子这么一对熟悉辽东地理的人担任向导之后。 为了激励士气泉男建把高藏王带上了平壤城头只不过在待会矢石齐飞的情况下这士气再提升也到不了什么惊人的地步最重要的是上上下下的士兵已经受不了了----不就是你们泉家兄弟自己闹内讧么?没来由拿我们当炮灰这都是什么事! 敢怒不敢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当高句丽军士们看到大唐军中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嚷嚷紧跟着众将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簇拥出了某位人物时那九分的绝望顿时变成了十二分。等看见唐军中奔出来一个大嗓门外加一个高句丽翻译所有人都明白这新一轮的骂战之后雷霆万钧的攻城又要开始了。 “大唐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雍王贤谕令平壤城上下。唐皇闻高句丽饥荒已久民间卖男鬻女无故地裂狼狐入城蚡鼠穴于国门之下正乃泉氏叛臣挟持人王祸国之兆……” 这前头还是文绉绉的话渐渐就变成了大白话总而言之这泉家老二老三被说成七岁偷八岁盗十岁偷看人家奶娘洗澡的卑鄙小人偏生那出去喊话的军士中气极足洋洋洒洒了一大篇却还是好嗓子听得后头的三军中时常响起憋不住的笑声至于始作俑者李贤权当没看见几个文官想要杀人的眼神只顾着想那高句丽向导的翻译是否准确。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喊话喊话当然是得让从上到下都听懂那文喊一通只有几个大人物听得懂有个屁用! 很快只要是眼力好的都能看到城上起了阵阵骚动尤其是薛仁贵这样的神箭手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几个将领摩拳擦掌等着最后总攻的时候城墙上忽然扑通一声掉下一个人来紧跟着就连眼睛不好的人也能看见接二连三有人摔下城头。 内讧了! 高句丽是上下极度分明的国家泉家又是一直以来执掌国政的大家族等闲当然没人敢和他们对着干但现如今泉家老大泉男生就在平壤城下头的唐军中间那些军士此时倒戈心里头就都有一个最好的借口。 “杀了叛臣泉男建!” “迎接大公子入城!” 当李贤从懂几句高句丽话的薛仁贵那里听到了这些嚷嚷声的翻译之后他笑呵呵地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会----他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这内部爆矛盾的时候居然又给他赶上了他不过是在火上浇了一把油而已。 第五百二十章 你要死就赶紧死,别浪费我大唐将士的时间! 没有惊心动魄的大战也没有血肉纷飞的场景----当上摔下来的几个倒霉鬼可以忽略不计。平壤城大门洞开自知大势已去的高句丽王高藏派了泉男产带各部领九十八人持白幡出城请降。即便如此高藏王本人却并没有出面。 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向来被国人奉之为兵家至理所以这回能够不战而令高句丽人献国都自然是个好消息。而军士们虽说拿不到斩的功勋但想到不用冒矢石之威上去冒险心里也还是乐意的。 至于李贤……他这回是彻彻底底当起了撒手掌柜这解决平壤城内武备的事交给了薛仁贵和高侃后勤补给工作交给了庞同善民政上的勾当交给了刘仁轨除了接待了一下请降的那帮高句丽酋长他基本上就任事不管了。 然而进平壤城内不久薛仁贵就和高侃同时传来消息说是泉男建据宫城不出仍在负隅顽抗。第一批想进高句丽宫城的百余名唐军损失惨重。这下子不但李贤火冒三丈就连一直以宰相有容乃大的气度接待的刘仁轨也痛责起了那些高句丽降臣顺带也没给泉男生泉献诚父子好脸色看。 这高句丽已经铁定完了就是到时候勉强存国那也是被打残了因此泉家三兄弟中老大泉男生已经是大唐的特进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兼使持节安抚大使;老三泉男产是凄凄惨惨戚戚的降臣凭着大唐天朝上国地“仁德”。保住性命多半问题不大;所以看清形势的这两个人不禁都对负隅顽抗的泉男建产生了刻骨痛恨。 “雍王刘相我愿意亲自去劝服二弟!” 泉男生刚说了这么一句几乎是同一时间泉男产也痛哭流涕地表示了同样的意思。李贤瞥了脸色不豫的刘老头一眼顺势也就答应了。等这两兄弟一走他便笑呵呵地朝刘仁轨把手一伸道:“薛仁贵和高侃说平壤城除了宫城都清理干净了。刘相公有没有兴致和我同游平壤城?” 这平壤城虽说是高句丽国都。可在中原人眼中就不过是化外藩邦的小城。再好看能比得上长安洛阳?刘仁轨心想李贤倒是逍遥自在当着撒手掌柜他自个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本想一口拒绝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另外一桩到了嘴边的话就硬生生变了。 “雍王既然相邀我这把老骨头就陪着一起去看看热闹好了!” 没错李贤压根不是打算去看什么平壤城。还是准备去看热闹的!所以对于老刘头地明察秋毫他地眼睛都笑得眯缝了起来紧跟着就是安排随从护卫。兵贵精而不贵多带上霍怀恩等亲兵团地十几个人以及程伯虎薛丁山慕容复再捎带上薛仁贵硬塞进来的盛允文贾南春外加精兵三百人一行人骑着健马一阵风似的卷进了平壤城。 破败虽说未必。但萧条却是确确实实的景象。大街上除了策马飞奔的唐军将士。几乎一个闲人都看不到有时隐约能从那些低矮的平房中察觉到人们注视的目光----其中仇恨地极少数而畏惧的则是大多数。高句丽当初对待大隋叛军的态度相当残酷。对待被俘的唐军军士也温和不到哪里去然而如今轮到他们的国民来担心他们的待遇问题了。 平壤城当然没法和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城相比事实上这座城市放到中原大约也就是个郡城之类的规模而皇宫固然还有几分华美但是看到上头那个拿刀抵着脖子地人无论谁也不会生出什么惊叹地念头。 薛仁贵和高侃料到了泉男生泉男产兄弟会来这里劝降却没料到李贤和刘仁轨也来了这猝不及防之下连忙吩咐加强安全保护工作。这一位亲王一位宰相要是在这里出问题那绝对会演变成震惊整个天下的大问题毕竟刀枪可以避免流矢就很难说了。 李贤一把拉住正在忙忙碌碌的薛仁贵指着宫墙上那个准备抹脖子地人问道:“那个就是泉男建?他保持这个抹脖子的架势有多久了?” 这虽是大冷天薛仁贵闻言却不禁满头大汗觉刘仁轨正在那边盯着宫城看似乎没听到这句话这才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低声说道:“大约一个时辰。” 要抹脖子那就爽快点拿把刀抵在脖子上这么一个时辰你不累我还累呢!李贤直截了当翻了个白眼听到耳边充斥的都是叽里呱啦的高句丽语他就像聋子似的一个字都听不懂免不了抓着薛仁贵继续当翻译。而后者瞧见高侃知机溜得无影无踪百般无奈之下只得负责满足李贤的好奇心。 而一旁的程伯虎则悄悄拉了薛丁山一把:“小薛看来你爹爹拿六郎也没 对于这种问题薛丁山甚至懒得回答。而慕容复看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泉男建想到大唐此次东征高句丽几乎是势如破竹当初李贤说的那番话顿时又浮现了出来----回吐谷浑实在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勾当就算他那两个哥哥不存在也是一样。 高句丽那位倒霉的高藏王如今也站在宫墙之上同样的白衣素服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脖子上没刀但后头有两个拿刀的卫士而他那抖的架势竟是犹如筛糠似的。如果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甚至还能看清他白雪一般的脸色。而他旁边一溜烟站着一排高句丽王族全都在那里簌簌抖。 如果他们能够出口相骂的话绝对会把泉男建骂得狗血淋头----丫的你想死就自己死好了拖上我们这群垫背的干吗!这投降大唐之后虽说没了权力好歹还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这谁规定破国就得殉死!这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留得命在到时候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耳听得薛仁贵的翻译坐在马上的李贤几乎感到脖子都僵了使劲揉了揉之后便极其不耐烦地拍马上前恰恰来到了泉男生身后。他也不管人家听得懂听不懂对着宫墙之上高声咆哮道:“没看见过自刎还这么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要死就赶紧死别浪费我大唐将士的时间!”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紧跟着不知道是唐军中哪个士兵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下可好宫城下近千士兵顿时出了此起彼伏的哄笑而负责劝降的泉氏兄弟则是面色极度难看。 刘仁轨额头青筋毕露深悔刚刚没看住人。就算这是事实你雍王李贤用得着这么拆穿么!薛仁贵和高侃同时假借咳嗽在肚子里偷笑不已至于程伯虎薛丁山则是差点笑岔了气慕容复险些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跟着他这位师傅真是什么事都能遇到。 和中原打来打去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高句丽贵族懂得汉语的其实不少这泉氏三兄弟作为执政家族更不例外。刚刚之所以用高句丽话对答不过是为了不想让普通的唐军将士听明白。所以听到李贤鄙夷不屑的喊话城头上泉男建气急败坏拿刀的手一抖冷不丁就在喉咙上拉了一下。在保持了自的架势将近一个半时辰之后他的脖子终于见红了。 泉男生终于吼出了一句汉语:“二弟!” 那声音中饱含兄弟亲情饱含关切和悲痛。如果是不知道的人绝对想不到泉男生当初被两个弟弟迫得有家不能回一个留在平壤城的儿子甚至还死在泉男建手中这被追杀得上窜下跳险些就连命都没有了最后在保己还是保国面前选择了前者不惜引“狼”入室。而与此同时就只见泉男产大叫一声投身于地竟是昏了过去。 极度不耐烦的李贤引目眺望这回城头上的情景终于有所变化。就只见泉男建手中宝刀落地人也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跌落在地周围登时是骚动不止。不到一盏茶功夫刚刚还紧闭的大门终于被人徐徐打开一个白衣白帽的人急匆匆奔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跪拜了下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李贤压根听不懂的话。 此时薛仁贵又担任了翻译的角色:“他说高藏王只是被泉男建胁迫如今愿意奉上下出降。泉男建负隅顽抗罪在不赦如今受伤昏迷过去正在救治。” 李贤此时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这劳师动众折腾了这么久结果还是没死?虽然他很想说既然人家想死也就不用费神救了但在刘仁轨不善的眼神下他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朝老刘头点点头示意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这位宰相去办。 要是他出马估计就是泉男建醒过来也会被他气得去自杀----这要不是你们泉家内讧大唐能找到出兵的借口么?这要是没有向导也不会打得那么顺利。总而言之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死了也是活该! 第五百二十一章 征服者的姿态 李贤可以如同风儿似的走得飞快但朝廷的后续措置上。于是在成功拔下了平壤城之后后续的奖励措施终于来了尽管这只是根据先前战绩的中阶段赏封。 虽说临时派了李贤跑过去接任李绩的位子但李绩这功劳却不可抹杀。而看到那个太子太师的封赏李贤便知道政事堂那几个宰相为了想这个只怕是头都白了好些根。要知道自从他老爹李治登基之后老狐狸李绩就是步步高升可就是不管事。 从尚书左仆射到司空从封禅泰山时的封禅大使到武后亲自去探望李绩寡居的姐姐赏赐衣物并进封东平郡君再到李绩坠马伤足时李大帝亲自探望并赏赐了自己的坐骑……如是种种李绩基本上是没什么东西再可以赏赐了如今位居三公之中的司空再加一个太子太师可以说没什么实质意义只是象征性继续申明李绩这个大唐第一臣牢不可破的地位。 薛仁贵高侃尚未如愿以偿地在将军前头加上一个大字毕竟下旨的时候高句丽还没平定只是爵位勋级往上动了动其他将士也是各有封赏。唯一拿到最大好处的大约就是泉男生因为他这个内应标准计划地完成了任务所以李大帝丝毫没有吝啬赏封。 授使持节辽东大都督、上柱国、玄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 大都督这种职位除了皇族近支和功劳卓著的臣子其他人想都甭想;上柱国是勋级中最高地;至于玄两个字。原本是汉朝在辽东设立的郡名其意义无疑指的是大唐这次出兵不是侵略而是收复原本属于自己的国土;食邑两千户虽说也难得但和前头的意义相比什么都不是。 所以对于这样的措置李贤很是钦佩----绝对是高屋建瓴!政事堂那三位不是吃素的他老爹老妈更不是吃素的什么叫做打着大义地旗号。就是这般道理了。 平壤城是打下来了。接下来地工作就是善后。大堆大堆地善后。好在大唐既然准备在这里建立安东都护府随行的文职官员就不在少数再加上有精通政务的老刘头在这善后工作自然是紧张有序地进行。而原本在人前消失了一个多月的李绩也终于精神矍铄地复出了这就让不少思归的将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要死就赶紧死别耽误我大唐将士的时间”。这句李贤在平壤宫城下头吼出来的话以一种不可思议地度在整个唐军中传开了上头将领们最多心领神会地彼此一笑但下层军士们就不同了时时刻刻拿出来开玩笑那句“别耽误时间”更是成了口头禅。曾经看过长安城门的队正贾南春更是顺势吹嘘起了李贤昔日的丰功伟绩听得那帮军士大呼过瘾。 大人物都是高高在上的这雍王的豪侠做派却实在对他们的胃口! 唐军上下爱李贤的做派而那些高句丽降臣在面对李贤的时候。免不了便多了十万分地诚惶诚恐。历来他们地习惯是越往上的中原官儿越好打交道。他们何尝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主儿?所以等着李贤接见地时候高句丽王高藏固然是心中惴惴。太子高德武也在那里簌簌抖心想这位大唐雍王会不会一个不耐烦把他们都砍了。 结果倒是王后冷不丁想起一桩忘得差不多的事悄悄递了一句话:“不久前不是有消息说这位雍王前些时候刚刚娶了德笙么?虽说不是正室但毕竟总有情分在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一群王族都挺直了脊梁高藏本人更是心中大喜。想来李贤必定是因为泉男建反叛所以才这么火冒三丈他这个高句丽王可是被人胁迫又是李贤的岳父怎么会受到一定的礼遇才对!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贤走进这座原本属于高句丽王的大殿时那脸色和此时外头黑沉沉的天气有得一拼绷得死紧死紧那架势绝对不止别人欠他三万贯钱。就在刚刚此番前来传旨的官员悄悄告诉他他那个名义上的老婆高德笙不见了! 虽说不喜欢这个别有用心的女人婚后也不曾碰过她但那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女人!所以这时候看到他那个逃妻的一大堆家属他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看看一群满脸卑微恭顺表情犹如惊弓之鸟的高句丽王族他最终还是硬生生把气暂时憋了回去。 “罪臣高藏拜见雍王!” 高藏带头一群人纷纷下拜李贤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伸手不 人么?于是他淡淡点了点头看看正中央的宝座便却没有坐下。这年头出门在外也讲究一个谨慎虽说高句丽王称王而不是称帝这只是王座但他这一屁股坐下去被人说三道四就没意思了。 既然是打着为太宗皇帝报仇的旗号那么这一次平了高句丽大军回朝之后必定有一次盛大的献俘仪式而且不是太庙而是昭陵这一点李贤在走之前就心知肚明。执夷狄君长问罪御前这对于干这件事的臣子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所以苏定方三擒异族君王才会这么有名。而对于即将作为俘虏要走一遭献俘程序的人那自然就是无比屈辱的仪式。 不过这种事情不用李贤交待他只是从一个亲王的高度宣扬了一下大唐的政策顺便指责高句丽的失道以及断绝朝贡等等一系列罪责。到最后这接见过程结束的时候他正想让人把这些王族带回去高藏却在这个时候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罪臣之女德笙有幸嫁给了雍王不知如今……” 这话没说完李贤刚刚被压下去的火气登时噌噌冒了上来。用极度不善的目光瞥了高藏一眼现这位现任高句丽王满脸期待其他王族也露出了希冀的表情他思量要是实话实说不知道会不会让人家狗急跳墙。可他转念一想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征服者客气什么!高德笙要不是自恃还勉强是个高句丽公主又怎么会那么不识时务于是立刻冷笑了一声。 “我还想问问这高句丽人教女难不成都是让她们不敬夫婿?高德笙礼数不谨也就算了可就在我此来高句丽前夕她居然跑得无影无踪。父皇母后当初看在泉氏叛臣和高藏王无关的份上还封了她安东郡夫人如今看来……哼!” 听了这番话原本满腹希望的一群高句丽王族顿时全都愣在了那里那殷切的希望全都化作冷汗出了尤其是高藏和王后----要知道这高德笙不是寻常公主乃是他们嫡出的女儿留在国内城就是为了献给大唐在关键的时刻能够挥一点用场谁知道不但落空反而还惹了祸。 于是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一群人立刻开始对高德笙不守妇道的行为进行了激烈谴责尤其是作为父母的两位态度最最坚决一面检讨自己教女无方一面痛心疾地声称要和高德笙断绝关系。至于那些高德笙的兄弟伯叔们也是个个扼腕叹息她没有珍惜一段好姻缘。 李贤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一大家子的唱戏----如今看来这唱戏并非中原人的专利夷狄番邦在这方面的功底也丝毫不逊色。看看那对爹娘痛心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会认为他们是在担心女儿其实根本就是在担心自己的命运! 戏看够了他就不痛不痒地安抚了几句。天知道如今最该安抚的应该是娶了高德笙方才倒霉的他才对!懒洋洋命人把这一家子送走他就叫上慕容复在这座高句丽王宫中兜起了***----至于程伯虎则是早就拉着薛丁山说是让他开荤去了。 走着走着李贤就忽然开口问道:“徒弟知不知道高句丽那些王族为什么这么凄惨?” 慕容复在崇文馆读了大半年书见识已经有了一个飞跃此时歪头想了想方才答道:“是因为高句丽不识时务夜郎自大?” “错!”李贤伸出巴掌在慕容复的脑瓜子上一拍这才笑道“他们倒不至于那么狂妄自大只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败击退中原强国所以信心盲目膨胀当然也是因为侥幸之心作樂。这人想往上爬国家想往称霸走不过却有一点要注意别惹那些惹不起的对手。人家会吃亏一次两次三次但三次之后人家醒过神来到时你就完蛋了!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有一种国家那就是天生的征服者!” 与其说是有意教导徒弟倒不如说李贤是闲来没事把肚子里的牢骚吐露干净。看到慕容复仿佛像听到金科玉律一般连连点头他不由挠了挠脑袋暗想自己会不会调教出一个太过圆滑的小滑头。 他正琢磨的当口忽然一个人影飞一般地冲了进来还没站定就嚷嚷道:“不好了苏大小姐提着一个新罗武士指名要见殿下!” 瞅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霍怀恩李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苍天啊就不能给他省点事情吗!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大发雌威 毓外秀内刚的性子是从小养成的。虽说跟着卢三娘于母亲的心愿她不得不在母亲面前作一个文秀的大家闺秀即使是母亲去世之后这个习惯也保留了下来。然而若是不火便罢这一起火来就是天王老子也拉不回来。 所以既然下定决心走一趟辽东为祖父报仇她便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说服的。在她心目中祖父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即使年过七旬还能在凉州大破吐蕃军怎么可能忽然死在病床上必是有人作樂。即使是李绩对她摆事实讲道理她心中仍是揣着不少怀疑。 在新罗方面的协调人物金仁问也进了平壤城之后她便带着卢三娘悄悄缀在了后头。既然这次征东乃是唐军作为主导因此他们的人数自然不多从上到下也不过是五十人光景。远望着金仁问带人进了王宫剩下十余人却被唐军赶到了外头广场中的某个角落她便打算抓两个人来盘问盘问而这个主意也得到了卢三娘的赞同。 整个平壤城中都是唐军因此那几个新罗武士虽说对唐军的强硬非常不满但也只敢私底下嘀咕几句。看看天色他们便决定找个地方先喝几杯歇息一下毕竟从主人最开始的嘱咐来看今天要商谈的事情就是谈到明天天亮也未必有结果。 于是十几个人商量好了回来的时间之后便四下里去寻酒馆。高句丽强盛地时候欺凌新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时候新罗弱小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着如今好容易逮着了高句丽灭国的机会哪个新罗人不想趁机装一把大爷?避开大股唐军他们终于在平壤城西北角的某条街巷上闻到了一股酒香随便选了个人家一脚踹进门便闯了进去。 屋子里很快响起了阵阵惊呼紧跟着便是惨叫和女子的哭喊呻吟声。紧随其后的苏一听到那声音便是火冒三丈。狠狠地骂了一句“畜牲”。拎起手中长就想往里头冲这脚步刚迈进去就被卢三娘一把拦住了。 “干这种事情的不止他们几个进城的唐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能管多少?”虽说同是女人但卢三娘是刀山火海里头出来的心肠早已是冰冷死硬此时见苏毓仍有不忍。她便又加上了这一句“你可别忘了你当初那几位亲厚地世伯世叔全都是死在征高句丽地战场上!死几个高句丽女人又有什么稀奇!就是你祖父当初也纵容属下抢掠过百济!” 博爱精神和这年头地人本就没有一点关系苏毓闻言皱紧了眉头一只手也捏紧了长槊最后还是听了卢三娘的劝。不多时。几个新罗武士便骂骂咧咧地从房间里头出来。走在最后的一个甚至还一把掩上了房门。躲在暗处的苏和卢三娘听见几个人说的都是汉语不禁为之大喜。 “跟着大人多日不曾沾过女人幸好没让我们随行进宫!” “高句丽终于灭国了。照我看唐军肯定会在这里抢劫一番真是便宜了他们!” “小声些!唐军早晚都是要撤的这高句丽国土到时候还不是属于我新罗所有?赶明儿我们好好奉承大人到时候也可以多分几块地!” 几个新罗武士一边说一边四下里瞧看见没有巡逻的唐军便放心大胆地一家家一户户闯了进去最后终于找到了酒馆地所在----自然他们照例一刀杀了那店主自取了酒痛饮。越喝越有兴头的他们哪曾注意到有两个煞星已经从后头悄悄溜进了隔壁的房间。 听外头那几个人除了谈风花雪月就是谈今后唐军撤走后他们怎么在这里占地当地主苏毓不禁越来越烦躁连连拉着卢三娘的袖子。卢三娘沉吟半晌又溜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又闪了回来冲她点了点头。于是苏毓几乎是第一时间狠狠踹开了隔着两个房间的那扇门提起长槊便冲了上去。 一群新罗武士想着刚刚征服女人的极度快感一杯杯烈酒下肚都感觉雄心飞扬冷不丁看见屋子里冲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愣。其中一个眼力颇佳瞧着那像是两个男人打扮的女人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于是其他几个人都是群情振奋各自操着兵器嗷嗷直叫地冲迎上前去。 他们刚刚洗劫了几家人虽说都遇到了抵抗但实际上却不堪一击此时也打着胜利之后为所欲为的算计。然而当看到那个少地手起落捅翻了一个人之后便有人感到这次似乎踢上了铁板。可这回似乎连后悔都来不及了那个少地固然是把长槊使得好但那老的双刀也同样是出神入化当最后觉己方只剩下两个人时这两个人都打起了哆嗦。 悍了!这简直像是大唐那帮绝顶凶悍的娘子军! 看见满地都是同伴地尸体怕归怕其中一个新罗武士还是色厉内荏地叫嚣道:“高句丽已经灭国我们新罗是大唐的盟友你刚刚杀了我们九个人到时候你们就要死九百个九千个人!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们会在唐军面前为你……”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脸上传来一股巨力紧跟着整个人就往后飞去后脑勺狠狠撞在了墙上一下子人事不知。剩下的那个瞧着卢三娘朝自己那大手轻轻吹了一口气顿时呆若木鸡----这是女人的手么?怎么和铁锤似的! “放你娘的狗屁高句丽人就是死绝了和老娘什么相干!” 卢三娘这时才狠狠骂了一句却是字正腔圆的关中话。而一听到这音调最后一个幸存的新罗武士终于知道这回是撞见鬼了正想分辩的时候胸前却忽然一痛定睛一瞧却是自个被人一把揪了起来。看见那双杀气腾腾的眸子他骇然蹬了两下腿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最后只能使劲吞了一口唾沫。 苏毓见惯了卢三娘的凶悍此时也丝毫不以为异上前一步之后便厉声问道:“你是新罗人?” “是……”那新罗武士才迸出口一个字紧跟着便感到不对头连忙补救道:“不小的是唐人是唐人!小的是大唐临海郡公的护卫是货真价实的唐人!” “呸连祖宗都不要的家伙大唐哪里会有这样的软蛋!”卢三娘鄙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紧跟着手中一紧那新罗武士顿时出了杀猪似的惨叫。好半晌她才稍稍松了松手指这才问道“我问你金信可在新罗军中?” 如果说李绩是硕果仅存的大唐立国时代的军方元老那么金信作为新罗军的实质统帅那就是新罗军神具有不可撼动的标志性地位。因此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新罗武士立刻神情一振大声嚷嚷道:“金将军神威盖世若是金将军在此我新罗军早就把平壤城攻下来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唐人么?”卢三娘冷哼一声面上露出了深深的讥嘲“神威盖世?金信别说和李司空相提并论就是给已故苏大将军提鞋还不够资格!” 这话无疑阴损刻薄到了极点那新罗武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是悍不畏死立刻骂了一句脏话紧跟着反唇相讥道:“苏定方算什么金将军一杯鸩酒他回大唐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就是李绩那也活不了多久!” 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在这个时候问了出来苏毓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而卢三娘更是心中五味杂陈。听苏转述李绩所说的话之后她原本的疑心已经去了七八分但这时候可谓是怒火滔天。强忍杀心打昏了那新罗武士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娘……” “带他回去!雍王不是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么现在有人证看他还怎么说!他就算不想为苏大将军报仇李司空可是他师傅总不成他连这个也不在乎吧!” 方寸大乱的苏毓僵硬地点了点头也不管这一地尸体跟着卢三娘便出了屋子。无巧不巧这一出门偏偏遇到一群唐军巡骑一看到她们便立刻围了上来。 和那领头的将军模样的人一打照面苏毓便怔住了。而高坐马上的盛允文没想到自己捞到一个战后最好的差事却撞见了这么一位小姑奶奶登时一个头两个大犹豫了片刻方才拱拱手道:“苏护卫和卢护卫怎的不在雍王身边?是受命出来执行任务么?” 这无疑是找了一个最好的借口苏毓还未反应过来卢三娘便连忙点头顺势提出让盛允文派人护送她们回去。盛允文巴不得就是这么一句话思来想去不放心留下几个人“清理”现场自个亲自出马护送了两人来到高句丽王宫。于是就有了霍怀恩报信的那一遭。 至于李贤当他看到那个半死不活的新罗武士以及满面怒火的苏毓和卢三娘时立刻什么都明白了。不管这是新罗人的胡吹还是确有其事他都得找大唐临海郡公金仁问好好“谈谈”! 第五百二十三章 吹牛是要付出代价的! 绩擅长于全局薛仁贵擅长于作战高侃擅长于节制长于后勤。若要问如今同在东征军中的李贤和刘仁轨擅长什么用李贤的话来说那就是他擅长于忽悠刘仁轨擅长于扯皮这不金仁问巴巴地跑来商量战果分配问题刘仁轨一说就是洋洋洒洒两个时辰从两国当年的盟约到之后大唐的出兵支援可以说是遍数两国邦交四十年。 罗罗嗦嗦一大篇其中心思想就是----我大唐可没亏待你们这次出兵是为了替你们消除后顾之忧你还好意思来要领土? 可金仁问就是好意思!这年头官当得越大脸皮就得越厚尤其是他这个在大唐当官的新罗人更是历练出了一张极厚的脸皮即使在刘仁轨这样明白的表示下他却依旧不依不饶用十万分的耐心展开了水磨功夫直到李贤砰的一声推开了门信手把一个人犹如死狗一般丢在了地上。 刘仁轨没想到李贤会忽然闯进来金仁问同样没想到所以在一个人影兜头砸下的时候他还直觉地往后连跳了几步。待到看清地下那个是他带进平壤城的某个属下他登时勃然色变一下子连进三步大声抗议道:“我这属下犯了何罪雍王殿下为何如此对他?” 好嘛猪八戒还倒打一耙? 李贤见刘仁轨也铁青着脸却暂时没功夫理会这位宰相的意思眯缝着眼睛露出了灿烂地笑容:“临海郡公想知道他犯了什么罪?那好。我告诉你贵属十几人不顾禁令擅闯民居**高句丽妇女十一人杀高句丽平民二十三人正好被我的护卫亲眼看见你说这是不是罪?” 这打仗的时候违反军纪四下劫掠。对于如今的大唐是很普遍的事。就比如苏定方打百济收获无数;郑仁泰薛仁贵打铁勒腰包满满;包括李贤自个打吐蕃都是一样刮地皮。所以。金仁问听到这样的罪名并不服气。奈何被人抓了现行为这么一些人和李贤起冲突也不合算。而即使是刘仁轨也觉得李贤太小题大作了一些。 李贤当然知道这两位想的是什么用脚后跟把门轻轻踢上他看也不看地上那个新罗武士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如果光是这些临海郡公日理万机。我也不会前来打扰。奈何你这属下还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虽说摆出了征求人家意见地架势但他却根本不等金仁问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你这属下说李司空和已故苏大将军都算不得什么最厉害地还是贵国地金信将军。据他所说这金信打仗固然是用兵如神这下毒的本事也是出神入化。一杯鸩酒。就让我苏大将军剩下的寿元缩短了一半回国后没多久就死了而李司空同样也活不了多久。啧啧。有这样的人物我怎么就没福气一见呢?” 一听到金信这个名字金仁问的脸色便有些白待听到鸩酒和下毒他更是猛觉得脑袋昏甚至连李贤最后那些话都根本没听见。在这次担任协调工作之前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回新罗了但此次回到军中仍然很是听说了一回军中津津乐道的趣闻轶事其中金信这一段最是赫赫有名。这私底下说笑似的提起没什么关系可怎么会让唐军知道了! “殿下这都是误会……” “我也希望是误会!”李贤一口打断了他地话面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此时此刻那笑容中却充满了咄咄逼人的味道“你在大唐做官不是一天两天应该知道我和已故苏大将军是酒友和忘年交至于李司空更是我的师傅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但这件事临海郡公你若是想轻易糊弄过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他从袖子中拿出一本奏折晃了晃慢条斯理地道:“这写给父皇的奏折我已经都拟好了。”他随手翻开读了起来“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为玄郡魏晋以前近在提封以内不可许之以不臣。新罗借盟国之利谋夺辽东毒杀我国大将显是不臣之心……” “殿下不可!” 这下子金仁问是真的有些慌了若是真正问起案子这事情没有物证人证也未必可信但要是真的任由李贤打御前官司这后果就真的很难说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活活剐了地上这个惹事生非地家伙更恨不得把那些编造这通话地人也一起扔进海里。 李贤也真是他是雍王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等等这位雍王 名吃人不吐骨头的不是别有企图吧!他越想越有可觉得心惊联想到大唐军方中某些人的强硬态度他更是猛地提起了心----大唐不是要趁势连新罗一块吃了吧? 于是接下来他赶紧剖心袒腹一般地表明心迹正当他说准备回去彻查地时候李贤却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他的话表示这件事情会由唐军接手查一个仔细在此期间要留下他配合调查。虽说不知道这配合调查是怎么回事但看到这门外的八个彪形大汉金仁问心中清楚短时间内他怕是没法离开这高句丽王宫了。 整个过程期间刘仁轨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金仁问被带走地上的新罗武士被人拖走大门重新关上这位老谋深算的宰相才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李贤最后才说出了一句话。 “雍王真是好算计!” 李贤的脸皮厚度绝不逊色于一把年纪的金仁问甚至还有出的趋势自然不会在乎刘仁轨这轻飘飘的反讽。于是他笑眯眯地答道:“刘相公过奖了!” 一记重拳打在了空处刘仁轨不可能不火大当下又质问道:“那么雍王准备从新罗身上谋取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朝中那些文官对于擅开战衅肯定是持反对态度这么几句流言你若是直接上报陛下……”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贤笑嘻嘻地向他展示了手中奏本----赫然是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不单单如此他还听到了一句几乎让他吐血的解释:“昨天晚上我正好看纪略翻到了裴矩给高祖皇帝的进言想不到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刘仁轨吹胡子瞪眼地问道:“那雍王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吹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这牛皮吹破那代价很可能要让他们吐血!”李贤笑容可掬地朝刘仁轨拱了拱手“倘若还有新罗方面的人过来还请刘相公帮忙接待一下我这边得和高藏王好好商量。” 瞧见李贤潇洒地转身出了房间刘仁轨前所未有地翻了个白眼。商量……和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商量迟早得倒大霉! 如果李贤知道刘仁轨对他做出了吃人不吐骨头这个评价那么他一定会感到非常高兴因为那确确实实就是他的本性。只不过他并没有像自己刚刚所说的那样去找高藏王商谈商谈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顺便提一句这原本是高句丽太子高德武的房间陈设倒还马马虎虎就是柜子里珍藏着好些花样百出的春宫图品味很是特别。 然而仿佛是命中注定他没法好好睡觉美梦刚刚开了个头他就被一阵使劲的摇晃给摇醒了睁开眼睛一看见是程伯虎他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喝骂的时候他却看到程伯虎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正是薛丁山。 “六郎这大白天你睡什么觉!我今儿个拉着小薛去找那个号称高句丽第一的名妓结果回来的半道上远远望见一个人。虽说只是惊鸿一瞥但看着好像是……好像是你那个小老婆。” 李贤虽说那次大婚一娶娶了四个但是从本质意义上来说他很不愿意别人拿贺兰烟屈突申若和许嫣分什么高低程伯虎和他熟悉得像兄弟似的更不会犯这个忌讳。因此对于他来说小老婆这个词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特指高德笙。 于是原本还睡眼惺忪的他一骨碌坐了起来在程伯虎脸上瞅了老半晌:“既然看到了你怎么不把人给我追回来!” “怎么没追?我和你可是兄弟我立刻拉着小薛就赶过去了小薛连他的看家神射都拿了出来结果还是没追着倒是射死了一匹马!我已经假传你的命令让盛允文把那个街区暂时围了起来谅她插翅也难飞!不过六郎你想到没有我们这一路紧赶慢赶到这里不过才几天那高德笙一介女流怎么会那么快?还有这高句丽摆明了是没希望她还回来干什么?” 这事情他怎么会知道抓着人不就什么都清楚了?李贤暗道程伯虎机灵这种事情除了叫盛允文其他人出马还真是不妥。随手抓了旁边的衣裳三两下穿好他立刻穿上鞋下地一把拿了身旁的宝剑。这可是敌国不带兵器的话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第五百二十四章 追捕逃妻 上霍怀恩和自己那十几个亲兵李贤气势汹汹地直扑那里撞见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他还来不及解释什么苏毓就面色不善地说:“盛允文都已经对外宣称了我和三娘的身份从今儿个开始你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小苏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不依不饶的? 李贤看惯了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冲杀在前而在他心目中这苏毓始终是个文静秀气的女子纵有凶悍那也几乎无从体会。所以此时此刻面对她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没奈何只得提醒道:“你到辽东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在外头的时候低调些否则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见苏毓和卢三娘同时点头他遂从马厩中挑了一匹坐骑----此番来辽东一路紧赶慢赶他怎么也不舍得折腾自己那些西域良马。好在唐军中马匹最多李绩、薛仁贵、高侃、庞同善包括李敬业在内人人给他的见面礼就是骏马一匹。 十几号人风驰电掣从大街上呼啸而过人人都是衣甲鲜明这巡逻的唐军晓得是主帅亲随自不会拦阻。随着程伯虎和薛丁山的带路这岗哨便渐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阵势端得和人家搜捕擒拿刺客似的。即便阵势大但显而易见还没动两边的民居中都是静悄悄的。 看到这光景李贤便扭头警告道:“伯虎。小薛你们可看准了这兴师动众要是没逮到人到时候我可是要吃双重挂落。师傅也就算了刘相公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程伯虎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放心是我回去报地信小薛在高处当的哨探他那眼睛你还信不过?绝对就是鹰眼!除非你那小……她会打地洞。否则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了!” 薛丁山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时候。李贤方才信了。毕竟从可靠程度上薛丁山比程伯虎实在可靠太多了。于是他伸手召过盛允文把事情原委说了于是这位曾经担任过他亲卫的汉子重重点了点头。义无反顾地接过了这个为旧主追捕逃妻的任务。 人手分派等等一系列命令雷厉风行地贯彻了下去然而有一点盛允文却怎么都琢磨不透----这高德笙被送到国内城的时候就该知道高句丽差不多要完蛋了既然如此安安分分嫁给李贤不是很好的结果么干嘛要逃跑? 既然开始搜索唐军便不再客气全副武装三五成群地闯进了四面的民居。一时间惊呼惨叫不断。显然是有人试图抵抗。纵兵劫掠曾经是大唐文官弹劾武臣的利器但自从李治登基以来逮着这一点不放拼命做文章地人渐渐少了。同时军纪也渐渐生了质地改变但凡打仗从上到下免不了都拼命往腰包里头装一把。 虽说觉得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并不可取但这种时候李贤也没心思去纠正部属们地假公济私只是高坐马上四处环视。正当他把目光转向一处狭窄的巷子时忽然听到一个尖锐的迫空声。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向右侧倾斜低腰翻身一个千斤坠稳稳落地旋即向旁边一滚。下一刻就只听他那匹马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然而李贤的反应固然是快霍怀恩的应对同样迅一面命亲兵围上一面从马背上窜起一攀一带就跃上了屋顶恰恰瞧见一个小黑影迅疾无伦地朝远处逃窜。 这时候薛丁山立刻上箭开弓瞅准那人的方向和落点一口气射出三箭。前两箭全部落空而第三箭却正中那人只听一声惨叫一个黑影就从屋顶上倒栽葱似地掉了下来。在他重重落地之前霍怀恩一阵轻烟似的赶到轻舒猿臂将人牢牢擒住很快便挟着人回转了来。 尽管一直在防备遭人阻击也不是没想过挨冷箭但真正碰到了这么一回李贤还是感到后背心一阵寒。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看见自己那匹原本活蹦乱跳的健马已经死透了而伤口处血液的颜色更是相当诡异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淬了毒。可以想见要是他没有练武多年所磨练出来的反应神经这回就肯定去见阎王了。 李贤后怕程伯虎何尝不后怕?他不但在帝后面前做过保证在老爹程处默面前也是拍过胸脯的这要是李贤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就甭活了。一面感激李贤的运道一面感激薛丁山的神射因此一看见霍怀恩提着那人回来他自是怒冲冠。 虽说整个过程极短但还是有人去报了盛允文于是这位大惊失色地前任亲卫即刻匆匆赶了回来正欲请罪却不料李贤向他挥了挥手。 “不用紧张让他们继续搜 定人家就是想借此逃窜!要想杀我……他们还早了一 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生命被人威胁地感觉李贤只觉得浑身毛孔全部打开一股难以抑制的血气直冲脑际面上也变得杀气腾腾。瞥了一眼那个被擒的刺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又吩咐道:“传令下去一家家给我细细搜男子若有顽抗格杀勿论女子全部打昏擒下!抓到可疑女人地立赏一千贯!今天出动的所有人回去之后每人赏十贯!” 李贤这回是以公务人员的身份召集人马干私事所以这一千贯自然不能走公帐。只不过他如今最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能出这口气甭说一千贯就是一万贯十万贯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盛允文匆匆离去之后不一会儿各家隐约传出的声音一下子陡增十倍不止虽然看不见却能想像屋内是何等景象。 这里从上到下都是杀过人的而且手上往往不止一两条人命即使是苏和卢三娘这两位女流此来辽东的路上也是满手鲜血再加上深恨辽东海东之人所以面对杀戮几乎都是面不改色。这时候李贤方才看向了那个放冷箭的刺客。 那刺客大腿上的箭已经被霍怀恩拔了下来并用布条牢牢裹好显然是生怕他失血过多而死嘴里也塞了一个破布团。只见他面色苍白大约四十出头的光景流露出几分清秀但那眼神中此时此刻却流露出无穷无尽的仇恨仿佛想把面前这些人全数吞下去。 虽说明白霍怀恩用刑拷问之术是第一流的水平但李贤更知道这样的死士用刑很难问出什么当下就露出了一个残酷的冷笑:“我知道问你是谁行刺你绝对不会说。不过为了报答你这一箭我会屠尽平壤全城!不对那似乎还太仁慈了一些……让我想想我记得高句丽有户七十万干脆全都杀了以后就再不会有你这样行刺的傻瓜岂不是一劳永逸?” 作为刺客那汉子原本就存了必死之心只是霍怀恩下手快没法自尽。他原以为李贤必定是严刑问却不料对方竟是抛出了这样的话。若只是说说也就罢了偏偏四面民居中还传来了连绵不断的惨叫以及利刃入体的声音此时此刻甭说他原本就不是铁打的心肠就是铁打的心肠也被李贤所形容的杀戮给吓住了。 高句丽王族和贵族官员早就向高句丽民众塑造了唐军嗜杀的形象所以他对李贤所说的种族灭绝政策几乎是深信不疑。徒劳无益地挣扎了两下他却没法吐出嘴中布条那面色不禁变得十万分绝望。 李贤恐吓完却不去理他翻身上了一个亲兵让出来的马继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观察整个搜捕行动。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四散的唐军先后从民居中撤了出来不少人的手中都揪着或拖着女人。汇总起来一数足足有好几十个。 面对一大群灰头土脸或哭泣或恐惧的女子李贤也懒得亲自上去辨别----谁知道这些扮柔弱的家伙中间会不会忽然又冲出来一个持刀的刺客?考虑到霍怀恩是认识高德笙的又是老江湖他便朝自己的亲兵头子努了努嘴后者立刻领命上前一个个甄别了起来。 还真别说才甄别到第七个霍怀恩便遇到一个准备捅刀子的。然而这一位在陇右一带闯荡了多少年经验何等丰富?右手一扭拍落了那匕随即一个重重的巴掌毫不怜香惜玉地甩在了那女子的脸上把人一下子打出了几丈远竟是生死不知。面对其他吓呆了的女人他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只不过配合他刚才凶悍的举动这笑容顿时变得异常可怕。 最终当筛选到第二十三个人的时候霍怀恩对着面前的老妪阴恻恻地一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提醒道:“安东郡夫人你要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拖你出来?” 那老妪微微颤抖了一下还想分辩的时候却看见了霍怀恩讥诮的眼神最后只得恨恨地站了出来。还来不及讥讽什么她只见面前黑影一闪颈后便传来一阵剧痛顿时昏迷了过去。而这时霍怀恩方才接住她软倒的身体快步来到李贤跟前。 “殿下恕罪我怕她说出什么有干碍的话所以冒犯……” 端详着那鹤鸡皮的伪装李贤平空又添几分厌憎所以立刻打断了霍怀恩的请罪:“你做得很好打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耳根子反倒暂时清静了!老盛把那个逮到人的报给我顺便清理一下现场;老霍剩下的人再筛选一下看看有没有她的同党;伯虎小薛我们回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 给脸不要脸 台上点着大红蜡烛香炉中焚着清新怡神的香料墙幅山水图虽是寥寥几笔却勾勒出优美的山水景色。靠西北角设在地上的软榻上挂着洒金红绡帐一个美人正垂扶额坐在那里呆面上虽说怔忡却还是流露出一抹娇艳的红霞。 倘若看见这一幕不知道的人兴许是认为佳人在翘待夫郎。然而就在刚才这间装饰华美的屋子中却是剑拔弩张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气氛。 虽说名义上是李贤的妻子之一但从根底上来说高德笙并不了解李贤甚至可以说她对丈夫的每一丝了解都来自于道听途说。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一次李贤尖刻的讽刺但自从那回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名义上的丈夫。所以直到从雍王第逃出她都认为自己的行动没有任何错误她都坚定地认为自己能为自己的国家再做些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她费尽千辛万苦回到高句丽之后化成了泡影。什么反攻什么等待时机什么大义当她躲藏在民居中看到自己的父亲高藏对着唐军卑躬屈膝的时候她就是傻瓜也明白大势已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甘心她还捏着最后的筹码。 然而李贤一句屠城灭国把她所有的信心击得粉碎。 “要东山再起固然得有本钱但若是人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复国?白起在长平坑杀赵国精兵四十万;项羽进关中杀关中精锐十二万;无论是黄巾之乱还是五胡乱华。这死的人何止上百万?所以这杀人对我们中原人来说实在没什么大不了地。这高句丽不过七十万户我唐军有十几万人杀起来还是很容易的。到时候再放一把火那就是一了百了。” 她生平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战栗惊悚的感觉。尽管心里有一个念头告诉她李贤不敢这么做但那种满不在乎的眼神却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里使得她竟是不敢抬头。 对于自己说话的效果李贤素来很有信心。高德笙是什么人?之前也不过就是个关在深宫之内的公主。能见过多少市面。知道多少信息?所有的凭恃不过是公主这个身份。还有一张精致漂亮地脸蛋要说能耐比起他见识过地那些女人是差远了! 见高德笙坐在那里使劲绞着手面上不时变色他便不紧不慢地提醒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一个女流之辈究竟是怎么从长安城逃出来地?” 高德笙终于抬起了头。竭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镇定自若:“我如果告诉你那会有什么好处?” 李贤用一种仿佛看白痴一般的目光盯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不容易笑完他才眯着眼睛反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高德笙死死瞪着李贤紧跟着就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是我勾引了院子里头的一个护卫于是挑了一个侍女进来。紧跟着我就用她假扮我然后是新罗人助我逃出来的!” 一听到勾引李贤顿时平生鄙夷。但随即这话却有几分出乎李贤地意料。要知道新罗和高句丽那是世仇死掐了多年。这高德笙莫不是在信口开河?于是李贤认认真真地考虑起了新罗这么做的好处可思来想去还是不得要领于是便眉头一挑问道:“新罗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新罗和高句丽虽然是世仇但如今高句丽却应该是和大唐仇深。他们说唐军攻破高句丽必定会杀尽所有王族我也不会幸免所以我就逃了出来。” 如果说最初高德笙不是最相信这样的警告那么她现在见识到了李贤的恐吓对此可谓是再无怀疑:“他们还说只要我嫁给了新罗太子金政明那么到时候我成为新罗王后新罗高句丽合成一家高句丽王统也能够存续。” 这不就是蹩脚的政治联姻么?李贤冷笑一声暗道那帮自命不凡的新罗人真的是脑袋坏到无可救药了亏得他上回在长安城的时候借机拔掉了一批新罗驻长安间谍机构。他瞥了一眼紧咬嘴唇地高德笙最终还是憋不住痛骂了她一顿。 “这一次大唐讨伐地是泉氏叛臣你父王只要推托说什么都不知道认一个失察无道谁高兴杀他?就算大唐在这里设安东都护府高句丽国仍在即便是芶延残喘总比高氏君长还要靠他国荫庇强吧?还是你认为新罗比我大唐可靠?真以为你那个高句丽公主的名头很值钱么?人家看中的是你这块金字招牌就算立你当了王后世界上让人死得无声无息地办法还有一千种一万种!无可救药的傻瓜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跑最最倒霉的是你自己!” 见高德笙被骂得脸色白李贤紧跟着又加了一句:“就在昨天你父王母后知道你逃出了长安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 关系也就是说倘若这消息传出去从此之后你就公主!你倒说说新罗人千辛万苦却得到了一个没用的女人他们会用你来干什么?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最讨厌的就是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自以为是的女人!”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这脚还没踏出门槛身后就传来了一个软弱的声音:“你……你别走!” 不走?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看你痛哭流涕?李贤满心不耐烦正准备随口撂一句什么话打了她却不料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就被人拦腰抱住。吃了一惊的他还以为高德笙还想再次谋杀亲夫却不料她只是一味把他抱得紧紧的。紧跟着便抽泣了起来。 虽说对高德笙没什么感觉但毕竟是名义上地夫妻而且李贤也没打算真的把平壤城屠了至于那七十万户尽数屠灭更是说说而已。这高句丽怎么说也是源出中原即便不是要是他敢这么干那么就铁定会被上上下下的口水淹死。如今好歹也是太平年间又不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岂是能够轻易屠城灭国的? 因此。他任由高德笙抱着自己哭了个够。直到感觉那手臂松了松他才漠然掰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去冷冷地警告道:“虽说你自己不愿意我也不愿意但既然结了婚你就不要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要去审那个刺客先走了!” 然而。他才走出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能不能放过他?” 这一句话把李贤消散了七分的火气重新撩拨了出来旋风似地转过身子见高德笙已经缓缓跪了下来他一时更是火冒三丈先是重重甩了她一个巴掌随即便重重捏着她地下巴恶狠狠地问道:“你在为一个刺杀你丈夫地人求情?高德笙。你不要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就为了你逃出长安还和刺客有牵连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再一次领会到李贤凶狠的眼神。高德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但仍是一字一句地答道:“只要你能够饶过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包括一死!” 倘若不是看那刺客的年纪足可做高德笙的爹爹还有余李贤必定会丢下高德笙甩手出门杀人。即便如此他仍旧异常恼火。他手中微微用力见高德笙迫不得已高高扬着头脸上泪痕宛然却仍旧流露出一种倔强之色竭力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时候他忽然感到身上冒出来一股难以抑制的欲火。 打长安出到如今算下来已经快二十天没沾女色了这对于新婚燕尔几乎夜夜都在温柔乡中度过地李贤来说可以说是从天堂跌到了地狱能坚持这一段时日就很不错了。唐军中没有女人虽说虏获的高句丽贵女也不少但他连看都没来得及看过。面前的女人摆出了一幅予取予夺的模样偏生从名分上来说又确确实实是他的妻子他更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轻轻摩挲着她那圆润光滑的下颌忽然粗暴地掀开了她的领口只听嘶拉一声那原本华丽的锦衣便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她原本半遮半掩地肩膀顿时全部裸露了出来。而这时候他便把手探了进去一把抓住了那柔软地玉峰粗暴地揉捏了起来。 高德笙早就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可偏偏那被揉捏的地方却传来了阵阵酥麻地感觉。起先她还强自忍着但当胸前的嫣红也被人捏在手中难以名状的**感一阵阵地袭来她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时她身上原本就已经不成样子的衣服忽然被李贤粗暴地全部扯去一时间她只感到肌肤上传来了一阵冷嗖嗖的寒意想要挣扎却不料双手忽然被李贤毫不费力地反剪身后而胸前那种难以抗拒的抚揉却越来越强让她忍不住出了一阵呻吟甚至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被拖到了软榻边。 “不……不要……” 胸前传来那种仿佛要裂体而出的感觉让高德笙浑身战栗几乎是用尽力气才叫出了最后两个清醒的字眼。然而这时候别说李贤根本没听见她那微弱的声音就是听见了他也根本无法停下来。一只手迅除去了她的下裳见那坚实滚圆的双腿兀自并得紧紧的他便继续揉捏着她的双峰任由那滚圆在他手中变换形状另一只手则是肆意挑逗着其他的敏感之处。 一次次的挑逗早就让高德笙再也难掩欲火而遍体传来的酥麻更是让她的双腿痉挛似的分开就当她以为整个过程永远也不可能结束时她猛地感到身下传来一股摧枯拉朽的感觉一瞬间她猛地出一声难以抑制的惨叫紧跟着便抽泣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六章 酣畅淋漓那才叫征服 于李贤的桃花运实在很强因此一直以来他主动出不强烈霸王硬上弓的做法更是几乎从未有过。然而刚刚一时的激愤再加上高德笙双重身份的刺激使得他采取了最最粗暴的方式。直到进入她体内的一刹那他才勉强清醒但却没有停止接下来的挞伐。 种种挑情手段早就让高德笙失却了羞耻此时应合他每一次冲刺扭动身躯更是显得妖媚无骨同时让他攀上了欢愉的高峰。于是他不再顾忌手段问题以往那些在贺兰烟她们身上不可能用出来的手段他都是轮番施为只听房间中满是勾魂夺魄的**软塌和地面更是传来刺耳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崩塌。 也不知过了多久紧紧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方才分开。高德笙如同一摊烂泥似的动弹不得原本充满欲火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登时露出了浓浓的羞耻和愤恨之色。刚刚的欢愉她固然还记得但种种屈辱的姿态还有自己出的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她也同样记得。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可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正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左胸登时大骇这才现李贤正在看着她那眼神中除了讥诮隐隐约约还有一丝别的东西。 “你那些勾引的本事如此高明床上的功夫也相当不赖想不到却还真是处子。” 大唐女子并不重贞操。有些放荡地更是在婚前和不少男子好过所以结婚时几乎没有验贞的惯例。所以李贤之前从未碰过高德笙却听李敬业讲过她从辽东来长安途中的种种勾搭事迹于是本能地讨厌这么一个用身体作诱饵的女人却没想到她还守身如玉。 极度的羞愤之下高德笙终于恢复了语言的功能。狠狠瞪着李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答应了你什么?”李贤见高德笙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无比地怒色。不觉更是笑了起来“你我本就是夫妻夫妻同房天经地义难道还能拿来交换什么?至于你说我拿到了我想要地……” 他忽然顿了一顿右手猛地一握一揉见高德笙露出了痛苦地表情紧跟着又**了起来。竟是无法克制他脸上的笑意更是愈浓了。如是折腾了片刻直到她再度情动他才微微松手似笑非笑地嘲讽道:“刚才你我夫妻敦伦的时候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表现?与其说这是我想要的难道不能说这也是你想要的?” “你……” 高德笙又羞又气才迸出一个字。胸前刚刚一松的压迫感又再次传来。到了嘴边地叫骂赶紧又吞了回去但那眼神中依然充满了恨意。 “不用这么看我既然你到了辽东。那么今后每天晚上我都会让你体验到刚刚那种欲仙欲死的快感。” 李贤俯身盯着那双眼睛更是感到一股酣畅淋漓的征服感迫于无奈娶了这个女人的憋闷全都一扫而空。他懒洋洋地爬下床随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裳胡乱穿了旋即头也不回地道了一番话。 “我现在去审问那个刺客倘若你想要他少吃些苦头就不要给我玩弄什么花样!这里是唐军占领的平壤城不是长安没有人会给你做主你就是死了也是白死还会拉上无数人陪葬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眼见李贤撂下这句话便套上鞋子扬长而去高德笙只觉得**的身上一片冰凉。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未遭到过这样强势粗暴的对待偏生还无法反抗。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躯她只觉得下身仿佛撕裂一般地痛呻吟了一声便停止了这徒劳无功地努力。此时此刻她第一次后悔了自己地选择若是安安分分呆在长安哪里会有今日的境遇? 高句丽地处辽东这二月的天自然仍带着浓重地寒意李贤一出房门就被冻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赶紧裹紧了衣服直冲自己的房间----刚刚一时猴急这些做工精良的衣服不是撕裂就是破损再加上满身汗臭他自是想着好好洗个澡。 然而推开房门进去他就看到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顿时呆住了直到背后袭来一股寒风他方才赶紧把门关上随即没好气地道:“这王宫地方这么大你们全都跑到我这里干嘛?” 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霍怀恩再加上闻讯而来的李敬业五个人等在这里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听到李贤问这个程伯虎头一个跳了起来围着李贤转了一圈他方才嘿嘿笑道:“想不 你的动作还真是快一回头就把你那小老婆给收服了调教逃妻的感觉不赖吧她有没有在床上向你连声讨饶?” “就你废话多!” 李贤深幸苏毓和卢三娘不在这里立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犹如赶苍蝇似的把程伯虎赶开这才对盛允文和霍怀恩问道:“那个刺客如何?” 说到这个霍怀恩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我把他单独关在一间牢房制住了他的牙关用铁链吊在牢房中央保管他不能咬舌自尽也没法撞墙。我和他明说了用刑不是为了口供只是为了给殿下泄愤刚刚才赏了他一顿鞭子已经让随行军医上了药如今正在让人烧烙铁。估计只要这么折腾几天保管他就连小时候尿裤子的事也会说出来。” 说到用刑霍怀恩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残忍的表情甚至还轻轻舔了舔嘴唇。此时此刻别说是李贤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就连李敬业三个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人为了隐藏一个特定的目的固然有可能熬刑但若是知道别人不是为了问出什么而纯粹是为了泄愤那么想到一辈子都要遭受这种非人的对待连想寻死都没有办法这崩溃就基本上是指日可待的事。 李敬业终于忍不住迸出了一句:“老霍你这实在是太狠了谁要是和你做对真是瞎了眼落到你手里这真是比死还要难受!” “多谢李大公子夸奖!”霍怀恩本性就不是什么好人听了这一句更是眉开眼笑地拱了拱手。这时候就连盛允文也有些坐不住了悄悄伸手拉了拉自个旧日老大的衣裳。 “咳!” 李贤使劲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把自己从高德笙口中问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床上那一段大战是一定要隐去的。当他提到高德笙对那个刺客出人意料的关心时李敬业顿时吹了一声口哨。 “六郎可千万别放过那个敢行刺你的家伙。居然拔了你堂堂雍王的头筹就该让老霍狠狠教训他一顿!”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李贤没好气地一拍巴掌便开始吩咐接下来的工作“这次打下平壤城估计父皇母后那边很快就会有诏令下来。我和伯虎小薛老霍都是初来乍到所以想问问敬业还有老盛若是对新罗兴师问罪能够最大限度地榨取到多大好处?” 每个帝王都标榜自己是文治但对于武功的渴望却是帝王的本性就比如大唐如今的李大帝陛下对于新罗那块地并不是没有野心的只是被仁义道德束缚住了手脚再加上朝廷又不是一言堂还得顾忌风评所以当然不能毫无借口地起侵略行动。出于对老爹的了解以及对解决辽东问题和百济问题的打算李贤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的好机会。 一个借口不够高德笙就送来了第二个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里去找?好容易这回唐军总动员了十几万军马这要是等到下回还得多花一次天文数字的钱。 沉吟片刻毕竟是李绩的孙子对于大局的了解更多些因此又是李敬业先开口:“这要是朝堂上那些老头子只要新罗肯卑词上书老老实实地认罪顺便再拉出几个替罪羊杀了鸩杀苏大将军的传言很可能是不了了之毕竟只是传言。而高德笙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的证言但她毕竟是货真价实来到了辽东倒是可以向新罗方面兴师问罪只不过……” “只不过因为丢卒保车他们很可能把如今在大唐的金明嘉丢出来解决整件事?” 这次李贤把李敬业的话给补全了见对方点头算是默认他不觉更是气恼。任由对方吹嘘自己背地里搞这么多小动作这向来不是他做人的准则----因为这实在太憋气了。他摩挲了一会下巴想到李绩刚刚大病初愈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他们可以为了标榜自己在军中散布流言我们有何不可?听说前些时候新罗那边送过东西来劳军。你就让人四处去传言就说师傅的病和新罗送来的东西有关再让人传言说他们毒害了苏大将军我到时候再把抓到的那个新罗武士推出去!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不闹大了不从他们身上扒下一层皮我就不叫李贤!当然他们若是按捺不住前来挑衅那就更好了!要打仗就不能半吊子酣畅淋漓那才叫征服!” 果然是李扒皮!其他五个人深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第五百二十七章 貌似高贵的玩物 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之所以历来有这么一种说们对好事向来没多大兴趣更不会津津乐道地传言。相形之下坏事无疑是小道消息的主流所以李敬业几个几乎没费什么劲军中上下就陷入了一片哗然。 已故苏大将军不是病死的是被新罗主将金信派人鸩杀的? 主帅李绩这病也不是因为天气和身体原因而是因为新罗方面在送来劳军的物品中做了手脚? 大唐用的是府兵制此次东征高句丽动员的兵马不少都是上回来过辽东的那一批所以对李绩和苏定方都异常熟悉。苏定方虽死但上回打百济的时候正是他下令劫掠结果捞了一大批底下的将士也收获颇丰;至于李绩就更不用说了作为主帅指挥得当让这些当兵的能活着回去更是人人钦佩的对象。 那些见鬼的新罗人竟敢对大唐高级将领下手! 一时间群情激愤四个字已经不能形容此时唐军的心情了下至伙头兵上至领兵将领人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这件事一部分耐不住性子的更是直接向上级请命一层报一层到最后东征军中最高级别的三个将领外加刘仁轨全都知道了这么一档子事。 薛仁贵虽说没听到风声但料想自己的儿子最近常常神神秘秘往军中跑肯定脱不了干系于是就装起了哑巴;高侃庞同善觉着军中有一个司空有一个右相。还有一位亲王轮不到他们管事索性也就撒手不管;刘仁轨起初固然是吹胡子瞪眼但李贤钻到他那里嘀咕了一通之后老刘头登时怒冲冠竟是拒绝接见前来拜会的新罗特使。 至于老狐狸李绩就更加惬意了----他这病不是还没好么?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再说现在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是李贤有什么事找他徒弟就好! 于是。当一群中层将领带着广大底层士兵地托付前来请愿的时候。李贤几乎毫不犹豫大笔一挥。写了一份言辞激烈的问罪函当场给这些将领念了见他们全都非常满意他立刻下令把东西转交新罗特使带回。 至于大唐临海郡公金仁问……那既然是大唐的官员留在平壤城的唐军指挥部做客也是天经地义的勾当。 而所有这些困在高句丽王宫中的高德笙全都不知道。一连四天夜里。李贤夜夜都会来每次都会变着法子的折腾每次都会强迫她摆出各种各样地姿态每次都会在欢愉之后毫不留连地离去。而她虽然对黑夜地到来异常恐惧但同时却还有一种羞于启齿地期待。而这种极端矛盾的心理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嘎吱---- 木门被人推开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她登时脸色白地往墙边退了退。由于高句丽天气寒冷。因此李贤早就让她搬进了一个烧着火盆的温暖房间。而作为代价的则是她只能**身体拥着厚厚的被子等在床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李贤地想法很简单她不是喜欢逃跑么。这没有衣服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不是不曾抗争过这种屈辱但代价却是在第二天看到李贤拿来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因此再不敢有任何异议。她所能倚仗的所有物事全都给李贤毫不客气地剥夺了。 此时此刻当李贤的手再次轻轻抬起她下巴的时候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了起来。然而这一回对方却没有掀开被子而是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我已经用你的事情问罪新罗他们会付出最昂贵地代价大约金明嘉会被扔出来当替罪羊。这下子我替你讨回了被人利用地帐你该怎么谢我?” 高德笙怔了片刻方才听明白面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自从听李贤提起金明嘉就是新罗在长安的负责人自己会落到如今地地步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她便一心一意想要让对方也尝尝自己受过的屈辱。因此她几乎是本能地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 如果说李贤曾经还以为这是一条美女蛇那么几天下来他已经洞悉了高德笙的本质----不外乎是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仿佛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裙下。只要击垮了她盲目的自信她能剩下的就空有那个身份和一个美丽的皮囊不过是一个貌似高贵的玩物仅此而已。 “你的感激我全盘收下了现在是不是该表现一下你的诚意?” 李贤一把掀开了被子见高德笙犹豫片刻便顺从地摆出了一个异常撩人的姿态他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 :上了用场在他驯服了高德笙之后这些春宫画更是把她最后的羞耻心全都击得粉碎。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屈从在了他的手段之下即使哪一天不再有那个刺客的挟制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完完全全控制她。拥有这样一个妖媚的尤物只要是男人都会感到快意。 他仔细察看着那些尚未褪去的欢爱痕迹却没有采取之前那样的行动而是一味用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光滑的肌肤从前胸到脊背从坚实的大腿到白皙的**见那具姣好的**在他的手下出一阵阵的颤抖听到她的口中出阵阵难以抑制的喘息他却忽然停住了手。 “作为妻子你是不是该替我宽衣解带?” 高德笙已经感到浑身上下充斥着难言的燥热乍听得这一声她几乎是祈求似的抬起了头见李贤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她只得强忍欲火直起了身子半跪在软榻上替李贤解开腰带用最快的度扒下了李贤的袍子接下来又是上衣和内裳。等到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都除去之后她已经是媚眼如丝喘息不断再一次顺从地趴伏在了榻上目光中流露出更强烈的祈求之色。 这一次李贤没有再考验她的耐心在她的俏臀上重重拍了两巴掌他立刻翻身上去随即长驱直入畅快地泄着这一日四处扯皮外加处理军务的烦躁。那两团娇软在他手上肆意改变形状而身下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和律动更是让他体会到了无尽的欢愉。等最后云收雨散的时候他端详着高德笙那几乎呈现艳红色的肌肤不觉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殿下殿下!” 正当他感到小腹的**再次蠢蠢欲动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辨认出那是霍怀恩他只觉得头脑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似的一瞬间恢复了清明立刻跳下了软榻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匆匆出了房间。而软榻上的高德笙咬着嘴唇望着那扇轻轻打开又重重关闭的房门眼眸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甭说霍怀恩原本就是耳目灵通的人就算他是聋子在这房间十尺之内也能听到那勾魂夺魄的**。然而他更擅长的是装聋作哑所以看见李贤出门之后还在整理腰带他便顺势把目光投在了地上不去打量主人的脸。 “什么事?” “新罗那一头有人来了。” 对于这样一个回答李贤眉头一挑很是诧异。他把那个新罗特使赶回去不过是一天前的事算算这路上的行程以及层层上报的时间五天之后能够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来见他就不错了。毕竟新罗大营里头正好够格见他的人如今正留在平壤城里头作客数星星呢! 于是他笑着问道:“看你这幅样子这回来的人大约身份不同是谁?” “是新罗太子金政明。” 这下子李贤立刻愣住了。新罗太子当然是应该呆在新罗之都金城而金城和平壤之间有一段相当的路程要真是新罗太子火烧火燎地赶来那可是真的鞍马劳顿。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应该是那位传说中的鸩杀主谋金信来的。 不过既然是金政明前来大约是想要同时解决新罗人拐带他那位小妻子的事。 比起一心要光耀家门的盛允文霍怀恩对于如今的境遇已经满意了。这出将入相固然是无上荣耀但没有显赫的家门基本上是想都别想况且如今又不是打江山论功行赏的时候就凭他当过强盗这出身上头毛病就大了又不像盛允文至少有个出了名的祖宗。 于是他察言观色之后便立刻建议道:“殿下要不要晾一下他?” 李贤是真的怕了那个油盐不进的刘仁轨本能地想要减少一些麻烦因此要了摇头:“算了那毕竟是新罗太子给谁难堪也不能给他难堪否则刘老头又得教训我。他带了几个人这表露出来的神情如何?” “他带了二十几个随从似乎是连日赶路看脸色似乎有些疲累。” “这样带他去找个地方好好泡一泡洗一洗就说是我的吩咐。这堂堂新罗太子若是累病了冻病了我岂不是难辞其咎?” 打了霍怀恩李贤自己也立刻叫人送洗澡水来。舒舒服服地浸在热水中他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接下来他也该准备更大的棒子了。棒子打棒子多贴切! 第五百二十八章 “志同道合”的两国王子 罗和高句丽源出同脉昔日魏将母丘俭破高句丽高逃遁其后逃归者便建国新罗。新罗朝服尚白国中金朴两姓最多人长美此前经历过两代女王在和大唐建交以后国力更是节节攀升。 金政明是新罗王金法敏的嫡长子所以这个太子当得顺顺当当只不过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所以露面并不多。在得知大唐派了皇帝的嫡次子雍王李贤前来辽东前线督战劳军新罗朝堂上也紧急磋商了一下再加上又听到某些不好的消息最后他这个太子便理所当然地被派了出来。 可怜金政明一向养尊处优惯了此次为了赶路可谓是吃尽苦头差点骨架子都给颠散了。而且本来就疲惫不堪的他却在路上遇到了回去报信的新罗特使当匆匆看过那措辞严厉的质问公文时他又气又急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接下来几乎是用最快的度直奔平壤城。此时此刻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方才能够勉强坐直身子。 听到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他连忙挪动了一下摆出了正襟危坐的架势。须臾他就只见霍怀恩满脸堆笑地走进来冲着自己微一躬身:“政明太子殿下说太子远来鞍马劳顿还请先洗浴换一身衣服用一些饭食再去相见。” 尽管很想立刻向李贤把整件事情解释清楚但金政明实在抗不住那种浑身酸痛外加饥肠辘辘的感觉思忖了一会就同意了。接下来。自然有原本在高句丽王宫执役地侍女前来服侍让他享受了一把原本在新罗王宫里才能享受到的完美服务等到肚子填饱浑身飘飘然之后他不禁生出了一种期待----从这些细心安排上来看李贤应该和他是同道中人。 什么同道中人?他虽是太子但更希望体验的是豪奢悠闲的生活不用整日里考虑国家大事。他老爹金法敏是有野心的朝堂上金朴两姓大贵族是有野心的。可他没有。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到时候承继了王位之后能够有一个好儿子替自己分担政务。自己可以继续过舒心日子。 带着这样的思量他跟着引路地随从进了一处房间。一进门他就看见一个年轻人正懒洋洋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顺便提一句新罗商人在大唐做生意地很多这样地坐具也输入了新罗但被一群臣子斥之为大唐君臣贪图享乐不可效仿于是他虽说在自己的家里秘藏了两张。却只敢在没人的场合使用。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又从李贤落到了背后的那个女子身上目光中顿时露出了惊艳的表情。只见那丽人的满头青丝既不挽髻也不结辫而是全部披落在肩上精致地脸庞被那青丝半掩却仍可见妩媚的眉眼和性感的红唇。虽说没有半点脂粉装饰的痕迹却流露出一种勾魂夺魄的妖娆。让他一对眼就沉浸了下去。 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新罗人向来以长美闻名可就是自己那号称新罗第一美人的妹妹金明嘉。比起这位雍王的侍姬来说似乎也要逊色几分!望着那双在李贤双肩上揉捏地手他恨不得自己就是李贤而这种贪婪**裸地通过目光表现了出来。 虽说坐在椅子上作闭目养神状但李贤地眼睛一直都在观察着这位头一次见到的新罗太子。觉对方看高德笙远比看他李贤来得多而且似乎还有些急色他便断定金政明此前并没有见过高德笙而且本性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货色。于是他便忽然打了个呵欠眼皮子也不抬地问道:“怎么政明太子还没有来么?”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正在贪看美人地金政明听到这么一句正想答话却只听那妖娆多姿的美人轻启樱唇提醒道:“殿下政明太子已经来了!” 李贤很满意高德笙的机灵暗道自己突奇想把这么个已经服帖听话的尤物带出来不是完全没有用场的。睁开眼睛定睛打量了金政明片刻他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笑呵呵地道:“刚才一时失察怠慢了贵客还请政明太子不要见怪!随便坐我这个人最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没来由折腾人!” 此话一出金政明登时完全确定李贤和自己是一类人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感觉连忙道谢一声便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回想起刚刚在外头跪坐等候的经历他着实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谨慎了早知如此歪一歪歇息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这个人素来惫懒得很这回到高句丽来也是迫于无奈早知道这一路上骑马要那么多天我肯定是弄上一辆豪华马车放上三五美貌姬人一路上优哉游哉游山玩水过来!这打仗有什么好看的血肉横飞刀来枪去有那闲工夫还不如睡一觉。” 李贤这话可谓是大对金政明脾胃自是连连点头附和顺便也谈起了这一路辛劳。于是两人一来一回谈起了享乐经从坐具寝具到锦衣玉食再到 月的女人经滔滔不绝之下竟有臭味相投的感觉。后的高德笙从未料到李贤在凶悍冷漠之外还有这样的一面一时间竟是怔在了那里脸上露出了极度复杂的表情。 最后李贤大感慨道:“所以说我最庆幸的就是自个不是太子!没有那么多官员跟在后头管着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上头有父皇母后撑腰谁敢违逆我的意思?人生在世坐享美酒美人才是最快活的!” “今日我和雍王殿下真是一见如故只可惜我不像殿下那么好命我这个太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公务。只可惜偏偏有人一只眼睛死盯着想要偷懒都不成!”金政明大牢骚以前在父亲金法敏面前不敢倒地苦水全都倒了出来“你说说新罗那么一块弹丸之地哪里有那么多事情需要管?我如今还真是羡慕明嘉能够到长安那么繁华的地方……” 他的话一瞬间嘎然而止原本轻松写意的表情也一下子僵硬了下来见李贤诧异地看他。他便不安地搓着双手。想起了临行前得到的各种消息。以及刚刚从新罗特使那里得知的大事。于是他尴尬地欠欠身道:“关于殿下让特使带回去的那封公文……” “哦你是说那个!”李贤也一下子敛去了笑容忽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新罗向大唐称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两国之间地关系更是亲密。所以我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荒谬地事!鸩杀地传闻兴许荒诞但流言又岂是无根之木金信必是在其中作樂!还有我那妻子居然被新罗人从长安城拐带了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信是谁?他和金春秋曾是善德女王的左右臂膀金春秋主攻外交他主管兵权到后来在挺身镇压叛乱的时候。他更是居第一功。兵权尽在他手。金春秋后来担任新罗王如今在位的新罗王金法敏就是金春秋之子所以。从资历和权力上来说金信只要是一跺脚整个新罗上下都要抖三抖金政明虽然是太子但在这样一个传奇人物面前根本没多少分量。 所以金政明在李贤的愤怒下也想到了自己的悲惨境遇。似乎在金信眼中他这个太子十分不够格还不如金明嘉更有用就比如这一次的事情本和他无关为何要他这个太子出面? “殿下息怒拐带殿下妻室地事这个……这个新罗上下确不知情兴许是小妹明嘉自作主张……”金政明眼珠子一转就把自己的妹妹倒手卖了事实上对于这个太过聪明的妹妹他并没有太多好感如今听说她闯祸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此事父王还不清楚但上将军知道后大为震怒……” 金政明这话还没说完就给李贤一口打断:“政明太子你可是未来的新罗王怎么一口一个上将军?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做臣大欺主似金信这样的军方元老若是想取你父子而代之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金政明却给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回答:“我又不稀罕这个太子若是别人喜欢尽可取去就是。” 李贤原本还以为这家伙只是个纨绔此时听他这么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政明太子这太子不当确实不打紧可若是不当太子你这荣华富贵还有命享受么?我听说当初善德女王地时候曾经有过兵变你认为那时候若是叛军得逞女王会不会没命?” 金政明虽说迟钝了些但还不是完完全全地傻瓜闻言立刻皱紧眉头考虑了起来。而李贤也觉得不可威逼过紧便亲自笑呵呵地送了他出去。等到他重新回到房间中时他就看见高德笙正在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他。 “你真是好口才。” 李贤嘿嘿一笑慢悠悠上前在高德笙的酥胸上捏了一把:“我就算真地好口才也及不上你的演戏功夫。就算金政明再聪明大约也猜不到我身后妩媚妖娆的侍姬就曾经是别人想要塞给他的太子妃吧?” 第五百二十九章 长安城中无大事 头是李敬业先走了紧跟着是屈突仲翔去了西域“从又是李贤带走了长安城中的混世霸王程伯虎薛丁山也走了于是乎大唐长安城中呈现出一种太平盛世的景观因为争风吃醋闹出来的打架斗殴事件直线下降分管治安的几个县尉只要一碰头必定是唏嘘不已至于雍州廨的几个属官虽说没了主心骨但由于雍王府长史裴炎又升官了因此他们并不愁没有靠山。 辽东大捷平壤城攻克得知这个消息的李大帝竟是难以克制地泪流满面不知是为太宗皇帝复仇成功还是因为自己终于越了乃父李世民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这个目标又跨进了一步。总而言之这人虽然还没有回来但献俘的安排却要准备好此外他最迫切想去的地方还是太庙为的就是告慰列祖列宗。 虽然武后如今已经是实质上的掌权人物甚至可以在封禅泰山的时候打破成规代表命妇献祭但太庙这地方她却不好轻易进去于是免不了关照王福顺好好照应之类的话。半个月前郭行真敬献了第一丸丹药结果李治服用之后感觉非常好。这一日站在太庙之前他甚至生出了自己当时站在泰山顶上俯瞰大地的感觉。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本能地把当日封禅泰山时李贤吟的那两句搬了出来眉眼间尽是意气风的表情。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在旁边地王福顺觑着这般光景心中也很欣喜忍不住便凑趣道:“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东征西讨无往不利这文治武功便是秦皇汉武也未必能及。” 这话阿谀奉承得已经过头了不过这时候的李治自己也沉浸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思绪之中竟是破天荒不曾反驳。他的脑子里甚至在转动着自己日后该定什么谥号的念头。半点也不嫌晦气。 进了太庙祭了历代先祖。他便最终来到了太宗皇帝的像前拜礼之后就开始默默祷祝可不一会儿就开始走了神。他是嫡子中的老幺从小压根没想着能当太子所以日子过得很舒心很快乐可等到当上了太子他方才知道有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老爹会有怎样地影响。虽说长孙无忌从来没有拿他去和太宗皇帝比。但坐在皇帝这个位子上雄心壮志他还是有地。 于是他便深吸一口气低声念道:“父皇高句丽如今已经平定我终于完成了你和炀帝都不曾达成地愿望!不但如此媚娘给我生了两个争气的儿子。”虽说武后曾经是太宗皇帝的御侍但对于自己立了父亲的女人当皇后。李治并没有多少不好意思。“太子固然是贤孝仁德堪为储君典范;雍王也同样是注重孝深知为我分忧。他们必不会像大哥和四哥那样骨肉相残!” 这太庙不是谁都能进的王福顺也只能在外等候所以李大帝自不虞这话有人听去竟是越说越自豪:“辽东平定西北吐蕃臣服安西四镇如今更是俯贴耳波斯虽为大食所占但有朝一日朕也会出兵助卑路斯回归故土!”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称呼已经从我变成了朕声音也从自豪变成了自信由自信变成了自负。接下来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历数自己即位以来的种种功绩顺便也自责了一下不该对舅舅地家族采取那样激烈的手段不过也提到已经让长孙延回朝并准备归还长孙家赵国公的爵位。 就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地历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长吁一口气停止了话头但心中照旧是汹涌澎湃恨不得明日大军就押送高句丽王族回来他可以在昭陵面前献祭。带着这略微的遗憾他慢悠悠地出了门也不看等得十万分焦急的王福顺等人径直走到了台阶前深深呼吸了一口仍旧寒冷的空气。 “陛下……” “回蓬莱殿。”言简意地吐出四个字李治便负手站在那里呆。等到王福顺跑回来说一切就绪他却忽然又吩咐道“你去找替皇后编写臣轨的那几个编撰和学士来就说朕有事情要和他们说对了到政事堂把上官仪到东宫把太子也一起请来。” 王福顺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一抬头见李治满脸肃重他不敢怠慢只好照办少不得亲自跑这么一趟。跑到地头找到人包括刘祎之在内所有的人都傻了----虽说他们名义上是编撰书地但实质上全都是武皇后地智囊班子这武后下的诏令十条有八条都是出自他们 如今皇帝忽然把他们全都召集过去这是要干什么? 奈何君命如山不可违背虽说极度不解和惶恐一群人还是只得去了。去归去派个人给武皇后报信那也是应有之义所以几乎在他们抵达蓬莱殿的时候武后也得到了消息。这下子聪明绝顶手腕高明地武皇后也诧异了出于谨慎考虑她便稍稍装扮了一下带着阿芊直奔蓬莱殿就在门口她正好撞上了刚到的上官仪和李弘。 上官仪虽说早就没了往昔的雄心壮志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和武后相处得融洽事实上他始终在竭力避免有和武后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这时候打招呼过后就赶紧溜进了蓬莱殿。武后也知道在这个老家伙口中打听不到什么东西自然把矛头转向了自己的儿子。 面对母亲的疑问李弘老老实实地一摊手道:“儿臣也不知道父皇相召有何要事。” 对于这样的回答武后并不满意不过想想自己已经来了索性就跟着进去。当看到济济一堂的“自己人”时她微微有些色变随即便一脸若无其事地上前道是自己听说李治去过太庙之后便召见了这么多人唯恐有事所以过来看看。 李治最信妻子听了这话也不怎么在意点点头便示意武后在旁边坐了。而面对一大群惴惴不安的臣子还有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儿子他当场宣布自己要编一本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了。武后喜欢著书立说这是满朝上下都知道的事从以前的昭仪到现在的执政皇后武后编著的书大约有几十本本本都是大道理也动用了相当的人力。然而这从来对于写书没兴趣的李大帝这次怎么突奇想要著书? 原来李治忽然对如今的国史写法不满意决定写出一本更精彩的《天皇大帝录》用来记载自己的丰功伟绩。这在以往也不是完全没有的事所以一群臣子在回过神来之后便开始个个附和上官仪这个席宰相更是掷地有声地认为这是可以向四夷宣扬中原明君的大好机会顺带附赠不少词藻华丽的奉承于是就只见李大帝神采飞扬。 事情既然不是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武后又怎会在这种事情上扫丈夫的兴轻飘飘几句话说得李治满面春风倒是下头的太子李弘有些不以为然但蠕动了一下嘴唇还是没说什么。李贤当初可没少关照过他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没必要据理力争没看上官仪也赞同么? 于是在编写《臣轨》之外刘祎之一批人又多了一个编写《天皇大帝录》的重任想到还要帮皇后作智囊当秘书这一帮子人的面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为的刘祎之甚至还在心里暗自考虑是不是要建议武后扩充一下这么个秘书班子。再怎么说天天从北门进固然很方便但从路途上来说还是绕了个不小的***。 既然人都来了李治也要显示一下作为皇帝的气度就留下了这么些人在便殿赐宴。和麟德殿的大宴不同今日人少也没有叫上教坊歌姬但上官仪妙语连珠气氛自是比以往更加活跃再加上李大帝兴致高看谁都顺眼这黄桂稠酒喝了一碗又一碗到最后便微醉着重重一放酒爵。 “朕有贤妻贤子贤臣古往今来有谁能及得上朕!” 这样狂妄的话李治还从未在公众场合说过所以一时满堂寂静。武后是“贤妻”这一点她不可能也不愿意去反对自己的丈夫;李弘虽说觉得父皇喝醉了但也不会反对自己被列为贤子;而剩下的以上官仪为的大臣就更不用说了谁不想作为贤臣名留青史? 于是一群人齐齐附和把个李大帝赞得天上难寻地上没有。等到王福顺在宴后把醉醺醺的李治送回去安歇武后不禁长长嘘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李治就和小孩子似的爱听好话喜欢人家顺着他。当然若不是她当初逮着这个机会又怎么可能一步登天? 而李弘看着老爹消失的方向也叹了一口气----李贤这一走固然是轻轻松松可贺兰烟三天两头来找他的太子妃诉苦李令月那三个小的也缠着他要李贤他都快烦死了。 李贤啊李贤你赶紧回来吧! 第五百三十章 鬼话连篇,攻破心防 壤城也打了高藏王和泉男建泉男产兄弟也抓了按十几万大军也该进入逐步撤军的阶段毕竟就算要留守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否则消耗的钱粮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自打开战一直到现在整个河北道的钱粮全都是往辽东供应即便如此也是异常吃紧。而李贤在占领平壤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高句丽传了数百年的宝库给封了造册登记。 这年头打仗也讲究一个仁义因此主将若是私动对方国库那是比纵兵劫掠更大的罪名。然而李贤是什么人?在他的授意下属下们列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上头样样物品全都是僭越反正高句丽已经是不臣之心这就是他们有苦也说不出来。在这张清单完成之后李贤便带着高德笙再一次拜访了高藏王。 由于泉盖苏文当初在的时候大力打压高句丽现存的王族成员并不多所以当他们看到李贤身边的高德笙时全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曾经表过断绝关系宣言的高藏王和王后那张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德笙年轻不懂事所以被奸人所骗这才会离开长安。”李贤遂紧紧捏着高德笙的手至于有多少双眼睛往这个方向瞧他反正权当没看见。他咬牙切齿地把高德笙的“遭遇”一一道来结果包括高藏王在内的所有王族成员全体怒冲冠。 怒啊什么时候轮到新罗算计到他们高句丽头上了!虽说对目前沦落到唐人阶下囚地境遇让他们感到心灰意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彻底丧失了信心。新罗算什么东西!早年高句丽强盛的时候他们只会摇尾巴乞怜现在倒好居然敢欺负到他们头上了! 一时间他们全都忽略了高德笙的不对劲----作为高句丽曾经最受宠爱最骄纵最聪明的公主高德笙无论在谁的面前都始终是眼睛朝天何尝会这样默默无语地低头跟在别人身后?然而。愤怒和悲惨同时作用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的脑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够用的。 “雍王殿下。新罗不过是看大唐势大这才卑躬屈膝日后必定为患辽东!”这咬牙切齿痛心疾地话自然是作为一国之君地高藏王说地。 “新罗人居然敢拐带殿下的妻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太子高德武想到的是倘若高德笙真的被人拐带去新罗嫁给了金政明那么到时候新罗说不定仿照他们的旧例立高德笙当高句丽女王那么他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于是。他也出了自己的谴责。毕竟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还是能当这个高句丽王的。 王和太子先后话其他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了上去言谈中不外乎是直指新罗人野心大大唐应该先下手为强否则就要后下手遭殃。反正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我们高句丽已经倒霉了总不能让新罗人独占好处! 可李贤在这时候却为难兼无奈地指出了大唐和新罗坚实可靠地盟友关系。顺便也暗自指出。由于你们高句丽在朝中无人而新罗官员在朝廷做官的有不少人家金明嘉还作为长安常驻代表。这钱大把撒下去立刻支持者一大批。 于是百般鬼话之下李贤顺顺利利地拿到了高藏王亲笔书写的奏疏大意就是高句丽自知不该抗拒天威宝藏统统敬献大唐云云。此外高氏父子还答应联袂写一篇辽东分析文章供大唐参考。至于什么参考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勾当。 整个过程中高德笙仿佛哑巴似的一言不直到出了软禁高句丽王族的院子她嘴里方才迸出了一句话:“若是比说话的功夫天底下大约没人能比得上你!” 听到这么一句酸溜溜别有深意的话李贤不觉诧异地回过头随即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地微笑。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毕竟曾经是一个高贵地公主如今沦落成只能等在床上的玩物甚至连是否能穿上衣服都要看他的心情他似乎对她地驯服度期待过高了。 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他端详着那张因为滋润过多而显得娇艳欲滴的脸庞似笑非笑地道:“想不想去看看你用自己的身体救下的人?” 高德笙闻言剧震本能地连忙点头可这头一点下去她才现李贤的目光有异心中登时一颤旋即想到了他诸多折腾人的手段。然而一想到若是错过今次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遂咬紧。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这么并肩走着。如今军中高层都已经知道了李贤的高句丽妻子来到高句丽是为了安抚人心所以高德笙公开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惟有得知消息的程伯虎拉着李敬业和薛丁山远远张望了一会三个人嘻嘻哈哈不知说了些什么。 高句丽王宫的地牢曾经是看押危险政治犯以及获罪王族的地方虽然比一般的黑牢条件好但仍少不了那种阴森恐怖的味道。下台阶的时候高德笙闻到了空气中那股血腥味脚下几乎越来越软到了最后甚至一个踉跄往前摔去。若不是李贤眼尖一把拉住了她只怕她那张精致的脸庞就要破相了。 在李贤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到最里间在火炬的光亮下高德笙终于看清了中央悬吊着的那个人。如同见鬼一般地连退三大步待到魂魄归位的时候她立刻对着李贤怒斥道:“你说了会放过他!” “我只是说饶过他一命可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从他口中问出其他危险人物的下落有什么不对么?” 李贤不紧不慢地答道随即瞥了那个手脚都用铁链拴住的刺客一眼。十日的功夫这位当初还显得俊朗的中年刺客看上去已经完全不成*人形遍体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和各种伤痕嘴中还紧紧勒着一根布条。 若不是霍怀恩使他无法咬舌只怕在这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磨折下这家伙早就在进食的时候自尽了。此时此刻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此人眼中的恐惧曾经那种坚定早就消失殆尽。 “放过他求求你放过他!” 正当他陷入了沉思时高德笙忽然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苦苦哀求道:“那时是我昏了头所以他才听了我的话前来行刺!他从小就是我的护卫待我比父母更亲。那时泉盖苏文独大有一次曾想对我……若不是他只怕我清白难保!你已经出够了气我也已经什么都给了你为什么你还是不能放过他!” 一个高贵骄纵的公主只是为了救命之恩就肯对一个护卫舍身相救?什么鬼话!李贤冷笑了一声随即瞥了那个中年刺客一眼。见对方看到高德笙苦苦相求目光中露出了深深的悲哀和绝望紧跟着却又向他露出了乞怜的表情他不觉露出了一个微笑。十天的严刑拷打已经摧毁了这家伙的心志说来霍怀恩还真是这方面的专家。 揉捏着高德笙圆润的下颌李贤若有所思地沉思片刻忽然出口唤道:“老霍!” 一个人影忽然从黑暗中闪了出来让原本以为这里没人的高德笙吓了一跳。看清是那个曾经打昏自己的男人她顿时恐惧地往李贤身上靠了靠心中充满了不安。 “你找两个人把她带回房间!”话音刚落李贤觉高德笙抱着自己双腿的手忽然一紧便伸手在她面颊上轻轻拍了拍“按照我的吩咐在床上等我至于他……我的气已经消了大丈夫一言九鼎到时候必定还你一个好好的人。” 尽管仍然不敢放心但高德笙此时别无其他选择只得跟着霍怀恩退出但走出几步却忍不住看了一眼觉李贤眼神转冷方才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直到听见尽头的木门嘎吱声李贤才转过身来上去三两下解开了那中年人口中勒着的布条。趁着对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时候他便轻笑道:“该称呼你是护卫甲得还是金同善?” 此话一出他就只见那刺客如同筛糠一般颤抖不止索性又加了一句:“倘若你想一辈子这么下去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在长安的宅子大得很这黑牢里就是藏十个人百个人也不嫌挤。金同善当年在长安城射我的那一箭我可是还没有忘记!” 这最后一句话顿时击垮了金同善最后凝聚起来的一丝意志许久他方才用沙哑的语音求饶道:“之前我乃是奉命行事我什么都愿意说只要殿下不再……” “很好!”李贤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随即让开了身子让霍怀恩大步走了上来。这时他才吩咐道“老霍一五一十都记录下来若是到时候和你核实的情报有半点出入那就斩了他一根手指!手指之后还有脚趾金同善你好自为之!” 第五百三十一章 李贤vs新罗军神金庾信 唐老将李绩年过八十尚能征战在朝为大唐第一臣而在新罗也有这么一位十五岁出道之后功劳显赫的大将也就是封上将军的金信。这样一个在新罗号称军神连王也要让之于上座的人物原本已经基本上不管军务政事只是任由一群出自门下的学生弟子出将入相这一次却不得不再次披挂上阵赶往新罗和高句丽边界线。 其原因么……就是因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鸩杀事件。 少年成名中年受封上将军统领新罗全军金信如今在朝中就好比太上皇。现任大唐临海郡公的金仁问是他的外甥现任新罗军主帅金钦纯是他的弟弟。这一次新罗军挂帅的本应是他无奈新罗王金法敏认为国中没有金信坐镇不行这才留了他在金城。然而此次大唐问罪颇急新罗在派出太子无果的情况下只能把老将重新请出山。 “唐军之谋不可测也。” 这是一把年纪的金信在抵达新罗大营时面对前来迎接的弟弟金钦纯道出的唯一一句话。之后无论别人怎么介绍高句丽的情形怎么形容唐军的人多势众仗势欺人怎么形容唐军的怠慢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到了这时一帮曾经策划了金信鸩杀苏定方事件流言的门生弟子们个个都是惴惴然深悔曾经为了振奋军心替金信扬名而惹出了这样的麻烦。 直到谁都不说话了。金信方才淡淡吩咐道:“明日带两百人我亲自去平壤城。” 知道这老将军一言九鼎谁都拉不回来众人也不敢再劝纷纷前去安排而金钦纯仗着兄弟之义又讲了金仁问进平壤被唐军留着多日未归而太子金政明也不曾有消息传来地事面上忧心忡忡。然而。金信同样没有作任何评论。这不禁让他越失望。 新罗将士的战斗力很强。这是现如今新罗军上下最大的认识。要知道无论是先前攻百济还是这一次攻高句丽新罗军常常有斩千余级的光辉战绩这也让将领的自信心无比膨胀觉得有实力和大唐一战甚至连新罗王金法敏也是这么一个观点。然而。真正眼看着战衅要开一群人却又退缩了寻思和唐军硬碰硬太吃亏怎么也得等他们撤军再说。 李贤对这样的算计廖若指掌于是一面往长安送表文一面把回长安献俘事宜丢给了师傅李绩还美其名曰功劳让给师傅。明知道李贤有鬼主意明知道新罗那边也在耍计谋。李绩却不得不接过这么一件大事。他先头就跟着太宗李世民打过高句丽如今这次既算是给太宗报仇也算是给他报仇。他怎么也拒绝不得。 至于刘仁轨在得知自己被进封为尚书左仆射之后这位右相大人便知道有人不愿意他坐在实权宰相的位子上。于是他不由认认真真地考虑起了李贤的提议。 薛仁贵已经被内定留在高句丽安抚民众高侃庞同善也已经得到消息回长安之后就会有高官厚禄所以这些天干起事情来他们特别卖力。薛丁山见李贤没事情需要使唤他便跟着父亲忙前忙后学本事李敬业协助李绩程伯虎拉着李贤地便宜徒弟慕容复体验平壤城地风土人情总而言之各司其职纹丝不乱。 而李贤和金政明则在这段时间内打得火热。由于跟着泉男建地铁杆反叛分子有不少所以这些人的家属自然全都以反叛入罪。这带回长安献俘的都只是犯自不可能带家属所以送入王宫说是送给他的高句丽贵女足足有上百而对于这种惯例李贤自然是笑纳这一次就派上了用场。 不愿意当亡国奴尽节而死的固然有但想芶活的人同样更多。于是在李贤承诺完成任务就可以放他们自由的情况下一群曾经身份高贵地女人全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金政明自是乐不思蜀早就把自己来这里的任务给扔到了九霄云外拥美人享美酒甭提多逍遥了。 所以当这一天李贤满面凝重地进来说是新罗上将军金信到了的时候金政明立刻就傻了。慌乱地推开了旁边的美女他几乎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怎么事先一点预告都没有?” “谁知道!”事实上李贤自个确实没有得到消息所以他此时更是无辜地双手一摊“这事情我和你不是已经基本上敲定了为何还要金信来?莫不是你父王和朝中臣子信不过你?” 纨绔最恨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尤其是深受李贤教唆的金政明更是如此。他闻言不但眉头紧皱脸上更 了怒色:“我当时就说我不来可他们偏偏逼我来倒知道把我这位叔公请出来了!我是未来的储君他们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过脾气之后他立刻讨主意道:“雍王如今之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和你如今好似兄弟放心!”李贤犹如哥们似的拍了拍金政明地肩膀随即暧昧地朝那些衣着暴露地女子努了努嘴“怎么样可还满意她们?” “满意满意雍王的盛情我感激不尽哈哈哈哈!” 金政明一笑李贤也跟着笑那几个高句丽女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低下了头反正她们不想明白也不愿明白这两个人之间的勾当。只要忍受了这段日子她们就不用卑躬屈膝地被分配给那些唐人作奴婢。 李贤和金信地初次见面不但拉上了李绩还拉上了刘仁轨。如果说是当初不明白金信丰功伟绩那时候他肯定是别无顾忌但在知道人家竟是太宗皇帝和他老爹李大帝同时赞赏的人他就不敢怠慢了深知老狐狸不好打交道他就拉上两个老的壮胆。除此之外苏毓愣是以要看看仇人是什么样为名花了好大一通功夫化妆混了进来。 谦逊有礼举重若轻言必颂大唐兵威语必赞唐主圣明总而言之金信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人满处的力气没处使这就让李贤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郁闷。所幸两个老的仿佛和金信很有共同语言因为全都在辽东这一亩三分地呆过曾经结下了战友似的交情所以李绩刘仁轨和金信相谈甚欢忆往昔峥嵘岁月都唏嘘不已。 看这光景仿佛三人有怎样深厚的交情----天知道刘仁轨大破倭国海军的时候新罗方面以金信为的将领曾经怎样捶胸顿足毕竟倭国一直是海东三国的强力雇佣军只要出钱它就帮谁;至于李绩……前后打高句丽两回每回都是大杀四方不给新罗留下深刻印象也不可能。 然而这三人聊得兴起李贤就不耐烦了瞧见那边的小苏显然也有飚前的预兆他便干脆利落地咳嗽一声以表示自己的存在。等三人的目光转下来他便言归正传地提出了严正抗议而出乎他预料的是金信既不是推得干干净净也不是找人顶罪而是在那里叹了一口气。 “雍王殿下流言并非无根之木新罗军中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确实是我的疏失之过。大唐天威远播四方四夷惧服我新罗军又亲眼见证过大唐之威自是同样畏惧。军中有将领无知以为提高我的威名就可振奋士气于是才传出这样的妄言。试问已故苏大将军威名盖世李司空又是一代名将我又怎可能行鸩杀之计?”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节就是存心找碴的李贤也不得不认为姜还是老的辣。人家也不和你辩白什么真假直截了当把苦衷说了那言语还诚恳有加仿佛要把心窝子掏出来。末了还不忘狠狠捧一下苏定方和李绩这要是普通人立刻就没词了。 然而他李贤可不是普通人同样叹了一口气他便立刻正色道:“金将军虽然也有说不得的苦衷但此事如今已经在我大唐军中散布了开来适才进来的时候你可看到了大家仇恨的眼神?先不说苏大将军在凉州忽然病故就说此次李司空忽然病倒在军中更是哗然一片我这里甚至还正好有一个一口咬定此言的新罗武士和两个旁证。” “所以说金将军还得对我唐军有个交代。” 这一回说话的是刘仁轨现如今他可不是当初那个凄凄惨惨戚戚连前途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带方州刺史而是大唐右相有了他的帮腔李贤自是底气十足。面对这样一个组合即使李绩没有开腔金信也感到压力沉重。 虽然都是子侄辈惹出来的事但若是不能善加处理只怕立刻就有不测之兵祸。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的时候旁边却忽然窜出来一个声音。 “我祖父从来身体康健刚到凉州的时候也是身体康健结果不出两年却病故了。金将军说杀之事子虚乌有我这里却有人证你可有真凭实据能够反驳?” 屋内四人齐齐扭头见苏毓脸色涨得通红李绩立刻认出了她便和刘仁轨面面相觑了起来。至于李贤早料到了这一遭索性翘起二郎腿不说话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拉着你的手,牵着你的心 绩虽然看上去精神尚好但以金信的眼光自能体唐名将真的老了。哪怕今后辽东再有事李绩也不可能再挂帅出山。再加上先前去世的苏定方郑仁泰等人可以说大唐老一辈的将领已经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然而这却并不意味着新罗倘若对上大唐就有胜算! 战术上他金信有相当的把握能够不输任何人但战略上却不是他凭一己之力就能够轻松扭转的。他没有去过大唐但是他门下有不少新罗商人从他们以及以往的使节送回来的情报他早就得出了一个强大帝国的印象。倘若以从前高句丽打败强隋的经验再去打仗那绝对是必输无疑。毕竟薛仁贵、高侃、庞同善那些盛年将领也绝不是好对付的。 所以虽说不满李贤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却把一个女人带在身边可得知对方是苏定方的孙女他便有些为难。偏偏这时候李绩刘仁轨全都当起了哑巴那位雍王则分明是在看笑话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姑娘我若是真正行下此事别说是你就是唐皇又岂会放过我?所谓人证亦不过是以讹传讹难道苏姑娘就真的认为贵祖父英勇盖世却会中此等计谋?雍王、李司空、刘相公、苏姑娘三日之内此事我必定会给一个交待!若是不能我金信必将封刀自刎谢罪!”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慷慨激昂带着沙场老将的腾腾杀气。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刚刚又捱了这么久但苏毓还是为金信气势所慑一时间竟哑口无言。而李贤虽然没得到自己想要地结果却也不得不欣赏这老将的果断和李绩刘仁轨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答应了。这边把人送走又谢了李绩和刘仁轨的帮衬回头哄走了苏小姑奶奶他这才开口叫道: “政明太子。你可以出来了!” 金政明胸无大志并不代表着他就不喜欢瞧热闹。尤其是看看国中英明神武的金信出丑更是难得的体验。所以李贤一说让他去偷偷一睹会谈实况他立刻就答应了。此时此刻他推开一扇暗门出来毫无风度地一屁股坐在刚刚金信坐过的椅子上。 “金信还真是敢说!”这样毫无忌惮地吐出金信之名对他来说也只有在唐军面前才有这样的体验。在里头闷了许久他已经是满脑门子油汗用帕子胡乱一抹之后。他便略有不安地问道“金信说要给交待不会是准备拿我来顶罪吧?” 对于金政明的脓包架势李贤着实无语可这样一位将来地新罗王对于大唐来说恰恰是一个好兆头因此他立刻安慰道:“放心他就是想这么干我也不会让他得逞。你和我什么交情?”见金政明因为他这么一句话而眉开眼笑。他趁势又补充了几句“听这许多无趣地事你也乏了回去好好歇歇。” 金政明心知肚明地点点头谢过。随即走得飞快。就在今天早上李贤还给他送来了一批可人地美女个个都是床上功夫精妙。即便是在新罗当着太子他也不曾像这几日那么舒坦过那些往日身份贵重的名门千金任你予取予夺简直是人间天堂! 等到他前脚一走李贤便叫来了霍怀恩。听了关于高句丽平定之后的上下动向之后他便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了下巴随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金信虽说是三天之内给一个交待想必还不会马上就走。你以我的名义选一些人参、兵器和贵重的器具送过去就说是我一向钦佩他这位军神言谈间设法让他去探望一下金政明明白吗?” 李贤和金政明打得火热霍怀恩作为中间人和那位新罗太子也同样是熟络得很深知其好色本性此时立刻心领神会地应命而去。 目送霍怀恩离去李贤便起身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低声嘟囓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也不知道烟儿申若和阿嫣她们怎么样了……阿嚏!” 重重打了个喷嚏之后他揉了揉鼻子一想到回家之后那帮女暴龙火的情景他登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寻思着苏毓刚刚出去时地表情很有些不对他遂出门找了一个亲兵询问待得知她没有回下处而是往东北方向去了他不觉有些担忧连忙一路寻找而去。 高句丽的王宫还及不上中原有钱人家的大宅子只不过胜在房间多什么亭台楼阁水池子都是甭想。由于地处辽东天气严寒再加上先前又在拼命抵抗唐军所以花园中的雪融化之后放眼看去就是一片衰败景象。 李贤一路走一路找终于看见花园角落中的一抹黑影. b团全体着黑因此她身上裹着一件玄色衣袍虽说用布条束胸掩去了作为女子的最大特征但只要仔细看却还是能够觉察到女子的柔和线条。李贤瞥见她低着头面上泪痕宛然肩背轻轻抽*动眼角似乎还噙着泪珠只得走了上去。 “小苏这外头太冷坐在这里要冻坏地。” 见苏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李贤没奈何叹了一口气心道怎么自己遇上地全都是倔强不听劝的女人。想归这么想他还是解下了自己那一袭厚实的披风上前盖在了苏毓肩头又轻轻拍了两下:“逝者已矣苏大将军一直都惦记着你想必也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你因为忧思成疾……” 他还在那里想着该怎么更好地把人劝回去却不料自己地手忽然被人抓了个正着吃这一吓他不觉浑身一颤一低头见苏毓正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心里顿时说不出什么滋味。 “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苏毓不等李贤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我知道大家必定这么想。祖父分明是病故在凉州朝廷又给了无数封赏我应该知足了。可是我怎么都不能相信爷爷就这么死了!他对我一直很好我父母去世之后他不但让人教我习武还说让我自己决定终生大事……可是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手上的劲越来越大。结果旁边的李贤只觉得自己那只手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却不好表现出龇牙咧嘴的表情只能强自忍着。平常他看的最多的是苏的文秀虽说也见过她飞身救人但即便是那动若脱兔的时候看上去也显得文静娴雅像此时这般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歇斯底里的场景却还是第一次瞧见。 只是那种难以抑制的抽泣声那种彷徨的无助感却让他忽略了手上的剧痛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向她的脸上抚去。当他的手轻触到那光滑的面颊上时他忍不住微微一停但还是擦去了那刚刚滚落下来的几颗泪珠。 “傻瓜没人认为你是无理取闹。我和苏大将军不过是喝酒谈天的忘年交对他的过世尚且感到难过伤心又何况是你?即便苏大将军的病故和那些新罗人并无关系可名将声誉岂容他们玷污?小苏你能够为了你祖父千里迢迢奔赴辽东仅仅这个孝字就能让别人都把嘴巴闭上。放心师傅和刘相公不会计较这些的。” 李贤自然而然地道出了傻瓜两个字可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觉苏根本没注意这些他赶紧补救似的加上了一连串劝说见她情绪渐渐缓转下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而直到这时候他方才觉自己刚刚顺手而为的动作实在有些逾越了。 苏毓原本就是个迟钝人所以只觉得李贤刚刚的劝慰字字入心坎至于那些肢体动作她更是觉得理所当然。伸手使劲往脸上一抹她忽然又问道:“六郎你说爷爷如果在天上看到我这么胡作妄为会不会生气?” 李贤还是头一次听到她问这样孩子气的问题顿时忘了其他没好气地屈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苏大将军若是知道你如此孝顺绝对只会高兴不会生气。好了别在这石头上坐着赶紧起来!” 人家女孩子都不曾有什么脸红李贤自是觉得自己思虑太多此时理所当然地将苏毓拉了起来又在她背后掸了掸顺便帮她拉了拉衣裳少不得又劝了几句。整个过程中他都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仍然被苏紧紧拉着。 卢三娘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男一女手拉手的一幕面色顿时僵住了。她原本想咳嗽一声提醒一下可看看这两人珠联璧合的模样瞧瞧苏毓那通红的眼角便知道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丫头必定是刚刚哭过而李贤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大约也是追着来劝慰的。于是她悄悄地退到了一边又打量了两眼方才转身离去。 而在花园的另一头某个脑袋也在杂草丛中若隐若现。慕容复使劲憋着呼吸唯恐被那边卿卿我我的两个人察觉了自己的存在心中暗自叫苦。难得找到了一个能躲着程伯虎的地方怎么会居然撞见了这一幕? 第五百三十三章 合理的要求和不合理的会面 唐是不能得罪但却可以钻大唐的空子这是金信战老将得出的结论。所以听说金政明到了平壤城之后和李贤相谈甚欢两人甚至还并肩出现在人前他心中也不无欣慰。毕竟金政明是新罗太子未来的大王能够和大唐的亲王打好关系对于国家未来的前途是很有好处的。 于是在霍怀恩提到了金政明的居处他立刻欣然提出要前往一会。虽说答应了三日之约但他心中早有腹稿自不怕耽误这么一点时间。然而对于这个合理要求他却察觉到刚刚还热情洋溢的霍怀恩有些吞吞吐吐最后更提出要先去安排一下。见此情景他不禁生出了一丝疑惑和警觉。 “政明太子乃是我看着长大的霍校尉直接带我过去就是。” 金信自然而然地摆出了老资格毕竟他是太宗和李治同时推崇的名将拿来压李绩刘仁轨和李贤固然是不够格但压压霍怀恩还是游刃有余。瞧见对方不那么情愿地头前带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跟了上去。他还没走几步前头的人就再次回过了头。 “不瞒金将军实在是贵国政明太子……”霍怀恩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再次压低了声音“我家殿下向来是个风流人和政明太子志趣相同于是不免荒唐了一些还请金将军见到政明太子不要气恼。” 原来只不过是风流阵仗!金信长长松了一口气暗忖霍怀恩也不把事情说清楚一些。没来由吓他一跳。这新罗虽然不如大唐美女如云但领土扩张的同时人口也已经开始膨胀这达官显贵家里养上十几个小妾也不是什么出奇地事。就比如他尽管一把年纪在正妻智照夫人之外还养着十四五个小妾平日的房中运动也是很频繁的。 年轻人嘛好色不值得奇怪只要有身份有地位。要多少女人都是正常的! 因此。他在快要到的时候婉言谢绝了霍怀恩的带路。自顾自地走了进去。还没到房间门口他就只听淫词浪语不绝于耳其中的女人声音明显不止一个。虽然对金政明的不知节制有些气恼但他只是皱了皱眉缓步走到门前正要开门地时候里头忽然钻进来一个声音。 “金信?那算什么东西。我可是未来地新罗王又怎么会怕他!” 金信身后地两个武士看到主人的身子一僵同时生出了深深的愤怒。自家大人在外头拼杀了一辈子方才换来了如今新罗的安定祥和这位太子几乎从来不出头又不见什么政绩居然敢说这种话?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跨前三步一把推开了大门。 一瞬间。他们被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气给逼退了一步。而看清了里头的**场景之后他们俩硬生生又退了两步恰恰退到了原先的位置。至于金信本人则是差点没被这场景惊得岔过气。眼睛固然瞪得老大下颌地一丛胡须也抖动不止。 房间中铺着大红的地毯除了四壁的油灯之外别无其他家俱而地上则是赤条条地滚着十几个人虽说不可能个个肌肤赛雪但这么多人滚在一处白花花的肉看上去也煞是可观。而被众星拱月奉在当中的当然只有一个金政明他扬着头任由身旁的侍姬为他哺酒两只手则分别揉捏着另两人的酥胸而在他的胯下则还仰卧着一个身材曼妙地女子。 金信瞥见金政明胯下地伟物竟是难以抑制地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恼怒随即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句话立刻重重咳嗽了一声。 事实上大门刚刚一开里头大多数人就都已经察觉到了寒风。这些女人和之前的高句丽贵女不同全都是李贤让人搜罗来地久经人事的极品熟女不少更是来自一些私人***场合昨天才刚刚全部送给金政明。 她们早就得到了李贤的金钱许诺因此完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至于金政明则是已经在身下美女的吞吐中欲仙欲死达到了**这外头就是地震也感觉不到何况是区区开门和咳嗽? 金信一向认为适度的床上运动有利于健康可面对这样一幅荒唐场景金政明又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这种荒淫的举动中他自是火冒三丈。才想开口喝骂他忽然想到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不管怎么说金政明还是太子遂强自按捺火气转身就走。到拐角处看见恭候在那里的霍怀恩他只能**地撂下了一句话。 “霍校尉请转告雍王我感谢他对政明太子的‘照应’。”他有意加重了照应两个字的语气见霍怀恩除了苦笑没有其他表情便 声拂袖而去。他那两个护卫武士急匆匆追上路过都狠狠瞪过去一眼。 见到有人指引这三人离开霍怀恩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待看不到人的时候又伸了个懒腰。开玩笑就是在李贤面前他也不用摆出这样毕恭毕敬的架势金信算什么东西?至于那两个新罗武士……别看他们雄气昂昂的他只要一招就能把人全部打趴下! “要不是看在这是殿下的关照……哼!” 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他方才整理了一下表情一阵风似的奔进了那个敝开的房间。觉里头的运动还有继续的趋势他便重重拍了拍巴掌----刚刚金信的咳嗽无人体会而霍怀恩的巴掌却是有人领教过的那个被一巴掌打昏死过去的女人的故事到现在还在平壤城中流传。 几乎是听到巴掌声看到人的一刹那一群高句丽女人便有如受惊的小鹿一般齐齐窜了起来包括那个刚刚给了金政明无限欢愉的女人也不例外。结果本来正处于无边无际畅快之中的金政明猛地从巅峰跌落谷底一瞧见是霍怀恩更是火冒三丈。 “霍校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丫的为了女人连前途性命都不要了还问我什么意思?虽说霍怀恩心中不齿已级但此时此刻还是清了清嗓子随即满面焦急地道:“政明太子刚刚金将军才来过这里难道你不知道么?” “什么金将军银将军……等等你是说金信?” 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金政明再也顾不上下头那种难以名状的难受感猛地蹦了起来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责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及早通知我?” 霍怀恩这个强盗头子如今却在李贤的熏陶下养成了一身炉火纯青的演戏功夫比起盛允文油滑多了此时立刻在那里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政明太子谁知道金将军会忽然一时兴起!刚刚我可是瞧见他走的时候满面铁青!” 糟了这下是真的糟了!金政明一下子满腹的兴头全都化作冷汗出了刚刚还觉着千娇百媚的美女此时看着却如同白骨精似的。荒淫的样子给金信看去了也就罢了问题是他刚刚似乎在美女的刺激下说了不少胡言乱语他自己也忘记曾经说过什么。倘若让金信听到什么不恭的话…… 于是一帮赤条条的美人被赶出了这个宽敞的大房间。而金政明则是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不得不说这位新罗太子虽说不是那种离开了女仆连衣服都穿不上的贵人但在极度的惊慌之下他难免在穿戴上犯错误不过最后在霍怀恩的帮助下终于穿好了。 “雍王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金政明这样的反应完全在霍怀恩意料之中于是他立刻带着这一位去找李贤。然而当他来到李贤常驻的会客厅时出乎他意料的是终于生了因为他看到的赫然是和苏毓手拉手无奈中却带着温柔的李贤! 霍怀恩傻了而金政明则更傻了。他一向认为自己在品味上和李贤有共同语言但是看清了那个秀气得简直不像男人的亲兵他终于明白自己欠缺了什么目光中顿时放射出了狂热的光芒。 一看到霍怀恩和衣衫明显是胡乱穿上的金政明李贤立刻明白自己的设计成功了。若是平常他绝对会很高兴但这时候他的手仍旧握在苏手中体会最多的反而是尴尬。好在苏毓虽说在情事上木讷在大事上却不糊涂赶紧放开了自己的手退后一步站在了李贤身后。结果这反而给了金政明更大的错觉。 “政明太子你这是……” “啊我有要紧的事和雍王你商量!” 一听这话霍怀恩立刻悄无声息地溜了而李贤很希望苏毓也走开结果这一位却卯足了劲犹如钉子一般扎在他身后不敢动弹。情知苏如今是对新罗有极深的成见他没法赶人走只得示意金政明不必顾忌。 这下可好金政明眼睛大放光芒死命往苏毓身上打量了几个回合最后才把今日自己的荒淫举动让金信看见的经过说了顺便还反复强调了一下自己和李贤的志同道合。 不用回头李贤就能知道苏毓那脸必定通红不禁暗骂金政明多事没事情瞎掰这些干什么他当初可都是在胡说八道!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那间别人严禁踏进的房间中尚有一位**的美人在等着说他荒淫并不过分。 第五百三十四章 想不想当女王 何一个国家的政权更迭往往都是充满血腥而要在稳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果决和心狠手辣。新罗虽然是小国但造反的事情也不少见离目前最近的一遭就是当初有大臣昙廉宗等人认为连着两代女王会让国家走入衰弱结果这次起兵成就了金信的威名。因此大唐的高官们兴许不知道新罗王或太子是谁但金信的名字却如雷贯耳。 只不过这些高官中间却并不包括李贤因为他是货真价实的闲王而不是贤王。能够把朝中重要的人认齐全关节打通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连外国名人都要记着他岂不是要累死?所以虽说现如今道听途说了不少金信的丰功伟绩但是看到金政明在那边走来走去转圈圈他还是感到十万分不耐烦。 “我说政明你这样累不累?既然怕人家对付你那就先下手为强把他干掉不就完了!”李贤随口精简了原本那个称呼亲亲热热地上去拍了拍金政明的肩膀“要知道你是未来的新罗王他只要不死将来还是掌握大权如果他刚刚真的听见什么又怎么会不心怀芥蒂?与其等到将来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不如趁早动手!” “雍王你说的简单我……我手中连一个兵都没有要铲除金信根本就是妄想搞不好我自己先给铲除了!” 面对李贤的提议金政明显得十万分沮丧。他头一次后悔起自己在国事上地消极态度。要知道现如今朝堂上那些大臣他还没有认全更不用说什么交情了。再者单单只说是金信那些门生弟子就已经够资格把他废黜了……等等若是那样的话…… 他一下子转过身来那面上露出了极度的惊骇:“金信会不会立明嘉为女王?” “……” 这突如其来蹦出来的话让李贤也一下子愣住了随即想到金信似乎没有提到他上次对新罗方面提出的严正抗议。也就是指控金明嘉派人拐带高德笙。不得不说。金政明这家伙差不多就是草包。而金明嘉虽说小聪明过了头但好歹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立女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若有所思地揉了揉鼻子又点了点头。 而就是这么一个表情让金政明更惊慌失措了起来。他慌忙前进一步一把抱住了李贤的胳膊:“雍王看在你我二人地交情上此次你一定要帮我!明嘉……明嘉那丫头阴狠得紧。当了女王必定对大唐不利不过她是新罗第一美人侍奉雍王你再好不过!你……” 金政明接下来嚷嚷地话李贤基本上都没听见可以说他被金政明狗急跳墙似地许愿给吓住了。开什么玩笑娶了一个高德笙就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调教这要是再捎带上一个更精明更狠毒的金明嘉。他是不是要天天提防后院起火?别说那是新罗第一美人。就是世界第一美人他也敬谢不敏! 于是在大脑陷入当机状态良久之后他终于干咳一声打断了金政明的话。旋即拍胸脯保证会帮忙顺便许诺无数。这刚刚把惶惶不可终日的新罗太子送走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后头的衣襟就被人拉了两下一转头他就看见苏毓虎着个脸。 “你可不能做对不起申若姐姐她们的事!” 拜托小姑奶奶这是人家硬赖上来的他还根本没答应好不好?李贤一时间头痛欲裂想想接下来地工作还需要苏毓配合于是就示意她附耳过来低声说出了一应计划。说着说着他的目光不禁被那小巧精致的耳垂吸引隐隐甚至有轻轻咬上一口的冲动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吹了一口气。 好在乱七八糟的念头来得快也去得快长话短说交待完之后他赶紧连退三步免得再做出什么意乱情迷的勾当。 能够和屈突申若李焱娘等人混在一起苏毓除了一身好武艺之外自不是一个头脑迟钝的人。事实上此番要不是祖父的死让她乱了方寸她也不会露出软弱和失态----当然感情上地迟钝是她与生俱来地特点这就不能强求了。 她压根没有计较李贤刚刚在耳朵边吹气低头盘算了半晌便重重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找三娘一定把六郎你关照的事情办好。” 瞧见苏毓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视野中李贤这才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顺便用手在额头上一抹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连连甩手。天知道苏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都那么久了他这手还痛得要命! 虽然已经到了春日但这北国地夜晚仍旧来得早。太阳下山之后整个平壤城便陷入了一片阴冷之中巡逻的唐军都裹好了厚厚的袍子四下的道路上点起了熊熊火炬为寒 晚带来了几许温暖。王宫里自然少不了火盆和热酒早早钻进了被人捂得极其温暖的被子享受起了惬意的夜生活。 此时此刻从高德笙光滑的**上翻落下来他便仰天看着头顶上的红绡帐想起那时候阿芊为自己打包行李硬是塞进这样军中用不上的奢侈品他还调笑过她好一阵子想不到这回真的派上了用场。想想辽东距离长安数千里现在收到的信反映的都是十几天前出完全丧失了情报的快捷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长安究竟怎么样了……老天保佑他老爹老妈兄弟妹妹还有几个老婆全都平平安安千万别折腾出什么事就好! 他正在心里念叨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声音:“你究竟想让高句丽怎么样?” 李贤讶然转头见旁边的高德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脸上还带着刚刚欢好过后的红晕。由于这些天习惯了她的沉默寡言他倒有些不习惯她的主动开口询问愣了片刻之后方才半支着脑袋反问道:“你以为我想让高句丽怎么样?”见高德笙又沉默了下来他忽然坐了起来猛地掀开了被子。 虽说室内温暖如春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仍是让高德笙打了个寒颤却不再像最初那样用手徒劳地遮盖身子。横竖身上每一寸地方都被他看过她还有什么可以遮掩的? “我记得先头和你说过大唐在辽东会设安东都护府你的父王要是能够在长安表现得好一些那么仍然可以归国。当然我知道王当得久了必定不会喜欢拘束你父王免不了会想着和周边部落串连一气捣腾什么造反谋逆到时候大唐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将辽东之民内迁这高氏君长的血脉也就绝了。” 听着李贤用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态度道出那样惊心的事实高德笙的心不禁愈往下沉可待要求情或是分说什么她又找不出任何可以用于反驳的道理。 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她忽然感到李贤再次翻身压了上来不多时竟是再次浑身火热**大动。而与此同时她又听到耳边传来了低低的一句话:“差点忘了告诉你你那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并不叫甲得而是叫金同善。我记得高句丽并没有多少姓金的人而金姓在新罗却不少我如今寻思着他如果是新罗人呆在你身边的目的似乎倒是值得玩味。” 此时此刻用五雷轰顶来形容高德笙此时的心情也不为过。她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想把李贤推开可她那点力气又哪里抗得住李贤练武人的肌肉?而随着阵阵直入骨髓的酥麻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就连给出一个愤怒的眼神都办不到。 再一次离开高德笙诱人的身体李贤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我当日让人去调查结果我大唐在高句丽的细作果然不是吃素的查到的事情很有趣。原来早先我在长安曾经经历过的一次刺杀也是你那个护卫干的好事难怪我总觉得那股杀气似曾相识。看来我那天对他说要杀尽高句丽人似乎不太准确要说也应该说是杀尽新罗人才对。当然你也可以不信不过我可以让你再见见他听听他亲口对你承认。” 他忽然蹲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趴伏在那里面色呆滞的高德笙轻轻捏起了她的下巴:“高句丽已经为它的不顺服付出了代价而取而代之的则是欣欣向荣的新罗。我虽然因为你的事而向新罗方面去了质询可似乎看起来人家并没有丢出金明嘉顶罪的意思反而是太子金政明岌岌可危。甚至有人说金明嘉也许会成为又一位新罗女王……” “你不要说了!” 高德笙猛地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金明嘉算什么东西?高句丽称霸海东的时候新罗只有俯称臣的份凭什么她现在失去了所有金明嘉却能够享受更高的权势!正当她感到心中那把火烧得更猛更烈的时候她耳畔又传来了一声低语。 “那么你想不想当高句丽的女王?” 心情一下子从谷底跃入巅峰高德笙一下子怔在那里无法消化这骤然间的巨大冲击。高句丽从来没有女王他是在骗她还是说真的? 第五百三十五章 李贤的家书和公文 月三日名曰上巳素来就是大众游乐的传统节日。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每每到了这一天就只见少女少*妇成群结队地外出游玩而那些富有盛名的河川则最是人多。赏尽管是老风俗但在时下的年轻人中间仍是风靡更何况若是运气好还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因此趁这机会前去一窥佳人芳容的美少年也不少。 外头热热闹闹皇宫里头也正在举行家宴而地方则是选在太液池。李弘固然是把太子妃杨纹因和明徽阿斐都带了来就连李显也雄赳气昂昂地带上了自己新纳的两个孺人相形之下倒是盛装的贺兰烟三人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一家人饮酒庆上巳的时候李弘便诵读了《洛赋》那声音朗朗中气颇足:“夫何三春之令月嘉天气之氤氲;和风穆以布畅百卉而敷芬。川流清冷以汪濊原葱翠以龙鳞;游鱼瀺灂于波玄鸟鼓翼于高云……” 听着这华丽的词藻李治固然是闭目作欣然状其他人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今日这家宴唯独缺少了一个人于是最最年少的太平公主李令月皱了皱小眉头忽然嘟囓了一句:“这都三月开春了六哥怎么还没打完仗!他再不回来我就去辽东找他!” 她这声音虽轻可武后是最最耳聪目明的人闻言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等到李弘把那篇长长的洛赋念完。她方才春风满面地笑道:“这上巳佳节独独缺了贤儿一人未免无趣。今儿个早上刚刚从辽东来了公文贤儿恰恰在中间捎带了信……” 这话还没说完李治便先睁开了眼睛紧跟着贺兰烟出了一声惊呼屈突申若和许嫣虽说勉强忍住但两人地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握在了一起。这时候李令月一下子跳了起来。高兴地大声嚷嚷道:“母后。这事你干吗不早说!” 见人人都有不同的反应。武后便笑道:“辽东远在数千里之外这信偏偏在三月三送到可不是大巧?令月看看你那个样子只知道贤儿难不成父皇母后都不要了?”她一面责备女儿一面把信递给了李弘示意他读。自己却朝李治身边悄悄靠了靠。 “父皇母后驾前臣贤顿拜安。” 读了这个开头李弘就几乎忍俊不禁压抑了老半天方才维持住了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不曾笑出声来。这虽不是大白话但和白话也差不了多少倘若换成某个礼部大臣在此毛病怕是要挑出一大堆。然而。等他的眼睛瞥到后头那些字。顿时再也忍不住笑意咳嗽了一声方才再次读了下去。 “辽东的天气很冷若不是一路打胜仗。只怕我军士卒冻伤者不在少数。我这里天天烧着大火盆饶是如此仍是冻得要死要活好在我已经逮到了那个逃跑的蠢笨女人夜晚有人暖床这才勉强能够睡觉。” 听完这一句李显再也憋不住笑噗哧笑出了声就连太子李弘的表情也有些尴尬。至于贺兰烟屈突申若许嫣则是在一愣之后同时咬紧了牙关心中恼火极了----这回她们谁都没法跟过去居然会无巧不巧地让李贤在那里逮住了高德笙! 而李治和武后对视了一眼李大帝久不管事糊里糊涂武后则是暗骂李贤不知轻重连忙在丈夫耳边叨咕了几句。结果心情正好的李治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对李贤地肆无忌惮并没有说什么。 “师傅地病已经痊愈人还硬朗我这个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似乎也应该卸任了免得他太过逍遥。刘相公在平壤指挥数百里之外地百济唐军亦是老当益壮。老将老臣能干薛仁贵他们三个同样是虎狼之将所以我的日子很充实正好新罗太子金政明和金信都来了平壤我没事情就和他们扯扯皮就当打时间了。” “咳咳咳!” 这下子李治一口酒终于呛在了喉咙里头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方才回过神那脸上满是气急败坏的表情:“这……这个惫懒的家伙当初自告奋勇现在却打这种懒主意!这有事情都推给别人去干了他这个亲王呆在那里还有什么作用!” 这话刚刚骂完他忽然醒悟到一个重要问题新罗军主帅副帅都在没事情把太子还有那个镇国之宝金信派出来干什么?于是他一面示意李弘继续读一面开始皱着眉头开动脑筋。而他能够想到的旁边的武后亦不会想不到于是这对尊贵的天皇 同时开始走神了。 他们俩走神下头一帮小地对李贤的家书却愈感兴趣一个劲地催促李弘快点往下念。而贺兰烟虽说恨不得抢过那信看个仔细但这场合不对她只能耐着性子听那些唠叨心中暗恨李贤怎么也不送一封单独的家书回来。 李贤这一封家书及其冗长东拉西扯几乎就像是一篇辽东游记到了最后李弘看到那长长的礼单不觉在心里暗叹李贤做事周到。 “辽东盛产人参鹿茸我让人精选了一些最好的正好给父皇母后和太子滋补身体。靺鞨诸部有人送来了一对鹰大军班师之日我会带回来送给七弟和八弟;高句丽有几个能干的匠人我让人打造了一批精巧的饰匣子正好给太子妃和烟儿申若她们解闷还给令月捉了一只小红狐……” 这时候李治和武后方才从沉思中回过了神对于李贤的周到自然是满意地。而李显李旭轮李令月听说礼物都有自己地份也是齐齐大喜李令月更是在那里满心喜悦地扭动身子恨不得立刻奔回去告诉上官婉儿和阿韦。 武后瞥见贺兰烟在那里不满地搓着手就连屈突申若和许嫣也都是强装笑颜遂微微笑道:“你们三个也别操心了贤儿自有家书单独给你们只不过是夹在公文中一起送来的所以我还不曾来得及给你们。阿芊!” 阿芊闻声上前将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纸筒呈给了贺兰烟这时候三女方才为之一喜贺兰烟更是满面通红地先起身谢过。 小宴结束大家各归其位李治却没有回蓬莱殿而是和武后并肩闲庭信步似地往含凉殿走去。进了内殿打走了闲杂人等李大帝立刻露出了恼怒的表情。 “这个贤儿竟在那里乱七八糟说些闲话!” “陛下这是家书总不能煞风景地说斩多少吧?”武后早就摸清了丈夫的心思此时笑吟吟地从阿芊手中接过又一个纸筒“臣妾早上就拿到了这个却是贤儿呈送的辽东战报本应先由政事堂合议臣妾却让李敬玄先送了过来。” 尽管已经自认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贤君但李大帝的耐性并没有什么提高当下眉头舒展了开来但仍是催促道:“媚娘你怎么不早说!快给朕念念!” 武后如今虽说羽翼丰满手中权势更已经隐隐过当日有李义府的时候但处事却更加老到这也是她直到此刻方才拆开纸筒的原因。信手抹开上头的弥封她取出那卷轴展开便一字一句地开始读。初时她还能保持平稳的语但读着读着她便不觉心中一突但声音仍是保持着平静。 “高句丽全境已经平定但各地仍有负隅顽抗者但不过萤虫之光不足与皓月争辉。可虑的是新罗前有鸩杀苏定方传闻又有毒害李司空之蜚语再有图谋辽东领土之觊觎。臣贤以为高句丽北境与我大唐接壤的领土新罗尚不敢染指然则一旦唐军撤出百济高句丽百济成为飞地必将为新罗所占而高句丽南境亦必将为新罗所吞。” 李治不是尸位素餐的昏君听了这话顿时连连点头这才觉得没有白白地把儿子扔到那里去锻炼。不过所谓的鸩杀传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心中便决定等会再详细看一下其他人的奏报。 “海东三国原本以高句丽独大如今势头既转臣贤以为高句丽君长献俘昭陵以安太宗皇帝在天之灵然则若是不灭新罗亦不可令高句丽一蹶不振。臣闻听新罗王金法敏以王室女妻之百济王两国虽仇却结亲其用意不言而喻。我大唐驻百济军思乡心切亦服役多年不可不令其归国中却多有游侠子愿效力于国可征召使之赴百济。而新罗国强可以鸩杀一事问罪若能削其实力则前时辽东之战所耗钱粮不至于白费。” 看到这里武后深幸这封信没有现在政事堂过堂否则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毕竟朝臣中死心眼的人极多倒是君王的仁义是做给人看的。见到李治深以为然地使劲揪胡子武后便知道丈夫心动了于是更趁热打铁劝说了一番。等到将丈夫送出了含凉殿她方才召来了阿芊。 “太医署那边真的确认了?”阿芊头也不抬地低声应道:“是娘娘。”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万事俱备,只欠诱饵 如外头的风评那样李贤这人的性格向来就是先斩后不是缺乏深思熟虑的人但往往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那些头脑热的事很是让人无语。好在这一次军中有李绩和刘仁轨两座大神坐镇在长安人看来他怎么也不可能越过这两人搞出什么大事。 然而李贤很有些怵的刘仁轨却忽然在金信离开平壤城后第二天匆匆赶往百济。作为曾经大唐百济方面军的总参谋长他对那一亩三分地很有感情当初更是曾经凭着一己之力打回了皇帝的圣旨愣是让大军驻扎的期限继续往后无限期拖延。而由于如今是刘仁愿在那边戴罪立功刘仁轨忽然不避嫌地跑到了那里去让好些人大吃一惊。 李绩对此却并不吃惊事实上当高侃和庞同善联袂来见婉言提醒他好好看着李贤的时候这位货真价实的老狐狸却把手一摆笑称自己如今只不过因为路途颠簸方才在辽东逗留这身上早就没了行军大总管的名头拿什么去管雍王李贤? 于是高侃只能提出李绩毕竟是雍王的王傅不能眼睁睁看着李贤犯错误。然而下一刻他就立刻被李绩的回答给噎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雍王如今早已成年哪里还有什么王傅!我如今是太子太师却是陛下体恤我的身体给的悠闲得不能再悠闲的闲职无论是政务还是军事我都没有心力再管了。如今辽东大军中有你们俩和薛仁贵。无论如何都稳若泰山你们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于是高侃和庞同善只能满心郁闷地开路----作为两个即将再次跃升的高级将领他们这些天实在听到了一些不那么好地传闻所以想向李绩讨一下主意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细听就把他们打了。走在半道上高侃忽然没好气地叹了一声。 “英国公真是老狐狸!” 谁说不是呢?事实上当李贤拿到李绩派人送过来的大印时。忍不住愣了一愣。要知道。他初来乍到怕别人不服。于是李绩病情一缓他就当着众将的面宣布将大总管印仍留在李绩那里保管这一点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好感。然而此时此刻他那位老狐狸师傅把印鉴再次送了回来其意义无疑不言而喻----你自个要做的事情你自个负责。 除此之外李绩还附赠一个带着李家三十号家将的李敬业。此时此刻。后者正在那里和程伯虎薛丁山相谈甚欢仿佛好几年没见似的。他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就只见刚刚还说话说得起劲的李敬业转身大步上前重重拍了拍胸脯。 “爷爷交待了从今儿个开始就真正把你当作主帅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说大总管要干什么就下令吧!” 李敬业地豪言壮语一出就只见外头地大门被人推开。紧跟着进来地就是盛允文和霍怀恩。张坚韦韬两个皇帝指派的亲卫在李贤婚后双双卸任。凭借世家子弟的身份拿到了外派官员的名份临走前还不忘表明心迹自认是李贤的人。 而作为前任亲兵头子的盛允文受到李绩器重如今是辽东军中的一号实权人物。至于霍怀恩这个现任亲兵头子在收拢了前来报到地亲兵团之后。等于集合了雍王府的最强尖刀。这两人进来之后一施礼他们的身后便忽然探出来一个头正是慕容复。 瞧见自己这边的人都到齐了李贤便干咳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道:“既然大家都来了那我就说说这几天的工作计划。金信虽然说要给我们一个交待但我琢磨着大多数也就是扔一个人出来定罪反正新罗如今人丁兴旺姓金的王族一抓一大把。不过这三天……不对如今只剩下两天了我们也不能闲着要做好打仗的准备。” 虽说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李贤胆大包天但没想到他会用这样轻飘飘地语气说出要打仗这么一个事实。要知道如今在位地李大帝虽说标榜自己的文治但其实从登基之后就一直在打仗尤其是海东这块地已经打很久了上下的将士都有些疲了。 于是程伯虎就代替众人道出了心声:“真地要打?” “废话不打的话等到大军撤出拱手把这里送给别人么?” 用一句**的回答打回了众人的疑问李贤就开始介绍新罗太子金政明的动向----虽说金政明还在担心金信是不是会废了他但这享福的兴头仍在一看到美女便忘了所有最后干脆把所有的计划事宜都丢给了李贤丝毫没有考虑到引狼入室的可能。 在听完李贤的简短介绍之后从小和李贤厮混在一块的李敬业等人全都是面面相觑。居然会相信这位雍王的李贤那个新罗太子真的太孤陋寡闻了难道就不怕李贤把他的压箱底也一起给骗了?虽说心中唏嘘不已但这帮人在面上全都分毫不露就连木讷的薛丁山也学乖了。 然而这时候旁边却钻出来一个煞风景的提问:“师傅真的准备帮那个新罗太子铲除金信?” 说话的是满脸迷茫的慕容复他虽说拜了个便宜师傅但李贤只是想到的时候对他说一番奇奇怪怪的道理想不起来的时候就把他如同放牛似的搁在一边所以他对李贤的本性还缺乏一个清醒的认识。看到旁边其他人都在用怜悯的目光看他他自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看到李贤满脸不善地迫近身旁他不禁感到头皮麻。 “笨!”李贤狠狠地在慕容复的头上敲了一下旋即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地教训道“我像是那么滥好心的人么?这年头做人要聪明否则被人卖了也不知道!当然我确实是在帮金政明否则他这么个货色要是坐上王位肯定没两天就被人废了把命给丢了!” 他一把拎起慕容复把人丢在一旁便对霍怀恩吩咐道:“我上次吩咐你的事情干得怎么样了?” “我排查过所有战俘已经精心挑选出了三个人这三个不但武艺高而且和新罗都有深仇大恨。他们自然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外头有人接应他们逃狱。”霍怀恩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禀道“说起来高句丽战俘成千上万挑出这么三个人还多亏了薛仁贵将军鼎力相助。为了设计那场戏这费的功夫可不少。”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把目光都转向了薛丁山而后者连忙举手申明道是不关他的事。而李贤素来很欣赏老薛的知情识趣不免在心里盘算着回去给人家帮点小忙虽说都是大将军但这大将军也有高下实虚之分不尽相同。 “看来是万事俱备了!”李贤轻轻拍了拍巴掌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好了把老薛和高侃庞同善他们找来是时候摊牌了!” 摊牌两个字一出李敬业连忙提醒道:“六郎你送去长安的信可还是没有回文!” “兵贵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时候还考虑那些婆婆妈妈的岂不是耽误时间?再说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我有大义的名份还有最好的借口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李贤有七分把握老爹老妈那边会通过这件事再者大唐的军队有一个最难得的优点那就是没有文臣监军。只要上下将领抱成一团回去之后还不是要怎么报怎么报?他本来就不准备独吞战果拿出点甜头大家分一分还愁不能摆平么? 于是这一天中午李贤就在高句丽王宫中摆宴招待军中的三位高级将领。薛仁贵来的时候还算面色平和其他两人却是愁眉不展而等到宴请过后三人回去的时候却都露出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表情让一帮子随从都在寻思李贤究竟请他们吃了什么大补之物。 而招待过后李贤顺便就去打扰了一下金政明寻欢作乐的兴头。不得不说这个看上去身体孱弱的青年在纵欲方面似乎有颇强的天分持久力也相当强。许是这几天在吃的方面也滋补得很好因此他非但没有被女人榨干反而显得精神抖擞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懂得采补。 李贤压下心中种种恶意的揣测在这位新罗太子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明儿个一早我派人护送你去新罗军营。” “什么?”金政明本能地一缩紧跟着跳了起来面上要多惊慌有多惊慌“那里全都是金信的人若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我肯定就没命了!雍王你可不能这么害我!” “我要是想害你还不如把你一刀宰了然后报一个暴毙身亡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李贤对于金信的表现实在是嗤之以鼻晒然一笑道“放心我陪你一起去谅他们就是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怎么样!” 这下金政明方才转忧为喜紧跟着李贤说什么他都连连点头。在他看来只要有李贤同行他这个太子的宝座就肯定牢靠了。满心欢喜的他完全没考虑李贤为什么要亲自走这么一遭只顾着沉浸在李贤答应送他五个高句丽美女的欣喜之中。 第五百三十七章 杀人的前奏 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跟随李前这句孙子兵法中的不世名言便深深刻在了李贤的脑海中这当然是托了某本红极一时小说的福。 要说他骨子里确实有点大汉族主义但他的个性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由于懒散的本性几乎很少主动出击与其说学兵法是为了打仗倒不如说是正好投身到这个稀世的年代不学白不学。再者这年头的唐军在战场上几乎都是以强打弱没多大危险所以他最开始其实是看热闹的成分更大一些。 然而上次到西北固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但这次来辽东却是他主动请缨结果阴差阳错不但逮回了逃妻抓到的刺客居然是前科分子这已经是行刺他第二回了!尽管知道贸贸然行动会给人留下把柄可能不利于他这个“闲王”的名声但要是别人三番五次惹到头上还不反击那他就真成窝囊废了! 高句丽立国虽然也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刑法主要还是看君王高兴不过自从泉盖苏文一人独大泉家甚至俨然有高句丽第一家的势头这王宫的地牢就渐渐有些荒废了。这些天这黑暗的地牢重新挥旧日作用不但大把大把的有人填充进去甚至惨叫声也不绝于耳这甚至让王宫中的一些老仆生出了一种怀念的感觉。 然而被处刑的人就没有那么好受了。金同善万万没有料到李贤一口揭穿他地身份。又逼着他写下了一切可之后不但没有再来看过他他所受的刑罚也不过是从一日三次改成了一次至于外界的事情则一点都不知道仿佛那负责执刑的汉子根本不会说话似的。不但如此甚至连那仅有的照明火炬也被撤去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门缝隙露出的那么一丁点光亮。 他比高德笙年长二十多岁想当初凭借救王地功劳起家。到最后成功让高德笙对他种下依赖和情愫。则是足足用了好些年。期间更在高句丽秘密成家立业有两儿一女所以他听说李贤要杀尽所有高句丽人才会露出那样地恐慌。 嘎吱---- 在黑暗中呆了这么久他地耳力有相当的增长听到这声音立刻竭力抬起头往外张望。现来人不止一个为的甚至还掣着火炬后头那个似乎是李贤。他忽然生出了无限希望用力挣着手臂上的锁链他几乎毫不思索地嚷嚷了起来。 “雍王雍王殿下!我已经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求求你放我出去!我确实叫金同善是新罗人。直接听命于新罗王直辖的间所。我见过新罗王还见过金信上将军对了。还有善城公主!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听到这近乎语无伦次的求饶声李贤地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偏过头对身边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头的人低语道:“你都听见了?” 虽然室内没有寒风但那人的身躯却在簌簌抖。好一会儿李贤方才看到那人抬起了头那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中放射出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和失望。正当他想要火上浇油再说些什么就只见旁边那人猛地奔上前去冲着居中铁链悬吊着的金同善就是狠狠一个巴掌。 “你居然敢骗我!” 此话一出那黑衣人猛地掀开斗篷不是高德笙还会是谁?她疯似的伸手去抓金同善无奈为了受刑方便李贤根本没有给他穿衣服因此她只能狠狠掐着他地脖子嘴里骂出了一连串高句丽语语又急又高又快。 好容易骂完了之后她竟是又狠狠抡了几个大巴掌直到金同善地脸肿得老高而她的手也被震得痛她才勉强停歇了下来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先是掩面抽泣旋即竟是失声痛哭了起来。这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回荡着女人地哭声更显得凄厉阴森。 看到金同善那嘴角溢出鲜血左眼也肿得老高李贤这才冷笑着走上前命人把高德笙带出去。现在他已经确信高德笙对这家伙的最后一丝牵挂也没了。 “你招供的那些都无关紧要我现在问你如果金信死了新罗国内会如何?” 刚刚高德笙突如其来的疯狂让金同善吃尽了苦头而且主要是精神上的冲击毕竟和他这几天遭受的酷刑相比那几巴掌不过是小菜一碟。听到李贤直言相问他再次生出了一缕求生的希望连忙奋起精神答道:“倘若金信是被大唐所杀新罗上下必定同仇敌忾;但如果是被别人所害那么新罗国中必定大乱。” 这回答恰好合乎李贤的设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满面期冀的金同善他忽然抽出佩刀 入了对方的胸膛。直到这时对着那不可思议的眼微笑道:“留着你不过是为了一泻我心头之恨你早就没用了。你如果真是忠义无双的汉子我兴许还会留你一条命但现在你非死不可!” 眼睁睁看着金同善死瞪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李贤这才随手把沾了血污的佩刀往地上一扔伸手往后一招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按照计划送他一程!” 做这种事情霍怀恩最拿手当下便答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亲兵把金同善解了下来。而李贤看着他们把人架了出去又驻足片刻方才回去。明天一大早他就要陪着金政明去那里拜访金信想必这意料之外的会面一定会很精彩才对。 平平常常一个春日的夜晚距离平壤城三百里外一座驻扎着新罗军队的土城却显得不太平静。虽说这里不过驻扎着四千余人但由于这是新罗军临时大本营号称军神的金信也正在此地因此防卫自然是非同一般的严格。 然而这一夜先是有巡逻的哨探现有人侵入紧跟着四处追查时又现了一具尸体接着又有几个新罗武士听到打斗声闻声而去却看见一帮黑衣人迅离去丢下了三个重伤的人总而言之除了普通士兵睡下的将领都被惊动了。 死人很正常如果死的是军队中的人也很正常问题在于新罗主帅金钦纯几乎把整个大营的人都点了一遍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却现自己的人一个没少而这一具尸体三个大活人就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这也就罢了偏偏跟着金信好容易从平壤城脱困回来的金仁问在查看了尸体之后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那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莫非是身份败露?” 金钦纯听到金仁问在那里喃喃自语顿时也感到事情有几分不妙。事实上前天他被怒气冲冲赶回来的兄长大骂了一顿心里已经够七上八下了实在禁不住再一次打击。把那些碍事的卫士都赶了出去他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我曾经在明嘉那里见过此人似乎是大王派在高句丽的间者身份不低。”金仁问犹豫了片刻考虑到眼下情势非常最后决定实话实说“大约四五年前明嘉曾经指使此人以高句丽间者的身份刺杀雍王李贤并故意失手引起长安骚乱。后来听说他平安回到高句丽并一直留在高德笙身边这个时候忽然死在这里实在是……” 那后头省略的字就是不说金钦纯也清清楚楚不是蹊跷就是可疑。自打唐军先下平壤趾高气昂他就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待之后居然有蠢货信口说什么苏定方是被鸩杀的他就更加恐慌了----因为整件事情的策划者不是别人正是作为金信亲弟弟的他! 这老天爷就不能消停一下么!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就算不能再进一步好歹也该在高句丽这个大患已除之后好好享受一下荣华富贵吧? 气急败坏的他很想砸东西奈何这里是议决军事的地方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砸。而且旁边有一个金仁问地上除了一具尸体还有三个进气少出气多的半死人。于是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此事是否要报上将军?” 拜托你可是人家的亲弟弟我至多也就是个外甥!金仁问心中把金钦纯骂了个半死奈何金信既然在这样诡异的事情若是瞒报到时候指不定又是一阵数落。于是他点了点头出门叫了一群卫士也不管重伤员的情况直接把人抬到了金信的住所。 正如金仁问所料金信早就被惊醒了此时此刻正等着人家来汇报。一听说有这么诡异的事他第一时间查看了尸体从记忆中搜索到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相当难看。然而正当他皱眉沉思的时候却不料那三个奄奄一息的伤员忽然暴起突袭竟是赤手空拳地朝他攻来。 这三人的攻势状若疯虎毫无章法然而金信却并非猝不及防就只见刀光遽然一闪其中两人便鲜血横飞地倒跌出去死活不知地摔落在地另一个却敏捷地猫腰躲过刀光右手往头上一抹又猛地向前一甩旋即也不看结果牙关一咬颓然倒地。 金仁问和金钦纯看到一地三个死人惊魂未定地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他们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却只见金信正伸手捂着腰眼手中隐隐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第五百三十八章 新罗军营一日游 罗人不是傻瓜平白无故捡到了三个陌生的重伤员搜都不搜一下就往主帅那里送。事实上他们基本上是把那三个人的衣服都扒掉了只差没剖开肚子检查一下是否会藏有兵器谁知道还是演变成这样的一幕。 金仁问金钦纯几乎是用最快的度招来了军医同时又叫来亲兵再次查看地上的三个死人。这一次检查的结果让他们全都傻了眼却原来这三人的头里都藏着几根细细的针幸好能够有机会射的只有一个人否则结果不堪设想。不但如此这三人身上的重伤竟是货真价实绝非伪造。 “是高句丽人。” 金信虽说腰部挨了一下子但受伤并不算重此时瞧见名义上的主帅副帅都在那里团团转他微微皱眉便吐出了一句话。这样的阵仗在他当年率兵打仗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不少次而高句丽刺客层出不穷的手段曾经一度是新罗王族和重臣防范的重心。可叹他居然以为高句丽亡国就此放松了警惕却忘了人家的垂死反扑。 里藏针危难之际既可用来退敌若是遇到之灾时又可以用来开锁正是高句丽泉家死士常常使用的手段。 金钦纯金仁问对视一眼同时转向那个满头大汗的军医异口同声地问道:“针上可曾淬毒?” 那军医连忙摇头这才让一帮人稍稍松了一口气。此时外头有人报说天色已亮房内众人这才醒悟到竟是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一时都有些精疲力竭。而金信虽任由军医处理伤口却没有忽略一个最大的问题。 “如果真地是泉家的人那么想必就是泉男生正在清理家门以此向唐军表达善意不过既然追到了这里。想必他们也有借刀杀人的意思。把这些尸都保存好。明日送去平壤向泉家父子问罪!” 金信原本就不是一味隐忍的性子。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心情大振。当然最最值得庆幸的还是这位新罗军的主心骨没有什么大碍否则上上下下的指责一来他们就得集体去蹈海了。于是外头立刻就有亲兵前来收拾一地狼藉的尸体而在两个卫士搬动金同善地时候金信却忽然叫住了他们。 “此人毕竟是我国间者。厚葬。” 两人心悦诚服地答应了一声正欲继续动作其中一人却忽然觉金同善拳头紧握似乎藏有什么物体慌忙提了出来结果引来了众人好一番紧张。金信此时想到此人死在这里本就蹊跷遂亲自上前掰开他地拳头然而里头并没有什么大线索。只是一块不知从哪里撕下来地布条。上头锦纹精美绝非平常。 三个地位最高的人传看了一圈最后确定东西并非新罗产物。不禁都绞尽脑汁开始横向纵向思考。就在他们的眉头全都皱成了大疙瘩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的声音紧跟着便是急促的叩门声和叫嚷声。 “上将军外头……大唐雍王把太子送回来了!” 太子?金政明?由于金信匆匆从金城赶来金钦纯和金仁问差不多已经把这个人给忘记了事实上这位太子当初确实在政治上没有什么建树唯一会被派出来的理由也只是由于地位身份够高----在那时金仁问被软禁金信不好出山金钦纯不能离开新罗大营地情况下金政明当然得作为王族中的最高代表出面解决。 金仁问想起自己在高句丽王宫中被软禁的那些日子一时间恨得牙痒痒的。凭什么他只能看着那间狭窄又不舒服的房子和那些冷冰冰仆人的脸色而金政明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却能够被李贤视为上宾招待得无微不至? 于是他立刻提出道:“舅舅若是太子得大唐襄助或是向大唐做出什么承诺……” 那边金钦纯同样是满肚子不安:“大哥这雍王亲自将太子送回来……” 带着这些未解之谜金信带着金钦纯和金仁问亲自出面迎接了李贤等人一行。出乎他们的意料作为大唐亲王兼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贤带地随从很不符合他地身份----充其量也不过是三四百人亲兵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会在路上遭到劫杀? 不但如此下马之后的李贤甚至和金政明并肩而行那亲密交谈的模样简直像是一对兄弟就差没有勾肩搭背了。金信金仁问对此还有些准备金钦纯则是瞪大了眼睛实在想不明白这位在国内也不过风评平平地太子怎么会得到李贤的青眼相加。 话虽如此这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无非都是些没营养的恭维、颂圣、慰问或是祝福总而言之在这种场合下头说的话人人都知道过后就有如烟雾一般消散无踪谁也不会当真。而鉴于在场的三位姓金 从辈份上来说都是他的长辈因此金政明则是摆出了态说话得体竟是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毫无意义的寒暄之后金钦纯终于忍不住试探了一句:“雍王料理辽东道军事可谓是日理万机为了送太子专程来这么一趟实在是让我等过意不去。” “咳什么日理万机我也就是担一个名义事情有的是人去做哪里用得着**心?”李贤懒洋洋地一挥手又笑容可掬地冲金仁问点了点头见这一位忽然面色白他那脸上的笑容登时更灿烂了“我和政明太子一见如故送一送也是应当的。再说了如今不好好抽空消遣一下这之后忙起来可就是真没空了。” 金钦纯觉着能和金政明混在一起的人大约能干不到哪里去听到这最后一句以后会忙也没生出多大联想而金信金仁问根本不相信李贤真是个游手好闲的“闲王”此时的思维可谓是快转动一下子联想到了诸多乱七八糟的可能性。可是还不等他们再设法试探一下李贤就自己交底了。 “这百济……不对应该是熊津驻军多年未回父皇决定重新征调三万人前来调防依然以刘相公主持熊津防务。至于这高句丽撤军的事情似乎也要暂缓有消息说要将辽东之民内迁然后把河北道的百姓迁入辽东从此之后高句丽和我大唐就是一家了。” 又是五雷轰顶!一时间三个年纪加在一块过一百五十岁的人全都给震得动弹不得金信嘴里苦金仁问心里酸至于金钦纯根本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新罗地处半岛之东百济地处新罗之西往日百济强盛的时候他们想到大唐去也得费尽千辛万苦当初千方百计联络大唐从海路进就是为了把这块地纳入囊中。 结果大唐固然是把百济连根拔起结果却不肯走了还主持了什么见鬼的盟约。谁愿意和百济结盟他们要的是土地是能够让新罗扩张的土地!这百济大唐不肯吐出来也就算了可是迁出高句丽百姓再把河东道百姓迁进来这不是绝户计么? 正因为如此除了金政明一路上照旧没心没肺地和李贤谈得兴起其他三人全都没了任何说话的心情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消化一下这个事实。而金仁问无意间一瞥李贤的随从却现了一个刚刚没注意到的人那眉头更是紧紧皱起因为他看到的人是泉献诚!而这位高句丽贵公子的锦袍纹路似乎和他们刚刚从金同善手中掰出来的一模一样! 泉献诚对于今天的新罗军营一日游很不解奈何李贤亲自来邀他老爹又想到今后就要成为货真价实的唐人不好不顺着人家雍王的心意遂一口答应了下来。如今在周围那些诡异的目光下他只觉得浑身不舒服继而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这可是在人家的军营里头李贤只带了三四百人这要是新罗一下子翻脸……他猛地脸色白不安地四处转头打量了一下见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一点他不觉更是焦躁了起来。正在这当口他猛地现金仁问正死死盯着他直瞧。他可不觉得人家是在看自己的衣服只认为对方真的别有用心一时间正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这个险地。 可是他看见的只是程伯虎和李敬业勾肩搭背笑眯眯地在说闲话薛丁山漫不经心地在打量天上的飞鸟慕容复正在好奇地参观人家的军营霍怀恩倒是尽着亲兵头子的职责但那眼神怎么也不像是满怀提防……至于李贤就更别提了根本就是像游山玩水似的! 说李贤是游山玩水实在是过分了一些他眼下确确实实正在参观新罗军征北大本营顺便也没少往心里头记东西----尽管只是表面现象但还是有参考价值至少大约有多少人他还是能看出来的。想想在这次辽东战役中新罗也虽说是在磨洋工可也多少出了力就是这兵力调配和粮草花销可是也不少。 他一面想一面摩挲了一下好几天没有清理的胡须茬心中想道:听了刚刚的话他们究竟会怎么做? 第五百三十九章 冒险,还是退缩? 着眼睛说瞎话或者说能够面不改色地把一件绝不说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就是李贤最大的本事。早年靠着这忽悠的本事他不知道骗了多少人入彀甚至就连他的至尊爹娘都不曾幸免过如今面对的场合那就完全是小阵仗而已。 所以别人在那边旁敲侧击他偏偏顾左右而言他再也不说什么辽东熊津之事只是在那里七拐八绕说些乱七八糟的把金政明送到了地方便准备上马走人。结果金信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那股难以名状的惊悸亲自出面把李贤留了下来。 至于用的借口么……很简单那就是请大唐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雍王李贤阁下指导工作。天知道这里的三位金姓将领打过的大仗小仗很可能比李贤吃过的饭还多说出这话时偏偏还能够面不改色。不过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是面对这种绝不合理的要求金政明竟是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在旁边撺掇了一句于是李贤歪头思量片刻就爽快地答应了。 他答应但有人却不干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自然就是泉献诚。刚刚这一路虽然是走马观花可就是这么随便看看他也现此城中少说也有新罗军五六千人换言之李贤这么一丁点护卫甚至不够人家两下吃的。就算再精锐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到时候就算他侥幸逃出去这要是丢了主帅。他辛辛苦苦劝说父亲投大唐的苦心就白费了。 “雍王殿下平壤城中还有不少军务和政事等着您处置!”看到李贤一脸不以为然地模样泉献诚不禁头痛至极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到了一个借口“算算陛下的圣旨也快要到了倘若中使找不到人……” 这家伙怎么这么啰嗦难道不知道今儿个只不过是带上他当龙套兼诱饵的么? 李贤一面想一面没好气地打断了泉献诚苦口婆心的相劝:“泉将军放心这就算有中使来。好歹还是有人接的。再说我这不是为了公务么?” 金信唯恐李贤被泉献诚给劝走。闻言自是连忙附和。这土城虽说是军营没什么好招待的虽说有一小撮特权分子夹带女人但料想李贤在中原那富贵地方呆惯了也不会在意这些好在他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到军中不少人也已经闲得慌了便提出今天会有一场比武大会。 比武大会?我们怎么没听说过?金钦纯和金仁问同时愣住了。可看见老当益壮的金信说得信誓旦旦他们只得也在那里点头。等到兴致盎然的李贤提出待会要亲临观瞻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姜还是老地辣这么个简简单单地办法至少在所谓地指导工作之后让李贤再留个半天以方便他们想办法。 于是金仁问趁人不备赶紧溜去准备比武大会事宜了。为了好看精彩这回非得在精锐中好好挑选一拨人。当然。顺带还要找幕僚商量一下主意。天哪倘若大唐真的准备派兵常驻百济和高句丽进行“扶助”那么他们这仗就完全白打。而且情况不是更好而是更糟! 由于金仁问动作快所以李贤这一行人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有人以无比谦逊的态度请求他指导工作甚至还有不那么聪明的直接搬出厚厚一叠帐册让金信和金钦纯很是无语。而李贤多半时间都是笑眯眯地和人亲切拉拉家常这一路走过去人人都在暗中道是这位尊贵的大唐亲王丝毫没有架子完全没想到李贤完全是搬后世领导亲民的那一套。 不就是亲切慰问外国友人么?他一面在肚子里嘀咕一面笑容可掬地和人家握手……不应该是点头称赞一下这还不是他的拿手好戏?这走着走着金政明终于也学会了这一招李贤干脆就把这位新罗太子推到台前去了。 李贤演戏地时候全神贯注李敬业等人却是无聊得要死就差呵欠连天抱怨连连了。倒是慕容复一直在便宜师傅后头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直到觉得有人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方才移开了目光一见是李敬业他顿时愣了一愣。 “你小子还真是精明敢情你知道你师傅准备把你留在辽东?” 留在辽东?这什么意思?慕容复被李敬业的话说得莫名其妙见程伯虎也瞅着他直乐一向冷淡的薛丁山笑眯眯的而近在咫尺的霍怀恩也在那里意味深长地瞧他他不禁愈茫然。还没想通究竟是怎么回事程伯虎便如同老鹰捉小鸡似的把他从 挟了过来。 顺便提一句程伯虎如今身长七尺所骑的马也是最最高大的幽蓟马凭借他地巨力和身长慕容复还真是毫无抗拒之力。 “听说你大哥明年就要继承吐谷浑王位所以留着你在长安多半不那么妥当你师傅这次带你上辽东就是想着到时候让你留在安东都护府。吐谷浑毕竟是从这一带分出去地你要是努力一把必定能站稳脚跟。你小子这么机灵前途绝对有希望。” 虽说正在那边见鬼说鬼话的和一群新罗将领敷衍但李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是自小练就地几丈开外的风吹草动听得清清楚楚所以隐约听到程伯虎在替他教育徒弟。虽说觉得这大块头多管闲事但他此刻也没功夫去管这些瞥见霍怀恩在东张西望他便知道这位亲卫头子正在为之后的行动做准备。 “雍王殿下比武场已经安排好了!” 消失已久的金仁问终于满面春风地出现只不过那额上还能看见汗迹足可见刚刚这段时间他东奔西跑煞是辛苦。虽说知道人家的目的不单纯但李贤自己又何尝是单纯的当下一面笑吟吟地随着对方的引导一面提出单单比武没意思他要再放点彩头。 在场一拨姓金的原本还以为李贤要亲自派人参加比赛一听到只是加彩头不禁失望。然而李贤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他们惊得跳了起来。 第一名赏金五百两! 那可是黄金赤足的黄金!要不是金仁问知道李贤确实有钱几乎就要以为李贤不是在开金矿就是在信口开河。当这样一条赏格开下去之后原本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比武还不存在多少期待的武士们全都振奋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场合问题那么人们就会看到一群嗷嗷直叫的狼! 落座之后金政明终于难耐心中的疑惑趁人不备使劲拉扯了一下李贤的衣裳。由于关系的进一步拉近现如今他和李贤之间已经省却了那种以头衔开头的称呼:“六郎五百两黄金可是大数目!”----换言之他这个新罗太子可还是没见过那么多钱! 李贤瞥了一眼那演武场只见十八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如同钉子一般扎在那里眼睛中个个都露出了无比狂热的光芒。新罗并不富裕事实上这个小国也就是这两年跟着大唐两边打仗故而积攒了一点家底以前但有积蓄也会给旁边的高句丽和百济剥削过去。可以说五百两黄金对于如今的王族来说也是莫大一笔财富。 “花点钱算什么!你大约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千金买马骨。你这个太子坐得不那么稳当花两个钱让你收买人心不是很方便么?” 金政明闻言一下子傻了五百两黄金为的就是给他这个新罗太子收买人心?他就差没有捶胸顿足表示反对了这钱要是直接给他可以办多少事用得着给一个武士么?那就是海东第一高手那也不值五百两!话虽如此但他心中还是暖烘烘的更觉得这一趟赶路跑得不冤竟是结识了这么一个讲交情的兄弟。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李贤升格成了兄弟尽管只是提供金钱和帮助的兄弟。 比武很精彩虽说李贤没少看过南衙十六卫大比不是没看过高水平的御前竞技但是他不得不说今儿个这新罗军中的比武大会确实是高水准的----只是不知道那高水准是否因为五百两黄金才激了出来。尽管说是点到为止但那十八人都是状若疯虎不到丧失战斗力绝不放弃到最后那个一路打到最终决赛的胜者几乎是用刀拄着才能站着。 而利用李贤聚精会神观看比赛这两个时辰的时间新罗军三巨头之间的紧急磋商终于商量出了那么一个结果尽管这个结果几近难产但已经是某两人用尽威逼利诱方才最终出台。在大唐“步步紧逼”的手段之下他们所能够倚仗的也不过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原理。 所以当李贤撺掇着金政明上去给优胜者颁奖的时候金仁问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那边的主台走了过去。李贤一转头冷不丁看见他立刻就提起了全副精神他旁边的霍怀恩更是若无其事地轻轻把手搭在了刀柄上。下一刻金仁问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第五百四十章 演砸的戏,改变的剧本 目睽睽之下新罗王弟大唐临海郡公金仁问竟是把己的脖子上! 倘若说人家是拔刀相向李贤大约还能够面不改色可这时候他却遽然色变。显然这结果是他事先完全没有料到的。至于他旁边的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等人也一下子都愣住了金政明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叔父呆呆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殿下金仁问前受吾王之托又领陛下官职在长安享尊荣岂料此次奉陛下旨意担任新罗军副帅却屡屡失军命。虽司空大人不曾责备然仁问心中愧疚更有不利于亡者的流言四处散布仁问自知万死不能辞其咎。今日殿下正好来此仁问便一死谢罪!” 李贤瞠目结舌地看着金仁问见他正把刀往脖子上拉这才感到事情不好才开口叫了声“住手”就只听耳边响起了叮地一声清越声响紧跟着就看见金仁问手中佩刀脱手而出在空中打了两个转直直地扎在了地上定睛看时那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这时候他方才惊魂未定地朝旁边瞧了一眼见霍怀恩也在那里抚胸左手似乎还扣着几枚铜钱他自是明白刚刚多亏这亲兵头子动手。下一刻也不用他的吩咐后头立刻一左一右闪出两个亲兵上前把金仁问搀扶了起来----说是搀扶其实还不如说是挟持。 李贤长长吁了一口气事实上。倘若刚刚金仁问真的伏尸当场他这场戏不但演砸了而且连怎么收场都不知道。金钦纯死了不要紧如果是金信死了也不要紧可金仁问是大唐临海郡公这死了就麻烦大了。瞅着脸色苍白地金仁问脖子上那道血痕还有那上头渗出来的汨汨鲜血他没来由一阵后怕。心里更是暗骂连连。 这年头怎么都喜欢玩抹脖子那一套。难道很好玩么! “老金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这谢罪什么的是以后的事!”李贤口中说着安慰的话亲自上前把金仁问拉了起来又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帕亲自替他简易包扎了一下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只见金仁问眼皮子一翻竟是这么直挺挺晕倒了过去。 此时。金信和金钦纯仿佛才反应过来慌忙吩咐随行卫士将金仁问送回房。岂料李贤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紧跟着却说金仁问是大唐的臣子今儿个是在他面前受地伤他这个大唐亲王不能不管。面对这种态度金信兄弟俩面面相觑了一会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确实是他们期待地结果之一但似乎附带地结果和过程……怎么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作为大唐皇帝钦定的新罗军副帅。负责协调唐军和新罗军之间步调的人物。金仁问自然享受着最好的待遇。然而面对新罗派来的军医也不知李贤是怎么想的竟是一概婉拒。还表示自己随军带有宫中太医署地名医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金仁问。于是乎金钦纯马屁拍在了马脚上不痛快的同时还有一种深深的担忧。 虽说土城不大但多上三四百号人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等到碍眼的人一走在李贤身后扮了老半天亲兵的苏毓终于吐出了一口气上前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金仁问又看了看正在那里忙着料理外伤的霍怀恩没好气地问道:“六郎这出戏该怎么演下去?” “你问我我去问谁!” 李贤一摊手那脸上满是苦笑。他原本以为金信的三日期限还没到今儿个应该是他唱主角谁知道这主角模板竟是硬生生给金仁问横插一脚夺了过去。虽说现在是留在了这鸟不拉屎地地方但可不是人家把他硬留下来地而是他打蛇随棍上自个留下来的。 此时霍怀恩放下金创药罐子转身站起说道:“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这话却奇怪得紧要知道霍怀恩虽说是亲兵头子但以往从不和李贤这么客气地说话。于是李贤眼珠子一转吩咐苏毓和卢三娘先在这里看着随即转身便和霍怀恩出了帐子。虽说已经有心理准备但霍怀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还是让他心中一惊。 “这金仁问地伤势不重他这晕厥是装出来的!”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霍怀恩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我那铜钱镖虽说练过多年准头不错但那时候我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出手的时候慢了一拍按理说他要是真心抹脖子我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这么说这该死的金仁问也是在和他演戏? 尽管不是没猜过这种可能但李贤蹭 三丈。要知道那时候他曾经在高句丽王宫前看着脖子的架势足足一个多时辰最恨的就是这种以死要挟的阵仗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你要死就赶紧死”。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拔腿便转回房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金仁问身边立定恶狠狠地叫道:“别装了给我起来否则甭怪我不客气!” 他原本还打算再用什么激烈的手段谁知道这话音刚落金仁问便一骨碌坐了起来那灵活的动作哪里像是一个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人。见此情景苏毓忍不住退了一步随后便露出了少见的怒气冲冲而卢三娘则是晒然一笑冷哼了一声。 “老金你能耐啊居然敢和我玩寻死的那一套!” “殿下我实在有难言的苦衷刚刚我要是不故作昏厥只怕就真的没命了。”金仁问长叹一声脸上犹带着说不出的恐慌“金信那老家伙居然帮着金钦纯逼我说是我若以死谢罪认下所有事情大唐就不再有出兵的口实。再加上我是大唐陛下封的临海郡公这一死陛下也会觉得没理定不会对新罗欺凌过甚……” 说到这里把唐人的文雅风流学了七八成的金仁问忽然狠狠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破天荒骂起了脏话:“他娘的一样是姓金凭什么我给人家当替罪羊!难道就因为他是我舅舅就可以逼着我寻死!我偏偏就不死气死他们这些狗娘养的!” 如果说李贤起初还是满肚子火气准备恃强威逼一下金仁问那么听了这么一大通牢骚或者说气话之后他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这个聪明人如此苏毓自是更加茫然至于卢三娘也是打架一把手动脑子次之隐隐约约感到有问题却还是不知道问题究竟在哪。 “总而言之在金信这老家伙眼里我就是半个大唐奸细金政明就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死了白死或者说死了最好!可怜我在长安当了这么多年的质子到头来却被他说扔就扔!这事情分明是金钦纯的手笔他怎么不让自己的弟弟去死!” 金仁问越说越气额头青筋暴起自不必说就连刚刚包扎上药的伤口也险些迸裂了开来。他一面说还一面捶着旁边的地满脸悔不当初的意思。 这家伙似乎不像在演戏?善于察言观色的李贤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之后冷不丁就开口问道:“金信不是你舅舅吗?” “他不但是我舅舅还是我姑父可这顶个屁用?”金仁问仿佛是完全豁出去了干脆把新罗自真德女王之后的不少糟心事都讲了一遍末了才冷笑道“我国承继王位的不一定是父子兄弟这要是得到朝臣拥戴甭管是什么旁支都能继承王位当年太宗大王(金春秋)便是如此。可以说比起金政明来我继承王位的可能性还大些!” 这都是什么错综复杂的道理! 李贤虽然很头痛但不管怎么说他大唐的后院还是安稳的人家国内乱七八糟的名堂多其实是好事。他无意间一回头看见苏毓握紧拳头站在那里眼睛亮卢三娘则是若有所思他便知道这出戏的剧本应当改改了。 话说回来一个在大唐呆了十几年的新罗王弟再加上一个在国内没什么威望的新罗太子这两个可都不是什么实力派演员要拼过新罗第一人气偶像金信似乎不那么容易。不过比起他之前只有金政明一个筹码可用如今这情形可是强多了。 于是他便对霍怀恩点头吩咐道:“老霍把金政明请过来。” 为了表示和李贤的亲近兼且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金政明干脆就留在了李贤这几百号人当中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新罗王子甚至还把泉献诚当作了谈话的对象大谈风花雪月的事。只可怜泉献诚是拥有远大理想的杰出青年和这种纨绔哪来的共同语言敷衍到最后几乎想要落荒而逃看到霍怀恩把人领走方才松了一口气。 而金政明到房间里头看见好端端坐着的金仁问一下子脑子便有些转不过来----这人刚刚还是半死不活昏厥的样子怎么忽然就完全没事了?等等金仁问可是金信的外甥适才的自刎绝对有问题! 第五百四十一章 最是痴情女儿心 月的季节正是万物复苏之日柳树的嫩芽已经抽出了盎然的叶子那绿色不同于夏天的浓郁而是透着那么一股清新宜人的味道至于什么槐树石榴樱桃树也都是一扫秋冬肃杀流露出令人欣悦的绿色。达官显贵家的后院里头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厅堂必定有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这生机更是让人心情舒畅。 长安安定坊的雍王第是在李贤还未封雍王加冠之前就开始66续续兴建的宅子其中不少建筑的样式相传都是几个女人商量李贤自个妙笔生花添上去的于是自然而然成为了一种风潮。除了那些假山水池以及亭台楼阁之外还有一棵棵不计成本移植来的大树之外别人最最惊叹的却还是那些柱子上的联。 对联这种新鲜的物事这年头还不时兴也就是先前李贤在一时兴起办诗会的时候拿出来当过敲门砖像他家里这种大规模使用在贵人的府邸却还是第一次。在一拨又一拨的达官贵人参观过后那些厅堂楼阁中的对联样式就被无数人学了去。 然而对于这家里的三个女主人来说最最喜欢的不是那些对仗工整气吞山河的对联而是一处小书斋中珍藏的只有她们几个才能欣赏到的诗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里头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杀气腾腾。只有那些情意绵绵或悲或喜的意头在其中。而在李贤人跑得无影无踪地日子虽说这宅子天天有人上门半点不冷清但她们最喜欢的事情还是躲在书斋中欣赏这些墨迹淋漓的条幅。 就是屈突申若这样爽朗大气的女人也没了舞刀弄枪的性子倒是有官员把自家的千金送过来让她教导结果被她三两下就赶跑了反而倒是捧起了书卷:“女子舞刀弄枪有个屁用。没看老娘一大把年纪才嫁出去么。你以为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个像李六郎一样的笨蛋?” 这话她是在私底下抱怨的时候对李焱娘说地。结果那位一进门没多久就守寡地年轻寡妇笑得前仰后合紧跟着就大赞屈突申若看得透彻:“没错没错我家那口子要是还活着只怕要被我如今地行止吓得休妻!这除了六郎还确实没人敢娶你!” 贺兰烟倒是不再去纠缠李弘也不好进宫抱怨去拖李贤的后腿。于是屈突申若那一帮会武的侍女可就倒了霉自家主子没心情练武可她们得陪着这位小姑奶奶操练分寸尺度都得拿捏好。可怜她们这一天陪练下来腰酸背痛暂且不提最可怕的是压力太大----谁敢在白天面对了一个杀气腾腾的主儿之后晚上还要伺候自己真正的主子? 所以。这武的变成文地。文的变成武的反倒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许嫣成为了连接各家的纽带。和太子妃联络感情和英王李显的两个孺人聊聊闲话。陪那些贵妇打打双6……甚至连家里接待宾客的事情也由她包揽了大半仿佛回到了往日管理许家上下的日子。 这一日她一踏进家门就有侍女来报说是贺兰烟和屈突申若请她去小书斋。满心奇怪地她匆忙赶到地头一推门进去就现那两个正头碰头地在案桌上讨论些什么再看看四面墙壁全部挂满了往日好好收在箱子里地条幅她不觉愈诧异。 要知道李贤向来是认为他的字不好拿出来见人就是有好诗句也往往磨着屈突申若代写于是仅有的几幅无不被她们视若珍宝今天怎么舍得全都挂出来了? “阿嫣!” 贺兰烟抬头一看到许嫣就笑吟吟地跑下来拉住她地手:“我刚才还和申若说我和她都任性若是没有你这家里只怕就要乱套了!连累这些天你辛苦得东奔西跑我们却什么事都不干实在对不住你!六月十五就是父皇的生辰就算贤儿能赶回来只怕也来不及备办礼物。往日都是他想主意如今我们既然都是他的妻子总不能还让他回来跳脚吧?” 许嫣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另一只手也被人挽住了见屈突申若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她不禁脸上一红。这几日在人前的长袖善舞仿佛都消散了去留存的仍只是昔日那个讷讷的少女她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算是恼恨那小子一句话也不说就逃家也没用事情都已经生了!与其当深闺怨妇还不如好好做一件事也别让人 雍王第没了那小子就什么事都办不成!” 同样的话从屈突申若口中说出来不免就带了一种强势的意味。她一手一个把贺兰烟和屈突申若拖到了上头的案桌上把两人都按着坐了这才指了指桌上的画图。 “父皇和母后正月的时候已经改称天皇天后如今只要临朝必定是二圣同临所以父皇做寿还得把母后一起捎带上。我觉着六郎以往用心多礼物从来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东西虽说讨父皇母后欢喜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一次我们得送些真正贵重的东西。” 如果说贺兰烟是名义上的雍王妃许嫣婚后更是频频在公众场合露面但要是说这雍王第中的影子女主人还是非屈突申若莫属。因此她这么一说其他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珍贵的东西?” 许嫣甚至还不忘补充了一句:“陛下最恨奢华百官虽然也挖空了心思但上回有人敬献白玉席却还是被陛下说了太奢侈浪费……” 屈突申若闻言晒然一笑暗道李贤若是在这里定会嗤之以鼻----什么礼物太奢华曾经李显在李贤的指点下送了武后一顶完全用金丝编成号称是他亲自动手的冠外加翡翠簪一对结果大大被赞赏了一通天知道这做工加上材料和那白玉席也差不离。送礼只要奢华内敛别人能够说什么? “你们过来听我说……” 书斋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摇曳的烛光下墙上的一幅幅字画愈显得字体飘逸脱俗----唐人好书法李贤的书法在这么多名人当中显现不出来但要是回到他当初那个时代仅仅是这一笔字只怕也能数得上号的。只可怜如今这一家四口人中除了贺兰烟他的字沗陪末座所以他等闲绝对不愿意写字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三个女人唧唧咕咕说得正起劲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不等她们有所反应大门就忽然被人一把推了开来紧跟着便探进了一个脑袋。瞧见那招牌似的贼头贼脑模样贺兰烟满肚子恼火都化作了乌有噗哧一声笑道:“燕三这么莽莽撞撞难道是我外婆又把你追得鸡飞狗跳?” 燕三听了这话顿时打了个哆嗦要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在李贤和屈突申若两个难缠鬼面前也能保持嬉皮笑脸的偏偏就过不了老杨氏那一关。天知道那位荣国夫人怎么会这么难缠他不就是在她床上躲过一次么。结果倒好不但被逼签了卖身契就是如今契约满了还被差遣得上窜下跳。 “我的王妃大人你就别打趣我了!” 燕三本能地往后看了一眼那愁眉苦脸的模样衬托得他愈獐头鼠目。只不过在场的三个女人都知道李贤偷鸡摸狗的本事全来自于这一位倒也不会看轻了他。于是屈突申若便清了清嗓子笑嘻嘻地问道:“老燕你这急着赶来有什么大事么?” “大事?确实有大事!”燕三听了这话顿时神气了起来昂挺胸嘿嘿一笑目光在三人脸上打了个转旋即意味深长地道“只怕六公子……不雍王此番从辽东回来又得给各位添一位姐妹了。” 这是什么话!贺兰烟屈突申若勃然色变就连一向温婉的许嫣也一下子脸色僵硬半晌回不过神来。最后还是屈突申若反应得快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六郎在那里追到了高德笙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成就好事带回来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倘若是那个高句丽女人我还用得着跑这么一趟么?”燕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才一五一十地道“荣国夫人一直担心雍王殿下四处留情所以早就关照了辽东几个熟人结果倒是打听到了一件趣事。苏大将军的孙女如今可就在辽东军前。” 苏毓! 这下子三个女人全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她们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奇怪苏毓怎么会忽然跑到辽东去了。至于这生什么……苏毓从来都是个迟钝人以前在长安洛阳的时候几乎天天和李贤见面也没见生什么了不得的足可见人家在辽东撞见李贤也不是巴巴为了他去的。于是众人就用一种极度不善的目光瞪着燕三。 偏偏这时候燕三还笑得温文尔雅一扫刚刚的贼眉鼠目:“根据确切消息似乎两人已经拉过手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伏兵和挑衅 说这天气已经是三月中原大地的不少地方都已经露然但这辽东不少地方的积雪却尚未化去遥遥看去一片雪白。然而这看似宁静的雪地上如今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而伴随这马蹄声的则是一个个跃动的白影。 这当然不是什么雪兔之类的动物而是一个个身着白衣的骑士。白衣白甲配白马看上去和雪地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若不细看甚至会以为是山上雪崩滚下来的雪球。虽说一行人飞奔得快但除了马嘶鸣声之外别无其它声响却是动作有序行止肃然。 为的是一个白袍将军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在唐军中作为歌谣传唱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的英雄薛仁贵。此次不但是他穿着招牌的白袍就是属下将士也是如此和这雪地完全融入一体。忽然一声响亮的叱喝声后马队6续停下却是在一座山的背风处。略休息了片刻薛仁贵便命人拿来了地图一处处细看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高句丽不是好打的。金山之战、扶余城之战、新城之战、平壤之战其实任何一战若是有差池结果都会让这一次劳师远征化为无果而这一次也是一样。看了一眼身后的部众千余人想到自己曾经用这么些人把高句丽十余万大军打得落荒而逃他忽然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要是真正打起来别说新罗不过数万人。就是有数十万人他也丝毫不怵! 因为他们虽然穿上白衣却依旧是大唐赫赫有名的玄甲精兵是那支太宗皇帝曾经率领过地精锐中的精锐! “雍王那边可有消息?” “回禀将军尚未!” 虽说李贤带的人不多直到此刻还没有确切消息薛仁贵却并不太紧张。他从来不相信新罗人敢扣下一位大唐亲王事实上。对于新罗如今的军力状况。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高句丽在亡国之前几乎是把所有青壮征召入伍。拼凑出了四十万大军但结果几场斩数万的大仗一打整个国家就差不多崩溃了。新罗韧性还不如高句丽打起来必输。 “等着若有讯号即刻报我!” 而另一边由于有薛仁贵这样一个名将担任接应李贤也根本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危。事实上。他正在为改变的剧本而绞尽脑汁----说实话如果只是他老爹一个人拍板那么打新罗大约就是铁板钉钉地事但问题是这年头地朝堂还不是一言堂群臣们地意见肯定是能不打就不打。兵贵神所以内应就相当重要。 瞥了瞥大眼瞪小眼的金仁问和金政明他忽然开口问道:“老金你是新罗王的弟弟小金你是新罗王的儿子。我问你们。这要是生了什么事新罗王是信你们还是相信金信?” 这不是揭人家疮疤么?金仁问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抢在金政明前头答道:“我被派到大唐又受了大唐官职国中不知多少人担心我到时候有了唐人的支持抢了王位。王兄若是没有金信又怎能坐稳王位?他提防我还来不及又怎谈得上信任?我实话实说了吧我名义上是新罗军副帅其实没有金钦纯我就是一兵一卒也指挥不动!” 金政明常年居住在金城和住在长安的金仁问实质上并没有太深厚的亲情但此时听了这话同病相怜地心思顿时生出来了。他气呼呼地在金仁问对面盘腿坐下毫不犹豫地说:“父王相信明嘉更甚于信我至于金信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国之柱石我又算什么!” 敢情这王弟和太子身份还真是不好使啊!李贤没好气地挠挠头便开始琢磨起下头的步骤然而金仁问却在这时候忽然凑了上来低声陈情道:“殿下作为文人我对于领军素来没有什么兴趣。” 这什么意思?李贤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金仁问在长安时的交际状况----这一位虽说是大唐临海郡公但实质上交往的却大多是些纯粹的文人更有不少唱和的佳作流传于外反观金明嘉倒似乎更活跃结交的贵妇往往都是实权人物地女眷。想到这里他终于抓到了一丝重点于是笑吟吟地道:“想必你更愿意留在大唐?” “雍王果然明白我地心意。”金仁问一下子笑得阳光灿烂根本没去注意金政明睁大的眼睛“当初我去长安确实以为是去当质子不料陛下恩德我更爱上了长安。新罗虽然有不少留学生派到了中原奈何习文的人毕竟在少数不似中原文人雅士那么多更不似中原繁华风流所以……” 这所以之后 就不用说了李贤这下子完全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不实上除非是逼得实在没活路文人是最最不愿意死的所以金仁问用假自尽这一招也不奇怪。于是他就转向了金政明用一种暧昧直勾勾地在人家身上扫来扫去直到把对方扫得面色古怪似乎心里也有些慌他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下我就放心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阵嚷嚷声。一瞬间金仁问几乎是立刻躺倒在了床上倘若有人此时去试便会现他气息微弱仿佛离死就差一口气决不会知道这家伙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而金政明被叔父这种动作给吓了一跳见李贤优哉游哉仿佛没事人一般地去应门他这才低声嘀咕了一句:“都是神神鬼鬼的。” 李贤亲自去应门外头立刻探进了一个脑袋。那脑袋四下里看了一眼啧啧咂了咂嘴这才嚷嚷道:“大总管不好了一伙新罗武士正把泉献诚堵在那里盘问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大总管这三个字总能给李贤一种不好的联想然而偏偏这年头它是无数将领朝思暮想的至高荣誉。于是他狠狠瞪了满脸唯恐天下不乱表情的程伯虎一眼旋即却露出了笑容----阿弥陀佛这戏码前半截出了纰漏似乎不用改编后半截就全部给接上了! 泉献诚是泉盖苏文的长孙聪明才智相当出色但打架却不是他的特长。此时面对一群气势汹汹的新罗武士他随行的两个护卫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而支援却迟迟没有来这也让他深感焦虑面上却还不得不维持那种高傲的淡然。然而当喝骂声越来越离谱越来越激烈的时候他的脸皮就渐渐从白色变成了青色又从青色变成了红色乃至紫红。 “别以为你们泉家投靠了大唐就有好下场居然敢派人行刺金信将军!” “无耻的卖国贼!” “不给一个交待你今天就别想离开军营!” 你们新罗人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骂我是卖国贼!还想扣我下来就凭你们那个既穷又弱只知道卖新罗婢的国家?泉献诚恨不得用华丽的词藻把这群野蛮人骂一个半死奈何他还想保持自己的风度。然而当不知哪里冒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时他登时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愤怒。 扭身旋腰拔剑!他第一次完整使出了这名师教导的拔刀法只见寒光一闪刚刚还气势汹汹抓住他衣领的新罗武士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旋即踉跄后退。此时此刻刚刚的喧嚣一下子如潮水一般退散而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地上一滩鲜血和一只触目惊心的断手上现场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闯祸了! 泉献诚这才醒悟到自己刚刚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见那群新罗武士个个眼冒凶光一步步逼上前来他不自觉地往后连退三步心中暗自叫苦。早知道如此刚刚还不如高声叫人……等等现在也不晚毕竟是人家理亏再说此次还有李贤同行他还是该大声叫人的! “快来人!新罗人想对雍王不利!”----就是在呼救的时候他也不忘掣出大义凛然的幌子随即转身撒丫子就跑肠子都已经悔青了。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为了躲着金政明而答应薛丁山的提议到这里察看情况安安分分呆在亲兵保卫范围内该有多好! 李贤远远望着从来都是从容不迫面色泰然的泉献诚上气不接下气地往这里跑来两个随从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被打飞到哪个角落身后还追着一大堆新罗武士他顿时很有一种暴笑的冲动。不过这当口他却不能见死不救遂朝身边的薛丁山努了努嘴。后者轻轻松松一张弓连珠似的射出三箭射倒三人后三五个亲兵立刻奔上前去把一个精疲力竭的泉献诚飞快抢了回来。 虽说已经是跑得满面通红但泉献诚一看到李贤还是不忘一边喘粗气一边提醒道:“雍王他们……他们想……” 这个想字后头的话还没说出来兴许是被同伴的倒地刺激出了心中血气兴许是极端的愤怒反正一帮新罗武士接二连三地掣出兵器竟是齐齐冲了上来。而面对刀光剑影李贤一个人昂挺胸地站在最前头眼看第一把刀重若千钧地砍到了头上他却站在那里躲都不躲。 第五百四十三章 未知的结果 话说得好人在生死关头会爆出无穷无尽的潜力多往日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而对着劈头而来的刀光李贤脑海中也像是放电影似的无数镜头一闪而过其中有不少是他遗忘的细节也有不少是他刻骨铭心的片段。那种锐气袭来的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但他却没想着后退一步。 程伯虎薛丁山就在他左右后头还有个曾经好勇斗狠的祖宗霍怀恩要是这样他还会被砍中那他干脆就再次去穿越算了! 左斜里伸出一把~.一个炸雷声的怒吼。总而言之就只是一瞬间那个火气最大冲得最快的倒霉鬼便撞在了最最结实的铁板上。他斜劈下来的刀被薛丁山用~弓轻轻挑开紧跟着脸上就中了程伯虎一记老拳再接着霍怀恩一下子紧跟上来狠狠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这三下一气呵成衔接得天衣无缝不止是把头一个人撂倒而且那倒霉的家伙倒撞入自己的同伴当中犹如骨牌似的撞倒一大片。而漏网之鱼的几个人仿佛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仍不想罢休地冲了过来结果可想而知。 瞥了一眼地上烂泥一般爬不起来的一堆人李贤便转头去看泉献诚现这位高句丽贵公子仍然维持着刚刚那幅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僵他便咳嗽了一声:“右武卫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右武卫将军正是李大帝赐予泉献诚地官职只不过谁都知道泉献诚在东征军中的真正作用是向导所以似薛仁贵李绩这样的大多就是称一声泉公子至于李贤就更随便了往往就是直呼其字。此时此刻听到右武卫将军五个字泉献诚立刻感到大事不妙。 恶人先告状谁都会因此他几乎眼珠子一转便立刻拱拱手道:“雍王明鉴。我只不过听了小薛中郎将的指派在附近察看。谁知道这些新罗武士忽然冲过来辱骂。话语极其难听我那两个护卫忠心护主反而被他们打翻在地。”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太老实了紧跟着就开始编起了故事:“我称自己乃是大唐子民谁知他们非但不肯罢休反而口出恶言。道是唐军迟早要离开辽东今后就是新罗人的天下大唐决不会在意我一个亡国之人的死活……” 李贤起先还担心泉献诚仓促之间能否编出一套好的说辞现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兼且面部表情极其丰富不禁暗叹自己把人家想得太笨了。横竖只是希望泉献诚找个借口他遂低头去望地上那些呻吟不断的新罗武士。结果只要是还能睁开眼睛挣扎地。都拿恶狠狠地眼睛瞪着泉献诚。而少数几个大胆地甚至还在瞪他。 当然这些人也不并不都是笨蛋某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一面揉着胳膊。一面四处瞧看自是想要趁机逃跑。然而在听到泉献诚把事情都推到了别人身上时他一下子出离愤怒了----做人可以无耻但无耻到这种地步的还真是少见! “泉献诚分明是你遽然出手斩断了别人的一只手居然还敢抵赖!你祖父泉盖苏文好歹也是一号人物居然会生出你这种无耻的东西!你……” 他越骂越高声然而下一刻他的话忽然一下子全部堵在了喉咙口却只见一柄长剑直直没入了他的胸口而那手拿剑柄地不是别人正是最初被人追得狼狈逃窜刚刚又在捶胸顿足诉苦情的泉献诚。这位泉家的下一代继承人满脸阴霾直到确认对方断了气方才退转了来厉声喝道:“刚刚尔等对雍王动刀便是藐视大唐!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狠的家伙!李贤也没料到泉献诚居然在关键时刻爆出这样强大的行动力刚刚夺刀上前杀人全部算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很难想象是一个养尊处优公子哥干的事情。不过再想想人家毕竟是从高句丽千里迢迢来到大唐请兵就算不善武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也就释然了。至于杀了人……若是不杀人只伤人这戏还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呢! 我国武士去找泉献诚理论却被人打了还死伤了好几个! 这样一个消息在军中很快引起了骚动然而当知道主角还有一个李贤一大部分人立刻消停了下来----无他这年头贵人杀平民军官杀小兵原本就是很平常地事更何况李贤还是比新罗王更加尊贵地 尤其是那些在比武大会上见证过李贤慷慨手笔的武士胞的莽撞嗤之以鼻甚至有人在心中盼望能够换换环境到大唐长安去。 新罗太穷了五百两黄金地价码就是王族也拿不出来! 然而等到金信和金钦纯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已经有三五百号人气势汹汹地去寻衅其中几乎全都是金钦纯的亲兵----只有主帅的亲兵方才会在这个时候仍然趾高气昂也只有金家的嫡系方才会把金信的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事情大条了! 金仁问的自刎虽然没有成功但金钦纯满心以为李贤的火气消解了大半到时候让兄长好好做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必定能够让大唐打消动刀兵的打算甚至没考虑到没死成的金仁问会不会和他翻脸。然而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知道自己的亲兵也跑去找麻烦他恨不得拔出自己的佩剑抹脖子。 早知如此他干吗非得抢了这个主帅来做功劳一样没见着反而可能会倒大霉! 面对乱糟糟的局面一把年纪的金信只是从嘴里迸出了两个字:“弹压!”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抢过了金钦纯的兵符拿到全部兵权之后他就立刻调出中军一千五百人令其前往李贤住处护卫格杀所有寻衅捣乱的人。至于他受的那么一丁点伤则是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新罗如今的策略是敌进我退敌疲我打大唐军一日不退出辽东他们就需得忍一日!至于金钦纯的亲兵全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家底这当口也顾不得了。 两三百对唐军精锐三四百在金信看来这结果几乎可以确定是李贤安然无恙。要是那样只要他舍得杀个几千号人陪葬然后再向大唐曲意赔罪这事情虽说麻烦却也不是混不过去的。所以当他得报说李贤的那些亲兵重伤数十轻伤无数甚至连李贤本人都受了伤的时候他一下子呆住了。 这大唐的以少胜多在辽东可谓是名声赫赫薛仁贵两千兵曾经大败高句丽军十万斩两万这能够当李贤亲兵的怎么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怎么可能这么不经打!他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这些人虽说是精锐同时也是无赖原本毫无伤的人往自己胳膊上腿上拉几道血口子甚至是戳一刀对他们来说简直比吃饭还简单。 至于李贤……他倒是不想没事情往自己身上戳一个洞出来奈何倒霉得紧这激烈冲突的时候居然有人极其好笑得抽冷子砸土块泉献诚的头上被砸了三四个大包而他的脑门上也多了一块乌青----可以说他那亲兵团中真正的伤势差不多都是土块砸出来的。 而不管是敢于动刀子还是敢于砸土块的新罗武士就在刚才被全副武装急赶来的中军兵士全数杀了个干干净净。那些在战场上时而凶狠时而退缩的新罗军士在铲除自己人的时候表现出了极强的杀伤力两三百号人说屠就屠了。 这血腥一幕李贤都没来得及瞧见事实上从冲突伊始他就“裹抰”着金政明和金仁问往城外撤退。按理说这中间怎么都得费些磨折结果由于主帅没有命令没人敢拦竟是让他顺顺利利出了新罗大本营压根就没有什么虎口脱险的感觉。 看着亲兵在土城外的小山丘上燃起了火堆放信号李贤颇感到自己上演了一场最大的闹剧。他亲自送上门去冲突倒是如愿以偿挑起来了但似乎结果却有些不同……而且除了金政明之外他又拐来了一个重要人物金仁问。不管怎么说金信都不会对此不闻不问。 揉着头上的乌青他坐在马上遥望着那座原本属于高句丽现在成为新罗军前敌指挥部的大本营心中默默地倒数着数。说实话他实在很想见识见识新罗军神的本事毕竟在新罗军的传闻中当初金信带着他们也是常常上万上万的斩克敌只是不知道这半岛是否真的有那么多人可供杀的。 虽说目前没有危险但三四百亲兵已经将他牢牢护在了当中摆出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而旁边篝火那浓浓的烟柱直冲云霄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忽略。 这场仗能不能打起来?就目前而言这是一个未知数李贤自个也说不准。 第五百四十四章 开打 面血污衣裳血迹斑斑鼻青脸肿的比比皆是甚至得狼狈不堪…… 总而言之在驰援的玄甲精兵看来李贤这几百号人的景况实在凄惨了不止一点点。当然亲兵的伤亡状况可以约略不计最最重要的是那位尊贵的大唐雍王殿下额角赫然是一块乌青尽管那块乌青充其量不过是两个指甲盖大小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受伤。 甭看薛仁贵是个领兵打仗的武人可他不是大老粗率领人马赶到拜见之后他立刻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振臂高呼道:“身体肤受之于父母殿下乃陛下爱子岂可受此屈辱!若是不兴兵征讨我大唐天威何在!” 这是无比冠冕堂皇的话于是紧随薛仁贵赶来的两千精锐亦是振臂高呼那声音直破云霄带来了一种沉重而肃杀的震撼力。李贤虽说不是没参加过骑兵冲锋但混杂在这样一群人中间禁不住也感到热血沸腾。至于那些好勇斗狠的亲兵更是个个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势齐齐抽出兵器直指苍天那阵仗哪里有什么可怜相? 程伯虎和薛丁山对视了一眼同时无语了----李贤这种人就是装凄惨也装不好看看这些亲兵油子活蹦乱跳的哪里有什么伤势?还有这战死的一个没有反倒是大伤小伤一大堆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薛仁贵的猛将威名金仁问和金政明全都听人说起过。这回看到这人挎双弓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地模样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虽说对金信的做法不那么赞同尽管痛恨金钦纯的推卸责任可一想到这回新罗军很可能要和这位杀神正面对上两人还是感到头皮麻。于是作为点燃这火油堆的泉献诚就遭到了他们的怒目相视。 可泉献诚此时此刻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有可能生的大战中哪里有工夫察看别人的脸色。虽说不知道人家说他泉家派人暗杀金信是什么意思。但新罗人气势汹汹寻衅的对象是他。这却是不争地事实。如今泉氏已经是被大唐利用完了。如果因为这件事而让他地所有心思白费那么就太不值得了。 这场仗一定要打起来!只有海东战火一起大唐才会需要泉家安抚高句丽局势! 术业有专攻战场上地事情就应该交给专家所以薛仁贵一来李贤就转交了指挥权。这目光始终没离开泉献诚。不得不说刚刚在新罗军大本营里头这位高句丽贵公子的表现可谓是极其惊艳临危不惧口若悬河大大出了他的期待。不但如此如今看人家紧握拳头的光景大约还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在薛仁贵驰援两队人马会合的整个过程中。新罗军一直没有做出反应。既没有人来表示慰问。也没有人出来组织抵抗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似的只是一味的大门紧闭。让人难以察觉里头究竟有什么样地动静。然而薛仁贵却并不急躁6续派出了二十名哨探斥候从土城迂回往后进行查探而所有骑兵则分拨下马养精蓄锐。 就在一群人很有些受不了这种难言的寂静时终于有哨探斥候回转了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新罗军主力步骑约三万余人正急向此地赶来。听到这个消息金仁问和金政明同时心中一沉而李贤固然面色不变薛仁贵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初高句丽派兵十万想要夺回新城我率兵两千亲自截击七个时辰斩两万余剩下的七万余人全线溃逃到扶余城之后几乎再无守城之心。此地几乎都是平原别说是三万就是再来十万人又如何?” 豪气冲天地吐出这番话他又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弓箭转头对李贤道:“殿下骑兵不跑热了身子在此以逸待劳却是不妥。兵贵神还请尽早下决断!” 下决断……不就是让我下出战的命令么!李贤心道老薛狡猾得紧便朝霍怀恩打了个眼色结果后者立刻指挥一大群亲兵逐次站好打头的是苏毓一个接下来是两个亲兵再接下来则是四个八个十六个跟着便是一百二十八人的方阵。 “为苏大将军报仇!” “为苏大将军报仇!” 苏毓一声中气十足地怒吼声后前头地两人立刻高声重复了一遍紧跟着又是四人重复八人重复……到一百二十八人同时出了那叫嚷时薛仁贵那两千人也跟着齐齐出了呐喊。站在其中的李贤甚至感到自己的耳膜也在振动不止出现了暂时性失聪。 此时此刻他甚至能看到城头上向下张望地新罗军虽然没有望远镜看不到那些人的表情但想必他们的脸色不会太好看。 “为雍王殿下雪恨!” 这突如其来 话响起时李贤登时愣了可那些亲兵受到的指令就重复上头的话因此立刻又一级级重复嚷嚷道:“为雍王殿下雪恨!” 而在最后那响彻云霄的呐喊声中苏毓却向李贤投来了一个狡黠的眼神那含义仿佛是在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够单单用爷爷一个人的借口?于是尽管李贤无可奈何但面对一群刹那间热血沸腾矢志一战的玄甲精兵他除了慷慨激昂地表达一番激励几乎不可能摆出第二种姿态----唐军必胜仅此而已。 平原上的积雪仍未化去沉重的马蹄踩在上面往往会带起一片泥浆溅在骑手们身上。渐渐的白袍的下摆已经是污黑一片马靴上也都是泥点子而所有人在疾驰时却无暇注意这些光景个个眼望前方夹紧马腹竭尽全力保持着自己的队形。 而就在薛仁贵他们刚刚离开山丘之后李贤就命人燃起了第二堆篝火那烟火比第一次更旺烟柱比第一次更高。 此时此刻新罗大本营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刚刚唐军的连番叫嚷实在是声音太大毕竟这里不止是旷野还有一座小城而且唐军赫然是摆出了兴师问罪的架势。 得知乃弟曾经去通知了三万军来援金信已经打消了所有的侥幸知道此事再难善了。连番传令之后得悉唐军分兵他立刻准备豁出去先打上一场至少逮到了李贤之后还可以作为讨价还价的资本谁知道这边刚准备出就被金钦纯死死拦住了。 “大哥不能打啊!” 虽是一母同胞金钦纯却生得比金信还老相些此时几乎是痛哭流涕地挡在了金信身前那老泪纵横的样子简直是异常可怜:“大唐分明是有意寻衅此番乃是故意而为若是我军出战失利那唐军趁势进袭整个新罗就全完了!有三万人的威慑大唐说不定会……”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金信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脚把弟弟踢开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和失望“当初你编造我鸩杀苏定方流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新罗会遭殃!当初你瞎说李绩之病乃是天佑新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连累这么广!如今不打也是死轰轰烈烈打一场至少还有两三成的胜算你还说这么脓包的话有个屁用谁让你傻到去调了那三万人!” “可是大哥……” “还是说你想要我砍下你的脑袋拿出去跪地求唐军罢兵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个误会!”金信猛地拽住了金钦纯的衣领竟是仍有壮年时的力气“你若是想这么做我现在就可以大义灭亲!交给你那些亲兵居然都调教成了现在的样子若不是他们莽撞我怎会不得不痛下杀手?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看到金信穿戴好披挂抓起佩剑就怒气冲冲地往外冲金钦纯满心的委屈全部堵在了嗓子眼。这能怪他么?想当初参与整件事的还有现在的新罗王金法敏金信怎么不冲去找大王理论?满心沮丧惶惑的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抓着一把宝剑也冲了出去----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大王任命的真正的主帅! 薛仁贵一走李贤当然也可以走回头在路上和另一拨援军李敬业和盛允文会合他至少就有四五千人根本不用愁。然而他这人偏偏就有些倔强脾气那边新罗来援的三万人想必不知道薛仁贵的存在只要一开打基本上不可能放过来。至于这土城中兵不过六千抵挡两下子拖延一点时间正是他该做的事。 再说了只有他亲自上阵激战过了才会让朝中文武闭嘴不是么? “上弓!” 霍怀恩一声吼一群人立刻掣弓箭头朝天拉动弓弦当第一批人马冲出来的时候几百支羽箭高高飞起抛射了过去那边顿时稀稀拉拉倒下了十几个人剩余的人猛地一声喊马队立刻加朝这边冲了过来。 “上马回撤!” 霍怀恩是做过马贼的人而亲兵团更是多半来自陇右几乎人人都有马贼心得这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心得可谓是深入人心。再加上李贤从不给掣肘这亲兵团的打法自然更加自由于是就只见一群人上马便呼啦啦齐齐溜了落在最后的薛丁山还挥出了他的无双骑射功夫几乎是箭无虚每一声弓弦响必定有一个人掉下马来。 李贤也没少凑热闹只不过他和程伯虎的准头比起薛丁山差远了十支箭里头倒有一半是放空的。于是看到人家追上来两人对视一眼赶紧逃跑留着薛丁山继续一箭一个的神箭表演。 第五百四十五章 追杀与反击 东产马因此高句丽的兵马中拥有相当的骑兵正因罗方才会对辽东之地拥有那样大的渴望。养一支骑兵虽说花费远大于几倍的步兵但由于骑兵优秀的机动力致力于强国的新罗对此还是相当渴望的。 当然就算是金信这样战功彪炳的老将对于占据了高句丽北境之后再继续南下还是不抱什么期望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在什么事情上都会妥协。让唐军遭挫然后联络百济和高句丽残余势力包括靺鞨契丹等部足以让大唐在辽东一带吃个大亏。 到了那时重蹈隋炀帝东征故事不见得就完全不可能。 所以年过七旬的金信亲自带兵追击人数达到了三千骑兵。这些留在大本营的人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倘若是李贤和援兵合流一处他自是没有把握但李贤既然托大到分兵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嗖---- “大人小心!” 有了这一声提醒以及长久以来在战场上的反应金信本能地低头俯身身下骏马更是长嘶一声猛地跨前数步恰恰让他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箭。惊魂未定地回头瞥了一眼那支落在地上的羽箭他立刻向前眺望见是前方队尾一个白袍小将几乎是倒骑着马在那边不停地瞄准射箭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陪在李贤身边的小将当时说是薛仁贵地儿子。 “将门虎子。名不虚传!”金信咬牙切齿迸出了一句话旋即对身旁的一个年轻将军厉喝道“元述我给你三百人别输给了薛仁贵的儿子!” 作为金信次子金元述一到军中就获得了原本比别人高的起点如今已经是官居裨将。刚刚听到父亲称赞别人便已经心中不忿此时一听这军令。他顿时喜出望外。答应一声便领着三百人快马加鞭赶了上去。一心想在父亲面前露脸立一个大功。 事实上从平壤到新罗军大本营足足有大半天三个时辰的路但距离李敬业等人伏兵处大约只有一个半时辰竭尽全力前往会合的话并没有多大风险。奈何李贤偏偏不是循正理出牌的人霍怀恩本人也不仅仅喜欢逃命。于是一伙人在平原上跑着跑着就忽然一个漂亮的弧线回转在马背上张弓抛射了一轮之后。却是直直地回撞进了后头地追兵中。 就是金信身经百战也没想到人家会忽然杀一个回马枪在他原本地打算里是想借着新罗马远比大唐马更具耐寒地特性以及凭借附近驻扎的另外三千兵马来打赢这一仗。 于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同样保持高的两方人马笔直撞在了一起却是针尖对麦芒。两个矛头狠狠对冲。反倒是金元述的兵马眼睁睁地看着人家从自己旁边几十步远处擦肩而过气恼得简直想骂娘。 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对战但是当长剑将一个新罗兵刺落马背的时候。李贤仍然感到一种难以压制地兴奋。由于是马战他左边的程伯虎放弃了惯用的斧子改用长刀而薛丁山一杆亮银长枪出神入化有这么一左一右两个杀神护佑侥幸撞在他刀底下的人并不算太多而就是那么寥寥几个人又哪里及得上他手中大唐武库珍藏宝剑的锋利? 这一次李贤意料之中金信意料之外的对撞看似腥风血雨其实不过持续了数息功夫。而就是这数息功夫地上却留下了不少尸体和失去了主人的马匹。看地上的服色基本上都是清一色地新罗武士而李贤这批人身上虽说多了不少血污但没损多少兵源。 作为他用来保命地亲兵团这些亲兵武器最锋利盔甲最结实马匹最精良唯一输给玄甲精兵的就只有经验。 虽说也杀了两三个人但李贤的宝剑上却没有沾上一丝血污所以当看到前方地霍怀恩朝右高举佩刀意指全队大回旋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一夹马腹那匹李绩所赠的宝马心有灵犀地放开度四蹄踏风一般地冲出队列一口气了好些同伴竟是只和最前头的霍怀恩差一箭之地。 “老霍杀回去!”李贤扯开嗓门喊出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再解释什么就只听后头呼呼风响回头一瞧却是程伯虎和薛丁山居然堪堪赶了上来紧跟着又听到一声大骂。 “我说大总管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随着这声怒吼程伯虎又追上了半个马身那嚷嚷声仿佛盖过了呼呼 “你要是出问题皇后和我老爹非宰了我不可你不能老实一点!”还准备抱怨的时候他就远远望见前头也有人马冲前突击赶紧闭上了嘴猛地一抽马股身下骏马力再半个马身却是和李贤齐头并进。 李贤还来不及抗议忽然觉得另一边视线也受到了阻挡一偏头现薛丁山不声不响也已经和他并驾前驱他不禁哭笑不得。看来这难得放纵一回基本上也是不可能了。正当他认命准备随波逐流的时候后头忽然响起了一声清亮的叱喝。 “金老贼纳命来!” 这怒吼虽然饱含愠怒但声音却娇怯怯耳熟得紧。当瞧见苏毓如同一支利箭一骑绝尘冲到了最前头李贤顿时心道不好。这小姑奶奶武艺固然是精妙却未免也太逞匹夫之勇……不是匹妇之勇了!果然他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只见敌军之中亮出了无数箭头紧跟着便是无数嗖嗖嗖的声音。 “小苏!” 李贤固然是大喝一声往前冲后头却有一骑更快。然而这再快也及不上箭快眼见有好几支箭就要落在苏毓身上却只见她娇叱一声长上下纷飞或拨或挑那几支箭竟是全部落空即便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她的度非但不慢半拍反而一下子再快三分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入了来敌之中。 在她身后则是刚刚猛地增来救的卢三娘。这两人一入敌阵但只见鲜血四溅惨叫连连却是已经厮杀上了。而几乎是慢了两三刻后头的人才跟着接上了敌追得还算快的李贤把满肚子惊骇都泄在了对手身上招数又狠又辣眼珠子甚至还冒着血光。 当他一剑狠狠劈在某人脖子上时他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靠这年头的女人简直彪悍得让人得心脏病!”而这时他乍听得耳边响起了一个炸雷般的大喝。 “雍王李贤纳命来!” 看清是某个陌生的年轻将领咬牙切齿地挥刀向自己砍来李贤几乎是本能回剑封挡架开这一刀之后立刻反手斜劈就只听叮地一声某人的刀似乎断了。虽说基本上料到了这个结果但现在更主要的目标是冲阵迂回因此他一招得手也不恋战两脚一夹马腹继续前冲正好看见苏和卢三娘两人悍勇无伦地充当了马阵尖刀的角色。 看到斜里有人张弓搭箭他丝毫没有细想本能地前冲数步挥剑上击恰恰将那支冷箭挑飞。这水平挥的一剑却没有让苏毓注意到他就只见这位平日文静娴雅的将门少女状若疯虎一般那长槊用得出神入化又是捅又是劈又是刺就算有破绽也被另一头的卢三娘给弥补了。 总而言之在出手解了冷箭之危后跟在这两个女人后头的李贤愣是没找到再次英雄救美的机会反而是霍怀恩程伯虎薛丁山终于赶了上来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至于某个叫嚣要他命的断刀将领到哪里去了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 这又一次回旋凿穿将新罗骑兵切成两块霍怀恩却没有再来一次扩大战果而是呼喝一声继续向前奔逃让收拢人马想要等着唐军再次袭击的金信大失所望。起初他是没料到对方的胆大包天这一回却是没料到对方的不恋战----这仿佛不像是大唐正规军而像是一群得了便宜就走人行事毫无章法的马贼! 接下来便是一味的追与逃尽管金信严阵以待无奈李贤这一行人再也没有回兵突袭只是在那里撒丫子奔逃双方的距离就一直维持在两百步既没有拉开也没有追上。当这样的追与逃仿佛要永远继续下去的时候李贤就只见远方黑影憧憧本以为是援军赶到但当瞥见那旗帜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如同雷鸣般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他的耳畔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看到千余步远的黑影似乎起了骚动不一会儿一阵整齐划一的呐喊声从前方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杀!” 虽只有区区一个字但这声音仿佛有无数人的呐喊声汇集在一起却是带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而李贤瞥了一眼精疲力竭却满面兴奋的亲兵们心中隐隐感到这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头。 第五百四十六章 兵贵神速 军之谋不可测也。 其实在金信当初对金钦纯金仁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有另外半截话藏在肚子里----唐军之势不可力敌也。 虽说对这样的情形心知肚明但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冒着自己出道以来最大的危险亲自领兵截杀李贤。更确切地说那目标应该是生俘李贤。毕竟他即便善于审时度势但在对方明显摆出准备将新罗吞下的态度他只要不是笨蛋就不可能做出别的选择。 所以当他听到那犹如炸雷一般的怒喝声时眼皮子立刻连连直跳。尽管还没有看到唐军尽管还没有确认对方有多少人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感到这次行动已经失败。于是他一面下令全军放慢度一面极尽目力眺望奉命前来阻截的三千新罗兵现原本旌旗齐整的他们骚乱连连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厉声吩咐后队变前军重新整饬金信用最快的度命人召来了弟弟金钦纯和次子金元述。金钦纯倒还罢了金元述起头被李贤一剑劈断了刀好容易寻到替代的心中正郁闷得很恨不得立刻找上李贤把这梁子找回来谁知老父忽然找他他自然很是不解。 见两个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片茫然金信也没时间解释掏出一枚令箭丢给了金钦纯:“钦纯我给你五百人火赶回去记住。不是回土城而是直接回金城通知沿路一应城池即刻部署防备此战之后唐军必定会一举南下!” “大哥……” “少说废话快滚!” 赶走了金钦纯眼看着弟弟拉走了五百号人金信这才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戎马一生战功无数娶地又是太宗大王金春秋的女儿智照夫人膝下五子都是妻子所生。但惟有次子继承了他在战场上的军略。虽说还稚嫩。但如果不是现在这件事究竟还是前途无限……这种念头只是盘桓了一瞬间他便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 “元述唐军已有后援前来生擒雍王必定无望就是如今这数千人是否能撤回土城还尚未可知。这前军一千二百人我全部给你最艰巨的断后任务我也交给你。你可愿意?” 天这不完全是去送死么!面对这样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金元述的心凉了半截但面对老父严厉的眼神他更知道自己此刻只要稍微露出犹豫只怕下一刻就会被金信砍了。于是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齐胸一礼。 “父亲放心我必誓死阻截唐军!” 看到金信满意地点头。旋即对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前军将领布置断后地任务。金元述知道自己暂时过了这一关。等到原本地后军开始飞一般地纵马疾退而前方响起了比刚刚更响亮十倍地呐喊声他的脸色又再次变得刷白。但那白色憋得久了渐渐就变成了一种赤红色----面对这不可测的危境他唯有豁出去了! 看到前头阻截的新罗兵出现骚动听到更远处传来熟悉的唐军军歌李贤就是傻瓜也知道援兵到了。虽然不知道援兵人数如何但以少胜多向来是这一支东征军的优良传统因此他只是稍一沉思便下令全军突进会合援军先把那一批阻截的敌军歼灭了再说。然而这军令才刚刚被霍怀恩传达了出去苏毓就气冲冲地找上了他。 “阻截地新罗军不过数千之数绝非援军对手为何不杀个回马枪取了金老贼级!” 这丫头……倔强起来的时候还真是不好对付!虽说头痛但兵贵神李贤也没空和她多啰嗦面对前来回复命令的霍怀恩点了点头他便索性反问道:“俗话说穷寇莫追狗急跳墙我们是两面夹击一举歼灭前方之敌更有胜算还是以孤军之力对付背后的金信更有胜算?” 言罢他也不理会苏丫头见所有亲兵已经整肃完毕能战的共计三百二十五人重伤不能战的三十六人他便传令重伤员独列后军。一切安排就绪之后数百号人一声响亮的叱喝便再次合成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奔流如同奔雷一般朝远处地敌军冲去。他当然不知道面对远去地他们他们背后的某支满怀必死之志的断后军全体陷入了一种极其惘然地情绪中。 “他们居然是往前而不是回击……” 金元述几乎是怀着必死之志组织兵马准备迎接李贤的回击谁知却等来了一阵烟尘那股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感觉差点让他呻吟了出来。面对一群松了一口大气的同僚他茫然四望瞥见自己往日深为信赖的副佐淡凌也在断后军中他顿时眼睛一亮 就将人召了过来。 “淡凌如今之际该如何是好?” 淡凌见其他将领都在忙着安抚士卒便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将军想死还是想活?” 这不是废话么?金元述恼怒地瞪了心腹手下一眼:“别卖关子我的心思你应该清楚!” 虽说金元述变相表明了心迹但淡凌还是两手一摊表示了事实:“唐军亡我新罗之心如今已经昭然若揭上将军擅自出动阻杀大唐雍王这一罪名已经无可辩驳。若是想死将军要么在这里拼死断后要么则星夜回去和上将军会合。大王为保全社稷必定问罪上将军而将军作为上将军次子亦难以幸免。” 金元述越听脸色越难看要不是现场还有别人在他恨不得指着人家的鼻子怒声骂回去----这些他全都知道这家伙一味地说这些有个屁用他如今不就是想知道该怎么办么? “将军想要脱困也很简单。临时委派别人担任断后主将带上十几个心腹号称有要紧事去追上将军实则从小道悄悄回国。等到此事为大王知道之后便以上将军的名义召集人马与唐军作战。若是胜了将来自然为定国柱石。若是败了……总比死在这种地方强!” 这种摆事实讲道理的做法终于说动了金元述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刻照办旋即丢下一千余断后军只带了二十几个心腹一溜烟地跑了。他心里当然没少打如意算盘反正这一千多人也只是螳臂当车他也已经为父亲“争取”到了足够时间只要淡凌谋划的事情能够成功那么他就有很大的可能一举成名! 当李贤这边的人获得了斩一千余的丰硕战果和援军回合之后双方一碰头两边顿时全都愣住了。然而这当口所有的惊诧都只能暂时摆在肚子里以后再说。李贤是没想到分明李敬业带领的数千接应援军怎么会变成了李绩亲自率领的骑兵六千而李绩也同样没料到李贤竟然会弄得灰头土脸满身狼狈。 但总而言之师徒俩有什么事可以之后再说如今至关紧要的还是尽快进击要知道兵贵神。虽说两人谁都没指望这还能够一鼓作气直下新罗但最大程度摧毁敌人有生力量这一点他们俩却清清楚楚。更何况前头还有一个带领了两千玄甲精兵的薛仁贵在不知道前头那仗究竟打得怎么样了。 于是李绩几乎毫不犹豫地把带出来的所有人都交给了李贤自己则是带着李贤淘汰下来的重伤员和一百多亲兵还有金政明金仁问徐徐回撤----这一次他们却不用撤往平壤城高侃带出来的两万余步兵也已经在赶往这里的途中。 这一次会合之后唐军的数量达到了六千余骑兵因此阻路的千余新罗军在唐军强大的攻击力下很快就化作了片片碎叶无影无踪。而这批人更不知道什么见好就收的道理越过土城继续南下这让已经做好了守城准备的新罗军大感意外于是只能紧急点燃烽火示警。 当李贤好容易打探到薛仁贵所部的下落前去会合时方才现这白衣军如今已经变成了红衣军个个身上不是泥点就是血污那脸上更是没一个干净的个个凶神恶煞如同追魂厉鬼一般。至于主帅薛仁贵则最是可怖身上的白披风早就不见了方天画戟上糊满了鲜血两只眼睛里头充满了血丝配合那恶狠狠的眼神就和恶鬼没什么两样。 而他对李贤只是言简意赅地吐出了四个字:“斩六千!” 面对这样辉煌的战绩别说这些人就是看着恐怖一些哪怕都化成恶鬼在李贤眼中也是可爱的尤其是薛仁贵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更是变成了圣人。击溃容易斩难击溃的人到时候只要振臂一呼再集合那还是一支军队但倘若是斩了谁还有本事把死人变成活人? 从上到下马褡裢里头都只准备了五天份的干粮分量严重不足饮水也只能就地补充。更重要的是这人可以不眠不休马却不一定吃得消。因此李贤和薛仁贵简要商量了一下便决定配合李绩那边的步兵在这里再打几场大仗成功之后立刻回撤。 李贤倒是想上演一场以战养战转战四方的奔袭战问题是人家新罗人勉强也就是图谋大唐打下来的高句丽国土并无其他野心最多就是喜好吹牛没有北上进攻的意思。这要是真的把平民杀一个尸横遍野他回朝之后就别想混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不到辽东非好汉之饿死的好汉 路上火烧火燎赶来辽东的大唐特使一到平壤城除了再也找不到半个管事的人。就是庞同善也只是因为李绩一再要求方才留下来坐镇的如今正郁闷着呢----要不是他先前轻敌冒进差点葬送了本部所有军马幸亏薛仁贵来得及时方才得解困局他此时此刻也不会在这个鸟地方窝着早就到前线一块立功去了! 偏偏那特使还话特别多:“司空大人不在可这雍王怎么会不在平壤城?” 这庞同善不耐烦了干脆直截了当地道:“王大人我实话实说我军之所以和新罗开打就是因为他们竟然想扣下雍王。所幸吉人天相雍王无事不过这口气他吞不下所以这时候还在前线鏖战。你若是要找我派两百人护送你去也就是半天一天的路途。” 王汉闻言几乎是没惊呆了下巴他这一任洛阳令之后步步高升如今官职已经很可观了。就是为了他这次跑来辽东那天皇天后二圣几乎是把所有大臣的苦心劝谏扔在了脑后愣是说新罗野心不可不教训于是就把他派到了这里来当特使。谁会知道这旨意还没到这里竟然已经打起来了! “雍王千金之体怎可……怎可临战阵危局?” 对于这种说法奉命同来的独孤卿云简直嗤之以鼻----这在辽东大唐是以多打少欺负人家还差不多什么屁的危局!比起这一次。想当初在西北大战地时候李贤亲自上出奇招那才叫真正的危险这回子人多势众要是还出事那就是真奇怪了。 于是他干咳一声没等庞同善白眼就话道:“王大人事已至此不如我护送你去见李司空。有什么话到那里再说!” 对于这样的提议。王汉百般无奈只得答应。由独孤卿云带着两百人护送去寻李绩。由于烽烟再起因此平壤附近全都实施了戒严一路上碰见了两三拨唐军但问起李绩人人都是恭恭敬敬地指路可一问起李贤从队正到军士就全都变成哑巴了回答几乎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等王汉心急火燎地见到了李绩之后。行过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盘问李贤动向结果得到的回答差点没让他晕过去----李贤和薛仁贵竟是已经深入了新罗腹地! “李司空这……这也实在太离谱了吧!” 李贤和王汉那点子故事别人不知道李绩却是清清楚楚的。此时此刻看到这位满头大汗表情焦躁他便挥退了左右笑呵呵地道:“雍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呆在平壤城中?放心薛仁贵勇冠三军。程伯虎薛丁山必能克尽护卫之职。此战之后谁还能够看轻了他?” 这李贤是你学生你当然可以空口说白话。可我回去怎么和那两位至尊交待? 王汉是越想越不安但此时此刻就是不安也是白搭想来想去只能将中书明旨和皇帝密旨一并交出。由于这是战场李绩当然也不可能摆香案之类的虚文虚手一礼接过来打开一看他立刻就露出了欣然地表情一手轻轻捋了捋下颌地长须。 “陛下终究还是听取了雍王地谏言辽东土地广袤利于耕种若是全数便宜了新罗自然不利。这分寸二字我自然省得就是雍王也必不至于对寻常百姓大加屠戮。” 就在王汉想要开口答话的时候就只听一声响亮地“报----”字随风传来紧跟着就是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末了就只见一个军士飞快地跃下马背畅通无阻地直至李绩身前单膝下跪低头一礼。 “薛将军战报为求战未及行文转战五日敌军无不接战即溃如今唐军所部正朝东北方向退往平壤。雍王亲兵骁勇个个一马当先斩之数容后计算。雍王及麾下众将安然无恙并生擒金信次子金元述。” 李贤没事本在李绩意料之中只在听说他擒获了金信的儿子时微微露出了几分诧异。然而王汉就不一样了一听说李贤和薛仁贵一行已经脱出了战阵他恨不得念一百声阿弥陀佛大大松了一口气。至于李贤逮到了什么人他根本不关心也懒得去关心。 “命李敬业带三千步卒往东北方接应将中书明旨传谕各军行文新罗王问罪!” 那罪状是早就拟好的总而言之是花团锦簇书就了洋洋洒洒一大篇历数新罗十大罪状----从最初派人冒名高句丽奸细行刺李贤打头一直到谋害大唐将领单方面先行背叛宗主国等等。总而言之在那生花妙笔之下这场仗大唐是占尽了公理大义让旁 的王汉也不禁连连颔称赞暗道写这东西的人确子。 “那是雍王府地姚元之写的他就比你早到两日却是来得正好。” 不到辽东非好汉。 虽说大唐在辽东是打了又打左折腾之后右折腾逃兵几乎就从来没有断过小民百姓更是往往谈辽东而色变。但是这样一句话在不少游手好闲的游侠儿那里却是口耳相传。某某跟着征辽东拿到了勋级可以见官不拜;某某在东征的时候救了主将飞黄腾达;某某狗屎运杀了一个高句丽偏将拿到了什么战功…… 所以对于那些跟着李贤自诩为好汉的亲兵而言砍头不过是碗大的疤更何况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再加上有杀气最重的薛仁贵带着这帮人几乎是杀的疯了非但不觉得疲累反而越战越勇五天下来就连最初被程伯虎和薛丁山保护得最好地李贤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这一头有惊无险地撤出新罗腹地和李敬业会合地时候李贤几乎是直截了当地趴在了马背上一下子睡死了过去李敬业满肚子牢骚无处可只得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无可奈何地上前把人弄了下来。 这李贤开了个头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亲兵们个个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疲倦拿不动兵器的在马上坐不住地比比皆是薛仁贵的玄甲精兵毕竟是百战精锐勉强还能保持比较齐整的军容但要期待这一支军队有什么良好的精气神那却是奢望了。 于是王汉满怀期望地等了大半天到头来还是没能见到李贤甚至想找程伯虎和薛丁山问问情况都做不到----这两位满怀心理压力地完成了这一次的任务放下一颗心的同时哪里还耐得住几乎是紧步李贤后尘睡死了过去。 结果薛仁贵不得不强忍困倦面对王汉的连番盘问----他如今还是前途无量的时候当然不能学那几个年轻的一般任事不管面对王汉这样一个将来很可能进入政事堂的新星他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把五天的战况全部解说了一遍在对方细细琢磨的时候他实在撑不下去了这头一歪竟是坐着直接睡着了。 “薛将军勇冠三军这追杀的事情其实用不着殿下亲自出马为何……” 这王汉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一转头现薛仁贵不但睡得香口中还出了阵阵鼾声顿时哭笑不得。他知道人家已经是困顿交加也没计较什么礼数摇头叹息了一声便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到了外头想起长安城的境况他又忍不住露出了忧容。 这东边大约是差不多了可问题是西边的麻烦似乎又开始抬头。吐蕃休养生息暂且不提西突厥两厢可汗的余部不知怎的折腾得厉害在长安的那帮使节居然闹腾着请求释放李遮匐闹得整个长安不得安宁。想到这里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要是李贤在长安是不是会闹得更加厉害甚至还会闹出大麻烦?虽然这样一个念头很快就给他直接按了下去但他不得不承认就凭李贤这豪侠放纵的个性这种设想有着相当的可能性。 李贤当然不知道有人在如此腹谤他他只知道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什么都不知道等到醒转来的时候他只觉得饥肠辘辘那股饿劲作起来就是面头有一整头牛他也能吃下去。想要爬起来这全身却是软的一点劲头都没有;想要开口叫人偏偏他这嗓子嘶哑一个字都叫不出来。于是他一下子陷入了恐慌之中莫不是他会倒霉到再次饿昏在这个地方? 好在他没登上多久这大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紧跟着便探进了一个脑袋。一看到他在动那人就立刻出了一阵嚷嚷声:“师傅醒了你们快进来!” 话音刚落好几个人就呼啦啦地从外头冲了进来为的李敬业根本没有给李贤说话的机会使劲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好家伙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不管是给你扒衣服洗澡还是喂你参汤你愣是没睁开过眼睛!慕容几乎是天天都守在门口不让人进来小苏都被他拦下了好几次!对了朝廷派来了王汉当特使……” 觉李敬业滔滔不绝地还想再说李贤终于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旋即伸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结果还是程伯虎见机得快一口掐断了李敬业的话:“啰嗦什么你难道准备看着六郎当一个饿死的好汉?” 第五百四十八章 狼吞虎咽,哑巴不吃黄连 管李贤很想吞下一头牛但是他终究是没能拗得过往肚子里填了两碗粥外加两个麦饼勉强有了些精神可那种饿慌的感觉仍然没有下去反而闹腾得更加激烈了。见这光景李敬业几人忍不住想笑最后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蹑手蹑脚地一起溜了。 看到李贤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苏毓有些心软但想到卢三娘的嘱咐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睡了足足三天之前又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全都是靠辽东的老参吊着一下子吃太多非得吃坏肚子不可!再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再吃两碗粥。” 半个时辰后才能吃两碗粥!半个时辰之后我就能把一头大象也给吃了!李贤心里极度悲愤可面对苏毓那张明显流露出无限关切的脸甭说他如今基本上没法说话就是能说话也没法反驳最后他好容易活动嗓门憋出了那么几个模糊的字:“你……你怎么没事?” “谁像你打起仗来就不要命似的!” 苏毓轻轻拨了拨落在前额的几缕头仿佛完全忘记了她当初彪悍的时候无人能及根本没资格说李贤。她面上露出了几许嗔怒原本就明亮的眸子如今更是闪动着妩媚的神采:“三娘是厮杀场上过来的她教过我急缓之法再加上我并非场场死战回来之后休息了两天也就恢复过来了哪里像你睡死了三天。要是让申若姐姐她们知道……” 申若姐姐四个字一出口她后头的唠叨顿时嘎然而止。此时此刻苏方才想起自己和李贤又说不上什么关系根本没资格这么教训他。再一想当初她在他面前大吼大叫说是要死追金信被他一口拒绝之后又不死心地一路追随转战五昼夜昨儿个起来地时候现两股全都被磨破了锥心似的疼痛……种种情景都浮上脑海之后她那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现苏毓忽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李贤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如今满心都想着填饱肚子的他却现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遂悄悄地伸手取过一个麦饼趁苏毓没注意一口塞进了嘴里。 “喂你要不要命了!” 苏毓本能地伸手去拦现李贤太心急塞得满满的麦饼愣是塞在了喉咙口没法咽下去她不觉恼了使劲在他的手上一拍。旋即手忙脚乱地又盛了一碗粥递过去见他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地吃完她这才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看你那穷凶极恶的模样就好像是饿了几辈子似地!” 李贤摸了摸稍稍有点充实感地肚皮这才抬起头来恭听苏小姑奶奶地训导。由于蒙头大睡整三日刚刚又是饿慌了被李敬业等人拖到了这里他身上只裹着一件絮袍脚上随便套了一条裤子。脚上跻拉了一双旧鞋。说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毫不为过。刚刚满心想着填肚子的时候他还不觉得但这样相对而坐他便渐渐醒悟到自己这样子太不像话了。 “咳!”他干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待想要说话时却只觉喉咙又干又痛仍未恢复。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多了一个碗仿佛是凉茶一类的物事。抬头一瞧见是苏他赶紧接过一口喝干那清凉甘甜的感觉一下子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很是舒爽。 “战场上多杀人少说话哪有像你这样时时刻刻吼个不停的?”苏再一次搬出了祖父亲传地战阵七要那面上的恼火之意终于尽去“三娘早就知道你这嗓子会吃不消所以备好了这特制的金银花茶……”话还没说完见李贤涎着脸把空空如也的杯子递了过来她顿感异常好笑夺过碗重重往桌案上一搁。 “这金银花茶虽好但你现在也不可多喝!你这嗓子没有两三天的工夫休想复原需得好好休养若是再劳累说不定一下子失声也未必可知!” 小姑奶奶难道你不咒我就不行么?李贤看见苏毓利落地把麦饼连同稀粥和金银花茶等等东西收拾了个干干净净登时无法可想只能琢磨着此时此刻能否去其他人那里蹭点吃的喝的。然而苏毓接下来的一句话把他这些打算击得粉碎。 “李司空有令一旦你醒来三天之内不得随意走动。隔壁就是你地宿处我和小慕容都会在这里守着免得你胡来……” 此时此刻李贤简直是想死地心都有了。家里三个管家婆如今这素来文静娴雅的苏毓居然也管起了他难道他就真的那么不可靠么?就在他地耳朵自动过滤那些唠叨警告的时候外头忽然 一阵哈哈大笑紧跟着大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啧啧你这回真是遇到克星了!我素来还以为小苏文静谁知竟丝毫不逊色于申若!”李绩笑呵呵地进了房间见苏毓忙不迭地起身他便伸手按了按面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小苏雍王素来任性不听人劝别人只怕也看不住他我就把人交给你了!” “司空大人放心我一定看住他!”苏毓毫不犹豫地拱了拱手寻思李绩此来必定是有事要和李贤说又瞥见背后还站着一个据说是朝廷特使的家伙她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司空大人雍王昏睡了三天这才刚起来嗓子如今还不好使若您有事还请长话短说。” 听了这话李绩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其微妙就连他身后的王汉也一下子愣住了。至于李贤本人则是连连点头想要称赞苏毓聪明奈何这话却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狐狸欣然点头把苏毓打了出去。 李绩一屁股在李贤对面一坐回头招呼王汉一块坐下这才嘿嘿笑道:“你小子还真是好福气!上回在西北有申若相陪如今还有小苏为你说话。只不过你家那三口除了许嫣还好相与其他两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回去之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李贤咬牙切齿地瞪着满脸幸灾乐祸的老狐狸想要骂人奈何嗓子又不好使只能在那里干瞪眼。这老狐狸说得仿佛他已经把小苏吃了似的天知道他还什么都没干过----勉强要算的话他也就只是在一时着急的情况下拉过她的手仅此而已。 李绩和李贤师徒多年斗法也不是一两天了平日没少被李贤的伶牙俐齿滔滔不绝给噎得背过气去今日李贤除了瞪眼没法反击他自然觉得大为快意。但此时瞧见李贤仿佛还差一点就要飚他就及时止住了趁势进击的打算笑眯眯地揪了两下自己的胡子。 “王汉我就不介绍了你和他的交情长得很。此次他奉了陛下旨意过来有什么事情由他和你说!”李绩忽然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刚想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遂从袖中取出一个红绸包袱搁在了桌子上“你不在的时候我暂代了一下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如今你既然回来这职权我就交还给你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就骑了那么一会的马就腰酸背痛……” 望着老狐狸唠唠叨叨自顾自地推门离去李贤的脑门上顿时爆起了一根青筋。奈何他如今就是想吼也没有声音只得按捺下了满肚子火气紧跟着就用充满疑问的眼神去看王汉。 就像李绩所说王汉和李贤是老交情了认真算起来甚至可以说是老部下老心腹。知道李贤此时此刻没法开口他就直陈道:“朝中因为殿下那份公文争议了很长时间最后两位陛下乾纲独断认可了殿下的意思。当然那份公文是掐头去尾的群臣知道的只是冠冕堂皇的内容。” 这么说王汉还知道那些谋划?看来这家伙如今混得不错嘛!李贤点了点头抬手示意王汉继续往下说。 “太子如今身子大有好转只是天后陛下怜太子监国辛劳再加上天皇陛下亦是有精神处分国事所以大小事情如今多半是在紫宸殿议决。只是……”王汉说着就停住了面上露出了犹豫不决的表情过了老半晌才下定了决心“我听到一种传言说是陛下风眩虽然作渐少然则视力越来越差有的时候似乎连奏折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李贤被那天皇天后的称呼弄得极其不自在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猛地心中一紧想起了当初这皇帝老爹曾经说起的事----这风眩虽是脑疾但似乎会影响视力甚至引起失明。可是他分明记得李大帝的病情大有好转怎么忽然又有这样的迹象? “我临行前上官相公曾让人悄悄知会言道是请雍王尽早西归以防谗言生变;太子相送的时候也曾说过诸兄弟和太平公主想念殿下殿下家中王妃等也都盼着殿下早归若辽东大势已定就请及早回去。”王汉说到这里忽然苦笑着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锦囊“这是代国夫人命我带来的说是务必转交殿下亲启。” 李贤眼看着那锦囊甚是怀疑里头的物事----倘若是大姊头的手笔里头就是窜出来一个人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第五百四十九章 大姊头的家书,佳人洗手作羹汤 六郎吾夫。” 这抬头上的四字称呼让李贤很是得意带刺的牡丹怎么样性情彪悍的大姊头又怎么样反正那现在不折不扣就是他李贤的妻子!然而心情正好的他一看到下头那几行字面前顿时浮现出一个怒气冲冲的女暴龙模样一下子好心情全都飞走了。 “你先头一声不响一走了之大家都很生气贺兰已经决定等你回来给你点颜色瞧瞧我毫无异议地表示了支持!难道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就会拖你的后腿么?总而言之就是你的那句话我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长安城流行风寒不少达官贵人都病了越王和纪王听说在回封地的半路上也病倒了如今正在长安休养。英王、李敬玄相公等不少人也病了长安城中卖药物的铺子如今都是人人心也多有不安所以之前才会因为你的一封公文引起那么大的辩论。另外西突厥的人在长安四处拜访门头甚至有人求见我被我直截了当打了。既为君妇当守妇德。” 从屈突申若的笔下写出妇德两个字李贤只觉得有一种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感觉。要知道大姊头那脾气是只要男人能做到的她一个女人也必定能做到如今表露出那种洗手做羹汤的婉约反而令人觉得万分不习惯。果然当他眼睛瞄到下一行的时候立刻便苦笑了起来----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指望大姊头变淑女。那绝对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听说小苏跑到辽东去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和焱娘素来都把她当作妹妹看待所以也请你好好照顾她。但是如果你敢动她的歪脑筋那你等着瞧!我可提醒你小苏可不是高德笙那种自以为是地女人别看她文静动起真格来。你不妨好好想想当初李家兄弟的下场!” “还有。陛下的生日眼看就要到了。我和贺兰还有阿嫣一起商量过决定此次送的礼物重一些。你之前老是精心准备送鹅毛毕竟会让朝臣们有看法。礼物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总而言之有我们三个看着办。长安的局势不是太平稳不过有我们你只要把仗打好给我囫囵回来就行!记住。只要伤了一根毫毛回来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洋洋洒洒一大篇字迹固然是极其漂亮的飞白但都是白话而且甚至是粗鲁的白话谁能想到这东西是一个颇有文才地世家贵女写地?李贤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把那羊皮纸折好了往怀里一揣就对王汉点了点头算是谢过。 然而。让他大吃一惊地是。接下来王汉竟是如同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锦囊搁在了桌子上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无可奈何地解释道:“这是太子、太平公主、上官相公、许相公送给殿下的。我拒绝不得只能一并收了。另外……” 王汉这才郑而重之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铜质小圆筒双手奉上:“这是陛下让我转交殿下的。” 这么多东西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只在那里废话不止!李贤拿眼睛狠狠瞪着王汉结果他这嘶哑难以声的嗓子给了对方最好地逃脱机会。王汉蹭地站了起来行过礼随便找了个借口也不等他说什么就溜之大吉留下的只有一桌子锦囊和那个小圆筒。 于是李贤只能无可奈何地一个个拆:太子李弘的书信不外乎是抱怨一下这些天被纠缠得不可开交表达一下兄长的慰问以及催促他早点回来顺便还不无自豪地提到他的太子妃怀孕了;太平公主的书信不知是谁代书字迹倒是工整漂亮但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赶紧回去而且得带着三份礼物回去;至于上官仪和许敬宗则是通篇唠叨全都犯了老年人的通病当然唠叨之外勉强还算是有些要紧内容。 然而等他准备开拆那个小圆筒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王汉刚刚说这是陛下让他带来地那究竟是哪个陛下?现如今二圣临朝他老妈那个天后也称陛下他哪知道指地是谁?这王汉越年长越糊涂了有这么打哑谜的么! 他一面埋怨一面清除漆封拔出了塞子拿出一卷东西后展开来一看他立刻傻了眼。只见那绢帛上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没有任何墨迹颠来倒去看着都是一样。满心疑问的他甚至在绢帛上沾水把它拿到烛火上方去烤可不管怎么折腾愣是没有显出一个字来。 难不成这就是 无字天书? 不管怎么折腾都看不出是什么意思李贤只得把被他折腾得有些黄地绢帛重新折好塞回了圆筒决定晚上去找李绩问个究竟又埋头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正当他把最后一块绢帛塞进锦囊里的时候只听大门又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见苏毓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口小银锅进来李贤登时愣了片刻之后立即跳起来上去帮忙却被人家一个白眼给赶到了一边。直到苏毓将银锅放在桌案上揭开了盖子他方才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那亮的眼睛就仿佛恶狼看到了食物似的。 那银锅中赫然是粥但那粥却和一般的粥不同透出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鲜香来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大快朵颐。虽说很想立刻把这满锅东西全都倒进肚子里但有了头一次的教训李贤立刻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旋即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苏毓。 “这里头加了菌菇、蛋花、山鸡丁、鹿肉、鲜鱼、鲜笋……”苏毓一口气数了十几种食材看见李贤馋涎欲滴饿虎扑食一般的表情她扑哧一笑无可奈何地递上了一把勺子“三娘昨儿个也是炖这个给我吃的今天正好食材都有我就依样画葫芦地做了一锅。” 李贤几乎想都不想地抢过了勺子舀起一勺就往嘴里送结果一不留神被烫得直跳脚。虽说舌头都几乎起泡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粥确实鲜美绝伦他之前虽说吃过无数御厨名厨做的膳食但什么都及不上这时候的一锅救命粥。于是第一勺下肚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又舀了一勺当准备再伸手的时候却不防斜里伸出了一只手将一只碗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低头一瞧才现苏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给他盛了一碗喜出望外之下他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就开始大吃特吃不消多少时候一小锅粥给他扫荡得干干净净那股从心底里透上来的暖意让他觉得异常惬意打了个饱嗝之后就完全不想动了。而这个时候手中又被人塞了一杯热腾腾的茶一口下肚他竟是生出了神仙亦不过如此的感慨。 他一向认为人生当有美女美酒相伴如今看来在这美女美酒之外还应当加上一样美食才对!人说饱暖思淫欲果然是有道理……才想到这里他忽然使劲拍了拍脑袋----这旁边就是小苏他都胡思乱想什么! 兴许是肚子填饱有力气的缘故兴许是那金银花茶润了喉咙因此他再次尝试的时候嗓子竟然已经能够出稍微顺溜一点的低哑声音:“战局如何?” 说到正事苏毓脸上的笑意顿时渐渐收了沉默片刻她便开口说道:“李司空和高将军在我们回来之后趁胜进军拔新罗四城。新罗王派使臣卑词认罪称金信已经自刎谢罪并留下了谢罪表将所有罪责揽在一身。金钦纯在返回金城报信之后忽然失踪。之前你和薛将军的五日转战据称斩万余级击溃新罗兵马总数在六万上下如今新罗正因为我大唐的攻势而惶惶难安。” 这年头果然是成王败寇即使金信昔日立了无数功劳到如今还是免不了这样一个结果。虽说人差不多就是自己逼死的但李贤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紧跟着正想问什么苏毓忽然又提到了几个他差不多已经忘记的人物。 “李司空已经对金政明清清楚楚地说了现任新罗王金法敏无德对大国不恭要让他继任新罗王金政明一口答应了。金仁问不愿回国愿在我大唐做官。还有我们几天前抓到的金信次子金元述在得知乃父的死讯之后昏死过去旋即便大叫大嚷说是诸般事由都是起自新罗王和他父亲无干。李司空杀了他的副佐淡凌准备到时候放他回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李贤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这八个字忽然又记起了匆匆赶往百济的刘仁轨以及在百济戴罪立功的刘仁愿遂又开口问了此事。 “中书颁旨刘相公擢升尚书左仆射仍领熊津事。刘仁愿将军迁右威卫将军新罗高句丽祸乱至此他尚能安抚百济前罪也就一笔勾销了。” 谢天谢地! 李贤终于松了一口大气。不管怎么说他的辽东征程都还算完满接下来就能够彻底当一回撒手大掌柜回长安享福了。 第五百五十章 女人们的心事 逢喜事精神爽这确确实实是至理名言。就比如太天走路但凡是没人就必定是一蹦一跳的多了几分青年人的跳脱少了几分因为被层层灌输而练就的稳重。总而言之他就是高兴因为他很快就要有第二个孩子了! 这一日回到东宫便有仆人报说太子妃有客。虽说这是并不奇怪的事但一想到杨纹因如今有孕他就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然而当他得知如今正在太子妃那里的是什么人到了嘴边的牢骚立马吞了下去。即便是他也着实不想招惹这几位大小姑奶奶。 联袂来探望太子妃的有临川长公主还有李贤家里那三口子还有李焱娘和徐嫣然。总而言之一大群女人坐了满屋子个个的目光都在太子妃杨纹因的肚子上瞟。某些人是羡慕某些人是思量着日后的国运某些人则是纯粹地认为人多更热闹。 “嫂子我还真是羡慕你!” 贺兰烟终于忍不住迸出了一句话见临川长公主和李焱娘都在用促狭的目光看她她却只是脸色微红旋即狠狠地揉了揉手中的帕子:“五哥虽说是太子忙得很可也比贤儿那家伙强!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得无影无踪气死人了!这不该他忙活的时候瞎忙该忙活的时候却不出力哼!” 前头的埋怨也就算了但这句该忙活的时候不出力却引起了一阵笑声。谁都知道李贤和贺兰烟早年就厮混在一块想必这鱼水之欢没少尝试过。自然为了不闹出不可开交的事情只怕这药物也没少服用。如今新婚之后不过几个月没动静李贤偏偏又不在小姑奶奶使小性子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地事。 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有人在屈突申若和许嫣的肚子上瞥来看去。许嫣也就罢了。大姊头又岂是好相与的。冷哼一声便瞪了李焱娘和临川长公主一眼:“姑母为老不尊也就算了焱娘你凑什么热闹!六郎自个还是收不住的性子这孩子的事着急什么!我才不想这么早当娘多逍遥几年有什么不好!” 这话一出满堂皆静作为主人的太子妃杨纹因想笑却又得顾及礼节问题了然而却不是个个人都能养就一身忍笑的本领。比如正坐在那边锦上的李焱娘。此时就出了一阵大笑这笑着笑着竟是忽然扑通一声从锦凳上滑落了下来亏得练武人马步扎得好这才免去了一场出丑。然而她非但不尴尬索性站起身来在屈突申若左右来回踱了几步。 “啧啧想当初是谁和我说不嫁人没什么要紧。这没孩子却有些头痛。还说要领养两个来耍地?”李焱娘话音刚落便遽然后退两步正好闪过了屈突申若闪电般抬起地脚脸上更多了几分笑眯眯地表情。“我说申若想六郎就别藏着掖着都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比如阿梨想小薛秀宁念着伯虎李敬业那口子也是一样!” “罢罢我的尉迟夫人我说不过你!” 屈突申若生怕李焱娘口没遮拦再说出什么只得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结果又引来了一阵笑。于是一群女人说着说着便交流起了驭夫心得----临川长公主作为皇帝的姐姐这说起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的;杨纹因初为太子妃却因为婚前已经培养了一定感情这夫妻之间自然也没得说;而李焱娘虽说基本上连丈夫长什么样都淡忘了却是左一套理论右一套实践;贺兰烟三人就更别提了埋怨固然是埋怨但自豪的表情却谁都能看得出来…… 于是这中间唯一一个还没嫁人的徐嫣然是听得面色通红只是竭尽全力才保持着淡然地面孔心中暗自抱怨姑姑多事----这分明是已婚妇人地聚会撺掇她来干什么? 临川长公主虽是长辈一向却和人没大没小的今儿个在场的全都是她看好的小辈这说起话来更是百无禁忌。正当她说到房中秘术的时候冷不丁看见一边的徐嫣然面色绯红犹如酒醉一般这才猛地恍然大悟----这说得兴起竟是忘记还有未婚人士在这里! “嫣然!” “啊?”徐嫣然被这突如其来一声叫得几乎失了魂一抬头现人家都在看她顿时有些慌乱。好在她素来心理素质不错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硬是憋出了一脸歉意“我刚刚正好想到了别的事一时没注意大家在说什么长公主……” “真不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你脸色怎么会这么红?”临川长公主二话不说就笑呵呵地坐到了徐嫣然身边亲亲热热地揽住了她的肩膀“这里头地 焱娘那个死要面子地女人其他的都有了如意郎君经一大把了你爹和你哥哥怎么就不知道张罗一下?要真的没有人选我这里还攥着好一把未嫁地世家子弟呢!” “不!”徐嫣然连忙摆摆手那一向都是雍容沉静的脸上更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慌乱“父亲和哥哥已经多次提起了婚事是我自己拒绝的。我曾经和袁真人有约愿意拜在袁真人门下学道为此还曾经和李淳风大人学过一些算经。” 说到这里她终于恢复了平静见四周一个个女人都露出了十万分古怪的表情她便嫣然笑道:“我朝女子自由得很我虽有意学道将来却还能和大家往来大家何必如此吃惊?” 这时李焱娘终于从惊愕劲头中回过神来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狡黠笑容:“确实不用吃惊这要说出家现在这里还有两个曾经货真价实的女道士最后还不是一样说还俗就还俗?总而言之只要遇着合乎心意的可人儿自然是说嫁就嫁……哎哟!”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到头上一痛一抬头却看见贺兰烟和屈突申若正抓着一大把核桃脸色不善地瞪着她遂赶紧住口。而徐嫣然刚刚被她说得心如鹿撞好容易逮着这个机会赶紧强笑道:“焱娘姐姐休得笑我我又怎能和申若贺兰相比?” “是啊世上可没有第二个李六郎了。” 临川长公主的这句感慨让整间屋子内的气氛达到了最高点一时间有尴尬的有捧腹大笑的有莫名其妙的有不知所措的……总而言之一间屋子但见世间百态当李弘跨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屋子各色表情的女人。 “各位又来陪太子妃说话了?” 太子一来众女自然不敢如刚刚那样放纵略坐了一坐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就一一告退。临走的时候贺兰烟少不得将李弘拖到一边觉对方也说不出李贤的近况这才没好气地怏怏离去。直到这里重新恢复了宁静李弘这才无奈地笑了笑。 “自从大婚之后这冷冷清清的地方倒是变得热闹了!” 杨纹因此时方才站起身来亲自捧了热茶给李弘:“>:熟的姐妹一起走动走动我也觉得没那么拘束五郎难道不喜欢这热闹?” “我自然是喜欢热闹的以往六弟在这里哪天不和我闹上两回?”李弘笑着抓住了妻子的手冷不丁又把目光下移放在了她的小腹上却怎么也看不出隆起的痕迹最后只得放弃了这努力“我如今最盼望的就是能多陪陪你能够尽快抱上我们的孩子。” 李弘不似李贤那么会哄人但耳濡目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自然也不会如同老古板似的完全不解风情这一句话就说得杨纹因面色绯红。两夫妻就这么依偎着站在门前害得来来往往的内侍宫女都只能绕道走唯恐惊着这两位的柔情蜜意。然而看到这一幕的另两个女人心中却不是那么舒坦。 阿斐天生温柔腼腆进封良后太子妃对她又相当不错因此她只是略觉得心中酸涩不安。而明徽看到这缠绵的一幕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自幼服侍李弘的情景那时候李弘只有她一个人也只属于她一个人。一想到阿斐已经有一个女儿而太子妃也即将诞育孩子偏偏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偏偏自己的恩宠越来越薄到现在也不过只是个昭训。 于是那恩恩爱爱的两个人越刺眼那可能诞育的孩子愈引人憎恨。她几乎是本能地捏紧了拳头但很快就因为刺痛而放开。正在这时候她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昭训夏衣已经送到了。” 她麻木地点了点头拖着几乎不知知觉的脚回到房中便看见两个侍女正在翻检刚刚送来的夏衣。虽说那薄纱轻容俱是质地上乘的上品但她瞧着却再没了当初刚刚成为昭训时的兴致随便翻了两下就命侍女收好自己一个人坐在榻上呆。紧跟着某个侍女的一句话猛地点燃了她满腹酸楚。 “昭训奴婢去和宫门郎通融过他说不曾有太子旨意不敢放老县君入宫。” 原先仅有的那丝盼头也没了明徽只觉得五内俱焚却还是只能勉强笑道:“罢了我到时候去求太子总能让母亲来看我一次。” 然而李弘已经多日不曾来过她这里就算来了她真的能说上话? 第五百五十一章 懒人有懒福,佳人或可追 人都期望太平皇帝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太平公主经让内外朝臣分外满意正因为这太平盛世是从贵人到庶民百姓的集体期望。君明臣贤内外靖明如果能恢复到上古圣君时代的无为而治则最好----尽管没人能确定那几个上古圣君是否真的存在。 就连最最喜欢惹是生非的李贤从本质上来说也并非喜欢多事的人。如今他已经娶妻将来说不定还要生儿育女这抱子弄孙的悠闲快活日子他早就设想过很多回甚至在睡梦中也会惊醒。只要没人惹他他很愿意在家里陪着娇妻喝喝酒聊聊天弹弹琴逛逛街。就比如现在身处平壤城他却成了不管事的大总管。 辽东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决定了薛仁贵就任安东大都护率军三万人驻扎辽东。虽说这兵员看上去并不多但薛仁贵是什么人?那可是从太宗皇帝开始就得到勇冠三军称号的不世猛将可以说如今高句丽和新罗都被这一位的玄甲精兵给打怕了。现如今薛仁贵军政一把抓名声一传出去也不知道多少人打哆嗦。 李贤对老爹的从善如流非常满意。西有裴行俭东有薛仁贵这上哪里找这么好的组合?至于两人都不年轻而且功名上的兴头都还很足需要找接班人的事情他也都合计好了。裴行俭那里有黑齿常之薛仁贵这里留下慕容复历练倘若老薛退休了。不是还有小薛顶替么? “懒人就会打懒主意。” 苏毓原本虽说和李贤熟悉却不曾像这一次一样朝夕相处于是终于看透了这家伙的本质少不得排几句。然而李贤装出了一幅“重伤员”需要照顾地态度她也不好苛求过甚手头最拿手的几道药膳和菜谱都抖落光了最后只能去求卢三娘帮手。这么一来。程伯虎几人闻讯而来。很是沾了李贤的光。尝到了这辽东之地怎么也不可能吃到的美食。 “咳想不到小苏不但手底扎实这厨房里头的功夫也这么厉害!” 李敬业自个家有贤妻但这新婚之后一直在外头打仗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尝到过家中妻子的手艺今儿个一碗山鸡汤下去顿时对苏毓惊为天人赞口不绝。见程伯虎笑嘻嘻地喝汤。正在和薛丁山交流什么经验他便悄悄拉了拉李贤的袖子。 “你可准备回去之后把小苏一并娶了?” 李贤正美滋滋地喝着鸡汤乍听得这一句他顿时呛得连连咳嗽一口热汤几乎喷在了李敬业的脸上。见那边程伯虎还在和薛丁山打赌汤里地食材没顾得上他这边他这才掏出帕子擦了两下没好气地瞪了李敬业一眼。还不及开口反驳。他就听到李敬业在那里警告开了。 “我可告诉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种女人在我大唐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李敬业一把勾住了李贤地脖颈。头碰头地提醒道“我家里那口子是老于地孙女家学渊源妇德自然是没话说可你家申若打打杀杀还差不多你能指望她下厨?小贺兰倒比你大可你和荣国夫人从小惯着她下厨只怕第一件事就是割了自己的手!至于小许……不是我说许敬宗那老狐狸养孙女是为了奇货可居小许虽然秉性不错可你没见过她下厨吧?” 李贤被李敬业这一番论调说得头昏脑胀末了才恍然大悟道:“你这是找老婆还是寻厨娘?” “切别和我打岔你敢说你就真不喜欢小苏?” “这喜欢也不一定真的要娶回家去!”李贤没好气地一口堵了回去“你和小苏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又不是不知道她对这些事情向来不上心就是你和我的立场换一换她指不定也是这么尽心竭力。再说了你可别忘了伯虎当初那表白是什么下场!” 李敬业闻言哑然但还是对李贤的被动不以为然:“这小苏又不是平常女子你就算不是皇子那也是要才华有才华要品相有品相要武功有武功要担待有担待。你只要肯下手追她就算再不开窍也总有醒悟的那一天。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家那位大姊头能够等得起或是有你这么不拘一格的家伙敢娶?你可别忘了你家老外婆当年受过什么苦!” 这话说到荣国夫人杨氏身上李贤不得不考虑考虑。事实上他老外婆当初嫁给他那位一次都没见过地老外公时已经是四十岁的老处*女了间接导致之后的一系列矛盾风波。这苏家顶梁柱苏定方已经没了苏父母早亡家里头连个撑腰的都没有。虽说大唐的女子彪悍成风可彪悍也得有强势的娘家作 否则夫家谁买帐? 这苏毓若是嫁人还真是有可能受人欺负! 这个体悟让李贤猛地皱紧了眉头脑海中已是浮想联翩压根没注意到李敬业狡黠的眼神更没注意到他在和谁打手势。屋子里渐渐沉寂了下来间或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却也只是拘于一角更多地是彼此无声地眼神交流。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喂都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来帮忙!” 苏毓原本在厨艺上就很有天分只不过苏定方属于有的吃就是好的因此她从没得到过别人这样地夸赞。可这一次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被人风卷残云一般扫荡得精光得到的赞美更是平生除了练武之外从未有过的饶是她一向不在乎这些心头也荡漾着一股温情和欣喜。此时此刻她一开腔就看见李敬业和程伯虎不分先后地抢上前来帮忙不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往日她行止文静素来与人一种冰雪般的感觉如今笑得愈来愈多自然让认得她的人愈觉得惊艳。就比如李敬业和程伯虎被她这明艳的笑容弄得呆了笨手笨脚地贸贸然伸手去端锅子结果差点被烫得手掌破皮。而尽管两人行止狼狈但李贤却一丁点都笑不出来因为他自个也着实为苏毓那展颜一笑给看呆了。至于呆头呆脑的薛丁山自不必说这一位还在那里埋头喝粥压根没注意到那边诡异的一幕。 而就算是他看到就凭他那颗已经被阿梨的亦笑亦嗔给占满的心也绝对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李贤傻头傻脑地看着苏毓忙碌地摆上炭火围炉搁上那个铜锅开始烧煮直到汤滚了眼看李敬业往里头加蘑菇之类的物事他才恍然大悟冷不丁感慨道:“这不是火锅吗?” 程伯虎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追问道:“火锅?这是什么?很赚钱么?” 李贤闻言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自从屈突仲翔和周晓两个守财奴之后如今程伯虎竟是也有了这方面的趋势该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终究是真谛? 他还来不及说话苏毓就在那里嗔道:“不过是山野农家打牙祭的东西偏在那里起劲!这辽东不比中原东西都得自己收集不齐全也不方便。你们四个恶狼三娘的食谱全让我给榨干了不吃这个我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 “小苏你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横竖我们不挑嘴!”李贤笑眯眯地伸出了筷子挟了一筷子蘑菇塞进嘴里随即眼睛大亮立刻开始不停地往里头伸筷子。甭管苏在里头搁了点什么总而言之这东西就是好吃! 在他的带动下一群人自是再次开动大快朵颐苏毓只是间或尝了一些听到他们赞口不绝她心里自是高兴寻思着回去之后一定寻几个厨子好好再请教一下诀窍。自从来辽东之后的忧愁如今终于渐渐从她的心头消散开去。 酒足饭饱李贤固然是心满意足地直打饱嗝就连三个蹭饭一族都是在那里长吁短叹程伯虎甚至在感慨这胃口养刁了之后该何去何从。于是李贤再也忍不住原本就在肚子里打转的事情干脆就一下子兜了出来。 “小苏你身为孙女为苏大将军守孝也已经一年多了这守孝未必要结庐而居何不回长安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一出顿时得到了李敬业三人的支持而苏毓一怔之后面色随之一沉。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小姐逝者已矣生者还得继续活下去。就是苏大将军在世必定也不希望你一味悲痛下去长安未尝不是一个好地方。” 卢三娘的这及时一句话让苏毓一下子陷入了犹豫和彷徨之中。她咬着嘴唇思量了一会最后讷讷地吐出一句“让我考虑考虑”便生怕多呆一刻似的跑了。卢三娘冲着房间里头的四个人点头为礼也追在苏毓后头离开了。 屋子中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举杯示意之后他们便露出了乐呵呵的笑容。然而这酒还没下肚笑意还没散去外头就一阵风似的窜进一个人。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万事齐备,送师离辽东 罗卑词认罪求和许称臣纳贡永为藩属。 其实这事情以前高句丽也干过只不过外藩的承诺别当真就是了等到你大军一撤人家照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甭管什么盟约都是一纸空文。而这一次当薛仁贵留守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原本还摩拳擦掌准备唐军离开之后就来一场大行动的人都蔫了。而且辽东大片城池薛仁贵不去居然要留在平壤城这不是要人命嘛! 别人忧心忡忡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但高德笙却什么都不知道。虽说她现如今的待遇有所改善偶尔还能走出屋子但也只能看到头顶那么一小片天空能知道的都是别人愿意让她知道的。上次见到李贤似乎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了。 她曾经恨他入骨但在现了金同善的欺骗以及父母的态度之后她原本被仇恨塞得满满的心渐渐变得空空落落等到人家告诉她新罗遭受重挫金信已死的时候她虽然为之疯狂大笑但事情过后却觉得整个人更加空虚甚至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死志。 她如今已经搬到了昔日自己在王宫中的那处房间四壁照旧点着她还是公主时的烛火那墙上来自中原的字画尤在冬日她猎到的鹿头也挂在上头文雅和血腥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竟是相得益彰。桌案坐席俱是和旧日一模一样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仿佛时间就永远留在了那个幸福的时光。 嘎吱---- 年代久远地木门被人轻轻推开。正托腮坐在桌前的高德笙茫然抬起头一看见是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恭顺地低下了头。她满心以为一切会如同以前一样却不料李贤一屁股在面前坐了下来竟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打量着她。而她隐隐察觉到他的脸色似乎不那么对劲。 “你是准备留在这里。等待朝廷册封你这个女王。还是跟我回长安?” 一句异常直截了当的话让高德笙一下子愣在了当场。李贤那天说过的话。她当然统统记得然而她一直认为那是调笑的成分居多----父亲高藏还是高句丽王弟弟德武仍然是太子怎么会轮得到她当什么女王? 李贤这话倒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要知道大唐甭管继续让谁当高句丽王。那都必定是一个傀儡高藏和高德武都是那种太狡猾地人将来必定和靺鞨契丹等族勾结谋叛到时候反而麻烦还大些。让高德笙留下当女王是他最初地灵机一动但逃妻地名声足以让她在长安无立锥之地在她丧失了所有追求和目标之后带回长安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你是说真的……” 看见那张妩媚妖娆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的惶惑李贤只是晒然一笑:“我没工夫和你真真假假绕***。不过。现如今高句丽乃是大唐安东都护府所在。你这个女王应该知道怎么做。我还有事先走了。” 高德笙愈心乱如麻看到李贤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她竟是本能地出口叫道:“等一等!”然而等李贤把头转过来她那满腹话语却不知道从何而起到最后只能硬生生地问道“若是你回长安别人问到我的事……” “就说新罗人当初居心叵测把你拐走你不过是受人蛊惑并无大罪。既然其他王族都要带回去献俘昭陵更应该留下一个安抚局势。你只要好好配合薛仁贵没有人会在乎高句丽是否多一个女王。” 李贤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愣是没有转头去看高德笙的表情。这个妻子原本就不是他想要的一直以来也是迷恋她地身体更甚于爱恋而她亦是被迫从了他想必不愿意想起那些屈辱。既然如此与其硬是将人带回长安还不如就此放手。 更重要的是他把人带回长安也会引起贺兰烟她们的反感而高德笙反正早就想脱离这种日子那么不妨成全她。至于她是否会生出异心……有老薛在这事情不用他操心安排。 一路走到开阔地带他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原本就阴沉沉的面孔更是变成了一张大黑脸。他是想着回长安没错但怎么也不希望在这种情形下回去。倘若有可能他恨不得指着老天骂上一千句一万句。 这李绩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如今诊断下来居然比之前更重还说什么撑不过今年!当刚刚那个报信的人一五一十把状况解释了一遍之后他眼看着一向嬉皮笑脸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李敬业猛地摔了碗火烧火燎地奔了出去。 虽然他去探望的时候李绩强装无事精神奕奕但大夫地愁容满面却是掩饰不住地因此尽管乐观如他亦是感到心情沉重。不得不说 年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如刘祥道这种还能说和他李义府也是仇人但是从于志宁到苏定方这就很有些打击人了倘若老天爷这时候再收一个那就实在太可恶了! 他站在那里不动但却有人找上门来因此正在呆的他很快就听到了一个压低地声音:“英国公的病不能拖延只有回长安徐徐调养方才能多几分希望但路上颠簸只怕英国公撑不起。惟今之计只有从海路先到登州将养几天再上路……” “够了!” 李贤没好气地抬起头现说这话的是程伯虎满腹火气顿时没地方排遣只能狠狠吐出一口气:“敬业怎么说?” 程伯虎粗声粗气地摇了摇头:“他还能怎么说?英国公的病让他方寸大乱他已经说了都听你的!至于其他各位将军也认为辽东局势大定新罗大伤元气亦不敢图谋太多再说刘相公已经准备回来主持大局六郎你作为弟子护送英国公回长安也是理所当然没功夫等朝廷旨意了。” 毕竟是新征服的地方要干什么都不方便李贤想想李敬业说的实在很有道理遂去找还在平壤负责劳军的王汉。这一位也听说了李绩再次病再听李贤一说要亲自从海路护送李绩去登州他顿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顺便还心领神会地加上了一句。 “如今朝中正好多事雍王此番回去太子必定是高兴的。” 这种话少说他最讨厌的就是多事!李贤心里郁闷得紧却不好说王汉乌鸦嘴只能等人走了没好气地白了人家的背影一眼随即匆匆回去做准备。然而他这打点行装的进度还不到一半就有两个人火烧火燎地跑来找他几乎张口就是同一句话。 “雍王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怨妇似的!李贤额头直冒青筋但看看面前这两个人他又不好把不耐烦表露出来。于是他只能满怀感慨地在金政明肩膀上拍了拍:“放心薛将军驻军平壤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父王都已经答应让位了你回去之后当了新罗王谁敢不听你的?没了金信你这个新罗王就没了掣肘还不是想咋的咋的!” 金政明还想再说什么李贤却笑呵呵地眨了眨眼睛:“那些高句丽美人虽说服侍了你那么久但究竟能不能带回去还得看你的口舌功夫自己一个个去问吧。要是你能够哄得她们都跟你回新罗你就全都带回去好了!” 于是金政明满心惶惑一下子都化成了惊喜还想讨要一些保障的兴致全都没了谢过之后一溜烟跑得飞快。而金仁问在心里叹息了一会这天壤之别的区别待遇又赶紧凑上前问道:“雍王我……” “老金你当然跟着我一块从海路回去!”李贤大力拍了拍金仁问的肩膀浑然不顾人家的年龄几乎可以做自己爹爹的事实。瞧见金仁问一瞬间眉飞色舞喜出望外他便又继续承诺道“新罗的事情和你无干回去之后我自然会替你说话你还是我大唐的临海郡公!” 打走了喜滋滋乐陶陶的金仁问李贤顿时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这金政明当上了新罗王就算有外力支持能混多久还不知道他正好拿着金仁问作为候补这事情都解决了! 当天夜里高德笙终于给了李贤答复----她愿意留在高句丽当女王。而这样的答复却是两个人在极尽癫狂之后她在床上对李贤的耳语。 三天之后李绩便上了海船和一群后辈一起踏上了归途。唐军征辽东的时候原本就是海路和6路两路李绩因为年老体衰来的时候就是海路进如今再次坐上海船回去少不得心中感慨。而李贤则对着一大群前来相送的将领文官等面授机宜又拉着刘仁轨神神秘秘嘀咕了一大通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见着仍留守熊津的刘仁愿。 海船开走众人少不得开始紧张忙碌的善后工作尤其是刘仁轨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然而就在李贤走后第二天某个来自长安声称是雍王府信使的人来到了他的面前带来了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消息。 就在七日前皇帝李治突失明看不见东西了! ps:嗯推荐石三同学新书《方士的炼金攻略》书号觉不错的玄幻新书我已经把他的存稿都勒索来了……话说骷髅的《机动风暴》本月刚上架更新也挺快的在月票榜上也是名列前茅我个人觉得是一本非常热血的机甲新书反正我很喜欢强力推荐! 第五百五十三章 情场如战场,马上英雄床上好汉 贤倒是坐过不少次现代大轮船但这大唐的海船他还坐。在他想来从平壤到登州走的是内海不会有什么大风险。然而出海之后不久他就开始感到有些头晕而程伯虎薛丁山则更不济事这两个平日身体最棒的几乎连苦胆都吐出来了甚至还比不上病中的李绩。 老狐狸老当益壮的本性在这时节原形毕露谈笑风生挥洒自如吃饭也能一下子两大碗李贤甚至很想指着那个大夫的鼻子质问----这要是病人他这个头晕呼呼的亲王算什么?那两个躲在房间里大吐特吐的家伙又算什么? 倒是头一次坐海船的苏毓表现出了极强的适应力文静的本色褪去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好奇宝宝的形象在甲板上好奇地溜达在船舱里四处穿梭简直是没一刻是消停的任何东西都会引起她的无数问题结果李敬业借口晕船躲在房间里头不出来李绩借病躲了个干净程伯虎薛丁山那凄惨样子她也不会去麻烦----于是李贤不得不担当起了向导。 天知道他本人也是第一回坐大唐的海船! 尽管大唐的海上贸易算不上最达但这年头的造船工艺已经有了相当的水平自从新罗和大唐建交之后这半岛和登州之间的海船往来不少然而海上无边无际即便是内海除了自己这船队之外放眼看去也很难看到其他船。颇有一种冷冷清清的味道。 “这坐船比骑马平坦多了也少了颠簸若是到哪里都能坐船那该有多好!” 对于苏毓地感慨李贤惟有沉默以对----别看这6上活蹦乱跳的人多了但一到这海上不知要趴倒多少。你苏小姑奶奶体质适合坐船可看看船舱里头吐得天昏地暗那两位就知道这到哪都坐船的设想不现实。 春日的海上自然比6地更冷卷来的寒风中带着几分微咸的气息。却显得格外清新。李贤和苏都是一身轻薄的春衣。站在那里任由海风吹拂。颇有一种海阔天空的感觉。伫立在那里眺望许久李贤忽然扭头在苏毓脸上瞥了一眼觉她两眼放光眼睛尽逗留在空中上下飞舞地两只海鸟上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小苏你到了登州之后究竟是什么打算?” 这一句话问出口。他却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直到他几乎觉得等到地老天荒了旁边才响起了一个蚊子般地声音:“我和三娘先回乡拜祭一下爷爷然后就去长安和你们会合。” “那就好!”李贤心下松了一口大气紧跟着便笑道“申若她们惦记你很久了若是她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地!”他原本还有满肚子话要说。可临到嘴边却现千言万语都憋在喉咙口。往日的伶牙俐齿仿佛都不管用了他不觉郁闷万分。 “嗯我也很想申若姐姐和贺兰!”苏毓压根没感觉到李贤的尴尬。高兴地点了点头“对了六郎你还娶了许嫣姐姐我和她虽说只相处了几回却觉得她为人很好!人家说娶一个好妻子就是福气三娘和我说笑的时候还常常道你是艳福齐天!”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古怪不像是夸奖反而像是讽刺!知道最后一句是卢三娘的评语李贤只觉得哭笑不得----不过那一位乃是真正的高手苏毓的启蒙老师手底下功夫扎实得惊人他惟有在心里腹谤几句。几次开口向要探问苏对将来婚事地打算那话却每每憋在喉咙口到最后他不得不深深吸了几回气总算把问题憋了出来。 “小苏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苏毓眨了眨眼睛很是奇怪地答道“回长安之后就住在爷爷的老宅子里横竖有焱娘姐姐和你们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还有三娘呢!” 听了这话不但李贤满脑门子黑线就是背后不远处竖起一只耳朵悄悄偷听的卢三娘也是恨得直掐手心暗道这小姑奶奶怎么仍是不解情事连这么分明的暗示都听不懂?想到程伯虎上回被拒绝的下场李贤心里头哀叹连连好容易才再次振奋了精神。 “我的意思是说你爷爷当初曾经托付过我给你找……” 关键的词语还没说出来这边厢又窜出一个碍事地。只见霍怀恩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张口就是一嗓子:“殿下李司空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此时此刻 想法地何止李贤一个卢三娘也是恨得牙痒痒的。别人虽说觉得满身的劲头全都卸了李贤还是不得不和苏毓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当然搅了这好事地霍怀恩没少得白眼----这厮也太不懂看眼色了。 然而到了没人的地方李贤却被霍怀恩神秘兮兮地一把拉住。这位奔四十的前任游侠现任的亲兵头子往四周看了一圈就在那里跺脚道:“我的雍王殿下这向女子求爱哪有您这样拐弯抹角的!这要是苏大小姐是那种娇娇怯怯扭扭捏捏的千金还差不多偏生人家是外头彪悍心里木讷的这要上就得快刀斩乱麻别说李司空急我也急死了!” “……” 李贤闻言一下子愣住了紧跟着气急败坏想要火的时候却只见霍怀恩一溜烟走得飞快跑出老远才回转身来叫道:“李司空就在舱里头还是让他对殿下您面授机宜吧!” 这个该死的混蛋!李贤知道此时追上去也是白搭便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转身快步走进舱内穿过走廊之后进了李绩的舱室。虽说是白天但舱室中还是点着油灯李绩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紫貂皮舒适惬意地躺在软榻上手中还捧着一卷书除了脸色差一点人消瘦一点基本上看不出是病人。 “师傅。”李贤叫了一声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软榻边上脸色不善地问“师傅你什么时候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有兴趣的?” “哦看来霍怀恩对你说了。”李绩这才懒洋洋搁下了书稍稍坐直了一些面上露出了促狭的笑意“看你的样子大约对小苏有那么点意思。既然有意思就要穷追猛打畏畏尾像什么样子!你家那三口虽说都不是省油的灯但也不是一味好吃醋的女人再说了生米煮成熟饭她们又能耐你何?” 李贤简直无法想象生米煮成熟饭这种话是李绩说的张大的嘴半晌都没有合上。而且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李绩竟是又继续唠叨了起来。 “老苏在世的时候其实就看准了你这个孙女婿只不过看着你那里莺莺燕燕太多他拉不下面子于是就干脆含含糊糊让你替小苏找一门好亲事。结果你倒好居然就当真了也不知道主动出击结果让老苏到死也不能安心!要不是碰到这次这样的好机会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唉情场如战场我李绩素来是马上英雄床上好汉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开窍的徒弟!” 倘若用四个字来形容李贤此时的心情那么应该是五雷轰顶起初对李绩病情那些担心忧虑不安这个时候全都被这些雷给劈走了。他甚至在那里怀疑老狐狸所谓的病所谓的撑不过今年年底是否都是和那该死的大夫串通好的。 “我的事情我做主总而言之小苏的事情我自己有主意!”李贤气急败坏地撂下一句话才想走却看见旁边的案桌上还有一碗药汁上前用手一探他忽然转过身来口气不善地问道“师傅这人家熬好了药你怎的不吃?” “我原本不过是山东田夫生逢其时得圣君所重致位三公如今更是年近八十这命既好且硬已经没什么遗憾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老天爷要收我随时取去又岂是区区一个大夫就能够治好的?这药汁谁爱喝谁喝反正我是耐不得它的苦!” 李贤不曾料老狐狸居然也有这样倔强的一面百般劝解无果他不禁纳闷了。既然把生死置之度外李绩又怎么会答应先行乘船返回长安?带着这满肚子疑惑他出门之后就去找李敬业结果这位李家长孙也不知所以然其他人一一盘问了亦是同样结果。就连那个随行的大夫在李贤的凶狠逼问下几乎是吓破了胆可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于是这海上的几天航行固然没遇上风暴但李贤那种难看的脸色就和风暴没什么两样。等到抵达登州之后原本只知道是军船抵达的小吏一听说上头是李绩和雍王李贤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紧跟着什么也顾不上亲自回去通报。是夜登州刺史王喜亲自把李绩和李贤接到了家中一面安排路上事宜一面命人星夜往长安报信。老天保佑这位大唐军神千万别在他家里出事!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一朝惊雷天下动 雍王府特地赶来的信使扑了个空没见到李贤和李绩见了刘仁轨之后这位一向号称精干的铁腕宰相听说皇帝失明差点没一头栽倒过去险些乱了方寸。不过老刘头毕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知道这消息既然不是走正道而是走的旁门左道只怕长安城中的水深得很自己纵使赶回去也是白搭。 于是他略一思忖便让那信使去见姚元之自己则关在房间里头冥思苦想。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是右相得赶紧想想办法否则到时候就真的麻烦了。 李贤固然是不在但辽东还在缺人的时候李贤撂挑子走人这位倒霉的雍王府参军事不得不替他管事。可怜姚元之自个也才二十不到这手底下还得指挥一群年长的下属几天下来忙得人都瘦了一圈。 而此时听到这来自长安的惊人消息他一下子愣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那种感觉好似八月飞雪又好似晴天霹雳。虽说李贤陪着李绩但随他们上路的还有一批高句丽王族俘虏如此一来两人回京自可风风光光也不会招来什么闲话。而李大帝从来都是盼望着高句丽克复从而雪耻当年屡攻不下的往事怎么会在这个当口突然失明? 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你立刻上路让刘相公给你批文沿路调用驿马以报辽东军情的名义星夜赶往登州想必还能追上殿下!” 话音刚落。见那信使一躬身急匆匆就想走他忽然又上前猛地一把拉住了人家沉声嘱咐道:“转告雍王不可进退失据不可操之过急万万不能急匆匆赶路!”直到眼看着人走了他方才跌坐在了坐席上猛地想到李贤身边还有一个多年屹立不倒地老狐狸李绩。顿时懊悔不迭地狠狠往头上拍了一巴掌。 “我也真是糊涂了。有英国公在。殿下还怕没人问计出主意?还需要**心什么!” 老狐狸和小狐狸凑在一块自然是见者心惊。就比如说登州刺史王喜在面对这么两位级重量级人物的时候那端的是劝没法劝说没法说每出口一句话就要斟酌良久唯恐一个不好触怒了两人。毕竟。他之前还从没有和这两位打过交道的经历。 到达登州港的一共有海船五艘比起船队进时那数十艘依次进的浩浩荡荡来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船上的都是重要人物仅仅是这些人的安置问题就让王喜伤透了脑筋。所以听到李贤提出要尽快安排马车上路他地头顿时更痛了。 “殿下司空大人这登州到长安何止千里。殿下和司空大人又是凯旋而归马虎不得。马车、扈从、旌旗等等都需要齐备。我已经命人通知沿路州府这若是不安置妥当……” “我这把老骨头虽说骑不动马但也不需要那么多排场。一辆宽敞地大马车足矣!”李绩不以为然地打断了王喜地倒苦水见苏毓在旁边专心致志地烹茶李贤则在笑眯眯地打下手他不禁为之气结----丢下一个烂摊子就去讨好美人了他这都教的是什么徒弟? 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数落李贤的惫懒只得干咳了一声:“王大人只需把那些高句丽王族安排好我随行扈从也有数百这太平盛世总不成还有人敢打我们的主意?三天三天之后我必要动身就有劳王大人了!” 王喜闻言是有苦说不出无疑李绩说话的分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李贤更强他只得躬身答应一抬眼瞥见李贤正在聚精会神地倒茶他惟有放弃了最后一丝努力----得尽快上路的主意是李贤提出地指望这位殿下简直是门都没有! 于是王喜回去之后就开始紧急动员刺史府的上下官吏这下子从参军事到底层的书吏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爹娘给生出第三只手来。这上路的事情听起来简单但前后打点不能少却半分而且王喜本人还要担负贸然让李绩上路的责任。 这老司空一把年纪了万一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他这登州刺史还要当不要当? 人家再忙也不关他的事这就是李贤如今的想法。虽说他以前最是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但看着苏毓烹茶却是一种再惬意不过的经历水声鼎沸茶香袅袅佳人动作舒缓姿势优雅他纵使一日看个几遍也不嫌烦更何况苏毓还以李绩在病中为由烹煮了不少药膳他又跟着大饱口福。渐渐地他倒 后悔这三天时间定地太少应该至少在这里留上十天 三天之后的清晨李贤装束停当正准备启程谁知薛丁山忽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六郎有雍王府信使!” 信使?他从辽东动身地消息应该没这么快传出去就算有信使也肯定是奔辽东去的怎么会到这登州来?李贤一下子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欲开口问的时候却只见一个汉子疾步跨进门来。他瞧着那人有些眼熟再一想这不是屈突申若嫁过来的时候陪嫁的家将? “殿下小人奉夫人命赶往辽东岂料殿下已经启程遂星夜从6路赶来登州终于还是赶上了!”那信使一面说一面递上了一个竹筒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夫人命我传口讯陛下风眩忽然作导致失明如今太医署上下几乎都乱套了!” 李贤正在拆竹筒的手猛地慢了下来他简直认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要知道虽说老爹曾经对他提及过失明的可能性但他一直并没怎么往心里去----他虽说历史学得并不好可还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历史上的李大帝似乎并没有失明这么一回事而且那寿命也还长着呢! 都是他太大意了!老上官都能够好好活到现在难道其他的事情就不能改变? 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便赶紧打开了竹筒封盖一目十行看完了上头的东西之后就细细追问了信使前往辽东的消息。当那信使称除了对姚元之说了实情还把李治失明的消息告诉了刘仁轨他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也是夫人的吩咐?” “是小人行前夫人吩咐若是在辽东不曾见到殿下就先将此事告诉刘相公和李司空。” 既然是屈突申若想好的事李贤自然无心追究反正大姊头的政治敏感度是不用他操心的。他如今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眼下究竟是该抛下李绩星夜回长安还是按原定计划不变……真真是两难的选择这事情怎么就会生得这么巧! 那信使见李贤面色变幻不定猛地想起姚元之的嘱咐连忙说道:“殿下我从辽东出时姚大人曾经让我转告说是不可进退失据不可操之过急万万不能急匆匆赶路!” 不能急匆匆赶路!李贤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感到眼前豁然开朗。没错只看登州刺史王喜的模样就知道他老爹失明的消息只怕如今还死死捂着这要是他日夜兼程赶回去只怕马上就要穿帮。再者朝中有他老妈和太子坐镇试问他这个雍王火烧火燎的干什么?这年头大臣没事情就喜欢瞎揣摩他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知道了回文我就不写了你回去告诉王妃和两位夫人就说我一路送师傅回长安少说也得个把月。” “小人明白!” 把信使打走李贤揣着那个沉甸甸的竹筒再看到一旁的薛丁山犹如呆了傻了似的站在那里他便走过去没好气地在那肩膀上重重一拍:“别愣了先上路再说有什么事到时候上师傅的车上商量你给我精神些别让人家看出端倪来!” 虽说有了李贤的警告但薛丁山走路的样子还是有些失魂落魄跨过门槛的时候甚至还险些被绊了一跤。这怎么能怪他谁让那信使不闪不避李贤也不知道避嫌这种事情换作任何一个人知道了也得像是他这个样子! 在登州刺史王喜的紧急安排下十几辆宽敞的马车以及一应路上随行人员都安排好了加上李绩和李贤原本就带来的精锐家将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亲自恭送了一群人离城这位登州刺史几乎是松了一口大气紧跟着使劲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油汗决定好好休息几天舒缓一下这几天绷得过紧的神经。 虽说李贤有自己的座车但一出城上了官道他就溜进了李绩那宽敝的马车紧跟着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也都一一闪了进去。有道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然而当李贤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公布出来的时候除了薛丁山一早就知道了马车中的人全都陷入了呆滞状态包括历经风雨的老狐狸李绩也不例外。倘若这消息传扬出去那就必定是一朝风雷天下动! 第五百五十五章 又倒下一个,雪上加霜 道是求仙问道到蓬莱这蓬莱素来就是人们所信奉的因此君王好长生的梦想也正源出于此。李治秉承了其父好长生的梦想一向是丹药没少吃神仙没少信连寝宫都是蓬莱殿甚至还做到了连李世民都没有做到的封禅泰山以及平定高句丽自觉神仙也不及自己快意。 然而就在他最最志得意满的当口一日清晨醒来竟是飞来横祸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那种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恐慌让他惊叫连连。接下来武后闻讯赶来立时使出了霹雳手腕先是严格封锁消息继而是隔绝蓬莱殿和内外联系宣称天子又病了。 由于朝臣们都习惯了李大帝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折腾这一次也没有太加以注意就连太子李弘英王李显两个大人加上李旭轮李令月两个更小的在听说此事之后也并没有太着急。而屈突申若受李贤所托一直注意着宫中动静闻讯之后免不了派人悄悄打听了一下前几次都没有任何进展最后好不容易接触到王福顺得知真相她立刻星夜派出了信使却不敢告诉贺兰烟和许嫣。 果然数日之后武后便在含凉殿召见了一众儿女李贤固然不在但她和贺兰烟许嫣便充作了雍王府的代表。得知了李治失明的消息后就只见李弘一下子感到眼前黑竟是向旁边一歪险些栽倒。而太子都如此光景其他人也同样是面色惨白。屈突申若顺势也就露出了满脸讶色。 武后原本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儿女们但考虑到单靠自己一人有些照顾不周也就想到了他们。可是此时此刻看到几个宫女为了一个昏倒的太子已经是忙得团团转李旭轮和李令月都在那里眼泪汪汪李显则是茫然不知所措反倒是顶替李贤地雍王三妃稍稍镇定些她那眉头顿时越皱越紧。最后蹙成了一团。 又是掐人中。又是用凉水。又是用金针李弘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而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他便是长跪于地言道是此事不可瞒朝臣否则流言生变。对于这样的论调武后在尚未掌控局势的情况下。自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支持因此只是冷笑了一声。 “你六弟刚刚在辽东打了新罗长安城中新罗人正人心惶惶;西突厥余部正在想着释放李遮匐闹得不可开交;吐蕃使臣远来长安说是要为赞普求娶大唐公主……先头朝堂上就声音众多这时候若是让他们知道陛下失明你就不想想这其中的后果?” 李弘对武后这样的看法实在无法认同立刻反驳道:“可是……” “没有可是!”武后终于露出了霸道的一面。丝毫没有再给李弘反对的余地。“陛下失明兴许只是一时将来很可能还会康复若是昭告天下。人心一乱必生是非!你既然是太子此番便继续监国有母后在你还担心什么?陛下又不是第一次因病不能上朝你慌什么!” 李显李旭轮和李令月很少见到武后这样声色俱厉地说话眼看着李弘受教训顿时心惊胆战哪个也不敢吭一声。贺兰烟倒是想出口帮忙转一下却吃屈突申若拉住了袖子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暗恨这关键时刻李贤偏偏不在。 情知李显三人无用武后便索性将他们仨打了去蓬莱殿陪伴眼下正处于急躁中地丈夫命阿芊将李弘搀扶坐下她便来到贺兰烟三女面前询问了几句李贤地近况。得知她们接到地消息也不过是十数日之前的她不禁心中叹息旋即吩咐三人在与长安贵妇周旋的时候务必紧守口风顺便看看外头是否有流传不好的消息。 这样的要求自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拒绝贺兰烟正准备答应下来的当口忽然只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叫嚷声。想到这是守卫最严密的蓬莱殿她不由觉得万分奇怪而其他人也是个个面露不快----这种时候谁人这么不识相! 见此情景阿芊便知机地疾步奔了出去。出门之后现是含凉殿地一个内侍她顿时火冒三丈上前就是一番训斥可等到对方哭丧着脸道出此来原委的时候饶是她素来处变不惊这时候也感到眼前黑脚底不稳好一阵子方才勉强恢复。 “此事当真?” “纪尚宫小的刚刚从东宫回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小人若有一句虚言管教天打雷劈!” 阿芊都不知道是端着什么脸色重新回到内殿的见武后用征询的目光看她她定了定神便回话道:“刚刚从东宫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太子妃小产了!” 太子李弘原本就不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硬汉一天之内听到两次足以媲美五雷轰顶的惊讯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一时竟是痛苦地抓着前胸一下子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 阿芊见势不妙赶紧上去搀扶现他气息杂乱手脚冰冷更是心中慌张想要去叫太医又不好扔下人不管可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恰在此时她只觉背后一股大力将她拽开再定睛看时却是屈突申若已是闪电一般地撕开了李弘地前襟毫不避嫌地用力按捏了几下。 武后也没有料到会生这样突然地事更不曾想到李弘一时气怒交加竟会如此光景看见阿芊被推开看见屈突申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去施救她一时也愣在了当场从来都丝毫不乱的心思第一次停顿了好一会直到阿芊的声音入耳之后她才一瞬间恢复了过来。 “天后……” “不要慌且看申若施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屈突申若地手见李弘面色渐有好转一颗心渐渐放下。赞赏屈突申若沉着冷静的同时她免不了也叹息李弘的沉不住气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终于等到屈突申若满头大汗地转过身来遂长长吐了一口气。 “弘儿如何?” 屈突申若此时也是一阵后怕暗道自己要不是正好和某个名医学过几招今天就要出大事了。可是这不过是暂时缓解了李弘的症状她也着实不敢夸口:“臣妾恳请母后宣太医!” 这异常利落的回答让武后一怔随即立刻目视阿芊而阿芊大惊之下马上点头冲了出去。一时间这室内原本就沉肃的气氛顿时更加僵硬了贺兰烟和许嫣好容易咽下一口唾沫彼此面面相觑了一刻就双双低下了头而武后则是上前亲自抓起了李弘的右腕轻搭片刻那冷肃的面色平添了三分冰寒。 她在后宫呆了三十年诊脉的本事就算比不上太医却总比一般的大夫强这强弱缓急是否有病却能断的出来。一想到这事情是因为太子妃忽然小产引起的她登时感到气不打一处来这档口生这种要命的事也实在太离奇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那模样很是诚惶诚恐大约因为他们对李治的失明束手无策如今偏生又倒下了一个太子。可是当他分别诊了李弘的左右手之后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再多了三分沉甸甸的压力几乎是百般斟酌之后才做出了判断。 “太子心力劳损需得静养是否能完全康复还得……” 由于李弘在里间昏睡因此武后也不虞被人听到声音听到这种很不确定的诊断她那满腹火气立刻全都了出来:“废话少说我只问你太子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碍还是无碍!” 没有得到离开的许可贺兰烟三个人此时还杵在旁边一听到武后这明显就要爆的口气贺兰烟悄悄吐了吐小舌头退后一步低声对屈突申若说:“太子五哥真可怜他都盼望了好久再添一个孩子和太子妃感情又那么好谁知道太子妃竟然会小产。” 屈突申若没有回答心中却知道贺兰烟最喜欢孩子与其说是替太子和太子妃抱不平不如说是为那个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惋惜。正当她在心里计算李贤的归期时却只见那太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天后陛下太子秉性脆弱之前虽有改善但早埋下了隐患。如今受了刺激心力交瘁若不能静养只怕随时会犯病。而此等心疾最是顽固药石不过辅助怕就怕……” “你不用说了!”武后这下子再也难忍心中怒火若不是皇后的风度还牢牢占据着脑海她几乎想要一个窝心脚踹死那太医。使劲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她便命阿萝带人下去开方子等人一走她就开始在原地踱起了步子。 母子之情固然是一桩但更加重要的是李弘这个太子还算听他的话有他监国可以减少一大半朝堂上的阻力。李治确实是身体不好李弘确实也是身体不好但两个人一起倒下的情形至今为止还从未有过。而且听那个太医的话仿佛太子从今往后就不能操劳国事。 她自然“不介意”替丈夫和儿子打理国事事实上这也是她求之不得的局面但眼下却并非最好的时机。掐着手指头算算她能够掌握的朝臣只怕连十分之一都还达不到! 第五百五十六章 这边厢大臣跳脚,那边厢学生听讲课 子病了太子居然也病了! 对于习惯了这父子俩身体不好的朝臣来说任一人单独病倒都不算什么大事然而两个人同时撂挑子这事情还从来没有过。哪怕是上官仪这样头脑清楚思维敏捷不像糟老头的老臣乍听消息的一刹那也免不了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至于郝处俊和李敬玄同样没好到哪里去惶恐之外平添忧心一时之间相当于国务院的大唐政事堂安静得仿佛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够听见。 许久李敬玄本能地问了一句:“这可如何是好?” 这不是废话么?上官仪和郝处俊同时鄙视地看了这位同僚一眼皇帝和太子同时病了这国政当然是由皇后主理横竖就算这两位在一大半的权力也都攥在武后手心里头。 然而上官仪固然是曾经领教过武后的手段也不想再以卵击石和皇后作对可要这么眼睁睁看着武后顺理成章接过大权他却不是那么乐见其成的。至于处俊就更不用说了他和武后的关系可不是那么融洽。 就当一屋子三个万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书吏忽然十万火急地冲了进来双手呈上一个卷轴:“通事舍人急报登州刺史王喜送来加急文书!” 登州!登州可是和平壤城隔海相望别是出了什么大事!上官仪心中咯噔一下三两步冲过去抢过那书吏手中的卷轴。匆匆展开一看整个人就木在那里动弹不得。处俊瞧着光景不对遂凑上前去一看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那张脸顿时僵了。于是李敬玄索性也不上去凑热闹了直截了当地问道:“王喜在奏折上说什么?” “雍王和英国公以及高句丽王族等一众俘虏由海路抵达了登州。” 李敬玄听上官仪这么说。不禁有些莫名其妙:“这辽东已定。雍王他们也确实该回国了。这是好事啊你们为何还这般愁眉不展?” 处俊见上官仪意兴阑珊遂叹了一口气:“若只是回国当然是好事但王喜在信上说雍王是护送英国公一道回来地这英国公先前再次突重病如今虽勉强上路。是否会在路上有什么闪失还说不准。谁都知道英国公可是将近八十了!” 此时此刻李敬玄登时呆若木鸡。这怎么什么事情都凑到一块了皇帝病了太子病了如今既然连李绩也撑不住一块病了!他原本还计算着李绩回国之后用他的名望撑一下大局现在这所有计算竟是全都落了空!苍天啊难道你就不能放过我们这脆弱的心么? 于是。政事堂中再次陷入了难言的寂静。那个报信的书吏看到三个大人物如此光景。站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众人目光好容易放过了他他才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往外退去。到了外头现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他自是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一溜烟地朝内宫奔去。 不多时武后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心中百感交集。李绩素来是李治礼敬有加的人她也一向颇为礼遇因为他是仅存的立国功臣。当初李绩在立后地事情不表态直接帮了她一个大忙;但之后却在处置李义府地事情上这一位还是不表态结果让刘祥道扳倒了李义府算是折了她一条臂膀。尽管这条臂膀上已经长出了毒瘤终究让她心里有了一个疙瘩。 可这种时候若是李绩也倒了……情形却未必对她有利! “阿芊重重打赏那书吏!”武后扭头对阿芊吩咐道旋即又加上了几句“你立刻出宫宣许敬宗来见我顺带捎上申若我有事情嘱咐她!还有从宝库中选十匹蜀锦十匹越州轻容还有两方端砚送到卢国公程处默那里去!” 长安城中一幅外松内紧地情形而李贤这一边却是一幅外紧内松的情形。之所以外紧那是因为随行的高句丽王族以及一些重要的大臣和贵族是到时候献俘昭陵的主角少了任意一个都会是莫大的麻烦;之所以内松那是因为李贤他们着实找不到其他事做而李绩虽说病了却不是一味昏睡养精神的人于是马车中干脆开起了兵法大讲堂。 “两军对战在乎谋勇然对战之外则在乎势。” 斜倚在软榻上身下铺着厚厚地被子和垫子脑袋后枕着李贤命人特制的枕头李绩手拿一卷自己的兵法对面前聚精会神倾听的几个人讲述着“英公兵法”。从一个势字他引申开去无数有战场之势朝堂之势人员之势山川之势总而言之他讲得滔滔不绝底下的人听得心领神会就连苏毓作为唯一的女流之辈也是频频点头大有收获。 “所以说现在的事情也在审时度势这四个字。” 虽说最初的反应和李贤他们这些年轻人没多大差别但李绩毕竟是 雨中过来地人惊诧过后很快也就恢复了过来----就坏这能挽回皇帝失明地事实?他又不是大夫如今能做的唯有教好李贤这些年轻的然后静看事件展罢了。 登州刺史王喜为李绩特别安排地座车经过了加宽加高设计前头愣是用了四匹马因此这车厢中坐了六个人也不嫌拥挤。这其中倘若不是有苏毓在场李贤几乎想学李绩那样躺着此时听完李绩这一通势论之后他掐着眉心揉了两下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师傅的意思我明白横竖母后执政太子监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情轮不到也用不着我去操心只要缓缓布一些消息。朝臣们兴许也禁得住。高句丽新定新罗也不过是以力压服若是让那些叛逆觑着光景突然反击只怕老薛也会忙乱一阵子。总而言之以静制动我们正好在这路上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人家都是说路途辛苦偏生你居然说在路上养精蓄锐!不过照这个走法。别说一个半月。只怕两个月也未必能赶到长安。你就不怕回去了给天后陛下揪耳朵!” 李敬业听了李贤这话立刻笑骂了一通程伯虎更是没好气地一拳擂在李贤的肩膀上。倒是苏想起了李贤用在马车上地那几个铁圈似的小玩意忍不住抿嘴一笑:“司空大人如今尚在病中六郎可谓是找足了借口这尊师重道四个字压下来谁能说他的不是?” “小苏这话说对了。他就是占我这个老头子的光趁机偷懒!”李绩笑眯眯地揪了两下胡子那面上的皱纹仿佛都被这笑容抚平了“过两天就要路过冀州你和三娘回去收拾一下然后追上我们会合大家一起回长安既热闹又喜气。怎么样?” 苏毓没料想李绩会忽然关心这个。不由一愣低头思索了片刻想想这马队度也就比爬快那么一点。自己若是快马加鞭一定能够赶上遂抬头答应了一声匆匆出了车厢去和卢三娘商议。她前脚刚走后脚车厢里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就开始起哄了。 李敬业的口气中充满了酸溜溜的味道:“六郎显见小苏对你大有情意否则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先是小许然后是小苏你小子还真是艳福齐天!” 程伯虎则是更直接:“我还是当初那句话虽说我没缘份但要是你对不起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李贤脸皮本就厚面对两人地打趣自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抢过李绩手中那卷书就开始做聚精会神读书状。一旁地薛丁山猛地想到老爹这安东大都护少说也得当个三年他和阿梨地婚事若是再拖也不知道会生什么光景遂也无心加入打闹一下子愁眉苦脸了起来。 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素来是李贤的良好习惯况且他那眼珠子原本就不在书卷上瞅见薛丁山面色不对他就笑嘻嘻地用脚尖捅了捅随即朝李绩努了努嘴:“小薛你爹不在但陛下已经赐婚了实在不行就让师傅帮你去那边提亲。话说阿梨的义父老契苾在吐谷浑忙得不可开交你老爹又在辽东这一西一东大约都赶不回来不过临洮县主在大不了让伯虎他老爹去客串一把女方主宾!”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脑袋上一痛一抬头却现李绩手中已经是抓着一把麻胡桃而且正用极度不善的目光看着他。 “我还没说话你就直接把我给安排出去了?人家是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倒好就知道给我找事情做!”李绩吹胡子瞪眼地冷哼了一声一转头看着薛丁山的时候却带上了几分师傅看得意弟子的快慰“小薛你的枪法已经得了我七成精髓算是我大半个弟子至少比六郎这个半吊子强!你放心就算死撑回长安之后我也会把你地婚事给办了!” 这老狐狸就知道偏心!李贤在心中腹谤连连不过看薛丁山惊喜交加的模样他也就懒得出口反驳了。而这个时候程伯虎却一下子跳了起来乐陶陶地建议道:“我回长安之后也准备成亲不如和小薛选同一天如何?哈六郎只要动作快些指不定也能赶上同一天!” 李贤一口茶刚刚到喉咙口就听到这么一个歪主意冷不丁一口呛了出来----好好的事情怎么又扯上他了?三个人同时成亲这家伙当是集体婚礼么? 第五百五十七章 知夫莫若妻 人世间活了四十余年李治有过局势操之于他人之手过只手颠覆一切的欣然有过恼怒有过愤怒但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般让人狂。 有人说太医署的太医只会医治头痛脑热开一个中平之药但这皇帝未必总是感染风寒总还是需要几个名医的。尤其是李治这样时常来个大病小病更被诊断出患有风眩顽疾的皇帝名医更是不可或缺的必备品。比如说李弘李贤兄弟举荐的秦鹤鸣比如说临川长公主举荐的国手崔元昌……总而言之李大帝曾经认为自己对失明这个事实有所准备。 但有所准备是一回事这灾难忽然临头又是另外一回事。失明的第一天他几乎把自己触手可及的所有东西砸了个粉碎一点东西都没吃就连一向言听计从的妻子也被暴怒的他赶了出去;失明的第二天他勉强吃了一点东西但整夜都睡不着;失明的第三天他几乎失态到要下令把几个贴身内侍活活杖毙。 直到第五天自己的那帮儿女来看他的时候他才勉强恢复了一点镇定但仅仅是在儿女们退去之后他再度大脾气把个王福顺吓得半死。就是现在他轻轻地用手指叩击着桌案但在他眼前的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宫人和内侍在簌簌抖。 “王福顺!” 作为天子身边的大总管王福顺其实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把皇帝伺候好而他自己却有别人伺候。而即使是伺候皇帝他的主要职责也在于察言观色监督别人自己是不用亲自上阵的。可是此番危急时刻。往日养尊处优的他也不得不亲自上阵冲锋陷阵脑门上的一块乌青就是三天前躲闪不及被一个杯子擦中地。要不是他躲避得快兴许那时候就没命了。 他已经完全确定皇帝看不见东西因此挥手示意一群内侍宫女都躲在安全的地方----正是因为体恤下属他王大总管在蓬莱殿已经树立起了空前的威信。紧跟着他便毕恭毕敬地上前数步正正好好地站在了李治的前方。这时候倘若有什么东西砸上来他铁定是第一个倒霉的。 “陛下小人候命!” 看不见的人往往在听力上具有极高的造诣。而李治虽说才刚刚失明这耳朵却已经历炼出了相当的灵敏度本能地感觉到了王福顺的位置便觉得稍稍舒心了一些。暴躁了好几天他就是有再好的精神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自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歇斯底里。 “这几天朕病了外头可有什么消息?” 这话问得突兀一时间王福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从李大帝失明地消息报给武后整个蓬莱殿就变成了一座孤殿。只许进不许出别看他在这里是大总管却连大门都迈不出去唯一的消息渠道还得偷偷摸摸才能存留下来。而这时候四周都有人。他要是啰嗦一句脑袋还要不要了? “这……”他嗫嚅了一下嘴唇现君王的脸上一瞬间阴云密布顿时心道不好。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见李大帝的手猛捏成拳重重地砸在了案桌上。紧跟着什么笔架瓷杯点心碟等物一色跳了起来。甚至某个空的紫竹笔筒甚至还滚落在了地上。骨碌骨碌四处乱滚得声音听在人耳中显得格外别扭碜人。 “陛下。外头的事情自然该问我你就是冲王福顺火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听到这么一个柔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王福顺如蒙大赦转头一瞧果真是武后他慌忙朝旁边退避几步旋即下拜行礼却是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吭。他悄悄地抬头瞥看就只见这位皇后一身深青那长可曳地的裙裾上赫然是新贡地海水纹锦头上也是鲜有地簪金戴玉。觑着这光景他本能地认为今儿个有名堂遂趁着武后不理会悄悄朝四边作了个手势。 武后看也不看四周悄悄退开的内侍宫人一眼也不管丈夫是否能看得见上前盈盈下拜一丝不芶地行过礼又坐到了李治的身旁紧紧抓住了他的右手。 “九郎。” 这是一个李治很久以来没有听到过地称呼一时间他只觉脑际一片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人后悄悄偷情的时刻。那时候他的媚娘没有如别人那般称他太子而是一口一个九郎那种从未在别的女人身上体会到地温柔妩媚善解人意让他一下子就深陷了进去。于是不由自主的他脸上的戾色渐渐褪去顺势反握住了武后地手。 这一丁点变化却令 中一松夫妻地手握了片刻之后她便轻轻抽了出来地为丈夫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温言解释道:“九郎你地事情我如今还隐瞒着朝臣你不过是一时惊悸失明将来兴许还会好的何必惊动那么大?” 这话无疑正中李治心坎自从失明以来他最最希望地就是早晨醒过来现重见光明。因此妻子这话解释之后他立刻连连点头面上也露出了这几日难得的欣然:“还是媚娘你能够体会朕的心思就对他们说朕病了也好免得朝臣们上窜下跳看着听着也心烦!” 第一番话奏效武后自是信心倍增也就顺势提起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所以蓬莱殿中内外隔绝消息又放软了姿态道了一番自己的难处赔罪。 李治这才恍然大悟虽说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更多的还是体谅:“怪不得王福顺吞吞吐吐敢情是真的不知道!罢了媚娘你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怎能怪你?只是如今外头究竟如何朝堂上可还太平辽东可有最新战报传来?” 对于这些武后早有斟酌遂隐去了太子李弘突心疾的事实而是只拣着好听的说尤其是东征军在辽东的胜况更是被她夸大了许多最后方才说出李贤已经和李绩先行西归当然也不忘点出李绩身体不好而李贤身为弟子必得尊师重道这个事实。 “贤儿回来也好。”李治欣喜过后对儿子未得旨意就这么回来也没有表示异议事实上他更明白李贤的率性都是他和武后惯出来的。得知一行人已经在路上他琢磨了片刻便吩咐道“让他不必着急护送李绩慢慢走不用像上次那样心急火燎。” “陛下英明!” 这一回武后善解人意地改了称呼又在旁边说了些国事说了些私事只字不提太子妃的小产只是拣那些顺耳好听的说。终于她瞧见丈夫面露困倦睡眼惺忪这才提议让他小憩一会。于是好几天不曾好好睡一个觉的李治顺口答应脱鞋上榻之后不多久竟是立刻睡着了很快更出了均匀的鼾声。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武后和李治夫妻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坐在榻边见丈夫间已经是多了不少苍苍白她不禁伸出手去摩挲了片刻但随即就被身后的声响所惊立刻警觉地返身站了起来见是阿芊方才面色稍霁。觉这位心腹似有话要说她回头看了看榻上熟睡的丈夫便点头示意阿芊前往前厅。 “什么事这么鬼鬼樂樂的?” “娘娘有人看到张文瓘这几天频频出入越王府。”虽说没人阿芊还是本能地压低了声音“另外这几天各家府邸出入长安的人似乎也有所增加瞧着有些蹊跷。皇后娘娘纸里包不住火若是有人知道陛下失明而内外串通又恰逢太子病了会不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子只是病了陛下纵使失明也不过是病了他们难道还能造反?” 武后晒然一笑但紧跟着便蹙紧了眉头体会到了一丝不寻常。自从李义府死了许敬宗半退休之后她虽说有了名正言顺临朝视事的天后名分虽说李敬玄基本上和她时时通气但毕竟比不上当初那一双臂膀的得心应手。 阿芊看武后时而蹙眉时而深思便乍着胆子问道:“娘娘太子既病英王性情顽劣豫王毕竟还小而雍王正在归京途中何不命人召他快马加鞭赶紧回来?雍王既归那些魑魅魍魉之流就无用武之地岂非釜底抽薪?” 武后原本就是极有主见的人一听这话便斜睨了阿芊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自从你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之后这还是头一回如此着紧。既然这样他回来之后我索性把你赐了他岂非更好?” 阿芊这才暗中叫糟情知再解释下去无疑越抹越黑连忙束手保持沉默。此时此刻她不禁在心里埋怨起了雍王府的那三位----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们这些有名有份的怎么还不知道出动?若是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莫非要白白便宜外人么? 而这时候宫外安定坊的雍王府却是极其安静仿佛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可和安定坊只不过一坊之隔的某座府第一个少女却在麻利地收拾行装一旁方案上正摊着一张字迹飘逸优美的信笺落款上赫然是两字印章----飞白。 第五百五十八章 相州闻惊讯 上卯时三刻出夜晚酉时停歇逢州必停天气不着不动随行还带着几个刺史推荐的名医随时给李绩诊脉可以说李贤这么一队人走得那叫一个慢足足半个月他们才抵达了冀州苏毓和卢三娘便先行回乡准备。而等到三天后她们追上来的时候车队竟是还没抵达相州。 卢三娘倒还罢了苏毓低头跳上李绩座车的第一句话便是埋怨:“英国公这行进度也未免太慢了照这样的度就是再过一个月也未必能到长安!” 李绩还没答话这几天一直窝在李绩的车里的李贤就抢着接过了话头:“这车队中还有高句丽王公贵族那些人背井离乡跑到中原要是路上赶得急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白费功夫?再说了路途颠簸谁知道师傅是否能禁得住?” “少拿我当借口就是现在让我快马加鞭赶往长安我也能撑到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李绩声若洪钟那种当初纵横战场睥睨天下的豪情分毫未减哪里像病人?而李贤虽说被抢白了却也没什么不高兴而是嘿嘿笑道:“知道师傅您老当益壮不过是我自个白操心那总行了吧?对了冀州的事情小苏你全都安排好了?” “嗯。”苏点了点头将自己清理了祖父坟茔而一群苏氏族人也答应会照应的事情说了随即才看了看四周“敬业大哥他们怎的不在?” “谁能像六郎这么懒?他们都是好动坐不住的人先行赶到相州去打点了。”李绩一面说一面瞪了李贤一眼现人家这时候忽然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书他知道说了也白说。索性岔转话题道“小苏你在冀州可听到过什么消息?” 说到消息苏毓便歪着头细细思量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都是些本地的闲话朝堂上的事情倒是没什么人说不过英国公这班师献俘地事情大家却都在议论都说不愧是英公此番功劳再无人能及……” “罢了罢了我可不耐烦听那些阿谀奉承!” 李绩连忙摆手。此时外头的李家侍仆便送进了各样的瓜果点心都是从冀州采办的三人便在车中边吃边谈这到了兴头上就忘了什么路上颠簸疲劳。而李绩毕竟年纪大了说着说着便歪头拥被睡着了等李贤和苏毓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是出了阵阵鼾声。 这若是仅仅两人独处李贤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可问题旁边还有一个睡着的李绩。这情形就有些诡异了谁知道老狐狸是装睡还是真睡?然而谈话对象少了一个很多调侃就有些不合时宜了。他正琢磨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却不料苏毓忽然叹了一口气。 “虽说高句丽大胜民间也是颇感振奋但陛下即位之后两次征伐。亦是耗费河北道河东道钱粮无数尤其是我看到河北道不少百姓都是生活困窘乡间更有不少人衣不蔽体食不能饱。打了胜仗固然是好。但这么下去。只怕……” 李贤没料想苏毓会把问题上升到民生的高度。听着听着也觉得心情沉重。大唐的商业自然是已经颇具规模但主要的消费者却是达官显贵和富商本身。百姓是绝对不富裕的。 虽说长安洛阳一片繁华昌盛气象但那是因为长安洛阳住地都是有钱人又设有对外贸易的东西南北市。而大唐奉行的国策就是令庶民温饱却不让他们手中有余钱这遇上赋税高的情形民众自是苦不堪言。 “暂时东西都不会再打大仗趁机休养生息吧。” 李贤叹了一口气想到了赫赫有名的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这两段时间大唐都是不曾征民力打什么大仗从中可见休养生息的重要。然而一想到如今老爹突失明长安城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他顿时又头痛了起来。 然而苏毓这话匣子打开就一下子止不住了道了民众困窘紧跟着又提起了豪门的奢侈甚至连苏家族人仗着苏定方的荫庇在乡间横行的劣迹也没有放过言谈间脸上便露出了鄙夷不屑的表情:“甚至还有族中不识相地老人想干涉我的婚事被三娘和我三两句赶跑了要不是我拦着三娘指不定就要使鞭子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本是世间至理。李贤才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就听见最后那句话顿时满头大汗暗想谁这么不长眼睛居然以为这位小姑奶奶好欺负?再一想这年头宗族势力空前强大他连忙追问了两句待知道那不过是个空有辈分没什么话事权的长辈而卢三娘给苏氏族长留下了重金顿时暗叹人家是恩 手段高明轮不到他操心。 这马车一路走两人一路说闲话兴许是因为路上急急忙忙赶路苏渐渐打起了呵欠最后竟是靠在车厢壁上睡着了。看到车厢中这一老一少睡得香李绩还独占了一条锦被没奈何的李贤只得上前把自己地一件外袍轻轻盖在苏毓身上一猫腰出了马车。 他一出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殿下你看相州城就要到了!” 转头瞧见是意气风的霍怀恩李贤便露出了笑容。这一位和盛允文不同盛允文是满心想着光耀门楣重振家门所以在军中力争上游不断往上爬。而霍怀恩却没什么大志向此次受了勋级之后甚至主动表示不愿意跑到十六卫里头去镀金也不想留在辽东愿意继续当这个亲兵头子这自然让他喜出望外。 保卫安全的事情就得交给专家这样的话他就全无后顾之忧了! 翻身上了马背举目眺望就只见相州城已经远远矗立在视线中虽不及长安洛阳这种繁华都城但相州也算是河北大城看上去颇有那么一番繁华景象。远远望见似乎有人正在城门口迎接他便吩咐加快行进度。 等到了前头一看他就只见除了李敬业等人之外从刺史到长史到各司参军事林林总总来了一大群人参礼地时候一大拨人齐齐下拜那场面煞是壮观。而他端着一张笑脸一个个打招呼道辛苦人家拍马屁他照单全收顺便回赠几分颜色自然是皆大欢喜的格局。 由于李绩尚在病中这刺史的宴请他便代李绩回绝了自个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一路上他逢宴必吃自然不好厚此薄彼。为了讨一个不扰民地名声愣是驳人家地面子着实没有必要。人家都把酒宴备好了你不去也是浪费何必呢?再说就是省下了钱那也绝对到不了国库或是百姓地腰包。 酒宴上觥筹交错之间上至刺史下至属吏人人都对此次征东大加奉承李绩不在自不用说一多半都是冲着李贤什么少年得志、天纵英明、不世名将等等赞语不管不顾地直接拍了上来李贤谦逊到最后也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端着笑脸全都认了一场宴会下来酒菜倒不过是半饱脸上的肌肉却已经笑得僵硬。当然一同在席地李敬业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出来之后个个是脸色抽搐就差没骂娘了。 于是回到宿处一瞧见苏毓李贤便赶紧可怜兮兮地上前问道:“小苏有吃的没有?这一晚上的奉承听的我耳朵上老茧都出来了倒是肚子没吃饱!” 他这话一说李敬业三人赶紧跟着附和全都带着讨好的笑意。而苏满脸古怪地瞅了他们一阵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熬好的那锅粥都给英国公吃了……” 话没说完李贤这四个人顿时大失所望就连李敬业甚至也在那里悄声嘀咕自个的爷爷好运气。岂料苏毓紧跟着又笑道:“只不过刚刚来了客人所以我又去做了些点心还有玉米羹你们既然饿着就一起来吃吧!” 客人?那是谁?李贤还有工夫考虑这突然冒出来的客人是谁李敬业程伯虎可就耐不住性子了立刻喜出望外满口答应拉上薛丁山就顺着苏手指的方向往里头走根本没考虑到他们去和客人抢食有什么不对。然而等李敬业第一个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这三个心急火燎的人猛地都僵在了那里。看到这一幕李贤不禁停下了步子疑惑地看着苏。 “六郎你若想知道是谁进去看看不好么?” 李贤正想回答却只听一声惊呼扭头再看时只见薛丁山一下子冲了进去紧跟着那边门口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就出了贼兮兮的笑声。这时候他就是笨蛋也想到了这当口来的人是谁连忙疾步赶上前去。 在房门口他就看到了精彩的一幕----一向木讷的薛丁山不但抱起了阿梨甚至还抱着她在那里转***兴奋的颜色溢于言表。相较之下倒是一向热情奔放的阿梨露出了满脸红晕一双粉拳在薛丁山肩膀上嗔怒地锤着可瞧着却显然是花拳绣腿没用多大力气。 好容易等到这小俩口分开李贤便上去笑嘻嘻地问了一声好。结果阿梨才落地脸上的红晕尚未退去就急不可待地说道:“是申若姐姐让我来的!太子也忽然病了!” 一瞬间刚刚那喜气洋洋的明快气氛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屋子里一群人全都愣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倒霉的刺客 子病了?! 尽管当初听说自个的老爹忽然失明的时候李贤也给吓了老大一跳但那毕竟是曾经得到过通知有那么一点心理准备的。然而此时此刻听说李弘也忽然倒了他就颇有一种天打五雷轰的感觉。先头那丹药风波已经够吓人了怎么会忽然毫无预兆来这么一次? 薛丁山讪讪地把阿梨放了下来一半是因为刚刚太激动忘了此地还有别人另一半则是因为刚刚听到了一件太惊人的事他的手臂颇有些软。看了看呆的李贤再扫了一眼木木的李敬业和程伯虎瞥瞥满脸不可思议表情的苏毓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太子之前不是好好的天天还能练相扑怎么会忽然病了?” 对于这样一个问题阿梨却是摇头以对:“申若姐姐暗中捎信给我让我赶紧和你们会合好报信我也就飞打点行装赶来了。据说太子是因为在陛下床前日夜侍疾太过辛劳其他的情况申若姐姐不曾说。我和义母又设法见过天后陛下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日夜侍疾太过辛劳?李贤心里头打了个突颇觉得李弘这家伙重孝道确实有可能干这种事但绝对不至于病倒这么夸张。可要猜度其中隐情他又觉得没什么道理。不过朝堂上倒下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他那老妈固然是无比强势但想必亦会遭到一定的质疑。 这年头的大臣可不像后世那么软骨头膝盖虽然得软可这脊梁却是硬的。一旦和皇帝顶起牛来都未必会放软档何况是和武后一个女人?听屈突申若的口气长安城中留着的阿猫阿狗可不少要是这群人全都借机闹腾。那兴许就真地麻烦了。 “他娘的怎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凑一块了!” 当着两个女人的面李贤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见其他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这才醒悟到失言却也没心思掩饰。不得不说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极坏那些插科打诨的兴致早就没有了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得维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兴许这整间房子里头的东西都会被他砸个稀巴烂! 此时阿梨冷不丁吐出了一句话:“六郎我这回出长安地时候路上总觉着有人跟着。要不是念着身上有事不得不尽快赶路我非得让那家伙好看不可!这些天长安城进进出出的人极多大臣家里也是人来人往。对了我去见天后陛下的时候还瞧见了小婉儿她悄悄地对我说蓬莱殿被封了似乎东宫也被封了!” 小婉儿三个字让李敬业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贤。而李贤此时哪有功夫思量他们那些暧昧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那颗心登时沉了下去。老妈封锁蓬莱殿还可以说是不让外人知道皇帝失明这个事实可是忽然把东宫封了那又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说话。程伯虎就诧异地惊咦了一声:“封了蓬莱殿陛下失明的消息人家就不知道这封了东宫别人想必也不知道太子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天后陛下好厉害……” “伯虎!” 李敬业这一嚷嚷。程伯虎登时醒悟过来见阿梨一下子变了脸色他便嗔怪道:“敬业。阿梨可是小薛的未婚妻。这事情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你大惊小怪什么!”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声厉喝:“何方鼠辈竟敢妄加窥伺?” 这声音无比熟悉。李贤勃然色变的同时屋子里其他人也是一下子大惊失色。要知道刚刚提到的消息乃是屈突申若好容易悄悄送出来地情报若是让有心人听到这结果之糟糕只怕谁也无法想象。于是正好的门边的苏毓第一个闪了出去紧跟着就是薛丁山这李贤最后一个窜出屋子的时候就只见屋顶上已经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这一天本就是十四天上又没有云彩皓月地银辉大把大把地洒了下来照得整个院子透亮。在李贤看来屋顶上人影憧憧刀光剑影的光景就好似小时候常常看的武侠大片似的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不但如此四周还有人翻上屋顶加入战团唯有他一个人孤零零抱手站在四四方方地院子中。 苏毓和阿梨平素都是剑不离身虽说这不是她们的主修兵器但造诣也非同小可此时此刻在屋顶上那叫一个如履平地寻常飞贼简直要望之汗颜。程伯虎和薛丁山的趁手兵器在这里也施展不开两个人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手持匕和拿着长剑地李敬业一起守在旁边防止刺客逃跑。 而真正担负起阻截客户重任 恩却显得英明神武虽说这屋顶并不算太高但在明下剑身都反射着道道银光那剑影纷飞的情景简直像极了决战紫禁之巅让下头地李贤叹为观止。此时此刻他压根忘了人家是不怀好意更很有可能是来行刺自己站在那里就差没鼓掌加油叫好了。 果真是好身手好风采!这样难得的场面要是能天天看到简直是比看电影还精彩! 就在他赞叹连连的时候却只见霍怀恩硬碰硬地挡回一剑之后右手忽然轻轻一扬。这风声还没怎么响起他的对手就猛地猫腰躲避结果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虽说是四周强敌环伺那刺客模样的黑衣人却一直都未落疲态可这时候被耍了一记却是气急败坏。还没等他还以颜色霍怀恩竟是左手作势又欲扔暗器结果他不得不再次闪避等现又是阴招忍无可忍的他登时揉身扑上。 岂料这两剑交击之际他却忽然感到腕上一痛下一刻一股软麻从双腕蔓延到了周身他一个把持不住手中长剑落地不说整个人更是骨碌碌从屋顶上往下摔落旋即四仰八叉重重砸在了地上那闷响之后仿佛连地面也震动了两下。 直到这时刚刚在屋顶上演出了漂亮一幕的霍怀恩方才飘然而下也不去看那个动弹不得的刺客而是嘿嘿冷笑了一声:“扬手就是暗器?呸老子的独门麻药你小子还没见识过呢!以为老子一味和你硬碰硬拼力气招式谁那么笨?” 此话一出跟着跳下屋顶的李敬业等人顿时面面相觑都在那里暗道有其主必有其仆。至于苏和阿梨却没考虑那许多后者上去用脚尖轻轻捅了一下那刺客旋即长剑连点竟是在他身上连刺了好几剑手法端的是又准又狠李贤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耳边能听到的就只有凄厉的惨叫。 苏毓一愣过后连忙埋怨道:“阿梨你怎么那么莽撞留个活口也好问口供!” “半死不活更容易问口供!”阿梨手中不停扔下长剑之后就随手从身上掏出绢帕也不嫌那人满身血污上去就死死塞在对方的口中紧跟着才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扔给霍怀恩“兵不厌诈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着束手就擒?我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他就是想逃也没门!” 好狠辣的丫头!李贤听着心里直冒凉气忍不住瞥了薛丁山一眼现这木讷小子还在那里乐呵呵的仿佛正在为媳妇的精明能干而高兴他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再转过头时却见霍怀恩接过伤药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生出了志同道合之感上去就为那刺客敷药包扎伤口手法娴熟老练显而易见对这种做法早就习惯了。 盛允文走了又有霍怀恩这回还加上了个阿梨逼供的事情自然就不用李贤操心。而李敬业程伯虎对阿梨的漠视生死咂舌不已把薛丁山拉到旁边逼问了半天结果得知阿梨往日因部落被仇人兼并也曾经当过一阵子马贼。这时候他们那表情登时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怪不得和霍怀恩那么有共同语言敢情一个曾经是强盗一个曾经是马贼!可怎么她看上的却偏偏是薛丁山这个愣小子? 这李贤初到冀州就遭遇刺客而且正好是刺史府的人宴请过之后这下子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被惊动了。虽说李贤笑眯眯地以刺客伏诛作为借口搪塞了过去但气急败坏的刺史一扭头就给麾下负责缉盗的官员和衙门捕头下了死命令。于是整个冀州城内这一晚上马蹄不绝时时刻刻都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鞘中的鸣刀声。 李贤正在对李绩通报这一晚的事情门帘忽然被人一掀满脸不得劲的阿梨就走了进来**地撂下三个字:“人死了。”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李贤很是吃了一惊甭说霍怀恩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得无与伦比就看这位小姑***精明老练也不会把刺客给折腾死吧?在他和其他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下阿梨气恼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狠狠地骂道: “我还以为那刺客功夫不错大约是个有能耐的想不到那么没出息大刑还没怎么用还没招供几句就活活吓死了!如今只知道他是听了什么大王的指派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李贤闻言差点没喷出来暗道倘若那个倒霉的刺客知道阿梨会这么刻薄大约就是死了也会吐血三升! 第五百六十章 你应该做一言九鼎的那个人 李贤认真掐手指算一算够格用这个称呼的人在大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还不算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藩王。仅仅凭这样一句话来判断这刺客的身份那简直比大海捞针好不到哪里去----还有另外一点也需要考虑到那就是这家伙虽然吃霍怀恩喝破行踪但究竟是来刺杀他的还是仅仅打探消息就目前来说还吃不准。 于是他安慰了满脸沮丧的阿梨几句又示意后头跟来请罪的霍怀恩不必挂怀。接下来这一夜很安静既没有夜行人再次在头顶飞来飞去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喊声呼声总而言之这正是酣睡好时节无疑适合养精蓄锐。 然而一向倒头就睡的李贤这一晚上却少有地失眠了。在这大唐混了将近二十年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适应了这个年代有父母兄弟姐妹和妻子自然不会再把自己视为一个局外人。几个兄弟之中他和李弘素来就是不分彼此因此躺在床上的他一直在琢磨李弘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想来想去整个人反而更烦燥了。 第二天一大早正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因此从上到下都开始准备动身事宜。再加上相州乃是河北大城需要采办各种必需品所以四处可见忙忙碌碌的人影。李贤打着呵欠无精打采地出现在院子里结果放眼看去眼前一大片黑眼圈还有一张张憔悴不堪的脸孔。苏毓和阿梨原本两张水灵灵的脸这时也是显出了几分蜡黄。 “呵欠!” 李贤还没说话就忍不住先打了个呵欠结果这声音一瞬间感染了一大片众人接二连三呵欠声不断就只见眼睛旁边全都是忍耐不住的泪珠。到最后还是李敬业没好气地使劲揉了揉眼睛。一口喝道:“都打住再这么呵欠连天下去今天就甭想上路了!” 看这光景李贤就知道昨晚铁定所有人都没睡好觉只不过没想到一向没心事的程伯虎和生性木讷的薛丁山也是如此。附和着李敬业地话点了点头他就吩咐大家各自去收拾准备等到人四下散去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李绩慢悠悠走了进来赶紧上去准备搀扶一把。 “去我还没老到连路都走不动!”李绩一把打开了李贤的手竟是稳稳当当负手站在那里。精神头显得很健旺“过了相州就要进入河东道境内先前走得太慢如今需得加快度否则到长安指不定就得过六月了!”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照这样的行进度却很有可能。可李贤瞧着李绩那模样却半晌没法开口答应。长安城那边确实是风波迭起可李绩现如今的病也同样难说得很这要是为了赶路把李绩的身体给拖垮了难道就说得过去? “师傅。我看还是该什么度就什么度用不着……” “这事情我说了算!”李绩露出了少有的专横狠狠瞪了李贤一眼“你和我虽是师徒。但你和陛下却是父子君臣我亦是陛下的臣子不能快马加鞭赶回去是为了避免事端但这路上走得快些总可以吧?不要多说了。现在就传令下去!” 面对老狐狸的固执李贤思量劝了也是白劝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了。一转身就去找冀州捎带上的名医许汉方。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询问李绩地病情。结果。那名医开口就是一连串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他气恼劲上来登时一口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 “我只问你路上有碍无碍。别和我尽说那些虚的!” 这下许汉方为难了说没事吧万一有事他就是天大的罪过;可要说有事吧万一李绩底子好熬过去了呢?于是在李贤炯炯目光下他只得含糊其辞地说:“殿下这李司空的病在路上想必是无碍的。” 这话让李贤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一下子也没考虑这路上颠簸很是考验人转身就去安排李绩的座车了。到了离开相州的时候照样是刺史带人送出了好几里地而临分别地时候李贤又把刺史拉到了一边吩咐昨夜刺杀的事情就算完了不用再追查不休。面对这样合理的要求那刺史自然是心领神会地答应了下来。 由于李绩吩咐提上下人等自不敢怠慢接下来这一路上过了潞州境内又经晋州而蒲州度比先前何止快了一倍。眼看着李绩精神渐渐有些不济李贤便劝说再慢些岂料这话还没出口就被李绩赶了回去于是只能寄 尽快赶回长安。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李绩身上至于原本该充当悲剧性主角地高藏和太子高德武自然没多少人放在心上这防备一疏松他们之间的窃窃私语自然不少最后某张小纸条就辗转到了高藏手中。当夜这曾经高句丽的王和储君嘀嘀咕咕一夜没睡。 足足用了二十多天浩浩荡荡数百人终于抵达了雍州地界碰到了奉命前来迎接的人马。李贤望见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地人影笑吟吟地策马上去现那位被评为当世风仪第一的上官老宰相人瘦了憔悴了就是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上官相公此番怎么劳你来迎接?” “雍王和司空在辽东大胜甚至活擒高句丽王族等一众人等泉男生泉献诚父子回朝之后长安人尽皆知我来接一接也是应当的。”老上官地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只不过配合他那笑得勉强地脸着实显不出那什么诚意来。他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己这脸色有问题连忙补救道“这几日政事堂忙得不可开交我实在是……” “上官相公日理万机这客气话就不要说了你和我还用得着那么生分么?”李贤不等老上官解释完就笑眯眯地打断了他地话顺便挤挤眼睛问道“小婉儿可好?” 不提孙女上官仪倒还心情好些这一提上官婉儿老头儿顿时满腹火气不由自主地就抱怨了起来:“这婉儿人越大主意竟是也大了起来前几天竟是给她姑姑出了一堆馊主意我简直要被这小丫头气死了!” 他说着说着便忘了正事渐渐地吹胡子瞪眼了起来忽然瞥见李贤嘴角含笑他猛地眼前一亮:“雍王你可是小婉儿的师傅得空了得好好替我教育一下这丫头!书读了那么多却没学到一丁点淑女风范反倒是古怪主意一大堆气死我了!” “这事情我自当效劳!” 李贤似笑非笑地打了个躬算是答应了。接下来上官仪就去和李绩打了招呼亲切慰问了凯旋地大唐精兵----其实多半就是李贤的亲兵团----紧跟着再去对高句丽王族晓谕了大唐仁德等等政策总而言之一句话宰相该干的上官仪都干了宰相不该干的上官仪一件都没干时人所称的“名士”风范显露无遗。 大唐尚武尚骑这年头宰相外出也常常是骑马上官仪虽然是标准文人但骑术也并不比李贤逊色这一路上和李贤并肩而骑开始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渐渐地找回了当初和李贤在家里喝酒的感觉也就开始没了那么多忌讳反正四周的都是两人心腹当中的心腹。 “天后执政朝臣们已经几乎有两个月不曾见到陛下不少人都忧心忡忡。”打开了话匣子上官仪这话头就堵不住了“倘若太子在也就罢了偏偏太子也病了东宫闭门不见外人甚至连太子妃都不曾出来接见命妇外头的流言已经是络绎不绝还有人在暗地传说陛下和太子已经被天后毒杀。” 这话藏在上官仪心里一直没敢说就连郝处俊想要叩请命都被他死死拦了下来如今却在李贤面前抖了个干净甚至连毒杀两个字的忌讳也顾不得了。这憋了许久的郁闷一旦抒出来他就感到畅快了许多也没指望李贤能给什么建设性建议。 “那什么都是街头巷尾的传言不足为信!”虽说李贤心目中的老妈也是一个百变形象但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他还是不怎么相信那些道听途说。但是对于蓬莱殿和东宫的情形要说他真的不担心那却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以往但凡有什么事情武后总不会忘了知会他一声这次却没有半点风声不得不令他心情沉重。 “事情绝不会空穴来风天后一直不肯让群臣入见陛下和太子这实在是太荒谬太蹊跷了。”上官仪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忽然扭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李贤最后才迸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雍王太子之下便以你最尊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应该做外朝一言九鼎的那个人。” 一言九鼎?李贤闻言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他从来都认为天塌了有高的人顶着如今自己成了高的那个人试问他如何高兴得起来?长安在望的当口他只觉得头越来越痛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千目所指,万人空巷 严格意义上来说高藏高德武等等高句丽王族并不是长安的高句丽客人。就在他们之前半个月左右泉家父子就先到了同时抵达的还有同样姓泉名分却定格为叛逆的两个人----泉男建和泉男产。 尽管同样属于俘虏但比较识时务的泉男产待遇就高一些而自杀却没死成的泉男建则是像看死囚那样严格看管。与此同时他们一母同胞的兄长泉男生却和泉献诚一起住进了长安城的豪华宅院虽说没什么实权但安享荣华富贵总比在高句丽丢了性命强。 上官仪一路走一路对李贤唠叨泉家父子的安置情况等能够看到长安春明门的时候车队便渐渐慢了下来。李贤的眼神很好所以不用老上官解说他就能看到那些鲜艳的袍服。绯色袍子的人最多其次就是青色绿色但中间那几抹紫色却让人不敢忽视。 这大唐做官一二品官听着好听其实没实权所以三品就顶天了那紫色的衣服不知道有多少人盼望着。随着渐行渐近李贤已经能辨别出几个熟悉的人影----李敬玄是少不了的腰杆还是那么笔直;郝老头看上去瘦了一圈表情就好似人家欠他百八十贯钱似的;许敬宗许老头的出现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还有卢国公程处默居然也来了! 除此之外迎接的官员中还有不少他认识不认识的人头其中不乏往日喝过酒的酒友。当然如此大地场面也少不得王族。虽说没看到李显。但李旭轮却打扮得有板有眼出现在人前除此之外还有某张他几乎没印象地脸孔----穿的是亲王袍服但那张脸惨白惨白看着颇像是从坟墓里头爬出来的很有些碜人。 李贤在城门前几十步就跳下了马正准备招呼上官仪一起向前走岂料背后传来了一声叫唤。他回头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就只见前几日还有些病恹恹的李绩竟是由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待落到地上的时候却一把挣脱了那个家将。整理了一下袍服便缓步走上前。步子虽慢但一步步却很稳当。 “师傅你……” “少说废话。走!”李绩朝上官仪点了点头旋即狠狠瞪了李贤一眼见他无可奈何地转身大步走到了前头他这才满意地笑了又朝上官仪颔一笑。“上官相公请!” 老上官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却哪敢站到李绩的前头。赶紧侧身让李绩先行落后半步跟在了后头。虽说席宰相的滋味很不错但在这种时候有人挡在前头却是他乐见其成地。那些满腹疑问的家伙可千万别再冲着他如今挑大梁的回来了! 人既然到了郝处俊李敬玄少不得代表朝廷表示亲切地慰问自然又是一通繁文缛节和一番犒赏地旨意。而在这冗长的过程中不少人都在朝李绩身上瞟心中犯嘀咕的人不在少数----都说这李绩是重病看如今这声若洪钟步履矫健地模样哪里有半分病象?更有不少人悄悄往李贤身上打量见他活蹦乱跳肯定没受伤都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皇帝病了太子病了甭管李绩病没病只要雍王这位嫡次子没病就好!万一有事这位好歹也是有贤名的总还能派上用场? 好容易等到礼成李贤方才有时间和自家人打招呼。果然不出他所料李旭轮背后闪出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可不是太平公主?至于她身后两个俊俏的童子自然就是阿韦和上官婉儿了。当着别人的面三个小丫头都不好多说话遂在那里死命眨眼睛那频率简直让人怀疑她们地眼睛里是否进了灰而李贤更是只能在心里苦笑。 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能从这眨眼睛里头看出什么名堂? “六弟凯旋归来果然好风采我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旁边猛窜出来地一声六弟让李贤一下子愣住了。从他出生之后基本上印象中唯一叫过他六弟的就只有李弘一个人。他老爹李大帝一共有八个儿子老大李忠已经去世老二李孝也早死了除了他同母的这几个之外剩下的就是上金和素节以往是从来不回来的----这绝对不是他们不想回来而是李大帝命他们不必回来于是李贤自然是不认识他们。 李贤朝着那苍白脸的青年端详了许久就是无法确定究竟是该叫三哥还是四哥。好在这个时候还是李旭轮挥了作用站在那里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嘟囓道:“这是四哥。” 四哥那么就是素节了!李贤赶紧回礼道了声四哥看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微 还没来得及好好考虑一下这一位庶兄怎么会忽然回长官仪一把拉到旁边去见一批刚刚提拔上来的新面孔只得三言两语告罪了一声。等到他见完一大圈人之后素节早就不见了。 由于一路上沿途州县飞马奏报所以这一天的入城仪式举办得相当隆重----高句丽虽说是小国却由于屡抗天兵甚至还屡战屡胜闻名天下如今大唐境内甚至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辽东有个国家叫高句丽的。这一次大获全胜一举奠定了大唐无可厚非的霸主地位一雪当年耻辱自然引得万人空巷围观凯旋。 春明大街和朱雀大街作为长安的一横一纵两条最大的街道其宽度自然是非同小可。中央原本是御道不允许人行走但此次朝廷却明诏谕道是东征凯旋可从御道受百姓欢呼因此李贤平生头一回上了这御道心中百感交集的同时还得应付夹道欢迎根本没时间去考虑人群中是否有自己熟悉的人在翘观望。 “这个死家伙居然不知道朝这边看一眼早知道我就去城门口堵人了!” 贺兰烟虽说早早地占据了有利地形但人这么多周边家将再费力维持她也早就被挤了出来香汗淋漓之下不禁气得满脸通红。而屈突申若却没费这力气靠在墙角望着人群愣此时冷不丁笑道:“我让你在宫里头等你却不同意现在知道苦头了吧?这可怪不得他今儿个春明大街左右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谁能看到你?” “申若这个节骨眼上你还帮他!” 见贺兰烟一跺脚面露嗔怒屈突申若却打了个呵欠站直了身体:“你要看就继续看吧我得回去了!没想到之前陛下突奇想把素节招回来愣是碰到这档子事母后已经够不高兴了!若是知道你偷偷跑出来是为了看这个热闹……” “行了行了我和你走还不行么?”贺兰烟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朝四下拍了拍巴掌十几个家将顿时如蒙大赦地集合了起来护着她们就往邻近的街道退去。这没走多远贺兰烟忽然闷闷地问道“申若你说姨娘究竟是什么意思东宫到现在连我们都进不去!” 对于这样一个问题即使聪明如屈突申若也只能无言以对尽管她这几天进宫的频率比贺兰烟还勤快但愣是不知道东宫究竟出了什么事。甚至可以说东宫的防备比蓬莱殿还更严密些。思量良久她唯有含含糊糊地说:“总之六郎回来就知道了!” 至于被寄予厚望的李贤此时此刻已经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冒汗。如今已经在六月初天气原本就热这一天日头又毒两边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一阵阵袭来就是他再大的定力也感到脑袋一阵阵昏。偷眼瞥看一下只落后一步的李绩现老狐狸犹如老僧入定一般淡然他不禁感到一阵郁闷----难道这就是年龄和经验上的差距么? 倘若是早些年大队人马应该是往太极宫但由于大明宫如今已经成为了长安城的最新政治中心因此一行人在启夏门大街来了个拐弯浩浩荡荡地朝大明宫建福门开去。当远远望见那里伞盖招摇彩旗无数的时候李贤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问上官仪接下来宫门口怎么安排。 “天后陛下代天子亲迎!” 赞礼官一声长长地高呼让李贤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赶紧一骨碌下马到近前时方才倒地下拜。等到就势起身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的臂膀上搭上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 “贤儿你辛苦了!” 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一在耳边想起李贤连忙抬起了头见武后正用那招牌式似笑非笑的眼神端详着他他忽然觉得这原本准备好的台词不太好用眼珠子一转便改了口。 “母后言重了我不过是去辽东慰劳了一下将士李司空和诸位将军方才是功劳赫赫!”他笑嘻嘻地闪到了一边把身后的李绩让了出来见老妈丢过一个熟悉的眼神之后上前慰劳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便按照惯例朝老妈身后的那个位置看去。可这一看他不觉愣住了却只见以往在武后身边亦步亦趋的阿芊这一次竟然破天荒不见了踪影! 正在这时武后那沉着却不失激荡的声音猛地在他耳畔响起:“辽东大胜天佑大唐六月十五陛下寿筵七月十五陛下将大祭昭陵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第五百六十二章 母子之间 唐的命妇之服尚青这一点尤以皇后的礼服为最。身袆衣来说袍服固然为青色而大带革带也一样为青色此外的裨、纽、佩、绶皆如天子里三件外三件套在身上若是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只怕连路都走不成更何况在这酷热的天气下任是谁也得挥汗如雨更甭提裹这一身了。 李贤瞥见武后已经是满头大汗偏生还精神奕奕地和李绩攀谈言辞间不外乎是称赞李绩功高只不过一套套的说辞千变万化就是老狐狸那样的厚脸皮也已经有些赧然。至于相陪的群臣中已经有好些人趁人不备偷偷地擦拭着额上的汗珠显然在这烈日底下暴晒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然而先前武后那句寿筵之后大祭昭陵给这些天彷徨无措的群臣打了一剂强心针哪怕武后不强调皇帝亲祭料想寿筵这么大的事情天子也不可能缺席到时候李大帝究竟得了什么病自是能够问个清楚。因此哪怕不少大臣真的有些吃不消这日头也是个个竭力站得笔直。 宫门接见御含元殿受贺紧跟着就是各色赏赐和安排高句丽王族住所以及随行军士的擢升和犒赏……总而言之林林总总一大堆程序到了最后李贤只知道人云亦云亦步亦趋脑袋已经完完全全晕乎乎。直到所有安排告一段落陪着武后走出含元殿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是有些软地。 头重脚轻没走几步他忽然看到前头地武后猛地转过身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感到额头被人重重弹了一下。 “总算知道回来了!” 这话说得他这次出去不是明明征得爹娘同意的怎么说得好似他又是逃家分子似的?面对老妈在这种空旷地带做出来的亲昵举止李贤不用装就是满脸惊愕但诧异之外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母后我可不是想早点回来么?可怜我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您看能不能……” 武后虽说在李治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妩媚的妻子但在人前更多的却是冷峻和狠辣几个小地儿女固然是没体会过这一点。但李弘这个太子却领教了多次。当然。她也不是没沉下脸教训过李贤可这小子偏偏是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往往能让她满腹火气化作乌有。 “就知道顾左右而言他!”嗔怒归嗔怒。但瞧着李贤瘦了一大圈也黑了一大圈的脸武后最终还是心软了忽然拉起了李贤地手。入手觉得粗糙得很她更是眉头微皱面色一沉又现了几处细碎地痕迹之后。那脸色顿时愈黑了“你是不是又逞能跑到前线去了?” 李贤从来不敢质疑老妈的明察秋毫----哪怕不明察秋毫。这一位的眼线他也着实不敢小觑。虽说之前地战报上让那些人隐去了他任性冒险的那些情形但此时此刻老妈直截了当问上来在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下他那谎话哪里还说得出来? “就是一次而已有伯虎和小薛在左右护着连块皮也没蹭破……” “你还敢说!”这一回武后是真的恼了指着李贤的鼻子怒骂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懂不懂?白龙鱼服易为虾戏你明不明白?战场之上刀剑无情冷箭也不长眼睛你若是有什么万一置你父皇和我于何地置你家中娇妻于何地?你这个不懂事地小子知不知道你妹妹令月天天缠着你父皇小贺兰三天两头来见我就是心心念念惦记着你!” 李贤还是第一次见着老妈这样雷霆大怒的光景瞠目结舌之外也感到原本有些凉地心渐渐温热了起来面色也越来越尴尬 这含元殿之后虽然是一块空旷地带但这一亩三分地的左边就是中书省、殿中内省和御史台右边是门下省、弘文馆和史馆这武后的声音几近于咆哮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探头探脑再加上宫中的内侍宫女和禁卫他今儿个这丢脸丢大了…… 面对武后那双仿佛要喷火的眼睛他只能低下头哭丧着脸道:“母后儿臣知道错了!” “哼!”武后气怒未消地冷哼一声这才觉得这里不是教训儿子的地方不禁暗自懊恼。她向来都是极冷静的人但每次被李贤撩拨得难以抑制这一次也不例外。瞥见李贤那低头认错的样子她虽明知他未必就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却也只能暂时搁在一边。 “好了跟我去紫宸殿!” 紫宸殿?李贤瞧见武后转身大步前行这才连忙追了上去心中却不无疑惑。这回宫之后他怎也也得先去蓬莱殿看老爹李治就是说话也该去含凉殿去紫宸殿干什么?那里不但是便朝所在地而且还是处理政事的地方和他有什么相干?尽管一肚子疑惑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只能老老实实当自己的闷葫芦心里甭提憋得多难受了。 进了紫宸殿他才看到了刚刚没出现的阿芊只见这位一反往日的妖娆看都不朝他看一眼他顿时生出了更深的疑虑甚至连宫人上来帮他换衣裳也是心不在焉的。等到了里间看到满桌的吃食他这才感到肚子中空空如也见武后不置可否的表情他连忙称谢一声一屁股上前盘腿坐下就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这哪里像皇子根本就像个村夫!” 武后嘟囓了一声直摇头但紧跟着便想到今日最要紧的事遂摇摇手示意众人出去。阿芊走在最后临掩门时朝李贤瞥了一眼却见他只是埋头大嚼根本没有看到自己的眼神遂只能怏怏关上了门心中却感到一股莫名的沉重。 事实上即使在进行填饱肚子的大业李贤还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阿芊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正好收进了眼底。可是杵在这里的还有他那级彪悍的老妈他能做出什么反应?当然只好装成没看见一心埋头和手中的羊肉展开大作战! “你父皇和你五哥的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李贤正用布巾擦拭手中的油腻冷不丁看到武后在对面坐下更听到这么一个问题赶紧放下肉骨头抹了抹油腻的嘴:“我在路上遇到了申若的信使所以知道了一些。父皇的失明不过是风眩一下子加剧想来未必就不能恢复只是五哥怎么会忽然病了?” 武后最满意李贤这个儿子的自然就是他的“老实”所以听他承认屈突申若送了信她便感到心中一松待听到后一个问题她的脸猛地阴沉了下来上头既有惋惜也有戾气除此之外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你五哥原本就不是心志极强的人听说你父皇失明就有些彷徨无主偏偏这个时候东宫又出了事!”见李贤张大了嘴满脸惊讶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太子妃小产了这是她和你五哥第一个孩子却遭如此下场你五哥惊怒交加了心疾。不但如此我还查到是太子昭训明徽因为嫉妒而暗中捣鬼这事情还不曾告诉你五哥免得他更受刺激。” 那个明徽居然有胆子做这种事情?李贤这下子真的惊了当初武后在他身边放了个阿萝李治在李弘身边放了个明徽都有那方面的意思。由于明徽颇有点大嘴巴所以他一向吩咐阿萝少跟她往来谁知道他究竟还是小看了她的胆子或者说小觑了女人的嫉妒! “母后我想……去看看父皇和五哥。”想来想去他还是直截了当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武后定睛瞧看了李贤一会最后淡淡地点了点头:“你有孝之心是好的你父皇也一直惦记着你记住好好劝劝他之后还要大祭昭陵完成他的心愿。至于你五哥看到你想必也是高兴的。” 得到老妈的批准李贤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可猛然间想起先前王汉转交他那个铜筒中的无字天书他斟酌了片刻便开口问道:“先头王汉奉旨劳军可是父皇的主意?” “王汉?”武后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李治看中的人她却并不是太喜欢但此人乖觉异常她倒也挑不出错处“那是你父皇身体还好的时候挑中去辽东的人临行前还特意嘱咐过他一些事怎么有什么不对?” 李贤闻言终于确定那个小铜筒只怕是来自于老爹心中有数之后赶紧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王汉替人给我捎了不少信与其说是劳军大使还不如说是信使甚至就连五哥和令月的信也捎带来了!” 听说如此武后不禁莞尔摇了摇头便命人领李贤去蓬莱殿。而这一次领路的也仍旧不是阿芊而是某个面貌陌生的侍女。直到这时李贤方才注意到武后身边伺候的那一拨人仿佛除了阿芊之外又再次全体更换了一批。这至少已经是第四回换血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探视老爹,不是密诏是掉包 日里巍峨高大的大明宫在夕阳下投下了黑影憧憧大上去黯淡了明亮的琉璃瓦没了光彩唯有各处宫殿里头透出来的光亮方才带了几分暖意----尽管如今已经是盛夏但在这漠漠深宫里头到晚上依旧会有一种凉飕飕的阴风吹过即使这大明宫里头四处都是刚刚完工的新建筑照理是不会有阴魂不散的。 跨进蓬莱殿的一刹那李贤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年头没有玻璃窗纸窗和木棱窗格都不怎么透光就是大白天房间里也要点灯所以宫里的殿堂中四季都是长明灯可也不应该是如此光景。仅仅是他这一眼瞧见的各色灯加上蜡烛少说也有好几十这还不算内中那***辉煌的代价。 “王福顺这怎么回事?” 李贤几乎想要拿手去遮眼睛瞧见王福顺一溜烟地前来迎接他便没好气地问道。岂料后者悄悄往后看了看上前两步苦着脸道:“殿下陛下如今只能察觉到光亮若是这灯灭了他就……所以陛下传令蓬莱殿中不许熄灯而且要越亮越好!” 这人骤然失明总会怀念那种光明的滋味于是李贤原本还觉得荒谬的心思一下子无影无踪那颗心顿时沉甸甸的。跟着王福顺往里头走他只觉得四周越来越亮待到了李治的寝室时他就看到那满满一面墙壁上都是架子上头点着不计其数的油灯耀眼的光亮简直刺得眼睛痛。他几乎直觉地闭上了眼睛。 “贤儿。是贤儿来了么?” 乍听得这个熟悉地声音李贤赶紧收摄心神顺着声音地方向他便看到那灯光下的软榻上正坐着一个人影正在茫然四顾曾经熠熠有神的目光如今却是毫无神采眼眶已经凹陷了下去。此时此刻。他不由自主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脱口而出道:“父皇!”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李治一下子抓住了李贤的手。动作竟是出奇地准确。声音中充满着欣慰和惊喜“朕原本以为你好歹也要安抚了辽东局势之后才能回来想不到李绩旧疾复。你居然护送了他回来!李绩八十岁了身体不好还算是天数可朕这眼睛……” 眼见老爹一下子声音涩那脸猛地黑了下来李贤心中一突慌忙劝说道:“父皇。师傅虽说年迈又常常病。但善加调养尚能从辽东千里迢迢回到长安又何况父皇年富力强又有名医随侍?这失明想必是因风眩骤然太急所以一时药石压制不住只要精心调养必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失明这么多天李治的心情早就由最初的绝望愤怒到心灰意冷再到重新恢复有限地信心因此李贤这么说他也就叹了一口气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顺势把李贤拉了起来。尽管看不到面前李贤的表情但人一失明其他感觉何其敏锐从那只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面前粗重地呼吸反应他便探知了自己想要知道地结果心里自然极其满意。 沉默良久他终于松开了手:“听你母后说你五哥因为连日操劳国事再加上担心朕的病已经病倒了。弘儿向来心思就重这千钧重担我常常担心压垮了他所以不放心他时时监国更让你母后随时帮忙想不到他还是难撑。你回来了就好他一向最听你的好好劝劝他朕这个失明地尚且还能支撑他慌什么!” 武后已经说过此事瞒着李治李贤自然不会傻到说实话赶紧答应了一声可听到最后心里头也颇有些不是滋味。人家不知道他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个皇帝老爹----反复无常喜欢讲仁义但霸道的时候却还真是霸道除此之外那股好强的性子更是从李家祖宗就传下来的。这不明明心中惶然还要在嘴上强撑着唉! 既然来了他总不好丢下老爹直接去探望兄长遂陪着说闲话变着法子插科打诨从辽东打仗说到了民情甚至连自个上阵的那一遭也没落下。结果虽说哄得老爹开怀却没少吃挂落----那教训几乎和武后地如出一辙全都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一套。 “对了朕让王汉捎带给你的东西看了没有?” 乍听得这一句李贤顿时愣住了。虽说已经几乎断定那无字天书是老爹地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哪里明白?于是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是 “朕和你母后夫妻多年喜她温柔爱她体贴她不但能替朕打理后宫还能替朕分忧前朝如此贤后古今难寻。”由于看不见李治自然现不了李贤面上那古怪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所以朕在诸子女中最重的就是你们五个媚娘所生的儿女。尤其是你五哥和你一个谨慎沉着一个聪敏却懂得分寸。但是素节上金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了六天之后就是朕的寿辰朕也想见一见他们。” 李贤这才觉得自己昏头至极竟是连老爹的生日都几乎忘记了。可是搞清楚了素节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他却更疑惑了----既然如此老爹绝对不会和他开玩笑送无字天书那么那张白纸究竟怎么回事? “素节多病你和你五哥不妨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让人留在长安算了。这事情只要你和你母后说她是个明理人必定会答应的。” 这种事情让他去和老妈说?李贤这下子终于把眼珠子瞪出来了那种表情绝对像是见了鬼似的。虽说武后如何处置被废的王皇后和萧淑妃都是传闻可她痛恨那两位是铁板钉钉的事。他好容易没让李弘有为萧淑妃两个女儿说情的机会现如今让他亲自开口去劝说老妈把萧淑妃的儿子留在长安这不是找死么? 还有之前老爹明明曾经提过素节之事完全是他做主不用臣子操心这下居然全都倒过来了!虽说有父子连心的那一条但更符合实际的只有四个字----反复无常! 但这当口他总不能刺激失明的老爹只能答应了下来。接下来他三言两语哄得李大帝上榻歇息直到听见鼾声后方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旋即招手把王福顺叫了过来。 “之前王汉单独谒见的时候父皇曾经让他带捎信给我这事情你知不知道?” “原来是这件事小人当然知道。”王福顺本以为李贤要问什么大事还颇有些紧张兮兮的听到这里方才松了一口气遂笑道“那信还是小人亲自磨墨陛下亲笔所书随后交给王大人带走的殿下怎的会问起这个?” 王福顺这么明明白白一说李贤顿时更糊涂了。忖度再三眼见四周没外人他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随手递了过去:“你看看这个。” 莫名其妙地接过来王福顺颠来倒去看了老半天却现这就是普普通通一张纸。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材质有些脆上头有些凹凸不平而已。就当他猜测李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李贤一句话差点没让他跳起来。 “王汉转交的那个小圆筒中就只有这么一张白纸。我还以为父皇或是母后谁和我打哑谜如今倒好看来是有人给我使了掉包计!” 这些天李贤在路上没事情就会试验试验如何从这纸上找到什么机关就差没把它直接扔到火里去烧了要说如今知道事实真相不恼火那绝对不可能。一想到自己傻呆呆地烟熏火烤水浸他就恨得牙痒痒的----他怎么这么笨就没想到东西给人早就掉包了! 瞧见李贤咬牙切齿的光景王福顺也是一颗心怦怦直跳心念一转赶紧上前低声道:“殿下先不用这么火那天我正好在陛下身边磨墨这内容却记得大半。殿下且等等……” 李贤没料到王福顺识字还有这么一个大用处听他一点点娓娓道来信中的内容先是大喜旋即就开始皱眉头。渐渐的那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成了一个大疙瘩。 他曾经想象过那张纸是密诏或是其他机密的东西如今看来却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封家书要说不寻常的地方这大约也就是中间提到了素节和上金两位皇子的事但也仅仅是附带一笔其他的都是父亲对儿子的亲切慰问没多少价值。如果不是武后以防万一进行了调包那么还有谁吃饱了撑着会做这样无聊的事? “殿下会不会是王大人一时糊涂丢失了那信?” 李贤暗道王福顺还真会想象这么多信唯独就丢失了皇帝老子的信?而想想王汉掉包这种情形他也觉得可能性不大这脑袋顿时隐隐作痛了起来。 第五百六十四章 狗血淋头训太子 若说蓬莱殿弥漫着一股惊惶的气氛那么东宫就犹水李贤从踏进嘉德门的那一刻起就感到一股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气息。门外禁军林立门内是一群死气沉沉的内侍宫人个个的脸色就好似死了老子娘似的。 李贤直扑往日李弘的下处明德殿现没人这火气顿时上来了转过头冲着身后追来的内侍厉声质问道:“太子呢?” 那小内侍仿佛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太子……太子如今一直住在宜春殿。” 宜春殿?那不是太子妃的住处吗?李贤心里头疑惑到了极点太子妃既然小产那也算是见了血光这夫妻俩就是感情再好这一个需要休养一个还在病中这时节腻在一块算是怎么回事?瞧见那小内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便冷着脸问道:“这事情母后知道吗?” “天后陛下来过几次可愣是劝不动太子一气之下责罚了太子的近身内侍后来……后来就下诏把昭训暂时禁闭在西池其他的小人也一概不知。” 虽然很想大骂废物但这当口李贤明白骂了也是白骂抬脚就往宜春殿的方向走。到了地头他才现这里的气氛更沉闷一个个宫人都轻手轻脚仿佛幽灵似的只有在看到他的时候脸色才有了那么少许变化。情知从这些人口中问不出多少东西他干脆直冲进去很快。他就看到了躺在一张软榻上的李弘。不远处还有几个太医模样的人在商讨什么。 “五哥!” 第一声喊上去李弘仿佛是痴了愣了一般呆呆看着顶上地梁柱半点反应都没有。不得已之下李贤只得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这时候他方才看见李弘费劲地转过了头用一种极其茫然地眼神在他身上看了看去。紧跟着那黯然的目光中忽然一亮。 “六弟!” 仅仅是这么区区两个字仿佛也耗费了李弘的巨大气力。而他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最终却只是徒劳无力。看到这光景李贤再也忍不住了三两步冲上前去在榻边坐下。一把抓起了那只手。只是这么一抓入手的感觉犹如芦柴棒他自是觉得心下一颤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回来就好。”李弘仿佛没看到李贤那眼神欣慰地笑了笑。“父皇病倒我这个太子又不中用。外头只怕是什么风言***都出来了。我这病只怕……就是好了这身体只怕也没法担当重任不如……” “你给我住口!” 李贤最初还只是感到一股震惊和伤感可越听李弘这话他就越是觉得不吉利最后只觉得汗毛根都竖了起来心中也越来越郁闷。暴喝了一声之后他也不管仍在这房间里头的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愣是硬生生地把李弘拽了起来粗暴地拉过一个枕头垫在其脖子后头随即站在那里指着人家的鼻子怒不可遏地起了火。 “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太子妃小产固然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可你还年轻她也还年轻再要一个孩子又并非不可能!她失去孩子已经够伤心地了你再这么一病你让她如何安心休养?你还说什么身体不好之前你的身子分明是有了起色若不是你如此作践怎么会是现在这番光景?父皇就是病成那样却还不曾失去信心你这个当儿子的说这种丧气话晦气不晦气丢人不丢人!” 虽说他和李弘自幼亲密也没少开过玩笑但像这回似地痛骂却还是第一次。瞧见李弘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他愈觉得一阵恼火。 “身体固然重要精神同样重要!你看看老外婆她当初受过什么苦遭过什么罪如今还不是活到了九十?你再看看我师傅八十岁地年纪愣是拖着病体撑回了长安!你才二十出头人生日子还长着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父皇母后怎么办让我那嫂嫂怎么办让我们兄弟几个怎么办让你那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女儿怎么办?” 连珠炮似的质问说得李弘哑口无言而几个来不及退场地太医和内侍则是出了一声冷汗----虽然是兄弟可这太子和雍王之间毕竟还有君臣关系这位主儿怎么说骂就骂一点情面都不留?两个年纪较大在东宫呆了多年的老内侍面面相觑了一会心中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如今别人不敢骂太子李贤回来之后这么狗血淋头骂一通想必会有些效果吧? 这么一番几乎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李贤也觉得一股气暂时泻了一 在榻边也没有兴趣去看李弘的脸色。他今儿个刚臣应付老妈好容易填饱了肚子养精蓄锐却在老爹那里耗费了太大的精神如今倒好李弘居然也是这副样子难道他就是救火队么? “六弟……” 他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低低地叫唤没好气地转过头时却只见李弘已经是泪流满面。虽说他刚刚骂得痛快把火气都出了此时此刻仍不免慌了手脚。女人流泪就已经够让人头痛了现在还换成是一个大男人偏偏还是他的哥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在李弘脸上抹了两下现四周那些内侍和太医在探头探脑顿时怒声喝骂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这一声令下众人如蒙大赦似地溜之大吉一时间房中只留下了他和李弘两个人。这时候他便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一面重新扶着李弘躺下一面牛头不对马嘴地解释道:“五哥我刚刚一时气急冲着你火是我不好你是病人我怎么也不该……” 李弘却费劲地摆了摆手打断了李贤的话。蠕动了一下嘴唇他艰难地开口说道:“是我不该想左了。父皇病了已经让我六神无主谁知接着我和纹音的孩子没了我一时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事实只顾着伤心却忘了我本就不是一个人。” 你知道就好!这回李贤真真正正吁了一口气就这么一会儿光景他已经察觉到李弘面上多了几分生机少了几分死气虽说这精神状态未必一定能影响病情但总归比先前那种死气沉沉的状态好。于是他赶紧又安慰了几句顺带又把刚刚见到老爹的情形说了说无非是表明一个事实。 这失明的皇帝老子都能挺着你个年纪轻轻的太子怎么也该好好反省一下吧? “话说这一年还真是多事李司空病了父皇失明前头郝处俊和七弟他们都感染了风寒至今尚未痊愈没想到我居然又倒了。”打开了心结李弘的话头也利索了许多“你既然回来了不妨让贺兰她们去看看太子妃我实在怕她伤心坏了身体。” “这种事你不说我也明白别多说话好好躺着!”李贤不由分说地把想要起身的李弘按了下去“总而言之你就是什么都操心心力耗费巨大。如今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既然回来了总会把一切安排得妥贴!” 李贤的保证犹如给李弘一颗定心丸他点了点头便往里头挪了挪却依旧不肯闭眼休息。于是自知命苦的李贤只得开始挖空心思地胡侃一通直到见李弘迷迷糊糊睡着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要走的时候却现自己袍子的一角被这家伙牢牢拽住。 人家是断袖难道他今儿个要割袍么? 忖度这天气原本就热满心无奈的李贤索性把整件袍子囫囵脱了下来轻轻反盖在李弘的身上。出了这房间瞧见几个太医都在外头他便索性走上去问道:“太子的病究竟如何?”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推出了某个人作为代表。而那个倒霉太医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硬着头皮笑道:“与其说太子是体病还不如说是心病。今日雍王当头棒喝想必太子不日就能康复……” “那好十天之内我天天都会来这要是太子不能康复我唯你们是问!” 李贤哪里高兴听这些官样文章也不管那些太医怎么个吃惊法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开什么玩笑这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要是再不回去他非得被家里三个女暴龙拆了不可! 然而仿佛是天注定他这一天不得消停才出了安上门他就看到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马车旁边则是某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老贼头。还不等他问燕三就三两步上得前来笑眯眯打了个躬:“殿下荣国夫人有请。” 仿佛是怕他会拒绝老贼头又额外补充了一句:“荣国夫人最近身子也不爽快这人老了病就多了殿下……” 这后头的话李贤一时没有心思去听心里头恨不得指着天大骂一通。贼老天这节骨眼上怎么接二连三出事让不让人活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家有娇妻贤,幼妹诉苦情 贤的担心终究没有成为现实。事实证明燕三仅仅掰事实他那位老外婆健康得很最多也就是积年的旧疾偶尔咳嗽几声罢了。所以他在荣国夫人宅第不过盘桓了不到半个时辰但这半个时辰却比之前的收获大多了至少他的某个最大疑惑终于得到了解决。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他愣是把燕三抓进了马车旋即恶狠狠地骂道:“死贼头掉包也不知道专业一点好歹留两个字让我看一看送一张白纸算怎么回事!” “殿下你难道打算让我冒充陛下御笔?不过是荣国夫人白担心罢了。”燕三贼兮兮地一笑旋即抓了抓下巴上的老鼠胡子“横竖现在原件完璧归赵殿下想怎么瞧就怎么瞧!啊哈我想起还有一件大事要赶紧去向荣国夫人禀报我先走了!” 言罢他忽然掀开车帘跳了下去脚不沾地溜得无影无踪。李贤知道自己就是本事再大也追不上这个偷鸡摸狗的祖宗只得恨恨地冲着那背影骂了两句。虽说老外婆这一招很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总归是好意。不过话说回来难道他李贤真的是那么好管闲事么? 只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自己一家人能周顾齐全就不错了其他人关他什么事替素节说好话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带着这样的体悟回到家他又不得不打点精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卖尽三寸不烂之舌。总算是把家里的娇妻给哄好了。虽说许下地承诺保证无数但这夫妻久离重合自是别有一番滋味----更何况他地娇妻是三个而不是一个。 一夜癫狂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清早他腰酸背痛几乎爬不起来战场的厮杀路上的疲倦再加上一夜大战的后果。都在这时候化成了综合症仿佛连翻个身都成了奢望往日引以为豪的一身肌肉这时候却成了最折磨人的物事。几乎动一根小指头都会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 “申若。你轻一点哎哟!” 惨叫归惨叫但头一次享受到大姊头地按摩服务。李贤那心里还是感到一阵得意当然倘若屈突申若那手段再轻些就更美妙了。随着那几乎直入骨髓的揉捏仿佛每一寸肌肤中的疲劳和酸痛都被挤捏了出去留下地就是一种深入云端地舒爽。他的惨叫声渐渐低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舒服地哼哼声。 贺兰烟急匆匆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贤**裸地趴在榻上。屈突申若挥汗如雨地在他肩背臂膀上运劲揉捏的情景。虽说这夫妻前后早就看多了李贤**裸的模样但她地脸上还是飞上了一朵红霞紧跟着便强耐情绪一屁股坐在了榻边伸出拳头在李贤背上狠狠一擂:“死家伙他倒知道享福!” “哎哟!”正在享受的李贤冷不丁遭此重击顿时哀嚎了一声一抬头看到是贺兰烟他只得自认倒霉。这还不算完刚刚力度正好地按摩仿佛一瞬间加大了力度他只觉得背上肩上又麻又痛情知大姊头在公报私仇他却是有苦说不出。 “喂小苏来了!” 咳不就是小苏来了么……等等苏毓怎么来了?李贤几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可这不动还好一动之下他顿时被那种难以名状的刺痛感折腾得龇牙咧嘴直到活络了一下腿脚方才好受了些。见面前一大一小都在狠狠瞪着他他便干咳一声问道:“小苏可说了来这里有什么事?” “谁知道!”贺兰烟一想到李贤在辽东和苏毓肯定打得火热心里就是一阵酸溜溜的顿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直到瞥见屈突申若朝她打眼色这才冷哼了一声紧跟着便露出了促狭的表情“人家是来找阿箩的和你不相干怎么想出去会会佳人?” 算了宁可以后有机会出去偷鸡摸狗也别在这节骨眼上得罪这两位小姑奶奶!李贤赶紧摇摇头随即便继续躺下装病人此时却只见刚刚关上没多久的大门被人一下子推开紧跟着许嫣就走了进来。 “啊!” 不同于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这两个大胆的许嫣在情事上始终是较为内敛羞涩所以这时候看到李贤身上一丝不挂她那张秀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惊呼一声后更是本能地移开了目光。足足过了好半晌她方才用比蚊子还轻的声音话道:“浴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尽管很想逗一逗脸嫩的许嫣但李贤感到身上汇集了四道炯炯的目光还是打消了这个诱人的主意随便抓了一件衣服在 乱一裹就去了浴室----这种时候他甭指望三个妻子马要真是那样估计这澡也就洗不成了。 房间里头没了李贤剩下三个女人就自然多了。贺兰烟没趣地玩弄着一个带钩屈突申若收拾着精油许嫣则指挥几个侍女把乱七八糟的被褥拿去洗脸上还有些烧。昨儿个晚上就在这里四个人癫狂得什么似的现在想来还觉得羞人。 屈突申若随手在银盆里头洗了手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外头有多少求见的人?” 许嫣闻言一愣本能地朝后头瞥了一眼旋即才苦笑道:“就这么一大早少说也有十几位听他们的口气似乎上官相公他们也想着要来。早知如此昨儿个晚上……”她忽然面色一红勉强才接上了话茬“早知如此就该向六郎问个清楚的。” “你以为他会说?”屈突申若示意屋内的侍女全部退出去等到没人的时候她这才晒然笑道“别看六郎仿佛什么都不上心这种事情他没有计议好绝对不会拿出来说。若是他知道越王曾经提出过那种意思只怕就更躲得快了!” 相比屈突申若贺兰烟这个雍王妃毕竟自幼养尊处优在大事上就迟钝些屈突申若这么一说她便奇怪地问道:“太子哥哥素来和贤儿交好如今这一病显然不是三天两头能够好的让贤儿暂代太子监国就真的不行么?” 许嫣见屈突申若但笑不语便上前拽了一下贺兰烟的袖子低声解释道:“贺兰姐姐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亲王监国执政的?纵使有那也是国无太子的状况。如今说是暂代太子到时候必定就是取而代之了。六郎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我知道我知道这家伙怕麻烦!”贺兰烟连连点头打断了许嫣没出口的那半截话脸上顿时露出了深深的恼意“要不我出去打了那些不知趣的家伙?” 贺兰烟刚刚一语道破关键屈突申若不禁莞尔却自个先站了起来:“贺兰你不耐烦和那些家伙打交道还是我出面。上官相公那几位没那么多心思反倒是如今这些人都以为六郎是当年的魏王李泰想要捞一把拥立之功呢!等六郎洗完了你们对他说一声也好让他知道这些天我们替他挡了多少麻烦!忙着张罗这些狗屁事父皇的生日都要耽误了!” 随着这一句毫不淑女的抱怨屈突申若率先出了房门而剩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忽然爆出一阵笑尤其是素来不拘礼法的贺兰烟更是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而许嫣虽说觉得那两个字不雅但想想自个的老名士祖父也曾经骂过娘倒不觉得有多少稀奇。结果李贤一身宽大袍子走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女人一个傻笑一个微笑。 “申若呢?” “申若你个头就知道申若姐!”贺兰烟没好气地一个箭步上前恶狠狠地在李贤腰上掐了一把不等他呼痛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旋即才双手叉腰道“申若姐去前厅见客了都是因为你回来的缘故阿猫阿狗全都跑上门来奉承都想着你当太子呢!” 李贤正在那里用宽松的巾子擦拭头上的水珠乍听得这么一句差点没把手中的巾子立刻扔了那表情犹如见了鬼似的。紧跟着他的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又把目光看向了许嫣。 “这些天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乱七八糟的都说得有板有眼其中最多的一种就是说天后更喜爱雍王所以趁太子病重欲立雍王为太子。”许嫣说到这里看见李贤一下子目露杀机不禁也骇了一跳赶紧又解释道“那些上门的人都是申若姐应付若不是关了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早就闭门谢客了。” 倘若说李贤一直就觉得太子这一病未免太不是时候那么此时此刻他就对间接造成这件事的太子昭训明徽恨之入骨顺带更恨起了先前的丹药风波。他好容易把李弘勉强调教成了健康青年如今全都泡汤了! 眼珠子一转他忽然扔下巾子建议道:“外头让申若应付着你们两个去换衣服我们去……” 一个去字刚刚出口大门忽然被人推开紧跟着一个人影便好似一阵风一般扑入了他的怀中差点把他撞翻了开去。 “六哥你终于回来了!哇我早上去看七哥他们说他们说七哥他的风寒忽然加重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是相思病还是恋母癖 唐的稳定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仅仅象征着温饱但是对家的那些男男女女可以说就是天堂了。只要不惹出大事情欺男霸女的时候没碰上某位逛街的公主县主跃马长街的时候不会不小心碰倒了某位隐退国公教坊争风吃醋的时候不会遇到那位皇家的贵人那么这小日子大可逍遥。 倘若不叙官职仅仅从爵位的序列来说除却太子李弘和雍王李贤英王李显算得上是长安皇族中最舒服最尊贵的一个。他前头有不少皇叔甚至皇叔祖但这些人就算不是在封地也不会和公然和皇帝的儿子过不去再加上他天性好玩狐朋狗友只比李贤少不比李贤多所以这长安城李六郎固然是一块招牌李家七郎在斗鸡溜狗赛马的人当中也是叫得响的。 正因为如此李显病在床上这些时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痒痒可上门去探望却都被挡在外头。也只有太平公主李令月这样没人敢拦的小姑奶奶方才能够不管不顾长驱直入。 然而一丁点大的她哪知道什么病重病轻现李显呆愣愣地躺在床上呆叫了无数声没有反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一会哭一会笑她的小脑袋瓜怎么转得过来?回去一问上官婉儿和阿韦结果两个小丫头聪明归聪明对这种事情全都没见地索性怂恿着她来找李贤顺便也一起跟过来了。 李贤倒是曾经听王汉说过长安城中风寒盛行也听说过李显生病的事可现在是几月了这是风寒的时候么?一想到昨儿个回来也没见着他这个弟弟他便本能地伸手摩挲下巴但入手却是一片光滑不如往日胡子拉碴地扎人他这才醒悟到今儿个早上享受了一回大姊头周到体贴的全方位服务。 “六哥!” “师傅!” 李贤只感到自己的袖子和衣服的下摆被人死死拽着。那衣服的料子虽然结实却很可能有支撑不住的迹象赶紧举手认输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看七弟!放心放心人家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那身子骨棒得能砸倒一头牛决计不会有事!” 嘴上这么说。李贤的心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当到了英王第看见传说中正在“风寒”的李显他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人固然是躺在床上脸色固然也确实不好看。但是那种念念有词地声音决计不像什么风寒反倒是更像人家神经闹花痴。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啊我要死了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可人的女子!” 李贤连叫了两声没反应心道这回简直是见鬼了。先头一个李弘就是呆呆的不理人。如今居然又碰到一个。于是他快步上去一把拎起李显的衣领硬生生把人从床上拽了下来。顺便还转了一个***。 “谁那么大胆……”大约是猛地从美梦中惊醒。李显一瞬间火冒三丈。睁开眼睛一看见是李贤他赶紧换作了满脸笑意。“六哥你怎么来了也不使人通知我一声?” “来人通知?你这个光景寻常人能叫醒你么?”李贤没好气地瞪了李显一眼一转头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侍女结果所有人几乎二话没说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好似他才是这座宅第真正的主人。这时李显终于知道大事不妙赶紧一屁股坐在床榻上直哼哼“六哥今年这时气不好父皇和五哥病了我这一感染风寒也是好几个月……” 李贤不等李显把话说完便白眼道:“你感染风寒?别是相思病吧?” “咦六哥难道是神仙你怎么知道?” 虽说觉得自己猜得**不离十但李显真正承认却让李贤不由得火冒三丈。这节骨眼上李大帝失明李弘重病武后手忙脚乱镇压局面这位倒好居然在害相思病!这心底既然窝火他的眼神便越来越冷最后看得李显使劲把那一条丝锦被裹在身上。 “六哥你别用那种目光看我行不行?你左一个右一个娶进家里还都是自个喜欢地我也是男人当然也有喜欢的女人!”瞧见李贤的面色似乎有所松动李显忽然鼓起勇气把锦被一掀赤脚下床猛地抱住了兄长的胳膊“六哥你办法多帮帮我我一定要娶她我一定要娶惠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对于男女方面地问题李贤从来没有充当人家拦路虎的意思充其量也就是从前觉得李显和阿韦这对官配在年龄上不太合 想李显也绝对不会有那样的口味。但是当他听到时整个人一下子就呆了。 惠娘?这两个字怎么那么熟悉? 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再一次确定道:“你刚刚说你要娶惠娘哪个惠娘?” “五哥你难道傻了世间怎么会有两个惠娘自然就是外婆身边那个!”仿佛是沉浸在即将得到佳人的美好设想中李显竟是一下子有些飘飘然“她不但生得像母后和姨娘而且一颦一笑都妩媚迷人那眼神更好似会说话似地!嘿嘿她若是嫁给我定不会像母后那样时时刻刻教训我那种滋味……” 李显后头说什么李贤压根就没心思听了。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七弟似乎有些古怪的品味早先李大帝赐侍女的时候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赐给李显的都是些年长太多地成熟宫女如今倒好更是看上了酷似武后和韩国夫人的武惠娘!老天这李显不会是有恋母癣吧? 他强耐住心头那股恶寒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既然喜欢他何不向外婆要人?” “六哥我要是能要人还用得着求你么?”李显一下子哭丧了脸“老外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是别的侍女我要哪一个都成就是惠娘不行!我死皮赖脸地说没有惠娘我只怕就活不成了结果外婆居然说让我去死好了你说说怎么会有这种事?” 你小子也知道死皮赖脸!虽说觉得李显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但念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也不能奢求人家地品味故而也只能丢个白眼算数。只不过老外婆虽说并不是最喜爱李显可外孙加上皇子地双重身份也不至于这么干净利落地回绝吧? “啊我想起来了定然是越王弄鬼!”李显忽然一下子蹦了起来气呼呼地挥舞着拳头“我记得前一阵子越王没事情就往外婆那里跑又是送时鲜又是送家具又是送饰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肯定也是对惠娘有意思!他娘地看我找他去算帐!” 看到李显套上鞋子只穿一件贴身丝衫就要出门李贤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人拦了下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兴致去找越王算帐?别忘了他也是亲王还是你的皇叔!还有别指望母后在这件事上帮你地忙她如今正烦躁着知道这件事保不准直接赐死了惠娘!你少惹事生非老老实实捱过这段日子外婆那里以后我有机会替你去说!” 此时此刻李显大乐之下几乎差点一蹦三尺高:“我就知道六哥你最够义气!” 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做派!李贤心里直犯嘀咕于是教训了这个弟弟一顿又吩咐他不许再装病没事情多往宫里看看结果李显倒是答应立刻对外声称自己病愈可对后一条却大摇其头。 “六哥不是我不想进宫探望父皇和五哥实在是我根本进不去!你是不知道母后安排的那些禁卫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去过三回都被他们挡了驾这求见母后却也见不着人一气之下我索性就不去了!母后还吩咐不许我胡说八道你说我那么多朋友平日喝喝酒谈谈天的机会多了这要是万一捅出什么漏子谁来救我?” 李显只顾着抱怨李贤却听出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忽然记起昨日去探望李治和李弘的情形。怪道他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原来是外头的禁卫检查有些太严格了而且个个都是生面孔!想到群臣见不着皇帝政令一概出自紫宸殿他渐渐也有些头皮麻心里凉这老妈可是千古一后现在这一招是不是该叫挟天子以令群臣? 带着这样的心惊肉跳他匆匆出了英王第这才刚刚上马还没来得及出巷子迎面就被人堵了个正着。来人满脸堆笑打了个哈哈动作潇洒好看:“雍王殿下可巧在这里遇上了你早知如此我就不去雍王第和别人挤了!家父新得册封感恩陛下恩德却苦思报国无门所以今夜设宴邀请殿下和李司空薛小将军等各位李司空已经答应还请雍王一定光临。” 直到人走李贤那脑袋还是没转过弯来。这泉男生泉献诚父子是降臣虽说“卖国”的功劳大大的可也不该这么招摇吧?还有李绩什么时候对这种事这么积极难道老狐狸的病只是水土不服? 第五百六十七章 最漫长的一夜 眼之间李贤回到长安城就已经七八天了。这几天饭几乎他是餐餐都有人宴请。家里头的请柬满满堆了一张案桌三个妻子同时出马从官位到重要程度排列序号最终硬是把时间表一路排到了六月底这还不包括中间是否会横生出什么突事件或是推托不掉的宴请。 看着那张长长的时间表李贤那张脸简直比吃了黄连还苦。这吃喝玩乐是好事固然没错但那也需要有知己相陪这嘴里吃着山珍海味面前跳着天魔之舞耳畔响着绕梁之音可若是陪客都是面目可憎之人前头三样就全都落空了。 就拿之前的泉家父子设宴来说果真是宴无好宴到最后他不得不答应帮人家周全兄弟情义。天知道他根本不打算管这闲事可李绩先是打眼色之后又晓以利害他不得不违心答应----按照他的本心泉男产也就罢了泉男建不是想死么成全不就行了? “要是这天底下事事就能顺心如意就好了!” 这长安城之中烦恼的人自然不止李贤一个然而某个和他关系最密切看似风光无限却又最最烦恼的人也在转着这个绝对不可能的念头。除此之外她的面前还挂着一幅李贤亲书的长卷。然而墨迹淋漓的一幅字中她死死盯着的却只有其中那区区十七个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室内大门紧闭四周靠墙虽摆放着几个冰盆窗户却是开着的阵阵从太液池上吹来的凉风飘入室内在油灯上打了个转让火苗曳曳摇动的同时也让室内充斥着一股荷叶的清香。四个侍女俱是垂手低头另一个正在磨墨的女子也是埋头一声不吭。于是屋子居中那个抱手而立的女子愈高不可攀往日神清气朗的面上却浮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武后正在想白天见过的某个亲戚。她这四十多年地人生中经历过太多的起伏虽未颠沛流离但那种经历也和颠沛流离差不多所以并不像一般庸人那样有什么任人唯亲的心思最最重要的是除了丈夫儿女母亲和一对外甥。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认可的亲戚了。只不过那小子倒还有些眼色。 但她从来认为所谓的任用亲戚是最最愚蠢的人才会走出的一招棋。所以。吕后败了;所以窦太后败了;所以王政君也败了! 人才她找到了而且不止一个。但是她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大用。丈夫对她确实言听计从但在原则性问题上却不肯松手而这一次正是最好地机会。太子对她固然尊重孝顺。但那种孝顺和尊重却更多的是出于礼法七岁出居东宫使得母子之间的亲情更容易被大臣的话所影响。母亲虽然是她最好地后援。可是。荣国夫人再能干。毕竟已经老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武后再一次轻轻吟了一遍这十七个字愈觉得字字珠玑声声入心情不自禁地又念了第三遍第四遍直到觉着已经品出了这四个字的真意她方才停歇了下来。扭头扫了一眼周遭的侍女还有正专注于磨墨的阿芊她便淡淡地开口吩咐道: “阿芊留下你们且退出去!” 四个侍女丝毫不敢异议连忙敛手退出又关上了房门。这时武后方才缓步来到窗前举头望起了天上地皓月良久才忽然叹道:“明日就是十五了!” 刚刚听见武后说让自己留下阿芊就觉得一阵心神不宁此刻冷不丁听见这五个字她手下一颤原本磨得好好的墨块忽然打滑一滴又大又浓的墨汁忽然溅了出来弄污了案桌上的一张纸笺。此时此刻她心下大慌却不敢贸然用东西去擦拭一个从来聪明绝顶地人却硬生生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武后回头瞥了一眼微微笑了笑:“心乱了?你从来都是最最谨慎镇定的人想不到也有手忙脚乱的那一天?我倒是一直在想你和贤儿天雷勾地火地时候到底是你把持不住还是他把持不住?” 阿芊再也把持不住手中墨块忽地丢下这一切上前跪了下来:“奴婢确实曾经动过情却不曾坏过事。” “若不是知道你不曾变心你还能留到今日?”武后地语调倏然转冷旋即又恢复如常“你起来吧我今天只问你贤儿其人如何?” 对于这样一个可以说最好回答又可以说最难回答地问题阿芊顿时生出了无穷无尽的犹 生这电光火石之间她根本不能仔仔细细权衡得失或于是她刹那间抛弃了所有疑虑咬咬牙说出了一番话。 “雍王平日固然有任性地时候但关键时刻的果断酷肖天后陛下更难得的是能文能武。而雍王似对所谓大义大节不感兴趣若是不招惹他他决不会与别人为难。但雍王也有不足之处那就是性子疏懒太重情不是奴婢说得难听就好似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若不是惹着了他就是用鞭子使劲抽他大约也是不动的。” 起先那些赞语武后只是淡淡地听着可听到后头她便忍不住点了点头。话虽然粗鄙可这却是倒尽了李贤的性格就是她本人倘若不是正好生了这么个古怪的儿子也决不会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奇怪的人。可就是这么个儿子偏生妙语连珠之外还有些真本事疏懒里头还有股认真的劲头虽说那认真的时候实在太少。 她喜爱这个儿子的贴心喜爱这个儿子善于为她解忧但同时也喜爱他的疏懒和心软。若是强硬的儿子她倒要头痛了。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又实在怀疑倘若是这么一个儿子坐在那个滚烫的位子上是否会暴露出他真正的本性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真的相信太医署那帮废物的话?” 直称废物无疑将武后的心思表露殆尽。即便如此阿芊仍不敢掉以轻心思忖良久方才答道:“太医署虽说未必人人都有手段却未必人人都是酒囊饭袋尤其是秦鹤鸣和崔元昌两人。崔元昌既然敢在那医案上署名料想确实有那样的可能。” “既然要到十五了陛下的病到时候只怕要公诸于众弘儿也未必躲得过去先预作准备也好。” 武后终于岔开了话题示意阿芊退下。等到室中全无一人之际她方才回到了案桌前。这虽然是含凉殿内室而非紫宸殿但放眼所及之处却不见一面铜镜或是女子之物最最显眼的就是靠墙那满满当当的书架其中既有最原始的竹简也有抄录的珍品卷轴以及时下刚刚兴起的雕版书籍看上去倒是像政事堂的格局。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这么一间书房中大唐至高无上的天后陛下却在考虑一个与此中环境格格不入的问题。李贤回来之后似乎没有恢复雍州牧职责的意向看他连宴请都躲着的架势似乎懒劲又作了。而为了好好利用一下他的懒是不是该在名义上动一动手脚? 想着想着她忽然眼前一亮原本准备放下的卷轴又被她重新认认真真读了一遍。这是一篇看似很中规中矩的奏折但那个署名和最后一行的隐义却让人无法忽略。最重要的是这写奏折的人固然是通晓春秋大义而且更通晓她的心思。 “此等晓事人正该大用!” 而这一夜东宫西池某座小楼上一个对镜枯坐的女子正在对着镜中的自己呆。人说是一夜白头她虽说还不至于经历那样的突变但每日早上醒来看到镜中的自己比昨日更憔悴更消瘦眼睁睁地看着白从一根根青丝中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只觉得那种感觉更让人凄惶更让人疯狂。 小楼听风雨坐看日落月起星沉。 她终于明白李弘曾经教过他的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实在很佩服那些所谓先贤能从那种寂寞得让人狂的经历中体会到那么多真知可惜她不是先贤她受不了! 她缓缓站起身从墙边的旧衣箱中翻出了一件件锦衣。软禁在这里的时候她苦苦哀求留下了自己的所有旧衣这也成了她唯一的慰藉。她曾经只有春夏秋冬四季襦裙衣祅而这许多锦衣无不是后来添置的每一件都曾经在他面前穿过每一件都能得到他或多或少的赞赏但现在这一切都没用了。 太子重病!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让她绝望疯狂! 她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梳理着自己不再乌黑的长将一支支从来不舍得的簪错落有致地插在头上又精心地在脸上涂抹着面脂绘上口脂和黛粉穿上了最最喜欢的华服随即取出了一个压箱底的荷包。那是她亲手绣制的荷包其中装着一个沉甸甸的金锞子。 正当她要将金锞子放进口中的时候骤然觉得颈项一阵剧痛紧跟着便昏厥了过去。 第五百六十八章 寿筵上那响亮的滚杯声 足饭饱和筋疲力尽似乎从来就是两个相对的词然却几乎日日都能体会到其中真谛。先前护送李绩回来的时候好歹还有李敬业他们一起陪着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要不是回家之后还有妻子嘘寒问暖这小日子就甭过了。直到这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所谓家有贤妻万事不愁是什么意思。 贺兰烟虽说偶尔使使小性子但眼看着李贤天天回来就对着银盆呕吐心痛的心思顿时大过了恼怒服侍起来自然没得说;许嫣原本就是温柔体贴的性情在这种事上头更是尽心尽力;唯一的例外就是屈突申若成日里神龙见不见尾高兴的时候能把李贤侍候到云端不高兴的时候却能把他弄得嗷嗷直叫。 于是这雍王第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就连上上下下的侍女仆役脸上也带上了笑意----一来是这些天月例犒赏加倍二来则是主子们的气性都好多了三来则是客来客往油水丰厚。所以个个人走起路来都是眉开眼笑比之前几个月的垂头丧气大见精神。 这天晚上李贤照例又是掐着闭门鼓的最后一声到了家同样是酪酊大醉脑袋昏。许嫣和贺兰烟一左一右把他搀扶进了屋子一面吩咐侍女准备洗澡水一面忙着扒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的衣裳竟是手忙脚乱。 “真是笨死了你酒量那么好趁那些人不注意装醉不就完了!知不知道冷酒伤肝热酒伤胃哪天喝出了事情怎么办?”贺兰烟嗔怒地在李贤头上狠狠敲了一下见他只笑不说话顿时更气恼了把他三下五除二扒光了就往浴池里一扔随后气鼓鼓地叉腰道“申若姐姐神出鬼没。你也是成天不顾家明儿个就是陛下寿筵了你们怎么都没事人似的?” 明日老爹寿筵?李贤这才回过了神暗道这几天应酬得连想事情的功夫都没有。宰相轮流请接下来就是叔叔伯伯等等一大堆亲戚就连临川长公主也来凑热闹替薛丁山去临洮县主家说亲事结果也被拉了死灌了一通酒。竟是人人都不肯放过他。 “申若……申若去哪了?” “谁知道!”贺兰烟高高地卷起袖管拿着毛巾在李贤的背上恶狠狠地擦了两下旋即气馁地把毛巾往水里使劲一摔“申若姐姐在外头什么都能打听到。阿嫣也把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什么也管不了就我最没用!” 李贤没料到小丫头会忽然来这么一句顿时愣了。而许嫣吃惊之余连忙上前扶着贺兰烟的肩膀劝解了一番。结果非但没奏效贺兰烟反而抽抽嗒嗒少有地流起了眼泪。见到这幅光景李贤心知自个这些天只有晚上才能到家确实冷落了妻子。面上便有些不自然。正欲开口劝解的当口耳畔却响起了一阵笑声。 “这术业有专攻谁曾经怪过你来?我说贺兰。陪六郎可不也是一桩大事?” 随着这个爽朗的声音。屈突申若大步进了房间。她一身大红衣裳。满头青丝都束作了一起看上去活脱脱一个男子打扮。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愣了。她也不管别人怎么个表情随手把那件裹身的外袍往旁边一扔此时丰腴的手臂结实而毫无一丝赘肉的小腹修长地**还有那若隐若现的酥胸和优美的脖颈全都落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热死了!你们两个还在那里愣着干嘛?这地方宽敞得很干吗不下来一块洗看贺兰你满头大汗!还有阿嫣脸红什么都是老夫老妻了!” 这一番话说得整个室内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变得无比旖旎李贤固然是脸皮厚惯了可贺兰烟和许嫣却是双双脸色烧。然而看到屈突申若丝毫没有顾忌地除去了贴身衣物大大方方地进了浴池两个人对视一眼便上去关上了房门也开始宽衣解带。 尽管李贤从来就不是顾忌礼法的人但忘情的疯狂他常常体验这种宁静的旖旎氛围却鲜少有体会再加上此时醉意未去满身疲惫因此他只是半沉半浮地在水中望着那三个妖娆地身影心中充满了难言的满足和自豪。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水雾缭绕中他的颈项上忽然环绕了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紧跟着一个声音便俏皮地钻入了耳朵:“六郎你猜猜我今晚这一身是去了哪里?” 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会知道?李贤心里纳闷得紧冷不丁抬头瞧见四双亮晶晶地眼睛正在朝自己脸上瞧他赶紧干咳了一声:“申若你就别卖关子了有!” “你回来之后母后那里就容易见多了前日我对母后说要去探望太子妃她二话不说一口就答应了还予了我出入东宫的令牌。我昨日和今日连着去了两次太子妃的气色总算大有好转我原想今晚在她那里歇宿谁知道心血来潮转去西池却现了一件大事。” 西池禁闭的不是明徽么?李贤猛地睁大了眼睛而贺兰烟和许嫣也不禁靠了过来。紧跟着四个人先是压低了声音嘀咕紧跟着便有人按捺不住出了惊咦再接下来地靓丽风景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六月十五是李大帝的生日虽不曾定什么节庆却也是每年保留的大宴节目。而作为辽东大胜之后的第一个寿辰此次李大帝地生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麟德殿自从修成之后就是大明宫所有宫殿中仅次于含元殿紫宸殿的大殿专用于国宴。一座主殿加上两旁地侧殿以及林林总总地厅堂坐下几百数千人完全没有问题。 然而皇帝是否真地能够如武后先前所说那样出现这还是个未知数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哪怕是别有用心者也是如此。 李贤走到哪里都有人打招呼问好就连往日和他疏远地一些古板老臣这一天也仿佛是集体商量好了似的变得无比亲切和蔼更是祭起了少有的吹捧大招几句话下来把他奉承得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虽说他很是厚脸皮但接二连三遭到这种阻击最后不得不落荒而逃。可今日这人头济济的时候哪来的没人地方于是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各色噪音。 “雍王文武全才国之大福!我大唐有如此贤王将来可无忧矣!” “陛下和太子如今身体不好雍王正该挑大梁!” “国有贤王天后陛下也可以放松些了!” “……” 在这样的压力下李贤不得不寻找坚实可靠的同盟军。只可惜这麟德殿主殿都是些高官重臣他的贤妻都得在另一边应付那些命妇。看见李敬业在那里满脸堆笑地应付几个长辈程处默带着程伯虎正在四面拜山头而契苾何力的准女婿薛丁山则在一群将领的恭维下茫然以对总而言之今儿个他惟有一人独撑着没法找人帮忙。 找李绩?看看老狐狸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流他过去只会是更加倒霉而已!至于他那些兄弟妹妹----李显正在那里神游天外李旭轮和李令月都还小正在隔壁荣国夫人那边李弘能否出席还不知道而素节上金两个庶出兄长则是孤零零地坐在坐席上周遭三尺之内不见半个人影。所谓人情冷暖大约就是如此了。 正在他掐着手指头算时间的时候忽然整个大殿中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天皇陛下驾到!天后陛下驾到!太子驾到!” 居然全都来了?这个消息对于满殿的文武高官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利好一瞬间原本至少是装出喜气洋洋面孔的人们一瞬间振奋了精神就连李贤也翘往入口方向瞧去。当他看见一同入殿的那三个人时脸色一瞬间僵在了那里。 他老爹坐着一张精心打造的木制轮椅上而他的太子哥哥同样也是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推着李大帝的是武后而推着太子的则是阿芊。在这样喜庆的场合看到这样一幅情景大殿中原本还存在的喧哗嚷嚷一瞬间如同潮水一般退得干干净净而那些惊喜交加的表情也完全定格了。 “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 上官仪这个席宰相毕竟是席在极度的惊愕过后他第一个憋出了如是颂语于是所有刚刚呆愣住的人们全都醒悟了过来山呼海啸似的拜寿声如同潮水一般再次重新朝居中的皇帝席卷而出。眼尖的李贤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李大帝的脸上涌现出了一种艳红的色彩紧跟着便绽放出了笑容而那笑容中却明显可见苦涩。 他又瞥了一眼李弘觉这位兄长虽说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精气神却和他当日第一次探望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顿时稍稍放下了心思。 这时候李治在武后的搀扶下脚步蹒跚地走到了宝座然而正当他准备坐在那四边空荡荡的御座上时袖子却不慎碰到了桌案上的一只金爵只听咣当一声空空的酒杯从案桌上滚落下来顺着台阶一直掉到了群臣的眼皮子底下金灿灿的颜色分外耀眼。 第五百六十九章 君王的决策——母子搭档干活不累 爵在红毯上来来回回滚动着过了许久方才停了下来好是李贤身前一尺之地。虽然杯中并未有一滴美酒也不曾污了红毯但这一幕却毫无疑问地在人们本就沉重的心防上又来了重重一击。谁也不知道究竟皇帝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之举。 此时此刻李贤急中生智之下三两步跨出去捡起了那金爵笑吟吟地高举过头道:“父皇既然拂落此爵大约是觉着往年寿筵都只用银爵不用此九龙杯今次实在是过于豪奢了。然则此次辽东大胜父皇不世无功震慑宇内此番寿筵正该好好庆祝!来人注酒!” 他一声令下立有小内侍过来战战兢兢地在那金爵中注满了兰陵美酒。他捧着满满当当的酒杯缓步上得高台双手奉上:“谨以此酒奉父皇万年!愿我煌煌大唐光耀万邦流芳千载!” 他的声音原本就响亮此时完全放开更是在整个大殿内回荡不已也不知道哪个大嗓门跟着喊了一声一时间大殿内回响着的声音简直如同咆哮。 “愿我煌煌大唐光耀万邦流芳千载!” 刚刚杯落的时候李大帝的表情显得落寞而悲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赞许李贤的举动还是最后那句话激了豪情壮志总而言之李治竟是稳稳当当地接过了李贤奉上的金爵美酒双手高掣朝大殿群臣道:“好就为我大唐辽东大胜为诸臣工竭力用心朕干此一爵!” 经过这么一遭原本就有些沉闷冷肃的气氛终于活络了过来。皇帝太子虽说身体看起来还没有恢复但好歹总归是一起出现了也让大家心头大石落地了不是?于是宰相上官仪头一个献上了自己的祝寿赋论文采风流词藻华丽谁也及不上这位席宰相。那长长一篇赋朗朗念完顿时彩声如雷叫好不断齐道吾皇万年。 唐人最爱诗赋出口成章的何止一个两个于是这大殿上就成了争相炫技的舞台弘文馆这样的文学才子汇集之地就不消说了就是世家国公这样的身份。少不得也来两句凑趣。反倒是李贤觉着先前已经够打眼了此时一心一意地和桌面上的食物作战只留出两个耳朵倾听大殿中的动静。正当他切割一块油腻腻的鹿肉时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久违地熟悉声音。 “父皇大寿。这诗赋上的功夫儿臣不过寻常不敢献丑。正如先前六弟所说大唐如今东西俱定父皇虽不好奢华。却也不可薄了皇家威仪。儿臣先前得到了一块号称冰玉的不世珍宝虽只有手指大小却妙在能避暑避寒故而命玉工雕琢玉龙珠一颗敬献。” 李弘这礼物不但出乎李贤意料之外。同时也让群臣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停顿。一直以来的寿筵上李弘五次里头至少有四次是和李贤一块献宝而且一般都是在于斗心思而不是在斗珍贵。所以每每得到李治的赞赏。这回这太子怎么忽然变性子了? 李治接过武后递来的匣子。却并没有打开而是摩挲着上头的纹路。仿佛是在沉思什么。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不管雕琢得如何李大帝绝对没法看不见这打开了也是白搭。正当李贤抬头去看李弘想从对方地眼神中看出点什么的时候他上两席中也有人有动作了。 这嫡庶虽历来都是立太子的选标准但若是太子已定其他的儿子当然就是以长幼定尊卑。因此尽管谁都知道李贤这个雍王比素节或是上金都有分量这座次还是只能按照长幼编排。此时看到李贤上地素节上金双双出列伏拜殿中大臣都开始悄悄交换眼色。 “儿臣谨以南海蛟纱被一床和子母珠一盒为父皇寿!” “儿臣谨以龙涎香一匣为父皇寿!” 一直以来上金和素节两个人虽说在场却被别人如同空气一般忽视了惟有李贤记挂着老爹的吩咐上去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候了几句但也不过说几句没营养的话罢了。然而这一下两人报出了自己的寿礼却让在座地所有高官显爵都吃了一惊。 这礼物别人送就已经是名贵异常了这两位皇子哪来的那么多钱还有不怕李大帝因为铺张浪费而火么?就当从上至下都在叹息上金素节很可能马屁拍在马脚上的时候宝座上的李治却忽然笑了。 “好你们难得从任上回来这礼物朕纳了!” 见到天子身边第一号大总管王福顺亲自下来收了礼物群臣不禁面面相觑。怪事年年有今年偏最多。先是太子 独献寿礼再是上金素节两个难得一见地皇子一鸣惊都是奢侈贵重的东西难道李大帝因为连连打胜仗也开始不再一味求简朴而开始讲究起来了?可若是那样他们精心准备地礼物就太寒酸了! 人家露不露脸不关李贤地事所以他并没有多少患得患失地情绪----事实上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得的有什么能失地。而且不管他怎么观察武后的脸上似乎都只有欣喜看不到阴霾甚至连上金素节出列的时候那张妩媚依旧的面孔上都没有动容一丁点都没有! 瞧见上金和素节两个人喜滋滋地回归座位李贤遂干咳了一声振衣离座而起上前笑嘻嘻地下拜道:“父皇儿臣今年这头里都在外头奔波这寿礼也没来得及预备……” 这半截话一说大殿里顿时安安静静连某人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不少人都懵了这李贤往日都是挖空心思送寿礼今天怎么使这么一招?前头太子和上金素节珠玉在前他居然敢双手一摊不送礼? “不过好在儿臣家有贤妻我没法做的事她们都安排得妥贴齐全。”李贤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一连串吁气的声音同时也感到上头皇帝老子的旁边四道恼怒的目光正射在自个身上。情知自己刚刚那个大关子吓着了不少人他这才自揭谜底。 “她们偶尔得了一棵罕见的沉香木大材便命能工巧匠雕琢出了一张特制的沉香木匡床。沉香者金坚玉润鹤骨龙筋膏液内足虽不能根治父皇风眩顽疾却可收缓解之效。况沉香虽为佳木但若不能为人所用也必朽烂于林和英才不能用于朝堂则只是庸人一个道理。” 这年头达官贵人家里也确实有沉香木的家具只不过佳才难寻价比千万金。之前太宗皇帝倒是有一架沉香木匡床只不过李大帝即位之后为了表示孝心愣是把那张床用作了陪葬于是自己也就睡的紫檀木床。李贤这番话不但表明了要送的礼还加上了一大通道理愣是把有可能出现的豪奢两个字堵了回去这从上到下自是莞尔。 “罢了罢了今日只论孝道不论贵贱都是一片孝心朕收了!” 尽管李治的话听上去有些勉强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毫不勉强。至于坐在他身边的武后则依旧是刚刚那灿烂的笑容只有亮的眼神流露出了她心中由衷的喜悦。而同样是人们目光焦点的李弘也是满脸的赞许和惊喜让那些想看戏的人大失所望。 这大殿中从上到下坐着大约有两百号人当然不可能人人上去献礼。事实上李贤坐下之后愣是出现了一段时间不短的真空期直到善于转变局面的上官仪站起身吩咐教坊乐伎献舞这才把气氛重新带动得活跃热闹。不得不说在这方面的造诣目前还没人能够比得上上官仪就连远在辽东的刘老头也不例外。 无数人在观察天子和太子这一个是如今的皇帝一个是未来的皇帝偏偏一起就病了----对于谨慎的人来说这叫做社稷不稳;对于野心家来说这叫做有机可趁;而对于老成谋国者来说准备太子之外的第二顺位接班人无疑是迫在眉睫的事。 教坊的乐伎看多了会觉得腻味但不知是教坊新来了哪位善于编排的角色这一晚上的歌舞竟是格外精彩博得了喝彩声无数。可渐渐的不少人的目光被御座上李治那些诡异的动作给吸引了过去再接下来终于有人品味到了那僵硬动作的含义一时间仿佛是感染似的一张又一张的脸化作了惨白比见了鬼还吓人。 李大帝……李大帝不会是失明了吧? 事实证明如果说瘟疫会以声传染那么流言的传播就是以光计算的。虽然整个大殿中听不到多少议论声但是不多时两百号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宝座上的天子尽管这时候李治已经重新稳稳坐在上面没有半分失态。 时间仿佛过去了亘古那么长歌舞也已经全部落幕直到这时候李治方才用极度平淡而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朕之前风眩作结果引起了眼疾。本欲让太子监国不巧太子也病了朕深思之后决定由雍王辅政军国大事悉由天后决断。素节上金身体太弱此次寿筵之后不用去封地上任在长安赐第养病。” 第五百七十章 一夜马蹄疾 贤先前不是没有设想过老爹推出临时过渡措施的可能老妈那方面设身处地想想他自个就先否决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毕竟这朝堂上既没有天子又没有太子对武后来说是很理想的一个状况。尽管可能要花费无数力气来扎稳根基但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他的皇帝老子几乎被老妈攥在手心里按理不会出什么新花样。 但这只不过是他的猜想现在他知道事实和猜想有多么远大的差距! 呆若木鸡的他完全没注意到群臣在最初的沉默之后齐齐高呼天皇陛下圣明;他没有注意到李弘站起来朝他一躬言道是今后有劳六弟辛苦;他没有注意到武后面上含笑云淡风轻地道是有群臣辅佐国政必无纰漏……总而言之他就是觉得这一切荒谬绝伦。 他又不是太子去干什么辅政的勾当等到将来李弘复出的时候岂不是心里不自在?不说别的要他是李弘现在就该心里感觉不舒服了! 金口玉言能够反驳么?倘若之前李贤曾经觉得可以那么等到大宴结束后他向祭起老一套涎着脸去求李治收回成命却一下子碰了满鼻子灰。皇帝老子的意思很简单----这叫做皇族子弟的责任给你压担子那是看得起你再说只不过让你配合你老妈又不是让你做决策你慌什么? 天知道李贤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么就干脆给点实权给虚的名义算怎么回事?军国大事悉由天后决断也就是说事无巨细都是老妈做主这和之前的情况有什么两样他干嘛要站出来当靶子?百般无奈的他指望李弘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结果不知道是一晚上参加宴席太累还是这心疾还没好总之李弘那张脸比之先前少了两分精神。 “六弟你就当是帮我!外头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信得过你!” 靠这么大的事情是一句信得过就能交付的么?见从两个始作俑者那里磨不出什么名堂李贤只得拔腿去找武后。他才不相信武后真的会像外界传闻那样因为什么宠爱就有废立太子的意思----他比李弘可身体好决不会三天两头小毛小病而且总归还是有本事地武后难道就不怕他到时候励精图治抢了她的权? 他倒是轻轻松松在含凉殿门口追上了武后。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分说什么武后就上前来替他整理了一下公服旋即意味深长地说:“你父皇不过是怕外朝生乱。所谓的辅政也只是一个名义。你只需把群臣那一头压好了这国政大事不用操心。” 李贤闻言不禁目瞪口呆然而让他更吃惊的还在更后头那一番画龙点睛的话:“你只需一切听母后安排。当好你这个外相其他事你想怎么偷懒就怎么偷懒!但有一条朝会一次都不许缺不许当哑巴。需要你出主意的时候你得好好帮衬不许虚言搪塞……” 接下来的话李贤基本上选择性忽略了。他确实没看错老妈确实也没猜错。但问题是。他忽略了老妈的算计周到。敢情他地性格和那种疏懒的脾气全都被武后给算进了全盘大局里头!好么。他在外头负责安抚那些官员武后只管手揽大权把令来行?正当他心乱如麻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肩头忽然又压上了一双手。 “贤儿太医崔元昌对太子的病已经有了确切诊断有道是心疾难医再加上太子秉赋脆弱只怕是用再好地药有再高明的医国圣手也没法让他恢复如常更不用说操劳国事。虽说我对弘儿和你一视同仁但似他这么一直休养下去群臣定不能服他这个太子他日必有改立太子的那一日。你和母后俨然一体此番若是能够帮着镇压朝局翌日太子还会有第二人么?” 这是一个没有第二个答案的问题事实上只怕外头立马就要开始传闻说储位要易主了。尽管心下寒尽管喉咙堵得慌但李贤还是憋出了一个是字直到目送老妈笑吟吟地消失在含凉殿门口他方才喘了一口粗气。 他娘地这就是千古一后的算计和手段么?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偏又离不开人算眼下该怎么做他似乎得找人商量商量! 由于是六月十五天子寿辰长安城宵禁解除一日。尽管由于李治身体不好不能上楼接见臣民并赏灯但辽东大胜以及皇帝寿辰双重大喜整个长安城仍然是装点得喜气洋洋。彩灯 集会熙熙攘攘往日天黑了就得闷在里坊中的人全处溜达尤其是无缘前去参加寿筵的世家子弟全都巴望着这晚上能够有一场艳遇。 然而当无数王公大臣从王宫里涌出来之后不久曾经打定主意在外头流连一夜地公子哥和千金小姐被人匆匆押回了家紧跟着就是一个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街头传播到巷尾。不到半个时辰原本想大捞一票的小贩收摊回家了开门营业的店铺匆匆下门板关门就连什么酒肆茶楼客栈也是能歇业地都歇业街头渐渐少有人走动。 一切看上去都和往日地宵禁没什么两样而此时距子时也就是一刻钟工夫。忽然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地马蹄声若是有人正好在窗口窥探那么就能够看到几名骑士犹如旋风一般扫过大街。 七个人里头五个国公都是太宗皇帝那一批功臣之后剩下两个也不是等闲人物平日出门从来都是前呼后拥鸣锣开道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忽然跑过大街若是认识他们地人必然觉得生疑。只不过这一路上他们已经看到了好几拨如是装扮的人心中最初惶惶不安的情绪少了许多。 一路疾驰到了地头砰砰砰敲开门之后他们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卢国公程处默人居然不在!为的人不甘心追问了一句待得知去处之后立刻蔫了紧跟着方才振作精神建议道:“干脆去蒋国公那里他侄女儿可是深得雍王宠爱他必定有消息!” 一群人虽说养尊处优惯了但这时节都拿出了雷厉风行的风范一个个飞也似地打马往屈突寿宅邸去了。然而这一次固然没扑空但屈突寿没见着他们却见着了一位更加难得一见的人物尽管那一位的架势很不好看。 “哟各位叔叔伯伯天色都这么晚了找我大伯有事?” 瞧见屈突申若一身礼服还没脱手中拎着一根马鞭看样子也是刚到一群人顿时面面相觑旋即都一下子露出了深深的喜色。为的更是满脸堆笑拱拱手道:“代国夫人今晚来看蒋国公?” 屈突申若马鞭在空中虚挥了两下带出了一个呼啸的声音见几个人忙不迭地往后缩她这才似真似假地抱怨道:“雍王第原本还只是白天热闹现在可好连晚上都不得消停再这么下去这安定坊没法住了!不止是我来了贺兰和阿嫣都来了怎么你们难不成也想一起见见?” “不敢打扰不敢打扰!” 几个人中年龄最大的甚至可以当屈突申若的爷爷但往日她还没嫁人就少有长辈敢惹如今身份大变就更不消说了。赔笑打过招呼几人立刻叫来仆役带路去看屈突寿但还是偷偷摸摸地朝屈突申若脸上瞧心中都惊讶得很。 这大姊头就算自个回家避难也不该拉上其他两人这么一来李贤回去之后岂不是找不到老婆? 谁都没想到他们心怀鬼胎地走进屈突寿的小院却看到这位老当益壮的老爷子正在和人下棋!而他的棋友不是别人正是笑呵呵没事人一般的李贤。这一老一少的黑白大战正杀得兴起棋盘上白子虽大势不错黑子却顽强占据了几个重要的点因此局面仍是相持不下。 “我说老屈突你就不能让我一招偏偏下得这么死硬!” “雍王让棋如让国那种事情做不得做不得!” 李贤今晚出宫后直接回家结果被家门口那种可怕的情景给吓了一跳绕道后门侧门愣是没法回家。他实在不想翻墙进家门气急败坏调转马头准备住太极宫谁知道恰好碰到正在等他的屈突申若她们于是他索性就按照屈突申若的建议来到了屈突寿家横竖谁也不知道他会来这里。 好容易下了最后一招成就了平局他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却愣住了----面前清一色的人头好生熟悉正是以往李绩曾经重点介绍过的特别是那个为的中年男子怎么这会儿全都跑屈突家来了?他正想开口问话时却只见为的人拱拱手道:“小女和临川长公主长子的婚事还有就是犬子高政的婚事我都想问问雍王的意思。” 好嘛这是高政的父亲周晓的未来岳父他怎么也得给面子! 第五百七十一章 宰相候补序列的新成员 安一百零八坊几乎每个坊中都住着那么一两个有名定坊地处极北之地正在太极宫西边很早开始就有达官显贵在这里建宅。然而由于长安的政治中心从太极宫转移到了大明宫所以这里的地理优势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则是东边那十几个坊的兴起。然而不少人却认为只要李贤的雍王第在这里一日这安定坊就是安家置业的选。 雍王第占据安定坊四分之一地盘无论从哪个坊门进去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地头决计不会走错。然而这一天居住在安定坊的人们一大早就被各种嘈杂的声音惊醒起床开门一看就被那种万人空巷的场面给吓呆了。 放眼看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车水马龙自不在话下。有穿着公服的官员有衣着光鲜的商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小民百姓人人口中都在传着同样一个消息。 这雍王李贤如今要高升了! 如果有人问一个亲王还能高升到什么地方去那么必有人会狠狠敲打他的脑袋----这亲王怎么会无处可升上头不是还有太子储君之位么?至于谨慎的人则会笑嘻嘻地表明昔日太宗为秦王的时候可是曾经担任过天策上将和尚书令这太子既然病了雍王若是高升一步总领国政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对吧? 总而言之雍王第正门后门两侧偏门全都被闻讯而来的人堵了个结实。虽说这时候上来堵门的官员没有什么高官但谁都知道根基需得从下打起再加上李贤在高官中的人缘一向不错这当口不是更应该建立中下层班底么?至于商人则更不用说了有的号称来向三位王妃推荐珠宝饰有的号称有一套珍藏多年的家具有的则干脆说是来献奴婢…… 于是旁观的小民百姓渐渐兴奋了。天家的事情固然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但这时候地人无不有着极强的地域观念。好歹李贤在这里住了几年来来往往他们常常瞧见这位皇子亲王人是头一等和气的若是这一位从这里出去入主东宫以后他们可就多了一桩谈资了! 只有雍王第的那一群门子焦头烂额昨晚上就有人来骚扰了本以为今天早上这情况能够缓解一些想不到变本加厉竟是把整个巷子都几乎堵住了!天知道。这李贤固然是没回来三个管事的女主人也同样不见踪影显然是被这光景给吓跑了! 大唐的常朝官很少能够在这时候簇拥在这里的官员都是没资格参加紫宸殿常朝的官员。尽管知道李贤此时肯定在紫宸殿履行自己地辅政义务。但他们还是希望能够见到几个有分量的人。此时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围着人家的宅子太不像样应该去雍王府才对。于是。几乎是一瞬间人流如潮水般分流一半留在这里的只有商人和一些老百姓。 这年头居住地宅第是和开府办事的王府分开的。俗称开府建宅就是这么个道理。李贤的王府当初也是武后给修缮重建地原本是高祖太宗时代名臣封德彝的旧居。说起这一位那叫赫赫有名的二五眼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倒来倒去。偏生还是站得无比稳当结实。尽管没能入凌烟阁。但比起凌烟阁中一大批因各式原因被杀的功臣。他地运气已经很不错了。 只不过封家子弟不行。没能学到祖宗左右逢源的本领这宅子也就败落充官了。然而如今一换主人这里又焕出了无限光彩但凡来兴化坊的人总喜欢到王府门口去转一圈哪怕是看看气象也好。 雍王府属官大多是李贤自己征辟地----说是他征辟也不完全恰当更确切地说毛遂自荐地人在多数。因为这亲王又不管事王府官其实并不忙。平日除了兢兢业业的罗处机和姚元之基本上看不到更多人影。 因为昨天晚上地大消息高政一晚上没睡好这一大清早就骑马赶来这里想向李贤讨个主意可转到大门口就惊呆了。这以往的雍王府门前气派自是气派可熟人都从侧门进去了大门口那叫一个门庭冷落车马稀今天这是干嘛打架么? “小高!” 正愣着的他猛听得背后一个叫声转头一看更呆住了不由伸手去揉了揉眼睛再一瞧犹觉得不可思议:“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子隆兄你今天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对于这样一个毫不客气的问题裴炎惟有苦笑。他这个雍 史是许敬宗辞了之后李大帝硬生生派给他的他忖害就认承了下来。由于李贤素来好相处他在朝中又另有官职长史不过是兼领于是一个月都难得跑到王府来一次。然而平日可以打马虎眼这关键时刻他怎么也得跑来问问状况吧? “小高你一天到晚在外头跑来跑去做生意赚钱似乎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吧?” 裴炎这一反唇相讥两人顿时你眼瞪我眼到最后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两人也不管身后的随从是怎样光景策马上前还没到地头却只听那边人群中不知谁一回头看到了他们立马迸出一声嚷嚷:“那是雍王府的裴长史和高大人!” 裴炎和高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团团冲上来的人围了个正着汹涌的人流把他们的随从不知道冲到了哪个角落而面对这样可怕的局面哪怕裴炎曾经被称许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时候也真真切切地变色了更不用提资历还嫩的高政。 而趁着人群注意力转移的功夫一个人影闪进了雍王府进门之后就朝四下里的仆从吩咐了几句随即熟门熟路地一头往里间扎去不多时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罗先生!” “啊代国夫人!” 罗处机一下子站了起来正要行礼却让屈突申若摇手止住便含笑拱拱手道:“我听说外头已经挤满了人代国夫人能够进来这本事不小啊!” “若不是裴炎和高政把人流都吸引住了只怕我也只能学六郎偷鸡摸狗那一招翻墙而入!”尽管见多识广胆大包天但一想起外头人流汹涌那情形屈突申若还是感到头皮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昨晚雍王第也是这副情景连门都踏不进去照我原本的心思几乎要放恶狗了可毕竟不想伤了大家的脸面!真是难缠!” “代国夫人的风采若是让他们领教自是只有鸡飞狗跳狼狈逃窜一条路可走!” 由于熟了罗处机说话自是熟不拘礼。又说笑了两句两人便开始低声交谈起了正事渐渐的罗处机那张老脸固然是阴沉沉的就连大姊头的面孔也黑了下来最后竟是相对叹息心情决不是轻松愉快。 “如今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危机不小啊。” “母后看准了六郎的心性这才定下了一外一内的方略只是群臣却不知道也不会相信。六郎从来就是交游广阔的不少低品官员都和他喝过酒如今不少都想趁着交情好扶摇直上这撺掇一多哪怕他不动心别人却不会这么想。他要是想当太子那么大家一起谋划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到现在还没拿准主意!” 这边两个人枯坐良久书房大门忽然被人推开紧跟着裴炎和高政满身狼狈地逃了进来原本整洁的公服皱巴巴的更是一幅心有余悸的表情。一看到屈突申若一身男装坐在里头两人连忙行礼而屈突申若颔点头和罗处机打了个眼色之后便先行离去了。 高政等屈突申若一走就开始抱怨:“我看我还是辞了这个雍王府属官算了太可怕了!” 裴炎气性好些心中那种不快一会儿就过去了瞥了一眼含笑的罗处机他忽然轻咳了一声:“罗兄小高今天我来固然是为了昨天陛下宣布的事但最主要的还是一道任命。就在昨天傍晚吏部的人知会我我即将升任黄门侍郎。” 黄门侍郎是什么官职?李大帝和武后都是特别喜欢改官制的人好端端的中书省门下省改成了东台西台紧跟着又改了过来之后大改小改十余次常常是连官员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官。这黄门侍郎和汉朝初置此职时用于守护宫禁的职责已经大相径庭换一个称呼大概别人会更熟悉些那就是东台侍郎也就是门下侍郎。 于是罗处机和高政同时呆住了。人家说青云直上但升官升得像裴炎这么快的大概古往今来挑不出几个!门下侍郎那可是四品高官只差一步就能进入宰相序列而且掌机密文字可谓是近臣中的近臣这也实在太惊人了吧? “恭喜裴兄贺喜裴兄!” 一瞬间屋子里剩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笑道面上满是欢喜。 第五百七十二章 你要母子同盟,偏要你针锋相对 宸殿这个名字李贤向来觉得很有意境甚至觉得比九天闾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景象更符合自己的胃口。 紫宸殿是常朝的中心在这里他站在亲王的站班中可以无视后头的大臣比较适合于打瞌睡偷懒。然而这一回他的站次提高到了武后下的一个台阶他须得开天辟地头一回正面面对底下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面孔。 虽说没有千夫所指但千目所视的滋味同样不是好受的尤其是对于想打呵欠又必须憋住的他来说这看似风光无限的位子还不如下头那个角落舒服毕竟他在那里可以自由自在地动手动脚别人看不到也不会去注意。 今儿个要讨论的是关中大旱的问题。虽说大唐的商业已经有了一定基础但所谓士农工商商在最后农却只在士的后头。这年头一旦歉收那就是震动天下的大事更何况关中乃是帝阙所在倘若秋收不好长安城的人就没饭吃了。 由于同样是面对群臣李贤看不见老妈的表情但从后头偶尔传来的一些声音他隐隐约约能品味出武后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在朝中两个重要位子缺人的情况下如今需要的是稳定而非激进所以他干脆坚持宁可缄默也不多说一个字的原则直到武后认可了上官仪和郝处俊两人的联合方案他这才跟着说了几句套话。 正当他以为今天的朝会能够太太平平度过的时候忽然刚刚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的郝老头又站了出来出口就是石破天惊一番话:“如今陛下突眼疾太子又因身体不适不能理政虽有天后和雍王执政然民间已多有议论。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雍王虽为天皇天后嫡子然则也只是一介亲王和其他亲王并无区别。辅政无据。臣请诏谕天下仿太宗皇帝旧例进雍王尚书令以使其行有据!” 尚书令! 李贤懵了虽说此时还是看不到武后脸色但想必一定很惊愕而底下的臣子更是一瞬间爆出无数嗡嗡嗡的声音。这年头权力集中于中书门下。尚书省虽然是六部但主要是执行机关而不是决策机关其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尚书省没有最高长官。 由于李世民当初当过尚书令之后尚书令就再也不许人。而尚书左右仆射也只是尊衔不管事除了六部之外尚书省就日渐变成了大臣养老的地方没了当初的风光。 “臣亦请天后进雍王尚书令。以安天下民心!” “臣附议!” 随着上官仪李敬玄的先后附和整个紫宸殿中回荡着一阵阵臣附议地声音让李贤感到头昏脑胀。眼看老妈一言不这场面似乎有些镇压不住。他虽然不情愿也只能站出来义正词严地打圆场。无非是说尚书令乃是先头太宗皇帝担任过他的才能怎能和这位祖父相提并论决计不能担当此职务。如是云云。 和了好一会稀泥之后。他这才转头瞅了一眼老妈脸色。赶紧朝一边执掌朝参的内侍打了个眼色直到退朝二字响起。他方才感到浑身燥热难当----不消说这六月天原本就热他这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整个人也好似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这么热的天这帮大臣就不能让人省心一下子么?这就算要他当劳什子尚书令也得事先通个气不是怎么能就这么急吼吼提出来! 等到群臣退出他回头一瞧觉自个老妈面沉如水心道这些大臣果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上去在武后身侧一站随口嘟囓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看你打的什么比方若是郝老头在这里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武后这时才露出了一丝笑容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默立许久方才转过身来:“尚书令一职当初只有太宗皇帝当过之后就一直虚置若是进你此职只怕是民间会有种种猜测倒不是母后不愿意给。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名不正则言不顺我和你父皇再商议商议。” 对老妈忽然这么郑重其事地解释李贤倒有些准备不足:“咳不就是一个好听的名头么?母后你看着办就好反正只是暂时!对了我先去东宫看看五哥!” 瞧见李贤一溜烟走得飞快武后摇摇头后又忽然皱了皱眉旋即招来身侧地一个户婢问道:“素节可去过掖庭宫?” 那户婢低声回禀道:“昨儿个进宫时他悄悄找人打听了两位 情形看那样子似乎对两位公主尚未嫁人的事心有芥 武后微微颔对这个并不算急务的问题她确实刻意地没有去关心现在这时候就更加懒得去注意了又询问了几句别地她方才起身前往后殿脑海中仍盘旋着刚刚群臣群策群力的表演心中总有几分不确定。 由于皇帝和太子的病情都已经曝光因此蓬莱殿和东宫的守卫比之前要宽松了些但仍然比平常地时候要多两倍人。而这一回进嘉德门时李贤再次仔细观察了那些卫士现仍是上回那些生面孔往日熟悉的那些太子率府亲卫都不见了踪影。 “五哥!” 他一如既往地长驱直入现李弘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怔怔地站在墙壁前端详上头的一幅画不禁大吃了一惊疾步上前埋怨道:“你这病需要静养怎么又起来了?” “一直都是躺着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生锈了!”李弘抗不住李贤的大力只得无可奈何地回到床上却只肯靠着背后地枕头半坐着。他打量了李贤一会忽然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幅闲散的模样父皇昨天不是说让你和母后同领国政么?” 李贤闻言顿时郁闷了他那皇帝老子说的哪里是什么同领国政分明是他辅政军国大事悉由天后决断!然而他想扮沉默李弘却偏偏不放过他施政心得一大堆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末了却又指出这样名不正言不顺不是办法应该设置一个名义。 这下他终于忍不住了:“今日郝老头已经提出了说是最好让我就任尚书令紧跟着还群臣附和。我事先一点都不知情这就算提议也好歹和我通个气吧?” 尚书令?李弘地眼睛猛地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脸上甚至浮现出了自嘲地笑容:“看来我比隐太子地运气好。与其说是尚书令不如我上书请辞太子之位快刀斩乱麻也不至于让你不上不下的!” 李贤这两天被人拿着太子这个储君位子当鱼饵明示暗示不知道钓了多少次心中早烦了。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地心思总是有的这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的心思也同样会有他又怎么会例外? 只不过纨绔当惯了忽然要转变立场他这心里总有些别扭更何况他的太子兄长又不是死了只是病了就给人当成了空气这将来他当了太子岂不是也一样?再说了之前他和老妈没有直接矛盾冲突这之前好得如胶似漆粘得犹如蜜糖似的这要是当了太子就不可能没有利益冲突岂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五哥这种话你以后就甭提了!总之只要你在这太子你就当着……” “你是不是担心当了太子之后如何和母后相处?” 一直以来李贤都基本上把李弘当作了需要时时刻刻注意关心的对象此时却没想到对方能一针见血地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原本还想打个哈哈掩饰过去不料李弘那眼睛牢牢锁住了他没奈何之下他只得懊恼地抓了抓头。 “母后喜欢揽权反正我对日日操劳国事实在没什么兴趣那就由得她好了!” 砰---- 一声突兀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却是李弘狠狠一巴掌砸在床边把个手拍得通红。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在那里狠狠瞪着李贤:“你难道连公器和私器都分不清楚么?人是会变的你敢担保你一直不会变母后一直不会变?我这个身子是绝对不中用了倘若你不接过这个担子难道还要七弟勉为其难?我……我现在就去写奏折我现在就上书请废太子我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眼见一向温和的李弘飚了李贤顿时有些慌神赶紧从旁安抚好容易才把兄长劝住。拍胸脯承诺一定不会偷懒而且一定会好好管事他这才得以狼狈逃出东宫原本就胀得老大的头更是有如炸裂开似的。 他不得不承认李弘确实没说错古今中外从来没一个傀儡皇帝能有好下场也从来没有好揽权的母亲能和儿子和平共处的。而历史上的某人之所以下场凄惨实在也是太笨太莽撞的缘故。至于那些寄希望于他的某些大臣他不得不让他们失望了。 母子针锋相对?要是他现在就敢这么干那就是真的疯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男儿当我行我素 打家门口被人围堵李贤就没回过家;自从雍王府挤贤就没在这座王府出现;然而对于群臣提出重设尚书令一职他却是拦不住的总不成他给人家的嘴巴上贴胶布? 一时间那天在紫宸殿的事情就被无数人有意无意散布了出去百姓们是津津乐道全当看戏;大臣们是欣然点头认为给野马套上了辔头缰绳;王族们暗地嘀嘀咕咕认为有李家的人当家总好过武后一人掌权。至于李贤自个是否高兴这却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无论是谁都认准了一个道理。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掌权的皇子也绝不可能存在。这世界上只听说过有钱无权的却没听说过有权无钱的这一朝权在手多风光李贤会拒绝? 势若骑虎见过李弘被拆穿心思之后李贤不得不正视目前的局面也不得不认为这时候再维持懒散只怕将来势头不妙而锋芒毕露更不行。如何把握其中的分寸就成了需要慎之又慎的问题。可这个时候要是他真的听了老妈的话老老实实去当什么外相不管不顾地频频上人家宰相重臣家里去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对策。 于是家里住不得他干脆住在了老外婆家里。作为“德高望重”的大唐第一命妇武皇后的母亲任是某些官员知道李贤的下落也不敢公然跑到荣国夫人杨氏家门口去堵人只有得到某种程度允许的人。才会笑呵呵地从侧门进去串门子。 这其中有原本就是雍王府属官地高政和裴炎有几位国公家才十一二岁的公子还有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此外也就是太平公主和她两个形影不离的闺中姊妹了。而这些人就在荣国夫人眼皮子底下活动一举一动宫中的武后都会得到汇报。 上官仪和李敬玄来过那么一两次喝喝酒谈谈天顺带敞开大门谈谈国事。老上官在前时几乎跌了一个大跟斗之后人已经变成了弥勒佛但席宰相的职责仍在。这次仍不免劝说李贤稍微管一点事;而李敬玄尽管是许敬宗推荐可宰相也不能白当同样是那么一句老话----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两个人上门荣国夫人杨氏毫不犹豫地放行但其他人则是通过严格审核。得以见到李贤的人寥寥无几。而等到详细总结汇报到武后那里的时候纵使她心中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也不得不正视自个亲生母亲的提议。 如果她真的不敢随便许出尚书令那么就先加一个其他地封号以示区别好了。 于是。几天之后闭门家中安心养病的李绩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通嘉奖所谓劳苦功高威名赫赫之类的褒扬之辞一大堆末了则是赏了金银财帛并名贵药材无数。最最重要的是这位自高祖立国到现在最最油滑稳当地定国柱石又升了! 司空英国公李绩擢升司徒! 李绩欣然拜领了司徒一职金银财帛照收不误。但却退回了药材和奉命前来诊治的太医。原因还是当初对李贤解释的那一套----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已经安享了那么多年富贵活得也已经够长了。若再靠名医珍药续命那就是庸人所为。 对于李绩出的这么一个信号武后无疑是深为赞许又以天子李治地名义行文褒奖。正在人们猜度这李绩无缘无故又受到加封是何用意的时候接下来某道旨意终于姗姗来迟。 雍王李贤加封司空知门下尚书省事。 李贤意料到尚书令老妈不肯给但对于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任命他还是为之瞠目结舌。要说这司空乃是三公之一听上去固然是荣耀但那是对于异姓臣子而言他这么个亲王等到太子即位之后迟早也会有这样的封号。而知门下尚书省事则更是微妙了想当初长孙无忌曾经兼领了这么一个职责可人家好歹是中书令他算什么? 在中使地面上李贤得客客气气回过头来也亲自作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坚辞但面对自己的三个娇妻他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在那卷轴上连连弹了几手指耸耸肩道:“得不愧是母后这下子别人没话说了!” 荣国夫人这几天身体很有些不舒服因此破天荒没有出现在这里而贺兰烟对这种朝堂大事了解不深唯一明白地就是李贤又升官了;许嫣虽说明白如今局势很微妙但夫婿得以荣贵总还是高兴地;唯有屈突申若眉头紧皱几次欲要张口却最终按捺了下来。 她终于迸出了一个问题:“六郎今儿个地大规模人么回事?” 所谓的大规模人事变动指地就是中书门下两省除了宰相之外一下子增补进了无数新锐面孔同时不少老臣则明升暗降结果使得今天紫宸殿的朝会有些乱哄哄的。然而这是武后认可中书拟定门下出旨的诏谕没有驳回的余地因此不少人虽然不甘心退休却还是只能强作欢迎接受了这一实情。而裴炎的名字就出现在此次晋升的第一位。 “还能是怎么回事?老妈嫌某些人太碍事了!” 这句话解释得很明白屈突申若点了点头而贺兰烟歪头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迷茫看到许嫣也在皱眉头她索性上前拉起了对方回头对李贤和屈突申若打了个招呼:“这些乱七八糟的大事贤儿你和申若姐姐商量着我和阿嫣去看看外婆!” 碍事……应该说不明就里的人走了屈突申若便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笑眯眯地端详了李贤一会她便意味深长地问道:“六郎母后的意思已经明朗了你究竟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李贤的心里一突头忽然更痛了。对于了解老妈能耐的他来说其实之前的应对措施最最得当可目前局势这么一变就有些棘手了。 “你说母后现在是不是在疑我?” “关心则乱六郎你身处局中自个心里头顾虑太多了!”屈突申若站起身来走到李贤面前忽然伸手捧住李贤的脸目光炯炯地紧盯着他的眸子不放忽然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我当初看到的李六郎可是豪侠任义不是这般缩手缩脚的人!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不想做什么九头牛也拉不动似这般畏畏尾作什么?” 言罢她把额头贴在了李贤额上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记旋即眨了眨眼睛:“既为君妇当从君谋!大事情你拿主意我什么都听着!就算你说是要造反我也会帮你整理甲兵联络各家!” 虽说已经成婚大半年平日也没少见过大姊头偶尔露出的温柔但对于此时的亲昵李贤还是呆了一呆那话语中人深省的冲击力仿佛也减弱了许多。可是这一切都及不上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紧跟着就苦笑道:“你就不怕把整个屈突家搭进去?” 屈突申若却满不在乎地耸肩一笑:“你都敢那么干我又有什么不敢?” 好吧他承认这年头的女人比他疯狂!不过看大姊头的模样也就是说说而已! 李贤伸手在屈突申若的肩膀上拍了拍终于表了态:“恪守孝道无懈可击。至于其他嘛不结党不营私该认真的时候认真该偷懒的时候偷懒劳逸结合是我李贤做人的宗旨从明天开始我照常上人家家里去闲逛照常回家里住着不想见的人一律不见。至于公事……哼我一目十行的本事可不是装出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回京之后常常出现的愁眉苦脸再也不见踪影。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之前不是混得很滋润么干嘛非得担惊受怕的?该干啥干啥别人怎么看关他鸟事!我行我素咋了你还能咬我一口不成? “好要的就是你这个精气神!” 屈突申若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变顿时甭提多高兴了竟是凑上前去亲昵地挽住了小丈夫的胳膊:“你回来之后就忙着各式各样的事情好久没陪我练剑了!这荣国夫人宅子里头也有好大一片演武场荒废了可惜今天既然是最后一日住在这里陪我去操练操练如何?也让我看看你在战场上的勇气!” 对于大姊头这忽然冒出来的兴致李贤顿时暗中叫苦----按照李绩的品评倘若剑术可以分为九品他现在的水准大约就是七品上即将突破八品而他的这位妻子虽是女流却天赋异禀已经是八品中上级高手所以除非他有格外的奇遇那么只会被一直蹂躏下去! “申若这就不必了吧……” 他正要想方设法避免这么一场大损夫威的比试却听得外头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咳嗽。放眼去看时却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的侍女捧着一个托盘正满脸尴尬站在门外头看那姿态体貌不是武惠娘还有谁? 第五百七十四章 身病好治,心病也好治,懒病不好治 惠娘当日被荣国夫人硬是从武三思那里要来一转眼大宅中呆了将近一年。虽说武三思也住在这里但她日日跟在荣国夫人身边基本上无从得见反倒是各种权贵人物见了无数。渐渐的她便从不少渠道听说了各式各样的传闻似乎向荣国夫人开口要人的绝对不止一个亲贵。 她只是冠了一个武姓其实真正的身世连自己都不那么清楚对于自己的未来也不过存着走一步是一步的心思。刚刚在门外看到屈突申若和李贤丝毫没有避忌地谈笑缠绵她竟是鬼使神差地咳嗽了一声如今见两人都在那端详她她不禁有些心慌慌忙低下了头。 “惠娘有什么事么?” “刚刚宫里送来了秋季新衣因为知道雍王殿下住在这里所以连同王妃和两位夫人的份例都送了过来荣国夫人让我送来让殿下看看样子……” 对于这种穿着上的事情李贤向来不怎么留心此时趁着这机会便继续在武惠娘脸上流连。这以前都只是随便瞥一眼如今细看之下他越觉得她和韩国夫人相似。不单单是体貌还有那种天生媚态那种内在流露出的精气神而那眼睛同时也像煞了自己的老妈。要知道武家的人无论是老外婆还是武后韩国夫人抑或是贺兰烟都是这么一双凤目。 “咳!” 这时旁边又传来了一声咳嗽。李贤转过头去。现大姊头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这才尴尬地笑了笑。想到之前也没从武惠娘口中问出什么他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正想随口敷衍了打她回去时忽然之间他的脑际闪过了一道灵光。 “惠娘你是几时生地?” 武惠娘没料想李贤会忽然这么问诧异地挑了挑眉这才垂手答道:“奴婢自幼没爹没娘。在大公子收留之前我听前一位养母说过当初我身边有一块绢帕上头写着永徽五年十二月十四卯时初刻。” 李贤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一听说这个顿时心中一惊接下来方才吩咐她把东西搁下旋即就让人走了。这人一走他顿时支着脑袋坐在那里起了呆。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屈突申若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六郎可是怀疑她的身世?” 乍听得这么一句李贤立刻从沉思中回过了神随即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的生辰便是永徽五年十二月十七她只比我早几天。这听上去就巧合得紧。再说和烟儿比起来她看上去竟是更酷似姨娘。你说我怎么能不疑?” 先头关于李贤的身世风波曾经传得沸沸扬扬。屈突申若自然不会不知道。可即便如此。她听李贤明白无误地传达出这么一个信息还是不禁悚然而惊。想到荣国夫人一见到人就硬是留在了身边。只怕是早就有了一定的猜测即使聪慧如她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总而言之又没有证据天塌下来也反正有老外婆在我才懒得管!” 李贤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出手抱住了屈突申若的腰。这年头大唐地审美观还没有那么变态大姊头虽说比寻常女子丰腴些但这腰肢上却没有半点赘肉入手结实却不乏弹性最是一种惬意的感受。 “明儿个就回去了等我参加完朝会从大明宫回来大伙儿在后院烧烤怎么样?” 对于李贤层出不穷的新花样屈突申若早就领教过多次却不料想他打开死结之后这么快就故态复萌。她亦不是那种羞涩的女子任由他将脑袋搁在自己地肩膀上声音变得慵懒无比:“好啊只要某人不怕别人骂偷懒我当然乐意奉陪!你不在这些日子哈蜜儿已经是排练了一场新舞那些挑选出来的舞伎等着在你面前演上一场呢!” “这是不是太招摇了?” 李贤闻言不禁有些犹豫。老爹和太子都病着他和三个妻子玩闹一下不打紧若是连歌舞都拿出来了岂不是真真正正的没心没肺? “怕什么这是天后陛下也过了眼的除了舞伎之后还有歌姬过几天会送到宫里给陛下唱歌解乏你先检查一下她们地排练结果有谁能够说不是?” 有了屈突申若这样一句话李贤顿时精神大振。眼下这种状况一味的愁眉苦脸实在是于事无补还不如先拿出无忧无虑的兴头来!于是他重重点了点头少不得抱着这位年长自己好几岁的妻子揩了一回油等到夕阳西下之后 双去前厅用餐。 就在这边傍晚连日在雍王第找不到李贤踪影地人终于看到了大队车马停在门前紧跟着就看到久违的李贤一家子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光景虽说连日的等待颇为疲惫但还是有不少人整理官服三两步冲了上前预备把自己好好包装一下介绍出去。 “诸位!” 前头有霍怀恩拦人李贤就在后头笑吟吟地冲着众人拱拱手:“劳烦诸位在这里等了我好几日实在是荣国夫人身体不适所以我在外头住了几日。大家地意思我都明白国有大事自当齐心协力不过也不必太过紧张。吉人自有天相昔日袁天罡真人曾经为父皇和太子看过相道是他们皆为有福之人只要过了这一道坎将来必是一帆风顺!这天色已晚只怕再过一阵子就是闭门鼓大家还是先回去吧!” 见众人听了他这话虽说各有各地表情却仍是不情愿散去他便又补充了一句:“之后我自会住在家里大家有事但可明日再来何必一定要彼此都没趣?” 此话一出那放眼看去一片青绿地人们方才渐渐挪动开了步子三三两两地散去。直到这时李贤方才松了一口气偕同贺兰烟三人进了门。一到前院便有总管和几个管事迎了上来个个都是仿佛见了救星似的痛诉这几天地悲惨境遇。 “被人堵了门没法出去采买?” 李贤还没开口训斥许嫣就先接上了话头:“你们怎么这般软绵绵的若是让别人知道岂不是笑话!正正当当出门难道他们那些官员还能和你们拉拉扯扯的?宅子里头还有亲兵拉上两个护持总不成连出门都办不到……” 眼见那一位摆出了内宅主妇的模样教训李贤便顺势一手一个拖着贺兰烟和屈突申若到了里头。在外飘荡好些天终于到了自己家一口热茶下肚他自觉心满意足眯起眼睛闭目养神后不多久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翘以待的官员们果真没有失望真真切切看到了李贤正儿八经地和几个宰相商量起了国事那雷厉风行的果断让他们看到了更大的希望。然而就在散朝之后的他们议论起野马终于也有回的那一天时又得到了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李贤邀请了上官仪李敬玄郝处俊到家里喝酒顺便考察要献给李治的一批歌姬的技艺! 上官仪向来是百官心目中的风仪楷模若不是风度翩翩的他不能去教坊只怕一把年纪的他会有无数人肯倒贴对于李贤的邀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李敬玄虽然对女色不怎么感兴趣但既然是李贤邀请他忖度必定有事也就没有拒绝。 而郝处俊是个出了名的古板人一听是这么一件事立刻吹胡子瞪眼可最后也不知李贤是如何花言巧语总而言之他也准时准点地出现在了安定坊的雍王第。 结果门外等候了一天却被以各种理由拒见的小官们就惨了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高墙里头听着那随风飘出的阵阵笙歌管弦三三两两面面相觑----似乎李贤原本就是这做派可现如今他不是普通的亲王怎么还这么干? 美酒佳肴丝竹管弦歌美舞绝。柔美的水袖白玉似的赤足玉臂纤腰媚眼如丝。面对这些明明白白的挑逗座上的三个老头都渐渐放开了心怀。这年头可不讲究什么灭绝人欲讲求的是及时行乐。所以虽不至于人手搂一个美女开怀但看笙歌曼舞老上官三人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刚刚李贤说的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各位父皇和太子虽然病了但宰相若是成天愁眉苦脸别人会怎么看?就比如我一向懒散的人忽然变得朝乾夕惕人家是不是会认为状况大坏?总而言之该干什么干什么各位也是该放松时放松些否则反而更容易出乱子。” 这三位都是老谋深算之辈李贤能想到的事他们也不会想不到再加上最近长安还算太平用不着自乱阵脚----再说虽说尚书令没给李贤争取到但总算是有人管事了。至于他懒散的脾气……无论是上官仪和处俊都有充分的信心。 只有李敬玄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身病好治心病也好治似乎懒病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我就是不信命 天罡给皇帝和太子算过命这两位的命还长着呢! 兴许是李贤习惯了煞有介事侃侃而谈因此根本没有人怀疑他这话是信口胡说于是这么一句话就以光在大街小巷中传扬了开来。紧跟着雍王第门前的人便一天比一天少最后虽然不至于恢复往日的冷清但稀稀落落的样子已经不复前几日的全盛光景。 这李大帝万一病好管事来个清算谁知道会怎么样?万一这太子病好了呢他们对李贤的殷勤可就白费了! 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这一日徐家的私家道观中便来了一位丽人。只见她一头青丝只用一根黄色缎带束起既不簪金也不戴玉身上的鹅黄衣衫和襦裙也只是在边上有一圈刺绣看上去朴实得紧浑身上下唯一的亮点便是颈项上的一个缨络项圈。她叩门进去便熟门熟路直奔后院见一个老道正在那里一边掐手指头一边观赏着满池荷花不禁莞尔一笑。 “袁真人!” “是嫣然啊!”袁天罡转过身上笑眯眯的脸上虽然满是皱纹看上去却异常慈祥“让你常常跑这里探望我这个老头还真是辛苦你了!想不到我袁天罡也会有骑不得马走不动路的那一天。” “袁真人言重了嫣然日日请教打扰了真人清修这才是罪过。”徐嫣然亲自上前将袁天罡扶到石凳上坐下犹豫了片刻。便将日前李贤的宣言复述了一遍面色颇有些古怪“如果我没记错地话真人似乎没说过这种话……” “哈哈哈哈!” 袁天罡早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因此蜗居这道观一年多来竟是把什么修身养性都丢开了。该笑时则笑该睡则睡该吃则吃该畅饮时则畅饮。此时此刻他这大笑起来就一不可收拾最后竟是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我就知道雍王是个有趣人旁人给自己编织天命。他却用我的名义宣扬人家的天命好好!怪不得他曾经说过不信命如今举止果然不差。确是表里如一之人!” 徐嫣然本担心袁天罡得知此事之后有所不悦却没料到他是这么一番反应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瞧见对方那高兴劲不似作伪她顿觉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面上露出了一丝动人的微笑:“看来真人还真是豁达若是别人闻听此事只怕决不会如此淡定。” “他若是不了解我。知道我不会拆穿。又怎么会编造如此谎话?” 袁天罡依旧是笑呵呵地。从旁边的风炉上拿起茶壶亲自为徐嫣然倒了一杯茶。也不管她道谢不迭便悠然自得地道:“自古以来少有人不信天命纵使号称更相信自己的人潜意识之中又何尝不信命?雍王当初说过那句话之后若是违心之言就应该派人迂回向我打探或是干脆派人除掉我他却什么都没做即使听说我给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断过命数也是如此。和他比起来我又哪里谈得上什么豁达?” 听袁天罡这么看李贤徐嫣然心中也觉得欢喜却不敢表露在面上。然而有一个问题一直郁积在她心中许久此时便再也憋不住了:“真人还是头一回如此称许人我只是不明白真人见过雍王那么多次难道就没有为他看过相?” 尽管是炎炎夏日但这院子中满是郁郁苍苍的大树酷烈的阳光只能从树叶地缝隙中洒落下一星半点再加上旁边有荷花池非但不热反而还有一种难得的凉爽。一阵微风吹来荷花池上的荷叶微微颤动着几颗水珠轻轻滚落忽地响起了一声蛙鸣。 袁天罡沉默片刻忽然抚掌笑道:“好好嫣然你来过那么多次我一直等着你问这个今天你终于忍不住了!” “我平生看过无数人的面相断过无数人地命数但雍王此人却无相可看无命可断!”见徐嫣然一下子愣在那里他便自嘲地笑了笑“当初我一见他就觉得奇怪天下竟有无相无命之人而此人却恰恰不信天命!其实若是他真的用强逼我我倒要为难了少不得胡说八道一番如今却省了老大一桩麻烦!” 袁天罡当然不知道倘若李贤在这里听到这么一番话绝对会竖起大拇指赞扬他神了----他李贤可不是不信命? 但这时候袁天罡却生出了天命不可测的感慨认为这是老天对他泄露天机太多的警示。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对徐嫣然说横竖他已经百岁高龄已经活得够长了。 外流言纷飞宫墙之内由于武后地高压政策嚼舌头多但是津津乐道于蓬莱殿那几位歌女的人却着实不少就是武后自个也不得不承认那从蓬莱殿飘出来的歌声确实动人最难得地是曲调特别显见李贤是花了真心思的。 至于所谓的袁天罡断语她则是嗤之以鼻----她和老袁地缘分不浅就在年前还刚刚召见过那老家伙狡猾得紧根本不可能有这样轻率地说辞足可见李贤只是蒙人而已。 恍惚间看见前头地太医崔元昌躬身而立她方才觉察到自己走了神略吸了一口气方才问道:“你刚刚说陛下如今精神大有好转风眩或可减轻那这失明之症真的有法可解?” “天后陛下天皇陛下地风眩乃是顽疾可缓解不可根治至于这失明应只是一时之症但是否会复明臣不敢担保。只是臣观这几日陛下心情愉快常常还会去太液池走走光感似有增强因此兴许还有转机。倒是太子的病较为棘手但有秦鹤鸣如今一直守在那里料想也会是无碍的。” “临川长公主荐人无双陛下的病我就放心交给太医署了。” 武后的面上露出了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直到崔元昌受宠若惊地退去她方才收起了那一脸笑意。她不是第一次临朝主政了但完完全全把握玉玺一言九鼎的这种体验却还是第一次。就比如今天她一口气擢升了十几人同时又让十几个罗嗦的家伙退休左迁每一次都是以皇权作为借口偏偏李治不在这比二圣临朝更符合她的心意。 政事堂才三个人太少了若是她再安插几个人进去到了那时还会有什么事情脱离掌控么? 对于老妈愈加成熟的政治手腕李贤早就是见怪不怪了但别人可不这么看。由于东宫不再处于封锁状态李弘又确确实实身体还没好他素日里培养的几个心腹终于派上了用场源源不断地把各色新闻传递了进来其中就有近期的大规模人事变动。 李弘不比李贤当听完了整个事情经过的时候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那一张脸顿时比刚才再白三分胸口更是一阵剧烈地疼痛。使劲压着捱过了最初的时分他终于渐渐恢复了过来面上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失望最后又归于一片死寂。 于是李贤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个的哥哥面朝外头满脸呆滞的表情。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估摸着大约是李弘知道了某些事情于是便挥手打了别人决定先给这位太子兄长打一剂强心针下去再说。 “五哥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那个没福气的孩子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对你提一声。”见李弘还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他不得不加重了语气“申若前几天去看过明徽正好撞见她一时想不开要自尽。虽说她确实狠毒不可饶恕但她如今已经怀胎四个月了!” 听到这话的最初李弘还是没反应过来但只是顷刻间他就一骨碌坐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李贤直到觉对方满脸正经不似安慰他方才一下子瘫倒了下来心中乱七八糟什么情绪都有。以往师傅都是教他家事在后国事在先谁知今天听到的家事国事都太令人意想不到他就算铁打的也感到心灰意冷更甭说他原本就不是铁打的。 “你……你说的是真的?” “废话我是那种开玩笑的人么?” 李贤直接翻了个白眼顺带心里郁闷不已----算起来李弘身边的三个妃子已经先后有过身孕可偏偏自己家里三个半点反应都没有。贺兰烟几乎恨不得天天诊脉就是大姊头许嫣也同样是面上不说办法用尽难道他李贤命数一改连命中注定的儿子也给折腾没了?呸他就是不信命! 说不尽是惊喜还是别的情绪李弘终于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原本低落下去的情绪又恢复了八分遂请求李贤暗中照顾明徽。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他便提醒道:“六弟你不在的时候我听说越王和明崇俨交往甚密并曾经把他推荐给父皇虽说因郭行真阻挠没有成功但此人幻术出神入化深得达官贵人喜爱母后也曾经听说过他。虽说不该论长辈的不是但我们那些叔伯几乎没一个省油灯你可千万小心。” 第五百七十六章 喜事能冲晦气 人既善于及时行乐同时又不甘寂寞。如果说魏晋隐士成风那么大唐这年头的隐士即便隐居山野也是等着人家恭恭敬敬请出山的。文人佩剑以示豪勇贵人更是痴迷于吟诗舞剑。最重要的一点是诗写得好不做数在朝堂上兜的转才作数老上官能够得到文坛巨匠的名声其实根本原因就在于他还是宰相。 普通人如此王族就更如此了。从高祖诸子到太宗诸子以贤名著称的不多但以造反被杀被赐死被流放的却是一大堆。是庶子没关系不受宠爱也没关系封地太小太偏远也没关系逮着机会就造反有人敢管就杀人总而言之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这造反的事情硬是做得! 究其原因其实也就是太宗皇帝李世民开了个好头----他以子迫父以弟杀太子兄长以兄诛齐王元吉事成之后还把兄弟的妻妾占为己有顺带大封功臣标榜自己的功绩给大家树立了一个光辉灿烂的榜样。既然如此想学习他的人又怎么会少?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现如今太宗皇帝的儿子李贤的叔伯已经所剩不多了而这当中小日子还过得舒坦的就更不多了。这其中如今正在京城“养病”的越王和纪王就是两位越王虽说好色但多半也就是把女人弄进家里来很少出门。反倒是博学的纪王因为临川长公主地缘故成天出入上流社会各种社交场合。 这一天。雍王第就迎来了临川长公主和纪王李慎。临川长公主照旧是春风满面一进门就拉着屈突申若三人唠叨家常剩下一个纪王孤零零站在那里直到李贤来了方才如蒙大赦拉起人就往外头跑。 “我说六郎你主意多可否能给我想个办法?”李慎也不管李贤满头雾水唉声叹气地道“我这人就喜欢没事看看书。最多也就是和饱学的士子谈谈天说说话最讨厌和那些官场上的人周旋结果就是拗不过你十姑姑!” 李贤同情地瞥了纪王李慎一眼话说他见过的叔伯祖叔不算少了。但唯一给人留下良好印象的大约也就是李慎----不消说这一位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书呆子说起学问头头是道问起其他则面色茫然。要让他学临川长公主那长袖善舞的本领基本上是想都别想。 “十叔你和姑姑多年未见暂时忍忍吧。” 见李慎苦着个脸又开始摇头。李贤也没办法遂赶紧调转话头询问人家今日的来意。而一说起这个刚刚还神情沮丧的李慎一下子振作了精神。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我今儿个是为了阿晓地婚事来的。这小子看中了高家的千金。高家前时也已经答应了这桩婚事十姐便想好好操办操办!怎么样。你现如今这个亲王几乎等同于太子总得赏光吧?” 一说起这个李贤立马想到了高政那位父亲前几天来找他商量的事。要说这高家也曾经是有名地关陇世族可长孙家一倒高家就有些岌岌可危了行事更是小心翼翼。想到高政他老爹甚至提出了让高政娶李焱娘这种提议他忍不住就有一种暴笑的冲动。这要不是他义正辞严地驳斥了这荒唐的婚事只怕高政就有得倒霉了。 李焱娘那可是等同于屈突申若的彪悍存在尉迟家地当家主妇哪那么容易娶的? 这心思一下子飘出去十万八千里收回来却殊为不易回过神来见李慎正在那里等着回复他便笑呵呵地道:“甭说阿晓原本就是我表兄就算我们这些年的交情这事情我也一定要凑上一场热闹。不过如今先是父皇再是太子五哥先后病了长安城里的气氛总有些不对头要办婚事索性热闹一些!” 热闹?怎么热闹? 纪王李慎原以为李贤要推托心下还有些不高兴但听他最后说要热热闹闹大办不禁诧异了。这好歹也是临川长公主地独生儿子办喜事只要皇帝那边没意见热闹是肯定不用说的总不成还能僭越礼制? 李贤瞥了自己这位书呆子叔父一眼现人家还在那里莫名其妙地出神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十叔不瞒你说除了阿晓等着新婚大喜的还有人在。这小薛和阿梨要成婚伯虎和秀宁也要成婚还有……”他好容易把到了嘴边地字吞下去这才干笑道“既然都要成婚不如选在同一日到时候举城欢腾庆祝可不是热闹大了?” 这年头结婚要选黄道吉日这同一天有几对甚至几十对 都不奇怪但要是放在顶尖地豪门就有些少见了。一愣一愣再这么一琢磨他方才恍然大悟----无论是自个地侄子周晓还是薛丁山程伯虎这都曾经是李贤的伴读这要是同一天成婚那场面确实不得了! 书呆子归书呆子但唐人有一个最大地优点那就是没有缩手缩脚畏畏尾的习惯。于是他用力一拍巴掌哈哈大笑道:“好好主意!十姐听说了也一定会说好!” “什么说好我让你和六郎提的事你究竟说过没有?” 随着一个嚷嚷一个一身紫红的人影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虽说已经不再年轻但由于生活舒心的缘故临川长公主仍是满头乌丝衬着居中那支白玉凤簪愈醒目髻后头那把镶金嵌珠的碧玉梳则更是显出了一股逼人的雍容气息。只不过刚刚不知道在厅堂中做了些什么精致的轻容袖子已经被她撩到了上臂露出了两只养尊处优的玉手。而此时其中一只玉手则是在纪王李慎的耳朵上狠狠揪了一下。 “可别在这里犯你的书呆子气这六郎文武全才你少卖弄!” “十姐我说你在晚辈面前就给我点面子好不好!”纪王李慎对姊姊这种不看场合的举动万分头痛见李贤在那里偷笑则更郁闷了。郁闷归郁闷这该说的还是得说当他说出李贤的提议时就只见乃姊的眼睛犹如小星星似的闪闪亮便赶紧后退了一步。 “好一个六郎鬼主意就是多!” 李贤还没来得及抱怨这话简直是侮辱了他的智慧肩膀上就传来了重重一击这要不是他练就的好身板仅仅这股巨大的力道就足以把人打飞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怀疑周晓的老爹他那位姑父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等到屈突申若她们也一起过来李贤便把早先程伯虎在路上的提议都说了一遍当然选择性忽略了有关自己的那部分。于是不但贺兰烟拍手叫好屈突申若和许嫣也都表示赞同----长安城中连着生那么多事也该弄点喜庆出来冲一冲。 “一连三场喜事这天上的阴霾怎么也得冲去三成!”临川长公主是爽利的急性子立刻拍了拍手道“我呆会就去把临洮县主她们全都拉上怎么也得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对了申若贺兰阿嫣你们进宫先去探一探天后陛下的意思我可不想事情办到最后有什么变故!” 武后当上皇后临川长公主一直以来就是往中宫跑得最勤的因此恩赏无数而这一次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她生怕自己出面还不够索性把屈突申若她们一起拉上。觑到她这心思李贤便爽快地代替自己的妻子答应了下来。 雷厉风行向来是临川长公主的性格于是这一天三对人的六方家长就都聚集到了她的家里。一听说婚事在同一天举办临洮县主和薛丁山的母亲柳氏就同时一愣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大喜过望。 这天子和太子都身体不好的时候办喜事总似乎有些不那么得劲可若是临川长公主也为儿子娶亲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众人这么一撺掇临洮县主原本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很快就答应了剩下一个柳氏独木难支也就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这六家人之中只有薛家根底最浅再加上薛仁贵还在辽东家里只有她一个女人还不如随大流算了。 反正上次薛丁山隐约提起过就算丈夫不在李绩也会来担当这婚礼的男方主宾! 看到意见统一临川长公主自是高兴忽然拍了拍巴掌两旁侍女立刻上前移开了她后头的屏风。众目睽睽之下李贤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拱拱手向众人问了好还不等她们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他便扔出了又一个建议。 “这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不用我说了大家各自去办就好我想说的是各家在结婚那一天礼成之后大宴宾客的事。既然要热闹这宾客就得请齐全母后虽未必有空但若是真的有兴趣说不定也会驾临!” 这结婚是大事六家人更是早就根据程序准备好了自不在乎什么宴请的花费。此时一听李贤说可以鼓动武后也一起来众人登时大喜。于是乎接下来李贤所关照的事她们全都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 第五百七十七章 儿子的主意就是好主意? 家、程家、薛家要办喜事了而且还是同一天! 最近惊世骇俗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把不少官员折腾得几乎神经衰弱因此乍闻此信不少人都是如释重负----还好还好不是哪家又病了人死了人不用担惊受怕。可松乏过后再细细一想又有人坐不住了。这喜事固然是喜事可那三位新郎倌的身份怎么那么奇怪? 周晓是临川长公主和周道务的儿子但同时是李贤的伴读;程伯虎是卢国公程处默的长子也曾经是李贤的伴读;薛丁山是如今安东大都护薛仁贵的长子同样也曾经是李贤的伴读。三人都曾出自雍王府虽说后两者已经都正式授予了官职但身上无疑都打着雍王一脉的烙印再看看新娘新郎所属的三家更是足以让人们惊呼不已。 周家高家乃是名门中的名门;殷家程家是老功臣一脉;契苾何力是大唐如今最负盛名的蕃将;薛仁贵则是冉冉升起的大唐新锐将领。这六家人放在哪里都是显眼得很这一起办婚事就更加吸引人眼球了! 然而这举办婚礼的时辰都是固定的这接到请柬的人只能去一家而不是三家这岂不是分身乏术?有着这样的担心等人们接到请柬时全都被那三家的联合署名吓了一跳看到那一个个出现在主宾上的名头还有接下来的婚礼日程安排人们都有些脑袋晕。 不能更改的礼制部分全部提前宴请地部分放在当日。而这筵席全都摆在东市北边的胜业坊原属临川长公主名下的一座豪宅之内。据称宴请的宾客过五百人! 三家联合请客宾客过五百人并不奇怪奇怪的只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安排。上官仪接到请柬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注意到的不是李绩为薛丁山主婚注意到的不是那婚礼的时辰安排注意到地不是六家人的显赫名字而是在胜业坊所在的微妙位置。 “这个雍王……他不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原定七月十五大祭昭陵。但由于皇帝的眼睛问题再加上群臣苦劝这事情要办得体面而不扰民就应该等到秋收之后。于是那天在寿筵之后李治和武后就从善如流地把日子定在了十月初一。这中间地时节如今正好给六家人赶上了办婚事。 于是。不止是当官的人见面拱手之后私底下要问一声你有没有收到请柬就是百姓们遇上了也会悄悄嘀咕有没有认识的人在六家干活也好瞧瞧热闹----说来也是一个避讳问题。由于天子和太子的病也不知道多少人家停歇了正在商定地喜事如今六家人这么大张旗鼓。无疑意味着婚嫁的事情又可以放上台面了。 武后原本疑心李贤管事之后会不会露出雷厉风行的一面。觉他在政事上头虽说多放了一些心思。平素的作为又开始恢复老一套于是就渐渐不再多留心。因此。屈突申若贺兰烟和许嫣最开始提起那三家要办婚事她并没有在意。然而她听说了六家同时办喜事地消息之后几乎是本能地联想到了这个儿子身上召见一问果真如此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就知道胡闹难道你就不体谅一下你父皇和五哥正在病中?” “母后明鉴我可不就是为了父皇和五哥才弄出这么一场热闹?”李贤照旧涎着脸见武后不反对他便笑眯眯地挤到她旁边坐下“母后您想治病虽说得用药石可如果都闷在宫里只看得到头顶的梁柱和那一小片天空成天看到的都只是那些战战兢兢地面孔病怎么能好?这父皇和太子五哥自从六月十五之后就不曾出去散过心这喜庆地日子何不出去走走?” “好啊原来是打这种鬼主意!” 武后闻言顿时恼了立刻伸手使劲揪住了李贤地耳朵甚至忘了现如今他已经加冠成*人:“你父皇如今双眼未曾复明贸贸然见人指不定会加重这风眩你五哥那身子骨又岂是能在大热天之中出去的?还有这国有不稳地时候大肆操办喜事……” “母后正是这时候操办喜事方才能显得出我大唐风仪!” 虽说耳朵被人揪住心里不那么好受但李贤宁可面对这种明面上的“教训”也不希望面对老妈暗地里的动作:“这样大肆操办喜事人家就会认为父皇和太子五哥只是小病群臣也不至于成天忧心忡忡只顾着想乱七八糟的事。再说了伯虎小薛阿晓他们原就 这时候成婚的稳住了这六家也就是稳住了其他一而不为?” 武后这时方才心中一动。她对于世家并没有多大好感因为她的父亲虽说是功臣却因为曾经是木材商人而倍受歧视。但是只靠一本改编的《氏族志》就想让世族俯帖耳是不可能的打击存有异己的分离可以分离的拉拢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这就是她一直以来采取的原则。在考虑了一下之后她不得不承认李贤的说法有些道理。 儿子的主意一定是好主意?就目前来看大多数还真的没错。但具体怎么做她还要再加斟酌。她如今的地位已经很稳固但居安思危向来是她的宗旨。于是她放开了李贤的耳朵开始聚精会神地思考了起来。 李贤没再打扰老妈的思绪蹑手蹑脚地出了内殿。走到外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这才觉得这几天东奔西跑有些乏了暗道自己还真是个劳碌命。老妈不曾吩咐他还不能走路索性就顺着小道走到太液池边望着那烟波渺渺的水面呆。 “师傅!” 猛听得耳边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他立刻回过了头却不防一个人影飞也似地扑入怀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只见阿韦已经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以往这一招是上官婉儿和李令月常常使用的而一向矜持的小阿韦则往往是笑吟吟在旁边看着因此他对小丫头忽然迸出来的热情颇为吓了一跳。 “下来赶紧下来要是让人看到就不好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小丫头弄下来又拉开几步距离。许是天气太热许是刚刚一路奔跑阿韦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长长的睫毛上也带着几分湿润若不是她那大大的眼睛亮得碜人兴许还会误以为她刚刚哭过。已经年满十岁的她看上去比上官婉儿多了几分稳重但那狡黠的笑容中却露出一种和李令月的俏皮相差无几的味道。 “咳!”李贤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旋即便问道“你不是随令月读书么怎么在这里?” “难道师傅不高兴看见我?”阿韦微微翘起了嘴可下一刻就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我正好来含凉殿取东西知道师傅来了就偷偷溜了过来果真让我找到了正好我有事情对师傅说!” 她一面说一面紧赶着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了李贤的下摆使劲拉了拉直到李贤蹲下了身子她忽然飞快地踮起脚在李贤脸上一亲随即迅疾无伦地跑开十几步咯吱咯吱地笑开了。直到看见李贤脸色恼怒她这才扮了个鬼脸随即才恢复了往日的小淑女模样。 “好了不和师傅你说笑了!”一本正经的阿韦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世家千金的味道事实上和李令月上官婉儿比起来她在外头确实比较淑女“前些天我回家了一趟听爹和娘说这些天金吾卫里头很有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你小心些。” 这年头小丫头真是懂事早!虽说刚刚被阿韦的突然袭击给吓了一跳但如今听到这个李贤唯一的那么一丁点恼火也就丢到爪哇国去了。上前去使劲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他顺势又问了几句隐情心里边渐渐有些不舒服。 由于他那个便宜祖父李世民是靠兵变起家的所以之后几乎像是防贼那样防着儿子外头带兵是府兵制也就算了而长安城中养家将可以养私兵则是门都没有就连太子左右率府那兵卒也是国家的就更不用说等同于禁卫的金吾卫了。 “我看天后陛下最近都少了笑容看上去冷冰冰的不似以前亲切师傅你会不会……” 那个可怜巴巴的声音入耳李贤不仅又向下瞅了一眼现阿韦满脸的忧心忡忡他不觉摇头一笑。细看之下见她的头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他便顺势解开了她的双鬟依样画葫芦重新挽了两个弄好之后便在她的脑瓜子上轻轻一拍:“这些天母后太忙你告诉令月少去打扰她免得没趣至于其他的就不用你们三个操心了!” “师傅!” 阿韦不依不饶地一跺脚现李贤转身走得飞快不禁咬着小嘴唇在那里呆最后忽然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她这一次可是抢在了婉儿前头以后她也要抢在婉儿前头! 第五百七十八章 少当自强,老当益壮 生最美妙的是什么时候?按照后世某种流行的说法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要在大唐的科举名额中占据一席之地太困难但洞房花烛夜却是每个男人都能体会到的美好时光。然而对于这一天的三个新郎官而言洞房花烛夜之前的那段时光实在不怎么好捱。 “六郎真是不够义气!” 这是程伯虎在经历了一上午乱七八糟的礼节之后愤愤出的抱怨。集体婚礼的创意是他提出来的结果倒好事到临头李贤拔腿溜了而演猴戏的反倒是他们三个。薛丁山那个木讷小子只要成婚其他的根本不管;周晓则肯定是被临川长公主摆布得压根不敢出声;可是他程伯虎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什么非得这么倒霉? “你小子可真是好福气!” 被人一巴掌重重拍在脖子上程伯虎险些一个踉跄见是自己的老娘他到了口边的骂语赶紧收了回去。他老爹固然不好对付但比起他这个善于驭夫的老娘来就差远了于是他赶紧赔笑道:“娘我福气好可不就是你福气好?” “哼!”程夫人当日敢跑去桑拿浴室揪回自己的丈夫在儿子面前自然也是说一不二的主。虽说程伯虎的奉承她听得还算舒心却也并没有放过他叫来几个侍女便开始给儿子装扮。虽说该有的礼数早上都已经完成了但下午可还有一场盛宴。总得打扮得风光一些吧? 于是可怜的程伯虎遭到了前所未有地折腾面上涂粉那只是小意思嘴上抹口脂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总而言之女子所有的化妆手续他都得经历一遍除此之外头上还被簪了两朵紫花看上去简直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生。 等到程夫人走开李贤悄悄跑来探望的时候一见这光景就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要不是顾及外头有人不好放声只怕他的笑声就能把整间屋子给掀翻了。 “哈哈哈哈哈……伯虎你。你这样子也实在太古怪了!”由于笑得太厉害李贤就连说话也几乎有些不利索“如果那对招牌的大斧子摆在你面前只怕别人都会笑你是个银样镴枪头。决计不信你能耍得出来!瞧瞧那紫花实在是……” 程伯虎再也按捺不住用几乎咆哮的声音怒吼道:“你小子给我闭嘴!否则要是以后给我逮着机会看我怎么报复你!有本事就担保你娶了贺兰她们三个之后再不娶别人!” 这种担保李贤是决计不敢做的。于是嘿嘿一笑就不再撩拨这位可怜地新郎官。他先头已经去探视了薛丁山和周晓那两位虽是和程伯虎差不多的光景但好在都认命。他再去嘲笑就没意思了。偏生这一位从来就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如今被这么一打扮。还真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看到李贤忍不住还想笑程伯虎心中愈郁闷。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方才粗声粗气地问道:“六郎太子那边究竟怎么样了?虽说我老爹前几天还提起袁天罡断言陛下和太子都不是短命之人但这话从你嘴里头说出来总打了那么几分折扣我实在不敢信。” 得他李贤的信誉实在是太差了! 话虽如此这种事情却是再亲近的人也是不拆穿为妙因此李贤拍胸脯打包票说自己绝对没说谎。程伯虎虽说粗中有细毕竟大大咧咧惯了撇了撇嘴也就没追问下去。两个人又闲磕了一会牙直到程夫人又带着仆妇杀进来帮程伯虎试穿晚上地大衣裳于是李贤趁机蹑手蹑脚地溜了。 话说当日他大婚的时候礼仪比此次何止繁复一倍如今再想起来也觉得后背凉真不知道那时候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出了院子他正好碰见才从外头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李敬业。和他一样李敬业也是家有贤妻万事不管如今乐得看热闹。攀着他地肩膀笑嘻嘻问了程伯虎的状况李敬业便啧啧赞叹开了:“当初我结婚的时候被他嘲笑得什么似的今儿个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他了!咳先是我然后是你再是伯虎小薛和阿晓这如今唯独剩下地就是仲翔了!” 不提仲翔二字还好李敬业这么一说李贤顿时感到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不说天竺远在千里之外就只说那里城邦林立战争不断就绝对不是一块善地。屈突仲翔走了这么久愣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屈突申若面上不提但没人的时候常常呆就 觉得当初贸贸然把人送过去莽撞了些。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那家伙命硬得很虽说手底下不怎么样但人油滑得紧决计不会出事!”李敬业也后悔这大喜地日子没来由提起这个赶紧出言转道“对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胜业坊那里怎么样了!” 于是两人勾肩搭背笑嘻嘻地一起出去带着大批扈从很快就到了胜业坊。要说临川长公主这一座虽是别业论宽敞却不逊色于她地主宅如今更经过事先地精心准备整座宅子都用来招待宾客一进门就看到无数侍女在穿梭忙碌。 “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大婚也应该这么热热闹闹办一场!” 李敬业看到这幅盛大的光景颇有些羡慕见李贤笑得贼兮兮地他立刻没好气地一拳擂去:“你小子一笑准没好事就不知道正经一些?要说你现在也是堂堂正正的司空知门下尚书省事……咳这称呼怎么那么别扭……你就不怕人家揪着你的错处不放?” 好好的说起这事李贤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成天得周旋在大臣和老妈中间寻求平衡他容易么? 他老妈太有主见偏生大唐的风气就是顶牛臣子和皇帝照顶不误那几个宰相候补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当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裴炎升了黄门侍郎他多了一个坚实的后盾否则光是靠哼哼哈哈的老上官还有老滑头李敬玄他非得被老古板郝处俊折腾死不可! 于是他顿时在心里埋怨起了李绩----要不是老狐狸如今正在养病他的日子绝不至于这么难过才对!想到这里他立刻对李敬业问道:“师傅今儿个忙碌了一上午那身体能撑到下午么?” “祖父看小薛就和我差不多再加上薛大将军来不了他当然会来!”尽管回答得利索但李敬业很快还是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六郎你得空了还是劝劝我爷爷那个倔老头好歹也用些药下去这样硬挺着怎么行?” 都说是倔老头了他还能怎么劝? 虽说心里知道希望不大但李贤自个也盼望李绩能够病愈后出来顶大梁于是便重重点了点头。接下来两人便在整个宅子中巡视了一圈尽管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他们两个游手好闲的分外打眼但谁都知道两人的身份因此全都装做没看见。 而对于逐渐习惯了失明这一事实的李大帝来说听说今天程伯虎薛丁山周晓都要成婚而且还放在同一个地方大宴宾客他不禁觉得万分新奇武后一提他便立刻提出要亲临观瞻甚至破天荒地没有为自己看不见这种场面而懊恼。人老了都是喜欢凑热闹的尤其是这些天他饱尝孤寂之苦。当听说太子也要同去他更是连连点头赞妻子安排周到。 “弘儿的身体原本都已经有了好转如今也应该多出去走走别老是闷在东宫他又不像朕什么都看不见!对了太子妃不是已经怀孕了么?等到她生产之后媚娘你别忘了把孩子抱来给朕看看!上回已经有一个孙女了老天保佑这回送一个麟儿给朕!” 直到如今他甚至还不知道李弘是由于太子妃小产而病倒满心仍是期冀着抱孙子。而面对这番话武后面色微微一变旋即便若无其事地答应了。 未时三刻无数应邀宾客便齐集胜业坊。由于此次三对六家人都是交游广阔的亲贵重臣来的也有不少重头人物但李绩的来临还是激起了一阵喧哗。尽管不少人都知道李绩早上还作为男方刚刚出席过一应典礼可都没料到这大宴的场合他也会来一时间军方的重要将领纷纷上去打招呼李绩也一概乐呵呵地应着。 就连李敬业这个亲孙子也不知道就在昨儿个夜里李绩曾经一度晕厥让住在李家负责照顾的太医吓了个半死。 那爽朗而宏亮的声音那看上去红光满面的笑容那依旧记得一面之交人的记性……一切的一切都让人们以为这个铁打的汉子依旧能够继续挺下去哪怕他已经是八十高龄。所以当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的程咬金笑呵呵地踏进门和李绩来了个拥抱的时候就有人从心里出了感慨。 凌烟阁功臣当中似乎只剩下这两个出身瓦岗寨的老将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天子不服老,笑看惊绝技 不服老! 这是李贤在程咬金和李绩身上看到的最大特质。如果不是听程伯虎提过他绝对看不出来老程才生过一场大病。想到李绩也同样是这么一副脾气他不得不认为这年头老当益壮是流行风潮谁都不愿意在人前显出苍老的意气。 论资历论辈分论功劳李绩和程咬金往那里一站基本上没人能够和两人并肩就是上官仪等宰相也一样。于是这两位老的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当中周遭对他们俩恭维最多的无疑也是老当益壮这一条。 “六郎!” 李贤原本躲得远远的乍听得老狐狸熟悉的呼唤赶紧一溜烟赶上前去心中颇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一向谨慎惯了还是不想让人说闲话总而言之李绩在没人的时候使唤得他团团转从来没把他当作皇子亲王但在人前却一向都口口声声的雍王很少有今日这么亲近的称呼。直到现老程一边揪胡子一边笑呵呵地看他他方才品出了一点滋味。 “我说老李我老程就是大老粗一个但也不羡慕你能文能武。我最羡慕你的就只有一个嘿收了个能干的徒弟!”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程咬金必定重重一巴掌拍在李贤肩头如今却只能就这么用暧昧的眼神上上下下端详了李贤一阵子又吐出了一句赞语:“雍王殿下居然比几年前又长高长壮了不但如此还能打仗。不错不错看上去颇有些太宗皇帝当年的光景!只可惜老程老了只能把伯虎留给你使唤这小子地莽撞劲头和我当年有得一拼你可拉着他些!” 程咬金这话虽然说得粗俗但听着却觉得亲切李贤自然是笑着答应甚至没留心那言下之意。他没留心周遭的上官仪等人却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就只见中间两老一少说得高兴其他人则是眼神与手势齐飞有心领神会的。有茫然若失的有若有所思的……等到外头传来各家主人抵达的时候这乱哄哄的氛围才稍稍扭转了过来。 无论是程处默还是临川长公主抑或是殷家太夫人和临洮县主。在场的宾客都熟悉得很于是这目光地焦点就集中在三位新郎官身上。程伯虎魁梧周晓俊俏薛丁山英武。总而言之是各有各的禀赋各有各的风仪于是引来赞叹声连连也就减少了李贤的不少压力。 这李绩望着薛丁山面露欣慰。程咬金看着程伯虎满脸得色。剩下一个周晓也被三姑六婆盯紧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问了一下时辰再讨要了宾客簿子。李贤便对另一头地动作慢头痛了起来。这头痛病刚刚作他就听到一个慌乱的声音咋呼呼地响起:“陛下……天皇和天后陛下联袂来了还有太子……太子也来了!” 尽管事先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一听说帝后太子全都来了这个主厅的上百位宾客一下子为之哗然。往日李大帝和武后就是喜欢凑热闹地人李敬业加冠大婚的时候都曾经前往观礼但现在皇帝太子一块病了这当口还能跑来就很不容易了。 于是程咬金临川长公主喜笑颜开李绩松了一口气至于其他人则是欢喜的欢喜羡慕的羡慕惊叹地惊叹忧虑的忧虑……什么表情都能在这里找到对上号的人更有人在悄悄打量李贤。 看这情形请人地事情十有**是李贤包办地! 李大帝地心情非同一般地好也不知道是多日未出宫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到胜业坊他竟是觉得眼前迷迷糊糊能看到人影能看见活动的东西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于是在奋起精神之下他隐约辨别出了眼前地人影是李绩和程咬金竟是指着他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爱卿程老爱卿你们如此高寿还能如此健朗真真是大唐之福!” 若是平常皇帝说出这样的话众人自会齐齐附和凑趣一下子。可这时候听见这话从上至下的人全都愣了就连最为玲珑剔透的老上官甚至也呆在了那里。刚刚李绩和程咬金可还没来得及吭声这皇帝不是失明了么怎么看得见东西? 武后也对丈夫忽然表现出来的病情好转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听到这么一声也没来得及反应。而李贤是时时刻刻关注老爹那双宝贝眼睛的此时一看这境况登时大喜过望正想一嗓子喊出来却硬生生憋住了赶紧给了老上官一记重重的肘锤。 “陛下眼疾好转这才真正是大唐之福!” 上官仪好容易迸出这么一句话 来就顺溜多了竟是还落了几滴眼泪紧跟着所有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就是原本不希望李大帝复明的人也不得不随众装样子而李绩和程咬金这么两位刚刚充当了导火索的老人也是欣喜得很齐齐躬身道了一声喜。直到这时候武后方才露出了满面春风嗔怪着丈夫如此喜事也不早说。 喜事撞见了喜事李治对这一天的三桩婚事愈高兴更觉得是这三件婚事冲了他的“晦气”一高兴之后这手脚就更加大了。赏赐绫罗绸缎金银财宝暂且不去算他紧跟着甚至开始批量送出官职结果好在程伯虎三人知机地推辞否则就是这么一天他们三个就能够再涨上两三级。 对于李治忽然之间大为好转的眼疾如果真要问谁最高兴那绝对非李贤莫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以前就知道当皇帝很辛苦但也仅仅只是知道如今自己吃到了苦头亲眼看到紫宸殿仿佛永远都看不完的公文看到仿佛永远都不会疲倦的武后看到那三个一天天老去的政事堂宰相某个念头不禁空前强烈----要是皇帝老子没病就好了! 相比李贤的喜笑颜开李弘的笑容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那双眼睛时时刻刻不离李治左右。被李贤教训过一顿又知道明徽的肚子里还有他的一个孩子他的生志自然是空前强烈同时对外头的事情也日渐关心。虽说李大帝这眼疾复苏是好事但他总觉得有几分不确定甚至还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不过这是大喜的时候他那点子担心也渐渐在满堂喜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世界上要说了解李治和武后的人兴许除了荣国夫人杨氏以及李贤之外就得数临川长公主因此宴席上她固然妙语连珠不断而且安排的节目还一个赛一个地精彩紧凑甚至还让好些前来赴宴的年轻一代露了脸到了最后就连李贤对自己这位姑姑的敬仰也到了最高点。 作为今日的主人外加即将荣升婆婆临川长公主少不得多喝了几杯此时脸上便露出一种娇艳的红色看上去仿佛年轻人一般。她虽是巾却也是酒量甚豪之辈因此此时稳稳当当站起来向李治又敬一杯旋即又向今日来的其他宾客举杯示意。 “今日乃是周、高、殷、程、契苾、薛家的好日子大家能前来同喜我不胜感激。这歌也唱了舞也看了虽和平常有些区别究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只不过我今日还费心请来了一位高人大伙儿兴许见过只是还请噤声也好让陛下和娘娘看看他的本领!” 临川长公主这神神秘秘一说众人全都来了兴致尤其李治更是如此。这模模糊糊的视线倘使在以前当然不算什么虽然他满心希望回去之后经太医妙手回春能够复明但仍然不敢大意自是希望此番出来能够好好散散心。于是他轻轻按住了武后的手当即点了点头。 李贤正奇怪临川长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紧跟着上来的那位儒雅青年便让他呆了一呆。一袭青衫飘飘头上进贤冠四平八稳行礼一丝不芶之外又带着飘逸嘴角含笑令人一见忘俗不是那个大唐第一魔术师明崇俨还有谁?一想到上回人家大变坚冰的绝活他就开始头痛了起来。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好好和临川长公主通通气的! “天皇陛下天后陛下再过两日便是十五便又能见月圆。今日我也别无他技可献丑便以皓月一轮玉兔一只为这大喜之日添光了!” 明崇俨说得从容也不管旁边诸席上刹那间响起的无数议论竟是径直从怀中取出一张白色圆纸片虚手连指数下又念念有词了起来。须臾他猛地将那纸片向空中一抛高喝一声道:“疾!” 李贤一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怕错过什么猫腻却不防这一声过后明崇俨周身忽然爆起一阵烟雾好容易等到烟雾散去的时候却只见他手中纸片不见踪影而厅堂之内则是高悬着一轮隐在云烟中的明月。那皎洁的月光一照甭说是四周的烛光全都相形见拙就连盛装妩媚不可方物的武后也被比了下去。 而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李贤再定睛一瞧便看见明崇俨手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此时此刻他终于放弃了找这家伙马脚的念头----要比手快天下还有谁能胜得过这种魔术师? 第五百八十章 附骨之蛆 问这一场婚宴最最得意的人是谁那么只要是有份参毫不犹豫地吐出三个字----明崇俨。这平白无故变出了一轮月亮就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接下来还又来了一场天人散花甚至连隆冬之日的腊梅都拿了出来。 那腊梅的馨香入鼻就连本已断定是幻术的李贤也在心里打起了鼓更不用说面色惊愕的其他人。而李大帝今日眼疾稍稍有所好转模模糊糊看了个大概就已经是惊为天人兴奋之下竟是当场赐他为英王府侍讲。这一道稀奇古怪的任命让李显愣在那里莫名其妙而李贤也是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然而这明崇俨偏偏还就是表现出了翩翩风度:“陛下生而福相故今日眼疾好转非大喜之日冲了病气而是陛下大福为今日喜庆添色昔日袁翁也是如此说的。只需徐徐调养陛下眼疾不日之内必将好转实乃我大唐上下之福。微臣不过方技不敢当陛下厚赐。” 这话说得极其好听别说李治就是刚刚一直皱眉的武后也渐渐舒展了眉头。至于群臣中间也确实有人觉着这家伙太过花言巧语可是谁又能站出来义正词严地驳斥道皇帝是无福之人?于是上官仪当先朝李贤投去了古怪的一睹紧跟着就是李敬玄和郝处俊甚至就连李绩程咬金也看了过来。 这下子李贤真的郁闷了他想当初拉着袁天罡地虎皮做大旗。谁知道竟然被这家伙也利用上了?什么叫佞臣?长了这么大现如今他真真切切见识过了。于是接下来李治和明崇俨一问一答武后又掺和进来说话的光景他甚至没费心去听。 早知道就干脆下手把这家伙除了怎么会有如今的麻烦? 正当他恼火的时候却只听上传来了武后那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陛下显儿如今尚未开府这英王府侍讲未免有些不妥。不如暂授雍王府文学如何以备咨议如何?” 不是吧这么一帖狗皮膏药居然要贴在自己身上?李贤正准备站起来反对。但一看见明崇俨已经拜受他忽然又打消了刚刚的主意好整以暇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李显那个家伙只顾着贪玩又没有什么主见。万一被这明崇俨蛊惑出什么心思就不好了。至于他自个……就算只是挂一个名义但好歹是他的人还怕孙悟空蹦跶出如来佛的手心不成? 于是作为本次婚宴的最大赢家。明崇俨离开地时候自然是志得意满就是不少达官贵人也频频恭喜他的好运。天子嘛好神仙好方术。李大帝又是出了名相信这个的。袁天罡见过。郭行真也见过现在又多了个明崇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至少。这家伙还算是出生书香门弟好歹也是个士不是么? 这婚宴未时开始足足闹腾了两个时辰到酉时方才结束因此李贤一出来便现日头已经到了西边满城红晖下车流如龙看上去煞有一番盛世气象。只顾着站在那里看今日地人头他浑然未觉有人来到了身后直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这才一下子惊觉。 “贤儿你母后说你这些天终于收起了懒散的劲头勤勉有加朕很是欣慰。” 李贤赶紧回头这才现该走的人都已经走*光了而皇帝老子正在那里满脸感慨原本看上去失神的眸子中间仿佛有了那么一丝神采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疾好转地缘故。见旁边的武后朝自己丢来了一个眼神他赶紧谦逊了几句不等他把那酸得牙都要倒的话说完另一边的李弘忽然插上话来。 “父皇儿臣平素身体孱弱此次地病更是让儿臣对国事有心无力。虽说六弟已经任司空兼知门下尚书省事但毕竟仍是名不正而言不顺不如……” 靠这李弘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贤见皇帝老子一瞬间晴转多云多云转阴的脸色变化立刻抢在那阴转大雨之前一口打断了李弘的话:“五哥你不过一点小病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父皇一度失明尚能挺下来更何况是你?父皇如今眼疾好转你这病自也好得快休养之外也常常到我那里散散心这病好得当然快!” “你六弟说地对!”李治总算没当场沉下脸火当下越看李贤这个儿子越可爱能干又不自负偏生又懂得孝这种儿子也只有他能生出来!于是自得很快冲淡了刚刚李弘那大煞风景地话他便端起父亲地架子教训道“你只需好生养着别有那许多 朕不是变心的人你母后和六弟也不会有其他地心思 这父子三人说话武后一直在旁边笑吟吟地听着乍听得李治这最后一句她的眼神不禁微微一变但转瞬就恢复了镇定。招呼了一声满脸不耐烦的李显和懵懂的李旭轮李令月她见外头车驾已经齐全便笑着提醒道:“九郎这车驾可是已经来了!” 这一声软语上去李治面色愈霁和点点头便抓起了武后的手竟是夫妻双双登车。李贤暗道这老妈精于为妻之道看见李弘犹自愣在那里便上去抓起了他的胳膊连拖带拽把人弄上了后头的太子车。 大唐马匹最多所以明清最最通用的轿子这时候压根就是犯忌的东西就是马车也主要是女眷使用。王公大臣有按品级供应的豪华马车但东西全都由太仆寺收着平常上朝赴宴走亲访友全都是骑马就是李令月这么个小不点马也骑得相当不错因此李贤和弟弟妹妹一路缓行谈天说地好不自在。 把该送的人送回去旁边只剩下李显这么一个兄弟时李贤就大大吁了一口气。今日他原本只想着热闹结果反倒买一赠一附赠一大惊喜。这要是老爹真的眼睛复明而出山那么他就可以不用担那许多心思了。当然有喜也有忧明崇俨那家伙总归好似附骨之蛆让他满身不得劲。 “六哥六哥!” 被人使劲推搡了两下李贤立刻回过了神。看见李显笑得贼兮兮的他顿时警惕了起来:“干什么?这太阳都快落山了还不回去?” 李显却是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六哥别急嘛我记得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酒肆那酒听说是从特制的比西域葡萄酒还带劲!怎么样我请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好嘛这又多了一条附骨之蛆!李贤没好气地白了李显一眼看到周遭几十名护卫人人都是如临大敌几乎堵掉了半条朱雀大街他便指了指身上的衣服:“穿这么一身能去外头喝酒?你是准备让人家酒肆的宾客都跑光还是准备咋的?” “啊?”李显这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却出手拉住了李贤的缰绳“那就去我宅子换一套衣服只要带上一个霍怀恩就够了!有他这个以一敌百的高手在再加上六哥你又是在长安城还有谁敢撞上来找没趣?” 拗不过李显的兴致李贤只好答应。上了英王第换了一身寻常衣裳他便叫上霍怀恩跟着兴致勃勃的李显出门喝酒。当然他那身上是一个子儿没有。 酒香不怕巷子深。唐人好酒李贤是自小练出来的酒量李显也是小小年纪会喝水的时候就开始喝酒这找酒肆的本事自然一流。带着李贤和霍怀恩穿街走巷很快就来到了一座颇为气派的酒肆。 由于日头已经偏西此时酒肆门前已经是燃起了两个熊熊火炬里头亦是***通明这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高谈阔论觥筹交错的声音。而那黑漆红字的招牌上只有两个字----杜康。 李贤越看越觉得眼熟脑海中模模糊糊跳出了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正看招牌出神的时候却不防李显已经是准备提脚进门。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个风声迎面扑来正好站在门口的他几乎本能地朝旁边一闪这两脚刚刚落地他就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某样东西似乎正好砸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只见某个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呈现出一个大字型嘴里似乎还骂骂咧咧说着什么醉话。他转头一看却只见李显被霍怀恩拎着正好躲开了这一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想到刚刚若是没躲开的光景。 很快店里头终于出来一个女子。只见她穿着红绡裙黄绫衫整个人看上去娇俏利落面上却是气鼓鼓的一叉腰便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居然敢跑到这里来捣乱!扔你出门是轻的要是以后还敢来不打断你的腿我就不叫楚遥!” 瞧见那凶悍的模样刚刚还停下来观望的路人全都走得飞快而李贤亦是终于认出了人。人说有其主就有其仆这丫头的主人多低调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个风风火火的侍女? 还不等他开口叫人旁边的李显却一瞬间挣脱了霍怀恩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道:“小楚我又来看你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警讯,又闻警讯 于李显的品味李贤一直都有些看不懂。 先是喜欢那些比自己年长n多的侍女然后是迷恋酷肖韩国夫人和武后的武惠娘现在倒好更是看上了楚遥这么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小辣椒!看见李显在那边涎着脸和楚遥搭话对方却是爱理不理的模样李贤不禁哑然失笑。 看这幅光景这小子抱得美人归的希望只怕是不大。 他才走上前去心不在焉的楚遥猛地看见了他登时又惊又喜地疾步上前:“六公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哎呀早知道这样我就和小姐说一声!对了这酒肆你是不是看着眼熟?这可是我的产业呢酿酒的法子都是阮伯的秘方生意很不错呢……” 李贤从来都知道楚遥是个爱说话的但听到耳畔叽叽喳喳的声音没完没了他还是有些头痛。再觉李显的眼神从惊诧到嫉妒由嫉妒到羡慕再由羡慕到佩服他知道这小子必定想岔了赶紧咳嗽了一声。好在楚遥总算还机灵硬生生掐断了滔滔不绝的话头。 “哎我都差点忘了怎么有在门外待客的道理!二楼还有雅座我引六公子上去!” 这丫头从前不是都拿挑剔的眼光看他么怎么多时不见忽然换了这么一副脸孔?李贤正奇怪却见楚遥看也不看李显自顾自地头前带路再看李显满脸不自在他赶紧出言提醒道:“小楚。你这酒肆可不止我一个客人这边还有……” 楚遥回头瞟了可怜巴巴的李显一眼忽然扬头冷哼了一声:“谁理他他这三天两头跑来死缠烂打指不定是哪家纨绔子弟!哼小姐可是送了我好几个身手出众地护卫要不是他老实早就被我赶出去了!” 不是吧李显这小子混得那么凄惨?李贤眼见自个的弟弟黑了脸垂头丧气。只得没好气地上去把人拽了过来笑呵呵地对楚遥道:“这是我不成器的七弟人是好的只不过贪玩了些。以后还要小楚你多多照顾!” 这小子是李贤的弟弟?楚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那眼神在李显身上使劲扫着似乎想要找出两人的共同点。看来看去。她不得不承认之前自己确实眼拙没看出这兄弟俩的相似之处----问题这也不奇怪李显实在是太贱了。这家伙哪里像亲王? 李显听到兄长这么说顿时神气了起来心道以后套近乎能够方便不少。三人上得楼。顿时有不少人朝楚遥投来了各式各样炙热的目光。显然。这位女东家地倾慕者不在少数。自然楚遥陪着的李贤和李显就遭到了不少敌视。至于身材魁梧明显保镖样的霍怀恩就被直接无视了过去。 还没到楚遥口中一直保留的好地方只见旁边一个包厢地门被人打开出来了三个膀大腰圆的魁梧汉子看形状决不像是中原人。两相对眼李贤一愣心中颇觉得这几人眼熟遂认认真真回忆了起来。 就在李贤看人家的时候对面的人同时也在打量他们这一行结果这一看之下都陷入了沉思。就在李贤心上闪过一个名字地时候三人之中为的那个忽然大步走上前来笑呵呵地拱了拱手:“想不到六公子也是这杜康酒肆的酒客幸会幸会!” 李显今儿个请兄长喝酒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和楚遥进一步拉近关系虽是一喜可看到有人出来搅局他心里就不乐意了更何况人家眼里有李贤却根本没他。斜着眼睛瞟了对方两眼现那张脸根本不熟悉他就不耐烦地拉了拉李贤。 “六哥别去理这些古古怪怪的蕃人!” 李显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对面地汉子一下子也领悟到了他的身份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李贤要说那表情就犹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看到情郎似地。李贤实在觉得那目光恶寒得紧也不想和这三人啰嗦遂点了点头拉起李显就往里头走。 楚遥却不清楚这两拨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她这酒肆是徐嫣然为她脱籍之后额外送地再加上算是阮伯地“杜康酒”分店每天迎来送往生意奇好什么胡人蕃人都会上她这里买酒今天这三人却似乎是新客。领着李贤兄弟走过去的时候她还好奇地多看了人家两眼。 至于走在最后作忠心保镖状地霍怀恩就不像前头两男一女那么没心没肺了。旁边那两个蕃人汉子也就罢了粗壮归粗壮却只是有些蛮力可那个居中的 一样。只看那腰腿双手和眼神他就生出了深深的 这今天跟着出来的可只有他一个这家伙既然认得李贤倘若起什么坏心那就糟了! 眼见李贤兄弟和楚遥进了房间落在后头的他却站在原地不动了而恰在此时居中的那个汉子冲他拱了拱手低声打招呼道:“想不到能够在这里遇上名震天下的霍校尉!霍校尉不必担心我对贵主不利我只是想和他商谈一桩买卖奈何他似乎没兴趣。” 买卖?霍怀恩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要知道李贤什么都会没兴趣就是买卖是不会错过的。只不过这些天大概太过焦头烂额以至于失去了平日的水准。于是他盘算了一下又瞥了瞥李贤所在的包厢确认有什么事情他绝对来得及援救便打定了主意。 “我不过一介粗人尊驾赞誉愧不敢当。不知道尊驾有什么买卖和主商议?” 那汉子闻言眉头一挑旋即对左右吩咐道:“那都曼贺里耶你们到外头等候!” 随从一下楼他便笑容可掬地道:“霍校尉可能不认识我但贵主必定知道。家父李遮匐我的汉名叫做李惊蛰正是此次前来长安的西突厥使臣。长话短说先前大唐西北大胜以至于吐蕃国内剧斗不休但听说噶尔钦陵已经暂时压服了国内贵族准备再攻吐谷浑。吐谷浑如今的境况不过是勉强维持若没有唐军则必定灭国!” 霍怀恩原本起家就是在河西之地在加上当初生擒李遮匐就有他这一份功劳听说这李惊蛰是李遮匐的儿子他那面色顿时变得相当古怪。而对方吐露的话他却不敢尽信于是晒然笑道:“敝主既然先前能打败钦陵再打一次又有何难?” “哦?如今大唐如此景象贵主能够轻易离开?”李惊蛰看到霍怀恩一瞬间面色微变心知这话是丢在了刀刃上便趁热打铁地道“我西突厥当日依附吐蕃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大唐肯如先前册封两厢可汗那样册封于我我愿为大唐守西陲!请转告贵主倘若他有心我他日必以钦陵之献于他为礼!” 言罢他忽然纵声大笑大步越过霍怀恩朝外走去。走出数步他却又倒转了回来:“贵主如今权倾朝野却得提防锋芒太露被小人算计!我虽不是唐人但在长安这么久却认识了不少豪杰最近霍校尉最好让贵主注意一些想算计他的人可不在少数!” 于是李贤在那边和李显喝了好几盅顺带和楚遥闲话了一阵家常了解了徐嫣然的近况之后看到的就是霍怀恩黑着一张脸进来。刚刚这个亲兵头子在外头逗留这么久他就觉得奇怪如今看到人家这幅表情他就更奇怪了。只不过当着李显这个愣小子的面他实在不好多问什么遂吩咐霍怀恩到一边坐下。 这跟惯了李贤霍怀恩当然知道这主儿跑到外头就是无法无天根本没规矩遂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满满的酒碗就一口而尽旋即一抹嘴道了声好酒。结果这一举动让李显眼睛大亮竟是不管不顾地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六哥老霍真是爽利人哪里像我那几个扭扭捏捏的讨厌家伙让他干什么就只会说两个字----不敢!气死我了你说我养这么些废物有什么用连让他们坐下来喝酒都不敢!” “那当然六公子的人岂是你那些阿猫阿狗能比的?”楚遥笑眯眯地为霍怀恩又斟满了一碗这才示威似的朝李显丢过去一个白眼“你若是要招揽霍校尉这样的人先得好好去练身体看看这一身肥肉!” 不说肥肉还好一说起肥肉李显顿时脸色紧张直到看见李贤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那相扑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练了十天身上青紫无数趁着李贤去辽东的当口赶紧放弃。和肥肉之类的形象问题比起来那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趁着楚遥出去吩咐添酒菜的功夫他一把拉住李贤悄悄问起了上回武惠娘之事的进展情况。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李贤的脸色顿时黑了。 要是仅仅长得像也就罢了要是这武惠娘真的只是韩国夫人遗落在外的女儿也就罢了……可如果武惠娘和他的皇帝老子有关系他就是想帮忙那也没办法吧? 第五百八十二章 升官许愿,家有悍妻,李焱娘思第二春 惊蛰? 把醉醺醺的李显送回家李贤便听到霍怀恩道出了这么个名字诧异之后便觉得一阵恼火。平常还不觉得如今皇帝老子一倒仿佛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晃悠了。这西突厥当年早就被打残了两厢可汗互相打了一阵之后最后群龙无乱成了一锅粥李遮匐这一支力量最大的投了吐蕃但似乎也并不怎么受待见。 “殿下究竟见是不见?” 霍怀恩这一问李贤立即回过了神。现如今东边已经定了西边是契苾何力当家想必不会是一碰就倒的类型。再说扶植一条狼到时候很可能反噬他何必劳心劳力得这么一个结果?于是他便随口吩咐道:“以后若是他来见你你尽管探口风有什么事就来报我至于见我就不必了!” 对于李贤的这种态度霍怀恩并不奇怪事实上他在河西这么多年对于蕃人也有相当的见识。别以为是草原就都是豪爽汉子草原上既然有狡猾凶残的狼人又怎么会个个都是好的?就是那些豪爽好客的牧民在王帐一声令下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举起刀入侵中原哪怕是砍向曾经朋友的脑袋。 只不过他特别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什么叫做注意一些想算计他的人可不在少数?莫不是有人准备向李贤下手?一想到上回在相州遇到刺客时那家伙临死前吐露的大王两个字。他就觉得一阵莫名地惊悸暗想得设法把城外庄园中的三百人调回来。 李贤哪里知道霍怀恩一瞬间转过了那么多念头李惊蛰的事不过在他脑海中转了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现如今有的是其他事需要考虑比如说皇帝老子的眼疾是不是真的能好比如说李弘怎么那么死脑筋比如说今晚那三个家伙的洞房之夜会是什么光景…… “咳可惜这大唐没法闹洞房!” 重重吁了一口气李贤耳听闭门鼓一阵阵响起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想头都驱赶了出去。打马飞奔又是掐着最后一声响堪堪冲进了家门。虽说不是新婚但这一晚上也是缠绵悱恻尽享一夜温柔。 李大帝的眼疾大有好转! 倘若说最开始只是有份在婚宴上见到李大帝地官员们吃了一颗定心丸。那么当这个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整个长安城散布开来的时候喜笑颜开的人自是不在多数。就连东西两市最最精明的胡商也打着庆贺这一大好消息地名头。将名下的货物抬高价钱再打折出售很是赚了一票。 至于原本就在忙碌准备祭祀昭陵的礼部官员则是一个个像吃了兴奋剂似的那走路都是连奔带跑。偏生面上还带着笑容。这皇帝皇后双双临朝总比皇后一个人独揽大权强毕竟都是大男人。看着一个女人在上头号施令。心里还是很有些抵触情绪地。 然而。武后的应对措施同样是那样强有力----裴炎刘祎之两个人同时以四品官的身份被授予同中书门下三品的职衔。从而从宰相候补一跃成为真正地宰相。李贤和这两人都很熟前一个不芶言笑却是他早就认识的甚至可以说一步登天还有他的引见之功;至于后一个上朝地时候玩笑没少开下朝地时候喝酒没少喝他自然犯不着去反对。 可他不反对别人却不干了。大唐开国以来从未有四品官担任宰相地这岂不是破了规矩!于是这一天从紫宸殿出来李贤就被两个官员拦了个正着。 “殿下四品官任宰相此风若长将来只怕宰相威望扫地!” “殿下既然知门下尚书省事为何不行封驳之权这是要让人笑话的!” 李贤看看这两个胡子头花白一大把地官员这原本到了口边的反唇相讥就变成了安抚:“两位老大人这宰相非得三品官只是不成文的规矩这律法上什么时候规定宰相非得三品官?再说了席宰相如今还是上官相公李相公和郝相公还是执政宰相刘相公安抚辽东之后也会归来这政事堂四老带两新正是好气象嘛!” 看到两个人被他这通辩词堵得一时无话可说便笑呵呵地劝慰了两句转身就走。等到那两位恍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就出了建福门恰恰追上了刚刚荣升宰相的那两位新人。于是他把刚刚听到的话全都丢在了脑后上前去笑眯眯地供了拱手。 “哟两位新科宰相刚刚在紫宸 候不方便现在可给你们道喜了!” 裴炎固然不芶言笑这时候却不好端架子连忙回礼谦逊了两句。刘祎之年长李贤近三十岁以前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却根本忘了这些差距如今当上宰相却不好随便说笑了遂稳重地回了一礼。这一个亲王两个宰相往建福门口那么一站顿时引来了往来不少官员的侧目对于这一景象三人全都是视而不见。 李贤倒不怕老妈对此有什么想法要是人家当了宰相他就刻意不和人家往来这才是咄咄怪事不符合他李六郎行事的性格。 于是约好到时候在刘祎之私宅喝酒李贤方才当先打马驰去而剩下的这两个新鲜出炉的宰相则是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在紫宸殿私谒武后的时候那位天后陛下吐露的实情。一时间这荣登宰相的喜悦都被那件事冲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而终于娶妻收心的程伯虎薛丁山周晓也是意气风神采飞扬这娶妻固然是人生一大喜事而娶到自己喜爱的女子则是更大的喜事。这新婚之后三天除了必要的礼节之外他们愣是没出过门说不得是为自个的妻子画眉理红妆去了。 因此这第四天李贤见到三人登门竟是犹如不认识似的在他们脸上连连瞧看最后嘿嘿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三个都被榨干出不来了想不到精神还这么好!看来人家说滋润滋润你们也被滋润得够劲!”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骂归骂程伯虎脸上还是喜滋滋的一手一个把面上微红的薛丁山和周晓按着坐下他这才感慨了一声“这以前看敬业新婚之后不见踪影如今我才知道这滋味和以前上青楼楚馆……” 李贤听到这里本觉得好笑结果一看到门外晃动的人影他竟是呛得连连咳嗽了几声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谁知程伯虎犹未觉得还在那里回忆着当初和李敬业走马章台采花摘柳的情形。到了最后就连薛丁山和周晓也觉察出不对暗自往旁边挪开了几步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你们不知道我第一次……” “你第一次怎么了?” 程伯虎正准备本能地接上话茬忽然觉得耳根子一痛这眼角余光一闪顿时魂飞魄散赶紧讨饶道:“娘子息怒!我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而已!” 今儿个程伯虎来见李贤殷秀宁等到人出门之后也想到来看看屈突申若于是追在丈夫之后就来了。谁知道不过是前后脚的差别她就听到这可恶的家伙在大谈当初的经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于是便有了这当众训夫的一出。虽说程伯虎讨饶但她恨得牙痒痒的哪里那么快放人一手抓起他的领子一手依旧拎着他的耳朵就往外拖。 眼见程伯虎不知道被抓到哪个角落去受教训了李贤登时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的屈突申若虽说平日大姊头风范十足但总归还不会这么丢丈夫的面子。彪悍风范向外温柔风情对内这就比某人的新婚妻子强多了…… “呼幸好小高是大家闺秀否则要是他和高政像那么一点我就倒霉了!” 周晓心有余悸地往外头张望了一眼现根本不见程伯虎的踪影便在那里庆幸自己的选择。至于薛丁山是摩挲了一下下巴认认真真地说:“我只要阿梨这一个就满足了才不会像伯虎这样花心!” 这话一出李贤和周晓同时一呆暗道这样的绝版好青年简直是旷世难寻。结果门外响起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紧跟着便是阿梨和高娴手牵手地进来后面则是笑吟吟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至于唯独缺席的贺兰烟和许嫣则是双双出门去庙里许愿了。 眼看这一屋子三对人有说有笑李焱娘面上固然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心中却忽然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寂寞----守寡这么多年尉迟家固然是井井有条小叔已经袭爵当官小姑也已经出嫁她是不是也应该考虑考虑找个伴了? 再嫁倒是不必找个情郎似乎也不错?于是某人的目光在房间里三个男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很快又落到了梁柱上起了呆----可是这要随随便便找一个人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第五百八十三章 我去祭昭陵? 子一天天过去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一天天在生。 然而李大帝的眼疾在婚宴那一天出现起色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往好的方面展。也就是说这位天皇陛下能够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事物勉强也能分辨出一些颜色但是要让他看奏章那就简直犹如睁眼瞎。所以在最初的狂喜之后李大帝就又陷入了脾气暴躁的时期。 而明崇俨常常入宫玩弄的几个小把戏确实让李大帝为之开怀偶尔碰见武后时对于这位能以方术解丈夫困厄的人武后也颇为优容甚至也在紫宸殿召见。除了观赏对方层出不穷的“法术”她也会问问外头的情形毕竟她这个皇后不能往外走一应情形都只能靠别人转述。 不得不说书香门第出生的神棍就是比普通的神棍强。明崇俨谈吐风雅趣味盎然最初丝毫不涉及国政只说市井小事渐渐又提到达官贵人家的种种家事纷争妙语连珠往往能逗得武后莞尔一笑。既然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高难度工作又能讨皇帝丈夫的喜欢她也就不再吝惜官位非但赏赐了勋官又提议丈夫封明崇俨为朝议郎。 但是明崇俨的正官依旧是雍王府文学这却一直没有动过。由于这一层关系某人几乎是三天两头出没雍王第风雅的谈吐再加上神乎其神的本事这所向披靡的两手招数差一点征服了这里三个最尊贵地女人最后还是李贤把自己的三个妻子统统警告了一遍。总算才没在家里多出三个明氏粉丝。 虽说提防着这家伙但即使李贤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是最好的宫廷供奉而且看这情势的展似乎他和这家伙不会展出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甚至可以说在外人看来这个明崇俨就是雍王党。 雍王党这三个字如今在长安城拥有一定的市场已经作为专用名词使用这让他很有些郁闷。因为这总能让他联想到遥远后世那位赫赫有名的四爷。虽说他在王族之中行六但前头死了两个哥哥他事实上就是老四这不得不让他怀疑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作樂。 与李大帝的眼疾比起来。倒是李弘的康复状况令不少人惊叹。这位太子在六月初地时候还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到了九月人们就开始常常看到他出入雍王第虽说那身体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好歹是露面了。于是原本立身持正的人就不说了那些墙头草之类的货色就在暗地掂量生怕关键时刻站队站错了。 只有深悉其中状况地李贤才知道李弘的状况究竟有多糟糕。 秦鹤鸣悄悄地上过两次门。说是李弘的心疾不但短时间医治不好而且今后不能进行剧烈运动情绪不能受到刺激。季节变换的时候更不能受寒……总而言之一大堆禁忌。就差没说不能见阳光了。偏生这样地话李贤绝不能对自己这个哥哥说。只能背地里唉声叹气连带着屈突申若她们三个一看到太子来。也全都是打点了全副精神插科打诨。 这一天李弘的到来也同样是如此。然而李贤准备好的妙语连珠还没来得及用上李弘就把话题转到了一件严肃的事情上。因为他今天不单单是来串门子地还带着李大帝转达的一件重要任务。当他清清嗓子把整件事情一说李贤愣了屈突申若愣了贺兰烟和许嫣也在那里面面相觑。 让李贤代替帝后去祭昭陵? 李贤简直认为对面的李弘是在烧。这皇帝老子只是病了又没死这天大地夙愿怎么会甘心不亲手完成?还有这就算李弘地身体吃不消他老妈总不会放弃这么一个露脸地机会吧?他算哪根葱这么风光显摆的场面也能轮得到他? “五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是昨日我去蓬莱殿见父皇地时候他亲口所提绝非玩笑!”李弘满脸的正色丝毫看不到一丁点别扭的意思“此次祭祀昭陵乃是今年最大的事自辽东大战之前父皇就开始令礼部准备若不是父皇的身体实在不适合远行还有那么冗长的典礼他怎会委于你?你是父皇母后嫡子又是此次东征的功臣献俘昭陵慰太宗之灵也是应该的!” 老大这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而是这件事的象征意义问题!李贤此时此刻终于头痛了不得不说李家人都有些死心眼就拿李弘来说认定了一件事就不肯回头于是李贤不得不改口问道:“父皇一 服辽东为最大心愿这祭祀昭陵他真的不去?” 还有一句话他压在心里头没说----这孝道他还是懂的一天至少去蓬莱殿逛一回要是老爹真的有这个意思干嘛当面不说要李弘转述?他这个太子哥哥甭是假传圣旨给他找麻烦就好! “父皇……”李弘犹犹豫豫吐出两个字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也不知道沉吟了多长时候他方才解释说“昨晚我去见父皇的时候正好秦鹤鸣来为父皇诊治结果说是这眼疾暂且缓转并不代表就能渐渐康复父皇因此很是了一通脾气。而秦鹤鸣说父皇如今的身体不适合鞍马劳顿否则会加重父皇这才勉强答应不去昭陵。” 李贤听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大气他就担心李弘一嗓子说皇帝老子的眼睛会持续这么失明下去如今看来总算还保留了那么一线希望虽然只是很微小的希望。于是他只得定定神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事情母后答应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弘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仿佛看西洋镜似的在李贤脸上瞅来瞅去他忽然笑了起来:“若不是知道你胆大包天的时候什么都敢干别人还会以为你是个事事看母后脸色的家伙!若不是母后也认可了父皇又怎么会那么爽快地答应我这个说客也就不用当了!你放心就算你不在我这身体勉强也能帮上一点忙……” “免了免了!”李贤赶紧摆摆手随即认认真真一拱手道“五哥你如今只要好好养病就是天大的幸事至于公事……政事堂刚刚增加了两个宰相还会缺人?”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祭祀昭陵这么大的事情上官仪当然会陪着你过去!” 天哪他还得带上老上官?李贤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额头心中懊恼不已。老上官如今没什么别的毛病但大约是人老了就免不了唠叨这成天东拉西扯能说上一大堆尤其是一说到上官婉儿老上官就会气不打一处来看他的目光也会变得很奇怪。 天知道这公主伴读上官婉儿阿韦当得其乐无穷再说了这大唐有几个真正的淑女和大家闺秀?大家闺秀都难以制止丈夫纳妾贪欢倒是那些个彪悍如房玄龄夫人的才能够霸占自己的男人!大不了以后让上官婉儿来一个当街抛绣球选夫还愁嫁不出去? “对了七弟八弟和令月也跟你一起去!” 如果说听到老上官随行李贤还只是有些懊恼那么当听说自己这几个弟弟妹妹也会跟着同去的时候他顿时感到自己接了一个烫手山芋。老七老八都是被他训得服服贴贴的人问题是太平公主这么一句那么买一赠二还得附赠上官婉儿和阿韦。这要是老小上官凑在一起他的耳根子绝对不得消停! 一大串的打击之后唯有听说贺兰烟她们三个还能陪着同去只是不能在祭昭陵时出现李贤方才高兴了一下子。等到送走了李弘贺兰烟和许嫣立刻高兴了起来要知道大婚之后李贤就跑得无影无踪有了这不良前科她们怎会不提防着?结果贺兰烟拉着许嫣一溜烟地去准备路上的行李单单留下一个皱眉呆的屈突申若。 李贤很快觉了屈突申若的不对劲遂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申若想什么呢!” “我想祭昭陵我就不跟贺兰她们去了!” 此话一出李贤不禁愣住了这大姊头平日恨不得他走到哪她跟到哪今儿个怎么变性子了?正当他琢磨着这一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屈突申若忽然笑着上前来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笑吟吟地眨了眨眼睛。 “这几天马上就要到焱娘亡夫的忌辰了往年都是我陪着她这一次少不得也得费点心思。这么多姊妹如今几乎都嫁了人我好歹也得留着安慰她一下是不是?放心你此去最多也就个把月若是焱娘无事腿长在我自个身上不能去找你?” 李贤知道屈突申若我行我素的脾气再说李焱娘帮了他不少忙想想也就答应了只是想到这一别又得好些天少不得趁机求欢。 于是这一天晚上四人又是大被一张胡天胡地了一番。这男欢女爱之间道了多少情话许了多少念想落下多少似悲似喜的泪珠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麻烦还只是刚刚开始 陵作为头等大事向来是天子亲临。武后当初还是:|:就曾经陪李治走过这么一遭结果在路上不足月生下了李贤。就是传闻中的韩国夫人怀孕生孩子也是生在这段路途上。所以说李贤和昭陵之间还确确实实有这么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既然派出了上官仪这么一个资格老的席宰相李贤的亲王兼司空就有些不够看了。于是经过了朝会上几次商议讨论----其实更可以称得上是吵架----最后还是远在辽东的刘仁轨解决了这一争端。老刘头以自己身在辽东且已经升任尚书左仆射为由辞去了右相也就是中书令的权责。 这个位子一腾出来武后最大的难题就解决了。比起空悬多年的尚书令这中书省好歹还有李敬玄和裴炎就算把中书令许出去那只不过也是好看而已。她和李治这么一商议夫妻俩都觉得刘仁轨知趣李治更觉得老刘头劳苦功高。 于是浩浩荡荡的祭陵队伍出的时候李贤身上便多了一个头衔。那用于开道的旗帜上便是密密麻麻一堆字----总称为司空中书令兼知门下尚书省事领雍州牧凉州大都督右武卫大将军雍王李贤。他自己瞅着那长长的名头直呆却不想后头的李显和李旭轮在那里嘀嘀咕咕。 “八弟如今父皇母后之下也就是六哥最大了!” “可是难道不是太子五哥最大?” “笨。我是说如今五哥病了难道你不明白?”李显撇了撇嘴悄悄看了看前头的李贤又压低了声音“就算五哥没病他往日也是对六哥言听计从嘿所以人家说他们俩好地和一个人似的。甭是有什么奸情……” 这要是李贤知道被自个的弟弟这么编排铁定会背过气去。然而他现在应付老上官还来不及更不用说分心他顾了。大约是离开了长安城没那么多顾忌的缘故。上官仪忽然变得愈罗嗦了成天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仿佛不是太子太傅而是变成了雍王傅一般。 这边厢李贤一路烦恼那边厢长安城却仿佛狂风已经过境。忽然之间呈现出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朝堂上就算争执也显得温恭谦然这道路上两个政见不合的官员就算碰上也是循循然如君子到最后就连百姓说话也变得细声细气。这有心人对此深感诧异但是。却也有人对此感到惶然。 上金和素节已经在长安城住下来了。尽管他们担心会遭到武后的刁难但是当看到分配给自己的宅子时。他们却被吓了一跳。这绝对不是什么长安城的犄角旮旯。而是如今一等一地黄金地段。正好就在大明宫边上的长乐坊!两兄弟毗邻而居只要一出门拐过两条巷子。立刻就可以看到大明宫望仙门。 这个嫡母真的转性子了? 上金对武后不曾有太多的切肤之痛但素节地母亲萧淑妃可就是死在武后手上因此甭提感激他对武后不咬牙痛恨就不错了。只不过如今人在屋檐下低头不说还得屈膝而为了年纪老大却尚在掖庭没有嫁出去的两位姊姊他不得不放低姿态前去求武后。 再一次出乎意料的是武后居然说已经为两位公主定下了亲事不日就会下聘迎娶这更是让他茫然失措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头。 屈突申若没有跟着去祭陵这让屈突家两位当家人很是惘然。屈突寿看着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周晓先后成婚于是便想念起了硬是被自己赶出去的宝贝侄儿屈突诠作为父亲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知道李贤和屈突申若婚后还过得美满这祭陵如此风光地事就算不能站在祭台上好歹跟着也风光不是? “我们屈突家的人什么时候需得借这样的假风光?” 面对伯父和父亲的质疑屈突申若只是眼睛一瞪就把他们驳得无话可说。非但如此她还磨着自己地父亲重新谋求外放刺史愣是在五日之内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连轰带赶把人弄出了长安。到了这时候屈突寿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想到屈突申若的性情他也就索性舒舒服服做自己的国公对外头地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而雍王府其他人都不在屈突申若索性关照了总管不管何人上门一律挡驾自己则搬到了尉迟家和李焱娘同住。于是尉迟家从上到下无不战战兢兢----当家主母就已经够厉害了如今再多上一位这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尤其是几位正当盛年地公子哥更是恨不得进进出出翻墙唯恐撞在这两位手心里。 “好你个申若 留在长安城就明说居然还要借我地名义!” 尉迟家的后花园里李焱娘提着双剑冲着屈突申若就啐了一口:“我丧夫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至于看见你们一个个名花有主就心里头不舒服!这天底下就算什么都缺还能不缺男人?我只要勾勾小指头还怕没有一堆男人排队上来?” “你就省省吧哪个男人嫌死得太快敢招惹你?” 屈突申若随手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地汗珠懒洋洋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六郎那家伙死心眼我要不是这么说他必定会胡思乱想。我也就是觉得长安如今古怪着紧没一个人看着不行。不瞒你说自打一个月前开始我这眼皮就跳得厉害必定有什么事!” 一说起这个李焱娘顿时也沉下了脸。虽说怪力乱神的话她也不信但和屈突申若相交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这一位眼皮一跳必定有事。可左思右想她又不禁问道:“自从六郎走后长安城不是安静得很么?” “就是这静才有名堂。”屈突申若随手回剑归鞘把剑往旁边的石头上一搁又将李焱娘拉到身旁“你想想越王和纪王如今都在长安这上金和素节也在。除此之外还有西突厥的李惊蛰吐蕃的野厉-没庐高句丽的泉氏父子还有一个被软禁的金明嘉。对了还有那个六郎很不喜欢的明崇俨。这要是不生什么事还好一旦有事必定是大事!” 虽说屈突申若说得严重但李焱娘最是相信她的能耐非但不曾放在心上反而嘲笑了起来:“哎呀呀嫁了人果然就是一幅贤内助派头!” 屈突申若顿时恼了:“说了这么久你这位尉迟夫人究竟肯不肯帮我!” “帮肯定帮!这伯虎他们全都跟去祭陵了家里头他们那些新婚妻子可是气得咬牙切齿这人不就都凑齐了么?对了听说小苏这些天请了不少出名的厨师学厨艺这丫头怎么回事疯魔了么?” 说到苏毓屈突申若面上顿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三言两语就岔开了去。两个人嘀嘀咕咕又商量了一会李焱娘便去召集家里的管事分派事情而屈突申若则是把自己从雍王府带来的四个昆仑奴都召唤了来吩咐了他们配合罗处机公干。姚元之不在这雍王府人手再次吃紧了。 长安城中无大事正当新鲜出炉的宰相们以及政事堂中的老兵们对于这样一个局面颇感欣喜的时候犹如死水一潭的长安城终于出事了!说是终于出事兴许不那么恰当但街头巷尾总说些婆婆妈妈的勾当总归不得劲这说书的单单道一些家短里长也没有趣味而这一次蹦出来的事情却有一定的爆炸性。 有人信誓旦旦地自称是韩国夫人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 对于年纪轻轻就守寡之后又是盛年早逝的韩国夫人长安城的百姓并不陌生就是官员们也知道这位皇后的姊姊和天子有那么一腿。然而韩国夫人除了贺兰烟和贺兰敏之两个儿女之外还有其他子女的事这却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这一年多前不是还传说过雍王李贤是韩国夫人的儿子么怎么又冒出了另一个? 武后可以容忍其他事但对于这样的流言她却不会姑息。于是她几乎想都没想就下令长安万年两县联合逮人抓住了那个家伙之后甚至审都不审就下令杖杀。虽说这快刀斩乱麻的态度在平日都有震慑之效但此次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竟是暗地里又引起了新的流言说起初那个汉子不但确确实实是韩国夫人的儿子还是韩国夫人和天子的儿子。 若仅仅是市井流言也就算了却不知道朝堂上某个言官哪根筋搭错了却是义正词严地上书称天后滥刑杀人是为轻率恳请有司重新审查此案还言之凿凿地说不当令皇家血统流失在外。这种事情若是碰到个软弱的皇后兴许也就算了偏生武后原本就是气性大的这些天独掌权柄说一不二哪里能容得下这样一个妄人? 于是指责人家轻率的御史自己体会到了轻率的代价第二天就被一道旨意落去了岭南。至于他到了岭南等待在那里的是大棍子还是蜜糖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然而麻烦还只是刚刚开始。 第五百八十五章 李六郎大祭昭陵,长安城又出事了 陵位于咸阳城西而咸阳距长安城不过四五十里这快长安和昭陵一日至少能打个来回。然而这人一多排场一大路上自然就不可能讲求什么效率而是讲的场面。不说其他就是最开始重新用黄土将路垫瓷实这就是一项规模浩大的工程。 不但如此到了地头也不是立刻就能祭陵的光是沐浴斋戒就有林林总总几十项要求更别说近女色了。于是贺兰烟和许嫣兴高采烈地跟了来没过几天就觉得憋闷到最后只能用亲近不着也能远远看一眼来安慰自己。至于李贤自己就更别提了他如今算是深深佩服老妈一而再再而三地行亲蚕大礼人家说繁文缛节害死人真真一点不假。 祭陵当在昭陵朱雀门内的献殿而献俘便是在献殿之外。瞧见那几个可怜巴巴的高句丽王族和泉家兄弟就连亲自押送他们回来的李贤也觉得这道献俘的程序实在麻烦----虽说这些人将来的命运早就定了但为了表示对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尊敬一切都要等祭陵之后才会宣布。 仁德的大唐虽说打了胜仗但也不会随便杀人尤其是这些外夷君长。问罪于御前的程序已经走过如今则是献俘于先帝灵前。为了这一天李大帝等了二十年而九泉之下的太宗皇帝大约等得更长。 李贤花了三天时间沐浴花了三天时间斋戒。又花了三天时间走最初的过场加上在路上和咸阳停留地准备时间这至少就已经十几天过去了。如今身穿厚重的礼服行祭陵大典他的心里却转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倘若李世民泉下有知晓得了李治不仅废了王皇后还立了武后会不会气炸了肺?当然这位号称文治武功无人能及的皇帝大概会更讶异于儿子的铁血----长孙无忌这样的舅父兼功臣说杀就杀高句丽说打就打还打下了。吐蕃也暂时老实了安西四镇如今还牢牢攥在手心里这比起老子的丰功伟绩虽说还不算什么但天皇大帝的称号却已经加上了。就连泰山也已经封禅过了…… 林林总总算下来他李贤地那位皇帝老子可还真是做了太宗李世民没做到的不少事。 “祖父……虽说我从没见过您但您这名字我可是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这大唐江山如今还稳固得紧。只是老爹的身体不太好五哥的身体也让人心焦您要是泉下有灵就保佑他们俩多福多寿……嗯。也保佑我那位老妈温柔一点别钻在权势里头出不来!啊差点忘了一件最重要地事。您可得保佑我长命百岁。我这个人没多大要求。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多子多孙多享富贵……” 嘴上念着那冗长的骈文祭词。李贤心里头却叨咕着自己的一堆心愿倘若让身后的上官仪和礼部官员们听到他地内心独白只怕那些老头都会一个个翻白眼气死。而三跪九叩的大礼行下来李贤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麻简直比打了一场大仗还累。 他倒是想做两个“跪得容易”垫在膝盖上无奈这种大场合所有东西都有专人检查他只能放弃了这一诱人的念头。而虽然看不见后头但想必一帮白苍苍地老头也在那里或毕恭毕敬或泪流满面地叩他这个年轻的怎么好耍诈偷懒? 祭词和祭拜完毕接下来的就是献俘大典。这所谓地俘虏却是不用什么麻绳五花大绑而是用白练绑缚匍匐于阙下。虽说人数不多但就是这么几十号人地阵容就足以告慰李世民在天之灵----高句丽王高藏太子高德武泉男产泉男建兄弟再加上王公大臣一箩筐战败将领十几个…… 随行祭陵地文武百官在阶下站成了长长两列专程从辽东赶回来的献俘将校高侃、庞同善等人以及代表李绩前来地李敬业则是站在最上最显眼的位置。由于程伯虎薛丁山也算是东征有功的将校因此就站在前头三人身后虽说碍于礼制不敢动但全都是满脸兴奋。 薛丁山还在心里惋惜他老子原本是最应该来享受这一莫大荣誉的却因为安东大都护府太忙不能来。这样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个村以后可就没这个店了。 冗长的祭词和仪式结束接下来便是一系列措置比如说高藏政非己出赦以为司平太常伯员外同正留在长安城居住;泉男产在破城前已降遂被任命为司宰少卿加金紫光禄大夫员外置同正员;最最倒霉的是泉男建负隅顽抗该自杀的时候却没有自杀结果还是泉男生的上书求情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被 州。 总而言之献俘几十号人一个没杀这也让陪同祭陵的其他各国使臣感慨大唐仁德。那山呼海啸的光景让李贤在心里不由得思量这些人是否会仿照太宗皇帝李世民给他那位皇帝老子李大帝也来上一个什么可汗的尊号。 其实前几次献俘太庙远远比这一次声势浩大仅仅战俘就有上万人要不是这一次李贤辽东有功洋洋洒洒上了一篇万言书道是有高藏王献俘足够不必再花费功夫把那些高句丽战俘带来。这话一说不少本着节约意识的朝廷大臣纷纷附和尤其是郝处俊这样爽直的人更是强力支持于是才把献俘的规模缩小了下来。 李贤的想法很简单若是让这么万把人在大唐养上几个月得浪费多少粮食!一个高藏抵得上一万俘虏这体面足够了! 然而献俘的结束并不代表着大队人马就可以立刻返回。虽说这帝陵都有负责的官员以及驻军每年也有固定的人进行整修但作为子孙来了总得好好尽一下力。再加上陪葬这边的臣子之墓也有不少李贤也得代表他的皇帝老子祭拜一下这当然也包括长孙皇后。 于是这原本拉过来充场面的官员一大半被他赶回了长安城原本跟在左右的三千羽林军给他减成了五百就是咸阳令也被他三言两语打走了。至于他那三个弟弟妹妹就更不用说为了耳根子清静也一定要赶走。他原本想连上官仪也一块哄走却不料老上官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是拿出圣旨辩白说是他这个席宰相必得陪着李贤一块回京。 你要跟就跟吧! 于是守卫昭陵的卫士就只看见一老一少早上起来就围着昭陵打转。虽说年年拜祭但都是在献殿之中进行真正的陵墓深处在栈道拆除封锁之后是根本进不去的。倒是陪葬功臣的墓没有那么多讲究就比如李贤第一次瞻仰了李靖、阿史那社尔、魏征等人的墓当然旁边的上官仪趁机上课给他灌输了不少有用没用的知识。 而李贤也没有再住在陵区也没有住在咸阳城而是在陵区之外安营扎寨美其名曰尊敬其实却不过是为了让他那两位可怜的娇妻有地方可住。虽说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坐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但有红颜陪着日子总归滋润一些。他可不愿意为了赶回长安城而被人指摘有什么礼数不尽幸好有个礼仪大家上官仪应该尽的礼数他全都做了。 就在李贤在昭陵的第二十天一骑飞马飘然而至带来了京城的一封家书。尽管名义上是一封但实质上却来自于两个人。两个人的字迹都是飞白一个用笔凝重线条圆润一个下笔飘飞字迹潇洒。若是单独接到两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书信李贤都会觉得不奇怪但这一回他却着实迷惑了。这迷惑也就罢了看过信之后他干脆就呆住了。 用笔凝重的信来自于武后上头用浓墨重彩告知了李治和李弘的病长篇大论只说明了一个中心皇帝和太子的病不好不坏仅此而已。而在末尾却轻描淡写地提了一笔上金因为之前在封地积劳成疾日前刚刚去世。 说上金是日夜忧惧成疾他还勉强相信可要说积劳成疾……开玩笑这年头皇子在封地就是想勤政爱民人家当地的地方官也不见得买账到哪里来的积劳成疾? 这屈突申若的信就详细多了先是解释了两封信为何一起送来。不消说只有武后的托付这样一种解释至于为什么不走官方渠道李贤只能认为老妈做事有老妈的道理。接下来这一位就用详尽的笔调叙述了长安城之内生的各种怪事比如说有人冒充韩国夫人的儿子有人化名太上老君下凡兴风作浪最最重要的是上金在家里见了一位莫名其妙的怪客之后当天夜里就忽然死了。 虽说这位庶兄比素节还要陌生但李贤仅仅从平铺直叙的描写中也能体会到那种古怪的气氛背心上不觉一寒。这上金一死嫌疑最大的人么当然是武后但除非他那位老妈从睿智英明变成了只会耍阴谋诡计否则这件事绝对和她搭不上边。 得蝴蝶既然扇动了一下翅膀这李大帝居然失了明有人忍不住上窜下跳也是难保的事!李贤好整以暇地把信塞回封套认认真真地考虑起自己之后的回京事宜。似乎他每次不在就会生古怪的事怎么他就那么倒霉? 第五百八十六章 群魔乱舞,我自岿然不动 打满算如今这座长安城算不得历史悠久。汉长安大唐禁苑的一部分这座长安城乃是隋朝大兴城改过来的无论是里坊还是宫殿还新得很。尤其是这些年一点点建造完成的大明宫更是堪称前无古人至于后头有没有来者如今自然是不知道。 大明宫在太极宫东头原本号称东内但由于武后和李治一个嫌弃太极宫气象不好一个嫌弃太极宫阴湿如今全都搬到了这里自是让这座西内逐渐光大。不说别的仅仅那座含元殿就可以盖过太极宫最最巍峨雄壮的太极殿。 含元殿座落在三米高的台基上整个殿高于平地四丈。远远望去此殿背倚蓝天高大雄浑慑人心魄。若是在含元殿听政甚至可俯视脚下的长安城最是让人主心情愉悦之处。想当初武后和李治于正旦之日御朝受贺的时候就最是迷恋这种人人匍匐在脚下的感觉现如今她虽在紫宸殿摄政却仍不免盘算着腊月在含元殿再接见群臣和使节的情形。 “天后陛下?” 听到底下某个人的声音武后立刻回过了神轻轻合上了手中的卷轴微微笑道:“裴卿虽初为宰相却行事稳重胜过老人怪不得陛下曾经称赞你是少见的人才。此事便照你说的去办陛下如今眼疾未愈万事以稳为上策。” “天后决断臣自当遵从。” 裴炎躬身答应之后。面上露出了一丝按捺不住的喜色。这是人都有功利心甭看他自幼不芶言笑但这眼看着平步青云心中当然不无得意他又不是圣人?接下来他又把该汇报地事情汇报了一遍最后才把李贤祭祀昭陵的事情拿出来说道了一下顺便捧了几句。 不管怎么说他这个新科宰相原本头上挂着的代理雍王府长史两个字已经摘掉了。这也意味着他正式跨进了高官的行列。唯一不如意的就是他还是四品官但是官品可以一步步升可三品官却不一定是宰相!如今想想。他和李贤还真有缘份这升官的事情仿佛都能和李贤搭上关系。 “上官卿和刘卿都已经老了裴卿但可放手他日这左相右相。自是任君择选。” 看到裴炎因为这句话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武后自是满意等到人退出去之后她便暂时丢下了公务。叫上几个侍女陪着先是去看了看正在休养的丈夫随后便信步往太液池散心。她这人素来精力旺盛。早晨卯时起身。晚上至少过了子时三刻才睡。事必躬亲的同时却也不忘保养身体。还曾经在后宫搭靶练习骑射。 所以论理女人比男人老得快她虽然比李治年轻四岁然而她却颠倒了过来。李治的头上已经隐现华她却依旧犹如刚刚册后时地光景妩媚雍容犹如少*妇。用李贤曾经的奉承话说就算武后和一群青春年少的侍女穿同样的衣服那也照样显不出苍老气象! 这太液池平日可供荡舟赏月。池中有凉亭周围有回廊殿宇武后地含凉殿便是毗邻太液池往日夜间独眠的时候也常常来这里散步毕竟老夫老妻也不可能夜夜缠绵尤其是最近更是如此。这走得多了每一条回廊的廊柱位置她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在漫不经心走神的时候也不会绊倒那份记性曾经让一些用尽心力记路地侍女为之汗颜。 此时她便站在回廊临水处专注地望着阳光下的水面。人家看她像是呆其实她却在思索最近的这些政策有无失误。尽管如今远不像当初决定争夺后位那时的一步走错万劫不复但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地谋划出任何错误。 “见过母后!” 乍听得身后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武后不觉讶异地回过头见是屈突申若方才微微颔挥手示意身旁的几个侍女退避开去。笑吟吟地在这个儿媳地面上来回扫了两眼她不觉又将目光下移见那小腹依旧平坦她方才叹了一口气。 “你和贺兰阿许嫁给贤儿也不是一两天了怎么到现在还是没动静!” 屈突申若万万没想到武后一打头就是说这个满肚子地话顿时全都缩了回去脸上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她支支吾吾正想找个由头岔开这个话题却只听武后地声音中又多了几分嗔怪:“此次我之所以特许你们三个伴着他去祭陵就是为了让你们多些时间在一起。你平素聪明能干这时候怎么反倒糊涂了?” “儿臣只是想来日方长。” 屈突申若终于憋出了一句话见武后若有所思她方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须知这事情又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原因 要李贤配合还得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她这个从来地为了此事都去烧香了还能咋的? “母后六郎这信固然是送出去了但儿臣这几日在街巷里头听到不少流言都说上金他突然病故有蹊跷若是放任只怕……” 只怕后头的话就是不挑明武后也清清楚楚面上却笑意不改竟是如往日面对李贤时那样伸指轻轻在屈突申若脑门上一弹:“我就知道什么样的男人配什么样的女人你心眼多多和贺兰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不同和阿许那个一门心思操持家务的丫头也不同正好配得上贤儿的缜密!只怕你这留在长安是想替某人多照看一点多多分忧吧?” 不同于李贤对武后本能的那种忌惮屈突申若却只是将这位婆婆当作女人之中的楷模还没嫁进门的时候就和武后互动良好嫁进门之后自是对尺度进退把握得炉火纯青。武后这么一说她便顺势接口道:“儿臣的那点心思当然瞒不过母后我只对六郎说要留下来陪焱娘他也就信了!” “那小子是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武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旋即便接上了刚刚的话茬“所谓人言可畏那些人喜欢说便由得他们顺便还能看清是谁在背后蹦跶。上金不过是一个愚昧庸人死与不死与我何干?只不过一桩接一桩看来有人是真的忍不住了。我只有一句话群魔乱舞我自岿然不动你可明白?” 屈突申若本想说自己最近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指不定还会有什么事接踵而来但看到武后如此自信她便不好拿这些没征兆的事情出来说嘴。恰逢此时阿芊正好带了明崇俨来面见她便只得告退这出了建福门之后她便多了一个心眼转往东宫西池去看明徽。 这太子李弘的病虽然有些起色但太子妃杨纹因小产之后身体却一直虚弱得很良阿斐一直衣不解带地照应自是让李弘感到欣慰。而西池因为没有武后的旨意李弘又曾经听李贤提起过其中利害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一直没有去求情解开禁令。所以这一天屈突申若又来几个负责把守的率府勋卫都受过她不少好处放行之外也不免赞她仁德。 仁德?要不是看这丫头身上怀着太子的血脉到时候生下来就是她的侄儿侄女她屈突申若哪里那么好性子! 屈突申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推开门见明徽怔怔地坐在床榻边人已经明显瘦了一圈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旁边侍候的年轻侍女。这人也是她亲自挑选弄进来的为的只是孕妇需要人照应。她又瞥了一眼明徽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怨尤。 真是见鬼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这么一天! 明徽从失神中恍然醒来一看到屈突申若站在身前不远处她那双原本毫无神采的眸子竟是忽然大亮一下子扑了上来:“代国夫人求求你让我见见太子我只要见一面哪怕是一刻钟也行……” 屈突申若几乎是一把扯住了想要下跪的明徽渐渐板起了面孔:“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太子看在孩子的面上自然会宽宥了你。天后陛下的脾气你该知道先前饶了你一命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上若是你再有什么要求她可未必会看在孩子的面上饶过你!” 这话说得极重明徽一下子吓得脸色煞白。最初想要自尽是因为绝望之下没了盼头如今有了肚子里那块血肉她哪里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虽然失望但她丝毫不敢违逆屈突申若毕竟自己能否生下孩子还得看对方的帮助和手段。 眼看对方吩咐了那侍女几句转身就要走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又伸手抓住了屈突申若的胳膊:“代国夫人我之前鬼迷心窍暗害太子妃确实罪该万死可我也是被人挑唆的!她……是阿斐对我说太子只是一时新鲜贪恋太子妃若是没了孩子到时候还会像原先那样宠爱我所以……” 这个缘由屈突申若还是第一次听说此时不由汗毛根竖立难道那个温柔娴静的阿斐居然会是这么一个人?可转念一想她立刻打消了这个看法。看见明徽哭得梨花带雨万分可怜她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随即便装作相信似的盘问了几句。 直到出门之后她才仿佛泄愤似的重重吁了一口气----他娘的这女人进了深宫难道都会变成这种可恨的嘴脸? 第五百八十七章 急转直下,接踵而来 了! 无论是谁听到那两个对坐闲聊的老人说这两个字不是脸色抽搐就是心里嘀咕。李绩这天天有太医过来诊治可愣是一口药汁都没喝下去虽说人是愈瘦了但哪里看得出老态?程咬金就更不用说了老而福红光满面一看就至少能活到一百岁! 而事实证明两个当事人本人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李绩和程咬金甚至还下场交了交手最终不到一刻钟就气喘吁吁放弃了这一逞能的努力。虽说当初在瓦岗的时候他们俩就不是一个体系后来投奔大唐之后一个是李世民的爱将另一个则镇守在外这交情并不怎么的可到了如今硕果仅存的功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一切也就淡了。 “我说老李我不日就要回山东老家去了我家老大我是不操心的贼精明比我这个老子强多了。倒是伯虎那个愣小子虽说粗中有细到底还嫩着你让你家李大郎帮忙看顾一些千万别闯什么祸!” 说这话的时候程咬金终于露出了几分老态唉声叹气的光景只像一个为孙子操心的寻常祖父哪里像曾经叱咤风云的沙场猛将?而李绩亦体谅地点了点头虽说有一句话叫作儿孙自有儿孙福但谁能真正放得下?就是他撒手一去固然是快可一想到留下三个孙子撑世面他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 如今天子皇后都对李家恩宠有加谁知道将来如何? 于是。两个刚刚还老当益壮地老家伙对坐叹息直到某个李家管事匆匆上前他们方才收起了那幅老小孩的架势。然而那管事只是说了一个开头程咬金便当先霍地站了起来口不择言地惊叹道:“这上金才刚刚莫名其妙地死了素节居然跟着吐血?他娘的这未免太巧了别是谁在后头弄鬼吧!” “老程。慎言!” 李绩到底在中枢呆的时间长些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于是打了那个满脸尴尬的管事暗叹幸好自己家里这些人都是心腹。否则若是漏进来一个半个心术不正的那就麻烦大了。算算李贤还有两天就要回来李治看待那两个庶子其实不过平常他倒没有过分担心。只是觉得这情势颇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 程咬金毕竟是直爽性子没了外人在场他忍不住又嘟囓了一句:“这陛下和太子一病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不成。我还得赶紧回老家躲着长安再有变故也不关我鸟事!” “你这个老程就想着躲麻烦!”李绩却不肯放过这个自己送上门的老友。一把拽住了想要偷偷溜号的程咬金。“你既然说你那个儿子是出了名地狡猾。那还有什么担心的?难得来一次怎么也得陪我好好杀几盘棋。别忘了你上回还赢了我一口宝刀!你要是想走可以留下你那副披挂我立刻就恭送你离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咬金一声惊呼就赶紧坐了下来免不了嘀咕李绩不念旧情。摆开棋盘狠狠杀了两盘偏生他都是大败亏输这郁闷之下就更恼火了:“你这人老了怎么棋艺也见涨以前没见你这么难对付的!” 抱怨归抱怨这棋却是有彩头的一盘就是一百贯。虽说程咬金并不在乎这么一点身外之物但总还想着翻本于是咬牙切齿又开始了第三盘。正杀得难解难分地关键时刻他眼看面前有一步妙棋正想去动棋子的当口却不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刚刚那个管事又火烧火燎地冲到了他面前。 “天……天……” 程咬金见他说不出什么名堂顿时火了:“什么天!看到我快赢了就来打岔老李你还真调教得好人才!” “天后陛下来了!” 那管事总算憋出了干脆利落的六个字程咬金最初还没多大反应但很快就睁大了眼睛就连正琢磨对策地李绩也愕然站了起来。两个垂垂老矣的老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这当口武后跑到李家来干什么? 武后是事先考虑周详才忽然来到李宅的却不想除了李绩之外还遇到了程咬金自然是意外之喜。虽说她对于功臣向来没有多少好感但李绩总是李贤地师傅算起来对她也是功大于过程咬金这个有福的老头就更不用说了。于是她一面笑吟吟地问了李贤的病情一面对程咬金加以亲切诚挚地慰问让同样白苍苍地程 宠若惊。 他可不是傻瓜有了皇后地善意这程家接下来就不用愁了! 没营养的套话说完武后就把话题渐渐扳转了过来无非是说李治李弘身体都不好她撑持场面多有不易需要借重老臣地力量。不消说李绩程咬金同时以年老体衰推却仿佛刚刚在演武场对拼一场的根本不是他们似的。而对于这一点武后亦早就料到心中赞许两个老头子识趣的同时亦提出了另一件事。 义阳宣城两位公主即将下嫁到时候想请李绩和程咬金莅临观瞻顺便充当大宾。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李绩和程咬金都有些莫名其妙要知道这先头两位公主幽禁在深宫已经有好些年头少说过婚嫁年龄也有七八岁了这时候怎么突然想出来要为她们办婚事?最初的愕然过后两个老头立刻醒悟到了其中的奥妙这哼哼哈哈推辞了一阵子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而武后亦不是空手前来恰逢其会的程咬金也捞到了不少好处----否则这些原本都是李绩一个人独享的。于是他笑呵呵骑马回到程家老宅的时候他那儿子程处默就看到后头还跟着一辆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车。 一听说其中有人参有天麻有灵芝有还有各式各样其他的东西程处默不禁对父亲跑到李家的经过产生了十万分怀疑----这就算是赌博利市也未免太大了吧? “嘿老大今儿个收获丰厚你猜猜我在李家碰上了谁?”程伯虎和自己的大儿子向来没大没小此时吩咐人把车上的东西搬去库房便揽着儿子的肩膀往里头走。见自己这话一出程处默还是莫名其妙他便使劲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看来你那些眼线还要好好操练一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嘿今儿个天后去了李家原本是冲着李绩那个老家伙去的结果我正好在好处就分了我一半!我就说我是个有福的找老李下棋也能碰到这样的好事还顺便赖了两盘棋的账真是划算……” 程处默从老头子的唠唠叨叨中终于听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这个国公固然看似不管事但能在长安城中扎根牢牢的世家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更何况他可是还有些特殊使命前一段时间皇帝刚刚突失明的时候他从武后那里得到的好处可是一点都不少! 于是乎把老头子送回去他就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把网撒得大一些。否则光是拿好处不干活或是只出力没成果怎么都太逊了一些。这武后好歹也是天子的皇后太子和李贤的亲生母亲总比某些野心家路数要正而且对程家还真是不错。 思考成熟之后他立刻扯开喉咙叫道:“来人去把张三李四那两个家伙叫来只吃饭不干活反了他们了!” 而此时此刻完成祭陵这桩大任务李贤在咸阳县也不免遭到了上下官员的追捧。虽说大唐有不少有骨气有担待的官员但就算有骨气正常官场上的交往也不能少。再加上李贤本人从来就不是架子十足不好相处的于是这接待就更热闹了。 贺兰烟和许嫣被咸阳世族贵妇们拉去谈天说地李贤本人则是被拉着指点公务外加指点诗文----天知道他的才名是怎么来的大多数时候都只能保持缄默至于公事他就更加不愿意插手了。 倒是这些年他的字大有长进否则面对着一些题匾的要求他就该直接钻地缝了。不但如此远在长安的联风潮也波及了咸阳在不少人的家里他都看到了这些对这个时代称得上新式的玩意。当然各式各样的奢侈家具就更不用说了。唐人对于规矩没有那么多执著讲究的是及时行乐反正风潮都已经流行了开来谁不愿意舒舒服服过日子? 于是上官仪也享受了几日难得的清闲时光。自从他从一个清闲的御前文人变成了宰相这种悠悠时光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盘桓了三天就当咸阳令率一众属官把李贤一行送出了城门又是一骑飞马从长安城而来送上了又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消息。 武后急召上官仪和李贤归为义阳和宣城公主出嫁做准备。 第五百八十八章 双喜临门,恼从天降 果没有朝廷宣布准备嫁公主兴许上至文武百官下姓都会忘了李大帝还有这么两个可怜的女儿。当然上金和素节要不是先头回来给皇帝老子祝寿接下来更可怜地一死一吐血只怕这两位皇子也不知道被人们忘到两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百姓是务实的官员也是务实的。你又不是才高八斗的才子又不是以一敌百的勇将不过是头上顶着皇子的光环而已。倘若连当皇帝的老子都没把你放在心上其他人怎么会有闲心去管这样的皇家家务事?同理可证身份原本就比皇子低一截的公主就更没人关心了。 礼部忙着给上金治丧同时还得忙着两位公主的出嫁事宜最重要的是还得小心不突破制度的限制。 当然最让百官感到不解的是就在武后放出消息替两位公主择婿的时候吐蕃使臣就忽然冒了出来替他们的赞普求娶公主仿佛压根不知道这两位公主就是放在大唐也基本上是少人敢问津的在朝中根本说不上话。这还只是第一奇更奇的是武后竟然义正词严一口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两位公主身体不佳不适合远嫁。 谁都认为不管是义阳还是宣城远嫁都可以让武后眼前少了一个碍眼的人这是何乐不为的勾当武后居然摆出了慈母的架势用这样蹩脚的理由挡驾顿时让人们都看不懂了。就连原本强撑着“吐血”地身体。准备来一篇花团锦簇文章上书为两个姊妹求情不令其远嫁的王素节面对这样的局面也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干脆消停了。 李贤和上官仪火赶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幅局面。两人一个是中书令一个是侍中一个掌握出旨一个掌握封驳最是有权力的角色。而李贤甚至还担着一个知门下尚书省事的官职。这无疑代表着他一个人就可以作为三省最高长官。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么个角色名义上远胜于实质因此和上官仪一起去见了李大帝。把祭陵的事情都解说了一半再去单独见了见老妈便认命地来到了政事堂。提脚进门现一帮人正在议事他就自觉躲在后头当起了听众。 能当官的十有**是雄辩家。不善言辞地实干家一般而言只能永远在基层或是实际部门老刘头能进政事堂虽说是因为在百济战场功勋卓著但何尝不是因为这一位极其善于煽动和演说?于是李贤再一次充分见证了宰相之间的辩论和寻常老百姓夫妻吵架有什么区别。再次从引经据典中学会了不少东西。 有一句话叫作宰相不吵天子愁如今看来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只不过。这吵架的两方过于旁若无人。吵了大半天也没看到他。所以他只好清清嗓子咳嗽了一声:“啊咳!” 这一声清亮地咳嗽终于把争吵的双方拉了回来一看见是李贤。郝处俊额头爆起的青筋缩下去了一点而裴炎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和众人一起点头为礼。大唐亲王太多寻常亲王如果不管事上朝地时候还得排在宰相后头见面也就是平礼而李贤如今是因为管了事和在场的所有人不是平级就是还高上那么一级两级否则这地方他也是进不来的。 他这么一打岔裴炎和郝处俊就吵不下去了。其实也就是为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裴炎认为两位公主乃是有罪宫妃之后应该杀减仪制;处俊坚持认为公主是天子地血脉出嫁应该隆重这就对上了。而李贤作为兄弟的立场稍微作了一下和事老事情也就解决了。 这一天政事堂没多少需要讨论的议题各自把各自地事情料理干净却也已经是日落斜阳可怜李贤刚刚出了一趟公差回来压根没时间休息就顶上班去走出门下省政事堂地时候那简直叫一个腰酸背痛----让一个坐不住地人坐一天那简直比什么都累。 “雍王殿下!” 李贤转头看见是裴炎便把满脸的不得劲收了起来岂料对方打头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殿下我听说您对明崇俨得天皇天后青睐颇有不喜。不过此人虽说出身士门却只是以方技闻达可比倡优之流殿下不必过于忧心。” 他除了关照过自家三个妻子没对人家说起过不喜欢甚至讨厌明崇俨啊?李贤实在是不知道这突如其来地提醒是怎么回事直到裴炎走了他才回过神。 然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从政事堂一路走到宫门口累计有李敬 祎之、两个十六卫将军、三个六部尚书还有一堆人悄起这件事。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次醉酒之后泄露过这种口风。可想想却又不对他如今的酒品很不错再说最近几乎没有酪酊大醉过怎么会有这种事? 靠这是谁造谣!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兴许李贤打个哈哈事情也就过去了偏偏如今是一个接一个一大堆人。一想到这事情官员们都知道外头不知道传得怎样沸沸扬扬他不禁生出了十万分警觉。他可从来没摆出脸色给明崇俨看过这不是人家瞎猜就是真的猜准了他的心思绝对小觑不得! 由于祭陵大典的成功(事实上有那么多人从前忙到后自然绝对不可能失败)李贤又受到了口头上的褒奖谁让他如今官职太多基本上没法再加?然而心里有了一个大疙瘩的他在心里却仍旧高兴不起来甚至当老妈召见告知要在禁苑里头开冬季射猎大会让他领衔的时候他也只是面上欢欣。 当然他也不会因为外头传言多多就去亲切接见明崇俨越抹越黑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同理明崇俨这个名义上的雍王府文学只在他某次进宫时遇到过一次那神态煞是恭敬有礼至于是否装出来的那就不知道了。 然而就在诸般事由纷至沓来让他觉得整个人就好似被层层软绵绵却又坚韧的网给罩得结结实实的时候他终于迎来了一个盼望已久的好消息。 阿萝怀孕了!他李贤终于有孩子了! 虽说贺兰烟屈突申若和许嫣都满心期望自己先有孩子对于抢先的阿箩也总有些嫉妒但喜悦的劲头还是盖过了其他。尽管怀孕只有两个月小腹上也没有什么隆起的迹象但三个女人还是围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嘘寒问暖当然是有的但最主要的却是盘问阿萝的秘诀。 至于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李贤……关她们什么事! 有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李贤阴沉了好几天的脸立刻云开雾散露出了无比阳光灿烂的笑容同时也笑纳八方送礼。 无论男女由于这是他李贤的头一个孩子大唐至高无上的皇帝夫妇一下子赏赐了三大车的东西从补品到小孩子的衣裳饰品等等应有尽有外加宫中曾经伺候过武后这个产妇的婆子十名。除此之外从三品宰相到九品小官只要能找到送礼的名头那名字就必定会出现在雍王第门房的礼单上。 这其中高官中最最大方的是李绩出手就是长安城外不动产庄园一座美其名曰是女孩就作为嫁妆是男孩就当作外宅金屋藏娇让李贤哭笑不得。当然这些年李敬业累计从他这里得到的红利就不下几亿钱一座小庄园还真算不了什么。 宰相中最小气的是裴炎只是自己亲自题的一幅字和另外一幅画。当然联想到裴炎送礼从来都是这么一幅做派还捎带上了阎立本的一幅人物图他就该满足了。 孩子还没生就闹得满城皆知就是在皇家也是少有的奈何帝后宠爱李贤原本就人尽皆知纵使有人不高兴也只能跟在后头送礼甚至连带着连坊间乱七八糟的流言也消停了----不得不说程处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暗卫呼啦啦出动了一天长安万年两县和雍州廨的大牢里一下子都塞满了人。 然而仿佛是为了让武后赏赐出力帮忙的程处默一个借口就在阿箩确定怀孕之后四天程家也传来了天大的好消息刚刚嫁给程伯虎没多久的殷秀宁居然怀孕了!得知这个消息原本还在准备动身回山东老家养老的程咬金立刻丢下了一切等着在长安抱重孙程处默仰天大笑和疯子似的程夫人乐得一天之内往十家最有名的道观庙宇烧香还愿。 于是这宫中的另一份赏赐就有了由头----嘉奖程咬金精忠体国程处默勤劳王事程伯虎为国忘家……总而言之这一家人是真真正正的满门忠烈一定要好好褒奖。要不是程伯虎那未出生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只怕一个爵位就要跟着一起来了。 就在李贤和程伯虎为这双喜临门的时刻相见大笑恨不得在兴奋的时候许下同性结金兰异性结亲家的承诺时某人突兀而不合时宜的消息将这喜庆的气氛击得粉碎。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大唐第一术士之死 崇俨最近很走红。 他虽说是出自书香门第但这么多年下来整个明家没有再出一个知名人物再高的门楣也免不了败落。然而他虽是以方技而不是以学问一朝为天下所知但好处仍旧一点都不少。人家说伴君如伴虎他却偏偏认为侍奉君王简单得很反倒是要把武后哄得好更困难。不过经过多番试探查证他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方法。 没有什么比给这位尊贵无匹的天后陛下编造一段完美的前世今生更美妙了! 于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他愣是在一个月之内从朝议郎升迁为朝议大夫连跳三级这大红色的官服一穿再加上他本就生得丰神俊朗更是犹如神仙人物。虽说他更打着依靠自己这张脸再进一步的打算奈何机会难得如今的武后更多心思都是放在了独揽大权上对于某些生理上的需要没功夫注意也没精力注意。 饱暖知淫欲武后的要求还没有那么低只不过看着这家伙知眼色温顺懂事李治又喜欢因此就暂时当养小狗小猫似的当做宠臣。当然外头的流言也有一星半点传到过他的耳中可想想李贤素来的脾气那说法就犹如风过水面最终还是无痕一样半点都没留在她心里。 按李贤那个脾气要真是讨厌某人明崇俨又不算什么真正的人物只怕早就蹬鼻子上脸作践上去了还会一直隐忍着? 于是。有了天皇天后这两尊最硬的靠山明崇俨渐渐硬气了起来。他渐渐开始挑三拣四寻常达官贵人请他赴宴表演他能推托地则推托;即使在路上面对公卿大臣他也只以道家稽为礼----他刚刚得到武后御赐的一道度牒成为了代替李治出家的道士这个皇帝替身的身份自是让他更加水涨船高。 这入宫穿官袍表示对帝后的尊敬出宫穿道袍表现自己然脱俗的身份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明崇俨渐渐不如早先的谨慎也时而对朝廷政事表自己的看法。当然由于那些都还只是小事因此也没引起多少风浪。毕竟他还好歹是个官。 这一天他照例由朱雀大街转向春明大街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两个小道童。颇有些不伦不类。然而这已经算是长安城地风景线之一因此侧目的人虽然不少更多的人却是自己干自己的活走自己地路。再古怪的事情看多了。也就无所谓了不是? 人生真是美好!这是骑在御赐的西域良马身穿绯色官袍的明崇俨最大地感受。若是在家里按部就班读书科举或是想办法以家世弄个小官当当。哪里有如今的风光自在?看来。当初自己和那个小吏学方术的选择是对的。物以稀为贵。只要没有人能在这一手上过他他就能够屹立不倒成就一番大事业! 至于人家传说地李贤看不起他……那算什么。那不过是他的踏脚石之一有朝一日若是他能够飞黄腾达指不定这位皇子还要看自己的脸色! 想到这里明崇俨地头昂得更高了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一种目空一切地味道。就当他盘算着今日进宫应该对皇帝说些什么应该对皇后鼓吹些什么顺带整理自己地戏法全集时身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紧跟着便只听一声惊天动地地嘶鸣。 下一刻他竟是一下子被掀翻了下来四脚朝天落地之后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也不知道跌断了几根骨头。 “该死这还号称是最驯服的御马我非杀了你不可……” 怒吼出这么一句话他正想吩咐两个小道童将自己扶起来谁知这不转头还好一转头却看见那聪明伶俐的两个小家伙已经被人砍翻在地倒在血泊中不但如此两个手持钢刀凶神恶煞的汉子正恶狠狠地朝他扑了过来。 天他来长安这么些天怎么可能得罪了这样的死仇?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追杀他! 明崇俨再也顾不得浑身剧痛竟不知是从哪里迸出来的大力竟是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前冲甚至在路过自己那匹被箭射中的坐骑都没有注意。他只知道要是不跑快些要是不碰到贵人他就真的没命了! 三清道尊无量寿佛你们全都出来救救我这个弟子吧! 奈何他是真真正正手无缚鸡之力这跑出去没十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自己百试不爽的幻术赶紧一摸袖子转身往后 了某样东西然后口中念念有词虚指一点。正当他迷雾散开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没入自己胸口的那一截钢刀。 倚术为胜者必遭反噬! 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两个满脸狞笑的汉子他总算想起了传授这门技艺的小吏曾经嘟囓过的话心中顿时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后悔旋即便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愤怒。他招谁惹谁了居然非得要他的命不可! 只是这么一个问题他只有到九幽黄泉之下才可能找到答案。 明崇俨死了。 如果是两个月前传来这样的消息那么最高只会惊动雍州廨尽管那曾经是不少达官贵人的座上嘉宾但毕竟不是什么最有身份的人。然而如今却不同那可是李大帝亲口封的官武后亲自提拔的官品怎能轻易视之? 不但如此凶手还是当街杀人这么一起猖狂的恶性杀人事件这无疑是对官府和国法的挑衅!于是当消息传到李贤耳中的时候长安万年两县负责刑侦的县尉以及雍州廨负责刑律的参军事已经火行动了起来羽林卫和金吾卫的军士们已经在一个时辰内布满了大街小巷。 由于阿萝的怀孕雍王第前原本就车水马龙的巷子更是被堵得严严实实官员们尚有可能登堂入室但那些照看马的仆役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等在门口自是三五成群地闲磕牙。要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刚刚生的离奇凶杀案不知被谁人传出来之后一下子就在仆役中间流传开了----在大唐最繁华最热闹最神圣的春明大街上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仇杀、情杀还是政治谋杀? 甭说小民百姓不懂政治这奴婢之中也有人才分析来讨论去就有好几个仆役把整件案子的中心定格在了两个字上----阴谋。但对于事情起因有说明崇俨太过招摇惹人忌恨的有说他太不给权贵面子把人惹恼的也有说他根本就是得意忘形夺人妻子的……当然某种曾经流传一时的流言却被人们很小心地隐藏了起来只用眼色互相示意。 这事情别真是那一位干的吧? “这家伙居然死了?” 李敬业风风火火跑来报信李贤的脑筋一下子还没转过弯来。他得承认自己动过杀心也不是没算计过找几个江湖人士把人干掉但那不过是从前明崇俨名声不显的时候。现在这家伙名声直动天听老爹老妈都喜欢他既然错过机会再加上看看这家伙没什么太大的害处也就听之任之了。可是这当口人一死那股浓浓的阴谋味道就怎么都遮掩不住。 如今不是好像有人在算计他了那是肯定有人在算计他只是那个家伙是谁? “明崇俨虽说神神鬼鬼的但似乎不至于和人有这么大的仇我那时正好在附近一听说就赶过去恰好看到了还没运走的尸体。一刀穿胸即刻致命下手还真是狠辣!不但如此那两个凶手能够在春明大街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还能在雍州廨全城大索的时候也藏得好好的这还真是咄咄怪事!” 李敬业一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张死不瞑目的脸饶是在战场上也杀过不少人仍是免不了感到一股恶寒。他更疑惑的是明崇俨幻术既然那么神妙怎么就没想到借此脱身? “谁知道怪事年年有偏是今年最多!” 如果说李贤曾经还感谢过蝴蝶振翅的美妙效应让他和老妈维持着美好的母子关系让他能够娶回贺兰烟让他能够保住上官家那么今年一连串的后续效应就着实让他傻了眼。虽说比起李大帝和太子李弘病倒这明崇俨的死不过是小事一桩但从某种角度来说此事只怕比之前两件更麻烦。 正当李贤还想再问李敬业几句时后者忽然猛地一拍大腿紧跟着又拍了一下脑袋:“只顾着说这种晦气事竟是把最大的消息给忘了!嘿六郎这回你一带头大伙家里可都是喜气来了!我家那口子也就是小于她有了!” 李贤的脑子还沉浸在刚刚的烦心中许久回过神来之后他顿时使劲翻了个白眼----这是不是该叫生育高峰?李敬业比他结婚还早却也是一直没动静怎么如今阿萝一怀孕接二连三四处都有了?得到时候他不愁自己的孩子没伴了! 第五百九十章 巧言说武后,肚里有蛔虫 大多数情况下武后都是一个冷静的人。事实上群臣争吵立后的时候她一时忍不住从帘后怒斥犯颜直谏的褚遂良之外她很少有忍不住怒火的时候。就是那唯一一次似乎会动摇后位的事件中她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 这大臣家里可以容得下悍妇但皇家却绝对不可能。她可以把整个粉黛三千的后宫改造成全部是女官的地方但却不可能改造自己的丈夫风流花心的性格所以惟有让他时时刻刻体会到新鲜用柔情以及手段系住他才可能让一切维持原样。 所以看到那个诚惶诚恐叩头请罪的雍州长史还有一旁满脸不得劲模样的儿子兼雍州牧李贤她仍是极好地保持着处变不惊的表情。人都已经死了生气也于事无补再说能够逗人开心妙语连珠的人又不是死了一个就再也没有了! 但她确实很生气这脸色虽不变责问的语气却是一句比一句重最后还是看在那个可怜的长史是她调配给李贤作为副手的份上她才结束了自己的凌厉质问吩咐雍州廨和左右金吾卫密切配合务必十天之内抓到凶手。 这雍州长史千恩万谢地走人李贤正想跟在后头却被武后叫住了。这一回他再次领教了自己这老妈久违的目光攻势虽说好久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毕竟多次交锋的经验还在而且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这次坦荡荡啥都没干干吗要心虚? “好端端地偏偏人死了你父皇好容易有这么一个能插科打诨的人也勉强能看清他玩的那些把戏如今一知道这事雷霆大怒。毕竟这谋杀朝廷命官的事情先头只有太宗皇帝的齐王李佑曾经暗杀过权万纪之后从未有过。”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刺杀朝廷命官这事情攸关大唐脸面。若是不查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怕如今在长安的各国使节也会看笑话。除了左右金吾卫和雍州廨通力合作之外我建议母后把程处默也算上羽林军中也有几个能干的军官。再加上大理寺。总而言之多管齐下我就不信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造谣李贤绝不陌生。他自个就是煽风点火的祖宗怎么甘心人家把脏水泼在他头上?一面派人出去把水搅浑一面大公无私大义凛然地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他那表情要多坦荡有多坦荡。 他娘的。这要是不把黑手揪出来他就不叫李贤! 对于儿子这样地态度和这样的建议武后很满意。只是思索片刻便立刻答应了。事实上。流言语虽然多。但她并不怎么相信李贤会如此沉不住气宠爱的儿子和一个可有可无的宠臣。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地倘若李贤真的看不惯明崇俨她不介意把人贬黜到岭南去。然而如果真是李贤杀的人那么她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计划了。 今天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将来谁能担保他不会干出点别地? 事实证明拥有了近二十年的母子相处经验之后李贤在这一方面的技艺水平已经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哪怕这件事情真是他干的他也能把所有痕迹给撸平了把事情原委解释得天衣无缝更何况这原本就不是他干地!于是在他的循循善诱引导下武后渐渐把注意力转了过来。 摆事实讲道理论述文中最常用的两个手法被李贤用到了如今地场合中。从自己从辽东回长安途中遭遇地奇怪刺客到杜康酒肆上遇到地李惊蛰的古怪提醒再到这件意味难明地当街刺杀案他索性一五一十都对自己的老妈撕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父皇和五哥一病有异心的人就多了。就算是某些朝臣也不免有让我自立门户和母后你打擂台的意思。他们这些人倒好办也就是认为牝鸡司晨非吉兆倒是某些隐在暗处野心勃勃谋划的人更可恨。母后这么多年下来别人不知道你的辛苦难道我还不知道?单单说父皇时不时因病倦政若不是母后只怕早就出权臣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顺便再捧上两句这基本上是人人通杀的绝学在武后面前也是屡试不爽。于是就只见武后的面色阴转多云多云转晴很快恢复了日常水准。当然和最后的总结陈词相比前头李贤列举的事实才最最让她在意。 自个的儿子她有充分的信心看住但若是让别人钻了空子那可就是奇耻大辱! 要说明崇俨曾经是 家里的座上嘉宾自个春风得意的同时也连带衬着子吃饭的人没了饭碗。这一个妙语连珠同时还会一手出神入化幻术的角色试问寻常门客怎么能与之并肩?于是明崇俨一死暗地拍手称快的人绝不在少数。 然而最最高兴的人却是郭行真因为明崇俨抢去的是原本他占据得牢牢的御前第一供奉的位子!想当初他刚刚来长安城那会把道藏黄庭讲得头头是道于是一举成为东岳观主东岳先生的名号响彻天下就是天子皇后也是称东岳先生而不名。 结果倒好明崇俨这么个江湖骗子一出现他的风头大扫就连献上去精心炮制的“丹药”皇帝都不太理会了----他压根没考虑自己和李贤一块炼制的丹药确实有滋阴补阳的功效但对于李大帝的失明没多大作用怎么会像以前那样受到追捧和欢迎? 要李贤看来比起那个早就门庭冷落的天竺番僧卢迦逸多郭行真已经算是运气很好了! 只是郭行真本人不这么看所以一听到明崇俨的死讯他明面上叹息了一声等到一个人坐在丹房里头之后却在偷偷直乐甭提多开心了。得他这个东岳先生只要再努力一把必定会重现昔日辉煌说不定会名声更大。 倘若他能到袁天罡那个水准那将是何等的荣耀! 郭行真极度兴奋之下差点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丹炉上所幸及时收回了拳头否则他那只拳头铁定废了----那丹炉里头是最新炼制的丹药药方秦鹤鸣提供方法他自己琢磨至于名字则是李贤亲口杜撰----是为九转金蟾延虚丹! 按理如今天竺那个卢迦逸多已经被时人淡忘李贤也没必要再捣鼓这炼丹的勾当。问题是人说久病成医李大帝却有些讳疾忌医的苗头对于那些吃不完的药渐渐厌烦。其实那种想法也没有错吃了这么多药又没效果那还折腾干吗? 药补不成就只能丹补只不过这丹却是变相的药丸除了郭行真李贤还真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于是郭行真如今成了货真价实的炼丹专家在明崇俨占据了他的位置之后他最大的收入就是私底下给各家权贵炼一点私货了。 谁让他炼丹的名气如日中天呢? 只不过因为其中干系太大这放置各色炼才的关键时刻丹房中他从来不用道童只有平日看丹房的时候方才会让他们守着。此时此刻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手中的蒲扇心中却在想着日后的风光无限想着想着竟是嘿嘿笑出声来。 “老郭你笑得那么贼不是正在为某人的死而幸灾乐祸吧?” 随着这个突兀的声音郭行真只听到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一转头就看到一脸没好气的李贤出现在了屋子里。他在别人面前可以摆摆高人架子但知道李贤是从来不吃这一套的同时也听说过这一位和明崇俨不对盘遂丢下丹炉笑嘻嘻地走上前去。 “这家伙讨厌得很见了我也没半分后辈的尊敬想必是眼睛长到头顶上惹了什么人死了可不是活该?” “啧啧就你这架势还是出家人!” 虽说郭行真说得粗鄙而且压根没有半点有道高人的气派但李贤反而觉得这做派更加顺眼。笑骂了一句之后他便把今日武后部署的查案工作说了一遍顺便问了一句:“外头都在传我和明崇俨不对盘你门路多可知道这话最早从哪里传出去的?” “这话难道不是殿下你说的?” 郭行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人家传得有板有眼包括你怎么抱怨怎么说神棍怎么说障眼法怎么说此人就是外表长得帅其实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他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甚至没注意到李贤的脸色变化最后才双手一摊道“甭说是别人就算我和殿下你这般交情也不得不认为这话就是你说的。” 靠怪不得人家说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哪个小人这么精怪居然把他的性格摸得这么清楚!李贤此时此刻一肚子火气怪不得精明如上官仪李敬玄裴炎这种人也会对传闻信以为真就算换成他自个也不得不怀疑这话是从他嘴巴里泄露出去的。他娘的难道他真的养了一条肚子里的虫? 第五百九十一章 私兵疑云 城长安造反的勾当在大唐历史上并不是没有生过太宗皇帝李世民得以上位的玄武门事变要真的按照律法来算那就是铁板钉钉的造反谋逆。而造反未遂事件则有承乾太子和侯君集等人的谋逆案。这立国到现在三代皇帝就出现两次这样的事而且又是自己的父兄因此李大帝对长安城的治安问题绝对不是普通的重视。 都说侠以武犯禁天子脚下怎么能任由刺客之类的家伙横行! 因此对妻子做出的一系列决断李治几乎是无一例外全部赞同顺带还提出审核各家权贵的武备状况。武后早就想干这么一件事如今丈夫一松口她无疑是喜出望外出门之后立刻找来羽林军左右大将军交待了下去。 这右羽林军大将军是某位功勋彪炳的老将至于这左羽林军大将军则是李贤因为祭陵有功回到京城之外额外加上去的。虽说这权限大但在这时候不用武后说他就避嫌在一边窝着直到雄赳赳气昂昂的老将军出去部署他也没忙着跟出去。然而不插手却并不代表着他真的撒手不管这可是长安城权贵顶顶集中的地方! 大唐既然是以武起家这附庸风雅固然是君王的习惯但尚武却也是一直以来的风气。骑术要练剑术和射术也要练至于养上几十个家将更是时人的习惯私兵就更不用提了。然而。如果要认真算起来这装备弓箭没有问题装备刀剑也没有问题但只有一点军队地制式装备那是严格管制用品若是私藏就算是有罪的! “若是羽林军查出来什么违禁之物母后您准备如何处置?” “怎么处置?当然是按律处置!” 武后回答李贤这话的时候面上颇有些杀气腾腾刚刚在人前收敛了好些的怒火此时形于色:“若不把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我怎么做这个执政天后?你父皇和我只不过稍稍偏重此人一些便闹出如此人命官司若是此事生在宰执身上又当如何?我之前太仁厚了这人善被人欺。若是没有一点腥风血雨只怕人人都会效仿此举!” 一句试探换来这样一个强硬的回答李贤顿时无话可说情知劝了也是白劝。可明知道没用。某些没营养的话还是得说的包括让老妈保重身体别日夜操劳该食补的时候食补。该药补的时候药补……诸如此类地话说了一大堆武后却忽然把话锋一转提到了他的后嗣问题上。 “阿萝既然有了。你在其他人身上也多花些力气。堂堂雍王才一个儿子算怎么回事?我知道贺兰申若和阿许都不是什么省事的主。你回去告诉她们就说是我说的。别拘着你那么紧多多亲近几个侍女若是都生下子嗣还不是和她们地孩子一个样?” 李贤被这话说得瞠目结舌半晌反应过来的时候其实很想翻白眼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武后自个严格拘管着李治在册后之后整个诺大的后宫累计只出生了李显李旭轮和李令月三个儿女全都是她一个人生的这回倒来劝他多收几个侍女好开枝散叶?人家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老妈倒好自己不乐意地事却不管人家是否乐意。 虽说满心不以为然但他还是口是心非地答应了一声紧跟着就拔腿开溜。这顺路去探望了一回自己的皇帝老子现李治的状况不好也不坏就是心情不太好他自是不会多留呆了一会就告辞前去东宫。这一踏进嘉德门他就被某个急匆匆赶来的禁卫请到了西池同时听到了一个不那么美妙地消息。 明徽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换句话说也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些不稳地迹象! 虽说曾经听屈突申若提过明徽地癫狂情绪但李贤没有太放在心上此刻见那个禁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仿佛担了莫大地干系他自个也愈头痛了起来。要说这件事原本就该告诉武后的但是他更知道武后虽说对于儿孙也是喜欢地可对明徽这样的行为深恶痛绝。若是给老妈知道甭说孩子只怕是孩子母亲都会一起没命。 “你辛苦了!”李贤重重地在那个禁卫肩膀上拍了两下旋即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金钱塞在对方的手中“你不用慌张此事自有我去安排你只管先克尽职守其他的不用管!” 那禁卫巴不得有这么一句话收下两个金钱千恩万谢立马答应会干好自己该干的活。而李贤在那里站了一会拔脚就前往明德殿----由于屈突申若说动了太子妃 妃说动了太子李弘太子终于从宜春殿搬回了明德殿的小夫妻终于分房居住了。 谁让皇家规矩多偏偏还不遵守不行呢? 李贤和李弘嘀嘀咕咕的当口羽林军最精锐的千骑终于以雷霆万钧之势出现在长安城百姓和官员的眼前。对于满街的兵卒人们都有些慌神甚至有些年岁大的更是想起了太宗玄武门兵变的光景。虽说不知道目下有谁敢仿效当年的太宗但恐惧是没有理性可言的。 于是米铺中的米价一日飞涨急急忙忙在家里藏了粮食的人就下了门板开始闭门不出静悄悄地从缝隙中观察外头的动静。至于原本准备得轰轰烈烈的二公主婚嫁的事这时候也渐渐消停了下来----只要在长安的人都有嫌疑礼部的官员也在嫌疑范围之内这当口谁有心思干活? 侦骑四出的结果就是人心惶惶然而武后是手腕强硬不怕别人多嘴多舌的人丝毫没有被铺天盖地的进言吓倒。该逮人的时候决不手软抓进大牢就立刻开始严刑拷打。 当然目前还没有出现让李贤心惊胆战的酷吏撞到枪口上的原本就是长安地面上争强斗狠的分子----用通俗的话说就是地痞流氓游侠儿。而霍怀恩跟着李贤视察了雍州廨大牢一回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出来的时候腿肚子也有点打哆嗦。 幸好他已经金盆洗手不干很久了而且还投了一个好靠山否则这一次肯定他绝对在严打的行列之中! “老霍你这么大胆的人也会害怕?”李贤自己也被那血肉横飞的场景弄得心惊肉跳毕竟这刑讯时的场面和战场上的腥风血雨绝不一样更由此及彼想到了大名鼎鼎的酷吏。见霍怀恩面对自己转移视线的反讽却只是苦笑以对他只得岔转话题。 “这自从征辽东结束之后我那些亲兵似乎高升的不少如今剩下的在城外庄园中还自在么?” “这……殿下明鉴前些时候李惊蛰示警之后我已经把人都调到安定坊拱卫雍王府了。”霍怀恩犹豫了一下才说出了实情紧跟着又加上了一句让李贤大吃一惊的话“再者他们大多都曾经是陇右一带有名的游侠儿对于军中的军纪都不太习惯这虽说领了军职但都没有补实缺所以殿下的亲兵团中累计有武骑尉四十八名云骑尉二十七名飞骑尉十一名骑都尉和骁骑尉各若干。” 难道这就是史上最强大的亲兵团么? 虽说这些高得可怕的勋级都代表着那些亲兵斩杀敌的军功也说明他李贤培植了一支怎样的精锐亲兵但这时候他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如今这种非常时刻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居然都窝在他在安定坊的家里?天哪这若是羽林军上门查访这些只认得他不认识其他人的悍卒会不会把人直接扔出去? “殿下放心他们有了官身之后都不是没分寸的人决不会给殿下惹麻烦!” 希望如此吧!尽管对霍怀恩的信誓旦旦有一定的信心但李贤还是决定赶紧回家但心里头还是在叹气。谁让他的宅子比后世一整座花园还大若不是刻意地四处去逛家里无论是多出几百号人还是少了几百号人他都绝不会知道! 正当他急匆匆打马赶回自己家的半路上却被横里杀出的一票人给拦住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羽林军此次担负着攻坚任务的千骑。千骑果毅程务挺率众将李贤拦下之后就以下属参见上司的军礼见过旋即掷地有声地抱拳禀告。 “大将军已故泽王上金家藏私兵三百甲冑二十副;王素节藏私兵二百甲冑十副;纪王家将中有来历不明者三人;越王家将中有来历不明者二人;英王第中有一名家将疑似刑部通缉的江洋大盗……” 如果说最初李贤听着还确确实实吃了一惊那么随着一个个亲戚的名字浮出水面他渐渐有些心虚了。这别人不说英王李显是他的亲弟弟他还是清楚的就李显招人的那个调调还会把江洋大盗收进来那么他呢? 如果他没记错想当初他在凉州直接招收亲兵团的时候可是压根不问出身来历拣悍勇有力直接收进来的!这要是出问题只怕是没人会过他吧?这程务挺只顾着报告别人而根本不提他究竟是替他这个名义上的上司遮掩还是放在最后一鸣惊人? 第五百九十二章 雍王第的私货 务挺虽说和程伯虎一样姓程但此程并非彼程他的时期的猛将程明振自己自幼跟着东征西战立了不少功劳于是在父亲去世之后就受封千骑果毅算是成为了御前最精锐亲兵的头子。 李贤固然是身材挺拔一身结实的肌肉但是在他面前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仅仅身高程务挺就比他高过大半个头那魁梧劲也就只有程伯虎有得一拼。此时从王府到郡王府报了一遍之后他最后才吐出了一句关键的话。 “未得大将军之命雍王第我尚未前去查看请大将军示下!” 左羽林军大将军就是他雍王李贤这程务挺偏偏把他的两个身分割裂了开来一口一个大将军还叫得真是顺溜!李贤心里暗恼随即咳嗽了一声:“你查访过的那几家亲王郡王既然有违禁的物事和人那你都是怎么处置的?” “人收押物入库一应情况汇总后到时报天后陛下!” 这**的话把李贤憋了个半死这心里不由更加不确定了。而他把目光投向霍怀恩的时候这位亲兵头子一反往日的镇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也在担心自家那龙蛇混杂的地方。可不一会儿那脸上便镇定了下来。 趁程务挺不注意霍怀恩上来低声提醒道:“殿下既然授勋级的时候吏部官员都已经考证过来历怎么也不会有来历不明的人混在里头。再说我们平日可从来没有胡乱收过人!” 有了这么一句话李贤心中大定这一路打马飞驰卷过大街小巷却在抵达自己地巷子时吓了一大跳。曾经车水马龙的小巷子倘若因为如今的事件而少人问津也就罢了偏偏从路口开始就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都站着一个个犹如钉子似的军士一眼看上去就和到了戒备森严的军队大本营似的。 “这怎么回事?” 李贤原本还以为拱卫自己这宅第的亲兵都跑出来给人示威但细细一瞧才现所有军士他都不认识。身上的服饰似乎是羽林军的装束这时候他心中顿时生出了说不出地惊疑。不单单是他霍怀恩也脸色大变。就连带着几十骑跟在后头的程务挺也诧异了。 这羽林军中还有谁比他更雷厉风行居然敢不和李贤通气就直接跑来查这块最最难啃的骨头? 正当一群人疑神疑鬼的时候巷子中间忽然奔出来一个队正打扮地汉子。疾步近前来行了一个军礼旋即朗声道:“奉大将军将令率羽林军五百众拱卫雍王第请雍王示下!” 他没有听错吧。这五百人是来守卫他家的?李贤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旋即想起自己和那位年近花甲的同僚第一次打交道时对方流露出前辈看后辈的慈爱目光。凡事都给与方便地故事。心中顿时一暖。可旋即就头痛了起来。 老将军这帮忙也不是你这般偏帮的。这羽林军乃是天子亲兵哪里有跑来拱卫他这座亲王宅第的道理?正当他准备摆出左羽林大将军的架子把人赶回去地时候后头程务挺却拍马上得前来。 “陈大将军的好意还请大将军不必推辞这五百人在此地驻扎宵小便不敢作樂就是那些准备说情的人也不敢乱闯是好事而非坏事!”这前头地话异常妥贴好听可这程务挺仿佛又恢复成了天生地冷面人紧跟着就加了一句“时候不早大将军还是先带我进雍王第查探也好全了我所奉军令!” 对于程务挺这种一会软一会硬地态度李贤着实没法对那队正勉励了几句便策马来到自家门前在十几个护卫的簇拥下进了大门而后头程务挺叱喝一声留下二十个人在外自己带着十个人昂阔步跟着李贤一块进去了。 直到这时候外头那一群羽林军将士才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虽说人还是站得和钉子似地但彼此之间这眼神交流却不曾少尤其是那个队正更是咂舌。都说雍王是帝后第一宠爱的人这程务挺的胆子就这么大居然敢亲自上这里来查一点面子都不给? 羽林军千骑的人跑到家里来了! 这个消息一传到屈突申若耳中她立刻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烦躁。这些天外头事情多她也没少在外头奔波在家的时间并不多这一天一回来就给贺兰烟和许嫣抓住品评两个人的绣品优劣她自是头大万分。 她屈突申若这纤纤素手只会拿刀剑拿弓箭从来不曾拿过绣花针她哪里知道刺绣的优劣?好容易憋出了几句“不偏不倚”的话又听到 消息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的同时却不防贺兰烟霍来满脸的忿忿然。 “这是干什么难道怀疑我们家窝藏着刺客?” 来报信的管事并非头一次见这位小姑奶奶飚赶紧低下了头回话道:“人是和殿下一块进来的小人看殿下似乎有些烦恼但并没有拦阻的意思……” “贤儿就是太会做好人了!哼居然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不成我现在就把人赶出去!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他们撒野!” 贺兰烟怒不可遏竟是一下子卷起了袖子露出了白皙粉嫩的一截藕臂怒冲冲地就想往外冲。这时候许嫣慌忙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贺兰烟的胳膊又朝屈突申若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六郎既然没拦着大约不打紧!”屈突申若终于站出来打了圆场“你别忘了六郎自个就是左羽林大将军这名义上还是那千骑果毅程务挺的顶头上司。他既然敢把人带进门那就必定有他自己的计较。放心不知道我们家分量的人还不多谅那程务挺不敢胡来!” 屈突申若这么说顿时安抚了其他两个女人躁动不安的心连带那管事也松了一口气。然而另一边的李贤却正遭受着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犯禁的人他这里倒暂时没查出什么结果但犯禁的东西……咳咳他这里居然真的有不少! 不知道程务挺在其他亲王郡王的宅第是采取了什么样的查法但在李贤这里他的态度要客气得多前头的仆役侍女等仅仅是过了一眼就算完了只在家将身上多多留了一点心而到霍怀恩整合所有亲兵之后这位自幼征战沙场的勇将立刻就为之一震。 虽说这些亲兵满打满算上阵的次数也不会过十次但只要打的那就都是硬仗不但如此在打仗之前他们几乎个个手上都有人命。于是这群人往那里一站流露出的彪悍肃杀劲暂且不提就是那些凶狠绝伦的目光看在程务挺眼里都是一惊。 这么好素质的亲兵似乎就是他老爹自个当年都不曾有过!这么一堆人留在长安城里那可绝对是祸乱的根源! 心悸归心悸这程务挺看过名册之后却没有费心一个个去比对----这至少也是最低七品的武骑尉吏部正宗授予的勋级他犯得着和吏部顶着干么?于是他很快就放过了这数百名亲兵把重心放在了武备整理上。 雍王第的武库中大多都是御赐兵器他虽说看得目光大放异彩啧啧称羡却也没有怎么费心核查只逛了一圈就出来了。而当他进入那些亲兵的武备仓库看到满屋子的刀剑弓箭以及旁边堆得老高的一副副甲胄时脸上神情顿时变了。 亲兵的事情向来全部是霍怀恩管理李贤很少也懒得插手所以当他看到那至少有百八十副的甲冑时他也忍不住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上金的家里不过是二十副素节的家里也不过是十副可是他这里居然有百八十!这刀剑之数就算只是维持亲兵的日常武备可总数也很不少! 对了这些亲兵若是从城外进到长安城难道不会遇到盘查? 李贤哪里知道打着他的旗号外加一个个至少七品的头衔这帮凶神从城门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敢盘查。而由于屈突申若曾经和陈记铁铺的关系定作兵器更是最最容易的勾当。只有这么百八十副甲冑是辽东回来还来不及入库登记的。 饶是他平常伶牙俐齿这时候也颇有些语塞。要是换成别个好说话的将领兴许打个哈哈开开玩笑还能蒙混过去可这个程务挺分明是油盐不进的麻烦人!他总不能为了灭口把羽林军千骑果毅给撂倒在这里要真敢这样那就真的是谋反了! “人道是雍王殿下尚武我还不相信今儿个真正是见识到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程务挺终于迸出了一句话旋即又正色道:“以雍王的身份这些兵器算不得什么但这些甲冑却是军中制式兵器应有卫尉寺武库署保管。雍王自辽东归来这半年一直忙碌不堪来不及归还也是有情可原。但如今正是非常时刻还请雍王妥善处理。” 言罢他亲自拿出帐册在上头工工整整地写道:雍王第亲兵三百皂甲十副。 第五百九十三章 是卖好还是出卖 程务挺事到临头居然放他一马李贤很是疑惑。但情人家居然卖了他又怎好不受?只不过这种事情不好明目张胆地以赏赐为名进行贿赂只有在出门的时候言简意赅地表示此情必当厚报而对于程务挺带来的几个千骑他也是如示表示了一番。 很快程务挺便带着自己的几十名属下上马飞驰而去继续自己的使命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哪家人。而李贤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立刻叫来了霍怀恩现这位亲卫头子满脸的愧疚他也不好苛责。 事实上这年头虽说皂甲之类的东西是严格管制物品但打完仗或者使用完之后一定记得归还武库署的毕竟是少数就比如他自个压根没想起来从辽东归来就应该让自己的这些亲兵立刻解甲。 “你现在去一趟卫尉寺把卫尉卿给我找来。”李贤一句话吩咐完见霍怀恩二话不说便要上马走人他忽然又回过神忽然出口将人叫住“且等等你先去把长安武库署令找来别惊动卫尉寺的其他人。” 霍怀恩答应一声立刻就走了而另一头程务挺出了安定坊就放慢了马回想起了刚刚看到的一幕。那么多精良的装备那么多悍勇的亲兵虽说还不至于有老爹形容的当初太宗皇帝玄甲精兵的规模但谁能说得准将来的事? 李贤莫不是真的有那种意思? 他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地冷汗可如今身边没人可以商量。也不好找人商量。这么停马伫立了一会寒风阵阵袭来不停地往脖子衣缝里头钻不多时他就感到浑身冷得几乎要冻僵了。回头见随行几十的军士也同样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他赞赏地点了点头淡淡令一声便继续前行却是往临川长公主宅第去了。 与此同时某个奉旨述职风尘仆仆的人也带着十几个随从进了长安城。一路上紧赶慢赶一进城却看到满街不是差役就是兵士。行人几乎不见踪影四处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他不禁生出了一股子忧虑带人直奔尚书省兵部缴还了书令他又来到了政事堂求见执政宰相。却不料扑了个空。 “天后召见宰相们全都到紫宸殿去了。” 如果说起先还只是忧虑那么这时候他就真正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只得留下口信暂时先回去这才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却只见迎面几十骑人马呼啸而来为的人正是有一面之缘的程务挺。便扬声打了个招呼。 程务挺刚刚从临川长公主宅第出来也查到了一些违禁之物正准备汇总了一块向武后汇报。却不料在门口撞见了这么一行人。细细一分辨。他立刻下马行礼道:“原来是裴大都护回来了。恕末将失礼!” 裴行俭和程务挺并没有很深的交往但曾经执晚辈礼向程务挺地父亲程名振请教过一些兵法。如今两相厮见少不得客套一番。闲话过后他就问起了长安城这般大动静的缘由结果听得解释之后他登时脸色一沉想说什么最终却都吞了回去。 虽说交情寻常但程务挺身为千骑果毅消息很是灵通曾听说过裴行俭此次回来乃是李大帝亲自点名很可能要进政事堂当宰相的因此也不便过于冷淡于是约定来日再去拜访。告罪一声之后他便下马急匆匆地进了宫。 裴行俭冲着那背影凝望许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上路还没走几步只见远处启夏门大街又是烟尘滚滚待到那一拨人马上前他和为的那个人一对眼时竟是双双愣住了。 “哈裴大都护什么时候回来地?也不及早告知一声我好亲自去迎接一下你这位西域名将!” “雍王如此说我可就要惭愧得无地自容了。”裴行俭虽说总共就和李贤打过一次交道但对李贤的印象却很不错此刻见对方说得亲切便莞尔笑道“若我是西域名将那雍王可就是西北名将和辽东名将了!” “咳我如果这也算是名将那天下只要能打仗的就都是名将了!不过是别人往我脸上贴金我有几斤几两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这说得好听叫文武全才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文不成武不就半吊子而已!” 李贤笑呵呵地自嘲了一句旋即想起自己地目的也不敢和裴行俭继续闲磕牙遂拱拱手道:“裴大都护远来辛苦我还急着进宫这就不多说了。改日我可要到你家里去讨酒喝你就备好美酒等我吧!” 见李贤根本不等他回答带着一群随从就飞驰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裴行俭只得摇头苦笑 :兼的官职也就只有当初当过秦王的太宗皇帝李世民可以与之并肩。可这位倒好当着一个中书令竟还是如此做派。 苦笑过后他便带人匆匆回家。自从升任安西大都护之后李治便为他在长安城中赐第永宁坊地方宽敞自不必说主要是左邻右舍没什么实在撇不开地熟人胜在亲近。人说近乡情怯他这个曾经担任过长安令的人再次回到长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甸甸压力。 想当初他被贬西州乃是因为在背后说过武后一些不好听地话天子召他回来是好事可如今李治失明不能理政事太子也身体不成大权完全旁落在武后之手那一位会容许他执掌政事么? 要是往常兴许李贤还会有工夫揣测一下裴行俭回来之后政事堂地最新格局。可现在他满心都是自己家里堆着地百八十皂甲哪里有时间考虑其他?最初他是想把东西偷偷归还卫尉寺武库署的可这事情是程务挺先揭穿地他若是自欺欺人这么做了还不知道传开来变成怎么个模样! 得人家老廉颇都知道负荆请罪他也干脆照做一回吧!除非他也和便宜祖父李世民那样大权在握否则这逼宫一事就不用想了。而且这不是自己主观要动而是被人家逼着动这简直是自己送上去任人宰割。 在这样的体悟下他很快来到了紫宸殿。然而把门的两个禁卫却满面歉意地表示武后刚刚吩咐下来任是天塌下来也暂时不管哪怕是天子来也得暂时挡驾。话虽如此李贤却知道倘若是自己的皇帝老子来了武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人挡在外头的。 “这里头究竟是谁这么一本正经?” 由于李贤是长驱直入惯的所以两个禁卫看见他不是坚持要闯进去自是松了一口气便讨好地笑道:“还不是政事堂五位相公在议事。原本雍王殿下就是进去也无碍的奈何羽林军千骑果毅程务挺刚刚火烧火燎地跑来求见不多久天后陛下就传下了如是吩咐我们也觉得莫名其妙。” 程务挺的动作居然那么快! 李贤心中骇然但转念一想这着急也是白着急他索性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刚刚紧闭的两扇大门却被人推了开来紧跟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影鱼贯而出面上都写着阴郁和不满。尤其是为的老上官那紧缩的眉头就是一个大疙瘩。 “这程务挺实在是太妄为了!不过区区一个术士被杀用得着惊动那么多王公大臣?还跑到亲王公主宅第去查证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还没出来就愤愤吐出了这么一句话紧跟着上官仪就瞥见了李贤眼睛登时一亮一瞬间无精打采变成了活力四射他几乎一个箭步抢出门来笑嘻嘻地和李贤见了平礼旋即就暗示自己这些人是被武后赶出来的让李贤这个当儿子的进去劝解劝解。 甭说武后有令在先就是因为程务挺已经先而至进了里头李贤也不能贸贸然闯进去。于是他指着那两个禁卫把武后刚刚的吩咐一说旋即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然而上官仪虽一脸失望却也没有放过他一把抓定了他的袖子轻轻松松就把李贤拉到了门下省的政事堂。 李贤当然可以挣脱上官老头问题是如今老上官也已经六十好几要是把人摔倒在地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前去参加那劳什子的议事。 仿佛是注定这一天就是倒霉的日子政事堂的六人联席会议仅仅开到了中间时段外头就忽然响起了叩门声裴炎示意记录的书吏前去开门结果那竟是满面恼怒的武后。后者一进门也不顾宰相都在场直接把李贤拎到了一边。 一番声色俱厉语极快的训斥之后武后便把一本册子丢给了上官仪**地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日子长了贵冑们竟然连律法也都忘在了脑后在家里都敢私藏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宰相议决贤儿也在其中就先回避吧!” 李贤还没从刚刚那训斥当中回过神就听见这么一句话顿时惊到飞起。正准备硬着头皮分说两句却不料武后压根没给他机会。就在出门的一刹那武后忽然回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旋即就带着几个内监气冲冲地出了政事堂。 第五百九十四章 闭门思过,愈演愈烈 马齐喑。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目下的朝堂格局兴虽说裴炎和刘祎之都是武后一手提拔的人李敬玄属于亲武后的派系上官仪如今也存着多一言不如少一言的态度但是仅仅是一个郝处俊还有尚在辽东不曾回来的刘仁轨就足以对武后构成威胁。 所以尽管武后有天子这个后盾不少事情上还是摆出了虚心听取大臣建议的气度。至于听了之后纳不纳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然而像皇后怒闯政事堂这种勾当自从政事堂合议的制度建立之后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老上官怒虽怒但在看完了帐册之后就无言了。等到一本帐册在一群人手中转了一圈到了李贤手上他就只见自己的名字夹杂在一群王公贵族中间并不起眼。 他满脸懊恼地将东西还给上官仪又向其他宰相拱拱手:“各位母后刚刚教训的是我现在就回去闭门思过至于处分就请各位相公一起商量吧。” 言罢李贤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这一下子就溜出了门。等到上官仪第一个回过神的时候外头哪里还有李贤的踪影?这时候老上官方才恼火地使劲一拍桌子露出了少有的怒气:“天后陛下这不是给我们添乱么?好容易把雍王逮住了他也老老实实处理政务不曾偷懒如今他这闭门思过指不定怎么逍遥!” 上官仪打头第一句话可谓是惊世骇俗别说裴炎刘祎之。就连李敬玄处俊也给吓了一大跳暗道这位气度风仪天下无双的席宰相怎么会一下子这么失态。等听完全文刘祎之就不免窃笑了起来----还道上官仪一味偏帮李贤敢情这一位是在懊恼少了一个壮丁啊! “依我看天后是在借此警告各勋贵对于雍王如此疾言厉色大约也只是一时不快而已。”裴炎这宰相没当上几天宰相气度却先练出来了说话慢条斯理很有派头。“这唐律之中对于王公贵族私藏甲冑和身份不明之人都有定例虽说不能乍然太严厉但总归是有例可循地。” 这时候就连一向古板的郝处俊都揪着下巴上的胡子点了点头:“也是。十副皂甲算不得什么大罪罚雍王一年俸禄就可。若是让他闭门思过岂不是遂了他的心愿?” 这样一个提议在其他四位宰相中间几乎是毫无异议全票通过。当然倘若他们知道李贤家里的皂甲不是十副。而是接近一百这个数量那么绝对不至于这么轻松。就比如正在回家路上的李贤这时候脸上表情就精彩得很。 “杀鸡给猴看?这就算要杀鸡也不至于逮住我这只吧?” 虽说寒风一阵接一阵地往脖子里灌。但李贤却没有半点感觉只顾着在心里回味刚刚老妈看似劈头盖脸的怒骂。刚刚一时被打懵了没注意如今想起来。仿佛那些话颠三倒四就是那么几个意思----没出息。不争气。就知道惹麻烦----而真正和这件事能搭得上边的重话则是一句没有。按照这个道理来算程务挺似乎在武后面前也维护了他一下子。没说实话? 他和程务挺没多少交情啊难道是因为他做人比较好所以谁都乐意帮忙? 李贤越想越想不通索性就干脆不想了。来到自己家门口把缰绳一扔面对前来迎接的总管和管事他立刻就高声宣布了一件事----从即日起除了采买不准任何人出门谁来都不见。至于理由他只说了一点他从即日起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这个新鲜地词让整个家里从上到下的人都傻眼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而李贤前脚踏进书房后脚霍怀恩便满脸沉重地跟进来请罪在后面腿脚麻利的屈突申若和贺兰烟看到这古怪的一幕一时都搞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还不都是那个术士惹地祸!这么大的本事偏偏就轻轻巧巧被人杀了而且还是死在大街上!要不是母后为了他的死而大张旗鼓我至于那么倒霉么?” 李贤火冒三丈地骂了一声之后见霍怀恩趴在地上仍然不肯起来顿时没好气地上前用力拉了一把。奈何他的力气虽然大比起霍怀恩仍然有些差距用力拽了一把竟是好似铁块似地纹丝不动。气急败坏之下他不禁把相扑中的招数用了出来后腰猛地一沉这胳膊配合肩头一使劲一下子把霍怀恩四脚朝天绊倒在地。 看到对方惊愕莫名的模样他忍不住心情大好竟是指着霍怀恩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霍你也有这一天!看来上回从辽东出地时候老的绝学还有点用场!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一点小事至于这么缩手缩脚么?我就算闭门思过大门一关把人都挡在外头谁知道我在里头干啥?” 霍怀恩陪李贤视察过大牢之后就担心自己的莽撞会不会带来麻烦而本着士为知己者死地原则他甚至还想好了如果有事自己应该采取地对策。总而言之只要不连累李贤就行----当然他地小九九也很明确搭上李贤他就真完了这要是保住了这位亲王他总不至于像那些曾经的同行那么倒霉。 谁知道李贤竟一点都不怪他! “殿下……” “咳男子汉大丈夫别扭扭捏捏地!总而言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程务挺记下的那十件皂甲之外的其他货色都给我撸平了。做好这件事那你就是大功一件什么事都没有!”李贤看霍怀恩还呆在那里顿时没好气地又瞪过去一眼“干吗难道非得我给你一顿大棍子才好受?还不快去?” 霍怀恩急匆匆这么一走屈突申若忍不住莞尔至于贺兰烟则是笑得花枝乱颤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问清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贺兰烟便对程务挺更是愤愤而屈突申若却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千骑乃是羽林军战斗力最强的序列之一倘若这家伙是有心向李贤卖好倒是值得注意一下。 不过究竟是此人向武后做了瞒报还是武后即便知道李贤这里私货多多也没心思计较? 李贤闭门思过的事情固然是一件大新闻然而一大堆王公贵族家里私藏身份不明之人乃至于皂甲弓弩等物的消息却是一件更大的新闻。如果说皂甲上头犯事的人太多还有解释的余地甚至可以妄想一下法不责众那么某位倒霉的正在竞争驸马候补的破落贵族后代则因为搜出了五具弓弩而一下子成了阶下囚。 弓弩可不是弓箭只要经过训练射出五百步近千步并不是不能企及的事向来是都城中管制最严的东西。别说五具只要是一具就很可能是要命的。 于是随着一个接一个人的锒铛入狱随着雍王李显王素节英王李显等等无数皇族一个个从申斥罚俸到降官一阵寒彻入骨的阴风仿佛在一夕之间席卷过境就连一向以贞孝闻名的临川长公主也吃了一点小亏。当然某位最会做人的长公主是不会计较这点面子问题的而她也成了第二个闭门思过的人。 皇姊闭门思过纪王李慎顿时成了最最高兴的人因为不会有人耳提面命地教训不会有人成天把他从头管束到脚。然而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由于长安城的严打风越演愈烈他找不到士子来应和诗赋找不到人来谈天喝酒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难寻。三天下来他不禁后悔自己干吗那么洁身自好要是藏两件皂甲在家里至少也不会这么显眼! 看看和自己一道留在长安的越王李贞好歹还因为收留了一个江洋大盗当护卫而遭到申斥外加从都督降为刺史的处罚! 他也不那么想当官不当都督当个刺史不是很好么?再说这长安城固然风流繁华可其中的水也太深了姊姊临川长公主虽然罗嗦但还是帮了他不少忙的!不管怎么样正月过去之后一定要回去这地方再呆着他就干脆疯了算了! 然而仿佛是考验人们心脏的承受能力。当有羽林军在东宫马坊里头找到了三百具甲冑时上至帝后中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一时之间愣住了。而一直在闭门思过消息却异常灵通的李贤在知道这件事之后自然是气得七窍生烟。 这都是谁做的好事于他李贤身上还知道遮掩两下到了太子身上怎么就不知道变通?这太子左右率府乃是太子的直属亲兵少说也有千八百人某次训练之后忘了归还皂甲也是很自然的事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拿出来宣讲么?再说了李弘病恹恹的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谁那么无耻缺德! 于是闭门思过五天的李贤人不能出场洋洋洒洒一大篇文章就送上去了。他虽说不是最善于文但是在罗处机的润色下那语句绝对是花团锦簇之中犹带着犀利锋锐。虽说通篇没针对一个人但却指出了一个中心----查办明崇俨被刺一案的官员没选择好! 第五百九十五章 李贤的举荐,狄仁杰的喜事 门思过对于官员来说算不上处罚甚至这种另类的申在任何官方制度之内但在中书省对外旨的时候常常会有这么一条。然而李贤这炮轰一出紧跟着就被武后和政事堂联合请了出来。 前者的意思是你既然认为不好那就推荐一个人出来;后者的意思是我们都已经忙到脚不沾地了你这个亲王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对于前一个要求李贤自是胸有成竹地抛出了早就预备好的方案推荐了大理丞狄仁杰;而对于后一个要求尽管他有心再偷几天懒但最终还是只能低调复出。 可是面对上官仪草拟的罚俸一年的处罚他却着实感到气结。蚊子再小也是肉要知道大唐的官俸可比后世要强虽说他的封邑并不算大那点出产钱粮还不够他养家糊口的但如今以亲王之尊进入了宰相序列这日子就很好过了。禄米加上职田再加上四季补贴和其他林林总总一大堆他这一年的损失少说也有几十万钱之巨。 而李贤的推荐在宣政殿朝会上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狄仁杰上任大理丞两年每年破案数百件平均一天两三桩且没有一例冤假错案这对于整个大理寺来说都是很少见的。于是进入大理寺工作的官员都要面对空前的舆论压力。 以前只要勤勤恳恳那就是好官现在你要是不如狄公仁杰那就是饭桶。 所以。李贤的举荐对于大理寺地上上下下都是一个空前利好消息。因为只要这一位高升出去那么剩下的人就不用日日面对那样一个可怕的人物也就没那么大压力了。大理寺少卿亲自领衔作推荐洋洋洒洒历数了狄仁杰的丰功伟绩底下更是一大堆的官员联名。在这样的情况下升职令和委任令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在无数人的企盼中新任侍御史狄仁杰走马上任。侍御史的职责就是审讯案件纠劾百官。而他上任之后面对的第一桩大案就是让长安城上下惶惶不安百官人人自危地明崇俨遇刺案。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黎民百姓都对他寄予了殷切的希望。 不知道应付了今天第几拨同僚的询问饶是狄仁杰勉强也算是铁打的人。这时候也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几乎在离开大门之后本能地宣布关门。虽说他有志于做出一番大事业同时也希望和同僚处好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地愿意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这种意义不大的应酬上。 顺便提一句狄公仁杰大人在大理丞任上功勋卓著屡获褒奖所以早就没住着李贤的房子。而是由李大帝御口钦赐了一座。对于一个六品职事官来说能够被皇帝记得名字就已经是殊荣更别提天子赐宅了。 此时。两扇体面光鲜地大门缓缓关上。然而。当大门之间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两个人影几乎是紧擦着最后一刻闪了进来。站定之后前头的一个人还弹了弹衣角对后头的那个人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间不容好本事!” 狄仁杰闻声回头一看见那人原本到了口边地推托之词立刻吞了下去脸上一下子布满了笑容:“我还准备谢客想不到这最后关头居然是殿下来了!虽说殿下举荐我我是该感激一番可殿下同样害得我下朝之后忙着接待客人我又苦恼得紧!” “哈哈哈哈以后若是老狄你升任宰相这门庭只怕会更加热闹到时候你才会真的烦恼!” 李贤自己就是不拘小节的性子对于部分老古板实在是敬谢不敏所以觉得狄仁杰适度地油滑很有好感。事实上历史上地这一位若不是因为知道进退善于把握尺度早就和其他人一起丧命在酷吏手中了。而当他看到自己**裸地说出宰相两个字狄仁杰也并未推辞谦逊便知道自己果然找对了人。 他就知道大唐决没有无欲无求地人! 霍怀恩被狄家的仆从安排到另一边去招待李贤便和狄仁杰登堂入室这才一坐定蓉娘便亲自出来奉茶上点心。看到那张熟悉地脸李贤不禁莞尔一笑:“蓉姐这日子大约舒心得很以前我瞧着你下巴还有些尖如今竟然是圆出来了!” 李贤本是常来常往的人只是上次征辽东回来之后就是事情多多竟是有近一年没登门。今次一见蓉娘心中自是极其欢喜。只是没想到他依旧如往日那般口无遮拦她便脸色一红而狄仁杰也同样是有些不。 “有一件事好叫殿下得知蓉娘已经有喜了!” 这狄仁杰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说明李贤立刻眼睛瞪得老大目光更是本能地下移到了蓉娘的小腹上。结果蓉娘在他灼热的目光中再也忍不住竟是连进行到一半的倒茶工作也没心思做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去还是狄仁杰苦笑着接手。 这时候李贤方才反应了过来但心中的古怪劲头仍没有化开。这自从阿萝怀孕之后跟着就是程伯虎和李敬业的那口子如今竟然连蓉娘也加入其中了。其他人还好倒是蓉娘不管从古代还是现代的角度那可都是高龄产妇这狄仁杰还真是…… 见面前的茶盏冒起了腾腾热气李贤便回过神干咳一声少不得道了声恭喜接下来就开始天南地北胡侃不曾提到一句正事。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他告辞带着霍怀恩离开蓉娘方才现身出来脸上的红潮虽说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忧虑。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狄仁杰自然知道她最担心的是什么遂轻轻抓过她的手拍了拍:“放心我有分寸。天后陛下无非是想要震慑百官如今火候已经到了自是到了把真正的黑手抓出来的时候。其他的事情我兴许没法子但在断案上头我还有些心得。” “可是……可是我听不少人说此次的事情是六郎他……” 见蓉娘欲言又止狄仁杰顿时笑了起来。此时也没别人在场他竟是破天荒亲昵地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这雍王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他平生最不肯的就是吃亏这既然把我推出来无非是准备给某人一个教训!好了朝堂上的事情你少担心你只需管好你肚子里的孩子!” 见蓉娘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温柔的表情他顿时想起了刚刚李贤的话。倘若按照那说法事情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明年差不多的时候竟是有四个孩子即将出世只是不知道谁家男谁家女。然而倘若他知道李贤的想法只怕会背过气去。 回到家里的李贤直奔阿萝的院子一进门便一个箭步冲到阿萝的小腹前把头贴上去聚精会神地倾听。好半晌他在直起腰见阿萝坐在那里莫名其妙他便嘿嘿笑道:“虽说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但我决定了这一胎你一定要生个儿子!老天要是保佑就让敬业伯虎还有老狄他们三家都生个女儿到时候让我那儿子大雄威把她们都娶过来!” “喂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阿萝闻言大羞忍不住抓住旁边一个白玉枕劈头扔了过去“孩子还没生出来你就想着祸害别人家的女儿!” 李贤一把将那白玉枕捞了个正着脸上却笑得更欢了:“这怎么叫祸害我的儿子当然像我这还会差么?当然如果生了个女儿那他们三家就一定得生儿子让他们为了我那宝贝千金打破头去吧!” 对于这样的奇谈怪论阿萝着实无法索性也就由着他胡说八道。自从知道自己竟是拔了头筹她心中便总有些惴惴然直到武后和家里三位名正言顺的女主人都是流水不断地送来各色用品她才稍稍安了一点心。只是每每想到明徽她就感到心中沉重。此时见李贤心情极好她便趁机问道:“明徽似乎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了殿下你究竟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李贤原本尚好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来。这东宫查出皂甲三百武后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而李弘却上书自劾可那自劾书却有如泥牛入海动静全无。虽说这母子之间看似没有隔阂但他那老妈的思维方式与众不同谁知道她究竟怎么想的? 至于明徽肚子里那块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老妈对媳妇孙儿之类的晚辈向来没什么宽容心很可能是绝对不在乎的。这要怎么说才能解决麻烦他还真的没有把握。要知道武后一向对阿萝偏爱有加对明徽可从来没好脸色。 他坐下来轻轻抚摸着阿萝的小腹一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世那声音中顿时充满着无穷无尽的自信:“我办事你就放心好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狄仁杰也会耍小心眼,术士的集体遭难日 听狄仁杰接手办案某些人很是紧张了一阵。但是以前负责此案的官员一样也是只管抓人审讯并没有什么奇招的时候这些人就渐渐放下了心。几天下来更有人在背地里嘀咕什么断案如神头悬青天不过是传言厉害而已。 悠闲堂中坐自有上门人。 就在狄仁杰悠闲坐堂的第四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上门奏事的人。要说奏事兴许不太明确事实上这是一个前来告密的年轻人。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脸谨小慎微一面说话还在一面东瞅西望一副担心别人知道的样子。 而他说出的事情就是狄仁杰这样素来处变不惊的人也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的表情夹杂着错愕夹杂着不可思议但隐隐之中还流露出另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当下狄仁杰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不紧不慢地喝道:“兹事体大你若是有半句虚言当坐诬告之罪你可明白?” “小人若有半句虚言管教天打雷劈!”那年轻人连连叩头赌咒誓竟是浑然一个老实人模样看在旁人眼中异常可信。而狄仁杰却在听到这话之后微微笑了起来。既然是告密的人能指望他怎样老实? 虽说侍御史并没有完全的执法权能动用的最多就只有差役而非兵卒但狄仁杰此次受命得到的权限极大很快就知会了羽林军。很快。千骑果毅程务挺就奉了顶头上司之命匆匆赶来。一听说事情忽然急转直下镇定如程务挺也是一时之间犯了难。 不说那人在民间也颇有声名而且在皇帝皇后面前好歹是兜得转地不比那些寻常官员。而且此事非同小可搞不好又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子到时候可就真的麻烦了。 程务挺把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看见狄仁杰在那里捻须微笑。不禁万分奇怪。这么大的事情狄仁杰就算是宰相也不一定能担保四平八稳地查下来怎么这家伙还这么镇定?于是他眼珠子一转。便试探着问道:“狄公莫非有把握?” 狄仁杰官职不高年纪比起人家老头来也不算太大但自从他在大理寺丞任上创下了赫赫声名之后就算比他官职高的。也往往会尊称一声狄公久而久之他也就笑纳了。见程务挺如此问他便笑眯眯地示意对方过来在其耳边嘀咕了好一阵。 两个男人耳语虽说并不是新鲜事。但狄仁杰说得脸上含笑程务挺听得心里冒凉气到最后分开的时候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极其不自然。若是此时有人闯入。必定会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吓一跳。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程务挺忽然咬咬牙道:“狄公……此事非同小可。你就这么信得过我程务挺?” 狄仁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依旧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半晌才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区区羽林军千骑果毅又怎么能够容得下程大人?程大人志在沙场只不过如今尚未有好机会。若是一朝脱颖而出大将军之名又怎在话下?此事确实有风险若不是程大人这样有担待的人我又怎敢出此下策?” 唐人讲究及时行乐但同时对功名地追求也是后世人瞠目结舌的而他们也从不讳言这一点。就比如程务挺对于自己满腹军略武艺不凡却被拘泥于皇帝禁卫军这样一个地方很有些不满平时偶尔也会牢骚。之前对武后奏事的时候他已经给自己结下了一定的善缘因此这时候深思熟虑之后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好狄公一介文人尚不知退缩我又何惜此身!”拱了拱手之后程务挺言简意赅地说“程某和麾下千骑便听狄公调遣!” 由于家中即将添儿进女所以政事堂地宰相们对于李贤的要求并不算高一是不能迟到二是不能消极怠工这早退的事情若不是太过分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其实无论上官仪李敬玄郝处俊三个老的还是裴炎刘祎之两个新地这都是一等一有能力的人才并不需要李贤锦上添花但有了李贤的联合署名在不少事情上就能轻松一些。 这就是宰相们放在台面上的小九九。 所以辛时三刻李贤再次偷溜回家结果正好在家门口撞上才要出门地屈突申若。后者站在那里歪头看了李贤半晌忽然扑哧一笑竟是一句话没说上马就 下一个李贤呆在那里莫名其妙。而当他按照这些天个去阿萝的院子里探望自己尚未出世地孩子时听到地就是阵阵欢声笑语。 诺大地厅堂中除了贺兰烟许嫣阿萝和哈蜜儿的熟悉身影还多了好些风姿绰约地女人正可谓是热闹十分。不但有李焱娘苏毓傅燕蓉阿梨小高还有早就应该成为重点保护对象的殷秀宁和于文。一想到这两位身怀六甲的居然一路车马颠簸跑到了这里李贤就感到一阵头皮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李敬业程伯虎两个非把他家里拆了不可! “六郎?” 眼尖的李焱娘一看到李贤眼睛登时大亮蹭地站起迎了上来笑嘻嘻地打招呼道:“看来申若之前说得还真是没错你就是幸运星!这阿箩一怀上小殷和小于就都有了!剩下的几位只要再努力一把明年的这时候大家就都可以抱上一个好好玩了!” 对于这样一个宣言李贤立刻傻了眼但只见在座的所有女人几乎都露出了欣然同意的表情他顿时再也说不出话了。至于那两位孕妇是怎么到他家里来的他也实在没有心情多问总之只要身怀六甲的阿箩没有随处乱跑就好。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十个八个女人凑在一起莺莺燕燕自然更加热闹。而李贤既然好死不死撞上了这样的聚会少不得许下无数念想从新衣到新制化妆用具再到脂粉饰总而言之人人都知道他名下的产业好东西最多这逮到机会又怎会不好好敲诈? “成了成了各位小姑奶奶只要我家几位有的以后我都原样给你们送去一份不行么?”李贤固然是举双手投降心中却在那里痛骂那几个放任老婆在外头胡混的家伙----南道他李贤就信誉这么好他们居然敢任由自己千娇百媚的妻子单身前来这雍王第? 房间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接下来也不知是谁人提议几个动刀动枪胜过动绣花针的女人竟然在那里商量起了如何为小孩缝制衣裳。觑着这个空档李贤正想开溜谁想却让眼疾手快的李焱娘抓了个正着。 “推出去一个狄仁杰你就以为事情解决了?” 李贤原本还以为这个大姊头二号准备关照一些育儿须知谁知道人家一张口就是这么一句他到有些措手不及。看看那些商量得正起劲的莺莺燕燕他本能地挠挠头旋即两手一摊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办案的事情有专家再说不是还有伯虎他老爹么?” “哼既然如此霍怀恩这些天偷偷摸摸在外头奔走干什么?” 不是吧这霍怀恩的行踪那么诡秘这李焱娘怎么知道?李贤不可思议地反瞪着这一位现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依旧和当初第一次看见没有多大区别只是那流光溢彩的眼睛如今更加含义丰富他不禁泄了气。 这屈突申若和李焱娘还真是两个最最难对付的女人……从某种角度来说甚至比他老妈更加难对付! “好吧我确实在查这伯虎他爹一招扫尽长安的地痞流氓狱卒都来不及审我就让老霍出马去看看。不管怎么说这些地头蛇总归会察觉到某些蛛丝马迹这兴许被我抓到什么痛脚也不一定。”说到这里他词锋一转忽然反问道“我说焱娘姐你怎么消息那么灵通?” “我……” 李焱娘才说了一个字外头就忽然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个人卷长袍正是昆仑奴李沧。一看到满厅堂的女人他也没有低头而是疾步来到李贤跟前这才低眉顺眼地禀告道:“主人罗先生说有紧急大事要和你说。” 李贤正等着李焱娘戳穿谜底谁知这斜里忽然有人打搅。虽说很是败兴但他知道罗处机这家伙绝对不会无事上门----自打他正式开府这雍王第和雍王府就算分开了罗处机自然也就搬到那边去住了。 而他匆匆来到外头就被罗处机犹如炒豆似的语给吓了一跳旋即更被他带来的消息惊了个半死。这是术士集体遭难日还是咋的?明崇俨刚死郭行真居然失踪了最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号称年过百岁的袁天罡居然也快不行了这都是什么事! 第五百九十七章 袁天罡的《推背图》 为曾经最赫赫有名的活神仙袁天罡越老越低调此盘桓的最后时日更是少有人知道。他不服药也不就医每日便在徐家特意安排的道观中散心。这里春有桃林夏有荷花池秋有桂花香冬有梅花红虽说不是城郊却少人打扰最是清幽之地。 然而活神仙的寿数也有尽头在一日踏雪看梅之后感染风寒之后袁天罡便卧病不起即使在这个时刻他却依旧不肯服药让徐嫣然为之一筹莫展。 “李绩高官显爵生病了尚且不肯芶延寿数我这个槛外人倘若为了勉强延年益寿去吃那些药汁子岂不是惹人笑话?”虽说已经重病但袁天罡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沉稳“我这一生断人寿数前途无数自己却还活了那么久已经什么可遗憾的了。” 徐嫣然跟随袁天罡这一年多来精习道家典籍无数尽管名分上不是师徒但情分上早就将老人视为了师长。此时听他说得豁达她却依旧心中不忍可之前劝说无数也是白搭她便寻思着另外找突破口。 “那真人可还有什么牵挂的事或是未完的心愿?” 说到心愿袁天罡顿时一怔紧跟着便露出了微笑:“我这一生孑然而来孑然而去哪里有那么多心愿。这死之前还有嫣然你这么一个佳人相伴只怕是世人都要殷羡我这老家伙的福气了!只可惜……” 轻轻吐出最后三个字他便掐断了话头。眯着眼睛看着屋顶地梁柱再也没有开口说话。而徐嫣然怔忡了一会忽然想起了袁天罡曾经提过的事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一出门她便看到楚遥满脸焦躁地在外头等着手中还提着一包东西许是因为太冷还不时轻轻跺着脚。 “阿遥你怎么来了?” 楚遥一看见自家小姐出来。赶紧三两步奔上前去正要嚷嚷却接到了徐嫣然一个警告的眼神赶紧吐了吐舌头随即低声道:“刚刚雍王忽然上我那个酒肆去了。说是听说了袁真人染了重病托我前来看看还送了这么一包东西。” 李贤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徐嫣然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旋即便接过了楚遥手中的那包东西。可当她问起里头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楚遥却一问三不知大摇其头。 “这雍王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不许我拆开。我寻思他神通广大说不定真的和袁真人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所以就只能强压好奇心先送到这里来!”话虽如此她却紧赶着撺掇徐嫣然道“小姐。雍王可不曾说不许你拆开。你就拆了给我瞧瞧解解馋吧!” 徐嫣然掂量了一下东西的分量。又用手捏了捏外包装觉既不是自己想象地药材。也不像是什么珠玉反而像是一本书的光景。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打消了先睹为快瞧一个究竟的念头----不论是家教还是一贯为人的秉性她都做不出这样失礼地事。 “我把东西送给袁真人你且在这里等着!” 见徐嫣然不容置疑地转身回房楚遥不禁大为失望。她原本盘算着待会从自家小姐那里问个明白可谁知道不一会儿徐嫣然竟是空着双手又回转了来。而她所听到的解释更是让她大失所望----那个牛鼻子老道居然神神秘秘不许别人在旁边。 事实上袁天罡抚摸着那个蓝布包裹心中就隐隐约约有了些计较这才会让徐嫣然回避。当他解开包袱看到里头的一本线装书的时候饶是心有准备也不禁呆了一呆。封皮上地三个字他都认识可结合在一起他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推背图这是什么意思? 信手翻了几页他最初是惊愕旋即莞尔最后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与其说这是谶纬之学不如说这是仿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的文体神怪之处暂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其中用词诙谐有趣他袁天罡竟是变得更加玄奇仿佛真的成了6地游仙一类地人物。 他几乎是手不释卷足足看了一个时辰到最后方才重新合上书把目光落在了封皮上见落款赫然是无名居士四个字顿时更是忍俊不禁。紧跟着他方才想到此书和以往看到的新书有些不同忍不住又颠来倒去翻看了一下字迹印刷心中渐渐明白了李贤的意思。 虽说书中大多是他袁天罡地传说故事但在几件大事上却大费笔墨。其一是他曾经给武后看相其二则是子虚乌有地断李治李弘父子命数其三则是大唐之后一百年。当然这最后一条基本上是尽往好处写任何君龙颜大悦。 这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还真是李贤处事的风格! 将那本书塞在了枕头底下他方才轻轻拿起小槌敲了一下床边地铜钟。当看到推门进来的不是日常服侍自己的小童而是徐嫣然和楚遥时他不禁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至于那异常有趣的故事是否给别人分享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事实上这本所谓的《推背图》是李贤策划已久的大制作之一。之所以没有随便把越时代的印刷术早早拿出来就是因为他看中了批量印刷的巨大前景之前纵有印书那也只是小打小闹而且也只是用的雕版。虽说如今这推背图的主角少了一个李淳风但料想那位年前去世没多久的太史令也不会希望自己变成神怪志异小说的主角。 虽说对袁天罡很有好感但这种节骨眼上要是让人知道他去探望了老袁那么以讹传讹之下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所以他干脆就出此下策。然而对于另一桩郭行真失踪的麻烦事他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两个小道童一问三不知八个杂役面色茫然最最夸张的是门窗紧闭的丹房之内打开来之后竟是空空荡荡里头从丹炉到架子到其它炼丹原料和设备全都无影无踪。换句话说这不但是密室人失踪事件而且还是物件失踪案件。这还不算某个小道童在看见空空荡荡的丹房之后忽然一嗓子吼出了一句话。 “东岳先生肯定是飞升成仙了!” 靠人家只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郭行真就算真的白日飞升也没道理把丹炉这些东西统统带到天上去吧!李贤心中嘀咕那个小道童没见识却不想其它几个闻讯赶来的官员却在那里大大点头脸上的殷羡表情藏都藏不住。 大唐既然把道教祖师老子奉作祖先这对黄老之术和道家方技之学自然也是推崇备至从皇帝到百官到黎民百姓几乎没人不想长生。如今一想到某个活生生的人居然从密封的丹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除了成仙还有第二种解释么? 这年头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李贤赶到的时候这丹庐中已经来了好几个官员只不过都是五六品的官。但一个时辰之内好些曾经拜托郭行真炼丹的高官竟是纷至沓来把原本宽敞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这其中王公贵族都是一把把的。 “只怕这不是什么成仙而是畏罪潜逃吧?” 这种说法也忽然冒了出来而这正是和李贤最担心的事不谋而合。虽说说这话的人只是他一个远房的不能再远房的堂兄但这同时也说出了不少人的疑惑。然而当那个小道童一口咬定眼看着郭行真进了丹房结果送到门口的饭菜都没用过最后还是直接从长安县叫来差役而且门窗都是在他们的监督之下打开的这种说法才稍稍被压了下去。 若是说明面上和郭行真的交情李贤绝对算不上最最起眼的那一个这不此时此刻正有好几位他爷爷辈的亲王正在里头捶胸顿足痛悔自己的救命丹药没有了那模样绝对可以算得上如丧考妣。同时也有在旁边端着云淡风清笑容看热闹的比如说纪王李慎和越王李贞。 李贤如同泥鳅一般挤了过去笑嘻嘻地问道:“八伯和十叔难不成也委托郭行真炼丹了?” 李慎一看到李贤便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抢在前头耸耸肩道:“我是读书人这读书人怎么会相信这种方术末技?”这话一说完他便瞥见了李贞恼怒的眼神赶紧举手道“我忘了八哥你是相信这个的算我失言!只不过这成仙我是绝对不相信的但这么一间丹房密室里头怎么会忽然没了人倒真的是奇怪!” 李贞冷笑了一声满面的讥嘲:“你孤陋寡闻了不是?住在附近的人还说过当时这丹庐中曾经流露出如兰似麝的香味定是郭行真炼丹有成!他娘的我还有一炉丹老郭没炼出来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成仙去了!” 这两兄弟一来一回斗起了嘴李贤当然没心思掺和。纪王李慎是书呆子至于越王李贞则是狐狸一个只不过狐狸也会相信丹药长生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忽然他瞥见人群中还站着某个神色淡定的狄仁杰登时有些迷糊了。 这狄仁杰怎么那么闲?( 第五百九十八章 小说中也可以卖私货 经最最热闹忙碌的东宫如今很冷清甚至流露出某种道。事实上李弘忽然病倒之初这里还是人来人往嘘寒问暖送医问药的前来禀报政事的前来探视的……总而言之李弘这个监国太子那时候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但是这种情形在太医署诊断出李弘病情很难完全好转之后却忽然有了变化。这如果是李大帝只有李弘这么一个儿子那么他再病弱将来皇帝的位子也必定要坐的。可是李治如今仅仅嫡子就有四个李弘倘若病弱不能理事那么还有其他三个皇子可以考虑尤其是雍王李贤。 在李弘自己也委婉表示过这个太子之位应该让贤的情况下这东宫门庭冷落也就没法避免了。即使李贤把袁天罡抬出来说事毕竟还是有人不相信这种术数之学。更何况之后东宫又传出三百甲冑的案件更是让东宫成为了一块凶地。 “勤劳国事”的武后不可能常常来探望这个儿子因此阿芊作为尚宫不得不天天前来。然而李弘作为太子不可能像李贤当年那样和她打得火热两人之间始终是淡淡的每次她坐了不到一刻钟便告辞最后更是视探望太子为畏途。 人在休养并不代表李弘耳目闭塞这么多年的太子当下来即便他不培植势力这势力也自然而然地聚拢在了一起因此对于东宫搜出三百具甲冑的事他得知之后登时气急。几乎再次病。此后也就是在得知狄仁杰升任侍御史主理此案他方才渐渐放宽了心。 病人难免胡思乱想而重病地太子则更免不了生出种种古怪的念头。虽说本着兄弟情义和国事为重的念头请辞太子但这种人情冷暖的感觉他还是能体会到的如今又遇到这种无妄之灾在没人的时候少不得长吁短叹这人就越消瘦了。 幸好人情冷暖这种现象在他的弟弟妹妹身上不曾挥作用太平公主李令月几乎天天来。李显和李旭轮隔天来至于原本该最最忙碌的李贤每天从政事堂下班的时候也会过来溜一圈。而这一天李贤破天荒没有准时前来。这让李弘生出了无穷无尽地疑惑。 然而出预定时刻不多时霍怀恩便奉自家主人的命令送来了东西说是给李弘解闷的。言罢推辞了赏赐匆匆就走。而李弘见那所谓的解闷玩意是一本书便拿过来翻了一翻这一翻便不可收拾几乎从下午辛时到晚上。他除了吃晚饭地时候略用了一点饭食其它时间都在兴致勃勃地看书。在这期间一直盘桓在他脑海中的那些烦心事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本书的名字叫做《聊斋志异》。作者署名蒲松龄。是一个他从来没听过的名字。这也是他最奇怪地事情之一。 和后世读书人一抓一大把相比如今的大唐。读书仍然属于一部分世族和有钱人的专利就是认识字在寻常百姓中间也是一件奢侈的事。原因很简单读书人少就意味着老师少而纸张和印刷费用地居高不下也让书成了奢侈品。这样一来传播信息的最大渠道也就惟有口耳相传。 这一天达官贵人齐集某丹庐探讨郭行真莫名失踪的事件而百姓中间却无暇讨论这个新鲜话题因为他们忽然多了一件更好地娱乐休闲方式。这年头真正地茶还不是大众能够享用地休闲饮料价钱比酒还贵而由于酒类也有专卖制度所以如果不是遇到大喜事也没有人会舍得前去酒肆消费。 正因为如此当一种新鲜的饮料铺子在各里坊全面铺开售卖一系列从大麦茶、荞麦茶、凉茶等等地饮料时不少人都参与去瞧热闹而第一天的免费品尝更是把气氛推到了最高点。这不但能够坐进去随便畅饮而且还有说书人口若悬河地讲述从来没听过的新故事试问谁不感兴趣? 于是这一天下午长安城一百零八个里坊之中新鲜出炉的饮料铺全都被人挤了个严严实实甚至挤不进去的人也在外头等着听说书人的故事----从聊斋、白蛇到唐僧取经中间还夹杂着袁天罡的推背图玄奇总而言之一大群人听得是津津有味。 而当人们听说了这饮料铺畅饮时间定为每次一个时辰每人一个铜板的时候一时都大喜过望。一个铜板固然不算太便宜但比起喝酒还是要便宜许多这不能天天来一个月来上几回总归还是没问题的这长安城的百姓 是有点闲钱的。再说了喝茶的同时还能听到那些~何乐而不为? 因此明明有希望成为这一天最大新闻的郭行真飞升事件却被这一百零八个铺子的同时开张所取代再玄奇能有狐女报恩的故事玄奇?再决绝能有杜丽娘怒沉百宝箱更决绝?一时间蒲松龄冯梦龙等名字被无数人传唱大伙儿都在打听那几个作者究竟是谁。 仿佛是为了配合那些故事的流行坊间渐渐流传出一些小册子。印刷的不算太精良但价钱却也不算贵最难得的是这书可以租而不买。有这样的大好事那些粗浅认识两个字的不少都交了押金然后花一个铜子租三册回去看个热闹反过来再给左邻右舍讲讲这也成了里坊一景。 上等人对这种下等人的娱乐活动是鄙夷不屑的肯下功夫花心思去了解的人无不拥有古怪心理。而程处默在收到底下小子送上来的两本书之后立刻大乐了一阵一挥手就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版本都搜罗了起来公然摆在书架上作为消遣读物顺带对几个世交一提无非是说如今家居休闲又多了一大选择之类的。 他那些读书不多的朋友自不会吝惜这么一点小钱纷纷去买了来但却对那糟糕的装品头论足。然而他们才刚刚买回了一堆书这第二批的精装本也跟着出来了。这一回他们立刻把前头买的书都赏给了小辈把精装本买回来放在原本空空如也的书架上背地里还悄悄讨论接下来还有些什么故事。 很少有人知道罗处机当初刚刚投靠李贤的时候李贤还没有需要参赞的事因此免不了把肚子里的那些故事讲给这位落魄文人听然后由对方笔录下来。这些书和原版自然有区别只是出于某些考虑他还是在上头署了原作者的名字天知道这些还没出世的人会不会被蝴蝶的翅膀扇没了。而此番一次性放出了大批量其实也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意向。 虽说假借袁天罡名义推出的推背图不是所有故事中最志怪最受人欢迎的但袁天罡这个名字太响亮感兴趣的人自然不少久而久之某种看法就会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 比如说李治是太上老君的再传弟子转世但因为下凡的时候眼睛里揉进了沙子这才会犯眼疾;武后是与李大帝有前世姻缘的天女此次下凡是为了圆这一场缘分;至于李弘李显李旭轮李令月人人都编排了一个光辉灿烂的前生而李贤的前生更定义为福禄寿三神联合派到人间的童子----联想到他一向的做派这一点轻而易举就被人接受了。 然而原本该对这样顺利的展势头兴高采烈的李贤这些天却忙得焦头烂额没空理会周晓和高政对于这一文化产业的汇报----在屈突仲翔前往天竺之后在长安的高级生意场上最最活跃的就是周晓和高政。虽说商人在时人眼中是卑贱的但两人作为家族产业的所有人又都算是官因此如鱼得水任何主管部门都不敢得罪。 李贤烦恼的是郭行真那个家伙究竟死到哪里去了! 他几乎是把手底下能动用的所有力量都撒出去了但结果却是踪迹全无。而这个结果至少有一半得归功于之前的严打。由于长安城中的地痞流氓大半在监牢里蹲着小半则是选择了在家避风头所以整个案件中竟是罕有地没有一个目击证人。而同时调查此事的人当中除了官府的差役还有好些王公贵族。 就算郭行真货真价实成仙了也得把他的丹炉找到说不定还有没吃完的长生药呢? 在遍访大街小巷追寻踪迹的时候霍怀恩不停地遇到可疑人物而在一番交手之后却往往确认对方是各家王公贵族家的暗探是找郭行真讨丹药的于是这几天下来顿时郁闷了。这郭行真早不失踪晚不失踪这个时候失踪结果连带着牛鬼蛇神出来一大堆他还怎么查? 在极度沮丧的同时他也去某家饮料铺子坐了一坐随即对这种新鲜的玩意异常感兴趣甚至还从书铺里头带回了几本书回来对李贤说道了一回。 对于心腹手下受挫之后这种“玩物丧志”的行为李贤几乎是哭笑不得。难道他应该说这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 第五百九十九章 李大帝的震怒 对于环境的适应性是无穷无尽的而人的耐力从某种是无穷无尽的。 在长孙无忌昔日把持政事的时候李大帝甚至连接见百姓的事情都想自己插手足以证明他虽说对皇位忽然降临到自己身上准备不足但并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君主。恰恰相反头上顶着太宗皇帝这样一位文治武功几乎无人能及的明君他那种想要过的意识空前强烈。这也间接导致李大帝在动战争方面丝毫不逊色于乃父。 辽东先后打了两次百济和高句丽统统灭了顺便还教训了一下新罗;西北大仗小仗不断遏制了吐蕃东进和北击的嚣张气焰安西四镇也不时还有小摩擦。至于文治方面虽说被时人评为好大喜功的代表但封禅泰山这样的壮举足够他得意一辈子。 总而言之李大帝做到了太宗皇帝没有做到的事因此在失明了两个月之后他就几乎完全想通了。太医署的太医不是说轻松愉快就能尽快复明么?那么好他就轻松愉快地享乐国事统统交给能干的妻子反正还有聪明伶俐的儿子看着百官之中也是能人辈出不用他操心。 在最初掉了五斤肉之后李治本着轻松愉快的态度对待生活于是到如今这隆冬之际竟是又长了十斤。这心宽体胖让太医齐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自己也不免体会到了无事一身轻的逍遥----他原本还要过问一下国事但在最初一个月武后凡事都处理得没有任何纰漏地情况下。如今他索性连最后一道听汇报的程序也省去了。 慨叹人生真逍遥的李治当然没有想到武后趁着他失明的当口已经把蓬莱殿中不少侍女和内监都换成了她信任的心腹。如今放眼蓬莱殿内外这老人只剩寥寥几个而且也在汰换的行列之中可怜的王福顺几乎要成为光杆司令了。 这种事李治原本应该察觉到的无奈武后换的这一批人都是精挑细选地伶俐人服侍周到妥贴且不必说就是嘴巴那也是一等一的蜜甜。那功夫比在宫中厮混多年的王福顺只深不浅。王福顺虽说有心提醒但一想到武后的厉害手段他最终保持了沉默。 这一天李治趁着心情好。带上几个内监在太液池泛舟忽然大感慨道:“这些天除了媚娘竟是没有人再来探望朕朕倒觉得有些寂寞了!别人暂且不说。老上官是朕一手简拔地裴炎也是朕一步步擢升的怎么都连人影不见一个?”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一桩。王福顺简直是满肚子的苦水----武后吩咐不许人打扰李治固然是一桩但问题是上官仪和裴炎都曾经来过。那时候李大帝忙着听新排演的歌。根本没顾得上见人。如今这位皇帝居然埋怨上了宰相这不是倒打一耙么?咦。他竟然险些把坊间流传唐僧取经那段故事里头地典故搬出来了罪过罪过! 嘀咕归嘀咕好话他还是得说:“陛下想必两位相公如今都忙若是陛下想见这和外头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好端端的朕见他们做什么要是让他们知道朕这眼疾大有好转必定紧跟着又要来说道!” 李治得意洋洋地揪着自己的胡须愈庆幸自己听崔元昌的话没听错。这轻轻松松休养比之前吃药无数地结果好多了。现如今他不但能够感光而且面前的人影也远远比从前清晰照这样下去复明之日指日可待!还是他的媚娘贴心否则若是让人知道了非得请他临朝理政不可! 过久了颓废地日子对于日理万机地忙碌李治自然有些心有余悸因此他宁可在隆冬之日泛舟太液池也不想去前头关心一下政务。毕竟这撒手掌柜地生活太舒坦了。然而一想到病弱的太子他春风满面地脸上便露出了一丝阴霾。 他费心栽培了太子那么多年又替李弘安排了那样坚实可靠的东宫班底为什么这个儿子的身体就是不争气呢?按照他之前的安排如今他本应该退位好好当太上皇享福了! “太子为什么偏偏就身体不好!唉难道朕就没有享福的命?” 李治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一句感慨让王福顺脸上一阵抽搐更没有注意到身后几名内侍的面面相觑。说来也巧今天陪伴在这艘船上的都是几个蓬莱殿中的老人觑着李大帝心情极好的光景其中一个站在王福顺之后的内监逮着机会便大胆上前了一步。 陛下这如今外头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层出不穷百都在翘盼望陛下付出。且陛下春秋鼎盛如何只想着悠闲度日?” 这内监的年纪比王福顺还大说话的时候那满头白也在微微颤动。而他这么一句话也让船上所有的人一下子都怔住了甚至连划桨的四个内监也忘了动作。人们都震惊于此人的大胆这揭开事实固然容易但这之后的结果怎么办? “什么大事?”李治还没反应过来反而以为有人危言耸听立刻板了一张脸问道“有皇后和雍王主政百官辅佐难道还会有处理不成的事?” 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内监非但没有因为李大帝的不悦而退缩反而干脆屈膝跪了下来:“小人听说自从明崇俨被刺身亡之后先有皇后大肆追查羽林军侦骑昼夜出动百官惶惶不安。再有诸王公大臣宅第先后查出违禁皂甲和私兵无数就是东宫马坊也曾经搜出皂甲三百。雍王引咎自劾一度闭门数日。就在前两天东岳先生郭行真又忽然失踪。如是种种难道不是大事?” 明崇俨的死李大帝知道但是之后武后大肆追查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和他说了说甚至没有提到在不少王公贵族家里搜到东西的事情而是把重心放在了为两位公主选婿的事情上。李大帝是贪新鲜的人别说萧淑妃已经死了就算那个曾经千娇百媚的人还在他也不会放在心上至于两个女儿则更是被他忘在脑后了。 只不过妻子的态度却是令人满意的因为那周全的是他这个做丈夫的面子。 所以这时候听到那内监的话他的脸上一下子就从阳光明媚的晴天变成了倾盆暴雨如果这不是在太液池他几乎就要暴跳如雷了。 违禁皂甲还私兵甚至连东宫都有这是干什么要造反么?李治自己当初还在当晋王的时候夹杂在两位哥哥中间就没少当受气包毕竟他是幼子生性又比较软弱。一想到承乾和李泰火并时的光景一想到那险些成功的谋逆他就感到后背心一股凉意渐渐沿着脊柱一点点爬了上来最后连牙齿似乎都在喀喀作响。 亏他还认为自己以孝治天下自己的儿子都贤孝仁德! “陛下泽王殿下忽然在长安城病故王殿下更是无故吐血这分明是有人暗害!裴行俭乃陛下亲召回京之后却无法见陛下一面这又是何道理?” 那内监越说越大胆最后干脆就在船上砰砰磕起了头。那脑袋和船板撞击出的阵阵声响听在所有人耳中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包括李大帝本人在内。 “小人身为内监却言政事自知罪责深重今日便以死谢罪!” 随着这个义无反顾的声音只见那白苍苍的老内监猛地站起身来竟是扑通一声往水中一跳。飞溅的水花溅得船上的人满头满脸满身都是可即便是那冰冷的水似乎都没能让众人惊醒过来----就是惊醒也没人敢出声或是尝试施救。人们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一池冰凉刺骨的冬水不呆也要充作呆。 太液池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武后耳中以她耳目灵通的程度李治船上有人跳水的同时就有人匆匆忙忙往她那里传消息。在想明白了整件事情之后她非但没有露出森然怒色反倒是露出了欣慰而妩媚的笑容。 紧跟着她一面吩咐人去把李贤叫进来一面吩咐人去东宫看看李弘的状况如果人还不错就先把人弄进来同时又派内监去宣千骑果毅程务挺。 将近二十年了!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她使尽了柔情手段用尽了千般温柔万般体贴休说李治的脾气原本就是好哄的就算是百炼钢也应该成了绕指柔。如今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如何利用丈夫此次勃的怒气达到她自己的目标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于是当李贤和李弘在蓬莱殿门口碰头时彼此之间都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诧异。然而两兄弟还没来得及寒暄一二就看到内监急匆匆地跑来紧跟着便是一阵极端快的语调。这还不算不多时竟连王福顺也窜了出来冲着李贤杀猪抹脖子似的打手势。 所有的一切都让李弘李贤兄弟傻了眼----这都是出什么事了?( 第六百章 李大帝vs武皇后,谁输谁赢? 时正是夕阳西下黄昏将至的时候整个蓬莱殿中已盏***处处摇曳的火光给这座冬日里的宫殿带来了几分温暖。然而不论是在其中的内监侍女还是并肩往里头走的李弘李贤兄弟都感到身上凉飕飕的难受恨不得能把步子放慢下来。 李贤甚至不无恶意地想道难道是老爹老妈正在里头打架? 就在离内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引路的内监忽然停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回转身道:“太子雍王两位陛下就在里头恕小人不便再往里头走!” 这句话说得异常诡异甭说李贤莫名其妙就连李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这时候李贤再转头找王福顺的时候却只见这位原本时时刻刻都在面前晃悠的御前第一大总管连影子也没有显然是不知道躲到哪里避风头去了。有了这样的体悟他只能挥挥手打了那个战战兢兢的内监一把抓起了李弘的袖子蹑手蹑脚地朝里头那扇门靠近。 他侧耳倾听许久里头并未传出想象中大吵大闹的声音甚至安静得有些碜人。寻思站在这里观望也不是什么办法他遂示意李弘退后自己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旋即作势敲了敲门紧跟着叫了一声父皇。半晌没有反应愈头痛的他只得又加了一句母后。 然而仿佛里头的人都死绝了似的别说说话地声音。就连咳嗽声衣袂声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得乍着胆子慢慢推开了门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泥雕木塑一样的皇帝老子还有一边正在锦凳上垂泪的武后。 看到这一幕李贤只觉得一阵凉气从尾椎骨缓缓升起。李大帝这种表情暂且不说但老妈这种梨花带雨的表情何其罕见?他看到过武后的薄嗔微怒看到过武后的妩媚温柔看到过她的大雷霆唯独这种掉眼泪的场景别说没看过。就连听也没听说过。而且这种连啜泣声音都没有地默默流泪竟是让人心中麻脚底冷。 不用回头看李贤就知道身后的李弘必定是愣住了。于是。他赶紧一把将僵得不能动弹的兄长拉了进来然后立刻把门关好。可是等回转身来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前因后果全都不知道。他就算是再口舌伶俐也不能打这种没把握地仗吧? 他不说话自有人沉不住气于是旁边立刻传来了一声:“父皇。母后你们这是……” 泥雕木塑似的李大帝终于动弹了一下隐约觉站在面前的正是两个儿子。顿时露出了无比尴尬的表情。哪里还有先前在太液池上地震怒?纵使有再多的不满。刚刚也已经闹过了他的气也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然而。这在妻子的柔情面前碰了满鼻子灰此时李弘李贤正好撞了上来他转念一想便板起了面孔。 “还不是你们两个干地好事!” 这话来得突兀但李弘是一等一的孝顺人闻言立刻跪了下来。这么一来后头的李贤也不好独自站着只能没好气地跟着跪下心里把李弘埋怨了个半死----这出口话也得找一个好机会贸贸然插上去不是自找麻烦么?这老爹地火气明显还没出完这下可好全都撒在他们俩兄弟身上了。 “这朝廷有明文不得私藏皂甲你们两兄弟居然不当一回事知不知道外头地人是怎么说地?”这当老子的脾气一作顿时就没完没了更何况李大帝一向最得意地就是父慈子孝此时一面捶着身边的案桌一面大骂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如此妄为让朕何以面对百官?” 李贤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歪瓜烂枣的破事一听皇帝老子说起这个顿时不乐意了----这上纲上线也得有个限度这犯事的倘若就是他们兄弟那也算了这不是还有别人么?再说了那么一条规矩实行了几十年却是一直没有深入贯彻至于那么火么? 腹谤虽然不少但他也明白当皇帝的这年头都怕谋反见前头的李弘肩头颤动却不说话他只得担负起了陈情的重任。先是认错这认错和认罪只有一字之差但区别却大了。紧跟着他就开始解释说明工作由于他记性好各家查出了什么东西他记得清清爽爽这一说自然是条理分明论据充分。 足足阐述了两刻钟之后他只觉得膝盖已经有 住了见李弘明显精神不济赶紧求情道:“父皇率府原本就有不少亲兵这训练之后有皂甲没有归还武库署并不奇怪。五哥身体不好是不是……” 他这话有意没说完然而闻弦歌知雅意经过这样的解释工作李大帝心中那块疙瘩顿时消了一小半想想自己不至于像乃父李世民那么倒霉养了一堆逆子。再加上看见李弘脸色苍白始终一言不这心登时软了遂淡淡地吩咐两个儿子起来。 而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武后心里却想道:心软是她这个丈夫最大的弱点同时也是他最大的优点。若是此时换了太宗李世民李弘李贤两兄弟绝对不至于这么快过关。 当然李大帝也不会真的这么轻易就放过此事而是对其中关节更加关注:“贤儿你刚刚说在京城各家搜出来违禁物事和皂甲的还有十几家王公贵族此话可当真?” 得到李贤赌咒誓似的回答李治顿时疑惑了。若真是如此那个摆出一脸忠诚的模样投水自尽的内监怎么说得那么含糊?越想越糊涂他索性又追问起了郭行真失踪一事等得知妻子已经让狄仁杰主审此案这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了一半。 这么说武后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不由分说就了一大通火是错怪了她?李大帝不安地往旁边锦凳上的武后瞥了一眼现她一直都没有挪动身体只是呆呆维持着刚刚的模样从他这个方向看去那侧脸上泪痕宛然似乎连眼睛都有些肿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并不是民妇的专利事实上在大多数夫权压过妻权的家庭里头女人也常用这种招数甚至曾经在皇宫里也不少见。李治当初的妻王皇后和曾经的宠妃萧淑妃都曾经在他火的时候和他玩过这一招让他厌烦得要死。似乎也只有他的媚娘是永远特别的哪怕是此次的梨花带雨也同样特别。 “媚娘!”李治忽然站了起来口气中颇带着几分尴尬“刚才朕一时情急说话过分了些。你这些天忙里忙外也不容易朕也知道你辛苦……” 李贤竖起耳朵听着老爹很不顺溜的话心中暗自笑但听到皇帝老子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他只能在心里大摇其头。这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去代替的时候他忽然瞥见李弘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心知自己这位兄长还是头一次遭受如此痛斥只能趁两位至尊不注意悄悄在其背上拍了两下。至于有没有效果眼下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臣妾不过是为了陛下的托付当不得辛苦二字。”武后的话颇为宛转甚至觉察不到往日面对群臣时犀利的词锋“如今长安城多事确实是臣妾失察之过陛下刚刚的责问并无不妥。臣妾只恨自己无能不能妥善处理诸事以至于九郎如今这样的身体还要操心……” 前头还是恭敬中带着疏远的陛下后头就忽然一变成了九郎这李治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微妙。若是武后也大吵大闹辩解一番他兴许还不会这么难受可现在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感一瞬间弥漫了他的全身----哪怕是当初在武后的眼皮子底下私通韩国夫人的时候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愧疚。 “媚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朕……朕……”憋了老半天李治终于憋出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都是朕不该听信那个老阉奴的谗言否则又岂会错怪了你?嗯朕一直都以妻贤子孝为傲本不该相信别人挑唆的!” 仿佛是生怕自己这变相服软效果不佳李治忽然转过头瞪着两个儿子沉声吩咐道:“你们还呆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来替朕向你们的母后说说情?” 这也行?李贤着实没想到皇帝老子最后居然来这么一招竟是傻呆呆站在那里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不过还是抢在李弘前头反应了过来。拉着尚未有清醒意识的李弘窜到老妈身前他屈下一条腿笑嘻嘻地道:“母后儿臣在这里替父皇向母后赔礼了!” “你还当真了!”武后眼疾手快地将儿子拽了起来旋即盈盈站起那犹自闪着泪光的眸子看上去异常动人“陛下既说是受人挑唆可愿意答应臣妾一件事?”( 第六百零一章 传位?传位! 唐英明睿智的皇帝李治陛下已经有多久没上朝没了? 在上官仪那里答案是惊人的五个月零三天也就是将近半年的光景。其他人虽然不如这位席宰相细致认真但屈着手指头一算这日子也**不离十。所以当王福顺一溜小跑气喘吁吁地来到门下省政事堂告知皇帝明天将在宣政殿上朝的时候整个政事堂三老两新全都愣住了。 不但如此王福顺还带来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请中书省拟旨以裴行俭为礼部尚书加同中书门下三品。也就是说某人成了名正言顺的宰相。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上官仪第一个愣了简直以为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而一旁古板的郝处俊更是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裴行俭即便算不上武后的眼中盯肉中刺但也绝对差不了多少。想当初若不是因为时任长安令的裴行俭在背后说武后的不是怎么会沦落到西域那块地? 长安令可是五品官按照裴行俭的能耐和最开始的升官度早就应该当上宰相了! 这呆愣过后五个宰相几乎是同一瞬间回过了神齐齐答应了下来。上官仪资格最老少不得向王福顺打听情况结果对方一问三不知让他气了个半死最后不得不威胁道:“这雍王如今可是中书令他也必定会知道这个消息到时候也还得去问你!” 这要是平时王福顺必定会妥协。但这一次他却半点不怵而是笑眯眯地道:“好叫上官相公得知这事情雍王昨儿个就知道了。”看到老上官脸色一下子青他生怕说过了头老头儿一下子背过气去赶紧解释说明道“昨儿个晚上太子和雍王都住在蓬莱殿一起赏月喝酒陛下兴头极高再加上这眼疾多有好转。所以才会答应明日上朝。” 上官仪脸色稍霁可仍然没想出个子丑寅卯一回头和郝处俊一对眼他就把这些糟心事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不管怎么说。这皇帝明儿个就要复出了有什么事大可直接去问天子犯不着和一个内监纠缠不清。于是他便挥挥手把人打走了。拉着处俊到一边开始研究让谁草拟奏疏。 这宰相若是连草诏的事情也要亲自动笔那也就太可怜了中书省地中书舍人可不是吃干饭的!于是刚刚从辽东回来的王汉就被他们俩拎了出来。而一听说是这么一道诏书后者是挥笔一蹴而就文采风流自不在话下----这文采不风流的。怎么能升中书舍人? 而刘祎之便趁着李敬玄忙着筛选吏部送上来的人事报告。悄悄对裴炎挤了挤眼睛。低声开起了玩笑:“老裴这下子政事堂除了我和老刘相公两个姓刘的之外。姓裴的也成了两个那可是你的本家!” 这裴家自从两晋就是世家被称作赫赫有名的洗马裴。如果认真算起来裴行俭和裴炎还确实算是同宗。只不过裴炎和自己这位受过挫折地同宗并没有什么交往唯一让他觉得钦佩的大概也只有对方身为文臣却善于领兵这一点而已。 “这下子老上官就不会愁人少了。”他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句转而却想到李贤今天少见地缺勤是不是和皇帝明天的上朝有关。这在往细处一想他庞大的思维能力就开始把最近生地事情一件件串在一起力图理清一个清楚的脉络。 不消说最终证明这是做无用功他的脑子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李贤为自己的缺勤送来了一张请假条声称自己身体不好。虽说老上官不乐意但看在所有与案件有关地事情都丢给了狄仁杰政事堂并不怎么忙也就只能默许了李贤的偷懒。在他看来就是全长安城的人都病了李贤也肯定是活蹦乱跳的。 李大帝明日上朝并不是需要控制地机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以讹传讹之下大街小巷的百姓甚至传说起了天子的眼疾已经好了。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这郭行真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地丹炉落在了天子地手中所以才能药到病除。 至于这个消息传到某些人耳中让他们咬碎了银牙砸坏了茶杯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次日宣政殿地常朝一如既往准时开始而由于站班问题少不得也要经过一番调整。虽说李大帝复出但李贤头上的一系列称号还没有拿掉所以他站地位置便在坐着的太子李弘之下。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无数人的目光正投注在了他身后的李弘身上。 这皇帝还没来号称沉疴难解的太子就先来了怎能不让人好奇? 作为席宰相和太子太傅上官仪的眼神就一直不离李弘左右。虽说不像于志 就是李弘的太傅但毕竟曾经教导过一阵子对这位太子很有感情因此看到对方不像传说中那样病弱他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朝会之前虽说应该保持肃静但由于所有官员都太兴奋了因此嗡嗡嗡的声音响遍各个角落到最后不得不由宰相出面主持秩序。终于随着一个尖细的嗓音李治和武后这对大唐第一夫妇终于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皇帝胖了气色也好了。 这是所有官员的第一印象于是拜舞时的山呼海啸便充满了兴奋。甚至连上官仪在看到李大帝那张圆了不少的脸时也生出了一股狂喜的冲动----谢天谢地这些天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 于是等到皇帝坐定之后上官仪便立刻出列代表群臣对天子的复出致以崇高的敬意和祝福然后便用委婉的言辞打听李大帝这一次上朝是心血来潮还是日后都会重新恢复勤奋----他可不想白高兴一场! 大多数人都竖起了耳朵李贤也不例外。事实上就在前天老妈对老爹提条件之后他和李弘就被暂时赶了出去。虽说当夜李显李旭轮李令月也被叫了过来一家人团聚可老爹老妈究竟商量了什么他还是不清楚。这时候他才是比百官更好奇的那一个。 而李大帝对于上官仪的试探却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笑呵呵地大手一挥先对太医署的工作表示了最高的肯定和表扬。虽说作为伎术官太医署的人不可能出现在这朝堂上但想必只要一下朝这样的肯定和表扬就足够那些太医成为风云人物。 当然李治不会忘记指出自己的眼疾只是好转还不到完全康复的程度所以对于处理政事已经有一些力不从心。他也不理会底下无数官员对力不从心四个字的莫名惊诧轻轻咳嗽了一声抛出了一个足以媲美八级地震的决定。 “朕即位以来完成了先帝的遗愿平定了辽东这一心腹大患也算是有些小成。如今朕还未到五十就已经眼疾频将来就算复明也不能担保还能精力充沛地处理政事。太子李弘自七岁立为太子温良恭让孝顺贤德且前后数次监国从未有过错失朕拟仿高祖皇帝择吉日传位给太子退居上皇。” 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一定是! 李贤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差点就失态到转头去看李弘的脸色。李治肯定是和武后串通好了但李弘可是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时候忽然提出要传位他这个局外人都惊吓成这个样子更何况他那个太子五哥? 极端震惊的官员中间终于有人做出了反应某个白苍苍的老臣就忽然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一头撞在地上:“陛下春秋鼎盛这传位之事太过突然了恕微臣不敢芶同!” 平常的时候有了一个开头的就有无数附和的然而这一天也不知是因何道理之后竟是全场一片沉寂竟是再没有同意的也没有反对的。上官仪等宰相都觉得事情不太对头这表意见更不是时候所以保持缄默;三省属官见上司不说话于是也跟着闭嘴;诸寺署的官员倒是有心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可看到一个人带头后其他人都当了哑巴出风头的心思也就淡了。 好在大唐还是不乏风骨硬挺的官员当下又有几个御史站出来提出反对。说得婉转的说当初高祖传位是由于心伤建成和元吉的谋逆和现在的李大帝没有可比性;说得沉重的则说如今太子一样身体不好若是传位之后有个三长两短这社稷会更加动荡。 当朝堂上的气氛渐渐活跃到有些火爆的时候李贤忽然听到上头传来了一个声音----“六郎以为朕传位给太子可妥当?” 一时间李贤只感觉底下的无数目光犹如聚光灯似的统统朝他射来可偏偏避无可避。虽说恼恨老爹这时候也不忘把自己捎带上但他还是满面堆笑地转身下拜道:“父皇身体若是康健则临朝主政乃天下之福;若父皇确实觉得难以为继传位太子五哥亦不失良法。总而言之不论如何儿臣都会尽心竭力地辅佐。” 这等于什么都没说!上官仪在下头听得火冒三丈暗骂李贤滑头。气呼呼的他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昂起头道:“兹事体大恳请陛下三思勿要陷太子于困窘!” 终究是曾经的老师别人注意的都是李大帝的态度而只有他看到李弘脸上那抹不正常的艳红。 第六百零二章 势不可挡 自古以来有不受逼迫就心甘情愿自动退位的天子么? 就李贤本人看来答案基本上是否定的。这远的有当初倒霉的汉少帝刘辩近的就有他的便宜曾祖父高祖李渊。前一位是被臣子逼迫后一位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迫。然而现在他这位皇帝老子虽说不是什么雄才伟略的君主好歹还是群臣认可的皇帝居然真的想借病退位? 所以老上官作为席宰相出面抗辩李贤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有些事情他这个儿子不好说什么这臣子却不一样谁让大唐原本就是以朝堂上言论自由而闻名的。于是他就看到老上官痛心疾地一打头几个宰相纷纷跟在了后头一时间死水一潭的朝会忽然热闹了起来无数人各抒己见但大多数都是冲着皇帝不该退位去的。 即便是有人真心想皇帝选定一个接班人好使得武后这个女人不再出现在朝堂上此时也不得不把那种心思按在心底。倘若天子只是说说而已试探群臣的反应那这时候站错队可是要倒大霉的! 李贤原本以为皇帝老子只是试探一下谁知道在无数砰砰叩头的声音中李大帝却岿然不动一副固执己见的模样而不管怎么看也应该最最反对这一局面的武后却没有说半句话。他实在有些不明白了这老妈代替老爹主政还能说是理所当然但若是皇位上坐了一个年轻的天子。老妈还拿什么理由去把持大权? 难道立了之后再废?这不是儿戏么! “诸卿不必多言此事朕意已决礼部先将两位公主出嫁地事情尽快安排好明年开春朕便让位于太子!” 这斩钉截铁的语气终于把群臣都给震住了。眼看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一直默默坐在那里的李弘忽然站起身来转身对着御座缓缓跪下:“父皇退位之事万万不可。儿臣资质愚钝不及父皇远矣。且经验资历皆不足以为君……” 自从病了之后李弘还次在这种大事上没有抬出自己的身体这一硬性条件作为推辞而是咬准了资质和经验等等软性指标让原本有些担心的李贤大大松了一口气。然而。让他根本没想到的是对于这种谦逊之辞他那皇帝老子却大为赞赏。 “你一向贤孝仁德有人君气度即可。这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学何必妄自菲薄?”李治一面说一面朝旁边的妻子瞧了一眼面上露出了欣欣然地表情“再者。朕虽然退位军国大事仍会过问再说还有你母后在。你又何须担心?” 仿佛是嫌这一理由不够充分。他又朝李贤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睹:“再者你这个太子又不是孤零零一个人。除了朕和你母后尚有你弟弟雍王。雍王文武全才又向来重孝。若有征伐又可代你临阵此等众心一力的格局便是上古圣贤时代也从未有过正是我大唐兴旺之兆!诸臣工都是勤勉精干之人定会竭力辅佐!” 皇帝用最后一句话定下了整个朝会的基调浑然没注意到从上至下惊愕莫名地表情。几乎毫无例外地大多数人的嘴巴都成了一个“o”字型就是往日以处变不惊著称的人也是如此。而李贤更是被老爹诡异的目光看得毛避无可避心里忽然冒出了某个念头。 太狡猾了皇帝老子真是太狡猾了! 这既然不是被逼退位那么大权交多少都在李大帝一念之间反而能够更安心地养病。人家地皇帝都是万人之上别无掣肘这李弘就算真的当了皇帝上头还压着两座大山----一位太上皇一位太后这皇帝的滋味可以说还不如太子。 而他李贤更是名正言顺地被拴住了。听听他老爹刚刚都是怎么说的这如今还暂时四海升平呢就想着他可以代征伐都是他前两次自告奋勇惹地祸这不就成了救火队员么? 于是在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中李大帝罹患眼疾之后的次复出朝会就这么结束了。虽然群臣还是对退位地事情而心中打鼓但在苦劝无果之后大多数人只能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而朝会上宣布地另外一件事则是让不少人心中振奋。 西北军神裴行俭终于进政事堂了! 大唐地武将并非一定只能在战阵上厮混这似乎从开国起就成了一条定律。开国功臣中先后有李靖、李绩成为宰辅;而如今则是先后有刘仁轨和裴行俭。联想到如今政事堂的格局原本因为裴炎和 至于裴行俭本人则是谦逊得很出了宣政殿之后稍稍应付了一下前来道谢的同僚他便四面寻找起了李贤----这一位前几天还说得空了找他喝酒之后却一直没来。虽说宰辅结交亲王是大忌但有些问题他必须得问清楚尤其是这样的关键时刻。 “老裴你这是在找谁呢?” 处俊看裴行俭东张西望的样子实在觉得奇怪便上去叫了一声。对于政事堂多了这么一个同僚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在他看来遏制武后的钉子多一个那是大大的有利。于是在裴行俭委婉表示了自己对时局的操心之后郝老头也开始皱眉头最后吐出了一句粗鄙至极的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事情我们说了都不算!” 李贤的动作向来快下朝的当口他瞧见李弘被老爹老妈叫了去本也想凑凑热闹但却现那边似乎有面授机宜请勿打扰的意思这一寻思干脆就拔腿出宫火烧火燎地向李绩家里赶去。这老狐狸虽说还病着到底名义上还是大唐第一臣凡事听听意见总是没错的。 然而他却扑了一个空李绩竟然不在家里。李敬猷李敬真兄弟倒是在但他们见到他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等他一路寻到演武场时这才看见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正在那里打成一团恰恰是一场三国混战。而周晓则是坐在一边呐喊助威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这三位都是货真价实的武将而武将如果没有文职是不用常常上朝的于是今天朝会上的大事情三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周晓就更不用说了用临川长公主一句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周晓还年轻还需要锻炼。但这里头真正的意思是临川长公主压根不想让儿子涉入朝堂那浑水当中去。 看到那三人打得兴高采烈酣畅淋漓李贤一点都没有掺和进去的想法----他如今每天要浪费至少三个时辰去政事堂和宰相们磨牙还得陪娇妻美妾还得去人家家里串门子练武的功夫已经只有早上那一个时辰哪里能够和这些一门心思提升武力值的怪物相比? 周晓看到李贤便想开溜然而他的动作终究太慢李贤只是轻舒猿臂就把人拎了回来趁着场中三人动作慢下来的当口他又扯开嗓门嚷嚷了一声结果那边也很快鸣金收兵了。 “咦六郎你怎么来了?” 程伯虎兴冲冲地提着自己的板斧上前来却不想那沉甸甸的大家伙有多么可怕不但李贤躲得快就连周晓也心惊胆战地溜到了旁边。而等到李贤问起李绩的去向他才笑嘻嘻地表示李绩和他爷爷程咬金下棋去了。 扑了个空的李贤心中极为懊恼紧跟着便转告了今天朝会上的特大新闻。结果李敬业四人全都傻了眼尤其是程伯虎最最夸张手中一松那几十斤的斧子一下子砸在地上砰的一声掀起了一片烟尘。 不但如此这个级大个头还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我今早刚刚接到委任就任卫中郎将府左郎将。” 这事情李贤还是刚刚知晓傻眼的同时薛丁山也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也是今早接到的升职令说是三日后也去卫中郎将府报到接任右郎将。” 李敬业看到李贤忽然转过头去看他也在那里耸了耸肩:“别看我我托爷爷的福这官升得已经够快了这回没动不过亲府中郎将刚刚出缺我这个郎将基本上就是管事的。对了我前些时候听祖父提起过羽林军陈老将军似乎准备告老了推荐英王继任。” 虽说李贤先头已经遭受过一次天打雷劈但这一次的打击同样深重。他那个只知道斗鸡马的弟弟李显去当右羽林大将军?天哪难道这世道已经翻天覆地了么? 而一边始终插不上嘴的周晓也忽然咂巴了一下嘴吐出了一句话:“我前两天跟着母亲上了一趟屈突家听说仲翔虽说还没有消息但他伯父却已经有意上书把国公爵位留给他说是只有敢出门历练的人才是正宗屈突家的男儿。” 头皮麻的李贤使劲拍了拍脑袋心中更不确定了----先前的几桩大案子还没有解决这长安城怎么又好似风起云涌了? 第六百零三章 皇帝的女婿最难当 帝退位的势不可挡让不少人心灰意冷但却没有浇灭勃勃的人的野心尤其是那些正在竞选驸马的人也是如此。不比中唐晚唐如今的驸马还是很值钱的就比如说临川长公主的驸马周道务如今是大唐西北军区的一员大将之一这虽说比不得裴行俭这样的名将好歹也不是挂名的。 尚主非但不是权贵子弟的畏途反而还是一个窜升的机会。当然这两位公主乃是因罪赐死的萧淑妃的女儿成了驸马原本好处不多但由于是武后亲自出面操办婚事外加选择驸马即便吸引不了顶尖家族这破落功臣家族的人还是很感兴趣。 至于常常和皇家联姻的韦家裴家等等都派出了旁系子弟作为候补――这两个家族都太庞大了这每房每系的子孙加在一起可达数千数万名人更是不计其数。 李贤这几天几乎很难在东宫找到李弘每次得到的回复只有简简单单一句――太子入宫去了。到了最后他几乎要以为这位太子兄长是不是已经提前搬到后宫蓬莱殿去住了。这一天再次扑空之后心中恼火的他气急败坏从嘉德门出来却正好撞上了上官婉儿和阿韦。 都说美人胚子是自小就展露出来的现如今这两个小丫头虽然都尚未长成却流露出那么一丝祸水的味道。 上官婉儿喜欢读书身上便流露出那么几分书卷气。而因为家庭环境好这生活环境也舒心那张圆圆的脸蛋煞是可爱。而阿韦就不一样了虽说对于书本没有上官婉儿这么热衷但对于姿态之类地东西她却无师自通这随着年岁渐长竟是流露出一股难以名状的魅惑感――没错虽说在李贤看来还远远比不上武后却仍有一种天生媚骨的感觉。 “师傅!” 两个小丫头今天难得没有陪在太平公主李令月身边。忖度可以出入宫无忌于是索性从蓬莱宫溜达到了太极宫谁料到竟会这么巧遇上了李贤。一声嚷嚷过后两人几乎同时采取了动作。提着宫裙三两步蹿上来结果还是上官婉儿动作快一步一下子挂在了李贤的脖子上。 不但如此上官婉儿还皱着鼻子埋怨道:“师傅坏蛋。把我们丢在宫里就不管了!” “婉儿师傅如今是大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韦的薄嗔就婉转得多但那狡黠的眸子却一眨一眨的。流露出一股难言的意味。趁着李贤一怔的当口她忽然上去拉着他地胳膊软言笑道。“师傅。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有个忙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回去可没法向爹娘交待!” 小丫头片子也知道来请托办事了?李贤先是一愣。随后便手忙脚乱地把上官婉儿从身上扒下来。虽说大唐不讲究什么男女之防但老上官对孙女已经抱怨够多了要是这一幕传到这席宰相耳中他少不得又要受一顿排。 人虽然放下来了但他却没法禁绝两个小丫头的其他亲昵举动就比如说他的两只手被两人一人拽住一只根本甩都甩不掉。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听之任之随即干咳一声问道:“小阿韦有什么事非得我才能办?” 阿韦使劲一跺脚昂挺胸地抗议道:“不准叫小我如今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三年就能嫁人了!” 老天你那十二岁分明是虚岁好不好就算十五岁那也还是幼女!头痛至极的李贤实在没心思和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争辩只得赶紧改口。一旁地上官婉儿见状嗤嗤直笑脸上却露出了神往的表情仿佛在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到十二岁。 “最近天后不是在为两位公主选驸马么?师傅你反正有本事就帮帮忙别选上我那两个堂兄。”见李贤的脸一下子僵住了阿韦不由一阵着急遂抓住李贤的手使劲摇了两下“万年韦氏不过是韦氏地一支听说这姓韦的候补已经有十三个远远出别的人家伯父就后悔了毕竟当初是看在天后亲自主持的份上伯父才让两个儿子去试一试地。” 得如今选公主的热火劲头被一件件层出不穷的事件一冲早就不复往日地闹猛只剩下一群家里没什么顶尖权贵地子弟在闹腾也难怪韦家打退堂鼓! 虽说李贤对于韦家这种举动心怀不屑但看在小丫头地份上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于是阿韦乐得一蹦三尺高心里那美滋 不用说了。 而对于上官婉儿来说一来上官家族并不算怎么庞大二来她母亲那边地家族虽然也似乎有人热衷于此事但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的母亲是贤妻良母但那可不是她的志向!看着阿韦在李贤那边撒娇似的求恳她忽然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婉儿你笑什么!”对于上官婉儿忽然的笑阿韦顿时不乐意了忽然放开李贤的手跑到她这边摆出了一幅苦口婆心的样子“难道你不知道皇家的女婿最难当么?我那两位堂兄虽说没多大出息好歹也是我的亲戚帮帮忙也是应该的吧!你难道不知道先头我那位远房的不能再远房的堂叔不就是因为一朝算错又猪油蒙了心这才牵连了一大堆人么?” 这话非但说得上官婉儿一愣一愣就连李贤也呆住了。这阿韦如今要是算周岁也十一岁不到一点怎么说话一套一套仿佛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似的这像是小孩子么? 见平素机灵百变的上官婉儿被教训得只有乖乖点头的份李贤不得不在心里暗叹一物降一物。当然顺便也感慨了一下韦氏家族的优良传统――这阿韦如今就这么会钻营长大之后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呢! “对了师傅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给公主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正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的李贤猛地听到这句话一低头看见两个小的都是眼睛亮地瞧着自己顿时又苦恼了起来――虽说宫中有三位公主但这个称呼通常是特指他的嫡亲妹妹。想想那桩十年之后的婚事还确实令人头痛。 若是按照正儿八经的记载这太平公主似乎是爱美男的但现在李令月似乎对美色兴趣不大成天就在他耳边叨咕什么男儿志在四方要嫁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之类的话。然而放眼如今同年龄的子弟似乎看不到什么出色的人物? 上官婉儿见李贤在那边冥思苦想顿时幸灾乐祸了起来:“嘻嘻师傅自个英雄盖世找妹夫当然也要一等一的英雄!” 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李贤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随即一本正经地道:“我差点忘了你们两个比令月可大几岁阿韦都已经十二了婉儿你也十岁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这俊杰的人才我也会替你们留心一下到时候少不得向你们家里推荐推荐!” 这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两张刚刚满怀欢欣的脸忽然拉长了紧跟着一个赛一个的难看。上官婉儿气冲冲地上前来狠狠一脚往李贤脚上一跺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而阿韦则气不打一处来地反讽道:“我和婉儿的事不用你假好心!臭师傅就知道欺负我们俩!” 瞧见两个涨红了脸的小丫头气冲冲撇下自己走了李贤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唐的千金向来极其早熟婚前向男子求欢的不在少数就是娶妻的男方在婚前也基本上不会验贞。有道是哪个少女不怀春这两个小丫头平常又开放又彪悍怎么听到婚嫁之事反应这么大? 真是见鬼了!摸不着头脑的他便慢吞吞地朝宫外走才走到安上门之外他正好了遇见明显和自己先前目的相同的李显。 一听说李弘不在李显顿时露出了懊恼的表情旋即便涎着脸凑上来问道:“六哥听说有人想让我掌管劳什子的右羽林军究竟是不是真的?” 李贤闻言顿时起了警惕:“你想干什么?” “咳我不就是想着这冬日狩猎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手底下那些班底都是什么货色六哥你都应该清楚!这若是真的我如果从羽林军弄几个人出来……” 一听这话李贤顿时头皮麻。这小子把天子禁卫军当成什么了这人能够随便借么?随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李显仿佛觉察到苗头不对赶紧打哈哈道:“就算不行我知道六哥你一向最讲义气了你那里反正私兵大把借几个人给我总归可以吧?嘿拣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去御苑练习一下?” 从前两天到现在李贤的心里原本就窝着一肚子火因此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出城狩猎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但御苑可是皇家的后花园他应该可以尽情泄一下了吧? 第六百零四章 狩猎大会,朝崩一角 弓箭李贤比不上薛丁山;论力气李贤比不上程伯娴熟李贤比不上罗处机;论经商天赋李贤比不上高政;论机敏练达李贤比不上李敬业……总而言之在他曾经这个雍王府的小班子中他从来不是最最出色的。 然而他却拥有年轻一辈中相当出色的一批人才哪怕这些人才在平时的时候多半表现为纨绔子弟。所以这也是他的两个弟弟李显和李旭轮最最羡慕他的地方。李旭轮还小就算羡慕也不会放在嘴边而李显和他这个哥哥最最要好免不了就要打些别样的算盘。 大唐的御苑极大甚至将一部分汉长安的废墟包括其中猎苑中更散养着各式各样的动物。虽说它们被养得肥美就是为了供皇家射猎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就会坐以待毙尤其是那敏捷的鹿常常就是将一个箭囊射空了也不一定能摸着边。 然而用李显的话来说今日的李贤就好似天神下凡勇不可挡。 从整个打猎一开始起李贤先是用第一箭射中了一只呆头呆脑的黄羊然后之后又连中了两只山鸡一只野兔到他抽出第三个箭囊中最后一支箭的时候恰逢一只小鹿从树丛中倏地跳了出来看见这边好几个猎手似的人立刻慌不择路地朝另一边的小道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对于移动类的靶子准头从来不高的李贤忽然弯弓搭箭射出了这一筒十二支箭中最后地一支。于是。就只见那支箭在空中落下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正中那只鹿的颈项。而看到那小鹿带着哀鸣倒下李贤仿佛感到心中那股憋闷一扫而空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六哥真是神勇!” 李显凑上来笑容满面地恭维了一句心中却着实憋闷得紧。要说今天这御苑狩猎原本是他建议的结果倒好兜兜转转这么半天他是颗粒无收两手空空而李贤的猎物却是一件又一件。难道他的运气就这么糟糕么?转头瞥了一眼李贤身后那位黑铁塔似的霍怀恩他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样是亲王他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才? 许是心情好许是看着自己弟弟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生同情。李贤笑眯眯地策马过来用马鞭在李显地腿上轻轻点了一下:“别拿出这么一副丧气样这打猎的收获一半看箭术一半却得看运气。你这箭术平常就是半吊子。今天的运气又不好自然就没收获。你不是想要我借给你人么?待会和我回去挑自己选十个。” 看见李显一下子大喜过望要不是在马上指不定会立马跳起来。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是借你别想打他们的主意。他们每个人都和我同生共死过。和我地兄弟没什么两样。不许把他们当下人。不许给他们脸色看要是你在十二月的狩猎大会上没什么建树。也不许拿人撒气……” “好了好了六哥你这些人我都当成菩萨供着这总行了吧?”这要是换作别人早翻脸生气了偏生李显向来就没心没肺惯了只要李贤肯放手借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还用说这么简单的小事?于是他随手把弓箭交给身后的侍从便兴冲冲地对李贤建议道“既然六哥都已经决定了那别浪费时间我现在就去你那里怎么样?” 这个心急地家伙! 李贤没好气地白了李显一眼但想到刚刚收获颇丰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命猎苑的侍从收拾好猎物直接给他送回家----虽说身后跟着一个霍怀恩但怎么也没有道理让这个身怀绝技的亲兵头子当搬运工的道理。 一行人出了顺义门转入安化门大街不一会儿就转到了安定坊雍王第。这把门地看到李显跟着李贤进来慌忙就往报几个女主人。没多久此时唯一在家中的贺兰烟便笑吟吟地迎了出来竟是压根不理会自己的正经丈夫三两步上前揪住了李显地耳朵。 “七弟你有多久没上门看过我这个嫂子了?”贺兰烟刻意加重了嫂子两个字地语气丝毫没理会李显那张苦脸“上回我和你说地事情你考虑过没有裴家的那位千金可是长得比我还好嫁给你是你三生地福气!” 此话一出别说李显险些呛得半死就连李贤也傻了眼。贺兰烟才几岁怎么就想着给人做媒这种三姑六婆的勾当 自己那弟弟已经完全是一张苦瓜脸他赶紧上前打岔促狭的小姑奶奶给哄走了他这才拉过李显低声问道:“裴家千金是怎么回事?” “六哥你别听大表姐……不是嫂子胡说!”李显简直连抹脖子上吊的心思都有了就差没扯开嗓子干嚎了“裴家那位听说顶顶厉害要是娶了她我还不得被管死?你赶紧劝劝嫂子让她打消了这个主意否则我宁可出家当道士去!” 李显这么一说李贤顿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家有悍妻是什么味道别人不知道但他心中却是确实有数。除了许嫣哈蜜儿比较温柔一些这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全都不是好对付的阿萝怀孕之后也渐渐开始流露出凶悍护犊子的一面这滋味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便带着李显去亲兵里头挑人。进长安城两个月这些人几乎成天窝在雍王第中不曾挪动一步用一句粗鄙的话说那就是要闷出鸟来了。于是一听说之后有冬狩大会几乎人人奋勇争先都想博得一个出场的名额。要不是霍怀恩能镇住场面只怕他这里就得先召开一个小型比武大会决定名额。 最后被出借给李显的十个人很快就定了下来而李贤也选出了自己之后这边要上场的十个人。这两兄弟彼此笑得畅快却不料那边十对十却是针尖对麦芒----李贤这边十个雄赳赳气昂昂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李显那边十个则是气鼓鼓咬牙切齿仿佛在说要干净利落地赢回来让人看看雍王第借出去的人也是头一等厉害的。 至于剩下的就都有些意兴阑珊要不是都被犒赏和官爵喂饱了他们现在就想出了长安城继续去庄园过逍遥日子。 若是再有一场仗打就好了!存着这样一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而更多的人甚至在心中隐隐约约期盼着另外一种可能即便那有些大逆不道----哪怕是来一场叛乱也比这种无聊的日子有意思! 冬狩大会原本是武后一开始为了活跃气氛而提议举办的顺便也有提倡尚武的意思。然而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接二连三地生李大帝又石破天惊地提出要退位谁还有心思在这上头善加表现?也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权贵子弟想要借机出出风头然而当他们撞上了李贤和李显手下两拨源出同门的凶猛猎手时原本的滔天壮志全都没了。 那是一群怎样凶悍不讲理的家伙!虽说打猎没规定一定要用弓箭可也不至于像他们这么表现得淋漓尽致吧?有用投枪的有用套索的有用奇形怪状的暗器的有在弓箭上带绳子的有布置各种绳套陷阱的……十八种武艺尽显的结果就是其他人想要秀一下箭术也找不到地方甚至还得小心别踩到那些陷阱。 于是当雪地中李贤兄弟押着一大批猎物兴冲冲转回来报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其他人一张张垂头丧气的脸。此时此刻担任此次随扈的李敬业薛丁山程伯虎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庆幸起这次没有想着出风头。 虽说天寒地冻但李大帝执意要出席看热闹----尽管他眼睛还没好根本看不到多少东西----因此武后还是把丈夫包裹得如同粽子一般把人带来了。亲自比较了一下两个儿子所获猎物的数量和质量他一时难分伯仲索性宣布两人平手。自然这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迎来了一片轰然欢呼。 然而就在这冬狩大会即将以喜剧收场的时候一骑飞马却火烧火燎地闯入了欢腾的猎苑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呆若木鸡的消息。 司徒英国公李绩病危! 虽说李绩这一年中三灾八难就没断过但李贤已经习惯了这一位逢凶化吉老当益壮的本性在听到病危两个字的时候最初还只是一愣。然而当他奉了自己老爹老妈的令急匆匆赶到英国公宅第看到了自己这位师傅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他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到李绩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 曾经叱咤风云几十年当无数名将名臣陨落在贞观永徽年间的时候却还能屹立不倒这样一个类似政坛不倒翁似的人物难道真的要去了? 第六百零五章 人之将死,其言犹狠 人生如白驹过隙有多少人是真的不怕死的? 虽然后世有人曾经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千古绝唱虽然屈原在汨罗江投水的时候曾经是那样义无反顾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于是几乎没有人会在病痛面前含笑以对。尤其是越有钱有势的人就越是怕死这几乎成了千古定律。 然而李绩却是一个意外。李贤看到匆匆赶回来的李敬业几乎是泪流满面地劝说李绩服药但病榻上的老人却始终含笑拒绝不作一丝妥协甚至还和旁边的弟弟继续谈笑。于是儿孙满堂却无一人敢出言相劝就是李贤几次三番想开口最后却都没插上话。 “都在那里垂头丧气干什么既然雍王来了还不摆酒筵接待?” 李绩忽然把头转向李贤一面下了不容置疑的吩咐一面示意旁边的弟弟李弼将他扶起来。李贤对李家人虽说熟悉却和李弼并不算熟这也是因为李绩虽说官高却一直没有把弟弟引于高位的缘故。看见白苍苍的李弼费劲的样子李贤本能地想要去帮忙却被李绩的一瞪眼给吓了回来。 这老狐狸就是病倒了却还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 积威之下李家没有人敢违背这位当家人的命令很快就在厅堂上摆开了一桌桌酒筵而李绩也在李弼的搀扶下坐在了正座。百般无奈只得坐了上座的李贤端详着白苍苍却一脸倔强地李绩说不清是头痛还是心痛----都这个时候了。老狐狸就不能少折腾一点? 一把推开李弼地手。李绩拿起一樽酒就向李贤举手示意竟是当先一饮而尽其他人见状虽说都面露惊容却是劝无可劝。于是从李敬业到李敬猷李敬真人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李贤希冀他能够帮帮忙。 明知很可能效用不大。李贤还是轻咳一声劝道:“师傅你身体不好若是康复之后。别说一~.|.今天就算了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话不是你说的么?”李绩眯缝着眼睛投过来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随即沉声吩咐道“既然有酒怎可无歌?来人传令歌舞伎献舞献歌也让雍王看看我们家里的这些绝色!” 若是平时。李贤肯定是兴致盎然但今天他实在没心思看什么莺莺燕燕。然而。刚刚被干净利落堵了个驳斥不得他只得眼睁睁看着一群盛装丽服的歌舞伎盈盈上来唱着那承平之歌舞着那承平之舞。然而虽然耳边有天音眼前有天魔他却始终只看着李绩唯恐一个不注意那一位似乎永远都能挣扎过来的老头就会一下子倒下去。 作为李家的当家人李绩地权威是至高无上的因此即使是李弼这个同辈也不敢说什么一群小辈便只能五味杂陈地喝酒尽管他们此时连酒的味道也难以分辨出来。几~.怪圈里干脆便拿起酒壶往嘴里灌心中满是郁闷。 而李贤也顾不得自己视若兄弟地李敬业眼看李绩已经喝空了一壶却大手一挥还准备继续喝他终于忍不住离座而起顺带把自己面前那个满满的酒樽给捎带上了大步来到了李绩面前低沉而不无提醒地说:“师傅父皇母后可是很关心你的身体你别自己糟蹋了!” “我地身体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李绩哈哈大笑一扬手又将酒壶中的美酒一下子完全倾倒进了嘴中最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李家虽说原本还算殷实却不过是经商之人如今我能位列三公备位一品已经是人臣顶峰何必奢求再多活几年?子孙满堂富贵已极这已经够了!” 李贤隐隐之中觉得这话有些托付后事的味道虽说心中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却不得不聚精会神听着。旁边的李弼原本想趁机退走却禁不住李绩铁钳似地手硬是也被拉得坐了下来。 “陛下对我一向器重我死后哀荣自不必说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些!纵使坟墓能高过泰山又如何难道还能荫庇子孙千世万世?” 李绩说这话的时候带出了强大地自信竟是流露出了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味道:“我其他的不操心只是如今要轮到敬业他们几个撑持家业了。敬猷敬真兄弟虽说年轻的时候胡闹了些如今好歹已经改过我可以放心了只有敬业……” 敬业?李敬业如今不是很出色么?李贤一下子愣住了对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头一位名声赫赫的同龄人他和李敬业的关系可以说比其他任何人都铁更为其塑造了一条光辉灿烂的坦途。历史上那位是因为待遇问题和野心才造反的可现如今李敬业官当得舒心野心似乎也没看出迹象还有什么值得李绩操心的? “敬业从小就是你的伴读他的脾气你应该清楚大半。油滑而不失正直文采武略虽说没有一样是顶尖的但在年轻一代中已经算是数得上的人物。但是六郎你可曾想过他和普通权贵子弟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李贤一下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恨不得转头在李敬业脸上看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最后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而李绩显然也没有一直打哑谜的打算自己干脆利落地揭开了谜底:“只要不是一味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这人生总是有抱负的就比如敬业虽说他看似凡事并不在意对仕途也没有多大的进取心只是沿着你和我给他铺好的路一步步前进但焉知他就没有出将入相的心思?我虽然自永徽年间就一直不管事但毕竟有不少旧交或是属下位居高位他就真的不会利用?” 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给李绩一下子翻出来李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搞不清楚李绩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仿佛是为了给这一段敲警钟的话划上最后的句号李绩连连咳嗽了几声终于道出了最后的重心。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有什么不臣之心而是在提醒你!有道是君子不党但你不是君子虽然你没有刻意地笼络别人但是你不要忘了如今你实际上掌握着多大的权力!敬业自己也许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你的心折早就远远过了太子也就是未来的天子!你知道分寸我也希望你时时刻刻提醒你注意分寸千万不要哪一天被敬业逼得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虽然是大冷天但这么一席话不但把李贤说得汗流浃背就连李弼这个旁听者也觉得脑门上湿湿的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早知道如此他绝对不会因为担心哥哥的身体而在旁边伺候这种话听着可是要命的。 李贤已经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堵得结结实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然而当李绩一口气又饮尽了一樽酒时他的手忽然又被紧紧抓住了。 “倘若有那么一天不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整个李家你都不可手软立刻将他除了以免后患无穷!”说这话的时候李绩的眼睛中冒着凶狠的光芒丝毫没有往日在教导孙子时的温和善意。仿佛担心李贤下不了杀手他又转头看着旁边的弟弟重复了同样的吩咐。而李贤分明看到李弼虽说勉强点头但整个人已经快要吓瘫了。 人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李绩倒好人之将死其言犹狠那种腾腾的杀气和他在战场上对敌何其相似? 李贤勉强喝干了樽中美酒一回头瞧见李敬业正在看自己这边神情中满是关切他不禁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任凭李敬业平素怎么机敏练达也绝对想不到李绩的嘱托居然这样狠辣该说是老狐狸的本性毕露还是临死前老糊涂了? 接下来李绩并没有下令撤除酒乐而是继续饮酒作乐哪里看得出早先别人报的病危?正当李贤思忖此次李绩仍能够安然撑过险情的时候却只听李弼忽然出了一声难以掩饰的惊呼。心知不好的他回头望去却只见李绩紧紧捏着酒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含笑去了。 此时此刻李贤只觉得从头到脚尽皆冰凉一片想喊什么喊不出来想挪动手脚却动弹不得甚至连眨眼睛转头这样容易的动作都做不到。他眼睁睁看着无数李家子孙呼啦啦拥上来哭喊看着李弼一下子晕了过去看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李敬业号啕大哭……到最后他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当所有人的目光好不容易从李绩身上移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旁已经一头栽倒过去的李弼旁边还有和木头人没什么两样的李贤。于是乎本就忙乱的李家人顿时更手忙脚乱了至于那些原本绝色的歌舞伎则是被人撂在大厅中艳丽的服饰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第六百零六章 病来如山倒 魂落魄的李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蓬莱殿的也在老爹老妈面前说了些什么唯一记得的就是皇帝老子的惊呼还有武后那难以掩饰的惋惜之色。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他就完全不知道了兴许是打击过大兴许是这些天压力过重总而言之他报告完之后竟是摇摇晃晃一头栽倒了过去。 “贤儿贤儿!” 李治只模模糊糊看清面前的人影似乎一下子仆倒在了地上耳朵捕捉到了扑通的声音。紧跟着他就听到自己的妻子慌乱的惊呼声。这下子他就算眼疾还没恢复也知道生了什么样的事连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想要上去看个究竟。 “怎么这么烫?” 武后的手一触到李贤的额头就吓了一跳见丈夫也过来只得先撇下李贤站起来搀扶旋即对旁边惊呆的几个内监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雍王扶到床榻上再去叫太医?” 这一下刚刚呆若木鸡的一群人顿时全都动作了起来两个身强力壮的上前将李贤搬到了一旁空置的木榻上一个机灵的则一阵风似的冲出蓬莱殿去宣太医。而偏偏李治这眼前模模糊糊搞不清状况等到这一阵忙完之后方才连声催问是怎么回事。 “早晨狩猎的时候还看着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起了烧?”武后对这种状况也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眉头不禁皱得紧紧的“他平素练武。身体壮得很。怎么忽然说病就病了?就算是刚刚去了李家亲眼看到李绩病故也不至于如此才对。” 李治自己在听到李绩病故的时候就已经心神失守此时儿子这忽然倒下他更是心里慌听武后这么说顿时更急了竟是使劲跺了跺脚:“这些该死地太医怎么还不来?” 一旁地王福顺看见皇帝已经方寸大乱只得轻咳一声建议道:“陛下。这太医署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不若先用软布浸上凉水敷在额头上看看能不能把热度降下去再说。” “我居然忘了这个!”武后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吩咐了下去。结果。刚刚被李贤这忽然一倒吓丢了三魂六魄的阿芊这才魂魄归位赶紧指挥侍女们去打水。等到秦鹤鸣和崔元昌两个太医署席太医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整个蓬莱殿乱成了一团的场景。 “两位陛下……” 李大帝一口打断了两人的行礼问安:“废话少说。快去看看贤儿这烧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说在路上已经知道是雍王李贤忽然病倒但秦鹤鸣和崔元昌心里还真的有些嘀咕。要说这皇族之中谁身体最好那绝对是李贤莫数甚至可以说壮实得像一头牛似地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就算是李绩病故的消息太过打击人。那也不至于如此。 然而这一诊脉。两人方才不得不信左右手轮流诊了一次他们便交换了一个眼色转身站了起来。秦鹤鸣和李贤关系熟络些此时便躬身禀告道:“两位陛下雍王大约是这些天思虑过多因此心有郁结。而今天早上地打猎这么一高兴下午又骤闻噩耗时地一悲伤再加上前时的病气这才作了出来。不过雍王身体强健只要服下药去这烧很快就能退下。” 这要是换成其他纵情声色身体虚浮的皇亲国戚给秦鹤鸣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说但对于李贤他却可以下这样地断言。奈何李治和武后已经被李贤刚刚那忽然推金山倒玉柱的那么一下给吓怕了两夫妻谁都不相信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崔元昌。 当另一位道出了几乎相同的判断时皇帝夫妇才双双吁了一口气本来沉得如同外头那阴天一样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下来。而一旁心惊胆战的阿芊也感到心神一松结果脚下一软要不是她旁边就是廊柱只怕就要一下子瘫倒在地。 而对于李贤来说迷迷糊糊只感到有人在嘴里灌进了极苦地汤药有人在额头上盖了冰凉沁湿的软巾有人在身上盖了厚厚地温暖锦被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呼唤着……虽说有这样的感觉可他就是难以睁开眼睛脑海中仿佛像走马灯似的晃过了昔日的一幕一幕。 虽说之前于志宁去世的时候他也曾经为之心痛但却及不上这一回。他从八岁出头开始就拜了李绩作为师傅无论是武艺还是韬略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他都从对方身上受益良多。他的皇帝老子皇后老妈尽管对他都相当不错但老狐狸的地位还是不可替代的。 他只感 犹如置身火海那种犹如烈火焚身似的烧灼感让他浑却一个手指头也动弹不得。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火烧火燎的痛苦方才渐渐远去而他也总算从那种刻骨铭心的回忆中解脱了出来沉沉睡了过去。 “贤儿贤儿!母后他都昏睡六七个时辰了怎么还没醒过来!” “贺兰镇定些秦鹤鸣和崔元昌都断言贤儿这烧只要退了就没事了!你和申若阿嫣且在这里守着你们的父皇也是一宿没曾合眼刚刚睡下我得先去瞧瞧他!” 李贤朦朦胧胧听到这么些声音连忙奋力睁开眼睛。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长所以一睁开眼睛就醒得炯炯的。此时此刻他看见床前四个人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那背影都是极其熟悉的连忙开口叫了一声。 “母后!” 他这么一出声就只见四个人齐刷刷回过了头紧跟着就是两个人影先扑在了他的身上一下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候他方才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酸痛竟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下一刻比较沉得住气的屈突申若就一手一个把贺兰烟和许嫣给拎到了旁边。 “这烧虽然退了可六郎的身体却还虚哪能禁得起你们这样一压?” 武后顾不得理会那边三个女人的别样心肠在床榻上坐下之后先伸手试了试李贤的额头现果然和刚刚一样不见有热迹象她这才稍稍放心目光中更露出了难得的温柔:“好好一个人忽然弄成了那样子你要把你父皇和我吓死么?先头你五哥忽然来这么一遭就已经够吓人了现在倒好连你也居然也学会了!” 李贤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先前那一下似乎挺吓人的但听武后这么一说便明白铁定是把老爹老妈给吓坏了便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这份尴尬还没结束的时候他就感到肩头猛地一痛却是武后不知用了多大力气狠狠砸了一下。 “我知道李绩的去世给你打击很大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不老不死的你年纪轻轻更得看开些!你父皇已经令中书下诏封李绩为太尉并让群臣合议拟定谥号。不过这都得等七天之后了你父皇已经下诏停朝七日并在光顺门为李绩举哀。” 这样的死后哀荣已经是人臣极致不得不说李大帝已经设想得极其周到。李贤轻轻点头的同时却想到倘若李绩知道对于这些必定是并不如何在意的。然而整个李家在丧失了一根最坚实的顶梁柱之后对于天子这样隆重的表示必定会感恩戴德。 李敬业如今怎么样了? 猛地想到这个念头李贤先是一阵黯然转而就想下床谁知这动作刚露出苗头就给武后按了下去:“你给我老老实实躺一天如今群臣都知道你哀伤过度以至于暂时卧病在床没有人会指摘你不够尊师重道。明天这个时候若是你的病全好了再和我一起去祭奠也不迟!” 对于老妈的这份坚持李贤想要反对也没辙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这时候武后方才瞥了一眼旁边的贺兰烟三人微微笑了笑便径直出门去了----李治固然是今天早上才躺下她却是直到现在也不曾合眼待会去看过丈夫状况之后她也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不说李贤怎么应付三位妻子的嗔怒关心只说外头辍朝七日为李治举哀这样一桩就让里里外外震惊一片。李大帝即位以来也不是没有元老重臣去世过但原本应该配得上这种礼遇的长孙无忌却被贬官赐死其他宰相也全都没有享受到于是这样惊天动地的礼遇自然是让人人津津乐道。就拿如今拟定号来说政事堂私底下就已经有了结论。 “清白守节曰贞刚彊直理曰武这若是给英国公定谥号这两个字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几乎是政事堂集体通过的结论虽然定谥号并不是他们的职责。李绩这一生丰功伟绩就暂且不用说了而他其他的操行也让人深为敬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奉上忠与友义事亲孝当然最后一点就是知天命。至于善于审时度势这种人人心知肚明的优点则根本不用放上台面来说----谁都知道李绩不是权臣。 在表示哀悼的同时席宰相上官仪还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雍王这个弟子是如何伤心欲绝居然会硬生生病倒!” 第六百零七章 一日两夜,小病初愈 少有人知道就在李绩去世的那天夜里号称活神仙离开了人世。他虽说这一世留下了无穷无尽的传说和神话但临去世的时候身边却只有徐嫣然一人守着。在停止呼吸的最后一刻他的手中紧紧攥着李贤命人送来的那一本书嘴角犹带着一丝笑容。 倘若说李绩已经是高寿那么袁天罡的寿数就足以羡煞无数人了。他早就过了百岁足迹几乎踏遍中原各地更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因此在朝堂正在为李绩的丧事而大操大办的时候袁天罡的下葬却显得悄无声息。 楚遥匆匆从杜康酒肆赶来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一来是没想到只是这么数日之间袁天罡便会撒手人寰二来是外头人人都在念叨李绩却几乎没有人想到袁天罡破有些愤愤不平。当得知连收殓下葬的程序都是草草了事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隆重时她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袁真人之名天下皆知这葬礼怎么能如此草率?” “这是袁师临走之前的心愿否则不算徐家的财力就是我自己要想风光大办还不容易么?” 徐嫣然默默地站在那高高的黄土堆前凛冽的寒风不时卷起她的披风而她却依旧恍然未觉。秀美的脸上忽然留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紧跟着她便在那墓碑前行了一个肃穆的稽礼。 “袁师生前虽未明言收我为弟子却传我道家典籍精要。我虽无意修习术数却决定在袁师走后入观静修。雍王曾经笑语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俗世荣华富贵虽好却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荣极必败……” 楚遥越听越觉得不吉心中大急正想话岔开过去。却不料自家小姐忽然转过身来将一个油纸包塞给了她。她心中莫明其妙不由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这是几张房契和地契都是我自个的我出家之后也不需要这些就留给你当嫁妆好了!”不等楚遥出口拒绝她又从旁边的一个小道童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郑而重之地交给了楚遥“这是袁师的遗物你先拿去送给雍王让他转交天后陛下。” “可是……小姐为什么不交给大人转交?” 见楚遥一脸的疑惑。徐嫣然不禁笑了笑:“你别忘了我爹姓徐。这是要紧物事你可千万别耽误了!” 楚遥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接过之后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连忙说道:“可是我听说雍王在看见英国公病故之后回到宫里奏事之后就忽然起了高烧如今大约还在宫里休养呢。我就是这时候送到雍王第去大概也见不到人!” 徐嫣然陡然色变:“他居然病了?可还要紧?” “我怎么知道!”楚遥回答得异常干脆见自家小姐眉头紧锁。她不由更加郁闷了“小姐你分明是对他别有好感那干嘛不去挑明了?想当初许家那位小姐还不是单相思可现在这日子还不是过得和和美美?就算你不喜欢他已经有那么多妻妾那还可以嫁给别人啊!徐家又不曾招惹天后总不成你就连嫁人也不行吧?” 这心思被人一口拆穿。徐嫣然却并不恼而只是屈指在楚遥头上轻轻一弹:“小妮子什么时候撺掇起我了?这出家为道又不曾有那么多拘束反而更加自由自在就是父亲和哥哥也没法再管束我。我手头还有不少产业将来生活亦不用愁。岂不是比随便嫁一个人更好?” 见楚遥瞠目结舌她却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向墓碑再致一礼旋即头也不回地朝来路走去不由自主地吟出了那四句让她永远难以忘怀的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当袁天罡的死讯拐弯抹角经过几重渠道传到李贤耳中而那个包袱也送进来的时候他不禁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一年对于大唐虽说是取得前所未有胜利的一年同时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先是皇帝和太子先后病倒继而是乱七八糟地事情案件一大堆再紧跟着则是李绩的去世现在居然连袁天罡也死了! 虽说这样一位世外之人的去世对于天下并没有多大影响但还是很让人不愉快的一件事。毕竟老袁和普通神棍不同倒像是一位亲切的邻家长者。 此时屈突申若贺兰烟和许嫣都在看见李贤在那里呆便知道这一位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要说李贤从来没有像上一次那么失态过于是不免担心他会再有什么变故屈突申若便故意岔开了话题 起了个头就被李贤堵了回去。 “放心已经过一次烧了怎么还会有第二次?” 卧床躺了整整一天被硬压着服下了无数补药若是再躺下去李贤只担心自己的筋骨是不是会生锈。把那个包袱暂时丢在枕头边他便掀开锦被下床而三女苦劝不住只能帮着他穿好了衣服但趁机埋怨两句却在所难免。 好容易穿戴整齐梳好了头李贤一转头就看见贺兰烟她们脸上都微露憔悴甚至还能看到黑眼圈。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自然连哄带骗地驱赶她们回家睡觉贺兰烟和许嫣固然是拗不过他勉强同意屈突申若临走前却单独提醒了一句。 “可别在宫中乐不思蜀要知道你在蓬莱殿侧殿呆的这么一天两晚外头已经有无数闲话了!早些回来我和焱娘还有要紧事情和你说是关于小苏的。” 这屈突申若人是走了但这语带双关地话却让李贤头痛得很----这他自从回来之后就没和苏毓有什么纠缠人家也躲得他远远的怎么好好的又牵扯了上来? 无奈归无奈他眼下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然而当他一身干净利落提着包袱准备出门地时候却被两个内监拦了个正着。而仅仅是一瞬间王福顺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头窜出来了。 “雍王殿下您这身体才刚好这大冷天的怎么又要出去?”王福顺亲眼看到那天李贤一头栽倒过后帝后慌乱失措的样子哪里敢再让这位主儿出纰漏因此这时候已经打定哪怕是用强也要把人留住的主意。“两位陛下日日亲自来探殿下的病若是有什么反复殿下怎么也对不起二圣的苦心吧?” 李贤看王福顺说得苦口婆心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只得上前把人拉到了一边悄悄表示是宫外的袁天罡刚刚殁了托人送给他这么一件东西他如今要去转交给自己的皇后老妈。 转交给皇后?怎么不是天子?虽说心中盘桓着这么一个念头但王福顺明白这种话质疑不得。看看李贤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康健他心中稍稍一动但转念还是一招手叫来了两个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内监----要说他们有多魁梧?就只看他们比身材高大地李贤还高一个头就可见一般。 “宫中无谕不得用肩舆雍王病体初愈你们便背着雍王去含凉殿。” 不是吧这么一点路还要用背的?李贤一下子苦了个脸他又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不过就是偶尔个烧罢了干吗要动用这样的阵仗? 虽说极度不情愿但是当王福顺明显准备死拦到底李贤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然而伏在人家背上疾行他这才深深体会到了这虎背熊腰的力道不但步子稳健而且那雪地上的脚印极浅显然是提气轻身的缘故。虽说动用了两个人但一路上那个背负他地内监根本不曾停过待到含凉殿前将他放下来的时候更是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进殿之前李贤忽然回过头细细端详了两人一会直到确信这两人的形貌已经记在了心里他方才匆匆往内中走。而从大门到内殿这么一段路中所有人看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都露出了极端诧异的表情。 而武后看到他地第一反应就是一句笑骂:“人家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倒好病来如山倒病去也如山倒看你现在这模样谁能想到大前天你突如其来那一遭能把人吓死!” 对于老妈的揶揄李贤却沉默以对。上前将那个包袱放在案桌上他便沉声说道:“这是袁真人托人送来让我转交母后的。就在英国公去世那天晚上袁真人也去世了。” 武后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跌坐在了座位上那惊愕的模样和乍闻李绩去世那一次别无二致。她和袁天罡与其说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不如说是神交毕竟她对年少时袁天罡算命的事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之后也只见过一次面。 伸手摩挲着那个包袱她也顾不得李贤在场竟是径直伸手去解那个包袱当看清里头只有一个玉匣地时候她微微一怔想到是数年前袁天罡游历回来的时候她命人送去的赏赐。她极尽镇定打开那个玉匣果然看到了自己刚刚猜中的东西。 那白纸上的墨迹仿佛仍未干一般漆黑的碜人。其中四个名字下各有评语唯独第二个名字下一片空白。 第六百零八章 公主出嫁,六郎陪灵,老狄抓人,老狄抓人 李大帝宣布要退位的大背景下礼部虽然兢兢业业处出嫁的事但究竟是出工不出力还是阳奉阴违那就只有天知道了。阿韦托付的事情李贤根本就不曾去游说老妈而是对负责这件事的某官员叨咕了几句就不动声色地抽掉了两份档案。 于是千呼万唤始出来驸马人选在近一个月之后终于浮出了水面。一个是权毅此人也算世家出身祖上在北周隋唐三朝都是高官祖父也是当初秦王府要员曾经封卢国公(从这个层面来说倒是曾经和程咬金封在一块地上)。另一个是王祖父官至监门将军封平舒公。不管怎么说仅仅从门第来说武后这个嫡母对两位公主也算是很厚道了。 当然两位公主确确实实是大龄青年但考虑到李贤娶妻的时候三个妻子倒有两个比他大因此这个问题虽然值得诟病倒也不能指着武后说道什么太多的不是。 而这是李大帝登基以来嫁出去的头两个公主这权王两家下定的那一天沿路围观的百姓不在少数更有众多人在议论陪嫁的多少。而等到一系列程序走完武后率命妇亲自送嫁的时候那非但没少反而更多的嫁妆更是让不少人齐声赞叹皇后大度。 事实上对于做给别人看的大度武后一向是毫不吝惜的。昔日废太子忠头一次被人举报有谋反形迹的时候她还曾经求过情。对于皇子如此对于没有丝毫力量的公主。她就更犯不着为难了。当然对于上金死后跟着忽然吐血地素节她是要多腻味就有多腻味。 两位姐姐出嫁的场面李贤破天荒没有去凑热闹。一来彼此感情并不好他没有必要去惺惺作态;二来则是李绩昔日曾经答应和程咬金一起出席结果却没有等到这一天。想到这一点他就根本没有任何凑热闹的心情。 七日辍朝为李绩举哀已经结束了虽然在这之后紧跟着皇家就办喜事很有些不地道但这是老早就准备好的事因此不但李家人能够理解。整个长安城的百姓也能够理解。然而在外头锣鼓喧天的背景下李贤却陪着李敬业坐在李绩的灵堂中。两个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人对坐默然。 “我一直以为祖父此次还能逢凶化吉的。” 李敬业瞥了瞥那刺眼的灵牌忽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祖父昔日投唐地时候就屡遭劫难所以他一直认为能高寿已经是天公赐福但有疾病决不肯服药。我以前还担心过后来看不管是风寒还是湿热。他都安然无恙地度过便以为他真的百病不侵。如今看来。人总是要老要死的英明神武地祖父也不例外。他只凭一个人便撑起了整个李家如今换作了我……六郎你认为我真的行么?” “说什么丧气话!”李贤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旋即想起李绩临死前那些交待。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这若仅仅是他一个人知道也就算了偏偏李绩还关照过李弼。那位虽说看似是老实人不会胡说八道但万一喝醉酒或是说梦话呢?思来想去。盘坐在地上的他忽然将拳头用力在地上一砸把当日李绩的吩咐原原本本娓娓道来。 于是他就看见李敬业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最后仿佛喝醉了酒似的酡红。然而凭着他对李敬业地了解却知道这小子必定不是在生气失望而是在酝酿其他什么情绪。 “哈哈……哈哈哈哈!” 李敬业忽然狂笑不止那声音简直要掀翻整个灵堂最后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直到看见外头有仆人在探头探脑他方才挥手打走了那些管闲事的面上忽然流露出了自嘲地表情。 “论机敏我不及你;论武艺上的天赋我不及小薛;论力气我不及伯虎。所以我一向以为爷爷只不过因为我是长孙才勉强教导我想不到他还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嘿出将入相谁人不想只不过他有一点却料错了我这人虽说有点野心却贪图安逸享乐绝对不会因为一时意气把整个家族拉进去陪葬!” 一口气说完这些见李贤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死盯着他瞧李敬业不禁翻了个白眼:“你把祖父的警告私自透露给我知晓不怕他在天之灵知道了不高兴么?” 李贤却依旧笑嘻嘻的:“所以我在师傅地灵堂中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他知道都十几年兄弟了我当然信得过你!” “居然说这样肉麻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我又不是你的女人!” 虽说想也不 讽了回去但李敬业却感到心头一松仿佛祖父骤然甸甸地影响在这一刻渐渐烟消云散。老一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他还不算什么但将来必定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时代。 “喂你两位亲姐姐出嫁你真的不去?” 李贤不耐烦地摇摇头:“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没心情!反正都是繁文节又不是当初你们几个结婚我去了免不了又要应酬索性就借病躲一躲。” 说到这个李敬业免不了想起先头传来李贤病倒的消息。那时他因为祖父忽然去世而哭得昏骤然听到这消息几乎以为是别人开玩笑待得知是真的时几乎拔腿就想往宫里冲。好在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却想不到李贤只是在病榻上躺了一天两夜依旧生龙活虎地出现在眼前。果然应了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话说回来陛下居然要退位这件事情真的铁板钉钉了么?” “别问我这件事我到现在都没头绪!” 对于当日老妈要老爹答应的一个要求李贤到现在都还没有头绪。他绝对不相信武后会明着对李治说退位可是要不是如此他那位皇帝老子怎么会毫无征兆地一上朝就提出这件事?最最诡异的是李弘如今是几乎不见人影难道在进行皇帝上岗前紧急培训? 想到这里他只能随口抱怨道:“不管了天塌下来也有高的人顶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就在灵堂中相对而坐彼此再也没有说什么话。虽然是大白天灵堂中也点着油灯满屋子的白幡再加上那灵牌之后的棺木在肃重之外更添了一份沉重。空中弥漫着浓重的香油味而屋外道士念诵的声音更不绝于耳。 这年头道教远比佛教昌盛更何况皇家把老子奉为祖先所以但凡家里有丧事请的也大多是道士而非和尚。而这灵堂中对坐的两人虽然不怎么信神佛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反对意见----那只是对死者的敬意仅此而已。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贤算算那边两位公主出嫁的时间大约也已经进到未来驸马家的大门了不禁轻轻嗤笑了一声。说来也巧这两家驸马同住在一个坊中都是一等一的大门头----想想他曾经听说过的那些传闻什么两位公主年逾四十才出嫁什么嫁的只是普通军士什么一应典礼通通从简还真是小看了他那位母后! 武后是什么人?这就算有恨除非万不得已也不会放在面上而是会把场面做足随后用软刀子慢慢收拾。这公主下嫁小兵皇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所以说面子问题永远是不能逾越的天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事情还真的不是李弘提出来的无损于母子关系。 “不好了不好了!” 正掰着手指头算时间的李贤骤然听见这么一个声音顿时猛地抬起了头。只见外头一个李家家将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脚下还未站稳就嚷嚷道:“刚刚两位公主的下降礼刚完羽林军千骑果毅程务挺就忽然出现逮走了三位宾客!” 话音刚落李贤和李敬业便同时站了起来很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李贤和程务挺打交道的机会倒不少但只限于公务唯一一次真正面对面还是人家上他家里来搜查的时候。由于这一层关系他对此人印象不错。可是这么一个聪明人居然会在大喜的日子跑到两位未来的驸马家去逮人? 这不是扫两家人的脸面么!而且这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吧! 见李贤正在那里琢磨李敬业便连忙问道:“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抓的是什么人?” “具体情形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被带走的是上洛郡公、扶凤郡公还有兵部一位甲库令史。” 前头两个郡公李贤倒不在意但后面那个人却让李贤有些警觉。小小的令史与其说是什么官不如说是小吏来得贴切这样的人出现在宾客中原本就有些奇怪。另外程务挺的出动绝对不可能是自作主张背后指不定就是狄仁杰在捣鬼。 他举荐这一位查办上回的案件如今已经是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却依旧动静全无甚至有人怀疑狄仁杰是不是徒有虚名。想不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位一出手还就是大手笔! 第六百零九章 御史台的茶很好喝…… 生在两位公主婚礼上的不愉快事件虽说让两位驸马家兴但私底下议论的人却开始渐渐觉得此事似乎有转变为大事件的趋势。于是婚礼过后宾客全都纷纷告辞回家没有一个敢在家里多停留的。直到第二天早上那两位郡公也在被带走一夜之后安然回家这才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天上午。昨天刚刚出动的羽林军千骑忽然再次出动这一次比前一次闹出的事情更大被人私底下称作铁面的程务挺竟是造访了三位亲王家不但礼貌的请越王李贞和纪王李慎前去协助调查最后甚至把王素节也给带走了。 李唐取杨隋而代之这天下原本就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因此皇族之中也同样涌动着一种尚武和不安分的血液。 太宗皇帝李世民的皇位就来得不那么光彩虽说玄武门事变被他自己粉饰得像一件无可厚非的正义事件但其实质也不过是抢班夺权杀兄诛弟谋反。当然作为李唐第一个谋反成功的人而且开创了一个盛世因此在定性上头人们只会说他是明君而不会说他是逆子。 至于接下来的谋反事件就多了。先是太宗长子李承乾的谋反未遂事件搭进去侯君集之外还附带一个汉王李元昌和整个杜家人。紧跟着就是长孙无忌办理的吴王李恪造反搭进去一个荆王李元景和整个房家人。于是昔日以贤相闻名的房杜在死后子孙都没有好下场。 此外还有魏王李泰因谋夺嫡失败被贬死齐王李祐因造反被贬为庶人赐死……总而言之。整个李唐开国不到百年皇族造反的案件就已经多如牛毛。起因正是因为一代明君李世民给兄弟和子孙开了个好头。 所以三位亲王被请去御史台喝茶长安舆论空前大哗一直以来保持沉默的不少大臣都开始雪片似的上书无非是说这三位乃陛下手足骨肉不可轻辱之类地。 这李大帝自从上次宣布要退位之后又是如同消失似的再也没出现过这些东西顿时在紫宸殿堆积如山武后却连瞧都懒得瞧一眼。上朝的时候也只字未提。只等到最后有人忍不住跳出来质问的时候她才举重若轻地声称只是调查根本不曾看押试问哪来的轻辱? 接下来大唐尊贵的天后陛下就拂袖而去。而李贤在面对围上来的群臣时犹如泥鳅一样溜得飞快----他对于整件事情根本不清楚拿什么去应付这些好奇宝宝? 然而就当临川长公主为了纪王李慎的事情几乎急得慌时浑身一根毫毛都没掉的纪王李慎忽然被恭恭敬敬送回来了。非但如此这一位根本看不出被人软禁过。反而兴高采烈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春游甚至还对护送他回来的一队羽林军客气有加。人家走地时候他甚至还在挥手告别。 这下子王府里里外外的人甚至以为自家王爷是不是疯了。 于是临川长公主匆匆赶到纪王第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兄弟乐呵呵笑眯眯的样子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探了探李慎的额头现温度正常之后就更莫名其妙了紧跟着就是一阵连珠炮似的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后她愈摸不着头脑:李慎被带走之后就一直住在御史台某处好吃好喝供着极品书房供他随意翻阅。每天狄仁杰还会陪他聊天这几天下来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彼此都佩服对方的学识。这不此次李慎被送回来之前。还约好他日去狄仁杰地私宅拜访。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临川长公主在宫里住了十五年在宫外住了二十多年交游广阔长袖善舞。何尝听过这样古怪地勾当?反反复复确认自己的弟弟没有遭到什么虐待也没有任何精神上的损伤之后她对那位新任侍御史便有了极度的好奇----这是哪门子的查案方法? 对于纪王李慎被安然无恙地放出来李贤并不觉得奇怪。事实上他这位叔父要真的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只不过对于一夜之间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的纪王语录他却笑得乐不可支。 这调查居然调查出友谊来了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纪王既然出来了人们就开始互相猜测越王李贞和王素节什么时候能出来。甚至有好事的私底下打起了赌几乎清一色的人都赌下一个是李贞要知道素节可是萧淑妃地儿子 于武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此次罪魁祸的最佳 所以当接下来王素节完好无损地离开了御史台被礼送回家的时候可以说是长安城中眼珠子掉了一地。最开始还有好事地八卦人士认为王素节肯定是受了什么暗伤一回来没几天就会一命呜呼时太医院上门诊治之后却得出了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结论。 素节很健康说不出的健康。和三个月前还吐血地那个面色苍白的人相比如今的素节虽然不至于像李贤那样连一头牛都可以一拳打死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孱弱人士。 这时候从百姓到朝臣人人都不免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一个问题----难道御史台有魔咒在里面待上几天的人都会得到想不到的好处?结果那些在御史台任职的官员就惨了整天被一群同僚拉得问东问西最后主官御史大夫不胜其扰甚至准备外放去躲躲风头。 饶是李贤和狄仁杰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对于这种手段也是叹为观止这一天去探望程咬金的时候他免不了便感慨了一句:“昔日曹操曾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如今看来这挑侍御史就得挑狄仁杰这样的人以往谁进御史台不是凄凄惨惨戚戚现在可好从御史台出来的人都是红光满面兴高采烈何其不同也!” 因为有可能抱上孙子程咬金最近的心情也不错唯一抑郁的一段日子也就是李绩去世的那几天。但他也是知天命的人没过多久就想开了----他自个还不是一大把年纪指不定哪天一觉就睡过去了。 “嘿怪不得你推荐他我原来还以为他是正经人看来和你也是一个调调鬼主意多多!”满面红光的程咬金正拿着一个羊腿吃的满嘴流油见李贤还在拿小刀慢慢割他立刻使劲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让旁边小心翼翼伺候的程伯虎吓了一大跳。 “放开些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大快朵颐这么小家子气干什么!” 李贤看了看那焦脆的羊腿只得辩解道:“程老爷子我可是大病初愈这油腻的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 程咬金立刻恶狠狠地反驳道:“鸟我吃了一辈子大鱼大肉还不是身体棒得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李贤终究还是笑嘻嘻地大快朵颐了起来----他倒不是胃口不好只是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只不过碰到这么一位吃的好睡得香的老爷子他要是再小家子气那就太没意思了。 于是他和程咬金爷俩觥筹交错喝得畅快吃得起劲直到傍晚时分才出门回家。自从需要到政事堂轮值之后他的空闲日子就比以前少多了今日这一次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偷溜出来。心有戚戚然的他翻身上马正想吩咐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然瞥见不远处霍怀恩正在和某人嘀咕些什么。 “老霍什么事情这么鬼鬼樂樂的!” 霍怀恩听到这叫声回头瞧了瞧旋即低声吩咐了那人几句把人打走了便大步来到李贤马前面色郑重地说:“殿下刚刚接到消息越王也被放了出来!听说这位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出了宅子中的十几个女人然后宣布一个月之内斋戒不近女色。天后陛下闻讯大为震怒已经把狄大人宣进了宫殿下最好也进宫看看。” 这下子李贤货真价实地诧异了。对于越王李贞他向来没什么好感毕竟这家伙曾经背后玩阴的耍了他一把在这位伯父在长安盘桓的头一段时间他还曾经让霍怀恩派人盯梢后来见人家没什么反常举动方才撤回了人手。 在他想来狄仁杰一次性带走了三个亲王总归抓到了某些把柄。这一次的事情最可能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是王素节越王李贞的可能性也比纪王李慎高一些。但不管怎么样三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捣鬼的否则狄仁杰那么大张旗鼓干吗? 策马站在呼啸的寒风中李贤只觉得刚刚还晕乎乎的头猛然间清醒了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便朝霍怀恩点了点头待对方上马后便立刻放马疾驰。此时此刻他心中迸出了一个最大的念头----这一次他老妈大约不会容忍狄仁杰再胡闹了! 权也放了兵也给了事情也闹大了这忽然来上如此一个结局试问谁能理解? 第六百一十章 武皇后的脸色,朝中的晴雨表 要怎样才能虎躯一震释放出让别人无法抵挡的气势 根据李贤多年的观察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王霸之气是存在的但是这种王霸之气需要长年累月的培养。就比如他李贤那初临贵境又不过是个小毛孩就是再有心表现也是放不出什么气势的。但是经过这么十几年身处高位养尊处优的美好日子总归有那么一种上位者的气息。然而要说王霸之气他离那个标准还有一段距离。 然而他周遭的人当中却有人具备这种高水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至高无上的母后是也。武后在当初还是昭仪的时候就敢隐身李治幕后指点江山如今成为二圣日日临朝那股威势称得上非同小可端的是王霸之气一放人人惊心能够抵挡的官员数目绝不至于太多。就连上官仪也在私底下对李贤抱怨过他这个席宰相看到武后火心里也会怵。 所以李贤匆匆赶到紫宸殿的时候听到的就是里头传出来的咆哮声。那声音算不上太大但胜在穿透力强若不是心有定见指不定他还会以为老妈修炼了什么狮子吼的神功。只不过这紫宸殿中伺候的侍女内监大约已经习惯了人人都是低头垂目一声不吭。 狄仁杰似乎没什么这种单独接见的经历他能应付得下来么? 李贤心中生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但考虑到老妈没有宣召自己这时候出现绝对是自讨苦吃便有意找个地方观摩一下。正准备找一个合适的人带自己进去他却只见前头不远处一道幕帘一掀。却是阿芊闪了出来。 两相对眼他立刻笑嘻嘻地上去问了一声好。见旁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便悄悄把自己的来意说了。结果阿芊眉头一挑趁人不察轻轻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旋即拉着他的袖子便把人带进去了。 到了内间一个没人地地方阿芊方才转过头来抱怨道:“你就不知道回避一下难不成要把狄仁杰是你的人这件事宣扬得人人皆知?” 李贤照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反正都是我举荐的人再撇清也没人会相信。这老狄是个能干人我不是就怕他给母后的赫赫威势吓出毛病了么?” “吓出毛病?这位新任侍御史雷厉风行何等好手段。你也太小看他了!”阿芊嗤笑了一声旋即将李贤推到了角门处旋即又压低了声音“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能有人在天后陛下的质问下这么坦坦荡荡不慌不忙这狄仁杰果真是个人物!” 咳不是人物又怎么可能在日后的武周混得风生水起犹如不倒翁? 想着自己刚刚是光明正大进了这紫宸殿阿芊待会必定不敢隐瞒带自己偷听的事他索性明目张胆地站在角门处一面竖起了耳朵一面极力用眼睛分辨殿中的人。 只见上头的武后凤目含威面露怒色。而底下地狄仁杰则是袖手低头虽说看不到半点神情。但显然他并没有多少惊惧。仅仅是这一份镇定就足以证明这狄仁杰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宰相之材。 “自你接任侍御史之后羽林军千骑前前后后出动不下于十数次可最后结果如何还不是徒劳无功?贸贸然将三位亲王带进御史台又忽然把人全部放走这朝中非议你可知晓?雍王昔日举荐你的时候曾经说你稳重能干是大才。可如今你上任月余数桩案子却全无结果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你这个侍御史是怎么当的!” 这要是别人。此时必定是惊惶万状匍匐请罪奈何狄仁杰原本就是极有主见的人此时竟忽然抬起了头。面上反而露出了笑容:“天后陛下长安城中最近确实事情繁多可所谓小火慢炖方得佳品越是局势看上去繁杂越是不可一味用快刀斩乱麻。臣虽说曾经请了三位亲王前去问话但全都是礼待有加就是三位亲王本人似乎对这段经历也颇感愉快。” 这正是武后最最奇怪的一点。大唐尚武王爵往往也是自视极高别说没事情被请到御史台去坐了几天就是因为涉案而被某位官员问了几句那也往往会雷霆大怒哪里像此次这三位的光景。纪王李慎也就算了那原本就是个脾气好的人;但越王李贞是什么货色那王素节又是什么货色? 于是她的怒火一瞬间全都敛了去取而代之地是一种审视的眼神:“狄卿这等好本事怪不得能让雍王青眼相加。” 狄仁杰还是那么一副不温不火地模样:“臣乃是大唐之臣虽说受雍王举荐但处事仍是凭公心。三位亲王 后朝中非议虽多却也有其效用臣对破案也已经天后陛下若是信得过微臣但请等到正旦之日。若是正旦之日破不了案子臣自请辞并甘受无能之罪。” 武后这一生阅人无数也算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此时看狄仁杰却越觉得是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云雾。话虽如此她如今更多的心思都在于上回李治宣布的退位一事也确实无心在这些杂事上投注太多的精力。因此端详了狄仁杰好一会她终于认可了这样一个要求。 等到狄仁杰行礼之后一退出去她便信步走下了台阶无意中却瞥见角门处有一个鬼鬼樂樂的黑影顿时眉头大皱。正要喝斥的时候她忽然心中一动便疾步转了过去。 待到近前一看现果真是自己意料之中的那个人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出胳膊就把人拽了出来劈头盖脸地训斥道:“都说过你多少次了偏偏就喜欢玩这种听壁角的戏码!若不是我想到除了你就不会有别人叫了人进来岂不是笑话?” 要不是我故意露出形迹你老妈能那么容易现我?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李贤还是嘿嘿笑道:“母后明察秋毫这不是还没上来就断定是我么?我不过是想来瞻仰一下母后威谁知道这狄仁杰还真是有一套能在母后怒火下如此镇定的人已经不多了。” “哦原来你是来炫耀你看人地眼光准!” 武后嗤笑一声猛然间又出手拎住了李贤的耳朵左右一拧之后方才放了手。人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往日她若是处罚人自有别人代劳自己动手的机会完全没有但这定律却在李贤这个儿子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此时恶狠狠地瞪了李贤一眼之后她便缓缓回到居中的案桌前坐下。 -- “你既然都听见了那你认为他有多大地把握?” 对于这样一个问题李贤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十成。” 这话一出武后不禁露出了一丝惊愕。若有所思盘算了一阵子她也不问李贤怎么有这样的信心而是就目前的其他局势和儿子进行了友好磋商。说是磋商其实就是她吩咐李贤听着偶尔母子俩再拌一下嘴仅此而已。 气氛从最初地严肃慢慢变得柔和了起来尤其是武后和李贤商量起了李显的婚事时更是如此。虽说李贤不是武后所出四子一女中的长兄但事实上他常常扮演的就是长兄的角色。所以说着说着他心中便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感慨。 不知不觉竟是连李显也要娶妻了!接下来便是李旭轮和李令月日子还真过得他娘的快! 而武后也没注意到李贤的心不在焉又抛出了另一个议题:“羽林军陈老将军已经年纪大了他上书说让显儿接任大将军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显儿虽然贪玩但作为亲王身上职司太少未免也不像话。接任大将军之后他也未必有兴趣去管事所以你这个哥哥……” 剩下来的话就是不说李贤也清楚言下之意了----不外乎是你既然能干那么能者多劳就多担待吧!当然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老妈对于他这个儿子还是信任有加这不作为皇家禁卫军的羽林军都给他了足可见“殷切希望”! 然而仿佛是顺应给一甜枣就要打一棒子的定律武后忽然又补充道:“羽林军千骑果毅程务挺是个人才我拟擢升其为中郎将仍领千骑果毅。有他辅佐你大可高枕无忧。” 程务挺那个时而铁面时而通融的家伙终于高升了!李贤在心里打了个突考虑到自己确实不可能左一个兼职右一个兼职往身上背于是便对这一任命自然不会提出任何异议。给权之后又要分权这本就是他老妈用人的长效管理机制了。 “辽东的安东都护府有薛仁贵坐镇其他的将领不可安置过多先前你身边那个盛允文不错而且也是昔日名门之后我准备将他调回来进金吾卫你认为如何?” 好当然好这种问题还用问么?虽然喜出望外但李贤还是替人家辞谢了两句无非是说升官太快之类的。于是等到和武后友好磋商结束他出了紫宸殿重新看到外头的阳光时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舒畅的。 老妈的脸色不但是朝中的晴雨表而且很有可能演变成天下的晴雨表! 第六百一十一章 李六郎发明的腊八粥 天子逊位给太子的时间进入最后倒计时的时候之前就通通让道在一边了。虽说还有人在议论着之前三位亲王去御史台喝茶的故事但人们目前最最关注的是这一场逊位会不会在最后的节骨眼上嘎然而止李大帝之后会不会干脆退隐武后和新君会不会一起上朝……而林林总总的问题中还有一个最最关键的地方。 那就是太子的身体究竟是否能负担起下一任皇帝的重任! 从太医署的官方消息来看太子的身体情况是乐观的因为他还年轻;但是从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来看情况无疑值得商榷----据东宫可靠人透露除了睡觉之外太子每日卧床静养的时间至少需要三个时辰以上这样一位新君登基岂不是比李大帝如今的撒手好不到哪里去? 忧心的人既然大把大把那么就需要政事堂的正确舆论引导作用。于是上官仪这个席宰相几乎累趴下而刚刚荣登宰相宝座的裴行俭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这当宰相和领兵打仗有什么样的不同。这将领带兵如臂使指很容易但这宰相指挥官员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三天下来他简直觉得比打了一场斩数千的大仗还累。 怪不得雍王李贤常常找借口请假这宰相还真不是人干的! 大唐的规矩是宰相事无不统所以除了同中书门下三品这个职衔之外就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知某某事的名头了这也成就了宰相的尊贵。所以初入政事堂的裴行俭除了要承担宰相分内的职责之外还和李敬玄一起分管人事工作。而对于这样一个肥缺。曾经有知情者惊呼武后疯了----这人事任免权哪里有交到仇人手中地道理? 只有李贤自个知道他老爹虽说这么多天就只出来过先头那么一次但除了宣布要逊位于太子之外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就比如裴行俭的工作安排之类的。当然这和李贤没有冲突事实上他就有和稀泥的本事政事堂如今六个宰相虽说看起来同心合力。但其实派系林立偏偏他就能毫不避讳地跑到任何一个人家里去喝酒。 腊月里大雪纷飞朝廷的冬季补助和各种补贴包括炭米等等供给也早就到位了人人都可以肥肥美美地过一个冬季----大唐的官员即便不贪污受贿日子也多半能过得非常舒心一来是俸禄高二来是大多数人出身好底子厚。然而这时候笙歌管乐却没多少人敢拿出来显摆因为英国公李绩的丧事仍在操办中。 由于李绩属于一品高官。而且又是早年的开国功臣因此早早地就占据了陪葬昭陵的名额。而由于李大帝对李绩格外看重。因此在他去世之后规格上又再次作了慎重批示----起冢象阴山、铁山、乌德鞬山以旌其破突厥、薛延陀之功。至于辽东为什么没有加上去则是因为要避太宗地讳----太宗以不能平高句丽为憾总不能让臣子在皇帝的陵墓前表功劳。 不但如此李大帝原本还想亲自临门前去致奠最后因为眼疾的缘故被武后苦苦劝住但武后却以天后之尊亲自登门了一回。至于其他登门祭奠的朝臣则几乎接近了四位数很多都是昔日受过李绩提拔的旧部。 于是。天上白雪纷飞地上白幡飘飘不知不觉就到了腊八。虽说这年头还没有腊八粥的典故但李贤却不愿意放过这样一个热热闹闹的场面。同时也想活络一下气氛。自打李绩去世之后李敬业这个长孙就不用说了程伯虎几个也都是成天阴着脸。因此他打定主意让大家提起精神于是便把人叫齐了亲自炮制了腊八粥----虽然这年头连腊八节也没有。 红豆、绿豆、花豆、实、米仁、青豆、杞、葡萄干、莲子、花生、桂圆、菱角米、糯米、大米、黑米、小米、冰糖……当林林总总几十种原料在锅中翻滚散出一阵阵甜香的气息时就连起初不以为然的程伯虎也使劲抽了抽鼻子朝李贤竖起了大拇指。 “想不到六郎你还会下厨!” 李贤耸了耸肩心道我还有无数本事你们没见识过但眼睛扫见了那空缺的两个位子免不了叹了一口气。这李敬业在守孝中就算他再想把人拖出来放松一下也不能罔顾孝道;至于屈突仲翔则更不用说了带着那么多人去了天竺却半点消息都没有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胡闹了。 他地眼神变化其他人没注意但屈突申若却看到了于是也情不自 了一眼平日屈突仲翔占据的那个位子。她这个姐姐以曾经看不惯屈突仲翔地懒散和不用心但如今弟弟忽然有了志向去了外头打拼她却更觉得不放心潜意识中甚至希望他当初没有揽下那桩事情。 香甜的腊八粥盛了人手一碗而各自品尝之后都是赞不绝口----原因很简单这些人平日都是富贵人家出身甭说这乱七八糟的豆子杂粮吃的米都可以说是精里挑精这偶尔尝鲜一次都觉得新鲜。饭量大的程伯虎一口气喝了三海碗直到肚子里晃荡晃荡都是水才停了下来手一抹嘴便忽然叹息道:“要是敬业和仲翔也在这里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自己说错了话瞥见薛丁山面色黯然李贤屈突申若脸色僵他想打圆场却又找不出话茬只能在那里无奈地直挠头。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人匆匆推了开来紧跟着大家便看到了喜形于色的霍怀恩。不等别人开口询问他便双手呈上了一封信:“殿下屈突公子来信了!” 对于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正围坐在炭炉前的所有人都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尤其是李贤更是三两步窜上前去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抓起那封信。一气呵成拆开了卷轴他展开来先看落款见那日子赫然是今年四月他不禁呆了一呆旋即才想到这年头没有飞机火车轮船最快的就是畜力而且从那么远过来只能先托付商旅送到西域再转到长安。 屈突仲翔大概是初到天竺就写了这封信上面的内容言简意赅无非是说一路平安一切顺利之类地老话半点不提什么艰难困苦之类的话题。李贤看完之后就先递给了屈突申若等到在众人手中传了一圈他才叹息了一声。 “唉这小子也学会报喜不报忧这一套了这一路西去虽说有人照应他也一定没少吃苦头!就是天竺那个地方哪里那么容易站稳脚跟的?” -- “他说没事大家就当他没事好了!”屈突申若信手将卷轴重新系好放在一边便轻轻拍了拍巴掌“他能够有信来就是最大的喜事大家且放宽心!霍大哥既然来了就一块坐下来喝一碗粥吧也尝尝六郎地手艺!” 她这话转得忒快休说屋子里其他人一时没有反应就是霍怀恩脑子也没马上转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慌忙推辞。然而回过神的李贤又岂会放人走亲自上去关好门把人按着坐下程伯虎便已经手忙脚乱盛了一海碗粥递过去了。 霍怀恩无法谢了一声便喝了两口旋即笑了起来:“嘿我当初在河西穷困潦倒的时候曾经把各色杂豆子煮在一块还就是这么个味道!各位都是富贵人怎么想着这穷人家地玩意?当然穷人家搁不起糖除了豆子就是豆子却不如这个软糯好吃!” 这一席话一说人人都盯着李贤看仿佛在思量他这么个大财主怎么会做这种玩意。结果在这样炯炯注视下李贤险些一嗓门吼出一个忆苦思甜好在他想起自己着实没什么苦可以追忆的连忙嘿嘿笑着自顾自地吃了一碗。 腊八粥本来就是穷人明的他不过是借此凑凑人数凑个热闹而已。算算时间送到李家的那几锅腊八粥大约也应该到了----要是让腊八粥的明者知道他为了送几锅粥永乐无数土办法的保温手段大约会惊得目瞪口呆。 正如他所料李敬猷和李敬真对于李贤这样千里送鹅毛的行为都很不解唯有闻讯而来的李敬业在看到满满一锅热气腾腾的粥之后面色显得极其古怪随即一丝笑容一闪即逝。 “别辜负了六郎的一片好意你们把叔爷他们一并请来大家一起吃吧!” 尽管摸不着头脑但李敬猷李敬真还是把披麻戴孝的李家其他人都召集了来。当听说大冷天李贤专门送来了粥大多数人都觉得诧异万分只不过热腾腾的粥喝下肚心里总觉得妥贴就是了。千里送鹅毛为的可不就是礼轻情意重? 于是腊八这一天李贤只是小试牛刀提出了一个建议雍王第的厨房就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领受到这千里送鹅毛“情谊”的人家远远不止李敬业那一家而已其中有领情的有惶惑的有高兴的有难堪的……人生百态尽在一锅微不足道的腊八粥中。 第六百一十二章 既然没感情,就不要惺惺作态 于御史台三日游的经历纪王李慎从不避讳逢人问夸奖一番狄仁杰的博学不免让别人一愣一愣。而当某次上朝前遇见和自己同病相怜的越王李贞时他免不了也笑嘻嘻地问了几句谁知往日交情甚好的兄长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人家套你的话都不知道你这个贤王的名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止如此越王李贞还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别看我们都囫囵从御史台出来了但这事情还没完!我看阿武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素节的你就看着好了!” 这话让纪王李慎一愣一愣然而不等他再问一个子丑寅卯越王李贞便扬长而去。待到下朝的时候他连个人影都没找到专程跑到越王第去找人却吃了个闭门羹----原因很简单越王李贞还在斋戒当中这上朝也是逼不得已见客就不行了。 “八哥究竟是在御史台中遭了什么罪居然会斋戒不近女色?” 李慎心里头的疑惑那就别提了这谁都知道李贞虽说有才但在女色上头那不是一点点尽心就是看到属下官员的家眷中有美色的也会想方设法勾搭到手。作为亲王又是长得俊朗手段又高这基本上都是手到擒来节欲的说法几乎从没有出现过。 想来想去想不通他也就不管了。于是绕着越王第打了个转他便兴冲冲地前去找自己的外甥周晓----虽说成婚之后不曾分家但这一位大约是怕极了临川长公主。因此特意在旁边买下了一座宅第和和美美过起了舒坦小日子。这些天他几乎常常去那里闲逛自己姐姐的宅第却很少去了。 什么问他为什么不去看看另一个同病相怜的王素节?这不是废话么谁都知道那一位不受武后待见虽说平平安安从御史台出来了但天知道武后会不会翻旧帐他干嘛要给自己找麻烦? 事实上太医署虽然断定了素节身体很好。但自打从御史台回来头两天睡了好觉从第三天开始素节就再度陷入了极端的彷徨无主之中。要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固然没做什么很大地亏心事----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个条件和实力----但小偷小摸的事情他却做了不少尤其是趁着上金忽然病故之后玩了一把吐血。 然而这事情那天被狄仁杰拆穿了个正着而且回来之后太医署的人就忽然上门让他的装病大计全盘落空。这上金虽死得蹊跷父皇却根本没有彻查。那份冷漠令人心寒。一想到两位姊妹都已经出嫁他若是再留在长安。将来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便打定主意离开这块险地。 毕竟希冀父皇忽然动了旧情照顾他的念想已经全部断了他也从来不曾奢求什么皇位那么还不如回到封地上去。虽说贫瘠一些但好歹性命还是有保障的。然而这先头是李大帝亲口下令他和上金留在长安如今他忽然想走这又该去求谁? 思来想去他只想到了唯一一个人选。虽说知道自己和对方没什么亲情交情。但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登门拜访。他虽说拿不出让人家心动的东西但只要咬咬牙未必不能让对方满意。 “什么王素节前来拜访?” 李贤好容易找到空子。刚换上一身衣裳准备去李家探望一下李敬业忽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王素节自从他从辽东回长安的当口见过一面。之后除了上朝抬头不见低头见几乎就没有任何私人往来。这个四哥对于他来说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质意义就连家宴上头他那个薄情地老爹也不曾想过捎带上这个庶子。 他本想信口想个由头回绝但忽然考虑到人家这是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他若是不见反而显得自己这个做弟弟的不够地道。于是仔细考虑了一番他便吩咐将人请进小厅堂自己则到里间把外头那身素白的衣裳给换了这才优哉游哉地前去会客。 “四哥真是稀客啊!” 李贤的脸皮厚度本就非同小可因此笑嘻嘻踏入厅堂之后就抛出了这么一句话。见人家的脸色由白转青他便咳嗽了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四哥今天找我大约不是喝茶叙亲情的有话不妨直说。我也不说那什么推搪的话看在兄弟一场份上只要不是太有干碍的能办的我一定尽力不能办的我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别说官场上地官员就是寻常老百姓彼此请托办事也不曾这样 当不拐弯抹角因此素节在李贤这样坦荡荡的态度下时愈青了。虽然有些恼火但他不得不承认李贤这样直接地态度省去了他很多说辞于是沉吟片刻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 他霍地站起身来对李贤深深一揖道:“六弟向来有担待我此来只为了求一件事。长安虽好但如今却不是我长留之地而且父皇也已经探望过我希望能够回封地继续当我的刺史。” 咦这家伙居然想着要回去?李贤这回真的诧异了要知道此前他那皇帝老子心血来潮惦记着这个儿子的时候还曾经托他在老妈面前转来着。微微一怔之后他立刻上前去将素节扶起把人按在位子上坐下他这才慢吞吞地在房间中踱起了步子。 他老妈当然不乐意素节在眼前晃悠人要走估计也不会挽留只不过没逮着机会弄掉这个眼中钉大约会有些不舒服。至于他那皇帝老子……只要不是心血来潮这件事大约根本不会管。所以与其说这是什么为难的事不如说那是对于素节而言对于他自个那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然而小菜一碟并不意味着这事情就应该轻易答应否则他岂不是太吃亏了?素节又不是李弘也不是李显李旭轮李令月他从没得过对方半点好处岂能白白做事情? 于是他很快就转过身笑道:“四哥当初你留长安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你如今要走只怕被人说起对父皇面上不太好看。事情也不是办不到只是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诚意……此时此刻素节的脸忍不住连连抽搐了好几下。虽说自从母亲萧淑妃死后他就从最受宠爱的皇子变成了最不受待见的皇子但被人这么**裸地索要好处还是第一次。虽说觉得屈辱然而他早就是做好了准备的因此当下就咬了咬牙。 “六弟若是肯尽力我愿意以万贯相赠!” -- 万贯是什么概念?以一贯钱一千文计算万贯就是千万钱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于是李贤货真价实吓了一大跳。要知道这素节地母家在武后的高压手段下已经全部败落了李大帝就算有赏赐也未必想得到这个已经疏远的儿子这点钱大约已经是素节的全部家当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李贤虽说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但凡事莫逼得太狠这种道理他还是知道地。况且万贯虽多他却还不至于放在眼里他如今还不至于缺钱。 然而他这一沉吟素节却误以为他嫌少那牙齿几乎把嘴唇咬出了两道血痕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把价格加了上去:“六弟若是真能做成此事我还有一个价值连城的蓝田玉枕……”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贤一回头看见素节已经是脸色白得可怕赶紧出言撇清“我所谓的诚意和这些无关只是想就有些事和四哥你交换一下消息。这长安城中近日风云四起总令人觉得不爽快这个节骨眼上四哥你要走难免会有人借机做文章不是么?” 只要不是你那母后留难还会有谁在乎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地皇子? 素节心里这么想但却没敢说出来。他的家底并不厚能够剩下钱财宝物自然是乐意的只不过他的某些消息渠道却来自当初萧家在事败之前留下的最后一点班底若是泄露出去只怕将来再无东山再起之机。但转念一想武后膝下四子就算李弘病恹恹的那一天真的死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因此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于是两兄弟很快就头碰头商量了起来。虽说不久之前两人还形同陌路但此时那亲密样子无论落在谁眼中都只会得出兄弟情深四个字。不多时李贤便亲自把素节送到了门口看着那马队消失他方才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回转了身结果回到刚才那个厅堂就撞见了屈突申若。 “你这么**裸相逼就不怕人家恼羞成怒?” “这分明是亲情疏远硬是要装作情深一片的样子恶心不恶心?”李贤伸手在那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上轻轻一揽随即笑吟吟地说“我直截了当他心里只会一时不痛快这明白过来反而只会认为我厚道。否则我要是当面假惺惺答应背后却使坏他岂不是更郁闷?再说礼尚往来我给他办事他给我好处这也是应该的!既然没感情就不要惺惺作态!” 第六百一十三章 要防范政变,先防范兵变 唐的十六卫中单单以京城而言羽林军和金吾卫的各卫无法比拟的。金吾卫掌管京城治安各里坊的巡行卫士主要就是由金吾卫管辖。而羽林军主要是北衙禁军也就是属于常备部队而并非府兵这宿卫宫禁乃是他们的权责。 所以一般而言要在京城造反先需要有兵然后需要在这两边安插内应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要有人能够打开宫门。否则就是聚集几千个人打上三天三夜这无论是太极宫还是大明宫只怕连宫墙都不会崩塌一星半点。 羽林军的陈老将军还没有退休但已经逐渐在把所有的权力一步步下放就比如李贤的权力就大了不少。然而由于他的兼职实在太多这过分插手羽林军的事很容易让别人怀疑他想要夺权造反因此李贤在左右羽林军的出现次数并不多中下级军官的人头几乎也认不全。 他当然知道羽林军的大权与其说在于大将军和将军其实更多的都在于中下级军官。奈何这种交情都需要一步步打的他也不好操之过急----只有安安稳稳当好了自己这个左羽林大将军而不会横遭解职他才能掌握一定量的本钱。 这些天由于羽林军的频频出动军士中间也就渐渐传开了各种各样的传闻。这北衙禁军都是精选之中再精选待遇是诸军之中最高的一个人的军俸基本上也能养活一家人所以对于自己的差事都很看重。所以当有消息声称武后要从老家并州征调一批同乡过来充实羽林军。生出危机感的人不在少数。 而亲勋五府地某些人当中也有各式各样的不好消息一点点散布出来。 武德贞观的时候重资荫只要在亲勋五府之中混一段时间的资历出去之后很快就能在军中找到好出路都督之类的官员基本上都是走的这条路子。但如今亲勋翊三卫的日子越来越不好混前两个独独高升出去的就是曾经跟过李贤的张坚韦韬其他人盼升转盼到头昏眼花也是没有动静。 于是有消息指称武后对功臣和世家的后代存在偏见。这样一种说法几乎无人不信----这武后地出身谁都知道虽说武家确实是老功臣但出身门第不高那是谁都知道的打压世家的行动也是众所瞩目。只不过平日不觉得什么如今到了自己头上这触动也就大了。 “天后如今是皇后就是如此翌日太子登基当了天子天后位居太后掌握大权我们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亲勋五府中都是名门子弟凭什么待遇和升迁还比不上那些科举进身的家伙?” “他娘的。那么多宰相也不见他们为我们说话!” 这些私底下的抱怨虽说仅限于私底下但却引起了程务挺的空前警觉----他刚刚升了左郎将。听说另一道中郎将的任命也正在拟定中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烧不得但注意一下军中舆论导向却是分内的事。这些天他和狄仁杰常常聚在一块叨咕同时又凭借和裴炎地交情常常登门这眼看又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怎会不珍惜自己地前程? 于是这一天陈老将军告假程务挺终于按捺不住在朝会之后先下手为强把原本准备到政事堂敷衍一下的李贤直接劫了走。结果。动作慢了一拍的上官仪和郝处俊气得在那里直跳脚。眼看最最注重风度的老上官这幅光景裴行俭看得目瞪口呆。 “咳程务挺这家伙动作倒是深得快狠准其中三味!”刘祎之在旁边轻咳了一声随即又对裴炎挤了挤眼睛。子隆这一招不是你教他的吧?” 裴炎却撇清得一干二净:“我哪有那本事!” 事实上李贤是故意被程务挺劫走的。他实在没心思去对付政事堂堆积如山的待处理现象。大唐虽说是中央集权的君主制但是真正忙于国务的往往不是天子而是宰相这如今宰相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六个可还是每每忙不过来。 到了地头下了马他免不了就冲着程务挺竖起了大拇指:“老程这一手劫了人就跑你可是娴熟得很这都是和谁学地!” “事急从权还请雍王莫怪!”程务挺一拱手那面上半点玩笑的意思都看不出来“陈老将军今天告了假似乎已经准备退休回乡养老我去了他根本不见我除了找雍王别无他法。实在是羽林军中颇有不稳的迹象我人微言轻唯恐不能弹 所以才只能请殿下过来。” 李贤前两天刚刚走通了老妈的门路批准了素节地外放事宜如今还是刚刚开始分析素节提供的消息才有了一丁点苗头就冷不丁听见羽林军不稳这一下立刻惊出了冷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之后他登时感到自己的喉咙涩。 “程将军此事非同小可玩笑不得!” “若不是真地有事我又怎会出此下策?”程务挺回答得干净利落旋即便命人去给李贤重新穿戴----虽说这武将在长安城内不会没来由地戴盔穿甲但服饰总归和文官还是有区别的。而此时此刻刚刚唯一跟过来的霍怀恩则对着程务挺怒目而视。 这倘若早知道不稳他就多带几个人过来了! 当一身大将军袍服威风凛凛的李贤从左银台门进入左羽林军驻扎地时羽林军顿时起了骚动。 武后自从永徽六年上台之后虽说朝堂上已经旧貌换新颜但在军中却没有动多少手脚大将军将军之类的换了几个但底下的中下级军官几乎一个也没动。尤其是这身为北衙禁军的羽林军军士升队正队正升旅帅旅帅升校尉很多都是在里头呆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兵老将。虽说知道自己顶头上司换了赫赫有名的李贤但许多人都还不曾见过。 然而他们今天见到了!李贤毕竟不是那种尸位素餐没出去过的亲王两次经历战阵再加上他豪爽的脾气这和群众打成一片的特质立刻让他在视察的时候博得了大多数底层士兵的好感。然而一旁陪同的好些军官却一直一言不这让程务挺和霍怀恩都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只有李贤笑得没心没肺尽管他已经察觉到那种沉重的气氛但除了大骂程务挺不给他一点准备时间他已经别无选择。这要是大唐禁卫军的羽林军忽然闹腾起来那么就算最终镇压下去结果也绝对是毁灭性的不知道有多少颗人头要落地。 然而仿佛是印证了一句怕什么就来什么当他亲切地对一个年轻的佩刀军士鼓吹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马上赢功勋的时候后头忽然窜上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 “雍王口口声声马上取功勋是不是说我等功勋子弟靠恩荫得来官职就没出息?” 随着这个声音某个魁梧大汉就大步上前却是某位校尉。只见他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若不是在军中放到外头绝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土匪。眼看他就要冲到李贤面前程务挺和霍怀恩齐齐从左右往中间跨了一步恰好将人堵在了外面。 那大汉却也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粗声粗气地道:“雍王可知道这羽林军中的各级军官都干了多少年?这府兵在外征战有功勋我等忠心宿卫却常常有过无功难道这就公平?就拿升迁来说自从十年前我成为校尉之后从此之后再无寸进若凭借末将的武艺难道在外就闯不出功劳?”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轰然一片紧跟着就有人把武后要从并州调家乡子弟充实羽林军的消息嚷嚷了出来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喧嚣声让李贤的耳朵嗡嗡直响而某些人更是如临大敌程务挺甚至是用最大的定力才强忍下了拔刀的冲动。 李贤很镇定至少在别人看来他此时此刻的表现绝对是处变不惊绝对是一派大将风范。然而天知道他此时正在呆----这都是谁造谣!这羽林军换血的消息是哪里来的他这个大将军怎么没听说过? 兴许应了一句话叫做一个巴掌拍不响李贤不出声程务挺不好动作随行的千骑军士也不好作出什么激烈的回击于是只有单方面的大声喧哗。然而最初旁边的寻常羽林军小兵还跟着帮腔那么一两句现苗头不对就都住口了渐渐竟是只剩下几个中下级军官在唱独脚戏。到最后这几个人的声音也渐渐放低了下来最后干脆就闭嘴了。 这人就是这样别人越是不让你说越想说可别人一声不吭任凭你表现倒是有人会怵了如今便是如此。 当全场渐渐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时李贤终于也从呆中回过了神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一声。然而还不等他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了几个不合时宜的嚷嚷声。 第六百一十四章 煽动的力量,李六郎的老本行 那就请雍王说说为什么明年二圣巡幸洛阳不带羽林 明年巡幸洛阳?这些人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倘若说一开始李贤还以为这些人只是单方面地为自己的待遇鸣不平那么现在他不得不重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的老爹老妈对于洛阳素来情有独钟尽管这大明宫住得异常舒畅但却决定明年去洛阳呆上一阵子可知道这事的人应该不多。 而且这巡幸要是不带羽林军难道让天皇天后光杆司令上路么?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再度陷入骚动的羽林军中不知从哪里又迸出来一个大喝:“天后分明是不相信我们!羽林军向来都是天子宿卫为何频频压着我们的升迁?” 这一声吼登时把刚刚压下去的话题又带了出来。底层的小兵虽说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升迁的事情纵使无望想想也是好的。于是一道道或热切或憎恨或渴望或期待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李贤身上那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也是愈演愈烈。 情况已经快要失控了! 直到这时候程务挺才开始后悔没来由听了狄仁杰的安排早知道如此他至少应该把千骑全都安排在附近那就算是出了乱子弹压起来也能容易些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陷入困境。他自己出了岔子不要紧但李贤可是他专门“劫”来的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武后非把他剥皮拆骨不可! 这骚动再度来临李贤反倒比第一次更镇定了些因为他知道这些人说的是事实。要说武后对于这个天下的影响力那么绝对是后宫>朝堂>军队>民间。民间可以忽略毕竟百姓除非实在被逼得狠了否则不会想到造反。然而军队却不同尤其是驻扎在天子脚下的军队。这要是一个不注意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压着这些人的品级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朝中文臣和武将原本就有些不那么对盘李绩还在世的时候对羽林军系统的事情也不好多插手于是就没人管羽林军这种内部矛盾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的光景。 李贤侧头瞧了一眼程务挺现这个一向铁面镇定地将军额露青筋。似乎随时准备动手思索片刻便上前了几步把他和霍怀恩向两边排开于是单独站在了最前头正对那些群情激愤的军官。用最快的度扫了这些人一眼。确保他记下了这些人的脸他这才抬起了双手。仿佛是奇迹一般军士中间先安静了下来紧跟着那些鼓噪的声音也小了。 “羽林军负责宿卫责任重大职司辛苦虽不能像打仗的军队那样晋升但若是长年累月不动秩位。确实是不公平的!” 他这一句话定下了基调四周顿时更安静了人人都在侧耳倾听这一和自己密切相关地事实。少数不轨分子虽然想再次挑起事端。却碍于这时候太过于显眼于是只能怀揣暂且听听李贤在说什么的考量先忍着。 “大家都知道我是左羽林大将军。只不过我身上背的职司太多一向也对左羽林军缺乏关心和照顾。这是我的失职所以确实是我对不起各位!” 李贤遇事就说对不起的习惯熟人当中是早就司空见惯了。可这些羽林军将士却不曾体会过。甭说这等尊贵地亲王就是他们的上司做错了事那绝对是坦白承认的少强词夺理的多。所以不管怎么样这态度就让他们觉得异常舒心于是更多人开始把李贤视作了真正的上司而不是最初的一尊不管事菩萨。 “既然知错那就要改!先该提拔的就一定要提拔该升职的一定要升职!这军中若是只有过没有功只有贬斥没有擢升别说你们不乐意我也不乐意!大家还记得当初地相扑大会么?盛允文还不是区区一个羽林军卫士但一朝比武得胜如今还不是照样升上去了!我看武艺是一条统御能力也是一条包括这平日勤勤恳恳的难道不该比那些偷懒的多得到奖?大家说是不是?” “是!” 这一回甚至不用他多做什么鼓动大家就群起答应声音响彻云天就是起初几个闹得最最起劲地军官也都默不作声。而那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四下望了一眼忽然粗声粗气地说:“雍王这话确实说出了大伙儿的心意。只不过口说无凭若是朝廷非但不肯兑现雍王的承诺反而责罚我们以下犯上……” “屁的以下犯上!” 李贤猛地爆出一句粗口然而这在文臣堆里会遭到无数怒目以视地举动在这场合 异常协调。尤其是当他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地吼道:“军中确有尊卑但只要不是行军打仗平日弟兄们处在一块哪里有那么多臭规矩!今儿个大家对我说出心里话那是看得起我这个主官!人家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当将军的要是不为士兵谋福利难道就是好将军?” 这粗鄙却贴切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阵难以抑制地大笑就连一群绷着脸的军官也露出了笑容。而那个彪悍军官这时候方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了几分憨厚:“刚才的话都是别人教俺说的俺是个粗人什么破门第早就败落了!要说老盛当年还是我手下的兵这看着他升上去怪念想的!俺就是想多升官多挣钱让俺家那口子和儿子过上好日子!” 他这么一说人群中的哄笑顿时更大了。而一旁的程务挺和霍怀恩对视了一眼同时体会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可李贤却仿佛没感觉这个彪形大汉前后判若两人有什么不对笑嘻嘻地上去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男子汉大丈夫这升官财有什么好忌讳的!”他一面说一面转身端详着那些“门第高贵”的军官笑容渐渐淡去“你们都是高门出身觉得升官慢那也不奇怪毕竟看到的都是人家左一个中郎将又一个将军可是你们谁真正见识过那种血肉纷飞的战场?” “你们知不知道这功劳都是人家一刀一枪拿身上的伤口换回来的拿人命换回来的!” 他猛然间提高了声音那咆哮声丝毫不逊色于刚刚那个彪悍军官:“不说别人我当初从凉州带出来的三百亲兵如今虽然还剩三百但中间屡次填补进去至少也有两百人!那些不在这里的人到哪里去了?他们都死了死在人家的刀下死在人家的箭下甚至死在人家的马蹄下!活着的人你们看见了可那些死的人呢?” 李贤的豪爽侠义大多数人都听说过他怒打人的事情也有人听说过但大多数人还是没见识过他今天这样恶狠狠的模样就是程务挺也被那种连珠炮似的语气给唬了一跳。霍怀恩正寻思自己是否要出面帮衬一把却只见李贤忽然噌噌噌走了回来指着他的鼻子下令道:“老霍扒衣服!” 虽说这天气贼冷但霍怀恩洗惯了冷水浴乃至于冰水浴倒是不至于怕冷只是觉得这一遭有些奇怪。麻利地扒下了外头的絮袍之后他便露出了自己上身精壮的肌肉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 “看到没有这就是伤疤!军功是怎么来的升官财是怎么来的?就是战场上来的!” 李贤浑然没看到霍怀恩紫胀了面皮----事实上他自个也知道凭着这一位的滑溜战场上的伤痕其实并不多不少都是早年好勇斗狠留下的印记。 他转头面对着那些脸色或青或白的军官沉声说道:“你们的升迁我自会去设法不过这羽林军上下军官都有定数要是你们真想升我给你们机会无论西北还是辽东都还有仗要打就是西南又何尝一片太平!升官就去打仗还是留在这里混日子随你们的便!” 不等人家回答他就对众多羽林军军士也撂下了同样一句话:“诸位弟兄也是如此要升官财的自可提出来我别的面子没有这点调令还是能开的!要安安稳稳吃饭还是在刀头上博前程全凭大伙儿自己高兴!” 眼看群情激奋这时候程务挺却已经不担心了那心头一松的同时免不了又想到了自己头上。虽说他这官已经升得极快但就像李贤说的他既然有武艺男子汉大丈夫又怎能这样安逸过日子?可转念一想那位天后他又再次泄了气。 无论如何他和这些普通将士不一样。 安抚群情雷动的人群李贤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当来到左羽林官署的时候他竟是拿起一壶早就沏好的冰凉的茶使劲灌了一气再说话的时候喉咙却已经沙哑了。饶是如此他还是指着程务挺吩咐道:“把刚刚那些军官列一个名单给我。” 程务挺心中一紧还是要秋后算总帐么? 李贤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用冰凉的软巾擦了一把脸嘿嘿笑了一声:“说话算话这要是我掉转头来就不认人岂不是自倒招牌?他们要升我就给他们升!你再去派人问问哪些军士愿意去外头打仗的一起报上来!” 第六百一十五章 武皇后的取舍 后的眼线是无所不在的。 虽然她的眼线曾经主要是在宫廷中起作用但不代表着这位六宫之主在成为天下真正的半个主人之后不会升级自己的手段。虽说不至于在大臣的家里都安插上密探那么夸张但是在羽林军这样的要害位置安插两个不那么起眼的眼线却是能够轻松做到的事。 于是李贤在左羽林军中的那一通表演她在事后几乎全都了解到了。当然她的第一反应决不是赞赏李贤的表现而是为这支天子禁卫军的表现而感到惊心同时再次因为自己对军队的薄弱掌控力而感到恼火。 恼火归恼火可朝堂上她可以大刀阔斧地换宰相对于军队这一套就有些行不通了。她当然也可以换上大将军将军或是干脆把手伸到中郎将郎将这一级别但事实注定她只能用程务挺这样熟悉军务的人而不可能把阿猫阿狗随便弄进去。 套用一句现代企业的话说那就是高层可以用空降兵中低层管理人员如果也全部用空降兵那么整个公司很可能就要哗变了。 武后很聪明所以她没有这么做所以她确实曾经决定过此次巡幸洛阳不会把羽林军带上----因为那样非但不是随行保护而且还会带来不可预见的风险。但现在再考虑这个问题她不免觉得自己还要慎重一点。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当初李治服软之后。她对李治提出地要求仅仅是李弘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不如恢复监国名义以便让群臣安心----顺便也解除外头对于废立太子的谣言。谁能想到她的皇帝丈夫出手更绝居然要退位! 难道大唐要出现第二位退位的君主? 头痛的武后只得暂时丢下了手中的奏折站起身走了几步。 不得不说如今这个政事堂在事务处理上还是极其高效的她就是想事必躬亲也不成这也变相地让她感到了一种苦恼。如今是三对三。她能够如臂使指的人大约有三个而另外三个之中她的对头有一个半因此她还是占据了相当地上风。可即便如此。哪有事事亲力亲为那么让人放心? “天后陛下雍王来了。” 武后料到了李贤必定会来但是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据她得知一个时辰前李贤还在左羽林官署怎么也得花费一点时间进行安抚工作。但既然来了她也不会拦着于是便点了点头吩咐将人带进来。然而。当她看到李贤一身武将打扮雄赳赳气昂昂大步进来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 刚刚还觉得沉闷此时武后却一下子心情开朗了起来。上前掰着李贤的肩膀左瞧右看越看越觉得顺眼忍不住连连点头:“虽说你也打过仗可这种装扮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好。精神抖擞果然不赖!” 李贤自己也是头一次在老妈面前作如此打扮本来还担心她埋怨此刻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心中甚至盘算着以后是不是就这么穿戴。这要是如此打扮上官仪等人大概也就没法再一天到晚拉着他去商量政务了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嘿嘿一笑旋即便干咳了一声把今天的事情仔仔细细报告了一遍----甭管老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应有的汇报却不可缺失。只不过今天大吼大叫了那么一会才说了一半他地嗓子就有些不够用了这正准备讨口凉茶润润嗓子的时候忽然旁边便多了一个琉璃杯。 “天后陛下早就命备下了如今还是温热的。殿下之前才过烧可别因为贪喝凉茶又病了!” 对于阿芊这句似有似无的提醒李贤自然心知肚明趁着取那琉璃杯的时候轻轻在她手上按了一下。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之后他方才继续洋洋洒洒进行汇报好容易说完了他这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羽林军中有人煽动那是确实无疑的但这时候若是彻查只怕会将事情闹大这正月也会过不好了。羽林军这些年来越来越庞大但大多数人精壮归精壮却没有上过多少战阵正好辽东西北的府兵不是要归乡么不如调拨出一部分到两边省得他们抱怨升迁慢。至于那些军官这一次是他们自己提出来要升若是愿意出去不妨多调几个到各地折冲都尉府这样一来也就空出了不少位子。” 空位子这三个字让武后豁然开朗免不了又笑吟吟看了儿子一眼只不过这一眼里却不不存在什么意味深长地意思只是一个母亲对于养了一个好儿子的自豪。 “这确实是 子待会我和你父皇商量一下。” 这其实就是变相肯定了李贤的主意要知道李大帝是撒手不管国事所谓地商量其实也就是武后一人乾纲独断而已。欣喜的李贤正因为自己的成功而欣喜冷不丁又听到顶头抛来了一句话。 “你今天既然炫耀了一通你那些身经百战的亲兵那就借调几个到羽林军去。不是正好空出了位子么?如今趁着他们过去也好宣扬一下!这口说无凭若是眼见为实人家就是不信也难!” 这话虽说轻描淡写但李贤听着却觉得头皮麻----不会吧老妈这么快就把墙角挖到他头上了?虽说这事情对他无害有利但本着老妈的话需要分两层意思听地原则他还是不无小心地问道:“母后这样做会不会招惹闲话?” “你还会怕闲话?”对于李贤这迟来的谨小慎微武后自是嗤之以鼻把人唤上前来屈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你何不算算自己身上背了多少个职衔这都是亲王应该有的吗?” 一句话让李贤为之语塞。中书令知门下尚书省事也就算了这毕竟是为了让他能够参加政事堂宰相联席会议;但雍州牧和凉州大都督早就应该拿掉地现在却还挂在头上;至于左武卫大将军则让他变相拥有了亲勋翊五府的控制权左羽林大将军则是成为了羽林军的主官……这么说来他一个人其实是军政一把抓?天哪! “现在你该知道这要是你父皇和我都是听闲话的人怎么会给你压这么多头衔!”武后一面说一面在李贤肩膀上压了压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母性的温柔“只要你和我本就是一条心那些传言算什么!只有你真正掌握了羽林军别人的歪脑筋才没处使明白么?记住这种时候别畏畏尾拿出你今天训斥人的精气神来!” 这么说他是得到了老妈的鼎力支持? 走出紫宸殿李贤这才明白敢情今天自己误打误撞这么一威还对了!想到来之前的思量他不禁哑然失笑----有舍才有得这羽林军先前还不在老妈手里头给别人当然不心疼。 既然这样那么他也不介意大刀阔斧干一场好歹也给自己将来留一条后路!于是心潮澎湃的他竟是忘乎所以地将袖子卷了起来狠狠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这幅凶狠的模样落在那些路上行走的官员眼中便多了几分示威的味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贤在左羽林军那么一闹很快就通过左银台门传了开来就这么两个时辰功夫竟是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不能躲着他的都躲着走生怕招惹了这么一位煞星。 然而也偏偏有人不管不顾往枪口撞上来。不是别人正是因为李绩病故几乎天天窝在李家不见人影的薛丁山。他疾步奔上前便抓住了李贤的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快走出事了小苏和焱娘不见了!” 苏毓?李焱娘?这两个人加起来武力值直逼薛仁贵就算不见也不算出事吧?再说还有谁能陷住这两位? 李贤莫名其妙地盯着薛丁山简直以为这小子脑子出毛病了。然而薛丁山却一点都没有给他质疑的机会一面用极大的手劲将他往外头拽一面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了起来。 “我刚刚在外头遇到老霍他已经回去召集人马了申若嫂子她们也已经去召集了家将……都是小苏和焱娘太莽撞就算知道郭行真的下落也不用这么着急结果一路追踪到最后连个消息都没有申若嫂子才认为是出事了!” 什么郭行真找到了!乍听这个消息李贤刚刚那一丁点埋怨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这么急着找郭行真固然是为了那点交情但更重要的是他和郭行真联合炮制丹药的勾当!这要是老郭落在那个野心家手里三下五除二把整件事情一招供那么他就不止是一丁点倒霉了! 于是他猛地使了个千金坠一把将薛丁山反拖了回来勾着人家的头低声问道:“这焱娘和小苏是怎么现的她们究竟怎么样了?还有郭行真是死是活?” “唉呀这事情以后再说赶紧走否则你那些虎狼之兵别人指挥不动!”薛丁山哪里顾得上解释这么多使劲一跺脚道“三位嫂子已经拿着你的信物去把程务挺和狄仁杰都叫来了再晚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为天子脚下大唐长安城的治安是否比其他州县更好是肯定的倘若不算上权贵子弟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这样的勾当至少在长安城内杀人越货入室抢劫之类的案件向来并不多顶多就是地痞流氓欺压一下外地人或是某些不良店主从外地商人手中骗点钱而已。 而在雍州廨连同长安万年两县再加上程处默麾下那批人把整个长安城如同筛子一般过了一遍之后整个长安城的治安水平顿时往上窜升了两个等级不止----因为仿佛为了配合他们的行动那些富贵人家也都警告了自己家里的儿孙们没事不要上外头去惹事生非。 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李贤怎么都想不通凭着李焱娘和苏毓这两个小姑奶奶怎么会连盯梢的事情都会把事情陷进去。况且有谁会吃了熊心豹子胆? 然而当他跨进自家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番肃杀景象贺兰烟少有的一身戎装打扮屈突申若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是往日娴静温柔的许嫣这时候也是换上了一身胡服右手紧紧抱着一把剑。至于前院后头罗列的百八十个亲兵家将更是全体杀气腾腾。 满心疑惑的李贤这边瞅瞅那边望望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屈突申若冷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身上的佩剑“好叫夫君大人得知。有人拿我们当软柿子捏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贤闻言愈觉得摸不着头脑正想继续问的时候却只听身后一阵喧哗紧跟着气急败坏地程务挺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见到李贤方才讪讪地站住了躬身行了一个礼同时低声解释道:“雍王听说刚刚有贼人骚扰府上。末将接到代国夫人报讯所以前来看看。” 刚刚不是说苏毓和李焱娘有麻烦了么怎么又有贼人跑到他家里来撒野? 李贤愈觉得这件事情古怪难测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这时候。 贺兰烟方才气鼓鼓地说:“申若姐原本准备集合了人去找焱娘姐姐和小苏谁知道忽然有人不知用什么法子翻墙进了阿萝的院子不由分说就砍倒了两个侍女!好在家里人警醒的快没多久就把人堵住了结果还是差点让阿萝动了胎气!真是太可气了!” 这话一说李贤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甭说阿萝怀着他的第一个孩子就算不是他也不容有人干出这样的事。一想到那个贼人竟然差点摸到了阿萝身边。他登时感到一股怒气直冲脑际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个人呢?” “那家伙倒光棍得很见事不可为就服毒自尽了!” 屈突申若冷冷补充了一句。见李贤气得脸色青白便对其身侧的程务挺点了点头:“程将军非是我大惊小怪要惊动羽林军实在是这种事闻所未闻。想必你也知道我有一只异种月狸。最是善于分辨气味这人虽然死了抄他的老巢并非不可能。只不过在京城擅动私兵究竟不妥。因此不得不请将军来告知一声。” 程务挺这果毅也不是当一天两天了听了这话顿时心里叫苦不迭----动用私兵有所不妥?据他所知仅仅是李贤和这一位一起在长安城动用私兵地次数少说也有好几回那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有所顾忌? 但转念一想这一回是有人真真正正摸到了老虎屁股这老虎若是不威绝对说不过去因此他很快就应道:“此事确实非同小可这就是追查也是应当的。只不过我听说尉迟夫人和苏大小姐……” “焱娘和小苏的事情和这档子事也脱不开干系!”屈突申若在最初的怒之后早就想清楚了其中地关节此时便冷冷地解释道“之所以不找别人单单摸进了阿萝的院子不外乎是因为她身怀六甲若是有个闪失整个雍王第至少就要乱上几天抽不出多少力量再去追查!好在老天有眼阿萝没事找到这家伙的主使者焱娘和小苏也就有着落了!” “程将军羽林军千骑虽说有拱卫宫禁的职责我这回假公济私调用一次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李贤此时终于明白了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恼火之余便打定了斩草除根的主意。见程务挺似有些踌躇他正想再添上两句逼上一逼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打蛇要打七寸事急从权程将军就不要犹豫了!” 随着这个声音一身褐袍的狄仁杰飘然出现却是一个人来的身后半个从人也无。他先是朝李贤拱了拱手旋即含笑点了点头忽然上前低声对李贤道出了一段惊人的密辛。 “雍王事到如今 事我需得对你禀明。前时有人出告密说是郭行制假丹药。我将那人扣下之后并未立刻上报而是知会了程将军派人监视之后那监视地探子便瞧见有人悄悄将郭行真劫走并在丹房中安排了一个冒牌货等到大批人抵达清查的时候那人便混在冲进门中的人里头溜走了。” 李贤一直都没有放过郭行真地追查工作只是任凭他怎么找一个大活人和整个丹炉就仿佛凭空消失似的无影无踪。此时一听狄仁杰这一解释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这个老滑头的鼻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务挺恰好在旁边别人听不见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也没料到狄仁杰居然会选这个时候揭开锅盖自己也颇有些尴尬连忙上前解释道:“殿下息怒只因这件事太过重大因此狄大人和我商议之后决定秘而不宣。郭行真如今所在之处一直在我的监视之中尉迟夫人和苏大小姐地下落应该也不成问题而且狄大人也摸清了事后主谋。如今趁着今天这件事是不是应当收网了?” 这一文一武都打定了主意他还能说不么?虽说心中憋闷得紧但李贤如今别无他法。要知道郭行真可是货真价实落到了别有用心的人手里若是他已经把事实吐露了出去那么这事情的后果就不堪设想。 这年头地人可不管你炼制假丹药是真心还是好意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就算他是最受宠爱的皇子那也消受不起! “好干了!” 李贤狠狠点了点头随即撇下狄仁杰和程务挺把屈突申若贺兰烟和许嫣叫到了一边把整件事情解释说明了一下。当然他和郭行真联合炮制丹药的事情只有他们俩知道这是法不传第三人的勾当因此他只说准备借着今天的由头一并解决了。 他虽然不说屈突申若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事情非同小可。见自己的小丈夫似乎有些苦恼她忽然轻笑了一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既然如此不妨让程将军率领羽林军千骑再加上我带着月狸领路去剿灭那贼人的老巢。你带着家中的亲兵家将乔装打扮去把郭行真弄出来。想必两边也是有轻有重这声东击西说不定更好。”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提议李贤先是一惊旋即喜出望外于是理直气壮地回转身去和狄仁杰和程务挺打商量----虽说是商量但本着“大公为私”的原则就是那两个家伙不肯他也会绞尽脑汁地让这件事顺利通过。 而眼看李贤跑去扯皮许嫣便轻轻拉了拉屈突申若的袖子:“申若姐六郎似乎对那个郭行真很着紧?” “若不是这样我干吗要出这种主意?”屈突申若晒然一笑反手拍了拍许嫣的肩膀“我跟着程务挺去帮忙你在家里多多帮着贺兰以免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贺兰烟一听自己要留下看家原本满心不乐意可调虎离山之计六个字一入耳她立刻警醒了起来。之后不管屈突申若说什么她都是一律死命点头一幅言听计从的架势。 李贤和狄仁杰程务挺的交涉很快就有了结果。事实上两人火烧火燎地赶来这光景原本就太过碍眼这要是羽林军紧急出动必定更加惊动广大。所以李贤没费多大力气就说服了这一文一武。于是屈突申若命人抱来了自己的月狸在那具尸体上嗅闻了一阵便带着几个精干的家将和程务挺一块走了。 他们的目标自然就是为了剿灭敢于摸李家六郎这只老虎屁股的人。 千骑调动需要时间因此为了配合那一边李贤也不用火行动便匆匆到后院去看阿萝。至于自己家里的几百私兵怎样化整为零悄悄乔装掩出去到时候怎么互相联络这自有专家霍怀恩前去操心他一丁点都不用管。 而单身前来的狄仁杰索性也不回御史台了用他的话说御史台人多嘴杂路上也不安全他索性鹊占鸠巢把这雍王第当作大本营居中联络给两边提供方便更好。 对于这样一个提议李贤找不到理由驳斥索性也就随他去了。他又不放心自己那座空荡荡的王府便干脆派人将罗处机接了过来给狄仁杰做伴。 做完这一切等他换上一身精干打扮来到前院的时候却现那百八十个亲兵家将们都已经不见了听了霍怀恩的回答他才反应过来。 “殿下难道忘了这安定坊雍王第在建造的时候底下就是有密道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 陷阱还是机会 狸的追踪功能屈突申若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了再家将作为辅助沿途留下记号一切都显得万分顺利。然而羽林军千骑出动了足足三百人这份声势却让大街小巷的行人退避三舍一面指指点点一面在心里猜测又有哪家王公大臣要倒霉。 当然反正不关咱小民百姓的事看一场大戏不好么? 然而当羽林军足足三百人围住了大安坊永安渠边上的一处宅院时四下里的邻居却根本没有看戏的心情胆子小的甚至已经蒙着头躲在了床上。几个胆大的从门缝里看见四下里如同桩子一般的羽林军卫士还有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忍不住就觉得腿肚子打哆嗦。 隔壁那一家子平时确实进出的人多可就算是强人用得着羽林军出动么?难道这世道变了管理治安的金吾卫直接换成羽林军了? 然而程务挺却没心思管别人怎么想而屈突申若则更是绝对不会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想头。从几个家将那里确认了是此地无疑之后她利索地跳下马见那大门紧闭仿佛家里没人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 程务挺调兵确实用了一点时间但她在更早的时候就先知会了金吾卫的巡行卫士把大安坊整个封了而且四个家将也在这里守了一个多时辰绝对不可能有人溜出去。再者又有谁会想到只凭着一具死透的尸体。居然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 再次凝视了一眼那紧闭地房门她忽然二话不说上得前去狠狠一脚踹在了门上。 这种暴力的举动程务挺曾经听人说过但亲眼看见却还是第一次这心中顿时什么滋味都有----其中最强烈的是李贤娶了这么一位彪悍的人物平时的房事有可能和谐么? 如果屈突申若知道程务挺脑海中转着这样不健康的念头大约转身将人阉了的可能也有可她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虫。因此她在那扇门摇摇晃晃了一阵之后紧跟着又是一脚狠狠踹了上去。接连两脚准确无误地踹在同一个部位就只听那门嘎吱嘎吱一阵乱响。紧跟着便仿佛不堪重负似的出了一阵刺耳地声音紧跟着便轰然倒下。 就在那扇门倒下的同时屈突申若敏捷地朝旁边轻轻一闪而就是这么一闪她不但避过了那些扑面而来的烟尘同时也避过了一支迅若惊雷般的羽箭。那羽箭固然没有射中第一目标却仍旧带着呼呼风声朝门前散开地十几骑人射去。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那支羽箭去势受阻。终于颓然斜斜地落在地上。这时候程务挺却并没有收回腰刀而是沉声喝道:“突进去。凡有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千骑不比寻常羽林军而是长安城常备部队中最最精锐的一支说是特种部队也不为过。那门头只有小小一座蜂拥而入当然不行。于是就只见几百号人很快就分成了四人一组的众多小队但见一人持盾三人尾随。倏然间就已经进去了十数人。 此间也不时有羽箭射出但都被盾牌或刀剑挡格自是没有一个人受伤。 虽说刚刚当先破门但对于后续的剿杀工作屈突申若却兴趣不大。这一趟出动了三百人倘若连某些跳梁小丑还镇压不住那程务挺就可以让贤了。在长安城连番梳理整治之后这里头能有几十号人就了不起了还能怎么顽抗? 与其说是激战还不如说是乏味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但战斗的过程枯燥结果却让人惊心----这座宅院中总共二十三个人到最后却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全都是在眼看要落败的时刻服毒身亡。此外还有三个人趁人不备跳了永安渠若不是某队正见机得快下令放箭只怕就要被人跑了。 面对这个结果不但程务挺地脸色阴沉得很就连那些原本自忖手到擒来的精锐们也是个个惭愧。 “程将军不用在意倘若能轻松抓到活口那也就不是死士了!” 对于这样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屈突申若却表现得很淡然。此时此刻她满心都惦记着李贤那边地状况因为那里不单单有他的丈夫同时还有她最好的姐妹。虽说有霍怀恩等人跟着李贤也不是豆腐做的人但她心里却仍有一种莫名的担心仿佛那里会出什么事。 程务挺给李贤地那两个手下相当伶俐因此他轻轻松松 了地头而化整为零摸到此地的几十号人也都藏在了而直到这时候李贤方才明白程务挺和狄仁杰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答应他声东击西的计划。 这是和大明宫只有一坊之隔地兴宁坊而这座宅院虽说并不是一等一的高门大院但也是齐齐整整至少住的是富贵人家。 不但如此隔壁一家人的匾额上写的是泉----不消说在长安城中只有此家别无分号正是泉男生泉献诚的宅第;右边一家人的匾额上写的是金前头的头衔是临海郡公也就是金仁问家。 再不远处那上头的慕容两个字异常醒目正是娶了临洮县主的契苾何力家。 至于其它有名有姓的大门头那就不用说了。 于是李贤只能在心里暗骂程务挺和狄仁杰狡猾然而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打退堂鼓。一来郭行真太过于重要二来李焱娘和苏毓都是他老婆的姐妹……也就和他的姐妹差不多而且是为了帮他的忙陷在里头不能脱身他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殿下要不我先进去看看?” 面对霍怀恩的自告奋勇李贤却没有像平时那样满口答应而是轻轻皱了皱眉头。倒不是信不过这心腹大将的忠诚和武艺也不是信不过程务挺和狄仁杰的情报而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思来想去不得要领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同意了。 瞥见霍怀恩不费吹灰之力就翻墙溜了进去他心中稍定就准备找个地方好好坐坐。身后的五个人都是当初薛仁贵举荐给他的老兵原本就身经百战跟着他跑了一次西北和辽东那气势更是了不得。所以平时他要是不带霍怀恩多半就是带上这五个人。 尽管他们年纪大其中三人又是身有残疾。 瞅见不远处有一个酒肆他便慢悠悠踱了过去才一进门他就现里面空空荡荡柜台后头倒是坐了一位掌柜但似乎人正在打瞌睡。只有角落中似乎坐着一桌客人可由于光线关系这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人脸。 正当他准备随便找个座头坐下的时候那边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了六郎!” 这个声音虽说不那么熟悉但好歹是听过的因此李贤只是略一思量脸色便倏然一变。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想起来了可是不是有消息说此人最近一直闭门不出么? 角落中的一盏油灯忽然一亮那边坐着的几个人立刻露出了形貌。四平八稳坐在当中的正是越王李贞其余人虽然都是护卫打扮但李贤却对他们没有一点印象。此时此刻他眼珠子一转不退反进竟是径直在李贞对面施施然坐了下来甚至屈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 “八伯不是说在家里闭门斋戒的么怎么跑到这家小酒肆偷偷喝酒了?” 李贞却忽然眯缝了眼睛头一次没有打马虎眼:“我这个伯父跑到这里可是专门等你这位好侄儿的。” 果真是这个老贼!李贤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事到如今既然已经真相大白他就是再大惊失色再雷霆大怒也是白搭。于是他依旧是没个坐样子似的盘腿坐在那里似有似无地答了一句:“哦原来八伯你真是在等我。” 他可以依旧漫不经心不当一回事但他身后的五个典卫却是已经提起了十万分警惕。然而要说最最警惕的却不是他们而是越王李贞。虽说捉摸不透李贤的反应为何会和他所料大相径庭但本着胜券在握的信心他便轻轻捋了捋下颌的胡须嘿嘿笑了一声。 “六郎可还是在等着你那位心腹大将?倘若如此你不如死了那条心。那宅子中倒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只是进去容易出来难那里头养的毒蛇就是我也说不清有多少种否则又怎么困得住大名鼎鼎的尉迟夫人和苏大小姐?当然我知道你必定布置了其他接应的人手只不过你现在既然在此地想必他们也会投鼠忌器的!” 面对这**裸的威胁李贤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旋即却微笑了起来。有一句话叫做人老了糊涂了果然一点没错他李贤什么时候投鼠忌器过? 第六百一十八章 大不了同归于尽 小一间酒肆现在却对坐着大唐两辈人中最顶尖的两说气氛还没有达到剑拔弩张的层次但那对视的四只眼睛里却仿佛闪动着可怕的火花更不用说两边各自紧张对峙的护卫了。 “八伯从来都是聪明人你如今就算带着五个高手我身后也带着五个人你就有这么大的把握能够让我俯听命?再者这四处的宅第中可是住着不少官员投鼠忌器的应该是你而并非是我才对。” “哈哈哈哈!”李贞终于开怀大笑待到笑声一止他面上的轻松之色便无影无踪“正是因为别人都想不到我在此地所以我才会选择这么个地方。至于五对五……”他忽然拍了拍巴掌一瞬间那后头的墙壁忽然无声无息地移开了一道门。 此时此刻李贤身后的老刀本能地感到了危机的临近正要出唿哨通知外头的人李贞却在这时候出了威胁:“倘若六郎你的属下不知轻重那么到时候谁一个不小心伤了你便非我所愿了!” 老刀闻言脸色剧变挣扎了片刻他便看到了墙后露出了锋利的箭头便立刻打消了示警的念头。凭着他在军旅中浸淫多年的经历自然能看出那是大唐管制严格的弩弓而且观其数目少说也有四五具之多。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遇上这样的凶器他们就算拼上性命。 也未必能保得住李贤。 眼见李贤身后五个典卫都保持了沉默李贞感到心中大畅进京以来所有地憋闷忧惧都化作了乌有。想到自己为了解除别人的戒心硬是在狄仁杰指出他强抢民女的劣迹之后作出了悔改的姿态甚至一直都以好色的形象示人他忽然感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胜那样的匹夫都可以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堂堂太宗之子为何就不能一争高下?李治算什么功劳都是臣下挣的被一个女人挟制得不能动弹。还好意思称什么英明神武? 然而正当李贞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面前的李贤却忽然爆出一阵大笑。不但是大笑他还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地事。虽说处于优势地位但李贞却一向对李贤的招摇心怀忌恨此时免不了冷哼一声。 “怎么六郎以为可以翻盘么?” 李贤的笑声嘎然而止他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会李贞最后连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八伯大概不明白一件事。我平生从来都不受威胁尤其是别人以我自己的性命反过来威胁我的时候!我一向信奉的都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一个眼字出口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腕忽然一翻右手掌忽然如同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具手弩。虽然那手弩看上去极尽精巧之能事但那寒光毕露的锋利箭头却足以表明了它绝世凶器的身份。尤其是此时处于那箭头瞄准中地李贞更是勃然色变再也没有刚刚的信心和潇洒。 虽然那漆黑的空间之后兴许有更多地弩弓正瞄准着自己但李贤的手却依旧很稳。非但如此。他甚至有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极其懒散的但那种对于战场的异常渴望却每每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仿佛只有在那种极其危险的地方他方才会感到兴奋而此时此刻那种久违的刺激和兴奋又再度出来了。 李贞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便会生如此变故见李贤似笑非笑地掣着那只手弩对着自己他不觉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极力用镇定地语调提醒道:“六郎。识时务者为俊杰莫非你是要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李贤晒然一笑。但目光丝毫不曾他顾。只是紧紧锁定在了李贞身上“这里谁是石。谁是玉?八伯处心积虑布置好了这么一个局面此前更是费尽苦心埋下了无数错综复杂的线索今天的事本应该更顺利的不过八伯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亲自来!” 见李贞瞳孔一缩露出了几分懊悔他又悠悠然道:“我这个人是很懒也确实很怕死只不过真的生死关头我却不喜欢被人逼着。不过是死罢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至于杀得再多那下黄泉去陪我的人就更多不是么?啧啧我这手弩和八伯你的那些制式兵器不一样是专门让巧匠设计的一支射出之后不用充填倏忽之间可以射出四支这黄泉之路有四个人 我何其痛快也!” 这家伙难道是疯子!李贞和李贤正面打交道地机会不多但他从各种方面收集了不少情报多有说其行事难测为人古怪的。但是李贞套用自己作为亲王地体验却断定李贤之所以能够长袖善舞周旋于各处势力之间甚至能如此得李治和武后喜爱必定极其珍惜自己地性命所以才定下了今日之策甚至不惜亲自出场。 然而这家伙居然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于是他只能一面绞尽脑汁地相劝一面想示意身边的高手出其不意地将李贤制住:“六郎我并不想要你地性命你家中还有娇妻美妾尚有未出世的孩子在等着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便听到了一阵机簧响动觉那支亮闪闪的弩箭似乎突前了几分到了嗓子眼的话顿时吞了下去而趁此机会李贤身后的五个典卫已经将人牢牢护在了当中要想抢夺那手弩根本不可能。 “八伯我这个人确实喜欢享乐家中娇妻美妾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我确实都牵挂得很。所以我更痛恨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如果曾经你不是资助过王家余孽如果你不是曾经调派过杀手上我家捣乱如果你不是把焱娘和小苏当做人质事情不是不可以谈的。” 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来手中的弩弓却始终没有一丝抖动仍旧正对着李贞的咽喉。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此时此刻他竟是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要把手中的弩箭全都射出去----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作为亡命徒的天赋。 小酒肆中安静得碜人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似的无论是李贞还是李贤都没有再度开口说话。一边是漆黑之中择人而噬的几把弩弓一边是光天化日之下直盯着李贞的手弩虽然有数量级上的区别但是从杀人利器上来说却没有任何分别。而且此时天差地别的还有两人的心境。 对于时间和外头的局势李贤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那边的屈突申若和程务挺迟早会感到事情不对再说他家里还有狄仁杰和数百家将亲兵坐镇根本没有任何危险。而不管是李敬业还是薛丁山程伯虎只要有人察觉到事情的端倪外头的局势就根本不用他操心而他那位无所不能的母后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李贤拖得起李贞却万万拖不起。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花费了无数日子进行准备花费的金钱人力物力几乎不可计算若是他不出现外头群龙无天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场面?还有就算真的成功了他这个应该享受胜利果实的人却被李贤一把手弩牵制在这里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他不该低估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后辈今天他根本就不该来的!可一旦陷入了僵持他还有什么办法? 好在李贞向来急智在这种极度的压力下他终于又想到了一番说辞:“六郎你也是太宗皇帝的嫡亲孙子难道就能看着一介妇人把持天下?你父皇听信妇人之言硬是要把你那个病弱的五哥扶上皇位却忽视了你这个文武全才的儿子你难道就没有不甘心?只要你我合力这天下立刻就是你的!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做皇帝我可以做辅政亲王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倘若换成别人兴许这时候就算不心动至少也会犹豫一下但李贤却眼睛都不眨甚至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就算没有李弘这个哥哥他对于皇帝这个烫手位子也没有多大兴趣更不用说在这种情势下受人挑唆了。所谓与虎谋皮智者不为难道他就这么笨? 一次说不通李贞却并不气馁紧跟着又换上了另一番说辞但大意却无非是劝李贤自立之类的话。在他看来这李唐的皇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冒出来一个对皇位没兴趣的人?再说看李贤左一个中书令又一个大将军这就算没心思也被吸引出心思来了只要火候到他就算真的让几分利给这个后辈那又何妨? 然而让他无比失望的是所有屡试不爽的招数却在李贤的身上打了水漂那支直指自己咽喉的箭就从未有过一丝颤动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激射过来。 第六百一十九章 长安不乱 然自从大唐立国之后谋逆兵变的事情就从未少过安城之内生的兵变也只有太宗李世民玄武门唯一成功的一次。昔日李承乾做足了准备也确实准备动过奈何在最后时刻被人举功亏一篑----当然就是真的动成功凭借太宗李世民那样一个可怕的皇帝成功的可能性也无限趋向于零。 所以长安城自从那一次玄武门兵变之后就不曾再经历刀兵。 然而这一天街头巷尾的处处铁蹄却仿佛昭示着一个声音----兵变。虽说那都是往日熟悉的金吾卫但那种凶神恶煞的劲头却让寻常百姓闻声退避就连不少官员家中也紧闭了大门有私兵的则已经聚集了私兵准备迎接乱局。 于是程务挺和屈突申若在剿灭了大安坊的那一处据点出来之后立刻就现了这种风云突变的架势。几乎想都不曾想屈突申若就一把拉住了程务挺的缰绳厉声问道:“这金吾卫怎会忽然出动得那么异常?程将军不是只让他们守住大安坊各处出口么?” 程务挺也感到事情一阵不对想起自己先头把李贤拉去安抚左羽林军时那种群情激愤差点哗变的情景即使一向镇定如他忍不住也打了个寒战。他也来不及回答屈突申若的问题直接叫来一个心腹军士声色俱厉的吩咐了一番旋即又转身传下了一系列号令。 末了。他才对屈突申若说:“先头雍王只安抚了左羽林军这右羽林军尚未来得及去。再者金吾卫统辖京城治安这流言日多难说不会有人矫诏!代国夫人我与你一百人你先去和雍王会合我先得到左羽林官署去!” 这个节骨眼上屈突申若也来不及问更多只得道了一个“好”字。然而带着这百多号人匆匆往和李贤会合地路上。她的心里却感到一阵阵不安。 莫非真的出事了? 然而这一路走治安情况却越好这原本好似无头苍蝇乱撞一般的金吾卫似乎正在一队队收拢不时更有人高声宣谕着什么指示。等到她越过永乐坊的时候竟是看见了李敬业的身影而他的周围簇拥的更是货真价实的天子亲卫。 她虽说想上去打个招呼问明情况但觉李敬业正在训话安排忙得什么似的。思量片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先寻到李贤再说。而事有巧合转到东市平康坊附近。她竟是迎面和程伯虎撞了个正着。 “咦申若大姐!”程伯虎眼睛尖一见到人便嚷嚷了一声旋即策马上前。还不等屈突申若问他便有如连珠炮似地解释道“这小薛气急败坏来找我说是长安可能有乱。让我迅回军营。嘿我火赶到地头果然现右羽林军已经乱成了一团杀了三个人才好容易镇压下去了!幸亏之前刚刚升了官好歹也算是个能做主的否则就真的要措手不及了!” 是薛丁山去通知的程伯虎?那小子有那么机灵? 屈突申若虽说心中怀疑但此时此刻知道局势暂且没变她心中也就定了。旋即也不多话点点头便旋风一般地带人走了。 她这一走。程伯虎措手不及。这开口叫了一声现毫无反应他不禁懊恼地抓了以下脑瓜子。 “这大姊头还是这么急匆匆的性子。我还想说天后陛下紧赶着要见她来着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屈突申若当然不知道程伯虎在后头嘟囓些什么事实上就算知道武后如今紧赶着要见她她也会置之不理先找到李贤再说。沿着一路的标记一进大宁坊她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亲兵正欲开口询问的时候对方却主动奔上前来。 “夫人来得正好殿下不顾我们劝阻硬是闯进去那宅子去救尉迟夫人和苏大小姐了!” 听到李贤还平安屈突申若松了一口大气而后一句却让她有些莫名其妙。这李贤素来是讲义气重交情的人亲自进去解救李焱娘和苏毓也绝对属于正常什么叫做不顾劝阻? “那宅子难道有什么凶险?” 那亲兵瞄了一眼屈突申若的表情咬咬牙道出了实情:“里头别地没什么但满院子都是毒蛇尉迟夫人和苏大小姐就是被困在最里头!” 毒蛇! 一句话让屈突申若花容惨变她虽然平素胆大一如男儿但对于蛇这样一类的动物却素来有几分惧怕更何况是满院子毒蛇!她一下子明白为什么李焱娘和苏毓会被陷在里头动弹不得她们这么一大帮子人里头能够不惧怕蛇的大概一个都找不出来。 等等李贤 居然一个人闯进去了! 倘若说她一开始还只是面色白那这时候这张脸就几乎阴沉得和此时地天气似的。她一下子跳下了马竟是一把拎起了那亲兵的领子厉声质问道:“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劝住他!还有霍怀恩呢?” 那亲兵当初在凉州城时曾经不止被女扮男装的屈突申若教训过一次此时面对比那时的凶神恶煞高出不止一成的巨大压力他只觉得腿肚子都在哆嗦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霍校尉……霍校尉受了伤被殿下丢在酒肆中看守越……越王。” 怎么会牵扯到越王李贞?难道此人才是幕后主使? 屈突申若愈感到扑朔迷离虽然很担心李贤的安全但她不得不考虑到哪怕自己贸贸然跟着冲进去只怕也会在看到那种群蛇乱舞地状况下手足无措。于是她转头望了一眼程务挺派给自己的那个队正把刚刚那亲兵的话重复了一遍。 情知事态严重那队正也顾不得考虑什么毒蛇不毒蛇立刻一口答应了前去援助。而恰在这个时候他身后某个年轻骑士忽然嘟囓了一句:“毒蛇怕什么我有家传的驱蛇药再凶猛的毒蛇也得退避三舍!” “你说什么?”灵敏的耳朵一捕捉到这句话屈突申若立刻转身对着那个年轻骑手“你说有管用的驱蛇药这是真的?” 看到顶头上司和先头那个女暴龙齐刷刷地盯着自己那年轻骑士顿时一个激灵心底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但转念一想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他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一个秘方----虽然需要配药但由于都是常用药所以其实异常方便。 “居然还有人知道这样地好方子!” 考虑到再去找药铺很可能来不及屈突申若正准备打这大宁坊几家大户的主意忽然听见旁边窜出来这么一句话。转头一瞧见那个干瘦地人影她不禁愣了一愣脱口而出道:“燕三你怎么来了?” “嘿要不是我你那位小夫君僵持到明天也不见得能脱困!”燕三地面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那股得意劲就别提了“我正好因为荣国夫人地吩咐到雍王第去看看贺兰小姐结果就苦命地被她差来保护雍王。好在我来了啧啧你是没看见那时候雍王光棍的模样一副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想要同归于尽的模样!那越王也是枭雄居然硬生生被吓住了可悲啊可叹……” 屈突申若这才算大致明白了经过虽说对于燕三自吹自擂很有些好笑但她明白这家伙就是如此德行因此也懒得去反驳。随便看了看四周她便径直来到了那大门紧闭的泉家宅邸门前砰砰砰地敲起了门。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门才微微打开一条缝探出了一个脑袋。 “我家大人不在……哎哟!” 这话才说了一半屈突申若就一把将他整个人硬是拽了出来紧跟着她身后配合默契的四个家将则合力将那扇大门推开随即又是一阵大呼小叫。骚乱仅仅维持了一刻钟工夫在羽林军卫士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大姊头成功拿到了所有需要的药材----同时在泉家人“全力”协助下所有的药材都按照那个骑士报出来的分量药方调配好了。 “你确定只要带上这个那些蛇就肯定不会过来?” 面对屈突申若的盘问那骑士吓得连连点头等到面前的那个女人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带着大队人马径直冲进了那座大宅子他方才松了一口气愣了老半天才一拍脑袋冲了进去。 他娘的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看见这位代国夫人就心里怵?当然这时候没有人会有工夫嘲笑他的孤陋寡闻。 而看到屈突申若居然凭借驱蛇药杀进了那座到处都是毒蛇的宅子燕三不禁笑眯眯地扯了几下胡子----若不是驱蛇药只怕霍怀恩杀了那个驱蛇人之后整个宅子里头的毒蛇都要暴动了。只要有一两条跑到隔壁几家人家里转眼就是一场大骚乱。 当然虽然他的药几乎都在防范毒蛇暴动中用完了但至少还给李贤提供了一份否则他哪敢让那位小爷进去送死! 嘿这种驱赶毒蛇毒虫的东西当然是神偷必备! 他眼珠子一转吊在那些羽林军千骑之后也悄悄跟了进去----看看平日彪悍的大姊头被毒蛇吓得花容惨变的模样不是很有乐趣么? 第六百二十章 英雄救二美 贤一直认为自己胆子很大。事实上在初次经历战确实胆大包天。他压根没有时间去思考那血肉横飞的场面也没有时间去呕吐或是悲伤其他。那时候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如何保住性命上头所以并没有感到多少害怕的情绪。 然而在冲进了那座看似高门大院的宅子之后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后背直冒凉气的感觉甚至想拔腿就走。纵使是人间地狱也不会比这里的场景那样吓人。 小径上蠕动的几条蛇不过是小意思旁边的树上草丛中几乎处处都可以看见昂头滋滋吐着舌头的大小蛇类仅仅是这个前院就让人感到危机四伏。 不单单是他他背后的那五个典卫也同样是头皮麻----尽管他们身经百战尽管死在他们手上的各色人物至少上百但面对这种非常规局面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会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难言的惧意。 “疯了那个该死的李贞真的疯了!” 李贤恶狠狠地迸出了一句话再也顾不上什么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反正李贞谋反的事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时候绝对死定了!此时此刻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见四周的蛇货真价实退开了一点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个老贼头虽说滑溜但至少在这种事情上还不至于糊弄他! 于是。六个人便步步为营地谨慎前进毕竟燕三这药虽说比普通地雄黄效率更高但谁知道是否会碰到不好使的时候若是真的被毒蛇给咬了甭说皇子就是天皇老子也是白搭!李贤身边的五个典卫已经纷纷掣出了佩刀小心翼翼地戒备着各自的心里都憋足了一口气。 自从被薛仁贵推荐给李贤之后他们几乎只有建功。未曾有过谁知道今天却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要不是李贤忽然变出了一把手弩逼住了越王李贞要不是这位主儿在那种危急关头还能保持镇定今儿个的结果真的不堪设想!而最大的功劳也是属于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燕三居然一口气解决了那最具威胁的五具弩弓给了他们一个将功补过地机会。 虽说李贤并没有责怪他们但对于他们这些曾经的老兵来说那就是莫大的耻辱! 由于霍怀恩先前进来探过情况因此大概的路途李贤心中也有些数目。然而一想到霍怀恩刚刚居然能硬着头皮探完所有的路。他不禁对这个亲兵头子的胆略佩服到了极点更不用说还能干掉那个最最可怕的驱蛇人。 以前老看什么武侠小说吹嘘南疆毒蛇多么厉害他老是半信半疑。如今他真正是相信了。这要是把毒蛇弄到宫里头去……只怕比一个武艺高强的刺客还恐怖! 据霍怀恩所说他先头急着探路并没有找到李焱娘和苏毓只是留心了一下大概可能的位置就一头撞进了那个驱蛇人的所在于是生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地大战。所幸越王李贞只知道李贤这个亲兵头子武力值高并没有想到这一位曾经是游侠中的祖宗。没料到他会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手段。所以最后那位驱蛇人最终饮恨。 众多地毒蛇俨然成了这座大宅第的主人李贤连着搜索了好几个院落都没有现李焱娘和苏毓的痕迹心中不禁越来越担心更是忍不住疑神疑鬼。 这要是李贞刚刚根本就是信口胡说其实是把李焱娘和苏毓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当人质那就万分不妙了----要知道他那位母后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物。就算她平日还喜欢李焱娘和苏毓。在这种关键时刻要她服软那是门都没有! “殿下。殿下!那边似乎有个废园!其他地方都找过了。是不是到里头去找找看?” 心神恍惚的李贤听到身后老刀的这么一个声音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瞧见前头墙体倾颓。内中似乎四处是杂草的光景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点了点头。 还没进入废园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两个熟悉地说话声音这一喜自是非同小可几乎是三两步冲了进去。果然就只见那废园中心位置两个女人正手持长剑相扶而立那面色白不说似乎连腿都在打哆嗦。四处的草丛中隐约可见一条条蜿蜒而行的毒蛇吐舌声不绝于耳。 “焱娘小苏!” 听到这叫声李焱娘和苏毓同时抬头一看到李贤全都露出了喜色旋即双双面色一红。今天一大早结伴逛街时她们在一处 脚时无意中听到了别人的谈话觉得可疑便跟踪追击原本自恃艺高人胆大谁知等在这里的竟然不是常规的敌人而是满院子的毒蛇! 换成别的两人早就相携杀出去了奈何看到这种动物她们都是手脚软勉强维持了一个还能容身的地方她们便一直维持到了现在----唯一值得庆幸地是她们这回出门带了从人跟踪追击之前把人派回去向屈突申若报了信。 李贤虽然急着救人但他还算多了个心眼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废园中的毒蛇。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倒吸一口凉气之余原本就麻地头皮更好似有千万个蚂蚁在爬似地。这外头一路上遇到的毒蛇大约也就是一两百条可是仅仅这个地方地毒蛇就至少有上百条!怪不得李焱娘和苏毓都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是他碰到这种情形恐怕也只有原地待命。 这时老刀忽然拦住了准备上去的李贤:“殿下此地危险不如让我们……” “少说废话这驱蛇药就这么一点这要是单独行动谁敢担保留在原地的人没有危险?”李贤一口反驳了回去见五个典卫人人满脸凝重他这才安慰道“放心大家同进同退不会有事的!不过就是毒蛇罢了难道还能比得上刚刚那局面?” 李贤既然这么说五人自是无可奈何。然而既然是六人一块同行这里又是杂草丛生没有一条好好的路毒蛇又多行进之中不免更多了几分小心。好在那燕三百般夸口的驱蛇药终究还是挥了作用随着他们的不断逼近那些毒蛇也都退避开来只是无数阴森森的眼睛仍然盯紧了他们这一行。 “六郎要是你再不来我和小苏还真是撑不下去了!”李焱娘一看到李贤靠近就把剑插回了鞘中苦笑着揉了揉眼睛“我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这一回还真是怕了!我一个人也就算了若是连带小苏一起遭殃这罪过可非同小可。” 李贤连忙接口道:“也都是我来晚了谁知道会有人用这样阴毒的法子!” 苏毓的面色比李焱娘更白这时候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数次张嘴无果之后她竟是忽然一个踉跄栽倒了下去。 好在李贤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接住低头看时却见她已经昏厥了过去。没奈何的他只能小心翼翼转了一下方向让她能够靠着自己的肩膀。说实话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位为了给祖父苏定方报仇可以在战场上挥舞长槊大杀四方的彪悍丫头居然会有现在这样的柔弱模样。 “啊呀果然给你来了个英雄救美!”李焱娘忽然在旁边出了一阵笑声只是笑着笑着她自己也忽然也笑不动了最后尴尬地招呼道“六郎也借一个胳膊给我靠靠!我这腿也已经软了这刚刚死命撑着现在要走出去只怕这腿不会听使唤!” 对于李焱娘的大胆奔放李贤从来都有莫大的体会况且这时候也不是想什么左拥右抱齐人之福的时候只得点了点头浑然没想到周围还有五个两边胳膊和肩膀都空着的手下。当然老刀等人也没想着提醒他这一点各自笑嘻嘻地打了个眼色起先受挫的事情都被他们丢在了九霄云外。 要说这位雍王还真是艳福齐天好生令人羡慕! 于是等到屈突申若一路磕磕碰碰提心吊胆好容易才找到了废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贤一手一个扶着她的好姐妹往外走的情形。当然同时看到的还有满园子高昂着头的毒蛇。虽说心头高涨着难以名状的醋意但她还是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一面狠狠瞪了李贤一眼一面把手伸给了李焱娘。 李贤完全没想到屈突申若会来得这么快巴不得大姊头帮忙减轻负担根本没考虑那凶狠的目光是什么意思。至于如今还昏迷不醒的苏甭说屈突申若也不好意思让他放下就是他自个也觉得颇为对不起人家----这好好的姑娘家吃今天这么一吓只怕连着几天都要做噩梦的。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把李贞骂了个半死恨不得出个歪主意让这家伙也和毒蛇关几天试一试。倘若他知道旁边某个人正在盘算回去怎么整治他这时候只怕还得多打两个寒颤。他也完全忘记了此行另一个最大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郭行真依旧下落不明。 第六百二十一章 重情重义是缺点,但也是优点 如越王李贞起先忧虑的那样当他自己这个龙头被李死不能动弹他在外头费尽苦心布置的所有手段就都失去了其应有的效用。他的盘算确实很实际动用自己多年苦心埋伏在羽林军和金吾卫中的人手先掀起骚乱然后再以清君侧的名义除掉武后----要知道朝臣中讨厌这位当家天后的人不在少数他有把握在事后获得足够的谅解和支持。 然而先不说他原本就是外藩之王在京城的影响力小得可怜就说李贤在左羽林军那样一番煽动和训话就几乎让他在左羽林军的所有布置落得一场空。而他处心积虑想要弄到李贤这样一个人质结果非但没成功反而烫了自己的手更没有想到这僵持的当口冒出来一个神秘兮兮的燕三把他最后一点凭借击了个粉碎。 于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越王谋逆事件就这样不光彩地落幕了。虽然比起先头的李承乾他好歹还动了一次总归比那位志大才疏的太子运气更好一些。 当姗姗来迟的李贤和屈突申若到了紫宸殿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武后的一番痛斥。虽说这完整的经过武后还不知道但只从各处的只言片语中她便得知李贤这回又冒险了这一怒顿时非同小可。 这个死小子他有没有记得自己是亲王怎么处处身先士卒把自己当一个小兵似地! 而在下头垂头丧气挨训的李贤心中委屈得很----他原本安排得好好的。谁知道李贞会忽然冒出来?他心中打定主意不把那时候弩箭对持的情形透露出去否则他自个要被骂一个半死不说就是老刀那五个典卫只怕这处罚就非同小可。 “还有你申若!你以前老是不管不顾也就算了但你现在是代国夫人不是当年那个未嫁的屈突家大小姐!贤儿老是冲冲杀杀的你身为妻子就应该多劝着他而不是陪着他一起冒险!你……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全都是冒险的胚子!” 这前头的训斥听上去声色俱厉。但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连武后自己都笑了起来。这急风暴雨般的声音一停李贤和屈突申若同时松了一口气甚至还彼此对视了一眼。看到李贤那幅嬉皮笑脸地模样屈突申若恨不得在他身上某处肉多的部位狠狠掐上一把。 要不是为了这个死家伙她用得着风里来雨里去地冒险? 对于底下两个小辈的眉来眼去武后自然全都看在眼里。虽说偶然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但更多的笑意却无法阻拦地显露了出来。只不过如今亟待处理的是公务而不是私事因此她只能打断了这两人的含情脉脉----与其说是含情脉脉。其实还不如大眼瞪小眼更为恰当。 对于素有能干之名的越王李贞武后确实有所注意但也仅仅是有所注意而已。在她看来。一个在民间颇有声望的贤明藩王甚至还不如刘仁轨或者郝处俊这种固执老头来得难对付。既然是藩王在京城的影响力就极其有限对朝堂地影响力就更有限更不要说掀起什么风浪了。 但这回确实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某人险些闹出了一场大乱子。若是真的让人围了大明宫。哪怕最后镇压下去了必定有人会攻击她地执政合法性。虽然她丝毫无惧可毕竟是麻烦。而且让她最最恼火的是处心积虑引蛇出洞最后引出的居然是越王李贞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倘若让李贞知道自己在武后的心目中居然被归为微不足道的人物那绝对会让他暴跳如雷。 只不过阶下囚和失败者没有质疑的余地他就是知道了也是白搭。 于是。她微微蹙眉之后旋即冷笑了起来:“这么说。明崇俨之死。郭行真失踪都是越王李贞地手笔。好。果然是好极了!你父皇若是知道他有这么一个锐意进取的好哥哥想必会惊讶得很!” 听到武后连口供都不问直接就把这么两件事直接联系到了李贞身上李贤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明崇俨之死固然肯定和李贞脱不开关系但郭行真…… 这是一件最让他想不通的事那个该死的郭行真居然到现在还是下落全无那座宅子里头困住的根本就只有苏毓和李焱娘!难道这位神神鬼鬼的东岳先生真的飞升了?那简直是笑话这真要飞升先轮到的也应该是袁天罡而不是那个神棍! 武后也没有期待儿子儿媳在这种问题上提 意见忽然词锋一转道:“世人皆称纪越李贞既然王李慎和李贞交情莫逆总不成这么大的事情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况且他们俩一块‘感染风寒’留在长安未免就没有互为援助地意思照我看……” 这话还没说完李贤看到老妈眼睛亮立马知道坏了。 武后是什么人?那是把斩草除根奉为金科玉律的角色不趁着这个机会大搞株连那就不是让不少人畏惧到骨子里地天后陛下了!只不过他虽然不喜欢假惺惺地李贞对于纪王李慎这位叔父的观感却不错。而且那是临川长公主一母同胞地弟弟他不说话实在说不过去。 “母后这事情我看和十叔没多大关系。”看到武后拿眼睛瞪他他却并不畏缩。从小到大难道这种有若实质的目光他还见得少么?而且他已经熟悉了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就比如说我想谋反那么我会跑去和七弟说你和我联合起来推翻了五哥之后江山你我对分一半?” 这话一说不但武后愣住了就连屈突申若也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李贤大胆可大胆也得有个限度这既便是亲生母亲可武后岂是一般为人母亲的女人?果然她立刻看到武后刚刚尚可的脸孔一下子变得雷霆大怒随即更是噌噌噌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确切地说武后是一个箭步来到了李贤正前方倘若说刚刚是恼火现在就是雷霆大怒盯着自个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甚至想把人吞下去:“纪王李慎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在书房里头看书的书呆子犯得着用你和你七弟打比方?还有你成天就知道找借口偷懒这次若是再让你用避嫌躲到一边去我这个天后也不用再当了!别以为你父皇传位的事情就是铁板钉钉就是传位给你五哥你也休想给我悠闲过日子!” 虽说贺兰烟是武后的嫡亲外甥女但相比之下屈突申若和武后单独相见的机会还更多一些然而武后和李贤这种面对面的情景她还是第一次领教。尤其是最后这番气急败坏的训斥听着非但不觉得惧怕反而有一种暴笑的冲动。 难道这母子俩一直都是这样的?倘若真是如此传扬出去那可就是莫大的奇谈了! 眼看丈夫和婆婆的对峙仿佛才是刚刚开始她便小心翼翼地朝旁边横跨了一步见两人谁都没注意便继续第二步第三步……直到悄无声息地最终消失在侧门。这种水深火热的关头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去体会她可敬谢不敏! 而在那侧门她还碰到了另一个和自己抱持着同样目标的人----刚刚侍立在武后身旁的阿芊此时也已经悄悄溜出来了。 在那边的大殿中李贤并不是有心和老妈玩对峙他正因为武后的异常态度而目瞪口呆。要知道他说这话确实有那么一点推搪的意思这不是担心招人忌讳嘛! 这眼看朝中就要上演父子和平过渡的时候他把军权死死捏在手上然后放掉政事权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枪杆子里头出政权他倘若枪杆子笔杆子一起抓这迟早有哪一天必定是要出事的。这种苦心他那个看问题入木三分的老妈怎么会看不透? 没等多久似乎是怒气在等待中消磨殆尽武后最后没好气地一挥袖子背手冷冷地说:“看在你的面子上纪王李慎我就不追究了你父皇对这个书呆子也还算印象不错。不过谁让他和李贞合称纪越少不得要受一点连累!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肠该硬的时候就要硬!” 既然保下了纪王李慎接下来老妈唠唠叨叨的教训李贤便唯唯诺诺都听了至于听了之后会记得多少他当然绝对不会在乎。而由于今天的事变延福门外少有地停了一辆豪华马车他和屈突申若联袂上车后没多久上头就传来了阵阵按捺不住的呻吟驾车的车夫只当作没听见。 虽说充耳不闻但车夫并不是不奇怪----这呻吟怎么听上去更像是雍王李贤的? 至于留在紫宸殿的武后在儿子儿媳离开之后原本阴沉的脸色却骤然之间大放阳光。重情重义对帝王来说兴许是缺点但对儿子来说那就是最大的优点。这样看来她真的可以放心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我就算死了,也不让你好过 为大唐第三任皇帝的李治最近一直还算悠闲。他自从善如流的人正因为如此遵医嘱这种事甚至不用太医多费心。太医署那一堆名医们更需要费心的反而是这位天子太遵医嘱到时候失明治不好他们怕是要全体倒霉。好在一切都朝着顺心的方向展随着日子的推移李大帝的眼睛似乎一直在朝好的方面展。 照这样看来皇帝的复明指日可待! 这是一个让太医署上下群情振奋的消息。一直以来当太医的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这一次因为医治皇帝和太子有功有些太医前前后后受嘉奖的次数几乎高过他们前半辈子的总和更不用说林林总总的赏赐了。当然李大帝平和的心境对于医治工作也很有帮助。因此无论崔元昌还是秦鹤鸣在治病的时候都没忘了时时刻刻提醒皇帝放宽心。 然而这一天的李大帝却破天荒再次大光其火那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蓬莱殿然而却谁都不敢劝。这种铁板钉钉的谋反事件能劝么? 要说李治即位之后这国家确实还算太平。但是在这种好似太平盛世的光景下却仍然免不了生谋逆事件----长孙无忌当初为了除去吴王和某些政敌编造了谋反的罪名人头落地何止上百颗但那一次李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那是构陷。至于南边那个冒称文佳皇帝谋反地女人。不过只是一介村妇根本没有掀起多大风浪。 可这一回卷进去的又是他的亲哥哥而且谋反事实清楚罪证确凿试问他缘何不气?而且根据可靠消息倘若真的能够号令金吾卫围大明宫李贞甚至准备打出清君侧的口号也就是要除掉他那位“劳苦功高”的妻子! “混账……真是混账!” 良好的教养使得李治只能够骂出混账这样的话没法再深入下去但心头的怒火却空前高涨。 虽说他对于两个庶出的儿子和公主都不怎么理会。但是对自己地兄弟他自问一直都还算照拂有加尤其是越王李贞。没想到他这位兄长竟会在背地里动这种脑筋这对于他高傲的自尊心绝对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这气急败坏之下他竟是骤然间感受到眼前大放光明可这个节骨眼上他竟是顾不得这许多招来王福顺便声色俱厉地吩咐道:“把越王李贞带到蓬莱殿来朕要亲自问他!” 对于这种出乎意料的要求王福顺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可瞧见天子一脸怒色浑然不似开玩笑他亦不敢拒绝答应一声便匆匆往外走。这一出蓬莱殿。他却没有直接前往御史台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便匆匆奔去紫宸殿。 以往二圣临朝的时候武后大多还是在含凉殿处理政事但由于现在独掌权柄紫宸殿几乎成了武后一人拥有----这若是晚上不去陪伴丈夫她多半就是在紫宸殿的偏殿中睡上一觉。那种对待政事无比勤勉的态度足以让古今多少皇帝为之汗颜。至于李贤那种懒鬼和李治那种不负责任的天子就更不用说了。 听说丈夫要见李贞武后便皱起了眉头但最后还是吩咐王福顺依言照办。根据她的认识在丈夫盛怒地时候还是应该遂着他的心意以免触怒了他作为皇帝的尊严。是否要规劝则大可等待之后反正不管李贞说什么辩解地话她都有法子扭转回来。 这种谋逆的罪名要是还能让他逃脱那她也就枉称天后! 有了武后的批准。王福顺很快就在御史台见到了那位此次谋逆的主谋越王李贞。他此前见过李贞无数次知道这是一位头等风流倜傥的亲王。因此看到身为阶下囚的他一身白衣显得落拓颓唐。不禁在心里叹息不已。 好好的都已经是亲王了犯得着谋反么?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和李贞保持距离。生怕人家有话问他。结果他这担心全都白费了李贞竟是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目不斜视一个字都不曾吐露。等到了蓬莱殿他正想向天子禀告此行经过谁知道李治竟是丝毫没给他说话地机会盯着李贞的那双眼睛好似在喷火。 “八哥朕自忖从未薄待于你!你的官职朕即位之后屡次加封你的儿子朕也给了最好的封地就是你自己霸人妻女的事朕帮你压下去多少!没想到居然是你居然是你杀了明崇俨意图嫁祸于人居然是你想要抰持六郎居然是你煽动金吾卫羽林军试图谋反……” 李治怒气冲冲的话还没说完李贞就忽然抬起了头刚刚还苍白若纸的脸此时此刻 得通红:“没错都是我干的!陈胜一介莽夫尚可宁有种乎我身为帝冑为什么就不能坐上帝位?你当初能当太子不过是因为有长孙无忌那个愚蠢地老家伙撑腰如今你能够稳稳当当坐着皇位不过是因为有几个好宰相有一群好将军别的还有什么!” 看到李治一下子气青了脸周围地人全都是呆若木鸡他顿觉心头无比畅快竟是索性更把话说开了:“封禅泰山古今明君尚不敢为就是父皇昔日在世时最后也没有能够封禅泰山尔有何功居然敢行此之举?内受困于妇人外受蔽于小儿你这个皇帝当得这么窝囊居然还敢称什么天皇大帝!居然还想异想天开地传位给你那个病恹恹地儿子只怕大唐江山就要葬送在你手里!” 这话已经是骂得极狠了旁边的宫人内监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谁都不敢有任何举动。倒是王福顺知道再让李贞这样骂下去只怕天子会气出毛病来顿时上前一步喝道:“罪人李贞居然敢辱骂天子罪不可赦来人将他……” “老阉奴此地哪里有你说话地余地!”李贞一口骂了回去面上更露出了一种病态的潮红“我乃太宗之子高祖之孙我是大唐功臣不是罪人!李治我告诉你你那个太子的病治不好了你就是勉强把他扶上皇位那也是扶不起的刘阿斗!你居然想让李贤辅佐他你也不想想李贤向来以文武兼通著称于朝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屈居于人下!什么重孝那都是做给你看的!我这个太宗庶子尚且想要皇位他是你的嫡子受阿武熏陶多年怎么会没有野心!” “皇族之中没有野心的都是庸才但凡才干之士绝对不会自甘平庸!” 道出这一句话之后李贞忽然仿佛泄了一口大气一般终于闭上了嘴胸口却仍在剧烈地起伏仿佛刚刚那一通话耗费了太大的气力。而李治早在一开始就从御座上站起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连连喘了好几口气才迸出了一句话。 “把……把他带下去一切……一切事情交给天后处置!” 听到这一句话李贞面色微微一变随即用一种嘲讽的目光斜睨了李治一眼轻轻拱了拱手:“陛下兄弟一场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此次别过后会无期你就请自己保重吧!”言罢他也不等周围那些内监上前自顾自地转过了身子竟是大步往外而去。 他心中恨恨地想道李贤就算我死了也绝不让你好过! 李大帝原本是打算找人来质问一番也好消解心头之气谁知道反而把自己气得半死。望着那个飘然而去的身影他气得身子直打哆嗦忽然眼前一黑脚底一软竟是倒了下去。所幸旁边的王福顺一直都在盯着天子一看到这光景立刻眼疾手快地上去扶住旋即连声吩咐去请太医。 既然惊动了太医署自然难免也要惊动武后。 当别人原原本本告知了李贞在蓬莱殿大放厥词的经过纵使是平素镇定如她亦是气得面色铁青深悔自己不该松口让李治见李贞。那该死的家伙分明是生怕自己死一个不够硬是要拉上一个垫背的。这洋洋洒洒一大篇若是在李治的心里种下什么影响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不该那么大意的! 咬牙切齿之后她的心底不由动了深深的杀机。但此时此刻这非必要的事情都得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亲自带人赶往蓬莱殿当从太医口中得知李治只不过是被气得不轻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吩咐众人退避。 早就悠悠醒转的李治茫然看着屋顶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转头望着自己的妻子:“媚娘朕真的像他说的那么没用?” 武后面露笑容地坐在榻边轻轻抓住了丈夫的手:“陛下是明君还是昏君自有天下百姓和朝臣明断岂容一个罪臣胡说八道?陛下登基以来征东平西完成了太宗皇帝都没有完成的伟业这封禅泰山并非一己之私更有告慰太宗之意如此大仁大德大孝天下尽皆感怀又岂是一个罪人的话能够抹煞的?” 李治对武后的感情之所以历经数十年不变正是因为妻子这种恰到好处地劝说此时此刻心情渐渐平了。可即便如此另一个大疙瘩却依旧未解----他想要传位给李弘的想法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儿女都是爸妈的心头肉 贤的耳目比不得自己的老妈那样灵通但是也仅仅午他就得知了李贞怒斥自己那皇帝老子的经过。 暂且不说李贞自己的私心平心而论那番话至少有一半是比较有道理的就比如说他老爹耳根子软如此等等。但有贤臣名将辅佐能把这一点说成君王的缺点他不得不说李贞是头壳坏掉了这能用贤臣名将的即便不是明君至少也不是昏君? 当然这一切都可以不算最最可恶的是李贞这死到临头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他不就是粉碎了李贞的谋反阴谋么?那是因为李贞自己笨没事情非要亲自跑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否则哪会给他对峙反击的机会? “唉人算不如天算大不了我辞去所有权柄安心做个富家翁哼!” 听到李贤这抱怨贺兰烟扑哧一笑当即抓起一个松子往李贤脸上一扔:“呆子一切有母后呢!母后最宠爱你不会让李贞那个反贼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得逞的!做什么富家翁你难道能忍住闲居山间不往人家家里串门子?” 李贤没奈何叹了一口气许嫣看着他那意兴阑珊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忽然想起今儿个回去看祖父时的交待连忙开口说道:“六郎再过两个月就是祖父的寿辰虽说不是整寿但他想请上三五亲朋好友好好聚一聚。这几天因为国史终于修完了。所以祖父很高兴。” 许敬宗地国史……李贤想到这个就觉得头痛。许老头从来都不是正人君子对于搂钱的兴趣也大到了偏执狂的地步。虽说他曾经提醒过但谁知道这老头会不会仍然按照明码标价修国史?上回把他编得那样英明神武那就已经很离谱了! “好了到时候我一定去就是!” 李贤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忽然记起上回是屈突申若把李焱娘送回家的连忙开口问道:“申若这焱娘的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屈突申若的表情就变得似笑非笑。她斜着眼睛瞥了瞥李贤。懒洋洋地说:“她被那么一吓当然不好回去之后就病了一场这两天还在躺着呢!” 病了?不至于吧李焱娘那么大的胆子被毒蛇包围的那会动弹不得也就算了至于回到家里还要大病一场?于是李贤满心疑惑地问道:“什么病?请过大夫没有?” 然而屈突申若微微一笑轻飘飘吐出了三个字:“相思病。” 这三个字一出李贤立刻目瞪口呆。而正在剥瓜子的贺兰烟则是一下子笑岔了气连许嫣也在那里偷笑不止。他好容易醒悟过来屈突申若是故意的顿时狠狠瞪过去一眼。正准备岔转话题孰料大姊头竟是越说越起劲了。 “小苏家里如今没个亲人所以正在我们家养着你是不是索性也把焱娘接来?你可别看她挂着个尉迟夫人地头衔那么多年了其实尉迟家人人都想着她赶紧改嫁尤其是她那两个怕她好比怕老虎的小叔。”说到这里屈突申若忽然意味深长地道。“焱娘倒不想嫁人只想找个情郎偶尔偷一个鱼水之欢我看你还是有机会的。” 李贤哪里不知道大姊头这是在说反话那一天从紫宸殿见了武后出来他在马车上就和大姊头大战了一场。结果在马车车厢这种腾挪不开的场面下他吃了不少亏到现在后背上某些部位还又青又紫。于是面对这种敏感性话题。他索性装作听而不闻只顾着往肚子里灌水。结果。周围三个女人偷笑不止。各自得意洋洋地交换着眼色。 于是在这种再呆下去很可能就要出问题的情况下。李贤只得借着去探望阿萝的借口溜之大吉。而他一走贺兰烟就恼火地狠狠一拍桌子气呼呼地说:“那些太医都是吃干饭的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有!” 会这么直截了当把心思说出来的也就只有一个贺兰烟。然而此时此刻其他两个人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的小腹----虽说用尽了各种法子但这么久了还没动静不免让人心焦尤其是年纪最大的屈突申若更是如此。 虽说李贤地“花心”和这年头其他男人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但作为旧人又怎么会不担心新人?而且就算不考虑那种威胁性因素有一个孩子可以成天陪伴那也是其他任何好处都比不上的。 于是三个女人的脑袋很快凑近了那刻意压低地只言片语中时不时传来诸如日期、姿势、求神拜佛等等乱七八糟的词语。 阿萝如今也已经怀孕将近六个月了那肚子挺得老高行动已经相当不便平日里更有八个健妇跟随左右就怕磕着碰着。对于上次李贞居然派人惊扰阿萝李贤心中可谓是 肚子气所以那时候才会恨不得把手中的弩箭一股脑去。 看着乐颠颠的李贤阿萝心中虽说很高兴但仍是忍不住问道:“我听说有人能断生儿生女是不是找个人来瞧瞧也好让大伙安心些。” “安心什么安心难道生儿子就比生女儿贵重?”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这人不重男轻女要是生了一个和你一般俏丽的女儿照样是我的宝贝千金!我才不在乎生儿生女要那些神神鬼鬼的人来瞧什么?如今那些太医忙活着父皇和五哥地病还来不及没来由让他们忙活这个!” 这年头还没有杨贵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俗话也还没有传开。至于那位独霸天下让民间生男勿喜生女勿忧的卫子夫早就因为汉武帝的赐死而烟消云散。所以即使是阿萝满心希望的仍然是生一个儿子毕竟这年头皇家的女儿很可能要遭遇和亲的威胁。 李贤本就是个鬼灵精哪里不知道低头的阿萝在想些什么当即笑道:“好了放心女儿也是我的心头肉决不会让她去到外头和什么亲!就是和亲那也得让那些有本事地外族王子给我当上门女婿!” 这时候他想到的就是契苾何力。临洮县主嫁给契苾何力这样地外族王子既不用远走他乡还可以看着夫婿风生水起地升官财这基本上就不算和亲了。所以相比汉朝凄凄惨惨戚戚嫁到匈奴乌孙等族地公主来说大唐和亲的公主虽然不少但地位和处境却优越得多。 “乖乖宝贝要你真是个女孩爹爹一个给你开一个绣球大会把全天下最好地男人都拿来给你挑选……” 看着叽里咕噜唠叨个没完的李贤阿萝的笑容不禁越来越深心里也忍不住盘算起了未来孩子生下来之后的场景。正当两人想得神游天外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紧跟着便是霍怀恩紧张不已的声音。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有急事找你!” 太子?李弘?李贤闻言不禁感到奇怪要知道这些天李弘不是闭门养病就是被李大帝召到蓬莱殿面授机宜这两父子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而他一来二去抓不到人干脆也就问清楚李弘是否在的时候再跑过去但由于李贞这档子事也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李弘了。 于是他对阿萝又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出门这还没到厅堂便被半道上窜出来的一个人一把拦住。他还没看清那人是谁便被人使劲抓住了手腕紧跟着耳朵里便钻进了一个急不可耐的声音。 “六弟快快跟我去东宫!” 李贤这才看清这脸色白的家伙正觉得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对方却没有给他继续问的机会一把拖了他就往外走。虽说不是第一次领教李弘爆出的这种大力气但他还是不得不惊叹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直到被李弘生拉硬拽上了车坐定马车轱辘开始转动他才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这么紧张?” 等了老半天他才等来了一个姗姗来迟的回答----“母后知道明徽有了身孕大雷霆把太子妃叫去训斥了一顿。” 李贤闻言顿时傻了眼随即才想起来他那个老妈从来都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于是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问道:“那嫂子不要紧吧?” “纹因没事。”李弘无精打采地回答了一句随即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前你吩咐的那个太医就悄悄告诉我说是明徽这两天就要生了。可母后这一火到时候肯定没有一个太医敢来而且纹因回来的时候说母后似乎准备亲自来东宫我这一着急也就只有来找你了。” 得他就是救火队!李贤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虽说极度讨厌那个已经陷入偏执的女人但毕竟那个还没出世的是他未来的侄儿或侄女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横插一脚。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冷不丁瞧见李弘正在看他他便安慰似的拍了拍兄长的肩膀。 “没事没事放心好了母后的动作必定不会那么快!到时候哪怕死拦我也会帮忙拦下来不会让五哥你的第二个孩子有事的。” “六弟……” “一世人两兄弟该帮的我当然会帮!再说了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我就要当爹爹的人难道还会不知道你的心情?”李贤嘿嘿一笑眨了眨眼睛还准备再安慰两句谁知道自己的手却被李弘忽然死死拽住那股子大力前所未有。 “六弟一直以来你都在帮我的忙我一定会记着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 别打我儿子的主意! 极宫冷冷清清东宫更是冷冷清清。 自从李治和武后这对第一夫妇搬进了大明宫这座昔日高祖太宗两位皇帝临朝听政的宫城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只不过因为东宫仍在这里于是勉强还有些人气。如今虽然李治已经下了关于传位的最后决定但越是在这个时候明白人越是得离东宫远些这里日渐冷清也就不在话下了。 李弘和李贤并肩进了东宫嘉德门之后立刻就有率府卫士迎了上来。当两兄弟得知武后尚未抵达不禁同时出了一口大气对视一眼后便双双露出了笑容。李弘给宰相们熏陶多年自来就对武后这位母亲有些提防但内心深处却还有一种惧怕。至于李贤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开天辟地手段最高的女人他能不怕么? 然而仿佛是故意和两人过不去他们还没起步往里头走后头便忽然响起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通报声----“天后陛下驾到!” 这时候李弘和李贤同时僵在了原地。好半晌反应比较快的李贤赶紧拉了拉兄长的袖子赶紧转过身来。这举目一望就只见刚刚还空空荡荡的嘉德门口正有一行人急匆匆地行来。为的那个博鬓上宝钿生辉裙裾上五彩丝线在夕阳下愈显得多姿多彩不是武后还有谁? 两相一对眼李贤便领受到了武后眼神中的嗔怒。那嗔怒里头地含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非就是恼火他来掺和这档子事。奈何此事原本就是屈突申若率先掺和进去的他就是退也退不得。转念一想他干脆一溜烟小跑上前取阿芊的位置而代之笑眯眯地搀扶起了老妈的胳膊。 “今儿个怎么这么巧我一来母后你也跟着来了?” 对于李贤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武后心中自是恼火万分然而当着别人的面却不好作因此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话。见李弘也上来行礼她便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你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怎还在外头走动?正月的大典礼部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将养身子到时候万国使节来朝也需得你打叠精神应付才是。” 这话从莫大的高度压下来李弘刚刚准备好地一通言辞顿时再无用武之地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李贤心中忧虑得无以复加。 兄长眼色都丢了过来。李贤自不好袖手旁观便在一旁帮衬道:“母后有道是生命在于运动。五哥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没事情也该多走走多转转。 他就是因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老是伏案处理政事这才落下了隐疾。这不我和五哥说好了得空带他好好健健身也好重新培养强健的筋骨!” “就你说话一套一套!” 武后晒然一笑却没有出口驳斥。便索性任由两兄弟一边一个将她扶进了明德殿把一干侍从全都留在了外面。阿芊原本想跟进去但想想今天这事情若是弄不好就是一场大闹思忖片刻也就没有跟进去。 到了里间将无干人等一概屏退武后便直截了当地道出了来意:“明徽的事情原本当日就该处置的因为弘儿你和陛下都病着我也就暂时搁下了。结果倒好你们居然瞒下了她有孕的消息!怎么。准备等那个女人生下孩子的时候再报给我么?” 被这么一说李贤的插科打诨便没了市场。而李弘更是面色尴尬。偏偏在武后炯炯的目光下。两兄弟也不敢有什么太过露骨地私下交流。尽管按照道理这是李弘的家事但李贤唯恐这位太子兄长一时情急说话不经大脑。只能自己先上。 “母后这倒不是我们有心瞒着实在是因为五哥伤心得狠了。先前掉了一个孩子结果害死那个孩子的女人却又怀了孕他可谓是五味杂陈什么念头都有。那明徽狠毒可孩子毕竟是五哥地骨血所以我们合计之后便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那你们想过没有若是生男又当如何?” 这话一说李弘和李贤不禁面面相觑。生儿生女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了太子还年轻太子妃虽然一胎流产但据太医诊断对以后的生育也并没有影响。退一万步说东宫目前包括明徽也就三个妃子之后总归还有新的人进来再有其他的儿子总归不难吧? 武后见两个儿子全都面露茫然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不要忘了若是她生男那便是皇长孙!” 对于这样一句话李贤很想翻白眼但还是硬生生憋住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金和素节都已经有儿子了这皇长孙是怎么都算。当然皇太子的长子确实有非同小可地意义可办难不成就因为这个缘故让一个即将降生的孩子胎死腹中?再说了谁能保证明徽一定生男?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旋即说道:“母后太子妃……”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武后一口打断那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这不是太子妃的问题。我讯问了太医署的太医他们说明徽的那个孩子十有**是男胎。若是平常也就罢了虽说母亲可恶但孩子毕竟是我的孙儿。可太医偏偏还吐露弘儿如今体质不好将来只怕是很难让女子受孕!” 这话一出口就好似晴天霹雳把李弘李贤两兄弟震了个动弹不得。这年头没有计划生育因此李贤从来都有子孙满堂的梦想就不用说太子作为储君担负有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职责。几乎是第一时间李贤就伸出手揽住了李弘的肩膀果然他一入手就感到那身躯摇摇欲坠显然是打击非轻。 看见李弘脸色苍白武后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怜惜。太子七岁入东宫和她相处地机会少得可怜若不是李贤时时刻刻在中间维系只怕那一偻母子亲情会更淡薄。可即便如此看着李弘如今消瘦成这个样子她这个做母亲的竟有一种感同身受地感觉。而如今她又硬生生揭开了一个更残酷地事实心里又怎会好受? 于是她的声音便更加柔和了一些:“所以不管明徽有何等大罪这个孩子都必须生下来这一点我亦没有异议。但生下来之后你们可曾想过该怎么办?” 这是李弘和李贤事先都没有考虑过地问题。毕竟两人谁都没有想到这很有可能是李弘的最后一个孩子。倘若真是如此太子妃毕竟是因为明徽的私心而失去了孩子就算明徽把孩子生下来之后由太子妃抚养彼此之间必定会有隔阂。而倘若是留子杀母这么一个孩子会带来怎样的麻烦到时候不问自知。 一时间就是往日鬼主意最最多的李贤这时候没辙了。可看见自己的老妈虽说面色凝重但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心有定计他顿时又疑惑了。 老妈究竟有什么好主意? “贤儿阿萝大约还有三四个月就要生了吧?” 骤然听见这句话李贤登时提起了十万分警惕。要知道这大唐皇家之间往往喜欢玩入嗣的戏码想当初太宗皇帝最宠爱的李泰就曾经在出生后没多久被高祖入嗣给别家直到太宗登基后才改过来。至于其他彼此之间过继的事那就更数不胜数了。 亲兄弟之间确实得彼此互助可并不代表着他会把自己的儿女换给别人当儿女! 然而就在这时候武后轻飘飘地又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太医上回为阿萝请过脉观过相之后回来对我提过孩子不是龙凤胎就是双生子。” 双生是什么含义?从古到今反正基本上没听说过至高的皇帝家族有什么双生的例子。这龙凤胎对皇家来说还可能是好兆头但双生子就很可能是动乱的根源。当然对李贤这样的亲王来说有一对双生的庶子并没有多大关系。 “母后太医居然连这个也能看出来?”李贤对此不得不保持怀疑态度倘若如此那后世还要b干什么直接找个人看看不就完了? “那太医乃是祖传的医术母后当初生你五哥的时候便是他断的再从你你七弟八弟一直到令月都是如此必不会有差。”武后仿佛是知道李贤在想什么语气愈和软“明徽若是生子养在东宫日后必生祸乱不如你替你五哥养着他让你五哥抱一个你的儿子过去养着。” 开玩笑这都什么鬼主意! 李贤几乎想要一口拒绝----这要是太子妃和其他东宫嫔妃都没有儿子难道他的儿子就成了皇太孙?不行不行这谁换都行千万别牵扯到他的儿子!哪怕是双生子那也是他的绝对不换给别人哪怕是他的亲哥哥!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正准备开口拒绝谁知刚刚紧闭的大门忽然被阿芊一把推开后者冲进来就是一通疾风骤雨般的禀告:“天后陛下英王第刚刚来保英王孺人应氏即将生产!” “……” 明德殿中的三个人全都愣在了当场。 刚刚还在讨论皇长孙的问题难道这一向做事情不哼不哈的李显很有可能在这件事上拔得头筹? 第六百二十五章 皇长孙的竞争 王李显还没有大婚但这并不代表李显就没有自己的事实上李唐的所有皇族基本上都是女人成群李显更是从不放过自己的侍女而且犹喜比自己年长的女性。之前武后为了替这个儿子收心考虑给他纳了两个孺人一个比他大两岁一个比他大一岁皆是丰盈女子。 不过这一次事情就坏在丰盈上。李显贪新鲜二女刚进门的头半个月几乎是夜夜贪欢但过了一段时日也就渐渐丢开在了一边少有理会。而其中的应氏虽说在之后常常有精神疲倦胃口不佳等等症状但由于人原本就丰盈看不出其他异状也少有人留心。连应氏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腰身忽然肥了一寸有什么不对。 于是这一天当得知她临盆的时候英王第从上到下全都乱成了一团。尤其是李显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很有可能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下出世他更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根本没有为人父亲的喜悦。 他还年轻他不要当父亲! 所以当仆人匆匆跑来告知说是天后的銮驾就在外头李显立刻大雷霆几乎本末倒置地想要追究那个报信的人直到实在躲不过去了方才匆匆跑去迎接。可是看到随同武后前来的还有李弘和李贤两个哥哥他顿时傻了眼。 “不过是一个孺人突然要生产。何至于母后和五哥六哥一起来?” 一听这话武后顿时觉得一阵头痛而一左一右地李弘和李贤对视一眼同时苦笑不已。这该说李显动作太快还是该说他们太迟钝居然连李显即将有儿女的事情都不知道? 武后轻轻挣脱开两个儿子的搀扶没好气地问道:“应氏怀孕的事情为何你早不说?” 对于这质问李显顿时叫起了撞天屈:“母后这怎能怪我。我也是刚刚知道!这应氏自己也糊涂那些伺候的人也糊涂因为她只是平时胃口不好再加上稍微胖了一些其他的都没有任何异状谁知道她居然是有了!这要不是今天正好有一个有经验的仆妇恐怕就没人知道她那折腾是生产!” 一席话说得武后李弘和李贤齐齐无语。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糊涂的爹娘大概也是极其少见的事。于是武后也懒得再和这个糊涂儿子多说疾步来到正堂。招来宅第中的女官先询问了一二旋即便示意人带她去后头产妇地院子。至于李弘李贤兄弟自然不好跟着留下来的同时。四只眼睛便始终盯在了李显的脸上。 “五哥六哥你们别这么看行不行碜人得很!” 李贤闻言便上去轻轻擂了一拳:“这都是要当爹爹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李显被今天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心慌意乱此时更是满身不得劲“这孩子来得太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对了……天哪如果我这个是儿子难道是母后的长孙?” 现李显也直接把上金和素节两个庶兄的子嗣忽略了过去李贤不觉拍了拍脑袋随即便把这种念想赶出了脑海嘿嘿笑了一声:“原本我还以为最可能的是五哥家的那一位或者是我家的阿萝谁知道这竟然是你拔了头筹!” “咳我实在是没想到……”李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忽然恍然大悟地指着李弘大惊小怪地说。 “五哥你。你也有了?” 李弘对于李显地一惊一乍实在是司空见惯也没耐心去纠正他话中的歧义。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没错是明徽大约这两天就要生了!” 明徽这个名字给李显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呆呆愣在那里好一会这才使劲拍了拍脑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三兄弟你眼看我眼地站在那里直到后院传来奏报说是应氏此次难产极有可能母婴都难保他们才开始紧张了起来。 真正紧张地还是李弘和李贤至于李显自己则还是处于极度的茫然和懊恼中。 然而仿佛是犹嫌这种局面不够紧张正当李弘李贤两兄弟在厅堂中又急又快地踱着步子不安地等待后面的消息时这外头忽然跌跌撞撞奔进来一个人。那人一面喘气一面气急败坏地一头撞在地上。 “太子殿下雍王殿下东宫……东宫刚刚来了人说是……说是太子昭训要生产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时间李弘一下子蹦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地上那报信者的领子厉声质问了一句便拔腿就往外冲李贤想想不放心便追了出去临出门前便对李显吼道:“七弟到时候你对母后说一声事 我跟着五哥去看看情况!” 两兄弟旋风一般冲出大门李弘还想直接上马却被李贤一手拦下竟是直接从英王第抢了一辆马车就走至于门前浩浩荡荡的銮驾护卫则全体陷入了呆滞----难道今天是皇孙的集体降生日? 武后自己经历了五次分娩深知其中危险因此足足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个多时辰一直等到李显的第一个孩子终于呱呱落地地时候方才松了一口气。接生的婆子战战兢兢地把装有新生儿的襁褓递给了这位至尊的天后随即便小心翼翼地说:“应孺人产后大出血只怕是……” 听闻此话武后眉头微皱旋即叹了一口气:“让太医尽力救治若是真的不行那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见襁褓中的孩子酷肖李治她不禁更加满意仔细端详了一番便解下身上的一对玉环塞进了襁褓这才把孩子递给了一旁的仆妇嘱咐她抱了孩子跟着这才转身出了院子。 一跨出院门早就等候在这里的李显急急忙忙冲了上来也不问里头母子如何而是结结巴巴把东宫刚刚来人地情形报说了一遍。 “居然这么巧……”武后叹了一声旋即笑吟吟地说“你那个儿子酷肖你父皇若是让他知道了必定高兴。以后别这么糊涂到了生产那一天才知道自己的女人有孕传出去可都成了笑话!” 李显撇了撇嘴偷眼瞧看了一下自己威严地母亲这才低声嘀咕道:“那应氏为人太过木讷谁知道她会怀孕!再说了我这个爹爹当得莫名其妙……” “你胡说什么!”武后没好气地在李显头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忽然却想起刚刚自己在东宫地提议心中猛地一动。这应氏产后大出血只怕是凶多吉少而且又是生的儿子看李显这模样似乎并没有多少高兴何不…… 她正想开口却不料里头忽然传来了哭音不多时便有婆子出来报说应氏殁了。虽说已经有所准备但她还是不免心口堵得慌接下来严厉斥责了一番李显旋即干脆命两个仆妇抱着孩子随自己回宫。偏偏李显对此非但没有异议反而兴高采烈。 一个生来克母地孩子不是灾星是什么! 武后的銮驾刚刚抵达太极宫朱雀门便有内侍飞奔上前报说东宫太子昭训明徽戌时一刻产下一子。她屈指算了算时辰这才惊觉竟是和刚刚应氏分娩时间一模一样。看了一眼手中的孙子她便吩咐径直前往东宫。这才一进明德殿她便瞧见李贤抱着个孩子正在那里兴高采烈仿佛当父亲的不是李弘而是他似的。 “母后!” 瞧见武后竟是抱着一个襁褓进来李弘和李贤齐齐一愣几乎同时想到了刚刚的提议顿时面面相觑。尤其是李贤更是觉得哭笑不得他这边还没同意难道老妈就直接把李显的儿子给抱过来了?这谁的儿子都是心头肉怎么舍得送给别人? 然而武后却只是往李贤抱着的那个孩子看了一眼随即便叹道:“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偏偏显儿小孩子脾气认为这孩子克了母亲再加上先前没有半点准备所以对他尤为不喜我就把他抱了回来。” 这话虽然不合常理但李贤和李弘想想刚刚李显的反常表现也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然而当李弘小心翼翼地提及孩子的抚养问题时武后却没有再提出刚刚那个提议而是吩咐阿芊上前将自己的另一个孙子交给李弘说是要前往蓬莱殿。 “你们的父皇前两天被李贞气得不轻把这两个孩子带过去让他看看也好让他高兴高兴!还有你们两个也一起来。” 于是当銮驾停在大明宫蓬莱殿前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荒谬的场面李弘抱着李显的儿子李贤抱着李弘的儿子而两手空空的一溜侍女则跟在后面。这时候听闻奏报的王福顺来不及在外头等着武后一溜烟就往里面跑。 一直冲到这几天始终呆呆愣愣的李大帝面前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陛……陛下恭喜陛下喜添两位皇孙!” 叮铛---- 李大帝手中死拽着的一串金钱全数落地紧跟着他霍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王福顺的衣领:“你说什么朕竟然多了两个皇孙?” 当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李治这几天的愁绪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意气风了起来。谁说老天不开眼老天居然一下子送给了他两个孙子! 第六百二十六章 皇孙的错位抚养,武皇后撂包袱 大帝尽管高兴但是当看到李弘和李贤分别抱着一后进来他还是忽然觉得一阵不对劲。这太子妃流产的事最初瞒着他但后来他还是知道了自然很是了一通脾气;至于李贤家里那个怀孕的阿箩他倒是记得可那不是还只有六个月么? 这疑窦一起便不可收拾看到两个儿子上前行礼他便指着李弘抱着的那个襁褓问道:“弘儿这是你的儿子?” “回禀父皇这是七弟刚得的儿子。” 七弟?李显?李治这时候更觉得莫名其妙了这李显如果有了儿子怎么也应该亲自抱进宫来给自个看看这和李弘有什么关系?既然想不通他只能暂时把这个问题丢开把目光转向了李贤:“贤儿你抱的是你和阿萝的儿子?” 我倒希望是!李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此时此刻惟有笑嘻嘻地解释说:“父皇这阿萝如今还挺着大肚子您想要抱孙儿至少得再等三四个月。这是太子五哥的长子几乎和七弟的长子一起出生的。”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饶是李大帝平素精明这个时候也被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禁求助于身旁的妻子。作为始作俑者武后却面露微笑云淡风轻地解释说:“陛下这显儿说起来也糊涂自己的孺人怀孕竟是丝毫不知直到生孩子的时候才开始手忙脚乱。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没了母亲显儿又明显不待见他我寻思太子妃先前丧儿之痛不如放在她那里抚养。” 这个说法让李治微微颔但紧跟着便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弘儿这儿子是怎么回事?” 此时武后地面色便阴沉了下来:“那是我处置明徽的时候一时不察没料想她腹中已经有了胎儿。原本由太子妃抚养最为妥当但明徽曾经害得太子妃流产此子留在东宫多有不妥。” 武后说不妥当李大帝转念一想。也就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毕竟那时候听说自己嫡系血脉的骨肉就那么没有了他简直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只不过看到李弘那无比尴尬和难受的表情他的心登时又软化了下来。 “这毕竟是弘儿的长子难道准备养在别处?” “陛下也该知道弘儿和贤儿往日兄弟最最要好若是把他寄养在贤儿家中可不正好?贺兰、申若和许嫣都没有儿女得了他必定会善加抚养。就是贤儿也一定会好好教导他岂不是既解开了太子妃的心结又可调教出一个好皇孙。两全其美?” 李治已经被武后这番说辞说得心中大动――李弘的儿子李贤抚养李显的儿子李弘抚养剩下一个李显根本就不想要儿子这确实是正正好好皆大欢喜。再者这种事情也是有一定先例的并不需要改动宗谱。最重要地是有李贤抚养那个母亲有罪的孩子。绝不至于让他的孙子养成什么偏激的性格这对于孩子成长是绝对有好处的。 礼曰:君子抱孙不抱子。 反正不管怎么换都是他的孙子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于是李大帝重重点头认可了这换子协议:“好就依媚娘的意思!” 此话一出李弘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比起事先最担心的那一点这结局怎么都还令人可以接受。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至于担心杨纹因生出什么芥蒂。至于李贤则高兴得很一来不必担心自己地宝贝儿女拿出去当交换品。二来他终于有东西可以转移家中三位娇妻的视线了。 既然两个孙子就在眼前李治不免要琢磨一下起名字的工作。然而。他在那里冥思苦想。其他人却并不在意尤其是武后――孙子虽然不是她生地。但只要她希望名字还是可以随便改这初次起名的权力就交给丈夫好了。 前前后后五次生产武后对于粉嘟嘟的可爱小婴儿已经有了相当的免疫力因此看到两个儿子人坐在那边眼睛却都瞧看着侍女手中的襁褓不免暗叹两人没出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喧哗紧跟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便如同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父皇母后!”李令月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了一声立刻扑向了那边两个抱着孩子地侍女紧跟着就高兴地欢呼了起来“我有侄儿了以后我是姑姑了!” 看到李令月这么欢呼雀跃李贤立刻没好气地打击了她的积极性:“你不是先头就有一个侄女早就是姑姑了!” “那怎么一样!”李令月头也不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侄女太乖了一点都不好玩!有了这两个侄儿我将来就可以指挥他们去打架… 话一出口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赶紧捂住嘴转过身来瞧见自己的父皇还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想名字――因为某人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而母后则是在那里嗔怒地望着自己她顿时觉得心里虚赶紧垂头束手作小淑女状。 无论是武后还是李贤都不会被她这么一点小伎俩给骗倒。只不过武后没心思在这时候教训女儿李贤却不管这一套笑吟吟地招了招手。李令月左顾右盼却找不到能够拒绝的理由一想到李贤整人的方法只得乖乖上前撒娇地叫了一声六哥。 “小丫头看到侄儿就忘记了我和你五哥!” 李贤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小脑瓜便把人转交给了旁边的李弘。果然不出所料他这位五哥远远比他唠叨一逮到人就是一通教科书似的教训无非是说公主的仪态规矩等等需要遵守注意的事项显露出一个被荼毒多年地前任乖宝宝形象。他只看见李令月的额头直冒青筋却在旁边袖手旁观――谁让你小丫头进来地时候压根没朝我瞧一眼! 看到这情形武后不禁莞尔四下一瞥却瞧见李旭轮正躲在角落里悄悄看着这边心中顿时一突。话说回来等过了新春这个儿子就会改成新地名字李旦。按理说母亲都宠爱幺儿奈何李治身体太不好她需要插手的事情太多久而久之反倒是比较有用地李贤和她相处机会最多唯一的女儿李令月更比较显眼这个小儿子就不免有些冷落了。 “旭轮鬼鬼返母墒裁矗还不快过来?” 武后这威严中带着温柔的声音一出包括李大帝在内所有人不禁朝一个方向望去全都看到了李旭轮的小脑袋。这时候李贤连忙起身大步走上前去竟是笑嘻嘻地一把将幼弟抱起竟是连连打了好几个***引来了其他人的一阵惊呼。等到他把人抱回来的时候少不得招来老爹老妈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而李旭轮却兴奋得满面通红。 李显不太注意父母兄弟的重视但李旭轮却在乎只是他的至尊父母实在太忙了。于是他几乎本能地拽着李贤的手没有放开整个人还在体会着刚刚腾云驾雾一般的感受。 看来小家伙确实是孤寂太久了!李贤想到自己至少还给李令月找了上官婉儿和阿韦两个伴读却一向没怎么注意这个最小的弟弟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很有些不称职。 这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觉得脑袋上被人拍了一巴掌抬头一瞧方才现是武后赶紧作洗耳恭听状。然而他却没料到武后压根不理会他而是忽然抓起了李旭轮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又把那只手塞进了他的手里。 “旭轮母后如今太忙也顾不上你你也年长了除了跟王傅学习之外也应该学习一些政事和武艺。虽说这武艺上头的师傅好寻不过我看着那些都不合适你还是到贤儿那边历练历练。不论是李敬业程伯虎还是薛丁山武艺都是第一流就是你六哥当你的师傅也足够了。至于机敏练达这朝中上下更是没人越过他去……” 不是吧真当他是小学教师不成!李贤正准备找个借口回绝谁知道刚刚还在老老实实听李弘教训的李令月一下子窜了过来拽住武后衣襟使劲求恳道:“母后我也要和八哥一起!婉儿和阿韦还常常和我念叨说是六哥答应给她们当师傅却不作数!母后我答应你一定循规蹈矩你就答应我吧!” 武后压根没有给李贤反对的余地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事实上这一双儿女都住在她的含凉殿往日没事的时候倒没什么如今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时辰人劈成两半使她哪里还有工夫顾得上儿女?这其他人都信不过于是神通广大的李贤便成了选。 终于李大帝为一双皇孙找到了两个还算不错的名字。李弘的长子被赐名李嘉放在雍王第抚养;李显的儿子被赐名李德放在东宫抚养。然而当李贤垂头丧气抱着孩子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还顺带跟了两个……不是四个跟屁虫。 除了李旭轮和李令月之外就连阿韦和上官婉儿居然也到他家里蹭吃蹭住。用武后的一句话那就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在太子夫妇状况都不好的情况下李贤自然得承担作为次子的责任。 当消息传到上官家和韦家的时候上官仪差点没被一口茶呛死至于韦玄贞则是为女儿的运势之强而大笑了三声。 第六百二十七章 黎明前的曙光 孙降生普天同庆但并不意味着某些人的境遇会有所中作为大逆主犯的越王李贞在天牢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了。武后是眦必报的人而李贤也不是善主这一点他早就心中有数所以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尤其是当穷凶极恶的狱卒将他搬进了一间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时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杯毒酒的准备。 可是圣旨上除了说剥夺王爵儿孙一同贬为庶民等等之外并没有涉及对他的具体处罚什么流放幽闭之类的言辞一律没有。 之后就再没有人来理他。一日三顿粗砺难以下口的饭食之外都是从铁窗下头送进来并没有一个人影更不曾有只言片语。在苦苦熬了三天之后李贞终于忘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到此时不死之后只怕是死都死不成便开始咬咬牙绝食。 于是当李大帝破天荒地再次出席麟德殿大宴的那一天曾经的大唐越王以绝食饿死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人世。而他的死讯足足又过了三天方才抵达天听。对于这样一个妄图谋夺自己皇位的兄长李治再次表现出了一定限度的宽容毕竟他这个皇帝一向标榜以孝治理天下人死了也就算了便下令葬以国公礼准子孙亲朋吊祭。 李贞在长安城原本就没有多少亲朋好友如今成立了大逆犯人。这丧事即便不从简也没有多少人敢登门吊祭。因此白幡飘飘银装素裹之下竟是只有他原本地一些姬妾就连儿子都远在千里之遥来不及赶来----就是因为他们这个雄心勃勃的父亲他们失去了王爵日后怎么过日子还成问题。 在灵堂摆开的第二日一驾马车停在了越王第门前。冷冷清清的门上只有两个门子一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都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那个消瘦憔悴面带戚容的人竟然是……竟然是纪王李慎! 要知道。这纪王李慎可谓是被自家主子害得最凄惨的一个不但差点连累得吃了官司而且还罚俸两年受了申斥差点连王爵都给贬了。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牵连下这位主儿居然还能上门吊祭? 一时间两个门子是惶惑难加上去迎候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他们慌乱之际忽然又传来了一阵车轱辘声这抬头一望竟又是一辆华丽地马车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更是让他们呆若木鸡。倘若说纪王李慎是因为一丁点兄弟之情方才前来吊祭。那这一位上门干什么来示威么? 李贤望着那边几张目瞪口呆的脸再看看面露茫然的纪王李慎。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生平最恨假惺惺装腔作势地卖好所以今天原本是打死也不肯来----想必越王李贞如果活着看到他也绝对会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然而君有命臣不敢辞这皇帝老子既然都号施令了他就是不想走也只能走这一趟显示老爹的仁孝。 “十叔果然是重情重义。” 要是此刻听到这句话的是别人那必定不是勃然大怒就是恼恨不已。但李贤面前的人是纪王李慎这一位的表现便坦然得多。只见李慎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感慨道:“我素来知道八哥大志却没想到他会把脑筋动在这种地方何其可惜也!” 见两个门子躲得远远的李贤便也没管什么长幼辈分轻轻拉了一把李慎的袖子就往里头走。仅仅这么一会儿功夫围观地人就已经站了不少他可不高兴给人家当猴子般地耍看。这并肩进了里头。他方才现负责治丧的官员基本上不见踪影一群仆役更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在这种情势下。原本就不想多呆的李贤更不愿意多留。匆匆在灵堂祭拜表达了自己那位皇帝老子地宽弘大量之后。他便准备溜之大吉谁知才出了灵堂却被李慎一把拉住。 “六郎可否帮我一个忙?” 李贤心中一突随即转过身来问道:“十叔有话但请直说。” “我原本准备正月起程回去现在遇到这种事恐怕是走不成了而且只怕是又要迁徙封地。我原本对于这些就是无可无不可的如果实在不行我只想在长安或洛阳寻个安静地方好好养老姊姊对此也赞成你能否帮个忙看看陛下意思如何?” 对于这样一个要求李贤沉思片刻便爽快地答应帮忙说项。这一出门他方才想起素节日前好似逃命一般地逃出了长安仿佛生怕因为这件事情有所牵连。和李慎比起来那一位实在是有些不识时务----率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就算回到封地是死是活 皇帝老子一道圣旨而已。 这一面感慨一面上了马车他忽然想到现如今他老妈亲生四个儿子李弘当着太子他这个雍王也不用去外地上任李显这个英王也决不会愿意离开长安至于李旭轮这个年纪小小的更不可能去安北都护府当什么大都护。长安日子好过但也仅仅是对某些人而言的! 带着这样的体悟他回到大明宫蓬莱殿向皇帝老子汇报了经过并说起了遇到纪王李慎以及对方的请托。整个过程中间他就只见自个的老爹一直在那里一言不只是用一种奇特地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仿佛是生平头一次看见他这个儿子似的。 “纪王无罪之所以罚他不过是因为民间和朝堂常常传颂纪越之名他不得不跟着吃一点苦头而已。他的忧虑大可不必等正月之后就让他原地赴任好了!” 李治疲惫地叹了一声忽然朝李贤招了招手。虽说心中疑惑但李贤还是上前了几步在李治面前三步许停了下来。然而他却没料到老爹忽然轻舒猿臂竟是一把将他拉了过去那准确程度非同小可一点都不像一个只能看见少许物事的半失明人士。 看见那漆黑的瞳仁他猛地一下子警醒了过来说话也不禁有些结巴:“父皇……你……你的眼睛……” “嗯差不多已经能看见东西了。” 李贤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道这皇帝老子退位的事情已经忙得整个礼部恨不得人人多长一只手现如今李治忽然眼睛复明岂不是意味着一切白忙?话虽如此他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高兴连忙福至心灵地说了一通恭贺的话。 “朕即位这么多年原本就也已经累了不管这眼睛如何传位地事情势在必行。”李治自然看清楚了李贤刚刚一闪而逝的那一丝惶惑便索性解释了清楚。但这事情不在重点他有心想针对那天李贞地话问一个明白可一想到这种事情问了还不如不问最后只得随便吩咐了两句关照李贤不要将他复明地事情传扬出去就把儿子打走了。 可李大帝不说清楚李贤这个当儿子的出了蓬莱殿却不得不琢磨。这失明之后又复明虽说难得可听秦鹤鸣那几个太医说老爹地风眩并没有什么好转也就是说那双眼睛能否保得住还得看运气和保养。只不过这事情他老妈知道么? 站在门口愣了老半天他最后还是决定回去再说。这刚刚从蓬莱殿出来就去紫宸殿这看着也太打眼了。而就是这么一念之差他潇潇洒洒离开大明宫的过程让某个一直目送着他离开大明宫的人全都瞧在了眼里随即又转到了大唐天皇大帝陛下的耳中。 某人是高兴了但另外一群人却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正在政事堂等着李贤这位中书令的上官仪在得知李贤又跑回了家之后恨得使劲砸了桌子----对于宝贝孙女的遭遇他已经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因此不免把火气撒到了常常溜号的李贤头上。 “老上官你砸桌子有用么?”郝处俊冷眼旁观这时候免不了哼了一声“我看是制度问题对于雍王缺乏有效的……那个什么监督机制所以他才会这么为所欲为。” 虽说郝处俊的那四个词异常新鲜但还是引起了政事堂内其他人的共鸣人人都在那里点头。正在他们准备下一轮讨论的时候外头忽然有小吏满面喜色地冲了进来:“各位相公刘相公从辽东回来了!” 刘仁轨回来了! 听闻这个消息政事堂六人联席会议暂时宣告终止以上官仪为纷纷来到外头迎接这位劳苦功高的宰相----自从李绩和李贤西归刘仁轨一个人从高句丽视察到百济再到新罗可谓是充分行使了自己作为安抚大使的职权。所以看到这个白胡子白的老人就是政敌也不免在心里佩服老头子的老当益壮。 “正则回来怎么也不早些通知至少也该派人在城门口迎接的!” 上官仪说的客气刘仁轨却笑而不答而是倏忽间转过了一个话题:“我这一路上听说长安城大事频便一路日夜兼程地赶回来。陛下那两位皇孙究竟是怎么回事?越王谋逆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被刺身亡的明崇俨和失踪的郭行真……” 见刘老头一回来就唠叨个没完裴炎和刘祎之不禁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老刘头回来的影响。这正月里就要传位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端。 第六百二十八章 最漫长的腊月和正旦 唐是一个开放的朝代。 虽说不至于像隋炀帝那样对外国人士显露出败家子一般的大方但是总的来说欣欣向荣的大唐对于外邦人还是欢迎的。东西市上往来着无数胡商长安城内驻留了无数外国使节。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正式的大使馆之类的建筑。 如果远方使节得到了本国国王的批准身上也有钱而且也确实能找得到留下的借口那么只要没有作奸犯科留在长安城转悠个一年半载绝对不是难事。当然这年头的使节同样也是间谍埋伏的机构之一虽说混不进将作监或是军器署之类的部门但小小打听一下情报还是可能的。在腊月里这种外国人更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的数量。 而新年交接伊始最大的新闻无疑就是大唐的新老交接尽管这一次新老交接有无数人不看好但谁也没资格阻碍这一天哪怕是武后也不行。至于最初没有料到这种局面的李贤除了感慨蝴蝶振翅的天翻地覆效应也不得不“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他带回去的李嘉让整个雍王第都陷入了欢腾之中一群女人对待孩子的热情简直让他这个当丈夫的都感到嫉妒。同时一起来临的李旭轮李令月上官婉儿阿韦也都成了女人们的宝贝几个小家伙乐不思蜀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这个真正的主人被完全冷落了。 除了在当老师的时候耍一下威风他成了彻底被忽视的人群。而且老刘头地强势回归给他的头上多加了一重最最厉害的紧箍咒。因为。他的中书令头衔是人家老刘头让出来的这几天被人盯在屁股之后监督的滋味让他叫苦连天。 刘仁轨的尚书左仆射其实也是政事堂的一员然而此番重新回归的老刘头仿佛对政务失去了兴趣而且似乎更不在乎自己东宫属官地正式身分而是担负起了监督李贤的重任丝毫没有和武后打擂台的意识----事实上如今也确实没有擂台可以打。 因为在离正旦还有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大唐英明睿智地天皇大帝陛下竟然又开始临朝了!非但是临朝而且仿佛是为了弥补之前的撒手掌柜生活。李治竟是军政一把抓非但事事过问。而且政事堂几个宰相竟是要轮番一起上方才能架得住皇帝层出不穷地问题。 难道休养了一个月李大帝竟然脱胎换骨更加精明了?甚至有人在背地里悄悄议论起了正月十八的传位大典。谁都摸不准那样一件让礼部官员做牛做马忙活了多日的大事是否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大位交接从来都是最最黑暗危险地一刻这基本上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随着李大帝的高调复出李弘这个太子也低调复出了只不过比起以前的东宫监国其处理强度削弱了不止一星半点。对于这一点不少人心知肚明但不明白的人却占据了大多数。而在李贞谋逆未遂之后。更有人现羽林军和金吾卫生的惊天巨变。 李贤领左羽林李显领右羽林----虽说名义上是两兄弟共领这支天子禁卫军。但考虑到李显的本性人们不得不认为这羽林军事实上的主导者只有一个。 与此同时。左右金吾卫大将军和将军先后卸任程咬金的幼子程处弼接任了右金吾将军从西北被紧急召回的临川长公主驸马周道务接任了左金吾大将军。与此同时程伯虎就任太子左卫率薛丁山就任太子右卫率这种诡异地安排让无数人为之瞠目。 似乎……似乎这些人都和雍王李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对于这种说法李贤简直是嗤之以鼻。 程家老二娶了太宗的女儿清河长公主那是皇家地亲戚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至于周道务也是皇帝老子地姐夫。至于这种人事安排……那是他的皇帝老子一时脑热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程伯虎和薛丁山的人事安排有那么一点古怪但太子一旦成了天子这安排也就作废了用得着人家那么操心么? 腊月的最后三天过得迅疾无伦转眼就到了正旦。虽说这新春的到来按理应该热热闹闹但这年头还没有过春节的习惯与其说正旦是大朝还不如说每月的初一都是如此比起正月十五上元节正月初一算不得什么大节日只不过因为新春的缘故皇帝要召见不少外藩使节而已。 从西边的天竺大食到东边的新罗高句丽百济再到南边的真腊迦摩偻波西边的吐蕃吐谷浑 的回纥靺鞨诸部都派出了使节前来长安。此时的疑是确确实实的万国衣冠朝衮冕那景象之壮丽即使是李贤见过多次站在上头也颇觉得顾盼自得。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神采飞扬的表情看在下头无数官员眼中就多了一种奇怪的意味。 然而在这样的和谐气氛下却有人仿佛有心过不去。在依次献上贺礼的使节当中在无数歌功颂德千篇一律的贺词中忽然钻出来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吾王慕天朝圣明愿仿效祖王求娶大唐公主!” 此话犹如吸铁石一时间无数目光朝那边聚焦而去朝烫伤更是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李贤不可免俗地也打量了一下那个家伙旋即记起来这是吐蕃那边来的心中顿时一紧。很快御座上的武后便抬手示意肃静。等到气氛安静下来的时候那使节方才跨前一步异常谦恭地弯下了腰重新表达了求娶大唐公主的“美好”意愿。 这求娶公主的事情不少外邦使节都曾经干过原本并不奇怪但问题是这吐蕃使臣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无功而返这一次却又不依不饶地再次提出来足可见韧劲之足。在考虑到吐蕃日渐强大以及吐谷浑只是靠大唐扶助方才芶延残喘不少人都认为这样一件事情应该考虑。 没有公主?大唐的县主一大堆封一个公主容易得很! 然而仿佛是猜出了不少人蠢蠢欲动的心思那使节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深深躬身行了一礼:“吾王如今只娶了一位小妃愿迎娶天朝太平公主保大唐吐蕃永世太平!” 朝堂上顿时陷入了无与伦比的寂静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刚刚太平公主四个字入耳的一刹那李贤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暂且不论其他乱七八糟的因素他那个妹妹李令月现如今才七岁!这就算按照大唐女子十五岁及嫁人的律例等到她出嫁至少还有八年这吐蕃现在跑来求婚这难道准备迎娶一个幼女回去当赞蒙? 他不禁偷偷侧头瞥了一眼皇帝夫妇老爹李治皱着眉头那种怒色根本掩盖不住;然而只看那龙袍上紧紧握着的两只手他便差点当众笑了起来。其中那只白晢丰润的手自然不会属于别人也只有他那位沉得住气的老妈在这种时候才能压下皇帝老子的怒火。 虽然被妻子压下了怒火但李治的口气仍然流露出几分不悦:“如果朕没有记错吐蕃赞普芒松芒赞早已年过二十朕的太平公主如今尚幼这如何婚配?” 那使节却仍然不慌不忙:“大唐乃天朝大国常有门当户对的人家彼此幼年定亲我吐蕃愿仿效天朝婚俗为赞普和公主定下婚期待公主及之日再来迎娶。” 得这一番对答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李贤此时此刻已经免不了露出了冷笑要知道这年头的婚约虽然牢靠但国与国之间的勾当就难说了。别说八年之后什么光景就是一年两年这谁又能说得准?换言之这样一件对吐蕃完全没好处的事情拿出来说道有什么用? 然而那个使节很快为他以及整个朝堂上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节又加上了一重疑惑:“吾王愿以幼妹及没庐氏贵女十人为公主侍以表示吾王诚心。” 疑惑上加疑惑李大帝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然而放眼群臣脸色茫然的居多就连身旁仿佛事事都能解决的妻子也陷入了沉思他唯有用极其娴熟的官方辞令敷衍了过去。 接下来吐蕃使臣却并没有退去而是开始念起了冗长的礼单其中送给大唐天子的东西固然是长长一串同时送给太子李弘也是弥足珍贵。仔细倾听的李贤在最后计算过之后脸色骤然一变----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送给太子的礼物比送给皇帝的多了十几样不提而且珍贵之处犹有过之! 李大帝却似乎没有现或者说除了欣然之外他至少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情绪。然而等到这冗长的正旦朝会终于告一段落之后这一位大唐天子立刻褪去了脸上的那一层高兴面具恼火地大脾气。而这一回武后亲自上去规劝李贤无事可做便先行告辞了。 回去应对消息灵通的李令月倒是其次问题是吐蕃这幅光景难道是国内安定了又准备蠢蠢欲动?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举猛士诏 于李治最近的病情很有好转甚至开始上朝再加上新春蓬莱殿中原本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然而这一天李治武后两位至尊一同回来之后好脾气维持了很多天的李大帝竟然开始大光其火这不禁让众人为之战战兢兢。 “该死朕的令月才七岁!” 武后能够理解丈夫的火气从她自己的意愿来说怎么也不愿意把唯一的女儿嫁到吐蕃那么远的地方去。想必当初太宗皇帝许婚吐蕃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想法否则太宗那么多女儿何必从宗女中选择了文成公主而不是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嫁?比起这个她倒是对那使节煞费苦心献礼的事情更恼火。 “吐蕃只是试探若是为此生气岂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武后体贴地为李治除去了外套又接过王福顺递过来的常服为丈夫披在肩头旋即又娓娓劝解道“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担心另一件事。九郎你的眼疾既然已经好转正月十八的事……” “媚娘别人不懂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李治忽然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另一只手则旁若无人地摩挲着武后的面颊“朕又不是高祖退位之后也不会全然不理国政这该指点的总得指点太子。小小吐蕃竟然敢离间朕和太子这对君臣父子简直是痴心妄想!正月十八的大典朕就是要照常进行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本事!” 李治耳根子软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时候。而且。这丈夫不顾忌讳连高祖皇帝都拿出来当例子了武后更不好再说什么。恰逢新春之际不用理会国政她便索性陪丈夫在大明宫中散了一会心到最后把露出疲态地李治安排了睡下她这才回到了紫宸殿谁知道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贤儿?” 武后没有料到在里头等得打瞌睡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次子见他睡得香甜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挥手招过来一个内侍便责问道:“既然是雍王在这里等着。为何不派人告诉我?” “回禀天后陛下是雍王说……说……”那内侍想到李贤说话时那种口气万万不敢模仿。可在武后凌厉的目光下他又找不出合适的替代词。只能硬着头皮说“雍王说不敢打扰两位陛下的二人世界。” 此话一出房间中的气氛顿时异常古怪。就连武后身后的阿芊都忍不住暗自偷笑至于周遭环侍的一群宫人更是个个低头不敢露出面上忍不住地笑容。就连武后自己也忍不住莞尔但随即板着脸孔哼了一声:“越来越胆大了竟是连我和他父皇也拿来打趣!” 挥手斥退了无干人等见那始作俑者还在躺椅上睡得香甜武后一时兴起便拿起旁边一杯早就冷得通透的茶用手指蘸了一点轻轻往李贤脸上弹去。这一招果然奏效顷刻之间。她便看见李贤一个激灵紧跟着就蹦了起来。 李贤原本就是考虑到家中乱哄哄的景象所以明知道紫宸殿不会有人。仍然在这里坐等就是想睡个好觉。这一被惊醒。看到老妈似笑非笑地站在跟前他地惺忪睡意顿时一扫而空连忙笑眯眯地道:“母后可是回来了!” 武后随手放下茶盏这才嗔道:“要睡也不知道找个好地方大冷天的只盖着这么一件披风就不怕冻出病来!巴巴地等在这里有什么大事?若不是大事今儿个你就别想回去了!” “当然是大事!”对于武后这种薄嗔微怒李贤早已是司空见惯自不会有什么畏惧见这里除了老妈只有阿芊他便换上了一幅比较正经地脸孔。 “我是为了今天吐蕃使节的事情而来。看他们有恃无恐的模样必定这国内已经暂时安定了能够腾出手来对付吐谷浑。我大唐近年来东征西讨看似战战得胜风光无比但若是老这么打下去消耗太大。万一西边再来一场大战事只怕这五哥一登位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原来拐弯抹角还是替你地五哥着想!” 武后轻笑一声随即沉思了一阵。 她虽说对于军事远远没有对政治那么精通但是大略的眼光还是有的。她知道李贤自幼受李绩熏陶在这种事情上多半不会看错当下便沉下心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莫不是又要亲身再上?” 对于武后目光中的戏谑之意李贤只能当作没看见谁让他的前科实在不那么良. 百姓官吏皆可应征并由帝后亲自召见举人问策。 武后对此仍心存疑虑:“如此下诏是否太兴师动众?毕竟你先前还打了一个大胜仗掠吐蕃财货无数他们未必能支撑一场大战!” 李贤却没有小觑那个西边的大国虽然比起大唐略小了一些但从整个大势来看吐蕃的版图已经够大了。再说他能够打败钦陵一次不过是因为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钦陵还嫩占了个大便宜这要是今后谁能担保每次都能赢?说到底就算大唐真的在某次大胜之后占领了逻些也没法压服整个吐蕃直接统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netbsp;“母后这借着吐蕃蠢蠢欲动地机会征召新军和勇士一来可以巩固西北边防二来可以慑服谋图复国的东西突厥贵族三来……”李贤忽然神秘兮兮地一笑道出了自己最深层次的算盘“刘相公在东边声名显赫这打仗上头寻常武将尚低他一筹何不让刘相公领衔去州?” 这一下武后顿时陷入了沉思。李贤地私心他当然知道不过是嫌刘仁轨这道紧箍咒太麻烦但她何尝不忧虑这个老刘头的归来会产生不利影响?借着大公地名义行大私之实他这个儿子实在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于是在母子俩默契的笑容中这件事就算暂时定下来了。至于怎么去游说李治这完全不干李贤的事自有武后出马。就连诏书的名头李贤也提出了建议。在他的印象中模模糊糊记得大唐确实干过这样的事那就是赫赫有名的《举猛士诏》。 在忙忙碌碌准备皇帝和太子交接事宜的情况下一道《举猛士诏》横空出世不但让朝臣们议论纷纷就连百姓也兴奋了起来。虽说前头没说朝廷举猛士是为了什么但后头的那一席话大家却清楚明白。 “宜令关内河东诸州广求猛士。在京者令中书门下於庙堂选试外州委使人与州县相知拣练。有力雄果弓马灼然者咸宜甄采即以猛士为名。” 这可是朝廷钦赐的猛士称号即便没得到官有这么一个猛士之名岂不是光宗耀祖的勾当?此前雍州廨和长安万年两县刚刚放出了之前被抓的无数游侠儿此刻一道举猛士诏无数人都跑到了衙门报名让一群官吏忙得四脚朝天。 至于回来之后屡次受到皇帝亲切接待的刘仁轨得知自己刚刚回来居然又要出去免不了也有些头痛。他确实是以打仗起家在军事这种方面也确实有才能可是这堂堂宰相老是在外头打仗似乎也不成体统吧? 然而他终究耐不住皇帝的诚恳“相求”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一出大明宫他就直接杀到了李贤的雍王第一见面就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死死盯着李贤。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举猛士诏是李治那天受吐蕃使节刺激这才祭出来的应对方法刘仁轨却不这么看。他一眼就看出那里头浓浓的阴谋味道因此也不等李贤辩白什么他就恶狠狠地说:“雍王举荐我去防御吐蕃这事情我一肩扛了!但若是雍王你不好好辅佐太子我这弹劾亦不会留情!” “老相公放心这事情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勉力去做!”李贤原以为刘仁轨的要求更苛刻谁知道只是说这个顿时二话不说拍了胸脯随即又加上了一句“西北如今还有老契苾坐镇老相公总得等到太子继位之后再上路吧?” “不我三天之后就走!” 刘仁轨掷地有声的回答让李贤呆住了。正想问个究竟谁知道刘仁轨一步上前拽着他的袖子低声提醒道:“陛下为了安我之心已经予我太子太傅之职。我虽不如当初于志宁和太子师徒情深却也不想看着太子有什么劫难。 雍王重孝这太子我就托付给你了!” 虽说李贤知道老刘头必定会严密嘱咐些什么却没料到他说出了这么一句呆了一呆之后不禁冒出了一句话:“老刘相公就不怕我这孝是装出来的?” 这话引来了刘仁轨的哈哈大笑笑完之后白的老刘头方才揪了一把自己的白须:“若是装出来的老夫会那么容易让你当上中书令?” 第六百三十章 精彩纷呈的传位大典 月十八。 如果放在平常这绝对不是一个具有任何意义的日子。 此前有正旦正旦之后有作为一年之中最大节日之一的上元。再加上正旦和上元之间林林总总的朝会宴请足以让正月十八这种日子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然而这一年的正月十八却是朝臣乃至于全天下都在翘盼望的日子甚至连外国使节们也都在密切关注。退位的太上皇大唐已经有过一个先例那就是高祖李渊。只不过与其说那一位是自动退位还不如说他是被铁血的儿子逼得没有其他路可走。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要是高祖不退位在当年那个时候估计一年半载也就寿终正寝了。 可这一次李治的传位却不一样。他是自觉自愿地传位给太子。与其说是别人逼他还不如说是他逼迫群臣。这不愿意当皇帝而异想天开要当太上皇的实在是不多见。 而熟读史书的臣子甚至在私底下搬出了赵武灵王作为例子。当然这种讨论只限于极少数人中间就是再敢于犯颜直谏的臣子在最初的反对无效之后也知机地没有选择在这件事情上再唠唠叨叨。至于上官仪等最初反对的宰相现在已经认命了。 时间平稳过渡到了正月十七日夜晚。地点则是太极宫的东宫。 失去了自己孩子的太子妃由于得到了一个养子这些天心情很好至于另一个被武后带走关入掖庭宫的女人。东宫上下更是再没有人理会。而虽然明天就要从太子升格到皇帝李弘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心中始终惦记着自己这孱弱的身体。 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匆忙地传位?为什么朝臣上下最初反对之后就都默认了这件事?为什么就没有人看到他地身体不足以挑起这副重担? 李弘很惶惑很茫然。倘若在当初身体还算好的时候那么他会很惶恐但同时很乐意地接受这一事实因为这是他的使命。可是在病得七荤八素刚刚有一点起色的时候成为大唐天子他实在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胜任。以及父皇之前的提议。 正当他怎么也不想上床安寝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一阵响动。紧跟着刚刚紧闭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敏捷地闪了进来。他再定睛一看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不是李贤么? “六弟。这宫门已经下钥你……你怎么……” “咳我今晚住在武德殿。这和东宫就是一道墙翻过来还不方便?”李贤笑眯眯地道出了一句让李弘瞠目结舌的话随即反客为主地在李弘地床榻上一屁股坐下旋即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明儿个你当了皇帝怎么也不可能继续住在东宫这最后一晚上我怎么也得过来看看吧!” “明天……六弟真的认为我能够当一个好皇帝?” 李贤歪头一瞧见自己这位太子兄长忧心忡忡。不禁为之气结。他也不管什么兄弟不兄弟的上去就在李弘地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公诸于天下的事你以为是儿戏。说改就改?父皇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都劝不回来。你这皇帝是不想当也得当!” 李弘闻言顿时更郁闷更讶异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当?” 废话这么长吁短叹愁眉苦脸地样子瞎子才会看不出来!人家当皇帝无不是兴高采烈哪像他这个哥哥根本好似是被逼着上刑场似的!当然李贤也承认头上压着太上皇的皇帝确实不好当但问题是李治和李弘之间从来都是父子仁孝不至于像后世某位倒霉地嘉庆皇帝那么战战兢兢吧? “好了好了都已经二更天了你要是再不睡小心明天大典的时候顶着个黑眼圈!”李贤一把将李弘按着坐下随即打开门朝外头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几个小内侍进来帮忙更衣。所有人都是目不斜视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更没觉得李贤在东宫门早已关闭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把人安顿了躺下见那些小内侍都蹑手蹑脚地退出李贤不禁没好气地望着仍旧醒得炯炯毫无睡意的李弘:“五哥你究竟睡还是不睡别折腾我了!!” “六弟我记得小时候你给我哼过童谣我实在睡不着你再哼一次吧!” 对于这种绝对不合理的要求李贤简直是极度郁闷。在那种期待的目光中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可警告你我的童谣哼得极其难听你听了做噩梦可别怪我!” 于是在某人沙哑着嗓子唱一句跑三个调的歌声中李弘竟是神奇地睡着了。等到听见床榻上的李弘呼吸均匀李贤方才蹑手蹑脚退了出去连门外小内侍那感激不尽的道谢也没功夫理会。他这个弟 么连兄长睡觉这种事嫂子也跑来求他! 唉声叹气之后他便原路返回自己地武德殿进了寝室一头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一夜睡得极其踏实直到天亮宫人们将他拽起来梳洗换衣服的时候他仍然在打瞌睡始终一派睡眼惺忪的模样。直到穿了亲王冕在清冷地天气下来到了大明宫含元殿之后他方才趁人不备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谁知道立刻就招来了上官仪和郝处俊的联袂警告。 传位大典异常隆重而隆重地同时就意味着冗长即便是事先填饱了肚子做好充分思想准备的李贤在面对繁琐的跪拜仪式时也不免觉得脖子僵腿脚酸痛。他这个年轻人如此那些朝臣们普遍都是四十岁朝上起伏的时候常常是步履踉跄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有心敬老也没有办法心中不禁佩服起了时人的毅力。 在今天之后还有祭祀天地太庙接下来李弘还要去昭陵祭拜此时此刻他唯有祈祷自己那位太子五哥多福----不对过了今天那就是皇帝五哥了。 上头朗朗的念诵声仍在继续什么寝门标美寿街腾懿什么三善夙茂瑜珮以之含锵。总而言之李贤原本就觉得自己在骈文上没有天赋如今更坚定了这么一个念头----说实话他连那么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 好在这仿佛永远没完没了的官样文章终于到了最后的终结当他跟着群臣一起山呼万岁三拜九叩之后这君臣名分终于算是重新定了下来。从今往后他的皇帝老子成了太上皇他那皇后老妈成了皇太后太子兄长成了皇帝。除此之外长公主都升格成了大长公主公主则成了长公主。面对这种史书上不存在的局面他已经早就安之若素不大惊小怪了。 群臣拜过之后就是使节道贺这时候哪怕是心里存着十万分看热闹的心思这时候也得在面上做出十万分荣幸欣喜的模样。只不过他离御座很近怎么看怎么觉得李弘那笑脸中带着几分疲惫和虚假显然第一天当皇帝是没办法很快进入角色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新君接见了使节颁布了礼敬上皇和太后的初敕这大典竟是还没有结束。一直面带欣慰看着儿子和群臣的李大帝……现在应该称呼为李上皇了忽然点头示意旁边的王福顺宣读另一份诰书。 宣示的内容并不复杂无非是说上皇自称曰朕命曰诰五日一受朝于宣政殿。 皇帝自称曰予命曰制、敕日日受朝于紫宸殿。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决于上皇和太后馀皆决于皇帝。这上皇后头额外加了一个太后仿佛是专门为了消除人们对于这两代皇帝身体的担心。然而在这个时候这一招非但难以收到实效反而让某些人更加担心了。 临到最后李治当着浩浩荡荡的官员使节又抛出了另一个令人石破天惊的决定----免雍王李贤司空中书令。 别人觉得这消息实在突然李贤却觉得深合己心暗叹终于卸掉了政务这一头不必在政事堂被人时时刻刻纠缠不休了。他用感激的目光去瞧上头的两代天子谁知道两人压根不看他他又去瞥看自己那位母后结果武后竟是露出了疑惑难明的表情。 显然这是武后也没有料到的!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李贤一下子感到汗毛根倒立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老爹还想干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上头朗声宣读的王福顺忽然词锋一转开始了对他滔滔不绝的褒扬什么留心政要什么专精书典那溢美之词听得他心里毛正当他做好了深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准备之后那洋洋洒洒的大文章终于到了尾声。 “是用命雍王贤为皇太弟!今日即行册封之礼。”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群臣呆了一群外国使节傻了李贤更是懵了。至少从先秦到大唐似乎皇太弟这种头衔很少见而且没几个好下场。不但如此李弘刚刚得了一个儿子这不至于急急忙忙把他推上皇位第一顺序继承人这个烫手的位子吧! 而且最最让他惊愕的是李弘丝毫没有露出半点惊容看向他的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一种难言的笑意。显然这一次某两人是私自串通好的只瞒着大多数人。 之所以说是大多数是因为李贤还看到上官仪郝处俊正在那边挤眉弄眼打眼色此外他面前已经站了四个内侍正毕恭毕敬地请他前去更换礼服。 一日之内既要立新君又要封皇太弟李治老爹算你狠! 第六百三十一章 皇太弟的东宫配置 果说正月十八最开始李贤只不过是一个心存看热闹者那么从李大帝让王福顺宣示了那么一道令人始料不及的任命开始他就不由自主地卷了进去。平心而论这事情不止是他一个人措手不及只看下头那张张瞠目结舌的脸就足够值回票价了----如果被当成猴子耍的不是他本人。 此时此刻他在心里把新任皇帝陛下骂了个半死要知道昨儿个晚上他还去安慰了自己这位兄长那时候悄悄传递个口讯就那么难么!不讲义气这顶大帽子被他义无反顾地扣在了李弘头上。 然而这当着所有人宣布的事情就是他想要推辞也没门。而且册封皇储这样的勾当不像委任大臣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辞谢更何况这时在场的人足足好几百他更是没有任何推搪的可能。于是被人簇拥着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袍服又在人家的指引下拜了个昏天暗地总而言之等到最终走出含元殿的时候他不但腿软而且整个人也无精打采。 天下有他这么糊涂的皇储么! 被自个的老子和兄长联手坑了一把李贤心中要多郁结就有多郁结。最最重要的还不止这一条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家经营得妥妥当当转眼间却要住到东宫去这不是给他找麻烦么!在他心目中能够住东宫的应该就只有李弘他是完全敬谢不敏的。 “殿下!” 听到身后传来的某个熟悉声音李贤原本消失殆尽地精神蹭地一下都窜了出来。刚刚在含元殿上他看得清清楚楚。老上官分明在和处俊挤眉弄眼好似事先已经有所耳闻偏偏就瞒着他。于是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转身便恶狠狠地瞧着上官仪。 “老上官我得罪过你么?” 上官仪看见李贤那副凶相心中甭提多畅快了此时却仍然装傻道:“雍王……不。如今应该称呼皇太弟殿下敢问这话从何说起?” “哼!”看到四周有其他大臣在悄悄打量李贤便打消了当街质问清楚的主意。用凶狠的目光死瞪了上官仪半晌终于二话没说拂袖而去。此时。后头的处俊终于追了上来见上官仪正得意地捋着胡须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老上官。陛下此举可谓是一举数得你我不可及也!” “谁说不是呢?”老上官忽然之间觉得心头舒畅至极因为不久之前孙女“落入虎口”的郁闷全都一扫而空。之所以不是一举两得一举三得或一举四得完全是因为这其中还有不少不能宣诸于口的原因恰恰解决了他们心中最大的疙瘩。 还是那个长安城还是那条朱雀大街但由于这一天的传位大典无数人都在关注最终的结果。 当御使沿街宣示了最终经过并向天下出诏谕地时候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一天之中。不但立了新君而且连下一任的皇帝人选也确定了? 消息传到雍王第上上下下更是一片沸腾。可几个女主人和应邀而来的客人却集体陷入了呆痴状态尤其是贺兰烟更是脱口而出道:“天哪。难道父皇疯了贤儿那种人怎么能当储君!” “六郎怎么不行这家伙不过是死懒罢了顶多再加上一条讨厌繁文节要说其他地他有什么比不上别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却是李焱娘。只不过话才出口她就觉众人地目光全都投注在了自己身上顿时没好气地嗔道“看我干吗难道你们真的以为陛下疯了?” 此时此刻屈突申若却笑开了:“我敢打赌倘若六郎知道你对他评价那么高必定会捶胸顿足。倒不是说这家伙不能当储君只不过他这人太过于率性凡事不计得失这当亲王不要紧一旦管国家……说不定整个大唐就给他败干净了!” “对对对这绝对有可能!”贺兰烟连声附和把头点成了啄木鸟。 许嫣也不免低声嘀咕道:“他这回当上了皇太弟其实倒霉的还是东宫属官只怕大家都得追在他背后让他好好守规矩以后东宫就不得安宁了!” 就连因为产期接近等闲不见外客地阿萝这时候亦想到了李贤平日的惫懒做派对他作为皇太弟的前景更是感觉悲观:“太上皇和皇上也就罢了我只担心百官会被他这个不争气的储君给气死。你想想若是他找借口不去上朝或是装病不处理政事抑或是跑出去打架…… 这种很有可能生的事让整个室内一下子鸦雀无声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忽然来这么一个大消息敢情我这个太子左卫率马上就要变成太弟左卫率了!” 程伯虎一脚踏进门就现室内一帮子女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不禁伸手挠了挠头随即一把将躲在身后的薛丁山捞上前来。 “各位大小姑奶奶想必都知道那件事了这下可好我和小薛如今是名正言顺要在六郎手下讨生活以后若是碰到什么要挨板子的事还请你们帮忙说说情我和小薛就此谢过!”他一面团团作揖一面唉声叹气道“早知道这太子左卫率有名堂原来是早有陷阱!” “什么陷阱?” 李贤还没到地头就听见里头的大呼小叫故而一进门就问了一声。然而一言出口万籁俱静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奇特地目光打量他尤其是程伯虎那眼神更是仿佛在看怪物似的。满心没好气的他只得重重咳嗽了一声找了个位子就一屁股坐下随手拿起一壶茶往嘴里灌了一气。 “我地太弟殿下这先头才病过居然还敢喝这冰冷的茶!” 屈突申若一把夺过李贤手中地茶壶吩咐身边的侍女去沏一壶新的茶这才笑吟吟地问道:“还未请教夫君今日这入主东宫的感觉如何?” “别提了!”李贤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要是早点明说让我当储君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今儿个这算什么霸王硬上弓么?你们是没看到那时候整个含元殿的景象说的夸张一点这要不是场合只怕就要惊呼一片!就是母后那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更别提我了简直就和见了鬼似的!” 贺兰烟当即轻笑了一声:“这要是早说了你会当?” 李贤没有答话而是继续气呼呼地消灭桌子上的点心。今儿个含元殿的传位大典结束之后倒是曾经在麟德殿赐宴无奈他根本没有吃东西的心情还要面对无数人的奉承或讽刺根本就早就饥肠辘辘了。一想到今儿个李治李弘这对父子联手坑了武后和他这对母子他就觉得心里憋得慌。 谁说他那老爹愚蠢?谁说他那五哥老实?这老实人一旦耍起心眼来那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他这闷气还没生完外头忽然又冲进来一个人却是周晓。只见这小子团团看了一圈现人都齐了这才犹如连珠炮似的抖露了最新消息----东宫最新人员配属情况。 上官仪先前高升太子太师把太子太傅的职衔让给了刘仁轨于是老刘头这回顺理成章当上了太弟太傅。太弟宾客是郝处俊和李敬玄。左庶子是裴行俭右庶子是裴炎中允是刘祎之剩下来的一干高低不等的职衔也被从上至下的各级官员瓜分殆尽。至于李贤先头的雍王府王府官则是全部塞进了东宫官的队伍只不过资历不够品级还不高。 正在大家一起消化这种种人事任命的时候又有人十万火急地冲了进来先是高政跑进来嚷嚷说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东宫司议郎紧跟着刚刚和刘仁轨一块从辽东归来的姚元之也是惊愕莫名地进来询问自己怎么就忽然成了赞善大夫。就连罗处机也匆匆跑了来这一位却没多少惊愕只是端着一张灿烂的笑脸。 耳边都是吵吵嚷嚷李贤这一个头两个大到最后不得不愤然站起暴喝一声:“全都给我闭嘴都别吵了!” 这一声怒吼之下全场皆静。 此时李贤方才示意周晓上前仔仔细细盘问了一应人事关系----他刚刚气冲冲回来走得太急竟是忘了了解这些。正如他想象以前认为东宫机构太庞大现在真正轮到自己来运转的时候他方才现他的人手大大不够远远不够……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东宫用来办事可以但若是用作住处那是绝对的失去自由! 现李贤脸色不太好看周晓猛地想起另一件事连忙一拍巴掌道:“对了听说太上皇有意在英国公下葬当日幸未央宫登楼观瞻并准备让敬业夺情出任东宫少詹事。” 好吧所有人都齐全了!李贤重重吁了一口粗气忽然指着老天骂道:“干就干谁怕谁来着!”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太上皇后的滋味 皇后高升太上皇后是什么滋味? 倘若换作几天前武后必定没有如今那么深切的感受但此时此刻她心中可谓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屋虽然仍是那座熟悉的紫宸殿虽然四周的内侍宫人还是那么毕恭毕敬虽然案头的卷轴奏章堆得老高但眼下她不管看什么都是不顺眼心中满是难以泄的怒火。 “你们都退下!” 早从刚刚大典结束的时候阿芊就敏感地察觉到武后情绪不对此时见这一位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她便自作主张地下了命令。见人都走了武后也不曾责怪她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招已经奏效遂悄悄地退到案桌旁收拾东西。 此时已经是黄昏大殿中原本的***又添了一倍自是大放光明。天气还冷四处仍烧着炭盆再加上熏香的缘故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香味。平日武后颇觉得这种气味沁人心脾这时候却感到一股难言的烦躁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吩咐吞了回去。 若是让人家知道她心情糟糕透顶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定了定神她便转身来到案桌前坐下随手拿过一张纸用笔蘸了浓墨便在纸上奋笔疾书了起来却是昔日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虽说她的行书和书圣并非一种风格但几遍写下来她已经感到心情舒缓了不少继而便开始琢磨起了丈夫地用意。 她从来就没注意到丈夫有这方面的意向。所以今天有些措手不及。可如今再细细一想这事情其实早有苗头再加上之前太医禀报的状况因此也确实认为这新任储君早些确立。也好让群臣少些担忧。 可是这事情为什么李治根本不曾和她商量!是心存疑虑还是担心她反对抑或是因为其他她没有觉察到的原因? 这样想着她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便又有些乱了纸上地字迹更显得凌乱不堪到最后她只得放下笔深深吸了一口气。原先她还以为李治退居上皇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可现在再仔细琢磨那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从这种角度来说此次无疑是她失算了! 一旁磨墨的阿芊觉武后情绪散乱更是默不作声。现侧门处有人影晃动她不禁有些恼火遂丢下墨块匆匆奔了过去。待从那小内侍口中得知缘由她这才舒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回来禀报道:“天后陛下荣国夫人来了!” 虽说此时最恰当的称呼是太上皇后。但她直觉地感到武后似乎并不喜欢太上皇后这个称呼因此还是沿用了原来的见武后并无怒色便更坚定了自己的念想。果然听到母亲道来武后的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喜色旋即竟是亲自迎了上去。 “娘怎么来之前也不让人说一声我好派车去接!” 虽然已经年过九旬算得上高寿中地高寿但荣国夫人杨氏养了一个冬天。身体竟是愈硬朗。瞧着已经荣升了太上皇后的女儿她的面上露出了欣然笑容:“今天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好为了一丁点小事惊动你?我也很久不曾进宫了心里想你就过来看看何必惊动太广?” 母女连心武后的不少秉性就是传自母亲自然知道杨氏这话言不由衷。于是她便示意阿芊屏退左右亲自将母亲搀扶到了内间软榻上坐下。自己方才贴着一起坐了。 “媚娘想必今天地事情你没有料到?” 对于杨氏直言不讳地拆穿自己的心结。武后不禁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我和陛下夫妻数十年他在大事上从未瞒我。此次他不但瞒了群臣瞒了贤儿就连我也瞒了实在让人寒心。我还以为他先前频频召见弘儿是为了面授机宜谁知道竟然是在商量这件事!” “结夫妻尚且不牢靠二十年夫妻又哪能说必定知心?”杨氏一句话出口见武后面色一凝便又笑道“寒心大可不必他当初能够在那样的关键时刻依旧迷恋你姐姐的美色在这种当口多一点心思也难免。我知道你舍不得手中大权既然如此那就牢牢握着难道你还怕我那两个外孙和你争抢?” 说到这些杨氏脸上的皱纹仿佛一下子都抚平了竟是露出了神采飞扬的表情:“弘儿虽说当了十几年太子但身体太弱必定会放权于下。贤儿固然聪颖但素来不耐烦实务事事一把抓也不可能。既然这样大权势必落入政事堂诸宰相之手陛下也未必会高兴所以并不会让你这个太上皇后放权你还担心什么?” 杨氏所说字字句句武后都知道只不过今天着实 这一招气得狠了一时之间竟破天荒地有些患得患失刻她也觉得心下渐平:“看来我是有些多虑了。与其有工夫考虑这些不如在陛下身边再多安排一些人手。那么多人竟然连那么重大地事情都不曾打听到简直是酒囊饭袋!” “这才是正理。” 杨氏的老脸上绽放出了欣慰的笑容:“虽说陛下成了太上皇但一举一动却比弘儿这个皇上更有效。抓牢了陛下方才是上上之策其余都是空话。 陛下可不比高祖皇帝不会真的退居深宫什么事都不管。” 大事商量完母女俩之间少不得聊了些闲话也提到了即将成年婚配的李显。只不过李显向来是顽劣不堪的性子因此两人都不曾太上心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如今空缺的周国公爵位上。虽然无论武后还是荣国夫人都并不看重国公这样的爵位但这是象征武氏一脉的传承因此也不能完全放在一边不管。 “说起来我倒是不曾想到贤儿一通教训竟是把敏之那个小子教训出息了居然不要爵位宁可跑到外头去!”武后对于李贤地无所不能到现在还觉得有些神奇“只不过这周国公之爵不好这么放着娘你收容了武三思兄弟在家里可是觉得他们适合袭爵?” “武三思还算聪敏识时务但要说袭爵的人却未必一定要用他。” 倘若让武三思知道自己费尽苦心巴结荣国夫人到头来却换来这么一句话那么必定会失望透顶。即便是武后对于母亲这样的回答也感到诧异。这除了武三思兄弟之外武家其他人都散落各地母亲若不是看中了武三思何必把人留下来? ― “反正武家未满二十的人还多着周国公这个爵位空置着也好刺激一下他们上进。就好比一根肉骨头倘若没有人来抢那还有什么趣味?” 杨氏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个国公爵位的未来。对于其他任何国公来说继承人无不早定似周国公这样爵位空闲多年的事情还从未有过。但只要武后在一日对于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不会有人提出质疑因此她根本不担心这么一个爵位会被朝廷收回。 她的皇帝女婿――现在应该说是太上皇女婿了当初为了给武家抬高出身不惜兴师动众给一大群功臣加官进爵只为了掩盖私心现在又怎么会吝惜区区一个国公之爵? 与大唐任何贵戚相比荣国夫人在大明宫中享受的礼遇都是独一无二地。非但可以随时进宫并住在宫中而且见天子也不用行拜礼。因此在武后荣升太后之后第一次入宫拜访她仍是循旧例住在了含凉殿中心中却盘算着前几天燕三带来的消息。 那个老贼头虽说长得丑了一些却好在死心眼容易驾驭用起来极为得心应手。得到那消息之后她几乎差点想要杀人灭口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只是她万万不曾想到李贤居然会在那种事情上胆大包天。 “既是外孙还娶了我最宝贝地外孙女唉少不得我也得担一些干系帮着隐瞒!” 身上盖着雪白的熊皮毯杨氏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即合上了双眼闭目养神。她已经老了没几年好活了这长女韩国夫人临死前托孤的任务李贤已经全部完成至于她自己也就只有贺兰敏之那么一个心愿――好在看目前的状况那边似乎不用她再操心。 她需要操心的反而是如今这种亘古未有的朝局。太上皇、太上皇后、皇帝、皇太弟――倘若不是亲身经历她简直要认为这是怪谈可偏偏这种事就货真价实地实现了。她该怎么评价自己那位皇帝女婿该说他是奇思怪想还是该赞他聪明? 还有另外一件最重要的事贺兰烟都已经嫁给李贤一年多了怎么事到如今还没有动静?莫不是当初她送去的那些药有副作用这才迟迟没能让她怀上孩子?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年逾九龄的杨氏不禁露出了苦笑――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要是她真的不用操心就好了!老天保佑她那一对外孙多福多寿保佑她的女儿万事都能想开些! 第六百三十三章 皇太弟监国的首要任务 于新鲜出炉的大唐皇太弟殿下来说李贤没法像以前无数时间去考虑自个那位老妈的心结。仅仅是因为东宫的权属事宜他就和政事堂展开了艰苦的拉锯战。 如果连曾经的废太子一起算上大唐立国之后先后有李建成、李世民、李承乾、李治、李忠、李弘这么六位太子除了李世民没多久就完成了秦王----太子----皇帝的三级跳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在东宫呆了很长时间。也就是说东宫作为储君的法定住所历来是没有任何争议余地的。 但李贤就是不乐意!在朝堂上他引经据典说明储君住在东宫会产生什么样的不良影响。从官员到百姓的心理到储君自己产生的骄矜意识再到君臣之间的关系……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他住进东宫是万万不妥。 虽说他是以一敌百但诡辩和忽悠素来都是他的强项再加上他动不动就扣大帽子久而久之就连上官仪这样的文学名士都有些受不了。几个宰相碰头了一次便决定在这件事上暂时退让一步。恼火归恼火但在几个人的内心深处对李贤还有那么一丁点赞赏。 这新君和储君一模一样的年纪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确实不太妥当。由于李治喜欢大明宫而李弘住惯了太极宫因此两代皇帝自然而然分了开来一个住在大明宫蓬莱殿。一个住在太极宫甘露殿算是两不干涉。 于是东宫就从政治和居住两用地用途直接转变成了办事场所而李贤的官邸仍然是在安定坊----这也仅仅是暂时的因为他那位老爹李治日前已经正式宣布。四月出前往巡幸洛阳。按理说这太上皇和皇太后一起去就行可这两位偏不既不让李弘这个新君留在长安也不把李贤这个储君留在长安竟是一家人一起上路。 李贤甚至不得不怀疑以这一对至尊夫妇对洛阳的喜爱难道准备迁都? 从本质上来说如果储君不用监国。日子其实是极度空闲甚至是无聊的。所以李贤最初卸任中书令还以为能够享受一段悠闲时日然而仅仅在新君登基十几天后。也就是二月地头里他就平生头一次尝到了被逼上梁山的滋味。 着皇太弟监国! 李贤心急火燎地直奔太极宫甘露殿本以为李弘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谁知道一冲进去却现这一位正在那里和杨纹因一起逗着李德玩耍看那红光满面的样子。浑然不像是什么生病的模样。虽说他心中恼火但如今四周那么一堆人环伺他自不好像往常那样一进门就大喊大叫憋着一肚子气行过礼后他便气呼呼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新任皇帝夫妇当然知道李贤是为了什么事情找上门来杨纹因第一时间屏退了那些宫人和内侍旋即抱着孩子退到一边玩耍留下足够的空间给这对兄弟。然而不久之后。她就深切体会到自己留的空间远远不够因为暴跳如雷的李贤和她地温吞水丈夫居然也能爆出火花来。 “五哥你这身子板不是一天比一天好么用得着让我监国?再说了父皇那眼睛已经一天比一天好显然也可以处理国政干嘛非得要我上?你知不知道我那里有多麻烦就这么十几天。上我那边表忠心甚至上劝进书的人有多少!” 新君登基历来都要任命自己的心腹但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李弘也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必要。因此除了东宫大规模人事调动之外朝堂的格局基本上没有变过所以当听到李贤最后一席话地时候他的表情不禁一暗但随即恢复了正常。 “身体渐好也不是可以挥霍的。六弟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底子无论是大典当日还是祭拜太庙我都是勉为其难支撑下来的。再加上马上就要去祭拜昭陵我若不是趁此功夫好好休养到时候只怕要让人看笑话难道这时候你还不能帮我一把?” 这理由可谓极度充分李贤满肚子的气顿时泄了一半但仍不免强调了一把:“你这新君登基还不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就让我这个弟弟监国难免有人生出不该有地想头。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实在是父皇这构想太匪夷所思了!” 对于这样的安排李弘当初被频频召入蓬莱殿已经不止听李治分析过一遍最初也有些想法但最终还是表示了赞成。然而是人就不可能无欲无求真正成了皇帝那种与众不同的感 带来了强大的冲击因此他不得不在那种感觉愈演愈让李贤监国以免自己泥足深陷。现在看来不但是他就连李贤似乎也遭遇了这样的尴尬。 李弘甚至曾经从隐秘渠道求助于某个卓富盛名的民间名医最后得出的结论也是他幼年太辛苦因此损伤了身体要是能够善加调养这寿命还能长些。但如果是劳心劳力只怕寿不过三十。可是当皇帝的真能当撒手掌柜? 谁料当初在李贞谋反事他深思熟虑之后对李治痛陈下情说自己不愿意继位地时候却被父皇一堆大道理说得瞠目结舌。 第一李贤虽说文武兼通但性子太野太过于率性当了皇帝只怕是要朝野乱套。第二他太子当了那么多年并无罪过因病而废弃则可能招致难以料想的反弹。而唯有第三条是他最最难以出口的因为他不曾料想自己的父皇竟然也在提防自己的母后。 只是这话实在不好对李贤挑明他只得怀着百炼钢成绕指柔的想法对李贤百般抚慰许诺无数并保证这监国时间绝对不会长这才成功地将李贤哄走。等到人走之后他才转身走到妻子身边抱起了胖嘟嘟的李德又想到了寄养在李贤家中的亲生儿子。 而李贤走出甘露殿心中也是一阵莫名的烦躁。正好比一句话这时节怎一个乱字了得!难道就是因为他先头把事情搅和得太过了所以现在才会出现这种史无前例地局面? 于是他咬咬牙嘟囓道:“监国就监国吧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倒霉!” 然而他在担任监国之后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李绩地葬礼。作为李治亲赠的太尉英贞武公这葬礼自然是极其隆重。启殡当日那怮哭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坊间那些平素受过李绩提拔的部属那些昔日曾经与之共事过的同僚那些曾经受教于他的晚辈更是一个个都泪流满面。至于在长街上看着送葬队伍起程的李贤更是感到一颗心空落落的。 等棺柩葬入昭陵旁边早就建好的墓地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位老狐狸了。十几年相处十几年的情分在这一天就成了永诀。他情不自禁地转头望了望宫城的方向知道这时候李治必定已经登上了未央宫安岳楼是否望輀车而恸哭虽不得而知但心里也必定不好受。 -- 李治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同时也是感情丰富的人尤其对于一个善始善终从来没给自己使过绊子的元老重臣李治绝对不会吝惜死后哀荣并为之掬一把伤心之泪。 李贤的身后站着程伯虎和薛丁山两人的眼圈都是红红的。和李贤一样他们也是从小接受李绩的教导视之如师如父虽说此前去李家不知道陪李敬业哭过多少回但此时仍是忍不住心中的悲戚。 “相信师傅就算活着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这幅软蛋的模样!”李贤使劲揉了揉红的眼睛忽然加重了语气“师傅临死前尚且还能观舞听歌何其豁达潇洒!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早晚罢了打起精神来别那么脓包!” 一句脓包让程伯虎和薛丁山全都打起了精神望着輀车的眼神中渐渐带出了几分决心。站在他们俩前头的李贤看不到这种眼神自然不知道这两位正在想什么。他只看到了披麻戴孝走在最前头的李敬业虽然此时看上去面色还算平静但孝服下的拳头却一直死死握着。 至于那后头长长一条队伍的李家人则是几乎个个痛哭流涕。李敬业毕竟还年轻在李绩这样一个顶梁柱倒下的情况下李家即便仍有爵位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仍不免骤降再加上平时李绩并不为家人谋官因此整个李家如今竟是再没有一个三品以上的高官。 就是刚刚一路行来李贤灵敏的耳朵也捕捉到了某些人的叹息无非是说李家经此一事至少不会再有以前的风光。而他身后不远处甚至还有窃窃私语仿佛在说李家的未来已经紧紧和他李贤联系在了一起。 他悄悄握紧了拳头闭起眼睛在心中用极快的度默默祷祝了一番重新睁开眼睛时已经敛去了所有悲戚。就如刚刚他对程伯虎薛丁山说的人总是要死的他既然没来由被人压了这么重的担子就惟有团结奋进向前看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一对千金从天降 父亲是什么滋味? 李贤前生混得凄惨这一世虽说风生水起几乎什么都尝试过但做父亲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他倒是曾经抱过别人的儿子可那和抱自己孩子的滋味又怎么相同?当接过仆妇递过来的两个孩子的时候他差点高兴得仰天长啸只恨自己不曾有武林高手声彻九天的本领。 武后所说的某个太医看胎那结果确实极准就是料错了男女。阿箩确确实实生下了两个孩子唯一不同的是既不是双生子也不是龙凤胎而是一对女儿。尽管尚在襁褓中尽管脸上皱巴巴的但在李贤看来不啻是天下最漂亮的人若不是三个妻子联手挡在前头他几乎想要狠狠亲上几口再用胡须扎一扎以表示自己心中的喜爱。 “还是女儿好女儿是爸爸的小棉祅……” 听见李贤乐呵呵地在那里嘟囓个不停屈突申若和许嫣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松了一口气。李贤既然已经是储君那么按照时人的习惯必定是重男轻女。她们虽说有些嫉妒阿萝抢在了前头但亦不希望对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会遭到冷遇。如今看来这情形根本不用操心看李贤那模样绝对是高兴得狠了! 贺兰烟虽说看着李贤兴奋的模样心中酸但还是想到了最重要的问题不禁上去狠狠推了丈夫一把:“好了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给两个孩子起名字你先前一直忙得什么似的。究竟想好了没有?如果没有我可得去找父皇和母后了!” 李贤一口拒绝了贺兰烟的提议这年头虽然流行君长赐名但那可是他女儿怎么能让外头人抢去他这个当爹爹地最大权利?然而抱着女儿乐颠颠地转了好几圈他却是怎么都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一时陷入了踌躇。 正头痛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大呼小叫紧跟着。李令月便拽着李旦三两步冲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喜滋滋的上官婉儿和阿韦。三女一男冲进来就嚷嚷着要看孩子李令月甚至硬掰着李贤的手吵嚷着。当四人看到两个小婴儿的时候脸上顿时绽开了掩不住的笑容。 “六哥你真行居然一下子生了一对侄女!” 这和他行不行貌似没关系吧倒是阿萝被折腾得不轻!李贤摸了摸下巴正要解释。却见四个小的根本不曾理会他。凑在两个孩子面前瞅个不停尤其是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倒是李旦安静得很。 由于主人喜得双胞胎千金整个宅子都沉浸在一片难言的欢快气氛中。虽说也有人暗自感慨为什么生下来的是双胞胎女儿而不是儿子。但总的来说这喜庆总大过惋惜。管事们开始大把大把向下边分赏钱。一时间无数张脸喜笑颜开。 于是当程家地信使踏进大门的时候几乎本能地向某个下人问道:“这皇太弟可是喜得贵子?” “不是喜得贵子。而是喜得贵女我家殿下高兴得什么似的!” 这生了女儿也这么高兴?程家信使心中茫然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匆匆来到地头行过礼之后便喜滋滋地报道:“奉我家老太爷国公爷和大少爷之命小的特来报喜。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大少爷喜添一男!” “哈伯虎这小子居然得了个儿子!”李贤闻言大乐屈突申若连忙吩咐人打赏又命人去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各色尺头和金银子并玉佩脚镯等各色物事。 这信使来之前也不知道李贤居然也会碰巧在今天喜得贵女因此谢过之后慌忙回去报信。这李贤得了个女儿不稀奇但一下子得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总归也是稀罕事一定得准备一份好礼物才对。等他匆匆忙忙赶回程家自然引来好一番鸡飞狗跳。 就在当日皇太弟李贤得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地消息立马传遍了大街小巷虽说不少人因为不是儿子感到惋惜但更多地人却都在啧啧称奇。毕竟李贤年轻力壮将来还怕生不出儿子?倒是这双生的闺女实在稀奇更有好事地编起了传奇故事。 当武后听说居然是一对双胞胎女儿的时候头一感觉就是听错了待确定消息准确无误她不禁恼恨起了那个信誓旦旦地太医。 说是双胎也就算了偏生还保证是双胞胎儿子或是龙凤胎幸亏之前的提议不曾施行否则麻烦就大了。 “这阿萝怎么这么不争气头一个怀胎居然生了两个女儿!” 虽说曾经对阿萝既羡慕又嫉妒但此时听武后这么说阿芊 免有些物伤其类连忙提醒道:“陛下这备好地赐 已经先后有两个孙子出世武后倒并非一定要再抱上两个孙子只是李贤一向是她最喜爱的儿子此刻愿望破灭难免有些懊恼。然而一想到李贤一向不重男女此刻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她便露出了欣然笑容。 “既然备好了就一起送过去顺便再挑选几件女孩子的玩意送过去总不能让人笑话因为是孙女就冷落了她们!”吩咐完之后见阿萝转身准备走她又补上了一句“回头吩咐贺兰把孩子抱进来让我和太上皇看看想必听说有双生地孙女太上皇也会高兴的。” 三月春光明媚的时候骤然听说自己多了一对双胞胎孙女蓬莱殿的李上皇确实很高兴那股喜悦劲甚至并不输给先前听说自己添了两个孙子的时候。人一高兴难免兴起人一兴起难免冲动于是他竟是等不及儿子媳妇把人抱进宫准备出宫亲自去瞧。得到这个消息武后这一惊登时非同小可连忙赶来劝谏谁知道愣是劝不住。 即使是李弘正好带着自己的皇后过来探望父亲面对这种局面也挥不了多大用场甚至三两下就被李治一起拖下了水。于是武后不得不紧急召来程务挺告知一家人微服前往安定坊的事宜。面对这种局面素来精干稳重的程务挺几乎傻了眼。 这太上皇夫妇和皇帝夫妇一起微服跑去看新出世的两位小郡主?这规格未免太高了! 虽说对此颇有异议但程务挺还是觉得这时候没有自己插话的余地只得匆匆出去安排。由于是微服这护卫工作自然更加棘手困难但考虑到李贤那住处本来就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而是固若金汤他也并不十分担心。 就算不担心随行盯防还是需要的除此之外他不得不知会了雍州廨和长安万年两县连带金吾卫也没有放过。于是虽说明面上从皇城某个不起眼的门只出来两辆马车并几十个随从但这暗处换了便衣的保护人员少说也有好几百。 安定坊李贤的家算不上热闹。事实上打从他被册封为储君之后这里曾经车水马龙过一阵子毕竟这不是东宫低品官员也能来凑凑热闹。要解决这种事不外乎几个方法要么闭门谢客要么养上恶狗要么干脆就摆出冷脸。然而家有母老虎根本不用这么费事屈突申若拉出一队戎装侍女出来待客没几天就把访客率降低到了一个极低的水平。 今天因为李贤喜得贵女和他关系好人头熟的免不了亲自或是让人送上贺礼所以这家门口还是停着不少车马。由于李治一力要求不准提早通报以免失去了趣味这两个门子看到两辆马车停在门前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然而当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时两个自诩见多识广的中年门子全都傻了。 这……难道是眼花了?怎么左边瞅着的像是太子……不是当今皇帝。右边的那个人瞅着与皇帝和自家主人那么想象?一时间某个可能性一下子浮了出来竟是让想去报信的人也僵住了。 这时候恰逢里头一阵说笑声渐渐传来紧跟着李贤便亲自送了前来贺喜的上官仪和裴炎出来这一看到外头两辆马车上下来的人他立刻陷入了石化状态。不单单是他上官仪和裴炎的满脸笑容也全都僵在了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这居然两代皇帝夫妇都来了至于么! 这要是平常无论是上官仪还是裴炎都会冒出一大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或者是白龙鱼服遭虾戏之类的雅言俗语可这时候两人竟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眼看着那四个人笑嘻嘻地打过招呼之后径直往里头走。 于是乎这一天的黄昏整个皇太弟宅第鸡飞狗跳人人都因为这一帮人的突袭而陷入了忙乱的状态只有一对刚刚出生的小丫头对这种情形似乎非常高兴竟是睁大了眼睛看人从始至终就不曾哭过。 而且在给两个女儿起名字的问题上李贤没能争过自己的父母兄嫂只能无奈地接受了李晨李夕这两个名字。 好在这两个名字都还听着顺耳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至于他曾经建议的大妞二妞这两个小名则是被诸女无情地打压了下去。 那是储君的千金大唐的郡主又不是哪个穷乡僻壤的穷丫头 第六百三十五章 真正的猛士 猛士诏出台两个多月是否有成果?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大唐原本就尚武书生尚且佩剑更何况是其他靠力气吃饭的百姓?仅仅两个多月各州县举上来的猛士就高达数千人而在雍州一带则投军之风更为高涨。毕竟先头两次大胜后的嘉奖晋升给人们的诱惑太大了。 就是李贤本人也一下子准许了好几十个亲兵前去应选他这些都是百战精兵自然毫无疑问被挑中了。只不过相比那些功名心重的留下来的更多人则是对如今的安稳生活更满意。毕竟刀头舔血太多了也会觉得厌倦这如今已经有了功名爵位何必再上战场一刀一枪去拼? 虽说忙得不可开交但李贤出去看热闹的心理这一天悄悄带着程伯虎和薛丁山去雍州廨想要瞧一眼应选的场面。一进门他就听到里头传来过招的刀剑交击声路过射箭场的时候还瞥见看到箭靶红心上密密麻麻都是箭支对此他自然是万分满意。 这全民尚武当然是好事要是为了避免人家谋反而在全国之内禁武禁刀兵那便是货真价实的弱民政策于国于民又有什么好处? 他拿着东宫的引信进门起初别人还不曾注意但到了里间就立刻被人认出来了。要知道他这个曾经的雍州牧好歹在这里坐镇过一段时间雍州廨上上下下更曾经因为他的缘故被武后来了个大换血谁不认识这昔日的老上司? 虽说不敢明目张胆地拆穿李贤地身份但上来道个好问个安。顺便介绍一下整个应选情况却不算违禁因此这一波官员刚走另一波官员又跟着上来引来了旁边不少人的频频侧目。更有不少虎背熊腰的汉子暗自盘算这是不是朝廷派来监督此次应选的特使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更完美一些说不定还能取代这一位背后的那个彪形大汉 若是程伯虎知道自己被人当作了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定然会兴高采烈地下去大比一遭但被祖父和父亲联手拎着耳朵提醒了两个月他再也不敢在公众场合任性妄为。只是警惕地注意四周情况浑然一个称职保镖的架势。 李贤在雍州司马的陪伴下转了一大圈没现什么能让人大吃一惊的猛士却现自己收获了无数好奇的目光遂无可奈何地接受了那司马地建议和人家一起坐到了高台的帘帐后头。按照那个司马苦笑的说法。要是知道大唐储君跑来看热闹。整个演武场非得大乱不说估计伤亡率也会大增----因为人人都会想着好好表现。 毕竟和李绩学过那么多年。李贤自己虽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眼光却毒得很。此时看着下头一对对人或过招或射箭倒是摇头居多。倒不是这些人没本事。而是离高手的距离还相差老远。正当他因此而唉声叹气的时候目光却忽然捕捉到了某个装束大相径庭地人。 这年头官员戴进贤冠寻常百姓则是多戴幞头。就是这里大群健壮汉子装束也多半是以褐色或是灰色地短衫为主年纪也主要集中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然而李贤看到的这人却不同。大约四五十地年纪须已经露出了几许斑白但却精神奕奕红光满面最最引人注目的是红巾抹额葛袍加身在那一片灰褐之中显得异常醒目。 李贤注意到了此人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不管怎么说那一条红巾都实在太显眼了。陪在李贤身边地长史和司马对视一眼同时觉得这人特别眼熟面面相觑了一会雍州司马忽然恍然大悟地轻轻一拍巴掌连忙凑到了李贤身边。 “这一位似乎是监察御史娄师德。” 李贤倒没有去细想一个文官怎么会忽然这般装束出现在这里他只是觉得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左思右想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也就索性把这个问题搁在了一边。然而下一刻他就立刻被对方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 原以为这娄师德不是身负公职来视察一下这里地状况就是和自己一样抱着来看热闹的心理瞧一眼状况谁知道娄师德竟是在报名的地方写上了自己地名字。这一下雍州司马和长史齐齐呆就连李贤身后的程伯虎和薛丁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他是要报名投军?” 那司马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转头看向李贤征求意见。面对这种出人意料的场面李贤默思片刻便笑了起来: 娄御史看上去也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人家既然有心妨看看他的本事!” 见李贤居然不吝评价出“铮铮铁骨”四个字长史司马都觉得这娄师德运气忒好隐隐之中甚至更觉得对方是明知道李贤在此而跑来作秀免不了感到一阵腻味。谁知道娄师德竟是看也不看那边负责遴选的官员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却没有选择对战而是提刀上去耍了一套刀法虽说并不见凌厉精妙却手法极其稳健一套刀法练完毫不气喘。 然而根据先头的诏书此次遴选的乃是猛士按照娄师德这水平要被选为猛士还有些不够格因此那负责应选的官员就有些犯踌躇。然而这娄师德回刀归鞘之后却不曾立即下场而是转身朝着高台拱了拱手。 “我这武艺弓马自然比不上刚刚那些高手。只不过陛下下诏求猛士想必并非只求匹夫之勇。我虽年近五旬却有心投效沙场报国武艺弓马不成这胆气军略却不会输于人还请长史司马代为录名圆我心愿!” 如果李贤现娄师德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么他还不至于有什么感觉但对方武艺寻常却胆气过人他就开始感兴趣了。毕竟大唐如今似乎有一种儒将的传统前有刘仁轨裴行俭谁知道后头会不会多增加一个娄师德? 在他的点头示意下司马连忙示意属下官员录名随即转头询问李贤是否要单独接见。 尽管对这人很有兴趣但李贤一想到自己今天是来看热闹的若是见了娄师德只怕太过于随便遂摇了摇头。等到人家走了他依旧惦记着那红巾抹额的姿态。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在看过录名的材料之后他轻轻念叨了这一句至今不曾忘怀的名言心中对这娄师德生出了几许敬意。四十九岁的年龄作为监察御史虽然不算高官但仕途总归还是坦荡的这娄师德却在举猛士诏的号召下前来投军这种投笔从戎的思想无论在现今还是后世都是时人敬佩赞扬的对象即便人家是为了搏一个更好的前途。 有了这样的体悟他出雍州廨前往东宫的时候心情可谓是极好。他从来都不认为求上进有什么错误从来不认为勃勃野心有什么错误比起那些虚伪不敢坦白心志的伪君子大唐这种踊跃表现自己的气氛无疑是极其对他胃口的。 于是在面对上官仪郝处俊等人的联袂责问的时候他便轻描淡写地把今天看到的情景复述了一遍。果然这一群宰相立刻调转话头对这种投笔从戎的壮举大加赞赏没有一个人质疑娄师德此举是不是有什么政治目的。 尤其是当了的多年安西大都护的裴行俭对娄师德引为同类----在他看来除了被贬谪的人之外文官当得好好的居然肯去参军这种人已经不多了。 眼看成功转换了话题李贤自然很高兴但看着堆积如山的公务他马上就高兴不起来了只能打起精神开始奋战。好容易把这些东西消灭殆尽裴炎又递过来了一份奏折。 虽说先前的举猛士诏不过是含含糊糊没说接下来准备在哪里开战但只要是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大唐在防范西北的大敌。毕竟其他的方向都已经暂时安定了。所以看到这份清楚明白写着《平戎三策》的奏章李贤不禁感慨这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奏折虽说写得洋洋洒洒数千字看上去也颇有见地但在李贤这种看多了官样文章的人读来触动虽有赞赏也有但还不至于真正引为奇文只不过觉得这上书的人确实敢说有点本事。等到裴炎解释上书者只是一个太学生他方才略有些动容。等再看清了署名他更是有一种大笑的冲动。 他道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却原来是魏元忠!他终于记起来之前那个娄师德是何许人物了狄仁杰、魏元忠、娄师德这可不是史书上在武周混得风生水起屹立不倒的三大名相?想到这里他又瞥了一眼裴炎忽然露出了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 和那三个人相比历史上裴炎的运气就糟糕多了。当然现在看来还是这一位最是官运亨通。 第六百三十六章 装病在家听壁角 国家领导人容易么? 李贤从来就认为最高领导人那种位子压力太大而现在当上了代理最高领导人他更货真价实体会到了这个岗位的巨大麻烦。 虽然他那位老爹最喜欢人家称赞英明神武最喜欢东征西讨表示自己的武功盖世但在治理国家方面李治确实差了不少。就拿贞观时期斗米五文钱的低价来看现如今米价时常波动前几年闹过灾荒的时候甚至高达百文一斗现如今也维持在二十文的价格。 当皇帝只需要耍权谋平衡各派?如果真是那样这个皇帝要么只是名义上的皇帝只需要管一个城池否则干脆下台算了。大唐虽说宰相权力大基本事务宰相都解决了但免不了有意见不合需要上头决断这时候若是一个决策失误那么很有可能就要牵累百姓无数。于是当四月初一李贤终于撤去了监国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几乎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他的太上皇老爹和他的皇帝兄长终于一同复出了。当然武后从来都没有隐退过要是没有这位老妈在后头的强力点拨支持估计他早就告病不干了。 太上皇李治出山第一件事就是褒奖娄师德身为文官却勇于投军的胆略因此授予了朝散大夫的官阶虽说职官没升但这已经是极其罕见的升迁了;至于魏元忠的用人、赏罚分明、请开民间养马三条策略则全数被采纳授官秘书省正字此外还让他在中书省实习更可列席朝会。算得上是高官待遇。 这一切目前和李贤没有关系因为他直接递上了告病的折子声称疲累不堪要休养。这种撂挑子的行为虽然被几个宰相埋怨得半死但这太上皇和皇帝都复出了也确实不再需要李贤一个人盯着于是几人心气遂平。上官仪还在御前说了几句“好话最后“休养”在家的李贤竟是在某日迎来了一位专门为他调理身体地太医。 “老上官这家伙真是狡猾!”李贤看到笑眯眯的秦鹤鸣立刻就恶狠狠地埋怨了一声随即才叹道。“还好是派了老秦你过来否则我这病就装不成了!” “谁都知道你在装病还以为能瞒过大家去?”贺兰烟没好气地把削好的水晶梨切成片将其中一大块塞进了李贤嘴中“老上官肯定是提醒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小心眼。至于父皇派了秦大人过来也就是体恤你这个死家伙前一段时间辛苦了!” 李贤三两下把嘴里的梨片吞了下去。转过头诧异地问道:“咦我的贤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你要死了敢情我以前很笨么?”贺兰烟使劲在李贤肩膀上砸了一拳这才想到还有旁人在场随即冷哼一声起身就走。“我去看看小令月她们和八弟你可小心些申若姐如今开始传授她们全副本事。你以后可别阴沟里翻船!” 李贤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蹦了起来。想当初他就是生怕把上官婉儿和阿韦调教成不爱红妆爱武装地彪悍丫头所以才担了师傅这个虚名却死活不肯教真本领。谁知如今屈突申若不但亲自调教这两位还捎带上了他那个妹妹! 至于同在其中的李旦则完全被他忽略了过去不管他那个小弟有什么本事以后一对三的时候都绝对不可能讨到好处。 愤愤然之下他只得气急败坏地抱怨道:“难道这年头贤良淑德的女人就那么没市场非得学着打打杀杀地!” 旁边的秦鹤鸣一直在那边享受着美味的瓜果和点心此刻见李贤居然这么说差点笑得喷了出来。好容易把满嘴的东西咽尽了他这才没好气地反问道:“我说殿下你若是喜欢这崔氏卢氏郑氏有的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你怎么不娶非得娶一群彪悍的女人放在家里?就拿两位小郡主来说难道你准备让她们从小学什么妇德?” “那可不成!”一想到自己地女儿学了那些勾当很可能成为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说话细声细气的闺秀李贤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直截了当摇了摇头“我地女儿一定要比得上人家的男子汉否则压不住丈夫那怎么行!” “这不就结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殿下连这一点都忘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面对秦鹤鸣的伶牙俐齿李贤不禁愕然。这以前没觉得某大夫有这么难缠的怎么现在忽然变了?没等他询问秦鹤鸣就借口去看看大姊头教徒弟溜之大吉把他一个人丢在了空荡荡 中。百无聊赖的他只得伸了个懒腰决定在自家的散心。 虽然从皇子升格为储君但他并没有对宅子做什么大地改造因为这里的规格已经很高了他也很喜欢没必要浪费钱。这宅子虽然大但走得多了也就熟了因此他虽然常常呆脚下却自动认路地遇桥过桥遇廊穿廊看到人的时候就主动闪开动作仿佛训练有素一般迅疾无伦。 这一路逛到了某处他却忽然停住了原因很简单那整个花园中正绽放着各式各样的牡丹一眼看去繁花似锦引人入胜。此时此刻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初小时候在花园中撞上贺兰烟信手采花给她的情景于是便慢悠悠地转了进去。 都说洛阳牡丹甲天下这长安虽说有所不及但李贤家里屈突申若等人都喜欢牡丹因此这家里自然种植了不少。此时他信步园中但见狂蜂浪蝶四处缭绕全都在孜孜不倦地进行采花大业而不远处的花丛中更隐约可见两个人影正勾肩搭背坐在一起。 李贤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思量自己是不是打扰了别人的好事。他家里侍女众多倒没有必定视为自己禁脔的意思再加上大唐风气开放偷个情之类的勾当素来主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他并不以为意。正准备转身走开孰料那边飘过来的却是两个女人的声音。 “小苏你真的准备回家乡去?” “嗯这长安城太大了再说上次还差点连累了焱娘姐我真的……” “咳谁说的分明是我那时候太自大狂妄硬拉了你去才让你受了那么一场惊吓!小苏要我说六郎把你留在这里调养分明是对你有意思你又何必非要躲开?” “可是……可是我总觉得他只是看在爷爷的份上照应我!焱娘姐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他只觉得他很有趣和别的人不一样。” 耳边清楚地听到这说话的声音李贤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李焱娘和苏的倩影然而这话题却让他心里痒痒难以举步离开。相信不管是哪个男人处于他这个境地都会好奇地留在那儿偷听毕竟那两个各具特色的女人讨论的中心是自己。 面对苏毓的迷糊李焱娘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六郎粗看之下既懒且贫确实没什么好的相处时间长了方才能看出好来否则如申若那样的性子又怎会喜欢上她?小苏你年纪小不曾涉过情爱不知道此中滋味。若是你为了一个人而进退失据夜半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那便表示你对他有情。” 对于这种论证李贤忍不住连连点头。想当初他对大姊头那是怕得很甚至有一种见着人绕道走的冲动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进退失据的表现?正琢磨的时候他就听到那一头传来苏毓好奇的声音。 “焱娘姐那你当初刚刚嫁人的时候……” “咳我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若是我不肯嫁找个道观一躲也就成了偏生我那口子从小一直拿我当大姊敬着尉迟家也向来和我家交好我怎么好让两家人难做?两口子没有爱却未必无情这日子还是得过。只不过他命短居然那么早就去了。” 感慨了一回李焱娘也不想再纠缠自己当初的事而是抓住了苏毓的手语重心长地教诲道:“既然有心就去说清楚若是六郎无意那么你也可以死心了这年头一个女人也不必那么下贱难不成没了他就真的活不下去?如果他有意你就不妨好好去争取一下看六郎当初心急火燎地来救你只这份勇气就少有。” 苏毓被李焱娘这**辣的话说得心里慌忍不住就轻轻嘟囓了一句:“那又不是为了救我一个是救咱们俩。” “咳我一个老寡妇何至于六郎亲自出马还不是为了救你?”李焱娘没好气地在苏毓脸上掐了一记但心中却起了几许涟漪但很快那一点遐思便被她扔到了九霄云外。就算要改嫁李贤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况且她也没打算把尉迟夫人的头衔改换成其他。 正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忽然扫见后头的花丛中似有人影顿时心中一动----不会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就在偷听吧? 第六百三十七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道是名师出高徒再加上十几年起床后第一件大事就以李贤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而自己变态的耳朵更有自信。正因为如此即使隔着好几丈远即使人家是窃窃私语他却依旧把李焱娘和苏的耳语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按照屈突申若取笑的说法那一日的英雄救美是他有史以来最英雄的一次。尽管知道大姊头这话醋意十足但自己潜意识中也认为自己那一回表现出了充分的英雄气概。当然他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在那么多毒蛇环伺下最终抵达了终点他在回程的时候脚下都是飘的。 英雄救美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贤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然而就是这么一走神他再往原地看时那边竟是空荡荡地不见一个人影。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却依旧是同样的结果。与此同时他几次上战场训练出来的敏锐终于挥了用场几乎是倏忽间他猛地向旁边一滚也不顾那些牡丹花丛中的枝叶之类的刺人直接躲在花丛中不动了。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一声近在咫尺的惊咦却明显是李焱娘的声音。虽说不知道人家怎么察觉到有人偷听但这当口他却连忙屏息凝气。被人抓个现行不打紧打紧的是李焱娘这性子和屈突申若差不离弄个把柄落在人家手中实在不好对付。 “奇怪了我明明看到有人在这儿的!” 苏毓见李焱娘四处瞧看嘴中还在嘟囓着什么立刻想起刚刚讨论的话题。原本就微红的脸更是涨得通红:“焱娘姐既然知道有人你怎么早不说!这若是被不相干地人听去那到时如何是好?” “什么不相干的人!”李焱娘转头冷哼了一声“要真是不相干的人偷听我早就一支袖箭打过去了。 还会等到现在?六郎那玩意看似精巧还不是申若介绍的老陈家铁匠给打的我那一具手弩性能可比他更出色!要不是瞧着那人影好似是他哼!” 这么说。自己刚刚险些就吃了袖箭?李贤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李焱娘做派简直和大姊头如出一辙。他正盼望这位凶神赶紧走的时候却听见苏毓地一声惊呼。 “你……你是说刚刚你我的话恐怕都被六郎给听去了?” “怕什么就算真是他谅他也没胆子找你求证。不过既然这里没人。多半是我看错了大约不过是一只想偷腥却没偷着的小猫而已!” 李焱娘一边说一边把苏毓往外头推。直到快走出了这条小径她才仿佛不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果然在那边茂密的花丛下头她看到了一截黑色地衣襟差点没偷笑出来。她就说这小子动作不可能这么快。花园虽大但要在她眼皮底下躲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原来倒好。这家伙直接钻花丛里头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是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回去是不是会在脸上被刺出几个大包来!想到这里李焱娘脚下不禁走得更快了至于一心羞恼的苏毓根本没注意这些就算是平时以她的迷糊也不会注意到这种关节。 等到人都走了而且绝对不会杀个回马枪李贤这才从花丛中露出了身影。虽然刚刚那一下着实利落但动作是快了身上的外袍却禁不起这么一下子上好的料子上已经被花枝扎破了一个小洞至于被划拉地缝隙就更不用说了。情知这么一身走出去必定被人看见他索性就走到花园墙边上唿哨了一声一瞬间霍怀恩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笑嘻嘻闪了出来 “刚刚的大好机会殿下就没想着好好偷一回情?” “偷你个头!” 李贤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吩咐对方去找一件衣裳过来等人一走方才苦笑了一声。他可不是自个那位见异思迁地老爹能够在武后眼皮子底下偷上自己的大姨子不论是李焱娘还是苏毓就算他确实有好感那也得堂堂正正地追偷情之类的事他绝对不干! 换好了衣服回到自己的院子把那身被划破的衣裳直截了当塞进了某个箱子里他便施施然地到演武场去看戏。当他看到大姊头大神威把四个小地训得服服贴贴时他终于确定自己这个挂名师傅只怕是时日不长了。 这上官婉儿和阿韦两眼中充满了小星星那种崇拜劲就别提了! 美好的假期始终比想象中的更短李贤仅仅在家中养了三天地“病”就不得不被人请出了山。理由很充 今因为要前往洛阳朝中人手不够也没有因为这种太上皇太上皇后和皇帝的道理于是只能让储君出面勉为其难地总揽全局。 虽说大臣们多半坚持长安作为国都的地位但由于这两年关中收成始终不算最好而洛阳毕竟水路运输方便周边都是产粮区所以对此次东行洛阳的反对声音很小。再加上武后抬出了洛阳适合李治病体调养这一理由别人就更加无话可说了。朝臣要尽忠李弘要尽孝因此从正月传位大典之后开始东幸洛阳就是官员们主要忙碌的事。 而之所以要动用李贤原因只有一个----作为大唐天子禁卫军的羽林军目前人手不够了! 由于李贞的谋逆羽林军不可避免地被清洗掉了一部分人另一部分又由于李贤拍胸脯的许诺被征调到前线序列参与作战更有人高升到了各地的折冲都尉府。各级军官出现大量空缺的同时下层士兵也出现了无数空缺满打满算现如今的左右羽林军竟只剩下一千一百人左右! 假以时日要补全差额自然很容易可在如今这个当口一时半会总不成去拉民夫吧?再说了羽林军中都是北衙禁军属于职业军人而非义务兵役绝不可能不经考核就上岗。 李贤高升去当了储君这左羽林大将军自然不可能再当下去因此李显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走马上任。只不过这位英王殿下对于军务政务都是眼前一片漆黑这坐镇两个字他能做到的惟有一个坐字。所以一看到李贤的到来他可谓是感激涕零不知所云只知道抓着兄长的手就和抓着救命稻草似的。 “居然缺这么多人!” 当详细了解了实情李贤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头一次感到了麻烦重大。一千一百人看似还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那基本上都是程务挺麾下不曾动过的千骑----顺便提一句千骑如今只有八百人也就是说左右羽林军本部在清洗和升迁调动之后只剩下了不到三百。 这东巡洛阳绝不可能轻车简从从李治武后李弘再到嫔妃宫人内侍外加亲王公主大臣皇亲国戚林林总总几千人算是少的了。就这么一千多羽林军平均一个人得护卫四个不止这都是谁护送谁?当然地方州县确实会派出相应人马护送可上一回路上丢东西的经历李贤还记忆犹新天知道是否有盗匪惦记上御驾人马这么一票大买卖? 大唐的盗贼那可不是普通的盗贼和戏文上的江洋大盗没什么两样!李贤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老外婆荣国夫人家里就养着这么一号盗贼的祖宗。只要路上的盗贼有燕三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的水平他就可以预计到这一路上会丢无数东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不是面对这样一个局面如程务挺这样能干的人绝对不会想到拐弯抹角让武后把李贤弄出来解决问题。此时此刻看到这位新任储君一脸的愁眉不展他顿时觉得心中咯噔一下。 难不成李贤也想不出办法? “七弟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够在十天之中变出三五千人来?” 李显一直在旁边走神骤然听见兄长召唤便吃了一惊待听清楚的时候顿时傻了眼:“六哥这就算你能变出人来总不可能轻轻巧巧加入羽林军吧?” 李贤自个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问题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能寄希望于这种奇迹。正在他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有人从后头凑上来在耳朵旁边嘀咕了几句。听着听着他不觉眼睛大亮旋即一下子蹦了起来。 “这倒是一条门路!” 程务挺和李显看到李贤一下子如此兴奋都不禁茫然地去看刚刚出主意的谋士----不是别人正是笑嘻嘻的霍怀恩。李显对于霍怀恩那是存着一千个一万个挖墙脚的意思问题是李贤不肯放霍怀恩也不肯跳槽。至于程务挺虽说对这位出身不良的李贤心腹不怎么感冒可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颇有能耐的人。 可就算再有能耐难道就能凭空变出人马来? 面对别人疑惑的目光霍怀恩却但笑不语。这为人属下的关键时刻就得为上司分忧不是?他这个主意虽说有假公济私的成分但做起来肯定行之有效----当然这种事也就只有李贤去做。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身重要还是才能重要? 对于李贤而言某句名言是最最贴切的那就是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大唐虽然广开科举但对于时下的百姓来说吃饱肚子第一而读书却属于奢侈品因此朝中高官中基本上都来自于显赫的出身。 而李贤自个对于出身高的人并没有任何排斥这纨绔子弟都尚可调教何况不少出身豪门的人确实有本事?与此同时他对于那些出身不高本事却不小的人却同样很赞赏比如说家境破落的盛允文比如说出身绝对不良的霍怀恩又比如自己那几个已经完全可以胜任文书工作的昆仑奴。所以他自认为完全把不拘一格用人才这句话用在了实处。 羽林军的空额一时半会绝对不可能得到弥补既然人员上没有办法自然只能在旁门左道上想法子。因此这一天他带着霍怀恩程务挺却没有叫上卫率的其他人陪着而是只带了五个彪悍的老典卫出现在了雍州廨。 由于前些时候已经应付过李贤的一次突袭因此这一回长了经验上至长史司马下至低级属官人人都在一瞬间的慌乱之后恢复了井然有序。只是人们心中很不明白的一点是这位新任储君怎么老喜欢跑到雍州廨来视察难道因为曾经当过雍州牧的缘故? 程务挺虽说由于上次镇压李贞叛乱有功已经成为了朝廷中的风云人物。看到整个雍州廨上下都围着李贤打转心中不禁更加疑惑了。这羽林军缺人和雍州廨有什么关系? 然而。李贤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他给吓了一跳----“前一阵子雍州廨和长安万年两县同时抓了不少巨盗之类的人物虽说后来放了不少但如今还关了多少人?” 那长史没料到李贤忽然问起这个顿时呆了一呆和司马商量了一会这才拱手答道:“回禀殿下。这之前只有小过地杖责之后便放还回家剩下的一些都是疑为江洋巨盗或是杀人疑凶之类的凶犯一应事由待记录完毕之后就将送大理寺报决。如今雍州廨大牢之中还关着大约三十几人。” 听到有三十几号人李贤便转头瞥了霍怀恩一眼现这家伙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才轻咳一声问道:“那我问你这些人犯中可有个名叫谢扬的?” 李贤特意跑到这里询问起一个人犯长史和司马作为雍州廨如今的最高属官。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日理万机又不是专管治安的哪里能记得住一个囚犯地名字?于是。两人只得匆匆叫来一个属官把李贤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这谢扬倒不是什么巨盗一流之所以被囚是因为年前和某位还未袭爵的小公爷在平康坊争风吃醋打破了人家的头。不料那公府私兵厉害一下子出动了上百人他寡不敌众才被收押。按照这以下犯上殴打贵族地罪名。 不日就要报大理寺了。” 那小吏说得极其详细见李贤听得认真他不禁又想起另外一桩极其重要的事于是又补充道:“此人虽名不见经传但却极其悍勇。由于前些时候雍州廨牢房中人满为患犯人之间时有倾轧他却以力压服了其他人就是如今的三十几人似乎对他也颇为敬畏。” 长史和司马在雍州廨属于高屋建瓴的人物倒还是头一回听说自己这牢房里关有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敢于在长安城这种天子脚下打破权贵子弟的头而且在牢房里头能当上老大这种人居然名不见经传?正当长史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对于事务地关心准备下令那小吏好好去查一下此人的底细李贤却再次咳嗽了一声。 该打听地都打听了得知此人和霍怀恩所说一模一样李贤不觉起了好奇心。此时他便转头对霍怀恩狠狠瞪了一眼:“老霍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个好勇斗狠的表哥也太会闯祸了!” 此话一出长史和司马双双恍然大悟。这谁都知道霍怀恩是李贤座下第一心腹爱将这今天上门十有**是冲着这个谢扬来的。倘若是什么真正的江洋大盗就算储君亲来他们也不敢放人可这只不过是看了某国公的面子方才抓地实际上处于可放可不放之间这余地也就大了。思量片刻那长史看霍怀恩面色尴尬便笑着说话了。 “既然是霍校尉的表哥其实这事情好办。殿下可知道那人打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卢国公地孙子也就是清河长公主之子程若达。只要程家不追究这件事这事情其实也不用上报大理寺。” 李贤原本只听霍怀恩提到这家伙犯了事被关在雍州廨此时听说打的竟然是程家人 忍不住哈哈大笑。这程咬金是勇猛的人程处默也滑程伯虎在打架的时候更是从来都不要帮手这一位被人打破了头就出动私兵上百报仇也真是够丢脸的。 想到这里他便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说:“既然如此我直接去找一趟程老爷子就好!今天这事是我的私人请托和国事政事无关还请各位替我保密。”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场的三个人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往外头说答应得自然爽快。而等到出了雍州廨一直憋足了劲当哑巴的程务挺终于忍不住了:“殿下你这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贤看着程务挺嘿嘿一笑随即伸手向霍怀恩招了招:“老霍你出的主意还不对程将军说明白了?” 霍怀恩示意五个典卫散开便神秘兮兮地问道:“程将军可曾听说过太行狼王的名号?” 这别人不关心外头的盗匪情况程务挺却是一向注意各方面的情况这名号一入耳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霍校尉这谢扬难不成就是太行狼王!” “正是正是!”霍怀恩仿佛很乐意看到程务挺那瞠目结舌的模样脸上笑得更灿烂了“此人虽然年前就收手了但在关中河南一带的盗匪飞贼中仍然名气斐然我也是刚刚得知此人居然在长安而且还因为打了贵人而被扔进了雍州廨大牢谁知竟是程家。他这个狼王虽说能干要扛住程家还是难了一些更何况在长安这种地方!” “难道霍校尉想用这种江洋大盗?”程务挺好歹也是良家出身一听说霍怀恩居然要游说李贤利用这样的危险人物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按照此人之罪杀一百遍都不为过怎可……” “迂腐了不是?”李贤一口打断了程务挺的话勾肩搭背把人拉到了一边又压低了声音“虽说我已经打下去招呼了但这羽林军一时半会空额还补不满要这么去洛阳路上丢了什么东西你这个新出炉的中郎将还要不要干?老霍当初是什么出身难道你不知道他说可以就让人家去试试。这关中河南的盗匪剿过多少回了可还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是能利用这个机会安抚好了到时候也是你一条功劳。” 程务挺起初还不以为然可越往后听越觉得不是滋味待最后说到功劳两个字的时候他顿时悚然动容:“殿下难不成你让我……” “没错这事情各地州县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斥责可就是没效用。若是你能够在圣驾过境的时候保证安全事后我再奏请让你出面安抚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贤见程务挺已经被说动遂在人家肩膀上狠狠拍了两巴掌:“反正此事没多大风险雍州廨的人也不知道这谢扬究竟是什么人物先试试再说。若是真不成到时候再作其他计较!我听说这家伙很少杀人要真是那种人命累累的家伙我哪里敢用!” 说动了程务挺李贤便上马直奔程家。由于重孙的出世原本早就准备回山东老家养老的程咬金呆在程家老宅一下子不肯走了天天就眉开眼笑地逗重孙玩耍那霸占孩子的架势让程伯虎头痛得紧。听说李贤前来老头子歪头一想便乐颠颠地去迎了。 李贤知道程咬金素来不耐烦寒暄来寒暄去那么一套遂开门见山道出了来意顺便把自己的打算也一起说了。结果程咬金在愣了一阵过后忽然使劲一砸桌子满嘴的骂骂咧咧:“没出息的小子打架居然还要动用家里的私兵简直是给我程家丢脸!” 骂完这一句他立刻对李贤拍了胸脯:“这件事我会去办殿下明天就去雍州廨提人就好。 不过这法子还真是好大有当初太宗皇帝之风!想当初太宗皇帝还是秦王那会这样的好汉也是左一个右一个地收用起来还不是得心应手?” 程务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口气道出昔日旧事顿时觉得心惊肉跳。李贤却知道这位老爷子的口无遮拦也是看人的当下遂谢过了。这正想走的时候他却被程咬金一把拦住。 “什么时候老头子我准备登门去看看殿下的千金你可别把我挡在外头。” “哈哈老将军多福多寿你要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阻拦?”话虽这么说看到程咬金笑得那么灿烂李贤心中也自是有数。要打他女儿的主意到时候得看程伯虎那儿子是否争气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不想当官的盗贼不是好盗贼 牢坐得好好的老大当得舒舒服服谁知道一日之间净踢出了门原因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你可以走了! 当日打架的时候打得痛快过后得知打的是程家的小公子谢扬就有些后悔了----这不是后悔不该动手而是后悔下手不曾狠一些让人逃走了前去报信请援兵。zui1u他当然没有那么高的自信能够斗得过程家那样的功臣世家于是坐牢也就认了反正有吃有喝有人供着。所以听闻是他某个做官的表弟作保让程家作结他就犹如丈二和尚根本摸不着头脑。 老子孑然一人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有那么一位有能耐的表弟来着? 看到雍州廨外上好的桐木马车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卫士他就更奇怪了。无奈押送他出来的差役口风死紧他也不想一出牢房没一刻钟又被扔回去只得登上了马车。这一上车他就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顿时愣住了。 “你……他娘的是你这只老狐狸!” 霍怀恩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嘿嘿想不到这么多年狼王你还认得我!” “废话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谢扬一想起当初的几次相遇就恨得牙痒痒的“就算我那时候捞过界你也实在太狠了把我耍得跟猴似的!我想呢我哪里来那么一个显赫的表弟敢情是你!看你又是卫士又是好马又是良车怎么混得人模狗样。跟了什么好主子?” 霍怀恩虽说步步高升但在朝廷嘉奖中他这个名字自然算不得显眼再加上本着为尊者讳的意识即使不少官员都知道他出身不良对他的来历也讳莫如深。所以谢扬并不知道他现如今的处境。 “嘿。还不是托了我那老幺地福跟对了人如今才能吃香的喝辣的?”霍怀恩在官场多年收敛的匪气这时候因为碰到昔日旧交全都抖露了出来。zui1u“我那老幺盛允文你应该见说过如今马上就要从安东都护府调回来出任金吾卫左郎将了到时候可是专门逮你这种角色。” 金吾卫左郎将!谢扬顿时悚然动容脑海中隐隐之中有了一丝线索顺藤摸瓜这么一想他顿时恍然大悟。指着霍怀恩的鼻子惊呼道:“你……你这么个劫道的祖宗居然跟了当今那位储君!” 见霍怀恩但笑不语。他顿时更郁闷了:“这从贼变成官天底下居然有你这么好地运气!嘿听说你那位主儿好伺候得很!等等你这么煞费苦心把我放出来难道说……” “别难道了。 要不是我家那位的面子你以为程家那么容易收手?”霍怀恩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轻轻敲了敲车厢的板壁。“程老爷子向来护短要不是殿下亲自去只怕你一顿板子就七荤八素的。堂堂太行狼王居然挨了官府地板子你这脸面也就不用要了!” “你少说一句会死么!”谢扬当初最讨厌的就是霍怀恩那张不饶人的嘴此刻更是气恼不已“我不就是那天喝醉了酒否则程家再来一百人也拿不住我!” 大话归大话但这世上没人愿意当一辈子的盗匪尤其是看到昔日同行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这不说别的就说当初瓦岗寨那一批人李密是为了图谋天下但其他人还不是想捞个官当当?于是谢扬地心空前热乎了起来一把拽住霍怀恩的手臂就逼问道:“快告诉我你家那位主儿是不是真地看上我了?” “你以为你是国色天香还看上你了!”霍怀恩反讽了一句见对方根本不恼登时知道今天这一趟可谓是顺顺当当遂笑着挤挤眼睛道“你运气好要不是我正好知道你就被关在雍州廨而且我家殿下正好需要你这么个人物谁能知道你这个狼王正在蹲大牢呢!” 谢扬急得恨不得抓耳挠腮最后只得恶狠狠地说:“咳你能不能说重点?” “很简单御驾就要巡幸洛阳羽林军人手不够。zui1u你也知道关中河南一带盗匪多难免被人惦记所以准备凭借你的名声让这一路上太平一些。” 谢扬一下子瞠目结舌然而这对未来的美好期望盖过了其他至于行与不行反正那不在他的考虑之列。在马车上匆匆换了一套衣裳又用匕把脸刮了个干净他便瞅了一眼铜镜看到里头的自己看上去面色苍白没什么凶气他不觉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若是一脸凶相吓到了那位可以给他荣华富贵地贵人那就实在不值得了!然而当他很快见识到那一位的做派之后 后悔自己剃掉了那一丛茂密的胡子----想他堂堂太行会被人看作文弱! 也难怪李贤觉得不可思议这一位霍怀恩口中武艺高强地独行大盗居然是一个白面无须看上去更像是文士的中年人他怎么能不吃惊?不但如此那身材看上去比寻常书生还瘦弱几分和霍怀恩的虎背熊腰怎么也没法比。 “老霍难道是雍州廨虐待囚犯不成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 “殿下他素来好色这身肉都掉在女人肚皮上所以就是这副德性。” 听到这一主一仆的对答谢扬顿时觉得额头青筋毕露这问的人固然太直接可这答的家伙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然而想到面前那位是堂堂的大唐储君这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需要从地面仰视山顶的人物他只好默不作声。 “起来吧只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我这里没那么多死规矩老霍也从来不跪来跪去的!” 李贤话音刚落见底下的谢扬爽快地站起身来便好奇地仔细瞅了瞅这才现人瘦归瘦但确实结实得很。虽说有心试一试本事但想到霍怀恩刚刚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该说的老霍应该都对你说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和程务挺一起在前队晃悠一下顺便针对你自己的认识指出防戍工作上的漏洞。当然如果你能让那些盗贼远离此次巡幸的队伍那就更好了因为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围剿盗匪的活动这次是动真格的。” 李贤说动真格霍怀恩可以表示怀疑因为他那一天清清楚楚地听到李贤对程务挺说过安抚但初来乍到的谢扬就不得不相信了。他这个太行狼王的声名很好听但那仅仅是在黑道上白道上谁都想拿着他的脑袋去请功劳。要是这一次在雍州廨身份暴露可以想见他的脑袋早就丢了。 要是有活路谁肯当盗匪? 虽说他是独行大盗和同道之间也常常有黑吃黑的时候但这种时候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意思毕竟还有几个颇为相得的同好。于是本着投靠就要建功的意识他主动提出趁着还没出前在关中河南一带转一圈毕竟他已经歇业有些时候说不得某些同道都已经不认识他了。 李贤很满意说不出的满意。这要是乱世只要是个人才哪怕是盗贼也会挑三拣四要投什么明主但在如今这种太平盛世只有一个朝廷的情况下大义名份什么都挡不住。 虽说李贤没有过分放低身段但在谢扬看来这已经算是完全没架子因此对霍怀恩的引荐之恩可谓是感激得无与伦比等到李贤基本上答应了他的一揽子要求他强耐心头狂喜退出来的时候恨不得抱着霍怀恩亲上一口。 “老霍这回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嘿想不到我狼王也有达的那一天!” 霍怀恩早就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表情。谁不想出人头地谁不想光明正大更何况是当官?于是他嘿嘿笑了一声旋即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殿下这人好相处得很只有一条不许欺瞒否则他翻脸的时候也是不认人的。还有你这个狼王对外头说说没关系在这里最好收起否则若是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了你这个官也当不成!” “放心殿下的忌讳我必定不会犯。至于那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纵横关中河南那么久谁知道我的真名?”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霍怀恩带着这位新同僚老朋友去换衣服李贤则同样换上衣服往宫中赶。此时不比往日他当初收留霍怀恩没什么要紧但这当口若是给人知道他收留了一个江洋大盗在家里还封了官当那就是大大不妥了。这既然是大公无私那么就需要大公无私地向上头表露出来免得到时谁心里留下芥蒂。 李治这一关过得很顺利他如今是撒手掌柜当得舒服横竖不过是一套官服的门面又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武将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了;李弘对于羽林军的困境心知肚明更不会对这种事指手画脚;倒是武后耳提面命了一番待听说之后程务挺可以用此人安抚关中河南的匪患她这才欣然应允。 程务挺是她新提拔的心腹若能把此人提拔起来别说让一个盗贼当官就是十个她也不在乎。在用人的方面武后的胆子远远比李贤想象的大得多。 第六百四十章 从长安到洛阳,旧的终结新的开端 浩荡荡的御驾人马终于启程了。 李贤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迁徙第几次折腾他只知道像他的至尊老爹那样摇摆不定的人从古至今都是罕见的。 武后清楚明白地表现了自己对洛阳的偏好而李治却偏不说不喜欢太极宫吧长安已经新建了大明宫住得好好的;说喜欢洛阳吧没事情还是喜欢往回走。 要知道御驾起行可不比其他光是路上州县的迎来送往以及一应随从的食宿就是天文数字这还不包括前后打点的费用。这劳民伤财的勾当他委婉劝过好几回可一直都没有效用。好在这一回他终于从李治那里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此次前往洛阳少说也得住个三年两载的决不会轻易再回长安。 当然长安作为大唐国都的地位仍旧在所以仍然需要安排宰相留守。由于李弘李贤这么一对兄弟没留下任何一个因此谁都知道这年头留守宰相相当于放逐政事堂自然谁都不乐意最后满心不耐烦的李贤甚至没好气地建议他们抓阄决定。 结果还是李治和武后各指定了一名宰相留守。李上皇指定的是裴行俭因为这是自己亲自找回来的但经验不够正好借着留守的机会镀镀金;武后指定的是李敬玄一来因为李敬玄曾经是许敬宗举荐的人二来则因为李敬玄资格老关键时刻能压住裴行俭。 两夫妻在这种问题上还要斗一下心眼李贤自然感到无可奈何同时也替自己的皇帝兄长感到可怜。虽说李弘身体有所好转重新临朝。但基本上就是处理政事堂节余的鸡毛蒜皮军国大事还是得报上去亲断。他心中甚至觉得这种皇帝还不如不当只可惜这任命连推都推不掉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其倒霉的事。 长安到洛阳不过数百里地然而因为一个是京都。一个是东都两边地大道时常有贵人走原本就铺得平坦结实。而因为李治登基之后三天两头往洛阳跑这路就修得更频繁了。此时李贤舒舒服服躺在马车里头逗两个女儿玩耍。就一点都没感觉到车子的震动。 当然这也是因为马车的某些部位上装了一些减震的土制弹簧。 马车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虽说李贤心中十万分愿意怀香拥玉享一路艳福奈何这路上碍眼的人太多他只得放着屈突申若她们占着后头的三辆马车自己则是和某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此时。见那个大男人还在呆他不禁重重咳嗽了一声。 “敬业。这一路上你都呆过几回了?虽说夺情确实有违孝道可你总不能一天到晚沉在这种情绪里头。” 和李贤同车地人正是李敬业。按照道理李绩病故他这个长孙也需要服孝三年可李治一声令下。这有史以来最古怪的夺情就出现了。毕竟李敬业不是高官也不是地方上不可或缺的人物。这年纪更是绝对没有夺情的道理。可事情就偏偏生了群臣有心说话但觉得最近样样事情流露出古怪也就干脆再次保持了沉默----反正也不差这么一次。 李敬业见眼前一张粉嫩嫩地脸登时就是一惊旋即方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他的妻子刚刚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放在平常是最大的好消息但在痛失祖父的时候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见李贤欢欣的眼神下头仿佛隐藏着什么黑漆漆的东西他便叹了一口气。 “爷爷究竟还是没看错你你在伤心地时候比谁都伤心过后却比谁都恢复得快。” “那是因为我明白就算再伤心再悲痛师傅也回不来了!”李贤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但紧跟着便抱着两个女儿嘿嘿一笑“师傅临去都那么豁达我又何必老是顶着一个悲痛地脸给人看?人总是要过日子的师傅不在我就要过得更好他在天之灵才会更高兴!” “这还真是标准的李六郎式回答!” 李敬业苦笑一声那种郁结在眉头之间的凄苦终于消散了几分要完全消散自然还有待时日。随手抱起一个孩子逗弄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一个之前没想到的情况:“这你得了双胞胎女儿我和伯虎都是儿子?怎么这么巧正好就是两对?” “程老爷子也打这个主意呢我家那几口子也都提起过!”李贤懒洋洋地一笑旋即眯缝起了眼睛“要我说这将来得看几个孩子地缘分要真的不错我们大家就是亲家。要是我这两个宝贝女儿看不上你们两家的小子那就怪不得我了!就是和程老爷子我也是这么说地!” “你还真敢说 敬业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骤然间经历这么大的然还一点没变真真是出乎人意料。” “怎么当上储君就必定要收敛说话就必定要谨慎仔细?呸我偏不这储君又不是我自己要当的谁爱弹劾劝谏随他们高兴!” 见李贤一句话吐出之后继续逗两个女儿取乐李敬业又叹了一口气----自从李绩去世他成了李家的当家人之后叹气就越来越多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想不想李贤到时候顺理成章跨出那最后一步。到那个时候倘若这桩婚事能成功自己的儿子岂非就是尚主了?而且他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和李贤说话? 和曾经几次的风吹草动相比走了三天都是风平浪静别说值钱的东西就连宫人的针头线脑也没有丢过一个。对于这种安全保卫工作李治很满意武后更满意这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两人便召见程务挺奖了一番。 饶是程务挺往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通褒奖下来也是面色微红背上更是觉得一片燥热。他这羽林军千骑确实指挥得好但此次的功劳实际上都属于某人挖掘出来的那个人才若不是招展的旗帜上头多了某些印记若不是那个一身官服走在队伍最前列的人过于耀眼这一路上哪得如此太平? 无论李贤还是霍怀恩抑或是谢扬都已经认可此次功劳全归程务挺因此即便心中不是滋味程务挺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这样的高度赞扬顺便领回了自己的赏赐----锦袍一件金带一条外加御制进贤冠一顶。 这都不是能够分给别人的东西因此他拿回去的时候更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程务挺突如其来的拜访让李贤吃了一惊听明白人家的说法后他更是觉得这看上去沉稳的家伙可爱得紧。这当官的侵吞别人的功劳司空见惯像程务挺这样的着实少见可以说几乎绝迹了。于是他立刻就把谢扬和霍怀恩叫了过来而那两人一听说程务挺居然为了这事耿耿于怀都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要说不感念那绝对是假的。 不消一会儿李贤就看到那三人开始称兄道弟这一高兴难免露出了自得的表情。结果这表情给程伯虎和薛丁山看到了少不得双双在那里指指点点无非是说某人又被忽悠糊弄云云。至于不远处窥见这一幕的屈突申若等众女也同样是嘻嘻哈哈。 这是第几个已经数不清了反正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已经没什么好惊奇了! 路上的几天李贤过得清闲而逍遥毕竟长安城有两个留守的宰相洛阳城有上官仪带着裴炎郝处俊三个宰相又有一个精通笔头子的刘祎之随行咨议基本上没他什么事。最后整个数千人的队伍以十二天没丢一件东西的光辉成绩抵达洛阳城羽林军从上至下全体褒奖一次额外赏赐了不少东西这谢扬便正式补进了羽林军直接归程务挺统管。 昔日赫赫有名的太行巨盗就这么混进了羽林军。 虽说洛阳修文坊的宅子一直有人管有人打扫有人修缮可因为很久不曾住人要打理成最佳状态少不得需要一定时间。但仅仅在抵达洛阳之后的第二天李贤就接见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刘仁愿。 刘仁愿是什么人?最初的熊津都督府都督东征高句丽之战的新罗方面军总协调人之后戴罪立功镇守百济。然而在这一天见到李贤的时候昔日那位声音洪亮人也硬朗的将军现在看上去却是白斑斑一片老相瘦削的身材罩着宽大的便服愈显出了憔悴。就是昔日跟着他前往海东的那几个亲兵也是一脸的垂头丧气。 而这一位说话亦是开门见山:“殿下我如今已经削职为民他们跟随我风里来雨里去出生入死过无数回我却没法给他们谋些什么只能求殿下看在昔日那些情分上帮忙安置了。” 这话说得灰心李贤听着更不是滋味。要说大唐的奖惩制度也确实很严格这打了胜仗固然升官快但一旦有错那贬斥也绝对凌厉到底。想当初程咬金一次葱山道大战败北就一下子成了庶民那还是太宗凌烟阁功臣就不用说刘仁愿只是区区功臣之后了。 他奇怪的只是明明是戴罪立功怎么就忽然削职为民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母子需要随时联络感情 阳宫的规模既比不上大明宫也比不上太极宫但胜水系繁多便于赏玩所以甫临此地又是春季大好时节李治便常常泛舟游玩还不时稍带上几个儿女。至于武后对这些玩乐的事情素来不怎么上心却也不好扫兴但每每看到儿女齐全心中自也荡漾着一股温馨的意味。 洛阳是武后最喜爱的地方。虽说大明宫也很合她的心意但问题是大明宫在长安她却总觉得呆在长安的感觉很压抑仿佛所有文武官员都在准备挑她的毛病。所以此次东行固然是丈夫李治的主意她也在一边吹了不少风。 遥想当初封后不久她和李治一起回并州祭祖然后在洛阳住了一阵子的那段时光竟是仿若昨日几乎很难想象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如今重临故地的时候她已经韶华不再而且居然已经是太上皇后了。 名号的区别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她对朝廷的掌控能力。多年的沉浮生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诫她如果没有实质性的影响力什么尊荣都只是一场空。就在此次来长安之前李治后宫最后一位妃嫔徐颖也因病去世从此之后这曾经粉黛三千的后宫货真价实只有她一个人了。 丈夫是太上皇长子是皇帝次子是储君按照常理她应该觉得位置稳若泰山可她就是觉得这远远不够。时时刻刻萦绕在脑海的危机意识是她得以多年屹立不倒的最大倚靠如今自然也不例外。 “咦?” 武后被身后的一声惊咦惊醒随即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一惊一乍地?” 阿芊沉默片刻。方才嗫嚅道:“奴婢瞧见……瞧见有一根白。” 她本以为武后会皱眉恼怒谁知坐在妆台前的武后却晒然笑道:“贤儿当初那两句诗说的好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如雪。我如今都已经一把年纪称太上皇后了一根白有什么了不得?” 阿芊正想回答却不料斜里忽然撞出来一个声音:“哪里有白。看我为母后拔了!” 武后愕然回头见李贤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闪出来顿时露出了笑容。 还不等她开口问什么却只见李贤把阿芊挤到了旁边。竟是装模作样地找起了白最后却摇头晃脑地说:“看母后果然是太过操劳连白头都急出来了!” 他随手拉过一个锦凳在武后旁边坐下然后笑眯眯地说:“母后可曾听说过葛洪在《抱朴子》中有云。芝麻能除一切痛疾使身面光泽。白返黑齿落重生。这制法也很简单。” 他目视阿芊口若悬河地报说:“芝麻三斗蒸熟后晒干用水淘去沫再蒸再晒。如此反复九次。去皮后炒香捣三百次打成粉末用白蜜或枣膏调和。制成小丸。每日晨服一次每次用温酒送服一丸。忌食毒鱼、狗肉、生菜。服至百日能除一切痼疾一年身面光泽不饥二年白返黑三年齿落更生四年水火不能害五年行及奔马久服长生。” 他这话一说完立马招来了武后的嘲讽:“还道是你真的记得抱朴子人家分明是说一日三丸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一丸?还有那三百次的道理从何而来?” 李贤没想到武后记得如此清楚却也不怵轻轻挠了挠脑袋便笑呵呵地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到了书里地东西便打了折扣否则若是人人长生又何来的丹家?这芝麻最是利肾润母后既然辛苦这补一补也是应该的。” 话说到这里阿芊忍不住噗哧一笑见母子俩同时转头看她她便笑盈盈地屈膝一礼:“奴婢只是觉得殿下实在过于小气陛下是什么身份居然也学那些小家小户的用芝麻补身子。” 李贤对此却不以为然:“咳合适方才是最好地我可不像某些冤大头不求最好但求最贵要当败家子也不是这么当的!” 自己儿子的脾气武后自忖没人比她更了解当下不禁莞尔:“谁都知道你就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一条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穷鬼谁能想到你是个大财主?”挥挥手示意阿芊暂且退下她这才不无戏谑地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么忽然进宫来总归不是为了这么一条方子吧?” “我来看望一下母后不行么?”李贤涎着脸答了一句现武后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得嘿嘿笑了一声“ 母后也。昨儿个刘仁愿到我那里去了一趟我只是;老刘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刘仁愿武后那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她并不是一个大肚量的人但素来却牢记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必定制人无法翻身。由于李义府地缘故无论是刘仁轨还是刘仁愿都不是她喜欢的人老刘头如今正如日中天她不好表现得太过可刘仁愿这条落水狗不打更待何时? 她早就知道刘仁愿去找过李贤此时听李贤明白无误兜出来便冷冷问道:“怎么他想求你保他?” 李贤当然知道老妈和刘仁愿不对盘可这事情与其拐弯抹角打听求情还不如撞这个木钟来得实在因此他丝毫没被那冷冽地口气给吓倒:“他当初那几个亲兵是我让给他的如今他落魄了求着我把人暂且接收过去我只是没想到他被贬为民。这功过相抵他不至于如此倒霉吧?” “朝廷有法度什么落魄!”武后没好气地在李贤头上拍了一巴掌本待开口让其死心但寻思片刻却又觉得应该敲打两句。 “你如今不是亲王了这做事情也应该多思量思量别为了一点昔日旧情就乱了方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刻意施恩笼络人心。这刘仁愿先是力主海东调防失了公心;大军征东时他居中联络却又使得新罗失期;镇守百济也没什么大建树;如此何来功过相抵?他这个右威卫将军若是还留着这用人之明四个字就不用提了!” 虽说武后口口声声都是大道理但李贤不是傻瓜怎会被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给骗了?只不过和自己这位老妈打擂台讲究一个点到为止绝不能不依不饶因此他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搁下了。毕竟武后刚刚提醒的第一条还有一定地价值。 说到底就是他还没适应这么一个新鲜的职位。 事情没办成却不能顶着一张懊丧的脸所以接下来他少不得再闲话了一些其它----母子之间地感情怎么来的不就是在小事上多多联络感情么?这皇家规矩大原本就容易造成生疏若是自己再不努力那就是母子也是空的。最后变戏法似的送了一盒糕和核桃酥之后他方才起身离开了大仪殿。 这时候阿芊方才闪了出来现案桌上果然多了两盒东西便笑了起来:“这殿下还真有意思宫里头要什么没有还巴巴地送来这些。” “他就是这个卖弄的性子不过这是他家那几口子自己做的也算是一片心意。” 说得轻描淡写武后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意动。她虽说不是寻常母亲但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贴心一些所以只是一些变着花样的小物事次数多了也就不寻常了。拿过一个盒子随手取了一块核桃酥吃了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不消说这肯定是贺兰烟的手艺太甜了! 当然儿子的爱心点心并没有让武后忘记自己的职责这没多久就坐上案桌开始察看刘仁愿的安置事宜很快就把原本的十日变成了五日----原本还想把人流放姚州的看在李贤的面子上暂时也就算了等他日趁李贤不备再办更好。这刘仁愿留在洛阳久了难免会和李贤见面的次数更多还是早点打人回乡免得麻烦。 出了洛阳宫的李贤并不知道自己去探望了一次老妈免去了刘仁愿流放之灾却也让人家不得不卷铺盖回乡。当然就算他知道了也会觉得这一趟走得值得。 和长安安定坊的宅第相比他在洛阳修文坊的这座宅子无疑更便利更庞大过了天津桥的第二个坊就是自己家整个坊别无第二户这黄金地段再加上规制可谓是独一无二。正因为如此洛阳宫内的东宫虽好他却依旧没打算住进去。 对此上官仪等宰相没有花费时间精力再劝。 毕竟宰相的时间不可能全部花费在这样没必要的打擂台上。 站在宽阔的天街上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了出来----不得不说洛阳的空气似乎也比长安更轻灵些没有那种沉滞的气氛。话说回来他是否应该在家里修一个漂亮的园子也好为他日的《洛阳名园记》留下一个典范? 这太平盛世上头又有那么多高的人他享受一下生活总归没人有意见吧? 第六百四十二章 悠闲的春日时光终究过去了 中河南的匪患虽然不曾全部解决但已经比当初最猖停了很多。zui1u书院 吐蕃没有求到公主因此而屡屡蠢蠢欲动但由于一道举猛士诏西北集结了大唐众多精英再加上有名将兼名相刘仁轨坐镇基本上也就处于小打小闹的地步不曾闹成大边患。 东边的薛仁贵这个安东大都护当得有声有色昔日的白袍小将在民政上头也颇有两把刷子这不但把高句丽故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有不少人家给他供了牌位建了祠堂至于被打怕的新罗则龟缩不敢出就连百济王也不敢私底下动什么歪脑筋。 长安城李敬玄裴行俭共同掌握朝廷人事升降等等安排虽说表面看似融洽无间但背地里却纷争不断帝后的分歧在他们两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总的来说一切还是和谐的所以基本上还算风平浪静。 洛阳城中就更死水无波了。李治+武后+李弘+政事堂诸宰相……当然还得加上一个和稀泥的李贤。 虽然几套班子的磨合还有问题虽然常常也有政见上的分歧虽然在朝堂上也会爆出剧烈的争吵但仗打得少了支出少了原本干涸的府库渐渐充盈了朝官们脸上的笑容也就灿烂了李贤偷懒的日子也就更多了。 春去秋来冬天过了又是春天转眼间在洛阳的日子就过了一年。这一年中四海升平没传来什么太糟糕的讯息朝臣们也个个身体健康再没传出过某某高官病危的消息这也愈让李治感到来洛阳是个好选择。而经历了太多死人事件的李贤也不得不承认洛阳似乎是个善地。 唯一不幸的是夏天的时候洛水泛滥过一次南北两侧的民居都遭了一回殃。好在洛阳宫安然无恙----这年头别看皇宫高墙大院被水淹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想当初薛仁贵在李治这一朝立的头一个功劳就是在大水地时候在皇宫门前大呼算是变相救了李治一回。zui1u书院 两个女儿都已经一岁了。略微能看出一点样子。由于是双胞胎无论怎么看都几乎一模一样因此李贤常常抱出去给人认基本上没几个能认准的唯有程咬金年纪一大把却一认一个准。用老头子的话来说。到时候既然要重孙追重孙媳妇这自然不能认错人。 这一天。李贤家里聚了一大帮夫妻。而且大多数手里都抱着一个孩子。去年仿佛是孩子的集体降生日除了李贤李敬业和程伯虎周晓薛丁山也纷纷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刚刚娶妻地姚元之也在前两天得了妻子怀孕的喜讯。然而仿佛是在印证李贤那句话。这么多人中只有李贤是一对双胞胎千金其余人全都是大胖小子。 而且。当阿箩喜滋滋地和李贤抱着女儿出来的时候一帮刚刚还在哭闹的男孩子们竟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仿佛是冥冥之中得到了某种谕示似的。 程伯虎当即大呼小叫了起来:“不是吧难道六郎那两个闺女这么小就能管住这帮臭小子了?” 对于这种状况李焱娘笑得前仰后合:“有其父必有其女看来你们地小子们有克星了!” 想到将来自己的儿子们被两个小丫头指挥得团团转地情形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周晓同时想到了自己地悲惨遭遇。想当初他们可不是被李贤支使得连方向都找不到?都说性格能够遗传看看如今小小年纪就“不同凡响”的太平公主李令月足可见李贤的女儿很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于是谈笑风生中除了李贤之外几位父亲的脸上便带了几分凄苦李敬业更在琢磨今后是否要断绝儿子和李贤那两个宝贝女儿的往来。zui1u书院而已经高了小半个头地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则兴高采烈地围在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身边追问着什么骑马什么射箭什么剑术反倒是已经十三岁的李旦安安静静地坐在李贤身边手中捧着一本不合时宜的诗集。 武后四子一女如今李弘李贤都已经成年李显虽说今年便要加冠大婚但性格依旧如往日那般贪玩不喜拘束李令月小小年纪就开始舞刀弄棒唯一真正喜欢读书地其实只有一个李旦----李贤如今已经不用剽窃诗文度日了可东宫不但是政务处理机构同时也是文学机构他不得不勉为其难和大批文藻出众的文官一起编纂评点某些典籍其实根本不喜欢那些故纸堆。 所以这时候李贤看见李旦在阳光下沉静地看着那诗集心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奇妙的思绪。只要能够这样继续下去正可谓 其所。李弘不会那么短命;李显不用收束性子接任不用离开自己最喜爱的书房去当担惊受怕的傀儡;李令月亦不会羡慕自己母亲的风光梦想做女皇;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去吟什么黄台瓜辞。 哪怕是为了维持现在这种美好的生活这种悠闲的情调他都非常有必要当好那个和稀泥的角色至于以后……谁人能断定以后呢?他从来都不是圣人反正只需维护自己的爱人孩子自己的兄弟姊妹和朋友周全其他的关他屁事! 因为他的老爹老妈似乎不用他过分操心。 午后的春日阳光点点滴滴洒落在花园中各式各样的牡丹芍药争相绽放葱翠的绿中点缀着无数红的粉的紫的黄的多姿多彩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花香无数蜜蜂彩蝶在花间飞舞间或甚至有小东西把那些妩媚少*妇髻上的珠翠当作了花朵儿萦绕不休。 尽管都不再是昔日年轻的模样尽管没有人脂抹粉但每一个女人都流露出成熟的风韵风情每一个女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让她们身边的男人看得目光沉醉。数十把藤椅围成一个莫大的***地上铺着柔软的苇席几个已经会爬的孩子正在地上手足并用爬得欢腾时不时还会出咿呀咿呀的哭声或是咯吱咯吱的笑声。 李贤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大藤椅上尽情享受着日光浴的照耀。虽说这不是什么海滨沙滩但相比炙热的阳光他更喜欢这种暖洋洋的慵懒感觉因为这让他理所当然地更偷懒。就比如说今天原本应该去参加政事堂联席会议但他借口女儿今天是一岁零一个月庆生的大日子于是“顺理成章”地请了假。 他当然不会知道一向脾气好的老上官今天在皇帝李弘面前大光其火至于其他人也纷纷要求对他采取某种措施。 对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他来说如何过好今天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仿佛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他的惫懒一个冒冒失失的人打破了这花园中的闲适气氛。那是一个看上去消瘦颀长三十出头的年轻人面色中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苍白脚下步子也有几分虚浮。在他冲进来之后后头又追进来两个侍女直到看见李贤打手势她们俩方才退出。 “我说大舅子今天怎么有空上我这里逛逛?” 来人正是许嫣的兄长许敬宗唯一的孙子许彦伯。见李贤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疾步冲上前去一丝不芶地施礼道:“殿下祖父今早用过早饭之后忽然昏迷了过去我……” 李贤一下子从躺椅上蹦了起来一口打断了许彦伯的话:“你请过太医没有?” 得到肯定的答复见许嫣的面色一瞬间苍白无比他沉吟片刻便吩咐道:“这样我和阿嫣一起去一趟许宅若是不好就直接去请秦鹤鸣和崔元昌来。这太医署如今名声虽大真正能够称得上国手的也就这么两个!” 李贤和许嫣这么一走刚刚那种和谐悠闲的气氛自然无影无踪。李敬业想到了去世的李绩;程伯虎想到了看上去硬朗却一天天老去的程咬金;薛丁山担心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屈突申若想起了少有音信的屈突仲翔;贺兰烟想起了弟弟贺兰敏之……总而言之这许彦伯一来竟是勾起了无数人的愁绪思量。 李焱娘也叹了一口气。李绩和许敬宗虽说在才能资历人望上并不处于同一数量级但从待遇上却是基本同级的。如果他再出点什么意外李贤决不会乐见其成----那小子的性格她了解得很对他好的就是朋友算计他的就是敌人所以李义府和许敬宗这两位截然不同。再加上又娶了许敬宗的孙女这老家伙死了他绝对不会高兴就是了。 只不过人走茶凉这许敬宗若真的死了只怕事情又要来了。难道这悠闲的春天从今天开始就结束了? 苇席上的几个孩子依旧爬得欢快李晨和李夕甚至在爬行途中把其他人蹬在了一边。另一头大了几个月的李嘉则根本不理会逗弄他的阿韦和上官婉儿正在聚精会神地仰头看着自己的养母贺兰烟一只手正在抓着那柔软的胸脯浑然一副小色狼的派头。 第六百四十三章 知女莫若母 死不如赖活着。zui1u书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之所以有这种警句无非是因为人的怕死。坐拥八荒**之秦皇汉武尚且难免信赖方术就不用说寻常小民了。只不过寻常小民没能耐追求长生只能在生老病死之间挣扎。而居于金字塔上层的权贵们虽说比不上皇帝但对于生死的执著仍然相当可怕。 相比对生死异常豁达的李绩许敬宗就异常怕死。倘若要他许愿他大概会愿意放弃这些年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无数家财只要能换取自己再活十年。然而在李贤和许嫣的注视下这一位往日话头异常多的老头此时此刻却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秦鹤鸣和崔元昌都来了。即使不看李贤的面子也要看在许敬宗如今官居一品朝廷第一人的面子即使这个第一人也只是名誉上的。两人轮流把脉私底下又商量了很久最后才对这许家的长孙和孙女孙女婿开门见山道出了实情。 “油尽灯枯就算勉强醒转来大约也很难再离开病榻若是三日之内能醒转尚有希望否则……” “否则”之后的话就是不说在场三人也自会知晓。 对于这个祖父许彦伯和许嫣可以说都是情绪复杂。他们的父亲是被许敬宗硬生生赶到岭南去的好容易放回来没多久就病故了;许彦伯自己也因为一丁点小事被流放了出去许嫣和妹妹最初更是不受待见只是许敬宗换取高额聘礼的工具。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许敬宗对两人的态度都大大改善总算维系了祖孙之间的亲情。 李贤没有叹气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叹气于事无补。在不知道许敬宗这一昏迷是否能醒来的状况下他不得不认为妥善处理好之后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许敬宗没有李绩的人望没有李家兴旺达地人口和帮衬。zui1u书院这一去之后若是只靠许彦伯一个人几乎可以想见许家的迅败落。 可怜的许老头你这一生忙忙碌碌搂财其实何必呢?财富这东西就应该及时享受反正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李贤把许嫣留在了许家。自己则立刻进宫然而李治和李弘都见着了他却没有找到最想见的武后。据李治说就在他进宫前不多久。有人传信给武后结果她匆匆就出去了。 虽说如今眼疾已经有所好转。但不知道是完成了最大的心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还是舒心地日子对人腐蚀性太大总而言之李治如今的反应比以前慢了很多。在儿子气急败坏的追问下他歪头思量许久这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我看那信使似乎像是你外婆家的人。你母后应该是去积德坊了。” 李贤猛然间感到头皮一炸莫不成老外婆也出什么状况了? 这一点让他一下子陷入了深深地不安之中。连忙谢过自己的老爹转身拔腿就走。他前脚刚刚走出大殿李治便露出了惘然地神情似叹息似感慨最后终于还是吐出了一句话:“这孩子重情重义果然像我!” 李贤走得快压根没听见这句很快消失在空中地话即使他听见也绝对会不以为然然而他既然没听见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出了洛阳宫打马直奔积德坊到了地头他几乎连说话的空都没有就径直往里头冲虽然沿途有无数仆役但愣是没有一个敢拦的。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杨氏居住的那座小院的时候却被一左一右一男一女拦了个正着。 “殿下您现在不能进去!” “对不住了荣国夫人有言在先今儿个就算豁出命我也不敢放殿下你进去!” 女地是阿芊男的是燕三虽说这两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但脸上那副执拗劲却不容置疑。zui1u书院因此李贤虽说满心焦躁但还是只得怏怏地在外头等候。昔日韩国夫人去世的时候他和她没多大感情与其说悲戚姨娘不如说是替贺兰烟难过可现如今老外婆却不同。感情是一回事敬佩是一回事但忌惮也是一回事。 那可是武后地母亲一等一心狠手辣的角色!他实在无法确定这老外婆要对武后说些什么说心中不慌那就是假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李绩的例子就可以看出这完全是屁话他那老外婆虽说是女流但谁知道会不会在大限将至的时候说出点了不得的东西! 老外婆知道的东西那可远远比他老妈更多! 只不过面前横着两尊大门神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阿芊就不说了这一位虽说挡着但一直在和他打眼色 神中间流露出无数关切;至于燕三则是在东张西望有人趁着这工夫偷鸡摸狗上去偷听。 正当他等得极度不耐烦时院子中忽然有了动静紧跟着他就看到自己的老妈脸色阴沉地走出来那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刚掉过眼泪。虽说这种极度感情化的表情他很少看到但这时节也来不及有什么其它想法因此他连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武后看见了李贤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你怎么来了?” 虽说心中还揣着许老头昏迷的消息但这当口李贤不好再撂出一个坏消息遂解释说是入宫的时候从老爹那里听到的风声。这话原本是极其妥当的谁知道武后刚刚阴转多云的脸色忽然再度转成了阴天而且是暴风雨前乌云密布的阴天。这时候就算李贤再迟钝也能想象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绝非仅仅是老外婆光景不好那么简单。 “你父皇早上对你五哥说要复长孙无忌赵国公爵位陪葬昭陵。” 李贤闻言登时愣住了他和长孙无忌这位舅公从来没有正式照过面更提不上什么感情倒是和长孙延前后有过一段恩怨。当然这都是老早的事情了他早就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老妈如此耿耿于怀。不过细细一想当初长孙无忌等人为了废王立武之事也不知道在正式场合揭过武后多少疮疤这女人原本就记仇何况他老妈从来不是什么大肚量。 “母后这父皇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这当口人老了想到了昔日长孙无忌好的时候也就忘了人家专权的时候毕竟总归是母家不是?”对于劝解的勾当他如今已经是娴熟至极因此又笑嘻嘻地补充说“再说了这长孙家如今统共就没剩几个人了就算有赵国公爵位又怎么样?洛阳的国公难道还不够扎堆?” “就你嘴贫!”尽管因为李治的举动而感到一阵心寒但被李贤两句笑语一激武后免不了嗔怒了一句旋即想到刚刚杨氏说的话。 “媚娘我这年纪只要一病几时去都是说不准的事以后也就帮不上你什么了。武家其他人没什么大才干昔日那六个人也只剩下了一个许敬宗指不定哪一天也要去的。如今那些人你用得虽然得心应手可终究是隔了一层。要我说儿子是自己生的你不信他们还能信别人?弘儿已经是皇帝显儿贪玩旦儿还小但贤儿却还是牢靠的。 重情重义对于皇家人来说是最难得的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至少可以少操心一些。” 对于母亲杨氏的话武后几乎是言听计从而且杨氏所说差不多也就是她内心所想因此这时候愈觉得母亲的话一点不错。她素来就是玲珑心肝情知李贤若是没事不会忽然跑到洛阳宫找人遂板着脸又逼问了两句待李贤犹豫着说许敬宗也有些不好她刚刚好起来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坏。 任凭是谁听说自己的母亲很可能活不过多久以及曾经的心腹也指不定要一脚去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因此这迁怒之下李贤登时领受到两道冷冽的目光。 冷就冷吧反正他也不是领教一两回了! “太医怎么说?” 面对这样言简意赅的问题李贤索性把崔元昌和秦鹤鸣的诊断原封不动地报上下一瞬间他就看到自个老妈的脸死沉死沉的。只见她依旧犹如编贝般地洁白牙齿咬着下嘴唇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失神状态一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双肩也在微微颤动着。 呆愣了一会考虑到周围没有外人李贤便轻轻抓住了武后的手觉得那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心中不由感概万千----除非是死人否则谁能真的没有感情? “母后就算外婆和许老都不在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儿女在。再说如今也还没有定论不是么?外婆和许老都是多福多寿的人未必就不能撑过这一次的病灾。总之就算别人都不贴心至少还有我呢!” 看到李贤挺起胸脯作大丈夫状武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尽管知道这都是安慰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阵暖意融融----人人都说女儿贴心似乎在她身上这一点恰恰倒过来了。也罢也罢横竖如今她的日子还稳当不该多想的就暂时不多想好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吵架是朝廷的主旋律 王要你三更死哪敢留人到四更。醉露书院怕死的许敬宗终天爷的召唤昏迷三天之后终究没有醒来。数日之后这位曾经在册后的问题上作为武后的坚实后盾因此而享了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老狐狸不那么情愿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享年八十一岁。 许敬宗是一品高官这后事料理自然有一定的规制再加上又没犯过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所以无论是李治还是李弘在死后哀荣上都没有分毫吝惜。最后颁的诏文上清清楚楚写明了规格----废朝三日诏文武百官就第赴哭册赠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大都督陪葬昭陵。 比起李绩虽说略有不及但在李治登基后去世的所有臣子中这也已经是数一数二了。即便是武后对最后一位拥立功臣的去世心怀感伤对这样的规格亦心中满意。 然而和谐的朝廷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死讯顿时多了几个不和谐的音符。一些被压制得太久的声音一下子全都蹦了出来就差没有公然叫好了。即便如此交情不错的官员偶尔也会窃窃私语交换一下自己的看法比如许敬宗的谥号问题。 许敬宗为人太差是朝野有名的只要收钱就给办事更是人尽皆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往日没人追究现在人一死顿时有无数声音钻了出来。就在某次议定号的朝议上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常博士袁思古就跳了出来。 “敬宗位以才升历居清级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落。闻《诗》学《礼》事绝于趋庭;纳采问名唯闻于黩货。白圭斯玷有累清尘易名之典。须凭实行。按法‘名与实爽曰缪’请为‘缪’。” 这话虽说极其刻薄但平心而论却没有冤枉许敬宗。醉露书院一点小事不遂就硬生生上奏流放了长子和长孙。为了贪图人家的聘礼就把女儿嫁到了夷狄至于其他之类指责人品的话亦是有据可循。然而这话要是平常听见兴许李贤就一笑置之了但如今人刚死就有人跳出来说道他不免心中恼怒----平常的时候你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这个外人都火大更不用说许家人了许彦伯虽说也不满自己这个祖父可没来由给许家抹黑他却不干。只能指责袁思古和许家有仇这是公报私仇的做法请求更改谥官。 这种无凭无据的指责自然没有半点用。其他的太常博士也出来帮同僚抱不平。这下子为了号问题。整个朝堂乱成一团。 因为这个缘故竟没有人注意到武后这个太上皇后面色铁青李贤这个皇太弟咬牙切齿。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不畏强权”地太常博士们也不会为此退缩。这太常寺平时没什么实权。最大的实权就在于盖棺论定给人家定谥号。想当初苏定方那样的功劳尚被定谥号为庄----也就是威而不猛。就不用说许敬宗这么个没人品地混蛋了。 由于许敬宗活得实在太长了些早年和他关系好的去世的去世致仕的致仕如今还在朝的官员大多都是和他有的。上官仪郝处俊两个宰相居中不哼不哈地道几句谥号乃是大问题需要多斟酌裴炎和刘祎之倒有心帮一把问题这是太常寺的事宰相插手不利于自己的名声。 至于有心讨好武后的其他人倒是尝试过但那些太常博士个个伶牙俐齿户部某尚书亲自出面转却碰了满鼻子灰其他人顿时不肯再上了。 对于这种死后算账出气地行为李贤虽然能够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毕竟这许老头不是无关人等他可是人家的孙女婿。醉露书院这要是许敬宗被谥为什么高阳缪公那他岂不是大大没有面子?于是太常寺一把号送上来他就大笔一挥批了回去。 着尚书省五品以上重议! 虽说这一年监国了两回但李贤这个储君基本上很好说话能通过政事堂的必定就能通过他这一关于是文武兼通之外又多了一个从善如流地好名声。所以没人想到他这次会这么专横那些个太常博士也不例外。 直到这时候方才有人想起一个问题----李贤可是许敬宗的孙女婿! 上窜下跳地人一日之间少了一半。坚持原则是好事但那是太常寺官员的职责关别人什么事?这要是蹦跶得太欢快引起某人反感继而给你一双小鞋穿穿乃至于去岭南数星星这都 预料的事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在这种消极看热闹地数官员便退居二线一心一意准备观赏太常博士vs皇太弟地大好戏码。 就在这当口李治忽然“病”了李弘忽然身子不“爽快”全都退出了这场争议地中心。李治是没法应付妻子的枕边风以及朝臣地争吵干脆就把决定权扔了出去;李弘是看到父皇退出自己留在那里似乎也有些碍事这才跟着退居二线。 得到这么个消息李贤虽说免不了在心里暗骂老爹和兄长只知道撂包袱但心里却也生出了警惕----这给许敬宗死后的待遇是已经够高了在谥号问题上如果争得太狠似乎对生人死人也没什么好处这只要能过得去也就算了。然而这似乎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看法。 专门为了给许敬宗定谥的小朝会上武后顶着一张阴霾密布的脸出席以压倒性的言语驳斥了先后五个谥号。一时间一股沉甸甸的压力登时压在了众人心头就连李贤也感到气氛有些缓不过气来。 今天能够列席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从年纪来说基本上都是四五十朝上老成持重的占了大多数。然而老成持重并不说明就没有血气这耿着脖子顶牛的就不止一个仿佛忘记了昔日那些凄凄惨惨戚戚去岭南的同僚。倒是有人想站出来打个圆场无奈给武后那凤目含威这么一扫不得不掂量掂量缩了回去。 这许敬宗死了原本就已经够让武后心烦如今阿猫阿狗还敢在这个问题上使绊子试问她心中怎会不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武后坐在李贤的后面所以不单单是那些官员领受到太上皇后那冰寒的视线就连李贤本人也同样无法幸免这背后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觉察到这气氛似乎渐渐朝僵的方面展他不得不咳嗽了一声随便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做人要公道之类语带双关的话。 公道?许敬宗做的事情那叫公道么? 不少官员都在心中大骂然而更有不少人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天要不能议定一个“公道”的谥号要出这座大殿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估计先会饿毙其中。而且武后这眼神也太令人怵了一些。更有人联想到昔日被推出去就再也没能回去的褚遂良想到了昔日那群风光八面的太宗托孤重臣立刻硬生生打了几个寒噤。 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稍微退让一点的好。 于是在吵吵嚷嚷之中勉强就定了一个“恭”字。恭有不少意思:尊贤贵义曰恭;敬事供上曰恭;尊贤敬让曰恭;既过能改曰恭……某大臣提出的理由无非就是既过能改曰恭。这是武后尚可接受的字眼至于李贤则是已经想要烧高香给许敬宗庆祝了。 该死的许老头要不是你人缘那么差怎么会在后事问题上给人那么个好机会!想当初李绩定谥号的时候多爽快贞武两个字几乎是全票通过! 这从早晨一直拖到下午一帮大臣无不是饥肠辘辘就连李贤自己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容易解决了此事他自觉也算对得起和许敬宗那点交情散会之后自是想溜之大吉然而这人没走成却给武后给截住了。 同样是在刚刚的朝议上滴水未进粒米未食但武后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饿。只剩下母子俩的时候她便没了刚刚在人前那些顾忌冷笑一声便凤眉倒竖。 “你先头还劝我说不必为了长孙家复爵的事情操心看看如今这些人要不是因为有了凭仗他们怎会如此放肆!谁都知道许敬宗昔日有什么功劳谁都知道我待他与别人不同偏偏在此事上难分明是不给我这个太上皇后留脸面!他们以为你父皇后悔了所以我也就奈何不了他们好很好!” 李贤何尝不知道老妈已经怒极睚眦必报的武后能够容得下这种挑衅那就是咄咄怪事了。然而为了自己的安生日子着想他还是不得不设法消解其怨气。可事与愿违这好容易说动了三分阿芊便踉跄进门报了一个最最不妙的消息。 荣国夫人杨氏病笃竟是已经去了! 无论是武后这个女儿抑或是李贤这个外孙都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第六百四十五章 大清算后空缺多,母子该如何分赃? 果说恨许敬宗的人占到了整个朝廷的五分之四那么人只怕基数更大。醉露书院只是皇帝废皇后的前例不少但太上皇废太上皇后就基本上不曾听过。再加上武后的儿子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储君这位子基本上牢不可破所以人们只能从其它途径动脑筋。 就比如这回荣国夫人杨氏之死在私底下就有不少人拍手称快。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当面毕恭毕敬趋奉着那是敬你的身份背后抱怨就是为了泻心中私愤。不少人看来许敬宗的死断了武后一条臂膀杨氏一死断了武后另一条臂膀岂不是大快人心? 对于某些渠道上汇总来的这些消息李贤自是嗤之以鼻。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还以为他老妈是刚上台那会?武后刚上台就能借力使力把长孙无忌这群丈夫的对头兼自己的对头一起清理了个精光更何况根基稳固的现在? 如果说当初许老头和老外婆算是两条最坚实的臂膀那么现如今武后的臂膀少说也有十条八条的。至于他李贤嘛……毫不客气地说他一定是武后臂膀中最粗的那一条。 废话自己的老妈都不帮他这个儿子岂不是太禽兽了? 杨氏的死让贺兰烟一下子消瘦了一圈李贤虽说心里也不好受但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之后他已经是对此看开了因此一面劝解娇妻一面安抚老妈顺带还要去操心一下许老头的丧葬事宜。这连轴转那么一跑先前悠闲的春天养出的那么一身肥肉立刻就消耗殆尽就连圆圆的下巴也露出了那么一丁点尖角。 武后的秉性多半承自于母亲在很多关键大事上也深得杨氏帮助所以对母亲除了爱之外更多的则是敬。因此。在杨氏去世之后一连十几天她几乎是天天来往于洛阳宫和积德坊就连许敬宗那里也暂时顾不上了。醉露书院人何止消瘦了一圈。 作为凌驾于所有王妃贵妇的大唐第一外命妇荣国夫人的丧葬自然比许敬宗在规格上更高一筹。然而其它地都可以解决但杨氏毕竟是武家的未亡人这身后没有嫡系子嗣扶灵哭孝等等顿时成了问题。 原本杨氏曾经想把周国公爵位作为肉骨头让诸武争抢现如今这一条路就行不通了。如此一来因为阴柔善媚一路跟随杨氏到洛阳的武三思就捡了一个天大地便宜----贺兰敏之不想要的周国公爵位终于落到了他的手里。 贺兰烟极其不忿。李贤却没功夫理会暗地里便安慰妻子说以后看不顺眼还能换人。这才总算让她不再生气。而他这无心之语却恰好说中了武后的心意因为她对于所有武家人确实都没什么感情。如果一个不好那么就换另一个就是如此简单。 洛阳牡丹甲天下。春日的洛阳原本是繁花似锦郁郁葱葱的季节原本是路上春衣鲜艳踏青游玩的季节。原本是男女互诉衷肠。间或春风一度的季节……然而。接连两位大人物的逝世却给春光明媚地日子笼罩上了一层阴沉沉的气息让路上的行人锐减三成。 这话丝毫不夸大。就像先前长安城事情迭出那时候权贵人家约束自己子弟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一样这些天大户人家都对家中地子弟尤其是纨绔子弟提出了郑重警告----虽说不是国丧但在这时候若是被某个气性不好的人逮着出气那家里头绝对不会出面捞人! 而程咬金地孙子也就是清河大长公主的儿子兼李贤的表兄则被无数人当作了反面教材进行宣讲----不过是惹到了李贤身边地亲兵头子霍怀恩地远房表哥虽说为了泄愤把人抓进了雍州廨但没过多久非但没报仇成功反而给程老爷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外加被母亲清河长公主关了一年地禁闭。醉露书院 纨绔子弟最怕的不是家里人地教训责打最怕的就是禁闭。 一年关下来那位倒霉的程若达公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逢人便是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令无数纨绔同好为之胆寒。而李贤麾下人物的画像已经被好事的私下结集成册人手一册在不少人中间流传。 如今正是某位储君气性不好的时候千万别惹毛了他! 李贤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心目中凶神恶煞的化身以他的脾气就算知道了也绝对没功夫理会。于是乎他最近风驰电掣来来往往只要出现那大街上周遭三十尺之内必定没人这也让他心头的火气为之一消。 两件丧事虽然占据了大家的不少精力但堂堂大唐朝廷又不是治丧料理大会自然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这种事情上尽管不少人都有些无。原因很简单先前为了给许敬宗定谥号闹得不可下来之后却又遇上了杨氏忽然去世满心邪火的武后无处泄索性就大刀阔斧地把气撒在了别人头上。 这迁怒的风头一起朝廷中落马的官员从七品下到四品上不计其数为此求告的人不计其数当然也有风骨硬直接卷铺盖走人的。李贤倒有心保几个结果姚元之整理出来的文件档案拿过来一看他立刻就打消了为这些人和老妈打擂台的心思。 这其中有典型有德无才的;有耿直到没事情就出来顶牛的;有抱着宰相大腿方才得以升迁的;有暗地里给他上过劝进信的……总而言之杂七杂八的人一堆愣是没有一个出挑的他犯得着为这些人和武后过不去么? 再给他一个狄仁杰还差不多! 话说狄仁杰如今又高升了。正如历史上的武后对狄仁杰信赖有加一样如今的武后也对狄仁杰另眼看待。侍御史虽说干的是狄仁杰的老本行但武后忖度法度不如府库觉着户部那座府库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牢靠于是就升了狄仁杰度支郎中掌天下财货。这个大大肥缺一上手的同时狄仁杰又喜得贵子一时间风头无二。 所以既没有野心勃勃也不想着造反的李贤压根不想玩弄笼络人心那一套在李治袖手李弘沉默的情况下那些倒霉的替死鬼也就惟有接受自己的命运顺便给朝廷腾出了一大堆位子。 对于这么一些位子武后原本都有自己的打算甚至也打算分上李贤一杯羹。毕竟在她看来李贤这人固然不少但好像都窝在东宫那块地方太不思进取。然而这大好的美事和李贤一提她却得到了一个让她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倒是有心让小姚和老罗出去历练历练奈何离不开他们两个。至于高政这家伙醉心于计然之学更是用不上。这当上储君安插私人的罪名太大我可消受不起!再说了母后的人难道就不是我的人?” 李贤说到这里见武后看自己的表情犹如在看外星人心中不觉偷笑不已紧跟着就一本正经地提出了另外一条----油水大家分。这许敬宗的号弄到如是光景他心中不能没有警惕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老爹的影子?他从来没把自个的老爹当省油灯就这样防着还被算计了因此哪里敢小看“懦弱无能”的李治。 “好啊原来你越来越狡猾了!” 倘若李贤只是一味地推辞武后兴许还会觉得他矫情但他笑嘻嘻地提出这么个歪主意她在一愣过后最近一直死绷着的脸顿时露出了笑容。虽说已经不再年轻但那种曾经把李治迷得七荤八素的笑容一展露出来李贤这个当儿子的也忍不住觉得勾魂夺魄差点就没把目光转到别处去。 一个媚字决不足以道出武后的万千风情。 “咳咳!”李贤使劲咳嗽了两声等到武后那笑容敛去他方才笑嘻嘻地说“我给母后出了这么个分赃的好主意让我在此次新科进士中挑几个能干的使使行不行?东宫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要不是我当初拉着骆宾王王勃那几个我那崇文馆还不止空一半。” 这年头一次科举只有十几名进士端的是金贵无比因此李贤这绝对是狮子大开口。然而相比武后原本的心理底线这要求可以算得上是轻微之极了。几乎不曾多想她便一口答应了下来等李贤走后她少不得仔细考虑起了李贤所谓的分赃。 这些天因为杨氏的去世她都没来得及好好和李弘说话不如就让她的皇帝儿子占大头吧! 至于出了洛阳宫的李贤则是迎面撞见了春风得意的程务挺----这一位剿匪有功再加上本人的意愿马上就要高升去西北真正带大军了。而就在他身后一溜都是满脸横肉的凶悍汉子。不消说基本上都是太行山赫赫有名的盗匪如今都过了明路的。 而程务挺一见到李贤就说了一句让某人喜出望外的话:“殿下我这三日后就要启程上任我做东安康楼喝酒如何?” 虽说这些年有所节制但有人请客李贤从来不会拒绝因此往身后的程伯虎薛丁山使了个眼色他就笑呵呵应道:“喝酒就喝酒只要你带足了酒钱谁怕谁来?” 至于闻听此话后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和耳朵那就不管他的事了。没几个人想到堂堂储君居然这么好请就连程务挺自己也没想到。 第六百四十六章 酒入愁肠愁更愁?却闻隔壁喜讯来 唐最富盛名的是什么酒? 不是葡萄酒也不是房陵黄酒更不是此时尚未出世的白酒而是稠酒也就是先秦时的醴。无论那个酒肆只要你高喝一声酒来必有店小二笑眯眯地奉上一大壶桂花稠酒。其色绵白如玉其味清甜爽口最是老少皆宜的饮品。而对于李贤这个酒桶来说这种桂花稠酒远远不够劲但在被严格限酒的情况下勉强也可以用来痛饮。 难得上酒楼这回他和程伯虎薛丁山跟着程务挺等人一到安康楼程务挺便吩咐上桂花稠酒。几个伙计瞥了一眼人头立即形色大变。虽说李贤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但毕竟是曾经的常客所以两个伙计匆匆迎上来另外一个则一溜烟跑去报信。等众人在楼上选定了地方坐下的时候胡天野已经亲自前来侍奉。 “咳老胡你往这里一站不是告诉别人这里有名堂么?”不等程务挺开口问李贤便不由分说地挥了挥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别站在这里多事还有把帘子放下来我可不想明天被一堆人追在屁股后头罗嗦!” 胡天野如今已经是洛阳赫赫有名的大财主虽说有心趁着这机会再和李贤好好联络感情但对方既然赶人他便不好再留在这里碍事。只不过本着宾至如归的精神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否要请几个漂亮的歌舞伎伺候结果立刻招来了李贤的一个大白眼。 “只要你不怕我家那个母老虎跑来把你地店砸了别说几个。就是几十个也没问题!” 此话一出别说胡天野脸色白就连程务挺面上也有些不自然他的那几个下属就更不用说了。屈突申若在长安洛阳的名气实在太大如今虽说嫁为李家妇但很明显大姊头并没有收敛。李贤说的这种情况。生的可能性绝对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胡天野尴尬地退走顺带放下了外头的帘帐。这时候。程务挺才摇头苦笑道:“说来殿下最让我佩服的一点不是别地。而是降服了那朵牡丹之王。想当初想要追求代国夫人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结果全都被那股彪悍劲给吓跑了能全身而退地尚且没有更不用说抱得美人归了。” 虽说才开席但刚刚说话地功夫李贤已经是三大碗酒下肚因此说话便没有那么多顾忌:“咳说什么降服还不知道是谁降服了谁呢!听说程将军那一位贤良淑德怎么也想娶一个母老虎放在家里管束?” 程务挺面上一僵。赶紧笑道:“说笑而已我哪来殿下那么好的福气!” 此时程伯虎忽然插嘴道:“这是外头又不是宫里别一口一个殿下最多叫一声六公子就成了!程将军你我都姓程。虽说不是同宗但也算本家。今天一起喝酒就是有缘。我可告诉你。这安康楼是六郎的大本营了当初我们不知道来过多少回。六郎酒疯吟诗舞剑的那事可就是此地上演。想想那回在这里遇上刘仁愿和裴炎仿佛还和昨天似的!” 一说到昔日旧事李贤非但没有讳莫如深而是一瞬间神采飞扬。隔着那帘子往下望去只见高台上隐约可见舞女正在旋转腾挪那曼妙的舞姿和神采足可让任何男人血脉贲张。此时此刻他回忆起当初在这里初见哈蜜儿回忆起在这里大打出手回忆起在这里醉酒吟诗舞剑。那个年前刚刚远赴龟兹寻弟的倩影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李贤这一呆程伯虎便和薛丁山挤眉弄眼而程务挺那边几个年轻军官也都开始窃窃私语。这坊间流传的故事他们都听说过但哪有看当事人本人的表现更精彩。看李贤那一下子朦胧呆滞的眼神显然那些事情都是真地!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咚咚咚震耳欲聋的巨响一下子把李贤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满心没好气的他从缝隙中往外望了一眼旋即立刻缩回了脑袋。 这来到洛阳之后他是标准的好丈夫好父亲几乎就是洛阳宫和修文坊两点一线这头一次应邀出来喝酒怎么会这么巧遇上这么一帮子? 他这一缩脑袋正襟危坐程伯虎薛丁山顿时也好奇了双双挤过来往外望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瞧之下两人登时面如土色慌忙坐回来往里头挤。程务挺和几个军官正觉得莫名其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笑声。 “申若姐这自从嫁人之后我们都是在家里聚在外头聚会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是啊什么时候再去打马球?” “秀宁你还说这头一个儿子才生了多久你就又有了还想着打马球!要是让你家伯 非得乐上天不可!” “啰嗦!阿梨还不是又有了都说你家那个是木头没想到木头的能耐也那么大!” “哎呀你们怎么把正主儿给忘了今天可是为了庆祝申若的大喜事!别看她整天大大咧咧这心里都不知道着急多少回了。你们都是二胎她可是头一胎!” 外头这叽叽喳喳地声音平时听上去没什么但此时此刻清清楚楚透过帘子传进来李贤程伯虎薛丁山同时呆若木鸡就连程务挺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是吧今天居然这么巧碰上这么一堆姑***盛大聚会?而且听那个口气似乎这边三位……都要当爹爹了! 奶奶地自己地老婆怀孕自己怎么不知道? 此时此刻同样的念头同时萦绕在三个人地心头。程伯虎和薛丁山是惊愕于老婆刚生下一个没多久就再传喜讯至于李贤则是惊讶于大姊头终于结果这么一个现实。要知道自从阿萝那一对双胞胎千金降生之后屈突申若贺兰烟和许嫣几乎是用尽了所有求子的法子在床上更是恨不得把他榨成*人干事后更是为他准备了无数补品可就是一直没动静。 难道他的苦难日子终于到头了? 虽说这安康楼每个包厢的板壁都是双层加料隔音效果不错但因为十几个女人的声音分贝实在太高所以仍然有不少嬉笑声从隔壁传来让这边一群大男人心里都痒痒的。看到李贤三个面色变幻不定程务挺知道今天这请客喝酒算是报废了遂朝几个属下打了个眼色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果然那边三人谁都没有留他们。 无关碍事人等一走程伯虎立刻解除了呆滞状态凑上来低声道:“六郎难不成我们就在这边死坐着要不要过去凑个热闹?” 这话刚刚出口薛丁山便冷不丁插了一句:“那边听上去至少有十几号人要是让嫂子知道你上这地方来……” 话没说完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安康楼当然算声色场合的一种自从婚后三人都是表现良好几乎从来没在此地出现过。今儿个就算只喝酒什么别的事情都没干但被那群姑奶奶一编排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说起来这安康楼从来都是女士的禁区怎么她们就从来不忌讳? 只是自己老婆怀孕的大好事自己总不成还在旁边干听壁角的勾当吧? 仿佛是为了撩拨三人的思绪只听见那边传来了李焱娘爽朗的笑声:“要我说这事情还真巧仿佛每次都是大家撞在了一起。 不知道这次除了申若秀宁和阿梨之外你们之中还会不会有别人!回去赶紧一个个给大夫把脉还有申若今天就算再高兴也不许喝酒免得回去之后六郎找我算帐!秀宁和阿梨也是一样!”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传来其他人嘻嘻哈哈的笑声。几乎是同一时刻不知是谁忽然出了一声惊呼:“咦文嫂子那不是你家敬业么?” 这话引起了一阵哄乱而李贤和程伯虎薛丁山对视了一眼同时感到心中不妙。果然李贤悄悄从缝隙中往外看去就只见刚好上楼的李敬业被几个女人拦住这三两下就招架不住了:“我是在外头撞见了程务挺那几个听说六郎和伯虎小薛在这里喝酒……” “什么他们居然敢出来喝酒!好个胡天野刚刚居然还敢替他们瞒着!” 大姊头一声暴喝李贤知道再躲下去只是越抹越黑只得干咳一声掀开帘子钻了出来程伯虎和薛丁山亦双双紧跟在后。他们仨这么一现身那边十几个或美艳或妩媚或清纯或成熟的女郎同时把目光投注在了他们的身上。倏忽间李焱娘一猫腰钻进了李贤三人刚刚坐过的包厢不一会儿又笑着走了出来。 “里头没人也没什么脂粉香味看来就是喝酒没干什么偷香窃玉的勾当!” 尽管如此程伯虎和薛丁山还是被他们那两位彪悍的妻子叉腰教训了一顿至于李贤的待遇则优厚得多因为屈突申若只是嗔怒地白了他一眼紧跟着就平生第一次露出了羞涩中带着妩媚的表情右手更轻轻地按在了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这一刻李贤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只想仰天大笑三声。他的面前甚至浮现出了无数儿女跑来跑去叫他爹爹的情景----在这个年头他永远不用担心什么生永远不用担心养不起自己的孩子! 第六百四十七章 喜事临门也有忧,六郎告病,五郎探病 什么六哥你居然又有了?天哪你真是太强了!” 李显一句没头没脑的嚷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无数或穿绯或着紫的官员好奇地往这边看来见李贤面色极度不好看方才加快了脚步。刚刚那句话虽说突兀荒唐但意思却很明白肯定是李贤这位储君的某位妃子又怀孕了。 前一次是双胞胎千金这一回总归该生个男孩了吧? 妻子怀孕是大好事李贤人逢喜事精神爽遇着李显难免就得意地告诉一声因此竟是没注意弟弟这话里头有相当的歧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之后他不免挥一下作为兄长的关心意识问起了李显的成年和大婚事宜谁知道刚刚还兴高采烈的李显立刻苦了个脸。 “六哥这事情你一定要帮我我可不想这么早成年加冠否则到时候也被压一堆担子岂不倒霉?至于娶妻则最好再晚两年我还想多玩玩呢要是娶个如同木偶一般的妻子那还不如那些侍女我要玩什么花样都成!” 一席话说得李贤哑口无言。对于李显的好色兼糊涂他是深有体会却没想到这家伙竟是不肯收心。想当初李敬业程伯虎还不是同样风流胡闹过一成婚那就成了标准好男人令多少人羡慕不已怎么李显居然就没看到结婚的好处? 只不过这事情不用他操心当下他便笑眯眯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事情要母后说了作数上回我那侄儿那档子事已经够让母后火大了要是你敢这么说。指不定明天就得娶媳妇。要我说你乖巧一些勤劳一些否则母后那边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招。” 倘若说李贤的懒散是出名地那么李显的顽劣则更是赫赫有名于是乎在听了兄长的警告之后他只得苦着一张脸去上朝。至于他在这争争吵吵的朝会上汲取了什么经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相比先前阿萝的怀孕。这一回屈突申若怀孕的消息一传出去。顿时引起了空前的轰动。想当初这朵刺最多地牡丹被小她老多的李贤摘走这先就是一奇;入了李家门没有闹得家门不消停从来没有生任何流血惨案这又是一奇;现如今这位大姊头居然在这个年纪怀孕更是一桩莫大地奇事。 当然和武后当初从小三十开始就不断怀孕比起来屈突申若还真是不算什么。 喜出望外地屈突寿给侄女儿送来了一大车的各色补品然后又精心挑选了三车云锦蜀锦之类的绫罗绸缎说是要给将来的小孩子作衣裳。当李贤看到那无数鲜艳的锦帛布料的时候张大的嘴几乎都合不上----先前宫中赐给阿萝和孩子添装裹的锦缎就还没用完。现在又来这么一车这十年能否用完还是个未知数! 面对屈突申若的喜讯贺兰烟是又羡慕又嫉妒心情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李贤不得不着力安慰。当初要不是两人天雷勾地火在骊山没忍住也不会让贺兰烟等了那么多年喝了那么多年避孕汤。倘若是这个缘故让她没法怀孕。他可是罪莫大焉。 然而他小心翼翼避免刺激到敏感的小丫头。谁知道在某次太医循例诊脉地时候。许嫣居然也传出了喜讯。面对这种空前的好消息李贤顿时懵了。欢喜的同时又多出了无限惆怅。这就是瞎子也能看到贺兰烟那笑意中的苦涩更何况他根本不是瞎子。 自从李贤得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之后李治就一直盼望着再添几个结果李弘倒是添了三四个妃子无奈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至于李显则悄悄采取了避孕手段更是不可能再传喜讯。所以李贤那边一怀孕就是俩李治这个太上皇几乎高兴得疯了恨不能明天孩子就出世。 武后好说歹说安抚了已经有点老小孩脾气的丈夫回到大仪殿后便吩咐依照原本挑好的赐物再加上一倍。正准备打阿芊送过去她忽然想到贺兰烟的心情沉吟片刻便决定亲自走一趟。 由于这一次不是微服因此她这位太上皇后地亲临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在探视了两位孕妇之后武后少不得单独见了失落的贺兰烟摆事实讲道理劝慰了一番。这婆婆兼姨妈这么一通慰问再加上李嘉一直养在她膝下勉强也算是排遣了忧虑贺兰烟地心情登时好了不少。等到了这天晚上她便展露出了疯狂地一面自己到早上几乎下不了床李贤自然也被折腾得不轻。 对于妻子的这种变相放纵李贤也能够体谅问题是他连手 不想动一下还怎么出门?想到这几天空下地那些缺上了相应的人四海升平没有大事他便打起了偷懒的主意便吩咐上书告假自己则趁机多躺一会。 昨晚张牙舞爪如同小老虎似的小丫头此时正精疲力竭地在他身边睡得香甜。看到她那犹带泪痕的睡颜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打了个呵欠也继续合上了眼----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就是下床也练不了武干不了事反正不用上朝就多睡一会好了! 于是这一天济济一堂的朝会上就多了一个醒目的空位----大唐就任一年多的储君皇太弟殿下居然缺席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开天辟地头一次但实在是太过显眼了。攥着李贤让人代笔的告假信上官仪等人心中可谓是怒火高涨。 这李贤的身体壮实得好似一头牛居然没事情就知道请病假! 怒火高涨也没有用因为御座上头正坐着某位一年的三分之一时间都撒手不管国事的皇帝。考虑到李弘的身体人们不得不承认他已经算是极其勤勉了毕竟早年李治的记录更加不良。再看看珠帘后那位永远精神奕奕不知疲倦的太上皇后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感慨。 为什么这皇族一家子中所有的男丁加起来也及不上一个女人的勤勉?这是一个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但从上至下所有大臣都想知道这么一个答案。 武后并不知道。由于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她的儿子而不是丈夫所以她不能像昔日二圣临朝那样风光只能继续沉坐在珠帘之后。当习惯了实质性的权力之后面上的风光也就不打紧了。但今天她最庆幸的是面前还有一道珠帘否则她气恼的神情必定会落在别人眼里。 她当然不是为了李贤偷懒而生气----事实上她已经懒得再和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儿子计较了----昨天晚上李治居然对她说有人说许敬宗的国史谬误过多要重修!虽说她也曾经听说过许敬宗在修国史的时候收受大笔贿赂可人才死了一个月不到难道是她在谥号议定之后下手还不够狠? 没想到答案的武后不禁有些心不在焉因为这一天讨论的话题实在太温吞水有一个温吞水的皇帝儿子在前头撑着就已经足够了。 她这么一安静李弘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上有父母当家他这个皇帝当得就和当初的太子一个感觉故而对李贤这个新储君的做派佩服得五体投地。人家怎么就没有他那么大的压力呢?前几天朝中空了一堆位子结果武后居然说大多数要职由他和宰相商议决定这几乎让他受宠若惊。 这大唐朝廷的人事大权原本掌握在宰相手里也只有武后这种精力充沛到没事干的角色方才会直接插手人事问题继而竟把宰相的人事权夺了大半。当然李弘也没有把这权力再次下放的意思当初东宫的不少人还没安排妥当这下子终于都有地方可去了。 无欲无求的是圣人而大唐不管是什么年头都从来没有圣人! 由于洛阳只有一座洛阳宫所以两代天子难免就挤在了一起。因为李治自己不想完全放权李弘也不愿意老爹什么事都不管。既然父慈子孝也就没什么冲突之类的勾当。再加上皇后杨纹因和本就和武后沾亲带故不喜欢揽权所以整个洛阳宫做主的人还是武后这个太上皇后。 下朝之后李弘径直回自己的寝宫一进门却有一个小小的人影跌跌撞撞扑上来一下子撞到了自己的腿咿咿呀呀笑个不停他低头一瞧才现是李德。一想到孩子已经会走路他也不顾那几个诚惶诚恐请罪的乳母宫人弯腰就把孩子抱了起来。抚摸着那软软的脸蛋他猛地想到了养在李贤身边的亲生儿子那股思念一涌出来就再也无法按回去。 以前是太子的时候尚可偷偷摸摸出宫现在当了皇帝连这个便利都没有了。然而犯了执拗劲的李弘亦不是轻易打消念头的人沉着脸思量了一下就传令召来程务挺丢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李贤请的是病假那么他这个皇兄为了表示兄弟孝自然应该亲自上门去看望!而潜意识中除了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他还有更多的事情想请教兄弟的意见----从这方面来看兄弟俩的身份似乎掉了个。 第六百四十八章 出主意就得靠兄弟 由于多了一条洛水洛阳就不能像长安那样左右对称皇城居中。洛水以北是洛阳宫和二十九坊洛水以南则是里坊住宅区。由于李贤到了洛阳之后还是坚持不肯住在东宫所以修文坊当初的雍王第只是重新换了一块牌匾继续使用。 由于主人的到来这座占据了整个修文坊的豪宅自是显得格外光彩照人。和长安安定坊的那座宅子相比李贤的这座住所正门直接开在定鼎门大街也就是天街上。两边的侧门一个开在建春门大街一个正对尚善坊可谓是真真正正的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从洛阳宫出来打马只需一盏茶工夫。 李弘虽说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亦明白不能光明正大地上门因此只带了程务挺等人便服来到了这里。他往日当太子的时候常常来所以门上仆役虽说最初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牵马的牵马报信的报信。很快阿萝就亲自迎了出来。 由于是头一次怀胎因此无论是喜动的屈突申若还是喜静的许嫣在李贤的坚持下如今都只能在有经验的仆妇指导下进行安胎。贺兰烟近来心情不好这内宅的事务便都由阿萝接手。比起当年如今膝下有了一双女儿的阿萝更显得成熟妩媚面上那种少*妇容光就是李弘这种熟悉的人也觉得一阵惊艳。 “阿萝六弟有你这贤内助还真是让人羡煞!” 以前和李弘也没少开过玩笑但阿萝仍没料到年轻天子一见面就提这个顿时想起了昔日的过往面色不禁一暗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皇后贤良淑德旁人羡慕陛下还来不及。我又算得上什么?”抿嘴一笑后想到那个在床上正不知道怎么慌乱的惫懒汉子阿萝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尴尬“本应该是殿下亲自前来迎接可他……” “我又不是外人何必拘泥那么多。” 李弘哪里不知道李贤告病必定有猫腻。自不会计较这些。由于有太上皇李治在他这个皇帝不称朕而称予。但除非是在朝堂和公众场合否则他也懒得理会这些繁文缛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算是被李贤带坏了这皇帝架子半点都没练出来。 程务挺等人留在外头警卫仆役们也各自散去之后阿萝便陪着李弘前往里间这才不无尴尬地解释了李贤如今的光景。不过是纵欲过度下不了床以前也不是没生过。况且又是对李弘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面对这么一个状况李弘还是忍不住苦笑连连。等到了院子看到整整齐齐穿戴好前来相见的李贤瞥见对方那不太好看的脸色他顿时叹了一口气:“六弟要是让老上官他们知道你为了这个请假。非得气炸了肺不可!” “我有什么办法?”李贤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那脸上地笑比哭还难看。“天知道烟儿从哪里学的那么一套玩意一个人可以抵得上三五个要不是多躺了两个时辰我就几乎和死人似的。” 已经是成熟妇人的阿萝乍听到李贤口无遮拦地提起这个脸上登时一红。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她旋即借口要去看望屈突申若和许嫣。匆匆退了出去只余下兄弟俩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对站了一会。李贤觉着自己这个主人似乎太过怠慢赶紧陪笑着把李弘往里让坐下之后才想说话他的肚子就忽然咕噜一声叫唤了起来。 这下子李弘着实忍俊不禁:“这都已经快晌午了难不成你还没吃过饭?” “别提了就五哥你进门的时候刚刚漱口洗脸哪里顾得上吃饭?”李贤没好气地耸了耸肩随即笑呵呵地说“不过厨房里头已经准备好了吃地五哥既然来了干脆用了再走?” “你……这都什么时辰了居然才吃早饭!” 李弘笑骂了一句却忽然觉得有些饿了毕竟平常这个时候也该是吃点心的时候。想到李贤地家里头没那么多规矩他干脆就应下了紧跟着就只见李贤拍了拍巴掌不多时便有侍女把饭食都送了上来。 虽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太精美的食物吃多了也实在倒胃口所以李贤早就定下了家里头吃饭的规矩----五日吃一次粗粮。这端上来的大盘大碗中有小米饭、燕麦粥、高粱面饽饽、荞麦馒头、黑面饼还有四碗各色蘸酱并五色小菜看得李弘一愣一愣。 “别说你这个储君的月俸供给就是你自己的家底也不至于吃这个吧?” “五哥养生之道你懂不懂?”李贤随口拿起一个荞麦馒头蘸了中间那碟红酱之后便笑呵呵地道“民间百姓虽食不裹腹却也有人能得长生这是什么道理?不就是因为这些粗粮虽粗却有各自的用处?这一天到晚大鱼大肉就算花样翻新也都吃腻了。就是申若贺兰她们一开始都笑我粗几次吃下来都说好你何不试一试?” 对于李贤的花样翻新层出不穷李弘早就见怪不怪了刚刚只不过觉得这家伙端出粗粮待客简直太矫情了一些。如今一听这么说他便犹豫着拿了个高粱面饽饽蘸了酱料后轻轻咬了一口。这入口香甜那种说不出的滋味竟是让他一下子怔住了旋即也不知道哪里来地那么好胃口三两下吃了个干净。 李贤早知道如此结果因此看李弘二话不说一样样尝试过来脸上顿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虽说李弘身体不好说是要吃清淡类的食品但宫里头的膳房能够做得出什么好东西?都是温火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连熬一碗白粥也会放上燕窝唯恐不够珍贵似的。这人好东西吃多了就再没有味道这道理时下的人却是不懂。 当然他完全没有去改革皇宫制度的意思。甭管什么东西只要升格成了皇宫御用品种那价钱立即陡增十倍百倍。 当李弘一口气吃了一个高粱面饽饽一个荞麦馒头和两张烙饼之后李贤地“早餐”也已经用完了。他也不管李弘意犹未尽的表情示意侍女将东西先撤下去。就算胃口大开也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否则若是李弘吃撑了出毛病了那可就是他地罪过。 “五哥若是喜欢以后我隔三差五让人给你送去就成了!” “好一言为定!” 这肚子填饱人也精神了李弘竟是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从当太子到当皇帝也就是在李贤这里他不用顾及别人会劝谏这么仪态举止因此颇觉僵硬的腰和脖子也放松了下来。当然让他完全学会李贤旁若无人的做派他还是做不到。他还听说李贤这小子刚刚当上储君在东宫办公那会曾经被一群官员追在后头劝谏规矩仪态之类可李贤愣是我行我素一句都没听进去。倒是也有人告状告到李治那里可这种事情李上皇哪里有什么办法当面听过背后就忘了连派个人警告一下李贤都免了。 警告也是白费劲不如随他去好了! 饱暖之后就轮到了正事毕竟今天李弘特意找借口溜出宫来绝对不是为了到李贤这里来蹭饭吃。等到桌子收拾好了闲杂人等没有了他便提到了国史的事----不消说李治认为许敬宗修的国史谬误太多要改;但武后又派人暗示说这是别人诽谤。他这个皇帝夹在当中左右难做这头都大了一圈。 一听又是这事李贤顿时气结。该死地许老头!想当初他劝过多少回可这家伙愣是一手收钱一手写史都钻在钱眼里头去了!现在倒好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人收拾烦不烦! 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但这是他早就心理准备地情况因此眼珠子一转便笑呵呵地说:“这事情有什么好烦恼的。我那崇文馆如今正在修订后汉书这再加一件改编本朝国史地事情也简单得很。这事情当初高阳公做得太过迟早是要改的别人改不如我改好歹还能给他留个面子。嗯没个宰相监督也不好就是裴炎吧这样父皇母后都不会有意见。” 这事情……就这么简单? 李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苦恼了一天一夜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瞪大了眼睛在李贤脸上扫来扫去就和看怪物似的。过了良久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六弟你让总是让我觉得自己什么主意都没有。” “嘿当皇帝的不需要好主意这出主意的本来就是臣下的职责!”李贤笑眯眯接过了话茬顺便又捧了一句“你这个皇帝原本需要的就是集思广益做出好决策出主意的事情交给我就成了保你满意!放心父皇母后那里自有我去说要是哪个官员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带着这么一个豪气直冲云天的承诺李弘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回到洛阳宫之后看什么都是顺眼的。李贤说得没错当皇帝的也该减负他的负担太重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忙里偷闲好时光 太上皇李治身居深宫这许敬宗的国史还没看过又怎么会知道这国史谬误百出?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这当然是有人通过内侍传递消息而由于李治的眼疾已经有了相当的好转再加上已经退位即使是武后也不好再大规模调整他身边的人事因此他和外头的联系重新恢复了有限畅通。 之所以说是有限畅通那是因为李治多半时间都是在洛阳西苑享受退休皇帝的美好时光并不常常理会国事。这就是国史的勾当还是几个文学臣子千辛万苦这才上达天听。 人老了难免就会懒人老了就难免会动疑心这懒散和疑心病在李治的身上完美融合在了一起使得他一面放权一面还想有效监督所以虽说看似优哉游哉常常还会蹦出一些让所有内侍宫人心惊肉跳的问题。 “你们说这皇帝是否准备架空朕?” “有人说朝中大臣只知道有太上皇后不知道有朕此事你们听说过没有?” “朕这皇位坐了那么多年早就想过过安生日子了怎么似乎就有人不想让朕安生?” 这一句句莫名其妙却又杀机四伏的话时常在李治游园、赏花、游湖等等最兴高采烈的时候冒出来每次都会让周边人一身冷汗不知如何应答。尤其是时时刻刻跟在李治身后的王福顺更是经常被这种突然袭击闹得神经衰弱甚至曾经考虑过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借口也去养老。 然而无论武后李弘还是李贤都不肯放人所以太上皇大总管这么一个工作即使他不想干也不得不勉为其难继续做下去。好在他现在文化水平大有上进而且还找到了一个远房侄儿过继在膝下。在宫外置办了一座大宅子日子大大好过心气遂平了。 所以这一天陪着李上皇泛舟西苑王福顺远远看见那边划来一只小舟上头赫然是李贤。立刻松了一口气。今天直到现在太上皇还没问出那种令人招架不住的问题待会李贤上来。就算要回答也没有他的事实在是老天保佑! 果然心情极好的李治看到李贤前来又听说这儿子要陪自己一起游湖这心情立刻更好了。父子俩迎着和煦春风站在船头谈笑风生其他人纷纷避得远远的只有艄夫避不开只得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话不到三句李治果然还是没有摆脱这些天背的毛病。唠叨起了有关李弘和武后的问题。话头虽然不算犀利但其中的懊恼和不甘心却隐约能听出来。 要是不甘心老爹你当初玩什么退位保持原样不就好了还非得把我拉下水!李贤心中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却少不得东拉西扯歌功颂德好容易说得老爹眉飞色舞心花怒放。他自己却口干舌燥----正事一句没说应付这么一堆他这个儿子容易么! 讨来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他才把昨儿个和李弘商量好地事道了出来。 正如他所料一听说他这个储君准备亲自揽总评订国史李治便有些犹豫待听说还有宰相裴炎监督李治就立刻满口答应了。原因很简单。裴炎是李治亲眼相中的人才。从某种程度上说比儿子更加信得过。当然这换成说出口的话就不一样了。带出了父亲对儿子的无限殷切希望。 “你的皇帝五哥身体不好此事正该你多多上心。许敬宗的文才是好地就怕有所偏颇你该改的就好好改改裴炎精通春秋左氏传必能帮你不少忙。” 所谓该改地好好改改李贤就听出了几分不满的意思心中惟有暗叹人走茶凉。要说许敬宗虽说是拥立武后的功臣但其实也是当初老爹李治的东宫旧人。这人一死就翻旧帐他老爹还自认有情有义他真真是无话可说。 说通了老爹要游说老妈就更简单了。武后正愁丈夫不依不饶又生怕再闹出先前议谥号那时候的光景毕竟杀鸡儆猴可以起一时之效反复使用却可能激起大变。这李贤既然肯接手他和许敬宗沾亲带故的想必不会任由人家随便泼脏水。 由此李贤顺顺当当把评订国史的事情揽上了身。当此事在朝中宣布的时候眼看成了既定事实有心借题挥的人只能暗地里捶胸顿足至于上官仪郝处俊两个免不了用异样地目光看着李贤。 才告假了一天就整出这么一件事果然是神通广大! 说是揽总其实崇文馆中人才济济根本用不着李贤。几个大学问的官员再加上骆宾王卢照邻几个雄心勃勃的后起之秀他只需要署个名即可。所以当他回去把任务分派下去的时候一群人可以说是意气激昂个个摩拳擦掌。要不是李贤警告说不要矫枉过正不要鸡蛋里挑骨头只怕他们恨不得把整部国史重新写一遍。 解决了这样一件棘手的麻烦事因为许敬宗和荣国夫人杨氏先后辞世带来的巨大风波便渐渐平复了下来。朝堂继续恢复了死水无波的情景大唐这一台巨大机器更换了不少全新地零备件重新开始了稳定的运转。至于某个号称重要某些时候却可有可无地部件又开始了他的悠闲生涯。 说是悠闲其实建立在别人的忙碌之上。因为由于这一科恰逢大唐新旧交接的时刻所以可以称得上是恩科。有各州县举荐的贡士也有国子监地学生但比起后世科举动辄数千人录取数百人地情景这年头的贡士还是很金贵地。上百号人放在洛阳城就像一把沙子撒入大海并没有觉出多了什么人只是各家公卿家里多出了不少墨卷。 李贤住在宫外这无疑给不少人提供了方便。但凡此次应考的几乎每个人都会往修文坊递上一份期待能投储君的缘法。李贤对这种东西并不热衷知道这根本看不出贡士的水平遂随手丢给东宫崇文馆那些人去瞧了自己去视察了一番崇文馆二十个学生的课业正巧李焱娘等人约战马球他自是兴致勃勃地前去赴会。 至于曾经对武后说的什么挑两个进士充实崇文馆的话早就被丢在了脑后。这恩科还没考哪里来的进士? 少了屈突申若殷秀宁和阿梨这昔日威名赫赫的娘子军便少了几员大将而作为对手的那支队伍则是洛阳土生土长的本地世家子弟看着那边六个或成熟或清纯或妩媚或亮丽的女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好在他们都记得旁边还有个李贤表达爱慕的情绪还不至于太强烈还牢牢记得自己的使命。 这储君的率府亲卫貌似到现在还没有满员过! 晴空万里春风和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而这香味中还糅合了几许泥土的芬芳。李贤本心是想看热闹的但看着场上球来球去听着叱喝声声忍不住兴致渐渐上来。一场结束后娘子军以十二比六大胜看到李焱娘等人香汗淋漓却意犹未尽的模样他忍不住也拉着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下场剧斗一场。 占了体力旺盛的便宜他这一次终于大获全胜也算是小小得偿心愿。只不过娘子军们却不服气以李焱娘为的诸女少不得叉着腰指责他狡猾占便宜那娇嗔薄怒的样子煞是可爱让那些担当陪练的世族子弟看呆了眼。 这若是他们和李贤掉换一下立场那该有多好? 马球赛打完四下里的人便不情不愿地散去直到这个时候李焱娘方才拉着苏毓走过来笑吟吟地说:“六郎申若和小许如今有孕在身你这个当丈夫的有没有想过送他什么礼物?” 李贤倒是曾经想送点礼物给两位娇妻添喜顺带也安慰安慰失落的贺兰烟以及养育孩子劳苦功高的阿萝。只可惜贺兰周的礼品加工铺子他家那几口子是廖若指掌他实在没辙了。当下他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不是我不想送实在是想不出该送什么!” “好你个六郎当初没追上手的时候小意殷勤无数如今娶到手就搁在一边了!” 李焱娘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这才道出了自己的主意:“南市上新开了一家铺子道是奇花异草无所不包还有不少漂亮的盆景。申若虽是那样的性子但花总还是喜欢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只不过那里价钱太贵你可得好好杀价。” 花草和盆景……李贤闻言差点没一头栽倒。大婚之后他的财权基本上就让家里那几口子给收回了。他好不容易瞒着她们想出了一个鲜花盆景店的赚钱勾当在这年头的现有盆景上头做了深加工想要填补一下私房钱的缺口却不想这又让人惦记上了! 这培训插花技师和盆景师就足足耗费了一年的时光这一杀价他找谁去收回本钱? 李焱娘为人最是机敏见李贤脸色不好看立刻明白自己没猜错遂在心里偷笑了起来。想藏私房钱?门都没有! 第六百五十章 红尘万丈,安能躲避 长安有东西两市洛阳也有南市和西市其中南市最大李贤几次在洛阳这都是必逛的地方。当然如今身份不同了他需要注意影响问题这拉上人马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就不太妥当了。毕竟就算他善于忽悠没事情非得和上官仪等人打嘴仗就没必要了。所以这一天陪着两位佳人上南市给自己的老婆买礼物他还颇有些偷偷摸摸的架势。 不消说无论是李敬业还是程伯虎薛丁山都不愿意充当那个碍事的电灯泡所以虽说不能擅离职守但都是远远吊在老后头一面走还一面东张西望就是不往前头看。至于霍怀恩则更是滑溜钻进人群中就不见了。但依据大家往日的经验都知道关键时刻这家伙必定会悄无声息地钻出来。 于是李贤左边是谈笑风生的李焱娘右边是始终保持沉默的苏毓这一个话多一个安静鲜明的对比让他着实感到一阵不自在。虽说她们俩都没有涂脂抹粉但时人对于香料的热衷是有名的这走在路上左面就飘过来一阵馥郁的芬芳右面则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清新香味。这两种相差极大的香味一阵阵冲击着他的嗅觉带来一种莫名的触动。 带着老婆的挚友给老婆买礼物这相当自然的事怎么感觉这么诡异?由于太上皇夫妇和皇帝夫妇都摆出了在洛阳宫常住的架势因此洛阳城自是焕出了空前的生机这南市更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衣着华丽的豪门管事比比皆是就是衣着开放的仕女们也并不少见。 卖金银珠宝、瓷器皮毛、丝绸布帛的店面都簇拥着人头此外还有售卖家具的卖扇子的卖冰地。卖各色点心小吃的……这后头几种铺子中打着贤德俩字旗号的不在少数。至于这新开张的嘉德花庄同样是生意兴隆。这年头达官显贵家虽说都有园丁但水平有高下创意有高下既然有卖现成的就算价钱再贵为了讨美人一粲。亦有冤大头肯掏腰包。 今天李贤就充当了这么一个冤大头的角色。苏毓倒还好。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好奇地看着可李焱娘却不同品头论足吹毛求疵好好地东西总能被她挑出无数不是到最后那个胖乎乎满脸堆笑的管事脸上地笑容也开始僵更不用说满头黑线的李贤了。 好在这里没人知道他是此地的幕后东主亦不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否则他这脸就丢大了! 丢下杀价杀得正起劲的李焱娘。李贤便信步往里头走去。这盆景当然不是他的独创早在东汉就已经出现到了大唐更是扬光大但与其说是商品还不如说是权贵家的专利一般都是由专业园丁和匠人在人家家里侍弄的平时在斗香会之外。两家人斗斗自己家的盆景也不是怪事。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方便的定制渠道自然不愁卖不出去。 就在三天前。他还送了自己地皇帝兄长一盆用的是青玉和小松青总之一片绿色看上去令人心旷神怡。 仅仅是这家铺子就雇佣了过二十个一流园丁和玉匠所以放眼看去琳琅满目。这最里头一间更是珍品室。谁知道还能让李焱娘挑出那么多不是来。他正在心里琢磨李焱娘和屈突申若有什么不同却只听角落中传来了一声惊咦。拐过去一看。就只见苏毓正和某人大眼瞪小眼双方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居然这么巧!” 李贤站在那里打量了片刻忍不住心生赞赏。那位巧遇苏毓的丽人头戴三叶金冠紫褐色的道袍下赫然是一条绛红裙肩头搭着一袭九色离罗帔唇不点朱面不涂粉那庄重的装束却遮不住天生丽质犹显清丽风情。虽说已经阔别许久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正是两年未见的徐嫣然。 “小苏你也来这里买花?”徐嫣然才问了这一句便看到不远处地李贤顿时为之一滞旋即才不自然地笑道“原来你是和六……公子一起来的!” 这话说得苏毓大为慌乱赶紧摇手道:“我和焱娘姐只是陪他来挑选送给申若姐姐她们地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李贤闻言苦笑见徐嫣然也露出了难以自禁的笑容忍不住暗叹苏毓太过老实。果然他就看到徐嫣然笑吟吟地伸手在苏毓的脸上掐了一记旋即凑上去低低说了句什么。虽说他听不见但猜想必是调侃因为只是下一刻苏毓那张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头更是摇得拨浪鼓似的。 不知为何平日恬淡地徐嫣然却没有放过这一遭朝李贤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随即轻吐樱唇道:“再说了这铺子原本就是六公子地产业你们在这里买东西岂不是左手的东西送给右手?” 徐嫣然话音刚落李焱娘便忽然从斜里冒了过来:“好啊这果然是六郎你私下里开地!你这鬼主意怎么就那么多赚钱的点子一个接一个这么好的事情也不知道带挈我们姊妹!” 这攒私房钱的事情传开了岂不大大不妙?虽说腹谤不止但李贤明白今天被那位徐才女这么一揭穿他就不用再考虑这边的收入了因此干脆假充大方当下就答允让李焱娘入一分股。说笑的时候他忍不住在那身道装上连连瞟看心下不得不承认这只要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就比如当初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出家那会子那道袍穿在身上还不是令人惊艳十分?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李焱娘忽然问出了一个李贤正想要知道的问题:“嫣然这到了洛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洛阳女冠观也不少你究竟在哪里清修?再说了就算出家也不必闷在道观里头大家姊妹出来聚聚有什么可忌讳的?” 苏毓亦在旁边附和:“没错过几天申若姐又要召集大家游园。不如嫣然姐也一起来吧!” 对于这样的盘问和邀请徐嫣然的脸色顿时更不自然了。她悄悄瞥了李贤一眼见其正朝自己看连忙垂下了目光沉吟片刻方才笑道:“我这出家与当初申若姐和申若不同。她们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却是师从袁真人。入道乃是为了本心怎好老是在红尘中走动?” “这话就不对了。”一直在旁边只听不说的李贤终于笑呵呵地插了一句话。“袁真人当初还不是常常在红尘中走动也不见他的道心有什么影响。要我说红尘万丈若是不在其中多打几个滚绝对体悟不出什么大道。入世和出世并不矛盾嫣然可不要着相了。” 李焱娘和苏毓被李贤这么一通话说得一愣一愣后者甚至还露出了几分敬佩的表情。李焱娘却知道李贤向来张口就是大道理这番话指不定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头看来地。只不过她亦不想好好一个世家千金就这么成天闭门苦修因此不免帮腔一二。 “六郎说得对。若不是红尘能历练道心哪来那么多道士在红尘走动?那些道士又何必帝阙之前折腰?要我说嫣然你修道归修道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学学袁真人的潇洒就行了可千万别学郭行真!” 郭行真三个字一出李焱娘就看到李贤的表情阴沉了一下。登时有些后悔。那个神棍仿佛是平空消失了似的无影无踪就是李贞死前亦没有交待任何一个字。雍州廨几乎把整个长安城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人。这失踪案件已经成了一桩有名的无头公案。 李贤一想到这桩烦心事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毕竟这么一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总是让人难以安心。他这一低头却没有看见徐嫣然眼神中的复杂光芒但一旁地苏毓一直盯着徐嫣然的脸上看。此时便瞧出有些不对劲。她素来是没什么心计地人。此时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嫣然姐莫非是知道那郭行真的下落?”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不但立刻把李贤震醒而且李焱娘也不由悚然动容。想当初她和苏毓正是因为此事差点送命。最后还是李贤把她们从那些毒蛇中解救了出来对此自是记忆犹新。一想到那个该死的道士她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小苏怎么会这么想?”徐嫣然终于回过了神强自镇定笑了笑。然而她却躲不过李贤犀利的目光那面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沉默良久她方才叹了一口气。 “郭行真的下落我确实知道。” 既然承认她索性就摊开了说:“当初他的一位师兄正好是越王的门客这才轻而易举将他骗走到最后眼见越王玩火他那位师兄便倾尽全力将他送到了安全地地方路上又遇到了人劫杀。我那时带着楚遥在长安城外的银泉寺正好救下了他们结果还是一死一伤。那位曾经赫赫有名的东岳先生如今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大约也不会有人再认得出他。” 这话似乎说得明明白白但李贤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少关键地方却仍是不明不白比如说越王李贞为什么非得弄走这个郭行真。想到狄仁杰曾经含含糊糊地对他吐露说当初有人出说郭行真假造丹药他忽然又打了个激灵。 老天保佑这件事到此结束否则还真是麻烦大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没有人会甘心平凡庸碌 李唐既然把老子也追认为祖先这道教的地位自然是所有教派中独一无二的。虽说如今长安洛阳亦有不少佛寺但和林林总总的道观比起来仍然相差好几个数量级。就比如豪门家会把女儿送出家当女冠却绝对不会把女儿送去当尼姑。 尼姑是青灯古佛一辈子凄苦女冠却是可以潇潇洒洒出入各家权贵家中。只是披了一袭道袍想嫁人的时候随时可以还俗不想嫁人的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和游学士子或是富家公子来往这日子可谓是无比逍遥。 徐嫣然比那些放浪形骸的女冠当然要收敛她所住的女冠观乃是徐家人专门建造的位于建春门旁边的怀仁坊。虽然规制算不得很大但胜在清幽宁静。整个道观中除了她这个观主和四个服侍她的道姑之外便是后院的两个杂役和一个园丁此外再无旁人。 她平素出门不多偶尔回徐家看看父母兄长更不会像其他女冠那样接待访客。她刚刚出家的时候还有不少仰慕才女之名前来拜访的士子但由于次次都是闭门羹久而久之这上门的人也就没有了。当年曾经盛传的才女之名如今早就被人们忘在了脑后。 遗忘是这个世界的特质这从来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所以今天徐嫣然破天荒地带了客人回来中间还有男客这自然就让观中的其他人莫名惊诧。她们并不是徐家的奴仆下人只是徐家从各家女冠观中挑选出来吃得起苦且品行不错的真正出家人因此对于和权贵交接的事并不擅长。听徐嫣然说不用她们侍奉四个女道士都躲得一干二净让李焱娘啧啧称奇。 “想当初申若和贺兰出家那会儿还不是婢仆成群。倒是嫣然你豁达!看刚刚那几个都是眉清目秀的女孩这道心倒是坚固。别说六郎就是敬业这三个放到哪里不显眼偏偏她们就好似躲瘟神似的!” 这话一说李敬业登时不干了:“我说焱娘大姐就算夸别人也不用损我们吧?我们哪里像瘟神?” 若是平时。李贤必定会兴致盎然地加入说笑的行列但现如今他心中有事。自是没有这样地心情。徐嫣然见他如此表情便将他引到了一扇门跟前指着里头解释说:“他现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提到出门便浑身抖所以我留他做了个园丁。那就是花园你自己进去吧!” 李贤默然点了点头也不多话便直接走了进去。程伯虎薛丁山在后头见状便想要跟上却被李敬业一手一个抓住了。程伯虎回转头还想分辩李敬业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多事。这郭行真的事早就时过境迁让六郎一个人进去就好。” 徐嫣然感激地朝李敬业点了点头遂关上了花园的门又请李焱娘和苏毓到偏堂去坐。李敬业唯恐程伯虎薛丁山站在这里碍事遂愣是把两人给拉走了唯有不放心的霍怀恩守在了门口----里头必定没危险不假但若是让不晓事的人撞进去。那就没意思了。 花园不大但收拾得很有情调。小径上被风吹落的叶子并没有清扫干净。青绿地颜色和秋季的落叶大相径庭踩在上头有一种奇特地湿润感。花园中自然少不了花但却没有艳丽芬芳的牡丹倒是有不少芙蓉更多的则是不知名的花卉。虽说花朵小小的不起眼。但却同样生机勃勃。正好比人们说的。贱花好种正是如此。 李贤一面走一面找寻自己想要找的人。很快一个背对着人的身影映入了眼帘。根据徐嫣然的说法他便知道这是自己此番要寻找地正主可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却和他印象中那个人差别太大。 郭行真虽然名利心重了一点但在大唐这种人人追求上进的社会中有点材料的道士若是淡泊名利反倒是奇怪了。再者彼此之间交往深了他也就觉得这神棍也有可爱之处更是加深了合作。从深处说来倘若不是他看不惯老爹乱吃丹药把郭行真拉下水人家说不得还好好地当那个东岳先生。 看着那头杂乱斑白的头再想想昔日那个意气风的道士他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站在那里端详许久方才低低唤了一声:“老郭!” 在李贤细心的观察下这一声叫出口时他分明看到那人地双肩微微抖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回过身来。他原本就不太相信徐嫣然说什么郭行真失忆之类的话这类蹩脚地借口在电视上头看看还差不多现实中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老郭当初你这一失踪我差点没把整个长安城翻过来可就是没找到你。就是越王李贞覆灭之后也没有你的音讯我都惦记快两年了。我不知道你就躲在嫣然这里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出来总之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李贞当初大概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不管你是否说了什么都不用放在心上过去地事情都过去了。” 见那边地人影还是没反应李贤不禁叹了一口气。人找到了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反正他也没想着杀人灭口之类的勾当既然人家不肯认也就算了。想到这里他便又加了一句:“以后若有什么事情你不妨对嫣然说我自会设法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来这里。” 说到这里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才没走出几步远他便听到身后一阵细碎地声音脚下步子登时一停想了一想还是继续朝前走。直到一声叹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耳中紧跟着又传来了艰涩的留步两个字他这才转过了头入目的那张脸差点没让他惊呼了起来。 倘若郭行真的脸上多了几道横七竖八的刀痕倘若那张脸是被人用了什么法子毁了兴许他还不会那么吃惊因为此时此刻他看到的那张脸上皱纹密布犹如老树皮似的哪有昔日那种红光满面的风采?不单单如此那双眼睛也显得黯然无光只有那瞳仁依旧漆黑隐约能看得出昔日那位东岳先生的影子。 “这么久……这么久没说话我都怀疑自己不会说话了。” 艰涩地吐出一句话郭行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语句终于顺溜了一些“我还以为不会有人再惦记着我。” “当初那件事夺了我的心志我现在想起来晚上还睡不着所以一直躲在这里不曾出去也曾想过殿下会不会派人灭口。现在看来我实在是成了惊弓之鸟若殿下真的要杀我以徐观主和殿下的交情只要漏一字口风我这命早就没有了。不过我可以誓有关炼丹的事当初我一个字都不曾对李贞说过。” 对于这样的誓言李贤惟有苦笑。这李贞若是早知道了这件事想当初那回大摇大摆想要挟持他的时候就不至于不把这样重要的筹码扔出来。然而即便如此他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的这李贞大费周章把郭行真拿下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素来是直截了当的人想到什么自然张口就问而郭行真给出的答案让他差点没一头栽倒----“李贞听说陛下服食了我的丹药之后确实感觉不错他又有隐疾在身所以想让我为他炼制仙丹。他通过我师兄知道我和殿下交往甚密所以就想额外陷害殿下一把顺便断了我的后路这才让人去出说我炼制的是假丹药。” 难道……那个该死的李贞竟然是误打误撞揭露了真相? 李贤简直是欲哭无泪看到郭行真这惨状更是觉得不值。可以想见要是李贞现在还活着他绝对会倾尽全力整死那丫的! 这思前想后他只得安慰道:“看你这两年苍老的模样不如先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调养一下。你也知道父皇和母后如今都已经荣升太上这对养生之道还是很讲究的这两年也没少见过道士可那些人不是比不上你有实料就是比不上你有口才。总而言之只要你找准时机复出还是大有可为的。” 他一面说一面打量郭行真的表情见某人刚刚还暗淡无光的眼神猛然之间迸出了慑人的光彩面上露出了犹豫挣扎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这话起效用了。大唐没有真正的隐士更何况郭行真这种曾经被人捧上天的角色?原本窝在这道观里头当园丁只不过是被吓破了胆唯恐小命不保这如果性命无忧还有人保驾护航这家伙能甘心在一辈子当园丁? “殿下……” 李贤笑嘻嘻地上去拍了拍郭行真的肩膀顺带又揪了一把那斑白的头:“放心宫里的事情一切有我。至于你嘛先得把你这人调理好。要是这么一副形容枯槁的样子走出去谁会相信你是活神仙?朋友一场让你吃了那么大苦头其他的我补偿不了后半辈子的富贵我总能给吧?” 他李贤虽说不是一个滥好人但某些好事还是很乐意去做的。尤其是郭行真这么一个有用的角色要是让人家凄凄惨惨戚戚熬完下半生岂不可惜?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世上哪有永不登基的储君 自古以来东宫太子虽说是未来的储君但一般来说都是需要夹着尾巴做人。这太能干吧皇帝觉着你有威胁这到最后指不定就会有废黜的可能而众所周知废太子基本上是没什么活路的;这要是太庸碌吧皇帝看不上百官看不上底下还有大堆龙子凤孙等着谋夺你的位子这下场基本上美妙不到哪里去。 总而言之储君这个位子坐太久绝对没什么好处。 而现在大唐最高的位子上依次有四个人:四十六岁的太上皇五十岁的太上皇后二十一岁的皇帝二十岁的储君。 这就是大唐如今的最高领导机构怎么看怎么诡异。面对这种亘古未有的局面不是没有大臣痛心疾提出过质疑但那时候李治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而等到事情成了定局之后就是再劝解还能有个屁用? 难不成让退了位的太上皇重新回来当皇帝让如今的皇帝再退回去当太子这不得出大乱子嘛!情知已经生的事情无法逆转因此不少人便在其他事情上打起了主意毕竟这年头当官不容易升官更不容易。要是没个机缘很可能到了致仕退休还最多在七品转悠。 和这种情况比起来这歪门邪道若是走得好指不定就能升官财这也是不少人打的如意算盘。然而要做好这一点的基础就是你得揣摩好上位者的心意。 由于丈夫最近有不太安分的迹象武后自然少不得加强了监控力度一面控制能够见到李治的人一面加紧对李治身边的宫人内侍进行笼络渗透。而她自己忙着揽权管事虽说很有兴趣接见那些肯效忠于自己的人但武后看重的却不是那种会耍小聪明地佞臣。再加上时间绝对不够久而久之也就只能偏抓人才这一头。 这一对太上夫妇都不那么容易接近皇帝就更不用说了一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休养。要抱宰相的粗大腿谋求一步登天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你能够打动冷面郝处俊。能够磨过最会揣摩人心意的裴炎能够高过刘之的笔头。能够和上官仪畅谈骈文诗赋。如果做不到这些那这门道几乎就不用走了。 这样一来李贤的门路虽然不好走但比起以上这些来似乎就容易了很多。而且东宫人事上地情况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么多空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未来坚实的朝廷班子就是一个典膳丞。说不定将来也是高官谁不乐络? 于是休了几天地假上朝李贤面对的就是一张张笑得异常灿烂的脸。虽说他不喜欢死板着脸的人但这人人带笑的光景不免让人看得心里毛因此他只是略一点头就快步走过。直到一头扎进四位宰相中间看到大多数官员都不敢再跟过来。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都怎么回事?” 看到李贤使劲抹了一把汗气冲冲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上官仪等人却没有像往日那样出言讥嘲而是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色表情都有些不对劲。到了最后还是一向打头炮的郝处俊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一僵局。 “陛下昨儿个下诏。说今日不预朝会。” 李贤听了这话不禁莫名其妙。这不是常常有的事情么?不消说今天会出现的只有他那位永远精力充沛的老妈。因为老爹李治似乎前两天贪凉吃坏了肚子也正在太医署地照料下卧床静养。就这种情况也需要一群处变不惊的宰相在这里皱眉头? 四个宰相虽说都和李贤关系不错但要说私底下的交情却得数和李贤喝酒无数的酒友刘之。他悄悄把李贤拽到了一边旋即低声解释道:“是有人在传闲话说是陛下这身体撑不住几年说不得在太上皇之前就去了否则这皇储又怎能不传子而传弟?” 这种流言蜚语李贤也不是听一两回了此时乍一听也没怎么在意。就算你手掌天下大权难道还能禁止别人私底下议论说话?因此他只是晒然笑道:“这些市井之言不用操心想当初袁真人不是为太上皇和陛下看过相么?袁真人那是赫赫有名的神仙中人尚有推背图流行于世总比那些无根流言可信多了。”空口说白话这种勾当他什么时候怕过别人? 李贤会这么说在场四人谁都不奇怪。但有些事情李贤不担心他们却不得不仔细掂量掂量。而且看朝中那些官员的架势似乎也已经在考虑站队问题了。 庄严肃穆的宣政殿上议政议得热火朝天但更多地人都在考虑自己的前途问题。大唐地政治斗争可谓是空前残酷激烈太宗当初任用房杜但房杜后人全都卷入或真或假的谋反事件结果两个莫大的家族就此一蹶不振;李治登基之初的那些托孤大臣也是早就死绝一个不剩长孙家还是李治最近心血来潮还的爵位;至于其它顶着谋反或各种罪名被踩下去地家族更是不计其数。 这天讨论地只是关中赈灾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因此朝会只一会儿就过去了。而武后显然也有事情等着处理所以没时间和李贤再来什么母慈子孝地戏码下朝之后就匆匆走了。落在最后的李贤慢悠悠地前往门下省准备参加政事堂联席会议走到一半却让某个追上来的人截住了。 大约是天气炎热再加上跑得匆忙阿芊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颊绯红一片就连髻也显得有几分散乱。由于李贤走得慢四周早就没了官员即使有宫人内侍也都躲开了去因此这面对面目光一对上彼此之间自是外露出了几分情谊来。 “这么匆匆忙忙的有急事?”李贤轻轻地在阿芊的手上掐了一记见那保养得宜的脸露出了几分清减顿时更生出了几分怜惜“就算有急事也可以让人来叫我一声政事堂那边我晚些时候去又不打紧。”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阿芊定是立刻就一口啐过去此时却只是亦笑亦嗔地白了一眼旋即收起了玩笑的脸色:“法不传外人之耳这若不是急事谁来理你这死鬼?昨儿个我随太上皇后去探望太上皇在贞观殿里听到两个小内侍嚼舌头说什么……说世上哪有永不登基的储君。” 就为了这事?想到刚刚几个宰相也郑重其事地和自己说什么李弘要缺席一阵子朝会李贤不禁觉得好笑得紧。可这笑容还没露出来就被阿芊一句话给打了回去。 “知道你这家伙没上进心也不稀罕这个储君可你也别忘了被废的君王固然是没有好下场被废的太子又有几个有好下场?太上皇是头一等反复无常的就是太上皇后有时候也未必能揣摩准他的心意。近来你也该知道他不时叨咕些什么话好似已经后悔当初退位的决定你可不能太大意!” 这还不算素来雷厉风行说风就是雨的阿芊还冷冷扔下了另一句话:“上次是谁对我说的四角最不稳固随手一拉就会形状大变还是三角最最稳固。这四角怎么说三角怎么说总不用我教你吧!” 这阿芊人是气冲冲走了李贤留在原地却愣住了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意识。老爹的唠叨他当然领教过每次都得花费老大的功夫才能劝解妥当可即便如此由于这一年多太平日子过惯了他当初最开始的疑虑早就消失了。想想李治的眼疾已经大有好转风眩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犯过了再想想老爹那为人反复无常的个性他登时感到后背冷汗直冒。 不是吧当初是谁那么起劲催着什么退位事宜的现在居然好似要反悔? 带着这么一个可怕的体悟他踏进门下省政事堂的时候自是心不在焉一个时辰的会开下来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开小差纵使言也只有两个字----不是嗯就是啊。虽说平日他开会也不见得多认真但偶尔还会冒出一两个建设性建议哪里像今天这么个光景?“咳!”上官仪重重咳嗽了一声见李贤终于投来了茫然的目光他只得把刚刚的议题重复了一遍“西北有刘仁轨我等拟召回契何力任右羽林大将军殿下可有异议?” 老契?李贤当然没意见爽快地点了点头。然而事情还没完上官仪接下来又提到了安东都护府的换人事宜这一次李贤却一口拒绝了。开玩笑薛仁贵在那边当得好好的这要是贸贸然换一任领导到时候破坏了稳定的局面这责任谁承担? “可薛仁贵已经在安东都护府任职两年就算此次换过一年也是要换的。国有明制若是将在外三年必要轮换……” “想当初老刘相公在海东那时还不是有人敦促换防结果怎样?还不是都留在了那里!驻兵在外就得凭公心只凭猜忌不过是徒然坏了局面!这事情不用说了就按照我说的办!” 刚刚还懵懵懂懂的人一下子摆出了不容置疑的表情这让政事堂的四个人同时面面相觑。虽说有不以为然的地方但总的来说四人还是高兴的----这李贤只要不开小差那还基本上还算是一个够担当的储君。 第六百五十三章 熊熊烈日如火烤 西北六年一头安抚吐谷浑一头要抗击吐蕃契何力自是满脸风霜一副老将派头。就是他身后的几十个亲兵也是个个带着西北人特有的骠悍无论是策马还是走路都带有几分铁蹄和战场上的气息。这样一帮人一到洛阳定鼎门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而守将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立刻对城门小屋那边嚷嚷了几声。 对于这奇怪的光景契何力自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待看到那小屋中钻出一对青年男女时方才恍然大悟立刻笑着下了马。起初不过是误打误撞收了一个义女但妻子临洮县主频频来信道说这个义女和女婿的好处他如何能不用心? “爹爹!” 虽然已经嫁人但阿梨却丝毫不改当年跳脱的脾气拉着薛丁山上前来笑吟吟叫了一声就把丈夫推了上来。由于当初成亲的时候契何力没能回来之后由于那边战事吃紧也没有回过家所以薛丁山这还是婚后头一次拜见老丈人面上甭提多紧张了。 “拜见岳丈大人!” 契何力笑着扶起了这个便宜女婿心中说不出的得意。他虽说不缺儿女几个亲生女儿也嫁得不差但对于薛丁山这个愣小子却是说不出的喜欢。使劲拍了拍女婿的肩膀问了几句得知如今外孙也已经一岁了面上的笑容登时更加灿烂。等听说阿梨如今再次身怀六甲他那张脸立时僵在了那里下一刻就冲着薛丁山怒吼了一声。 “死小子阿梨怀了孕你还敢带她出来乱跑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这老契一火他身后那些亲兵都傻了眼。平日看这位大将军治军何等齐整何等不苟言笑今天这心疼闺女的模样却是头一次得见。这些人当中有老家将。也有从西北才跟随的新人少不得互相知会一声。等知道阿梨只是主帅的义女以及其中的关节不少人便生出了更热切的希望。 这么说来主帅此次回洛阳又要重用了? 薛丁山原本就木讷被契何力这么一瞪一吼几乎是连方向也没了。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他正在那边心中打鼓的时候旁边终于钻出来一个解围的声音:“老契。一回来就骂女婿还真是老岳丈风范!阿梨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小薛能拗得过她?” 契何力闻声望去见是李贤顿时呆了一呆。至于薛丁山则更奇怪了他昨天请假地时候李贤还没说什么怎么今天就忽然溜了来再一看贴墙跟站着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程伯虎和李敬业他登时醒悟了过来----敢情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城门口簇拥了这么一堆人实在不像话尤其是定鼎门这种出入洛阳的要道。李贤笑嘻嘻地向薛丁山打了个眼色。便和契何力上马同行上了天街一路走一路把如今洛阳城的大略境况介绍了一下最后才说出基本上敲定的最新任命。 “掌管右羽林?” 别人若是得到这样的任命必定会欢欣鼓舞可契何力不然。他原本就是大将军在西北呆了那么多年不说功劳就是苦劳也无数。所以与其说想要升官。不如说想要好好休息几年。羽林军是出了名出力不讨好地工作他何苦接手过来? 虽说当初和李贤算是同一条战壕里头的战友。但阔别那么多年如今对方地身份又是储君契何力在说话的时候难免字斟句酌:“殿下厚爱臣不胜惶恐……” “停!”不等契何力把话说完李贤就没好气地把那话头截断了“先。这不是我的厚爱。是如今在洛阳的四位政事堂宰相一起建议的我只不过是来通知一声。第二。陛下已经肯了太上皇那边也应该没有其他意见这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平心而论我是觉得老契你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别人不让这我也没有办法。” 李贤口口声声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契何力顿时无语。无奈之下他只得转头看了看薛丁山见这小子一脸木讷不禁心中有气遂只得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后者装着没看见前者却不好装哑巴。 “按照老将军之前的功勋区区右羽林实在是不太合适奈何这事情几位相公都很赞成太上皇太上皇后和陛下都认为羽林军需要老将军所以才有了这任命。如今这里里外外事情太多也只有老将军这样的人才能镇住场面。” 话说到这个份上契何力顿时哑火了。大唐虽说鼓励官员按照年龄退休但官当得越大就越不容易退下来更何况是他?在李绩去世之后按照资历他似乎确实算是资历最老的一批而且他又不像李绩那样位列三公想要退避就更加没门了。 在战场上威风八面地老契将军在李贤“殷切”的目光下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他又不是瞎子聋子仅仅是路上听到的某些流言蜚语并不足以让他作出判断但今天李贤这架势就已经说明单单这件事人家是有充分话语权的。 洛阳宫还是往日的格局只不过往日皇帝所居的贞观殿变成了太上皇居住。他这个刚刚回来的老将虽说功勋彪炳但还不至于立刻受到接见。倒是一回家就有几个在朝中任事地昔日同僚和他会了会面。这见过客之后他的心里就更不上不下了。 武将不言国事大唐原本没有这规矩但武官干政地还真没几个好下场所以契何力并不想搅和到这一趟浑水里头。当然他当初绝对不支持李治忽然退位但已经是既成事实他更不想被风言***所动继而惹出什么麻烦来。 所以在三日后谒见天子的时候他原打算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准备保持缄默谁知李弘根本没有侃侃而谈。表现了一下对老将军劳苦功高的慰问和赞赏之后甚至连最新任命也没有交代就吩咐内侍将人带去见李治。 风言***他听得多了这倘若他真是个身强力壮的壮年天子兴许还准备雄心勃勃震慑一下现在根本没那个必要! 等到人走了只剩下自己和几个心腹内侍李弘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父皇老了就好似老小孩似地他想要怎么样就由他去好了!天塌下来也有高地人顶着六弟似乎就是这么说的!我如今最希望地是膝下多儿多孙又有谁能全了我的心愿?” 被李弘说成是老了的李治今年不过是四十六岁但从表面看上去他比年过五旬的武后至少老了一轮。这还是因为这一年多在洛阳宫心宽体胖调养的缘故若不是如此长年累月受风眩所苦的李上皇只怕更显苍老。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看到比自己更苍老的契何力他竟是一瞬间眼眶湿润。 “老将军着实辛苦了!”此时此刻李治丰富的感情一下子压倒了所有的政治考量竟是顾不得什么君臣一把抓住了契何力的手“当日若不是你肯屈居副帅亦不会有六郎的善战之民。当日若不是你肯留守西北吐谷浑只怕早就覆灭了。吐蕃多年不能东进北出全赖老契将军之能!”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契何力崛起于太宗时代但攀上顶峰却还是在李治即位之后。此番见李上皇如此动情他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对那赞语更是百般拜谢----虽已经融入大唐多年但对于这种并没有过分夸大的言辞他还不至于假惺惺地推辞。 那是他的功勋是他该得的赞赏他并未冒领半分! 君臣相对这么泪千行一把彼此的感情立刻就加深了。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边还是姻亲临洮县主可货真价实是李治的堂姐。这公事上的事情李治也没有多交待毕竟这是政事堂诸宰相举荐的人选他的决定不过只需是否两个字而他亦没有否决的必要。 羽林军交到这样一个私心不重的人手里他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从贞观殿出来契何力原本就想直接打道回府谁知道走到半道上忽然有内侍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满脸堆笑地说是太上皇后有赐。望见十几个人捧着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等物这辈子就没愁过钱的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娘的早知道如此他还不如在西北不回来了省得遇上这种乱七八糟的麻烦事!不是都说大唐新老两套班子彼此之间默契无间么怎么他回来见到的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如果李贤在这里一定会不无苦涩地提醒说人老了就会多疑更何况是曾经垂拱九宸的皇帝?是人都有失落感更何况自诩为英明神武直追太宗的昔日李大帝? 六月的洛阳货真价实是烈日熊熊如火烤能把人烤熟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太上皇夫妻的分歧 男人不可一日无权。 对于大唐的男人们来说这可谓是至理名言起居八座一呼百诺的日子实在是太让人憧憬了否则又哪里会有那么多怨恨自己怀才不遇的诗篇?当然如今初唐四个本应该四处感慨怀才不遇的诗人正在东宫崇文馆中使劲修订后汉书和本朝的国史没功夫再作什么乱七八糟的伤怀诗了。 那么如今这大热天最伤怀的男人是谁?是当了皇帝还和太子没什么两样的李弘是顽劣却被硬派了一堆任务的李显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李贤?抑或是那群时时刻刻要面对上头千变万化决策位高权重的朝廷大臣们? 都不是!现如今没事情就喜欢伤怀的是刚刚过完四十六岁生日的大唐太上皇李治。 李治当初还是晋王的时候对于文学就有相当的爱好当了东宫太子身边簇拥了一大堆声明卓著的学者更是成了一个大好的文学青年。等到李治登基成了皇帝继于志宁和许敬宗之后又出来一个文才奇高词采华茂的上官仪因此他在欣赏诗的同时自己也做了不少。退位之后空闲时间多了这种爱好更是一不可收拾。 仅仅是在太上皇身旁负责伺候笔墨的内侍每天收拾出去的废弃字纸少说就有几十张之多。而能够抄录下来的成品诗赋基本上也是以每天一张的度累计。这内侍中识字的虽说不多但王福顺却算是一个因此敏锐地感觉到了几许异样。 最初的几诗都是感怀自己的功业充满了一种气吞河山的大气----尽管遣词造句和名家所作还有那么些差距。但渐渐的里头就开始流露出几许埋怨和不满了到最后简直可以归类到宫怨这一类里头尽管这作者是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大男人。 这前头太上皇层出不穷地可怕问题就已经够折腾人了。现在居然还写这种诗这不会闹出什么大事吧!忧国忧民忧自己的王福顺自知绝不能放任这种趋势因此这一天在安顿了李治午睡之后便借着往外送东西的借口出了李治寝宫这一溜烟就来到了东宫。 洛阳宫总体规模比长安的太极宫和大明宫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毕竟这里当初就经过隋炀帝时的多次修建大唐定为东都之后又屡次修缮。宫室亦颇为华美。这东宫如今不住人只办公更显得井井有条中书门下的官员来来往往有时还能听到上官仪招牌地嗓音。 自从不得不和李贤配合之后号称风仪天下第一的老上官现如今嗓门是越来越大了。再这么下去王福顺简直要怀疑老上官那翩翩风度是否还能保持下来。 他一脚踏进宾善门就听到一阵吵吵嚷嚷地声音连忙拉住了一个小吏询问了一番。得知只不过是李贤在和自己的东宫属官争吵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平日没见识一到里头他就立刻见识到了那个年轻人虽说不是宰相脾气亦大得惊人。 “这平日也就算了这几天那么忙。殿下你若是再那么游手好闲臣只能撂挑子不干了!”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随着年岁日长姚元之早就没了当日跳脱的脾气遇事极其沉稳。然而这多年历练出来的沉稳在李贤面前却始终不堪一击就比如现在。在他恶狠狠的目光下。对方还保持着那种笑眯眯的表情。 “咳能者多劳。小姚你这么能干何用我成天坐镇?”李贤仿佛没看到姚元之那喷火的眼神那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这进士科的结果听说快出来了我正好看中了一个人等他来和你搭档必定是如虎添翼。放心放心我会给你增加帮手!” 对于这种回答姚元之心里顿时更郁闷了。他是想激励这位储君勤奋向上谁知道对方居然说给他挑了帮手而且还是肯定不懂政务地新科进士!火冒三丈的他情知再说下去也只是让自己更生气遂重重叹了一口气扭头就走。 想当初他怎么就因为李贤够义气所以上了他的贼船? 这姚元之一走李贤不由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案桌心中极其得意。幸好这大唐够格考进士的人不多这一百多号人的名单浏览下来极其快捷而且这回给他撞了大运瞥见一个熟悉不过的名字----宋。 人说唐太宗之所以能有贞观之治靠地是房玄龄杜如晦;唐玄宗能有开元盛世靠的是姚崇宋。他有了姚崇再把宋早点弄过来这姚宋搭配岂不是干活不累?正想得美滋滋乐陶陶地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殿下。 “啊原来是老王!”看到王福顺李贤立刻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东宫来坐坐你不是在父皇身边忙得团团转么?” 王福顺满心都是刚刚姚元之和李贤打擂台的情景这一时半会还没能回过神因此打头便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紧跟着他方才想起了此来的目的遂小心翼翼把李上皇最近地异常表现一一说了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地字纸。显然这最初是扔掉的但被他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头找了出来。 这种举动是极其犯忌地事但武后曾经指使人干过李贤通过王福顺也不止干过一回。作为胆大包天的人李贤从来就认为结果最重要过程可以忽略所以此时拿过来立刻铺平了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上头不是诗赋却是数百字的随笔。 “朕即位二十余载平高丽定吐蕃封禅泰山播我大唐威名于宇内。奈何晚景寥落无依虽有妻子侍奉左右儿女承欢膝下。却依旧难解心中郁结。欲求长生不得欲求养生亦不得所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岂非如是?……” 后头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伤怀字句李贤一一看完之后终于吁出了一口粗气。他就觉得老爹这些天脾性不对。偶尔上朝也说些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一点都没有昔日的神采。果然是因为失落心作祟。这失落心固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若是一个处置不好也会造成大麻烦的。 虽说他也是天天去探望老爹但对于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他自忖不可能有王福顺看得明白遂开口问道:“父皇最近见地最多的是什么人?有没有说什么?” “陛下这半个月里头在便殿接见了好几位有名的道士似乎一直在说求长生的事。”王福顺虽是阉人但亦想长命百岁。所以对于这些听得相当仔细转述一番后便叹息了一声“陛下念念不忘失踪的郭行真一定说他是炼丹成功而飞升了对没有得到那些丹药惋惜万分。” 这李治老爹还真是一个仙丹癖! 李贤头痛得揉了揉脑袋。这郭行真是找到了人也在调养着前几天他去瞧看的时候。现那神棍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仙风道骨地派头大约再过一段日子就能见人了。可即便如此。这家伙失踪的将近两年时间该怎么解释?他又该从哪里去找什么仙丹给他老爹吃? 这些都是次要问题他陡地想起一件大事遂把王福顺拉近了一点低声问道:“我问你最近父皇和母后……大约多少天同床一次?” 做儿子地询问父母的房事。这大约也是极其少见的。因此王福顺愣了片刻才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个答案让李贤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了下去。得知老爹兔子也吃窝边草曾经宠幸过身边的几个宫人过后就弃之不理他顿时摇了摇头。 他那位老妈五十岁了看上去仍好似三十许人依旧不减妩媚风情老爹贪新鲜劲头一过却还是惦记着她这也不奇怪。 “只是昨儿个……昨儿个我隐约听到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似乎吵了一架。虽说天亮之后看不出端倪但足足争执了半个时辰这还是到洛阳之后的头一次。” 王福顺犹犹豫豫地道出了那对太上夫妇的床头家事心中便有些打鼓。要知道这李治武后并不是没有吵过架但似昨天晚上那样长时间的争执却从未有过。这如今都已经荣升太上了不会再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吧? 当李贤在东宫详详细细地打听老爹老妈地吵架**时武后也正在自己的大仪殿中大光其火。只不过她的光火并不是像寻常泼妇那样骂人砸东西而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一张张的临帖写字。她的规矩比李治更大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外头包括阿芊也不例外。 李治居然要她完全放权从今往后不在每日的朝会上垂帘而是和他一起参加五日一次处决军国大事的朝会!这是否军国大事都是宰相说了算这若是没有军国大事岂不是说她就不能参与其中? 虽说心思缜密但武后并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地建议仅仅是由于李治心理不平衡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原因。 第六百五十五章 盛夏日的加班茶点 盛夏的季节对于穷人们来说很好过大不了光膀子摇蒲扇满头大汗的时候用一桶井水冲个凉仅此而已。比起大冬天缺衣少食四壁漏风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然而对于有钱人家来说夏天却远远比冬天难过。 冬天冷了可以生火可以裹上厚厚的絮袍皮袄可以在马车中烧上炭炉子更有钱的甚至还能够在厅堂的四壁设立铜柱里头烧上炭火。但是骄阳之下却是躲没地方躲藏没地方藏即使冬季藏冰无数这夏天还是不够用。这需要齐齐整整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官服虽说采用的是上好的丝绸和纱但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却仍旧不透气。 按照李贤的本性他恨不得在东宫里光着膀子办公。无奈作为亲王在家里还能来这么一套作为储君却是休想因为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太多了。虽说整间屋子里摆着十几个硕大的冰盆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燥热。 这天气的燥热再加上人心的燥热足以让他热得疯恨不得摔了所有东西一头扎进洛阳西苑那些冰凉的水中去游个泳。但事实和想象终究有无限差距此时此刻在凤目冰寒的武后面前他只能一把把使劲擦汗。 “母后这父皇兴许只是说说而已……”“说说?他当初觉得长孙无忌一人独揽大权那些所谓的托孤重臣没一人把他放在眼里的时候也不过是枕边和我的牢骚但结果如何?” 武后的话没有一丝温度在这炎热的夏天里更是冷得像冰似的。自从当上了皇后她几乎是一帆风顺就是李义府贬官去职也没有动摇她的根本;那次地餍镇风波也在关键时刻嘎然而止;至于李治和她的亲姐姐私通。这种更是可以容忍的小事。 她不能容忍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放权安安心心当一个只管后宫的皇后……不应该是太上皇后! “贤儿难道你也和别人一样认为我不该掌权。应该安安分分呆在后宫当一个贤妻良母?” 这句**裸的质问让李贤为之一呆心里随之苦笑不止。这要是他点点头。说老妈你确实应该好好当贤妻良母这武后会听他地么?这权力本来就是最诱人的东西甭说他平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恨不得撂下所有负担可真要是让他当一个什么权力都没有地闲王他也是不肯干的。这权力太大了麻烦但没有一丁点权力也绝对不行! “母后怎么会这么想?牝鸡司晨不过是那些腐儒之言这天地初开之际原本就是以女人为尊。更何况母后原本就有经天纬地的才干埋没于深宫岂不可惜?”一个反问就让武后面色霁和李贤却知道这话并未足够“要我说父皇只是因为退位而觉得心里失落想要母后多陪陪他仅此而已。” 虽说这话原本不该一个儿子来说。但李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撂出来。果然武后一听到这种说法。那眉头立刻紧紧蹙起紧跟着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是说我可能忽略了你父皇?” 不是可能是一定!虽说李贤很想这么说此时也只能微微点头。其他的让老妈自己去想。人家说后宫粉黛三千人。但如今他老爹的身边就只有他老妈这么一个这仅有的一个虽说是解语花不假。但却还得把大部分的精力扑在国事上试问一个男人怎能不寂寞?这就和女强人的家庭始终不会和谐一个道理。 儿子点头保持沉默武后面上地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忽然站起身来在李贤的头上拍了一巴掌旋即转身就走。这一连串动作让李贤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见自己的老妈已经推开门扬长而去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这年头孝子还真是难当!” 李贤叹了一口气这当口恰好抱着一堆文书的李敬业走进来听见这自言自语脚下立刻就是一个踉跄。好容易站直了身子他就将一大叠东西重重地放在李贤面前没好气地努了努嘴:“这大夏天的出的事情也特别多山南那边了大水河东旱灾剑南那边时有吐蕃人骚扰。这都是政事堂合计之后报过来地今天之内就必须有答复。” 李贤的额头上原本就是油光光一片骤然听到这么一档子事他不禁瞪大了眼睛:“今天?开什么玩笑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这不是催命么?” “谁让你刚刚一直在当孝子来着?”这话别人不好说李敬业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敲打了再说“我说你这个儿子也当得太道地了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地私事你也管难不成太上皇后真的当你是万能的?反正这是今天的工作待会你要是完不成保不准郝老头会亲自过来督工你自个看着办吧!” 望着那至少二十多个卷轴李贤的面色简直比吞了黄连还要难看。然而最让他上心地还有李敬业地警告。想来也是他这个当儿子的给老妈排忧解难是应该地可那种私生活的事貌似确实不归他管。等等……李敬业怎么知道武后此来何事? 这下子不管什么交情不交情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盯着对方就是一阵死瞪。无奈这一招对于别人都还能奏效李敬业却偏不吃这一套反而嘿嘿笑了一声。 “太上皇后虽说厉害却不能禁绝人言。这内内外外已经有不少风声了都说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闹了别扭今早陛下和皇后去问安的时候太上皇还给了那两位脸色看。六郎你今天大约没去过贞观殿吧?” 他今天早上貌似是没去过贞观殿因为他在半道上遇上了准备去西内苑划船散心的老爹……等等这么说老爹老妈闹矛盾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一瞬间李贤只觉得头大了。他倒不担心如今这种时节那一对夫妇会闹出什么离婚……不应该是废后的重大事件但不管怎么说父母失和总归是莫大的麻烦。有道是大臣吵架锣鼓喧天;他老爹老妈这一吵架那就是国无宁日了。 “喂我可提醒你现在已经是快酉时了!” 李敬业一句提醒李贤很快从无限的担忧中叫回了神。望着堆积如山的公文他只得认命地开始奋战工作。当然李敬业也没有把他丢在一边不理会搬了个锦凳便在一旁帮忙。而在他的监督下李贤想要当盖印机器的梦想也自然而然落了空。 这一天李贤一直忙到黑灯瞎火的时候方才将这些事情统统忙完站起身伸懒腰的时候他的肚子亦不争气地咕咕直叫。李敬业刚刚嗤笑了一声却不料仿佛是为了应和似的他的肚子也大叫了两声。于是两个人你眼望我眼最后齐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来……来人快上点 笑完之后李贤亦没有忘记先填饱肚子。一声令下外头立刻响起了一个吆喝下一刻程伯虎就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把东西搁下就笑眯眯地说:“刚刚陛下过来带了这些见你们正在忙就先回去了这些正好给你们俩填肚子!” 李贤不等东西放稳就拿了一块绿豆糕往嘴里塞顺便捧起那碗粥喝了一大口。这东西还没咽进去他就听到了程伯虎的解释这一惊非同小可差点没呛出毛病来。这李弘送东西表示关心很正常但是这家伙刚刚来过却又悄悄走了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他陡然醒悟过来现如今他又不曾监国这些乱七八糟的决策工作关他屁事!想到这里他蹭地一下站起身冲着李敬业怒目以视。 “别看我这都是你的皇帝五哥的意思和我一丁点关系也没哟!”李敬业举起双手一脸的无辜“就因为这个我都耽误了回去陪娇妻爱儿伯虎也是一样不是只有你一个倒霉!陛下说了能者多劳如今内外谣言这么多的时候就该让人家知道你这个储君也是有担待的!” 李贤才不相信这种鬼话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兄长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他会不知道?他恶狠狠地抓起一个馒头重重咬了一口忽然觉得又有几分不对劲----这东西招牌式的难吃口味貌似是出自他家的某个母老虎之手…… 此时此刻他终于怒冲冠了。死李弘压榨他的劳动力也就算了竟连慰劳品都是借花献佛!这哪里是宫中御膳房的手艺分明是他家那几个婆娘做的点心!刚刚那块绿豆糕也就罢了这馒头里头也不知道是否搁错了什么料简直比毒药还难吃! 就在他气怒的时候李敬业和程伯虎也一人抓了个馒头犹如饿虎扑食一般狠狠咬了一口。还来不及咀嚼两人的面色就僵在了那里面色比苦瓜还难看。 这是什么慰劳品?难道是谋杀么? 修文坊那座豪华大宅第里头苏毓正在手把手地指点贺兰烟揉面团。后者满手满脸的面粉心中却是乐滋滋的----这学会了汤羹之后第一次做点心送给皇帝哥哥试吃之后就可以让自己的夫君尝一尝了! 她哪里知道头一回做点心的试制品如今已经躺在了东宫那三个人的肚子里头。 第六百五十六章 吓煞人的温柔 是男人都喜欢温柔乡? 这话并不绝对。比如说倘若一个男人身边都是极尽温柔体贴的女子那么他偶尔也喜欢换一种口味这时候屈突申若这种平素永远敬而远之的女人便会进入视线或图一亲芳泽。倘若一个男人成天被一个彪悍的妻子压榨得点滴不剩那么这时候他如果有机会才会流连温柔乡不想回家。 在李贤看来他的老妈武后无疑是一个异常彪悍**的女人但那是对外而言。在对待李治的时候武后才会显露出性格中属于女人的妩媚和温存就比如这一天的贞观殿中无数宫人内侍呆在外头目不斜视但暗里全都在侧耳倾听内中的声音。 这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不是刚刚失和么?怎么这会子又好得犹如蜜里调油似的? 父母那边的旖旎风光李贤自然不知道。忙活了一整天好容易回到家里他只觉得眼睛也是花的脚也是麻的总而言之是腰酸背痛没一个地方不痛恨不得就立刻躺倒在床上永远不起来。至于那肚子里或美味或难吃的点心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天知道贺兰烟那双是什么手那些点心中是美食中混杂着毒药这挑选的时候简直和赌博似的!分手时李敬业程伯虎那两张青中带白的脸他实在难以忘记。贤儿!” 说曹操曹操就裹挟着一股香风飞了过来害得李贤脚下虚浮差点摔倒。好在贺兰烟也是自幼练武的虽说武艺稀松这力气却大竟是硬生生托着李贤的手把他扶得稳稳当当。已经嫁人当家做主妇的她却依旧不改昔日少女脾气时而天真烂漫时而撒娇卖痴。那种娇憨中不忘吃醋的风情绝对不为外人道。 李贤想到肚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没奈何叹了一口气。抬头往贺兰烟脸上一瞧现鬓角和额头都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他不由生出了一丝疼惜----虽说这年头也宣扬什么妇德妇功可大唐风气开放豪门贵女会学习吟诗作赋。会学习舞刀弄棒但在针线女红和厨艺上会下功夫的。大概只有那些传统中原世家。 就比如贺兰烟从小到大何尝见她动过一根针线动过锅碗瓢盆? “好好地怎么像是从面粉里头捞出来的?”李贤轻轻替她拂去了那些面粉印渍这才将人揽在了怀中“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满心想的都是那万恶的加班。彼时都已经宵禁一个多时辰了要不是他凭着东宫印信还没法回来。正在那恼恨撒手掌柜的李弘。他忽然感到一双手箍住了自己地脖颈细细一瞧却现贺兰烟双颊通红眼神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贤儿今天小苏教我做点心呢!想不到她地手那么巧做出来的东西那么好吃。那么小小的绿豆糕居然还有那么多名堂我真是长见识了。我今天跟着她学做了好多。后来装满一个食盒送到宫里给皇帝五哥尝鲜了。这要是五哥说好吃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好嘛。敢情是李弘把这爱心试吃的任务转嫁到他头上来了!李贤一下子感到刚刚就不太舒服的胃此时此刻翻腾得厉害但在那双充满了憧憬的眼睛面前他少不得称赞了几句。谁知道这看似丝毫没有问题的赞语。居然让贺兰烟一下子耷拉了脑袋。 “申若姐和阿嫣如今坏了孕。之前她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阿萝的针线活做得活灵活现孩子也带得比我好……往外头说这小苏的厨艺也是第一把好手焱娘姐更是无所不能倒是我这个正妃既不能给你帮忙也不能做什么家务就连孩子也生不出来我一点用都没有!” 李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见贺兰烟说到最后那眼圈已经是红红地一汪眼泪眼看就要夺眶而出他顿时这丫头又犯了平常的毛病。 “傻丫头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有些事情不会就别勉强自己不管是申若阿嫣还是阿萝还有……”他硬生生把还有两个字后面的名字给掐断了差点出了一头冷汗。这要是一嗓子吼出来那就不是劝解而是添乱了。 轻轻咳嗽了一声分散了注意力他便笑嘻嘻地搂着贺兰烟慢慢往前走:“不管是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是因为她们擅长什么而娶进门的而是因为我喜欢她们。就像你你又不温柔又不能干你说我为什么娶你?” 前头的话说得贺兰烟眼睛大亮待听到最后一句她不禁恼火了起来拎起拳头使劲在李贤的背上敲了两下:“你要死了居然说我不温柔不能干……哼那你为什么娶我?” 李贤笑吟吟地在那坚挺地俏鼻上轻轻捏了一记:“傻瓜当然是为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 面对李贤突如其来地亲昵动作贺兰烟顿时感到娇躯软脸上烧。可李贤说的似乎是好话她却有些不太明白不免打破沙锅问到底:“喂别卖关子什么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对于妻子这样不依不饶大煞风景的态度李贤只能无可奈何地摸了摸鼻子。举头望了望皎洁的明月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更加柔和了:“那是民间流传地一长诗我背给你听。” “妾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十五行诗轻轻念完他再低头一瞧见贺兰烟正在喃喃自语地重复面上混合着喜悦和兴奋地荣光。此时此刻他唯有在心中向尚未出世的李白默默祷祝----这次他可不是有意地但此情此景亦只有这长干行最最应景了。 “贤儿回头把这诗写给我好不好?” 李贤当然不会答应这样简单的要求一口爽快地答应了。夜色中踏着月光和星光他轻轻揽着贺兰烟依旧柔软纤细的腰身心中荡漾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有道是长夜漫漫兮可有佳人常伴身侧还有什么辗转难眠之处? 这一夜仿佛又回到了他和贺兰烟在骊山上度过的那个疯狂之夜小丫头痴缠的滋味依旧是那样勾魂夺魄但却多了几许温柔羞涩的意境。当深夜之中她枕着他胸膛沉沉睡去的时候他面上的笑容忽然扩大了十分。 吴三桂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虽然不可信但他终于相信这世上一定有人肯为了佳人而放弃所有。那种心满意足不求他物的感觉若是不曾真正体验个中**滋味又怎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情爱?什么雄图霸业什么丰功伟绩若是没有腹背之患谁不想逍遥过一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轻轻吟颂着这两句话他亦渐渐入了梦乡。睡梦中他梦到了自己白胡子白坐在藤椅上笑看儿女环绕膝下梦到小孙女顽皮地扯着他的胡子梦到小孙子正在他的膝头玩耍。睡梦中他笑得畅快得意仿佛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再温馨的长夜终究是要过去一大清早贺兰烟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睁开眼睛却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宽敞的大床上。见自己的两个侍女正在房间里收拾她揉了揉眼睛便张口问道:“贤儿人呢?” “殿下一大早就去上朝了!” 一听到那两个字贺兰烟的脸色顿时阴了一半没好气地嘟囔道:“上朝上朝他这个懒汉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都是老上官那群家伙不好非得让他当什么储君这家伙哪里是当皇帝的料?原本还想让他早上尝尝我的厨艺这下都泡汤了!” “小师娘!” “六嫂!” 随着一个咋呼呼的叫嚷三个人影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六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贺兰烟的身上然后齐齐呆滞在了那里。这时候贺兰烟方才现闯进来的是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连忙一把抓起衣服往身上遮挡。 只不过那已经晚了那些夜间疯狂的痕迹都已经落在了三个鬼灵精眼中。她们原本就早熟尤其是阿韦早缠着自己的乳母问明白了这种男女情事此时就是她那脸色最红。倒是李令月不明白这些一嗓子就嚷嚷了起来:“六嫂你身上这些瘀青是怎么回事?难道六哥敢欺负你?赶紧告诉我我帮你去和他算帐!” 贺兰烟又羞又恼正要喝斥外头却响起了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公主你六哥是因为爱煞了贺兰所以才会留下这些。你要是不信以后找到夫婿就知道了!” 李焱娘一早来看过屈突申若和许嫣就到了这里此刻碰到这光景少不得戏谑了一番见三个小的各有各的形状少不得哄着她们离开。李令月还小懵懵懂懂也就跟着阿韦走了上官婉儿却拉着李焱娘的手低声踮脚问道:“焱娘姐我看师傅也很喜欢你他有没有对你做过这种事?” 这一问之下即使李焱娘的脸皮已经达到了相当的厚度也不禁有些吃不消只得没好气地捏了捏上官婉儿那粉嫩的面颊。 “小家伙要知道这些你还是赶紧长大吧!过个五年你就明白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李六郎思勤奋,李上皇思避暑 李贤从来就是一个懒惰的人。当然他也不是没有过昙花一现的勤奋。想当初刚刚抓到李绩这个师傅的时候无论李绩再怎么折腾想让他知难而退他愣是坚持了下来而且一下子就是十年。之后某次追杀钦陵直接跑到凉州结果遇上了西北大战。自告奋勇前去高句丽督战结果阴差阳错也上战场溜达了一圈。 从这种程度上来说他也并不是吃不起苦。 但是能够吃得起苦并不代表李贤就愿意吃苦。从本质上来说他是贪图享受的人。只有当这种享受面临迫在眉睫的压力或是亲人朋友遭到了损害的时候他才会爆。其他不爆的时候他那种懒洋洋的架势足以让每个认识他的人恨得牙痒痒的。 所以在昨天晚上破天荒加班到宵禁之后无论是上官仪还是郝处俊都没有奢望李贤今天能准时出席----换句话说他即使能够来上朝这就是一个很难得的结果了。于是当李贤顶着一张精神焕的脸孔来到了天津桥上笑呵呵地和官员们打招呼的时候四周眼珠子何止掉了一地。 上官仪就在那里揉了好几次他已经有老眼昏花态势的眼睛随即拉了拉郝处俊的袖子:“我是不是看错了今天他居然天还没亮就等在了天津桥?”“你没看错。”郝处俊苦笑了一声颇有一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观感“我倒是觉得他有可能是昨天晚上又受了什么刺激这才一大早出现。我和你打赌他今天朝议上必定要难你信不信?” 上官仪郝处俊在那里窃窃私语另一头年富力强的刘之则是和李贤开起了玩笑:“殿下今儿个来这么早。你看大家都给你吓着了。赶紧通个气究竟有什么大事?” 老子难得勤奋一回不行么?李贤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见不苟言笑的裴炎也像看外星人似的盯着他直瞅干脆直接瞪了回去悠悠然踱步到了一群年轻官员中间。说年轻其实能五日一朝的官员中间。要年轻也有限一般小四十是最低门槛。所以他这么个年纪站在其中颇有些鹤立鸡群。 盛夏日的清晨不比其他时候太阳早早地升上了天空这天津桥上遮没法遮挡没法挡人群中渐渐就多了一种燥热。李贤原本就是急性子平生就是怕热不怕冷不禁拿出了随身的折扇摇了几下。他这么一开头其他人登时也忍不住了于是。天津桥上呼啦啦一片折扇上头有山水有花草有美人煞是一片好风景。 比起放置方便地折扇以前那些团扇羽毛扇之类的怎么也没法带进皇宫这种办公场所。从这个角度来说李贤的推广无疑具有异常重要的意义。 上官仪郝处俊等老资格的重臣最初还自矜身份不愿意加入摇折扇的行列但随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地汗珠。他们不得不跟随其后仿效心中免不了诅咒一番负责通关放行的卫士----大热天地。早放行一刻钟会死么? 就在无数人无声的诅咒声中天津桥的关卡终于开了。几个羽林军卫士忙忙碌碌压根没注意到从身旁经过的官员眼神中露着凶光。而走在最前头的李贤忍不住在心里琢磨是不是应该在这年头推行夏令时也好让大家少晒一点太阳? 这该死的夏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不单单李贤和那些在外头晒了好一会太阳的官员在思考这个问题。洛阳宫中也有人在想这个问题。李弘秉性脆弱怕冷不怕热。但这指的只是寻常的热度这种天就有些吃不消了。李治和武后就更不用说了。昨天晚上漏*点缠绵地结果就是一身汗这天亮沐浴之后如今又是一身汗这种日子如何过得? 宣政殿附近没有栽树自然听不到那些没完没了的知了叫声可即便如此炎热的天气仍然让大多数人失却了精神。再加上按照先前的构架如今李治这位太上皇处分的是军国大事在没有军国大事的时候人们也就想着少骚扰这位太上皇。 然而一直以来在朝会上无精打采作泥雕木偶状的李贤这一天却不知道哪里来地精神忽然提出了一系列议题。 第一个是很常见的议题向大臣赐冰----由于皇家藏冰量目前大大上升这一项轻而易举就通过了甚至惠及了低品官员;第二项也是常见话题也就是朝廷地夏季高温补贴一般都是禄米或是衣料铜钱由于之前扯皮的关系到现在还没李贤不得不亲自出面来催一催;至于第三项则是部署防暑降温工作。 刚刚他等在天津桥上的时候随便看了一圈问了一圈结果就愕然得知这些天中了暑气在家休养的官员不在少数而且在天津桥等候的那些官员中似乎也有不少挣扎在倒与不倒地边缘。就说此时在宣政殿议政一群人便是货真价实汗如雨下那惨淡地光景就别提了。 作为至尊李治是体谅臣下的至少他自己认为如此。于是他立刻大大点头随即开始询问李贤有什么改进建议。当听说在夏季地时候及早开放天津桥他不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但最终还是爽快地点了点头----由他这个太上皇布这样的诏命无疑可以收到体恤臣下的评价何乐而不为? 趁着老爹高兴李贤几乎就想提出干脆大家放暑假好在他还有一点理智知道这种歪主意绝对要不得。这国家机构要是放暑假那乐子可就大了!趁着还有剩下的时间他便提出了一揽子的防暑工作甚至提出要在宣政殿上安装由马力驱动的风扇。这一个个的建议层出不穷地从他嘴里蹦出来听得无数人一愣一愣的。 上官仪此时此刻终于和郝处俊交换了一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猜得真准李贤今天确实很激动很奋。虽说心中有那么一丝欣慰但让他这个席宰相站出来附和李贤那些稀奇古怪的做法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比起后世明清那种少得可怜的公务员工资大唐官员的俸禄虽说比之后的宋朝要差一个档次但总体而言也是相当可观的。而皇帝对于下属的亲切关怀同样是赫赫有名。太上皇李治一口气批准了李贤多条提议这也让不少官员心中感动。 在这种事情上武后不好也不愿去抢丈夫的风头因此只是端端正正在上头坐着间或扫一眼皇帝儿子的表情。岂料李弘在那里欣然而坐这让她在诧异之余心中亦生出了无限感慨。不得不说这要是换成别人看到已经退位的老子还不忘笼络人心老早就按捺不住露出不满了又哪里像他那么自在? 正当上头的武后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下头的李贤为自己的建议被采纳而心中窃喜却不料李治忽然扔出了一个突然的建议。 鉴于天气太热他要和武后移驾九成宫避暑----当然李弘这个皇帝和李贤这个储君都得留下。伴驾的只带几个弘文馆学士和文学侍从其他的都留在洛阳坚守岗位。 这实在是一个惊雷般的提议震动的不单单是武后其他人同样被震得七荤八素。这要反对吧谁都知道李治身体不算最好这好好去调养一下避暑也是应当的毕竟昔日李大帝已经退位成了李上皇;可这要是赞成…… 一下子无数目光都集中在了李贤的脸上仿佛要看这位储君是赞成还是反对岂料李贤这一次的反应比任何人都慢竟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就是没回过神。谁也不知道他根本是不愿意回过神。此时此刻他心中什么想法都有。 刚刚瞧见老爹老妈琴瑟和谐地出现他还以为两个人的小矛盾解决了现在看来远不是如此。避暑是好事但看这架势老爹不去九成宫养歇三两个月那是绝对不会回来。岂非是说武后也得远离朝廷中心三两个月?这种事情老妈会答应? 果不其然还不等有人回答武后便忽然笑道:“这洛阳的盛夏也确实太热了去九成宫也是应有之义。不过皇帝一样身体孱弱在这宫城之中住着难免中了暑气何妨一起驾幸九成宫?” 此话一出大殿中一片沉默。盖因大唐如今尚存的这两代皇帝都是身体不好的主要反对皇帝同去九成宫避暑似乎有不顾圣体之嫌。就连刚刚抛出这么个主意引起了八级地震的李上皇这时候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己是不是应该体恤一下儿子的身体?可是如果那样不免兴师动众到时候哪里能享受到两人世界?昨天晚上的经历让他想起了昔日偷偷摸摸进出感业寺偷情的过往再加上也想让妻子淡化一下对权力的执著这才提出了刚刚的建议。可如果捎带上李弘一切就都乱套了。 歉疚地看了皇帝儿子一眼四十六岁的大唐太上皇咳嗽了一声义正词严地说:“值此盛暑皇帝万万不可荒废国事否则又怎对得起兢兢业业的各位朝臣?此番朕和天后前往九成宫当轻车简从以昭爱民之 李贤在下头听着差点没翻白眼。得避暑还要提倡爱民他这老爹真是会体现大公无私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夏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平生头一次武后胳膊没能拧过大腿。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洛阳的。然而当李治不是以皇帝而是以丈夫的身份私底下又对她提出了度蜜月的殷切希望她就不得不做出一定程度的退让。直到这时候她才现自己这一年多来确实忽略了李治可这集中弥补实在是太不符合她的期望。 问题是李治都已经以太上皇的身份在朝堂上宣布了这样一件事宰相们都默然通过了她还上哪里去找人提出反对?如今之计也只有在九成宫少待几天等天一凉快就回来。 当武后默认了要随李治去九成宫避暑这么一档子事之后朝堂之中从上至下顿时陷入了空前的忙碌。宰相们忙着盘点需要两位太上拍板的事官吏们打点着此次出行需要的銮驾和一应装备至于户部那些人则在计较开销问题。 这其中担任度支郎中的狄仁杰查看着这一年来明显增长的收入和明显下降的支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即使那对太上夫妇再轻车简从花费也是不可能少的。只不过为了表示孝心皇帝储君都掏出了大把私房钱提供赞助户部的压力也算小了不少。 这出私房钱资助老爹老妈度蜜月的建议不消说正是李贤的提议顺带也拉上了自己的皇帝兄长。此议一出朝野哗然但李治这个太上皇却是高兴得连连点头。连赞儿子懂得孝道。武后虽说恼他多事但此番也生平头一次没从政治角度考量问题私底下招来李贤教训了一顿事情也就太太平平过去了。 两个兄长开了头李显当然也得凑趣从不太厚实地家底中抽出一份子兴高采烈地献上----他想到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可以晚些加冠可以晚些大婚自由日子又多出好大一截。至于李旭轮和李令月两个还未居住在外的小不点理所当然由李贤代出了那么一份。 李治对此次九成宫避暑前所未有的热情高涨这也变相造成了此次出行的雷厉风行。一应准备工作仅仅用了七天就一切就绪。七天之后。大唐至高无上的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夫妇就带着百余名随从以及羽林军三百人离开了洛阳城开往九成宫避暑。李贤亲自率百官送出了定鼎门回头立马指挥人手部署新一轮防暑降温工作。 他也是着实被热昏了。就在这七天之内洛阳城内地气温又上涨了不少竟是李贤有记忆以来最热的夏天官员中暑的一大堆。大唐的政府机构本来就是人员精简并没有多少冗官。如此一来竟是人手不够。再加上还有科举仅剩的一帮官员恨不得人人都有分身术。 这种大热天哪怕李贤原本希望李弘能出来帮一点忙如今也不敢劳动这位身子骨脆弱地皇帝。这若是忙得中暑晕倒之类的事情只怕他的麻烦就更大了。直到这时他方才觉得老妈的离开给人带来了多么大的压力----李弘完全成了盖印机器而他则是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老天爷他家里还有两个怀孕地孕妇需要照料。能不能掉下几个帮手来? 老天爷自然不可能回应李贤的这种祈祷但亦是很帮忙地下了一场透雨。大雨过后。满城的暑气终于下降了几分虽说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燥热但尝到了先前那种滋味这时候热一点也就能够忍受了。饶是如此李贤还是立刻命人在自家的后院除荷塘之外。另外开挖了十丈见方的水塘。此外还在上头搭起了葡萄架子用于遮阳。 人多力量大况且洛阳临近洛水沟渠众多。引活水进来根本不成问题。只不过为了按照李贤的要求修成四方等高的工匠们花费了不少功夫。竣工的当日满心疲惫从东宫归来地李贤一听到这消息连饭都没吃就冲了进去扒下衣服便跳进了水池。 要不是为了有伤风化有**份他恨不得天天游一回洛水哪里用得着在家里挖这种游泳池那么麻烦? 唯一可惜的是这年头没水泥没有瓷砖这游泳池只能在下头铺上青砖。但即便如此贺兰周送上来地帐单也罗列着一个不小的数字。但是为了这大夏天能够游上一回泳一切都是值得的。更重要的是这游泳池用的是活水通过一条沟渠直通洛水中间还有一道过滤沉淀措施已经算是很先进了。 家里造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地玩意贺兰烟等人原本就觉得好奇听说李贤回来直接冲到了那边不由都跑来看热闹就连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地屈突申若和许嫣也来了。一看到那满池清澈的水一群女人就全都眼睛亮。 这大热天就是穿着最最薄地亳州轻容那也一点都不凉快这若是能在水池里头泡一泡可不正是降温的法子?看到李贤在里头自由自在变换花样地游着大姊头忽然冒出了一肚子火气。 没孩子的时候盼望怀一个如今有了却是处处不能去成天就得闷在家里连走路都会有两个侍女跟在身边唯恐磕着碰着。这要是别人兴许还能忍受可她偏偏最最好动哪里能耐得下性子?一想到下水基本上是奢望而且这难熬的日子还得再等六个月她就对李贤生出了一肚子脾气。就连一向温柔娴静的许嫣此时此刻也露出了无比的羡慕。 于是等李贤从水中湿漉漉心满意足地爬上来看到的就是一群女人或幽怨或愤怒或羡慕或憧憬的眼神吓得他后退一步差点跌进了水里。他当然知道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明显冷落了一群娇妻今儿个回来又独个贪图享受于是赶紧涎着脸说了一通好话。 而对于两位孕妇的烦躁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好容易想出可以去城外的庄园避暑却被屈突申若狠狠一眼瞪了回来。 “这立秋之后还得热一阵子难不成我和小许就得在外头住一个月?我不管你鬼主意那么多甭管用什么法子反正那种成天在家里窝着的日子我再也不过了!” 这种强词夺理的口气李贤亦不是头一次体会只好先答应下来再说。这一晚上他不免搂着阿萝询问她当年怀孕时的感受。他实在不明白了当初阿萝怀着俩也不见有那么大脾气大姊头怎么像吃了炸药似的越来越火爆? “傻瓜!申若姐姐怎么是我能比的?”当初定下名分的时候阿萝对三位明媒正娶的自是毕恭毕敬可这日久天长下来彼此之间几乎都是按照年纪称呼她亦随便了许多“我进宫之后一直闷在里头可申若姐姐一直都是在外头让她窝在家里只怕比杀了她还难受。你大约不知道秀宁和阿梨也是这光景听说程大少和薛公子都头痛得紧。” 李贤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天看到程伯虎和薛丁山老是鼻青脸肿的敢情是家里的婆娘怀孕之后脾气大!这么说来他还算运气好的?大姊头虽说没事情就喜欢河东狮吼两声但至少还没向他动过手否则若是带着两个黑眼圈去上朝……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象老上官等人看到这状况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如何安抚家里那位怀孕的母老虎此时此刻被他提上了第一日程。 朝廷中暑减员的状况仍然在继续只不过由于先前休养的官员66续续复出基本上还能勉强维持在一个人员够用的最低水平线上。当进士的最终十七人大名单送上来之后李贤粗粗浏览之后立刻假公济私地把四个人划进了东宫编制让老上官气得直跳脚。 “这进士还得通过铨选方才能够任官殿下这也太儿戏了!” “非常时刻当有非常之法!” 李贤的回答异常干脆利落。三省的事务官员减员无数他这东宫又何尝不是缺人?当然趁着这个机会把宋先拿下了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然而当他得意洋洋回到东宫接见了前来报到的四个进士打量着他们那兴奋的脸又问了名字之后他忽然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实。 那位被誉为名相和姚元之齐名的宋这一年才十七岁!他之前压根没注意年龄也万万没有想到人家居然比他这个储君更年轻天哪! 要知道姚元之当初到他的雍王府担任属官之前在家守孝三年学习实务之后又跟着他东奔西跑历练无数如今好容易露出了一点名相峥嵘宋这十七岁的少年进士得磨砺多久?所谓名相名臣那也得先磨砺的! 如今正在缺人之际他也没时间再去思考那么多关节直接一划拉就把宋分配给姚元之打下手。这人都要来了就得顶上去挥作用否则他要人干嘛?就连在外头生意做得起劲的高政他前几天都硬是把人弄了过来把东宫的财政大权交付了出去。 这该死的夏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第六百五十九章 火上浇油的小丫头们 这已经不是李贤在大唐的第一个夏天了。 平心而论这年头的天气远远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热。后世赫赫有名的西北荒漠如今还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原野。甚至在大唐和吐蕃接壤的河西地区每年还需要放火烧林人为造成一定深度的荒野以避免吐蕃人借此小规模地袭扰。所以由于植被丰富的关系如今夏天的温度没有那么高。 但是如今也同样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幸好大唐民风开放大姑娘小媳妇可以穿着暴露的衫子和裙子公然招摇过市若是像某些迂腐的年代那样不能露脖子不能露手臂不能露这个那个只怕那些可怜的小女子将会是先中暑的那一批。 女人们固然是开放了但男人们却无法如此尤其是大官人们更不可能光着膀子。无数道貌岸然的官员们祈求下雨祈求降温。当从某些隐秘渠道得知李贤在自己家挖了奇怪的泳池甚至和娇妻们鸳鸯戏水一时之间仿效之人无数。 就连老上官郝处俊这样的老古板也不禁考虑是否可以借用游泳来健身----仅仅是这几个月的该死夏天他们胃口大减身上的肉一下子少了十斤不止。 李贤比这些人幸福的多原因很简单那位厨艺一流的苏大小姐如今在他家里当起了厨艺教官吸引了一群女人兢兢业业地学习就连程伯虎和薛丁山家那两位孕妇也不例外。虽说这孕妇烹饪学习班很有些奇怪但如今主要都是做汤羹和各式点心。没有油烟困扰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反正他还能顺便大饱口福还能转移母老虎的注意力何乐而不为? 因为这么一档子没事在重大的工作负担下全员减轻体重地时候李贤的体重愣是逆势增长虽然那幅度小但已经够让人羡慕了。而这时候。某些人才终于琢磨出了道理当初两座大山压在头顶时不少人还对其中一座大山有所不满如今看来要不是勤勉的武后抢占了太多工作他们几把老骨头大约要被操练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上官仪和郝处俊商量了一下。然后晚上又把裴炎和刘之请到了自己家里。叨咕了一晚上之后次日四人联袂来到东宫把一个议题直接撂在了李贤面前----要么把人在长安的裴行俭李敬玄招回来要么在政事堂补充新人。总而言之一句话如今政事堂只剩下四个人绝对不够! “我也想把那两位招回来。那么请四位说说长安留谁坐镇?” 望着对面四个忽然变哑巴似的宰相李贤头痛地叹了一口气:“父皇母后是喜欢洛阳可这长安毕竟是帝都没一个象样的人坐镇总归不是办法除非下诏天下改洛阳为帝都这事情又行不通。” “有办法。” 老上官揪了一把胡子。很快就有了主意:“吐蕃虽说小动作不断但如今西北名将云集。有王方翼有黑齿常之还有刚刚过去支援的程务挺。这老刘就不用在那里一直坐镇了他年纪大了调他回长安坐镇岂不是正好?” 好个狡猾的老上官。分明是担心人家刘仁轨抢了你地席宰相。居然把人派到长安养老去了!谁不知道如今他那至尊爹娘摆出一副在洛阳常驻不走的架势这长安的权贵如今差不多都云集洛阳。那边虽说不是凄凄惨惨戚戚但总归不如以前那般繁华热闹。 不过一个老上官和郝老头在他耳边罗嗦就已经够烦人了加上一个刘仁轨估计他得去跳洛水这主意反正对他有利无害! 于是正在凉州坐镇的刘仁轨莫名其妙就被这一老一小给算计了。至于郝处俊裴炎刘之对此亦没有多大异议。 虽说对外号称大公无私但谁没有私心?这老刘头那样一个重量人物一回来他们的日子都不好过。相比之下李敬玄和裴行俭两个人加起来那也及不上老刘头一个人的威慑力。这确保回来帮忙的人不会分权分威信无疑是四个政事堂宰相地共识。 这大热天虽说愁的人占据大多数但也不是没有人高兴的。老百姓家的孩子就是成天往外跑这权贵家那些十岁左右的男男女女自是不例外。由于父母到九成宫去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负责管束地兄长李贤忙得天天见不着人影嫂子们全都在集体进行厨艺大比拼李令月和李旭轮就同时没人管了。 后者还能静下心来在书房里头看看书练练字前者顿时犹如笼子中放飞的小鸟似的拉着上官婉儿阿韦四处串门子这突然袭击让无数人家措手不及的同时亦让她拉起了一支不小的队伍。小丫头在领教了大姊头的风范之后忍不住也幻想着自己将来能成为屈突申若这样的人物因此拉人马的时候许诺威吓无所不用其极。 八岁地她虽说还嫩但太平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左右又有上官婉儿和阿韦辅佐声势自然不同凡响。当李贤终于得知自己妹妹地丰功伟绩之后一群小女孩竟然已经浩浩荡荡开到城外去学习打猎了!尽管这些小丫头们没忘记带上随从但仅仅是初步统计上来的小名单就足以让李贤惊掉了下巴。 除却李令月上官婉儿阿韦三个领头的之外还有郝处俊最小的孙女、刘之的堂侄女、裴炎地外甥女、程务挺地长女……林林总总十几个也就算了中间竟然还夹带着泉献诚十一岁的妹妹!虽说大唐贵女们无不是从小练习骑马但一想到无数小屁孩跑去学大人打猎这档子事李贤还是感到嘴角一阵莫名抽搐。 上官仪倒想承认自己教导孙女无方但事实上这孙女很早就不归他管了于是他只能怒瞪李贤。至于郝处俊裴炎刘之三个也完全没想到自家那三个平时还算听话地小丫头居然也会搅和进这个***。至于此时被上官仪一起叫来的其他几个官员面上则是担心的表情少得意的表情多。 都知道太平公主李令月是李治武后最宠爱的女儿是李弘李贤最疼爱的妹妹这多多来往绝对不是坏事。再说了打猎怎么了这么一大群随从簇拥着去打猎难道还会出事? 事实会有这么理想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就只见两位太上不在期间一肩挑起了重担的储君殿下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厉声分派任务的叫嚷竟是整个太子卫率都出动了。 郝处俊孙女有好几个这时节甚至一时半会想不到究竟是哪个孙女被李令月她们给拐带了遂轻轻用手肘撞了上官仪一下:“老上官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上官仪喃喃自语唠叨了一阵忽然捶胸顿足地说“早知道如此我怎么也不会让婉儿和太平公主混在一起!原本好好一个喜欢读书的小丫头如今偏偏迷上那些打打杀杀的!” 老上官悔悟得晚了些由于上官家好端端地依旧是名门上官婉儿的命运也就偏离了李贤所知道的那条轨迹。虽说她仍旧表现出了很高的文学天赋但既然身边都是好争强斗狠的女人她也就淑女不到哪里去。这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出手第一箭就射中了一只野兔引来了无数啧啧赞叹声。 当然这仅仅是运气。所以接下来足足射空了三筒箭累得气喘吁吁手臂酸痛她愣是没有再打到一只猎物。不单单是她其他人也是大多收获寥寥倒是太平公主李令月收获了一只野鸡高兴得犹如打了大胜仗似的。 一群人所用的都是李贤让人特制的小弓正适合李令月上官婉儿这样的年纪使用其有效距离不过是三十步到五十步。这还多亏三个小丫头都跟着屈突申若练过射箭否则开几次弓也就该手软了。 箭支消耗得差不多勉强也有了一点收获眼看天色不早众人也就预备回家去。正在这时李令月猛地看见树丛中钻出了一只红色的小狐狸看那形状竟和当初李贤带来送给她的月狸差不多形状只不过皮毛却是鲜艳的红色。 一看到有人那只红色的小狐狸立刻一转身就朝林子里跑。大喜过望的李令月也不顾刚刚还嚷嚷膀子酸痛使劲一夹马腹就冲了过去。 温顺的小马自然不会违抗主人的命令立刻驮着李令月冲进了林子。这突如其来的一招顿时让一群随从都慌了就连上官婉儿和阿韦也傻了眼顾不得思索什么就双双追了上去。她们俩这么一跑立刻又带动了一群人。 上官婉儿还一边追一边叫道:“喂公主赶紧回来!” 随着她的这声嚷嚷前头也隐隐约约传来了兴奋的叫声:“嘿看你往哪跑!啊呀这是什么救命啊!” 第六百六十章 药王 太平公主李令月一声救命一时间让外头的无数人为之魂飞魄散。那些往日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们也就算了那些跟着出来一路上就在担惊受怕的随从们全都是魂不附体。一瞬间七八个人影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方扑去。 哪怕这里头真有什么吊睛白额大虫他们也豁出命去拼了。 然而抱着必死信念的一批人在冲进去之后看到的却是始料未及的一幅场景。李令月毫未伤地坐在马上人却在簌簌抖。在她身前不远处赫然是一只浑身雪白的似猴似猿的动物。虽说那形貌说不上可怕但那动物足足有一人多高两只眼睛一瞪起来颇为可怕。 见到这一幕某个心急的护卫连忙掣出了随身弓箭开弓正要放箭射杀的当口却被旁边的同伴一把拦住:“你疯了!那大家伙和御苑中的熊差不多个头这点距离万一射不死伤到了公主你有几条命能赔?” 这话绝非夸张因为那只白乎乎的大家伙就那么两足直立在太平公主李令月马前两丈远处那只刚刚引得李令月心怀大动的小狐狸则安分地爬在它肩膀上。若是李贤在这里定然会惊叹于玄怪小说中的场景问题现在他不在别人看见的就只有那种迫在眉睫的危险偏偏没一个人敢动手。 很快后头便追上了上官婉儿和阿韦她们俩自知此次祸事闯大了把其他的小丫头都留在了外头交给剩下的随从照看便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平日自诩胆大的两个人全都傻了眼。阿韦用惊惧的目光瞥了上官婉儿一眼低声问道:“婉儿你读书多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好像是白猿。”上官婉儿用极度不确定的语气回答了一句。紧跟着哭丧着脸道“可是这里怎么会有白猿?还有。这家伙怎么那么大还偏偏盯着公主不肯走?” 就在一帮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林子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唿哨紧跟着就是一阵苍老的歌声。刚刚眼睛里还冒出些许凶光的那白猿在听到歌声之后。一瞬间变得无比温顺竟是盘膝坐了下来。就在心急如焚地护卫想趁机动手时一个葛衣白的老者缓缓出了林子。 “白生阿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他这一声喝那白猿倏忽一动下一刻便带着那只小红狐狸出现在了老者身后那迅疾无伦地动作差点让护卫们咬到了舌头。这时候他们方才庆幸自己不曾动手。否则一箭落空让那白猿伤到了太平公主那就是万死莫赎了。 别人呆呆愣愣太平公主李令月却是眼睛大亮非但没有趁机后退反倒策马上前了几步笑吟吟地问候道:“敢问老先生姓什名谁?这两只灵物好生可爱不知能否让给我?” 此话一出。不但对面那葛衣老者愣了神后头一大堆人也全都傻眼了。上官婉儿和阿韦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感到这位公主果然不愧是李贤的妹妹这种对待突事件的古怪应对就完全是一脉相承的。只不过两人也同样对这位突然冒出来地老者非常好奇思量片刻也策马出了人群。一左一右地来到了李令月的身边。 那葛衣老者揪了一把自己的白须。这才苦笑道:“早就听闻太平公主行事不拘一格想不到我这宠物平日人见人怕。公主居然会喜欢!” “咦你居然认得我?” 这回李令月彻彻底底诧异了倒没想到要自恃身份压倒对方。这也难怪李贤其他的不教妹妹在做人上头可谓是给她上了无数课生怕养出一个骄纵的公主来。此时此刻小小年纪的李令月不禁开始琢磨这个古怪的老头儿究竟是谁。 见那古怪的葛衣老者居然认识李令月一帮护卫更是集体陷入了茫然之中拿着弓箭刀剑的亦不敢放下唯恐人家有什么不良企图。倒是上官婉儿盯着老人左看右看猛然间想起了祖父曾经提到过地一个人物登时拍了一记巴掌。 “我知道了您是药王孙老先生!” 这药王两个字一出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护卫们忙着收兵器李令月则干脆跳下了马蹦蹦跳跳地上前竟是毫无公主风度地围绕孙思邈转了一圈看那架势甚至还想在白猿身上摸一把。只不过被那漆黑的眼睛一瞪她还是讪讪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储君卫率的出动很是雷厉风行这也归功于程伯虎和薛丁山治理有方。虽则一个粗豪一个木讷但他们其实都是细心的人平常亦注意和属下打成一片关键出动的时候队列齐整。一百来号人跟着李贤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定鼎门的时候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人们个个都是赞不绝口:“这才是大唐精锐的风范!” 虽说知道李令月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不带随从但李贤就是对那三个鬼灵精不放心。一个是亲妹妹其他两个也和干妹妹差不多这要是有三长两短不用别人兴师问罪他自己就得先抹脖子了。此时此刻这热得火烧火燎地天气完全被他丢在了脑后一心只希望身下的快马快些再快些。 由于带了最最善于追踪形迹地斥候再加上大热天还想着出门打猎的人几乎没有所以李贤没用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李令月等一群人。虽说很想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顿但瞧见她们围着一个白胡子白的葛衣老头叽叽喳喳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地到来他地额头上免不了又爆起了一根青筋。 那老家伙是谁难道又是某个神棍? 当听到某个随从小心翼翼地禀报称那个葛衣老者是药王孙思邈的时候李贤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顾不得回答就三两步冲了上去冲着人家地脸上就上下直瞅差点直接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好在他还记得主要目标朝着自家那三个不听话的小女孩嘿嘿冷笑了一声。 “你们三个真是好大的本事啊一声不吭就拐了那么多人出城打猎知不知道洛阳城就要翻天了!” 直到这时候一群小丫头们方才现李贤的到来。看到后头还有大队全副武装的亲卫李令月第一时间就躲到了孙思邈的背后接着就是上官婉儿和阿韦。三个人同时心虚地不敢看李贤的眼睛倒是其他没见过李贤的小丫头勇敢地挡在了前头。 先跳出来的是一个和阿韦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头上扎着双鬟颇为神气:“喂你是谁?居然敢说公主的不是?” 老子教训妹妹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丫头管了?火大的李贤随口问道:“你是谁“我是郝宁我祖父是宰相!” 郝处俊家里怎么那么多极品?这下子李贤着实纳闷了要说郝老头人品才干全都是第一流更是相貌堂堂谁知道有一个生得对不起观众的孙子也就算了怎么孙女也好似没多少家教?他正准备代为教训教训的时候谁知道李令月忽然叫了一声六哥紧跟着便捏着衣角上前承认错误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想不到这小妮子一丁点大倒知道承担责任了!李贤心里一乐面上却死板着看也不看另一帮受惊过度的小丫头摇摇手就吩咐程伯虎薛丁山把一帮犯错误的女娃带下去安置。等到闲杂人等统统没有了他才向一直没说话的孙思邈很是恭敬地打了一躬对方却露出了老人所不具备的敏捷竟是躲得异常快。 “殿下乃国之储君我一个山野散人不敢受这一礼。” 李贤却硬是又打了一躬:“药王言之差矣我此礼一是敬药王年长;二是敬药王著书立说解无数医道中人之惑;三则是敬药王亲采药物为民治病。此等高风亮节父皇在位尚待之以理我怎能不敬?” 孙思邈在显庆年间受过李治召见之后就一直闲游山中再未受过征召此次也是路过洛阳。他虽说活得长历经北周、隋朝和唐三个朝代见识无数但李贤这样的储君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礼贤下士在战时最多太平的时候就少了再说他也确实无心做官犯不着敷衍权贵。 平生阅历无数李贤脸上那种表情是真是假他自是心中有数沉默片刻便欣然一笑:“久闻殿下为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就住在此前的草庐中殿下若是有闲便前往一坐如何?” 这邀请对于李贤来说不啻是天降甘霖求之不得的事又怎么会拒绝?考虑到卫率的人太多碍事再加上那些小丫头家里人指不定急坏了他干脆指定程伯虎薛丁山把人送回去只留下了霍怀恩和两个侍卫。 他打听孙思邈不是一天两天了谁知道这药王不但是来无影去无踪而且连皇帝的面子都不买他就更没有办法了。既然今天遇上了不管用什么法子他都非得留下人给李弘诊治调理一下身体不可!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老是病恹恹的算什么话!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一世人两兄弟 药王孙思邈可以算是大唐最出名的隐士。一来是他年纪大现如今已经年过百旬可算得上高寿中的高寿;二来是他声名赫赫且多次辞谢官爵。早在北周静帝的时候杨坚就征召他为国子博士他愣是没去。太宗李世民倒也想请这位出山授予爵位可他照旧躲了。最后还是李治运气好些把人请出山又赐了一座宅第可也终究只挽留了这位药王一年。 所以李贤一路跟着人家回草庐基本上就在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他原本就是口若悬河之辈即便是在医药这种完全和政治搭不上边的领域他也不时冒出几句颇为精到的话结果成功让孙思邈刮目相看。 而孙思邈不但是药王同时还是道士谈到道的时候觉这位储君也有些见解不由大吃一惊。 当然孙思邈游历天下少见的人也见多了倒不曾动什么收徒的念想到了草庐中亲自煮茶待客之后便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道出不日之内便要离开洛阳去终南山。他原本以为李贤会知难而退谁知道对方蹭地站了起来对着他就是一揖到地。 士可以傲诸侯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即使是孙思邈这样声名显赫的人打一开始没办法受了李贤一礼也就算了此时此刻却万不能如此自傲立刻离座而起。谁知李贤根本没有给人家推辞或质疑的机会直起腰之后面上露出了十万分诚恳。 “我一向佩服药王的高德。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想搅扰您造福天下之心。父皇如今虽身体有所好转但亦是不免为风眩眼疾为苦。而我五哥虽为天子却由于身体地缘故不能时时临朝亲政。我既为人子。又作为兄弟怎好眼睁睁看着父兄蒙受病痛折磨?” 李贤站在孝悌的角度提出这样的要求即使是孙思邈不想在搅和到皇家那档子事里头却也觉得其情难却。毕竟以前皇家宣召不过是派一小吏持书来请而李贤非但亲自登门而且如此诚心诚意他若是再推辞这就很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了。思量来思量去想到自己一露面必定无法推却其他权贵。他不禁又有些犹豫。 对于察言观色这行当李贤要是认第二。基本上就没人敢认第一。因此觑着孙思邈面有所动。他连忙趁热打铁道:“我知药王不喜奢华在此结庐而居必定是喜欢此间清静。因此也就不请药王住在洛阳了。有此白猿充护卫我也不派兵保护平日行止但请自便除此之外药王若是要舍药医治百姓。我愿资助一应药材!” 活了一百岁。无论是钱还是权孙思邈早就看淡了。听到李贤居然提出了这样前所未有地条件。他面上渐渐露出了笑意:“殿下如此开明我这个老朽若是再拒绝岂不是不通人情?好吧我便在洛阳再盘桓一年半载只不过我有言在先。” 人家肯留下李贤登时大喜对于所谓有言在先也是立刻作洗耳恭听状。 “所谓医者父母心我虽说多年研修医术时人称为药王却并非百病都能治。太上皇的风眩我昔日虽曾经看过却知道太宗皇帝亦有此病。此乃顽疾只可缓解不能根治。至于当今皇上的禀赋我当初瞧过一眼确实弱了一些即便调理亦只是治标不治本殿下可知道么?” 李贤自打当了储君太医署的人几乎被他撵得上窜下跳老爹和兄长的状况他自然一清二楚----尽管按理说太上皇和皇帝的医案都是严格保密的可他又不是第一次过问所以上上下下并不以为奇。此时听孙思邈也这么说他不禁心情一紧但随即就笑了起来。 “想庸医治病必道药到病除名医治病方才会说药石有穷尽药王不愧名医。我尽我所能留下了药王药王尽所能施救于我之父兄这就行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孙思邈自是再无话可说轻轻一捋白须点点头笑呵呵地说:“好好!我今日还有药得制殿下但请明日派人来接我必定会尽心竭力为陛下调养。” 火冒三丈地出城从定鼎门重回洛阳城的时候李贤只觉得天空蓝得舒心就连那一轮熊熊烈日此时此刻在他眼中也是可爱的哼着小曲便优哉游哉地从天街进了右掖门。 把门地卫士无疑都认识这位大唐储君殿下可看到他身边只跟着三个护卫一下子都瞪大了眼睛等人进去之后就面面相觑了起来----这李贤怎么老那么胆大? 他刚踏进东宫就只见死板着脸的四个宰相齐齐围了上来那兴师问罪地架势让他陡地心里虚。然而这四个人竟不是就李令月拉帮结派去打猎地事情而生气竟是齐齐埋怨他不该把卫率全部打回来还拿出了无数先贤之语作为警示。 几番回合下来他招架不住赶紧服软认输紧跟着又岔转话题说他今天已经把孙思邈说动人家肯留下来给他那多病多灾的老爹和兄长看病。撂出这么一个消息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上官仪和郝处俊登时大喜过望生平不信神佛地两个老头竟是双掌一合同时嘟囔了一句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那帮小丫头一闹药王定会趁夜远遁谁知道竟给留下了!” “谢天谢地只要太上皇和陛下能够身体康健实乃天下苍生之福!” 谁说不是呢?李贤自己也很高兴虽说他的身体棒得很也不需要孙思邈帮什么忙但谁能说得准自家几位娇妻是否会有什么三灾八难的?这时节女子怀孕是最最凶险的一道关口这若是一个不当心事情可就大条了。 两老年两中年一青年正在那说得高兴外头忽然来报说是李贤家里派人送来了吃食。一听说这一遭上官仪口水呛在了喉咙里咳得天昏地暗。他又怎么会忘记上次跑到东宫办公的时候就因为李贤本着尊老敬贤地意识让他用几块点心垫饥他一时没注意结果那某块小小地枣泥糕差点没把他给毒死。 这储君妃的手艺他从今往后决不会再尝试了! 上官仪一边咳嗽一边往外走竟是连一声告辞都没有就溜之大吉这不禁让剩下三个宰相都觉得莫名其妙。等到点心送进来了李贤掀开盖子看到糕团蒸饺看上去都很像那么一回事但同时也考虑到外美内毒地事实便多了个心眼抓着那送东西的内侍盘问了一句。 “这都是谁做的?” “回禀殿下今天各家夫人都在厨房里头做点心说是要开……要开那个茶话会。”那小内侍好容易记起了这个古怪的词语紧跟着便顺溜多了“她们说是要各自品尝一下手艺的进展所以今儿个的点心全都是苏大小姐做的。” 今天这全是苏毓的手艺?天哪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李贤猛地握紧拳头挥了挥差点就没有痛哭流涕来表示自己的高兴。送到东宫的东西也就算了因为他还能和其他人分享那种类似赌博的“乐趣”但回到家里还要吃那种爱心点心实在让他几乎要崩溃了。 虽说很想一个人独享但看到那满满两层下头还有炭火层煨热他还是慷慨地命人给三位宰相各留了一块糕自己亲自拿着食盒兴冲冲地去徽猷殿探望李 李贤一走肚子正饿的三位宰相便不客气地吃了自己那一份之后自然是赞不绝口回到政事堂中还在回味着那种美味。结果老上官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觉得是毒药的东西人家怎么会认为是美味? 话说回来李弘头一次阴差阳错没吃到贺兰烟亲手制作的点心但之后却饱受荼毒到最后连徽猷殿的内侍宫人亦不敢领教某位储君妃的爱心大作。鉴于这一点李贤此番有了好吃的当然也就记着犒劳一下兄长。 “你确定这真是苏大小姐做的?” 在反反复复确定这东西绝非味道能毒死人的爱心点心之后李弘终于小心翼翼拿起了一块糯米糕只咬了一口就露出了欣然的表情。接下来兄弟俩胃口大开把所有东西一扫而空然后才摸着肚皮舒舒服服地相对而坐。 “想不到那位苏大小姐上得战场入得厨房还真是难得!” “是啊是啊若是贺兰和申若能有这样的手艺就好了!”李贤附和着点了点头心道许嫣阿萝如今的厨艺大有长进就没见大姊头和小丫头有什么进步难道这真是天赋使然? 好吃的东西分享完了接下来李贤就说出自己今天说动了孙思邈的事。他这话一说完就看见李弘用一种古怪的目光在他脸上瞟弄得他心里一阵毛。直到他觉着自己的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花的时候这才听见李弘叹息了一声。 “都是兄弟我也不说什么谢字了!总而言之我欠六弟你的情早就还不清了!” 如今家底丰厚李贤也就不计较李弘从小到大欠他的帐了大度地挥了挥手:“一世人两兄弟什么欠账不欠账的!你的儿子如今正当我儿子那般养着你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 第六百六十二章 如影随形的羁绊,李上皇以柔克刚 药王孙思邈突现洛阳而且还在给皇帝李弘看病! 这样一条消息在洛阳的上层***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年头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所以但凡是权贵只会用几个看熟了病的名医至于皇家则更是如此了。但是像孙思邈这样的重量级名医几乎能和扁鹊、张仲景并列的人物放眼古今又有几个? 虽说大人物不怎么相信什么妙手回**到病除那些神话无奈孙思邈名气太大不能不让人思索病恹恹的李弘会否一夕之间大振雄风成为一代英主。当有人打听到这位赫赫有名的药王乃是李贤亲自礼请出来的傻了眼的人不是少数。 有这么大公无私的储君么?这李弘和李贤年纪只相差一岁这要是李弘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可以说李贤就永远不会有登基上位的可能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无数想要赚取拥立之功的年轻官员们暗地里捶胸顿足而像老上官这样资望高的宰相则无不欣欣然。皇家兄弟和睦?那敢情好难道非得像太宗皇帝那帮儿子斗得你死我活这样才算完?储君真贤德也! 一时间当初李贤不务正业开出来的那些店铺他们都看顺眼了。怪道是处处都是贤德的金字招牌这果然是名如其人!于是当李贤把药王孙思邈正在为李弘开方子调养身体的消息传去九成宫的同时原先四个宰相连同刚刚抵达洛阳的裴行俭和李敬玄六个人联名上书一份往九成宫一份直递徽猷殿。 中心意思很简单李贤大贤大孝该当重重褒奖! 然而这一晚在家里花园中乘凉的李贤却躺在藤椅上笑呵呵地对娇妻美妾眨眼睛:“所谓贤孝的名声我才不在乎。这只要合我心意的事就是别人不高兴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也要去做。反过来。我不高兴的事就是再多的人劝说我也坚决不干。” “切谁不知道你这古怪地脾气我才不稀罕什么贤孝仁德呢!”贺兰烟一面说一面把一只寒瓜切开。熟练地取出所有瓜囊切成小块继而把一小块塞进了李贤嘴里“皇帝五哥够贤孝仁德了结果你看做什么事情都不自在我看那帮老家伙在给你下套呢!” “知我者贤妻也!”李贤一把抓住了贺兰烟地手贴在自己脸上由于刚刚在水盆里洗过冰冰凉凉的极其舒服。只是这享受还没多久。贺兰烟自个一把挣脱了不说他手臂上就被人狠狠掐了一记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的孕妇还有某位光荣妈妈。 甭说这两位原本就得罪不起现在身怀六甲就连脾气好的许嫣也有点化身母老虎地架势李贤更是不敢怠慢。连忙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我家诸位贤妻绝对不会像那种没见识的女人那样认虚名咳。这父兄自然是要敬的诸位贤妻当然也不例外。有道是十年修得共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能作夫妻缘分羁绊可就深了是不是?” 一句后世通俗得不能再通俗的话此时此刻说出来。顿时让他面前那四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容光焕。就是丢过来的白眼也更像是媚眼。 打情骂俏了一会许嫣终究脸皮嫩。忽然开口岔开了话题:“对了六郎你把药王留了下来又使人报了太上皇太上皇会不会及早从九成宫返回?” 这个嘛……李贤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虽说老爹老妈跑去了九成宫避暑但不得不说他那位史上第一彪悍的老妈似乎对休假这种东西不太感冒几乎天天一封信询问国事。他起初还认认真真自己写回信到后来现这怎么都报告不完干脆就找了个书吏代笔最后自己草草写两句署个名。 这种办法虽然偷懒但由于报告详尽每次都是洋洋洒洒近万言反而投了武后的缘法不但隔三差五能得到两句好话就连那个负责记录大事件地书吏也得到了晋级的承诺。 “父皇对身体似乎是很在意的只不过他对于那个……嗯二人世界只怕是更在意毕竟他现如今这身子板还不错。”敢于这么评论当今太上皇无疑只有李贤这么一个反正面前的都是自己家里那几口子不愁有别人听了去“所以父皇听到这消息多半还是会继续避暑反正药王不会一时半会就走。至于母后嘛……” “母后大约是想早些回来的。” 屈突申若不等李贤说完便笑吟吟接口道脑海中浮现出了武后看自己时那微妙的表情。算起来她遇上李贤的时候和武后昔日遇上李治大概差不多年纪之后出嫁和武后重回宫大约也是差不多。当然她并没有武后那样一段刻骨铭心地深宫经历虽说嫁为人妇的时候已经不再年轻但总地来说整个人生一直顺顺当当因此武后的心境她大约只能体会十之四五。 但她还是可以断定她的婆婆是绝对不甘心只当一个皇后……不应该说是太上皇后。 正如李贤一家子的猜测那样当李贤的私信送到九成宫称已经挽留了药王孙思邈给李弘调养身体治病这正在九成宫避暑度二次蜜月地李治和武后同时为之大喜。两人虽说都为皇帝地病情能够出现转机而高兴但额外的侧重点却各有不同。 李治最高兴地是李贤这个儿子果然有本事能够留下那个犹如闲云野鹤般的孙思邈以后他就是生病也不怕了。而武后最高兴的则是可以用这个机会作为契机说服丈夫回洛阳。这避暑二十天来往来洛阳和九成宫的快马就不曾停过她尽管能够知道洛阳的风吹草动但这种遥看不能遥控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然而这个最佳借口却被李治用以柔克刚的方法打了回来:“媚娘以贤儿的本事孙思邈既然如他彀中要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就算等到天气凉快了回去他也必定不会走。这事情上官仪他们说得对是应该好好褒奖贤儿!不过朕现在的身体再好也没有了一时半会也不需要什么神医药王。只要你天天陪伴在身边朕再无他求!” 如果让李贤进行评价那么他一定会说这话很肉麻相当之肉麻。然而作为一个皇帝哪怕是已经退位的皇帝深情款款地对不再年轻的妻子说这么一句话是人就不会不感动。武后亦不是天生铁石心肠倘若说最初兴许还只是贪恋李治的权势那么夫妻二十多年下来她对于这个小自己四岁的丈夫亦是有深深的感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姐姐韩国夫人和宫中仅剩的徐赞德去世之后已经再也没有人和她抢夺丈夫这种独占的感觉亦让她那种多年深宫养成的戒备心淡化了许多。 尽管还惦记着洛阳的情况她却只能半怒半嗔地说:“陛下如今越老越不正经了要是让别人听到说老夫老妻还如此做派像什么话!” “这儿哪里有外人?” 离开洛阳城李治觉得心情豁然开朗前些时候一直作的唠叨症也减轻了很多其中不乏拖上了强势的妻子陪同自己一起来避暑的关系。人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以往武后忙于国事忽略了他他这个丈夫又怎么会没有怨言?想到洛阳那边有两个儿子精诚合作他便笑呵呵地拉起了武后的手继续兴致勃勃地往山上攀登。 虽说身后还有不少随从但武后觉得最近李治颇有些老小孩的迹象索性只能随他去了。不但如此她此时的心中亦不无矛盾一面想着尽快回洛阳重揽大权另一面则颇为留恋这种夫妻独处的大好时光目光不禁有些迷离。 长安城中终于不必在西北和风沙作战的刘仁轨踏入大明宫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政事堂那帮人的私心他当然清楚不过他亦不是糊涂蛋这种时候出面去打擂台的事情他决不会做。况且他隐约记得李贤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距离产生美。他在长安离洛阳远远的这跳出是非***反而更稳妥。 他都已经是老头一个翻身之后也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也未必非得去争当什么席宰相。 就在他怀着这种考量准备在长安重新建立自己的威风时洛阳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说是上官仪等人联名称颂皇太弟贤德这倒是让他吃了一惊。待搞清楚事情始末这老刘头亦是满意地连连揪胡子。 早年担心李贤锋芒太露盖下了兄长现在看来这展势头相当可喜。如此看来若是将来皇帝李弘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李贤继任想必也不坏……等等李弘还有一个儿子养在李贤膝下这到时候岂不是连下任储君也有了? 为了自己这个意外的现刘仁轨一下子高兴了起来竟是在政事堂中哼起了小曲。留守长安的几个官员前来奏事的时候现这么一幕立刻齐齐陷入了失语状态----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这位最擅长鸡蛋里挑骨头的老宰相那么高兴? 第六百六十三章 煮妇也难为 由于大唐素来不重地域民族但有才能需要便会加官进爵所以从上至下胡风极盛。也就是因为如此除了那些中原传统的世家会对自己的女儿加以严格管束其他的大家豪门往往都是风气开放。无论未婚已婚女人们都可以不戴幕离和帷帽在大街上随处走至于骑马射箭打马球等等原属于男子的活动如今也成为了女子们喜爱的活动。 这种浓浓的北方习气也就使得另一方面的才艺不受重视比如针线女红比如烹饪厨艺。寻常百姓家的闺女也许会注重这些方面但长安洛阳不少名门中千金们宁可把时间花费在骑马射猎上也绝对不会定下心来描红刺绣或是洗手下厨房做羹汤。 但如今这个惯例却被打破了。从夏秋交接之际开始皇太弟宅第的烹饪学习班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月。 尽管是初秋但盛夏的暑气依旧没有散去反而还带上了一种更加难以名状的燥热。若是在往常一群女人们谁也不愿意往厨房那种热火朝天的地方跑但如今却个个一幅贤妻良母的派头在厨房中忙碌个不停。好些人的脸上已经沾上了各式各样的粉汗如雨下却仍没有察觉。忙忙碌碌中不时还传来了欢声笑语。 “唉经过昨儿个的茶话会我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那么难吃!” 说话的是贺兰烟。她原本对自己地手艺很有信心因为每次送出去人家都会给与好评。至于李贤就更不用说了从来都是狼吞虎咽全部消灭干净。然而。昨天兴高采烈头一次品尝自己烘烤的“饼干”那种又焦又古怪地味道不但让她当场吐了个干净。而且心中也懊恼万分。 “不止是你一个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焱娘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心想怪不得这些天尉迟家上下的人见到她就躲原来都是被她所谓地精湛手艺给吓呆了。可是人家小苏做的东西又美味又精致为什么她偏偏就做不出来?这十八般武艺她一学就会为什么在这厨艺上头一点长进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小腹微微隆起的屈突申若。见对方泄似的狠狠揉着一个面团心中不禁好笑。看来和自己一样在学其他东西上很有天分的屈突申若。在这厨艺上头也实在没什么进展。她至今仍然记得昨天吃的那碗酥酪也不知这位姑奶奶搁错了什么东西竟是连吐都吐不出来。 当然也并不是整个厨房中所有的学徒都没有厨艺天分。按照苏毓地说法至少阿萝已经有了她八成地火候。许嫣殷秀宁于霈文也已经很有进展。阿梨和高陵虽说仅仅是马马虎虎。但东西也能下口。谁也不知道贺兰烟屈突申若和李焱娘为什么总会放错调料。或是作出了一些古古怪怪的味道。 一面熟练地揉着手下的面团一面对其他人讲解其中地要诀苏毓的面上荡漾着一种幸福的容光再不见往日挂在脸上的冷色。从小被卢三娘督促练武闲暇时间便学学厨艺她从来都没想到这一门被自己认为难登大雅之堂的手艺居然会倍受推崇更没有想到会吸引了这么一群已婚主妇。 想到李贤每次试吃地时候都会拐弯抹角打听那些是她做地她的笑意不禁更深了。直到旁边有人用手肘使劲撞了她一下她这才回过神。 “小苏你这杀手锏全都教给我们你就不心疼?” “心疼什么?”苏毓被李焱娘问得满脸茫然“大家若是都学会了以后聚会地时候可不是都能大展身手?再说了我为了这个可是一回去就请教三娘还有几个厨娘可是多学了几十道菜谱和点心呢!” “你这丫头还真是没心没肺!” 李焱娘终于耐不住了就着满是面粉的手在苏毓脸上掐了一记旋即悄悄溜到了屈突申若身边结果被对方那恶狠狠的动作吓了一跳。 要说屈突申若用剑用鞭子哪怕是用长枪那都几乎是如臂使指灵活万分偏偏这小小的擀面杖就是掌握不住擀出的面皮别说厚薄就是大小也是千奇百怪。此时此刻虽说李焱娘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 “笑什么!”屈突申若重重地把擀面杖一扔面上写满了沮丧旋即更是叹了一口气“算了小时候爹爹倒是请过绣娘让我学刺绣结果小小一根绣花针拿在我手里比铁棒还重后来干脆也就不尝试这些玩意了。我就不明白这擀面杖怎么比绣花针还难使!” 李焱娘见屈突申若赌气似的拍着手中的面粉不由莞尔一笑:“申若我们这些已婚妇人个个都铆足了劲向一个未婚丫头学厨艺你不觉得奇怪么?” “哼!” 屈突申若没好气地白了李焱娘一眼见别人都在那里聚精会神地使劲便撂下手中东西和李焱娘来到了厨房外边。 她一向身体康健本以为这怀孕亦不会有多大苦痛谁知道这反应极大到了五个月的时候腹中胎儿竟是和她一样好动没事情就喜欢踢她的肚子玩让她又是恼又是喜欢。这练武固然是不行了她只能借着厨艺来分散注意力否则非得被她未来的孩子给折腾死不可。 “焱娘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在给六郎和小苏当中间人?” 李焱娘被这当头一句给吓了一跳赶紧叫起了撞天屈:“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去做!”见好姊妹一副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架势她只好拍了拍屈突申若的背“你家那口子的脾气你难道还不知道?这鬼鬼祟祟的事情他怎么会做就算真的和小苏看对眼了那也绝对和他当初明目张胆地对你求婚一个样!” 一说到昔日李贤求婚那一遭饶是屈突申若的脸皮已经有了相当的厚度这时候也颇有些吃不消。这想想自己当初似乎也是明知李贤和贺兰烟有一腿却老是有意无意掺和在里头时不时还挑逗一下那个死家伙如今可不是没资格质疑别人? “再说了小苏那个懵懂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倒是劝过她去问问六郎的意思若是人家无意我就给她找个好人家也该嫁人了。她倒好傻呆呆的什么都不肯说。” “好啊你果然是撺掇人家图谋我的丈夫!” 屈突申若嗔怒地瞪了李焱娘一眼旋即想起上回李贤送给她的“怀孕礼物”那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这善妒原本就是大唐贵女的优良传统她自也不例外平时没少在床上逼问李贤最爱哪一个之类的问题甚至在兴头上还威逼过他不许再打其他女人的主意。尤其是这眼看李贤和苏毓之间总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就更加火大了。 李焱娘见屈突申若那气呼呼的模样不禁觉得万分感慨。只不过这男女之事原本就都希望独占万万没有心甘情愿让另一个插进来的道理。想当初李贤说动贺兰烟的时候不知道曾费了多少精神。 “哎申若你就别费神生气了!你家六郎至少没趁着这段时间出去打野食这男人之间又能找到几个!就说当今太上皇想当初还不是趁着太上皇后怀孕的时候和韩国夫人打得火热?小薛老实暂且不提敬业和伯虎看上去婚后收敛了许多其实哪里有那么老实!” “他要是敢在外头打野食哼!” 屈突申若手中略一用力一截竹棒就硬生生断成了两截。虽说心知李贤和苏毓倘若再这么日久天长之后难免会生点什么但她难道能把人挡在外头不让人上门?好歹人家不但叫了她这么久姐姐而且在传授厨艺上还那么上心。 这一天李贤回到家中依旧是再一次披星戴月。不得不说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孙思邈固然是说李弘的身体还有办法调养但前提是一个月内必须遵循那张苛刻的时间表也就是说所有的国事如今都囤积在政事堂和他的东宫!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地盼望武后这位能干老妈的归来。他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穿越同仁有那么多雄心壮志难道不知道这年头没有电脑没有打印机用手处理公务是会死人的吗?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哟大诗人又开始吟诗了!” 听到迎面而来的这么一个熟悉声音李贤愕然抬头现莺莺燕燕一大群全都在对面看他。莫名其妙的他仰头看了看天现明月高悬满天星斗不禁更加奇怪了。这一帮子都是已婚妇女这么晚难道不用回去么? 他还没有提出疑问对面就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有荤有素搭配得极其完美而且还散出一股诱人的气息。然而面对这些看似美味的佳肴他的胃情不自禁地痉挛了一下----天呐这些姑奶奶终于从点心进阶到了正餐么? 第六百六十四章 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李上皇 和盛夏几乎一样炎热的初秋终于我看过去了。因为中暑告病在家休养的官员纷纷销假回朝看到那些坚守岗位不曾离开的同僚都露出了惭愧的表情。然而最最让他们惊奇的是常常会偷懒的储君李贤竟然历史性地创造了坚守东宫六十三天的纪录。 李贤当然想休假但问题是在皇帝李弘尚在休养他的老爹老妈潇潇洒洒去九成宫避暑的当口他这请假该谁来批准?政事堂六个宰相恨不得把两个太医派在他身边贴身监视这装病的勾当他是想都不用想。 所以在盼来了大批分担任务的人在盼来了这大热天的终结之后他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亦等来了来自九成宫的好消息----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回銮了! 然而这么个消息还没让他高兴多久来自九成宫的加急文书又到了他手上。一看到上头的内容他差点没一跟斗跌倒这不禁让上官仪等人极其奇怪。等一份文书在几个宰相手中转了一圈之后就只见一张张刚刚还如释重负的脸全都僵在了那里。 这位已经退位的李大帝陛下为什么就事情那么多呢? 没错李治火烧火燎送回洛阳的这份文书所说的就是明堂的修建事宜。所谓明堂李治已经不是想一两天了早在十几年前就一直在策划此事朝中也讨论了多次。但不得不说在花钱上李治比太宗李世民大手大脚多了。 打西北基本上还算收支平衡。但打高句丽和百济开销极大再加上封禅泰山和改建大明宫这巨大的开销几乎把整个国库地积攒都用光了。好在这两年事情少了些勉强还有些节余但若是再造一个明堂可以想见。整个国库估计又要空了。 李贤能够清楚地看到上官仪的手在哆嗦郝处俊的嘴角在抽搐裴炎和刘之在皱眉头就连留守长安期间始终水火不容的裴行俭和李敬玄也在那里同时倒吸凉气。这我看明堂的规制朝廷曾经争论了很久却相持不下最主要的就是规模问题。 好大喜功地李治希望把明堂造得富丽堂皇这也有不少大臣支持但反对的人也绝对不少。因为根据存留可查的周朝古制明堂应建在距宫城三里之外。七里之内而且应该在山之僻处只能是一间小茅蓬的规模。]只不过这样朴素的规制在整个周朝尚且难以推行更何况如今“富有四海”的大唐? “这得多少钱!” 上官仪喃喃自语了一句面上露出了异常坚决的表情。他毅然决然地向几个同僚拱了拱手掷地有声地说:“明堂我看虽能扬我大唐国威奈何花费太大。如今断不可轻易营造。我等既然为宰相就当上书言明利害!除非五年乃至十年无战事。方可再提这明堂之事否则绝对不妥!” 众所周知上官仪这个宰相是李治一手提拔起来的。能够当上席宰相也是李治的鼎立支持所以尽管人人心中都有不以为然却没想到是老上官第一个站出来旗帜鲜明地表示意见。他这一开头郝处俊立刻毫不犹豫地跟着表示了反对态度接着便是裴行俭。裴炎犹豫了一会。终究也表示国库目前尚未充盈。明堂营造之事应当延后。 李敬玄素来善于察言观色无奈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都不在。这里其他人地脸色都很明显他也只得附议但亦不忘委婉表示上次营造明堂的建议没有在朝廷通过当时还是皇帝的李治就已经很恼火了。对于这个观点刘之亦在旁边跟着点头旋即便看向了李贤。 他这一打头其它人顿时跟进。十二道目光齐刷刷地集我看中在了李贤身上那含义不言自喻----你是储君又是两位太上最宠爱的儿子最好和我们一起上! 一起上就一起上吧!李贤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为了造明堂打肿脸充胖子这种事情没什么意义而且如今把守国库关卡的是狄仁杰这要是他和宰相们不反对难保这家伙不会在朝堂上梗着脖子直截了当地说国库没钱。 哦狄仁杰那个滑头是不会那么直接的更大的可能是在朝堂上算经济账然后逼迫李治自个放弃然后他再在下头歌功颂德说是太上皇体恤万民什么的……甭觉得奇怪他如今算是真正了解了这位正在成长地未来名相人家迂回侧击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地强! 对了他老爹怎么忽然又想到了建明堂?难道准备用太上皇的身份再向中外宣示一把至高无上的帝王威势? 李贤搞不懂即使他再会揣测老爹老妈地心思他终究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 两位太上从九成宫归来按理也要办一下迎接仪式。但不知道是李治此次避暑二人世界玩得太高兴还是真的不想大张旗鼓大操大办总而言之这数百人没有惊动洛阳百姓就从玄武门回到了阔别数月的洛阳宫。 两夫妻亲切接见了儿女和几个重臣。李治忙着关怀皇帝儿子的身体以及其他儿女地身体健康和学习生活情况;武后则忙着询问最近地政务问题。等双双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两位太上便露出了欣然地笑容。 几个月的避暑生活李治又胖了一圈圆圆的脸庞几乎看不清楚下巴。武后看上去亦丰腴了不少但由于山中也有阳光原本白皙的肤色晒得露出了几分健康的小麦色。与他们两个的心宽体胖相比倒是儿女们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李弘这些天虽然在调养但早晚还有李贤改编的广播体操以及孙思邈改编的华佗五禽戏因此这一身肉正在逐渐变成肌肉表面看上去就显得瘦了不少。李贤就更不用说了这大夏天父母兄长一起扔下了公务他那身肥肉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李显是硬生生被热得胃口全无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李旦则是被李令月烦得无处藏身也掉了几斤肉。 统共算下来竟是只有李令月一个人长胖了原本尖尖的一张脸变得圆圆的一看见李治和武后就笑吟吟扑了上去甜甜叫了声父皇母后。 作为帝后唯一的女儿李令月从小到大就被捧在手心里此刻心情极好的李治武后自不会忽略这个掌上明珠。武后随口问了女儿一句自己不在呆在李贤家里可还快活结果立刻被喜滋滋的李令月描述的美好情景给吓了一跳。 却原来自从她出城打猎撞上孙思邈之后李贤就不由分说禁了她的足结果她兜兜转转找到了厨房于是天天过上了饱食终日的大好生活所以养成了一个小胖妞。 “算下来申若她们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你这个当丈夫的居然还由着她们胡来?”武后恨不得当众抓着儿子的耳朵继续耳提面命“你知不知道这女人怀孕的时候最是危险一个不好兴许孩子就没了!” 李贤哪里会不知道这种浅显的道理问题是家里那几个女人是她能管得住的么?见三个兄弟和妹妹全都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武后教训自己他不禁为之气结正想尽快岔开话题却不料还是老爹替他解了围。 “贤儿此番你受命监国处事有条不紊大得群臣好评上官仪他们还联名为你请赏朕深为宽慰。不过你向来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若是给了你好处你大约明天就会请假所以朕还得以观后效才行。” 靠什么时候他老爹居然学会了以观后效的这一套?李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李治不像开玩笑这才没好气地耷拉下了脑袋。劳心劳力这么久居然在犒赏问题上放鸽子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还真像是他老爹卸磨卸驴的一贯作风! “朕先头派人送信回来提过明堂的事。如今你五哥看来身体大有好转你不必再领监国之事便以储君之身督造明堂。可命工匠勘测洛阳宫找一处最适合营造明堂的地方务必在一年之内完工。后年正旦朕要和你母后你皇兄届时一起御明堂接见天下臣工和中外使节。” 此话一出下头三个迷糊的两个震惊的。李显李旭轮李令月压根不明白明堂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李弘李贤还是知道的。先头兄弟俩还头碰头商量过一次决定趁着宰相不支持的机会把老爹这个劳民伤财的建议堵回去。然而今天一看李治这执拗劲李贤就感到只怕老爹这次又吃了秤砣事情悬了。 话说回来李治老爹往往能把一时兴起变成吃了秤砣铁了心由此造成奇事一桩桩。 然而既然在上官仪面前拍了胸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父皇这营造明堂的事能不能缓一缓?如今西北应付吐蕃袭扰屯兵无数再加上关中收成不好这国库实在是……” “不行!”就像李贤所设想的那样李上皇这次确实又铁了心“国库没钱朕这些年亦有不少节余就是媚娘……朕西征东讨无往不利封禅泰山富有四海这明堂一定得建!” 当看到武后那无可奈何的表情时李贤终于明白这件事只怕真的要麻烦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老小孩难哄 休假之后容光焕的李治再次莅临五日朝会的时候就把修建明堂的事情撂了出来。 此时站在上头的李贤清清楚楚地看到几个事先有所准备的宰相还算沉着稳重而其他人就喧哗了起来。直到有内侍高宣肃静大殿中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只看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李贤就觉得像看电影似的值回了票价。 瞧见底下的老上官朝自己打眼色李贤只能没好气地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也算是能说会道的昨儿个诤谏、讽谏、劝谏……摆事实讲道理的最后结果是老爹根本不吃这一套。不但如此李治还振振有词地反驳了回来。 “你们是不是觉着朕现在不是皇帝所以朕的意思你们就一定不肯听?”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这不叫诛心叫什么?他早就知道老爹反复无常如今算是货真价实明白了。这太太平平了一年多老爹就露出了失落的苗头现在终于忍不住要开始折腾了。换句话说那就是李治想要重拾当初作为皇帝的威仪想让群臣明白自己仍然是大唐的主人。 问题是老爹这是在和谁别苗头?李弘这个皇帝已经够窝囊够倒霉了而他貌似也没有争权夺利的表现吧?就算他老妈对权力热衷了一点可还算是把老爹放在眼中没什么过份啊! 此时此刻他背后忽然响起了李治慷慨激昂的言:“朕自显庆年间便提过兴建明堂诸卿那时候便以国库尚未充盈劝谏朕也都听了。如今四海升平并无战事关中虽有灾荒但济之以河南存粮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不算别的如今斗米不过**钱虽比不上贞观之治但百姓富足也是事实!造一个明堂难道比大明宫还费钱么?” 这话终于说到了真正的点子上。这时候李贤很想跳出来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因为老爹你即位以来又是修缮洛阳宫又是修缮大明宫花钱太多了所以这明堂才不能造。但他这个儿子昨天已经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这时候若是举起反对大旗势必再碰一鼻子灰他只能把目光放到了下头。 铁面郝处俊终于肩负无数人的希望挺身而出。其理由不外乎是国库如今仅仅是收支平衡若是要建明堂势必要加重赋税不利民生民计太上皇应该体恤万民。他一打头后头呼啦啦跟上了无数人几乎囊括了今天与会三分之二的官员。这个平常百试百灵的理由这一次却遭到了冷遇。这也让群臣感到。李治再次陷入了不讲理的怪圈。 “好好原来朕一朝退位。这一应提议就都成了不体恤民生!” 眼见怒气冲冲的李治拂袖而去所有人都愣住了。李弘今儿个是一句话都没说附议朝臣之见嘛估计父皇会不乐意;这若是力挺父皇他又觉得确实不合适。李贤是昨儿个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如今无话可说。不但是他俩武后也破天荒地一言不。她心中比两个儿子更糊涂。 在九成宫地时候李治分明心情畅快可回程的时候忽然就提起明堂。她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可没曾想在群臣反对这样激烈的状况下。丈夫居然一点都不肯退让临到末了居然还丢下了这样不经思考的责问。 太上皇李治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这一天的大朝不欢而散地时候所有人心中都装着这样的疑问尤其是政事堂六人组更是心里沉甸甸的。走着走着上官仪瞥见旁边晃过一个人影。竟不知哪里来的敏捷。猛地蹿上去拉住了那人的袖子。 “狄郎中你如今掌管国库。若是太上皇坚持要造明堂这国库可能支撑得住?” 被称作狄郎中的自然是度支郎中狄仁杰。今天在朝堂上他并不在那附议的行列之中。面对老上官地责问和其余宰相的犀利眼神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国库这两年节余不过在二千万钱上下折合不过两万贯。这明堂花费何止亿万若是现在营造这国库只怕是兜底了也不够。盖因先前征高句丽封禅泰山修大明宫诸多花费实在是太大了。只不过各位相公今日劝谏得有些过了太上皇这一大怒光景就很难说了。” 提到这种关键问题郝处俊顿时想到狄仁杰刚刚并没有反对心中不免有些看法当下就冷冷地说:“我等既然忝为宰相即便让陛下不高兴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你是度支郎中国库状况如此也应该让陛下知道!” 对于这样地责难狄仁杰并不慌张拱了拱手便正色道:“劝谏自是理所应当可各位可曾设身处地为太上皇想过?太上皇如今正当盛年虽说顽疾在身但已经很久不曾作一朝退位上皇放权陛下这偶尔提出一桩大事便遭如此反对试问心里可会好过?” 这话上官仪等人不是没想过但还没有想得那么深入。尤其是裴炎和刘之这种壮年上位的人更是陷入了深入的思考当中。狄仁杰也不打扰这六位宰相道了一声告辞便悄悄离去。他并没有注意到离这边没多远的李贤正好把这番话收进了耳中。 看来这情况连狄仁杰都已经察觉到了。 李贤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金秋的天气极好万里长空一碧如洗不见半丝云彩。间或个把鸟儿飞过出了或悦耳或难听的鸣声。置身这乾元殿前的广场虽说远远近近都有人可就是能体会到一种孤寂地味道。想来他有这种感觉只怕他上头那三位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这边李弘前脚回到徽猷殿后脚就有官员求见这不禁让某名不副实的皇帝呆了一呆。他之所以名不副实倒不是手中皇权不够。李治倒是说话算话只决断军国大事奈何他地身体禁不起一天四个时辰的工作所以接见的官员就只有宰相外加一个李贤。其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状况很少前来烦他。 面对这一难得地情况他何尝不知道人家多半是因为今天地明堂之事。虽说很想让内侍出去把人打走但他最终还是下令见了。然而就是这心血来潮的一次见面一下子让某皇帝陷入了空前地迷茫和惘然下午竟是破天荒没有遵照孙思邈的调养方子。 由于心烦意乱再加上不想面对上官仪等人想着武后已经回来了每天自己不用埋在公务堆中李贤干脆也不回东宫直接从右掖门上了天街直奔自己家。这一进家门他就从看门的那里得知自己的娘子们全都跑到程家老宅赏菊了不禁为之大愕。算了没人也好他就不至于担心乱七八糟的点心可以好好睡一觉。 “把大门关上不管是谁也甭开!” 吩咐完这一句之后他便拖着沉重的步伐直奔自己的住处扒下外套就直接一头扎在了床上。大约是这些天确实睡眠不足劳心劳力没过多久他就出了一阵鼾声。等到两个收拾屋子的婢女一进来看到这情景顿时是面面相觑旋即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正做好梦的时候李贤陡地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耳朵。这熟悉的动作一下子把他拉出了香甜的梦乡没好气地在那只手上拍了一拍:“我说娘子们别闹了让我多睡一会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睡觉还惦记着你的娇妻让人该说你什么好!” 听到这声音李贤条件反射般地一下子蹦了起来看清了面前的人影他赶紧揉了揉眼睛这才现自己不是在做梦。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愈觉得脑子糊里糊涂遂张口问道:“母后你怎么突然出宫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你的状况?”武后好整以暇地在榻上一坐见李贤依旧是满脸茫然便点头示意他坐下这才解释道“早在你父皇提出去九成宫避暑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了今天朝会上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你知不知道他今儿个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贞观殿里头就是我去他也不肯见。” 对于这样的局面李贤有所预料所以才会一回来什么都不管先睡一大觉再说。瞥了一眼老妈的脸色他颇有些犹豫。武后专程跑到他家里来断然不仅仅是说这些。那么难道是老妈对这一局面已经有所应对? “母后有什么好主意?” “你这个头一等鬼主意多多的都没有好主意我哪里能想得出来?”虽说武后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但下一刻还是樱唇轻吐轻描淡写地道“你父皇如今是越来越难哄了此事不宜过激不如先答应了他让工匠勘测起来再说。只不过日后若是他再这样也不是办法。” 虚词敷衍的道理李贤懂可不是办法是什么意思?难道也得学人家哄老小孩天天把宝贵的时间精力耗费在这个上头?老天爷能不能降下一个能压服他老爹的角色! 第六百六十六章 未老先衰的悲哀 青年时期从来没有想过皇位只想安安分分当个闲王结果阴差阳错当上了皇帝。拥有这样奇特的经历李治这个皇帝可以说当得很不错了毕竟他的太子教育时间并不长。 早期靠的是长孙无忌中期靠的是妻子的鼎力支持到了晚期他栽培了一个坚实可靠的宰相班底再加上两个儿子也懂事有能力了他便觉得撒手掌柜的日子也挺不错的。正因为这个原因以及身体上的缘故他才选择了退位。 可是这当初当皇帝撒手掌柜的时候不觉得如今一旦退居太上皇他渐渐感到有些不那么顺心尤其是没什么军国大事需要忙碌的时候。闲一段时间是很快活但老是这么闲着却很不自在。于是他选择了和武后一起去九成宫避暑。 那两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很舒坦可他心里头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终于他想到了一件自己原本想做却一直没能做的事因此一回来就提了出来谁知道竟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反对局面甚至连他一向视之为肱骨的上官仪他们也没有保留地反对。 “难道朕当初真的错了?” 想到那时候自己提出退位时无数人反对的场面李治头一次感到了真真切切的后悔。这后悔劲一上来他更是觉得有几分怨恨可这怨气该冲谁又让他迷茫了。满心郁闷的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铜镜前出神地望着里头那个黄袍男子。 忽然他惊恐地现自己从镜子中看上去竟是那样苍老。两鬓霜白也就罢了。那额头上的皱纹竟是掩都掩不住眼睛下头的肉似乎都耷拉在了一起看上去无精打采下巴上地赘肉就更不用说了。前些天他还自认为心宽体胖怎么如今会这幅光景? 他当然不会想到。自己以往照镜子的时候只是随便瞟一眼根本不会看得那么仔细。 “来……来人!” 尽管早就已经是最高级别的内侍。但一听到这召唤王福顺还是第一时间冲了进来。看见太上皇陛下死死瞪着那面镜子他不禁迷茫了。不是说李治今儿个在朝堂上大光其火是为了修建明堂遭阻的事吗?怎么忽然就和镜子较上劲了? 莫名其妙的他挥挥手示意身后地几个小内侍先别上来掺和自己则毕恭毕敬地上前一步道:“陛下有何吩咐?” “把这镜子把这镜子给朕撤了!” 李治恶狠狠地吩咐道而后又加上了一句:“从今往后这贞观殿中不许摆放镜子朕不想看见这些可恶的东西!” 这莫名其妙地命令让王福顺更加糊涂了。赶紧指挥人搬走了那面铜镜。转念一想他隐约明白了主子的火气从何而来。四十六岁的年纪对于朝臣来说还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位主儿就心血来潮地退了位如今看到自己两鬓风霜面露苍老这才生了气。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王福顺!” 正胡思乱想的王福顺猛地听到这唤声连忙弯下了腰恭聆指示。可听清楚了这一次的问题。他却犯了难。这伴君如伴虎原本就是至理名言但他一向谨小慎微所以非但没犯过错处。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升可今天这茬似乎不好过。 因为李治的问话是:“你说朕是不是比太上皇后看上去老?” 如果要说真话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因为五十岁地武后基本上看不到一根白而且面上红润白皙。只有眼角有那么几根小细纹。这宫人内侍早就曾经讨论过武后的青春常驻。以往他跟着夸赞两句不要紧可今天该怎么说?要是实话实说。只怕李治会把他一脚踹出去。 “陛下少年老成确实比太上皇后看上去成熟几分。”虽然刻意选择了用词但看到李治的脸色不可避免地阴沉了下去王福顺仍不免感到心中着慌连忙又来了个转折“但是只看陛下和太上皇后的几个儿女就可见陛下风仪。人道是上官相公风度举世无双但小人看来如今上官相公劳心劳力早已不复昔日风采倒是陛下盛年风采让人叹服。” 这样一通明显的马屁话让李治的心情有所好转但那也只是稍微好了一丁点。上官仪这些年的老态他也都看到了也承认昔日风度翩翩地神仙中人如今已经成了凡人正是货真价实的老上官。而自己的儿子都生得俊朗女儿虽小也是美人胚子说他盛年风采也有那么一点搭调。 一时间他对镜子地厌恶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降了下来。 只不过刚刚既然下令把镜子全数撤出去这当口李治也不好出尔反尔哼了一声就全当没那么一回事。枯坐了一会他不免又觉得心中无趣可闭门谁都不见是他自己的命令此时此刻若是忽然走出这贞观殿未免显得这个太上皇太没有分量因此他只好坐在案桌前故作若无其事地挥毫写字。 太宗李世民擅长飞白一大群皇子皇女也个个都写得一手好书法所以李治的字也比李贤这个半吊子强多了。只不过他今天根本就是心绪不宁这下笔写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看废弃的字纸更是无数。 “唉!” 就在李治重重叹了一口气地时候刚刚消失地王福顺又忽然闪了出来:“陛下外头有人……” 火冒三丈的李治猛地把笔一摔厉声斥道:“朕不是说过了嘛不管是谁哪怕是太上皇后朕现在也不想见!” 王福顺被太上皇吼得心惊胆战但想到外头那个人若是就这么轻易打了回头李治保不准还要找自己算帐因此只得低声下气地再次提醒道:“陛下外头并非朝廷官员也不是太上皇后是药王孙老先生。” “药王朕也……”李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话还没说完就一下子打住旋即露出了恍然大悟地表情又没好气地拍了拍脑袋“朕居然忘了药王如今正在洛阳快快把人请进来!” 孙思邈已经年过百岁所以甫一见面李治就亲切地吩咐对方不用多礼。毕竟这不但是赫赫有名的药王而且还是历经北周、隋、唐三代的人物他即便是君王也要客气一些再说如今还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交谈了一阵关心了一下皇帝儿子的病情他便伸手出去给孙思邈诊脉见这位神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心里又有些紧张。 这些年随着一个个老臣的先后去世说他不怕死那就是假的所以才会求仙问道服用仙丹。诊脉当中他想起孙思邈同样是道士不免就把郭行真失踪后那一丁点希望寄托在了这位药王身上。谁知道孙思邈放下他的手忽然道出了一番让他大吃一惊的话。 “陛下最近夜晚难寐白天则精神不振可是有的?夜晚睡梦之中常有惊悸多做噩梦可是有的?白日焦躁不思饮食或是食过之后不多时却又饥饿可是有的?” 面对这接连三个问句李治几乎没做考虑就连连点头。要说太医署的太医也是有真材实料但从这诊脉中能得到这么多信息却还没人能做到这不由得让他对孙思邈生出了几分敬佩。 “恕老朽直言陛下年轻时忧惧过多这身子已经有所亏虚。即位之后国事繁杂兼且常有不顺心的事因此虽饮食精致药膳调养却依旧没能弥补这亏虚因而有未老先衰之相。再加上风眩顽疾陛下若不是这两年淡了国事又常常游幸散心只怕这身体亏虚更大。” 如果是别人说这些指不定李治恼火上来还会反驳质问一番但这次诊断的是药王孙思邈他虽说心有不悦但更多的却是震动。这未老先衰四个字可谓是当头一棒让他感到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 这也是孙思邈换成太医署其他人就算知道这一点也不敢直说。 当下李治把起先的所有烦恼都扔在了一边很是诚恳地对孙思邈道:“药王此来洛阳住在草庐未免太清寒了此事贤儿实在考虑不周。朕想不如在洛阳宫中专辟宫室给药王居住也好省却来回奔波之苦不知意下如何?” 倘若坐在这里的换成郭行真那必定是心中欢呼雀跃然后假意推辞再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然而孙思邈这百多年下来也不知道推辞了多少高官厚禄怎会看重这些身外之物?若非面前乃是太上皇李治只怕他就要拂袖而去。 说起来还是当初李贤恳求他出山的时候提出的条件更为合意。他倒是没想到那位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储君居然能体会到他的心境。 “老朽虽说老了但终南山采药仍然年年去这住在宫中就大可不必了。城外草庐到洛阳宫不过半个时辰方便得很。再者太上皇的身体和皇帝陛下一样需要的是养而不是治老朽住在宫中就更没有必要了。” 见李治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孙思邈便站起身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见陛下面有不忿。这怒气伤五脏陛下既然已经是太上皇还是多多惜福养身少动怒的好如此方可长命百岁不会有油尽灯枯之虞。” 第六百六十七章 李上皇终于引退了 某些时候陌生人所说的话比亲人朋友更有效。这一天孙思邈离开之后李治依旧没有下令解贞观殿门禁一个人坐在案桌前呆直到晚上熄灯时分王福顺前来劝他就寝他这才懵懵懂懂惊醒了过来。 这要是换成别人像孙思邈那样说他必定会怒冲冠指斥为危言耸听居心叵测可那是赫赫有名的药王从来不逢迎官场权贵的神医总不至于在这种问题上敷衍他。而且未老先衰油尽灯枯这八个字实在是太可怕了。想当初他退位可不是想多活几年难不成这么快也得跟着那些老臣撒手而去? 李绩许敬宗那几个可是个个活过了八十而他的老岳母甚至活过了九十高龄凭什么他就不行?于是当一晚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之后李治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国事他可以不再管但明堂一定要造! 没有人想到李治会忽然出现在常朝上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位脸色疲惫明显晚上没睡好的太上皇会突如其来地提出皇帝已经成年以后五日一次的特朝免去他将不再问国事。在这样重量级地震的消息下饶是下头不少人的抗击打能力强也不免齐齐愣在了原地。 消息灵通人士李贤已经得知了昨天孙思邈去给老爹看过病的事但在他料想中孙思邈是出了名不问世事断然不会劝解什么所以刚刚那个消息着实把他给震晕了。可是昨儿个老爹还在朝堂上大光其火说退了位朝臣们便没把他放在眼中今儿个这不是欲擒故纵准备来一场更大的风雨吧? 在这种场合下哪怕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保持缄默如今已经成为大唐至高无上皇帝陛下的李弘也不能一声不吭。他当即离座而起。面色诚恳地说自己治国经验不足需要父皇指点云云。然而李治再次表现出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一面。 “朕昨夜深思熟虑了一夜朕退位已经有一年半了你也已经当了一年半的皇帝再加上之前当太子监国那些年治理天下也早就积累下了经验朕退居深宫颐养天年才是正理。”平平淡淡道出了这么一番话他旋即又加重了语气“朕先前提过营造明堂。既然诸卿说明堂耗费过大那么朕也不拘泥于一年之内。五年朕可以等五年!” “五年之后朕要看到一座明堂想必皇帝和诸卿不会不满足朕这个老人最后一点心愿吧?” 这话就已经很重了下头的朝臣在集体失语之后免不了山呼万岁。及至李治在内侍的簇拥下离去朝上君臣才少许从刚刚的震动中回过了神。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也就是说如今这朝堂上不会再有两个太阳了? 上官仪站在下头。莫名叹了一口气。他自己是李治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虽说没少觉得这位天子反复无常捉摸不透但如今听说太上皇以后将不再临朝他还是有一种强烈地失落感。瞅瞅身边的其他人现和他一模一样表情的还有不少再想想李治提出的五年之约他只觉得头隐隐胀。 今天的朝会武后没有来。一则是因为她要仔细思量一下丈夫李治最近反常活动的原因。二则是她要整理一下心情面对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所以当阿芊神色古怪地进来。说是李贤已经来了的时候她猛地感到心脏一缩竟有一种莫名的惊悸。 而李贤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地说:“母后可知道今儿个父皇在朝上宣布从此之后不预五日大朝。将在贞观殿颐养天年。” 倘若李贤说今天李治又在朝上大光其火。那么武后兴许还会觉得正常可这番话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她猛地放下了手中的卷宗。霍地站了起来想要开口问可所有话头却全都噎在喉咙口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父皇……就这么一天你父皇居然做出了这样地决定?竟然没有和我商量过!” 武后很震惊但更多的则是愤怒。这种事已经两次了!上一次陡然要退位在传位大典上竟然还把李贤立位了储君而她事先却一无所知。这一次又突然说从今往后不管国事同样没有知会她只言片语。难道她多年以来苦心营造地影响力如今已经灰飞烟灭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父皇可曾提过我的事?” “没有。”这正是李贤最大的纳闷和疑惑之处这太上皇都不管国事了按理说太上皇后更不该管但这种常理在武后这样的人身上往往难以生效。偏生老爹宣布了这事之后只字未提武后的安排这无疑是极其少见的。当然也足可证明李治所谓的深思熟虑其实还是一时兴起。 沉吟良久武后的恼色渐渐褪去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镇定又盘问了李贤一番便把儿子打走了。紧跟着她便唤来宫人更衣这次却没有穿深青色地正装而是选了一条绛红色的曳地长裙在外头披了一件同色长襦便带着几个宫人内侍朝贞观殿的方向而去。 并没有走多远的李贤看到这一幕不禁耸了耸肩。看这光景他的父母爆大战的可能性绝对比较低----老妈在老爹的面前从来都是动之以情极少晓之以理。在一场持久战之后最后地结果很可能是老爹退让老妈节节胜利。 指望武后退出历史舞台?只要他老爹李治还活着一天那就是痴心妄想!当然平心而论他还是希望武后留下的想当初两位太上跑去九成宫避暑给他留下那么一个烂摊子他着实是欲哭无泪。反复无常老是添乱的老爹退休养老不要紧可要是老妈也一起养老那就实在太浪费资源了! 念及这几天没有什么要紧事他便优哉游哉地出了长乐门绕过皇城中地诸多政府部门准备从左掖门悄悄出宫。然而还不等他庆幸自己逃出生天门洞中便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嘿嘿冷笑拽住了他的袖子。 “我和老郝一人镇守一边就不信还能让你溜出去!” 瞧见老上官那张铁青的面孔李贤哪里还不知道翘班大计已经落空却怡然不怵笑呵呵地邀请人家席宰相去自己家喝酒。见上官仪一幅你别把我当傻瓜的表情他只好任由对方把自己拖到一边还不等人开口相询就叨咕了一番话。 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上官仪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虽说觉得没有必要他还是没大没小地拍了拍人家地肩膀似是而非地安慰了一番。最后趁着老上官反应过来之前他飞快地出了左掖门上马就溜走了。 “这么说此番是真地变天了……” 抬起头来不见了李贤上官仪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暴跳如雷而是在原地喃喃自语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前往右掖门和守在那里的郝处俊会合。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虽说如今地皇帝李弘应该不是那种喜新厌旧容不下他们老臣的人但该有的预备还是需要的。 等等李治都不管国事了那么武后呢? 和郝处俊碰头一计议之后两位老资格宰相的心头一下子活络了起来。这煌煌大唐牝鸡司晨的景象是不是可以告一段落? 和上官仪郝处俊抱着同样愿望的人不在少数至少政事堂中就有曾经因为非议武后而被贬官西州的裴行俭也在内心深处思量这么一个问题。也就只有依靠武后才坐上这个位子的李敬玄和刘之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而年富力强的裴炎没有露出任何能够让人捕捉到端倪的表情。 他是李治亲自提拔的臣子同时又得武后青睐和李贤的交情又相当不错。从这个角度来说裴炎早早地就立于不败之地。 而在大批权贵焦头烂额绞尽脑汁的时候某奉命在中书门下学习政务的前任太学生魏元忠也正在为了自己的前途而焦急不安。太上皇李治的时代明显已经过去了他是应该向皇帝表示忠心还是应该向储君靠拢抑或是剑走偏锋向太上皇后示好? 没有几个人猜到这样重量级的决定仅仅是一位闲云野鹤的神医做出的警告。 李贤猜到了可就算猜到了难道他还能去向孙思邈求证?再说了他这一次深深庆幸老爹的英明果决毕竟这种事拖得越后头麻烦就可能越大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种格局的结束绝对是莫大的好事。他也不用再担心老爹的反复无常可以在家里好好睡大觉了。 然而仿佛老天爷看不惯他继续偷懒这一天深夜一片寂静的皇太弟宅第忽然闹腾了起来从上到下所有熟睡的人都在睡梦中被人惊醒。而李贤在披上衣服火烧火燎地感到地头时只觉得头皮麻。 大姊头居然要生产了!可距离预定的日子至少还有一个半月! 第六百六十八章 弄璋之喜 屈突申若自幼习武身体原本就比一般人结实很多。虽说她的怀孕比这年头很多第一胎怀孕的人要晚得多但在李贤看来也不算什么。再加上有无数的药材养着一个个太医照看着还有数不尽的仆妇听候使唤所以他并不怎么担心。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最大的一道关卡可阿萝那种算不得健壮的身体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也没什么事因此他一向认为以大姊头的身体分娩应该并不成问题。 然而这一夜屈突申若突如其来的阵痛和分娩预兆却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战场和官场之外的惊心动魄。眼看着一个个仆妇忙碌地把各色用具拿进去烧热水的烧热水稳婆进进出出两个太医站在门**头接耳他一下子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躁。 不是说阿萝上次生产他不重视而是那一次分娩实在是太顺利了即便是两个孩子整个过程也只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连稳婆也说为皇家服务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顺顺当当的分娩。 可这一次虽说四个经验丰富的稳婆没有明说但他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胎的危险。早产那是确凿无疑的事最大的问题却是另一个屈突申若的胎位似乎不正!也就是说生产途中很有可能会面临难以面对的抉择。 贺兰烟使劲握着李贤的手现那往日纵使是冬季也温温热热的手如今竟是一片冰凉心中没来由一阵酸涩。虽说也嫉妒其他人的好运但在这当口她绝不是不识大体的。她一力劝阻了大腹便便却坚持要来此处看看的许嫣又关照阿萝看好两个女儿。自己则匆匆赶到了这里果然看见了丢魂落魄的李贤。 “贤儿放心申若姐姐一定没事地!” “对一定会没事。” 李贤也不知道是给自己打气还是给别人打气硬生生憋出了这么几个字。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再看看空中那一弯残月他反手握紧了贺兰烟的手。只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 产房的门早就关得紧紧的他虽说很想不顾劝阻冲进去陪着但还是被两个太医拦了下来----这早产的孩子就算生下来存活也是大问题若是在分娩的时候带进去什么不好的病气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所以。他这个为人夫也即将再次为人父的男人只能毫无用处地等在外边。听着里头传来地阵阵惨哼。虽然不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但那种刻意压抑的哼声却更是揪心。说到底他宁可屈突申若大声惨叫也不希望听见这种极力压低的声音。 李贤从来不信神佛这次却破天荒双手合十念叨了起来:“老天保佑佛祖保佑三清道尊保佑上帝保佑……”所有他能够想到的神佛全都被他求了一个遍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在院子里摆出三牲祭台拜月祷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头的哼声断断续续但始终没有完全停下来过。虽然能听到那些稳婆和仆妇地低声交谈。还有里头的脚步声和各种响声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这更是让李贤焦躁到了极点。倘若不是贺兰烟死死拽着他只怕他就要一脚踢开门闯进去看个究竟。 虽然是深夜的宵禁时分但由于家里出了这么大地事。因此早有人取了东宫印信进宫去报信。徽猷殿的李弘一听说屈突申若今夜就要分娩。立即吃了一惊可这时节着急也没办法。他只能打人去报李治和武后自己则在心中默默祈祷。 武后自打下午去见丈夫就一直没有出过贞观殿这一晚自然又是恢复了当日九成宫的旖旎风光说不尽的漏*点缱绻说不尽的温柔风情。这老夫老妻一朝天雷勾地火也是非比寻常缠绵过后夫妻俩才沉沉睡去不多久就被匆匆进来的王福顺给惊醒心中自然恼火。 可再大的恼火劲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冲淡了得知屈突申若居然今天晚上就要分娩李治立时吃了一惊武后亦是面色微变。报信的人出得早因此这一对太上夫妻吃惊归吃惊却没有太过担心但算算月份不免忧心忡忡。 李治就摇了摇头道:“这不足月的孩子只怕是有些麻烦。” 武后眉头一皱却有些不以为然:“想当初贤儿还不是不足月而生如今也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地只要调养好了又有什么打紧?” 这说的恰恰是事实。想当初李贤也是在武后陪李治祭祀昭陵的半道上生地从上至下全都措手不及这也造成了武后最初对这一次的生育有些心有余悸。当然由于之后母子俩的感情如同蜜里调油这段过往她也早就丢在脑后了。 “媚娘说的也有道理。”李治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吩咐再派两个人出去打听一下情况。被这种事一搅和他顿时谁都睡不着了少不得和武后依偎在一起说些过往的闲话一直追溯到昔日两人偷偷摸摸偷情地时候那种温情甜蜜地感觉自不为外人道。 深夜的大街上响起了疾驰地马蹄声也不知道惊醒了多少沉睡中的人而整个修文坊已经是***通明。作为主人的李贤已经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来来回回踱步的时候恨不得把青石地板踏出洞来可即便是如此内中仍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饭桶怎么都那么饭桶!” 正当他忍不住骂骂咧咧的时候忽然看见院门边出现的几个人影见是阿萝他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种种情绪若无其事地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么?”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旁边两个仆妇各抱着一个孩子可不正是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心情复杂地望着那两张熟睡的小脸他自是明白阿萝把两个孩子抱来的心意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给自己打气还是给其他人一起打气:“申若一向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里头便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紧跟着又是一阵婴儿哭声刚刚紧闭的大门咣当一声就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敏捷地奔了出来在满院火炬光辉的照耀下李贤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臃肿的身躯上肥肉还在一抖一抖。 “恭……恭喜殿下喜得麟 是个儿子?李贤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倒不在意是儿子是女儿反正凭借他的家底儿女都一个样他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一阵大喜过后见那稳婆没有把儿子抱出来给他瞧瞧他不禁沉下了脸。 那稳婆多少年经验了这点眼色还看不出连忙侧身行了一礼:“因着小殿下是未足月而生按照规矩还得放在娘身边养上七日殿下还请……” 这废话还没说完李贤就完全不耐烦再听了绕过这个里唆的婆子就兴冲冲地奔进了产房连人家在后头大叫什么血光之灾都没听见。就只是在外头等候这么久他就已经耐心很好了还顾得上什么规矩不规矩? 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娇妻爱儿更加重要! 李贤一个大男人忽然冲进产房这不由得让里头一大群仆妇婆子都慌了神可这该拦的还是得拦。最后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屈突申若无可奈何地斥责了一声这才免除了李贤大闹产房的场面。虽说心中嗔怪这死家伙性急但看到丈夫那满脸慌张和关切她又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李贤只是瞥了那襁褓中的小子一眼就把目光转到了屈突申若身上。见她满头大汗但疲惫的神情中却带着心满意足他不禁抢过旁边一个呆愣愣仆妇手中的软巾轻轻地在她脸上擦了擦。 “总算是平安无事我等在外头吓都吓死了!” “啐没出息上阵厮杀都没能夺得了我这条命这点子阵仗算什么?” 虽说产后疲累但屈突申若的精神却还不错见李贤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不放她却渐渐恼上来了:“这里头血气重你一个大男人赶紧出去!就知道你不会守规矩可也别太不像话了!否则等父皇母后派来的人找不到你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李贤拗不过她只好起身离去可却没忘了抱上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一招虽说让满屋子的人再次陷入了呆滞状态却也没人敢上前拦阻。这男人绝对不能闯的产房李贤都直接闯了把未足月的孩子抱出去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证明孩子的吸引力是无穷无尽的他前脚刚刚把儿子抱出来贺兰烟就一把将孩子从他手上夺了喜滋滋抱到一边和阿萝分享还不时往他脸上瞅瞅仿佛是在比较爷俩的相貌还不时出了阵阵笑声。而心中略显失落的李贤很快振奋了精神。 上一次两个儿子起名的事情给老爹抢了这一回他怎么也得自己起一个好名字!顷刻之间一个名字就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李贤笃信的就是人定胜天那么这小家伙就叫李胜! 第六百六十九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谁敢和我比新锐? 皇太弟殿下喜得贵子! 一早上朝的时候这么一个轰动消息就陡地传开了。要知道这可是李贤的长子。虽说按照礼法这并非嫡长子但谁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不重视。虽说屈突家向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毕竟历经三朝非同小可。 等在天津桥上的李贤乐呵呵地应付着四方道喜。自从昨天晚上抱上自己的儿子之后他的笑容就没有断过结果一晚上根本没再睡好觉只顾着偷乐了。如今算下来他的膝下已经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养子这再过上两年满屋子的儿女就可以绕着他打转了。 更值得欣喜的是昨儿个晚上双胞胎中的一个还张口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声爹爹结果让他乐得屁颠屁颠的抱着女儿一阵猛亲最后还是阿萝看不过去把女儿夺了这才没让他的胡子继续荼毒女儿的嫩脸。 古人对于胡子向来有非同一般的喜爱一向修剪得齐齐整整就比如老上官那丛密密的白须看上去就为他平添了几分飘逸的风采。而李贤如今刚刚二十出头也已经告别了白面无须的时代每每照镜子他都有一种设计剃须刀的冲动。 只可惜身体肤受之父母这年头又不是那个见鬼的留不留头的奴才时代剃刀是没有市场的去只怕要贺客盈门了!”虽说平日吹胡子瞪眼但对于今天的大好消息上官仪还是感到非常高兴同时亦趁热打铁地提道“对了我家婉儿已经在殿下那里盘桓很久了。什么时候送她回来……” “咳老上官难道你还怕我亏待小婉儿么?”李贤随手把老上官拖到一边。笑眯眯地说“不瞒你说我家申若很喜欢婉儿一直都在教她骑射弓马以及十八般武艺。” 见上官仪听得面色煞白。他惟恐老头儿被他气坏了赶紧又补充道:“不过小婉儿毕竟是老上官你的孙女这看书的爱好也不小。如今识字自不必说我那书房里头的书已经被她看完了十之三四。我那边崇文馆那几个满腹经纶的家伙都说小丫头是才女你就放心好了。有道是自古才女多薄命只要婉儿能文能武这将来还有谁敢欺负她?” 分明是自古红颜多薄命……上官仪心里直犯嘀咕可掰着手指头算一算自古以来那几个赫赫有名的才女比如蔡文姬谢道韫等等确实没几个好命地。倘若多上屈突申若那个母老虎当靠山这将来确实不必担心她嫁人受欺负。 见老上官眼睛滴溜溜直转。李贤就知道自己那通说辞起效用了。既然上官婉儿有向文武全方面展的意思他为什么要阻拦?如今他家里李令月上官婉儿阿韦三个小丫头看上去全都多了几分坚强柔韧地劲头。这不得不说是大姊头调教有方。 至于他那个侄儿兼养子李嘉只要是和他那两个宝贝女儿李晨李夕在一起必定是被压得死死的即使多了程伯虎李敬业那几个的宝贝儿子也是一样。从这一点来看李晨李夕一点都没继承阿萝的温柔婉约。反倒是从小就露出了大姊头地潜质。 由于至高无上的太上皇彻底淡出了朝政。这一天的朝会便多出了几分锐意进取的味道不时有年轻朝臣跳出来叫嚣要改革这个改革那个。甚至有人说先前东征高句丽花钱无数应该直接将辽东纳入中原版图设州县派直属官员如是等等。 后世地辽东固然是黑土肥沃但如今大唐辽东却不一样那里还是大片大片黑森林。高句丽是拿下了百济也基本上是傀儡政权新罗更是被打怕了。然而作为亲身跑过一趟辽东的李贤来说在那里设州县实在不现实因此几乎不等某宰相吹胡子瞪眼地提出反对他就干咳了一声。 “辽东如今迁居了河北道百姓三千户但比起原住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设了州县该怎么驻兵该怎么分化?你知道安东都护府附近有多少部落?粟末、室韦、铁利、虞娄……林林总总几十个部落不少和昔日的高句丽都有暗通款曲。在安东都护府不曾消化高句丽之前什么设州县都是空的!” 李贤少有这么正经地说国事那个刚刚还把昔日秦朝设郡县的旧事拿出来打比方的年轻官员顿时蔫了。然而驳了第一个却挡不住第二个李贤才提到安东都护府就有人气势汹汹地站出来说薛仁贵在安东都护府笼络民心意图不轨甚至指出了高句丽民众为其立生祠的事实。 “这是好事啊!”也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喜得贵子还是因为实在看不惯某些人急功近利的嘴脸李贤直截了当五个字先打了回去紧跟着便慢悠悠地说“高句丽小国寡民妄图抗我天威如今我大唐由安东都护府协助高句丽女王安抚局势得高句丽民众感恩戴德难道还是坏事?至于你所说生祠之事难道还要我大唐派兵把他拆了?” “可是薛仁贵镇守辽东已经多年……” “既如此说请陛下改派你为安东大都护如何?我可有言在先若是辽东有事先便唯你是问!” 李贤罕有的强硬态度让整个朝堂安静了下来。原本这位虽说是储君但似乎一向都充当着宰相传声筒的角色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少有什么建设性意见除了先前地防暑降温工作之外基本上就没什么建树。所以除了政事堂那几个领教过李贤牙尖嘴利功夫的宰相其他人还没见识过他这种恶狠狠的表情。 莫非太上皇退出某人要趁势崛起了?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下就有人不服气地向皇帝提出了申辩意见总而言之就只有一个意思----新君即位地三把火当初没有烧起来如今既然已经没了掣肘诸多大方略就应该改一改也该让人家知道大唐青年年雄主是有雄心有抱负的! 头一次在这朝堂之上年轻气盛的人压过了老成持重之言压过了仁义之道----想当初大唐可是每次出兵都要找好借口打上仁义大旗的。 对于这种意外的局面李弘不由陷入了沉吟。虽说身体不好但他地大局观还是不错地否则也不会太子当了那么久监国好几次而好评不断。不多时他便认可了李贤先头的话只是言辞却没那么激烈褒奖了群臣谋国地热忱却也提点了不可急功近利旋即令政事堂下诏嘉奖安东大都护薛仁贵在任期间功勋卓著由平阳郡公擢升宿国公。 这一说无疑是否定了几个年轻官员在辽东事务上的热忱。这也很正常如今大唐的重心主要在于野心勃勃力求西扩东进的吐蕃谁会把真正的重心放在已经掀不起大风浪的东北?于是等到朝议结束几个少壮派垂头丧气地离开一群老臣则是恨不得拍手称快。 该国库尚未充盈看你们撺掇皇帝打仗! 而退朝之后面对笑嘻嘻询问新侄儿情况的李弘李贤不觉有些赧颜。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昨夜怒闯产房的勾当不知怎的竟然被李弘知道了刚刚被好一通打趣。待他说出已经给儿子取名李胜顿时又惹来了兄长的一阵笑声。 “看来你到现在还惦记着你两个宝贝女儿的事这父皇赐名你就那么难受?居然起了一个胜字还真是你的为人秉性!不过父皇母后那边多半不会有什么意见改日把孩子抱进宫给我瞧瞧上次我偷偷出宫事后可是被父皇母后训了好一通!” 见李弘前前后后还是自称我迥异于朝上改称朕的皇帝威严李贤不禁为之莞尔少不得点头答应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跑去向自己的老爹老妈报备长子的出生和姓名然后被耳提面命了一通甚至来不及打听情况就被老爹赶走了。 于是他只好在出了贞观殿之后去寻王福顺问话等听说昨晚上自己那个呱呱落地的小子很可能打扰了至尊爹娘的兴致他便有些汗颜。“不过看太上皇的意思大约已经默许太上皇后代他打理一部分政事。” 这句最最重要的话让李贤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先头几次三番地听说老爹和老爹的小龃龉无非就是为了那么点权力如今倒好弄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先李治养病的局面可以说是兜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 老爹啊老爹你可还真是……反复无常! 对于这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李贤也懒得多动脑筋拍拍王福顺谢过之后却没有暗地里塞什么红包因为这早就没必要了。下台阶的当口他又撞见了急匆匆的阿芊对方亦笑亦嗔地瞪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道了一声贺却又忽然压低了声音。 “一个时辰后到陶光园袭芳院竹林中去我有话对你说!” 第六百七十章 李六郎还有个私生子? 在这个时代洛阳除了牡丹甲天下之外还得加上一条园林甲天下。自汉朝上林苑之后魏晋南北朝又有华林园之后隋朝更是兴建了十六苑各里坊中的达官显贵同样营造园林无数。而藏在洛阳宫之中的陶光园可谓是大唐皇家园林中的翘楚周遭点缀着不少宫室内中花木纷呈水流环绕比西苑更加景致优美。 袭芳院位于陶光园旁边原本是妃嫔居住但由于李弘身体不好即位之后也不曾扩充后宫因此这地方一直都空着只是一直都有人打扫干净整洁之外又多了几分清幽宁静。李贤的到来让内内外外的宫人们颇有些意外待听说他只是随便逛逛她们方才放下心来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欢喜。 要说储君没事情就在宫城里头晃悠这原本就不合规矩问题李贤从来都不是守规矩的人太上皇太上皇后不管皇帝皇后又纵容这个弟弟其他人就更不好说三道四了。对于宫人们来说皇太弟殿下喜欢四处逛无疑提供了飞上枝头作凤凰的大好机会。无奈李贤虽说四处流连却往往是只看风景不看人也不知打碎了多少颗满怀希望的琉璃 这一次也是如此袭芳院的四个宫人不但都是处子而且都自忖生得体态风流容貌秀丽偏生李贤看都不看就吩咐她们不必跟着自己则慢慢踱进了后头一片茂密的竹林。虽有人想要设法进去讨个机会可李贤那张淡淡的冷脸却最终还是没人敢碰。 “那些女人的眼光还真可怕哪里是什么眼角含波带媚简直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李贤站在一株竹子旁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虽说很讨厌那种**裸的目光但俗话说得好一如侯门深似海。这一如宫门那几乎是比银河还要难以跨过。只能一辈子老死其中。说起来大唐放宫女的次数极少这长安太极宫大明宫洛阳的洛阳宫。也不知道有多少花样年华地少女正在等着年华老去盼望良人出人头地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有朝一日若是能放出大半去兴许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殿下还真是好心!” 随着这一声娇嗔阿芊忽然闪了出来。旋即笑道:“倘若让别人知道殿下这个心思只怕不敢相信这文采风流武艺高强的皇太弟殿下竟是真正地怜香惜玉。若是殿下真有此心我就要代替宫中这些花样美人们多谢殿下了!” “谢就免了谁知道我能否做到?” 李贤晒然一笑凝神往阿芊脸上看去。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往日见阿芊就知道她在保养上头大下功夫今日则更是如此。虽说宫官不能像嫔妃那样华丽地簪金戴玉可却也不必像寻常宫人那样只能在耳和绣鞋上下功夫。 阿芊今天梳了一个飞燕髻。上头别出心裁地选了一支牡丹绢花上头还停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蜜蜂看上去显得极其别致。一袭剪裁得体的浅青色长襦。愈衬托出了那依旧姣好的身材。大约知道李贤不喜欢涂脂抹粉地女子她自是素面朝天就连黛眉也不曾画只身上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馨香。 见李贤的目光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欣赏她心中当然有些得意。虽说两人之间地关系已经不再用刻意的打扮来维护。但她总想在他的面前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所以。对于李贤素来对内宫的宫人们不假辞色她始终抱着一种莫名的窃喜。 山鸡变凤凰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自从李贤成为储君之后。他就几乎没有再和阿芊有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倒不是因为怕被人现事实上这事情老妈是知道的兄长李弘虽说看似不管事但也应该心知肚明至于其它心照不宣的人也同样不少。再说这当了储君在内宫和人私会总觉得有一种很莫名地不妙感觉。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这位皇太弟殿下?”阿芊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旋即现自己口气有些酸溜溜的这才赶紧咳嗽了一声摆出了一张平日的端庄面孔“我只是今天早上听见太上皇后和太上皇嘀咕说是要迁都洛阳。” 这事……这事他明明记得是武后称帝之后才干地事怎么如今这么早就提上台面了?李贤瞠目结舌了一阵旋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历史早就因为自己这只蝴蝶变得不成样子再变一变又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他如今还有些吃不准自个老妈是否有过称帝的梦想? 即使他是武后的儿子更是最最心腹地儿子这种话也是没法掏出来地。至于和自己有过乎寻常亲密举动的阿芊也不用奢望她会知道。 但是当了老妈那么多年贴心儿子有一点他却很清楚那就是武后绝对是一个越挫越勇地人。因此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很多事情无非就是让老妈少遭受大风雨顺带加深母子感情如今看来这一招果然有效。在对待儿子的问题上至今不见武后露出冷酷的一面。 沉吟良久他便对阿芊问道:“父皇对迁都的事情怎么看?” 阿芊显然属于那种消息灵通人士不假思索地说:“太上皇很有些踌躇毕竟迁都关系重大历来中原大朝很少有迁都之举。所谓迁都若不是胡人所为就是因为大敌逼迫如今天下太平贸然迁都只怕会引起天下震动反而不美。” 这就是变相的否定了。李贤微微点了点头心想老爹虽说喜欢洛阳可还没有因为偏爱就闹腾到迁都的地步。别看洛阳原本就是东都但把那一个东字去掉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工作就得磨死人而花费则是绝对不见底。 等等只为了这么一件还没影的事阿芊不至于这么跑来和他幽会吧? 见李贤用疑惑的目光望着自己又想到昨天刚刚得到的消息阿芊只觉得心中钻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她是可以想办法名正言顺地嫁给李贤至不济也能当个东宫女官可是那样她也就泯然众人矣。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换了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调。 “昨天从安东都护府传来消息说是那位高句丽女王在宫中收养了一个孩子。” 这关他什么事?李贤颇有些莫名其妙可想想阿芊断然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闲话他皱了皱眉便苦思了起来。不多时他陡地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一时间变得极其难看。 “我的殿下您现在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阿芊的语调自然而然变得酸溜溜的“谁能想到你给高句丽立了一个女王也就罢了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留了一个种!这要不是薛大将军向来谨慎仔细觉得那孩子年纪不对兴许就真的给人蒙混过去了!” 尽管阿萝奚落得毫不留情但李贤除了苦笑竟是无言以对。当初他孤身在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种邪火居然会做出让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勾当结果倒好货真价实出大事了。虽说明白这事情阿芊知道武后就绝对没有理由不知道他还是心存侥幸地问道:“此事如今还有谁知道?” “当然只有太上皇后!”阿芊恶狠狠瞪了李贤一眼继而又想到昔日高德笙也曾经算是明媒正娶嫁给李贤的这吃醋的表情便淡了些“好教殿下得知那位女王养的是儿子如今都已经两岁多了已经向安东都护府报备有意册立他为高句丽王太子。” 这下子李贤货真价实变成了哑巴。是男是女他倒不怎么在乎问题在于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儿子竟然要成为高句丽太子这怎能不让他惊愕交加?想当初他提出给高句丽立一个女王除了政治和其他考虑之外还有些寒碜一把新罗的意思谁知道会闹成现在这样。还有这样一件事怎么可能不通过政事堂和东宫直接就送到了他老妈案头?“兹事体大薛大将军是通过临洮县主送来的亲笔信正式的文书大约也已经到了政事堂只不过上头会抹过那一笔。但只要是有心人大约还是能看出名堂的。不过殿下放心太上皇后知道之后只是嗤笑了一番毕竟这对于我大唐没什么丢脸的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想当初高德笙私逃之后曾经的安东郡夫人头衔可是早就被褫夺了之后才有的高句丽女王册封。他娘的这究竟算是私生子还是婚生子?而且倘若是序齿这个孩子才是他真真正正的长子。 照这样看来似乎他很有必要先回去安抚好了那几位婆娘否则自己后院起火几乎就是不可避免的。此时此刻他心头萦绕的只有八个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六百七十一章 家有贤妻万事兴 虽说尚在坐月子但是屈突申若绝对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类型。事先早就准备好的乳娘被她二话不说给辞了生产后第二天便自己喂养孩子。这种吓煞人的举动在李贤的支持贺兰烟等人的赞许下毫无异议地被通过了。 说来也怪不足月而生的李胜呱呱坠地的时候不哭也不闹不多时就睁开眼睛四处乱瞅直到稳婆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记他这才哭了出来。结果大姊头母性光辉大恨不得把孩子捧在手心里俨然一个贤妻良母。 李贤这天心怀鬼胎地回到家听说自己的娇妻们全都集中在屈突申若那里不由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坐月子还能像大姊头那么逍遥的大概绝无仅有。话说回来他到时候究竟该怎么张口? 唉声叹气地踏入了那个小院一听到耳畔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李贤就赶紧振作精神堆出了满脸笑容。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只见屈突申若贺兰烟几个笑得正开心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旁边的一圈仆妇个个都是哭丧着脸。 这大姊头此次分娩也不知道破坏了多少规矩这要是被宫中的两位太上知道她们非得倒大霉不可! “贤儿你快来嘉儿会叫娘了!”贺兰烟一看到李贤就喜滋滋地出声招呼脸上荡漾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得意。她一面说一面瞥了在地上跌跌撞撞乱走的李晨和李夕一眼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不过我们家的晨儿和夕儿太厉害甭管是哥哥弟弟全都被她们俩吃得死死的等长大之后绝对比申若姐姐更有威势。” 这话说得满屋子人都是莞尔。就连提心吊胆的李贤亦是如此。上前摩挲了一下李嘉的小脑袋现小家伙根本不理自己。只顾腻在贺兰烟地身上他不禁为之气结干脆伸手把人从贺兰烟怀中夺了过来对着那张小脸凶狠地瞪了瞪眼睛。 “既然会叫娘了那就叫一声爹爹来听听!” 见小家伙扭过头根本不理睬他他顿时更郁闷了冷哼一声把人归还给一旁偷笑不止的贺兰烟弯腰下去把宝贝女儿给抱了起来。到底是女儿贴心李晨嘴里叽哩咕噜了一会。竟是又迸出了一句爹爹这顿时让他喜不自胜。接下来他也不忘自己刚刚得地宝贝儿子少不得也抱着襁褓好好端详了一会。 屈突申若刚刚给孩子喂完了奶。没料到儿子就被李贤抢了过去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道:“这要是让人家看见六郎你这副样子不知道要埋汰成什么样子!礼曰君子抱孙不抱子你如今这么倒无所谓只将来可得有点父亲做派别让儿女们笑话你!” “笑话难道我这个爹爹亲近儿女也得有人说三道四?”李贤对于某些根深蒂固的礼法从来嗤之以鼻此时自不例外“至于这如何教导儿子。我心里有数将来他们一个个长成了绝对会感谢我这个父亲的教导!” 听他这么大言不惭。贺兰烟先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其他女人也自是莞尔。说说笑笑了一阵李贤便使了个眼色打了那些仆妇下去。这大门一关他却有些犯了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启齿。摩挲着下巴坐在那里愣。 见到他这副光景。众女哪里还不知道他心里有事。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贺兰烟便板着脸站了起来。径直来到李贤面前脸上满是娇嗔:“喂你可是做了对不起我们姐妹的事?” 这原本只是一句笑语但李贤却愣了片刻没有马上撇清这下子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一双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离他最近的贺兰烟则表现更甚那气呼呼的样子仿佛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就连阿萝亦在心里反复思量实在想不明白李贤会有什么越轨行动。 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原原本本把今天阿芊的话转述了一遍。一通话说完他已经做好了大义凛然地准备甚至还防备着这些捉摸不透的女人们来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谁知道众女面面相觑了一眼贺兰烟先笑了起来。 这一笑仿佛会传染似的阿萝是那种憋不住的嗤笑许嫣则是用掩口窃笑屈突申若一面笑一面锤着身下地床板至于贺兰烟则最是夸张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竟是蹲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李贤顿时觉得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问的时候却不防矮了半截的贺兰烟忽然窜了起来伸手在他耳朵上轻轻一拧随即笑嘻嘻放开了手:“死家伙算你老实!今儿个下午母后就差人来说了此事无非是为你开脱!哼这一档子事就算了好歹高德笙曾经也算是你明媒正娶的女人!只不过那孩子流落高句丽总不是一回事!” 就算事前考虑了诸多可能李贤也没料到自己的老妈居然抢在前头通知了她们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么说难道阿芊今儿个不是私相授受而是奉了武后的令才来通知的他?想到这里他不禁恨得牙痒痒的连贺兰烟的话都忘了回答。 “贺兰说得对今儿个母后派人来也是这般说法。如今新罗百济都已经将王子送来大唐这孩子迟早也是要过来的到时候少不得要认祖归宗。”屈突申若笑吟吟地看着目瞪口呆地李贤又轻轻白了他一眼“如此一来这孩子的血统在高句丽无人可比别人要动脑筋也就难了。若是再辅之以安东都护府辽东全境化入我大唐无疑是指日可待!” “哎呀申若姐姐动不动就说这些大道理我可不知道那么多!”贺兰烟抓着李贤的肩膀把他推到前头旋即换上了一幅咬牙切齿地面孔冲着其他人丢了个眼色。“申若姐姐阿嫣。还有阿萝现在正是时候把我们的约法三章对贤儿说说!” 李贤起初还觉得莫名其妙待听到约法三章这四个字他险些一跟斗栽倒在地。他在外头威风八面在家里虽说不至于沦落到二等公民但偶尔遭到河东狮吼却不可避免。夫妻之间打是亲骂是爱也就算了可真要套上什么清规戒律那岂不是得倒霉死? “第一条。除了远去西域的哈蜜儿还有我们留在这里的四个之外甭管以后你要娶谁先得大伙儿一起认可!” 贺兰烟看见李贤先是一惊。随即连连点头的庆幸模样心中不禁有气。可问题是即便她再想拿出正妃地架势逼迫李贤以后不准再娶似乎也颇有些难度毕竟上头还有两位太上在。不光这一条这一年多想通过她把女儿送进东宫地官员难道还少吗?于是几个女人碰头一合计只能拿出这么一条权宜之计。 屈突申若也在旁边慢悠悠帮腔了一句:“不过要是以后你真敢左一个右一个往家里娶。那我们就走着瞧!” 这两个脾气大地话许嫣和阿萝则坐在旁边看热闹。这难得看见李贤吃鳖地模样错过了岂不可惜?紧跟着。贺兰烟便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头:“第二条也是第三条这宗谱或是外头我们不管在这家里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分什么嫡庶都是我们大家的儿女。我们全都是他们的娘!” 此话一出。不但屈突申若愣了一愣刚刚还在窃笑的阿萝和许嫣也愣住了。显然。所谓的约法三章不过是几人私底下的玩笑话而这一条却根本不曾商量过。见无人说话阿萝便讷讷说道:“这嫡庶乃是千古之法……”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么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贺兰烟气闷地坐了下来伸手揽过了正好走到她脚边的李晨和李夕“我现在没有孩子将来就算有若是不能一视同仁不是在孩子们中间挑起不合么?以后哪怕是请了先生也要让他们一起读书玩耍一定要像贤儿和皇帝五哥他们兄弟一样和睦!” 如果说最初李贤还以为贺兰烟只是因为没有孩子方才会说出这些那么听到最后他心中登时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欣喜。有道是家和万事兴他之所以苦苦维持着父子母子关系并不是为了那表面上地父慈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而是为了真真正正的一条心。 他站起身来轻轻握住了贺兰烟的手旋即对其他人笑道:“烟儿说的正是我想说地现在孩子们还小将来他们都会长大。我希望他们能像我和五哥他们一样决不希望他们走当初太宗和父皇的老路。我这个当父亲的会尽心竭力不过也得靠你们。人说大宅门中是非多但只要有心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 剩余三个女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欣悦的笑容纷纷站起身来一只只手紧紧合在了一起。紧跟着李贤又把几个孩子抱在一块耐心地把一只只小手也放在了一块。这一刻他心中充满着异常的坚定和兴奋。 他的孩子一定会比他做得更好! ps:写到这里有些感慨。本书的幻想成分很多真实历史上似乎没见那个朝代有这样安然温馨的场面但我喜欢这就够了。话说写本书已经写到疯魔了对唐朝的历史也去狠狠钻研了一大通。为了弥补本书地某些缺憾所以又开了一本新书今天刚上传啊啊不管喜欢不喜欢麻烦各位去支持一下投几张推荐票吧!! 当然新书不会影响本书的每日两章更新同时也是唐朝的历史生在本书地时代之后一代女皇落幕的时代但不是本书的什么续集也不是什么姊妹篇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真实的武则天真实地上官婉儿真实地阿韦……等这本书完本将会上传另一本不同的新书我现我真地疯魔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昔日纨绔今归来 转眼之间就到了十二月继屈突申若之后许嫣也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为李铮。这下子李贤固然是成天脸上带笑就连已经退居深宫成天琢磨什么养身之道的李治亦是欢喜万分。比起祖父高祖和父亲太宗由于李治后宫被武后一人独占所以在子嗣上头没法和当初那两位的庞大数量相比。 李治统共只有三个女儿八个儿子其中武后生育的几乎占了一半。而八个儿子当中如今还活蹦乱跳的就只有李贤这四兄弟。就在十一月李贤唯一硕果仅存的异母兄长素节也过世了传说原因是忧惧重重郁结过多但在此前朝廷曾经过去一封文书此中原因也就了然了。当然人都死了葬礼上自然不会含糊一应规格并未杀减半分而且还添了一些。 正因为如此李上皇在孙辈上头总共有李弘的一个儿子李贤的二女二男还有李显的一个儿子。从数量上来说李贤一个人就占了三分之二这怎能让李上皇不欢喜?想当初他和武后还担心李贤子嗣艰难照这个态势他绝对不用再担心了。 于是乎曾经想要憋足了劲送女儿入东宫的某些官员如今便都垂头丧气。尤其是某位姓张的县令更是不得不替女儿安排了门当户对的婚事。李贤当然不知道他这只闯进了大唐的蝴蝶已经把本该陪着他至死不渝的那位张良娣给扇没了。 武后对于孙辈并没有李治那么热衷然而实在禁不住媳妇们一回两回三四回地把孙儿孙女带进宫她少不得要花点心思。大概因为李唐的基因都比较好即便是早产的李胜亦生得健壮更不用说其他几个了。能说话的大多能叫上几声爷爷奶奶久而久之。哪怕是对最初不待见的李嘉武后也多了几分笑容和慈爱。 正月大朝过后。李贤膝下的儿女们纷纷得到了册封。李晨被封为上洛郡主李夕被封为咸宁郡主李嘉被册封为扶风郡王李胜被册封为临淄郡王李铮被册封为颖川郡王。其他地倒也就罢了偏偏一个临淄郡王勾起了李贤无穷无尽的联想回到家忍不住在八弟李旦脸上瞅了许久。 这下子貌似抢了李隆基这小子地封号。当然就目下这个形势似乎不再用那小子给李唐王朝拨乱反正了。 当然。养在皇帝膝下的李德也册封了汝南郡王。之所以没有封亲王自然是因为那至今还是养子的缘故。对于李贤提议以后兄弟姐妹的孩子放在一起集体教育李弘这个皇帝可谓是举双手赞成甚至连教育场地都先选定了东宫崇文馆。虽说他这两年又添了三位妃子。可子嗣上头一直没动静因此对于侄儿侄女的到来可谓是欢迎之至。 太平公主李令月对侄儿侄女夺去了自己的宠爱最初还有几分不忿但很快就现自己除了上官婉儿和阿韦之外又多了几个可以玩耍逗弄的玩具这兴致一起登时非同小可成天就和嫂子们争抢起了孩子。就连李旦这个叔父也一反书呆子的格调没事就跑去逗侄儿侄女玩修文坊中自然是成天到晚笑语不断。 转眼又到了三月三的好时节洛水周边踏青游玩地人络绎不绝。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也同样络绎不绝。放行了一群豪门公子出城城门口的几个守军好容易找到了空档。免不了三三两两议论起这两年洛阳城地风向品评了一下如今有哪家千金貌美哪家纨绔大胆最后却有人露出了满脸的不屑。 “这要说如今的千金哪里比得上代国夫人那么一批?想当初她们所向披靡。说一个不字有谁敢反对?就是纨绔。现在这些倒是货真价实以前无论是李大少程大少。还是屈突家那位公子如今可不都是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哪像现在那些到老了也就是纨绔两个字!” “说得也是。不过屈突家那位公子似乎去西北也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是人家能耐等闲贵公子谁乐意去那种苦地方和人打仗?” 这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纷纷点头称是。正在七嘴八舌的当口忽然有人看见不远处烟尘滚滚似乎来的是大队人马连忙出声提醒同伴。待到近前时他们方才看清来的除了上百个骑手之外尚有五辆大车那车上都蒙着一层油布显然内中装着的东西非同小可。 觉察到来人极可能非富即贵但负责看守这洛阳定鼎门的队正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整整服色便带着两个军士快步上前。及至到了那为的一骑人面前他先是怔了一怔旋即惊呼了一声:“您是……您是屈突公子!” “想不到我一走三五年居然还有人认得我!” 屈突仲翔爽朗地一笑飘然下马。多年奔波在外他地形貌早已不是早年光景不但下颌多了密密的黑须原本壮实的身躯也似乎更充满了力量握着马鞭地右手隐隐还能伤痕和老茧。望着那城门上头的定鼎门三个字他忽然仰天大叫了一声久久方才平静下来。 这队正只是当初对屈突仲翔“印象深刻”刚刚心中一动故而询问了一句谁知道竟然真的遇上了正主。好容易等到对方平静下来他连忙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大公子阔别洛阳多年今日归来实在是可喜可贺只不过除了验看路引之外这么多车东西……” 队正说得含糊屈突仲翔这个听得人可不糊涂当下便笑呵呵地说:“这马车上贴的是皇封乃是皇太弟殿下要敬献给太上皇和皇帝陛下的东西你自己去验看封条吧。” 尽管如此队正还是带着军士上前一辆一辆地验看确认确实是皇封无误之后方才开关放行。等到人都过去了他这才朝一群下属嘿嘿笑了一声:“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今儿个还真是巧极了!”人人都点头附和而那队正又开始冥思苦想另一个问题。 那几辆大车中装地究竟是什么东西? 对于屈突仲翔地回来李贤事先已经得到过西北黑齿常之的报信只是没有料到行程会这么快。因此当身在东宫地他听到家里人传来的信息时他先是呆了一呆随后怪叫一声便冲了出去顺带还冲霍怀恩大声嚷嚷让他把李敬业那几个统统找来。 一时间原本等着李贤批复公文的官员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殿下很没有风度地在东宫广场上撒丫子狂奔甚至还有人能听到他那难以抑制的笑声。而刚刚踏进东宫大门的上官仪正好碰到李贤一阵风似的从身旁飞奔而过原本勃然大怒想要教训两句结果从旁边人口中得知原委他慨然长叹一声也就不言语了。 既然是阔别多年的儿时玩伴那就随他们去吧! 屈突仲翔那么数百号人当然不会笨笨地堵在洛阳宫门口而是先在修文坊的皇太弟宅第前卸下了东西遣散了人。他原想先回家一趟谁知道这脚还没踏出门便被人叫住了一回头就看见长姊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顿时变成了一根木头。 多年未见积威却还在因此哪怕在外头威风八面在屈突申若面前他仍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屈突申若一把将他拥在怀中他这才如梦初醒声音哽咽地叫了声大姐。 “死小子这么多年没见长高了又壮实了!” 好容易平复下了心中激荡的情绪屈突申若这才松开手见弟弟的脸上已经没了昔日的稚气多的是风霜和稳重虽说有些心痛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欢喜。 “大姐嫁给六郎的时候我正好不在这生下外甥的时候我还是不在更没有道一声恭喜我这个弟弟实在是过意不去。” 屈突仲翔轻轻掐了一下外甥的嫩脸见小家伙一点不给面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顿时缩回了刀挫一样的右手讪讪地挠了挠脑袋旋即低呼了一声。他匆匆来到旁边一名黑衣卫士的手中掀开大氅抱出了一个孩子这才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 “大姐这是你外甥今天正好整两岁。” 如果说屈突申若原本考虑过弟弟带回来一个美人作妻子的可能那么对于他忽然抱出一个孩子说那是她的外甥她就着实无语了。恶狠狠地瞪了屈突仲翔一眼她一把夺过了那孩子见他亮闪闪的眼睛盯着自己不放一点都不怕生而且长得和屈突仲翔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她顿时喜欢上了原先的一点怒气也就顺势烟消云散。 “这孩子的娘亲呢?” “呃……云纳快来拜见姐姐!”屈突仲翔犹豫了片刻方才招了招手只见后头那些服色一模一样的黑衣卫士中一个黑影走了出来到近前时方才脱下了帷帽。 “云纳拜见大姐!” 第六百七十三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无论是说话还是行礼云纳都在不经意中流露出一种男子的爽朗气息看不见一丝一毫娇怯和担忧面上挂着清爽的笑容。虽说不是什么一等一的美女却让人一见就觉得心情愉快就连本想责难弟弟的屈突申若也不觉对她起了好感。 姐弟俩还不及好好叙叙别情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紧跟着三四个人影便飞也似地冲了进来。屈突仲翔压根没看清楚来人这肩膀胸膛上便中了重重好几拳这一下端的是头昏眼花。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面前晃动着几张熟悉的脸顿时嘿嘿笑了起来。 “好兄弟总算是回来了!” 李贤擂过一拳之后立刻给了屈突仲翔一个熊抱两只手还用力在那后背拍了几下。好容易把人松开了他这才惊讶地问道:“仲翔这几年不变你小子可是结实了!那身上的练肉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就锻炼得出来你小子究竟都在干什么?” 屈突申若和弟弟久别重逢最开始还没注意此时再细细一瞧现屈突仲翔除了那满脸风尘之外确实看上去和当年大相径庭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触。而李敬业程伯虎也毫不客气地上来在屈突仲翔臂膀上使劲捏了两下结果都在那里连连咂舌。 “六郎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刚刚那一拳可不是像打在铁块上?”程伯虎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茬子啧啧称赞道“早知道如此我也该跟着去历练一下省得我家那位老爷子成天唠叨什么一身功夫荒废了。” 人人的眼珠子都瞪着自己屈突仲翔自然招架不住。可是在天竺那城邦林立的地方。他经历的诸般事情若是拿出来说就是三日三夜也说不完。正打算轻描淡写暂且蒙混过关。谁想到屈突申若抢在他前头一把将云纳拉了过来。 “云纳仲翔在天竺可曾好勇斗狠?” 直到这时李贤等人方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云纳更看到了那个陌生的孩子。再一问年龄几人顿时炸开了锅。原本以为他们成婚都在屈突仲翔之前现在看来敢情自己家最大地孩子竟然还比人家的小上一个 这一帮人气急败坏地当口薛丁山却忽然挠了挠脑袋:“仲翔。刚刚六郎叫我出东宫的时候我正好撞见屈突伯父和他说了一声。他那时高兴得很说是你拖了多年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了。若是他知道你连儿子都抱了回来……” 此话一出。屈突仲翔的脸登时变得无比难看。他和屈突申若的父亲屈突诠不是那种里唆的人而且长年在外任官反倒是伯父屈突寿实在令人无法招架。他这边头痛欲裂的时候旁边的屈突申若却在拉着弟妹的手低声交谈时而紧张时而高兴。 一帮人站在院子中间吵吵嚷嚷了一阵子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模样实在可笑。当下李贤等几个大男人就干脆勾肩搭背地去了厅堂摆酒为屈突仲翔接风屈突申若则顺势把云纳给拉走了。当然那个眨巴着眼睛看上去无比灵动地孩子也被她们抱到了后院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 酒逢知己千杯少这都是往日交情最好的同伴。几碗黄汤进肚屈突仲翔也就忘了最初的顾忌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在北天竺站稳脚跟的经过。听上去好似一部活学活用版地孙子兵法。什么美人计什么围魏救赵什么离间计……总而言之把他能记得的手段全都用了上再加上多年纨绔生涯锻炼出来的无耻和厚脸皮最后稳稳地控制了一个土 李贤强忍心头兴奋。急不可耐地问道:“这么说。这一回你带回来的那几辆大车……” “没错我这次当然不是空手而回。”屈突仲翔伸出手指晃了晃。神秘兮兮地一笑“因为从天竺到中原太过遥远而且路上花费太大所以我只带了总计五百把大马士革刀。”还不等李贤等人露出狂喜的表情他却立刻泼了一盆冷水。 “虽说东西和工艺都没有问题那出产原矿的地方也在控制之中但从北天竺到中原这条路实在不太平。”一想到路上遇到层出不穷的状况即使在外历练多年屈突仲翔也感到有些棘手“如今安西四镇虽说在我大唐手中但毕竟只是领四镇之地并不干涉那些藩王可汗的内政所以这些地方马贼众多再加上吐蕃零星派兵骚扰这条路算不上安全。” “而且从天竺运送这些东西到中原其代价实在是太高了。物以稀为贵我倒觉得卖给武将比装备精兵更合算。” 说来说去屈突仲翔昔日卖武器的习性再次抬头面上也露出了熟悉的精打细算笑容竟是让后头赶来地周晓呆了一呆。 “这大马士革刀比我大唐的陌刀只是锋利了少许这陌刀的成本就已经够高了更别提这大马士革刀再加上成本就更可观了。六郎天竺如今城邦林立要多乱有多乱不如纠集一批大唐游侠儿到那边去闯出路。若是能够拉起一支队伍来……” 李贤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向在赚钱上很热衷地屈突仲翔在外头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到头来还是没忘了赚钱的宗旨。然而他不得不承认某人钻到钱眼里头的做法确实有一定的可行度。而且如今吐蕃再次频频骚扰安西四镇若是能从东西两面着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支手持大马士革刀的强悍骑兵小队紧跟着又想起了马贼两个字这脸上地苦笑顿时更深了。 “仲翔你小子还确实越来越能耐了!” “一般一般哪比得上六郎你厉害?”玩过了深沉屈突仲翔地脸上又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话说回来。六郎你现在可是当朝储君以后指不定还要当皇帝地。有你这靠山我还不是想干吗干吗?”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李贤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再一扫周围其他人更觉得所有人都好似在看傻瓜似地这不由得让他一愣。最后还是往日就和他最交好的周晓实在不忍他自陷火坑出手把他拽到了一边。 “我们是都被六郎给拉下水坑苦了你难道真地准备去东宫当官?我可告诉你敬业那个少詹事成天忙得脚不沾地。伯虎和小薛成天就忙着调教卫率连寻花问柳的时间都没了连我也被抓了差。这要是你想几个宰相追在屁股后头让你守规矩你就尽管背靠大树好乘凉吧!” 毕竟人久不在中枢考虑不到那么深入。此时屈突仲翔方才终于茅塞顿开赶紧干咳了一声改口道:“我这在家里头是闲不住的天竺那边没人坐镇也不行我过几天还得上路……” “咳这好些年终于回来了怎么能这么快就走?” 李贤是什么人好容易回来一个能和自己同甘苦的他又怎么会轻而易举把人放跑了?二话不说亲自斟满了一碗酒给屈突仲翔灌了下去他这才笑呵呵地说:“天竺那里你用不着担心老霍的表弟谢扬正好可以胜任。你小子历练出来了。不帮我分担一点担子怎么行?” 虽说屈突仲翔如今酒量极好但一坐下就被人以各种理由灌了一肚子黄汤稠酒此时又一碗下肚便颇有些头昏眼花。然而。更让他头昏眼花的则是李贤这通话。倘若说他最初的理想就是混吃等死横行霸道一辈子接下来是男子汉大丈夫当创功业那么在风里来雨里去腥风血雨走了一大圈之后他最大的愿望就再次恢复到了原点。 喝喝酒聊聊天看看歌舞跑跑马。过过逍遥日子。这才是人生的极致啊! 然而李贤转眼间就笑呵呵地给屈突仲翔做出了安排----左羽林军长史。在左羽林大将军李显根本不管事地情况下。这个长史差不多就是一半禁军的头目。面对这一任命屈突仲翔在哑然片刻之后紧跟着就露出了没好气的表情。 “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羽林军是天子禁军你二话不说就随便任命就不怕陛下不高 “仲翔这六郎巴不得陛下不高兴呢!”李敬业体谅地拍了拍屈突仲翔地肩膀面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长年在外不知道陛下一年交给六郎监国的时间至少三分之一这要是能少几天他大概会高兴得跳起来。” “可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谁不知道六郎是太上皇后最得力的一条臂膀?”程伯虎笑着耸了耸肩“否则我和小薛怎么会稳稳当当做着左右卫率?这要是凭我们俩的资历再等个十年八载坐这个位子都太年轻了!” 这其他人都帮腔得差不多了李贤少不得笑呵呵地做了总结陈词:“总而言之仲翔你就定定心心当你的官等过个半年这品级自然就升上去了!我的事情如今洛阳城还没人敢说三道四!” 第六百七十四章 我喜欢你,所以请留下 太上皇李治如今算是彻底养老不管国事了但是当李贤劳师动众地把所有大马士革刀搬进洛阳宫让老爷子看个究竟然后又拿来了军器署的其他兵器当试验品他立刻就来了兴趣。现确实好用而这第一批东西儿子送了十件给他当贺礼又转送给了皇帝李弘十件其余的暂时入库他那股满意劲就别提了甚至连此次一共带回了多少刀也没有细问。 就是李弘也没料到李贤居然会有这一遭:“喂六弟想当初你投进去的本钱不下万贯这全都收进武库难道用来装备羽林千骑?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 “嘘那是对父皇说的你以为我这钱多得烧手?” 李贤趁着老爹高兴得和孩子似的一把将李弘拉到了旁边神秘兮兮地说:“你想父皇陡然之间有了好兵器他会怎么办?还不是找几个老将军进宫显摆一下?父皇对老臣一向是最好的显摆了之后必定会大方地把东西赏赐下去你想想僧多粥少到最后人家没有的会不会心动会不会想办法去弄上一把?” “这个……有可能!” 李弘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要知道大唐的武将固然有制式兵器但身为武将时时刻刻有仗要打谁不希望弄到更好的兵器?再加上某些有收藏癖好的人这对于神兵利器的喜好就更不用提了。转念一想他登时恍然大悟。 他这个弟弟居然……居然准备用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主意赚人家的钱?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李弘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李贤的鼻子“你怎么就好似掉在钱眼里头了这要是传扬出去我这个皇帝和你这个储君还要脸不要!” “五哥你可别忘了。父皇给的明堂建造之期只有五年如今可是已经过去一年了!” 一想到某明堂原本准备义正词严打消弟弟赚钱大计地李弘顿时哑了火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这档子事。等到兄弟俩离开贞观殿的时候李弘忽然开口问道:“郭行真复出之后敬献给父皇母后的石板你怎么看?” 上个月失踪两年余的郭行真终于被采药人在终南山“找到”而他出山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李治和武后献上了某石板。据考证。那石板至少是数百年之前的东西上头镌刻着一篇长长的铭文总而言之就是预言大唐国运之类的话。 此事原本就有李贤在幕后炮制此时被李弘问出来他却没流露出半分笑呵呵地说:“这种事不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见怪不怪就好。父皇原本就是信这些的给他一点寄托未尝不好。至于母后这些天也不照样很高兴么?” 是啊至尊爹娘都很高兴。他怎么就觉得这事情古怪得很?李弘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去考虑这些事情的真假。和李贤分手后他便转往自己地徽猷殿继续操练孙思邈传授的养身功法。身体是本钱这句话被李贤唠叨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成了他的第一准则。 而李贤也没有回东宫。在四处挖墙脚建立了一个强大的政务班子之后他终于从繁重的政务中解放了出来基本上只用扫一眼盖大印就好毕竟即便出了什么事也有门下省封驳不用担心会捅大漏子。以老上官的个性绝对不会看他的面子而放过漏网之鱼。 今天是冀州苏家的大祭之日虽然苏毓一直呆在洛阳但这样的日子也会在家里拜一拜。就在昨天李贤在回家的半道上被卢三娘拦下。听了一通冷言冷语于是就有了他现在地这一趟。尽管还没想好应该说什么但这事情已经拖到了今天。少不得应该快刀斩乱麻。 虽说苏家人丁稀少但如今的苏家大院看上去依旧一如当日的齐整。在洛阳这种世态炎凉的地方之所以还能保持如今的光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少人看到苏毓和李贤内眷地良好交情所以不敢怠慢的缘故。否则。苏家名下的田庄以及地产。未必能保存到现在。这就和人走茶凉的许敬宗一样。 虽说昔日和苏定方喝过几次酒但自从对方去世之后。这门头李贤还是第一次来。此时此刻跨进门槛他就有一种稀奇古怪的感觉。大宅门中多种杨柳这苏家前院自然也不例外那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树在风中微微摇摆着枝条一汪绿意格外醉人。 刚刚进来的时候李贤就觉得有些奇怪这苏家好歹也是大宅门门口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就连两扇大门也不过是虚掩着的。而这前院亦是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深深的庭院里头流露出一股寂寞地春日气息让他格外疑惑。 “小苏三娘!” 李贤试探地叫了一声现根本没人应答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也忘了什么礼貌不礼貌的带着霍怀恩径直往里头闯。一连穿过了空荡荡的长廊和好几个人影全无地院子他终于来到了当初苏定方招待自己喝酒的书房前院总算听到了人声。 “那些奴婢我都已经了钱遣散算上这座宅院和洛阳城外的两百亩地大约还能换上几万贯钱就算回冀州也不用愁钱的问题。” “嗯反正我一向不怎么用钱这几万贯到死也用不掉。” “小姑奶奶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地都是那位殿下把你给带坏了!” “三娘!” 听到里头传来地阵阵谈笑声李贤在心情一紧之后又忽然不禁莞尔一笑。吩咐霍怀恩在外头看着他便走到书房门前这屈起的两指还来不及敲上去里头就传来了一个警惕地声音:“谁?”紧跟着他落下的手指就扑了一个空两扇大门一下子在他面前敞开了里头的情景一目了然。 书房里头仍然是满满当当都是书但桌子上摊开的那一本却不是书好似是一本帐簿。看到他的时候苏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赶紧伸手去合上那本簿子。岂料李贤比她动作更快一个箭步上去抢过那簿子。只翻了两下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 “你们这是在清理产业怎么准备走么?” “不走难道在洛阳这么不明不白住下去?”卢三娘抢在苏毓之前接过了话茬面上却没有了前一天的怒色而是多了几分严肃“殿下女子十五岁及笄出嫁这原本是我大唐由来已久的规矩似代国夫人这样晚出嫁的少之又少但小姐如今已经二十出头了。” 见苏毓满脸的不以为然卢三娘不禁为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叹了一口气:“小姐当然是不怕人言的可我却不想让她被人在背后指着说什么。她成天往来修文坊从不理会附近几户大宅门的求亲这闲话何曾少过?毕竟就算为苏大将军守孝三年也早已经到时间了。” 对于这样一个事实李贤当然不是不知道。事实上他也曾经尝试过按照苏定方当年的吩咐为苏毓找一个理想的对象。但结果是无论是谁他就是左看右看全都不顺眼!他甚至还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那几个统统都已经名草有主这洛阳城要再能找出一个青年才俊实在不容易。 而且除了少数人这年头又有几个人不介意女子的年纪? 可这时候他隐隐约约感到这些都不是理由。对于他来说理由只有唯一的一个而且是他始终不肯承认的那一个。有道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那么久的好处他就只是贪恋那完美的厨艺?屁话凭借他的权势财富拿一万贯钱砸下去难道还会找不出一个合适口味的厨子? 他移步上前正好对着苏毓秀美的侧脸见她正埋头盯着簿子但眼神却有些迷离便知道她也是有些紧张的。此时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中不止一次地埋怨起自己的没出息----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干吗还会这么不争气? “小苏不要回冀州。”一句最重要的话说出口李贤登时坦然了“我希望你留下来因为我喜欢你。不单单是喜欢你做的菜你做的点心更是因为喜欢你的人。虽然我已经有了贺兰有了申若有了阿嫣有了阿萝可我这个人很贪心我还想留下你。” 一旁的卢三娘起初还觉得松了一口气旋即却有一种想翻白眼的冲动。可一看苏毓脸上的红晕已经下延到了脖子根她觉得这时候自己插嘴纯属多余遂悄悄后退几步闪出了屋子却没有关上门。 虽说李贤在这方面的人品貌似不错可本着严防死守的原则她还是看一下动静的好。要不是她这么两面逼迫只怕这苏毓一辈子的事永远都成不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幸福的日子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是男女踏青的季节是互诉衷肠的季节是春情萌动的季节。好比如今站在屋子中这一对男女就这么彼此一句话不说地站在那里一个看着另一个另一个却在看着脚底下。 虽说最初待人有些冷漠但自从有了一大群姊妹朋友苏毓清冷的性子就渐渐有所改观脸上更是常常挂着笑容。虽说心中也曾经有着那么一点情愫可此时此刻李贤明明白白说出来她不免有些着慌。毕竟她并不是不畏人言的屈突申若也不是从小就我行我素的贺兰烟。一想到那几个真心待自己的姊妹她面上忽然起了烧。 “我是要回冀州了可是我是真心想要回去的并不是想用这个来交换什么。”她终于抬头正视着李贤的眼睛那一汪清水般的眼眸正显露出一种坚定“你若是因为当初对爷爷的承诺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无论是他的余荫还是我积攒下来的钱这一辈子都会过得很好。就算我回了冀州将来也是会来看望你还有申若姐姐她们。” 见李贤只看着她并不说话苏毓只觉得心跳加但仍然咬咬牙说:“回冀州的事情虽然是三娘的提议也许她有这样那样的意思可我并不是被逼着答应的我……” 这一次李贤没有等她把心一横再说出什么而是用手搭在了她的双肩上轻轻按了两下:“小苏那一回你和焱娘姐在花园中说的话。我确确实实都听见了。拖了这么多年不是你的错是我地错是我耽误了你。” 苏毓只听清楚了前头半截原本就涨得通红的一张脸更是如同充血似的后头半截竟是漏了过去。虽说她是练家子此时此刻完全可以挣脱李贤那双手可她却没想到那么做只是呆呆站在那里。陷入了极端的彷徨之中。 “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都不是没有年轻才俊青年俊杰我虽然也在一个个看着但从来不曾介绍给你认识。如果我真的是信守对苏大将军当年的承诺又怎么这么做?” 说到这个份上。他忽然加重了手中的力气:“小苏我这个人从来不说违心的话我真真切切地希望你留下来希望能够照顾你一辈子希望能够爱你一辈子。冀州是个好地方你以后若想回去祭扫苏大将军我可以陪你一块去但不是现在。我想苏大将军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能够拥有自己地幸福自己的生活。” 苏毓长这么大除了家里的亲戚之外接触最多的男人基本上就是李贤和他身边那一群。由于混熟了人人都拿她当姐妹相待这种原本私密的话从来不曾有第二个人对她说过。尽管卢三娘也曾经对她说过男女倾心相爱时那种**滋味尽管李焱娘玩笑中指点过她好几回。但真正地经历却和那种言传身教绝不相同。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那股盘桓在心头的莫名牵绊亦是鼓动得越来越厉害她甚至不由自主地避开了李贤那种灼热的目光因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所有外在世界。直直地透入她的心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欣悦。 “好。” 尽管只是短短地一个字但李贤却知道这已经表达出了苏毓的所有心意顿时松了一口大气。以苏毓那种性子。就算他吐露心扉。她是否会接受却是个未知数。而既然她现在确确实实答应了今天这一趟他确实没有白来。 寻常定情男女无不是在感情已经好到蜜里调油之后。方才顺理成章跨出这一步就像他当初和屈突申若那样。像他和苏毓这样的大概少之又少一个自欺欺人另一个则是懵懵懂懂说起来还真是绝配。 得到了对方的承诺李贤怎么也不可能马上就走少不得拉着苏毓四处走走。这时候他反倒庆幸起苏家已经遣散了内外的下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碰到煞风景的人。否则以苏毓的脾气大概会一把挣脱他地手然后犹如小兔一般不知道躲到哪里去。 和煦的春风明媚的阳光青石路的缝隙中顽强地钻出了几根小草和两旁地绿树鲜花一起绽放出无穷无尽的春意。两人肩并肩地走在这小径上彼此之间却一个字都不曾说仿佛仅仅是这样就足够了。往日新鲜话新鲜事层出不穷的李贤这当口也没了饶舌的兴致目光却不时落在了身畔佳人的脸上身上。 初次见她地时候恰逢李家那两兄弟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成模样而她却一脸娴静半点看不出来是那种舞刀弄枪地女流。之后当街纵马救人她飞身一跃虽然最终没有制住暴走的烈马但亦表现出了深深地勇气。在其后一段漫长的时间里她都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么理所当然让他只觉得和谐不曾感受到其他。 到了辽东那一次他亲眼看见她在战场上挥长槊击敌英姿飒飒;过后却又在他虚弱的时候洗手做羹汤那种从极动一下子到极静的转变曾经让他为之愕然就是程伯虎李敬业又何尝没有在他耳边撺掇过? 正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钻进了他的耳朵:“你今天来申若姐姐和贺兰她们知不知道?” 李贤转头看着苏毓见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看着自己当下便笑了笑竟是忽然伸手抚摸了一下她小巧的耳轮:“还不知道。所以等会我就会回去总不能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再对她们说。申若和贺兰的脾气你应该知道别看她们表面大大咧咧遇着这事情少不得还是要嗔怒火的。” 听到这话苏毓也没顾得上李贤刚刚出格的动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种前所未有的表情在她脸上显现出来更是显得无比动人。 “你来都来了该说的话也说了赶紧先回去吧!对了我……我是不是要跟着你一起回去先和她们打个招呼……喂别呆了!” 李贤看着那种含嗔带怒的表情这一呆非同小可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当初读到李延年那北方有佳人的时候我还觉得言过其实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情人眼里出西施颜色两字本就是从眼里看出来的!” 听见这莫名其妙的话苏毓颇觉得摸不着头脑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只见李贤已经大笑着反身离去竟是连个招呼也没打可她却偏偏不觉得气怒。但转念一想今天这一答应他回头再见屈突申若她们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尴尬一时间心又有些乱了。李贤做事情向来雷厉风行出了苏宅大门就打马回家。跟在后头的霍怀恩虽说无缘得见刚刚里头的光景却知道这位主儿大约如愿以偿因此脸上自是笑眯眯的。回到家门口看见李贤一扔马鞭就往里头冲他更是摩挲着下巴寻思开了。 待会冒出的吵闹声会不会掀翻了这整个修文坊? 霍怀恩的猜测有所偏差直到李贤进了内宅半个时辰光景里头也没传来多少声响。别说吵闹就连砸什么锅碗瓢盆的声音都没有。 满打满算加上在西域尚未归来的哈蜜儿修文坊统共住着五个女人。贺兰烟虽然是嫡妻正妃但至今还保留着少女情怀对于当家管事等等事情都不甚留心在意。于是这诺大的一个大宅门内当家是许嫣和阿萝在外交际的则是屈突申若贺兰烟但逢兴起便不拘内外任事都管懒散的时候就只管抓着几个小孩子玩耍。 此时此刻四个人集合在一块听李贤说完那些目光全都在丈夫身上打转却没一个人先说话。良久还是贺兰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旋即伸了个懒腰:“申若姐姐这一回是你赢了。我还以为这事情还得脱上一年半载谁知道他终于还是开窍了自个去说开了。” 虽然一副懒散表情但她回过头来还是凶狠地瞪了李贤一眼:“小苏的事情大家早就看在眼里这就算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下一次你再看上哪位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美人别想这么轻易过关!大不了我一怒休夫然后去出家当女道士!” 李贤正瞠目结舌的当口却只见许嫣上前揽着贺兰烟的肩膀低声说笑了一阵紧跟着便是屈突申若站起了身:“小苏的事情大家心里有数也早知道你会有这么一说这次大伙儿看在小苏的面子上就不和你计较了!这事情我会去和太上皇后说省得你受教训!不过六郎以后若是你再想娶美人我们这几个可不会介意被外人说成母老虎!” 第六百七十六章 鸳鸯谱不能乱点,女人要贤惠 李治正式退休之后这大权基本上分成了三块李弘这个皇帝一块李贤这个储君一块武后这个太上皇后一块。当然三块大饼也并不是均分的武后占的份额最多但李弘李贤两兄弟加在一块在朝政上的影响力还是比武后大那么一丁点。 但是两兄弟谁都没有和老妈打擂台的意思。李贤是不想也不愿意李弘则是受到了李贤的影响。他被李贤形容的宰相专权大权旁落的情形给唬得一愣一愣考虑到父皇李治之前未登基前对长孙无忌的言听计从登基之后对其的防范和铲除他不得不接受母后辅政这样一种方式。 毕竟武后有一点让他和群臣都无话可说----那就是武后不提拔武家外戚。就连承袭了周国公爵位的武三思现如今刚刚踏上仕途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闲官。 于是掣肘少少的武后在某些事情上也就顺势投桃报李日子过得舒心惬意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多花时间陪伴丈夫夫妻感情固然是牢不可破母子感情亦是日渐稳固。打从李弘小时候移居东宫而产生的那隔阂如今正在渐渐淡化。 然而最近她最关心的儿子不是李弘李贤而是李显。转眼间李显已经过了二十岁刚刚完成了加冠不日就要大婚但这大婚的人选却怎么都定不下来最后她甚至兜兜转转看到了阿韦身上。还没等吓了一跳的李贤找其他法子破坏掉这桩“官配”姻缘他就遇到了苏毓这档子事只能暂时把弟弟的大婚事宜搁在了一边。 武后的考虑很周详一来韦容是太平公主李令月地伴读。她也算是看着长大人机灵品行也不错。二来韦家虽说是万年大族但出任高官的却没有几个不愁有人会借着这门亲事独大。而韦容再过半年就及笄了给一门好亲事也算是嘉奖她这些年当伴读的辛苦。 要当她那个鬼灵精女儿的伴读也确确实实是一件辛苦的勾当!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令月跟着李贤厮混了那么多年早就是和李贤一个跳脱脾气。上官婉儿纵然在文章上很有天赋。但从女儿的转述中武后还是能看出几分彪悍气息。倒是阿韦娴静的时候居多在她面前从来都表现得相当不错。然而设想得好好的一件事却在她单独召见了阿韦之后变得乱七八糟。 “英王?” 听到武后地问话。阿韦差点咬到了舌头往日那张处变不惊的脸早就不知闪到什么地方去了满脸的惊骇欲绝。直到看见武后的脸色露出了几分不悦她这才慌忙跪了下来却不打算屈服。“太上皇后臣女万万不敢高攀英王殿下!”见武后的不悦变成了恼怒她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可是这若是嫁给了英王李显。她那满腹相思满腹念想不免全都落空那她之前地种种努力又算什么?她强自压下心头惊惧咬咬牙道“臣女自幼便和婉儿一起侍奉公主并不想出嫁。” 若是按照武后曾经的脾气听了这番话早就翻脸了。可如今她虽然恼火想想却觉得不对头。李显相貌堂堂。除了顽劣一些也没有其他的缺点再加上是亲王等闲女人难道还会拒绝当王妃?于是。她便板着脸吩咐人把阿韦带下去又命人找来了阿芊把刚刚这事情说了一遍又问她可知道阿韦有什么恋慕的人。 阿韦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但阿芊本就是过来人。又怎会看不出小丫头的心思。虽说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小丫头自个错寄了一颗芳心。但谁知道李贤和人家小丫头相处了那么多年是不是有什么别样心思?这反反复复琢磨了许久。她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照奴婢看她大约想的是皇太弟殿下。” 这下子武后货真价实诧异了。虽说当初只是玩笑但她也还是听说过阿韦和上官婉儿盯着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大师娘小师娘什么的乱叫。当然阿韦那个丫头似乎**岁的时候就认识李贤了要说是悄悄地芳心暗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芊瞧了一眼正在皱眉头地武后沉吟片刻又加了一句:“太上皇后有这心思的只怕不止阿韦一个奴婢曾经听说婉儿在和公主玩笑的时候也提过嫁人就要嫁殿下那样的人。”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饶是武后在国事上杀伐决断这下子也颇有些犯了头痛。她那个儿子确实不错可还没有到这样的吸引力吧?那两个小丫头是不是犯了糊涂把亦师亦兄的师长兄长当成了情郎?上官婉儿也还罢了如今也就十二岁光景老上官估计也不会放纵了这个孙女可若是她真地把阿韦许给了李显将来指不定会生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形。 想到李贤多半还没察觉到这么一件事阿芊便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虽说不能没来由坏了人家小丫头的相思但偶尔给李贤使个坏想必也是不错地一件事。她这边厢兴高采烈也就没有注意到外间有人进来及至前头传来了一声问候她这才回过了神看见了那个没有通报就跑进来的人。 李贤我行我素惯了基本上是想到哪里去拔腿就去这大仪殿自然也是畅通无阻连通报的手续就免了。而屈突申若和武后属于婆媳又隔了一层可这一对性格相仿的婆媳偏偏相处融洽半点不逊色于贺兰烟这个武后的亲外甥女武后甚至破天荒地允许她随时过来。 屈突申若一进来就现武后在怔这也是常有地事她并不意外可看到阿芊也站在那里笑着呆。她就有几分奇怪了所以行礼地时候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 见武后面上没了那种恍惚的表情她便把李贤和苏毓那档子事说了。虽说在李贤面前装得大度可这时候她地口气便有些酸溜溜的。此时此刻她算是真真切切明白了当初贺兰烟的感受----她和苏毓便好似当初贺兰烟和她这即使再亲密丈夫这东西能分享么? 她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岂料上头的一主一仆同样是愣神了。 武后一直觉得李贤太过挑剔。这东宫内官的名额到现在还空缺着大把。当然武后是不会反省她几乎让李治恢复了一夫一妻这样的事实只寻思是不是儿子的媳妇们太厉害了。她和隋文帝那位独孤皇后不同独孤皇后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推崇一夫一妻。也不希望儿子宠妾灭妻。她武媚娘是希望丈夫只有她一个至于儿子的女人则可以多多益善。 满打满算东宫有品级地夫人姬妾少说还空着二三十个她不是没派过宫人----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媳妇们不乐意但在这种问题上她们的感受始终得排在后头。但问题不是媳妇们不答应的问题而是李贤不是把人高高供起就是过几天转手就把人送了回来。 这样执拗的李贤如今居然终于回过了神愿意再娶一个女人? 于是。她不得不定了定神再次确认了一回:“申若这贤儿确确实实说了要娶苏毓?” “这种事情我怎敢哄骗母后?”倘若说李贤最懂武后地心意那么屈突申若得算是第二其他人都要落后十万八千里哪怕李治是武后的丈夫。在这方面也及不上。而在对待李贤的家事上屈突申若的理解和了然更胜李贤一筹所以她压根就不认为武后会因为李贤再娶而有什么不高兴----她这位母后绝对是高兴还来不及! “也好堂堂大唐储君。也该再办一次喜事。将来子孙满堂也好让陛下高兴高兴!” 武后原本就觉得屈突申若识大体又能干此时愈觉得她能够进宫来说这些这贤惠两个字也绝对算得上当下便笑着追问了一番。待得知李贤居然跑到人家家里去主动挑明。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她对苏毓没多大印象但苏定方她还是颇为欣赏。倘若早知道这件事。她怎么也不会把好好一桩事情拖到今天。 若是李贤没走这一趟难不成就劳燕分飞了? 于是等到这一天下午屈突申若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之后少不得拎着李贤的耳朵把今天在武后那里听到的教训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武后爱著书立说讲大道理所以今天说的最多的无非是女人要当贤内助诸如此类的无非是说别管着李贤开枝散叶多纳美妾。在旁边听得一句不漏地贺兰烟也气得牙痒痒的恶狠狠地磨着牙齿。 “母后说得容易若真是这样父皇……”贺兰烟这话没说完就给阿萝掩住了口虽自知失言仍不免使劲跺了跺脚低声嘟囔说“我们又不是母老虎!” 还不是?李贤此时此刻惟有在心里苦笑要是他家里这些个还不算是母老虎那还有谁是?昨儿个晚上他那肩膀足足被人咬了好几口现在上头还能看到深深的牙印。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自己家里的某一个角落三个小丫头正在为不可测的未来展开了紧急磋商计划。 ps:罗嗦几句。昨天早上碰到一个阔别多年的老同事当初在单位的时候曾经一起和他在网上淘书地。他告诉我说有人很热心的推荐我的书而且不止一个。我当然很高兴结果现居然是在某个看dt的网站。作为作者当然是不希望读者看dt地毕竟如今我算是半全职在家里码字然后接点翻译的活计干干养活自己同时赡养父母因为我妈的八百块退休工资在上海等同于喝西北风。我从来没有苛求读者一定要看正版因为这么呼吁实在不现实而且大家的经济条件兴许不允许。可是既然能够在盗帖网站长篇大论推荐我的小说想必对我有一定认可度那么能否在dt网站评论地同时顺手在起点书评区也给我一个呢?这应该不碍各位地事但对于作者是最大的支持。 第六百七十七章 却原来错寄了相思? 由于李贤不住东宫家里的建筑格局可以随便更改因此自从再次搬到洛阳之后贺兰烟屈突申若众女便以女主人的身份对整个修文坊的储君宅第进行了改建。东边添一个花园西边引活水造池塘又是请园丁栽树又是让工匠改造楼阁。由于这花的都是自己的钱就算有人想指责李贤豪奢也无从说起。 因为李贤除了拿该领的俸禄钱等等其他的赠礼几乎一律不收除了几个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而以老上官等人的吝啬劲他也收不到什么贵重的礼物。 这修文坊中一共有四处花园分别在东南西北角其中便数牡丹园最大。洛阳牡丹甲天下由于这个缘故那牡丹园里头栽种着各色各样的牡丹姹紫嫣红不乏相当名贵的品种仅仅是负责料理的园丁就请了足足十几人这还不包括寻常洒扫的仆役。 然而这一天牡丹园中所有闲杂人等都被赶得远远的。虽说话的不是这家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但这三人加在一块却是无人敢惹尤其是太平公主李令月身份又高鬼主意又多又受宠爱谁敢和这个天之骄女较劲? 有道是人小鬼大她们三个虽有人管束但并没有禁足在李贤身边厮混了两三年那阅历比寻常闺阁千金不知道强多少。坐在园子中央的草地中阿韦满脸沮丧长吁短叹旁边两人顿时面面相觑。李令月虽然年纪最小可这三人组中却以她为当下她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阿韦有什么事就说只顾着叹气算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亦在旁边附和道:“是啊是啊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总有办法的!” 阿韦无精打采地抬起了头见两人都是满脸关切。犹豫了片刻便低声说:“今天太上皇后把我找过去说是要将我许配给英王殿下!” “咦七哥?”李令月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难道你要做我的七嫂?不对啊。我明明记得你和婉儿都喜欢六哥的!天哪母后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不行不行我去找六哥一定得让母后收回成命才行!” 还不等她转身跑路。上官婉儿就一把拽住了她紧跟着她的另一只胳膊就被阿韦死死拉住了。两个几乎同时做出动作的小丫头对视了一眼面上说不出是哭还是笑。而上官婉儿更是心中奇怪禁不住便问出了最疑惑的问题。 “公主你怎么知道我和韦姐姐喜欢他?” 话一出口上官婉儿就心道不好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啧啧。他都出来了看来我真是没猜错!”李令月笑嘻嘻地在两人脸上乱瞟见上官婉儿和阿韦地脸上都有些红愈更觉得有趣。“你们可是陪着我五年了这点小心思我怎么看不出来?你们成天腻着我的那些嫂子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句李贤地名言此时此刻从李令月口中吐出来顿时让上官婉儿和阿韦面面相觑。当下阿韦就放开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沮丧和落寞:“看他的架势。从来都是把我们当作妹妹其实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我也不想一定能嫁给他。只想就能够这么近近地看着也好。” “既然是那样你嫁给七哥之后也可以常常看见六哥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李令月毕竟还小几乎不假思索就道出了这么一句结果引来了阿韦和上官婉儿毫不客气的大白眼。上官婉儿还没好气地撇撇嘴道:“馊主意!公主以后你若是喜欢什么人难道愿意嫁给他的兄弟?成天看到却不能得到这种滋味要让人狂的!” 倘若此时有大人在这里必定会被三个小丫头地奇谈怪论给吓呆了。虽说大家千金都早熟可早熟到这个态势是不是太可怕了一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究竟该怎么办?”李令月被抢白了却并不生气可这棘手的问题却让她极度郁闷最后只得使劲跺了跺脚“有件事大概你们俩还不知道六哥又要娶新人了就是那位厨艺一级棒的苏姐姐!我听几位嫂子说以后不准六哥再想着外头的女人这样的话你们两个怎么办?” 此话一出阿韦顿时呆了而上官婉儿同时好不到哪里去。她们嘴上虽说不指望能嫁给李贤但心里头却不是没抱着幻想。倘若李贤真地娶了苏毓之后便不再考虑娶别的那岂不是大大糟糕?上官婉儿更是想起自己每次回家碰到祖父一说起李贤对方就吹胡子瞪眼的态度一时感到更加无望。 她哭丧着脸嘟囔道:“这下可完了!” 阿韦沮丧了一阵马上就振奋了精神:“我和太上皇后说了要跟随公主一辈子我谁都不嫁!” “呸呸呸我以后可是要嫁人的难道你跟着我陪嫁过去不成?”李令月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旋即想到比起可怜的上官婉儿和阿韦她实在是幸运得很因为李贤是她的兄长。可再想到将来的终身大事她又有些颓丧。 这满长安城的公卿子弟她至今还没一个看得上眼地!油头粉面不行好高骛远不行只会舞刀弄棒不行只会吟诗作赋也不行一味想要追求功业也不行……天哪这么看来哪怕是将来六哥说动了父皇母后让她自己选择夫婿她也选不出来? 三个小丫头在牡丹园中足足热议了两个时辰最后还是没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来。眼看黄昏将近她们只好暂时先离开了这里考虑先把肚子填饱再讨论其他。她们这一走西下的夕阳便在牡丹园中投下了道道金黄色的阴影一处茂密的牡丹丛中忽然钻出了一个人影。 “这好好地睡觉居然会听到这三位小姑***心事我怎么那么倒霉?” 自从荣国夫人杨氏去世之后家里的奴婢也各自作了分派大部分送给了贺兰烟和李贤小部分连同洛阳积德坊的宅子一起都留给了外甥贺兰敏之。武三思虽然承嗣了周国公爵位也只不过继承了洛阳的一座小宅子。 而燕三原本合同到期可以恢复自由身偏生过惯了好日子懒得再出去靠空空妙手谋生他索性就和李贤签订了十年劳动合同在这修文坊过上了逍遥日子。李贤如今当上了储君又不存在什么政敌基本上也没有用得着他地地方所以纯粹当作养了一个闲人。 今天他原本看太阳好悄悄溜进了牡丹园晒太阳谁知道三个小丫头忽然跑进来更在他耳边煞有介事地讨论了这么一番话着实让他哭笑不得。 “如今地小丫头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早熟!咳咳只不过当初贺兰像她们这么小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一样成天腻着小李?” 在那里琢磨了一阵他还是放弃了早先看热闹地想法准备未雨绸缪地找个人先通个气。当然他可不会傻呆呆地去找李贤在他看来无论找屈突申若还是贺兰烟都比找某人强多了。拍了拍身上的草根和浮灰他一溜烟越过了牡丹园的围墙径直去寻正主了。 这一天正好是裴炎的四十五岁生日李贤早早地出门去道喜了因此一屋子女人们正团坐在一起抱孩子的抱孩子说话的说话好不热闹。要说大宅门中规矩多无奈李贤原本就是不守规矩的唯一能教训他的李治和武后都远在深宫内宅有贺兰烟这么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正妃嫡妻更是不可能立起什么规矩。 这不原本该各用各的晚饭如今都凑在一块了这要是某些恪守礼仪的人看见必定要好一通指责。然而在这满屋子女人看来李贤当储君还勉为其难绝对不可能当什么皇帝她们也就更不用摆出那一套麻烦的规矩了。 这乱哄哄热热闹闹吃完饭听说燕三有事要请见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便都诧异了。两人都知道这老贼头就是家里养的闲汉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急?然而等她们存着无所谓的心思把人召进来听明白事情缘由顿时全都陷入了僵直状态。 不是吧那两个小丫头几乎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居然……居然会存了那种心思? “老贼头你确认这不是在开玩笑?”贺兰烟瞠目结舌地又问了一句得到了一个异常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差点一头撞在了桌子上“天哪我早上丢脸的样子给小婉儿瞧去了不少如果知道她居然有那种意思我怎么也不会让她闯进我的寝室!” 屈突申若也忍不住想起之前李焱娘开玩笑时说的话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那位闺中密友还真是目光如雷电看得一清二楚。就是她自个似乎也被两个小丫头“无意”撞破了两次好事如今看来这决不是偶然。 许嫣和阿萝对这种事情的体验较少可想想那两个还都是黄毛丫头忍不住也是阵阵头痛。如今看来是不是该给她们俩找几个同年龄的男孩子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小丫头嘛只要最初的崇拜劲一去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念头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引火** 这年头的纨绔子弟远不如当年了! 对于洛阳的老住民来说对这一点的体会自然是比谁都大。这当然不是说如今就没有纨绔子弟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这种现象只要有人在就永远不可能杜绝。但是如今的纨绔子弟们也就只能干干这个靠人多欺负人少靠身份欺凌弱小要有什么壮举那是休想。 纨绔子弟的质量下降公卿子弟中那些教养好的也同样质量有所下降。倒不是说没有人好学上进而是没出现什么一群长辈同时公认为奇才或是佳才的人士。故而除了世家通好的联姻在确定其他婚姻上各家家长们无不慎之又慎。 于是当皇太弟宅第中传出正妃和夫人们奉了太上皇后的命要在世家子弟中择选适龄少年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说没有讲明是什么理由但这年头谁不会联想?先太平公主李令月虽说还小但再过个四五年就可以成婚了自家十五岁出头的儿郎就可以做好准备;第二李贤膝下如今有两个儿子一个养子这都是需要伴读的。 这年头的驸马不比以后驸马泛滥的情形若是运气好做到高官很有可能。而伴读也不会替人受过的看看李敬业那几个谁不想将来自家子弟走一条坦途?再说原本大门紧闭的修文坊头一次对人们敞开。这种吸引力自然是无穷无尽。 更有消息灵通人士打听到李贤要再次纳妃一时间引起了更大地轰动。自从当初李贤加冠成年大婚之后堂堂大唐储君殿下这内官的数量一直都没有变动过。这么一开禁是不是意味着公卿们也可以尝试一下增加这数量? 这交情很重要但是以婚姻作为纽带牢牢拴住这位未来的大唐天子则更加重要。若是自家闺女侥幸能生出个儿子来这谁能说就一定不能问鼎大位?毕竟李贤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最合法的嫡长子继承人。 由于家中娇妻们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李贤一下子陷入了空前的麻烦之中。他实在想不通李令月现在才几岁就需要这么早开始相亲?还有自家的几个小娃子还在满地乱走乱爬的年纪。就算挑伴读好歹也得过几年吧?再说了谁那么多嘴多舌居然把他和苏毓的事情捅出去了着实可恶! 这一天他往见武后的时候少不得也是面色阴沉。而别人不明白贺兰烟等人大动作地含义。武后却隐隐约约猜出了几分。这李显王妃的人选多的是并不是一定就要韦容因此这件事就被她暂时搁下了。如今看来她那些媳妇们火烧火燎操办这档子事大约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赶着想要给那两个人小鬼大的丫头转移注意力。 可是这情之一物最是没有道理小丫头地芳心就真的那么容易转移?当下。她便决定提点李贤两句。 “贺兰和申若她们操办令月和我那些孙儿孙女的事情是我允的你父皇也很赞成至于你被骚扰得头痛。暂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只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阿韦和婉儿两个丫头也渐渐长大了难免有些其他心思你得注意一些。” 李贤本能地感觉到这话里有些不同寻常的意义。细细一想两个小丫头时不时地亲昵举动。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他素来是以后世的眼光看人。这十几岁的丫头在他看来也就和小屁孩差不多到了二十出头方才叫成年。所以无论是阿韦还是上官婉儿这搂搂抱抱都被他当成了小丫头撒娇的表现。 难不成他这是在引火**? 李贤打了个寒颤在老妈满怀戏谑的目光中他垂头丧气走出了大仪殿心中完全确定了娇妻们此次操办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们哪里是想要确定李令月的未来夫婿和儿女们未来地伴读分明是想把两个小丫头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想到这里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前往东宫。反正此时回家也是撞上那些各家各院的夫人们耳根子也不得清静还不如在东宫躲一躲。这还没到东宫他就正好看见了老上官的身影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忙上前殷勤地搀住了人家地胳膊。 以前都只有上官仪出手逮李贤这次受到了反方面的殷勤待遇老上官心中顿时说不出的警惕直觉地开口问道:“皇太弟殿下找老臣有事么?” “有事当然有事!”李贤笑着打了个哈哈也不管自己满脸堆笑的表情看在人家眼里是什么意味“老上官你这么多年席宰相当下来世家通好可有不少婉儿的婚事可有什么着落么?” 上官仪怎么都没料到李贤会忽然之间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顿时愣住了。好半晌回过神来他原本就警惕地眼神忽然变得无精打采:“别提了。婉儿地诗赋如今流传在外的着实不少赞不绝口地人更不少可人家一听说她跟着你家那几位厮混过顿时就打退堂鼓了。她的背景那么硬谁家有这么一个媳妇心里不憷?” 这埋怨一开头上官仪顿时再也止不住满肚子牢骚干脆一概全都了出来:“十三娘一向就是贤妻良母最是贤德不过的妇人原本我还指望婉儿像她娘那样谁知道……唉太平公主都已经放出话去了婉儿以后不论嫁谁若是稍有不如意她绝对会去讨回公道。再加上你们家那几位……婉儿自己又是文武兼通眼高于顶的你说说这婚事能容易么?” 呃真有那么夸张么? 此时对于妻子们的谋划李贤开始失去了信心。他天天和上官婉儿抬头不见低头见除了现小丫头自信满满活得很滋润还没看出那么多有的没的最多也就觉得她们太腻人而已。人说彪悍的女人家里往往都藏着一个懦弱的丈夫可上官婉儿和阿韦两个小丫头会接受一个比自己弱的丈夫? 希望貌似是无比渺茫啊! 他松开了搀扶着老上官的手无精打采正想走人岂料这回反手被上官仪抓了个结实。这还不算什么对方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他一下子怔住了----“殿下认为倘若我告老退休我的位子谁接替最合适?” 老上官要退休?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李贤细细一想方才现诚然这位被人称作飘飘然如谪仙的上官相公如今确实已经不再年轻了。掐着手指头细细算一算上官仪竟是即将年满七十!可是年过七十的宰相留任的不在少数上官仪看上去也身体不错怎么忽然会想起退休养老? “老上官你如今这筋骨再支撑个三年两载的应该不成问题怎么就想到这件事了?” “激流勇进不如急流勇退我的运气已经够好了不用再至死霸占着这个位子没来由让人笑话!” 上官仪说这话的时候冷不丁想起当初和刘祥道曾经议论过的事情。如今再回忆一下还真是觉得异常可笑。倘若那时候他真的走到最后一步兴许这时候连骨头渣滓都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人老了就得服老给年轻人让出位子来反正看如今朝廷这架势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至于什么牝鸡司晨都已经那么多年了也相安无事他还担心那么多干吗? 既然上官仪好似是认真的李贤就不得不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席宰相并不是一个官衔有的时候可能是中书令有的时候可能是侍中这不是自封的而得皇帝和百官全部认可。就比如当初李义府还在的时候席宰相其实就是李义府一样。 “这个……这事情你对陛下提过没有?”从上官仪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李贤这才明白自己是老上官头一个通气的对象这受宠若惊的同时免不了暗道老家伙狡猾。仔仔细细思索了一阵他索性反问道“那老上官你看好谁继任?” “按照资历自然应该是刘仁轨可他如今大约不会出山。”对于李贤把皮球推回来这种举动上官仪虽然恼火却也不好装聋作哑“我倒是看好裴行俭可太上皇后必定不会答应所以我觉得为了稳妥不如让郝老头继任。不过他比我还大一岁我这一退他大约也得跟着退了。” 李贤这才恍然醒悟刘仁轨今年七十四岁上官仪马上就要七十这郝处俊都已经七十一了。按照这样的方式计算政事堂要么不退休这一退休就是仨空出来的位子也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虎视眈眈。六十岁正年富力强的序列中可还是有不少人呢! 要是真让他选择他倒比较属意裴炎然而这一位升官犹如做火箭如今要是再越过同僚直接当上席宰相会不会引起公愤?思来想去却惟有此人选能够得到老妈的批准兄长那里也能得到批准和他交情也算是不错。沉吟片刻他也就照实说了。 “看来殿下和我不谋而合。”上官仪忽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致仕之后空闲就多了殿下可不要忘了来我家喝酒!”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如今我没有公事了看我不喝死你! 第六百七十九章 有麻烦,找姑姑 除了李贤之外洛阳城还有一个人被撵得鸡飞狗跳那就是可怜的屈突家大公子。头一天晚上他死皮赖脸地在李贤家里盘桓了一个晚上然而第二天一早屈突申若却不许他再赖在家里不由分说地把他赶去见伯 然而当他抱着儿子带着云纳来到屈突家大堂的时候原本笑眯眯喜滋滋的屈突寿陡然之间睁大了眼睛得知缘由之后先是哈哈大笑可一听他说要正式迎娶云纳又气急败坏地骂开了。最后屈突仲翔不得不拉着妻儿落荒而逃却也不愿意回自家宅子里住着而是在外租了一座房子竟是和屈突寿硬抗了起来。 这要是以前的屈突仲翔就算在外再纨绔再霸王也不敢反抗屈突寿这长辈族长但在外头走了这么一遭非但是胆子就连心境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大不了不当官就去西域从商难道还会饿死不成? 然而正如李贤说得轻描淡写一样他这个左羽林军长史的任命轻而易举通过了因此他不得不打叠精神开始应付公务。也所幸李敬业给他推荐了两个得力的助手否则让他这么个远离朝堂好几年的昔日纨绔子弟上手这些那绝对比打打杀杀更困难。 虽说是租赁下的房子但屈突仲翔手头有钱也不肯娇妻爱儿跟着吃苦这房子就寻在了修文坊隔壁的修业坊是某个家业破落的旧日世家子弟出让地。不但如此他还说好住半年之后若是满意就买下来。让人家好生欢喜了一场。 这一天黄昏他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下了马推开门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香不禁喜上眉梢高声问道:“云纳你在哪里买的好酒?” 话音刚落里头便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弟妹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洛阳城什么地方有好酒卖?赶紧把你那身官皮扒了。这是六郎自个家里酿的好酒他和我们几个都等你老半天了!” 屈突仲翔分辨出这是李敬业的声音不觉精神一振笑呵呵地来到里间见几个兄弟一溜烟围坐在一起桌上满是好酒好菜他便赶紧脱下了那身累赘的官服。坐下使劲吸了吸鼻子。他就露出了一脸沉醉地表情。 “郁而浓烈香而不散嘿这回到洛阳就被操练得死去活来竟没有好好喝一顿酒!” 他二话不说拿起面前的大碗一饮而尽。放下酒碗一抹嘴这才现周围人都好笑地看着他便没好气地反问道“我这才刚刚脱身回来你们一个个都比我官大六郎还是坐镇东宫的主儿怎么居然比我还早回来?” 程伯虎嘿嘿笑了一声:“你以为六郎是你么?他哪个月不溜上三五回的。原本敬业还不得不牢牢看着他如今倒好。干脆两个人一块溜了!我和小薛的任务反正就是看着他这个储君既然他都出来了我们自然一起跟着。至于阿晓你可是他的好兄弟。他怎么会不来?” “敢情六郎你当了东宫储君还是老样子不改!” 屈突仲翔恍然大悟当下便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该好好学学。还不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旁边几人便殷勤劝起了酒。尤其是李贤。那劲头仿佛是不把屈突仲翔灌醉不罢休。看到丈夫的好友如是光景原本含笑坐在一旁地云纳不禁呆了一呆。 她虽然是屈突仲翔在西域结识的。但也是汉人先祖为了逃避隋时远征高句丽故而搬迁到了西域。然而逃过了这一劫却逃不过西域无数部族之间的征战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若不是她深悉西域气候地理又曾经去过天竺屈突仲翔也不会这么顺利。 所谓感情便是在这日久天长中一丝丝培养出来的。只是她直到此次路过玉门关之后方才知晓原本以为是大商人的丈夫竟然是世家名门之后。而来到洛阳她进入地第一个门庭竟然是大唐储君的宅第。而且屈突仲翔居然为了她从家里搬出来住。想到这些她心里不禁百感交集一抬头方才注意到李贤面前的酒碗空了连忙拿起酒瓮上前斟酒。当酒液注满了酒碗的时候她正要退开却不料李贤转头对她微微一笑。 “我比仲翔大一个月从小就好似兄弟如今便不客气地叫你一声弟妹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这里没那些规矩你想必也饿了一块上来喝酒吃菜就好!老屈突寿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虽说仲翔是不告而娶但我们都会帮他想办法弟妹你就放心吧!” 屈突仲翔虽说已经醉眼迷离这耳朵却机敏听到这话立刻喜出望外:“好好!有六郎你做主我就不怕伯父那一关了!” “你个死小子!”李贤长身而立没好气地在屈突仲翔头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这结婚生子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早些让人来知会一声要是那样至少我和申若还能及早做一些准备!还有要不是你小子心急憋不住把儿子都抱了回来至于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你看看人家小薛和阿梨不是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薛丁山只顾埋头喝酒吃菜万万没想到这话题一下子转到了他头上这一惊之下顿时一口酒喷了出来。他成婚的时候正好屈突仲翔不在但想当初为了解决阿梨的身份问题确实大费周折这还是阿梨和契何力正好投缘否则确实是麻烦。 门当户对方为好姻缘这本就是放之四海皆准地真理哪怕是后世也是一样。 屈突仲翔瞥了一眼薛丁山尴尬地挠了挠头继而便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你们说得容易我孤身在外这么多年这不沾女色怎么可能!至于儿子……这事我能算得准么?反正六郎你既然把事情揽下了就一定得包办到底老头子看中的那些闺阁千金我才不要!” 他还有一句话不曾说出来那长长名单上的所谓名门淑媛想当初他和周晓都曾经偷偷摸摸看过不是泥雕木塑就是性格暴烈得和火炭似的再要不就是干脆闺名不谨。按照李贤地话来说他屈突仲翔可是大男人主义者哪里受得了那种罪? 李贤原本就想好当个和事老见屈突仲翔打蛇随棍上少不得又嘲讽了几句。接下来众人便开始碰头合计该把云纳挂靠在哪家合适的人名下。毕竟有个名头屈突寿就能应付其他人而屈突仲翔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云纳补行婚礼。 虽说老契大约会乐意再收一个干女儿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因此薛丁山的提议自然而然受到了鄙视。接下来李敬业程伯虎又提出了几个人选结果都不曾通过。李贤正烦恼的时候却只见周晓猛地一拍巴掌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无穷无尽的喜色。 “我说你们怎么就忘记了我娘!” 周晓他娘?临川大长公主?李贤霍地站了起来兴奋地连连点头:“不错若是七姑姑这还有谁敢说一句屁话?这仲翔和阿晓从小就是一起长大地这种忙七姑姑必定会帮!再说了弟妹地性子必定会投她老人家的缘法!” “我说六郎你要是敢在我娘面前提什么她老人家你就等着倒霉吧!” 周晓猛地在旁边刺了一句。他老娘如今已经五十岁了不单单是他他下头地弟弟妹妹也都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可他老娘还是忌讳人家说一个老字。 既然有人提醒忌讳一群人说行动就行动连一桌子酒菜也来不及收拾屈突仲翔就把摸不着头脑的云纳拉进去换衣服外加面授机宜了。至于其他人则忙着漱口和收拾身上的酒气奈何这种东西一上身就难以去掉谁也不想在身上洒什么香露最后只能由它去了。 对于这么一群人乱哄哄地来临临川大长公主宅第上的所有下人不禁都慌了神而正愁没有消遣的临川大长公主则是高兴得很。等明白众人的来意之后她却先是脸色一沉指着屈突仲翔足足骂了一刻钟最后却笑吟吟地把云纳拉到了一边最后干脆把人带到内间去私聊把一群大男人全都撂下了。 虽说以前领教多了临川大长公主的做派但多年不见如今一回来就遭遇这么一出屈突仲翔还是不得不苦笑。倒是周晓知道自家老娘的秉性笑嘻嘻地给其他人打气道:“放心放心看我娘这样子就有七八成希望了否则她理都不会理。就是小高我娘初时陌生的时候还给脸色看这也就是如今方才好了!” 李贤对自个这位七姑姑的秉性也颇为了然知道今天这趟算是跑对了也就落下了一桩心事。当然就算这两个人能名正言顺结婚那个两岁的大胖小子的处理还要费一番周折。不过就结果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 虽说老上官的继任人选还没有最终敲定但如今这时候他是不是应该操心一把自己的事情?再过一个月苏毓可是要过门了! 第六百八十章 兄嫂的大礼,洞房里的烛光 皇帝册立一个妃子很简单储君册立一个内官也很简单毕竟先头李贤是一下子娶四个现如今娶一个当然不用大费周章。然而由于这是事隔近三年之后的第一个不但武后事先召见了苏毓赏赐了不少或珍贵或稀罕的物事就连久不管外头事的李治也好奇地接见了这个准媳妇一回旋即表示了万分满意。 而李弘颁旨之后少不得把李贤拎过来耳提面命了一番不外乎是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儿女之类的闲话。李贤起初还听得好笑可听着听着他渐渐地就有些品出了那其中的落寞苍凉遂赶紧打断了。 “五哥你的身子经过孙老先生那么一调理也是大有起色未必就如同当初的太医诊断那样。嘉儿如今和我那些小子丫头们相处得都不错我一直都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你若是真想热闹等孩子再大一些我把他们全都塞到宫里来读书这样你天天见面也就没那么寂寞了。说起来你的儿子如今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女可不也是你的?” “也就是六弟你明白我的心思。”李弘欣慰地拍了拍李贤的肩膀忽然现自己的弟弟又窜上了两寸如今比自己更高竟是想起了小时候他对李贤言听计从的情景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说起来自小开始似乎都只有你安慰我的份我这个哥哥还真是不称职!” 说起这个。李贤不禁满头大汗他怎么能说。因为我前前后后活地日子比你大一倍所以当然应该以大哥的身份劝劝你。当下他只能随便找了点话头岔开了去等到出徽猷殿地时候却又遇见了皇后杨纹因少不得笑嘻嘻上前叫了声嫂子。 “我才来六弟你就要走?我可是听说你在这里特意赶过来的!” 杨纹因拦住了李贤愣是把人重新赶回了徽猷殿紧跟着就开始吩咐宫人们把东西拿上来。其实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是各色绣品就是些已经做好的衣服之类。但在李弘好笑的目光中李贤只得任凭一群人围着自己折腾听着那些年轻美貌的宫人用某些很不着调的语气感慨什么玉树临风之类让他打寒颤的话。 “说起来六弟你这一次又娶了苏毓也不知道让多少人碎了芳心。”杨纹因站在李弘身边。看李贤一件件试穿自己做地衣裳不禁朝丈夫看了一眼“这都是我闲来无事做的除了给陛下留了几套剩下的便都在这儿如今六弟新婚我也不打算送什么金玉珠宝便拿这些充数。六弟可别笑我小气!” 李贤正愁家里那一堆礼物堆得占地方太多了用不完卖掉更是对不起人家的心意嫂子这么一说。他赶紧连连道谢这心里还是挺佩服的。堂堂一国皇后尚且还有如此针线功夫着实是了不起。话说回来他家几个丫头小子地衣裳几乎都是阿萝和许嫣包办。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倒有心帮忙。奈何她们俩拿起针线就和棒槌似的半点模样都没有。 一帮人正在欢声笑语的时候。恰逢阿斐也来了。想来是听说了李贤正好在她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而是五个针脚极好的荷包正好李贤家里头那几个孩子一人一个。见她这副模样李弘忍不住打趣这是贺人家的孩子还是贺李贤喜得佳人臊得生性腼腆的阿斐脸色通红。 看着人家三个彼此和和睦睦李贤心中也觉得欢喜。除了杨纹因这个皇后和阿斐这个昭仪之外李弘登基之后又封了几个低品嫔妃就连病故的明徽也在请示武后之后封了才人下葬。由于这后宫还是武后做主所以上上下下倒没有什么层出不穷地争宠手腕皇帝一家子的气氛和谐友好这也是很让人省心的一个方面。 在兄长嫂子的围攻下李贤好容易才脱身回到了自己家里结果因为那一件件精致地衣裳几个女人又忍不住啧啧称赞羡慕了一阵。阿萝和许嫣各自思索着最近是不是时间都花费在了孩子身上是不是也花点时间给李贤也做一身。就连贺兰烟也开始又思量着心事想着找个人好好练练女红。 最后还是屈突申若实在忍不住道了一声家里还有专门的绣娘这才成功拉回了众人的心思。至于李贤也遭了个大白眼摩挲着鼻子在那里纳闷不已。 他家里那些小姑奶奶们明明没几个学厨艺女红的料偏偏那么积极干什么? 苏定方去世后苏家也没什么出色的族人大多回到了老家冀州然而此番婚事不能没有一个女方人出面少不得又是临川大长公主帮忙出面张罗。按照她地话来说好人做到底她既然帮了屈突仲翔没来由撇下苏毓这么个无凭无靠地可怜丫头不管。 按照礼制储君纳良娣虽说也得下聘纳礼但不能大操大办但李贤偏会钻空子。这不能敲锣打鼓招摇过市在该有的礼节之后家里自己地亲朋好友小小庆祝一下子总不违反礼法吧?于是当该来的宾客都来了之后修文坊四边大门一关里头就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这事任谁都管不着。 今天来的都是李贤的兄弟屈突申若贺兰烟等人的姊妹所以都是夫妻老婆档这安排位子的时候原本还准备分男女最后还是干脆在诺大的厅堂中围了老大一圈。来者大多是同辈同龄男女唯有临川大长公主一个长辈自然被人众星拱月地围在当中几盅酒下肚顿时面色绯红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哪像是五十出头的人? “哎贺兰、申若、阿嫣……现在连小苏都嫁人了以后这放眼看去都是一群已婚妇人到时候都和我一个样想想还真是让人意兴阑珊!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事情就想着左一个右一个往家里娶留着我赏心悦目不好么?” 酒过三巡临川大长公主的头一句感慨就让一群男人集体陷入了呆滞状态。就连往日哄长辈最有一套的李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至于屈突申若这些往日豪放的女人们这时候也禁不住有些脸红周晓更是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他这老娘怎么说话从来不分场合?亏得那还是贤孝仁德的女中典范这称号究竟是怎么来的! 作为今天真正的主角苏毓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场面很快最初的那点羞涩和不自然就没了----这和平常的聚会根本没什么两样而且还多了一位最会活跃气氛的长辈临川大长公主。取笑她的人不是没有可更多的还是冲着李贤她足可应付得过来。 但渐渐的男女们就分开了界限。于霈文殷秀宁悄悄地对她传授驭夫心得李焱娘则是提点要注意关系至于已经注定将来要做姐妹的屈突申若贺兰烟许嫣阿萝少不得也要换一种态度来面对。而另一头的李贤被李敬业程伯虎几个灌了个半死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就是叫你小子享齐人之福! 因此当这一晚上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李贤自是酩酊大醉。然而他早预料到有这么一遭因此早早地命人备办好了醒酒汤。在房间门口一下子灌进去一大碗他原本迷迷糊糊的神志顿时清晰了下来----即使前头可以胡闹一通如今却是不能胡来的。 经过布置的新房显得格外喜气烛台上甚至燃烧着两支宫中送来的进贡大红蜜烛。红彤彤的火苗上下窜动着扑扑地跳出了一种格外灵动的气息映照着新人的脸如同红霞一般娇艳。这年头并不流行什么大红盖头因此李贤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张秀气的面庞。虽说曾经看过无数次可在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夜晚却让他的心中蹦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惊喜。 苏毓坐在榻边满脸不安地等待着久久不见人影便抬起了头看见李贤就站在珠帘边上面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红晕。李贤瞧着好笑便慢悠悠地上前去紧贴着她坐了下来。 “今天叫了这么多人就是想热热闹闹一下子多一点气氛看你的样子大概累坏了。晚上我看见你似乎没吃什么饿不饿我叫人再去做点夜宵?” 此时此刻苏毓满脑子都在紧张地回忆着卢三娘昨天传授的秘方可总觉得记不清楚压根没听见李贤在说什么直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握住她这才恍然惊醒过来讷讷不知道该说什么剩下的一只手更不知道放在哪里是好。 糟糕那些东西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谁来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她分外彷徨的时候唇上却忽然传来了一种温暖的触感她直觉地想要反抗却偏偏手臂被人箍得紧紧的。李贤身上的酒气和强烈阳刚气息扑面而来竟是让她的满身大力无处使甚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好不容易等到两唇分开的时候她手忙脚乱地擦着嘴想要躲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她躲没法躲藏没法藏。 “小苏今晚你真漂亮!” 第六百八十一章 把你徒弟拉出来当王 自从一道举猛士诏之后整个大唐的军事重心就轰隆隆转向了西北。然而这一次却不是往日倾举国之力东征高句丽那样的光景而是以战略防守为主另外则帮着吐谷浑继续重建工作。 然而让人为之头痛的是吐谷浑王诺曷钵如今是风烛残年基本上不管事两个儿子却内斗得厉害。不得已之下弘化大长公主只能来到凉州由王方翼派人护送她前往洛阳。 她是大唐第一个外嫁的宗室贵女和文成公主一样都是在出嫁的时候方才封的公主。由于吐谷浑距离大唐本土还算近因此她出嫁之后还回来过一次如今再次归来这心境却与当年有天壤之别。丈夫的窝囊儿子的不争气再加上迫在眉睫的吐蕃威胁让已经年过五旬的她心力交瘁在看到自己的皇帝侄儿时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李贤作为储君又是曾经在西北“援助”过吐谷浑的此次会见也自然在座。虽说是新婚但他竭力争取的婚假却没有获批所以没逮到偷懒的机会。此刻看见弘化大长公主已经是两鬓霜白较之当初在西北时老去了不止十岁心中不禁也有些恻然。 他看了李弘一眼见对方亦是面露不忍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见旁边一个内侍知机地向弘化大长公主递上了一块软巾这才开口问道:“这么说姑姑此次来是想确定吐谷浑王位?” “没错。”弘化大长公主抹了一把脸。尽管语气中仍有一份伤感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诺曷钵已经不中用了。当然他原本登上王位就是靠血统而不是靠本事那些贵族虽说当年被六郎给杀得怕了但这么些年过去难免又开始蠢蠢欲动。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偏偏就知道窝里斗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等吐蕃来攻吐谷浑也就四分五裂了。” 李弘点了点头。心中颇为认可弘化大长公主的提议。然而这弘化长公主地两个儿子斗得如此激烈而且又不是什么杰出人物这若是强自以力压服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扶起来照旧是隐忧重重。算起来大唐这两年竭力减少花销。常驻凉州会州等西北各州的兵力大约在六七万上下若是失去了吐谷浑上下的近二十万军民作为屏障西北的局势就堪忧了。 于是他便提出了最重要的问题:“那么。姑姑属意谁接任吐谷浑王?” 这个问题弘化大长公主并非如今第一次考虑而是反反复复斟酌了好几年。此时此刻见两个侄儿都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她却踌躇了起来。最后她终于把心一横站起身朝李弘拜了下去。 “陛下我那两个儿子虽然都娶了大唐县主但无论谁当了吐谷浑王。恐怕吐谷浑都得四分五裂。如今之计我倒是希望能让他们迁居长安或是洛阳安安分分当一个富家翁至于这吐谷浑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朝李贤看了一眼“不如让慕容复回去。” 此议一出李弘当即愣住了而李贤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天下当娘的无不胳膊肘往内拐想当初弘化大长公主将慕容复托付给他的时候。无非是不想让那小子被两个兄长给害了。但同时也是不想让王位继承生任何变数。现如今她忽然改变了主意这又代表什么? 看来。那两个饭桶是真的让她这个母亲伤透了心。 由于事出突然两兄弟一时半会谁都没办法做出最后的决定便先由宫人领弘化大长公主去见武后。等到人一走李弘便满脸古怪地对李贤问道:“我记得慕容复上回跟着你去了辽东就一直留在安东大都护府似乎干得很不错?把你徒弟拉出来当王还真是一个不错地提议。” 想到自己只是一年四季给慕容复这个徒弟写写信顺带让薛仁贵多多关照一些李贤这个便宜师傅不觉有些赧颜。吐谷浑原本就分化自慕容鲜卑慕容氏在辽东还有些影响慕容复年纪轻轻却颇有才能在安东都护府干得有声有色尤其在分化周边诸部上更是手段高明。 才十八岁的慕容复如今担任的恰恰是安东都护府司马官居正五品下他就算想要薛仁贵是否肯放还未必可知。 李贤简要介绍了一下情况结果李弘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虽说他当初看在李贤的面子上对慕容复多少有些照顾但那仅仅是照顾并不是因为他认为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异族人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斟酌了片刻他不得不认为弘化大长公主地提议确实令人心动。 “那就看看母后那边怎么说吧。” 两兄弟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话一出口两人便大笑了起来。这不是朝堂上的重要职位想必武后不会有多大兴趣。尤其是李贤对此大有体会随着年纪日益增大朝中也不见有多少反对的人他那位在历史上出了名铁血的老妈竟然在某些方面上有放权的意思这不得不让他深感造化弄人。 辛辛苦苦二十多年这不就是他盼望地日子么? 不出所料武后对弘化大长公主的接见规格很高毕竟前一次接见这位的还是昔日的王皇后如今换成了她她自然要表现一下恩威并济。听了弘化大长公主对于吐谷浑王位更迭的提议她并没有什么想法----难道她还能手那么长在那种事情上挥一下呼风唤雨的本领? “既然慕容复曾经叫过贤儿师傅这事情便由他去决定好了。他如今也当了好几年的储君又深悉西北局势必定能处理好。” 有了阿芊转达的老妈这么一句话李贤便再无犹豫火出八百里加急直往辽东调慕容复回来。当信使火烧火燎赶到安东都护府地时候恰逢慕容复前往会见三部领所以只见到了薛仁贵。而昔日白袍小将拜读了储君亲笔信之后脸色顿时僵住了。 当着信使的面他不好作等到人一走他找来自己的几个心腹下属顿时就拍桌子埋怨开了:“这安东都护府如今正缺人的时候忽然把慕容给调走这不是要人命吗难道以为我真地有三头六臂!这边又要管军又要管民还要管叛乱我哪里忙得过来!” “大将军能者多劳你就认命吧!”独孤卿云从西北调到辽东如今马上将军成了民政一把手实在是有些头痛此时看到薛仁贵火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若不是因为大将军安抚高句丽故土有功先前怎么会升了宿国公?” 想到自己官做得越来越大爵位越来越高薛仁贵的火气少许减了一点但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他最希望的就是在战场拼杀民政上虽说他也颇有些手段但毕竟不是本行。一想到西北那么大的局面自己却上不去他怎能不恼火? 他绝对不会想到李贤始终惦记着他在历史上那场大非川之败又想到历史上高句丽在他卸任安东大都护之后屡次复国不成最后反被新罗吞掉了大半地盘所以心里打算把他扔在辽东坐镇个十年八载地。 众人七嘴八舌笑语了一阵不多时就散了走在最后地独孤卿云猛然间想起了一件大事忽然关上门转过身来低声问道:“这次既然慕容要去洛阳那个孩子是不是让他一块带回去?” 这事情不说还好独孤卿云一说薛仁贵只感到说不出的头痛。这李贤别出心裁把逃妻立为高句丽女王这也就算了怎么还留下了一个儿子?要不是他上次眼尖又去软硬兼施地盘问了一通只怕谁也不会知道大唐皇太弟殿下居然这么糊涂。 只不过那孩子如今还不到三岁先不说高德笙是否肯放人这路上万水千山能折腾得起?可是朝廷先前已经有令传给他让他便宜行事此次正好有机会若是再拖拖拉拉延误了时间只怕不太好办。 “这样等慕容回来让他去高句丽王宫走一趟。他能够说服那些部族领想必高德笙也不在话下!就算说不通至少也有个说法。” 此时正在国内城地慕容复浑然不知道师傅和上司同时摆了他一道正坐在那里挥洒自如地和三位族长谈判。虽说三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年纪都至少大他一倍但他一对三却占据了完全的上风。这当然并不是完全由于他的手段而是因为大唐安东都护府的威慑力对于诸部实在太大。 如今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李贤当初那些话。虽说是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番邦小王怎么比得上大唐的高官?吐谷浑才多大而大唐又有多大?仅仅是这辽东一地就让他完全开阔了视野。而长安洛阳的繁华至今仍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榜样是契何力他的师傅是李贤!至于他的父亲那个懦弱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的诺曷钵除了赋予血脉之外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第六百八十二章 是不是猛虎,总得等到出柙之后才知道 又是夏季这个李贤最最讨厌的季节。当然由于如今有了一位厨艺精湛的娇妻家里又有数不尽的冰品和降温办法再加上还有一群已经会满地乱走叫爹娘的可爱孩子他的日子比前几年要好过了一些。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内政外交军事上头事情多多即使有精力充沛的武后打理政务他想要偷懒还是没门。 为此他还要感谢他的老爹总算这一年夏天李治没有提出什么去九成宫避暑的提议。想必他老爹也很明白要建明堂朝廷就得压缩开支皇帝一家子就得勒紧裤带过日子。 当然在这样一个烈日炎炎的季节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那就是一直以来求神拜佛想要一个孩子的贺兰烟终于怀孕了!当太医诊断出这么一个消息的时候和他青梅竹马让他体验到无限欢乐和欣喜的贺兰烟竟是差点欢呼雀跃地从床上蹦下来。 看着她抓住一个个姐妹的手欢欣地宣告着自己要当妈妈看着她在酷热的房间里满头大汗却坚持不肯用冰看着她皱眉头喝下一碗又一碗安胎的汤药看着她在自制的日历上勾掉一天又一天看着她因为妊娠斑而苦恼继而却又把这一切都搁在了一边……看着林林总总的一切李贤只感到心中荡漾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情。他又要多一个孩子了而不久的将来他的儿女将围着他团团转。他们会纷纷用柔软地口音叫他爹爹然后会一个个长大。这种美好的日子只需要稍微想一想就能让人充满无穷无尽的动力。 而在这样刺激李贤奋的动力中风尘仆仆的慕容复终于来到了洛阳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贤还在东宫办公但旋即就丢下了一大堆还没处理完的东西很不负责任地示意姚元之接手就冲了出去。对于这种局面姚元之深深叹了一口气抱起那堆卷宗就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当然也没忘了把另一堆撂给了自己的同僚。 倘若说年仅十七岁的宋在刚刚中进士地时候还憧憬着自己日后拜相的风光那么在跟着姚元之学了一年的政务差点年少白头之后他就货真价实地感受到了重任压肩的压力暗地里没少埋怨过自己那个懒散的直接上司。 而那些羡慕得他要死的同科进士。绝不会想到少年成名的他竟在盼望能够外放。 李贤兴冲冲地出了东宫重光门穿过了左藏库和弘文馆直接冲进了门下省。来来往往和正在办事地官员都见惯了横冲直撞的他几乎全都是各干各的事没有一个人理会。于是李贤轻而易举就分辨出了一个鹤立鸡群的人影和那些文官相比。那人身材颀长肩膀极其宽阔那袭蓝色大氅披在肩上遮去了整个人的身型。虽说看不见正面但他一眼就断定那是刚刚回来地慕容复却没有出声只是抱手在那边笑呵呵站着。 不多时慕容复就办好了一应回京手续。谢了那个官员就转过了身子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李贤。他先是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前冲了好几步方才记起这不是私底下而是门下省重地。慌忙拜倒在地。 “殿下……”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李贤就一把扯起了他在那肩膀上捏了一记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小子果然有出息。这几年不但长高了也壮实了!好了。办完了事就跟我走我有事情吩咐你!”言罢他不由分说拉起人就走。等到闻声而来的刘之赶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李贤的一个背影。 被火烧火燎地急令召回洛阳慕容复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他这些年在辽东深得薛仁贵器重一路升迁顺风顺水当然知道自己是有功无过。然而他毕竟是出自吐谷浑和那些土生土长的大唐人所以他地心里也有些忐忑。 “弘化大长公主正好在洛阳你回头去见见毕竟那也算是你母亲。”李贤打头先吩咐了这么一句瞧见慕容复一下子呆住了便无可奈何地揪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心中鬼使神差地生出了一个念头。什么时候他也变成胡子拉碴的大叔了? 慕容复此时本能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大事要生见李贤犯了踌躇这种预感顿时更强烈了。只不过李贤没开口说他也不太好问站在那里七上八下再没了在诸部酋长面前侃侃而谈的自信也没了镇压叛乱时杀伐决断地狠辣。 “这么说吧你的父亲诺曷钵已经没法掌控吐谷浑的局势了你那两个哥哥内斗得厉害让弘化大长公主既伤心又失望。她此来大唐就是代表诺曷钵来的。诺曷钵想要退位另外则是希望陛下下旨册封新任吐谷浑 见慕容复只是看看着他没有答话李贤便知道这个敏锐的小子多半是察觉到了什么便不再打马虎眼:“弘化大长公主地意思是她那两个儿子无论谁当了吐谷浑王只怕都会坏事所以提出将两人以册封地名义召来然后让他们留在长安或洛阳由你前去担任吐谷浑王。” 如果换成当年饱受两个兄长欺辱只能仰望那王位的慕容复此时此刻兴许一口答应了。然而如今慕容复已经在大唐呆了多年眼界再也不是当日那个强忍屈辱地少年对于那个残破的王座并没有多大渴望。几乎是毫不思索地他就摇了摇头。 “师傅母亲想得太容易了。大哥和二哥自小就作为王位的候选人早就纠集了一大批贵族作为后援倘若贸贸然把他们扣留在长安或是洛阳转眼间就有大批吐谷浑贵族投靠吐蕃。这种情形当年吐蕃大举北进的时候就有过一回还是因为师傅打了胜仗吐蕃才不得已把那些贵族交了出来。但这一次若是处理不好只怕吐谷浑才会真的四分五裂。” 见李贤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慕容复咬咬牙又加了一句:“不是我不稀罕那个王位实在是就算母亲连同父亲一起支持我我也没有多大成算。在草原上并非只有血统才能承袭王位只要是压服所有人的强者一样可以凭借武力为王我实在不想回去陷入内斗之中。” 李贤事先想到过慕容复可能不乐意因为他很清楚当初自己巧舌如簧蛊惑这小子的时候花费了太大的力气慕容复很可能对吐谷浑那个小小的王座没多大兴趣。然而听到这样深彻入骨的分析他还是打心眼里感到惊讶。 这个当初还像个孩子一样的小子真的长大了! 毫不犹豫地提出反对意见慕容复心中不是没有顾虑毕竟较之于当初李贤的身份又升了一筹。然而看到师傅脸上渐渐扩大的笑意他又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自己这么驳了已经差不多决定的事李贤还不生气? “好小子果然不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看来让你跟着薛大将军真是没错!” 李贤笑呵呵地拍了拍慕容复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主位坐了这才沉吟了起来。弘化大长公主的提议他之所以心动无非是因为吐谷浑虽说已经日落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二十万军民的力量不可小觑决不能让人败光了家底。 可是慕容复这一提醒他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人家那两个王子好歹也是二十多年经营了下来会甘心只到中原作富家翁? 虽说明白这个计划只能作废但既然慕容复能够有这样的见识他有心再听听自己这个便宜徒弟的意见。见这小子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他便沉声问道:“那照你看吐谷浑的事情该怎么解决?当初你大哥二哥的做派我见识过刚愎自用又自私狠毒绝对不是能当王的材料。” “师傅不管怎么说大哥二哥都是要争王位的。既然如此不如分别册封他们为王轮流执掌王廷大权这样至少可以拖延一阵子。就是将来像昔日突厥那样分成东西突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倒是觉得自从裴相公从西域回来安西都护府就镇不住周边部族了我想到那里历练历练。兴许大哥二哥看到我任了高官还会同仇敌忾不敢轻举妄动。” “才刚从安东都护府回来就想跑去西域你小子还真是活力充沛!” 李贤笑骂了一句心中却赞赏不已。与其以中央政权的力量强行册封一个吐谷浑王还不如顺其自然反正吐谷浑如今不靠着大唐日子决不好过。吐蕃能够提供的东西从数量和质量上来说绝对比不上大唐。当然让慕容复经过肃州沙州去西域说不定还能给那两兄弟一个变相的警告。 王方翼已经老了黑齿常之和程务挺虽说还正在壮年但捞够了功劳也不会一辈子在那边窝着是该锻炼年轻人的时候了!是不是猛虎总得等到出柙之后才知道。 第六百八十三章 错误的拉郎配 虽说是便宜徒弟但慕容复既然回来了李贤这个师傅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知道这小子在洛阳城并没有地方可以蹭饭吃这慕容复回到洛阳的第一天李贤便把人拎回了自己家拍着胸脯许诺要犒劳犒劳这位功臣。 慕容复虽说早就领教过李贤的做派这时候仍不免受宠若惊等到跟着李贤来到修文坊那座大宅第的时候看到“夹道欢迎”的一群师母们他更是吓了一跳。 甭说是徒弟就连作为师傅的李贤都觉得奇怪。见屈突申若等人都在笑眯眯地瞅着慕容复他不禁感到背上一阵恶寒。这阵仗越看越古怪怎么像丈母娘见上门女婿似的。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如今还小得很怎么也用不着如此吧? 屈突申若的目光在慕容复的脸上扫了两下紧跟着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自从上回小慕容跟着六郎去辽东这已经好多年不曾见了想不到如今竟长得这般高大。来来来快过来给我们看看!” 瞧见慕容复摆出一副上刑场般的表情上前瞧见自己的娇妻们个个摆出师母的款儿李贤只觉得头皮麻。这时他身边的霍怀恩便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殿下我特意派人回来报的信听说今儿个是苏良娣亲自下的厨房。” 原来是你这个多事的家伙!李贤恶狠狠地回头瞪了霍怀恩一眼。见慕容复在那里僵着脸不停地笑着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上前帮这小子解了围。许是一帮女人都看够了这才嘻嘻哈哈地各自散开了去。只这一遭师母看徒弟慕容复手上就多了一堆见面礼。 “师傅这……” 李贤瞅见那见面礼里头既有荷包之类地针线家伙也有些匕之类的锋锐玩意一时哑然失笑上前拍了拍慕容复地肩膀便笑道:“这都是你师母们的一番心意收下就好。我只有一条要嘱咐你在她们面前。你只需要记着一点那就是脸皮要厚!” 这是什么交待? 慕容复满面愕然等李贤从身边走过仍然站在那里摸不着头脑好半晌才回过神追了上去。谁料这大宅门中原本就是门多路多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穿过两个门便没了李贤的踪影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虽说他和李贤有师徒之谊但如今人家是储君这宅第岂能胡乱闯得? 不知道是由于他刚刚出神的时间太长还是因为李贤对他太亲近没让一个仆人跟着总而言之他看着这座院子中的三处大门愣是不知道该往哪扇门中走。正在他打算原路退回找个人问问的时候自己刚刚进来的那扇门便忽然传出了一阵喧闹的嬉笑声。 “听说今天有客人来呢!” “嘻嘻。除了那些一点都不好玩的老头还有李敬业他们几个六哥很少请人上门呢!” “据说是师傅地徒弟阿韦。那我和你岂不是要叫师兄?” 慕容复急忙转过身子此时三个少女便映入了眼帘。见三人都是男装打扮又结合刚刚听到的那只言片语他连忙弯腰行礼道:“拜见太平公主!” 李令月和上官婉儿阿韦今天出门和自己的一帮小姊妹们闹腾了一通。一回来听说有客更是兴致勃勃。这才兴冲冲走了一半的路。冷不丁窜出一个人弯腰拜见三人都吓了一跳。好在她们立刻明白这家伙多半就是下人们口中的客人。于是李令月立刻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就是慕容复?”年纪最小地小丫头背着双手围绕慕容复转了一圈忽然老气横秋地说“你师傅是我六哥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小师姨来听听?” 刚刚一个个师娘就认得慕容复口干舌燥此时再碰到如此一个小公主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屈突申若她们好歹还都比他年纪大腆着脸叫一声也就罢了可面前这个小丫头至少比他小七八岁!他又不是李贤那种善于言辞的不禁站在那里讷讷无语。 李令月的性子又岂是别人不理会就会消停的当下也不计较慕容复呆呆的样子竟是一口气盘问了一连串问题那连洙炮似的口气让慕容复根本招架不住看得旁边的上官婉儿和阿韦偷笑不止。趁着李令月兴致高两个小丫头便干脆悄悄地溜之大吉。 “婉儿你说师傅把这慕容复带到家里来是不是准备点鸳鸯谱?” “咦那倒是有可能!阿韦你如今可是已经及笄了大师娘小师娘她们没少为了你的事情操心指不定这次就把你嫁出去了!” “哼你还敢说我那么多公卿子弟你敢说就不是为了你才请来地?你可是宰相千金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上官婉儿和阿韦一路走一路互相调笑走到地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忙忙碌碌的人而李贤正在旁边和贺兰烟说笑。看着小师娘微微隆起地小腹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心中无不感到了欣喜。这么多年了贺兰烟总算怀上了孩子可不是一件最值得庆祝的事? 李贤一抬头看见上官婉儿和阿韦这才想起慕容复这小子忽然就不见了。联想到自己大得足以让人迷路的宅子他忍不住拍了拍额头上前抓着两个小丫头问道:“你们进来的时候可曾看到一个陌生的青年?” “师傅是说慕容师兄吧!”上官婉儿瞥了李贤一眼笑嘻嘻地说“公主正在逗慕容师兄玩呢我和阿韦看公主兴致高所以就先来了。再过个一时半会大约他们也就会来了。” 自己地便宜徒弟居然被自己地宝贝妹妹缠住了! 李贤一下子头痛了起来原本只道是请徒弟来家里吃顿家常便饭谁知道娇妻们当成了大事情就连最近一直野在外头的李令月也正好回来。看到同样满脸好奇地幼弟李旦他只得叹了一口气。徒弟你就自个自求多福吧! 丰盛的菜肴很快在厅堂中摆开了而客人却迟迟未至。虽说李贤如今又请了两个最好的厨子但只要是招待自己的朋友或是其他交情好的客人苏毓还是常常下厨。她不但不以为苦反而颇以为傲。自然这种时候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这两个只会添乱的家伙决不受欢迎打下手的不是阿萝便是许嫣。 今天正好又来到这里蹭饭吃的李焱娘在那边和屈突申若咬着耳朵笑言她们的如意算盘落空。对于这么一个事实大姊头也不得不承认看上官婉儿和阿韦围着贺兰烟打转的模样足可见她们对某位青年俊杰师兄没多大兴趣感兴趣的反而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再等了一会儿某位今天的宾客终于狼狈地姗姗来迟。只看慕容复的一脸苦色李贤就知道这小子被折腾得不轻连忙上前把人从李令月身边拉走拍了两下肩膀以示安慰。然而满脸笑容的李令月看到四周早就摆好的桌案饮食回过头来又嚷嚷了一句。 “啊呀六哥今天还真是大阵仗居然让小苏嫂子做了这么多菜!”她一面说一面拉住了刚刚从厨房出来换了衣服的苏毓指着那边的慕容复说“嫂子你当初在辽东的时候见过他他真的很厉害么?” 一句话问得苏毓苦笑不已。想当初李贤把慕容复带到辽东纯粹是去锻炼的当然不可能指望他有什么了不得的表现。她又不是关心政治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个昔日不起眼的少年如今有什么成绩?好在李焱娘知机地快一把将李令月拉了过去在她耳朵边上叨咕了起来这才成功止住了小姑奶奶这张不饶人的嘴。 这一顿饭李贤倒是吃得畅快无比而慕容复却是饱受煎熬因为今天只有他一个客人而且还是比较陌生的客人几乎所有话题都围着他打转几乎每时每刻他都要应付不同的眼神和笑脸那种痛苦简直不足为外人道。此时此刻他终于后悔起自己满口答应了李贤的提议。 要在这个家里再住十天?这不用十天只要一天他就快崩溃了!他头一次感到自己和李贤有多大的差距这么多厉害的女人师傅是怎么应付下来的? 刚刚在外头捉弄够了因此李令月在吃饭的时候倒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只是不时和旁边的八哥李旦交头接耳把刚刚从李焱娘那里听来的事迹讲给李旦听。什么孤身谈判什么铁腕杀人什么替民伸冤……诸如此类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讲得她满脸光。 李旦好歹如今也已经十四岁了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令月你不会是看上这个慕容复了吧!” “要死了你胡说什么!”李令月猛地大叫了一声见座上其他人都在看她连忙缩了缩脑袋继而在李旦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低声骂道“八哥你要是再胡说休想我带那些小说话本给你看!” “知道知道我怕了你还不成么?”李旦立刻偃旗息鼓心中却在想着如果妹妹真的看上了那个慕容复他该怎么想办法把她趁早嫁掉。有这样的一个妹妹他这个哥哥实在太凄惨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平生唯敬英雄 号称天朝大国的大唐这外国人在街头小巷也是游刃有余当大官的更不是没有。昔日来大唐的时候满身狼狈不堪的泉献诚现如今也是官运亨通。再加上他又年轻又确确实实有见识和本领深得武后喜爱。如今虽然尚未婚配但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悄悄嘀咕道是指不定将来这一位就成了天朝驸马。 因为泉献诚受召入宫的时候常常会在某些地方撞见太平公主李令月。那种巧合程度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纳闷。 说归说但泉献诚还不至于如此高看自己。大唐的通婚向来很自由公主嫁给番人番将更是常有的事太宗时期赫赫有名的三大番将几乎无一例外都娶了宗室贵女。但是真正金枝玉叶的公主其婚事却不会那么草率。 泉献诚的宅子在洛阳东南跨集贤尊贤两坊之地乃是当初李治亲自赐下的。这是只有当初契何力这样一批人才有的待遇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侧目。他老子泉男生来到洛阳虽然也是住在这里但由于先前在高句丽一事中受惊虽说当着高官却不怎么在外走动反而是他在外交游广阔再加上在钱财上又不吝惜因此绝对算得上消息灵通。 这一天他正好在南市永嘉楼和几位朋友一起喝酒原本是极其高兴的事结果其中一人四下里瞧了瞧忽然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 “泉大少可知道那位刚刚从辽东回来的吐谷浑王子如今正住在修文坊。听说皇太弟殿下和他有师徒之谊交情好得不得了。不但如此前几天我还看见太平公主拉着他出门那亲昵劲真是……啧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流言蜚语泉献诚虽然不是中原人但是却用最快的度消化了这个事实。此时此刻他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权当这是一件轶闻趣事让旁边想要看热闹的几个朋友很是失望。然而仿佛是应了某句话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只是一抬头就看见楼梯口上来了三个人影。 来人是两女一男李令月他当然认识而另一个中年妇人他却从未看见过而另一个青年则自然是慕容复。泉献诚当年在辽东的时候曾经见过慕容复几次料想时隔多年对方未必认得自己谁知道对方竟只瞥了他一眼便颔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打招呼。他连忙举杯示意看着那边三人在靠墙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未免也让泉献诚边上地几个人暂时陷入了失语状态。等看到那边三人坐下之后要了一壶酒便开始笑谈聊天他们禁不住就开始彼此使眼色打招呼。 虽说太平公主李令月如今才十一岁多但这位金枝玉叶从小在李贤身边长大。这一朝尚主将来借此飞黄腾达决不是空想只不过往日谁都没有靠近的机会所以人们才会认为三番五次巧遇李令月的泉献诚希望很大。 可泉献诚如今似乎并不在意地模样其他人顿时就活动了心思彼此打气想要上前搭讪搭讪。这些都是十七八岁的公卿公子既算不上纨绔也算不上什么才华俊杰。都只打算这靠家门余荫在及冠之年谋一官半职顺带再来一门好亲事就更美妙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永嘉楼对面的某处卖文房四宝的珍宝斋三楼正有人居高临下用望远镜监视这边的一举一动。看到有人离座而起来到李令月桌前献殷勤地说着什么。那人忍不住晒然一笑。 “我李六郎的妹妹敢情就这么容易亲近?” 想到这几天慕容复被小丫头追得无处容身的情形他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实在没有想到今天慕容复去探望嫡母弘化大长公主这李令月居然也会跟了去。看看眼下这局面。实在是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当然情窦未开的小丫头大概并不是真地看上了慕容复。只不过贪图新鲜论理他也不必如此紧张只不过既然是妹妹那么他就好好关照一下吧! “师傅你看完了没有给我瞧瞧!” 一旁的上官婉儿看到李贤傻笑不断这心里要多痒痒就有多痒痒恨不得立刻抢过那个奇形怪状的圆筒。这一句话说上去没有任何效用她忍不住拉了拉阿韦示意对方帮帮忙。谁知道李贤在看对面楼上的好戏阿韦却侧着脸饶有兴致地打量李贤压根没顾得上理她。 “该死的韦姐姐就知道师傅!” 上官婉儿没奈何只得翘极尽目力往那边看去。然而就算她眼睛再好也只不过能够隐隐约约瞧见几个影子和刚刚地融洽气氛不同那边好似已经有些闹了起来。真不知道那些人倘若知道除了一个太平公主旁边还有一个弘化大长公主会露出怎样惊讶的表情。 正如李贤和上官婉儿看到的一样那边确实爆出了不大不小的冲突。倒不是慕容复太冲动他在辽东那种地方混了三四年无论手段还是其他都相当圆滑绝对不会因为看不顺眼人而直接火。当然也不会是心中了然的弘化大长公主都活了这么久这些年轻人的企图若是还看不出来她也就枉为吐谷浑可贺敦了。 火的是太平公主李令月。她之前并没有见过弘化大长公主一来是因为对方本就是低调回洛阳并没有办什么宴会二来则是因为她年纪还小。今天好奇地跟着慕容复来见这位姑姑她还没来得及问几句西北景况就被闲杂人等给搅和了试问她怎能不生气? 小姑奶奶那一火端的是牙尖嘴利绝对不饶人这连讽刺带揶揄把那三个想上来攀交情地公子哥全都说得脸色通红。到最后其中某个不甘心地便冲慕容复起了火说是他一个番人受朝廷恩宠却不守礼数等等言语间竟是把弘化大长公主也给捎带了进去。 要是平常此人必定不会如此失态足可见李令月的冷言冷语让他有多么恼怒。这远处的泉献诚看到这幅光景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照他对太平公主的少许了解只怕小姑奶奶要飚了。 果然李令月顷刻之间勃然大怒。受李贤地无国界主义和唯才是举论影响她对于某些有真本事的人很是钦佩就比如她最初不过觉得慕容复新鲜而后通过自己的公主特权从各处打听到对方的种种事迹之后立刻就对人家刮目相看----当然她更崇拜的是她地六哥因为这位本事大大地吐谷浑王子可是她六哥的徒弟。 “好啊你们守礼数你们有本事!有本事学人家契老将军在外头打仗有本事学慕容也去辽东那个冰天雪地地地方呆上三五年!都只是靠家门余荫吃饭的家伙还有脸指桑骂槐!礼数周到能当饭吃会挑刺的能混一辈子?我平生唯敬英雄才不管什么出身来历!都给我滚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我非得请六哥来教训教训你们不可!” 三个公卿子弟也都是心高气傲的听了如此讽刺顿时都脸色青紫待要火却又不敢冒犯李令月只能用喷火的目光瞪着慕容复随即强忍怒火拂袖而去甚至连那边的泉献诚都没顾得上。大约是火气太大下楼的时候他们踩得楼板咚咚作响李令月免不了又了一通脾气。 “好了好了不过是几个不懂事的官家子弟令月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弘化大长公主哄了几句紧跟着便笑呵呵看着李令月缠着慕容复问个没完这心里便渐渐地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的两个亲生儿子都娶了大唐县主却只是和那些侍妾鬼混苦了她那两个金尊玉贵的媳妇。难道说这个并非亲生但从小被她带大的孩子竟会有配得上大唐公主的福分? 想到这里她还是摇了摇头。那是武后的独生女儿大唐如今最尊贵的公主决不是慕容复能够配得起的。既然如此她还是需得早点想想法子免得以后一切不可收拾。然而这一天的好戏注定还没有演完。好容易把苍蝇蚊子等有害生物赶走李令月还没好好说上几句话旁边就又窜出了身份不明人士。而这一次那四个彪形大汉将这一桌附近的进退出口全部拦死丝毫没有任何应有的恭敬。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处辽东那种复杂地方慕容复早就练就了一幅好眼力因此一见到有来路古怪的人出现他就立刻站起身把李令月往里头一推挡在他面前冷冷扫视着面前的大汉。而在对面的楼上手捧望远镜的李贤一看清楚那个为的人便脸色大变。 那个赫然是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惊蛰。虽说他上次没有理会但此人离开之后成功整合了西突厥残余部落虽说尚未成气候但数万的军民仍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毕竟对于那些马背上的民族来说就是十几岁的少年亦可以算是兵力。虽说比起吐蕃还不算什么但还是得重视一下。 “这家伙莫不是要对令月不利!” 他丢下望远镜给一旁的上官婉儿立刻匆匆冲了出去。虽说他身边没多少人但下头那几个全都是高手。只不过若对方真的包藏祸心事情还真的难办得很! 第六百八十五章 恰原来是谈条件 虽说风风火火冲了出去又带上了自己此来的几个高手护卫然而李贤却没有冒冒失失直接冲进去而是绕了一个***从永嘉楼后门悄悄掩了进去。对于他为什么能从只有专用人员进出通道溜进去原因当然只有唯一的一个。 很不好意思这酒楼和对面的珍宝斋全都是他李贤的老字号了。当然这年头经商不是件光荣事为了避免有人里唆这两处店铺如今都挂在霍怀恩名下。从这一点来说昔日名满河西的马贼现在何止腰缠万贯? “殿下这要不我换一身伙计的衣服上去瞧瞧状况?” 对于霍怀恩的自告奋勇李贤沉思片刻便否决了。虽说事先没得到李惊蛰来到洛阳城的消息可如今细细一想对方一个领特地跑来干什么刺杀破坏活动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毕竟如果说大唐是业已成年的猛虎吐蕃是已经展露出獠牙的恶狼那么好容易整合起来的西突厥余部就只不过是一头拥有犄角的山羊。 当初他可以完全不理会这个家伙如今倒是可以见上一见。 吩咐其他人在楼下待命他带着霍怀恩便施施然上了楼。脚下一级级地踩着楼梯他这耳朵却高高竖起倾听着里头的动静。那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慕容复那小子确实有男儿担当地把人护在了后头可他没听说自己的便宜徒弟是高手万一出乎他意料出什么事情就坏事了。 由于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因此出现在二楼的时候并没有引起那拨人的注意。四下里瞧了一眼现由于李令月先前的喝骂以及李惊蛰一批人的出现。二楼地酒客已经少了一半他便露出了笑容旋即便在泉献诚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坐在了人家的对面。 “殿……六公子。” 泉献诚好容易挤出来几个字。心中地惊骇劲比刚刚看到有人围上了太平公主那一桌更加厉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贤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这绝对不可能是凑巧只能说李贤很可能是跟踪那位小公主一起来地难道说这位储君真的有撮合那一对的意思? 这大唐既然尚武街头巷尾的百姓打架多公卿子弟闲来无聊对打一番的则更多。所以看到那边一桌接二连三起冲突。酒客们的目光早就被吸引了过去根本没注意到新来的李贤。甚至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测那个看上去雄武有力的青年和那五个彪形大汉打起来究竟是谁输谁赢。 “苏卢末王子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如今竟已经是声名远扬。你在辽东地事迹我都听说了真可谓是智勇无双。今天能在这里见面实在是荣幸之至。” 出乎相关人士的意料李惊蛰看都不看李令月一眼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慕容复:“只不过按照中原的说法。叫做月是故乡明苏卢末王子在外那么多年就不打算回吐谷浑么?你可知道你那两个兄长已经把吐谷浑那块地方糟蹋得乌烟瘴气。倘若你不回去只怕三年五载之后。也就没有吐谷浑了。” 对于这样的说法。李令月年少不懂一旁的弘化大长公主却是面色剧变。所幸有慕容复挡在她的前面。倒是没有其他人看见她的面色变化。 “我虽是吐谷浑的王子但我更是陛下地臣子我要到哪里去不劳你过问。”慕容复一想到上回在宫中饮宴时撞见此人和人密谈便微微皱了皱眉冷冷丢出了一句话又扫了那四个彪形大汉一眼“尊驾如今虽没有可汗之名却有可汗之实贸贸然出现在此地只怕更不妥吧?” “没有可汗之名却有可汗之实苏卢末王子这话说得真不错!”李惊蛰抚掌大笑这才将目光转向了满面好奇的李令月晒然笑道“倘若我有大唐公主相伴在侧也确实不稀罕什么可汗!怪不得王子对于吐谷浑王位弃之如敝屣这大唐的驸马都尉可确实比那个夹在中间的吐谷浑可汗强多了!” 大唐公主四个字一出二楼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紧跟着就有不少人慌慌张张站了起来连奔带跑地冲下了楼。刚刚人家说什么吐谷浑西突厥之类地话他们还不在意这毕竟是大唐在外头再牛气冲天在洛阳城也得老老实实。可现在居然牵涉到什么大唐公主那就不是他们能看热闹的了。赶在差役和金吾卫赶到之前还是赶紧溜为上。 “喂你说什么驸马都尉!” 李令月起初只觉得两边一来一往唇枪舌剑很有趣及至话头扯到自己的身上她就大大不乐意了。不过是一个还看得顺眼的小子再加上又是六哥的徒弟她有些兴趣罢了谁说她就要嫁给这小子地? 李惊蛰微微一笑退后一步单手抚胸行了一礼:“尊贵地太平公主我听说整个长安城的贵族子弟都不入您地法眼同时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得到和您同行的荣幸能够一连几天和您同行的苏卢末王子难道不是您驸马都尉的人选之一?” “你怎么知道我这一连几天都和他在一起?” “这在长安城已经不是秘密难道公主还不知道?” 李令月我行我素惯了从来没考虑过什么人言可畏这一点和李贤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此时听了也没露出多少吃惊的表情只是冷哼了一声:“我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别人管不着!再说我今天是和这小子带姑姑出来逛一逛关你屁事?” 这最后四个字脱口而出不但慕容复吓了一跳弘化大长公主哭笑不得就连李贤也差点没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这要是让他的老爹老妈听到他非得被扒下一层皮不可!他身上那么多优点这小丫头不知道好好学怎么偏学了这些不着调的? 果然李惊蛰也被这关你屁事四个字给惊到了隔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被慕容复和李令月挡在后头的中年妇人。他刚刚还没猜到对方的身份但李令月一声姑姑再加上慕容复的反应那么此人究竟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想不到竟然是吐谷浑可贺敦弘化大长公主实在是失礼了!” 他重新施了一礼旋即便笑道:“能够在这里见到可贺敦是我最大的荣幸。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和可贺敦便会有更多的见面机会了。” 对于这样的问候不但弘化大长公主皱起了眉头就连慕容复也听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自信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有李令月是真真切切地不喜欢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可疑男人那种讨厌的神情溢于言表。 就在这时候一个异常突兀的声音忽然在李惊蛰的背后响起:“你的口气很不小啊!” 那四个壮实护卫这才醒悟到有人靠近转身便想出击谁知他们转身的动作还没做完便忽然有人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就在刚刚两边斗嘴正起劲有人下楼的当口李贤出信号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典卫以有心算无心这一招可谓是刚刚好。 “六哥!” 看到李贤的到来最高兴的人无疑是李令月蹭地一下跳起来就奔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李贤的手。仿佛是有了依靠她转过身子满脸的神气活现:“六哥这家伙居然敢取笑我把他抓了来砍头!” 面对宝贝妹妹的口无遮拦李贤没好气地在她的小脑袋上敲了两记旋即“语重心长”地教训道:“别没事把砍头这种话挂在嘴边当口头禅!人家是嘲笑了你不假可那也是你自己胡闹和慕容出来就不知道带上几个人你也太胡闹了!回去之后关你禁闭三天!” “啊!” 李贤随手把哭丧着脸的李令月丢给了后头的霍怀恩这才端详着面前的李惊蛰。见此人在最初的惊讶后又重新整理出了泰然处之的表情便笑了一声:“上次我没有见你也没有答应你的要求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有资格。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拿什么打动我抑或是说打动大唐朝廷?” 此时永嘉楼二楼的闲杂人等都已经被赶了下去不虞有其他不相干的人听到这咄咄逼人的问话。虽说没料到李贤会这么直接但遇到了这样难得的机会李惊蛰顿觉心神振奋。自己不惜被人截杀的危险潜入洛阳不就是为了能够有这样的谈话机会么? “当年我西突厥两厢可汗彼此有仇隙方才为人所趁以至于两败俱伤最后更是双双除国想必并非大唐乐见其成的事。现如今两厢军民小半流入吐蕃大半已经重新被我归拢到了一起。倘若殿下能够答应仿当初旧例册封我愿以归吐蕃之西突厥人为内应策动吐蕃内乱使论钦陵有生之年无暇他顾!” 如果这李惊蛰说什么亲率大军为大唐先锋之类的话李贤兴许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但听到这么一个做法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比上回聪明了一点。虽说他老爹李治彻底不管事之后朝中曾经有一度出现叫嚣要东扩西张的声音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征服对如今的大唐来说还算是容易但征服之后的统治却是大问题就比如大唐打吐蕃基本上没有好处这个道理一样。仅仅是高原反应就足以断送所有打仗和统治的基础。 第六百八十六章 武后的脾气,意料之外的喜讯 武后最近脾气有些大。 无论是处理国事还是对待宫人内侍抑或是面对丈夫和儿女她很容易不耐烦很容易火这种罕有的迹象让无数人都小心翼翼的。当然李治是受影响最少的一个看惯了妻子温柔妩媚嗔怒调笑偶尔看看她和寻常妇人一样无事生非地脾气也是一件愉快的乐事。而他当然不知道武后在他面前是经过很大一番克制的。 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皇帝李弘因为在某奏折上做出了不合适的批示被武后召去狠狠训斥了一通;皇后杨纹因由于擢升了一个无功又无子的采女被罚抄了一遍女训;李显因为当着羽林大将军却只知道偷懒被骂得狗血淋头……就连李贤这些天也格外小心唯恐被明显正处于更年期的老妈迁怒。 然而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这一天他带着李令月来到大仪殿想要汇报一下今天的有关情况结果一见面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不但是他一向极受宠爱的李令月夜被捎带上了----原因很简单小丫头不管不顾地和慕容复四处乱逛这事情已经传到尊贵无比的太上皇后耳中了。 由于长女安定公主的死武后对于李令月这唯一一个女儿自然是宠爱有加在夫婿的问题上更是早就开始留意甚至还让李贤一起参详过。她的眼光就已经够挑剔了然而李贤却更甚哪怕是武后还算看好的人物他都能挑出无数缺点。而母子俩私底下试探李令月的时候更是被她如同珠穆朗玛峰那样的高标准给吓倒了。 先人要长得俊朗此俊朗绝非油头粉面的浊世佳公子。而是男子汉气概地那种俊朗胡子拉碴的大叔不在此列;第二人要有志气有抱负。但绝非是一天到晚只知道升官财。或是打仗杀敌要有人生追求却又得爱护妻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倾其所有地爱她这辈子绝不允许有第二个女人。 这奇怪而苛刻地要求当时让武后和李贤这对母子全都傻了眼。第一第二还好办第三却是内心深处地事谁能担保这年头男人不是说一套做一套?而等李贤私底下问了自己的娇妻之后却得到了一个令他绝倒的回答。 原来这三条要求竟是他那些千娇百媚的妻子们为李令月设计好的!所谓的不允许有第二个女人。自然是她们对他的怨念所致。 所以武后对于女儿居然会看上慕容复这么一个外族人可谓是要多费解有多费解要多火大有多火大。可一通脾气完看见儿子笑得苦涩女儿咬着嘴唇不作声她又有些心软了少不得把李令月拉过来。放软了声音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然而出乎武后地意料小丫头愣是死撑着就是不说话直到被逼问得急了她这才怒气冲冲地一跺脚嚷嚷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如果不是他将来我谁都不嫁!” 这话才说完李令月竟是一把挣脱了武后的手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门口两个宫人想要出手拦阻。却是根本没拦住。 这下子。武后的满腔怒火少不得都撒在了李贤头上。而这一次李贤没有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当替罪羊。小丫头这一招在这年头还少见得紧。但对于某些肥皂剧看多了的他来说那绝对不是什么新鲜的说辞。 “母后令月不过是随口说说她这年纪哪里会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其实不过是图一个新鲜你要是越压她就越起劲到最后指不定就成真了。她还小这以后接触的人会越来越多别看她嘴上说得凶其实不过是不满母后听风就是雨罢了。” 虽说李贤挺喜欢自己的便宜徒弟但要把徒弟变成妹夫他还是有些心理疙瘩。不是有一句话叫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一句听风就是雨说得武后脸都黑了这要是面前地不是李贤而是其他人她指不定火大起来就一脚踹过去了。黑脸归黑脸仔细考虑了一阵子她也就醒悟到自己确实是操之过急。女儿才刚过十一岁这离着及笄还有些年头何必那么在意? 领悟到了这一点她便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看到李贤在那里站得规规矩矩的就顺口问道:“贤儿你说我最近是不是脾气大了些?” 您老人家何止脾气大火的时候简直要掀屋顶!虽然心里很想这么说面上很想点头但李贤还不打算鸡蛋碰石头这时候要是说真话下一刻被踢出去的指不定就是他。只不过老妈要是继续这么更年期他也有些吃不消少不得费心思提醒一下。 “母后大约最近焦躁了些气性是有些不好所以我们看到都有些怕。母后您要是多笑笑这还会显得更年轻不是?” 果然这句掂量再掂量的话说出来他就遭到了一个白眼。这点子刺激他还受得起接下来免不了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头。老上官地辞职报告他已经扣押在手上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郝处俊那老头居然也多事到给他依样画葫芦塞上了一份。 这两个人居然会想到撂挑子而且还是两个曾经对他老妈很有看法的中坚分子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难不成他们如今再没有恶狠狠地在心里骂牝鸡司晨了? 老上官也就罢了自从那一年的事情后就老实了再加上上官婉儿又是李令月的伴读武后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度”地不再计较上官仪当年地小心眼。至于死硬派郝处俊她虽然看不惯但人家如今都提出了要退休也不再天天和她作对她更犯不着没事情给自己找气受。 “既然这两位都已经年过七旬那就准了吧。” 不再计较当年旧事并不代表武后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反正李贤也已经挽留过了她就不必再来这么一套了。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想到昔日许敬宗七十五六岁地时候还被她强留在中枢之中担任宰相上官仪郝处俊也说不上有多老。 然而对于李贤提出的席宰相人选武后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若有所思地在儿子脸上反反复复打量了一阵继而方才笑了起来。 “老上官那点小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笑话裴炎这擢升地度已经有不少人说闲话了这要是如今就顶上他老上官的位子只怕是唾沫就要把他给淹死!这席宰相又不是官制上规定必须有的如今既然有你这么个储君坐镇东宫还需要什么席宰相?当初太宗皇帝还需要兼一个尚书令虚名你连这个都不需要想干什么放手去干自有我和你五哥给你撑腰!” 要是别人听到这么一句话必定会为得到全盘信任而欣喜若狂但李贤却瞠目结舌。上官仪当初对他力挺裴炎的建议表示支持他还只以为老狐狸是为了平衡考虑没想到压根就是准备给他继续压担子。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神仙太平年代的宰相是要琐碎死人的! “母后您看儿臣还年轻这么大的局面应付不来……” 李贤眼珠子一转便改换了自称试图用最可怜巴巴的方式打动自己权力欲浓厚的老妈为自己分担那么一点。然而仿佛是他一直以来的不良记录实在太多仿佛是因为武后对他实在是过于放心了总而言之武后根本没理会他的“诚挚”而是像驱赶蚊子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你办事我放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李贤就被赶出了大仪殿。他出来的时候郁闷到死看谁谁不顺眼干脆气呼呼地前往陶光园散心。然而就在他路过徽猷殿的时候被某个眼尖的小内侍一下子截住。还不等他问那眉开眼笑的小内侍便嚷嚷开了。 “皇太弟殿下小人正好要去东宫找您呢!陛下……不是是刚刚太医署派人给皇后娘娘诊脉的时候觉娘娘有孕了!陛下高兴得什么似的所以才……这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李贤怪叫一声抛下自己一阵风似得直冲徽猷殿顿时吓了一大跳。他先是心想莫非是这储君听说皇帝即将有嫡子所以气愤得狠了?可再寻思李贤素日秉性又觉得不太像到最后只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看那架势应该是欢喜得糊涂了。 李弘虽说比李贤年长一岁但比起后者的儿女数量来说他可以说是子嗣艰难。除了阿斐早年生下的一个女儿和养在李贤那里的儿子所有妃嫔再无所出。再加上太医判断他很难再让女人受孕所以宫中几乎没有什么争宠害人之类的破事。 于是李贤匆匆冲进徽猷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兄嫂满面欢喜的表情。而他的到来李弘几乎完全失态地冲上来就抱紧了他那种喜极而泣的欢喜让人看着就觉得鼻子里酸。 谁不希望儿女成群绕膝谁不希望老来有所依?这就是皇帝要真的孤家寡人那还真是可怜得紧。 第六百八十七章 退休了也可以返聘 甭管是哪朝哪代只要是太平盛世皇后怀孕这档子事都非同小可。天子可以妃嫔无数但皇后只能有一个而这一位所生的子嗣那就是嫡子。武后当初能在皇后宝座上坐得那么稳当其一当然是李治毫无保留的宠爱和信任其二就是她66续续生下了四个儿子的缘故。而在李贤所知的某段历史中武后也确确实实把四个儿子的剩余价值压榨得一干二净。 李弘登基这几年来后宫愣是没有任何动静要不是当初李大帝退位之前已经同时册封了储君这朝野的议论声足以让皇帝头昏脑涨尤其是太医署上下差点没被唾沫星子淹死。曾经的功臣如今差不多成了饭桶的代名词。 可太医署的一帮人实在委屈得很这分明是皇帝的身体问题他们有什么办法? 因此当今皇后有孕这个消息如同久旱甘霖让太医署上下庆幸不已连带不少朝臣都感到了高兴。然而这其中也有忧心忡忡的。这储君已立倘若皇后再生下嫡子这事情该如何是好?还不等他们想出个之所以然来李贤在某次笑谈的时候就把消息放出去了。 如果皇后生了个嫡子这便是下一任储君这种事情还需要思考么? 在这样一个声音下头其他的忧虑便暂时退散官员们的注意力便转到了另外一个和自己密切相关的问题上头----没错就是上官仪和郝处俊的退休事件。 春去秋来转眼间上官仪宰相已经当了十几年。当初这一位以出了名的词藻华丽闻名于文坛再加上人到中年风度翩翩最是时人称赞的对象甚至被誉为谪仙。可再好的风仪也禁不住岁月的流逝老上官如今虽还不至于佝偻缩水但风霜之色却是惜福养身也藏不住的。劳心劳力方为宰相此事可说是一点都不假。可以说谪仙已经变成了凡人。 上官仪和郝处俊的致仕报告确认的时候。长安留守刘仁轨地致仕报告也到了洛阳。然而这一次李贤毫不犹豫地驳了。这现如今人手紧缺的时候刘老头你凑什么热闹?这皇帝一家子和主要的文武大臣都在洛阳你在长安半个掣肘都没有任凭折腾。搞什么退休! 驳了后者的报告。瞅了个秋高气爽地空闲下午李贤便在家里整治了一桌家宴专门宴请上官仪和郝处俊道是为了多年地交情要为两个人好好饯别饯别。得到这么一张请柬上官仪在家里免不了吹胡子瞪眼----他虽然致休了也还打算在洛阳定居饯什么别! 他就算退休了大朝会还是要参加的。这叫做退休不忘国事!话虽如此上官仪还是拿着请柬登门拜访无巧不成书的是他刚刚跨进门就听见车轱辘声回头一看竟然郝处俊也到了。两个立场相似私交不错的老头你眼望我眼了一阵同时嘿嘿笑了起来。 有道是李贤常常挂在嘴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俩这巴巴地跑到此地来。哪里是仅仅为了喝酒?这今天不把那一位的心底话给榨出来绝对是誓不罢休! 于是乎门口的两个门子就看到两位退休宰相见面笑过之后便站在那里叽里咕噜了一阵旋即竟是互相击了一下巴掌。瞧见这光景。谁还不知道这两人有了默契?当下便有晓事的悄悄溜进去报告李贤。 “宴无好宴嘛我这设宴地在算计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何尝就没点想法?”李贤对旁边陪席的李敬业挤了挤眼睛面上笑呵呵的“这要不是不打这两个老头的主意。我和敬业你不得累趴下了?他们人虽老了。这心可未必老正好能派上用场!” 对于李贤的这种论调。李敬业很是赞同。东宫詹事原本是一位六旬老臣前些时候却因为一场大病而去职如今他这个少詹事升格成了詹事愈忙得脚不沾地。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出将入相盖过祖父如今却觉着还是祖父当年的日子最最逍遥。顶着个大唐第一臣的名义享尽尊荣在家里悠闲无事这不是很舒坦地日子么? 所以对于李贤提出的让他在政事堂学习学习的主意他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开玩笑他可不愿意出去当靶子没看他年少高官已经让不少人嘀咕了么? 客人很快就到了宾主双方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所以彼此见面也就少了客套。上官仪郝处俊也不再一口一个殿下叫的生疏而是亲热地改称六郎至于李贤本人也是同样老上官郝老头乱叫李敬业则干脆在一旁装起了哑巴。 看你们三个能折腾出什么状况! 彼此交杯换盏觥筹交错一瓮酒见底之后众人自然是酒酣耳热说话更少了几分顾忌。上官仪趁机拉着李贤地袖子恶狠狠地道:“六郎你什么时候把我孙女还我?我上官仪有三个孙子可就这么一个孙女!她年纪轻轻就能出口成章为什么偏偏就不是我教的!” 想到这一点当年享誉文坛的上官仪忍不住就是捶胸顿足。他苦苦调教的三个孙子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材料偏偏这不在身边地孙女成才这实在是太讽刺了!而对于某些隐隐约约跑到他耳中地风声他则更是觉得提心吊胆。 他可不是许敬宗那个只知道那儿女当筹码的吝啬鬼他可没打算把唯一地孙女塞进李贤的后院! “要是你敢打我家小婉儿的主意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统统作废我就算死了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对于老上官陡然之间露出的凶神恶煞一面李贤一下子吓了一大跳见旁边的郝处俊借着弯腰拾箸的由头钻在桌案底下好一阵子不见出来肩膀却在那里不停地抖动他怎会不知道这老头在偷笑?当下他使劲白了上官仪一眼气咻咻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婉儿是我徒弟我就算再混帐也不会干什么老牛吃嫩草的勾当!” “这可是你说的!” 得到了这么一个承诺上官仪心情大定接下来方才恢复了一个宰相应有的从容不迫也少不得借故揶揄了刚刚看笑话的郝处俊一通----一对孙子孙女都是活宝比他上官仪强到哪里去了? 好容易等两边斗嘴告一段落李贤方才谨慎地告知这两位退休老宰相说是中书令由裴炎接任侍中由李敬玄接任至于这政事堂所在的位置则将暂时搬出门下省放在尚书省。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提议让上官仪和郝处俊全都呆住了。 这是干什么大改革么? 郝处俊强自按捺心头的恼火揪着胡子问道:“政事堂放在门下省乃是老规矩好好地迁移做什么?而且还不是迁移到中书省而是放在尚书省!还有老上官一去政事堂究竟以谁为主?” 这也是上官仪想问的问题。见李贤面露苦笑他立刻洞察到这是武后的主意心中自有些不以为然----这李治和武后夫妇就是麻烦多自开国以来沿用的官名两夫妻改了又改如今好不容易又改了回来。如今倒好不折腾官名改折腾政事堂了。 “母后的意思是既然如今我这个储君坐镇理事那么这席宰相原本就是朝中默认如今不设人也没什么打紧的。” 一听这话上官仪原本的紧张之色无影无踪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郝处俊也是高兴地连连点头。这下好这下好政事堂天天都有办不完的事看李贤还能像以前那样逍遥悠闲看他还能当撒手掌柜! 李贤怎么不知道这两人心中转着什么念头赶紧拍着胸脯打了保票然后就以自己如今人手紧缺为名让两人推荐几个可靠的贤才。由于心情大好上官仪和郝处俊自然不会拒绝少不得把自己看中的人选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旁边的李敬业不免记得手忙脚乱。 这只不过是李贤今日设宴的目的之一接下来他免不了笑嘻嘻地提出两位宰相退休了既然也可以上朝那么不如挥一下余热身上的东宫官就不要解除了没事情也可以多来坐坐指导一下大家的工作。 他这种主动要求监督的良好姿态让上官仪和郝处俊异常满意两人都不是那种闲得住的人当下就慷慨激昂地答应了谁让他们一个是太弟太师一个是太弟宾客?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下午等到亲自把两人送走李贤转过身来便朝李敬业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太师?宾客?这东宫正愁没有干大事的人老上官和郝老头既然答应了他这退休后的返聘就好好给他挥余热吧! “敬业赶明儿和小姚说一声那个魏元忠不是在中书门下两省学习政务么让他带着宋一块去将来往外当一任刺史回来之后就可以升官了!” 对于李贤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李敬业是领教多了当下只得答应了一声。横竖倒霉的人不是他姚元之宋你们两个就认命吧! 第六百八十八章 男人的骄傲 那天在永嘉楼遇到了李惊蛰之后李贤接下来又在东宫正式接见了这家伙一次。当然此人也极其聪明他早就预备好的一支使团以最快的度从玉门关进入了大唐境内趁着这几天的工夫办好了一应手续。如此他李惊蛰也就不算私自潜入洛阳而算是正式来的。 李贤接见之后便是李弘虽然不曾签订什么友好协定之类的东西但大唐给了李惊蛰一个可汗的册封顺带在西域划定了一块地盘----其实那根本就不是大唐的地盘而是昔日吐蕃所占的吐谷浑旧地所以算是慷他人之慨在官方认可了他们的存在。而在事实上这十几万军民早就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在另一方面慕容复和弘化大长公主也正在预备起程事宜。虽说前者没有任何回去接任王位的意思但离家多年少说也应该回去看看即便他和父亲根本没有多大感情。而为了让衣锦还乡四个字能够落到实处李贤很是大方地给了他一个左武卫将军的头衔顺便给尚在安西都护府任职的黑齿常之以及王方翼程务挺一人写了一封信。 大意很简单这是我徒弟你们帮忙调教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总而言之三五年之内我要看到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自从那天在武后面前使了小性子之后李令月很是痴缠了慕容复一阵但觉没人来管她之后她不免有些赌气了。最后干脆找来阿韦和上官婉儿准备问个究竟。结果三个小丫头商量来商量去却是什么答案都没有。 最后还是阿韦想到了一点关键:“那公主你是真喜欢慕容师兄么?” “我若是知道还会问你们两个么!” 面对这样一个回答就算阿韦再早熟再机敏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和上官婉儿虽说还不知道是否错寄了一颗芳心可好歹那还是寄了。这李令月倒好。敢情什么都不知道就先把风声放出去了!不过谁叫人家是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上官婉儿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慕容师兄就要走了公主可觉得有些不高 “有啊!”李令月脱口而出没好气地说“才住那么几天就要走了我还有好多事情不曾问他!还有。那个笨蛋看到我总是脸色大变难道我是妖怪就那么吓人?六哥也是的成天就知道在后头看热闹也不知道教训教训这小子!” 倘若说先前地回答还只是让阿韦和上官婉儿感到无力那么听到这么一番话她们就彻彻底底明白了。这小公主哪里是喜欢了什么人。分明就是一时兴起拿人家当玩伴。得等到慕容复一走李令月找到新鲜的人这股劲头也就过去了。 当下两人都懒得再费口舌随便支吾了几句便溜之大吉留下李令月一个人在那里烦恼。事实上。这当事人本人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恼什么。 虽说知道妹妹这几天郁郁寡欢多半正在烦恼但李贤实在不打算再往她的小脑袋瓜里头再灌输什么奇奇怪怪的理论因此便嘱咐屈突申若多多注意一些自己则专心为弘化大长公主打点行装顺便操心屈突仲翔的婚事。 前一件事情并不大。只是琐碎。毕竟弘化大长公主为了大唐的利益而远嫁。也算是劳苦功高此来洛阳虽并不招摇但一应的馈赠总还是必要地这里头该送什么就得好好考虑周详。至于屈突仲翔地婚事因为有临川大长公主的出面屈突寿想着添了一个侄孙也就顺势松了口但还是狠狠数落了屈突仲翔一通。 再加上李贤家里还有个大肚婆而且是青梅竹马的大肚婆虽然照顾孕妇自然有专人但他总不能冷落了妻子。这来来回回折腾了一通虽然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他还是瘦下去一大圈最后还是武后心疼他但心疼的法子是送来了一大堆补药和上好食才却没有为他减少半点负担。终于到了送走弘化大长公主和慕容复的这一天出了定鼎门看到眼前一片开阔的原野和黄土大道看到一碧如洗的长空和高悬地日头李贤免不了感慨了一句。 “想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天天看到原野葱葱长空万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到那里去跑跑马!天天闷在这座洛阳城里我都快憋死了!” “六郎你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个位子若是不想坐天底下可有无数人朝思暮想却都不敢说出来呢!”由于当年同仇敌该抗击吐蕃的情分弘化大长公主一直很喜欢李贤这个侄儿此时免不了又打趣道“等到六郎你栽培出了一个能扛大梁的儿子到时候再想着悠闲度日游览天下也不迟!” 要真是那样他得等多少年?指望这个还不如指望他的皇帝兄长赶紧康复来得实际! 慕容复看到李贤愁眉苦脸忍不住也有一种笑的冲动。他比李贤只小四岁多但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他总感觉李贤时而老成到好像已经七老八十时而没个正经的时候又好似和自己一般大小。虽说有个师徒名分在但其实他从来没得到过兄长的关爱心底里确确实实是把人当成兄长敬地。 “师傅这如今天气就要转凉了你可得多加两件衣服晚上别太晚睡。几位师娘那边麻烦你转告说到时候我会捎几匹好马回来。相王殿下喜欢书画我会让人画一幅天山的风景送给他。还有太平公主……” “你要送我什么?” 听到这突兀钻出来的一个声音李贤等人无不吃了一惊。李贤转头一看只见自己地宝贝妹妹笑嘻嘻地从随员中探出了脑袋。还故意朝自己做了个鬼脸。见霍怀恩在一边笑得贼兮兮的他顿时醒悟到李令月能混在随从里出城必定是这老小子帮地忙遂狠狠瞪过去一眼。 慕容复看着李令月跑出来差点没咬到舌头暗悔自己吃饱了撑着会记着这么一个难缠的小公主。只不过既然话都说出来了他不得不将其补完:“于阗镇盛产美玉。我到了西域之后让玉工琢磨一些小玩意送给公主。只不过这比不上中原的手艺……” 话没说完。李令月便兴奋地连连点头:“好好你这句话我可记着了!要是到时候你忘了我可不放过你绝对让六哥把你那个什么……逐出师门!你要是不想欺师灭祖就千万别忘了送我的那份礼物!” 逐出师门之后再接着欺师灭祖这两个**的词听得周围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齐齐把古怪地目光投在了李贤身上。面对这一遭。往日自豪于自己教育成就地李贤顿时陷入了无限的懊悔中----往日他自言自语地那些话居然全都被这个小鬼灵精听去了! 鉴于半路杀出来个惹不起的小妖精他少不得赶紧催着众人上路至于刚刚慕容复关照他的那些话则全都被他扔在脑后了。即便他能记得起来大约也必定会叨咕一声人小鬼大。他两辈子走过的路可不得比这小子多好几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自定鼎门送出了十里路李贤便驻足不再前进。目送着那长长的马队消失在了视线中。在这种马力最快的时代这些人抵达吐谷浑大约也至少得两三个月之后地事了。若是算着传回消息的时刻大约还得多等上十天半个 “六哥六哥!” 李贤正出神。猛地觉察到有人在死命拉自己的衣襟这才转过了头看见了一双清澈的眸子还有一张无比好奇的脸。 “六哥你既然看起来舍不得小慕容。还有姑姑。为什么非要送他们走?” “傻丫头!”李贤宠溺地在李令月头上揉了几下这才感慨地说。“姑姑的根自然在中原但她的家如今却已经在吐谷浑。哪怕丈夫再懦弱无能哪怕儿子再不争气那都是她的良人她地骨肉怎么可能轻易割舍下?至于小慕容他还年轻而且他没有基业不趁着年轻打好基础怎么行?他又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我的羽翼下过日子!” “小慕容真傻!一辈子太太平平有什么不好就像我的封号那样!”李令月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使劲抓住了李贤的手“我就情愿一辈子躲在六哥的羽翼底下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顾忌这样地日子多好多开 宝贝妹妹会说出这种话李贤不意外一点都不意外。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者但是举国上下有一个他老妈那样强势的女人就够了用不着每个女人都想着红颜指点江山。无论李令月还是阿韦上官婉儿如今都还在贪玩的时节他宁可希望她们永远这样贪玩下去也不愿意再出三个怪物。 “令月哪怕是你的申若嫂子那样强势地女人也没有想着要闯出什么了不得地功业因为她骨子里还是女人也因为我爱她。所以你和慕容不同有你六哥在你的未来一定会太太平平。但慕容不一样他将来也许可以闲居洛阳醉酒当歌但现在他必须去闯一闯因为那是男人地骄傲!” 李令月似懂非懂地看着李贤忽然问道:“那六哥你当初偷偷摸摸跑到西北还有自告奋勇前去辽东也是因为男人的骄傲?” “没错!” 李贤笑呵呵地拍了拍小丫头粉嫩的脸颊心中想着的不是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而是自己家那一张张娇颜一个个粉妆玉琢的孩子。有道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如今算是明白了。 他不是枭雄从来都不是。 第六百八十九章 儿女满堂 弘化大长公主和慕容复一块上路之后李贤便重新深陷朝政的泥沼之中。好在他把上官仪和郝处俊拉进了东宫帮忙又把姚元之宋塞进了政事堂当助理秘书而那个原本就因为上书而得到赏识的魏元忠也从中书门下学习变成了政事堂学习。然而因上官仪郝处俊退休而空缺的两个位子却暂时没有选人填补。 因为武后不希望再有什么和她作对的人跻身宰相因此她甚至不惜扛下了更多的政务。面对这样勤勤恳恳不知疲倦的老妈李贤哪里还有什么话说只能认命地勤奋工作。好在正月来临之际他那位多病多灾的皇帝五哥身体康健他的监国职责暂时卸下总算有时间多陪陪自己即将临产的妻子。 虽然贺兰烟是第一次怀孕但由于家里有三个女人都已经生过一回因此无论是饮食还是平日的药膳保养那都是面面俱到不存在一丁点纰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李贤这位青梅竹马的表姐妻子脾气大了不少而这脾气绝不是冲着其他姐妹而只有李贤一个人承受。 好在这种脾气还不至于到无理取闹的地步因此李贤当然只能忍了。好在这几天有了空闲没事情多陪着贺兰烟说说话总算把那种焦躁压下去不少。 这一天乃是腊月三十次日便是正旦吃过晚饭李贤一大家子人少不得围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地说话看歌舞。比起一年中的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来说这年头的正旦虽说也是大节日但在热闹程度上还略逊几分更没有什么守岁之类的习惯。至于鞭炮……这年头火药都还不曾在军中推广哪里来的鞭炮? 话说回来李贤对于玻璃火药等等高科技技术都是一窍不通这么些年来他只推广了某些改善生活的小玩意。大概最大的明也就是活字印刷了----哪怕是活字印刷至今技术也还没达到完美的程度。 以李贤多年来的习惯春节比上元节更重要而除夕守岁更是雷打不动年年实行因此这一夜哪怕是几个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地孩子也被各自的母亲抱了出来在温暖的厅堂中一起看歌舞。而李贤瞥了一眼贺兰烟那高挺的肚子。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岂料笑到一半就被人轻轻拧了一下胳膊。 愕然下看这突然袭击的竟然不是他的哪一位娇妻而是咯吱咯吱笑得正欢的女儿。由于是双胞胎又几乎没有任何可供辨别地胎记若不是细看李晨李夕这两个丫头很难分辨开来除了阿萝十月怀胎母女连心之外包括李贤这个父亲在内。每一个人都有认错地时候。此时此刻盯着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李贤试探地叫了一声。 “晨儿?” 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了一个没好气的声音:“这分明是夕儿六郎你又认错了!” 听见了母亲的声音李夕顿时笑得更欢了。她使劲拽着父亲的手指着那边的歌舞咿咿呀呀地说:“爹爹。她们真漂亮真好看。” 之所以说这些无非是因为李贤平日花言巧语老夫老妻了还依旧喜欢对自己的娇妻们说些美好动听的情话小丫头便积累了这样地词汇。而李贤听得哈哈大笑。猛地就把宝贝女儿抱起来坐在膝盖上轻轻捏着她的小鼻子道:“夕儿长大了之后一定比她们更漂亮更好看!” 这话说得周遭众女无不莞尔。然而李贤对李夕的亲密举动引起了其他儿女的嫉妒几个会走的都跑到了李贤身边。拉扯裤子的拉扯裤子。拽衣角的拽衣角最彪悍的李晨甚至二话不说直接往李贤身上爬。 手忙脚乱地李贤不得不把另一个女儿拉了上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男孩子在脚边打转最后只能把李晨李夕转手给了阿萝这才一个个抱过了儿子哄了一通。现如今最大的李嘉已经快三岁了而一对双胞胎女儿则也有两岁半就连两个儿子也都一岁多了。这算上贺兰烟肚子里尚未出生的一个他统共有四男两女当然这包括某位尚未谋面的儿子。 “六郎你这个爹爹太惯着他们了!”屈突申若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儿子李胜从李贤手中抢了过来旋即没好气地说“嘉儿四岁虽说还不用那么早读书但从明年开始每天早上也得起来好好锻炼锻炼看他那细胳膊细腿地将来怎么办?就是晨儿夕儿也同样不能放纵了女孩子家要学的东西可绝不比男孩子少!” 这句话引起了所有母亲的共鸣就连贺兰烟也在那里连连点头。倒是李贤这个做父亲的听到这话有些吃惊转而想起了后世的托儿所幼儿园他也就无话可说了。虽说都是自己地心头肉但这太过娇惯了也确实不好。看到屈突申若勾勾手指头李嘉就兴奋地跑了过去他心中也颇为欣喜。 不管怎么说他地娇妻们对这个养子实在是很不错。 犒赏了那些表演得卖力的歌舞伎又遣开了所有下人李贤便兴致勃勃地在炭火上烤起了年糕。虽说是再普通不过地东西但众人还是兴致勃勃毕竟这一大家子人虽说平时都在一起吃饭要像今天这么长时间地聚在一起还是很少见的。 李贤一边闲话一边看着沙漏中的沙子瞧见最后一小撮沙子滚落下来的时候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又是新的一年大家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希望明年各位爱妻好好努力争取再添上几个……” 话还没说完他就骤然感到面前风声一起赶紧偏头躲开听到身后咣当一声他顿时出了一声冷汗。这分明是吃年糕的铜碗要是被这玩意砸到了他这脑袋上非起一个大包不可明天还要去上朝不要?说起来也气死人这正月初一非但朝廷不放假反而有最最忙碌的正旦大朝他这个储君连想要翘班都做不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笑骂的是屈突申若而丢了饭碗的却是旁边的苏毓。瞧着李贤那狼狈心有余悸的样子两人齐齐笑了起来。被这么一招惹其他女人也顿时加入了大笑的行列。已经稍稍有些懂事的李嘉和李晨李夕也在那里笑两个小丫头甚至伸出手指在面皮上刮了两下还做了个鬼脸。 笑着笑着贺兰烟忽然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紧跟着便哭丧着脸道:“我肚子好像疼得厉害糟了不会是今天就要生了吧!” 众人这一惊登时非同小可旋即便出门叫人的叫人预备房间的预备房间。要知道贺兰烟这产期大约便在这几天再加上有屈突申若之前的那一遭李贤现如今每次都是提早两个月做准备。因此不消一会儿某位号称肚子痛的准妈妈就被火送进了产房。 而这一次贺兰烟没有让人焦急得等待多久。紧张的气氛甚至没有在整个修文坊弥漫开来一个孩子就呱呱坠地。这一次李贤又多了一个眉眼如画的女儿。于是这正月初一的凌晨从上到下都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 如今谁都知道了李贤这家伙没什么偏好不分男女只要是孩子他都喜欢。 虽说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然而正月初一正旦大朝的早晨百官们却同时得到了两个莫大的好消息----不单单是李贤在这初一的凌晨得了一个宝贝女儿就连李弘这个皇帝也喜添一女。虽说两边都不是儿子让不少重男轻女的老顽固有些不太满意但好歹是皇家添人口的大喜事在朝上自然是人人恭贺。毕竟两边新得的女儿都是嫡女。 李弘和李贤这对好兄弟就更不用提了散朝之后聚在一起互道了恭喜之后立刻开始相对喝酒庆祝结果由于太高兴了双双喝得酩酊大醉。等李治和武后夫妇前来探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满身酒气仆在桌子上睡得烂熟的儿子。 面对这个情形武后又好气又好笑却阻止了准备上前解酒的侍女而是命人将两个儿子扶到了床上又亲自给他们盖上了被子。一转身她就看到了丈夫那张怔忡失神的脸顿时有些奇怪。 “陛下?” 李治失神了片刻方才清醒了过来旋即笑道:“媚娘不知不觉我们这夫妻都快二十六七年了竟然也是孙儿孙女满堂了。朕已经老了你看上去却还和当初没有多大变化想想过去的事仿佛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边。这妻贤子孝朕还真是没什么好遗憾的。” 武后闻言自是觉得心中感慨回头瞥了一眼呼呼大睡的两个儿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陛下说妻贤我就老实不客气地认了下来。不过这几个儿女们还真是让人省心尤其是弘儿和贤儿。说起来这要是他们大被同眠的事情传出去必定又是一桩佳话!” 夫妻俩会心一笑武后便扶着李治出了徽猷殿。 天上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地上却弥漫着节日的喜庆和温情。 第六百九十章 李六郎的彪悍弟妹 山中无岁月这是一句谁都知道的老话。而对于退居贞观殿的李治来说太上皇的生涯同时感觉不到岁月。他的精神一直保持着健旺尽管时不时还会受到风眩病的困扰但既然药王孙思邈都曾经说过这顽疾不能根治却能够缓解重在静心他也就暂时放开了这一切只顾着过自己悠闲逍遥的退休生涯。 从最初的不习惯到最后的安之若素随着孙儿孙女天天入宫见他他又多了一项娱乐那就是每天的空闲时间里都会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们相伴听他们用柔和的嗓音叫皇爷爷。 李上皇唯一操心的只有儿子李显的婚事。在武后略过了阿韦之后李贤又否决了定州刺史赵壤与唐高祖常乐公主的女儿赵氏这一人选。因为某人隐隐约约记得老妈并不喜欢常乐公主连带着对常乐公主的女儿也同样没有好感。要是只因为门当户对而促成了这样一桩婚事只怕麻烦会大大的。 于是李贤不得不接受了武后的指派亲自出马浏览了一大堆千金的画像但与其说他是看人家的容貌还不如说是琢磨人家的家世。在搜索了一大通之后他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李敬玄的幼女如今才十五岁的李佳颖。 这样的一个媳妇人选武后很满意而李显却嫌弃妻子年纪太小了没有成熟的韵味。李贤对于李显地口味原本就很有些头痛同时也担心这乱点鸳鸯谱害了他将来的弟妹。因此便和李敬玄商量了一下让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去见了见那位李家千金。 在这样一次会面结束后他得到了两个妻子同时一致的高度评价----很好。非常好!当然这两位看女人决不是用什么温柔贤淑地标准。而是看气度看性情。 用屈突申若的话来说这位李家小姐除了自小读书之外还练得一身好武艺性子豪爽谈吐举止和年纪绝不相称。对于这桩婚事李佳颖原来是不满意地毕竟李显“声名远扬”。当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两人一力保证说李显就是太懒太贪玩她们和李贤都支持婚后对其进行整治工作之后。这位李家千金方才应了而且还有些摩拳擦掌的架势。 听了这样的汇报李贤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这么说他那个贪玩的弟弟李显这回会娶一个管家婆?这李显平素太胡来太贪玩可如果有这样的遭遇未免可怜了一点吧!然而瞧见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满面兴奋一副对这个弟妹满意到十分的表情他根本是无话可说。 都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彪悍的女人能看得上的决不可能是柔弱地同类。 既然武后和李贤都敲定了李弘料想这桩婚事必定美满便下令礼部开始操办。同样是太上皇的嫡子当今皇帝的弟弟又是大婚迎娶王妃。这场面自然是热闹非凡。仅仅是纳采问名等等一应规程也引来了无数人围观更不提出嫁那一天数不清的嫁妆了。 李敬玄虽然不是大贪官但宰相时间当得长了外快自然也捞了不少。如今女儿出嫁当了王妃。他准备的嫁妆自然是丰厚无比。亲自将女儿送出门的时候饶是他大半辈子宦途混下来。早已是荣辱不惊此时也禁不住眼眶红。 跨出这扇门日后再见面的时候女儿就是英王妃而不单单是他的女儿了! 李显虽然性子顽劣但毕竟比不上李贤地强势因此新婚之日总算是耐着性子由着人摆布了一圈一直木着一张脸。直到接到了父母兄弟和妹妹送来的新婚贺礼时他这才露出了少许笑意但心中还是有些不耐烦。 他之前的女人又不止这一个为什么这一次非得这么麻烦? 而这天夜里李贤搂着娇妻坠入梦乡之前心中却钻出了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可惜这年头没法闹洞房否则他躲在哪里偷偷瞧一眼李显新婚的情景岂不是好玩得很?不知道屈突申若看中地弟妹究竟如何能否驾驭得了他那个顽劣的弟弟。 这个答案在第二天很快就见了分晓。大婚之后的第二天李显便携新王妃一起去拜见父母当然除此之外还需要一并见兄嫂。为了省事再加上有个伴李贤早早地等在了徽猷殿和兄嫂会合。结果看见弟弟和弟妹一起进来的时候他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古怪。 大概是昨天晚上夫妻在床头打架地缘故两人地眼圈都有些黑唯一区别的是一个笑得阳光灿烂一个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当然无精打采地是李显这小子连说话的时候都声气不足显然昨天晚上是大败亏输。 虽然李显脸上没什么青肿但李贤瞧着他站在那里浑身不得劲的模样忍不住揣测他身上是否有伤。要知道能够被大姊头赞扬的女人很少见如今他这弟妹还十五岁要是年纪再大几岁李显岂不是更惨? 李弘虽说不像李贤那样洞察力敏锐但只要不是瞎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不出弟弟的不妥当。虽说也希望有个强势的女人收拾一下李显的顽劣但他同样担心武后会不会对这么一个强势的儿媳有什么看法当下便示意杨纹因把李佳颖先带去一边说话。 新婚妻子不在李显顿时顾不得这是在徽猷殿长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对于昨天晚上的遭遇他却讳莫如深只肯说刚刚在大仪殿时武后对他的小妻子很满意。可当李贤笑呵呵询问他自己对妻子是否满意的时候某个真正算得上荒淫的男人便露出了踌躇的表情。 虽然没有回答但那种痛并快乐着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于是李贤体谅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和李弘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提议这一对新婚夫妇去洛阳宫西苑去散散心。果然面对这个提议李显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接下来少不得感谢一下兄嫂的新婚礼物。 李弘送的是新书五十册珊瑚树一株;李贤送的是练功服二十套外加十八般兵器各一件。前者送的礼物很应景很喜庆而李贤的礼物不免有些不着调。可此时李显却明显是偏向后者的礼物。 用他的话来说从明天开始他的小妻子就要开始督促他练武强身去掉身上的肥肉故而李贤这些运动器械正好那服装他也正好用得上。 一番话说得李弘李贤两兄弟瞠目结舌而等到那边说话的妯娌俩回转来他们的新弟妹又“含羞带怯”地提出了一个要求----她有空了要上修文坊向屈突申若讨教剑术向苏毓讨教马槊的使法当然她在最后也没忘了说会好好修习女红和厨艺“侍奉”好丈夫。 当李贤听到侍奉那两个字的时候本能地瞥了李显一眼现这家伙听了此话肩膀抖动了两下所谓侍奉是什么意思他算是基本上明白了。 于是看到这对小夫妻联袂出去准备到西苑去游玩一圈的时候李贤终于忍不住掐了一下李弘的胳膊:“五哥我是不是眼睛出毛病了?七弟非但是被七弟妹完完全全降服了而且还好似心甘情愿?” “你问我我去问谁?”李弘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不禁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反正这桩婚事是你考察过的将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唯你是问可别赖在我身上!我只是担心万一将来七弟妹也学当初那位喝醋的房夫人母后未必肯干!” 自己老妈的秉性李贤当然清楚。这年头的皇家子弟除了少数有能力的要承担政治任务其他的只需要在家里安安分分当种马就好。只不过他那位弟妹究竟有多么厉害他不知道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他并不怎么相信就在身边的人李显会忍得下不吃?这就是李敬玄家里貌似也有十几个姬妾绝不是什么一夫一妻的楷模。 “五哥你有时间担心七弟还不如好好牵挂一下自己的身体。”李贤笑呵呵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如今你既然又添了一个宝贝小公主好歹也得再努力一下。你可比我大一岁至少在儿女的数目上得过我才行。”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弘没好气地用李贤的口头禅反击了回去旋即皱了皱眉头:“六弟如今距离父皇的五年之期只剩下两年了若是再不动工这明堂只怕难以按期完工。你监国那么久可知道国库是否能撑得下来?” 撑不下来也要造这毕竟是当年老爹引退的前提条件难道谁敢冒着一个不孝的罪名当这事情从来都没有过? 想到自己的钱这一辈子也几乎不用愁李贤只得把心一横道:“干脆这样国库出一半内库再出一半这样好歹不至于把国库掏空了。” 所谓的内库不过是国库每年支应给皇宫的正式支出其实没多少钱李弘对此自然是一清二楚面上便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疑惑。及至看到李贤咬牙切齿的表情他顿时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又有些愧疚。 “我明白了不过那钱算是我向你借的说定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小阿韦拐带千金女 李贤这些年累计添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他的几个好兄弟自然也不甘心落于人后。李敬业和程伯虎自打先前得了一个大胖小子之后这几年竟也是喜讯不断于霈文和殷秀宁一连又生了两个儿子。两家长辈固然是因为这子嗣多多而兴高采烈他们自个也免不了在李贤面前耀武扬威。 这么多年他们总算有一样东西过了李贤那就是儿子的数量! 对于这种论调李贤自是嗤之以鼻懒洋洋地嘲笑说两位就是儿子再多也没用没瞅见只要是几家孩子在一块的时候就是他那对双胞胎宝贝千金最强大?他还套用了后世的某句俗语笑呵呵地称李敬业程伯虎家里是光棍军团。 李程两家虽不是什么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但李绩程咬金作为当年的功臣这大家族繁衍得自然非同小可娶不到媳妇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生的。然而这大胖小子一个接一个确实是不错可没一个女儿的事实已经让他们家里那口子抱怨不已。在这阵仗上他们不免又吃了哑巴亏。 薛丁山家里兄弟五人他这个长子娶妻之后生了一儿一女自此之后就再无动静。倒不是他不肯再要奈何阿梨说有儿有女就够了愣是不肯再生。不但如此几人之中他是最最怕老婆的一个这妻子的话就是圣旨再加上薛仁贵如今还在辽东母亲柳氏也不愿意逼迫媳妇这事情也就这么着了。 再加上周晓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姚元之的一个儿子屈突仲翔的一个儿子总计下来几家人的孩子全放在一块竟过了十五个。每逢聚会的时候大家挤在一块那喧闹声简直能把屋顶掀翻了。可是。只要各自的母亲一瞪眼睛。无论是怎么调皮的孩子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与此相比各自的父亲说话就很没有效用了。无论是瞪眼还是喝骂基本上就没几个理会的。这其中以如今块头最大长相最凶恶地程伯虎为最。他那张凶神恶煞地面孔只要面孔一板卫率中的属下无不噤若寒蝉放在儿女们面前却是半点效用都没有。不但如此李晨李夕还最喜欢这位大胡子伯伯每事情就揪着程伯虎的胡子玩。 也正因为如此。程伯虎每每上门地时候一看到那两位满地乱跑的小郡主就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胡子生怕自己的胡子遭了殃。 李晨李夕怕母不怕父怕女不怕男的事迹算是名声远扬。而除了一群亲戚之外她们俩最最喜欢沾腻着不放的却是姑姑太平公主李令月还有上官婉儿和阿韦。自从李晨李夕会走路跑跳开始。李令月三人就减少了出门的次数闲来无事就逗着两个小女孩玩耍。 这一天春光明媚上官婉儿陪着李令月进宫去了刚刚行过及笄之礼的阿韦却被李晨李夕死死缠住少不得一手一个牵着两人来到了牡丹园赏花。比起天生丽质的李令月和上官婉儿。她长得并不算十分出挑但在哄孩子方面却胜过那两位一筹不止。 此时牵着两个小女孩看园中繁花似锦蜂蝶飞舞她起先口中还说着话。但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失神状态。按照道理。女子及笄之后便要定下婚嫁事宜但她那位父亲却并没有急于一时。甚至连及笄礼地时候连提都没提。她本就早熟又怎会不懂父亲的心思? 可这种事不是想想就能成的!一想到前几次进宫时武后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她只感到头皮麻。上一次她拒绝了和英王李显的婚事但似乎也被人家看出了心思以后若是那位强势的太上皇后再给她寻了什么公卿子弟她还拿什么理由拒绝? “韦姐姐韦姐姐!” 一阵嚷嚷声把她从莫名的恍惚中拉回来瞧见是李晨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她连忙蹲下身来可下一刻却鬼使神差地嗔怒道:“你们俩都是叫公主姑姑怎么单单叫我韦姐姐?”咦?”李晨李夕虽说都已经能很顺溜地说话但对这种称呼上头的纠葛却不太明白。两个一模一样地小人儿彼此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改口叫道“韦姑姑!” 听到这么一声阿韦顿时喜笑颜开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郁结仿佛一扫而空抱着两个小女孩一人亲了一下。仿佛是闻到了她身上清新自然的少女香味李晨和李夕也都异常高兴一人拽住了她的一只手就往前奔去。不消一会儿三人竟是来到了一扇门前。 “咦?” 阿韦常来牡丹园当然知道这有一扇通向外头大街上的门可平常都是铁将军把守地大门今天却不见了铁锁。她试探地上前拉了一记竟现那大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拉便平滑地打开了一条缝这一惊登时非同小可。 “谁那么冒失这要是有小贼进来可怎么办!” 她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正想回去找人来重新锁门却不料双手被李晨李夕死死拽住。她起初还觉得奇怪待看到两个小女孩瞅着外头空空荡荡的大街都露出了无比企盼向往的表情她这才恍然大悟。 敢情这两位小郡主是想去外头的花花世界逛呢! “不行不行这要是让大师娘她们知道了非得揭下我一层皮不可!等你们再长大两岁我到时候一定带你们出去玩!” 平时百试百灵地缓兵之计今天却失却了其一贯地效用。就只见两个刚刚满了四岁的小丫头齐齐撅起了嘴一面抓着手拼命摇一面向外头挪动着步子。看到这一幕阿韦顿时心软了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同样光景再想想就是到外头随便遛达一圈马上就回来她便蹲下了身子。 “好我带你们去外头走一圈不过说好了不走远一会儿就回来!” 看到李晨李夕拼命点头她方才上前把大门再拉开了一些瞧见大街上正好没什么人便一手一个敏捷地窜了出去。当然她也没忘了把那扇大门恢复原样。这条大街毗邻修业坊较之熙熙攘攘地定鼎门大街和建春门大街自然是行人稀少。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方才敢大胆地把李贤的心肝宝贝带出来否则若是从大门出去那绝对会引来无数侧目。 然而既然出来了阿韦很快就领教到了这两位金枝玉叶粘人磨人的功夫。一面走一面要应付层出不穷的问题一面走还要一面为她们讲解坊间风景地形到最后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了洛水旁边。这还不算望着那清澈的水流李晨还嚷嚷着要去天津桥和新中桥她听了不禁满脑门子冷汗。 这就已经出来了半个多时辰若是再耽搁下去那边家里说不定要闹翻天了!可是她才刚刚沉下脸两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妮子就可怜巴巴地同时叫了一声韦姑姑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绝。毕竟她待她们俩亲厚还是有那么一点私心的。 “咦韦妹妹?” 进退两难的阿韦正烦恼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立刻吓了一跳。这若是认识她的熟人必定会认识两位小郡主到时候传扬出去可怎么好?满心不安地回过头她瞧见的却是一位佳人。 只见那佳人头戴三叶芙蓉冠肩披五色云霞帔身上着的是褐袍紫裙一眼看上去忘尘脱俗却是好一位世外佳人。阿韦认了好半晌方才认出了人连忙笑道:“原来是嫣然姐姐今儿个怎么有空出来走走?” 徐嫣然笑吟吟地打了个稽目光在两个好奇的小女孩身上打了个转这才说道:“我是应了三元观主之邀去看看那里新得的道书谁知道正好看见你鬼头鬼脑的。你往日都是和公主婉儿寸步不离今天怎么单个儿出来了?还有她们俩是……” 前一个问题还好回答可这后头一个却让阿韦头痛得紧。然而还不等她给李晨李夕编造一个身份两个小妮子就自来熟似的上去围着徐嫣然转了一圈随即嚷嚷着徐嫣然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阿韦知道这是檀香的味道才解释了两个字却不料李晨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李晨她是我妹妹李夕这位姑姑你长得好漂亮!” 这一句好漂亮出来阿韦顿时更头痛了。两个小丫头如今使用最娴熟的就是漂亮和好看绝对是跟着李贤学坏了。至于徐嫣然则自动忽略了漂亮两个字却是被两人的自报家门吓了一跳。 李晨李夕……这不是李贤的宝贝女儿上洛郡主和咸宁郡主? 觉徐嫣然的眼神中多了几许指责和埋怨阿韦不得不叹了一口气。难道她能对徐嫣然说是被这两位强大的小姑奶奶纠缠得没办法方才把她们俩带出来的?她自负精明狡黠却被这两个小家伙吃得死死的说出去真是太丢脸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比起李贤这个当家主人如今修文坊的皇太弟宅第中反而是几位小祖宗更加重要。而和寻常人的重男轻女习性不同无论是贺兰烟屈突申若还是许嫣和苏毓众人最最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却是李晨和李夕。 不单单因为她们俩是双胞胎更重要的是两个小家伙小小年纪就聪颖得很。按照屈突申若的话来说那就是她们从小就表现出了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气势----按李贤的话来说就是王霸之气----再加上李晨和李夕就算对下人也从来都是笑嘻嘻地叫人更是赢得了从上到下的真心欢喜和宠爱。 可现在这两个小家伙居然都不见了!屈突申若亲自把整个宅第翻过来寻找了一遍这才现牡丹园的后门虚掩着少不得狠狠了一通脾气。当知道是阿韦悄悄把李晨李夕带出去的时候几个女人更是面面相觑。 女儿丢了最担心的自然莫过于阿萝这个母亲。尽管知道阿韦精明能干应该不会出事但她那颗心就是怦怦跳个不停。毕竟为了安全起见从小长这么大除了去洛阳宫她那两个女儿就从来没出过门。况且就连一个从人都没带这万一出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阿韦平日那么机灵这次怎么会如此糊涂!” 贺兰烟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正要吩咐出动人搜寻的时候门上忽然传来消息道是玄机观主命人捎来了信。接过信的贺兰烟怔了一怔苏毓却猛地想起一个人来连忙提醒说:“这玄机观似乎是嫣然姐姐的女冠观。” 闻听此语贺兰烟顿时想起了那位曾经声名赫赫的徐才女。心中冷不丁泛酸。匆匆拆开信一看她却立刻喜笑颜开了:“嗨两个小家伙有下落了阿韦带着她们俩。在洛水旁边遇着了徐嫣然。晨儿和夕儿痴缠不休嫣然就索性带着她们去了三元观!” 得知人找到了众女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开始在心里琢磨阿韦怎么会和徐嫣然撞在一块这种巧合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不能怪她们想象力太丰富这家庭主妇的日子实在是太悠闲了些而天天在家里召集打马球如今对她们来说不太合适。可像以前大姑娘时那样纵马游街这又实在太招摇。 于是往日这些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地女人们。如今也会不时胡乱猜测让某人哭笑不得。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偏偏有那么凑巧李贤今儿个正好提早翘班兴冲冲从端门出来过了天津桥的时候眼力极好的他一眼就瞅见了不远处地几个人影。就算他会认错某些人但是自己的女儿他总归还是认得的。见那位道装佳人和阿韦牵着两个小丫头笑得阳光灿烂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那是某个号称要清修避世不问凡尘的徐嫣然么? 无论是徐嫣然阿韦还是李晨李夕。都没有看到策马愣在那里的李贤。她们彼此互相说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融洽温情荡漾在她们中间全然忘记了其他。于是那两个跟在后头的中年道姑反而显得与这气氛格格不入因此本能地落在老后头。 尽管路上地不少行人都朝着她们看。尽管无数人露出了惊艳的表情尽管有男人转着贪婪龌龊的念头但奇特地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去搭讪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靠近。所有人都在远远看着。只在心里猜测这四个人的关系。不像是母女。难道是姐妹? 只有李贤知道这四个人之间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和阿韦虽说玩笑似的叫着师傅徒弟。但事实上真正教过她的是屈突申若和李焱娘他这个甩手师傅实在是惭愧得紧。现如今为了避开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他平日里更是尽量躲着唯恐造成了什么更坏的后果。 话说回来贺兰烟穿过道装屈突申若也穿过道装但李贤始终觉得自家那两位绝对不适合那种装扮。从本性来说两人都是跳脱的性子哪怕只是名不副实的女冠他也怎么看怎么别扭。 而徐嫣然穿着这身道装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合身那种天衣无缝的协调感是他在众多女冠的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地。谁要人家是袁天罡真真切切的高足呢? “喂六郎看呆了眼就追上去啊!” 听到身后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李贤哪里不知道是程伯虎捣乱遂狠狠回头瞅了一眼。这世上佳丽如云倘若他个个都要追上手娶回去岂不是变成了真种马?再说了徐嫣然出家和当初屈突申若贺兰烟都不同那身道袍恐怕是她真真切切想要披上的。 当初天街偷窥美人所留下的深刻印象哪怕是在多年后地今天依旧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 薛丁山瞅见李贤面上阴晴不定心中颇有些感慨。和这年头大多高官显爵一样他的老爹薛仁贵也不是个一夫一妻论者除了妻子柳氏之外还有好些姬妾然而他却是一根筋只爱阿梨一个所以对李贤的齐人之福并不以为然。只不过此时看到李贤望着那边的背影出神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六郎这晨儿和夕儿究竟上了哪里去你好歹也得关心一下子吧!” 李贤陡然之间醒转这才想到那边地两个小丫头是自己地女儿他有足够的理由追上去问个究竟。只不过那四个人地美好气氛他着实不想破坏便干脆隔着远远的吊在后头。旁边的霍怀恩想笑又不敢瞅见程伯虎在马上乐不可支薛丁山直叹气他干脆落后了几步。直到脸上因为憋笑而僵硬的肌肉逐渐恢复他这才追了上去。 这一回家里头会不会再多一个女主人? 三元观并不是女冠观主持这里的观主是洛阳有名的道人虽说及不上郭行真有名更不会像已故袁天罡那样高明但他胜在道家学问扎实敕封的是洞真法师初一十五香火鼎盛。而平常的日子这位观主却是严谨得很并不广开大门接待善男信女。 所以李贤远远看到徐嫣然等人进门自己想要悄悄进去的时候却被人拦在了门外。往日百试百灵的东宫印鉴在这里也碰了壁----那把门的小道童在反反复复看了半晌之后茫然地把东西递了回来还疑惑地张口问道:“这是什么?” 程伯虎笑得直打跌李贤虽心中懊恼却不想和一个出家人过不去。最后还是机灵的霍怀恩上去耳语了几句又拿出了自己的腰牌那小道童这才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他长这么大都不曾出过三元观因为他还没有正式出家更没有度牒怎会料想到今日观主请玄机真人来勘误道家典籍居然会把朝廷贵人招惹来? 李贤等人进去霍怀恩又在后头恐吓了一通无非是保守秘密不得误传否则就要杀头之类的鬼话。那小道童原本就没经过市面哪分得清楚什么是恐吓什么是真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赶紧关上了大门。 虽说溜进去了但李贤却没有第一时间露面。他心安理得地想今天自己是来找女儿的这只要看好了李晨李夕没事就够了至于出去打招呼则大可不必。然而他却根本没想到那位作为东道主的三元观主居然此时还在睡午觉徐嫣然阿韦和他的两个宝贝女儿竟是在和一个道士说了一会话之后反身朝他的这个方向走来。 徐嫣然自从出家之后便是自己家也很少回再加上孩子大多不喜欢一身道袍装束的人因此她更是鲜有机会牵着孩子的手。此时此刻那两只小小的手抓着她的几个小指头她只觉得心头异常柔软忽然瞥见阿韦脸色怔忡细细一想便若有所思地笑了。 “韦妹妹我记得你已经及笄了可是有心上人么?” 阿韦没料到徐嫣然问得这么直接顿时露出了几分狼狈。她年纪毕竟还小当初徐嫣然和屈突申若等人交情还好的时候她还在陪着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在宫里老老实实读书后来虽然也曾见过徐嫣然几面却只觉得她宁静淡泊有一种非同寻常的韵味。 既然不是真正的知心人有些话她就不好明明白白地说当下便支支吾吾地反问道:“哪里是什么知心人嫣然姐姐不要瞎说。不过姐姐这么不管不顾地出家难道就真的没遇上过倾心相爱的人?” “这世上那么多夫妻倾心相爱的又能有几个?”徐嫣然松开了牵着李晨的手轻轻捋了一下耳后乱随即转头对着阿韦笑道“纵使父母也难说是知己更何况别人?我遇上的那个人是很特别我也曾经动心过但终究我们不过是萍水之缘。我继承了袁真人的衣钵便应该将其扬光大而他有更加远大的志向亦有娇妻佳儿。” 她顿了一顿又轻轻地说:“庄子有云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六百九十三章 拖延时间,这也行? 如果说李令月性子野什么都不在乎上官婉儿漫不经心常常会丢三落四那么阿韦就是一个很有盘算很敏感的人。 她虽然年少但也读过庄子自然知道什么叫做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因此她本能地认为这句话是徐嫣然提点自己的。一时间她的心里剧烈翻腾了起来只是勉强维持着脸色不变。 虽然明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再问下去她却仍是难以忍耐心头那点冲动忽然脱口而出道:“嫣然姐姐既然不曾争取过又怎知道两人便应该相忘于江湖?照我看那两条鱼在枯泽之中相濡以沫至死就未必是不乐意的而相忘于江湖大海焉知那刻骨铭心之痛不会让它们终生难以快乐?” 徐嫣然本是自叹不料阿韦忽然愤愤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少女。遥想当年初见时她也是这么年轻也是这么不甘命运甚至在流杯亭诗会的时候不惜作诗触怒至尊这才得以免除了入宫之厄。然而她却不曾起意去抓牢那个人是否因为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只是交情而不是感情? “我选择的是相忘江湖并不是说韦妹妹你就不能选择相濡以沫。” 她轻轻地为阿韦拂去了落在头上的一片树叶轻轻地说:“于我来说有那些历经岁月的典籍伴我终身有三千道藏醒我肺腑其他的不过是身外云烟。虽说有人曾说过红尘万丈安能躲避。但我既已答应袁师继他衣钵这红尘就非避不可。而你还年轻你的路自然只有你自己方才能够选择。” 阿韦这才醒悟到自己领会错了意思心头懊恼之余。面上也就露出了赧颜的神色。想到李贤过去虽然也有亲昵举动可那些更多的只是把她当成妹妹对上官婉儿也都是一般无二。而自从她及笄之后李贤更是少有在她面前出现仿佛是故意躲着她。 而且无论是屈突申若还是贺兰烟对于她地婚事都异常上心也不知推介了多少年轻才俊。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那怕那一瓢水已经被人喝了一半她却不想放过。 “嫣然姐姐。我和你不一样。你的家里人能够容忍你出家为女冠甚至为你造了玄机观但我家里的人却绝对不会容许。万年韦氏是关中大族大姓这样的大姓能够繁衍至今无非是利用了每一个子女地婚姻让他们能够为家族挥作用。所以与其嫁一个我不喜欢却要忍受的丈夫我宁可争取得到我想要得到的。” 说到这里阿韦自嘲地一笑面色黯淡了下来:“反正对于爹爹和几个伯父叔父来说。只要是有一线机会能够嫁给储君哪怕是我像苏姐姐那样等到二十岁他们也是可以忍受的。” 李贤刚刚用最快的度躲在了一棵四人合抱的大树后头这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红尘万丈安能躲避是他无意中说的想不到徐嫣然会一直记得。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小阿韦。想当初他把人推介给妹妹当伴读地时候无论她还是上官婉儿都只是黄毛丫头想不到这么倏忽间就长大了。 想想当初她们通报消息的时候面上总是带着那样的兴奋。他还以为两个小丫头只是为了这种惊险刺激地经历而高兴激动。却没有想过是否有其他的原因。想来她们既定的生活轨迹被他改变了这么多命运和感情自然也就一样变了。 他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结果感到脖颈处痒痒的异常难受不觉转头狠狠瞪了一眼。现程伯虎在那里使劲憋着笑他哪里不知道这个可恶的家伙正在打什么鬼主意问题是这狭小的空间压根没法教训人因此他只能恶狠狠地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霍怀恩早就凭借高明的身手窜上树梢去了这树后头的三人是各怀鬼胎各有各的思量。程伯虎是暗笑李贤大大咧咧惹下了一身情债薛丁山是感慨只娶一妻从此再无烦恼至于李贤……他确实后悔起了自己地想当然。 虽说是从小就腻在身边的小丫头但若是单纯当作孩子看似乎是要有大麻烦的! 正当三人想入非非之际一个咋呼呼的声音忽然在庭院中响起:“公子公子我刚才忘了观主每日下午必定要打坐一个时辰你这时候进去找不到人!” 听那声音赫然就是某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道童。李贤闻声自是头皮麻就连程伯虎薛丁山也是大叫不好。他们可不像某人地厚脸皮这要是被现偷听了人家闺中密语这脸可就丢大了。此时此刻两人分外羡慕躲在树上的霍怀恩暗自懊恼没有第一时间找个稳妥的地方藏着。 见那个小道童东张西望一副找人的模样徐嫣然不禁心中奇怪便上去问了两句。得到回答之后她登时吃了一惊而跟在她后面的阿韦更是心如鹿撞情不自禁地四处观望了起来果然看到了好几个可以藏人地地方。 不等疑神疑鬼地两女现什么就只听一边传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爹爹你躲在大树后头干什么和我们捉迷藏么?” 看到拽着自己衣角不肯放地宝贝闺女李贤只觉得欲哭无泪。刚刚只顾着听人家说话压根没注意到两个满院子乱跑的小家伙结果冷不防被她们抓了个正着。他怎么就忘了这两个小丫头从小就最喜欢捉迷藏逮人那叫一抓一个准他只不过躲藏在大树后头她们找起来自然是半点难度都没有。 李晨揪出了李贤的同时李夕也拽出了另两个尴尬得无地自容的家伙:“程伯伯薛叔叔你们这么大的人也居然喜欢玩捉迷藏啊!” 面对四道犀利的目光程伯虎薛丁山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心中大骂交友不慎以至于葬送一辈子英名。只有李贤知道躲不过去索性便豁出去了仿佛没事人似的上去打招呼还指着两个小丫头厚脸皮地说:“我正好看见晨儿和夕儿跟着你们出来所以跟过来看看。” 对于这样的回答徐嫣然已经是见识过不止一次此时虽说心中着恼却只得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一眼。而阿韦则是脸色绯红。 徐嫣然只是实话实说可她都说了些什么?她冲动说出的那些话若是落在李贤耳中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在痴心妄想会不会从此之后再不理会她?可是她已经及笄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难道就这么一直含含糊糊过去? 李贤仿佛没看见阿韦似的和徐嫣然点头交谈了起来。虽然这是阔别两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但他却没有感到一丁点陌生仿佛她还是自家上宾的感觉。只不过他仍是半玩笑半认真地重复了自己先前的话。 “嫣然我先前说过红尘万丈安能躲避你既然出家却没必要一直都憋在那一方小天地里大可出去走走。我并不是让你上哪里串门子而是建议你去天南地北游名山大川。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袁真人道法精湛又岂是蜗居一地参修出来的?以你徐家的财力雇请几个高明的护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至于男女有别这种陈规陋矩想必你也不会在意才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徐嫣然默默在心中重复了几遍面上忽然展开了动人的微笑冲着李贤轻轻颔便欣然离去。这时候站在那里的阿韦更没了可以转移视线的人面色顿时更慌张了起来。正在她为了自己先前**裸的话而心神难安患得患失的时候忽然感到脑门子微微一痛。 见阿韦茫然抬起了头李贤便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屈指又弹了一记这才没好气地笑道:“早知道你人小鬼大想不到竟是存有这样的心思。阿韦令月是我唯一的妹妹但不管你还是婉儿我都是一样当妹妹看待的。你觉得我好但那兴许是朝夕相处的孺慕之情未必就是真爱。虽然你及笄也可以嫁人了但你还没看过多少男人并不需要这么早决定。” 他放下了手看着那张眨巴着眼睛的秀颜忽然觉得这丫头和当初小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便笑了笑继续说:“你觉得申若贺兰小苏都成婚得晚但我却觉得那时候恰恰正好。十五岁于一个女人来说不过是刚刚知道情爱却不知道情爱究竟是何物的季节贸贸然作出了选择有时却难免会一辈子后悔。” 阿韦脱口而出大叫了一声:“不我决不会后悔!”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不料脑袋又被人轻轻拍了拍。那种亲密的触感曾经是她最欣喜的此时却本能地生出了一种排斥竟是往旁边退了几步恨恨地盯着李贤的眼睛。 李贤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只得放软了语调用一种几近哄骗的口气说:“这样吧再等一两年你好好看看周遭那些年轻才俊到时候再做决定好不好?” 程伯虎薛丁山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想道----拖延时间这也行? 第六百九十四章 归来的“长子” 李晨李夕年纪还小自然不知道爹爹和她们很喜欢的韦姑姑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但是她们不懂却知道问回到家里免不了把满肚子疑问都兜给了最疼爱自己的娘亲们。在得知李贤祭出了拖延时间这档子办法来对付阿韦所有的女人都露出了苦笑。 对于那个小丫头的执拗劲她们算是完全领教了。就在阿韦及笄之前的半年里头她们找来的公卿子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说中间没有最最顶尖的但亦有性情人品很好的可小丫头就是不松口。不但如此就连上官婉儿和李令月也在旁边打岔结果是兴师动众却无功而返。 所以李贤的法子虽不保险却也给她们留出了时间和希望。至于一两年后会是怎么一回事那就得寄希望于奇迹了。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有些炎热对于赶路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走路固然会落得一身汗就是骑马也同样是如此这虽说迎面风大但沙尘更大这一天下来若是不能好好洗洗只怕这身上就能积下来无数油灰。所以薛仁贵从辽东坐海船到达登州之后走了一段6路便改走水路这路上足足走了三个月。 这是薛大将军自从镇守辽东之后头一次回来述职。这要是只有他他绝对不会选择坐船这样娘娘腔的方式稳当那是稳当不假但问题是度太慢了。在船上耗费地那些时光里。他几乎天天就找个护卫狠狠打上一场松筋骨到最后几乎每个护卫接到这样的要求都会叫苦不迭。 因为他的船上坐着某位需要严格保护的人物按照序齿来说这一位可算是李贤的真正长子。他虽说和这孩子的相处时间不长但却觉得这孩子很聪明问题也相当多尤其是对于素未谋面的父亲。而在这种问题上。偏偏他根本不好多说到最后干脆只能避而不见。 他此次回来。主要是述职顺便谋求一下调动----他虽然在辽东那块地几乎成为了万家生佛。但这种忙于民政的日子实在不是他想要的。正好六月十五乃是太上皇李治地生日他准备了一份礼物想看看能不能剑走偏锋。 不是他薛仁贵也会走歪门邪道实在是快要被憋疯了! 进了洛阳城薛仁贵便把亲兵分了一半回家剩余几十人把那辆马车簇拥在了中间赶往洛阳宫。他当初也曾经是统御北衙兵的禁卫军统帅之一现如今满鬓风霜归来把守宫门地人却已经不认得他了。更有甚者某个年轻的羽林军卫士验过一应凭证地时候竟是脱口惊呼了一声。 “右威卫薛大将军?啊。是不是太子右卫率薛讷的父亲?” 饶是薛仁贵一向性子再好一听到这句话却不由得火冒三丈。什么时候他这个战功彪炳的大将军居然比不上儿子的名气?当他在尚书省办好了一应事宜气冲冲转往东宫的途中正好撞见了儿子。这下子满肚子火气登时全都流露在了脸上。 薛丁山早就得知父亲要回来甫一见面登时大喜过望。只不过这是公事场合他只能强耐心中欢喜上前厮见岂料父亲只是淡淡哼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劈头盖脸地教训了起来。这教训平时也有过。但今天他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一股酸溜溜的意味半晌都回不过神。 这教训了儿子一大通。薛仁贵的心绪总算是平了。见薛丁山站在那里愣他倒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毕竟五个儿子当中就数这个长子最争气官阶高不说在长安洛阳的名声也同样是一等一的。当然这小子当初对女人的执拗劲也同样可恶! 一想到儿子地婚礼他没赶上有了孙儿孙女他也没赶上刚刚消解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又窜了上来。因此他干脆丢下薛丁山不再理会大步进了东宫。面对这种古怪的情形薛丁山站在那里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老爹了。薛丁山木讷面对**前来拜见的薛仁贵李贤却心里头清楚。这些年压下薛仁贵调令的就是他虽说他也给了人家薛大将军高官厚爵但压着人家不能大展拳脚地也同样是他想想还真的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老薛也算是一代名将了。 所以这一天在说话上头他就异常客气高帽子一顶又一顶地奉上说得薛仁贵好似李卫公再世那般神奇。这初唐名将中最最赫赫有名的便是李靖因此薛仁贵心中逐渐舒坦也就暂时把那点不舒服先丢在脑后了。 “殿下着实谬赞了我实在是愧不敢当。”心里头舒服嘴上却还得客气客气。紧跟着他便笑吟吟地拱了拱手道“我此次从辽东回来已经把那个孩子给带来了刚刚进宫的时候已经有内侍引他去见太上皇和太上皇后殿下父子团圆也真是可喜可贺。” 这样一个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听在李贤心里头却有那么几份惊骇。他那个儿子已经带回来了?这事情他事先怎么不知道?要知道先前小慕容回来地时候可是说孩子太小暂时无法送过来地。这要说是薛仁贵自作主张也不太像莫非是他老爹老妈的主意? 李贤眼神这么一闪烁薛仁贵就赶紧出言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并非我有意欺瞒殿下而是太上皇后事先嘱咐过再加上怕路上遇到什么麻烦我也就未曾上报。再加上此子尚未名列宗谱毕竟有些干碍还是暂时先秘而不宣地好。” 这种大道理李贤自己就能说上一箩筐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便没了再和薛仁贵深谈的意思。客客气气谢过了人家路上的关心照顾等薛仁贵一走他立刻换上衣服急匆匆冲出了东宫。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儿子他的骨肉造孽的也是他本人既然都回来了难道他装聋作哑?像李显那样生了儿子却不认帐的举动他实在做不出来! 然而他在大仪殿却扑了一个空。一问方才知道内侍确实是把人先领到了这里然而武后却问了几句就带着孩子前往贞观殿了。不但如此据某个机灵的小内侍所说武后还让人去叫了皇帝皇后兴许还有可能上修文坊连几个儿媳妇一块召来了。 李贤听得头皮麻可来都已经来了明知这贞观殿不好闯他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去。这一路他紧赶慢赶才来到贞观殿大门口两个小内侍便殷勤迎了上来其中一个行过礼后便提醒说这里头几位至尊都很高 这一句关键的话让李贤松了一口大气于是当他出现在父母兄嫂面前的时候便没了刚刚那种急吼吼的模样表现得从容自在。然而他这副泰然自若的面孔很快就被击得粉碎而且根本就没办法恢复。 “爹爹!” 倘若这么笑着扑上来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即便不那么像他李贤也不会有多少惊讶。因为他已经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不就是个儿子嘛反正他现在膝下儿女满地乱跑多这么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这小家伙一上来就自来熟似的抓着他的手乱摇眼睛里与其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不如说更多是狡黠而人家居然叫他爹爹! 老天拜托这可是个小丫头不是说高德笙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吗?那位远在辽东的高句丽女王不会巧合到生了一对双胞龙凤胎吧? 他用求助的目光望着父母兄嫂见他们只是笑却没开口为他解围他就知道今天这些家伙多半是准备看笑话。这四处瞅了一眼他没找到某个小男孩只得蹲下了身子望着面前的小丫头希望在脸上看出某些不像他的地方。 然而让他万分失望的是与其说这个小丫头长得像她母亲还不如说长得像他。无论是眉毛鼻子嘴巴抑或是那种眼神都和他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像母亲的就只有那脸上柔和的线条。虽然只有四五岁但看上去却显得很秀美。不但如此当他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盯着他身上直瞧最后忽然蹦出了一句话。 “爹爹你没有娘说的那么英俊嘛!当然也不像娘说的那么可恶!” 一句话说得李贤很想翻白眼可前头就是父母兄嫂他不得不强自耐着性子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丫头你有没有哥哥弟弟?” “娘只生了我一个!”小丫头高高昂起了头面上写满了骄傲“娘从小就把我当男孩儿养的那个薛大将军还号称英明神武笨死了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还跟在人家后头叫我小公子!还是皇奶奶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听了这么一番话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天哪所谓的儿子这会儿居然变成了女儿?他家里女权泛滥还是咋的怎么女儿们都那么精灵这么机灵的小家伙怎么就不是儿子!一时间他很有一种捶胸顿足的冲动。 难道高句丽下一代还得是女王? 第六百九十五章 我家有女未长成 这年头没有什么三从四德虽然长孙皇后和武后先后撰写过女训女则之类的东西但从根本上来说大唐妇女参政议政的热情空前高涨后宫更是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从太宗皇帝的时候开始后宫上书建言不但不会受到申斥反而会受到褒奖。 也正是因为如此武后代李治揽下朝政朝臣们虽说颇有微词但也没有办法。而李贤家里虽说还不至于夫纲不振但他那些娇妻们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他自己又纵容久而久之谁都知道修文坊皇太弟殿下还能招惹一下但千万别招惹他家那些彪悍的女人们。 这一天当几个锦衣丽服年轻美貌的女子齐集贞观殿的时候纵使是李治也不禁赞赏起了儿子挑选妻子的眼光。撇去性情不提单单是容貌他这些儿媳妇确实都是第一流的体格。他一边想一边瞥了一旁的武后一眼正对上了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赶紧轻咳一声端出一幅严父的脸色。 老爹的眼神变化李贤完全没注意他只顾着琢磨自家娇妻们的反应了。当然即使他看到了也不会生出什么了不得的想法。他老爹固然是贪新鲜爱美人的性子但和他某位尚未出生的侄子还是不能比的抢儿媳妇这种事情某人绝对是做不出来。 再说了他家里头这些“贤妻”们。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灯。 预期中地男孩变成了女孩屈突申若她们在惊愕之余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倒不是说儿子女儿有什么不同而是李贤这个储君要是留一个儿子在高句丽到时候那麻烦绝对不会小。不闹家务毕竟只是她们的一厢情愿也是将来努力的目标但要一碗水端平毕竟难。 更何况无论是贺兰烟还是屈突申若许嫣抑或是苏毓和阿萝。对高德笙都谈不上多友好更别提喜欢了。 只是。地上那个笑得甜说话清脆。兼且极其可爱的小丫头却非常讨人喜欢。比起李晨李夕这对双胞胎姊妹小丫头由于年长更显出了一种机灵活泼的架势。最最难得的是在辽东那种地方由高德笙那么一位母亲教导她身上竟没有一丝令人讨厌的特质。 眼见自家那几口子围着小丫头打转却连瞥都不朝自己瞥上一眼李贤不禁渐渐有些吃味了遂忽地上前一把抱起了孩子然后便窜了出来。笑呵呵地问道:“丫头你还没告诉爹爹你叫什么名字?” “末儿!”小丫头一点不怕地用小手在李贤下颌上摩挲了两下仿佛一点都不怕那硌手的胡须“娘亲说。名字得由爹爹起所以一直都只叫我末儿!娘亲还说虽然爹爹很坏把我和娘亲扔在辽东不管了但我不能忘本!末儿已经认识几百个汉字了!” 李贤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年头可不像后世的简体字。那些繁体字写起来固然麻烦认起来同样得花好大地力气。就像他家里那几个儿女。如今年龄最大进展最快的李嘉也统共不过认识了百八十个字而且还尚未开始学习真正地写字。 高德笙究竟在这个女儿身上花了多大的功夫? “末儿。” 武后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露出了一丝了然地微笑。单单只是这个小名便能看出高德笙花费的心思只可惜那个女人太傻明媒正娶却忽然逃了否则留下来也不错。瞅了一眼旁边的李治她轻轻笑了一声。 “陛下末儿的大名还是你来取吧。贤儿在取名字上实在没什么天分李铮倒还罢了那个李胜实在是俗不可耐。难得末儿有个这么好听的小名若是大名再给贤儿起坏了那就实在太可惜了。他吟诗作赋倒是头头是道这取名字上头……唉。” 武后这一声叹息李贤登时觉得无地自容甚至没注意到屈突申若投过来的嗔怒眼神。当初只顾着乐和满脑子都是人定胜天完全没想到李胜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话虽如此对于武后的这种说法他还是有怨气的他就算没本事起名字也没那么糟糕吧? “朕得好好想想!”李治却没有在极其高兴的情况下大手一挥立刻蹦出一个名字来而是陷入了沉思。一旁的杨纹因想到自己生下女儿地时候李治也是如是冥思苦想了三天忍不住朝丈夫笑了笑恰好李弘在这时候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这更是让她平添了几分甜蜜。 贞观殿的喧闹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虽说名字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但既然孩子已经有了小名众人也不急倒是李贤脑海中尽是什么春花秋月之类俗不可耐的名字最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没有取名的天赋。 难得一家子全部入宫去了修文坊皇太弟宅第地下人们便难得松乏了一天可黄昏时刻看着主人们一起回来还多了一个小女孩众人不禁都觉得奇怪。及至那个长相可爱的小丫头口口声声叫着李贤爹爹无数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这个……难道是传说中的私生女?不会吧这家里的几位女主人这么厉害而且个个美艳如花这储君殿下居然会跑到外头沾花惹草最后甚至还直接带了个女儿回来? 对新来地充满疑惑地不单单是这些下人们看到李贤抱着一个小女孩进来李晨李夕顿时不干了待听到要叫姐姐那更是一阵大闹----以往她们俩在家中是老大李嘉虽然年纪大却根本拗不过她们俩。可现如今忽然又冒出来一个要叫姐姐的人谁肯干? 李贤虽然宠溺孩子但自己家里地家规还是有的面对两个女儿的哭闹他用力一拍桌子这前所未有的举动立刻让整个厅堂一片肃静。双胞胎姊妹何尝看到过父亲这样的火全都吓得作声不得可怜巴巴地去看母亲的时候却见阿萝也朝自己瞪眼。 于是在高压政策之下末儿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苏毓自告奋勇接过了孩子的抚养和教导任务而其他人也自然没有异议----如今一群女人当中尚未有自己孩子的也就是苏毓一个了。再加上她曾经去过辽东一次和末儿想必是有共同语言的。 而整个过程中末儿一直都显得很安静很乖巧若不是见到过她在贞观殿的活跃模样众人简直很难相信两者是同一个人。而这天夜里李贤想要好好补偿一下对女儿的亏欠遂破天荒把末儿安置在了自己的床上。结果他被小丫头缠得一宿基本没睡直到天亮了女儿进入梦乡的时候他才终于体会到所谓天使和魔鬼原来是一体的。 然而即便他有心想要在家里多休息两天却无奈他如今属于日理万机的国家公务人员不是以前那个光拿俸禄吃闲饭的雍王。所以即使呵欠连天再加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仍不得不早早地起床洗漱吃饭之后赶往洛阳宫。好在如今李弘这个皇帝好歹不再休病假了再加上连篇累牍讨论的都是太上皇的寿辰问题因此他可以在旁边睁着眼睛打瞌睡。 这门需要高技巧的本领现如今已经被他练得纯熟无比最是打盹休息的好法子。 “六弟以为如何?” 他正迷迷糊糊做好梦的时候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他登时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见这一天小朝会上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偏偏根本不知道前头在讨论什么连忙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陛下怎么说就怎么办。” 李贤在朝堂上头基本上大多数时候都扮演着这样的角色。老妈的决议要坚决支持兄长偶尔灵机一动的决策也照样支持不误所以这时候群臣并没有觉得他的说法有什么错误。然而在李弘那个角度却能够把弟弟的惫懒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却不好说出来。 “那么父皇这一回四十九岁的寿辰就这样办吧。明年乃是父皇五十大寿明堂便从本月开始营造务必在明年完工。至于地点就选在洛阳宫的乾元殿一来材料都可再用二来也可以缩短工期。朕以孝治天下此事便交给诸卿了。” 李贤这才明白刚刚商量的是这么一件事李弘说的处处在理他也就没有补充的必要。等到下朝之后他正想开溜的时候却被兄长拉住唠叨了好一阵当然这其中必少不了他心不在焉乃至于打瞌睡的事实。当然最后说到的还是正事。 “弘化大长公主一行已经回到了吐谷浑李惊蛰的册封也已经下去了。据凉州王方翼传来的消息吐蕃没庐氏将族女嫁给了赞普芒松芒赞为赞蒙之后和钦陵兄弟的冲突日益激烈。再加上吐蕃西进东突北扩全都无果所以国内对钦陵有诸多不满。” 说到这些的时候李弘很有些高兴。毕竟有一个强大的邻居对于大唐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紧跟着他又忽然问了一句:“薛仁贵在安东都护府毕竟已经好些年了是不是也应该调动一下?西北那边的诸将也应该动一动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识英雄重英雄 薛仁贵一共有五个儿子自长子薛讷也就是薛丁山往下总共还有薛慎惑、薛楚卿、薛楚珍和薛楚玉四个儿子。由于他如今是大将军这儿子的资荫当然也算是上等年长一些的薛慎惑、薛楚卿已经补了低阶文官最后两个十二三岁的则还在家练武读书。此番他这个严父归来少不得被逼得上窜下跳。 薛丁山木讷不懂得老爹为什么回来之后反而脾气大了但柳氏和薛仁贵夫妻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丈夫的心思?虽然虎父无犬子是一个让人高兴的结果但薛仁贵如今也就三品眼睁睁瞅着儿子窜到了四品甚至可能过自己薛仁贵这个当父亲的自然高兴不起来。 所以这一天看着丈夫窝在家里闷闷不乐地喝闷酒柳氏作为妻子作为儿子的母亲免不了要劝解几句:“大郎曾经对我玩笑似的说过一句话道是皇太弟殿下曾经说过的。二十年前看父敬子二十年后看子敬父你如今是国公又是大将军功劳彪炳天下皆知在辽东更是被建祠供奉还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 大道理薛仁贵不是不懂但他生来好胜这才会和儿子怄气。此时被妻子一劝他心情稍好了一些可一想到儿子当初为了阿梨居然敢和他这个老子决斗他又是一股心火冒了出来浑然忘了当初是谁放水让儿子通过的。 “这个混小子居然给媳妇混了个好出身。老契的女儿这可是我的老上司这不是分明给我找气受嘛!”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他继而又愤愤拍了一下桌子“这安东都护府如今被我整治得服服帖帖哪里还有什么挑战性。这皇太弟殿下非死压着我不挪窝大郎那个小子也不知道帮我这个老爹谋划谋划真可恶!” 这话说得柳氏直叹气而正好走到外头的薛丁山不免一头大汗。这老爹的安东大都护当得好好的。而且还升了国公这朝廷曾经驳了好几次申请把老爹调回来的建议明显是信任有加谁知道他老爹居然想要回来! 他不安地瞅了一眼旁边的李贤蠕动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虽然他和李贤兄弟感情依旧可毕竟如今还是有上下之别他还不至于像程伯虎那样大大咧咧什么都不管。这要是老爹的话被人家听到了一个怨望地罪名洗都洗不干净。 程伯虎却觉得薛仁贵这种性情极其对脾胃遂低声对李贤嘀咕道:“六郎这薛大将军如此名将搁置在辽东那块太平地方确实太可惜了。你好歹给他一个打仗的机会顺便也让我们历练历练不是?” 打仗你成天就知道打仗!打仗又不是单单看军队和将领素质。那是要考验补给钱粮的!李贤没好气地白了程伯虎一眼整整衣冠正准备从厅堂进去里头忽然传来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 “大郎。是不是你这个臭小子回来了在外头偷听?赶紧滚进来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一句话吼得薛丁山刹那间紫胀了面皮倒不是因为自己被斥之为鬼鬼祟祟而是想到此时此刻身边还有两个人。一时之间他非常后悔刚刚进来地时候没让人通报这要是老爹知道李贤跟他一起回来绝对不会这么张口就骂骂咧咧的。 果然正琢磨着怎么教训儿子的薛仁贵一看到薛丁山后头还有人先是皱了皱眉旋即那张开的嘴就没办法合上了。虽说眼瞅着李贤笑得阳光灿烂。但想到自己刚刚的埋怨唠叨全都给人看去了他那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老天爷这个死小子把储君带过来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让外头人通报一声!这不是存心看他的笑话么!他薛仁贵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养了个这么没眼色的逆子! 他赶紧蹭地站了起来。弯腰就要行礼谁知李贤可比他动作快一把拽起来不算还愣是顺势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不但如此他还听到了一句让他妥贴到心眼里的话。 “老薛。这又不是在外头。闹那么多虚文干什么?你和我又不是陌生人当初我可没少和你喝过酒!至于你刚刚说地那些话么。放心我还不至于往心里头去。这是人都会抱怨两句又何况你宝刀未老一心还想着驰骋沙场?” 柳氏素来是不管外事的除了当初为了丈夫特意跑洛阳的那一次。看李贤和丈夫说得高兴她便悄悄退了出去吩咐了两个有眼色地侍女上去侍奉酒菜茶水。当然两人都是平常姿色她可不想让那些有企图的人上去接近当朝储君。 有道是一回生两回熟就像李贤刚刚说的那样他和薛仁贵绝对算是交情深厚所以最初多年不见的那点子生疏在热酒热菜的作用下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有程伯虎这个大嗓门在旁边插科打诨木讷的薛丁山所不能挥的所有作用都被这小子挥得淋漓尽致。一顿饭吃下来要不是薛仁贵头脑还算清醒只怕就要拍着李贤的肩膀亲切地叫贤侄了。酒酣之际就连李贤自己也没了那许多顾忌。 “老薛啊这把你扔在辽东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是我的主意。没办法这年头会打仗地将军不好但懂得打仗但同时还会料理民政的将军就凤毛麟角了。辽东那一亩三分地从隋炀帝开始打历经太宗和本朝这才打下来可以说每一寸土地中都浸透了我中原汉子的鲜血让别人坐镇我实在不放心所以才一力挺你这个安东大都护。” 这话薛仁贵听着实在心头那股憋屈的劲头就消解了不少。毕竟人家是认可他的本领尽管那不是他最最自豪地本事但已经够了!只不过这辽东他一干就是五年如今就有人说他是辽东王了就算他自己肯再干下去也总得顾忌一下舆论是不是? 此时程伯虎刚刚扫荡完一盆葫芦鸡此时正准备消灭面前那盘子飞鸾脍冷不丁看到薛仁贵仿佛正在踌躇他便咧嘴笑道:“薛伯父这不是在外头你甭把六郎当什么人物有掏心窝的话直接说了就成。不说别的冲着他和小薛不是兄弟赛似兄弟的交情能解决的他必定会解决。若是不好办地那他也会明说岂不是赛过你在背后牢骚?” 被一个和儿子一般大地年轻人教训这对于薛仁贵来说还是平生头一次。然而这句话却奇迹般地打消了他的顾虑。紧跟着这位顶天立地地汉子便霍地站了起来粗声粗气地说:“殿下辽东有独孤卿云他除了资历浅一点其他什么都能胜任就算没有我也必定压得了局面。如今西北既然吐蕃蠢蠢欲动那西突厥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我想请缨西北!” 来之前李贤已经打算好了怎么说服人家勉为其难再留任一届但看看薛仁贵已经两鬓霜白尽管腰背健朗肩厚体阔但再过五年谁能说得清名将是否仍有当年勇?就是李绩在东征的时候也已经耐不得长途奔袭的劳累只能坐海船这西北可做不得船谁知道日后薛仁贵还是否有再上阵的机会? 和平年代的将军是最最痛苦的。想到自己常常也怀念那段血脉贲张策马疆场的漏*点岁月他一下子就改变了主意。这历史都已经被蝴蝶那翅膀扇得不成样子了再说就算是历史老薛的大非川之败也是原因复杂岂可因此就否决了老薛一辈子英名? 借着六七分酒意他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得大大的眼睛在薛仁贵脸上直瞅最后方才笑了起来:“薛大将军既然有壮志那好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正好还空缺你敢不敢去?” 这薛丁山刚刚还在担心老爹和李贤之间会不会闹得不痛快乍听得安西大都护这几个字顿时傻了眼。老爹刚刚从东边回来这又得去西域简直……简直太胡来了吧?人家十六卫大将军都在洛阳太太平平过安生日子他老爹怎么就喜欢在外头打丢下老婆孩子全都不要了? “敢去怎么不敢!”薛仁贵猛地又是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那声音几乎如同咆哮“甭管是于阗疏勒还是见鬼的西突厥或是吐蕃我绝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要是出了半点纰漏我……我愿意立下军令状要是出问题就压上我这颗脑袋!” 程伯虎现两边差不多谈妥了起初还觉得高兴倒了一杯小酒喝得乐呵呵的此时听到最后一句他冷不丁一口全都喷了出来全都洒在了薛丁山的前襟上。而薛丁山本人也是呆若木鸡就连劝解一下自己的老爹也顾不得了。 好好的至于压上脑袋那么严重么? “六郎这接连任两块地方的统兵大将似乎不合适……” 李贤很高兴说不出的高兴趁着酒意他也不顾是谁提醒猛地伸出了巴掌抓住了薛仁贵的手重重握了握嘿嘿笑了一声:“好好!老薛你果然是英雄好汉你等着我明天就向皇帝五哥和母后提议!至于那些总喜欢造谣说风凉话的我管他们去死!” 第六百九十七章 风雨艳归来 从洛阳出往西经凉州、甘州、肃州、沙州这条河西走廊过了玉门关进入西域之地再转至旧日的波斯如今的大食这便是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了。由于东都洛阳现在实质上挥着事实上的都城作用因此涌入洛阳做生意的西域商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来自大食甚至来自更远地方的商人。 这一天两个风尘仆仆的骑马人终于抵达了洛阳定鼎门。望着那城门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其中一个不禁喜极而泣另一个年纪较小的则用极其好奇的目光扫着来往的行人。 见到那些鲜衣怒马的豪门男女他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其中那几个漂亮美艳的女子。可是让他惊诧万分的是那些千金们不但不曾怒个别几个也在那里看他甚至还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他甚至隐约觉得那些眼神中**裸的全都是勾引和挑衅。 几次三番下来他终于诧异了:“姐姐这中原的女人难道都不怕人看么?” 那个被称作姐姐的女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忽然将包在头上的头巾一把拉下露出了满头漂亮的褐还有和年轻人一模一样的淡蓝色眼珠。那美艳的容貌一露出来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就连看惯西域胡姬进出的守门卫士都忍不住朝这里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大唐天朝各家夫人千金当然不会那么小气。” 和年轻人生硬的汉话比起来这美艳女子的汉话却是字正腔圆说起话来犹如珠玉落盘那般动听。她扫视着来往的人群冷不丁感伤地摇了摇头:“一晃就是好几年了只怕是进了这洛阳城别人都不认得我了。回去的时候尚有五人。谁能想到他们几个居然一心留在龟兹却是你跟我回来。不过甘勒我可得对你说清楚这是洛阳千万别闯祸。” 甘勒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哈蜜儿姐姐你在中原待的时间久了。居然人也变罗嗦了我已经十八岁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我还想好好装扮一番去见姐夫要是他配不上你我可是不依的!” 对于幼弟地孩子气哈蜜儿实在没什么办法只是轻轻说道:“等你见到他就会知道是我配不上他。好了。不罗嗦了进城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再说!” 经过盘查交了税金姐弟俩便进了定鼎门。哈蜜儿还好。甘勒却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宽阔的大街见天街上杨柳垂绦绿树成荫他忍不住惊叹连连。再看到坊墙之内隐约可看到无数豪宅他更是使劲吞了一口唾沫。 在哈蜜儿找到他之前他只不过是龟兹镇某位王公的奴隶虽然因为得到小主人的赏识得以认识几个字懂得一点武艺却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繁华的大城----之前路过长安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在外头看了一眼那大唐国都此番真真切切见识了洛阳他方才真正感受到大唐的繁盛。果然姐姐说的不错。别说是龟兹镇安西四镇加在一起也算不得什么。 前往西域找寻弟弟居然用了三年多地时光这一点连哈蜜儿自己也没有料到。毕竟是幼年失散的亲人她之前虽然一直托胡天野打听消息却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李贤倒是说可以帮忙行文西域各州各镇寻找。但却被她一力拒绝。 这天下冒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与其依靠官府还不如靠行商的力量更管用。 当胡天野终于送来了较为可靠的消息又是李贤爽快地允准了她的请求甚至还向专事贩奴的某人讨了四个胡人护卫陪她同行。结果。这一找就是足足三年。期间她不敢吐露自己的身份。而那四个胡人护卫也只知道她是朝中贵人地内宠一直尽心竭力。直到最后找到人之后。他们才表示想要留在龟兹镇她也爽快地同意了。 赎出甘勒最终不过是花了一匹马的价钱而她三年寻亲的花费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让她欣喜地是甘勒虽然当了那么多年的奴隶却没有什么恶习行事并没有什么畏缩甚至还会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一路上甚至是她这个刚刚找回来的弟弟保护的她那武艺虽然说不上第一流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悍勇。 哈蜜儿本想找个地方先住下然后派人去修文坊送个信。离开这么久她心中自然是惴惴然的毕竟李贤如今已经是储君她也不再是当年的舞姬任是哪家达官贵人家里也不曾有家中宠妾在外长时间不归的。她甚至想好了之后的路只要旧主胡天野肯帮个忙她和弟弟在洛阳谋生至少是不成问题地。 然而事实偏偏就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在天街上行了不多远她便看到迎面正好有十几骑人奔来。情知那极可能是贵人踏马出游或是狩猎她赶紧拉过甘勒的缰绳避在一边谁知那一群人风驰电掣地从她身边掠过之后竟是不多时又飞快地折返了来。为的高挑女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之后忽然又惊又喜地嚷嚷了一声。 “哈蜜儿?” 哈蜜儿依稀记得是见过人家的在脑海中搜寻了许久这才想了起来:“您是……尉迟夫人?” “啊呀小妮子你总算是回来了!”李焱娘利落地跳下马见哈蜜儿也跳了下来走上前去便在她脸上掐了一记旋即便笑了起来“人道是西域牛羊多果然你在那里大概喝多了羊奶这脸上更嫩滑了竟是没看出什么风霜之色还好似年轻了几岁。啧啧还真是让人羡慕!” 哈蜜儿虽说认识李焱娘却没料到对方一见面不是责难而是夸起了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她正为难地时候却不料身后传来了一个好奇的声音。 “姐姐她是谁?” 哈蜜儿这才警醒过来连忙拉过弟弟对李焱娘说道:“尉迟夫人这是我弟弟甘勒。” “你不说我也知道要不是为了找他你能把六郎丢下在西域转悠了那么久?”李焱娘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目光在甘勒身上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是和你长得像人也俊朗看这样子大约有十七八岁了吧?正好让六郎这个姐夫好好的给他挑上一个姑娘也该成亲了!” 李焱娘这么一幅理所当然的架势哈蜜儿顿时更觉得无地自容当下便讷讷言道:“尉迟夫人我这一走多年他……他……” “他什么他你难道以为六郎会就此不要你?”李焱娘没好气地在哈蜜儿肩膀上拍了拍这才笑道“放心两位太上那边有申若有贺兰罩着你回去决计不会出什么事。咳你也别一口一个尉迟夫人就和其他人一样叫我一声焱娘姐难道不好?好了好了我原本打算出城打猎结果猎物没打着却猎到了你。这下正好打道回府直接去修文坊!” 哈蜜儿来不及抗拒就被李焱娘推上了马甘勒则是满头雾水只得糊里糊涂地再次跃上马背。两人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打马前行直到远远能看见天街尽头那巍峨壮丽地洛阳宫时马队方才渐渐放慢了度在一处豪宅面前停了下来。 哈蜜儿倒还好甘勒看到门前那站得笔直地两排卫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年少但见过不少来往于主人家的王公对于护卫地素质自有一定的眼力。瞧见这幅光景他渐渐有些担心了起来。 姐姐嫁给这样有权势的人物不会受委屈吧? 看到李焱娘到来门上很快就有人端着笑脸迎了上来才问候了一声便看到了一旁那个褐蓝眸的女郎。他使劲看了一会又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最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顿时露出了万分欣喜的神情顾不上其他便返身跑了进去。 这时候李焱娘方才挽住了哈蜜儿的手轻轻眨了眨眼睛:“这下你看到了吧某人可并没有把你给忘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哈蜜儿往里头拽口中便介绍这些年的景况。说着这些她敏锐地注意到当哈蜜儿听说几乎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时眼睛中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黯然。这时她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没说的这丫头就算人在外头也还是惦记着这里呢! 才穿过前庭屈突申若这个脚步最快的便风风火火冲了出来一看到头低低的哈蜜儿便笑了起来竟是拍着巴掌笑道:“好好哈蜜儿这一回来如今的人可就都齐了!” 很快人就都到齐了众女少不得嘘寒问暖最后还是李焱娘提醒她们方才注意到了哈蜜儿身后显得极为好奇的甘勒。 直到这个时候甘勒还在四处找寻自己的那位姐夫。西域王公们也通常是妻妾成群他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而且看情况姐姐似乎和其他人相处得很融洽。可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夫人在哪里? 第六百九十八章 来自小舅子的挑战 李贤正在朝堂上争取薛仁贵的新任命。 最近武后很有贤妻良母的架势虽然对于有些权力是死卡着绝对不肯放但对于某些无关紧要的人事任命她就渐渐下放给了两个儿子。这固然让李弘和李贤在决断大事上更加自由但同时也失却了一个最强势的舌头。 就比如今天对于薛仁贵由安东都护府调任安西大都护府的问题持有不同意见的官员那就多了。有道是拥兵在外向来是君王大忌更何况薛仁贵不是一般的将领而是战绩无数的名将。这辽东的安东都护府也就是驻扎了不到一万人可安西可不一样。 如今大唐的攻略重心可就在西北而且安西大都护府的规格比安东要高一个级别。按照某些人的话来说薛仁贵由东到西难道大唐在西北就没有人了么? 人当然是有的但比薛仁贵更合适的暂时李贤还找不到。王方翼还算能用但廉颇老矣;黑齿常之是一员悍将惜乎降唐总共才六七年资历人望还不够;程务挺倒是得中枢朝廷的信任问题在实战上也比不上薛仁贵的身经百战。 安西不但需要勇将而且需要一定的治理手腕想当初裴行俭刚回长安升任宰相的时候安西大都护府不是险些乱了套? 为了安定团结的大局面以及战时显示威势的目的起见李贤不得不唇枪舌剑鏖战四方到最后勉强定下结果时又有人提出薛仁贵虽然东征过铁勒但对西域四镇的情况并不熟悉到时候授任之前。需得殿上考核才行。而这样一个提议很快就在殿上全票通过。就连李贤自己也不得不认可这光有一腔热血还确实是不够。 当然在通知薛仁贵准备之前他的第一要务还是去见自己那位太上皇后老妈解释一下不用程务挺而用薛仁贵的理由。武后最初还有些不太高兴当听说李贤准备用程务挺接替老弱的王方翼也就许可了这一方案。毕竟。凉州大都督府可以说是面对吐蕃地第一线。 “母后吐蕃虽有内乱却未必就一定无力进攻。我想钦陵既然继任大论那么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树立威信他必定会动一场大战。倘若赢了他便可名正言顺地压服反对势力。所以凉州那边只怕压力会增大。吐谷浑更是岌岌可危。” 武后对于军事并不太懂但是纳谏尤其是采纳儿子比较有道理的谏言。这点见识她却还不差。点点头的同时她猛地想起了一件事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刘仁轨不在凉州毕竟还是缺少一个老成谋国之人。程务挺毕竟还年轻若是真的打起仗来他指挥一路还说得过去全盘策划只怕是还略逊一筹。裴行俭昔日战功赫赫便让他去凉州坐镇吧。” 有道是女人都有小心眼的毛病即使到了武后这样的高水准在某些事情上仍不免耿耿于怀。裴行俭昔日在背后说地那些话。她可以不计较但不能不介怀。这逮着机会自然还是要作的。 对于老妈的这点小九九李贤只是略一思忖便心领神会。然而这在大局安排上是妥当的。毕竟裴行俭的军事素养放在那里不用担心。他要担心的反而是仗打完之后的事因为可以想见老妈必定是偏帮程务挺的若有罪过必然是落在裴行俭上。若有功劳则肯定是程务挺最大。到时候绝对是一桩麻烦。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他最需要考虑的反而是政事堂地配置问题。裴行俭一走剩下的人就是李敬玄、刘之、裴炎清一色的武后党。虽然这三人都和他交情很不错但从平衡地角度来说就有点糟糕了。而且如今人手确实不够。 得回去和上官仪郝处俊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弄几个至少是中立的人物补进政事堂在不引起老妈反弹的情况下给他减轻一下工作负担。一整天的连轴转之后李贤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满天星斗时分了。他翻下马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这才慢悠悠地跨进了门。然而这满身疲惫却被一个门子兴冲冲的报告给搅和了。 “殿下今儿个6承徽回来了。” 李贤愣了半晌才反应到人家说的是哈蜜儿顿时喜形于色。这三年间虽说偶有消息从西域传来但都是言简意赅甚至连归期都难以确定谁知道这不声不响人居然回来了。他高兴地随手赏了那门子一枚金钱连忙加快了脚步往里头走。等他穿堂过廊来到厅堂的时候远远便看到***辉煌远远便听到欢声笑语不断。 “今天真是好热闹啊!” 听到李贤这个招牌的大嗓门厅堂中说笑得正开心的众女齐齐转过了头。紧跟着三个人影便兴奋地冲了过去动作最快的末儿甚至使劲一扑吊在了李贤地脖子上李晨李夕则只能委委屈屈地抓住了父亲的两只手。唯一没有例外的便是那叫着爹爹的声音柔嫩的嗓音听得人心里软似乎要融化了一般。 男孩子们就没有那么会撒娇了李嘉为李胜和李铮摇摇晃晃跟在后头也一起叫了声爹爹。手和脖子全都没法动地李贤只能对他们笑了笑好容易才把三个粘人的小丫头给弄走这才有功夫去瞧瞧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 等到孩子们都亲近完了他方才走到哈蜜儿跟前凝视着那双依旧明亮的眸子。微微一笑他便伸出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回家了就好其他地事你不用担心都有我呢!” 听了这熟悉地声音哈蜜儿顿时有一种莫名心安的感觉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忽然她瞥见一旁地甘勒正在好奇地瞅着这边顿时慌乱了起来。还不等她有时间向李贤介绍甘勒便大步走了过来抬头挺胸地看着李贤----不是他有意摆出什么傲然架势实在是因为李贤太高以他在龟兹人中间尚算高大的身材和李贤比起来还得矮大半个头。 “你就是我姐夫?” 对于这个突然钻出来的人李贤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听到人家这句话他顿时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方才抱着手戏谑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你姐夫!” 虽说心中已经明了这个姐夫只怕也是大唐王公之类的人物但一想到自己和姐姐分离多年连出嫁都不曾看到甘勒还是憋着一股不忿。当下他连哈蜜儿连连使眼色都不曾注意到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一口气说道:“按照龟兹的规矩在姐姐嫁给你之前你至少得和我比试一场。虽然之前没有机会但现在也得补上!” “哦?”这下子李贤来了兴致看看面前气鼓鼓的青年又看看一脸幸灾乐祸的娇妻们再瞥见哈蜜儿满脸尴尬他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什么比试你划下道来我全都接着!” 甘勒不明白划下道来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懂了李贤愿意比试登时大喜:“好这可是你说的!第一是比相扑第二是比赛马第三是比射箭!只要你都能赢下我我就认你这个姐夫!” 虽说李贤这几年日理万机在练武方面的时间自然而然少了但是本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一宗旨他还是非常注重这些锻炼。此时见哈蜜儿这个弟弟信心满满他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这好久不曾真正活动过筋骨也该好好对练一下了。 这李贤一答应满屋子女人顿时全都哄闹了起来。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不懂这些但末儿和李嘉却勉强听明白了李嘉倒还罢了平常看到过李贤练武但末儿却不知道于是担心地抱住了李贤的胳膊可嘴里吐出的话却不是担心而是打气。 “爹爹千万别输了!” 李贤听得哈哈大笑旋即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以示安慰。不过就算要比那也是明天因此吃过饭之后他便吩咐人先把甘勒带下去休息把孩子们都安置好了之后他这才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的娇妻们。 众女都领教过了李贤的恣意当下贺兰烟便拉起苏毓溜得飞快窜出门去的当口还不忘回头做了个鬼脸:“今晚我和小苏一起睡贤儿你可别打什么夜袭的主意小心小苏把你揍得满头包!哈蜜儿可是才回来你先好好把她喂饱了才是正经!” 这两人一走屈突申若少不得也拽起了许嫣退席临走前也不忘丢下一番严正警告。看到只剩下阿萝和哈蜜儿李贤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阿萝施施然站了起来轻描淡写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这要是明天你准备输给那小子今晚你就尽情胡来好了!我先回去看看那两个小丫头最近她们可是皮得很你要是半夜三更闯进来惊扰了她们明天你就有得苦头吃了!” 眼看着众女躲得躲散得散只剩下了满面绯红的哈蜜儿一个李贤便干脆上去拽住了伊人的手还没来得及动作一抹红唇便忽然封住了他的口舌。 这么多年了哈蜜儿积攒下的**又何止一星半点?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一夜贪欢,醒后孔武 春意阑珊一夜贪欢。 对于李贤来说昨夜这漏*点缱绻确实非同小可。哈蜜儿虽然不比屈突申若和苏毓这样练武多年的人但她自幼学习跳舞无论是腰肢腿脚还是手臂都相当柔韧有力。当那种阔别多年的柔情全部迸出来的时候即便是以李贤强盛的体力也颇觉得有些吃不消。 可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尽管有道是西域胡姬能柔情万种能豪爽奔放但那从来都不属于哈蜜儿。她一直都是羞涩而安静的尽管也敢于表达自己的爱憎但不得不说比起更为奔放的大唐女子来说她一向都很有节制----尤其在**上。 这年头没有玻璃窗而且这寝室里里外外好几层自然不会有什么阳光从窗棂缝隙透进来更不会有什么太阳晒屁股的勾当。所以尽管李贤的生物钟准确无比地将他从香甜而又疲惫的梦乡中唤醒他却有些不想起来。 反正昨天已经吩咐好人今天告假了反正似乎常朝也没什么事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好歹还有皇帝李弘在他老妈也不是吃素的便索性偷一天懒吧。对了今天还要应付那小子的挑战说起来哈蜜儿这性子怎么会有那么个弟弟? 他正琢磨着忽然感到身边的佳人挪动了一下转头一看就觉哈蜜儿已经醒了正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他。见那张脸仍呈现一种娇艳的绯红色他不由微微一笑:“都回家了还不好好多睡一会?这三年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也辛苦了你还真是一个好姐姐。” “你对兄弟和妹妹还不是一样关爱有加?”哈蜜儿本能地反问了一句。见李贤笑得灿烂她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贸然心中不禁有些懊悔便把自己这三年的经历拣着重要地提了提。最后方才说到了点子上“甘勒年轻不懂事我也没对他说过你的身份若是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 “放心我会和小舅子计较什么?” 李贤轻轻拍了拍哈蜜儿的面颊翻身坐起抓了一件衣服披上一转头见哈蜜儿也想跟着起来他便把人按了回去又把那一床锦被严严实实捂在了她身上。见那双褐色地眼睛盯着自己不放。他顿时笑开了。 “你那个弟弟好歹还有些志气没看到这富贵骄人的气象就打退堂鼓还敢我和拼上三场!放心。就算我真的一不留神输了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迁怒于他的。好久没有真正活动一下身子有这么个愣头愣脑的小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在这样的安慰下哈蜜儿只得又睡了下去。许是真的太疲倦了当两个侍女捧着衣服进来的时候她竟是已经出了均匀的鼾声竟是已经睡熟了。换好衣服的李贤对两人低低嘱咐了几句这才出了门。 由于这场难得一见地比试一大家子人全都早早起床。屈突申若甚至还指挥人把演武场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更喜欢热闹的贺兰烟甚至还让人摆出了十八般兵器仿佛完全忘了今天的比试根本就没有比兵刃这一项。 李贤固然是一宿缠绵憋着一肚子劲头地甘勒也是一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吃了早饭顶着个黑眼圈来到了这里。看到这诺大的演武场就露出了羡慕外加惊叹的表情同时也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他一定要看看能够娶到他姐姐的男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 正主儿还没到凑热闹的家伙就先后来了。一大早得到李贤告假的消息。程伯虎薛丁山都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特意上门瞧个究竟结果正好在门口遇到了抱着同样目的的李敬业和屈突仲翔。四人你眼看我眼面面相觑了一阵。全都笑了起来。等从下人口中得知是怎么一回事这四个人自然二话不说直接来到了演武场。 “就是那小子?”程伯虎歪头看了半晌忽然摇了摇头“六郎地体质比不上我技巧比不上小薛相扑不如仲翔马术不如敬业但若是单单看着几项之中的平均却是他掌握的最好。那小子要三战两胜只怕不那么容易。” 对于这样的论调其他三人都表示同意。毕竟李贤又不是一人冲杀在前的勇将这拔尖不如中庸。这些年他们和李贤对战地时候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水结果李贤一气之下宁可找屈突申若和苏毓陪练也省却了他们老大一桩麻烦。 虽说旧日是兄弟但如今毕竟有君臣上下的分别他们老是赢大唐储君似乎不太好。 李贤到场的时候便看见了四周一大帮子人。娇妻儿女还有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那四个再加上周遭那一群正好身上没有职司跑来看热闹的下人……看到这些他忍不住万分头痛。这是干什么当他是猴子把戏么? 他正想把无关人等赶走却不料屈突申若忽然拉着其他人走了过来不等他说什么便忽然蜻蜓点水地给了他一个吻。这还不算贺兰烟平素就不在意众人地目光也就算了即使是许嫣苏毓阿萝这几个脸嫩地也都红着脸给了他一个鼓励之吻。这下子他只觉得小腹一股烈火猛地冲了上来几乎刹那间就进入了无敌状态。 李贤昂挺胸地扒下了外头的大衣裳率先进到了场中使劲用穿着牛皮靴子地脚蹬了蹬地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来朝瞠目结舌的甘勒勾了勾手指头。这时候某个着实被吓了一跳的家伙方才恍然醒过了神脱下外头的皮背子便跟了进来。 相扑角力原本就是从西传到东在大唐贵族之中虽说流行但很少有两个贵族没事情玩这个的。所以对这一项运动异常喜爱的李贤便是相扑的大力推广者大唐第一届相扑大会就是他主办的还提拔了一个盛允文。他不但身体力行甚至还把李弘也引入了这项运动。在习练孙思邈的改良五禽戏有所进展之后李弘每月都会花上两三天和李贤来一场相扑。 比个头比健壮比技巧这一场自是没有任何悬念李贤周旋了几个回合便把甘勒甩出了圈外。看到栽了个大跟斗满脸懊丧不服气的年轻人他顿时哈哈大笑:“输一场有什么打紧的赶紧起来还有两场再比过!” 甘勒完全没料到李贤有那么大的力气心中只顾着抱怨自己的轻敌一听到这话顿时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揉了揉手腕子狠狠地说:“下一场马术我决不会输给你!” 然而当他看到人家牵出来的那匹马时顿时呆若木鸡。西域原本就是产马之地昔日享誉中原的大宛汗血宝马便是出自西域所以他年纪轻轻相马之术也颇有一点水准。看到那马高大健壮毛色鲜亮甚至在李贤身边亲昵地晃动着脖子再看看那如雪一般的四蹄他顿时想到了疏勒一个有名的品种这一惊非同小可。 就连他昔日侍奉的王公也曾经说过这样的好马千金难求他这个姐夫居然那么有钱!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心里认可了这个姐夫。然而此时却仍有些不服气。仗着马匹优良算什么在龟兹他的马术可是曾经打进过赛马会前三的! 屈突申若等人原本就对在战场上有上佳表现的李贤信心满满看到李贤上马连续越过三个障碍手中长刀闪电般地劈下了八个木人头上的寒瓜只漏掉了一个自然都欢呼雀跃了起来。然而让她们没有料到的是甘勒不声不响地上马之后竟是犹如旋风似的劈开了所有九个寒瓜而且每个寒瓜都是整整齐齐的两半。 这下子本来还权当看热闹的屈突仲翔陡然严肃了起来。看到那把弯刀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在西行过程中遇到的马贼和沙盗。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要不是他那次随行的都是武艺高强的家将只怕半路上就没命了。看这年轻人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刀法足可以想见西域那边的景况。 虽然那些部族的人算不上最多但军民一体若是有战事只怕所有部落转眼就可以拼凑出几十万人。 想到这里他一把拉过了赞叹不已的薛丁山低声说道:“小薛安西大都护府就在龟兹镇你爹爹要去那里任职不是还要过朝臣那一关么?这甘勒既然是正好出身龟兹岂不是能给你爹爹派上用场?还有要是你爹爹真的就任安西大都护带上这么一个人想必也能事半功倍吧?” 薛丁山倒没有想到这么一档子事愕然之后立刻陷入了沉思之中。而李敬业程伯虎正好听到这个不由也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娘的六郎那个家伙大大的狡猾这答应什么比试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个年轻气盛却有些无知的年轻人指不定到最后怎么被他卖的都不知道! 第七百章 李六郎的高明 无论是李敬业程伯虎还是薛丁山屈突仲翔他们都错误估计了李贤的智慧。他只不过昨天刚刚知道哈蜜儿找到了弟弟结果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接受了挑战紧跟着又在床上和哈蜜儿大战了一百回合直到早上刚刚起来。 要不是补了一碗燕窝粥练了一套太极拳只怕他怎么都缓不过精神。 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考虑到什么给薛仁贵配备心腹或是向导那就实在太高看他了。他只是觉得这个小舅子很有趣仅此而已。当然在输了马术----其实更确切地说应该是马战之后他非但没有什么被战败的恼怒反而感到异常高 在某些记载中这达官显贵的小舅子似乎都是会惹祸的多有真本事的少像屈突仲翔这样有志气的可谓是凤毛麟角。所以这哈蜜儿给他带回来一个颇有志气的小舅子他能不高兴么?就算其他地方派不上用场天天陪他打上一场也不坏嘛! 所以当比试射箭的时候由于是直接射靶子因此李贤充分挥出了高水准----开什么玩笑他的箭术可是师传自号称可左右开弓的神箭手薛仁贵这还有一个准神箭手薛丁山常常陪练倘若是射移动靶他还说不准这静止的靶子怎么可能会输? 可怜的甘勒由于铁在西域算是紧俏商品所以他平日练习都只用的木箭真正的羽箭根本不曾怎么用过这自然是大失准头。当现自己输掉了整场比赛的时候。他懊丧地放下了弓箭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地目光去见姐姐。 所以当有人在他肩膀上使劲拍了两下的时候他在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到抬起头现面前的是李贤那张笑脸的时候他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但很快便振作了起来。 “姐夫这次我输了但我以后一定会苦练一定会赢过你!” “年轻就是好啊!”李贤笑呵呵点了点头旋即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老气横秋这算算年纪他自己也比这小子顶多大个五六岁而已。但话都说了他也就索性不管那么多。又在那里加油打气道“人贵在有志气你还年轻。有地是提升的机会和可能!” 既然都比完了众人很快就簇拥了过来李贤固然是得到了娇妻们带着娇嗔的赞赏甘勒也同样得到了无数赞许。虽说甘勒也曾经参加过一些大场面但往日纵有功劳那也只是主人的平生头一次面对那些铺天盖地的称赞他的脸上先是出现了红晕随后那红色渐渐加深到最后干脆涨得通红甚至恨不得落荒而逃。 为什么中原人这样热情? 李贤本准备看热闹。谁知忽然背后伸来两只手把他拽了出来。等到了旁边看见李敬业四个人都用一种极端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禁觉得奇怪。这四个人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脸上有花么? 屈突仲翔嘿嘿笑了一声旋即便伸出了大拇指:“六郎你还真是和当年一个做派这小子大概没想到你反手就要把他给卖了!说吧。你什么时候把人引荐给薛大将军?” 引荐给薛仁贵?这是为什么? 李贤一下子愣了然而他一向装腔作势惯了心里头固然在急思考面上却端着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顷刻间。他立刻明白这四位想当然了。可再一想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人么?于是。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故作高深地说:“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哈蜜儿好容易和弟弟团聚未必就肯放他再去西域。” “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我敢打包票这小子要是知道你就是大唐下一任皇帝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去西域了!”程伯虎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而且理由还很是那么一回事“要是别人看到姐姐嫁了有权有势的家伙绝对不会傻乎乎挑战偏生他干了这便说明这小子一根筋。风风光光重回故地还是在洛阳过安生日子你说这小子会怎么选择?” 程伯虎地话引起了其他三人的附和李贤却耸了耸肩:“反正我会瞅个机会去说。这些天朝廷争论多裴行俭裴大相公也会去凉州防范吐蕃所以薛大将军的任命一时半会下不来反正不急在一时。小薛你和你爹多年不见也正好叙叙旧情。” 这话说得薛丁山面露懊丧:“别说了也不知道我爹回来怎么回事横看竖看就是看我不顺眼都借机作好几回了。倒是他对阿梨客客气气我都不知道哪里惹了他!” 李敬业体谅地拍了拍薛丁山地肩膀一针见血地解释道:“小薛你太老实了。你爹会看你不顺眼的原因只有一个你战功及不上你爹武艺比不上你爹但官升得比他快名气也提升得比他快!” 对于这样一个答案李贤忍不住笑了一声。作老子的固然都希望儿子有出息但太有出息了让人家忘了当老子的那对薛仁贵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快乐的事。当然也就是薛仁贵这样的武将方才会表现得这样明显。 五个人嘻嘻哈哈说得正开心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大呼小叫。眼尖的李贤回头一看怪叫一声当即拔腿开溜紧跟在他后头的就是李敬业和程伯虎至于还在那里愣的薛丁山则被屈突仲翔一把拎住了衣领五个人一起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都给我站住!” 上官仪一声怒吼见五个人正好赶在他前头越过了那扇门登时气急败坏。而郝处俊看到演武场中还未撤去的箭靶等等物事便上去问了两句得到解答之后方才若有所思地走到上官仪身边低声提醒了几句。 “是为了西域地事?” 上官仪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随即打量了一下那边的年轻人心头的怒火稍稍消解了一点。李贤这家伙干事情大多是有理由的就如同他和郝处俊被礼请到东宫一样那价值简直被李贤压榨得一干二净! 李贤可以二话不说溜之大吉屈突申若等人却好歹得给前任宰相面子当下众女便笑吟吟地把上官仪和郝处俊请到了厅堂。奉茶说了几句话之后不耐烦这种勾当地贺兰烟便拉着其他人避开了去只余下屈突申若一个人招待这两位难对付的老头。 虽说丈夫不在但某位大姊头原本就是李贤最得力的臂膀之一先耐着性子听完了上官仪和郝处俊的抱怨便将武后预备将裴行俭派到凉州去主持抗击吐蕃的事情说了。结果刚刚两个老头刚刚还准备游说屈突申若管教一下李贤地懒脾气这下子全都变了脸色。 李敬玄、刘之、裴炎……天哪这下子政事堂几乎就是太上皇后地一言堂了! 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问题是上官仪郝处俊都是闲不下来的人勉强退了休但真地闲下来两人都觉得浑身慌。所以虽说也埋怨李贤给他们压担子但从本质上来说俩老头还是很得意的。 “请转告殿下三日之内我们一定会商量几个人选出来。” 撂下这样一句话上官仪郝处俊再也坐不住了当下便起身告辞。而屈突申若亲自送到门口见两人上了一辆车不由微笑了起来。看来这两个老头对她还是有些防备大约是担心再出一个武后的缘故。可话说回来难道性格中稍带强势的女人就真的那么乐意指点江山? 她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这才没好气地想道----她也就乐意稍微给李贤帮一点小忙要是像她婆婆那样一肩膀扛了所有该是男人扛的事打死她都不干!这李贤倘若打这样的懒主意就算用鞭子抽她也会把他抽得团团转! 从后门溜出家的李贤正在前往薛家的路上听见薛丁山说薛仁贵最近正在火烧火燎地重新勘察西域地形图以及无数前辈或是后辈的西域札记他自然很高兴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某位娇妻正在背后悄悄非议他。 虽说是逃出来的但坐骑是这年头不可或缺的必备品否则靠他们这两条腿走到薛家那简直是要死人的。由于都是大路众人自是风驰电掣这快要抵达的时候却不料迎面也正好有人骑马而来李贤等人便放慢了度两相一打照面顿时都愣住了。 来的是熟人但纵使是熟人也已经是很久不见了。李贤端详着那个两鬓风霜的男子怎么都不敢相信当年以飞白闻名长安和他年龄相近却相差一个辈分的曹王明在外放苏州刺史之后竟变成了这般苍老的样子。 就算这年头的苏州还没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名声也总归还不至于那么凄惨吧? 曹王明却只是愣了一愣就拍马上来笑呵呵地说:“这多年不见你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怎么样是想让我叫你一声皇太弟殿下还是六郎?” 李贤满肚子感伤被曹王明的戏谑冲得一干二净忽然就跳下马来疾步上前把曹王明也拉下了马。在人家肩膀上重重擂了一拳之后他才笑道:“十四叔你看上去老了这骨子里还是当年年轻的模样!” 第七百零一章 我的儿子交给你了 虽说原打算去找薛仁贵但由于甘勒的事情原本就是八字还没一撇因此既然碰上了曹王明李贤就暂时改变了行程。薛丁山是丝毫不愿意回去看老爹脸色的自然没有丝毫异议其他三人就更没什么想法了。 毕竟曹王不是那种假惺惺的家伙在太宗那么多儿子里头如今就数曹王李明和纪王李慎声望最高。不过后者还勉强有些叔父派头前者却因为年轻的缘故和小一辈的皇族向来处得好。 除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李贤心中也不是没有疑惑的。他这个储君事先没有听到任何消息说是曹王要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一问之下他方才得知是老爹寿辰在即李弘下旨特召了所有叔伯回京也就是李治的同辈所有兄弟。而为了让李治高兴所以李贤这个被认为是嘴快的就给蒙在了鼓里。 说是所有但太宗十四个皇子病死的病死赐死的赐死如今尚在世上的只剩下了三个。原本还有一个蒋王李恽可去年因为人家诬告这位胆小怕事的亲王居然惶惶自杀最后火冒三丈的太上皇李治毫不犹豫地下令将诬告者处死。 所以除了李治之外如今硕果仅存的两位就只有纪王李慎和曹王李明了。 曹王的宅子就在附近他刚回洛阳只不过不奉诏不得入宫原本准备去拜访一下熟人----顺便提一句熟人名单上的第一位就是李贤谁知道竟巧巧儿刚出门就撞上了于是便干脆带着人直接打道回府。 一进曹王第李贤便敏锐地现这座外头看上去还算光鲜的宅子内中却已经流露出了破败景象。青石路的缝隙中已经长出了杂草。在夏日的风中轻轻摇曳看上去绿意盎然就连屋檐上也能看出几分绿意。那些慌慌张张前来迎候的仆役看上去也不像过着什么好日子的光景身上地衣衫虽说不上破旧但好歹也是几年前的样式了。 有道是豪门气象先看仆役真真一点不假。 曹王明当初还未就藩的时候和李贤的交情很是不错当然知道这家伙眼睛贼得很。此时。见李贤东张西望面有所动他便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索性把仆役都遣开随即实话实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里不像亲王住的地方?” “就是一个六品官只怕也比你这里气派些我可记得十四叔你没那么穷的。搜书网” 人家不拐弯抹角李贤索性也直截了当。这时候李敬业拉了拉程伯虎。屈突仲翔拽了拽薛丁山四人蹑手蹑脚就避开了。这种皇家的家务事即使他们和李贤交情非比寻常。那也是少管闲事得好。知道得多了平添烦恼何必呢? “我当然没那么穷单单是母舅杨家总还指望着我这个亲王再加上太上皇如今又只有我和纪哥两个弟弟平日照拂亦是周到我当然不会缺钱。”曹王说得爽快忽然便笑了起来“蒋哥当初太张扬了在封地纵情享乐。不知道体恤民力虽说是诬告其实归根结底也是他的不是。我既然不怎么回洛阳何必还在这里摆阔?” 这道理虽然浅显但皇族中间能够做到地却少。就比如李贤那位号称明君贤帝的便宜祖父太宗皇帝。这教出来的儿子使劲争皇位不算这骄奢淫逸挥霍无度的也是好几个无非是因为仗着自己的身份罢了。从这一点来说李贤这一辈几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当中即使是再胡闹的李显。最多就是斗鸡遛马。连强抢民女的事情都不曾做过。 看官别笑这年头别说王公。就是权贵公卿偶尔抢个把民女到家里作为宠妾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李上皇自豪于自己的四个嫡子确实并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十四叔你果然是和当初不一样了。” 李贤感慨了一声见曹王明两鬓白霜霜不禁心有所悟。不消说这白只怕也使某人熬出来地。否则苏州那地方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一个不管事的亲王劳心劳力成这么一个样子。从这个角度来说昔日醉心书法文事的曹王明如今也已经深悉自保之术了。 曹王明当然知道李贤一点就通当下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忽然四下一望便笑了起来:“你那四个形影不离地家伙倒是乖觉这溜得倒快!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六郎你皇家子弟能交到朋友的凤毛麟角而且你还不是一个而是四个彼此更是真心相待。不但如此你和陛下……” 他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了深深的羡慕。要知道李治虽然对他一直还算友爱但毕竟隔着一层更深一步地说本质上是君臣而绝对不是兄弟。至于其他兄弟他就更没有什么深刻印象了倒是李贤这个晚辈比兄弟还有趣些。 “好了好了人生都得向前看这些也就别唠叨了!” 李贤挥挥手把乱七八糟的心思都驱出了脑海反客为主地拽着曹王明往里头走。穿过了一个院子他就听到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走近一瞧却是李敬业那几个溜之大吉的被两个少年拦住仿佛正在争执些什么。 两个少年俱是十二三岁光景生得白净挺拔说话又急又快李贤听了个大概竟好似是指责李敬业等人随便乱闯之类的话。他好笑得往曹王明脸上看了一眼结果这一位不好意思地捂住了眼睛好半晌才叹了一声。 “这是我的两个儿子大的李俊十三岁小的李杰十二岁还有一个尚在幼冲我这次没带回来。”他笑着在李贤脸上瞥了一眼“听说你现在也是膝下儿孙满堂甚至还从高句丽接回来一个小郡主我可比不上你了!” 李贤素来自豪自己儿女满堂听了这话丝毫不恼反而有些得意洋洋。两人联袂上前之后李俊李杰看到父亲陪着人过来这才住了口垂手讪讪地退到了一边。待父亲示意他们上来见礼之后两人顿时愣了一愣。 这人就是皇太弟李贤?看上去就比自个大十几岁也不像有三头六臂地怎么父亲偏偏如此推崇?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规规矩矩地上前行了国礼起身之后又是家礼。而李贤今天乃是溜出来的身上什么都没有这见了两个堂弟之后顿时苦笑了起来。这人家头也磕了兄长也叫了他却连见面礼都拿不出来这堂兄实在也当得太狼狈了! 好在屈突仲翔机灵他身上一向带的小玩意多此时见李贤窘迫他也就不再计较刚刚这两个少年倨傲的光景笑呵呵地掏了两把精巧的小刀递给了李贤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直到这时候李俊和李杰方才得知这四人便是父亲说地李敬业四个谢了李贤赠礼之后便开始好奇地打量着四个传说中的人物。 这要是李敬业四个知道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传说中的人物只怕要笑得直打跌。 这一天招待贵客曹王明自然让两个儿子相陪而李敬业四个则敬陪末座。酒过三巡曹王明便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将李俊和李杰留在洛阳希望李贤能够把他们留在东宫崇文馆读书。 所谓的东宫崇文馆和中书门下的弘文馆一样其实就是大唐地贵族学院这入门地门槛便是父辈祖辈的官阶高低。只不过藩王向来都会把子孙带在身边抚养所以这两个地方都是公卿子弟居多很少有皇族加入。 李贤瞥了一眼两个满脸惊讶地堂弟心想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这小叔父居然不和儿子商量不觉摇了摇头。岂料他这一摇头引来了误会曹王明竟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朝他深深一揖了下去。 反应过来的李贤慌忙起身搀扶把人按着重新坐下方才没好气地说:“当初我向你借兵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就借给了我那么多家将如今这点小事也用得着十四叔你这么多礼?我刚刚只是想你这个做父亲的心狠这一分别一年才能见一次岂不是生生拆散了你们父子?” “现在心狠总比将来心狠的好。” 曹王明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忽然厉声吩咐道:“陛下寿诞之后你们两个便留在洛阳入东宫崇文馆读书需得听皇太弟殿下管教。若是有什么欺男霸女之类的勾当我也没什么别的话权当没有你们这两个儿子就是!” 李俊和李杰从来没看到父亲这样严肃地说话慌忙应了被父亲打出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而等到他们俩一走曹王明又郑重其事地对李敬业程伯虎四个拱了拱手。 “六郎日理万机只怕没时间管教这两个小子四位和六郎交情深厚平日还请多多提点他们。我并不希望他们怎么成才但至少不能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货色!待我那个小的长大些也一样会送过来。” 此时此刻李贤终于隐隐约约明白了。这留下两个儿子在洛阳若是将来还有什么想要诬告的人只怕便不是那么容易了。当然曹王明亦不怕朝廷会薄待了他的儿子们。说到底去年蒋王的死实在是让宗室皇族心惊胆寒的一件事。 第七百零二章 李上皇四十九岁生日的突发事件 生日年年都过但今年却大不相同。因为曾经号称大帝而且又以大唐史无前例的年富力强年龄退位的李上皇今年正好年满四十九岁。而明年便是他的五十岁大寿。按照李贤所知的通俗话来说李上皇要奔五了。 李治之前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可是当他现自己即将五十岁这个事实之后忽然陷入了一种异常迷惑的境地。他竟然要五十岁了?当然与其说这个事实惊人还不如说武后已经五十三岁这个事实更惊人他完全忘了妻子五十大寿的那一次生日。 看着镜子中那个还算精神的人李治很满意。自从孙思邈的调养大见成效之后曾经被他下令统统移出贞观殿的镜子又重新安设了回来。每日里看到自己精神奕奕的模样某人可谓是心情渐好。有道是那个心宽体胖他如今这横里的涨幅也颇为喜人这太上皇的肚子里也可以撑一只船走走。 他亲切接见了两个赶回来参加自己寿诞的弟弟后看到纪王李慎和曹王李明的苍老模样忍不住掬了一把同情之泪同时也庆幸自己听了孙思邈的建议隐退得彻底否则必定是同样光景。本着孝悌的宗旨他还询问了侄儿们的情况甚至准备破例为两家除了嫡长子之外再添一个郡王结果被纪王李慎和曹王李明坚决而诚恳地拒绝了。 对于兄弟们虚怀若谷的姿态李治很满意说不出的满意这一夜和武后缱绻过后免不了叹息了一下去年自杀的李恽。而武后面上安慰着自己的丈夫等李治沉沉睡去之后却有些着恼。 这去年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人人都道是她因为越王李贞的事厌弃了那一辈所有地亲王。岂料她根本没把蒋王李恽放在心上。那个出言诬陷的司马还真是自以为是。 看在临川长公主的份上她对纪王李慎没什么坏观感;看在李贤份上她也懒得理会曹王李明的小心思。她一个儿子是皇帝一个儿子是储君剩下还有两个嫡子难道宗室皇族还能翻得了天? 居安思危向来是武后行事的原则。然而当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太平日子之后。丈夫牢牢地被她抓在手心儿子又对她这个母亲言听计从她这危也就思不起来了。搜书网 正在家里忙忙碌碌备办礼物的李贤并不知道老妈的想法一年老爹老妈再加上兄弟妹妹都得过一次生日就算他灵感再多如今也已经到了枯竭地时候所有连着三年这些事情都是他家那几口子动手而他只负责坐享其成。然而。鉴于以前的惯例不但是李弘李显就连李令李旭轮的礼物也都会来征求他的意见。让他好不头痛。 终于到了寿筵那一天王公大臣送来的无数礼物让太上皇李治龙颜大悦从上到下通通赞赏了一通。当然某太上皇最高兴的一件事却是明堂的动工。一想到明年的寿诞就能够端坐明堂之上接见中外臣工李治自然高兴得紧连原本曾经懊恼过的奔五这个事实也顾不上理会了。 太宗李世民是明君而他李治却做到了父亲不曾做到地三件事:第一就是征高句丽大胜;第二就是封禅泰山;第三则是兴建明堂。虽然在不少人看来这三件事都是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的勾当但由于天下太平府库渐渐殷实再加上李治统治的年间虽然也有朝臣倾轧好歹一群儿子没有闹家务。这成就大多数人还是认可地。 因此这天晚上上官仪这个已退休宰相少不得要献上佳作一他这么一开头无数应制诗犹如雪片一般飞了上去而已经多年不曾干这种事的李贤则只是祝酒祝寿。压根没有再卖弄的意思让不少人好生失望。 皇太弟殿下江郎才尽了! 这是不少人的共识毕竟这些年已经不怎么看到李贤有新诗问世坊间流传的多半还是昔日旧作。而李贤自己也很满意公务繁忙这么一个借口。他两辈子加在一起活了那么多年。现如今终于明白自己当初实在是卖弄过头了。 亏得他做对了两件事那就是拍好老爹老妈的马屁。还有就是团结好兄弟妹妹否则单单凭他闯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头只怕现如今连骨头渣滓都剩不下来。 寿筵少不了歌舞同时也少不了十六卫军士的一起表演。当一场精彩绝伦的马球在御前献演之后整个寿筵便进入到了最**人人都露出了极其振奋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群臣中间忽然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地声音。 “太上皇万岁万万岁!” 这和最初群臣祝寿时拜舞的声音大不相同中间能够听出一种自肺腑的意味这顿时让李治脸上憋得通红一时间高兴得无以复加。旁边的武后自刚刚开始一直含笑坐着这声音一入耳冷不丁觉得有些头晕竟是摇摇晃晃往后一倒。阿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现武后脸色白顿时惊骇欲绝脑袋里头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下头的又一轮表演已经开始因此即便是李治也正在得意地顶峰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妻子有什么不对。倒是下头的李贤对这些喜庆的节目没多大兴趣一直在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这一瞥到上头老妈的脸色不太好旁边地阿芊满面焦急他顿感心中咯噔一下隐约有一种不妙地感觉。 李治李弘父子都是多愁多病的主而武后和李贤母子则仿佛是一脉相承地健壮别说是大病就连头疼脑热之类地小毛病两人也很少有。李贤还能够说是年轻而对于已经过了五十知天命大关的武后还这么身体康健那就确实很少见了。 趁着大家的目光都不在自己身上李贤对身边的李显低声嘱咐了一句悄悄地往后挪了挪随即端起一杯酒上前去装作是前去祝酒的模样却晃晃悠悠来到了老妈身边。见阿芊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得不使劲将其拽开自己则一把托住了武后的胳膊不露痕迹地在那额头上探了一探只觉得有些热汗水更是湿漉漉。 “扶……先扶我下去别让你父皇知道。” 听到耳畔的声音李贤见武后面上已经稍有缓转立刻点了点头。所幸这一天是李治的寿辰夫妻俩没有坐在一块而他的老爹如今也没有什么嫔妃故而这一边没多少人注意。当下他就借口武后多喝了两杯亲自把人搀扶了下去。等到李治回过神来现妻子不见了问明白是醉酒之后便放下心来。 然而李贤把武后扶到了后殿的一间静室刚命人去请太医还没来得及问明白是哪里不舒服外头忽然就冒冒失失冲进来一个人。 “六哥母后怎么了?” 瞧见是李令月李贤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对她摇了摇头。见阿芊已经为武后灌下了一杯热茶他便拉着李令月上前低声问道:“母后我已经让人去请秦鹤鸣了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对于这个问题武后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一想到自己刚刚险些在群臣面前露出病弱的一面她就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看到一双儿女在面前担心得什么似的她便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不碍事大约是天气太热声音太大一时间听得有些心悸心慌罢了看你们俩吓的。我又不是你们父皇没那么容易病倒的。” 这话让李令月破涕为笑刚刚冲进来的时候她几乎都给吓坏了。几个人中就数她老喜欢随着李贤的目光东张西望这才会成为第二个现这状况的人。然而她还是坚持等到太医秦鹤鸣赶来。岂料秦鹤鸣诊断过后便急匆匆地下令人准备水亲自试过水温之后又再三关照了一应注意事项。 等一群侍女把武后送进去搓洗按摩秦鹤鸣又在外头说了一大堆最后才说太上皇后只是因天气闷热过度这只是中暑。 居然是中暑! 李贤这才想到如今正是六月最热的天气虽说大殿里头都摆放了冰盆但还是难挡闷热从这一点说起来他老爹的生日居然在六月份还真不是什么好时候。只不过怎么会居然是身体最好的武后中暑了他老爹却精神奕奕一点事情都没有? 然而就在他刚刚疑惑不止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的声音紧跟着一个内侍便推门而入满面紧张地说大殿中有好几个年迈官员晕倒了。 如果说什么事情是李上皇四十九岁生日最出人意料的事件那无疑是太上皇后外加七名官员的中暑事件。也就是因为这个恼火的李治干脆下令明年把大宴放在晚上免得再出现这样午后大宴生的中暑。 七名中暑官员中上官仪很不幸地占据了一个名额送回去之后还折腾了整整三天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 第七百零三章 前奏 大热天的干活的老百姓有累中暑的处理政事的官员有忙中暑的然而这大宴上中暑却还是相当少见。所幸武后一向的底子好降温服药之后当天晚上就差不多缓过了气可其他比她年长的那七个官员就没那么好命了。 老上官被折腾了整整三天另外六个也同样是七死八活。这还不算接连两天之中中暑的官员人数又增加了四五个于是太医署不得不忙忙碌碌地在整个皇城所有官署中紧急开展防暑降温工作----尽管这些官员都已经有相当的准备但身体抵不住暑热这也是着实没办法的事。 李贤很庆幸他那个身子骨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兄长李弘这次不在中暑的行列之中。尽管如此他还是吩咐太医署派人随时跟着以防出事另一头则不得不打点起十分精神往几个老臣家里一一去探视了一圈。 在上官仪家里的时候可怜的某人死死抓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却仍不忘国事费尽千辛万苦吐出了一句话----戴至德可托以大事。即便是李贤此时此刻也免不了感慨老上官的勤勉赶紧好一通安慰又吩咐和自己一同回来的上官婉儿这些天在家里好好侍奉这才告辞离开。 戴至德这个名字李贤当然不陌生这人也是老资格宰相了曾经和刘仁轨搭档过。然而和刘仁轨的声名赫赫不同此人向来被人当作是庸碌的代表。传言中在接受言事的时候甚至连一个民间老妇人都会当面改换说戴仆射不晓事。 李贤对于声名之类的东西并不看重左思右想方才想起寿筵上看到过这一位似乎筋骨硬朗得很。可尚书右仆射原则上来说比宰相的同三品更高一等怎么还如此不引人注意?想到这里他便寻思着回到政事堂的时候依旧下令让其知政事。好歹也算是补进了一个干事情的人。 由于武后这么忽然一中暑李治感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紧张。一直以来妻子仿佛都是铁打地金刚一般永远不老不病现如今忽然露出了这样病弱的一面他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到这人力也是有穷尽的。于是即将跨入五十岁大关的李上皇竟是陪了武后一日一夜直到天亮武后醒来现丈夫一宿只是打了几个盹这才着慌让王福顺把人送回去。 虽说口中埋怨。但作为妻子谁不想着相濡以沫?尤其是武后这样体会过李治层出不穷乱七八糟举动的更是感到如今生活的来之不易。在这样的感触心绪下。在这一日带病行使太上皇后的权力批复某些奏折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就把李贤地某道人事任命给通过了。不消说那就是戴至德以尚书左仆射知政事的任命。 迫于暑热李贤曾经想过无穷无尽的方法。然而像空调这样划时代地产物是怎么也没可能出现的所以他只能在歪门邪道上动脑筋哪怕那歪门邪道要花费钱财无数。就在武后中暑之后的第三日他便带着人和一大堆东西跑到了大仪殿神秘兮兮地说是防暑用品。 武后着实也被这大热天给吓怕了可实在不认为李贤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掀开那盘子上头盖着的锦帕现都是雕琢得圆滚滚煞是可爱地各色玉鱼。她顿时愣了一愣。等到李贤指着那些东西说是浸泡在凉水中闲时含在嘴里解热她顿时晒然一笑。 “这等奢侈的方法亏你想得出来。” 然而。李贤送来的东西还远远不止如此----玉石凉席一张冰火墙一幢玉石枕一个。所谓的玉石凉席自然是以玉块层层叠叠串起来的;冰火墙则是镂空设计中间可放置冰块放在身后可解热降温;至于玉石枕则不是这年头那种**的枕头。而是李贤千辛万苦让人设置的枕芯。然后在外头裹上玉石薄片最是清凉无比。 话说回来。他自己用的枕头早就都是精心填充软绵绵的枕头所以分外不习惯那种硬邦邦的玩意。 嘴里说奢侈但既然是儿子地一番孝心又不曾盘剥民脂民膏因此武后也就笑纳了。紧跟着从太上皇到皇帝皇后都收到了这么一份夏日礼物而李贤家里从上到下也汰换了一堆东西。而李贤在冬日命人窖藏的无数冰块这时候也就毫不吝啬地都取了出来。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防暑降温工作中戴至德重新进入政事堂便显得无比低调就连里头如今剩下的裴炎、刘之、李敬玄三个也基本上察觉不到戴某人的存在感。等到武后反应过来现政事堂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她不免懊悔了一阵子。可观察了几天现有这个人和没这个人几乎没有两样也就默然认可了这么一个事实。 就连始作俑者李贤也忍不住认为上官仪是不是举荐错了人。一个不哼不哈地家伙进了政事堂和不添人有什么两样?当一个月后暑热稍稍缓解姚元之给他送上了这一个月的报告时他才骇然现某人不哼不哈之中解决掉了不少事情其中甚至有兵事。 把人家的建言和他之前的设想结合在一起总共有好几条能够重合在一起:第一是府兵连连逃亡已经不那么切乎实际兵制需要缓慢改革;第二则是大唐在边疆不可只用羁縻制度应该仿太宗皇帝在诸如高昌这样的重要地方设州县直辖统治不可一味节省。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既然打仗了就得有好处否则攻下了再多地方日后反叛连连那么打了也是白打。光是边将悍勇没用还得边官得力才行。 这么说难道真地要从府兵制改成募兵制? 李贤地军事知识来自于李绩但李绩主攻战场对决战略布置对于兵制这种东西少有研究。他倒是隐约记得苏定方作为李靖的徒弟他曾经在人家珍藏地卫公兵法中看到过相应的分析只是现如今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于是当天晚上他回到家里就找到了苏毓结果苏毓二话不说就从自己的闺房里搬出来三大箱子书笑吟吟地说那都是陪嫁----三箱子的书从卫公兵法到阴符经总而言之是应有尽有。结果从来到晚上就不正经干活的李贤破天荒钻进了书房那烛火足足亮了一夜。 这修文坊从女主人到林林总总的仆役下人何尝看见自家主人如此勤奋?整整一夜中夜宵也不知道送过几回偏生李贤是照单全吃却一句话都没有完全一副啃书的书呆子架势。到了早上眼睛里头满是血丝的他方才走出了书房兴冲冲地来到院子中一桶井水从头冲到脚换上衣服便精神抖擞地去上班……不是上朝了。 朝会上并没有什么大争议因为前些天因为中暑的严重减员所以这一天只是确定了十天后由薛仁贵分析安西四镇的整体西域局势以此决定是否由其接任安西大都护。这种规矩是大唐之前从未有过的但太上皇后不反对皇帝不反对储君不反对群臣中更是认为这是大开贤明之风坚决支持的人不在少数。 这一天散得早李贤用最快的度在一堆要审阅的奏折上盖了自己的章上呈或下午后就离开了东宫。除了从不迟到他随便请假早退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得知此事之后叹气的人虽然不少想把人追回来的却一个都没有。 李贤今天早上出门的事情就关照过有要紧事和甘勒商量所以修文坊一大帮女人不免都在思考是什么事尤其是哈蜜儿更是心中忐忑。这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虽说有点小聪明人也算是有骨气的可并不是什么大才。她当然希望弟弟能够富贵荣华可她绝对不愿意被人说李贤是任人唯亲。 坐在那里的她始终不安地低着头甚至没注意屈突申若和李焱娘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甘勒西域的情况而她那个弟弟回答得头头是道甚至还比划着手指吹嘘着雪山风光。 一旁的几个人当中贺兰烟只是纯粹地感到好奇和憧憬许嫣和阿萝只是想着那种能让人冻成冰棍的寒冷究竟会是怎样的光景而苏毓毕竟是将门之女渐渐听出了一点名堂。这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变着法子问西域那里的地理人情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李贤似乎是属意让薛仁贵去西域的莫非准备把甘勒一起带上?可若是那样哈蜜儿会答应么?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深沉的声音:“甘勒倘若让你衣锦还乡回去龟兹镇你肯回去么?” 正在说话的众人一回头都愣住了压根没想到李贤会悄无声息地出现而哈蜜儿则是在恍然大悟之后立刻脸色煞白。她咬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忽然瞧见甘勒满脸放光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语掐断了。 在最初对洛阳的羡慕和惊艳过后甘勒似乎已经有些想念那肥美的草原和冰川了。 第七百零四章 老薛的左膀右臂 羡慕中原繁华的远远不止那些异族君王草原上的牧民也同样想念中原的花花世界和金银财帛还有无数漂亮的女人。然而在异样强势的大唐威慑下几乎没有人敢再打这样的主意。然而友好也有友好的好处那就是大唐的城门永远对那些友邦人士敞开着。 甘勒很惊叹于洛阳的富丽堂皇很惊叹于南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惊叹于那大胆挑逗的美女很惊叹于那繁复精美的绫罗绸缎。但是在半个月的惊艳过后他就渐渐感到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整天无所事事或许是有些人喜欢的生活方式但那绝对不是他。 好强的他甚至在李贤不在的时候占用了演武场而看着有趣屈突申若李焱娘苏毓常常下场指点他几招这让缺乏名师的他异常兴奋短短十几天就有了飞的进展。然而那种天天在演武场挥洒汗水的充实仍然比不上他难以忘怀的草原和冰 此时此刻面对突然钻出来的问题他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能让我带着人风风光光地回去我当然愿意!”答完之后他方才感到问这话的不是刚刚周围这些待他很亲切的姐姐连忙转过头去大吃一惊之后便结结巴巴叫了一声姐夫。 初来乍到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但他亦不是傻乎乎的笨蛋几天之后就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实情。差点没被自己最初地大胆给吓死。他的姐夫竟然是大唐地皇太弟也就是未来的大唐皇帝!在龟兹镇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看见自家威风凛凛的王公在面对大唐将军时的恭敬和奉承那样一个将军就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他的姐夫居然还立在他们之上! 他本能地缩了缩脑袋预备吃一顿训斥谁料李贤走到他跟前忽然笑了一声:“自打你上次敢挑战我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小子!我问你知道大唐设在龟兹镇的安西大都护府么?” “知道。我曾经见过一个带领百人的将军在草原上巡狩实在是太风光了。” 甘勒心想这不是废话么?安西大都护府在西域威名赫赫尤其是已经卸任地前任大都护裴行俭更是被无数人挂在口边。他曾经无数次看到西域大都护的武将带着大队骑兵驰过草原。曾经无数次憧憬过那百骑驰骋的风光怎么会不知道安西大都护府。 “知道就好。”李贤点了点头又轻描淡写地说“朝廷又要委任一个新的安西大都护你应该听说过便是三箭定天山的薛大将军。如果让你作为薛大将军的属官一起去安西大都护府就任你觉得怎么样?” 甘勒只觉得浑身热血一下子全都涌到了脸上那股热血沸腾的感觉几乎让他窒息。他一个出身龟兹的小小奴隶竟然能够作为安西大都护府的一员?他强自按捺下心头的狂喜。忽然单膝跪倒在地左手抚胸深深低下了头。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李贤虽说猜到自己这个小舅子是个很不错地年轻人却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毕竟洛阳城的繁华热闹修文坊这座大宅第的富丽堂皇这种诱惑几乎会让大多数人做出另外一个选择----更何况他隐约听说贺兰烟正在半玩笑半认真地给甘勒挑媳妇。说是要选一个比得上哈蜜儿的大美人。 已经在享受的富贵日子再加上唾手可得的温柔乡……这小子还真够有种的! 李贤一把将人拽了起来面上露出了深深的赞赏之色:“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小子你听着如果你干得好到时候别说区区百人队就是千人万人又怎在话下?好了。你去换一身衣服待会跟我去薛大将军那里路上我告诉你之后该怎么做!” 等到甘勒兴冲冲地离去李贤这才看向了哈蜜儿。不出他地意料哈蜜儿脸色苍白。嘴唇仿佛已经被刚刚的大力咬破了。一双手更是死死绞在一起。他看在眼里心里也不觉生出了一股怜惜。若仅仅是要找熟悉西域地理人情的人。他随随便便就能找一堆但不可否认任人唯亲虽说饱受世人指责但自家的人永远都是最靠得住的。 尤其是当自己的亲戚确实有志气有担待时。 他缓缓上前按住了哈蜜儿的肩膀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弟弟也知道你只希望他太太平平过一辈子但你应该知道他的心思。我答应你就让他在龟兹镇待个三五年到时候就在朝中给他找一个清闲地差事好么?” 哈蜜儿没有说话。许久她忽然抬起头直视着李贤的眼睛旋即竟是一句话没说一跺脚转身一阵风似的奔走了。看到这一幕其他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贺兰烟想到了一个人在外打拼矢志绝对不回洛阳任职的弟弟贺兰敏之;屈突申若想到了在外奔波数年刚刚回来的屈突仲翔;许嫣则想到了嫁入房家被无数规矩束缚地妹妹许瑶……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凝滞。 甘勒换好了衣服匆匆出来地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沉默地场景。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来洛阳时预备的衣服没有穿刚刚做好的那些锦衣此时四下里没找到自己的姐姐他便隐约猜到了缘由。虽说心里头有些愧疚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决心。姐姐对不起。虽然失散多年好容易在一块但我还是不愿意在你的羽翼下过太平日子! 瞧见甘勒换了这么一身出来李贤知道他主意已定便对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吩咐了几句当下带着人匆匆出门赶往薛家。这到了地头把人向薛仁贵一介绍战场上威名赫赫的薛大将军最初还有些不以为然等听清楚甘勒自小在龟兹镇长大疏勒于阗等地都不止去过一次他登时开始两眼放光。又问了几句之后他干脆把李贤撂在了一边立刻开始了盘问。 和李贤不同薛仁贵是货真价实的名将每一仗都打得结结实实尤其是前次东征高句丽的时候那种所向披靡的作风隐隐之中更有壮年武将中第一人的表现----虽然他已经老大不小了但是从大唐武将的平均年龄来看他确实还算是壮年。 看到两个人谈得起劲李贤索性不再去打扰悄悄退了出来。有生之年他若是再去河西走廊或是远至西域绝对不希望自己是打过去的。希望那个时候大唐能够在那些地方扎下更牢靠的根基让他能够带自己的娇妻儿女过去好生游览一番。 如此大好河山若是他仅仅就在这长安洛阳两城之间晃悠那人生又有什么趣味! 他在外头足足和薛丁山闲侃了一个时辰薛仁贵才满脸兴奋地拉着甘勒出来一开口就是感谢:“殿下这次我可是承了你大情我本就有七八分把握现在更有了十分嘿这朝廷上下绝对找不到比我更合适去龟兹镇的人!甘勒这小子有出息我一定带上!” 听了这话薛丁山忍不住心里一阵嘀咕----老爹回来这么久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样赞赏的话? 李贤没顾得上看薛丁山的表情薛仁贵既然答应那就再好不过了。他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想起慕容复那小子刚刚送过信来说是见过了父亲正打算动身前往龟兹心中一动立刻笑道:“话说回来小慕容也刚刚去了龟兹镇到时候你们可就是老搭档了!” “慕容也在安西大都护府?” 薛仁贵一听这话眼睛大亮恨不得仰天大笑来表示自己的欣慰之情。他虽然在民政有两把刷子但由于是武将天生和这些繁琐的事情不对盘也不知道慕容复一个吐谷浑王子哪来的天赋真刀真枪打起来三两下就被他撂倒了但是在处理某些繁琐的事情上头一个人简直能比得上他两个。从这种角度来说他一大把年纪可以说都白活了。 “好好凉州有裴行俭相公我到时候文有慕容再加上甘勒这个地头蛇还有什么好怕的!”大约是太兴奋了薛仁贵冷不丁又窜出了一句军令状“还是那句话要是出纰漏我甘愿把这颗头割下来认罪!” 有雄心壮志是好的但李贤还知道安西大都护府并没有什么兵。要说大唐的府兵制一脉相承自隋朝的府兵制前期固然是勇不可挡但现如今逃兵越来越多基本上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而且由于政策方面的原因大唐在安西大都护府的驻兵其实只有一万二千人。 周围四镇加上其他各式各样的部族这一万二千人一个不好就可能被全都吃了。 “老薛我问你倘若让你在安西大都护府募兵你说是否可行?” 面对这样一个问题薛仁贵立刻诧异了但他领兵多年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弊病和难处思考了一阵子便不无犹豫地说:“可行是可行只不过我实在担心有人会说我拥兵自重。” 第七百零五章 慷慨激昂舌战四方 正如后世无数人说的那样李氏原本就是北方部族在建国李唐之前就已经繁荣了几代人血脉中糅合了不少异族的血统所以在民族问题上也颇为开放。这其中太宗李世民以其级强大的人格魅力和大唐强大的实力使好些赫赫有名的异族勇士效力于麾下甚至在死的时候还有三人争抢着要殉葬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放眼朝野番将固然不少而且待遇个个很高但由于府兵制的关系除了北衙禁军之外大唐倒是没什么番兵甚至将帅私募亲兵其实也违反律例。将帅在外头小小招募几个人还行哪怕是因为逃兵过多而私自大规模补充兵员被御史弹劾之后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至少就逃脱不掉了。 正好比刘仁愿在百济镇守多年却因为畏惧人言而力主调防由此却反过来失了圣心一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就只是说说而已没看人家李卫公那么大功劳到头来还是忧馋畏讥郁郁而终。自古以来在外打仗的将领从来都是朝廷提防的重点。 而府兵制纵有千般不好却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战时打仗战后卸甲归田怎么也不可能让将帅能够随时指挥大军。 正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尽管府兵制已经濒临崩溃但朝中耿着脖子不肯变的还是大有人在。虽然李治和武后这对夫妇闲来无事把朝中上下地官职名称改了无数遍。但究竟没怎么触动这些根本因此当李贤授意裴炎提出来的时候朝野一片哗然那种闹哄哄的场面几乎就和菜市场似的。 第一天的结果赞成一半反对一半。赞成的大多数是年轻气盛的壮年官员反对的是老成持重的高官。总而言之是唇枪舌剑那引经据典地架势让他为之惊叹。好好学习了一把语言的艺术。比他这个储君还会装聋作哑地则是皇帝李弘整个朝会期间基本上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尽在那里和稀泥了。 而至高无上的太上皇后陛下现如今还在休养当中。顺便提一句武后往日用来对付李上皇的法子现如今被以己之道还施彼身。李治口口声声地说身体最重要其他的暂且往后搁恨不得把武后再拉去九成宫度一次蜜月。虽然最终计谋没有得逞但武后不得不答应再休养几天。恋恋不舍地暂时把大权全部下放给了两个儿子。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好局面所以若不能趁着这机会把准则定下来那以后就甭想那么轻易了。所以这天下朝之后李贤就找来薛仁贵碰了个头让他第二天的时候慷慨激昂一点。 然而等次日薛仁贵上朝说话之后他不禁有些后悔昨天地提醒----薛仁贵张嘴分析完西域局势之后那张嘴便开始危言耸听----至少在别人听起来是危言耸听。摆事实讲道理道兴衰也不知道不喜读书的薛仁贵怎么做的功课总而言之。他生动详细地描绘了一张西域的图卷一张不那么美妙的图卷。 最后老薛慷慨激昂地说倘若西域还是维持昔日的策略那么结果就不止是安西四镇岌岌可危就连河西那几个城池也会遭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一番话顿时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反响讥讽的人说薛仁贵是老迈昏庸愤怒的人说薛仁贵是危言耸听。更有善于计算地则说大唐在西域经营多年根底牢不可破如是云云。吵到最后李贤听得直打瞌睡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这才没好气地敲了敲笏板。 他扫视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官员们。慢悠悠地说:“各位举出西域各场实战的战例。说明大家都很关心大局这当然是好的。但各位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以少胜多固然是好的。但每一场战事都以少胜多这又意味着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功勋彪炳的将军但我还知道一点奇兵虽可收一时之效但一旦被人掌握了七寸在战略上就完全输了!” “不说别的单单就说在吐蕃偷袭吐谷浑之前苏大将军曾经在凉州来过多少次以少胜多?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来了一场大仗!别说什么那场大仗大唐在兵力上照旧少于吐蕃这不是不想增兵而是迫于辽东战局没法增兵!奇兵突进永远只是兵家小道在西域那种地方我大唐的兵力形不成一定地威慑力量那么就永远不能奢望一个安定的后院。” 李贤少有在这种事情上长篇大论因此底下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而李弘亦没有想到自个的懒惰弟弟会在这种时候忽然难细细一想便领悟了其中道理。大唐如今的名将还是不少的打仗地时候要考虑地反而是缺兵的问题想当初他自己还上书赦免过逃兵足可见此事地影响。 按照大唐律例若有逃兵一家连坐若是严格追究起来大唐屡次征东后戍边逃兵连带家属至少要入罪数千人乃至数万人。 难道真的非改不可? 这一天的朝会在李贤的暴起难下暂时不了了之而会后想滑脚开溜的李贤却遭到了四个内侍的严密包夹----不消说李弘领教多了他的脾气生怕逮不着人反而让人给溜了。等李贤一到徽猷殿李弘便劈头盖脸地丢出了一堆问题差点让他手忙脚乱。 好容易安抚下焦躁的兄长李贤这才说:“五哥府兵制在战时自然是好的因大唐重军功这有了军功便可赏爵进勋而且几乎都是胜仗所以自然人人争勇。但自从东征高句丽之后这打仗几乎就没有了零星的小仗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上阵更多的便是戍边。府兵多是农夫让那些留恋家园田地的人在边疆三年五载不能归试问怎么可能没有逃兵?” 李弘自个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上书为逃兵减罪此时再听这么一说免不了更觉得愁。再想想如今抽调上番拱卫大内的禁军也往往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疏漏他更是皱起了眉头。可朝堂上有人提出的募兵制会不会让将帅权力坐大? “当然会。”李贤耸了耸肩心里头想到这些年地方上的府兵甚至有沦为豪强家奴的均田制也是名存实亡不禁感到某种头痛同时也庆幸自己不是皇帝偶尔还可以撂挑子“所以才要在朝堂上讨论就算各有私心勉强也能把各方面考虑周全了。趁着正好没有大战事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周全了至少能定出一个一段时间适用的准则。” 这种引起讨论便撒手不管的态度让李弘为之气结情知李贤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只得恶狠狠地瞪了这家伙一眼随即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西域应该增兵究竟需要多少人?“兵力无需太多有两三万就足够了多了亦是负担。只不过一味羁縻不行最好在几个重要的地方设州县派几个能干的边官前去管理就像当初太宗皇帝打下高昌之后的做法一样。不过边将易得边官难求这一点就要靠五哥明察秋毫了。” 听了这种典型的我说话你办事腔调李弘顿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官吏若是没有经过实任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而在此地官声卓著的官员到了异地是否仍能挥实效谁也说不准。若是碰到好大喜功的人则更有可能激起民变。 兄弟俩你眼看我眼到最后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叹了一口气。尤其是从小就受到太子教育如今皇帝也当了好些年的李弘。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无为而治这么大的疆土要是都无为而治指不定大唐什么时候烽烟四起他都不知道。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高祖太宗时用的好好的制度现在为什么就不行了? 而李贤虽说有不少现代知识撑腰又好歹是李绩的弟子卫公兵法的不记名传人但在大多数时候也不过就是纸上谈兵的主怎么也不可能是万能百科全书。知道归知道明白归明白但执行上的问题他实在是睁眼瞎一个。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这句话绝对是真理。这要不是看着西域那边危机四伏看着老薛要去上任他才不会那么未雨绸缪去管那种事。当下他便再次很不负责任地提出仿照之前的纳言令向天下官员求言。 当然那些不务实事说什么要亲贤臣远小人的东西休想他会瞅上一眼。 于是在兄弟俩的两个时辰会谈之后李贤回去之后就找来政事堂的宰相们把任务分派了下去。得知又要纳言令四个或年轻或老迈的宰相不禁面面相觑----似乎之前的求猛士诏也就是李贤折腾出来的。如今猛士有了该纳言了?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面对裴炎那种大有深意的目光李贤轻轻咳嗽了一声“群策群力嘛也好让吐蕃知道我们大唐正在提防他们如此也好让他们少些小动作!” 第七百零六章 永不言老的武后 大唐当然是君主集权制的国家但并不意味着这个朝堂便是皇帝一个人的一言堂尤其是当如今的顶顶上头的三位基本上是一个铁三角的情况下。而除了那三位之外政事堂的宰相们拥有极高的权力他们掌握了出旨、封驳和执行的大权直接面对其下无数各司其职的官员。 虽然长孙无忌的死、李义府的流放曾经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宰相的话语权但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宰相在面圣的时候可以安然入坐而不用费力地站着;群臣在朝会的时候可以耿着脖子各抒己见而不用诚惶诚恐跪在地上;只要你识字的话下至庶民皆可上书言事。 这是一个繁荣的年代只不过繁荣背后总有佝偻的身影总有挥之不去的危机这是每一个繁荣的时代决不会缺少的弊病。 府兵制的败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从上至下的上书言事中提出这一点的不在少数这其中就有老事重提的刘仁轨。他人不在洛阳心却在洛阳一份长篇大论的奏疏直接飞入了东宫李贤的案头。李贤虽然对老刘头的执拗始终有些怵但人家的建言是另外一回事。 早在昔日还在百济的时候刘仁轨就曾经提出过府兵制和临时募兵制的弊病。正所谓贞观永徽年间这但凡战死者都有敕使吊祭追赠官职。将亡者官爵再荫及其子弟而自显庆五年之后征役身死官府再不过问。不但如此外出打仗地府兵就连衣物都不齐备功勋更是几乎从来落不着。 就拿上次最后一次东征高句丽来说要不是李贤突奇想跑过去溜达了一圈只怕更有无数军士的功劳就被硬生生昧下了。 老刘头的意思非常明确----募兵再不募兵。大唐以后便无兵可用。打仗就得用职业化部队这样才不至于让农田缺耕。百姓流离。而且若是训练得好一支二十岁的职业化部队少说可以用二十年而且可以免去征之苦这一路上更不会对州县造成麻烦。 “知我者老刘头也!” 李贤万分感慨地弹了弹那信笺心中颇有感触。这老刘头人老心不老正可谓老而弥坚。在这种问题上可谓一针见血。一句大唐无兵可用这换成别人谁敢这么说不怕掉脑袋么?一个国家没有精兵强将确实不行想想大隋昔日两次东征失败丢掉精壮府兵无数于是乎内忧外患中风雨飘摇最终竟这么硬生生覆灭了。 随手把老刘头的大好文章递给旁边的李敬业然后笑嘻嘻地揪了揪自己的胡子----这个上官仪的招牌动作如今已经被他学过来了。 “敬业把老刘头的这个明下去大家传阅。嘿嘿。他这尊大神往下头一压大家都得好好掂量一下省得浪费我地唾沫星子。对了别忘了给五哥送过去一份。想当初我压着硬是不让他退休看来还真是正确的选择。” 面对得意洋洋地李贤李敬业简直是无语出了东宫正好遇到联袂前来的上官仪和郝处俊他顺便就把这件事提了提。结果那两位齐齐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彼此交头接耳了一阵竟是二话没说就原路返回让他怎么都摸不着头脑。 面对求言令这个既成事实武后很有些恼火只不过看看人家都是慷慨激昂地讨论大事。似乎没什么人再揪着太上皇后就应该退居深宫颐养天年。她这才勉强认可了儿子的“胡闹”。当然她心里不是没有疙瘩的。 不懂军事不意味着武后就不想插手军队。否则她亦不会对程务挺如此看重。历来打天下都是靠的军队武将虽说如今乃是承平年间但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把持军权继而动兵变那种后果足以让她脊背凉。所以她地一只眼睛始终狠狠盯着大唐那些名将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就是李贤被召来了之后武后当头第一句话。对于老妈的浓厚警惕心理李贤当然能够理解少不得分析了一下其中的情况然后上升到民众国家的高度进行阐述随即又点穿这样一件利民惠民的事会有无数人感戴朝廷的恩德。 武后对于民心归己这句话还是听得进去的然而她亦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不是我疑心如今这些将领他们自然是可靠的但谁能保证之后的接任者也能个个矢志忠诚?当初太宗皇帝和承乾乃是父子尚有谋逆之心何况别人?” 这就说得很入骨三分了同时也是李贤最操心地问题。他当然不能说什么大唐外出打仗的将领家眷全都在本土算是留了人质----这心狠手辣的主儿谁会在乎什么家眷?他也不能说可以外派内侍作为监军进行制约无数事实证明军队里头决不能有两个声音。他更不能说什么换兵不换将让军中将不识兵兵不识将----这也就是宋朝明的愚蠢法子。 “母后所担心的事不是没有道理但这是哪一朝哪一代都没法避免的事。要说这隋朝何尝不是府兵结果还不是内乱?所以归根结底不是兵制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就比如现在有母后在谁会想着谋逆?” 他小小捧了武后一把心想任何一个朝代都不会真地千秋万代存续下去他也没那个能力为子孙后代考虑周全了。在这种年代推行民主?呸除非他是疯子还差不多。既然是**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预备一个英明神武的继承人但即便如此前途也只不过是未必可知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操心现在就好操心将来有用么? “就你会说话!”武后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又在心里盘算了起来。她虽然不怎么直接插手军事但还是听说如今上番的军士似乎有所不足再这么下去确实不行。只不过对于刘仁轨地建议她本能地有一种异样地排斥可再想想事情本就是李贤挑起来的不如有功劳归儿子有麻烦就让刘仁轨背她地心情顿时又愉快了起来。 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武后看上去仍是一如当年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脸上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原本微微有些福的身子由于前些日子的中暑如今又清减了几分看上去精神头还好那眼神若是盯着你看准能把你看得毛。 这就是永不言老的大唐天后。 如果下决心夺权如今的李贤至少有六分的信心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成功。他这个储君看上去不管事但方方面面的人基本上都周顾到了尤其是掌握禁宫戍卫大权的羽林军更是如此只挂着一个名头的李显根本就没法掌握大权。毕竟地方性的政变能够掀起声势但远远不及中枢的政变简单有效。 甚至可以说如果李贤愿意背骂名学他的便宜祖父太宗皇帝动一次斩行动那今后他就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愁什么掣肘了。 然而他情愿对着那双时而温柔时而怒瞪时而犀利的眼神。莫明其妙成了武后的儿子倘若说最初他不过是为了能过上安生日子能够太太平平活下去那么经过了这二十多年彼此之间倘若说没有感情那绝对是自欺欺人。世上没有人是天生的冷冽心肠权力固然会泯灭人心但那也是人心先已经有了提防已经受到了污染方才会落得最糟糕的下场。 见武后忽然呆不说话李贤不禁轻轻咳嗽了一声见仍然没动静他不禁疑惑了。这老妈不会是胡思乱想到天涯海角去了吧?没奈何的他只得上前轻轻拽了拽武后的袖子这才成功把正陷入得意之中的武后拉了回来。 “就依你在朝中好好议一议且把各方面都想周全了再说。只有一点番兵和番将不同番将只是一个番兵却有无数没法保得个个忠心。就算募兵选关中其次山东你明白吗?” 老妈给出了章程李贤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彻底放下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闲话了几句他正兴冲冲地准备回去安排一应事宜这才一转身却被人冷不丁拎住了耳朵。对于这种已经好几年不曾有的嗔怒举动他忍不住呆了一呆着实想不通武后此举的意义。 “上次戴至德的帐我就不和你算了。这次的事情是你负责若是你再敢甩出事情就抽身而退那休想轻易蒙混过关。还有你父皇说了末儿的大名就叫李夙正好和晨儿夕儿的名字一个意思。而贺兰的酉儿大名就叫李攸。若是你没什么其他要说的我便吩咐人去收进宗谱。对了你如今一共是四个女儿两个儿子什么时候再抱几个孙子来让我们瞧瞧?” 面对这种极端高难度问题李贤顿时傻了眼。生男生女乃是天注定他哪能打包票接下来就一定生儿子?再说了貌似他家里头的娇妻们最近似乎都没有动静。 第七百零七章 尴尬的武家人 在李贤的记忆中历史上的武家似乎没有一个真正摆得上台面的男人。 兴许是武家多年的钟秀全都贯注在了武后身上因此无论是在这样一个太强势太能干的人物出生之前或是出生之后武家上上下下男丁少说也有数十人就愣是没有一个真正有出息的。否则就算武后对自己那些同父异母的兄长以及堂兄之类的人物恨之入骨本着任人唯亲的原则至少也会选拔几个能干的任用。 只不过随着母亲杨氏的去世再加上昔日自己最讨厌的那几个人基本上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小一辈武后也就懒得再和武家人计较。再加上她已经向天下人展示了她不任用自家人那种大公无私的精神如今若是还把人压在那种穷乡僻壤未免也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因此借着之前李治的寿辰她便召回了自己那些侄儿一个个给了从七品到六品不等的官职----当然全都是闲职。而这样的措置又引来了不少人的赞扬。予虚荣而不予实权太上皇后诚贤德也! 武后是贤德了那些得以回到洛阳的武家后辈们自也是感恩戴德。在穷乡僻壤瘴气十足的地方待了那么多年就是之前再高傲的性情再暴戾的脾气再尖锐的棱角如今也早就磨平了。是选择昂着头受苦还是低下头享福答案无疑是很简单的。 由于昔日将荣国夫人杨氏侍奉得妥贴之后又承袭了周国公爵位。武三思自然而然成为了一群武家子弟的领袖人物。他毕竟比这些堂兄堂弟们多享了几年福举手投足之间不但多了一种养尊处优地派头说话慢条斯理中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息让几个年少的堂弟颇为羡慕。而诸如武承嗣这般年长的心里都有主意。但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我们大家能有今天自然要感谢姑母大人地恩德。” 叙了老半天旧情之后。武三思忽然撂出了这么一句话见周遭众人几乎是齐齐点头只是幅度大小有所不同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看来。历经磨难。知道该怎么为人处世的绝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然而就在他想要提出另外一件策划已久地大事时旁边冷不丁窜出了一个声音。 “堂兄如今既然是周国公也应该在朝中设法谋一个好位置。我们这些兄弟们还指望着堂兄的荫庇呢。” 此话一出附和的顿时层出不穷。七嘴八舌的同时还有人不免抱怨同僚在看到自己地时候一点都不客气那些比自己官位低地甚至还摆出倨傲的脸孔甚至有更年少的则愤愤然指出。在酒肆喝酒的时候居然有人敢和自己抢陪酒的女人。 这闹哄哄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只手同时砰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其中一个当然是武三思另一个则是武承嗣。 武三思没料到武承嗣也会忽然来这么一招。顿时往那边瞧了一眼。见其欠了欠身这才冷冷斥道:“各位刚刚回到洛阳。哪里来的这么多不满?蒙太上皇后恩宠我这才有了这个周国公爵位至于官职高低那是凭本事!各位的官职也都是太上皇后赐的同僚凭什么友好下属凭什么尊敬?” “还在酒肆和人家抢女人?”他骤然提高了声音痛心疾地拍了拍自己地胸脯“各位知不知道想当初我年少无知在安康楼上和我那位尊贵的表弟起了冲突最后是什么下场!我的爹爹你们的爹爹一个个全部都贬官外放难道你们全都忘了!别以为顶着个武家的名头就可以耀武扬威外戚终究只是外戚别忘了陛下和朝臣地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地!” 底下几个刚刚叫嚣得最起劲的人顿时噤若寒蝉而武承嗣不禁讶异地盯着武三思看了一会。他亦是野心勃勃却阴沉内敛地性子对于武三思巧柔善媚成了周国公很有些不满但如今听了这番说辞他便知道此人能够脱颖而出绝非侥幸。 毕竟他们这些人当中只有武三思当年曾狠狠得罪过李贤可最后竟然又是此人成为了周国公仅仅善于钻营是绝对不够的。 接下来武三思又用一大通话给所有武家子弟再次狠狠洗了一遍脑子。不可否认他比这些年多出的四五年京都经历绝不是白费的侃侃而谈引经据典不说而且一句句话都找不出任何纰漏。就算别人把话传到武后耳中也不会引来任何问题。 好半天这个武家子弟联席大会总算是开完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武三思一人在说话但基本上还是达成了几点一致----第一要低调;第二侍上要恭顺而且是自内心的恭顺;第三等到冬至日大家一起回太原武家祖坟祭扫。 如是三点商定之后众人方才各自散去。直到走出门外还有不少人回头观望着积德坊这座华丽的周国公宅第----原本属于大隋第一臣杨素之后属于荣国夫人杨氏而现在这里的主人便成了武三思。尽管这座宅子已经不是占据整个积德坊而是缩减了不少但比起他们家里头那些宅子已经是奢华太多了。 出了门的武承嗣却并没有回家而是过了新中桥沿着洛水直接上了定鼎门大街在修文坊的皇太弟宅第停了下来。他虽然在太上皇寿辰之前就回来了但只是见过武后一次还没有机会见自己这位表弟。即便算是以前武家人还得意的时候他也只是远远和李贤打过几次照面并没有什么深刻印象。 然而如今却都不同了。他的那位姑母虽然仍立于大唐的最高处但人人都知道李贤对其的影响力无可匹敌。而且任何人都不能忽略其储君的身份。本着对人性的认识他可以断定当初小时候和武三思的冲突李贤绝不至于轻易忘怀。 当然他不是来拆那位周国公堂弟的台他只是想来谋划一下自己的将来。 最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了最激烈的大讨论如今也暂时告一段落虽说还不至于动摇府兵制的根基但至少是决定在龟兹镇也就是安西大都护府驻地行募兵制以常备兵力而不是往日的临时戍边队伍负责镇压西域大局。薛仁贵一点都闲不住已经捋起袖管准备一应事宜那模样绝对是老当益壮。 至于剩下的事情……其它事情暂时延后了因为接下来要筹备的是大唐皇帝陛下的二十五岁生日。 李贤对于逢五的生日并不重视也就是在娇妻们的提醒后方才现李弘在登基之后从来就没庆祝过生日最开始是身体不好之后则是乱七八糟其他的事情再后来则干脆是从上往下压缩开支。而逢五的生日在这年头亦算是相当重要所以他和一群官员一合计又和老爹老妈商量了一下便决定今年十一月热热闹闹庆祝一下。 李弘没奈何之下只得答应了但仍是有一条不得铺张浪费。为了这一点这一天李贤不得不在家里紧急作计划----否则若是让户部的人弄这个到头来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他家里好歹有个非常会精打细算的管家婆许嫣干这个正好。 此时此刻他手中抱着硬赖上来的女儿李晨裤脚管给另两个女儿抓着耳朵却得听着许嫣一项项地报数嘴里还有人喂着一片片削好的蜜瓜可谓是痛并快乐着。正计算开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屈突申若和人说着什么顿时奇怪地转过了头。 “什么事?” “你的某位表兄求见。” 表兄?他李贤的表兄多如牛毛会是谁跑上门来?李贤闻言更摸不着头脑见屈突申若笑吟吟的他知道准没好事遂扬了扬眉:“申若别卖关子了究竟是谁?” “是武承嗣。” 屈突申若见李贤满脸古怪便耸了耸肩道:“你要是不想见我就让人打他走反正我看你和武家那些人也不怎么亲近就是母后似乎也对他们爱理不理的。这见了第一个少不得其他一堆人都要上门也确实怪麻烦的。只不过人家是第一次来也不妨客气客气。” 这拒绝或允许的话全都让屈突申若给说去了李贤还有什么话好说?虽说心里头记得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但如今早已不是那段人人耳熟能详的历史他又有什么好怕武承嗣的?轻轻捏了捏手中女儿的小脸他便懒洋洋地说:“见就见吧把人引到偏厅去让他等上一刻钟我再去省得人家认为我这个储君很闲。” 听见这话屈突申若当即吩咐了下去而一旁的贺兰烟却忍不住嘀咕道:“武家人没一个好东西见那种人干吗!就像武三思想当初还不是对哈蜜儿意图不轨?” 对于贺兰烟能够把当初那么一丁点小事一直惦记到现在李贤着实无奈只能努了努嘴示意脚下两个女儿去劝慰一下。果然当两个小丫头齐齐扑上去叫娘的时候贺兰烟顿时眉开眼笑一下子就把刚刚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第七百零八章 旧事重提 坐在宽敞的厅堂中武承嗣少不得把这里和刚刚积德坊那座宅第作了比较最后在心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尽管武三思家里头也同样是富丽堂皇但比起这里究竟是差了许多而且他可以断定自己如今身处的地方绝非是此地会见重要宾客的场所。 果然是天家威严不可亵渎。这修文坊便是如此光景还不知道东宫中会是怎样的景象!真不知道李贤是从哪里来那么大的定力居然能抵抗东宫那种巨大的诱惑! 尽管这修文坊几乎就在皇宫门口但甭管是谁大概都会义无反顾地往东宫搬吧! 他几乎没有去动侍女送上来的茶只在心里头考虑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已经三十出头不年轻了这样的年纪倘若还不能起步这几乎就别想在仕途上有什么大收获。他有野心但他自己也知道并不是那种极其有才能的人否则大可去考进士根本不必剑走偏锋。 李贤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武承嗣坐在那里皱眉苦思的样子。虽说早知道自己有这么个表兄但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还是头一次因此他少不得好好打量了一下。到最后他在心里晒然一笑----不就是同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看上去寻寻常常的一个人最多也就是有点阴鹜而已。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下子刚刚还坐在那里沉思的武三思惊得慌忙站起毕恭毕敬地上前行礼。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虽说李贤对武家的亲戚总有一种排斥感但此时少不得含笑点头打了招呼坐下来之后还寒暄了几句。心里头少不得猜测一下人家的来意。 武承嗣说的话并没有很出乎他的意料在一开始地生涩之后对方便开始表示忠心无非是说自己作为武家人对太上皇后的恩德感激不尽所以想要报效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当初武承庆兄弟几个怎么被贬出京的李贤心里头清清楚楚故而对这种昧心话很没有劲道。再加上面对着又不是需要掩饰的人他干脆打了个呵欠。 李贤这不打呵欠还好。一打呵欠武承嗣登时感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暗自懊悔不已。世上的人大多喜欢听好话他还记得上回他见到武后时痛哭流涕代死去的父亲表示了追悔莫及结果武后虽面上没表示什么临走地时候还赏了他一件锦袍。至少还不咸不淡地勉励了几句。可是李贤竟然丝毫不接话茬! 瞧见武承嗣那张脸变幻不定李贤也懒得去猜测人家下头准备说什么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承嗣表兄你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无须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官可以你至少得表现出相应的才能。我不喜欢别人来什么无谓表忠心地那一套忠心这种玩意本来就不是能靠一辈子的。唯有才能一辈子可用。” 觉得自己这话还有些不到位他冷不丁又加了一句:“我从来不指望属下个个忠诚忠诚与否在于人心大概天下还没有人能夸口驾驭人心我自然不会高看自己。承嗣表兄若只是单单来向我表示忠心那就不必了。我上头还有皇帝五哥皇帝五哥上头还有父皇母后你说对不对?” 这话说得武承嗣后背直冒凉气。很多事情都只能在心里想想哪有像李贤这样随随便便就往外头说的?而且还说得那么明白甚至大大咧咧地说所谓忠诚原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想到自己此前自以为考虑周全他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只不过。既然来了。他实在不甘心空着手回去当下便咬咬牙说:“我不擅读书。也没有什么其他了不得的本事唯精于计算尤其是数字想在户部谋一职位。我并没不奢望今后出将入相成什么大事业却不想就在这洛阳城中以外戚的身份混一辈子。我武承嗣虽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汉子却不愿意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这一番话方才让李贤稍微有了一点触动。然而他想到地却是武家人先前只是贬官却并没有流放倘若武承嗣真的被流放到海南那种地方朝不保夕地过上几年是否还会有如今的骨气?只不过这种事情没有假设他的轨迹既然已经变了那么武承嗣自然也是一样。 “既然承嗣表兄实话实说那么我也不含糊其辞糊弄你。你既然已进六品通直郎那么进户部也不是什么不合情理的事。明日你且去户部度支任职若是一月之内不出纰漏且户部郎官认可之后便正式委任。” 武承嗣虽说是把心一横明明白白地求官却没有料到李贤竟然会答应得那么爽快。要知道武三思以从一品国公的身份在洛阳盘桓了这么好几年至今还是一个闲得不能再闲的尚书省员外郎只能作为九参官上朝他竟然能捞到一个实职? 虽然还没有到手但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一个月之后胜任。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很久了决不会逊色于那些老于此道的老吏。于是他当即深深下拜道:“殿下天高地厚之恩我定会铭记在心以图后报……” 话没说完李贤却笑呵呵地一口打断:“以图后报就不必了你只要别让户部那位度支狄郎中到我这里来抱怨就行。看在你是武家人而且有这个心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其他的事情我便不会插手。若是你这一个月之后不成那就是你自己地问题了你也不必埋怨我。” 倘若说之前武承嗣自忖对李贤摸得颇为清楚那么此时此刻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这位古怪的储君只得唯唯诺诺应了。情知今天的拜访已经到了尾声他原本要走到了门边忽然停住了脚步。 “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对殿下说。今早堂弟三思召了武家众子弟在一起训了一通话大体是约束大家低调一些这倒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听说祖母当日在的时候曾经很爱重一个叫做惠娘的使女此次却没有看见便顺带提了一句谁知三思堂弟却面色大变根本不答。我出来的时候问过一个使女说是祖母去世的时候就不见了……” 不提到武惠娘还好一提到这件事李贤顿时也觉得一阵头大。想当初他判断武惠娘很可能是他那个姨娘韩国夫人地私生女也曾经悄悄地向老外婆试探过。谁知道老外婆老而弥坚一提到此事便顾左右而言他。而到了她去世的时候则更悬了找遍了整个家里上上下下愣是就没有了武惠娘这个人! 是老外婆早有安排还是武惠娘自己跑了抑或是谁把人藏起来了总而言之不得而知。他虽说相信老外婆的独到果断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毕竟就算是他胡思乱想的那样那么人家也是老外婆的外孙女尽管是不能曝光地外孙女。至于人当初是怎么被武三思当作侍女地他实在是想不通也没法去想。 “有劳承嗣表兄费心了。” 他淡淡点了点头也没说这事情很重要也没说这事情不重要就把武承嗣送到了厅堂之外。剩下的路当然无需他前去送自有管家把人送到家门口。然而武承嗣求官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意料之中地事忽然被人挑起了武惠娘的事倒是一件让他头痛的勾当。 李显当初看上武惠娘他也曾试探着去向去向荣国夫人说项结果被一口回绝。似乎之后纪王李慎也隐约提起过说是越王李贞对武惠娘的模样颇为中意曾经起过歪心思。而自打那两桩事情之后他那老外婆只要外出就决不会带那个丫头也只有常来常往的他在登堂入室的时候看见过几次。 揣着这份心思回到众女中间的时候他还有些心不在焉。而贺兰烟听说武承嗣光明正大跑来求官免不了在那里又嘀咕了几句说什么脸皮厚云云。其他人听多了她的这种叨咕遂各自一笑权当什么都没听见。至于李贤脸上的踌躇则是谁都没有往心里去。 毕竟这年头谁会一点心思都没有? 武后的四个儿子中李旦如今也已经年满十七岁了按照道理可以建宅别居但他仍是毫不避忌地住在李贤家里。一来是这里热闹嫂子们对他都好;二来则是因为藏书丰富他可以尽情饱览。只不过虽然他喜好读书但按照规矩总得学习一些其他技艺。 就比如这一天他便在黄昏日落时分拖着简直要散架一样的身子进了洛阳城的定鼎门。倘若可以他誓这一辈子都绝不去干打猎的勾当。真不知道这打猎有什么好玩让家里从上到下一大帮人就连他的妹妹李令月也那么热衷。 顺带提一句他的母亲武后也同样是准头很高的好箭手。 一整天狩猎一无所获的他在临回城的小道上收获了一个最大的猎物。不是什么野兔山鸡野猪之类的俗物而是一个女人。没错刚刚受封相王的李旦最怕见血的李旦在他的初猎上很不幸地把一个正在灌木丛中的女子当作了猎物误射了一箭结果不得不火烧火燎带回来救治。因此哪怕是在进城门的时候他还是垂头丧气的。 第七百零九章 隐情 按照大唐贵族骄奢淫逸的习惯贵族男子到了十六岁少说也会有过五六个女人甚至早至十三四岁就有过这样的启蒙。然而作为大唐金尊玉贵的亲王相王李旦在这种事情上却仿佛天生少一根筋。 他身边少说也围着十几个绝色侍女武后也不是没想过在娶妃之前先给这个幼子纳几个孺人可李旦连身边的几个侍女都不肯碰这安排其它女人估计也是白费心思。于是武后只能在几个儿媳妇身上下功夫不外乎是让她们好好劝劝李旦之类的话。然而这一切好似都做了无用功大唐相王殿下仿佛真的是不近女色的圣人。 所以这一天李旦黄昏归来的时候风风火火地抱着个女人冲进大门这绝对是一道让人瞠目结舌的风景线。这一路上只要看到的人全都是嘴大张成一个o字型就连闻讯赶来的李贤等人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李贤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脸时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有道是无巧不成书这世界上有些事就有这么巧今天刚刚武承嗣跑来勾起了他心中久远的记忆这下可好失踪了两三年的人忽然就被他的弟弟给带了回来而且还受伤昏迷! 太狗血了!难道这是大唐版还珠格格? 虽然心中乱七八糟什么想法都有但人命关天李贤还是火烧火燎地找来了大夫。幸好李旦不是某位五阿哥武惠娘也不是某位还珠格格。李旦那一箭软弱无力只是射到了人家的肩膀而且只是浅浅刺破了表皮。李旦早就拔出箭给她上了伤药。至于某位昏过去的人与其说是因为伤势太重还不如说是受了深深的惊吓。 只不过那划破的裙子和手掌却让李贤多留意了一会不管怎么说城外那片林子是不少公卿子弟前去狩猎的地方再笨地人也不会躲在那种地方。这武惠娘看上去不是什么笨蛋。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 吩咐两个侍女好生照看李贤一出来就看到低垂着头哭丧着脸的李旦不禁异常好笑屈起手指就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你平时可是练过射箭怎么这初猎就这么大失水准?” “谁知道骑马和射箭一搭配起来居然那么难!”李旦低声咕哝了一句这才想起正事赶紧紧张地问道“六哥。她没事吧?” “还好也就是受了点惊吓而已已经给她灌了汤药伤口也没有什么大碍你的处置还算不错。”见李旦明显松了一口大气的模样他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才沉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误打误撞射了一个人?”一提到这事。李旦地脸登时红了。不安地瞅了一眼兄长他便嗫嚅着解释道:“虽说他们也打了一些猎物但终究不是我的所以我觉着空手回去实在很不好回程的路上一直在四处看。见草丛中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我就下意识射出了一箭谁知道……” 这个冒失的家伙! 李贤此时惟有在心中庆幸李旦是个书呆子在弓箭力气上都是稀松否则这一箭要是正中了要害人家还哪里有命在?一面想着。他一面又追问道:“那你把人弄出来的时候她的衣服是不是已经破了人是醒着还是昏迷的?” 李旦顿时面露茫然冥思苦想了好一会他才用一种不那么确定的语气说:“我把人抱出灌木丛地时候似乎她已经昏过去了身上的衣服似乎被划破了不少。六哥你问这个干嘛。难道这有什么关系么?不就是我一箭失手把她射伤了?” 提到这个李贤顿时更奇怪了上上下下在李旦的身上瞅了好一会他才面色古怪地问道:“你不认识她?” “我怎么会认识!”李旦顿时郁闷了想起入城和回家的时候那些人形形色色的目光。他不觉郁闷地挠了挠头。“我和她素昧平生为什么大家的眼神都那么奇怪!” 对于这个迟钝的家伙。李贤着实无话可说想要解释一下又觉得这事情还是不说的好便好生安慰了一下满心郁闷的弟弟把人打走了。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他这才觉得饥肠辘辘紧跟着便想起自己晚饭还没下肚如今已经饿坏了。 这一天恰好是苏毓学会了新地菜谱所以桌子上的饭食琳琅满目让人食欲大开。生羊脍、飞鸾脍、红虬脯、汤丸、黄金鸡、鲵鱼炙……总而言之林林总总一桌子看得李贤肚子更饿了。而几个小孩子则更是个个眼冒凶光要不是碍于规矩只怕个个都会扑上去大快朵颐。 及至开动的时候就只见李贤这个做爹爹的和一大堆儿女争抢不休狼吞虎咽看得苏毓目瞪口呆而贺兰烟几个则笑得直打跌。就连一起吃饭的李令月也觉得这场面惨不忍睹私底下悄悄对上官婉儿和阿韦说自己这六哥还真是饿死鬼投胎。 十几个人一起吃饭那场面自然是热闹孩子们时不时闹出来的笑话还会让大人训斥几句。然而在小孩子眼里父亲的吃相未必比他们好看到哪里去怎么没有人训斥爹爹?虽说李贤家里是女儿们居大但这种时候末儿便和李晨李夕串通好了撺掇着弟弟李胜出面。后者果然傻乎乎一嗓子叫道:“爹爹你吃那么快干嘛又没人和你抢!” 冷不丁听见这么一个声音李贤差点没一头栽在盘子里头见那浑小子死死瞪着自己心头火起的他只得恶狠狠瞪过去一眼纯当没看见。自然这又引起了周围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只有坐在李贤旁边的李旦心不在焉只顾着低头扒拉着碗里地饭。 好容易一顿饭吃完李旦第一个溜了孩子们便被仆妇们带下去散步消食李令月也拉着阿韦和上官婉儿四处转悠去了。剩下来的女人们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疑惑围着李贤便盘问起了李旦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她们都好奇得很往日对女人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李旦这次怎么会转了性子? 李贤没功夫嘲讽自己的娇妻们那么喜欢八卦事实上只要是女人哪怕是优秀的女人对于家长里短的事情总会或多或少地关心一下因此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当他说出那个女人是武惠娘地时候贺兰烟先面色大变----对于这个酷似自己娘亲的女人她就是再健忘也不至于忘记。苏毓许嫣阿萝哈蜜儿倒是没有多大印象但屈突申若却还记得那个妩媚妖娆的身影。就算李贤没有提到那档子疑惑她也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女人。 那种天生媚骨的妖娆似乎在她们中间也只有贺兰烟勉强能算得上。只不过这世界上长相酷似的人多了未必武惠娘酷似韩国夫人就是韩国夫人地女儿这一点她当下就向众人说得清清楚楚。 “是啊娘若是还给我和敏之生了什么弟弟妹妹怎么会不说清楚?” 贺兰烟也在旁边插了一句。一想到昔日还有流言说李贤是韩国夫人和李治地儿子她就恨得牙痒痒的心里自然而然生出了警惕。外婆对几个外孙向来很疼爱倘若那个来历不明地武惠娘真的是娘亲的女儿怎么会在外婆死了之后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听着众女七嘴八舌的声音李贤头一次感到这年头没有dna鉴定是多么麻烦的事。虽说有什么滴血认亲的古法但按照这种方法鉴别血缘关系也太扯淡了!老外婆死的时候他没有赶上更不曾听说有什么遗嘱若是照这样看似乎他曾经设想的某种可能性不大。 “算了算了反正人也在家里到时候问一下正主也就好了!” 屈突申若的这么一通话终于解决了层出不穷的议论。这一夜李贤睡在床上没少胡思乱想。说起来他那老爹在这十年以来确实是挺安分的不曾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想当初李治去感业寺偷情最火热的时候也是最宠萧淑妃的时候萧淑妃连着两次怀孕都是在这期间。而之后武后忙着和群臣打擂台争夺后位他那老爹却没心没肺地和韩国夫人打得火热。 当然从花心的这一点来说他没资格说自己的老爹因为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是武后当初在知道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姐姐勾搭在一起的时候那会感受到一种怎样痛彻心肺的辛酸?还是她那时候根本就来不及考虑这些? 而这一晚屈突申若也始终没有睡着。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昔日在芙蓉园中度过的那一段时日想到了那一晚在芙蓉池边远远望见武后以及隐隐约约听到的那些话。她本能地觉得那一汪池水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只不过那似乎是一个禁入的领域。 第七百一十章 难道是谋逆的前兆? 武惠娘的伤并不重因此一晚过后便悠悠醒转待得知自己身处何地之后原本黯淡的眸子立刻迸出了惊喜交加的光芒竟是硬挣扎着坐了起来央两个伺候的侍女去请李贤。恰好李贤这一天一大早就被召入朝堂去了贺兰烟便拉了屈突申若过来想要切切实实问个究竟。 而看到这两位武惠娘不禁有些失望。听到贺兰烟开口便问她这些年去了哪里她的面上就更犹豫了。踌躇了好一会她这才低头说:“荣国夫人临去的时候见过我一次后来便派人把我送走在洛阳城外的一处庄子住了下来。因为一直有人看管我没法出去直到昨天才好不容易逃出来因慌不择路没想到会撞见……” 听到有人看管屈突申若不禁感到异常奇怪便伸手阻止了贺兰烟的继续盘问而是盯着武惠娘看了半晌。紧跟着她沉思片刻便撇开其他一针见血地问道:“荣国夫人昔日对你颇为喜爱临终前既然召见你又将你送走安置究竟说了什么?惠娘有些事情一直瞒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最好实话实说。” 武惠娘被屈突申若那锐利的眼神刺得浑身慌情不自禁地往里头瑟缩了一下见避无可避这才只得作罢。想想自己这些年来担惊受怕想想小的时候孤苦无依她终于咬咬牙把什么都豁出去了。 “荣国夫人临终之前召见我说别人怀疑她不管但她知道我决不是她的外孙女也和韩国夫人没有任何关系!”一回忆起那种锐利中还隐藏着杀意的眼神她忍不住簌簌抖使劲抓紧了身上的那床被子。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说。韩国夫人昔日和陛下……不。是太上皇有私确实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是那孩子一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 这是谁都没听说过的事屈突申若不禁转头瞥了贺兰烟一眼见她已经听得呆了便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握着。而床上的武惠娘明显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地状态一面抖一面断断续续地又说开了。 “荣国夫人说那孩子天生不足一生下来就夭折了是她亲手丢在芙蓉池中的……” “她说她曾经去查过昔日皇太弟殿下身世谣言地源头。是一个接生婆听过同行地只言片语谁知被越王现所以就利用了……” “她还说查过我的身世知道我在跟从少爷之前曾经受过韩王救助……”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武惠娘猛地伸手捂住了头面上露出了无穷无尽的惊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已经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八岁的时候见过韩王。他说我出身高贵只是因为某些缘故方才零落尘埃所以他会帮我。我只是懵懵懂懂听从安排跟了三思少爷随后又跟了荣国夫人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从来没向任何人声称我和韩国夫人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她忽然求助似的看着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上去一把拽住了贺兰烟的衣角:“三天前我听到……听到人说一直看管着我太麻烦说我不如死了的好所以就跑了出来。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自从我离开十二岁离开韩王。他就再也不曾和我联系过。我也不知道任何事情!” 这事情还真是古怪得紧! 屈突申若情不自禁地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见贺兰烟呆呆地一句话都不说。只得安抚了一下情绪激动的武惠娘。见其只是喃喃自语根本不曾听见自己的说话她沉思片刻忽然出手一掌轻轻击在了她的后颈上把人击昏之后便把其平放了下来又盖上了被子。 这时候贺兰烟方才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申若姐你……你对她……” “没事我的劲道我自己有数最多让她睡上一会而已。”屈突申若拍了拍巴掌面色却有些不太好看“我早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可居然和韩王扯上了关系还真是大麻烦。贺兰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现在你知道自己少了个妹妹也不必耿耿于怀。重要的是现在不是么?” 贺兰烟茫然点了点头。事实上今天跑一趟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这是她事先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懵懵懂懂被屈突申若拉出了房间她只感到头昏昏沉沉的。此时此刻她忽然无比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弟弟贺兰敏之。 李贤虽然是她地丈夫但在这种事情上头她自然而然地偏向于求助自己的弟弟。 这天李贤回到家里就听到了这档子事。倘若说他一开始就觉得李旦撞见武惠娘的过程很狗血很八卦那么此时此刻他更感到自己在看七点档的琼瑶电视剧!经过一番搜肠刮肚他好容易才想起韩王何许人也。 要说生儿子的勾当大唐如今三任皇帝可谓是一代不如一代。他老爹李治总共八个儿子他祖父李世民一共十四个儿子而他的曾祖父李渊则是一共二十二个儿子差不多是成倍增长。韩王李元嘉是李渊的儿子从辈份上来说是他的叔祖一向有贤名流传于世----从某种程度来说还真是和当初地越王李贞有些相像。 好嘛先是太宗之子然后又换上了高祖之子! “贤儿!” 听到这一声可怜巴巴的声音李贤转头一看却见贺兰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正在使劲拽着他的衣角那种样子绝对像是在外受了欺负的可怜猫咪。没奈何的他只能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了一阵但心里却在暗自责怪自己地那堆长辈们。 这都多少年前地事情了当初好好收拾停当不好吗?还有那个韩王好好的弄出一个人来甚至在小地时候就灌注了那么多暗示这简直是居心叵测! 虽然他一向知道李唐皇族具有最优秀的谋逆血统但即便是越王李贞那么一档子事之后他还是对自己那些叔伯祖辈们并不怎么在意。他当然知道历史上武后当政那些人群起自保而失败之后武后几乎把能杀的杀了个精光。可从根底来说这些人在自保的同时又怎会连一丁点私心一丁点企图都没有? 陈胜那种家伙都会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天生的皇族会有盘算也是很自然的事。可是盘算到自己身上那就实在是其心可诛了! 想到这里他直接拉着贺兰烟和屈突申若来到书房坐下便开始写信。这种亲自动笔写信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干过了一来他从不在地方上安插官员人手二来则是他有的是文采奇高词采华茂的代笔者。只不过今天这封信却不同。 洋洋洒洒写了数百个字他便递给了一旁的两位娇妻。两人头碰头一看先是双双一愣紧跟着便笑了起来屈突申若甚至还没好气地白了李贤一眼。李贤虽然对那种文绉绉的行文口气已经很熟悉但这封信上通篇都是浅显的文字便多了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韩王叔祖近日偶得一女惠娘听说她乃是教养于贵府且为金枝玉叶某不胜惊愕。能将一飘零可怜女子教导至此韩王可谓用心良苦想必费尽银钱无数。既然如今佳人已落修文坊便随信奉上钱三百贯以谢韩王昔日苦功。 贤拜上” 八百里加急当这封信送到泽州刺史韩王李元嘉的手上时只用了区区四天的时间。六十出头的韩王李元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得父兄称赞有加的翩翩亲王了只不过人老心不老此时此刻正在和一个妙龄宠妾**听说是东宫送来的信他顿时忍不住一阵奇怪。 虽说辈分上差了两辈但他似乎和李贤没什么交情----这要是有交情他也不至于只当这么一个区区泽州刺史老早一个都督就到手了。毕竟他那位年轻的侄孙可以说掌握了大半个大唐。如果是当初他那位秦王兄长只怕谋朝篡位的事情也做出来了。只不过随信送来的那价值三百贯的玉璧也让他莫名其妙但心底隐隐约约还有些期望。 莫非是他不用当这么一个窝囊的泽州刺史了? 当他用一种极其微妙的表情拆开信看完了那数百个字之后原本微笑的表情一下子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异样的咬牙切齿。到最后他恶狠狠地把信扯碎了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骂道:“竖子欺人太甚!” 那原本还腻着他的宠妾此时也慌慌张张躲在了一边见情况不妙索性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气急败坏的李元嘉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少了人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喘气心头要多愤怒有多愤怒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深深的恐慌。 自越王谋逆事败之后他就放弃了之前的幻想谁知道还是躲不过去!怎么办他是不是该孤注一掷起兵?可是要起兵的话他是不是该联络其他兄弟还有该以什么样的名义? 第七百一十一章 藩王乱“战” 愿生生世世不生帝王家。 虽然曾有南朝末代皇帝出这样惨痛的悲鸣但帝王之家豪奢的生活仍然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更不用说那让人垂涎三尺的权力了。而在大唐藩王在身份上虽然尊贵但处境上却着实尴尬得紧。 汉朝的诸侯王在封地上可以享有生杀大权大唐的藩王就没有那么好命了。虽说有封地可以收取一定的赋税但他们多数也就是兼任着一州刺史身份更高的则是兼任某个重地的都督仅此而已。若是任意剥削民众或是慢待属官轻则贬官重则夺权。再加上大家都是龙子凤孙一只眼睛都偷偷瞧看着皇位又有几个真正安分守己的? 韩王早年有贤名无论是太宗皇帝还是李治都优抚有加他也是一直循规蹈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非分之想。然而有道是人老昏庸自打上了五十岁之后眼看着活一天赚一天他这心里就渐渐活动了起来。 他也是高祖之子母亲宇文昭仪深得高祖喜爱昔日曾经险些就立为皇后的。侄儿李治不过是占了血统优势早年得长孙无忌协助结果自毁长城把大事付诸于女流他早就看不惯了。于是明面上在诸王信件往来的时候他坦坦荡荡从来都不说这些背地里他却做了某些谋划梦想着有朝一日逮着机会号令诸王至不济也能再进一步。 结果这暗棋动了不多久。居然有人比他野心更大!越王贞胆大妄为地在长安动了政变甚至还煽动了羽林军。即使如此下场却是身死爵除。就连纪王李慎也受到了连累。有了这件事锐意进取的韩王李元嘉被深深吓住了。 但今天这封信却把旧帐再次翻了出来!他怎么会知道当年那个小丫头居然能把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而且拖到今天还翻旧帐! “起兵起兵号令诸王一起起兵我看你这个皇太弟还怎么横!” 李元嘉神经质地在书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子脚步又急又快好几次眼看就要绊倒。他口中不是喃喃自语甚至还拿脚跟恶狠狠地在那些七零八碎的信笺上踩两脚。到最后两个年长地儿子赶到的时候看到地就是老父气急败坏的表情而起兵两个字也不可避免地传入了他们地耳中。林雷 这下子他们就是再傻也知道出大事了一个赶紧上前把父亲劝着坐下另一个则小心翼翼地探问了起来。等到好容易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老大当即一个巴掌拍在了额头上忍不住大声埋怨了起来。 “父王你也太糊涂了!阿武那个婆娘虽然是女流岂是能够用这种法子算计的!一个小丫头而已。就算她的身份真是金枝玉叶但太上皇昔日可以为了阿武杀了李忠对上金和素节的死不闻不问甚至任由两个亲生女儿幽闭掖庭十几年不嫁他怎么会在意一个旧情人的女儿!父王你太糊涂了!” 听到这一前一后的糊涂指斥李元嘉先是怒不可遏但渐渐地脸色便苍白了下来。说起来这件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手笔。当年计划此事的时候霍王李元轨同样在此。两个人喝多了几杯他那个弟弟冷不丁说什么牝鸡司晨结果他们两个金枝玉叶自然而然就抱怨了起来最后。似乎就连武惠娘这么一个人。也是李元轨派人给送来的! “霍王误我!” 他狠狠在桌子上捶了一拳随即便示意两个儿子上前。说是此事涉及霍王。这下子两个已经四十出头地中年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事情弄到这样似乎越来越复杂了这霍王元轨似乎和他们的父亲一向颇为交好----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贤王”之间的交情当然比那些个庸庸碌碌的人要稳定。 然而今天他们却忍不住诅咒起了这种交情! 长子李训弯腰在地上捡起了几片还算大的纸片拼拼凑凑总算是看出了一点大意沉思了一阵他忽然松了一口气。“父王此事应该还没有那么糟糕。那李六郎若是真的火冒三丈兴师问罪以他的脾气怎么也会是以东宫的名义。说得难听一些要是他把事情转告了阿武本人此时说不定来的就是宣召父王上洛阳的使节!到时候在路上来个暴毙谁人能够知晓?” 这番话说得李元嘉连连点头。这时候他地次子李谊也回过了神对老大的分析要多赞同有多赞同:“大哥说得对李六郎既然是以私信的方式送了这信过来那么虽是责问总还是给父王你留了情面和面子。想当初越王李贞事败就是因为他和手底下那四虎处置得力。若是他有心为了这事要对付父王只怕手段绝对会凌厉得多!” 李元嘉此时此刻总算是缓过了神心中异常庆幸自己养了两个还算聪明的儿子。可再转念细细一想他忍不住又破口大骂了起来。 “好一个狡猾的竖子!我刚刚一时情急甚至还准备动诸王起兵要真是那样岂不是给了朝廷清剿夺爵的借口!果然是阿武的儿子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如出一辙!” 这一气之下他的骂骂咧咧顿时停不下来从李贤骂到武后又从武后骂到了李治和其他兄弟……当然他骂得最狠地就是霍王李元轨。李训和李谊深深庆幸这房间中只有他们父子三个而外头守着的两个也是心腹但同时更期望老爹声音轻一些。 以武后和李贤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听到这种话绝对不会当作没听见。 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如今的问题而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两兄弟还是没什么言权的因此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跳脚地李元嘉恢复了过来紧跟着便把这个最大地问题摆在了眼前----就算人家的责问还不算是正式渠道但总得给与回应吧?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谢罪!”最初还嚷嚷着起兵地李元嘉气呼呼地一屁股一坐咬牙切齿地憋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又怒气冲冲地说“不过这么大的事情甭想我一个人担着霍王他休想置身事外!这家伙不是一直贤德吗我就把他一起揭出来!他娘的让我一个人背黑锅难道我是傻瓜!” 于是这天夜里韩王李元嘉连同两个儿子一夜没睡终于炮制出了两篇文章----这种不为人知的隐情当然不能动用那些妙笔生花的王府官。一大清早两匹快马便从韩王府急匆匆地上路一个前往洛阳一个前往襄州。 当李贤收到韩王李元嘉的回文时已经是四天后的下午了。算算时辰这竟是比他当初送信过去还快而代价则是那信使把信送到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而李贤看过那篇不知道花费了人家多少功夫的花团锦簇好文章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心中很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冲动。 让老子怀疑了这么好几年这下倒好那边两位贤王马上就要开始互掐了!你们要是安安分分当贤王多好偏偏就是要和老子过不去这下子你们死掐吧!这明年明堂建成趁着下诏诸王朝明堂的机会正好把所有人都召回洛阳。 原本该是他某位未出世的侄儿做的事情这回他就亲自操刀完成算了也省得造反谋逆的事情一拨拨。虽说很对不起某些皇族宗室但为了把造反的可能性压到最低也只有如此了。为了安定团结的大局手段不光明算得了什么。 没过几天朝堂上的来自各藩王的奏折忽然多了起来这让很多大臣深感意外。这年头藩王出居封地大多是在各地享自己的清福并不多管政事偶尔在下诏求贤的时候上书一下子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怎么会忽然有雪片似的上书? 而当一份份奏折的内容在朝堂上公开之后文武官员们就更诧异了。情形是这样的a指责b贪赃枉法b指责c欺压良民c又指责d霸占属下官吏妻室……总而言之循环往复之下那复杂到极点的关系让无数人为之瞠目结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些互相攻击和检举揭皇帝李弘固然有些束手无策武后也觉得很意外到最后甚至惊动了如今不管事的太上皇李治。某太上皇振奋精神看了几份之后终于没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怒气冲冲对妻儿说了一句你们看着办就再也不肯管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些基本上都是他的叔叔们闹成这乱七八糟的烦不烦? 人家都烦李贤却得意得紧上朝下朝的时候兴高采烈不说甚至还有人会听见他正在哼着的小曲。这别人还不说什么李敬业几个对他知之甚深的不免感觉到了不对头。私底下几个人碰头的时候程伯虎甚至拍着胸脯说这事情肯定是李贤招惹出来的。 而作为导火索的李旦则根本没有受到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影响。他的王宅虽然还没有建好但王府的长史以及王傅却已经有了。两者恰恰是同一个人----裴炎。 第七百一十二章 满门卖身 大唐虽然至今只有三代但从建国开始分封出去的亲王嗣王郡王少说也有几百人。这几百人中间自然不可能是和睦得犹如一家人虽然不怎么见面但好歹还有些磕磕碰碰。往日这些小芥蒂没什么人计较但朝堂上互相攻击的风波一起逐渐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卷了进来。 这其中检举揭的奏折是最最多的。 有道是天高皇帝远这在治地上作威作福只要能够让属下官吏通通闭嘴或者是不要做得太过分基本上不会闹到御前但总归会有人知道。强抢民女已经不稀奇了霸占属官的妻子也已经不稀奇了甚至连逼占庶母的事情都屡见不鲜。从这一点来说最初大唐建国时风里来雨里去奋杀敌的那种风气在宗室王中已经很难看到了。 而甚至往昔被称为贤王的几个亲王如今随着年华老去做出的蠢事糊涂事也越来越多。若是真的靠他们这些所谓刺史都督做事情那大唐的州县治理只怕是要乱套了。就比如如今互相揭最厉害的韩王和霍王就是如今辈分最高的第一代贤王。 太上皇李治撒手不管武后看得有趣心里免不了琢磨这其中的名堂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许多事情中必定有一个导火索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藩王们就开起战来。于是她立刻命人把李贤找了来谁知李贤却只是装聋作哑。 “母后我哪里知道他们怎么会一起失心疯!”李贤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浑然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他们虽说如今都不怎么回来但当初毕竟兄弟一场指不定有什么七零八碎偷鸡摸狗的事这一有机会集体作起来当然就是这么一幅光景!” “是么?” 武后从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看见李贤理直气壮的样子。冷不丁笑了一声:“那我怎么听说你前些日子派人送了信给韩王没过几天人家就给你送了回信?似乎就是自此之后那些雪片一般的奏折才把中书门下堆得满满的。” 本以为做得很秘密的事情被老妈轻轻巧巧揭了出来李贤顿感心惊肉跳----这事情都不怎么张扬老妈的耳报神和眼线也未免太强大了吧!这么说上回李旦打猎打到一个女人回来这事情只怕他老妈也知道了吧? 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见到李贤眼珠子乱转武后忽然慢条斯理地问道:“上次旦儿打猎的时候带回来地那个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四个儿子里头。林雷偏偏就是他最奇怪长这么大居然还没碰过女人。若是他救下的那个女子身家清白。不妨留下和他做个伴。”武后这么说李贤不由舒了一口大气可听到后面那几句他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起来。身家清白这一条。先武惠娘就不符合;其次。李旦似乎心中愧疚的多没动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再次似乎当初对武惠娘有意思的是李显……最重要的是这武惠娘似乎不是李旦救的而是他祸害的好不好! 当然在武后的面前这些话他才不敢说他唯有打包票答应回头好好教训一下李旦让他能够正视作为皇族子弟开枝散叶的伟大责任。于是这才得以脱身。 这从大仪殿出来之后他心中吊着地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一半。既然是捕风捉影的事也就没必要闹到武后跟前到头来演绎成一场解决不了地大风暴。原本他只准备借着韩王李元嘉当作由头如今对方竟然主动帮他做出了这么一场大好戏。那自然是更好不过了。 悠悠然路过乾元殿。也就是如今在建的明堂时李贤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观望着那热火朝天的工地。由于地基原本就在材料也有不少现成的因此这建筑地进度相当快已经能看到一大截高高矗立起地墙了。 他才站了一小会就有眼尖的官员上前来不等他开口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这明堂如今的建造情况。从工匠总数若干到运用材料若干再到材料来自何处预计竣工时间连带着实际遇到的困难等等无数。李贤最初还听得兴致盎然到最后现此工部官员有刹不住车的架势他不得不赶紧落荒而逃。 想不到大唐会唠叨的人绝不仅仅是一个老上官!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躲过一劫的他刚刚回到东宫就被人堵住了。退休之后努力挥余热的上官仪和郝处俊不但早就坐在明德殿里头等他而且还准备好了一堆问题。尤其是对于他的秉性异常了解地上官仪一上来就是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殿下可是准备对藩王开 老上官如此直截了当郝处俊自然也不客气咳嗽了一声便郑重其事地说:“皇族宗室是大唐立国根本虽也有不法之人但若是大动干戈只怕会引人议论无数。不管殿下本心是为了什么此事仍当谨慎。” 这两个已经够得上老狐狸的级别这要是平常李贤一定会分外重视他们的意见但现如今他心有定计却不会那么轻易受到影响。毕竟老一辈的死地死病地病不得人心的不得人心基本上已经没剩几个了。再加上明年正好是老爹五十华诞和明堂落成这借口可谓是稳稳当当。 再说那些亲王不是有不少都在哭着嚷着抱怨朝廷不让他们回来抱怨封地辛苦地么?既然如此那么很简单各位就全都回来吧!早在当初越王李贞谋反失败的那一次他就很想这么干了这回可是终于找到机会了! “两位老相公放心你们什么时候看过我打没有准备的仗?”一句话把上官仪和郝处俊噎得作声不得他这才笑道“宗室们也好久没有声音了这么闹一闹不过是显示他们的存在感朝廷若是根据这个治罪或是派人详查岂不是笑话?放心我李六郎一向重孝悌本身就是爱好和平的人怎么会对他们下杀手?” 这句不下杀手的话上官仪和郝处俊听懂了但是对于爱好和平这一句两人都是嗤之以鼻。这个狡猾的家伙平日看上去犹如闲王真正下狠手的时候谁能忽视?要真的认为李贤真是什么恬淡的闲王那个倒霉的家伙就可以去见鬼了! 当然相信归相信两人接下来不免又劝告了一会老上官甚至以自己深厚的知识作为基础摆事实讲道理拿出了从古到今所有朝廷对藩王的处置方式作为示例大大丰富了李贤原本的计划----当然纯从历史来说他的例子比上官仪更多。 好歹大唐之后还有宋元明清这宗室皇族哪一朝哪一代不是大麻烦?话说回来大唐后期藩镇割据的时候似乎也没听说过宗室王有叛乱大概是李隆基那小子矫枉过正了。 听完了两个老头的唠叨亲自把人送走李贤坐下来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迎来了薛仁贵。由于先前的安西大都护任命已经通过薛仁贵理论上已经可以去上任了只不过老薛准备在临走之前把功课坐足顺带看一看此次募集的兵员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由于先前的举猛士诏证明唐人对于参军的热情还是比较高的因此此次募集兵员的过程也相当顺利第一批三千人已经到位而且都是曾经打过仗的府兵----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没了土地更希望得到军功光宗耀祖亦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背井离乡前往西域当兵。而更多的则是田间乡里的豪侠青年不愿生产情愿刀头舔血换军功。 总而言之薛仁贵对自己即将带出去的这些人极其满意而更让他满意的则是李贤的小舅子。若不是生怕人家说闲话他恨不得立马收一个徒弟。 李贤听完了薛仁贵的报告眉头不禁一挑:“这么说老薛你三天后就预备动身了?” “没错!”薛仁贵重重点了点头旋即露出了一丝了然的表情“殿下大约是在担心甘勒吧?没事那小子已经回去了拍着胸脯说会解决姐姐那一头不让你这个姐夫难做。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似乎殿下你身边的人每一个都给你一个不拉用上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李贤不但不否认反而连连点头:“这既然是人才当然得利用我才不怕人给我说什么任人唯亲!老薛我记得你还有四个儿子我这东宫正好缺人手甭管是文是武全都让他们到我这里来实习怎么样?放心我亏待不了他们!” 薛仁贵蹭蹭蹭后退三步心中觉得李贤那笑脸简直比黑脸更吓人。可琢磨了片刻他就大力点了点头:“好这可是殿下你说的回头我就对我家那口子去说到时候让几个小的都来东宫历练一下!” 而门外正好准备前来报告的薛丁山则是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当初就卖弄了一回结果就被不慎糊里糊涂拉上了贼船现如今连下船的法子都找不到这下可好李贤还打上了他四个弟弟的主意?难道薛家满门都要卖给这家伙不成? 第七百一十三章 热闹的东宫崇文馆 薛慎惑十八岁薛楚卿十六岁薛楚珍十五岁薛楚玉十三岁。 作为薛仁贵的儿子他们从小就被老爹逼着习武。然而由于天资所限除了老幺薛楚玉对舞刀弄棒很有兴致甚至会缠着爹爹和兄长求教兵法。至于老二老三老四则是趁着薛仁贵东征西讨期间全都转学了文事。 此次薛仁贵回来成天板着一张脸虽有一部分是恼火长子名声日隆盖过了自己但很大一部分则是恨铁不成钢。他薛仁贵的儿子怎么居然就只有两个继承衣钵其他三个居然爱上了那些文绉绉的玩意而且还是个半吊子! 所以面对李贤的提议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一回头到家里听到薛丁山在那里嘟囔什么满门卖身他也浑然没在意。反正是学成卖给帝王家迟早都是要卖的早卖晚卖又有什么不同?再说了这储君和皇帝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不用担心招忌讳的问题! 然而让薛仁贵和薛丁山这一对父子很是纳闷的是薛慎惑四个人当听说从明日开始进东宫崇文馆时全都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就差没欢喜地上窜下跳了。薛仁贵对此自然是极其满意的而怎么都摸不着头脑的薛丁山在私底下却免不了告诫了一下自己的弟弟们然而他的好心却被人当成了驴肝肺话!” “就是就是。你和大嫂地婚事听说还是人家帮的忙!” “只要能跟着皇太弟殿下混被指使得团团转有什么关系就算当陀螺我也心甘情愿!” 就连最小的薛楚玉也表现出了异常的憧憬拳头握得死紧不说眼睛里还冒出了一堆小星星。看到这幅光景。薛丁山终于认命了----得满门卖身他们还情愿。敢情人人都认为他这经历很光彩! 次日一大清早东宫崇文馆就热闹了起来除了薛家四兄弟之外赶过来的还有曹王明的儿子李俊和李杰。李敬业地两个弟弟李敬猷和李敬真。最后头这两人已经年满二十。但听说李贤的东宫崇文馆招人李敬业二话没说就把两个弟弟抓过来塞了进去。 比起早就有能耐地屈突仲翔来他这两个弟弟实在是没出息了一点还不如放到这里好好历练历练。而作为早就吃过李贤不少苦头的李敬猷和李敬真兄弟俩此时站在这里便显得异常老实和那边兴奋的六个人大相径庭。林雷 李贤只是一时兴起等人都来了方才现众人的年龄相差极大这课业爱好等等也是天差地别。便索性按着年龄把众人分成了一拨拨。薛楚玉李敬猷李敬真算是一拨薛楚卿薛楚珍李俊算是一拨薛楚玉和李俊算是一拨。 他如今成天被一堆事情绊着脱身不得自然没工夫和当年一样和众人呆在一起于是就把东宫中最闲地闲人周晓拉了出来。 作为临川长公主地儿子。李贤的表兄。某人自知资质才能实在有限所以一直都当着一个不上不下的东宫官。没什么再进一步的念头。听说这次前来崇文馆的学生们全都归他管周晓一下子迸出了无穷无尽的动力。 想当初他和屈突仲翔在一块的时候尽管后者比他还小但他凡事都听屈突仲翔的。后来有了个李贤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个表兄几乎如同摆设。在外如此在家里也是如此有了临川长公主这么一个彪悍的母亲他更是什么权力都没有。唯一可喜地是相比其他人他的妻子比较贤惠否则他这人生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一下子摇身一变多出了那么多手下周晓立刻打起了全副精神安排场地教材师傅课程那种雷厉风行的态度几乎让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觉得奇怪。尤其是屈突仲翔看到铁哥们那风风火火的模样简直觉得李贤是神了。 难道这就是物尽其材人尽其用? 尽管东宫崇文馆前所未有地充实但李贤地行动还仅仅只是开始。就在那边八个学生批入学之后他就把上官仪地儿子上官庭芝拉来当了师傅----虽然在政治上没什么建树但上官庭芝的学问还算得上扎实再说原本就是东宫地人胜任这种职责当然是毫无问题的。紧跟着他便将自己的一双弟妹连带阿韦和上官婉儿全都拉了过来! 原本群臣的注意力都放在藩王之间吵不完的架上这下子全都调转了方向甚至有不少人试探着想把自家的子弟塞进来。而李贤这一次没有照单全收而是笑呵呵地在某次“小小”的考试之后收进了文武共十六个人照样按照年龄分进了几拨人当中。 就这样东宫崇文馆在除了一大群负责编撰编修的文学臣子之外多出了一些富有朝气的少年和年轻人。就在人们以为这招生举动基本上也应该结束的时候李贤却把自己家的李夙、李嘉、李晨、李夕以及如今养在李弘膝下的李德全都一起送到了崇文馆的明信堂中读书当然捎带的还有李家程家等等不少同龄孩子。 于是除了成天来来往往不断的人流之外东宫之中还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以及孩子们的喧闹声让这个向来严肃的地方充满着一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气息。而崇文馆的作用也从往日的陪着太子读书变成了一大堆各色孩子的课堂。 对于这种程度的小伎俩武后一笑置之再不过问。而这种皇族和公卿子弟混杂同教的方式往日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突出群臣们私底下议论了一阵也就罢了。没有人打算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和储君过不去。倒是李弘欣喜得紧闲来无事视察了好几回东宫其实根本目的却是为了看看自己地儿子。 而李贤私底下和李敬业几个喝酒的时候却吐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所谓上层建筑决定主流思想虽说他们和你们不一样但既然是在我这东宫。少不得会多受那么一点熏陶之后这些人兴许会有出将入相。兴许会有地方官员这行事说不定会带上我的那么几分气派!公卿子弟之间除了世家通好的交情这再交几个知心朋友对他们将来地人生也是好事!” 李贤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言语少不得引来了其他人地一阵哄笑。但细细想来。无论是李敬业程伯虎还是薛丁山屈突仲翔抑或是如今正在忙活着当孩子王的周晓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感触。这少年的友情虽说在成年之后会微不足道但有总归比没有好。 况且他们这些人之间兄弟般的交情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褪色么? 尽管李贤尽量平衡文武但太平盛世大多数公卿贵族还是希望自己地孩子成为文官。因此崇文馆好几十个大龄学生中真正对习武和兵法相当感兴趣地也就是一个薛楚玉和李杰后者还是宗室子弟。结果当李贤亲自下场和十三岁的薛楚玉较量过一次之后。呼啦啦一下子多出了好些对舞刀弄棒感兴趣的。就连他的几个宝贝女儿也死缠烂打地要练武。 随着薛仁贵带着人前去安西大都护府上任裴行俭坐镇凉州对抗吐蕃。弥漫在西北天空中的战云也就渐渐厚重了起来。这一回李贤没了前两次东奔西跑的兴致因为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比如说调运粮草比如说赈灾比如说暗地里会见从剑南过来的吐蕃贵族使节比如说接收某位吐蕃赞蒙的私人信件。 那位他曾经在树敦城见过地赤玛伦-没庐如今已经成了吐蕃赞普的妻室。当然人家写信名义上是为了给病重的文成公主报信其实却在字里行间透露了许许多多重要的消息。 比如说吐蕃西进东突并非赞普所愿比如说赞普已经年长可以执政大权却依旧旁落比如说那些骚扰河西和吐谷浑的吐蕃小股兵力都是噶尔家族地私兵……如是等等中无疑给李贤描绘了一张栩栩如生地画卷----虽然钦陵兄弟着力经营但吐蕃内部仍然不是铁板一块。 对于大唐来说这当然是好消息但李贤也不敢轻信更没有据此干涉前线的指挥。大唐对于边将和主帅行军素来不干涉更不会干什么颁赐阵图遥控指挥地蠢事再加上裴行俭经验丰富薛仁贵老当益壮更不用他这个半吊子。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最多也就是把爱好兵法的两个小子拎过来和薛丁山程伯虎一起在沙盘上分析一下西北的战局。有的时候叫上屈突仲翔有的时候叫上契何力有的时候则是在自家和大姊头开开玩笑更多的时候则是那些琐碎的事情上。 日子过得惬意而愉快而当皇帝李弘在这一年腊月最后一天颁布了诏书诏宗室藩王明年太上皇五十大寿共朝明堂之后藩王之间的嘴皮子官司也暂时告一段落。 崇文馆前庆祝新年的红色春联已经挂出来了----在楹联被李贤大力推广开来的今天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这春联是李贤口述上官婉儿写的乃是两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 江山千古秀社稷万年春。 第七百一十四章 韶华老去 过年了长岁数了! 正月初一大朝之后李贤少不得给自己的儿女们红包。虽说生在帝王家要钱根本没用但是捏着那沉甸甸的压岁钱一群孩子们还是欢天喜地拿了之后就去各自比较多少还在那里头碰头地商量着该去换些什么样的好东西。 尤其是最年长的末儿在一个个数完了那些金银钱之后又惊又喜地嚷嚷道:“我有钱了我可以买礼物捎带给娘亲了!” 寻常百姓家的压岁钱不过是几个铜板李贤自然不会这么小气。这年头各色花样的金银锞子不流行坊间金银铺多半也是将金银制成钱币的模样出售样式和铜钱很是相似只不过更闪亮更值钱。李贤这给儿女们的压岁钱便是金银钱各五枚放在荷包里叮叮当当直响在外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一家人围在炭火旁边看着四周活蹦乱跳的孩子们李贤忍不住摸着胡子感慨了一声:“这一晃我就快奔三了这日子真是过得快!” 这话一说顿时引来了喝骂声一片尤其是比李贤大的贺兰烟屈突申若阿萝更是恨不得撕了这家伙的嘴。贺兰烟气鼓鼓地一拍扶手没好气地说:“过了年你才不过二十六说什么混帐话!这父皇今年五十大寿还不说老母后早过了五十大寿还是精神奕奕你那么点小年纪感慨什么!” 李贤话才出口便懊悔了这女人最怕的就是韶华老去。自己无意中一句话可谓是把娇妻们得罪得海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使劲法子插科打诨受了无数冷眼方才让气氛活络了起来。这还不算他地那对双胞胎女儿还笑呵呵地爬上了他的膝头坐在那里用手指刮着脸皮。 “爹爹笨又说错话了!” 是啊是啊。他李贤还真的是个大笨蛋!话虽如此李贤还是在两个光洁的小脑门上弹了两指头。接下来也不理会两个呼天抢地嚷嚷着爹爹欺负他们的小丫头径直打开门呼吸了一口外头冷飕飕的空气。 真冷啊!当然有这样冷地天气。方才能够衬托出屋内的温暖如春暖意融融。不是么? 西北地冬天打了几场小仗在正式冲突爆之前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吐蕃贵族敢带着十几万人不要命地往上狂攻一次。毫无章法的进攻对于大唐来说基本上就是送上去给人吃的在昔日苏定方以八千破十万地壮举之前以少胜多地战例从来都是屡见不鲜的。林雷 吐蕃觊觎安西四镇以及吐谷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安西四镇的广袤肥美气候适宜吐谷浑的临近中原。这都是他们割舍不下的情怀。如果举国同心只怕吐蕃早就动了大战。然而一想到若是大胜之后噶尔家族就无从可制拖后腿的人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当凉州和龟兹镇的安西大都护府换上了两位鼎鼎大名的将领坐镇之后野心被遏制的绝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于是。已经几乎没有政治地位地文成公主帐前从年前开始就多了不少探望的人。 事实上。当大唐的皇帝换成了李弘之后文成公主的封号就成了文成大长公主只不过这一点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她从大唐带来的侍女和侍从依旧只是称呼她为公主。相对于比她出嫁还早地弘化大长公主她从出嫁地那一天开始便完全没有什么幸福可言。 松赞干布是一位雄主但在她嫁给这位雄主的时候松赞干布已经是三十四岁地人了。虽然年龄的悬殊并不那么大但她的婚后生涯只有区区九年。算起来她现如今已经在这片雪域冰原当了二十八年的寡妇。 丈夫去世之后文成公主依旧拥有数不尽的牛羊依旧拥有数不尽的奴仆她的大帐中依旧有来自大唐皇帝的馈赠和赏赐吐蕃贵族们看到她时依旧会恭敬地行礼民众会自内心地尊敬她。但是一切仅仅是如此。她没有政治上的权力她的喜恶左右不了这个古老而又野蛮的王朝而她也没有生下一个足以改变这一切的儿子。 她可以接见民众可以向人们传授来自中原的医典酿酒术甚至是造酒术可以营建寺庙可以接受万众的顶礼膜拜。可是她只能做这些她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边疆战事不断只能在高高的山峰上眺望遥远的中原。她不是弘化长公主她回不去从她离开的那一天起她便和长安洛阳和父母双亲和中原所有的一切告别了。 吐蕃逻些这里已经是她的家。 文成公主躺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帐子的顶部心中回忆着自己这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和昔日的王昭君一样她是自愿和亲吐蕃的否则宗室女那么多又何必非得是她?也正是因为心中那种顽强的意念她方才在这异国他乡扎根了下来没有被那冰寒的天气打倒。然而她终究是老了。 “公主没庐赞蒙求见。” “请她进来吧。” 文成公主示意侍女将她扶起来支撑着坐直了身体。虽然没有装扮虽然她的头已经不复往日的漆黑乌亮但病重的她依旧拥有一种出众的神采。只要还没有到最后一天她就仍然是大唐的公主不能顶着一张疲惫的脸见人。赤玛伦在掀开帘子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文成公主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钦佩。她是这雪域高原土生土长的人对外人向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排斥。然而在第一眼看到这位大唐公主时。她就觉察到了一种真诚明澈地意味所以哪怕是在嫁给了芒松芒赞之后她也常常来到此地。 哪怕她不来来这里探望的人也从来不会少。 按照辈分文成公主算是芒松芒赞的祖母赤玛伦便是孙媳妇。所以赤玛伦先是恭敬地行礼。坐定之后又寒暄了几句方才说算算日子。送往大唐的信应该已经到了。 那封信正是在文成公主这里写的尽管她并没有看过但也知道赤玛伦在上头写了些什么。从心底来说她佩服昔日前往大唐的使节噶尔东赞。哪怕是在对方策划动战争地时候。那种佩服也并没有减低----尽管正是那个人破坏了大唐和吐蕃得来不易的和平。 而对于野心更大地钦陵兄弟她却只是为他们感到惋惜。吐蕃虽然大但贵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异常复杂即使噶尔家族已经有雄厚的根基但眼下就算再雄厚日后只怕也免不了清算。即便芒松芒赞能够容忍她面前的这个孙媳妇赤玛伦所代表地没庐家族和其他大贵族只怕也不会无限度地容忍下去。 所以才有了那封专程送往大唐禀告她“病情”地信。 “大唐朝廷向来对祖母的病情很关心。必定会派大夫过来祖母还请安心。” 听到这话文成公主却只是微微一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进吐蕃的时候随行的固然有大批侍从和工匠。同时亦有大夫。对于治病还是擅长的。而在大昭寺和小昭寺的建造中她已经皈依了佛门。对于长生并没有什么渴求。 “赤玛伦倘使是你执政你希望吐蕃和大唐维持什么样的关系?” 对于这个始料未及的问题赤玛伦忽然呆了一呆。若是换成别地女人此时必定会摇摇头说女人不能干预男人的天下但她只是踌躇了片刻便爽朗地笑道:“祖母如果只是为了让您高兴我当然应该说吐蕃应该和大唐永不攻战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虽然一直生活在这雪域冰原但还有更多的族人憧憬能看到青山绿水。” “吐蕃没有东进的能力所以我并不期望能够把手伸到中原但是广袤地西域却是我们地手能够伸到的地方而吐谷浑更是我们吐蕃人地世仇!很遗憾虽然之前大唐在西域并没有什么驻军他们对那里并不重视但现在那里已经集结了越来越多的军队甚至远在吐火罗的那些马贼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祖母虽然你是大唐的公主吐蕃的赞蒙但是你阻止不了两个国家的野心。就算能够维系一时的和平以后也是要打仗的。” 这是文成公主预料之中的回答但即便如此她仍不免有一种深深的失望。她教会了吐蕃人碾磨、纺织、制陶……然而即使她教会了他们更多的东西那究竟又有什么用? 战争是永远不可能避免的他们掌握的东西越多便越会羡慕那大唐的繁华广袤那野心就越会膨胀而大唐怎会容许别人染指治下的土地?她当初作为赞蒙的时候从来不干预政事但赤玛伦不一样。 “赤玛伦我知道你在扳倒了钦陵之后也会走他的老路。但是如果日后你真的执掌了吐蕃大权不要轻易开启战端。这并不是因为大唐是我的故国而是因为……”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这些年从中原传来的消息“如今的我毕竟也是一个吐蕃人不希望那么多人白白地丧命。” 凝视着闭上眼睛的祖母赤玛伦深深弯下了腰悄悄退出了帐子。她知道文成公主需要的决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回答。 第七百一十五章 欢天喜地上元节 对于来自吐蕃的信李贤的处置很慎重。而这个慎重并不在于上头若有若无的闲话而是对于文成公主的病情。对于和亲这种策略他从来就是不以为然的但亦不得不承认大唐对吐谷浑和吐蕃的两次和亲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安定了边疆。 无论是吐谷浑还是吐蕃对待大唐公主的态度都比昔日的匈奴对待汉朝公主要好得多。当然这也是因为大唐国力空前强盛的关系。早在太宗李世民期间对于外头不臣服的部族都是说打就打毫不留情战功更是赫赫盖世。唯一的遗憾高句丽也在李治登基之后完全扫平不得不说仅仅从军事上而言目前为止的大唐具有压倒性优势。 他一在朝堂上提出了文成公主病重之事从上到下的大臣都表现出了相当的关注。于是派人探望的决定自然而然得到了通过。至于那支队伍应该如何配置自然有相关的人士负责头痛。而由于正旦之后接着便是上元节数不尽的贺表以及使节已经把洛阳塞得满满当当。 由于大唐几位至尊的身体都很好明堂的建造异常顺利有望在三月底四月初竣工六月十五日肯定可以按照计划召开李治的寿诞大典于是这一年的上元节从宰相到寻常官吏从王宫贵族到平民百姓都希望能够好好欢庆一下。 毕竟一年到头解除宵禁的日子也就是那么区区九天而已这其中上元节就占了三天。所以。当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解除宵禁共庆上元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整个洛阳城都沸腾了起来甚至有巨商大贾声称会斥巨资建造灯树灯轮。 虽说在大唐过了二十几个上元节但李贤基本上每次都是应付宫中的大宴看灯会也不过是走马观花。这一次趁着从上到下都高兴地时候他便向自己上头的三位至尊提出这上元之夜不妨来一个突然袭击往各家大臣宅第走一遭。也来一个与民同庆。 李治现如今作为太上皇除了大节日并不经常在人前露面听到这样的建议颇觉得新鲜。满口答应了下来。武后一想此事与自己有利无害自也不会反对。至于李弘……可怜的他年纪轻轻成了皇帝除了养病就是处理国事整天整天闷在宫里根本没法像昔日当太子时在外头乱逛因此李贤这提议可谓是正中下怀。 于是在大臣们都毫无准备的时候这大唐第一家庭地上元节出游计划。林雷就这么定了。 尽管正月十四晚上已经闹腾了一整夜但正月十五乃是货真价实的上元节热闹程度自然更甚十四。 官府解除了平日管制极严的禁令洛河上天津桥的铁索全部打开游人甚至可以直至皇城底下仰望那巍峨壮丽地皇宫。十五的月光下游人乘车骑马熙熙攘攘路上但只见无数涌动的人头掀起了无数尘土。 不但如此由于李贤的提议。皇家甚至还在天街也就是定鼎门大街上用绸缎做成了灯楼二十间所有灯楼高一百五十尺悬珠玉金银若有微风则叮当作响。那景致壮观到了极致。而灯楼上地灯也是极尽华美。有龙凤虎豹作腾跃之状堪称精美绝伦。 以往就算皇家会布置灯楼。那也多半是在禁宫大内寻常百姓根本就看不着这一回如此手笔拿出来民众们顿时翻腾了。再加上各坊市权贵们纷纷摆出来的灯轮灯树以及巨商大贾们在南市北市等地欢闹喧天的百戏整个洛阳完全是一片火树银花的场景恰恰是一个不眠之夜。 而趁着这时节宫中的一群人也都出动了。虽然屈突仲翔事先得到了通知但在看到那一家子兴高采烈地出了大门他仍是忍不住哀叹了一声随即对着自己那些属下严厉吩咐了一番。 太上皇这一家子是高兴了但他这个事实上羽林军的大总管却高兴不起来。当然比他更无法高兴的则是大将军契何力----因为同样是大将军的李显此时正毫无自觉地走在李贤身边那模样甭提多高兴了。 这皇帝一家子微服出宫游玩忙坏地不仅仅是左右羽林军。东宫左右卫率的兵卒们也被程伯虎和薛丁山犹如撒花生一样全都撒了出去。为了避免打扰了第一家庭的兴致所有人都换上了便装一路上跟着而程伯虎薛丁山两个头头不但要盯着大人还要盯着小孩。 天知道李贤怎么花样那么多仅仅大人出来就已经够麻烦了这家伙居然还把一群孩子全都带了出来林林总总的一大堆人。 一行人没有走洛阳宫面对天津桥的正门而是先从洛水以北的宣仁门出来而后方才一路闲逛了过去。对于那些居住在北城的官员来说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可谓是猝不及防当看到至尊一同登门的时候甚至有年老体迈的官员激动得晕了过去。而聪明地则是纷纷献食希望在这一家子正高兴的时候留下深刻印象。 由于时间有限李贤自然不能任由一大帮人一家家的门子串过去要真是那样一晚上的时间只怕连新中桥都过不去。他手头捏着一张精心炮制的名单和地址走一家圈一家而等到过了洛水上地新中桥之后就是他自己也忍不住为南市附近那种喧闹地场景吓了一跳。 数不尽的火炬把夜空映照成了白昼数不尽地彩灯花灯映照出了人们脸上的喜气洋洋。而比起这些来更引人注目的则是经过一番刻意打扮得人们。有道是美人竞出锦障如霞公子交驰雕鞍似月。那些衣着华丽的公卿子弟和世家千金们随处可见更是为这上元夜平添了一抹风景。 看到这种盛世繁华风流的场景武后忍不住对李治笑道:“这洛阳百姓如此高兴陛下昔日劳苦自是没有白费。弘儿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是否激荡自豪?” 这个问题的回答自然是毫无疑问地。李治固然是容光焕兴高采烈。李弘亦是连连点头得色溢于言表。身为君王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固然重要但谁愿意那权力的基础建造于一个残破的帝国之上?一想到这繁华风流乃是出自自己的脚下。这父子两代君王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笑了起来。 一路走一路看众人便渐渐地沿着洛水转到了天街而那二十间灯楼立刻映入了眼帘。即使昔日宫中布置灯楼地时候比这更壮观。但高大的灯楼摆在定鼎门大街的两侧那种观感却是在洛阳宫无论如何也无法体会到的。极目望去但只见煌煌赫赫地***一路延伸到了极远处仿佛连天边都被映得亮了。 李贤的宅第就在这定鼎门大街的一边只不过今天晚上他却没打算把其他人带到自己家里去反正老爹老妈和兄长都常来难得的上元夜就没必要特地走这一遭了。沿着天街热闹地人群走了一会他忽然指着旁边的一家宅第。提议大家一块进去。 看到那宅第上头的上官两个字李治和武后不由得都笑了而李令月则是在旁边悄悄拉了拉李贤的袖子:“六哥这要是婉儿看到我们这么一大堆人过来肯定是目瞪口呆。” 李贤但笑不语亲自上前敲门。这门子看到李贤就是一愣等到一大帮人呼啦啦这么拥进去他顿时傻了惊醒过来之后撒丫子想跑却让李贤一把拎住了。当李治带头李贤押后这么一群人出现在上官仪面前的时候。已经不复往日谪仙风仪的老上官差点没一头栽倒。 这一天上官仪家里热闹得紧不但汇集了好些朝中赫赫有名的文学之士而且正在饶有兴致地开诗咏大会。所以此时此刻瞠目结舌的远远不止上官仪一个人。当评判地狄仁杰。作为上宾的郝处俊还有一应前来参加这诗会的骆宾王王勃等等十几个人。全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呆滞状态。 就连始作俑者李贤也没有想到上官家那么热闹。见扎着双鬟的上官婉儿也煞有介事地坐在一起显然是要作诗的模样他不禁感到异常有趣。 而走了大半夜看了无数热闹场景众人都没了多少气力一看到这边的诗会便全都来了兴致李治一声令下一群小辈们纷纷找位子自说自话地坐了下来说是要观摩诗会。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赶都赶不走的客人上官仪虽然觉得荣幸但少不得狠狠瞪了李贤一眼。眼珠子一转他便作诚惶诚恐状先奉承了一番旋即对坐在李治旁边的李贤冷笑了一声那脸上端的是皮笑肉不笑。 “这大好地日子殿下好久不作诗了也该好好做一让大家听听才是!” 上官仪是不怀好意可今天李贤是有备而来哪里会怵这个?他笑嘻嘻地端起了酒盏一口饮尽便曼声咏道:“九陌连灯影千门度月华。倾城出宝骑匝路转香车。烂熳惟愁晓周游不问家。更逢清管处处落梅花。” “高列千峰宝炬森……” “金鞍驰骋属儿曹夜半喧阗意气豪……” 还不等人们品味完他竟是仿佛有意和上官仪对着干一口气吟了六七这才堪堪止歇了下来。小样老子当初为了哄女孩子可是特意背过不少元宵节的诗以前没用上这次正好统统派用场! 第七百一十六章 内外群魔乱舞 热闹有时尽今年恰最多。 没有几个人料到就在大唐民众欢度元宵的时候西北会忽然爆。毕竟裴行俭和薛仁贵这两个人分头镇守一方任是谁在西北都要收敛一二。然而吐蕃仿佛偃旗息鼓没了动静吐谷浑却忽然乱了。弘化大长公主的两个儿子刚刚受到大唐分别册封的兄弟两个居然忽然起了内讧。 有道是内忧比外患更加严重短短三天之内吐谷浑就忽然乱成了一锅粥诺曷钵和弘化大长公主夫妇这名正言顺的可汗和可贺敦几乎没人理会大多数人都被争位的两兄弟拉下了水。吐谷浑的地盘原本就已经大为缩水现在更是四面烽烟。若不是正在凉州的裴行俭见势不妙立刻派出了唐军只怕吐蕃不攻吐谷浑也就完了。 而吐蕃当然是攻了然而试探性的五千人却莫名其妙中了埋伏善于用计的钦陵不得不怀疑这是唐军耍诈要引蛇出洞因此谨慎地保持了观望态势。结果他等来的却是吐谷浑可汗诺曷钵将内乱的两子遣送凉州遣使求告大唐立子慕容复为嗣的消息。 于是情知吐谷浑内乱是真钦陵知道机会难得立刻挥师北上更暗令昔日内附的西突厥残部北上乱安西四镇原本只是阴云密布的战云一瞬间就成了真真切切的铁蹄。某人的心思自然是清清楚楚不外乎是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了吐谷浑以站定西进东突的桥头堡----吐谷浑的地理战略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 开春之际。在西北风雨飘摇战报频传的时候大唐地一群藩王们也一拨拨地抵达了洛阳。看守洛阳定鼎门的士卒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皇族从最开始的紧张到中间的习惯再到最后地无动于衷仅仅只花费了不到十天的工夫。 就连李贤这个始作俑者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了解到。大唐有多少王爷----从最高一级的亲王到次一级的嗣王再到郡王林林总总不下于一百五十位----这还不包括某些实在很种马地王爷生下的那一堆国公儿子。从这一点来说他心中不无恶意地想道。历史上若不是武后来一次空前绝后的大屠杀李唐皇族的人口会膨胀到怎样地地步。林雷 从这一方面来说李氏在建国之前就是一个大家族分封的基础实在是太大了。 由于回来的亲王人数太多。因此一一赐宴招待接见实在太费功夫因此李贤免不了建议以十天为一个基数这十天抵达的皇族们由他负责一体接待。至于皇帝李弘……很不幸的是在这些亲爱的祖辈和叔伯兄弟抵达的时候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正好“犯了病”。 当然诸位亲王嗣王郡王们不会因为接待地不是皇帝就感到受了冷落因为李贤实在是一个太圆滑的人。某人很会善于调节气氛。极其善于恰到好处地调侃极其善于拉近彼此的关系因此一次大宴下来只要是城府不那么深重的无不是感到如沐春风。 皇族中间固然有警惕心极高志向极其远大的但更多的则是混吃等死只希望过逍遥日子的尤其是那些在高祖李渊继位的时候就分封的诸王后嗣。皇位既然是肯定没有他们的份只要能够保住荣华富贵谁坐皇位和他们都没有任何分别。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和李贤自然极其有共同语言。极其推崇这位会过日子且风趣有意思地储君。 千呼万唤始出来当大多数皇族都已经在洛阳城盘桓了大半个月之后韩王李元嘉和霍王李元轨方才姗姗来迟地抵达了。说来也巧两人进洛阳的时候几乎在同一个时辰若不是一个走的是定鼎门。一个走的是建春门。只怕为了入城的事情就会吵闹起来。然而入城地时候没碰见入宫地时候。这两拨人却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块。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比自己年轻比自己神采飞扬的霍王李元轨韩王李元嘉那是眼睛里头直冒火亏得身后两个儿子拼命提醒这才没有在端门门口就闹出了纠纷。于是作为兄长地李元嘉冷冷哼了一声使劲瞪了李元轨一眼便昂挺胸率先进了宫。 走在后头的李元轨并不怎么在意兄长的态度但是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诸王唇枪舌剑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起因自然是他和李元嘉的冲突可后来居然会牵扯到那么多人他却始料未及。他倒不怕当初自己和李元嘉那件事被人翻旧帐毕竟这事情对于谁面子上都不好看尤其是他那尊贵的太上皇侄子。 然而这回借着李治的五十岁寿辰以及明堂落成所有皇族子弟几乎全都齐集洛阳这种很少有过的盛事却仿佛流露着一种危机。 他当然不相信有人会借着这种机会一网打尽所有宗室子弟李唐标榜的是以孝悌治天下倘若如今御座上那位号称不管事皇帝的侄儿李弘会做出那种事那大唐中枢早就不是这样的格局了。所以他要提防的倒不是皇帝而是太上皇后武氏和储君李贤。 若不能洞悉这两位的心事只怕他这一回是来得了走不成。 太宗李世民的儿子只剩下了纪王李慎和曹王李明两个李治的儿子也死了一半人如今只剩下了武后亲生的四个数来数去倒是高祖李渊的儿子如今还剩下不少。除了韩王李元嘉和霍王李元轨之外还有虢王李凤、舒王李元名、鲁王李灵夔、江王李元祥、滕王李元婴五人。而这七个亲王中后头五个人如今全都不满五十岁比他们的侄儿李治还年轻。 从这一点来说当初李世民的玄武门事变虽然杀兄诛弟但却遏制了其他兄弟的野心这也是能有这么多人存活下来的原因。而李世民自己政变上位变相助长了儿子们的野心如今李治的兄弟辈只有孤零零两个看起来好不凄凉。 李贤在笑容可掬地分别接见李元嘉和李元轨两位叔祖的时候心中就是转着这样的念头。兴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他现韩王李元嘉对他特别热络那种热络完全过了长辈对小辈的亲切也完全过了臣子对储君的恭敬总而言之他和李元嘉说话的时候现人家这位叔祖时时刻刻都在观察他的脸色。 这种他最最娴熟的勾当在人家身上表现出来他这个看客自然有些莫名的触动。 而之后的李元轨则显得恬淡得多那种态度完全符合常规既没有过于卑微也不至于非常强硬可谓是恰到好处。而临走的时候对方亦不忘送上几样襄州特产面上始终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笑容仿佛对一切都浑然不在意。 等人一走李贤掂量了一下那些不怎么值钱却胜在心意的礼物不由暗叹霍王李元轨贤名更胜韩王李元嘉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由于大唐并不像汉朝之初那样封国无数也不像明朝那样藩王坐掌军马因此可以说藩王权力极其有限。哪怕有什么大动作能够遭到的反弹也有限得很。 但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 由于昔日王世充占据东都洛阳久攻不下的缘故因此李世民拿下洛阳后便奉了李渊之命焚毁洛阳宫主殿。名虽东都但在李渊李世民两世大唐皇帝虽然偶有巡幸洛阳但像李治这样安营扎寨不走了直接把东都当成京都这还从未有过。随着大批权贵的迁入洛阳地皮飞涨这也让某位早些时候购入大量地皮房产的地主得以大大了一笔横财。 而当百多位皇族再次涌入了洛阳之后原本荒地废屋四处可见的城中竟是挤得满满当当用百姓们某句戏语来说那就是倘若天上掉一块陨石在洛阳少说也会砸到两个嗣王三个郡王剩下一个指不定还是亲王----和某种爆炸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由于这些天璜贵胄的涌入洛阳的治安情况直线恶化最后李贤这个储君亲自兼任洛州牧洛阳方才在表面上恢复了安定和谐的景象。至于暗地里串门子勾搭拉帮结派密谋或是往大臣宅第送礼抑或是彼此互相交流一下御女经验……总而言之干什么的都有。 在这样内里群魔乱舞外间战火纷飞的情况下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李显在迎娶了王妃大半年之后终于迎来了王妃怀孕的喜讯。而李贤的家里也出现了一位大腹便便的准妈妈----一年前刚刚生下了一个女儿的贺兰烟这一回再次光荣地怀孕了。 这位嫁人之后曾经多年没有怀孕的储君正妃如今可谓是容光焕走到哪里都是一脸笑容。她才不怕什么身材走样生产痛苦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自然是多多益善。至于生男生女她却不那么在意。 第七百一十七章 明堂前的谋划 由于是拆了乾元殿造明堂因此整个建筑工程的进度可谓是万分神。仅仅是八个月那辉煌壮丽的明堂便有了雏形。 此地原为大隋乾阳殿既然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隋炀帝很是喜爱的地方自然是极尽奢侈之能事。然而李世民昔日攻克洛阳之后便奉李渊之命派屈突通将此地焚毁以便对山东豪杰加以震慑。而老子一把火烧掉的东西李治却在即位之后在此殿旧址至上重新营造称为乾元殿。 这座三重平台上的大殿是九间九檩的三层重檐楼阁前面有八根盘龙金柱那金碧辉煌的景观曾经让无数大臣在心中暗叹奢侈。然而对照如今已经露出其峥嵘面目的明堂原本的乾元殿根本不算什么。 整个明堂高三层东西南北各宽三百尺高二百九十四尺正中有巨柱直通顶部巨木柱通体涂以丹青饰以珠玉。明堂之下用铁铸成渠道用来排水台阶周围尽是石雕栏杆平台上饰有无数飞龙彩凤麒麟等等祥物。用一句更夸张的话来说离开洛阳百余里仰甚至能看见那座辉煌壮丽的建筑。 虽说是拆了旧了建新的节约了不少成本但算算人工算算那些金银珠玉算算那根作为主梁的十围巨木这开销仍是一个天文数字。虽然李贤负担了不少但于国库的负担亦是不小。临近竣工之前狄仁杰跟着李贤前来观看明堂的时候忍不住就叹息了一声。 “太豪奢了。” 谁说不是呢?李贤心中也盘算着这样的花费要是用来修建水利或是其他那该能有多大的作用。然而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转转而已。甭管是哪朝哪代对于门面工程粉饰太平的事情总是最最经心的若是用来办其他的实事那就有的好拖了就好比后世那永远停不了攀比的世界第一高楼一样。 他可以断定。这大唐的明堂绝对可以称得上当世第一建筑。就算是他这个看惯了亭台殿阁地人站在这明堂之下也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好大喜功就好大喜功吧。要是这明堂不造他那老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趁着李治五十大寿竣工。少说还能派上一点用场。当然用一句更加官方地言辞基本上可以堵上大半人的嘴。 “父皇也是想造明堂以宣示我大唐天朝的威仪老狄那些话先藏着。林雷到时候千万别泼冷水。”李贤见狄仁杰只笑不语。知道这人到中年却滑头地家伙就算劝谏也会变着法子但仍不免又加了一句“如今都造好了说什么都是马后炮总之父皇五十大寿在即别出乱子就行了!” 李贤和狄仁杰站在这里后头不远处也有三个小脑袋在张望那种惊叹的表情根本掩饰不住。尤其是站在中间的太平公主李令月努力仰着脖子望向那高不可及的殿顶。最后忍不住吐了一下小舌头。 “天哪这实在是太高了!”她一面说一面拽过身旁地上官婉儿和阿韦指着那栏杆圈住地台阶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婉儿。阿韦。你们说要是在这台阶上围着明堂跑一圈。那得有多久?” 这个问题让上官婉儿和阿韦集体失语----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公主不会真的拉着她们去尝试这种事情吧?上官婉儿看见前头的李贤有转身的架势连忙拉起李令月往旁边躲:“我说公主我们今儿个是逃课过来看热闹的千万别让师傅看见!” “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了什么上课反正周晓表哥有把柄抓在我手里!”李令月得意洋洋地笑了笑目光中露出了无穷无尽的憧憬“我只是在想着父皇五十岁寿辰大家在这明堂中集体朝见的情景该有多壮观!啊啊当皇帝其他的时候真没意思可这种时候真是太威风太帅气了!要是我能够在这宝座上坐一坐那该有多好!” 对于这样地感慨上官婉儿和阿韦对视一眼只好双双闭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换一个人来说必定倒霉可既然是这位小公主么……反正有李贤这么一个宠爱妹妹的哥哥还有武后这样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谁敢说太平公主李令月一个不字? 然而后头终究还是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令月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三个小丫头齐齐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一看更是同时色变。上官婉儿慌忙拉着阿韦行礼而李令月眼珠子一转便涎着脸凑了上去:“母后您怎么来了?我就是和婉儿阿韦随便说说而已哪里是当真地。这明堂还真是雄伟让人看着连气都透不过来。” “那是当然。”武后没好气地斜睨了女儿一眼哪里不知道她避重就轻“不过你不是在崇文馆读书么?这会子应该不是休息时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六哥前两天刚刚定出了崇文馆地十二条规矩你说你现在犯了哪条?该怎么处罚?” 想到那一条条罗嗦的规矩李令月顿时苦了脸赶紧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拔腿就溜上官婉儿匆匆追了上去阿韦正想跟上谁知却给武后叫住了。心神不宁地她根本不敢面对武后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地面唯恐触怒了这位太上皇后。 “别忘了好好规劝令月你的事情也自己好好想想。” 只这么轻描淡写两句话阿韦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声赶紧溜之大吉。直到和李令月上官婉儿会合她还感到自己那颗心怦怦直跳得厉害。 李贤和狄仁杰头碰头地在那边看着工程图算计着那一天可以正式竣工到时候内部陈设装饰还得有多少时间。唾沫星子正乱飞的时候他冷不防瞥见那边有人影行来再一细看竟然是自己的老妈和一群随从连忙推了推狄仁杰一起迎了上去。 “果真是壮观。” 武后对这巍峨雄壮的大殿亦是赞不绝口因此瞥了一眼狄仁杰便忽然笑道:“狄卿掌管国库看到那么多钱从手中流水似的花出去心里大约在说豪奢吧?”也不等狄仁杰回答她又悠然神往地叹道“只要不失火只要没有战乱这明堂便能千秋万世地传下去只要到洛阳人们的第一件事便是仰头观望这明堂。从这一点来说它毕竟有它的价值。” 武后既然这么说狄仁杰到了嘴边的劝谏也只能暂且吞下因为旁边还有一个不停打眼色的李贤。于是他只好有限度地表示了一下如今国库的开支情况----辽东是基本上不花钱了但现在西北成了一个烧钱的大户他不得不仔细考虑。 而对于李贤来说安定西北还有另外一个用途。只要河西走廊保持安定只要西域对于商队来说能够畅通无阻那么数不尽的丝绸瓷器从这里运往遥远的西方换来黄金白银以及其他中原需要的东西等等。 虽然大唐的商业贸易远远不如后世的宋朝达而西欧大部分地方如今还根本都是处于黑暗之中。但既然有大食还有苟延残喘的东罗马帝国少说赚一票还是能够做到的。虽然国库的重心仍在于农但只要是赚钱的生意他很不介意插一脚。 “老狄龟兹镇如今已经集结了过三万人凉州更是差不多集结了过十万人只要这一仗能够打好那么西北至少能够太平个十年二十年就和之前的情况一样。接下来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了只要好好休养生息几年国库充盈大约也就差不多了。” 这是绝对的空口说白话因此狄仁杰少不得白了李贤一眼。知道武后此来除了看明堂少不得还有话和李贤说他便找了个借口先行告辞回到自己的官署之后才舒了一口气。那对母子一谋划指不定又有什么大事情。可是如今又有什么事情需要谋划难道是藩王? 正如狄仁杰的预料那样他一走武后便示意自己的那些随从退开旋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贤:“这些亲王嗣王郡王们回来你一个接一个地接见倒是从来没有偷过懒。怎么这一次预备一体解决了他们?” “母后您猜得真准。”李贤笑眯眯地奉承了一句这才掰着手指头说道“母后您想想这么多宗室皇亲真正有野心有谋划的才几个?大多数人都是想在洛阳长安这种大城舒舒服服过日子让他们到外头当刺史当别驾或者当其他什么官其实根本就是不出乱子就不错了。既然如此干脆在长安洛阳给他们华屋美室让他们醉生梦死过一辈子不好么?” 武后没有表示自己的意见而是反问道:“你就有把握他们会答应?” “不是我夸口至少有八成的人会答应。”李贤嘿嘿笑了一声又上前一步低声道“如果再有母后配合一下只怕这八成就能变成十成。再说了这不是充分显示了父皇和五哥重孝悌重亲情么?” 第七百一十八章 第一招是给胡萝卜 随着政治中心的东移洛阳已经显现出了一种帝都风范甚至在人口密集程度上还要过长安几分。在如今这种春季时分路上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比比皆是公卿贵族的马队亦随处可见四处尽显盛世风华。 有道是温柔乡中不思蜀因此身处洛阳这富贵乡再比一比自己或贫瘠或落后或野蛮或气候恶劣的治所因为朝明堂而聚拢来的皇族宗室们免不了有众多感慨。甚至在酒酣之际这种感慨又会进一步演变成了埋怨埋怨到最后更是连诅咒声也出来了。 “都是李家的子孙凭什么他们坐镇天下享无数富贵我们就只能过那种苦日子!” “就是我们稍稍享一点福就有人密报什么压榨百姓简直是不让我们过一点好日子!” “哼阿武是什么门第?不过就是个木材商人的女儿不但坐上了后位如今她的儿子还成了皇帝!就凭她还侍奉过太宗皇帝……” 话没说完说话的人就被人封上了嘴牢骚可以但牢骚若是太离谱那就是在自己找死了。正聚在一起喝酒的几个郡王你眼望我眼各自看了一阵便齐齐打了个哈哈而那个说错话的家伙则心虚地喝了一杯酒。但没过多久一群人又开始吆五喝六地喝酒猜拳全都是一幅没事人的模样。 虽说武后的手段颇让人忌惮可他们全都是宗室是大唐的基石谅别人也不敢擅动他们半分!喝酒喝得热闹的时候更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演起了太宗皇帝的秦王破阵乐场面气氛一时间热闹到了极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武后的眼线自然是无所不在的这些私底下聚会地皇族宗室们唠叨的话一句不少地全都传到了她的耳中。这些年养尊处优丈夫儿子百依百顺她的容忍度也比往日上涨了不少但这种指斥她身世的话她却无论如何都容忍不了。 “居然还有人敢冒出来么?” 她冷笑一声想起前几天李贤的打算。原本尚有些犹豫的心情顿时完全平复了下来。若是一味施恩却没有半点威压只怕这些人马上就要抖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s而且从那些恶名昭彰的家伙下手。也不至于显得她心狠手辣当然在寿诞和明堂朝拜之前她还需要忍耐一下----自然。这也是搜集罪证地最佳时机。 从暮春到了初夏。李贤也愈忙碌了起来。西北的战事很符合他的心意。裴行俭在西边算是老本行了并不是贸贸然进行战略对攻而是咬准了吐蕃不能久战愣是你来我往地拉锯战。而火赶往吐谷浑救急地慕容复则是用辽东学来的手腕安抚了吐谷浑各部算是勉强拼凑了一支六万人的军队----进攻不足自保有余。 如今的西北竟好似成了吐蕃上一次进攻吐谷浑地场景。不同地是时间已经是八年之后钦陵不再是昔日犹带着几分青涩的小伙子他的对手也不是比他更青涩的李贤。裴行俭和薛仁贵两人一东一西。却是犹如铁壁一般锁住了吐蕃的攻势。 所以现如今李贤需要忙碌的并不是西北。这时节路上粮食的运送不成问题这时节人员的装备衣服也不成问题从上到下的将士都充满着激昂地士气尤其是那些昔日得到猛士称号的更是充满着雄心壮志。某位以红巾抹额自荐的中年人。如今也正在裴行俭的麾下最大限度地展现着自己的才能。 这是一个全民上进奋向上地时代。每一天到达尚书省地进言至少数以百计无数人心中高涨着治国的热情。而中枢地每一个官员都仿佛一颗上够了机油的轴承。转得异常顺流哪怕是那些已经退休的老螺丝钉也一样。而李贤如今需要应付的则是那些已经内部锈烂的螺丝钉。 “六郎啊你是不知道那通州的百姓有多狡猾单单是为了赋税就敢悍然抗上。那些官员还说什么我强抢民妇呸我堂堂郡王怎么会看得上那些无知妇人!”说这话的是在辈分上作为李贤堂叔的人物说这话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叫一个伤心。 “殿下益州那个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去了!那姓刘的就算是刺史他凭什么对我这个郡王颐指气使傲气十足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李家的臣下罢了!那种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哪怕是在洛阳当一个寓公也比在那种破地方做别驾强!”说这话的是和李贤同辈的一个小郡王那张因愤怒而大张的嘴几乎能吞下一头牛。 “庐州确实是好地方只不过那里靠近淮扬之地实在是太奢靡太婉约了不适合男儿!殿下哪怕是调到洛州或是郑州附近的小县当县丞我也实在不想当这个庐州司马!”说这话的是一个中年嗣王虽说年纪不小可这话里头却流露出一种铿锵之气。 相比李贤那几个得叫叔祖的人物这些无疑都只是小角色而已因此他巧舌如簧应付裕如。而轮到虢王那几个叔祖的时候他就换上了一张更亲切更周到的脸嘘寒问暖关心备至让那几个许久不曾体会到皇族温暖的老人们一个个老泪纵横。舒王甚至还拉着李贤的手好不伤心地追溯起了昔日的高祖旧事说得满屋子都是唏嘘声。 这些皇族宗室们既然来到洛阳当然不会光棍得一个人来每一个都是拖儿带女甚至还带着姬妾无数。李贤命人带他们参观了一次东宫崇文馆于是立刻激起了好些人的兴趣。当看到曹王明的两个儿子赫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里头心动的人就更多了。 于是某人昔日那句“我的儿子就交给你了”一下子成了这些天最最风靡的词语。皇亲国戚们都在琢磨着这要是自家的儿子跟对了将来的储君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大大的好过?只有少数几个人对那些趋之若鹜的人嗤之以鼻比如霍王李元轨。 “汉王元昌昔日还不是和承乾交好结果非但没捞到好处反而还因为承乾谋逆被处死。这国法原本就是一个人的法别看李贤现在风光八面他可毕竟是储君而不是皇帝。现在和他走得太近说不定以后就和汉王一个下场。再说了诸位难道以为他就对我们这些藩王安了好 在私底下几个交情较好的宗室一起聚会时霍王李元轨便说了这样一句话结果被人奉为金科玉律。然而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宗室们都不是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于是乎这话原封不动地抵达了李贤的耳中。他的忍耐功夫比武后逊色不少当下就闷在书房里咒骂了好一会儿等到翌日再次赐宴的时候他却犹如没事人似的。 哪怕是在霍王李元轨面前敬酒他也没有露出丝毫异色。 六月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间之一白昼的暑气就是再健壮的成年人也吃不消只有晚上还稍微凉快一点。由于这是李治的五十岁整寿因此洛阳城内很早就布了消息从六月十四日开始解除宵禁三天全城同乐。于是把寿筵放在了晚上把朝拜放在了大清早这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否则若是再演出一场中暑事件在中外使节面前无疑会丢足了面子。 身着衮冕的李治御明堂受皇帝和百官及使节朝贺彼时那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声响彻了整个明堂无疑让听者全都心怀震动。重温那种高踞九宸俯瞰天下的感觉久已不问国事的李治只觉得心中壮阔万分整个人何止平添三分精神?耐着性子等群臣贺完一拨拨地接见外藩使臣及其贡品和礼物他的面上自然而然荡漾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至于人家送的是什么……这个时候哪怕是农妇送鸡鸭也是欢喜的他还管这些!而由于这些年李治武后夫妇皆为一体因此同样御明堂受贺的武后亦是心中自得但比起志得意满的丈夫来她好歹矜持一些时不时和下头的李贤交换眼色。 这个小动作看到的人并不多但就因为看到的人不多所以寥寥几个注意到的人免不了心生警觉。于是到这一番拜舞朝贺结束的时候看到礼仪官拿出了一个长长的卷轴照例准备颁布这一年的诸多封赏的时候心惊肉跳的人绝对不止一个。 “进韩王李元嘉为太尉进霍王李元轨为司徒进虢王开府仪同三司……” 一连串的三公封赏就这么流出去了无数人瞠目结舌。虽说皇族兼任三公仅仅是一个形式但这形式有总归比没有的好。然而李元嘉欣喜的同时李元轨这心里就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他这些年在襄州虽然薄有政绩但似乎还不至于受这司徒之职吧? 毕竟比起儿子兄弟太上皇的叔父这一层已经算是很远的关系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第二招是母子唱大戏 国宴之后便是家宴。比起先前那样群臣拜舞的场面来说只有宗室皇族参加的家宴便多了几分温馨的气息即使那温馨的气息有种种不明成分。 作为今天的寿星翁李治收到了来自几位比自己还小的叔父的“真诚”祝福自然是极其高兴少不得说了些大家都长命百岁等到他日他六十岁的时候再聚一聚的话。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辈分位于如今的第一序列年纪却比李治还小六岁的滕王李元婴便忍不住了。而看到此人李贤冷不丁想起了没了王勃作序的滕王阁于是借着筷子落到地上躲下去笑了一阵继而方才一本正经地坐着笔直。虽然有滕王阁这一名传千古的建筑但李元婴的名声实在是不咋的。而这一回他会说的话……实在是用脚趾头猜也知道。 “太上皇约我等六十岁大寿再聚只可惜臣到时候是否有骨殖在世还不知道。”他也不顾这大喜之日说这种话会带来怎样恶劣的影响只顾着自己出气“隆州之地不但民众悍勇不敬上就是官员亦是不敬臣这个亲王。若是在外当这种受气官臣还不如在洛阳当一个寓公来得自在!” 一番话说得人人色变今日的寿星翁李治更是满脸不自在。滕王李元婴在如今的皇族宗室中可以算得上一个极品。昔日太宗皇帝驾崩的时候天下无不举哀唯有他照样和姬妾寻欢作乐呼朋唤友出城打猎半点举哀的气氛都没有。 这还不算这位王爷看上了一个属官的妻子借着自己王妃的由头把人召进来意图不轨。谁知道那妇人是个烈性的大骂不止不算还死命地用脚往李元婴脸上踹。那鞋子大约比较结实竟是在某人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让李元婴足足养了三个月。如是种种数之不尽地劣迹乃至于某次李治赐彩五百段给诸王的时候愣是额外加了一句不给滕王和蒋王而是给他们送去了两车麻。说是给两人串铜钱用。 所以从本心来说李治对于自己这个小叔叔是要多厌憎有多厌憎。要多腻味有多腻味此时见他在自己好好的寿宴上难更是恨不得将这个煞风景的家伙直接赶出去。看到这一幕李贤这个做儿子的不得不轻轻咳嗽了一声。 “父皇。滕王的话虽说激烈了些。不过大约是酒醉激愤所至应该没有其他的意思。”尽管对这位极品叔祖谈不上什么好感恶感但人家既然率先出来做了出头鸟李贤怎么也得稍微转圜两句“不过滕王如今尚在盛年某些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然而有地人天生就是喜欢对着干明明有了台阶。滕王李元婴却愣是不肯下反而蹭地站了起来:“臣和太宗皇帝一样都是高祖之子不愿在外再受颠沛之苦。太上皇昔日曾经责臣荒疏**这些臣都认了。总之。臣也不要先前什么开府仪同三司的封赏。也不想再当什么隆州刺史只求免官安居洛阳。余心足矣!” 有了一个慷慨激昂打头阵的诸王中间顿时一片哗然紧跟着便三三两两有人站了起来不是抱怨外任掣肘重重就是借口身体不好这林林总总算下来竟占了三分之一。面对这样突如其来地场面李治先是愕然旋即脸色铁青到最后满脸怒色几乎无法自抑。 这是什么意思他这个昔日皇帝如今的太上皇难道还做得不到位?这些皇族宗室中有几个真正的人才?全都是酒囊饭袋的人物居然还嫌弃下头官员不够恭敬居然还嫌弃那些任地太偏远?放屁要是真地给这些人大地方有几个人能治理好! 哪怕是别人口中地贤王还不是出过越王李元贞这样大逆不道的人物! 眼看丈夫火气越来越大就要憋不住的当口武后忽然重重地把杯盏往桌子上一放面上怒色尽显:“诸位都是宗室皇族怎得全都没有了上下之礼?今日乃是陛下五十寿辰的大好日子在此时相逼不嫌太过分了么?” 她执掌朝政多年本身就具备不怒自威的架势如今这一怒几个胆小的顿时便有些踌躇了渐渐地坐下来了一批人。至于李元婴等几个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虽说低下了头却半点没有收回前言的表示。自然这种态度看在李治眼中要多可恨有多可恨亏得李弘上前低语了几句递上了一杯冰镇葡萄酒他这才稍稍消解了一点怒气。 武后瞅了李贤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嗔怒继而便露出了些许笑容:“诸王在外多年自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常年累月在外头也不是办法。既然滕叔想要晚年休息休息其他各位也有身体不好的何妨就在洛州雍州之内找一处好地方颐养天年?太上皇和皇帝都以孝治天下又怎会不体恤各位辛劳?” 对于妻子忽然说这些李治并没有心理准备当下不由大讶但细细一想他觉得如今自己既然已经完全当了撒手掌柜便把头转向了旁边的李弘征求意见。后者早就得到过李贤地知会此时既然有武后打头自没有反对的道理遂轻轻点了点头。 李治仍然不太放心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另一个儿子结果现李贤的表情悠闲自在甚至还朝他眨了眨眼睛。这时候他纵使是笨蛋也知道这样的情形对自己有利无害遂干脆摆出一副任事不管地太上皇架势由得武后去自由挥。 气势汹汹地难竟然照单全收地被人家答应了无论是滕王李元婴还是其他一些宗室皇族都很意外。为了保持中枢的安定防止从京城开始生骚乱大唐地皇族在成年甚至还不到成年就会被分派官职到各地任官。有的每年能够回来一次但要是不招人待见或是声名狼藉的只怕还会得到勒令不奉诏不得回京这样不近人情的命令。 就拿今天在座的诸王宗室来说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多年不曾踏入长安洛阳了。 于是当武后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之后一个接一个地王爷们扑通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劲头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欢喜得有些疯了。能够留在雍州和洛州也就是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好地方不必在外头受那风吹雨打这难道是在做梦么? 而那些刚刚没有站起来附和滕王李元婴的则悔得肠子也青了。早知如此他们刚刚就应该豁出去也站出来的现在人家可以在长安洛阳享福他们却仍得凄凄惨惨戚戚地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刺史别驾凭什么他们这么倒霉? 不等他们站起来抒心中的郁闷李贤便紧跟着武后笑眯眯地站起身捧起了酒盏:“诸位为了大唐辛劳了一辈子若是有想长留长安洛阳的只需提出来贤必定尽力为诸位安排。我大唐以孝悌治天下无论父皇还是五哥都绝不会自己居于深宫而放任诸位在外受苦!” 这番话无疑打消了无数人最后一丁点犹豫一下子刚刚还僵硬得有些可怕的气氛猛地活络了起来全场再次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颂圣声。和最开始的什么万岁万万岁相比这一次的声音无疑带着更大的真诚更大的善意更大的喜悦。至于淹没在这声音中的几张若有所思的脸则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再有名的贤王难道能在这个时候对抗大众主流思想? 一波三折的家宴最终是皆大欢喜临近尾声之际李治免不了执杯勉励了一下自己的叔伯兄弟子侄们无非是说什么大唐当初是靠李氏子弟打下来的这守江山也同样离不开大家云云。总而言之是说的人意态诚恳听的人诚惶诚恐最后宾主尽欢曲终人散。 李贤这个储君亲自送人。寻常的皇族宗室当然没有让他亲送的资格他要应付的不外乎就是韩王霍王虢王舒王等等七个高祖皇帝的儿子。至于纪王李慎和曹王李明这两个都已经是最最识时务的告辞时和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由于今天达到了最大的目标因此霍王以下那五位高祖之子全都是满脸欣喜尤其是滕王李元婴如今方才想起了李贤“仗义”为他圆场少不得千恩万谢。李贤根本不用费什么唇舌这五人便纷纷表示要长留洛阳为他这个皇太弟分担分担继而才拱拱手各自兴高采烈地去了。 而韩王李元嘉现这回没有算总账的意思自己此前甚至还升了太尉那份高兴劲就别提了。他如今年老体衰脑子也迟钝了不少只想着和李贤好好拉近关系。因此他也不管当着霍王李元轨的面一个劲地诉说着自己如何忠心耿耿如何勤劳王事唠叨了好一阵子方才心满意足踏上了归程。 等到只剩下霍王李元轨的时候这位曾经力抗突厥在地方刺史任上亦是政绩斐然的高祖之子却没有嗦什么而是意味深长地说:“较之太宗皇帝昔日六郎并不逊色几分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第七百二十章 大棒子落下来了 不算上如今正儿八经的三个皇弟此次前来朝明堂顺带参加李治五十大寿的皇族中间累计有九位亲王三十三位嗣王外加郡王国公无数总计大约有一百五六十号人。在这么多人中间当知道能够留在长安洛阳一下子就有一百三四十人表示愿意留下剩下的人也没有旗帜鲜明地表示要回自己的治地全都在哪里保持着观望态势。 不得不说这突如其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使人感觉不太自然。再说了即便不是住在长安洛阳城内这洛州雍州之地忽然多出来这么一百多号大人物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光景? 只不过观望归观望该走动的地方仍需要走动。因此修文坊皇太弟宅第的门槛几乎都被人踏破磨平了。由于李贤这些天几乎都在东宫寻常人就是上门也逮不到人于是几天下来上门的清一色变成了国公夫人郡王妃亲王妃这么一个层级。甚至有不少人表示听闻皇太弟妃怀孕送上了无数或名贵或奇特的礼物。 到最后贺兰烟被这种架势吓得躲在房间里头乖乖地静养由得其他人在前头打点。而屈突申若还是头一回面对这样可怕的夫人阵仗就算把一大帮全副武装的侍女拉出来充场面却还是难以吓倒那些为了丈夫前途而冲杀在前的妻子们心里顿时郁闷到死。 到最后不但临川大长公主被临时拉来。就连李焱娘也一起上阵了。在这样的压力下来来往往地顶级命妇数量方才渐渐少了。但从上到下的人仿佛打了一场大仗似地个个疲累欲死。而以贤孝仁德之名刚刚受到过太上皇褒奖的临川大长公主回去之前更是骂骂咧咧地埋怨起了李贤。 “六郎那个死家伙惹出来的麻烦全都让别人收场他小子能不能少出点鬼主意!连我那口子也成天被人缠得不胜其烦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长安洛阳才多大的地方容得下那么多宗室亲贵?他就算想要一锅端了好歹也得分个批次一个个地宰怎么能像是现在这个章法!” 晚上回到家听说自己的姑姑了如此一通牢骚李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雍州洛州地方当然是足够大了。而且他事先早就划定了一家家的地盘保证所有人都能容下。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有道是胡萝卜给得太多就不值钱了因此少不得还得挥一下大棒子。 当夜夫妻缠绵的时候屈突申若便搂着李贤的脖子没好气地问道:“这么多只猴子你准备杀几只鸡?” “猴子太多。鸡当然得多杀几只少说也得五六只吧!”面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娇颜李贤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长治方才能够久安为了咱家那几个儿女这些藩王不收拾一下实在是不行。看看滕王李元婴那个家伙就这种人能治理好一方百姓?其他人虽说比他好一点但半斤对八两没几个能扶上墙的!” 听到李贤抱怨这些屈突申若顿时莞尔。翻了个身揪了揪李贤地鼻子:“皇族宗室也不是个个都不顶用像霍王那种贤名在外的毕竟也有。” “年轻有才能的不甘心做一辈子寓公当然不会请求留在长安洛阳只不过这批人只怕用手指头就能数得出来。至于霍王那样的……我敢保证他绝对会是留下来的那一批。有才能的人一般都有与才能相匹配的野心留在中枢他们方才能够交往笼络那些自己需要地人方才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鼓捣出什么名堂来。” 屈突申若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就这样母后还由得你乱来?” “母后的手段可比我厉害多了。那心也比我狠多了她是打着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主意。倘若说我预备杀五六只鸡那么母后想杀的至少是五六十只。这就是差距啊差距!” 李贤当然不是空口说白话事实上当他昨天看到武后送来的那一堆卷轴。上头林林总总罗列着所有藩王的劣迹和怨望等等事实时。他着实被吓倒了。怨望的暂且不提这年头牢骚虽然犯法。但他还没有那么小心眼。可那些货真价实劣迹斑斑干过无数伤天害理事情的绝对不止滕王李元婴一个。 按照武后整理的这些民间话来说去年惶惶然自杀地蒋王加上江王、滕王、虢王这四个可谓是天下人皆知的贪恶之王。在这些人落户长安和洛阳之前至少要将这三人绳之以法方才能够体现王法的森严。若是别人对此有异议只要把那些证据甩出来必定能够震住一大批人。 当然若是某些人不知死活想要做一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那就更好了正好一网打尽。 尽管屈突申若本身就是胆大妄为的主可听李贤在那里轻描淡写地说这些她冷不丁也感到心头冒上了一股凉气。这就使她那位可怕的婆婆那就是昔日的大唐天后如今的太上皇后诸王若是和这样的人作对是不是太螳臂当车了? “所以我才说胡萝卜为主大棒为辅!” 李贤见屈突申若想得入神冷不丁便冒出了一句话不规矩的手趁机掩在了佳人地某个重要部位上。然而不等他奸计得逞自己更重要的部位忽然传来了一种无比**的感觉这下子他哪敢再挑起争斗赶紧举手投降结果胳膊上被人结结实实咬了一口而小腿上则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摩挲传来了一种既酥且麻的感觉。 渐渐地那种酥麻仿佛从身体表面不停地往里头钻让他避无可避藏无可藏尤其可怜的是那握在他身下某样物事上地手丝毫没有松开地意思。正当这种煎熬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屈突申若对自己狡黠地一笑身下陡然一松。 此时此刻他那股刚刚无处宣泄地欲念终于完全占据了上风再也顾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想头猛地俯身擢取了那红唇再一次开始了攻城略地。可怜那张楠木大床虽然结实却禁不住两个人这样折腾到了最后那嘎吱声响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了一般。 也不知漏*点缠绵了多久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难舍难分地暂时分开了些许。尚有余力的屈突申若出神地望着头顶的帐子忽然开口说:“你知道么前些天我遇到郭行真他煞有介事地告诉我天命已经变了。当初我靠着这个神棍的说法推掉了好些亲事如今也懒得和他计较当初的断言。兴许真的是因为你的出现所以才天霆巨变了呢?” 一想到郭行真李贤忽然心头一动。说不定老郭那神棍当初之所以给屈突申若下这样的断言是因为吃了大姊头什么亏也说不定。当然一切早就改变了所以很多事情就不用太担心了。如今他最想做的事情是生上一堆孩子然后和娇妻子女们坐看日落月起星沉慢慢地一起变老。 那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显然有人和他想的一模一样。他正在那里想得乐陶陶神游天外忽然感到整个人被紧紧箍住了而一句若有若无的嗔怪则是轻轻传入了他的耳中。 “贺兰如今都有了第二个夫君大人你可得和我一起努力才行!” 次日清晨李贤历经千辛万苦仍然没能准时从床上爬起来。而和他截然不同的是某位大姊头却很早就起了床叫来侍女洗浴过后竟是神清气爽地出去练剑。对比之下他不禁更没有精神了。在床上连补眠带挣扎了一个时辰他总算是爬了起来。 仿佛为了弥补昨天晚上的大消耗他一口气吃了五个饽饽六个馒头外加四碗粥那种狼吞虎咽的架势让服侍的几个侍女吓了一跳。当他用冰水擦过脸好容易恢复了精神的时候外头忽然火烧火燎地冲进来一个人却是李敬业。 那家伙满脸的兴奋毫不客气地在李贤坐下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嘴里塞又一口气喝光了一碗羊奶这才解气地抹了抹嘴:“昨天不是刚刚给那些要留在长安洛阳的人安排房子么结果今天某监察御史转交了一份万民书上头那全都是血手印反正是联名请求朝廷查办虢王的。啧啧你这个皇太弟居然不在今儿个朝堂上都乱成一锅粥了!” 以往诸王在外这朝会他们自然没法参加这一次亲王得特旨可以列席朝会自然没有一个人会缺席。然而大概谁都不会想到居然会迎头撞上万民书。 一想到某种针锋相对的情景李贤长长嘘了一口气狠狠瞪了李敬业一眼。他当然知道这小子是来干嘛的不就是因为他偷懒在家里没去上班么?话说回来这寿筵才过去不到半个月大棒子就落下来了动作还倒是真挺快的。 第七百二十一章 就等你横行霸道 就像在长安洛阳的权贵公卿抢个把女人算不上什么犯罪一样在自己的治地上大唐的宗室皇族胡作非为也是屡见不鲜。由于毕竟都是自己家的亲戚所以只要不是什么谋逆之类的大罪皇帝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下诏责备几句也就完了。 而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自然无法吓倒那些自命金枝玉叶的亲王们。根据官场中流传的一种心照不宣的体会只要是当官的千万别去虢王江王滕王蒋王的治所否则就算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而官员可以想方设法退避三舍民众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亏得蒋王已经自杀饱受荼毒的州算是少了一个。而现如今三王都愿意长居洛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欢天喜地庆祝一番。然而虽则仇人已去但也有人不肯罢休的所以方才有这万人联名请命的万民书出现。 “如今陛下收回了那些皇族宗室的官职另封了虚官在洛阳长安赐第居住谁知道这万民书来得这么快。这虢王的恶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当年居然让奴仆蒙上虎皮恐吓自己治下的官员差点把参军活活吓死盘剥民脂民膏的事情就不说了。啧啧这样的人若不是高祖之子只怕死上几十次都够了。” 李敬业和李贤说话无拘无束惯了此时说着说着免不了连连冷笑。虽则自己当初也当过纨绔子弟但他最多只是对同类人挥拳头。顶多教训一下那些不长眼睛的地痞流氓何尝干过欺男霸女地勾当?所以。一想到今天自己看到那一长幅血迹斑斑的万民书他地口气就变得异常冷峻愤怒。 “敬业消消气。” 对于李敬业的愤怒李贤很能够理解。事实上他当初带着李敬业程伯虎满城扫荡的时候没少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举动没少教训过人。然而天下那么大即使他位高权重能够管的人管的事仍旧是有限的。没看他的皇帝五哥仍然掣肘重重么? “皇族之中虽然有这些个害群之马但大多数人也就是庸庸碌碌饱食终日罢了。所以此次我只是打算惩治几个恶之徒杀鸡儆猴其他的人则会让他们一直养到老。至于真正有才能而且愿意挥的那就让他们继续去治理地方没必要浪费了人才。” 虽说最初地打算是把所有皇族都养在长安洛阳但思前想后了这么多天。李贤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一刀切的办法。大唐的官吏除了科举便是恩荫但人数不多而且其中有大才干的也不是最多总不能因为皇族中间有害群之马就一杆子打翻了所有人“你这主意上头同意了么?”李敬业眉头一挑伸出手指往头顶戳了戳见李贤点了点头他这才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只不过今天虢王在朝会上大呼冤枉而且还差点和那个监察御史打了起来。气焰极其嚣张而且还有其他几个亲王嗣王说好话。你不在太上皇后装了哑巴陛下也就合起了稀泥百官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明天指不定更乱。” “乱一点怕什么!”李贤眯缝起眼睛狡黠地一笑旋即露出了几分杀气“先前的敕令也已经出去了如今那些愿意留居洛阳长安的诸王全都解了刺史别驾他们初来乍到还能干什么?他们要是敢像当初在治所那样胡作非为反而更好。送上门地借口不用白不用!” “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李敬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旋即站起身来:“我去和伯虎小薛合计一下东宫左右卫率好歹也得动一动不能老是这么窝着。仲翔已经去和老契将军商量了羽林军会保持在随时出动状态。对了。六郎。你也好歹收敛一点别老是和你那几个娇妻们在床上乱滚。瞧你这无精打采的模样小心被榨干了!” 不等李贤变脸李敬业便立刻飞快地转身出了门溜之大吉。而找不到出气口的李贤则恨恨地把馒头扔回了盘子里心想这口气惟有出在某些不识好歹的人身上。 对于虢王李凤而言青州虽然还算富庶但和长安洛阳这等繁华胜地却不能比再说他也已经呆腻了这才一心一意留在洛阳。在治所作威作福惯了的他完全没有料到竟然在自己正式参加的第一次朝会上就有监察御史呈上了什么劳什子的万民书。那时候要不是有几个兄弟拦着他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御史砸一个满脸花。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堂堂高祖之子大唐亲王区区一个七品小臣算什么东西! 回到家里他自然是大脾气最后实在忍不住心头怒火他干脆随便找了个由头作了几个仆役家里板子打得噼啪响。听着那压抑不住的惨号和求饶他这才感到心情舒畅了一些但仍在寻思着报复。 而就在这时候外头送来了一封信道是江王送来地。他疑惑地展开一看顿时畅快地大笑了起来:“知我者江弟也要是不能狠狠教训那家伙一顿还道是我李凤好欺负!来啊给我找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卫士来我要去江弟那里喝酒!” 虢王李凤完全没有受弹劾的自觉带着大批护卫风驰电掣地卷过大街大摇大摆地造访了江王第而等在这里的不单单是江王李元祥还有滕王李元婴以及其他几个嗣王和国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个当然都是声名狼藉为非作歹惯了的人聚在一起自然没有其他话好讲。 “我们都是高祖皇帝的血脉怎能容得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胡言乱语?” “就是否则虢叔也太窝囊了什么万民书供养我等乃是那些百姓的本分谁会敢不识好歹上那样的万民书!” “分明是有人刻意打压我们一定得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知道我等不可轻辱!” “若是不把这风压下去以后我等就是住在洛阳长安也得看人脸色!虢叔江叔滕叔不用犹豫了我们大家一起干法不责众如今地皇帝乃是你们的孙辈我们的侄儿难道还会为了这点小事治罪不成?” 七嘴八舌一叨咕辈分最高的虢王江王滕王顿时被说动了。他们之所以那么想回到洛阳长安这样的地方不就是为了此地繁华可以好好享享福么?若是被那些没事找事干地官员从头管到脚那还有什么趣味!想到这里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虢王李凤便站出来朝四面众人拱了拱手。 “同是李唐一脉便须同气连枝。各位地好意我领了我已经带了二十名卫士就请大家再选上几十个孔武有力的一起找上门去评评理!”他刻意加重了评评理三个字地语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只要压服了那个空口说白话的监察御史其他人还敢说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轰然应诺当下便散开各自准备。不多时江王第便开了大门一百来号人气势汹汹地涌了出来齐齐上马出了巷子。不远处早有人盯着此地见此情景慌忙溜走报信很快坐镇羽林军的契何力和屈突仲翔坐镇东宫左右卫率的程伯虎和薛丁山今天正在金吾卫当值的盛允文就全都得到了讯息。 身处三个地方的五个人全都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些皇族宗室在外头作威作福惯了难道连脑袋也全都生锈了么? 虽然觉得荒谬但李敬业早就在三个地方轮流跑了一圈所以得到报告之后第一个出动的便是盛允文----金吾卫的职责是负责治安和主司负责拱卫宫廷的羽林军和负责保护储君的东宫卫率比起来他也确实应该第一个出动。于是他只用了一刻钟工夫点出了三百人风卷残云似的出了治所。 作为天子脚下的百姓洛阳的居民们当然是见多识广。所以看到虢王等一大群宗室气势汹汹地驰过天街然后又看到金吾卫紧跟着出动大多数人都预感到要出事了。只不过这事情既然不是出在他们头上人们自然乐得看热闹。 那些横行霸道的家伙早就应该治一治了! 虢王李凤带着人找到了那个御史的家看到是一座寻寻常常的宅子他的胆子顿时更大了一声令下百多个手持棍棒的卫士便气势汹汹地踹门而入不由分说看到东西就砸看到人就一脚踹倒在地。 不出一会儿整座宅子里便只听惨叫声惊呼声不断乒乒乓乓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四面邻居也有好奇的但看到那么一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全都吓得不敢出来。 就当几个嗣王异常兴奋地加入到打砸行列的时候站在外头志得意满的虢王李凤忽然听到了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旁边的江王和滕王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是一跳。三人不约而同转头往路口一看只见不远处烟尘滚滚赫然是一队身穿甲胄威风凛凛的军士。 金吾卫已经来了羽林军和卫率的出动还会远吗? 第七百二十二章 嚣张地拔刀,华丽地扑倒 虽说是盛彦师的后人但盛允文出道的时候盛家毕竟已经败落了。他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今天有运气的成分也有自己努力的成分。而不可否认的是由于有了李贤心腹这样一道光环他见识的场面远远过那些同品的官员。 李贤就不用说了从太上皇李治到武后到当今皇帝李弘他都曾经单独见过像英王李显和相王李旦这样的嫡系皇族就更不用提了。所以当他一马当先站在前面看到那三个倨傲不可一世的亲王时他心中除了鄙视就是轻蔑。 除了高贵的血统之外这三个亲王还有什么其他的才能?除了惹事生非横行霸道之外他们还有什么样的本事?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边强调自己的职守一边强调自己的特权于是很快就变成了针锋相对的局面。虢王江王滕王昔日在治所那都是说一不二甚至敢鞭笞属官的角色小小一个金吾卫中郎将他们如何放在眼里?在气急败坏之下年纪最大的虢王李凤一个忍不住竟是狠狠一马鞭就着盛允文的面门抽去。 这要是别人指不定会硬生生先挨上这么一下然后再凭借这一点通过其他渠道进行反击但盛允文是什么人?他昔日说得好听是游侠说得不好听那就是马贼强盗可杀不可辱这种信念早就印在了心底。因此当那马鞭挟着呼呼风声就要打上面门的时候他忽然冷笑一声伸出了两个手指稳稳当当地将那马鞭夹了个正着。 不但如此他看也不看拽着马鞭紫胀着面皮的虢王李凤忽然轻轻一抖。众目睽睽之下那马鞭竟是寸寸断裂。就这么一截截地掉在了地上。看到这一幕原本面对诸王公还有些惊惧的金吾卫军士全都挺起了胸膛。 主将都不怕他们还怕什么! 然而这一招却激怒了虢王旁边的江王和滕王也是怒色尽显。得到风声正在里头肆虐的几个嗣王和国公也都纷纷带着人出来。百十号人把整条小巷堵得结结实实全都用一种极其嚣张的表情看着那些金吾卫。 瞧见那些王公们执迷不悟地嚣张嘴脸盛允文想起李敬业前头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顿时冷冷一笑:“光天化日打砸大臣宅第目无王法全都给我拿下!” 一听这重若千钧的喝令众金吾卫将士顿时轰然应诺。那整齐划一的呼声在狭小地小巷中那么一回荡诸王公身后的某些人就有些色变了更有人想到这是洛阳并不是往日任他们横行的治所。某几个胆小的瞥了一眼他们刚刚打砸过的院子。见里头一地狼藉不成模样顿时更加惊惧了起来。 今儿个只是听令行事不会惹出什么不得了的大祸吧? 然而这时候已经没有他们考虑的空间因为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已经齐齐拔刀逼了上来。面对这种情形纵使骄横如三王那样的人也是勃然色变其他王公就更不用说了。此时此刻。就是头脑再简单他们也感觉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然而束手就擒这样地窝囊勾当他们却是死都做不出来的。 于是小巷中不可避免地生了冲突。一时间刚刚在宅院中生的一幕再次重演不同的是刚才穷凶极恶的暴徒现在变成了被人蹂躏的对象那哭爹喊娘的叫声不绝于耳。而那些个尊贵地王公们则是在心腹护卫的保护下退到了角落中色厉内荏地呼喝着什么。 “我们乃是李唐皇族尔等竟然敢以下犯上!” “若是现在放下兵器。本王还可饶你们这一回!” “若敢动手小心本王上奏陛下诛你们九族!” 面对这些喝骂盛允文只是眉头一皱旋即露出了一丝嘲弄。都这种时候了还摆威风这些人究竟有没有脑子?在治所的那些劣迹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跑到洛阳还不知道收敛敢情真的以为自己是大唐不可或缺的人物?不过是一堆蛀虫而已神气个屁!“你们要诛谁的九族?”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盛允文转头一看慌忙下马其他金吾卫也齐齐收起了兵器。而气急败坏的虢王等王公一看到来人。顿时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嚷嚷了起来。这其中犹以虢王李凤的声音最最响亮。 “六郎这些金吾卫居然敢以下犯上对我等动刀不可饶恕!你看看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被他们打成什么样子你这个储君一定得为我们作主!” 居然还会倒打一耙。他地这些长辈们还真够厚脸皮的! 李贤看也不看虢王一眼。策马前行之后便在那宅子门口跳下马来一言不地进了门。看到这情景。他身后的程伯虎薛丁山二话不说地跟了进去盛允文也吩咐了身边的副手几句紧跟在了后头。看到这一幕诸王公全都有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不多时李贤亲自扶着一个中年官员走了出来。这位早先呈上了万民书的官员显得狼狈不堪头上的进贤冠已经不见了脸上也有几处青肿走路甚至有些一瘸一拐。一看到那边的诸王公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无穷无尽的愤怒整个人也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殿下他们公然闯入臣家中肆意妄为不但殴打了臣和内子还打伤了众多仆婢。若不是忠仆死死保护就连小儿也险些遭了毒手!臣乃是朝廷大臣陛下地监察御史他们居然敢如此欺辱哪里还有王法哪里还有律例!臣……臣哪怕是不当这个监察御史也要揭开他们的劣迹!殿下有此等恶王李唐天下堪忧啊殿下!” 那监察御史大约被气昏了头说出来的话已经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但即使如此这中心意思好歹大家都听明白了。那边的虢王等王公听到这样的指斥全都慌了手脚而一个年轻气盛地国公见势不妙竟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动起了杀心暴喝一声抽刀就冲了上来。 “老匹夫我杀了你!” 这当头一刀让所有人都傻了眼那监察御史几乎连感慨我命休矣地时间都没有只好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而即使是见多识广如李贤这时候也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好在他身边人才多程伯虎薛丁山几乎同时拔刀挡架但动作最快的却是盛允文。 某人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气此时单手在刀背上一敲登时把那把刀打落在地这还不算他旋即飞起一脚把那个年轻地国公踢出去老远。若不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仅仅是这一脚就能踢死人的。饶是如此那个倒霉的家伙也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最后根本就没能爬起来。 这时候包括卫率在内的众军士方才把李贤团团围在中间如临大敌地看着那些王公眼神中射出了深重的敌意。而盛允文则更直截了当那表情中别说敌意……**裸的全都是杀意。倒是李贤从惊愕之中回过了神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沉得很不由转头看了看那个监察御史这才现人家几乎吓得要瘫倒在地。 这时候他方才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眼那些呆若木鸡的王公皮笑肉不笑地说:“诸位实在是好大的威风啊在这洛阳城内公然闯入朝廷官员宅第打砸继而更动起了刀子。好很好!这可是当着金吾卫和东宫左右卫率的面这要是没人你们是不是敢公然点火烧房子!” 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个台阶怒声暴喝道:“太上皇和陛下敬各位是长辈各位初到洛阳就多有不法之事我也为了全皇族宗室的脸面多方遮掩谁知道各位竟是变本加厉!各位说金吾卫以下犯上好很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今是韩王掌大宗正司看看他如何断你们这肆意妄为的罪行!来人给我护卫诸位王公去大宗正司!” 所谓护卫其实就是押送。看到呼啦啦涌上来的无数军士就连一向倨傲的虢王江王滕王也有些慌了一时间往日那些他们嗤之以鼻或是干脆当笑话讲的传闻都窜了出来。 太上皇李治的几个庶子死得莫名其妙越王贞谋逆失败后绝食自裁还有之前自杀的蒋王……如是等等一旦浮出脑海便挥之不去。可待几个长辈想要求饶的时候却现李贤人影都不见了。他们待要高声呼救大喊冤枉却只见盛允文在旁边冷笑连连。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一帮人只好暂时忍气吞声被一群军士“簇拥”上马心中打定主意到了大宗正司就好好申诉一下。在虢王等人看来韩王李元嘉既然是他们的嫡亲兄长遇到这样的事当然会替他们出头。 不就是某个小辈愚蠢地在李贤面前动刀么?大不了罚上几万贯钱就是了。他们可都是高祖的嫡系血脉教训了一个小小的御史又算什么? 第七百二十三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能够当上大宗正这是先前战战兢兢回到洛阳的韩王李元嘉完全没有想到的。 别看他接到李贤的信之后在家里骂得天昏地暗但他既然是贤王人老了这至少脑子还在因此出兵的气话一说也就只能接受了自己不得不忍气吞声这一事实----毕竟事情是他当初一时考虑不周经人蛊惑干下的如今要担负责任也是没奈何的事。至少他那个储君侄孙并没有直接和他打擂台的打算不是么? 而到了洛阳人家非但既往不咎三番两次接待之后甚至隐隐暗示他这个贤王乃是如今皇族宗室的带头人他自然更高兴了。等到大宗正这个位子到手已经年过六旬的他仿佛焕了第二个青春心中憋足了一股气。 在洛阳这种地方单单是个亲王屁也不是倘若能够有作为储君的李贤撑腰他还要怕谁?而此次随他一起来的两个儿子也是满心振奋一心撺掇着他和李贤走得更近一些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打算。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虽然是李唐的江山但他如今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没有坐江山的可能甚至连原本曾经梦想过的手揽大权也不可能那么背靠大树好乘凉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全家人都接到了洛阳然后亲自把两个幼子送到了东宫崇文馆成为继曹王李明之后动作最快的亲王。 大宗正司虽然是管理皇族的最高机构但往日并没有什么事。即便如此这一天一大清早韩王李元嘉便来到了这里视事。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不指望了可既有的规矩总得对属下宣明。也得让人家重新认识到他这个大宗正。当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有金吾卫奉命将虢王江王滕王和几个嗣王国公一共十几号人送了来。他不觉有些莫名其妙。 但这种莫名其妙很快变成了莫名的愤怒。看着面前那些大声嚷嚷抱怨声几乎能掀了房顶地弟弟和侄儿们他几乎恨不得一脚一个把这些混帐全都踹翻了。那天在大殿上人家弹劾虢王的时候他本着兄弟情分还帮忙说了几句好话结果这群家伙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要报复大可私底下进行。有这么明目张胆地么?这还不算金吾卫出动之后就该知难而退的居然敢悍然拒捕甚至某个愚蠢的家伙还敢动刀子!这知道的尚且可以辩解说只是冲昏了头脑想要教训一下那个该死的御史。这若是不知道地…… 那可是谋害储君的大罪!只要一个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此时此刻他几乎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些人心中出了一种莫名地悲叹。但很快这种略有些怜悯地悲叹就被一股油然而生的狠辣给压了下去。这是在如今实际上的帝都洛阳不是在什么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要想压下去根本不可能。而人家之所以把人直接送到了大宗正司连一句交待都没有就走了少不得是李贤的主意。 是要看看他这个新任大宗正是否“公正无私”么? 韩王李元嘉冷笑了一声旋即用力一拍桌子。这时候。底下众人七嘴八舌的抱怨声牢骚声和大骂声方才渐渐低了下来。等到声音完全消失他方才沉声喝道: “无视唐律殴打大臣这是重罪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道悔改?还说什么人家活该自己冤枉你们全都无药可救了!来人。将虢王江王滕王分别看押。还有那个动了刀子的其他人也给我统统找间屋子关起来。我现在就入宫去见陛下!” 这话一说一群人都呆了三位如今辈分最尊的亲王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兄长会说这样地话其他嗣王国公面面相觑之后不免都觉得事情似乎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及至看到一群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吏员上来礼请众人方才着了慌。 “韩哥我们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能如此薄情!”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御史打了他又怎么样!” “韩叔我们是被人算计了你怎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辨认出了乱糟糟声音中地最后一句话韩王李元嘉顿时心头火起。现在才知道是被人算计?晚了!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看着一群吏员强拉硬拽地把一群尊贵地皇族宗室们拖下去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许焦躁。 看这个样子这些人是保不住了而且李贤既然都出面了分明也是不希望有人保他们。他倒不在乎被人说什么明哲保身只不过有一点须得考虑人家这只是杀鸡儆猴还是准备一批批地全部肃清了?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可得小心一点别最后狡兔死走狗烹那就太不划算了! 李贤在东宫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方才等到了韩王。看到这位叔祖满头大汗脸色焦虑又得知对方是先来找他的他心中自然是异常满意。他可不是君子报仇也未必非得致人于死地把人家弄来帮他处理麻烦顺便背黑锅这不是很好么? 所以面对韩王李元嘉诚惶诚恐地赔罪他异常客气热络地将对方扶起还亲自在风炉上煮茶相待。 这一回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截了当地就先前地事件很是责备了李元嘉一通旋即方才大度地指出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最后便隐晦地表明皇族宗室的名声太败坏了若是不能整治整治只怕民心思变而这样的重任唯有李元嘉这样的贤王方才能够胜任。 这种先撕掳干净先前的恩怨然后提出要求顺便再捧一把的伎俩他早就玩得炉火纯青。即便是韩王李元嘉这样年过六旬的老江湖也不免被糊弄了进去----这种时候并不是阅历的问题而是气势和地位的差异所以有这种结果并不奇怪。 “所以韩王放心皇族宗室乃是大唐江山的基础别说我没打算一体整治就算我肯陛下和父皇也决不会允准。像韩王这样的贤王朝廷便应该礼敬就应该大用而像虢王江王滕王之流不是我不敬他们实在是太肆意妄为了置国法置朝廷颜面于何地?” 李元嘉不停地点头事实上除了喝茶的功夫他一直都在不停地点头他甚至不得不承认李贤很有谈话的艺术----其实也就是忽悠的艺术。尽管知道这些话里头有些不尽不实之处但那又怎么样?他和虢王江王滕王确实是兄弟但他从那三个兄弟那里得到过什么好处?那三个胡作非为的家伙反而败坏了他的名声! “六郎你放心我既然忝为大宗正便一定秉公办理此事还那个监察御史一个公道!我现在就去面见陛下和太上皇想必他们也不会姑息养奸!” 瞧见这位老韩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李贤顿时舒了一口气。要是他当初直截了当和韩王闹翻了哪里有如今这么轻松?宗室皇族中辈分最大的这位老贤王一旦拉拢过来其作用还真是不可忽视。话说回来那位同样号称贤德的霍王如今也留在洛阳似乎没什么动静。 呷了一口茶他不觉哑然失笑。真是耍弄阴谋太多了人家没动静才好难道他还指望人家谋逆?这也太不厚道了! 自从大部分皇族宗室迁入长安洛阳开始两地的治安案件便高居不下洛阳令和长安令万年令可谓是焦头烂额。所以当大宗正司宣布收押虢王等人于诏狱之后从上到下都是一片欢天喜地就连官员中间也是拍手称快。 高兴不起来的大有人在比如说那些刚刚在洛阳安居乐业的皇族宗室们此时免不了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然而只要平时名声良好哪怕是庸庸碌碌的官员也都有人上门抚慰颁赐各种玩意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习惯渐渐抬头。除了几个自己名声也不好惶惶难安的家伙洛阳城中的暗流也渐渐消停了下来。 至于那些陷身于诏狱的家伙们也不是没人管的他们的家属四处奔走求告凄凄惨惨戚戚地请求宽恕而几个聪明的国公嗣王也在诏狱之中痛哭流涕誓痛改前非。 然而横行霸道惯了的三王压根不相信自己会受到什么严重的惩处故而在狱中依旧大大咧咧吆五喝六甚至在气急败坏的时候还会狠狠骂上韩王一顿。脾气更暴躁的江王甚至在某次火头上来的时候连太上皇李治加上皇帝李弘一起痛骂了一顿当然他骂得最狠的还是储君李贤吃人不吐骨头和狡诈狠毒这两个词被他翻来覆去地用也不嫌累得慌。 而这个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他们的罪状之一。 当虢王江王滕王之前的罪状被朝廷一条条公诸于天下公文贴遍各地的时候大街小巷陷入了一片愤慨的狂潮中。民众原本喜欢牢骚难得朝廷允许大家牢骚这呼声顿时一浪高过一浪。 那样猪狗不如的东西怎么还配享尽尊荣! 第七百二十四章 杀不了你就关你一辈子 皇族就算是猪狗不如也是不能乱杀的。 大唐立国以来虽说这皇族的名声就没好到哪里去但真正被处死或是流放或是夺爵的也就只有谋逆的那几个。甚至在当初处置谋逆的汉王李元昌时太宗皇帝甚至还表示既为兄弟心有不忍直到群臣一而再再而三地固请方才下诏处死李元昌。 每当看到这一段历史的时候李贤就会不无恶意地想到----想当初他那位便宜祖父李世民在玄武门事变中杀兄诛弟逼父退位的那种狠辣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当然用更冠冕堂皇的话来说这属于帝王必须显示的仁慈李世民连太子都一下子废了对于他那个敢谋反的弟弟绝对是恨不得一脚踹死只是没奈何方才表现出这假惺惺罢了。 反正有那么多熟读唐律的大臣不愁办不到想办的事。 而这一次虽然不是大逆之罪但因为那十几位王公的行为实在太恶劣在朝堂上激起了公愤。尤其是当那位鼻青脸肿的御史出现时朝官们一片哗然纷纷愤慨地表示一定要惩处凶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云尤其是不少低品官员的反响最热烈。 现在那群王公敢闯入一个监察御史的家中肆意打砸谁知道将来若是自己惹上了这几个王公人家就不会这么干?于是同仇敌忾的风头一起那就再也止不住了甚至有人以头碰地痛哭流涕地表示不惩治恶王无以谢天下。 民间本就已经议论得沸沸扬扬。这朝堂上的说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了出去于是。恶王就成了专有名词无数人都在那边信誓旦旦地说那些恶王作恶多端朝廷这次一定会除之而后快。更有甚者则是悄悄地说只怕这次倒霉的不单单是那些恶王。其他皇族宗室也会一体倒霉。 然而大唐的金吾卫不是吃素的但凡在说话地时候夹带上这些私货的基本上第二天就被抓到了洛阳县衙报到。而由于这个缘故。洛阳县衙地大板子这些天是敲得噼啪响。里头鬼哭狼嚎的声音就没有断过。自然在这么严密的监控下那些散布谣言的源头也被一个个挖了出来扣上了一顶顶图谋不轨的帽子。 而霍王李元轨则是最最安分守己地一个他一没有抱怨二没有串联一幅完完全全不关心的模样。当然由于他是除了韩王之外目前皇族中第二年长且辈分大的。所以上门求助说情的不在少数。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接待但人家在那里哭诉地时候他却往往不到一刻钟就会打瞌睡最后醒来地时候便诚恳地道歉说人老了不行了诸如此类云云。久而久之这霍王老而昏庸的消息不胫而走。他这门庭顿时冷清了下来。李元轨对此却不愠不恼。吩咐紧闭大门自己则是优哉游哉地调教孙儿孙女。闲来无事的时候读读书别提多么惬意仿佛外头有再多的事也和他不相干。 他和韩王不同武惠娘那件事他只不过是转了个手其他的他一概没有插手即使韩王告那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凭借这个治罪?再说了倘若当初的事情披露出来对太上皇李治对武后哪怕是对整个皇族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他就不信李贤会做出那样的蠢事。 当年他对武后窃居后位相当不满心中还记得当初兄长太宗对自己的期许自以为应当挺身而出所以方才策划了那么一场戏。如今看来他那时候真是愚蠢地到家了。他那侄儿李治从来都是三心二意地人偏偏对武后视若珍宝他就算做再多的事情也没用。贤王的名头丢在皇家纷争这浑水里头连个泡都冒不出来。 至于虢王那些个傻瓜……原本就该死了这次就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关他什么事? 李贤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某个贤王作何想法所以他没有放松应该的警惕。好在由于虢王这一群王公做出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地大蠢事因此原本准备四处串门联络一下感情地皇族们都有些投鼠忌器不敢把手伸得太长全都在翘等待着最后的落。所以他最近地日子过得很简单----因为上门求情的有大姊头和苏毓帮他挡着。 当屈突申若真正处于爆状态时他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堵大门的问题。 既然是诏狱他当然得看看自己上头那些人是怎么个章程。虽说是上头但如今在他上头的总共才三位。 老爹李治彻底被那些皇族给激怒了如今什么事都是你们看着办;武后不消说按照他这位老妈的宗旨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死了方才安心;至于李弘……不得不说李弘果然是心怀仁厚的谦谦君子即使到了现在还在那里犹豫而且担心的是人家非议太上皇李治。 从这一点来说某人仁义之君的头衔确实是名副其实。只不过这一回李弘就是再想仁义一把李贤也不会答应。这仁义之君古今中外倒霉的多了最没意思。于是在他的授意下李弘只得犹犹豫豫地“病倒”了。即使是这样某人也不忘警告说不能随便诛戮皇族。 李贤没想过要杀人尽管先前那件事搁在不管哪个官员或是百姓身上都是杀头大罪但对于皇族来说因为劣迹斑斑而被处死这几乎是不可能生的事。要真的杀了不但宗室中间会出现恐慌而且百姓只怕会更加无法适从。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这么嚷嚷的人很多但你要是真的杀几个王子给他们看看指不定就要有无数人在背后非议你残酷了。这个时代某条不可轻易触动的潜规则就是皇族只要不是大逆纵使再大的罪也可以宽恕一二。 所以在朝堂上吵吵嚷嚷争执了几个月之后一张盖有皇帝玉玺连同太上皇后印章和东宫储君印章的诰书明天下就虢王等王公横行不法的种种罪行进行了总结认定指出这是万死不能赎其罪但在这句话之后却巧妙地拐了一个弯无非是说看在乃是高祖之子的情分上从轻落。 但所谓的从轻落对那些等待结果的皇族们来说却是重重一击。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其一是夺爵其二是削封其三则是勒令闭门思过不奉诏不得外出。对于花天酒地已经习惯了自矜身份的虢王等王公而言这无疑比要了性命还要难受。 没有王爵拿什么神气?没有封邑拿什么花天酒地过日子?不得外出……不得外出他们还呆在洛阳有个屁用!所以当听说大宗正韩王李元嘉率先上书称颂皇帝宽厚仁德网开一面的时候虢王江王和滕王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在狱中自是破口大骂。而其他几个王公却摆出了深刻悔罪认罪的良好态度再也不敢死硬地对撞。 难道他们的人头能比那钢刀更坚硬? 所以在诰书下达的当天李贤就收到了好几份认罪书甚至其中两份还是血书。所谓的闭门思过不过就是软禁的一种而不奉诏不得外出则是给了一把松动的钥匙。只要表现得好当然能够尽早解除禁足令至于他那三位至今仍不识好歹的叔祖……对不住了就请三位好好在家里呆着吧反正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 那位递上万民书的监察御史虽说倒霉地被痛殴了一顿甚至连自己家都是一片狼藉却成了此次事变中最大的受益者----他一下子被擢升为侍御史从正八品下猛地升到了从六品下这种堪称直线上升的好事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甚至有人捶胸顿足地后悔为什么不是自己挨了这顿打。 这种事也是有前例的之前遭到某些藩王恶待的属官也常常能捞到这样的升职机会只不过没有这回那么醒目罢了。 经此一事洛阳长安的治安大为好转别说皇族就连豪门权贵世家也纷纷约束了自家子弟欺男霸女的现象为之一肃百姓顿时拍手称快。虽说也有不少人叨咕那几个恶王该杀但一想到日后这些人都被禁闭家中不可能再出来横行霸道人们也就释然了。诸王公昔日治地的属官们更是上呈了来自民间的呼声无不是对此次朝廷举措的赞美。 圣君和明君的光环被套在了李弘的头上即使某人一直在装病中;贤后的头衔武后自然是当仁不让地接受了下来官员的称颂她已经听腻了百姓的好评自然是她非常乐意听到的;至于李贤么……用一句很拗口的话来说那就是“亘古以来未尝有此贤德储君也”相形之下什么体恤民心什么体察下情什么铁面无私都得往后站。 而在这样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李贤的第一个嫡子欢欢喜喜地出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和他的姐姐不同小家伙很是折腾了他的母亲一阵落地之后便哇哇大哭声音又急又亮。如果算上李嘉这个养子这是李贤的第八个孩子也就是第四个儿子。 某人儿女满堂的愿望正在一步步实现着。 第七百二十五章 春光明媚女人心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洛阳城的清晨一向都是忙碌的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高官们。常参官们是需要天天入朝议事的所以天蒙蒙亮就得起床在天津桥候着。而哪怕是九参官三参官一个月也难免要有几天起大早的时候。家教严厉的公卿子弟亦没有睡懒觉的机会。所以路上走着的虽然大多是百姓但不少豪门宅第中却能听见阵阵读书声和刀剑交击声。 纨绔子弟是没有前途的这一点如今在洛阳蔚为流传成为了不少人教育家里孩子的一大准则。 修文坊面对天街的大门已经敞开了三三两两的仆役正拿着笤帚和水桶等物清扫着台阶时不时还谈笑两句。正忙碌的时候某个眼尖的忽然看见外头进来四个人连忙朝四边提醒了一声众人纷纷垂侍立再无声息等四人通过方才重新开始打扫。 “大姐今儿个好不容易崇文馆放假一天总算是回家了我们去哪里玩?” “哎是啊要不是死缠烂打周表叔才不会答应一定不能浪费了!” “说来真气人凭什么娘她们成天不是踏青、狩猎就是打马球开茶会偏偏我们就要读书读得那么辛苦!” 不消说这四个自然是李贤的宝贝女儿----灵昌郡主李夙也就是末儿;上洛郡主李晨;咸宁郡主李夕;钟离郡主李攸也就是酉儿。年纪最大的李夙现如今十二岁李晨和李夕十岁。年纪最小的李攸不过七岁。 虽说崇文馆人多很好玩奈何少不了考核因此放假乃是她们最盼望地事。四个丫头一面想着出去好好逛逛。一面免不了羡慕一下自己的娘亲们。她们如今上学的时候都是住在崇文馆中听人家说自家如何热闹那嫉妒劲就别提了。 “我说各位小郡主若是这话给你们地娘亲听到了她们可是要大雷霆的!” 旁边冷不丁窜出了一句话。四个小丫头登时面色一紧齐刷刷转头一看她们全都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容动作最快的末儿蹭地一下就窜了上去。撒娇似的扑在了来人地怀中。 “上官姑姑。末儿知道你最疼我们了一定不会告诉娘亲她们对不对?再说了今天放假你明明也是最高兴的嘛因为今天你不用教我们诗文可以来看爹爹了!” 末儿这么一席话其他三个小丫头顿时恍然大悟纷纷拉着上官婉儿的手臂笑吟吟地问长问短。面对这么四个赶不走说不得的尊贵郡主上官婉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也不知道阿韦是怎么收伏这四个小家伙地。她正忙着敷衍这四个难以对付地小郡主忽然瞥见那边又来了两位救星顿时长长嘘了一口气连忙对着末儿等四个提醒道:“别闹了你们快看。你们的小姑姑和韦姑姑也来了!” 听到这一声。四个小丫头齐齐抬头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欢喜。太平公主李令月大步上前。冲着她们勾了勾手指头等她们全都凑上来便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各自敲了一记旋即板着脸道:“听说你们四个在崇文馆中如今是赫赫有名的小霸王好嘛你们四个算是霸王我这个姑姑算是什么?” 上官婉儿原以为李令月这个姑姑会教训些别的谁知道一上来就和侄女们较起了劲顿时哭笑不得。见阿韦站在旁边笑吟吟不说话她便绕过去把人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我听说西北局势已经大定你可知道慕容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阿韦眨了眨眼睛旋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公主都已经二十多了谁知道竟是心气那么高这么多年轻才俊看下来愣是没一个能够看中的申若姐姐她们也不知道哀叹了多少回就是母后也一个劲地埋怨。” 上官婉儿听到这些称呼忽然促狭地一笑眼疾手快地在阿韦面颊上轻轻捏了捏:“啧啧才嫁人不到半个月这些称呼可叫得真顺溜!虽说拖了那么久可终究是给你心想事成了!说来也怪师傅怎么老喜欢把事情拖到最后想当初苏姐姐嫁给他也已经是二十出头了。洛阳城还有人说这皇太弟殿下古怪得很偏喜欢年纪大的!” “死婉儿你居然敢取笑我!” 阿韦被上官婉儿取笑得满脸通红少不得拿手反击回去两个人顿时闹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鬓环散乱的两人方才笑呵呵地各自停了见那边四个小丫头还在围着李令月打转她们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婉儿你只比我小两岁你爷爷就没催过你嫁人么?” “他催有什么用?”上官婉儿哼了一声面上露出了促狭地微笑“我可是太上皇后亲自册封的司诏女官我假传圣旨说不能随便嫁人爷爷除了吹胡子瞪眼还能有什么用?我现在可是六品官呢我爹爹如今也才五品上上官家如今那么多人有哪个同辈的官品比得上我?” 一番话听得阿韦直接无语但亦不得不承认上官婉儿的天赋确实无人能及。当然昔日在陪太平公主李令月读书时也是上官婉儿最最勤奋闲来更多的时候都是手不释卷。就拿现如今来说除了为武后草诏之外她还兼任东宫崇文馆司讲就是那些五六十岁地老夫子也都承认上官仪地这个孙女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想到这里阿韦微微犹豫了一下但本着多年如同姊妹一般地交情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婉儿难道你真的准备像男人一样一路当官当下去?你不是也对……对六郎有意么?这韶华岁月过得极快你若是就这么度过了将来……” “韦姐姐你就别操心我啦我的事情自己知道。师傅天天都得去东宫我既然是太上皇后的心腹女官也同样得天天去东宫这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的机会可比你还多!”上官婉儿说着说着竟流露出了一种狡黠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妒嫉我的好运气?” 这时候阿韦只能怒斥了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两人嘻嘻哈哈调笑了一阵这才现李贤的其他儿女也都回来了。此时男男女女挤满了整个前院欢声笑语热闹不断。直到内院的女主人们闻讯而来各自捎带上了儿女没好气地拍打了一阵拉走这前院方才渐渐冷清了下来。 历经十数年的岁月庭院中昔日种下的小树如今已经挺拔高耸枝繁叶茂。春日的明媚阳光下那翠绿的叶子缝隙中透着星星点点的金光洒在刚刚泼过水的青石地上便显露出几分晶莹诱人来。 而沐浴在春光下的修文坊则是愈显得温馨和暖意融融连带着清静的书房中也充满了一种慵懒。就比如正托词在里头看书的某人此时此刻那本书却已经盖在了他的脸上书本下头正传来了一阵均匀的鼾声。看到这个情景推门进来的人不禁没好气地叹了一声斯文扫地。 “六郎六郎!”两声叫出没什么反应来人顿时恼了恶狠狠地提高了声音“太上皇后驾到!”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还睡得香甜的人猛地蹦了起来浑然不觉那本书不知道被他的动作甩到了那个犄角旮旯只顾着四处瞥看寻找着他那位彪悍的母亲。好容易觉面前只有他那位彪悍的妻子他顿时糊涂了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这才迷迷糊糊地开口了。 “是申若你啊奇怪了我怎么听说母后来了?难道是做梦?” 屈突申若又好气又好笑三两步窜上前去一把揪住了还想坐下继续睡觉的李贤:“母后人虽然没来可口信却送来了!婉儿刚刚传达的母后口讯道是巳时之前你还不出现在她面前她便亲自莅临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 李贤呆了一呆旋即仰天哀叹了一声:“我不就是翘一天的班么皇帝五哥如今都已经身体大好了不用这样天天查我的岗吧!再说了东宫现在人才济济中书门下也都是一批年富力强的人我这个只负责盖印的就算偷一天懒也无所谓吧!” 对于李贤的懒散成性屈突申若早就习惯了此时见他抱怨连天她自然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给了一个没好气的白眼:“这若是平常你不去也没什么打紧的不过听说下午吐蕃使节就要到了。虽说噶尔家族已经倒台吐蕃损失了数万精兵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小觑不得。你可别忘了人家还为他们的小赞普向你的宝贝妹妹求亲。” 这下子李贤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接过屈突申若手中的软巾擦了擦脸然后使劲伸了个懒腰刚刚的懒散表情一扫而空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杀气。 要打他宝贝妹妹的主意?门都没有! 第七百二十六章 不对等的谈判 在文成公主入藏之后吐蕃的生活习俗有了很大的改变无论是工艺还是其他都有了相当的进步。然而潜移默化移风易俗却无法掩盖权力争斗的残酷性当文成公主在两年前去世大唐派出了专门的使节前往吊唁之后吐蕃的内斗就在征战的间隙中完全爆了。 具体过程不外乎是一个杀字噶尔家族经营多年的基础一朝之间全部崩塌论钦陵虽勉强拉起了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负隅顽抗最终却仍不免兵败身死----不是死于外敌却是死于内患。对于一个有野心有志向的枭雄来说这可谓是最悲惨的结局。 而他的其他兄弟亦是死的死散的散惟有赞婆竟是带着几个心腹投了西州而薛仁贵则是亲自上书为其求情。想到这样一个通悉吐蕃而且心怀仇恨的人物有一定的用场李贤便授意薛仁贵把人送到凉州以备裴行俭咨议。 至此西北上空的战云算是烟消云散于是才有了吐蕃的这一使团。所以李贤当得知对方大剌剌地提出要求娶自己的宝贝妹妹李令月那心头的火气绝对不止一星半点。 别说老子绝对不会把妹妹嫁过去就算是其他宗室千金也休想!文成公主是嫁过去了可是有用么?该打的仗还不是照打那些工匠陪嫁那么多还不是就便宜了别人?就算是松赞干布还在的九年中基本上还算太平但这种政权更迭的事情谁说得准! 当李贤装束一新赶到洛阳宫徽猷殿的时候内侍便迎上来说武后和李弘正在里头说话于是他暗想不必跑两个地方心中松了一口大气。然而他这一露面立刻引来了四道怒目而视的目光。好像他犯了多大的罪过似的。 “我还以为你就知道在家睡大觉了没想到还记得过来!” 武后恼怒地瞪了儿子一眼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指了指案桌上地文书:“那些吐蕃人这回明文提出了要求说是要迎娶令月。莫说如今的赞普已经娶了妻就是没有我也绝对不会把令月嫁到那种地方!看看文成公主看看如今老得不成样子的弘化公主这若是和亲之后有用也就罢了。可偏偏根本就是糟蹋人浪费钱!” 武后这掷地有声的话让李弘李贤两兄弟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也是不想把唯一的嫡亲妹妹嫁到外头去的但自己的老妈直接说糟蹋人浪费钱这听在耳里心里触动自然极大。遥想当年武后极其不待见的义阳宣成两位公主待嫁的时候吐蕃也曾经求过亲即使是那个时候武后也不曾答应过以公主和亲由此可见一斑。 “母后放心令月是我地亲妹妹。我当然不会让她嫁到那种地方去。” 李贤第一个拍了胸脯见李弘亦是连连点头知道这件事没什么悬念。想当初松赞干布求亲遇阻不惜打上一仗现如今的吐蕃却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来是原本就伤了元气二来则是现任赞普的赞蒙赤玛伦异常强势。这求亲嘛……大约也就是说说而已。 然而心里这么想的李贤却在接见吐蕃使臣的时候。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虽然事隔多年虽然昔日明媚的少女如今已经成了一脸刚硬的妇人但那双明艳如昔的眸子依旧闪烁着耀眼地光辉。由于往日的相识并没有什么情爱的成分因此乍一见面他先是惊诧旋即露出了回味的笑容。 这丫头当初胆子就贼大如今身份不同了居然还敢打扮成使臣跑到洛阳来?她就不怕自己一时兴起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杀了扣了? 他眼珠子一转便吩咐闲杂人等退下原本打算连李敬业一起赶出去的奈何看到这一位笑得贼。他情知这家伙已经认出了人。这当口若是把人一起赶走指不定李敬业会跑去向他那些彪悍的妻子们报信到了那时候反而麻烦更大。因此他只得用警告的目光怒瞪了这家伙一眼这才端详着面前这位女扮男装地吐蕃贵妇。由于地处雪域冰原的关系吐蕃女子的肤色偏深肤质更是比不上中原女子的细腻。而她们的五官轮廓往往极其鲜明若不是极美往往便是极丑。赤玛伦生得相当美貌若不是那天风在眼角眉间留下的痕迹。如今成熟丰润的她会显得更加美艳动人。 李贤笑容可掬地站了起来绕过桌案直接走到了赤玛伦跟前三步远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张脸。以他的身高这该看不该看的地方自然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庐赞蒙大驾光临却做这种打扮。实在是有些让我吃惊。若是早说一声。贤也好预先安排人迎驾。对于我大唐来说迎来了没庐赞蒙出访洛阳。也是一桩不小的盛事。” 尽管早先领教过李贤这种说话没遮没拦地作风但此时真正再次领教赤玛伦还是感到心头火起。她虽然矮了李贤足足一个头此时却不愿意就此罢休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沉声道:“当年见到殿下的时候您还只是雍王如今却已经是大唐储君。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殿下还是旧日作风。” “哦我这作风不好么?” 以李贤的厚脸皮一两句嘲讽根本不会破了他的防因此他不但不恼反而笑吟吟地嘲讽了回去。只不过这样一来一回也就够了他适可而止地伸手示意人家坐下这才回归正题道:“以没庐赞蒙的聪明应该不会单单为了求亲这种事情到洛阳来。我听说吐蕃赞普对赞蒙言听计从而且没庐氏已经取代了噶尔家族先前的地位。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似乎都没有向大唐求娶公主的必要不是么?” 人家打开天窗说亮话赤玛伦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斟酌片刻便坦然抬头道:“所谓求亲只是一点自从祖母过世之后吐蕃不少民众都深为缅怀所以希望天朝再下降一位公主。我就算手握大权于这种事情难道还能阻拦?至于我此来自然是为了吐蕃和大唐世世友好而来。” 这前头的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听到最后一句李敬业倒还能够理解李贤却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世世友好这种事从来都是口头说说然后说一套做一套没看到后世的各国领导人们台面上握手台下则是各耍手段?放在这个年代所谓和平友好则更是扯淡了和平年代过久了刀兵入库军士都没有上过阵这万一打起仗来绝对是兵败如山倒。 所以这世界上没有不灭的王朝没有不败地军队正是如此。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凝视着赤玛伦一会见对方直视着自己的目光丝毫不躲他便直截了当地道:“没庐赞蒙你不妨把条件摊开来说合计着能够接受那么大家不妨把表面功夫再做足一些我甚至可以说动母后和五哥大开明堂给你们这一行做足面子。但若是不行那就抱歉了我只能请你们回去。” “吐谷浑那两位闹家务的王子迁居长安如今掌权的三王子苏卢末乃是殿下地徒弟武艺上暂且不提但他是一个相当有头脑地人。他似乎对吐谷浑王位并不感兴趣殿下可曾想过吐谷浑若是群龙无其结果会如何。即使吐谷浑内迁想必也没有多少人肯迁入凉州鄯州一带吧?” 内迁的提议确实曾经有过但日前刚刚被李贤用最强硬地态度压了下去。所以这时候一听到赤玛伦这么说他先是感到一种异乎寻常的惊愕但很快就回过了神。看来吐蕃虽然有异常迅捷的情报渠道但某些事情还是鞭长莫及的。 “没庐赞蒙谁说吐谷浑准备举族内迁的?”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诺曷钵可汗已经于近日回归吐谷浑主持选王事宜吐谷浑的新王很快就要诞生了。至于我那个徒弟么……他确实不日就要回洛阳只不过我大唐尚有安北都护府他这一回立了大功马上便会出任安北都护府都护这样一来他既可以为我大唐效忠又可以随时来去吐谷浑岂不是方便得很?” 这下子赤玛伦顿时勃然色变。她来大唐之前曾经做过周全的准备认定了吐谷浑这块地对于大唐来说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若是小施手段未必不能到手却不料大唐居然仍然不想放弃吐谷浑! 先头她之所以不同意钦陵的进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初归顺的西突厥余部蠢蠢欲动更打听到这是大唐再次册立了西突厥可汗。本以为这一手只能管用一时不能管用一世但大唐若是着力保住吐谷浑又准备死死压着突厥残部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正心乱如麻的当口某句话冷不丁钻进了她的耳中。 “文成公主下嫁的时候大唐曾经册封松赞干布为西海郡王。这一次不管吐蕃的求亲成与不成大唐都会册封你的丈夫为西海郡王。至于这个头衔接受不接受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顺便提一句凉鄯乃是大唐西北重地不日将会再次增加驻军。” 第七百二十七章 女人的争斗 见过了大唐执掌权柄的文武大臣见过了大唐太上皇后和皇帝又以各种方式见到了如今已经在洛阳扎下根来的本族人物赤玛伦终于现无论是自己来不来洛阳结果似乎都不会改变。都说天朝大唐对四夷最是公道只要表示一点恭顺的态度便是有求必应但她却现如今的大唐和吐蕃之间的关系竟是好似比文成公主下嫁之前更加僵硬。 难道大唐真的宁可在西北竖起一个强大的敌国也不愿意以一个岌岌可危的吐谷浑换取吐蕃的友好?尽管她心里知道这友好不过是一时之计但对于素来以仁义播撒四方的天朝来说应该很乐意做出这种姿态才对可现在结果却恰恰相反。 她身为吐蕃赞蒙按照中原人所说便是王后之尊亲自来洛阳自然冒了相当大的风险为此她甚至说服了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以及其他站在没庐氏一方的吐蕃贵族。这一趟就算失败了空手回去对她对家族来说都不会有任何损伤但她就是不服气! 在她的心目中李贤还是昔日她在树敦城碰到时的那个惫懒少年。而根据坊间得到的评价这个人除了不按常理出牌似乎也不见什么优点。否则身为天朝大唐的储君他怎么也应当大权独揽甚至更进一步才对! 一身男装打扮的赤玛伦带着几个随从心不在焉地沿着洛水边上策马慢行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她虽然是吐蕃人但受中原文化的熏陶一直很推崇用计用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这一次她却鬼使神差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斩草除根若是悄悄杀了李贤。这中原会不会大乱?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不可遏止她竟是开始琢磨起了其中的可行性正想得有些走火入魔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叱喝声一扭头便看到十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子纵马驰过。为地那个罗巾紫袍。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一眼竟是看不出年龄。其他人也是年龄不一年纪最大的少说也有三四十。年纪小的却不过十二三俱是背弓带箭。 尽管知道大唐贵女地位尊崇但如此招摇过市的场景赤玛伦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之间心中大奇竟是回头喝令一声便向着那烟尘滚滚的方向追了出去。谁想那些女子直接朝定鼎门而去无奈之下她只得跟着出了城。隐约听旁人提到了一个名字。 尉迟夫人。 来洛阳之前。赤玛伦把能打听地事情全部都仔细梳理了一遍尉迟夫人李焱娘和李贤家中众娇妻交情极好这一点她自是廖若指掌。说不定此时此刻那十几个女人中间便有她欲求一面而不可得的人呢?这正面路线走不通夫人路线兴许能够试一试。 赤玛伦的猜测稍微有一点谬误这一日李焱娘确实带着一群人出来射猎兼踏春游玩但其中除了她之外并没有什么和李贤有关地人物。屈突申若她们毕竟都有名分纵使呼朋唤友出去玩。也得注意一点影响问题倒是她这个寡妇自由自在。所以虽说她已经不年轻了但却是一天比一天活跃一天比一天自在。 用她那几个嘴甜得如同蜜糖的干儿子干女儿的话来说那就是她越活越年轻了! 就在急驰的当口。她忽然迅疾无伦地朝天搭弓射出了第一箭。只听一声尖厉的破空之声一只大雁便颓然从空中掉下。几个好奇的少女齐齐围上去一看见那长箭贯穿大雁的头部于是纷纷喝起彩来。 “焱娘姑姑真是好箭法!” “是啊古人说百步穿杨不过如此!” 对于这些乱哄哄地奉承声李焱娘却只是笑吟吟地上前在猎物跟前忽然俯下身子利落地将其直接塞进了马褡裢这才朝四周挥了挥马鞭作势:“少拍马屁这百步穿杨那是薛大将军还有太子卫率地小薛将军我这点微末之技算得上什么?都听好了我们女人不必像男人那样精通文武学几招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另外么……” 瞅了瞅几个笑嘻嘻的同龄姐妹再看看一群眼巴巴的少女她忽然扑哧一笑道:“还有就是多学几手要是碰着软弱无能却偏要耍丈夫威风的男人就可以让那个该死的家伙好好吃一顿苦头!不止是男人可以休妻我们女人也可以休夫!用六郎的话来说我们女人也有争取幸福的权利!” 这彪悍的口号随风飘到了后头也在装模作样搭弓射箭的赤玛伦耳中她竟是听得呆了。吐蕃地婚俗向来是以丈夫为天贵如文成公主嫁入吐蕃之后也不过只能保有自己的财产奴婢。她若不是背后站着强大的没庐氏丈夫芒松芒赞又不是什么出色的人物她也不过是一个得依附丈夫过活的小女人而已。 与其说她和芒松芒赞之间有什么夫妻间地深厚情意不如说他们只是赞普和没庐氏之间地紧密联盟。他如果没有她便不能震慑吐蕃诸贵族而她没有他没庐氏便不足以继续成为贵族中的领军仅此而已。 李焱娘没注意到身后地那十几个尾巴虽说她结交的都是一些本性刚强甚至可以说彪悍的女子但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怕是彪悍女子只要美丽动人总不免有觊觎者。所以她每次出城这后头跟着人总有好几拨今儿个只有一拨算是少的了。 打到了第一只猎物她的心情自然极好少不得放慢了度和众女一路说笑。说到兴头上听到某个满脸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嚷嚷着如果碰到强盗就能好好收拾一顿的时候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妮子小小年纪居然口气那么大!先这是洛阳城郊天子脚下我们这一行看上去又都是非富即贵除非穷疯了一刻都等不起就算有盗贼也得避开了走免得惹出大事不好收场。其次若是没有把握我们几个年纪大的怎么敢连随从都不带就带你们出来?” 有一句话她却不曾说这洛阳城郊原本确实有些盗贼但为了保护常常出城打猎或踏青的娇妻们李贤早就动用自己作为东宫太子的职权派人把整个洛州范围内严密梳理过了一遍。就连小偷小摸的贼偷也都得到了警告谁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笑语过后众女便进了林子狩猎这其中既有初次狩猎信心满满的少女也有经验丰富的猎手叽叽喳喳声音一片不时响起打到猎物的欢呼声。这热闹非凡的时候李焱娘却站在一边不曾动手----这再多的猎物也禁不起长安城的贵人们这样折腾这片林子里头的种种活物不少都是这些大小姐的家里买来放进去的端的是用心良苦。 她们家里只是想让女儿们得到些锻炼又不是想训练什么神弓手。说起来她也是滥好心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也不知道被屈突申若笑话过多少回。 情知林子的另一头还有各家派来的家丁看着李焱娘愈感到意兴阑珊关照了一个亲密的小姐妹一会便策马朝另一个方向缓缓行去。虽说沿路不时窜出一只兔子或山鸡什么的但她却懒得张弓搭箭就这么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她已经不年轻了。昔日那种跃马长街谈笑风生的兴头也少了很多有的时候看到别人夫妇和谐难免也会感到寂寞。 几个小叔和长辈也曾经不露痕迹地提议过让她改嫁她拒绝得多了也不免有些不耐烦。这年头贵妇中间没几个守节的难道因为这个她一个寡妇就一定要嫁掉? 可恨的是长辈这么说也就算了偏偏她看着长大的几个小叔偏偏也煞有介事地提过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曾经有人悄悄地引她认识什么年少俊彦……天知道当她看见那些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少年郎简直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唉难道她真要堕落到要养美少年当男宠? 就在李焱娘唉声叹气的时候前头忽然闪出了一个人笑吟吟挡在路当中。她瞳孔猛地一收缩一只手便轻轻地搭在了剑柄上当周围又窜出了五六个人的时候也只是微微皱眉。她认出那些人是起初尾随在后的人但此时并不认为他们是以前那些登徒子同时也没有什么惊惧。 自从上次和苏毓倒霉得让李贤来了一次英雄救美之后她不但苦练武艺身上也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防身玩意----其中不少都是李贤提供的创意。不但如此马褡裢里头还有一具容纳了三支箭的弩弓。只凭这些她足可立于不败之地。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那个挡路的年轻人很快识破了那女扮男装的伎俩。再一看四周那些人的容貌她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前日在修文坊皇太弟宅第听李贤说的奇闻。 “敢问没庐赞蒙什么时候改行当起了劫道的小贼?” 第七百二十八章 女人赌斗我头痛 如果说地位是先天的那么气势就是后天养成的。一个人哪怕出身低贱长期处于高位这气势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来。而哪怕是出身高贵的人只要下放在哪个穷乡僻壤蹲上三五年的再强烈的王霸之气也会化为乌有。 而如今眼对眼的两个女人就气势而言谁都不输给谁。 李焱娘出身陇西李氏算是皇族远支----当然这个远得基本上血缘关系就没法算了。真正算起来以尉迟家的门第娶进了李焱娘这么一个媳妇那是高攀了更何况这一位守寡这么多年愣是不曾改嫁。撇开地位不谈在其他方面李焱娘向来和屈突申若并驾前驱。 赤玛伦出身吐蕃没庐氏原本就是贵族中的贵族名门中的名门之后嫁给芒松芒赞后一群小妃也从来都是对她俯帖耳。再加上她执掌吐蕃权柄可以说得上是影子第一人因此她在李焱娘直接拆穿身份的情况下亦是丝毫不退甚至还上前了一步。 “久闻尉迟夫人乃是皇太弟殿下那些妃妾的密友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不错我就是赤玛伦-没庐只不过是仰慕夫人盛名。当然若是夫人硬是要说我是劫道的那也未尝不可。” 她的口气一下子变得异常强硬随即又跨前了一步如中原汉人那般拱手行了一礼:“同是女子我也是自幼习武所以听说尉迟夫人的剑术和代国夫人并称洛阳巾帼之冠想要讨教讨教。” 她言罢便从一旁的随从手中接过了一把弯刀。缓缓拔出鞘外。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投在刀刃上赫然可以看到其上闪动着一层耀眼的光芒。 这要是人家说别地李焱娘还能矜持一下见人家拔刀出鞘摆出了阵势她顿时来了兴致。这起初不知道赤玛伦的身份她还担心是什么意图不轨的贼人可既然知道人家是吐蕃名副其实的王后她还用得着担心什么? 堂堂没庐氏的千金一国王后她的身份怎么也差人家一截。就算出了问题也不是她吃亏!于是她几乎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了随即利落地跳下了马。抽出了鞘中长剑。 此时赤玛伦的一群随从全都散开来留出了中间的大块空地个个都死死攥着手中的兵器。要说不紧张自然是不可能的此次跟着这位吐蕃赞蒙出来他们就领了死命令要是有什么问题便回不去了。然而。积威之下。即使眼下他们对这场不必要地战斗满心不情愿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林间空地上演一场双英斗的时候李贤正在审视从西域送回来的报告。这其中他看得最仔细地一份就是慕容复的。薛仁贵裴行俭当初都和他有过战友的情谊交情也相当不一般但相比师徒来说总要查一层----尽管他这个师傅只是挂名但他还是认为自己给慕容复灌输了某些相当重要的东西而那些恰恰是别人所不可能提供的。 当然。相比弘化大长公主的那两个嫡亲儿子来说他这个徒弟也确实能干争气。就拿这一次耗费三年软硬兼施把吐谷浑局势暂时安定了下来而且还选定了一个能力尚可能够忠于大唐的新王这种成绩绝对称得上可观。所以。当朝臣中有人安北都护府缺人地时候。他立刻把慕容复推了上去。 年轻算什么这年轻又有才能地。凭什么非得熬资历等年纪大了才能派用场? 他嗤笑一声丢下了笔暗想大概群臣已经习惯了他的专断再加上李弘的支持因此这件事闹了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只不过却又传出了慕容复可能会尚公主的流言。尽管这种消息还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但有道是无风不起浪他是得好好考虑一下妹妹的婚事了。 为了避免别人三番两次觊觎李令月他很有必要将这个已经长成的丫头嫁出去。要知道李令月已经二十岁了!即使作为他老爹老妈最宠爱的女儿这个年纪没嫁人也已经有无数人罗嗦可以算得上大唐第一待嫁贵女----当然当官当得很起劲的上官婉儿可以不算。那小妮子的官瘾实在让他瞠目结舌老上官暗地里也不知道痛哭流涕多少回了。 “喂六郎出大事了!” 他正琢磨地时候却忽然听见了一个大嗓门的嚷嚷声一抬头就看见满脸气急败坏的屈突仲翔。还不等他问某人就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刚刚有人送回消息说是你让我派人死盯的那个赤玛伦紧跟着焱娘姐她们那群新娘子军出城去了!那个吐蕃王后显然不是省油灯可焱娘姐同样不是好惹的这她们要是碰在一块……” 人家还没说完李贤就使劲在额头上拍了一巴掌----这还用说那绝对是彗星撞地球啊!至于谁是粉身碎骨地彗星谁是倒霉地地球他又不在现场哪里说得清?可是他总觉得赤玛伦忽然跑来大唐洛阳有些冲动但应该还不至于会愚蠢到会上门挑衅的地步。 但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他经手地是不是带人去管一管? 瞧见李贤犯了踌躇屈突仲翔心中暗笑。那位大姐他打交道的次数不少也曾经较量过几次。男女之间体力耐力有别可李焱娘和屈突申若却属于异类中的异类他们几个人中在武艺上最有天分的薛丁山战胜那两个也得在三百回合开外而力大的程伯虎则至少得在四五百回合。他在外磨练多年如今对上那两位勉强能维持不败至于李敬业就最凄惨了。 那样强悍的母老虎用得着担心出什么险情么? “仲翔你带上几十个羽林 李贤一句话还没说完屈突仲翔立刻笑眯眯地顶了回去:“不好意思今儿个老契将军点兵我这个长史除了点卯之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不等李贤点名其他人他又紧跟着接口说道“敬业去政事堂帮忙去了伯虎和小薛似乎被太上皇后召入宫了你总不会让阿晓那个废柴领兵出城吧?不出意料的话他绝对会被揍得满头包。” 他一面说一面悄悄往后退待到了门边上的时候方才嘿嘿笑道:“所以对不住了六郎这种事情你不妨亲自出马左右卫率和羽林军的人随你调动恭祝你马到成功带回那两个彪悍的女人说不定焱娘姐感激之下会以身相许……哎哟!” 他正说得眉飞色舞冷不丁脚下一个踉跄绊在门槛上忽地瞧见面前有东西带着风声砸来连忙一偏头躲开也来不及查看是什么就慌忙溜之大吉。 开玩笑这等性命攸关的事情他怎么敢承揽下来?至于李敬业薛丁山程伯虎周晓……他可是替他们推掉了一次大难回头非好好敲诈一下这四个家伙不可! 屈突仲翔是溜了留在里头的李贤却恨得咬牙切齿少不得在心中大骂没义气的家伙。没好气地上前捡起被他当作凶器丢出来的竹简只是略一思忖他便决定还是带人出城去看个究竟。昨儿个屈突申若似乎说过跟着李焱娘一起去狩猎的似乎还有不少朝中亲贵的千金----要不是李令月她们几个一时有事说不定今天就全都撞在一起了。 屈突仲翔自己虽然跑了但好歹还给李贤留下了一个前来报信的向导因此换上一身便装的李贤带上霍怀恩等十几个人出城并不显得多少招摇。他还没疯要是有事没事就拉上羽林军和左右卫率气势汹汹地出动这洛阳城剩余的宗室还不得闹翻天!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在向导的引领下找到了地头看到的却是两个醉醺醺的女人当然周围那十几个傻了眼的随从可以忽略不计。赤玛伦原本就肤色深沉的脸上已经是酡红一片而李焱娘则更是不用提了醉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忽地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 “六郎……我……我可没给你丢脸!这吐……吐蕃的赞蒙我可是给你……给你撂倒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李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知道这里究竟生了什么勾当。随手一指其中一个陪侍赤玛伦见过他的随从他便厉声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是赞蒙……赞蒙和尉迟夫人打赌比武之后……”那随从不敢说赤玛伦输了又狠要比喝酒于是只得期期艾艾蒙混过去继而才说“她们又觉得不过瘾便赌斗喝酒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这随从还有一句话不敢说刚刚趁着酒醉的时候和他同行的那些个傻瓜甚至动过歪心思要不是他知道其中关节惹不得死死劝住了他们怕只是这帮同伴个个都是死路一条----就算这大唐储君不来赤玛伦醒来之后也绝对不会饶过他们。 李贤听得瞠目结舌暗道这女人的逻辑还真是不可理喻。再瞧了一眼酩酊大醉的两人他只得恼火地走上前去一把将李焱娘抱了起来转身就走。可走到自己的坐骑前他顿时又头痛了带着这个醉醺醺的彪悍女人他怎么骑马? 第七百二十九章 醉卧吐醉言,心结犹难解 无论是前头的两汉晋隋还是后世的宋元明清对于女子外出都有相当的规矩尤其是那些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所谓的帷帽和幕离就是用于遮挡女子容貌的。元朝的时候如何李贤已经记不清了但在他印象中似乎以异族入主中原的清朝对于女人仍然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规矩。 倘若在那些时代有李焱娘这样喝酒喝到烂醉如泥大醉不醒的只怕闲言碎语就要多了去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寡妇。 然而这是大唐这是仕女可以跃马长街呼喝游猎肆无忌惮的大唐。所以他此时此刻也只是稍稍为难了一下随即就下令随从搭了一把手让他得以抱着李焱娘上了马。然而这种情况下要想纵马急驰那是休想而且他也不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洛阳城。 李焱娘好歹也是洛阳的知名人物这要是被人瞅见传出什么风言***岂不是要命? 想到自己在城外有个小庄子他便干脆打定主意先把人送到那里去等醒酒之后再作计较。于是他想到就做带着随从们立刻往庄子的方向驰去。这时候他完全忘了李焱娘今天不是单身出来狩猎而是还有一大帮子女人。 当李贤把李焱娘从马上抱下来进了庄园大门的时候那边树林中的女人们已经乱成了一团----李贤等人一走赤玛伦那些随从们立刻架着主人溜之大吉所以不管那些贵女们如何上窜下跳把整个林子翻转过来甚至连自己隐形在另一头的仆人都一个不拉地找到之后愣是没人现李焱娘的踪影。 到了最后还是熟悉李焱娘性情的傅燕蓉做出了判断。那一位武艺高强胆大包天指不定是现什么大猎物追去了。天底下能谋害敢谋害李焱娘的人还没生出来她们只管自己回家就好指不定明日李焱娘就会拿着什么好东西前来炫耀一番。 诸女想想都觉得有道理。于是便各自提着自己丰厚的猎物踏上了归程。这一路上甚至有人嘻嘻哈哈地说。李焱娘这一失踪明儿个出现的时候指不定会带着一个美男子。与其说是狩猎野物还不如说是狩猎男人。 而某个倒霉的男人正在庄园中愁。这座庄园说起来还是韩国夫人当初留下来的比起他名下地那些皇家庄园来说。它的规模绝对可以称得上袖珍房子十几间地几十亩勉强也就是一个洛阳小地主地水平。庄上除了佃农之外也就两个庄头平日只负责送租子等等根本连李贤的面都没有见过。 所以当李贤甩出东宫印鉴的时候。整个庄子上上下下顿时炸开了锅。两个庄头上窜下跳忙碌了一阵之后终于腾出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可另外一个问题却怎么都无法解决。 这庄子里头几乎就没有女人就两个帮佣地女人也都是五大三粗怎么服侍一位酩酊大醉的顶尖贵妇?而醒酒的汤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一年到头难得大醉一回哪里用得着这些玩意? 这都是极其合理的理由李贤就是恼火也不好把气出在这些可怜人身上于是便好言抚慰了他们几句赏了一把铜钱。同时把自己的两个随从打回城弄马车。然而那两个人还没出他就又现了一个让人头痛的事实。 他以前倒是和屈突申若她们拼过一次酒问题那一回他自己也是酩酊大醉对众女酒醉之后的勾当基本上没什么记忆。因此并不知道李焱娘地酒品居然这么不好。就他转身这一会儿地功夫。她的嘴里就开始冒出了一些些隐隐约约的醉话而且身上的酒气就更重了。 无奈之下。李贤只得额外吩咐回城之后再弄一套女子的衣裙来随即就把两个目瞪口呆的随从打了出去。至于他自己则是端了一碗温水用一种糅合着温柔和粗暴的态度给李焱娘灌了下去。不得不说虽然他也曾经给怀孕或生病的娇妻们做过这种事但还是第一次单独面对一个大醉不醒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妻子们地密友! 好容易给李焱娘灌下去了大半碗温水费劲地让人躺平了他方才站起身来旋即无奈地现了一个事实----这整个房间里头竟是没有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 于是李贤只好站在那里眼睛不自然地瞧着外头。虽然这还没有到衣着最开放的玄宗开元天宝年间但贵族仕女们的服饰仍然是以轻薄为主更何况这是天气渐渐暖和的春日。刚刚这一路颠簸下来李焱娘这身上地衣服都已经凌乱不堪此时更是什么地方都露了出来。 早知道如此他之前还不如回到家里叫上屈突申若有大姊头出马他就完全省事了!失算他怎么就被屈突仲翔三两句话给弄糊涂了! “申若申若……” 乍听到那一边传来地声音李贤顿时更后悔了。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可一思量人家那是酒醉没必要搭话便干脆站在了一边。然而事实证明酒醉人的醉话一旦说起来那实在是没边没际。 “申若我真地很羡慕你。” “嘉南虽说只是一个平庸的家伙但人却不错……” “你知道吗夜晚一个人惊醒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寂寞冷清可是我真不想改嫁……” 虽然这话都说得低沉含糊但李贤还是都听清楚了心中不禁有一种讶异的感觉。这年头的高门仕女只要膝下没有儿女要想改嫁不会遇到任何留难更有甚者在嫁给那些不称心如意的丈夫时刻意避孕或是熬到丈夫死了名正言顺地改嫁或是在丈夫在世的时候就勾勾搭搭的----相形之下某位赫赫有名勾搭上辩机的公主其实算不得什么。 可李焱娘不同尉迟家的人几乎双手双脚支持她改嫁李家的人也没有要求她守节的意思虽说这位也是脾气不好的大姊头可挑一个还算称心的人嫁出去问题应该不大吧? “申若我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可老天偏偏就是喜欢开玩笑大夫说我天生就是如此……我不想再嫁之后却生不出孩子不管是他纳妾还是过继别人的儿子我都受不了……与其如此我还是一个人算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有一堆干儿子干女 李贤还是第一次听说竟有这样的秘闻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想当初贺兰烟婚后几年都没有怀孕为此就时常焦躁失常就连屈突申若也不能免俗不知道请过多少大夫甚至为此求神拜佛。所幸大夫们诊断出她们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勉强安定了人心但他却不知道多少次被武后提醒过开枝散叶等等。 这要是他眼下的儿女满堂变成一个儿女都没有的情形那该有多么可怕?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见李焱娘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去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他陡然对上了两道目光恰是一直都醉得迷迷糊糊的某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这大眼瞪小眼之下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看来是真醉了见鬼做梦居然会梦到六郎……” 让他松了一口大气的是李焱娘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竟是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了起来。趁着这工夫他赶紧往门外溜去谁知就在开门的当口背后又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没想到居然不是做梦我还想呢似乎醉倒的时候看到你来了。现在这时候你到外头去有什么用该看的你大概都看了吧!” 李贤猛地一个激灵回头看时却只见李焱娘已经支撑着半坐了起来。虽说仍是满面通红但那眼睛里已经透出几分清澈仿佛已经恢复了神智。既然自己什么都没做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遂笑着耸了耸肩。 “天地良心我也就是把你送到了这里给你灌了一碗水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就知道你小子看似油嘴滑舌其实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还算是一个正人君子。” 李焱娘站起身来环顾房间见没有镜子只能随便整理了一下敞乱的衣襟对松散的髻却有些为难了这没有镜子怎么梳拢头?此时她干脆一咬牙拔去了束的玉梳和宝钗放下了一头青丝。 尽管已经不是当初的年轻时节但头素来是李焱娘最珍视的宝贝因此这一放下来便只见青丝如瀑顺滑光泽予人一种健康诱人的感觉。背对着李贤的她随手把玉梳往床上一扔丝毫没在意这是多么值钱的东西三两下就把头松松垮垮地挽了一个堕马髻最后才插上了宝钗。而她转身回来的第一句话却把李贤说得愣住了。 “不管我大醉之后说了些什么你都最好统统忘掉连对申若也不许吐露半个字!否则哪怕你是皇太弟我也对你不客气!” 第七百三十章 新人换旧人 年华老去是什么滋味? 李贤看到自己的儿女满堂看看自己头上钻出来的一两根白可能会哀叹自己老了;贺兰烟只要一盯着镜子就总能找到脸上头上的瑕疵会无缘无故地脾气;至于李令月这种还没有出嫁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也喜欢没事嘀咕又长了一岁……因此对于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庆贺六十大寿的武后而言她更能体会到时光的威力。 即使她站在李治身边的时候仍然宛若四十妇人。尽管当儿孙满堂欢声笑语不断的时候得到的从来都是祖母不老的评价。尽管油嘴滑舌的李贤一直都说什么母后是最年轻的或者再加上什么青春年少永不老之类的戏语。然而仅仅是从自己在梳妆打扮上花费的功夫她就不无悲哀地现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老了。 “陛下陛下!” 一个兴冲冲的声音打断了武后伤年华的思绪抬头一看却只见是上官婉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中抱着一堆各式各样的卷轴。见此情景她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都已经三年了可这丫头偏生就没什么长进永远是笑呵呵风风火火根本不像是老成持重的老上官的孙女。说起来三年前上官婉儿跑来毛遂自荐的时候她还真以为是开玩笑。 对武后的嗔怒或无奈上官婉儿早就看得多了。想当初她就是太平公主李令月的伴读这抬头不见低头见。因此对这位赫赫有名地太上皇后没有那么多惊惧即便是武后站在旁边她草诏的时候依旧能够一蹴而就且词采华茂远非寻常中书舍人能及所以如今武后的制敕全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陛下这是并州送上来的文书。说是要修陛下的祖陵;这是来自琼州的急报说是天现祥云水中珠贝惊现五彩颜色……” 上官婉儿把手中地公文一样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案上。旋即一桩桩一件件仔仔细细地解释了起来可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刚刚去政事堂的时候她碰见了好几个刚刚入朝为官的进士瞧见他们盯着自己地绯红官袍不放她心中有一种异样的自豪。 生作女儿身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能当官!说不定有一天她能像母亲戏语的那样。拿秤称量天下!这和野心无关。她只是每每读书看到那些薄命的才女就扼腕叹息至少她觉得李贤某次开玩笑时说的话让她异常有触动。 所谓才女薄命不过是因为那些女人恰巧生不逢时她既然生对了时候那怎么也不能随随便便埋没了! “婉儿?” 武后叫了两声见上官婉儿只顾着絮絮叨叨地解说知道这丫头必定是又走神了不觉异常好笑。她从来便欣赏有才华的人。与其说因为上官婉儿是上官仪的孙女方才另眼看待不如说是因为其挥洒自如地才华。 当然上官婉儿地小心思她也看得一清二楚比如说李贤每次来的时候某人总要仗着是徒弟嬉闹一番。那种隐藏在玩闹下头的女儿心她又怎会看不见? 只不过。男方女方都不急现如今李贤又是儿女最多的。她这个长辈也就没什么好急的。上官婉儿比她亲自提拔的那些中书舍人更管用而且又是女子不用担心有结党营私的危险可谓是最可靠不过了。每每想起上官仪来见的时候用那么一种异样的目光瞧孙女她就觉得一种自内心地得意。 当初那点小芥蒂已经都过去了上官仪都退休了他的孙女又成了她的心腹从这一点来说她赢得漂漂亮亮干净利落! 于是武后很快就把年华老去的担忧抛在了脑后----事实上对于这一点她从来都比李治豁达。毕竟她一直注重养身之道而母亲杨氏也是活过了九十高龄她只要惜福养身纵使长命百岁也未必不可能。瞧着儿子孝顺她这些年6续甩掉了不少政事只把最重要的人事大权死死捏在手中。在贤妻良母之外她仍然是大唐至高无上地太上皇后这一点是绝不可忽略地前提。 李贤悄悄溜进大仪殿的时候看见地就是武后若有所思上官婉儿怔怔呆的情景。他自己也是心中有鬼此时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犹疑却不料这时候有人在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回头看到是阿芊他连忙低声打了个招呼冷不丁却瞧见她鬓角露出的苍苍白一时之间更是怔了。 “看什么看以前没见过不曾?你还真是调教了一个好徒弟婉儿的能耐一个顶三个都不止现如今我都闲得没事干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芊的脸上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醋意但更多的却是自伤。她虽然曾经在宫闱局学过读书写字但终究比不上上官婉儿才女天赋如今她虽然还是武后身旁的女官但较之以前已经大大不如。要说传递消息如今她更是远远不及上官婉儿。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上官婉儿仍在年轻貌美的时节但她却已经老了。 由于早有过肌肤之亲因此对于阿芊的表情变化李贤一瞬间就体会到了那言下之意。几乎不曾犹豫他便低声说:“阿芊我待会去和母后提一提以后你就去东宫当女官吧。母后如今需要的是婉儿这样的人但我可还是需要你这样的多面手。” “就会拣好听的说!” 虽说嗔怒地白了一眼但阿芊这一回确确实实动了心。以前拒绝武后的提议拒绝李贤的真心不过是认为自己和贺兰烟屈突申若她们比起来没有半点优势可现在她已经不年轻了就连仅有的一点优势也在武后宠信上官婉儿之后渐渐不剩多少。既然如此李贤的东宫确实不失为一个让她终老的地方。 至少她在武后身边侍奉了那么多年虽然未必如上官婉儿那样妙笔生花但在笔墨上的勾当却是极其熟悉的。李贤至今还不曾住进东宫贺兰烟众女更是一直住在修文坊的宅第之中。她若是在东宫当女官也不会有太多的顾虑。 阿芊的怦然心动李贤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当下便舍下她往里头走。看到那一老一少都是极其认真的表情他倒有些不好上前打扰干脆悄悄地在武后身侧站了一面看上官婉儿泼墨挥毫书写诏书一面听着武后的一层层意思。 虽然大唐的读书人远远比不上后世明清但只要是大家女子即便不能出口成章也能够识文断字。他这老妈的诗文不怎么样但一手字却写得极好也确实有真正的才华比起后世那位最初靠着掐奏折起家没读过多少书却祸害了整个中国的女人来说武后无疑是真正的女中俊杰。 尤其是当这位女中豪杰由于种种缘故没有任用酷吏更没有滥杀无辜的时候大唐现如今无疑正处于高展的康庄大道上。 武后念完最后一层意思接下来便不管不顾地任由上官婉儿自由挥。忽然她感到自己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立刻转过了头现是李贤方才露出了笑容:“成天鬼鬼祟祟的你都已经是儿女成群的人了怎么还老是来这么一套?” 李贤微微一笑暗自琢磨了一下刚刚听到的东西。他老妈祖籍并州武氏的祖坟自然也就在那里随着她的地位一天比一天尊崇这武家祖坟的事情就常常被当作大事被提起比如今天这一次。只不过没想到今天他老妈居然一口拒绝了并州刺史提出的整修请求。 “之前武家人已经回去祭祀了一回据说那里都保存得极好并没有什么颓败这并州刺史实在是太殷勤了。”他随口开着玩笑忽然笑呵呵地问道“母后可知道武承嗣如今在户部干得有声有色户部的几位郎官都对其深有好评似乎如今更有和周国公武三思分庭抗礼的势头。” “区区一个周国公爵位能让他们像争肉骨头那样去争也是一件好事。” 武后晒然一笑仿佛对这些同样姓武的人没有任何兴趣。除了母亲所出的姐姐和妹妹之外还有外甥外甥女之外其他的武家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外人她之所以如今采取了一点照顾的态度不过是出于宗族的考虑。毕竟她需要为已经过世的父亲留下后嗣。 她瞥了瞥笑容可掬的李贤心想人道是李贤对于权势素来恬淡却不知道她这个儿子素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是对于幼年时有过冲突的武三思不会有好感所以才会坐看武家人分成两拨。只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坏处因此索性听之任之。 恰在这时上官婉儿终于写完了诏书捧起那墨迹淋漓的字纸正要说什么这才看见了李贤不禁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而李贤对她小小眨了眨眼睛便低头对武后耳语道:“母后你现如今既然有婉儿不如把阿芊派来东宫吧。我实在用不惯那些内侍还是阿芊来伺候我还习惯些。” 对于李贤的口不对心武后是心知肚明沉吟片刻却答应了。不管怎么说阿芊都跟了她那么多年是该让她好好歇歇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你永远有两个爹爹撑腰 除了赫赫有名的屈突申若在李贤的娇妻中间无论贺兰烟还是苏毓抑或是生来恬静的许嫣抑或是年纪最小主意却最多的阿韦甚至连阿萝哈蜜儿……总而言之修文坊皇太弟宅第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于是作为李贤的儿子远远比作为李贤的女儿要难受得多。就好比屈突申若的儿子李胜以及许嫣的儿子李铮平日里往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睛一转头却对自己的姐姐妹妹照顾有加。长久下来他们这心里头的郁闷决不止一星半点。 然而他们那对双胞胎姐姐和李夙都是第一等厉害的就连小妹妹李攸和李珞也不是好欺负的主而让他们去欺负兄长或弟弟更是没有半点希望----李嘉虽然只是养子但无论李贤还是贺兰烟众女对他一向都深为照应而且那个大哥也一向当得很公道。而作为嫡子的李雍则是还小作为幼子总是最受宠爱的他们就是羡慕也没办法。 作为屈突申若的儿子时年十岁的李胜已经显露出了非凡的学武天赋而和他同岁却只小一丁点的李铮则只是喜欢读书。兄弟俩一文一武往日极其要好此时好容易寻到了空档免不了双双坐在花园中唉声叹气----有了那样的父母他们就是不想早熟也不可能。 “铮弟有没有人在你耳朵旁边说过闲话?” 李铮陡然之间听到这个免不了莫名其妙:“二哥。什么闲话?” 李胜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就是有关大哥的事情。我这几天在东宫崇文馆常常有年轻的官员没事情在我耳边叨咕几句。说什么大哥不是爹爹亲生地而爹爹如今是储君又有嫡子应该尽早为嫡子开府之类地话。” 李铮其他没听明白这时候货真价实唬了一跳:“二哥。什么嫡庶你可别忘了家里的家训!” “废话我还不知道么?”李胜硬生生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己娘亲的彪悍再想想其他几位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火头上却是各有千秋急忙摇了摇头。仿佛要把那种可怕的感觉驱赶出去。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是不是应该对爹爹说一说?或者干脆和大哥挑明了让他提防些也好!我们从来都是拿大哥当兄长岂能让外人挑唆了去?再说我看爹娘他们虽说疼爱四弟但似乎更多的是因为他年纪小和那个嫡……和那个没什么关系。” 李铮虽说年纪小但看过地书却比喜欢舞枪弄棒的李胜要多出不少心思也更缜密。就比如李胜听到的这些闲话。愣是没有一个人在他耳边传的。此时犹自一团稚气的他皱了皱小脸沉吟了一会旋即便用小大人的口气说:“我看还是先看看那些人究竟想的什么然后再告诉爹爹。大哥那里最好不要说。免得他胡思乱想。” 这兄弟俩常常是李胜提议李铮拍板。因此这话一出李胜便再无异议。两个人头碰头又商量了一阵决定找个空子好好整一下那些竟敢离间他们兄弟地官员这才勾肩搭背地一起出了园子----和父亲当初一样如今他们也拥有自己地伴读而且数量更多这件事少不得找他们的好兄弟去商量商量。 两人谁都没料到花园中竟还藏着另外一个人。他们前脚一走后面的花丛忽然动了一下旋即探出了一个脑袋。头扎双鬟的她用清澈的目光望着两个弟弟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丝惘然旋即便想起年前才好容易见过一面的娘亲。 和李嘉比起来她已经幸福很多了毕竟她的娘亲仍然在世而李嘉从来就没有见过亲娘一面甚至在背后还会被不相干的人设计来设计去真是太可恶了!她已经不是当年刚刚回到洛阳地末儿了当然知道那些大人们动的什么心思! “哼枉那些人还在东宫当了那么多年官居然连爹爹的心思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不敢告诉爹爹和大哥我去告诉他们!” 末儿打定主意便悄悄离开园子去找李嘉。由于今日崇文馆不开课按理来说所有人都应该在家里可她却是遍寻不见人影。最后她终于从一个仆人那里打听到说是李嘉去了后院喂锦鲤连忙兴冲冲地赶了过去。 然而当她远远看见那养着无数锦鲤的碧波池时看到的却不单单是一个李嘉。从她这个方向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蹲着身子喃喃自语喂鱼地李嘉身后十几步远地一棵大树旁边竟是站着她的爹爹!她正觉得奇怪地时候却只见爹爹冲自己摇了摇手于是便装作没事人一般地走上前去。 “大哥!” 李嘉正在专心致志地喂锦鲤根本没有注意到前头有人来一抬头看见是末儿他顿时露出了笑容。他在家里是老大和弟弟妹妹们的关系一直都很融洽但和他最处得来的却是末儿。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相似的经历往往会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他站起身来揉了揉末儿的头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末儿你也来喂锦鲤吗?” “大哥人家都不是小孩子你把我的头都弄乱了!”末儿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顺便瞧了瞧后头的李贤。见自己的爹爹满脸笑意却仍是摇头不预备现身她不禁更郁闷了眼珠子一转便决定把分头告诉两人的话一次性都倒出来。“大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李嘉一向习惯了古灵精怪的末儿见她忽然一本正经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遂拉着她在身畔坐下。然而当他听到末儿转述的那些话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勉强眼神更是逐渐黯淡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尽管并没有人告诉他但天长日久他就明白一直对自己很好的爹爹和娘亲们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他的父亲是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他的母亲却是一个曾经犯下大逆之罪的罪人。他在崇文馆读书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听到人家的议论也曾经不止一次遇到前来“视察”的亲生父亲。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李弘并不是不喜欢他。 “末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说实话这些我都听得多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二弟和三弟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就去找人家的麻烦那样反而会给爹爹和……伯父添麻烦。那两个家伙都是最最冲动的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末儿猛地被拽了起来刚想出声阻止却不防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嘉儿末儿!” 李嘉毫无准备乍听得这一声顿时愣住了僵硬地扭转头看见李贤他一下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末儿见机得快笑吟吟地扑进了爹爹的怀里。 宠溺地在长女的额头上弹了一记李贤这才抬起头来见李嘉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便拍了拍末儿的脑袋随即撇下她走上前去。 这时候李嘉才勉强从惊愕中回过了神开口叫了一声爹爹又想要辩解说明些什么谁知道肩膀却忽然被人死死按住了。他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头见李贤正用一种极其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脑袋里顿时更是一片空白。 “有人的地方就有闲言碎语所以我从来就没有禁止过家里的人谈论你的身世所以想必你早就知道这些了。嘉儿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毕竟从出生开始就在我这里长大对你我比对亲生儿子要求更高期望更大因为你毕竟是五哥唯一的儿子。五哥年纪已经大了再加上早年身体亏虚太大所以除了那两个女儿之外他很可能不会再有儿子了。” 见李嘉的面上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李贤心想孩子也大了索性便把话摊开来说:“当初皇后怀孕的时候我就说过倘若有嫡子便可继将来的储君之位但最终那只是五哥的嫡女此事大臣们也就没有提起。除了你我虽然有三个儿子但胜儿和铮儿都是和我一样闲散的性子而雍儿年幼还看不出什么自然比不上你。你刚刚表现出来的气度就很好纵有闲言碎语让其风过不留痕也就行了明白么?” 李嘉已经是听得完全呆了后头的末儿也终于琢磨出了其中滋味心中忽然觉得异常高兴。前些日子见到娘亲的时候娘亲还问过她过得好不好那时候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现在看来爹爹虽然是个懒爹爹但确实是个好父亲。 李贤哪里知道自己的长女正在心里怎样腹谤他此时忽然童心大竟是猛地托起李嘉转了几圈等把人放下来之后又敲了一记他的脑袋。 “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儿子。以后把胸膛挺得更高一些要知道你永远有两个爹爹为你撑腰!” 第七百三十二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女 李贤李嘉这对父子正在碧波池边上交心的当口李胜和李铮兄弟俩却已经火开始了行动。为了分摊责任比较有心眼的李铮硬是拉着兄长去找了两个双胞胎姐姐结果李晨和李夕一听这事登时气炸了义愤填膺地表示这事情一定要算她们俩一份子。 大哥就算不是爹爹亲生的又怎么样那怎么也是她们的大哥! 于是这四个小的兴冲冲一起出了门分头去寻自家的死党不一会儿在洛阳宫天津桥前会合的时候人数已经陡然增加到了将近二十个人。要知道如今儿女满堂的不单单是李贤一个无论李敬业还是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都已经是有儿有女的人这呼啦啦一帮子加在一起便是一支声势庞大的队伍。 而守卫左掖门的羽林军卫士看到这些嘻嘻哈哈进宫的龙子凤孙们都司空见惯地彼此一笑浑然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去东宫耍玩。要知道这几年的东宫已经几乎成了孩子们的天地成天有孩子嬉笑的声音传出来东宫官员们也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回最后只得接受了这么一个事实。 要和李贤打擂台那可是天下第一麻烦的事情。 “二弟都是谁和你说的那些话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见李晨摆出了姐姐的派头李胜虽说心里哀叹但还是拍着胸脯说:“这种事我怎么会忘记?这事情那些家伙都不止唠叨一两回了却不见他们和三弟说过摆明了是欺负我老实!今天要是不好好警告一下那些家伙。以后他们肯定那个……对。变本加厉!” “你总算记得用成语了可惜上官姑姑不在看不到你这长进!”李夕促狭地伸出手指在脸蛋上刮了刮旋即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既然你能够确定。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喂全都给我挺起胸膛来神气一点今天是来给大哥撑腰地别做出垂头丧气地模样!” 一帮孩子中有被硬拖来帮忙的也有本想看热闹的当然更有本身就想为李嘉鸣不平的。被李夕这么一吼。众人全都打起了精神。于是一群人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杀进了东宫就差没高喊口号了。 老上官和郝处俊虽说如今还兼着东宫的官职但两人毕竟是老了所以也不能像往日那样坐镇东宫虎视眈眈地监督李贤工作。正因为如此李贤如今三天两头偷懒也就成了常有地事任由一群属官在那里劳心劳力。所以今儿个看到一群原该在家里享受假期的龙子凤孙们忽然全体杀了来一群官员全都忍不住哀叹了起来。 被这群小祖宗一闹。他们今天的事情就更处理不完了! 然而让大多数人倍感惊愕的是以两位小郡主带头的大队人马却是熟门熟路直接闯进了一间屋子让里边几个正在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年轻官员吃了一惊。正当他们忙不迭地站起身准备行礼的时候。李晨却忽然上前一步。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 “哪个是全聚德!” 这一声厉喝之下众人顿时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了角落中一个年轻英俊地绿袍官员。眼神中露出了难以抑制地怜悯。然而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接下来和李晨生得一模一样的李夕也忽然踏前一步冷冰冰地念出了好几个名字。 “还有杨开和、宋引盛、路怀方、乌共元!” 此时就是傻瓜也察觉到这些龙子凤孙们是跑来寻衅算账的几个不在此列的官员慌忙朝旁边退去。由于大门被人堵住了他们只能尽量瑟缩在角落中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起眼同时暗自祈祷那帮小祖宗不要迁怒于自己身上。 而在外头看热闹的官员们则在心里纳闷虽说这些平日主宰了崇文馆的小祖宗们不好相与但似乎不是什么横行霸道的主。再说了今日特意跑来大闹东宫这就是李贤知道了事后也免不了一人教训一顿犯得着么? 李晨看着那几个自己指名的官员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忽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二弟说你们几个在他耳边说大哥地闲话。我也不问你们有没有这么一回事料想你们也不敢承认。我只告诉你们大哥从小就是爹爹养大的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从来都没拿他当过外人若是以后再有人说三道四那我们这些小的决不会客气!” 既然是双胞胎姐姐开口说了李夕同样不甘示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不就是想逞自己的忠心踩着人家的脑袋往上爬吗?以后若是还有谁想管我们家地家务事我一定去告诉皇祖母岭南那块地反正大着呢多上三五十号人绝对不会挤得慌!” 说完这个她忽然反手往后头一捞把李胜和李铮兄弟给拉了出来。见两人只是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她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两人地脑门上拍了两下:“喂你们俩别拉来了我和二姐就事不关己了该你们说了!” 见当初那几个神秘兮兮对自己说过闲话的官员都面色惨白地站在那里李胜顿时心中底气大增遂上前粗声粗气地说:“以后若是再有谁传这些闲话别怪我地拳头不饶人!喂三弟轮到你了!” 李铮本想把两个姐姐推在前头好蒙混过关谁知道硬是被拉出来心中原有些后悔的。此时看到李胜也开口了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沉声喝道:“不管大哥是否爹爹亲生他都是我们的大哥。以后若还有人挑拨我们兄弟我……我便亲自上书弹劾他!” 比起前头那些教训之类的泛泛之语这一句弹劾顿时让那几个官员面色更糟糕了。要知道李铮原本就封了郡王虽说年纪还小不用上朝可毕竟有权上表的。再说这一位读书用功的传闻谁都知道这要是他一气之下真的上一道表文被弹劾的官员将来哪里还有前途可言?一时间整间屋子里头鸦雀无声仿佛都被镇住了。 李家的家务事被硬是拉来充场面的其他少年们都没有吭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朝那些管闲事的家伙投去鄙视轻蔑嘲笑的眼神。见事情办成了李晨李夕两姐妹便转过身来挥了挥手犹如元帅一般带着众人神气活现地离去留下外头一批面面相觑的官员以及里头一堆志气被夺的倒霉鬼。 一群半大孩子在东宫闹出的这么一场好戏很快就传开了某些东宫官员灰溜溜无地自容却也有不少人表示赞赏。而等到消息传到徽猷殿时李弘却是一阵失神。 自从嫡女出世他便作主将原本养在膝下的李德送回了李显身边抚养。好在李显虽说顽劣了些他那位弟妹还是尽职尽责哪怕在接连生下了两个儿子之后对于这个庶长子还是关怀有加。而对于他自己来说除了母亲和妹妹他生命中另两个最重要的女人都已经有了女儿承欢膝下他的那种愧疚感也就少了许多闲暇的时候免不了惦念自己的儿子。 可即便再想念他也只是常常去东宫崇文馆看看却从来没提把孩子接回来养的事。他知道武后的心结所在更不想触及妻子的伤心之处。他更明白孩子养在李贤身边远远比在皇宫这种地方更好。 “母后说得没错六弟教的果然都是好孩子。” 尽管李弘不在现场但此时此刻听一个内侍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些他却觉得犹如亲眼所见忍不住便感慨了一声。想到那李晨李夕李胜李铮站在那些官员面前小大人似的表示自己的愤慨想到自己当初在崇文馆中看到李嘉那幅认真读书的架势想到李贤亲自拿来的课业本子他只觉心中某块沉甸甸的石头松动了一下。 那些孩子都知道维护他们的大哥他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不过这毕竟也是李贤的家事他要是插手会不会…… 他正在犹豫的当口外头忽然冲进来一个欢天喜地的内侍:“陛下陛下!皇太弟殿下带着扶风郡王来了!” 李弘闻言大喜才要说有请话还没出口却看到李贤拉着一个人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这才醒悟到弟弟从来都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那内侍与其说是通报不如说是来向自己报信。打走了闲杂人等他欣喜地迎了上去和李贤打了个招呼见李嘉一丝不苟地跪了下来磕头他眼神中顿时露出了一丝温情却只是点了点头。 “五哥我家里那些冒冒失失的小子姑娘们又要给你添麻烦了。”嘴里说着添麻烦李贤面上却笑嘻嘻的满是骄傲。这种事情换了他也会这么做他这帮儿子女儿还真是挺争气的。见李嘉低头站在后头他一把拎着把人提了上来嘿嘿笑了一声。 “我今儿个早上教训了嘉儿一顿我对他说人家只有一个爹爹你这福气好的家伙却有两个爹爹撑腰以后走路记得把脊梁挺得更直一些!啊这小子就暂时留在这儿我还得去看一趟母后有些事情得对她解释一下你们父子也好沟通感情!” 见李贤说完话不管不顾地拔腿就溜李弘顿时愣了。低头看看已经长得老高的亲生儿子他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按在了李嘉的肩膀上。 第七百三十三章 你看中了哪家姑娘和我说一声,我给你做大媒 名为东都实为京城随着圣驾盘桓在洛阳久久不去这样一个事实已经扎根在了天下人心中。虽则不少大臣都对于皇家放弃关中一心呆在河南富庶之地很有不满但屡次上书的结果却都是无果少不得有更多的人跑去游说李贤。 对于这种政策性问题而不是人事问题李贤的态度向来很好。于是对这些忧心忡忡的官员摆事实讲道理通篇无非就是讲一个孝字。最后大家都听懂了言下之意便各自心满意足地去了----这等到太上皇夫妇百年之后大唐的朝廷还是会搬回长安去的。 不管上头的王公大臣们怎么想小民百姓却不懂得那些。洛阳的百姓这些年已经养成了习惯对外来人从来都是昂挺胸虽不至于摆出轻蔑的态势但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哪里还有大唐刚刚建国时灰溜溜的情景?至于看守定鼎门的卫士来说这门面上的工作则更要做足了怎么也得让外人看到大唐军人的风采不是么? 由于李贤的授意各大城门驻军的待遇都提升了一大截而且个个都是簇新的袍服整齐的腰刀就连身高体格都差不多站在城门两侧犹如一排桩子似的整齐。初次来洛阳城的人每每看到这些都会赞叹不已而本地人早就习惯了。 然而今天排队入城的人却看到了一群比守门卫士更加军容齐整的家伙。二三十号人个个都是一身玄衣身披大氅虽不穿甲胄却流露出一种战场上的彪悍气息。为的那个面貌俊朗看上去似乎不到三十却是将军模样和京城那些权贵子弟比起来多了几分老练和风霜。 那是安西大都护府长史慕容复! 一个传闻倏忽间在人群中传开这下子无数或羡慕或嫉妒或仰慕或其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领头的那个年轻人身上。尤其是看守定鼎门。身上还有勋官的那个队正则是更甚。本以为自己的年纪获得这样的阶级已经算是很厉害了。可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官高爵显听说还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吐谷浑王位这次回来甚至要进封国公这人比人怎么不会气死人? 对了。听说这位出生于吐谷浑地慕容大人不但曾经拜在当今储君李贤门下如今很可能还要尚太平公主怎么好事情全都让他一个给赶上了! 这么多年下来慕容复已经习惯于对周遭地目光视而不见对那些奉承嘲讽充耳不闻。办好了通关手续进城之后他便带着部众直趋中书门下又拜见了政事堂一众宰相。原本他是想借机一块见李贤的。结果却从裴炎口中得知李贤今天在家里休假。登时呆若木鸡。 “慕容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劝劝你那位便宜师傅让他勤奋一点!”刘之唉声叹气地上前拍了拍慕容复的肩膀恨不得用痛哭流涕来表示自己心中的情绪“他要么某天极其勤奋一下子把三天堆积的事情都处理完要么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我们都快被折腾死了!” 姚元之却对于这种程度地诉苦嗤之以鼻。别人和李贤虽说有交情但和他这个送上门去的苦力比起来那就差远了。他先是当王府官然后是东宫官。继而被塞进中书门下学习如今是以五品官实际担当宰相的权责几乎全都是在李贤眼皮子底下折腾。 要诉苦情谁能比得上他倒霉?哦那个年纪轻轻的宋也很可怜。刚考上进士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之前刚刚外放但想必不过三年就会被李贤调回来继续当牛做马地使唤! 想到这里。他便站起身来冲着慕容复说:“慕容你见着你师傅之后只要记着对他说要是他再这么撂挑子下去我们这些苦命的也撑不下去到时候三天两头休假他可别跳脚瞪眼睛!” 带着政事堂几位宰相的殷切希望和深切怨念慕容复哭笑不得地出了宫门过了天津桥便直奔修文坊。在天街上纵马驰骋了一会他忽然感到自己带着这么一行太招摇了一些当下便驻足想要吩咐他们找个地方先歇脚还没张口却现了另一个问题。 他以前来洛阳的时候常常就是住在李贤家里似乎还没有一座真正意义上地宅子。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就这么招摇过市带着二三十号人在修文坊那座洛阳第一豪宅面前停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迎上前来地两个门子就眉开眼笑口口声声地慕容公子叫个不停恭维奉承更是一叠叠地奉上。他自个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背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又惊又喜的嚷嚷。 “呀小慕容你回来了啊!” 慕容复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紫衫玉带皂罗折的女子那脸上赫然是欣喜的笑容。只一瞬间他便认出了那是太平公主李令月。此时此刻避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只得躬身行礼谁知对方竟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随即毫不避忌地拽着他往里头走口中不停地窜出一连串的话。 “我可不敢让你这个西北大英雄给我行礼。六哥成天就唠叨你那些丰功伟绩我那耳朵听着老茧都出来了。不过六哥虽说夸张了些还不至于颠倒黑白慕容和我说说你在西北杀人的事我听说你比当初六哥杀得更多更厉害……” 慕容复已经被这一连串的话轰得有些懵了在他看来既然有某种程度的小道消息流传出来李贤却不曾对他说过尚主地事那么这事情多半是空穴来风。可即使是为了避嫌这位作为天之骄女的公主也得对自己疏远一点才是道理吧? 面对那层出不穷的问题他唯有打起全副精神面对耐心而又无奈地解答着李令月的疑惑暗想此时定会有人把他到来的消息报告给李贤不多时就会有人前来解围了。然而让他意想不到地是他足足被纠缠了小半个时辰他心目中地救星却依旧没来。 某人正趁着这大好的天气在牡丹园中和娇妻们品评冬天新制地梅花酒听到宝贝妹妹缠住了便宜徒弟只是嘿嘿一笑什么都没说没做。结果还是贺兰烟忍不住一把拎住了他的耳朵没好气地问道:“喂大懒虫你不是说不打算撮合那一对的吗?” 李贤懒洋洋地打开了贺兰烟的手见面前的众女全都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当下便嘿嘿笑道:“这硬扭的瓜不甜令月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让她看了那么多或英俊或勇猛或才华横溢或能干上进的年轻人她一个都看不上还不如让她自己慢慢来的好。至于慕容么……他那小子确实不错倘若能两两看得对眼则是最好若是不能那就是没缘分。屈突申若冷不丁插了一句:“没缘分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对吧?” 李贤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见四面投来了一道道嗔恼的目光他连忙赔笑解释道:“反正他们俩勉强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至今都不曾挑明不如让他们慢慢展。慕容这次回来好歹也得呆上一段时日再去安北都护府上任正好让某人在那里再呆上一阵。” 倘若程务挺知道自己这个路人甲就这么被李贤当成了拖延时间的法宝是不是会气急败坏跳起来?苏毓和屈突申若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双双作气定神闲状。反正对于那位小公主她们都没办法就让那两人好好接触好了。 这一接触就是足足一个半时辰当李令月笑容可掬地把慕容复拉到牡丹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贤在藤椅上呼呼大睡自己的嫂子们则在那里研究针线活的情景。她这才松开了拽住慕容复胳膊的手上前和嫂子们打了个招呼旋即一屁股坐在了一张空的小杌子上。 而倒霉的慕容复则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要他选择他宁可面对战场上一百个凶猛的敌人或是面对一百个气势汹汹的贵族也不愿意面对这么一群目光暧昧的女人。偏偏在这个时候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师傅却躺在那里睡得正香甚至还能听到阵阵鼾声。 看了老半天这次还是屈突申若率先开口话道:“慕容好容易回来这一次也不用寻别的地方住了还是住在这里。说起来也真是快上次见到你还是个子爵这回可好要封国公了!啧啧我一定让你师傅给你好好挑一个封地之后也好方便给你娶媳妇!” 此话一出即便是在杀人时尚且不眨一下眼睛的慕容复顿时面露狼狈而周围其他女人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恰在这个时候刚刚还睡得好的李贤忽然打了个呵欠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说:“不管怎么说你这黄金单身汉一直当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次回来顺便就把婚事办了吧。你看中了哪家姑娘和我说一声我给你做大媒!” 听着那些笑声李令月免不了皱了皱鼻子心中纳闷的同时又有点不悦。那小子好容易回来一次怎么能轻易放走了?再说了自己一个女人都不曾成天想着嫁人六哥干吗老想着给那小子做媒? 第七百三十四章 争先恐后的兄弟们 自从龙子凤孙们大多都盘桓在了长安洛阳皇族子弟们的聚会也就多了不少。而对于李贤来说由于有一个正当着皇帝的兄长聚会的地方多半就是在徽猷殿----毕竟那些大臣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总不成让天子常常微服出行吧? 这一天照例是兄弟几个聚会的日子早朝过后李弘便命人去预备谁知等到李贤李显李旦都来了之后唯独却不见李令月。联想到某些传闻再看看满脸优哉游哉没事人一般的李贤李弘这个当长兄的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很有些头痛。 “六哥令月平常遇到这聚会肯定是一早就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率先开口的却是李显。自打大婚之后这位昔日的小胖子在痛并快乐着的调教下硬生生又窜高了一截体重不减反增----当然增加的全都是肌肉。如今的他看上去虽然比起李贤还是稍微次了一些但和当初顽劣的光景已经是天壤之别。只不过这性子收敛了并不代表人就会勤奋起来当着羽林军大将军李显照样是很少去报到。 用他的话说起来有屈突仲翔那么一个能干的看着他就甭费心了。 所以这时候李贤转头看了一眼李显先就在他头颈后头拍了一巴掌暗想当初的小胖子也娶妻生子成了大人怎么就不替妹妹的终生大事考虑考虑?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岂料年前刚刚当上父亲的李旦却抢在了前头。 “七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难道不知道令月如今已经二十了。” “二十又怎样这丫头根本不肯嫁人母后都不知道唠叨多少回了。父皇为此还砸了一个花瓶她却硬不肯就范。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显咋呼呼地撇了撇嘴紧跟着终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立刻睁大了眼睛转头死死盯着李贤“六哥。你不会告诉我们说令月今天没来是和……是和……” 这时候李贤方才轻描淡写地说:“令月拉着慕容去逛南市了。” 室内一下子鸦雀无声就连早有猜测的李弘也愣在了那里。许久李显才极其夸张地倒抽一口凉气:“敢情市井之中的那些流言是真的六哥你准备撮合你那个宝贝徒弟和令月?天哪。我明白小慕容为什么不要吐谷浑王位了。比起大唐地驸马都尉来吐谷浑那个残破的地方算什么……哎哟!” 他这话还没说完大腿上就被人用力掐了一记一转头看到李旦警告地摇摇头他这才现自己正对面地李贤正用一种极其不善的目光瞪着他。情知说错了什么话李显赶紧坐直了身体闭上了嘴暗想六哥还真够护短的。 “他们俩不过是说得上话是否有那个意思还不知道。七弟你嚷嚷什么驸马都尉!”李贤重重地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搁这才转头看着李弘“五哥我想把慕容的任命搁一搁先论功行赏封了他国公。人照样还是住在我那里。免得有人纠缠至于他和令月的事。不妨顺其自然看看情形再说。” 对于李贤这种说风就是雨地脾气李弘是深有领教想想要是换成别家女子在李令月这个年纪兴许早就嫁了于是便点了点头。接下来兄弟四人便开始天南海北地胡侃继而就说到了自家那一堆孩子身上个个都是眉飞色舞。 儿女是爸妈的心头肉真真是一点不假。 说到儿女李显忽然就想起了前几天传出的大闹东宫之事忽然就对李贤竖起了大拇指神采飞扬地赞道:“六哥你还真是厉害啧啧听说我那两个小侄女和两个小侄子把一群官员训得狗血淋头甚至还有吓晕过去的是不是?真是太丢脸了既然要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至少也得有些胆量才行!” 李旦也在旁边兴致勃勃地插话道:“是啊是啊如果我的儿子将来也能这样那就太好了!我的儿女也一定要像我们兄弟这样和睦决不让那些可恶地家伙钻空子!” “这一点我也很佩服六弟。” 李弘也终于笑吟吟地开口了那天和李嘉地沟通很顺利很愉快尤其是李贤有关两个爹爹的理论让他觉得新奇有趣更减少了心头的负担。此时见李贤嬉皮笑脸得意洋洋他忍不住又打击了一句。 “不过六弟你家里头那几个小丫头太厉害了若是老这么下去以后谁敢娶她们?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光景就一个个有那样的气势敢情我那几个弟妹的彪悍全都遗传到了她们头上?你到时候别说我没警告你这就算打着灯笼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李六郎!” 这不是废话么? 李贤不禁气咻咻地白了李弘一眼心想除非再有时空穿越人士降临在这个时代否则他李六郎当然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只不过人家说他的宝贝千金嫁不出去这即使是他的兄长他也是不依的于是他又冷哼了一声。 “谁娶了我女儿那是他们有福气谁敢嫌她们性情不好?五哥你别操这心敬业伯虎小薛家那几个小子我看着就很好能文能武又没有纨绔习性而且和我那几个宝贝女儿天天厮混在一块到时候这婚事指不定直接解决了。倒是五哥你要不要我帮你留心一下要知道我可有五个女儿到时候洛阳才俊别都让我给挑光了!李弘终于为之色变恼火地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时候还不等李贤开口李旦便在后头轻轻嘀咕了一句:“五哥难道你能吐得出来?” 幼弟这么一说李弘李贤李显三人顿时全都愣了。你眼看我眼了一阵他们方才齐齐大笑了起来李贤更是狠狠拍着李旦地肩膀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不觉中不但他已经儿女满堂就连李显李旦他们也都娶妻生子了只要把李令月的婚事解决他可谓是大功告成。 这幸福的日子来得多么不容易啊硬生生把他这个闲王逼成了劳碌命的储君! 兄弟四个欢声笑语外头的内侍宫人听到里头地阵阵笑声各自地脸上也都露出了欢容。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好在他们的皇帝陛下一向是个好性子仁慈宽厚对下头也和气再加上这皇家兄弟之间以和睦著称他们就更加少担了一些风险。 当里头地笑声不断升级的时候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倾听动静竟是没留神外头有人进来。 于是李治踏进徽猷殿看见的就是一群内侍宫人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情景。他这些年袖手不管国事更不曾插手宫务平常多半是李弘去贞观殿看他他很少到这地方来纵使散心也多半是往陶光园或是上阳宫。今天闲来无事走到此地却看到了这么一番不成体统的光景他顿时有些恼了。 李治老了王福顺也老了只不过侍奉太上皇这种勾当别人根本没法胜任他这个大总管于是只能继续当着现如今已经赐了紫袍算得上内侍省第一高品。见李治脸色不对他慌忙疾步上前喝问。这时候那些内侍宫人方才现是太上皇驾临顿时吓了个半死。 盘问之下王福顺才得知今儿个李贤三人都在皇帝这里聚会联想到早上众人去贞观殿问安的事他便笑吟吟回转了来禀明。果然原本有些百无聊赖的李治马上来了兴致。 “哦难得他们都在这里!”李上皇既然来了兴致便喝住了几个要进去报信的内侍背着手缓缓踱了进去而王福顺连忙跟在了后头暗自祷祝里头的四兄弟如他所想正在兄友弟恭地进行友好谈话千万别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勾当。 仿佛是他的祈祷有了作用陪着大唐太上皇陛下在门前那么一站他便听到了里头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听那口气似乎是英王李显他甚至能想象那唾沫星子乱飞的架势。 “五哥那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早说骊山好啊自从上次去过之后我可是好久没有体会到那温泉滋味了!不如这样我和八弟护送父皇母后一起去顺便在那里逛两三个月再回来怎么样?反正这洛阳有五哥你和六哥坐镇出不了麻烦!” 听到骊山两个字的时候王福顺也心中一动很是憧憬但随即传来的一声大喝立刻让他吓了一跳。 “七弟你给我好好在羽林军呆着!父皇母后就算要去骊山幸温泉宫那怎么也得我护送前去还轮不到你!对了我看是不是让你一个人留守洛阳我和五哥八弟一起护送父皇母后顺便带上几个老臣一起去呢?” 这一番对话差点没让王福顺笑岔了气一回头正想分说什么却只见李治抽搐着嘴角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咋的他又有些惴惴然。 结果下一刻现如今已经老态尽显的李上皇竟是提脚直接踹开了门。 “别一天到晚就想着四处乱跑你们一个个都好好在洛阳呆着!六郎你好歹也算是兄长别把你的懒劲传给你的两个弟弟!” 第七百三十五章 全家度假我留守 如果换作五年前丈夫忽然跑来说要去骊山幸温泉武后必定会直接拒绝但今日李治把四个儿子忽然全都呼啦啦拉了过来她却有些犹豫了。去吧担心离开洛阳太久一切失去了掌控;可不去吧据太医署的太医诊断李治的身体并未完全康复去骊山休养一下也是应当的。于是头痛的她免不了瞪了李贤一眼。 可怜的李贤被老妈瞪得莫名其妙要知道他眼下已经是儿女成群当爹爹的人了在家里和娇妻们打打闹闹不要紧可在武后面前每每遭到小孩子似的待遇这究竟怎么回事?今天这勾当根本和他没关系完全是李弘心血来潮提出的主意关他什么事? “媚娘当初你还年轻的时候陪着朕谒昭陵去并州祭祖去泰山封禅甚至于巡狩天下可是自从朕退位之后你除了陪朕去过一次九成宫避暑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洛阳。朕虽说喜爱洛阳宫地势高可年纪大了一直呆在一个地方未免憋闷你就真的不想陪朕一起去骊山?你若是担心国事不妨像以前一样把文武百官都带上不就好了?” 老爹这么随口一说这下子李贤就更头痛了。好容易西北不打仗河西那条丝绸之路异常畅通源源不断地有金银财物流入中原但这并不代表国库就充盈了。他如今算是彻底相信了以断案如神闻名于世的狄仁杰居然还有管理国库的本领这户部尚书当得犹如守财奴似的这一趟骊山若是浩浩荡荡一大堆人某人可就要背后使阴招了。 这狄仁杰的讽谏比那种只知道一头扑在地上死谏的不同相当有水平他可不愿意被这么一个家伙缠上两三天那绝对是要死人的!从这一点来说狄仁杰竟是充分继承了上官仪和郝处俊的优点。摒弃了两人的缺点端地是难打交道。 本着为自己减少麻烦的原则见武后深深意动他连忙上前一步劝道:“母后这骊山距离洛阳并不算太远何必要带上文武大臣那么麻烦?五哥提出这建议原本就是因为他最近老犯腰腿疼。所以想去休养休养若是到了那山清水秀的地方还要处理国事哪里谈得上是休养。还不如待在洛阳算了!要我说我们这一家人同去把那些官员撂在洛阳才好!” 尽管早知道李贤惫懒尽管早知道这小子常常出馊主意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武后哭笑不得之下竟是呛得连连咳嗽。而某人则是恰恰相反。非但不以为忤。反而认认真真考虑起了其中的可行性。李上皇如今人老爱热闹对于二人世界也就不那么执著了。 “笑话这要是一家人全都一溜烟跑去了骊山朝政大事谁来决断?” 面对武后的嗔怒早有准备的李贤遂笑嘻嘻地说:“这不是还有政事堂么?军国大事自有快马报往骊山只要文武百官都留在洛阳这朝廷也不至于乱。只要带上一个宰相随扈再加上一个婉儿一应事务绝对乱不了。” 李弘这时候终于品出了一丁点弦外之音。冷不丁开口问道:“六弟你别打马虎眼我们若是都去了这洛阳留谁坐镇?” “难道五哥你忘了你八岁那一年父皇母后东巡并州之后驻驾洛阳。你作为太子在长安监国的事情?” 这句话一出。李治和武后不禁面面相觑心中都想起了当初极其不负责任地行为。而李弘则是想起自己一个孩子没了父母在身边。整天要面对堆积如山的政务还有那些罗罗嗦嗦的东宫官员。一旁地李显和李旦尽管对此没什么体会但看看父母和兄长那脸色知道这监国必定不是什么舒心惬意的好事于是双双蹑手蹑脚地往后退去。 看这架势六哥似乎又有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好主意他们还是退开一点免得遭了池鱼之殃的好! 如果说刚刚只是猜测那么现在李弘就真的领会到了这个狡猾弟弟的某种心意。虽说出于私心他至少也该出手帮助一把但他在张了张嘴之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 李治却忍不住好奇清了清嗓子问道:“六郎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咳我大唐皇子皇孙不是原本就有早年出阁的往事么?我寻思着让一个皇孙出阁坐镇东宫反正只是个象征性作用这事情多半就成了……” “胡说八道!” 武后终于体会到了李贤地“狼子野心”顿时怒不可遏地指着他地鼻子训斥道:“你家那几个小子最大的才十三岁还有两个也就十二岁最小的一个还小着呢谁能有坐镇东宫的本事?此事休提你五哥既然需要去骊山温泉宫好好休养你这个既是弟弟又是储君的就留下总揽国政。若是再有大臣说你偷懒回头我回来一定好好收拾你!” 对于武后忽然这大光其火的举动李治虽说觉得李贤的提议很有些让人心动但还是投去了爱莫能助的苦笑。对于两个执掌国政的儿子之间存在深刻默契他心中是很欣赏很高兴地可是他认为如今时候不到更不愿意在这种节骨眼上触怒了妻子。 他倒是不怕武后冲他火但如今都老夫老妻了为了孙子的事情生出芥蒂这有必要吗? 虽说结果不那么美妙但在走出大仪殿的时候李贤却仿佛根本没有那种烦恼照旧的满面春风。到最后心中颇有愧疚的李弘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把李贤拉到了一边半埋怨半劝解地说:“六弟这种事情你怎么也得慢慢来怎么能这么不管不顾地在这种时候提起?” “放心我原本就没打算有机会和你一起去骊山度假。” 李贤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心想将来有机会一定只带上自己地娇妻们去骊山好好泡泡温泉----若是白人对白人那种情调想必也不错。其实他早知道自己会是被留下来地那个只因为一直以来他在老妈心目中的形象实在是太完美了。武后纵使不相信别人总归也相信他这个儿子。 “我只是先和母后报个备说一声看看她地态度如何。五哥你十三岁的时候可是已经前后监国好几次了嘉儿现如今也不小了你们去骊山期间我决定把他拉出来实习一下也好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某方面的天赋。” 李弘这一回是真真切切地无语了李贤固然有某些方面的好心但这家伙深层次的想法又怎么能够瞒得过他?极其恼怒地叹了一口气他干脆扭头就走。要不是他这块头体格绝对比不上李贤他还真想好好和这家伙打一架。 哪有这样的父亲居然这么早就想着压榨儿子!李弘这拂袖而去李显和李旦兄弟俩不由觉得莫名其妙遂双双围上前来想要问个究竟。应付这两个小的对于李贤来说自是驾轻就熟他三两下岔开话题旋即给两个弟弟布置了一番任务等到他们乐呵呵地离去他方才得意洋洋地揪了揪胡子。 什么叫做把人卖了还替他数钱就是这么一个光景。 虽然东宫还堆积着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但对于人形盖章机李贤来说他处理那些事情顶多只要一个时辰因此他并不着急。对于如今政事堂的高效以及东宫班子的年轻化和效率化他非常满意所以这时候便想着在宫里溜达一圈把设想和计划再考虑得完美一些。 虽说李弘并不是妃嫔成群的人但后宫的地界总有数不尽的宫人所以李贤刻意朝人少的地方走免得造成偶遇之类的艳遇勾当。然而这一次让他失算的是尽管他绕过了不少希望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子但却在陶光园前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婉儿?” “咦是师傅!”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却还是李贤率先打破了这有一点微妙的气氛干咳了一声问道:“你在这陶光园鬼鬼祟祟的干吗?” “谁鬼鬼祟祟的!”上官婉儿从刚刚偶遇的兴奋中回过了神立刻恢复了那个举止优雅的女官形象神气活现地一昂头道“太上皇后最近晚上常常睡不好我在陶光园替她采一些花蕊泡茶喝这是娘告诉我的秘方一向很有效。倒是皇太弟殿下您不在东宫处理政事跑到这陶光园干什么难道是要偷懒?哎呀爷爷若是知道……” “好了好了你不鬼鬼祟祟我鬼鬼祟祟这总行了吧?” 李贤听上官婉儿把老上官都搬了出来顿时满头大汗赶紧岔开了去。见小妮子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锦囊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是什么花蕊心中顿时一动。他那位母后除了阿芊之外还用过其他的女官但时间都不长上官婉儿偏偏能够一当就是三年而且更有步步上升的态势这实在是和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略一沉吟他便将李治武后李弘等人要去骊山幸温泉的事提了提结果还不等他说什么上官婉儿便倏忽间眼睛大亮随即向他丢了一个狡黠的眼神就一阵风似的去了。 “师傅你放心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全都办好!” 第七百三十六章 可能存在的危机 皇宫一下子空了。 上至朝堂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对这一次皇帝一家子的雷厉风行感到瞠目结舌甚至有不少在长安洛阳已经过上了多年舒心日子的人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然而当知道留守洛阳的乃是李贤时更多地想头就犹如阳光下的冰雪一般消融得一干二净。至于冰山下头的泥沙那就不得而知了。 荣华富贵很重要但生命更重要谁希望像虢王那些家伙一样下半辈子都在软禁中度过?就是要谋划也得用稳妥的方子不是? 虽说诏书上说有军国大事需得快马上骊山通报但谁都知道这年头天下承平无事只要李贤认为那不是军国大事就算在洛阳大开杀戒这骊山上也不会有半点动静。而且倘若李贤真的有心这要是直接大刀阔斧地搞一次政变这天下就名正言顺是他的了。 这天忙碌完政务李敬业几个人闲来无事便聚在东宫的明性斋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从民间对这次皇家浩浩荡荡去骊山泡温泉的议论到朝堂百官的反应说着说着李敬业变忽然嘿嘿笑了起来。 “六郎民间都在唱什么天无二日朝有三主了这大好的机会你是不是准备干一把?嘿现如今我们是要羽林军有羽林军要金吾卫有金吾卫这十六卫统统加在一起你能指挥的差不多过一多半啧啧就是当初你那位被废的伯父也不曾这么风光!” “放屁!”李贤懒洋洋地看完最后一份奏疏。拿起东宫大印往上头一盖这才抬起头来“你小子若是做好了当宰相的准备我不介意干一把。还有伯虎仲翔小薛就现在这么一档子事你们就叫苦连天了。若是担子再压重一点你们真地乐意?” “少拿我们当借口!” 屈突仲翔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分明是你这个家伙嫌那九五之尊的宝座烫屁股拿我们当由头干吗?不过若不是你家那几个小子姑娘当初气势汹汹地教训过一通东宫的官员。紧跟着你又大手笔黜落了几个只怕现在就有人来给你上劝进书了!” 说到劝进这两个字一旁的周晓忽然露出了有些犹豫的表情。此时恰好别人都在和李贤说笑他旁边地薛丁山又是个木讷的因此倒没有什么人注意他。然而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咋呼呼的嚷嚷。 “什么劝进不劝进的。六郎这储君当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有谁比他更舒心更惬意干嘛非得求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要是有罗嗦地人直接抓了往岭南一扔就好看还有谁敢罗嗦这些有的没的!那天我还好生赞赏了我那两个小子一通那些家伙居然连六郎家里的小子都敢挑拨真是翻了天了!” 对于程伯虎这个大嗓门直性情李贤一向最觉得投契当下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忽然他现周晓的表情有些不对。遂奇怪地问道:“阿晓你这愁眉苦脸的干嘛呢?对了我居然忘了姑姑病了待会回去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临川大长公主在大唐那些公主中算得上活得最滋润最精神抖擞地所以乍听说她病了。一群人都没怎么往心里去。想着怎么也是风寒之类地小病。但即便如此李敬业等人还是立刻调转了话题。围着周晓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周晓的脸色就渐渐沉了下来最后实在没法便忽然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太医说娘要是能熬过冬天就还有机会否则否则……” 这个说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一下子惊倒了尤其是李贤。他霍地站了起来三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周晓的胳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太医署的人什么时候去看病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和我通报一声!还有你怎么不早说!” “娘不让我说太医署的那些太医都被她一个个警告过。”周晓闷闷地回答了一句话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我实在是忍不住要是现在不说将来出了什么事你们肯定说我这个当儿子地没心没肺。其实娘从一年前身体就不太好了太医说是因为爹一直在外她在家中日夜牵挂耗费心力太多的缘故。就是最近爹也一直忙得脚不沾地……” 对于这种说法李贤也不由得附和着叹气。虽说临川大长公主和他老爹李治并非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彼此感情一向极好就连武后这么一个对李治那些姐妹没有好感的也对临川大长公主很是关切。屡次褒奖之后他那位姑姑就成了贤孝仁德的典范人物。而驸马都尉周道务也是驸马之中地佼佼者打仗民政都很在行只没想到…… “既然事情都做完了那大家不妨一起去阿晓家里一趟!” 李贤一声令下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当下收拾好了便一起出了东宫直奔周家。这么浩浩荡荡一大帮人自然是让措手不及地周家上下乱成一团偏生男主人还没回来女主人还在病榻上躺着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晓带着这么一群尊贵的客人登堂入室直接进入了临川大长公主地寝室。 “六郎还有敬业伯虎小薛仲翔你们怎么都来了?”虽说病着但临川大长公主的精神却还算不错。一看到这么多人拥了进来她一惊之后立刻恼火地瞪着自己的儿子沉声训斥道“阿晓你把我的吩咐当作耳边风了是不是?” 见周晓在临川大长公主的犀利目光下习惯性地有些瑟缩李贤便把他拉到了后头自己笑吟吟地上去坐在了床榻边上:“姑姑这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些病痛既然是病了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我可是你的嫡亲侄儿这点小事不至于要瞒着我吧?” “你小子不明白!”临川大长公主一下子恼火了猛地大力揪住了李贤的领子厉声斥道“你知不知道如今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有多少人在等你的一声令下有多少人在准备抓你的错处?”一连串的问句之后她忽然疲惫了下来又懒懒地向后靠去。 “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晓的爹爹这些天不知道接待了几拨人他虽然不在我面前说但那种唉声叹气的架势我却能看出来。他虽然是驸马但毕竟是外臣要在朝中为官有些事纵使知道不妥也不敢往外头说。六郎你得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的若是有人假借你的身份下达号令到最后把你推上九五之尊的宝座那又如何?” 这一句话顿时犹如炸雷一般把李贤震醒了他冷不丁甚至想到了赫赫有名的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虽说那家伙决不是完全不知情地被人拥上黄袍但若是这种事情生在他身上……他猛地又打了个寒颤暗自在心里算计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临川大长公主见李贤坐在那里愣愣的便转头看了看其他人。看见李敬业程伯虎几个齐刷刷地傻站在那里她忍不住拍了拍床板。 “你们和阿晓一样都是六郎的死党这种事情都帮他看着一点别火上浇油添乱!太上皇后的性子……我知道她即便是最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总之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要动也不能被人推着动你们明白吗?” 这前头的话兴许有人不以为然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一种幸灾乐祸乐见其成的味道但这后一句话无疑正中李敬业等人心口于是包括周晓在内人人都是狠狠点头。 这要是拥立那也得他们拥立什么时候轮到了别人? “这东宫卫率和其他那些东宫所属的兵马我和小薛会看着羽林军那边仲翔你和老契打个招呼多多注意一些。至于金吾卫那边交给老盛怎么都能放心。至于文官我们这些人当中也就是敬业和阿晓是文官反正文官干不出兵变的事有你们两个盯着就行了。”程伯虎这么大大咧咧一分派李贤立刻回过了神当下便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哪里还有刚刚的凝重。这就算某些人会生事他有手有脚有嘴巴有兵权有政权难道不能把人压下去?在他面前耍大刀的人倒是有几拨可都有什么好下场? “姑姑你放心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这个侄儿还不至于那么窝囊!你好好养病来年这时候我可是要请你一起打马球的!” 撂下这句话之后李贤转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即便拉着李敬业他们就走。而周晓没弄清怎么回事还是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母亲出声呼唤他这才慌忙上前。 “你小子虽说有些小聪明但还比不上仲翔。你又不会武艺也帮不上其他的忙所以只要多多串门就好!记住多听多看少说如果有不妥当的先和你爹爹商量明白么?” ps:忽然现上海小年夜是二十九和大多数地方的二十三不一样竟然忘记了祝大家小年夜快乐唉我真是fc。顺便提一句希望新书能够年后开出来希望我能够想到个好主意老天保佑…… 第七百三十七章 郎才女貌惹人羡 亲王满地走郡王如牛毛嗣王遍眼皆是国公上窜下跳。 现如今的洛阳就是这么一个格局。在见惯了那么多尊贵人之后洛阳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即便看到锦衣华服前呼后拥的人在路上走过也不过是稍稍看上一眼顶多悄悄议论一番哪家亲王有体面哪家国公不如前诸如此类。 但凡王爵公爵在洛阳总少不得有一座高门大宅居住纵使已经破落下来的家族也是这般。然而现如今这么一档子事却有了例外。只要是想去拜访那位新鲜出炉的大唐鲁国公的人都会愕然现年纪轻轻功劳赫赫的某人居然在洛阳还没有一座宅第。 对于这一点慕容复自己也是万般无奈。他并不是没钱即使当初从吐谷浑来到大唐的他身无分文但这些年的官当下来各色俸禄加上赏赐他少说也积攒了几万贯下来。而且他这次主持选出了吐谷浑新王已经心灰意冷的弘化大长公主把积攒下来的大半私房都转赠给了他所以他怎么也算是个小富翁了至少买一座宅第还是买得起的。 可是李贤却一句话就把他百般思量方才想出的委婉说辞给打了回去:“师徒一家亲你小子没事情花那个钱干什么反正我这宅子大别说你就是暂时先住个大半年就是住上十年八载也不要紧别给我没事情就大手大脚的!” 慕容复如今倒不用担心他那些师娘们会为他张罗婚事纠缠不休但是他要担心的却是那位神出鬼没地太平公主!他就不明白了。这大唐的公主人人都有宅第为什么太平公主非要住在李贤家里而且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他那位便宜师傅难道就那么热情好客把这储君的宅第当成了客栈? 还有他难道就要在这洛阳当一个安逸的国公? “慕容慕容!” 正在书房中翻阅北地资料的慕容复乍听得这嚷嚷知道今天这一天又废了。忍不住哀叹了一声。这皇帝一家子都跑到骊山去泡温泉了李贤留在洛阳还可以说是储君要坐镇国都管理政务为什么这位最受父母和兄长宠爱的小公主没有一起跟过去? 他迅整理好表情站起身抬起头却见大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紧跟着一个人影便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那模样像煞了男孩子。 “嘿今天有人给你送帖子了!” 帖子?慕容复原本以为李令月又准备约他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一听到帖子顿时万分讶异。他虽说如今稍微有了一点名头但那不是在辽东就是在西域和普通官员并没有多大联系。他莫名其妙地接过李令月递过来的帖子翻开一看便愣住了。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同僚抑或其它。上头赫然署名上官。放眼满朝文武。姓氏为上官而又官高爵显的就只有致仕后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地上官仪。可是他和上官仪顶多就是见过两面虽听说人家和李贤交情不错可这和他有什么相干? 见慕容复瞥了一眼便露出了呆若木鸡的表情李令月不禁好奇了遂追问道:“喂究竟是谁送来的帖子?” 慕容复眉头一挑心中异常奇怪。这帖子又不是信函。外头没有封套只要一展开便能看见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素来是最好奇不过的人居然会不看? “咦难道你没有看过?” 李令月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我看过还会问你么?还不是六哥多事。四处都吩咐过只要是你的东西就直接送过来。谁都不能随便拆看我刚刚从那管事手中接过东西的时候。他还罗罗嗦嗦老半天!快说究竟是谁给你送地帖子是不是人家要给你说媳妇?” 慕容复闻言顿时无语虽说很想翻白眼但他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这冲动直接把帖子递了过去:“是上官家送来地说是上官相公要请我喝酒。” “老上官?”李令月一下子怔在了那里也顾不得看那帖子忽然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敢情他到现在还不死心还在操心婉儿的终生大事!婉儿都已经是六品官了人家不想嫁难道不成么?不行不行我得帮她慕容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对于太平公主这么一个尊贵且甩不掉的跟屁虫慕容复毫无办法只得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心中却不以为然。上官婉儿他见过几次深知那一位满腔相思都寄在了他那个便宜师傅李贤身上绝对不至于对她另眼相看李令月这无疑是瞎操心。而上官仪特意送这么一份帖子过来也绝对不可能是要给他撮合。 他又不是李贤那样的人物就算如今稍稍有了些身份地位也不至于上官仪这样的人物另眼看待。 然而当这一天慕容复和男装打扮的李令月一起莅临上官家的时候却引起了从上到下的一阵轰动。李令月和上官婉儿一向交好以往常常突然袭击别说她今天只是男装就是化成了灰那些曾经受惊过度地下人也不会认不出来。在这种小道新闻传遍洛阳街头巷尾的时刻绯闻男女主角居然还敢这么大大方方地结伴一同登门这实在是…… 至少上官仪看到这一幕那眼睛就立刻直了心中除了埋怨李令月的胆大妄为之后少不得也大骂了李贤一顿----这太上皇夫妇没空管教李令月你这个兄长就这么教导妹妹的?当然看这一对的模样似乎还真是郎才女貌惹人羡幕。 人都来了上官仪也没有胆量把那么一位金枝玉叶往外头赶遂只能端着笑脸迎了两人。见李令月兴冲冲地走在前头他便刻意拖后几步低声对慕容复提醒道:“鲁国公年少得志但有些事情上也得注意一些诸如和公主同行这种事还是应该谨慎些。” 慕容复听得心中连连叹气他何尝不知道应该谨慎?可难道他能板着脸对李令月说你以后别来纠缠我?李贤这个当兄长地都不管那一位这腿可是长在人家脚上他怎么管? “上官相公我……” 上官仪不等人家把话说完便摆出长辈地架势轻轻拍了拍慕容复的肩膀:“太平公主素来眼高于顶能够看得上你也说明你确实是如今年少俊彦中最最出色地只怕这事情皇太弟殿下也是乐见其成我并不是说让你避着他。只是太过张扬毕竟不好你自己把握分寸也就是了。” 情知此时说什么都是白搭慕容复只得叹了一口气心想为何人人都是自以为是。望了一眼前头那个兴高采烈时时刻刻活力四射的身影他的目光又柔和了下来。虽然这位公主的性子急人又冲动但却没有豪门千金的骄纵至少他并不讨厌被她拉着四处走。 虽说是主动请喝酒但上官仪的安排很简单三张小几上不过是各摆着些家常菜肴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致仕宰相的派头----上官家虽说比不上那些一等一的豪门世家人丁也比较单薄但至少并不穷这种俭朴的架势让李令月直接皱了皱眉头。 上官仪却仿佛没看到那位公主脸上的表情在屏退仆从之后就笑呵呵地对慕容复说:“我听说鲁国公在洛阳尚无一座安身的宅第我这隔壁正好有一位朝官要赴外任价钱似乎很是公道不知道你……” 李令月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她方才气急败坏地说:“老上官若是要安家六哥早就禀明五哥直接赐第给慕容了哪里还用得着让他亲自出钱买?六哥是想着他以后又要去很远的地方上任所以多留一些时间亲近亲近你怎么尽添乱!” 上官仪现如今还兼任东宫太弟太师的身份东宫崇文馆那么多金枝玉叶看到他吹胡子瞪眼无不规规矩矩可他就是拿李令月没办法。此时听到这位公主指斥自己添乱他心中不禁更郁闷了然而他更注意的却是另外一句。 慕容复居然还要去远方上任?这李贤也太会支使徒弟了!等等如果是这样难道李贤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妹妹跟着去那些边陲之地吃苦还是打算让她在洛阳独守空房? 想来想去想不通他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道出了今天的最大目的:“鲁国公今日我相邀你来是有一件事需你帮忙。东宫崇文馆如今云集了太多的皇族子弟虽不敢妄为但难免良莠不齐好勇斗狠的也不少。我看你如今暂时赋闲无事不如去崇文馆兼一个师傅的头衔也好替皇太弟殿下分忧。当然这也好帮帮我家婉儿。” 李令月在旁边竖起耳朵倾听心中立时大骂老上官狡猾这不是变相牵线么?只顾着想如何替上官婉儿解决这桩麻烦的她完全忘记了她那位密友已经跟着皇帝一家子前往骊山这些天和慕容复照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第七百三十八章 一封家书背后的故事 那里的子民并不完全信奉佛祖但那里的庙宇富丽堂皇让人惊叹。你可以看到无数身穿精美丝绸的达官贵人在街头徜徉你可以看到身穿粗布衣衫的平民昂着头对贵族说话你可以看到那壮观的皇宫前百姓们熟视无睹地走过。支配这个庞大帝国的是李氏家族但在已经退位的前任皇帝和现任皇帝之外最有权势的却是前任皇后和现任皇帝的弟弟。 那是一对站在众人之上的母子拥有最显赫的地位和最强大的默契。 李贤并不知道没有达成目的就踏上归途的赤玛伦在离开洛阳城的前夕在羊皮纸上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他更不知道即使在自己已经努力提高警惕的情况下依旧有人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研究着某些事情的可能性。 人都是有野心的这是被无数人奉为金科玉律的真理。正好比某些人失去了权力之后就变得无比衰老颓废一样更多的人则是在失去权力之后竭尽全力地思考着如何把权力夺回来。他们平日用最完美的伪装把自己藏在阴影中但始终睁着一双犀利的眼睛关注着周遭的一切计算着某些事情可能带给自己的机会。 而这样的老鼠并非仅仅存在于洛阳的臭水沟中。虽然是阴谋谋划的地方却往往是在那些深宅大院的华丽书房中出自花园中看似吟诗作赋的文人集会中出自酒宴上的高谈阔论中。只要是志同道合之辈在隐忍了这么多年之后都已经等不下去了。 “干吧要是再等下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看还是谨慎一点好要知道……他们可是至今还是在软禁之中。” “怕什么当初太宗皇帝登上皇位之前还不是危若累卵可最后还不是一举事成!” “不好办。羽林军牢牢掌控在李六郎手中若是没有他的肯谁都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你们傻了不是这种时候当然得假传圣旨!既然是用他的名头那些人还会拒绝?这天底下还有谁比他更会收买人心羽林军一听要拥立他。肯定会群起响应!” “喂各位行驱狼吞虎之计可千万别人家没两败俱伤我们却先损了!我这安生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可不想没事情连性命都没了!你们干归你们干可别扯上我。李六郎虽说手段厉害可对我还是……等等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你们的亲哥哥……住手!” 翌日一位闲居洛阳已经有五六年的宗室国公忽然去世。当消息送到宗正寺之后宗正卿韩王李元嘉只是叹息了一声命人上门吊唁并制定了一应规程。自己就撂手不管了。这些年。李唐皇族的人口有了相当的增长死上三两个人也是正常的事。他甚至压根没有觉得那报丧表上写地那位宗室三十七岁亡故有什么问题毕竟这年头的医疗水平着实有限。 皇帝一家子去骊山泡温泉其实还是小小带了那么几个人的除了刘之这个宰相之外还有一个中书舍人以及几位中书门下的要紧官员。此外还有几个素来恭顺的皇族宗室比如算是李治长辈的霍王李元轨。比如说几位比大长公主还要高一辈地女眷。至于其他人哪怕有大把的空闲也没法与之同行。 按照李治很是大义凛然的话说能不扰民则不扰民要充分体现爱民如子的风范。 阔别十几年再次来到骊山看到那山间修缮完好的殿阁楼台。在温汤中尽情享受那种温柔旖旎的气氛。闲来无事在山间射猎一番或者干脆把三个同来地儿子召集在一起谈天说地。对于太上皇李治来说。这日子过得惬意舒心同行的又没有那种唠叨不休的人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加完美的? 能够来泡泡温泉舒缓一下神经消解一下疲劳李弘这个提建议的人当然也感到很愉快。至于李显和李旦两个则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太医说温汤不能一天到晚泡着他们恨不得就在池子里不出来。这三兄弟都是带了妻妾同来鸳鸯戏水其乐无穷全都是一幅乐不思蜀的派头。 唯一还算保持着充分冷静头脑的则是武后了。虽说没有什么军国大事需要处置但她还是每晚在睡觉之前浏览来自洛阳地文书----这些有地是李贤送来的有的是她在朝中的心腹送来的有的则是来自于政事堂。然而每晚她秉烛用功的时候丈夫却常常在旁边捣乱几次三番下来她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老小孩么? “媚娘都这么晚了如今东南西北都没有大事贤儿就算会偷懒洛阳至少还留着那么些个宰相你就别那么操心了……” 武后无可奈何地拿簪子拨了拨***放下手中只看了一半的家书盈盈走到了床前。眼见她脱下外袍亲自将帷帐缓缓放下外头侍候地两名宫人遂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脸上都带着难以名状的羡慕。帝后和谐这固然是从古至今最难得的更难得的则是武后保养得宜的身材和肌肤别说她们就是满朝文武谁不说太上皇后青春永不老? 不多时屋子中摇摇晃晃地床榻方才安静了下来又捱了一会那床榻上又传来了一阵呼吸均匀地鼾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刚刚放下来的帷幕被人掀了开来一个只披着单衣地人影赤足走到了刚刚的桌案前见***还留着遂又坐了下来任由如瀑青丝垂在腰背上。 “如今洛阳看似无事但内中似暗流汹涌时有童谣抑或流言传出其中更有谶纬之言流传。甚至有人说天无二日民无三主此等大逆不道言语甚至流传于小儿之间不可不防。臣冒死以奏皇太弟殿下近来驭羽林极严兴许是听到了风声预作防范……” 这并不是家书事实上刚刚就在前头武后已经看完了李贤的亲笔信此时正在看的乃是裴炎命人送来的信。尽管只是最后添加了这么一通话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这些年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外事内事一把抓了各种事情的展也算是遂她心意所以这回她才会轻易答应了到骊山来。 一是想难得有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二是想借着离开看看之前是否有什么忽略的东西。如今仔细想起来她和李治一同来也就算了此外李弘这个皇帝也来了再加上李显李旦兄弟若是有人调兵直接围了骊山一网打尽…… “不会贤儿断然不会这么做。他是爱惜羽毛的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怕想都不会想……” 武后把裴炎的那封信仔仔细细地藏好摇摇头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但一瞬间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事情连裴炎都把忌讳抛开在一边给她写了信李贤为什么只字不提?想到这里她立刻找出了刚刚看过的那封家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而这么细细地看下来她便察觉到了几分不同眉头立时蹙了起来。 恰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她满心奇怪却并没有站起身来。侧耳倾听外头似乎有两个人正在压低了嗓门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又是嘎吱一声大门竟是被人推开了一条缝一个敏捷的人影忽然窜了进来。 虽然房间中***昏暗但那人还是一眼就瞧见了武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半晌才期期艾艾地上前行礼:“我不知道陛下还没睡所以……” “若不是看见是婉儿你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武后面露嗔色见上官婉儿俏脸通红方才问道“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跑来做什么?” 上官婉儿小心翼翼地往那边帷幕后头望了一眼确定那位太上皇肯定睡着了她方才上前一步压低嗓音说:“今天祖父给我送来了一封家书我拆开一看里头却夹带着师傅的亲笔信说是给陛下的我觉得蹊跷所以也没顾得上这是晚上还请陛下恕罪。” 李贤的亲笔信居然让上官仪送过来?武后这下子也觉得纳闷了接过来一看第一行原本疑惑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她刚刚记得清清楚楚李贤的家书里头分明只有两张纸而在这封信一开头李贤就开门见山说前头写了三张纸那之后的一张究竟是到哪里去了? 她紧皱眉头看完了这封儿子拐弯抹角送过来的家书心中原本模模糊糊的轮廓此时变得异常清楚同时更清楚了李贤这么做的目的。只不过相较李贤在这后头一封信上提出的建议她的想法却要深入得多。 所谓引蛇出洞固然值得考虑但更重要的不仅仅是一网打尽而是斩草除根!她已经很容忍某些家伙了但既然是他们不识相主动挑衅她绝不介意大开杀戒!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东宫印鉴的价值 牝鸡司晨这四个字这十几年来在大唐朝堂上已经绝迹了。相比当初武后初掌政事时那无数叩头请命痛心疾的官员如今看惯了这一幕的官员已经放弃了就这一点大做文章。毕竟那些因为劝谏而在岭南数星星的前辈是最好的榜样而偃旗息鼓的人却进入了政事堂这无疑是最好的征兆。 由于西北安定原本坐镇凉州的裴行俭便回到了洛阳。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他在进城的时候竟无巧不巧地碰到了另外一个人----那竟然是刚刚从长安留守的位子上退下来如今已经白苍苍的刘仁轨! 两个赫赫有名的儒将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生出了一种沧海桑田之感。寒暄打过招呼之后裴行俭便提出入城后办完公事之后一起去小酌。这正好中了刘仁轨下怀于是立刻爽快地答应了。 裴行俭和刘仁轨的联袂归来顿时引起了中书门下的一阵骚动不少官员在瞻仰了前辈风采之后免不了窃窃私语地议论两人是否会重入政事堂。毕竟当初裴刘二人离开洛阳去上任的时候可都是全带着宰相的头衔。当看到李贤亲自从东宫赶来陪着二人说话这种议论更是传播开了成了人人都坚信的事实。 政事堂那帮宰相层出不穷的抱怨他们平日里可是听多了。那位常常撂挑子的储君殿下应该不会拒绝使用这种熟练劳动力吧? 对于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和议论李贤完全熟视无睹笑容可掬地和两位劳苦功高的旧识打过招呼便邀约两人晚上去自己家喝酒。结果恰看见了刘仁轨古怪的脸色。他正觉得奇怪的时候裴行俭便苦笑着说话了。 “我和刘公许久不见还想着邀他小酌。不料殿下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殿下家里地酒我惦记很久了不过还是改日再去叨扰好了!” 人家这么说了李贤亦不好强求当下便说改日慰劳一下功臣这才放了两人离去。望着裴刘二人远去的背影他想起刚刚看到刘仁轨的白苍苍裴行俭地两鬓霜白。再想想自己这些天早起梳头时侍女们从头上拔下的白忍不住也生出了时光如白驹过隙的感慨。 然而那两位他认为已经老了的人却在出宫之后身手矫健地跃上了马。对于大唐子民来说这能骑马的时候决不坐车已经成了深刻烙在骨子里的一种坚持尤其是刘仁轨裴行俭这两位曾经驰骋疆场的儒将坐车那种勾当自然不适合他们。 “刘公。这一回去难免会被人纠缠不休。不如脱了外头这惹人注目地大衣裳找个地方随便坐坐如何?”刘仁轨当然知道裴行俭所指的纠缠是何含义立刻就点头答应了。带着从人来到僻静的地方换了外头的官袍穿上便装他便把大多数人打了走只留下两个忠心耿耿的家人随行。而裴行俭则更是托大竟是索性把从人都遣了回家。两人对视一笑在洛水边上随便找了个僻静的酒肆扎了进去。 这一番小酌两人足足聊了一个半时辰从公事说到私事。从过去说到现在到最后免不了相对叹息。这数十年岁月一过大唐已经不是往日光景虽比不上贞观年间但总的来说还是一片盛世气象。然而。两人俱是非常人物。都看到了那平静表面之后地危机。 “守约倘若时光倒退三十年。你是否还会非议册后一事?” “刘公说笑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还年轻气盛尚未体会到陛下地深意。如今想来若不是当初长孙太尉权势过大太过自专兴许陛下也不会赶尽杀绝。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虽然我至今仍对太上皇后以女流之身秉政事不以为然但至少已经学会该缄默的时候缄默。” “若是让人知道昔日胆气十足的裴行俭也会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只怕有的是人要失望了!”刘仁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随即自嘲地笑道“我当初得罪李义府的时候也曾想过有朝一日定要报仇可一朝当了宰相方才知道这进退选择的重要。我是老了这次回来也不准备再到政事堂掺和那浑水横竖里头的能人也多了我进去也是碍眼。” 两个昔日儒将你眼望我眼了一阵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举杯互相致意之后便一饮而尽。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方才会账离去。果然等他们分道扬镳回到了自家门前得知有不少客人来拜访过顿时都头痛了。 这其中有些人是能够推托地但有些人却推托不得实在是让人棘手得紧。 刘仁轨和裴行俭家宾客盈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贤耳中他对此并没有几分诧异。这年头有些人属于天生就人缘好的比如说裴行俭;也有些人属于作风正派但很会玩弄权术的比如说刘仁轨。前者在带兵的时候掘出了很多能干地将领后者能够摆出宽宏大度地胸怀提拔仇人无疑会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只不过貌似有些生面孔也在拜访那两位的名单里头这就值得重视一下了。 “喂六郎大消息!”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到正在沉思地李贤跟前一巴掌把他拍醒了过来“我刚刚在羽林军中转悠的时候听到有不少人在拿自己的月俸私底下打赌。你知道他们在赌什么?” 看见屈突仲翔那神秘兮兮的模样李贤不禁奇怪了起来。这当兵的也是人虽说不能随便喝酒赌博小小的打个赌还是很正常的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 “他们是在拿你打赌!”屈突仲翔稍稍提高了声音但也没忘记四下里张望两眼随即才一本正经地说“他们说你如今都快奔四了世上没有那么老的储君都在算计你登基的时候。这若是别的事我可以当耳旁风过去算了可这事……” 这事确实不能小觑! 李贤这时候一下子警醒了过来屈突仲翔接下来嗦什么他都没有听见。上次临川大长公主的警告他虽然当成了一回事但也没有太过关注毕竟他对于自己的控制手腕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比如送往骊山那边的公文他最近就多留了心眼甚至出动了自己那六个典卫专司来回。可是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他倒确实不能小觑了某些人。 谋逆……如今这年头只有谋逆是可以将皇族甚至是储君置之于死地的大罪! “我要是让你们得逞我就不叫李贤!” 狠的李贤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声旋即才想起屈突仲翔正站在对面遂重新端上了一幅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但吩咐的语气中却带着杀气腾腾:“仲翔你给我带话给老契让他最近提高警惕还有周晓他爹也是。我大唐的兵力调配格局摆在那里这除非屯兵北门的禁军其他的都构不成威胁你一定给我盯紧了。这要是出了岔子我就是想认你这个兄弟只怕到时候也没机会了。” 屈突仲翔没料到李贤会忽然摆出这样的态度吃了一惊之后立刻重重地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只不过六郎你自己也得小心点东宫卫率最好让伯虎和小薛多多留心。对了你的印鉴也得保管好千万别随处乱扔……” 对于屈突仲翔临走前还唠叨这么一通李贤自是哭笑不得不过也知道人家是好心。他成天把自己当成盖章机器这要是性命攸关的东宫印鉴没有了岂不是得出大事?回到桌案旁打开那个锦盒把那一方金镶玉印拿出来把玩了一番他不禁心中一动。 这皇帝出去的诏命有的时候都会出现矫诏那么倘若这事情生在东宫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甚至盘算起把金印挂在腰带上当装饰品的可能性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看来从今往后他得对这东西小心点不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的。 这一夜他头一回把金印放在锦囊中带回了家。结果他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同时都来了兴趣竟是乱哄哄地挤在一块好奇地把玩着。这些孩子们全都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这个说镶的金子成色不好那个说用的玉还不如他们的玉佩甚至还有人撇着嘴说这东宫储君的印鉴实在是太寒酸了。 最后那金印转了一圈落到了李嘉的手中他却只是瞥了一眼便站起身双手呈递给了李贤。在李贤笑吟吟的目光中他却正色道:“爹爹弟弟妹妹们不懂事这东宫金印并不是贵重在其本身而是它代表的含义。若是爹爹这样的正人君子执掌自然是天下太平;若是让顽劣庸碌的人掌管则必会陷黎民于水火。爹爹可一定要仔细保管。” 看着小大人一般的李嘉李贤不禁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得这下子居然被自己的儿子给教训了! 第七百四十章 要干就要一劳永逸 虽说被儿子教训了一顿但看看满地笑得滚来滚去的其他儿女还有一个个笑得花之乱颤的娇妻们李贤还是笑吟吟地在李嘉的肩膀上按了按暗自庆幸这个便宜儿子没有继承自己的懒散基因否则他以后该压榨谁去?只不过一个还是太少了他怎么也得再调教几个能干活的儿女才行----要是女儿像上官婉儿那样有才可不同样是好事? “嘉儿你是大哥友爱弟妹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该摆出大哥的模样来!你的窗课本子素来受到崇文馆诸多师傅的夸奖可你一个人上进还不够要把其他人都带上来。唔从今天开始以后我把管教他们的权责都交给你若是到时候他们没进益我可是要大板子家法一个个打过来!” 李贤在娇妻和儿女们心中从来都是没个正经的丈夫和父亲所以此时此刻一大堆人看到他忽然摆出这样疾言厉色的态度全都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贺兰烟还悄悄拉了拉身旁苏毓的袖子低声问道:“贤儿今天是吃错了药么一下子居然变身成了严父?” 苏毓嗤笑一声情知李贤是别有用心遂用胳膊肘撞了撞屈突申若。而大姊头又忙着和许嫣哈蜜儿打眼色。而另一边的阿韦瞧见一帮孩子们俱是满脸不可思议便挪到阿萝旁边耳语道:“我看他是不安好心是不是想把孩子们都培养成才。然后帮自己挑担子?” 阿萝跟着李贤的年限最长此刻听阿韦这么一说立刻醒悟了过来。她刚刚只觉得李贤这态度古怪如今想来可不就是这家伙一向地懒病又作的缘故?想想他也不是那种会对子女严加要求的父亲今天来这么一出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女人们能够了解这些孩子们哪里有这样的见识?一向古灵精怪的李晨和李夕率先抱怨了起来旋即一左一右拽住了李贤的胳膊使出了撒娇的戏码谁料这往日百试不爽的手段这一回却碰了钉子。看到这架势。末儿直接拉住了李胜和李铮两个弟弟至于几个更小的孩子则是根本没听懂只是坐在地上傻乎乎地附和嚷嚷着。 最后还是李嘉这个大哥出面把孩子们统统哄走李贤嗡嗡直叫地耳朵方才得到了清静。只不过这一回他得面对众娇妻们亦笑亦嗔的目光。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他便在主位坐下先是提了提这些天的风吹草动然后便说起了别人的警告和自己的担心。 “居然有这种事!” 屈突申若第一个诧异了原因很简单由于李贤之前的辛勤耕耘她现如今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既然是身怀六甲她就是再跳脱也不好随便乱走。再加上这次怀孕和前一次不同。她地妊娠反应大得惊人再加上脸上时常有些乱七八糟的往外冒因此已经有好些天躲在家里不曾出门了。 “干脆以后让小苏跟着你去东宫她那本事千军万马杀一个来回都行保护你更是绰绰有余。”贺兰烟一下子兴奋了起来随即自己也动了那心思“干脆我也女扮男装跟着你去吧免得在家里担心思!” 小姑奶奶你们还是在家里呆着的好。跟出去我反而要担心思!李贤赶紧三言两语打消了贺兰烟的心血来潮看了一圈便把目光落在了阿韦身上。他当初自以为拖延时间之计能够让小妮子死心结果最后反而是成全了这段姻缘真是走桃花运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见李贤看着自己阿韦却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竟是抢在前头说:“要我说。那些家伙是嫌脑袋不够硬直接往钢刀上撞呢!六郎的杀性那都是在战场上。他们也就顶多见过他火没见过他真正杀人所以才那么蠢蠢欲动呢。其实要一劳永逸就不能忌讳杀人!” 她一面说一面作了一个下斩的砍头手势阴恻恻地说:“我大唐律例一向是严苛地就是对那些皇亲国戚们太便宜了这才让他们一天到晚存着某些想头。要是哪一天来一个血流成河用人头堆成一座小山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动歪脑筋!” 这一番杀气腾腾地话要是屈突申若说那大家司空见惯恐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要是李焱娘这个常来常往的大姊头二号说也不会引起多少轰动。然而从阿韦这么一个年纪最小往日养尊处优的口中说出室内顿时齐刷刷地都愣了李贤甚至能感觉到脑门上渗出了一大滴汗珠。 这个……难道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位实质上还是狠辣角色?算了算了只要不谋杀亲夫随便她说什么都好。当然单单从这件事情上来说阿韦确实没说错要想一劳永逸确实得大开杀戒。还不等他想好某人似乎还没有说够这回竟是站了起来。 “倘若是太上皇后在这里这时候考虑的一定是将计就计一网打尽哪里来的那么多顾虑!六郎滥好心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纵容了某些人的嚣张气焰哪怕他们的嚣张是在背后那也不行!这既然是储君好歹有时候得放一放王霸之气吧!” 李贤货真价实地呆住了。如果不是他能够确定自己这位年纪最小的娇妻绝对是正宗的大唐万年人士他简直会认为那是从某个时代穿越而来地。而对于滥好心这样的指责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确实……确实软了一点这大概是一向以混日子为优先的后遗症。 “阿韦说得对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为了我们和孩子夫君大人也得狠狠心下杀手才是。”这时接上话茬的是屈突申若面上也露出了少有地凝重间中更有一种难以名状地狠辣“你不是曾经嘀咕过什么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么都算计到你头上来了杀一批关一批黜落一批如此方才能够真正竖立起威信来!” “申若说得有理我也支持!” 看到贺兰烟跟着连连点头眼睛大放光彩李贤顿时又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这个贺兰烟都已经老大不小的人了却始终是这么个咋呼呼地性子只有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能勉强端出储君正妃的架势实在是让人头痛得紧。 然而当阿萝许嫣苏毓也同样一个个表示他须得硬起心肠杀人的时候他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不就是杀人么?想当初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在吐谷浑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还不能算间接杀掉的那批人。 杀人还要立牌坊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眼见得李贤一句话都不说就出了门贺兰烟顿时有些吃不准岂料这时候旁边的屈突申若投来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六郎已经下定决心了没看他出去的时候杀气腾腾?”安抚好了最大的那个她便站起身来环视了其他人一眼。 “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这一回我这身子也没法逞能了反而还得靠各位照顾我。东宫十率三府若是轻易调动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就得靠大家自己。如今家里头的亲兵少说还有几百都分了武器下去让他们全都打起精神卫戍少说也得把这个家造成铁桶似的!” 见除了阿韦连连点头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茫然她只得没好气地加了一句:“总不能让六郎在外头风风火火地抓人杀人我们在家里头还要他操心吧?上次他英雄救美救了小苏和焱娘这一回若是再让他去救我们当中任何一个那就实在是太丢脸了!” 丢脸这种事在李家可谓是最大的耻辱一时间众人点头不迭尤其是苏毓在脸上微微一红之后立刻露出了重重煞气暗想上次吃亏这次一定得找回场子。 就在洛阳城中刮起了一阵乱七八糟的风时骊山脚下也有十几个人正在准备出。这其中一身男装的上官婉儿一面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是否整齐一面对身后精心挑选出来的卫士们吩咐着什么。等到一应事宜都交代完她便朝一个利落的纵身跳上了马。 “出!” 几家愁几家欢喜兄长和密友正在为某些即将生的事情操心的当口李令月却还在优哉游哉地拉着人正在书铺里头找书尽管她有一个诺大的书房里头有数不尽的藏书。然而对于这样一个勾当慕容复却很感兴趣原本是硬被拉来的陪同现在却几乎一头扎进了故纸堆中。可看到最后他却有些失望了因为这普通的书铺确实没有多少好货色。 正在这时候他脑后传来了一个神秘兮兮的声音:“公子我这里有一本珍本好书比坊间的什么推背图可靠多了相传是袁真人当初为当今的皇太弟殿下推的命数你有没有兴趣?” 第七百四十一章 有功劳就得抢 “这是什么?” 看到慕容复揣着一本书付了钱原本自己准备买两本好玩的传奇看看的李令月登时奇怪了随便挑了两本书让掌柜包了便拉着慕容复出了书铺。她原本想把人拉到僻静的地方谁知道慕容复比她力气更大明明是一个在洛阳没呆过多少时间的人偏偏却能熟门熟路地把她带到了一个少有人经过的巷子里头。 这一番转悠下来饶是李令月自幼跟着屈突申若这些嫂子习武骑马打下了深厚的根底免不了也有些昏头转向。东张张西望望看到这边完全没人她的一颗心竟也是忽然怦怦乱跳了起来各种乱七八糟的想头也都钻了出来。 这家伙不会是买了一本春宫图吧!她曾经听到几个嫂子私下里议论这种玩意还说是什么男女必备。她好奇之下也在宫里悄悄找了两本瞧看结果…… “公主你看这个!” 正在胡思乱想的李令月乍听得这一声差点没失态得跳了起来赶紧定了定神在心里头连连警告自己----不就是春宫图么大不了评判一下画风是否精美人物动作是否到位有什么可害怕的?然而当她凑过去看那图册的时候却一下怔住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不是春宫图么怎么上头只有一个男的而且瞅着还有些眼熟? 慕容复没注意李令月脸上的表情而是径直翻过了那画有图像的一页指着后头那一行行地字道:“公主。这本书假托已故袁真人之作。说是为师傅推地命数。你看先是贤王之像再是东宫之兆最后是君临天下之说。” 刚刚一直提防的事都落了空反倒听了这么一些乱七八糟的李令月顿时觉得脑子转不过弯来。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消化了这个事实她方才抢过来一页一页地翻看了起来。这不看不打紧从头到尾匆匆浏览了一遍。她方才现这不如说是一本有关她那位惫懒六哥的编年体纪传。 “这种东西也会有人买?” 她撇了撇嘴晃了晃那本图文并茂的册子轻蔑地说:“先不提那人的画功根本画不出六哥的气势就说那些美人图哪个像我家嫂子了?还有那些故事俗套得简直不象样了什么英雄救美。美人献身。我那些嫂子谁那么俗气了!我倒是听说六哥还被嫂子们救过几次至于他英雄救美也就是可怜巴巴的一次而已!” 慕容复没料到李令月居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种细枝末节上顿时哭笑不得。但稍稍细想他便知道这也难怪李贤素来对这个妹妹宠溺有加从不让她接触政事上那些黑暗地东西。然而这一次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挑明这一点。 “公主若是这本书仅仅说这些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这里头还把一些年份都清楚无误地标注了出来你看这其中说师傅登基的年限就应在今年!” 李令月这才好奇地翻开慕容复说的那一页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旋即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五哥如今还活得好好的现如今都还在骊山呢。怎么忽然就冒出来这么一说?今年都已经过了大半了八成是这写书的人胡编乱造吧!” “若只是胡编乱造那就好了我担心的是这种东西会在民间广为流传对师傅地名声有所不利。师傅当初曾经说过谶纬之所以深入人心便是因为这天下有太多不可理解地东西无论贵贱都需要用某种东西来解释那些神秘不可测的现象。你这几天应该听到小儿们传唱童谣了吧?天无二日民有三主这种难道是好话么?” 虽说李贤从来不和李令月提起政治上的勾当武后也没心思栽培一个女性接班人但既然有这样的娘亲和兄长李令月的脑袋瓜自然还是极聪明的。低头思量了片刻她很快醒悟到了这其中的危机和杀机不禁脸色一白。 “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我一定得去和六哥说一声!” “哎等等!”慕容复一把拽住了李令月的手硬生生把人拉了回来见人家回头怒目而视他方才讪讪地把自己地手缩了回来同时想起了刚刚拉着人家狂奔的情景心里更有些异样。只不过这时候他没心思考虑这些连忙把乱七八糟的思量丢在了一边。 “师傅素来机敏多智这些事情必定有人提醒他的倒不用公主你这么急匆匆地去说。”想到自己虚封了一个国公在这里洛阳赋闲他就感到满身不得劲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再说了师傅身边有程将军和薛将军还有李大人他们……” “他们算什么我可是六哥的亲妹妹你可是他唯一地徒弟!”李令月不等慕容复说完就打断了他地话瞅着他的眼睛气咻咻地说“别看师傅没教你什么可这些年师傅暗地里可是时时刻刻让人关注着你地行止也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你可不能没良心!” 这话**地撂出来她忽然又放缓了语气但脸上仍有那么几分不好看的表情:“还有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别公主长公主短的叫我小师姑要不就叫令月否则以后休想我理你!” 对于这样的要求慕容复并没有多少愕然。事实上他一直坚持把公主两个字挂在嘴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想和某人拉上太亲密的关系。可如今看来要不亲密似乎已经不可能了比起某些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的女人这位公主不管怎么说都胜过不止一筹。 “令……令月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好容易才叫出了那两个字心中却仍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便低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果不其然那个最好逞强最好凑热闹的小公主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就差没开口大叫万岁了。 然而就在两人几乎头碰头商量得正起劲的时候肩膀上却双双传来重重的一记。这一下非同小可慕容复几乎一把拉起李令月的手猛地前窜数步紧跟着便把她掩在了自己身后定睛朝那偷袭者的脸上看去。 “咦焱娘姐你怎么在这里?” 李焱娘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表情各异的一对越看越觉得这两人般配。要说李令月硬生生拖到了现在除了挑三拣四之外难保没有惦记某人的关系偏偏李六郎这么一个不称职的哥哥竟是硬生生把慕容复放在外头直到现在才把人弄回来否则这时候说不定这位小公主的孩子也能满地乱爬了。 “我怎么在这里似乎该是我问两位孤男寡女为什么在这种僻静的小巷子里头拉拉扯扯吧?” 此话一出李令月立刻脸上通红连忙从慕容复身边跳开了两步。仿佛是为了划清界限慕容复也是同样心有灵犀地往旁边横跨三步。这一来一男一女中间顿时空出了老大的距离可在李焱娘看来却是怎么都像欲盖弥彰着实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不和你们开玩笑了要不是我正好想抄近道把随从都打了回去也不至于走这条道。我说公主殿下还有鲁国公阁下若是被别人撞见你们在这里甭管你们本意如何总归是大犯忌讳的事到时候你们就是想不在一块都不可能。对了你们俩刚刚究竟在嘀咕什么呢?” 慕容复还在犹豫李令月便拿着那本书上去指点着中间那些关键部分忿忿不平地解说了起来。李焱娘原本就是好事的前头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如今再听说这些登时心头大动。抬头见慕容复满脸的无可奈何她便拍了拍身边这位小公主的肩膀。 “这事情六郎多半已经预备起来了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 她刻意把不过两个字拖了个长音见这一对男女同时露出了关注的表情遂笑道:“只不过我们还是能做一些事情比如说这书拿在手里你们能看得出什么?” 一本书能看出什么?难道能看出是谁写的谁主谋的?李令月和慕容复几乎同时朝对方看了一眼随后脸色茫然地齐齐摇头。这一幕看在李焱娘眼中忍不住又惹得她腹中狂笑可怜这种情绪还不能放在脸上憋得她极其辛苦。 “这书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既然是书就得有印的地方看这粗劣的模样也知道不会是雕版书多半是用泥活字印的。这门手艺是从六郎门下的那个贺兰周手里流传出去的据说上头会有各色的印记。只要顺藤摸 “我明白了这可是一桩大功劳!” 李令月终于跳了起来竟是忘记了要和慕容复划清界限一下子蹿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慕容我们和焱娘姐一起追查下去!到时候要是抓着了那个该死的家伙也好让六哥看看我们的本事!哼我都二十出头了他居然还一天到晚当我小孩子!”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东窗事发的一角 不同于其他穿越同仁李贤当初除了一肚子唐诗宋词还有半吊子的历史知识之外他的脑袋对于所有技术方面都是一团浆糊。 所以他不会制作玻璃更甭提作为技术衍生品的玻璃镜子;他不会炼钢还曾经打过大马士革刀的主意最后还是因为这玩意成本过高只是在大唐和大食交界的地方部署了一支精锐的马贼其他的则运回来当作奢侈品变卖。至于什么肥皂香水之类的女士用品就更不用提了大唐在香料的讲究上是举世闻名的他那点水准和谁比都不够。 就连他唯一记得一点端倪的活字印刷他也只是张了张嘴提出构想真正的完善则在于贺兰周手底下那帮巧匠。于是现如今大唐的书价已经跌到了原价的一成不少书商倒闭的同时也有更多人家赚得盆满钵满识字的人已经比以前大大增加了。 因此南市卖书的铺子也比以前增加了许多散落在各个里坊中的印书作坊则更是以前的数倍。只要买上一套特制的胶泥字模和其他工具这印书作坊说开就能开起来岂不是以前得雇上一大批擅长刻字的工匠牢靠得多?而这些字模和工具则几乎无一例外都出于某贺兰氏名下的贤德书斋。自己刻的不是没有但总归麻烦不是? 这一日看守贤德书斋的小伙计一瞅见李焱娘带着一对年轻男女莅临马上端起笑脸迎了上去。结果听到人家冷冰冰撂出来的问题他不敢再玩弄嘴皮子慌忙把人请到里头又去禀告了掌柜自己则是知机地去外头守门。 那掌柜听说要查这些天卖出去的所有字模样子。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知道李焱娘不好惹可这些都是大掌柜定下规矩的。他不敢轻易松口答应更何况旁边的那一对青年男女实在是眼生得很。 “喂你究竟能不能做主!”李令月瞧见这掌柜犹犹豫豫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有气重重一拍桌子便站起身喝道“别和我期期艾艾打马虎眼要是不行我就去找贺兰周那个老头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把贤德系列地铺子都给拆了!” 这幅刁蛮千金的做派让慕容复吃了一惊。要知道他这些天虽说被李令月带得团团转可平常看到地都是她乱花钱买东西至于以势压人的情形这还是头一次瞧见。现李焱娘在一边忍俊不禁再看那掌柜耷拉着一张脸连连讨饶他猛地明白了过来。 敢情有时候刁蛮还有刁蛮的好处。 果然。这一砸桌子一瞪眼睛。那掌柜立刻取出了账簿然后根据李焱娘那本书翻查了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买这副字模的人家。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谁料李令月竟是伸出手来把那一页纸完全撕了下来随即拽着慕容复就往外走。李焱娘见此情景哭笑不得只得追了出去临出门之前却转头警告道:“刚刚那位是你家大东家的妹子你赶紧通报你家大掌柜让人去修文坊送个信!” 由于管事的少了俩。因此李贤这个储君不好再像以前那样偷懒毕竟如今上头把关的李弘和武后都不在他这一道关卡相当于终审若是一招不慎盖下了章。以后若是出了问题自然全都算在他头上。他就是平日再马虎此时也只能慎之又慎。 就好比以前一份只要看几秒钟的奏疏。他现在好歹得审查个几分钟。当然若不是有一个任劳任怨地罗处机帮忙分类奏疏轻重缓急他的工作量只怕会更大。短短十几天东宫左右春坊的官员累趴下三个其他的也都有些吃不消了。至于中书门下则更是陷入了满负荷运转的情形中这时候身强力壮的候补者无疑是最受欢迎的。 东宫主殿明德殿中往日从来都是欢声笑语今儿个却是安静得紧就连咳嗽声也难能听到。主位上伏案奋笔疾书地李贤只是在毛笔写不出字地时候才会饱蘸浓墨但却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腰酸背痛也顾不上了。要知道倘若不能把这十几份东西处理完他只怕是今晚就别想回家吃饭了。 电脑是没法怀念了他倒是想明鹅毛笔来着结果现鹅毛笔写繁体字实在是让人头晕的一件事更何况劝谏的人实在太多太烦他只能搁置这项明。 好在他明了勉强具有人体工学特征的椅子否则这要是跪在软垫上写字估计不出几天他的颈椎腰椎就全都损了----在他眼中古人尤其是书生不长命的很大原因大约也就是因为这跪坐写字的缘故。 好容易只剩下最后三本标为重要的奏疏他正准备歇一口气这一抬眼却看到周晓忽然跨进了大殿那表情还煞是古怪。 “六郎你那位宝贝妹妹是不是又和慕容小子一块出去了?” 这种明知故问地问题你还问干吗?李贤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白眼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正准备继续埋头苦干谁知道却见周晓不管不顾地双手支撑在桌案上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端详着他。 这时候李贤终于忍不住了:“你究竟想说什么?平日里不都是你们说令月太麻烦希望我早点把她给嫁了这事情你们也都是乐见其成的这会儿大惊小怪做什么?” “你以为我乐意大惊小怪!你别忘了你那些产业里头我也有股份的你那位大总管阁下拿着你家里人给的令牌在洛阳宫宣仁门等着说是你家那位惹不起地公主殿下杀进了贤德书斋似乎是要查证什么结果撕下一页帐簿就走了。和她同行地除了焱娘姐还有就是慕容复那个小子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虽说贺兰周如今也是腰缠万贯地主而且也已经脱了籍但他这种情况不能授官所以自然不在能够出入洛阳宫的人之列即使有信物也只能在外头等着。就算知道有事情和周晓这样的人说也是应当的问题是这件事三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因此他等在宣仁门前头只能干着急时不时往宫城里头张望。 该死怎么还人出来给他带个消息! 就当他几乎要骂出口的时候忽然瞥见那边有人来了顿时精神一振。他也知道商贾入宫是会遭到别人弹劾的但这种紧急关头谁还顾得上那么多他当然得亲自进宫说个清楚大不了他就说自己是贺兰家的家奴就是了!然而等他看清了那边急匆匆来的人却是陡然吃了一惊。 李贤却顾不上这老家伙瞠目结舌的表情一上前就吩咐四周卫士先行散开随即问道:“老贺兰令月他们究竟在忙活什么你怎么这么急?” 贺兰周很快从惊诧中回过了神连忙直接翻开手中一本薄薄的图册指着当中一页让李贤看。也不知道是凑巧就有这么一本书还是特意去买了这么一本玩意总之这一本图册竟是和慕容复买下的一模一样。 “壬午年六月辛未皇太弟李贤即皇帝位改元……” 李贤只是读了一半就愣在了那里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转头和贺兰周对了一眼他方才醒悟到对方急着求见的目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合上了这图册。 “令月他们找上贤德书斋可是为了查印刷这图册的人家?” “是小人也是在得报之后命人去搜罗方才找到这个。据那伙计的打探坊间卖出的这图册少说也有数百本流落到何处都难说得很。还有小人实在担忧因为这六月辛未就在……” 废话他也知道这六月辛未就在四天之后!李贤只感到脑袋里头的一根筋完全吊了起来要是这仅仅只是一本胡说八道的图册他自然不在乎但这是假托袁天罡所做而且粗看之下完全是为了他歌功颂德全都在叙述他所谓的丰功伟绩。这即皇帝位后头少说还有几张纸天知道会不会连他上台之后颁布的政策也杜撰安排好了? 他娘的这还真是一等一的舆论攻坚战而且还是站在他的立场搞的舆论攻坚战!他甚至很难断定始作俑者究竟是真心实意地助他完成政变还是仅仅只想搞出一场闹剧让他这个皇太弟狼狈一下子算完? 一瞬间他便做出了决定于是沉声向贺兰周问道:“你知道这东西是谁家印制的?” 贺兰周本身就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一听李贤问话就连连点头道:“帐簿虽说被太平公主给撕走了但幸好那掌柜记得清楚我临行前都问明白了随时可以带人去。” “那就好!”李贤立刻招手把周晓叫过来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调吩咐道“你现在就带着老贺兰去金吾卫让盛允文给我立刻派兵务必把该抓的人给我抓到。阿晓你跟着一块去务必把每一个环节都给我死死盯住了千万别给我出岔子!” 想到自己这些天到处串门子的辛苦周晓立刻狠地点了点头。甭管是谁就凭他这些天四处跑腿的疲累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一查到底 尚贤坊位于洛阳城最南边紧贴着城墙因此权贵人物素来不喜居住在此地。虽说这里进出城门方便但无论是距离南市还是北市都有相当的距离水路又不方便居住在此地的不是普通平民百姓就是小工匠其中更开着不少小作坊承接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业务。 重农轻商原本就是这年头的至理。达官贵人们固然有门下人经商的也享受着商人上交的供奉但对于商贾们却不怎么瞧得起。贵如腰缠数十万贯的大商贾却未必比得上人家一个豪门管事更不用提这些小作坊了。好在如今天下承平生意还算好总归能让他们过得上衣食足的好日子。 由于本钱房租都便宜尚贤坊东北隅有一溜烟十几家印书作坊平日印印各种传奇话本或是为一些贫寒子弟的义塾印一些书本什么的生意虽清淡但也还过得去。 然而自打一个月开始街坊们便现某个作坊的主人陡然之间摇身一变阔绰了起来出手大方不说甚至家里的婆娘孩子还戴上了银饰。大家羡慕归羡慕但看见其中不过是忙着印书送书想着不过是接到了一笔大单子渐渐地也就消解了心中怀疑。 这天面对三个“好奇”路人的询问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便笑呵呵地把这些都说开了继而满脸羡慕地咂了咂舌:“这年头谁不想多挣几个钱他们是运气好!小郎君你是不知道我那天还看见一个衣衫华丽得什么似的家伙出入隐隐约约还听见东宫什么的。啧啧谁不知道如今东宫皇太弟殿下最是体恤民情他们真是运气好!” 这要是平常听见人家夸自己的六哥李令月必定会喜出望外。但此时此刻她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勉强才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谢过了那个提供消息的老头她方才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转出了这条巷子。和李焱娘慕容复会合之后便把这情形说了。 “好啊想不到现如今这些家伙居然会干这一套了打着六郎的旗号招摇撞骗真真是好伎俩!” 李焱娘愤愤然骂了一声之后眉头不禁紧紧锁在了一块。她原本就并不奢望能够从这里得到什么最关键的线索但却没想到对方并非一点线索不留而是留了一个最能误导人地线索。思来想去不得章法她便把目光转向了慕容复。 “慕容。你在外头这么多年风雨想必经历得多了这事情你怎么看?” 慕容复最初只是想着能顺藤摸瓜牵出一桩案子从而证明自己有当外官的能力这才有意拉了李令月下水。可是刚刚听到了东宫两个字他心中不禁有些惶惑了。若真是李贤派人干的。他就算犯了大忌讳。哪怕对方是他名义上地师傅这些年亦多方关照仍然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但如果不是李贤派人干的那么便证明对方极其狡猾老谋深算他一个人查下去也就算了带上李令月却可能出大麻烦! “尉迟夫人你能不能把公主带回去?”见李焱娘眉头一挑他连忙解释道“如今这事情只靠我们三人决计查不出什么底细。我正好有二十名护卫就在隔壁的乐和坊尚未遣散他们都是跟我多年走东闯西的不但有身手而且有胆略做这种事情无疑最为得心应手。公主和尉迟夫人都是金枝玉叶……” 然而金枝玉叶四个字之后的话他再也没机会说下去。因为一个人影忽然一步横在他面前。正用一种冷淡而愤怒的目光看着他。 “什么金枝玉叶你别以为女人什么事都不能干!要去寻你那些护卫可以。我陪你一起去要想甩开我?门都没有!要么你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打赢了焱娘姐否则你就别想打那种乱七八糟的主意!” 除了数年前酒楼上地那一遭慕容复再也没看到李令月这样的脾气一时间不禁呆了。再看李焱娘满脸笑意却在那里冲他微微摇头他便知道指望这一位大姐帮忙劝说是不可能的只能无可奈何地认了这个事实。 不知道师傅知道他把李令月带入了险境是不是会怒冲冠把他开革出师门?他曾经不止一次听到李贤把这句威胁挂在口头但却从来都没有实行过可这一次却很难说了。 既然艰难达成了一致李焱娘便满口答应在此地留守李令月则是跟着慕容复回去找人。半个时辰之后一拨人便重新在此地会合虽说召集来的人不足二十之数但个个都是雄武彪悍李焱娘只扫了一圈就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不愧是从辽东和河西两块地方打拼出来的和没见过血的人就是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事出仓促还是慕容复预作安排十几个人地服饰都各不相同齐集在一块看起来极其扎眼但分开之后就很快地融入了人群。等他们一散开换上一身平民衣衫地李令月便拉了拉慕容复的袖子低声问道:“现在是不是该去那边的印书作坊敲门了?” “嗯。”慕容复点了点头随即便对李焱娘说“劳烦尉迟夫人带着公主在外头压阵我假充要印书的人进去问话。刚刚的号令我已经都告诉你们了半个时辰之内若是我不出来便说明事情有变你们到那时候就立刻出号令带人杀进去!” 见李令月嘴巴一张就要反对他立刻端出了一幅异常严厉的表情:“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我当年无论在辽东还是安西大都护府都做过很多次深悉进退之道你们都是女人就不要和我争了。我身上自有防身的兵器还有师傅赠给我的一具弩弓决计不会出问题!” 李焱娘一把拉住了还想反对的李令月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女扮男装只能骗骗普通人若是有心人一定能看得出我们两个女人地伪装到时候反而不美。慕容你小心出去我和公主在后头给你掠阵你就放心好了!” 见慕容复转身就走李令月咬着嘴唇使劲一跺脚忽然出声叫道;“慕容你给我小心点哪怕是蹭破了一点皮回来我都让你好看!” 若是平常李焱娘只怕会笑得直打跌此时却没有嘲笑这对年轻男女的意思只在心中暗想她一直以来坚守孤身一人的想法是不是太愚蠢了。看到李令月那难以掩饰的关切眼神她就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从种种思绪中回过神来。 从阴暗的小巷重回阳光下慕容复脸上那种阴霾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地则是一种使人如沐春风地笑容。他就这样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和左右的行人颔打招呼那笑意每每都能得到对方善意地恢复仿佛彼此之间很是熟悉似的。到了一个小作坊门口他如法炮制和那小伙计寒暄了几句只假称自己是来印一套诗经便顺顺利利地登堂入室。 听说有生意送上门来那作坊主人立刻端了笑容相待又让人捧出了自己根本不舍得用的茶叶亲自在那里张罗斟茶。等对方说出这只是第一批要印的书之后少说还有数千册他顿时露出了极其欣喜的笑容那种哪怕是识了字也无法改变的粗人心性顿时全都冒了出来。 “嘿小郎君你找我们印书那是找对人了别看这里印书作坊十几家还得数我们印的最好最有名!别看我们这门头低人手少可东西的质量却是一等一的……” 慕容复没等他吹嘘下去便笑道:“不就是你这里印的东西质量好我才特地找来这里的么?我是在南市几个书铺听说了你这里价钱公道质量上乘才来的人家可是推崇得很还拿了一本样书让我瞧的对了那是哪本书来着……” “是论语!” “不是那种孔孟之道的玩意!” “那是最近刚出的十家诗集?” “不对不对我想想似乎是和如今一个鼎鼎大名的人有关……” “嘿一定是一个月前的那一笔大生意!”一说到这个那作坊主的脸上顿时满是红光声音也响亮了起来“要说那笔大生意我真是想都想不到谁能想到我这地地道道的小门头会迎来那样的大人物那可是东宫的人我那时候想给人家下跪人家还不让真是体面的好人啊!咳这版子还是我亲自排的几个小伙计都年轻不认得那么多字我那时候真是……” 慕容复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听这家伙絮絮叨叨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他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气泰然自若地站起身来便准备找个借口先出去令。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话有什么动作外头忽然冲进来一个人。那人脸上尽是惊恐进门后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模模糊糊地喊出了几个字。 “东……东家不好……不好了阿三阿四他们口吐白沫忽然……忽然……” 第七百四十四章 那温暖的怀抱 面对这突如其来生的一幕慕容复心头虽骇然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充分的冷静一个箭步上去把人搀扶了起来然后把手在那腕脉上轻轻一搭。他并不是什么精通医术的杏林国手但既然在辽东和西北那种生死难测的地方除了提防刀子之外更重要的一条就是提防层出不穷的暗算。因此哪怕是半吊子他也不得不掌握某些必备之术。 摸到脉象不对又看见那个小伙计的口中出阵阵大蒜的恶臭他顿时心中大凛一下子把先前的计划都丢在了一边厉声对那作坊主喝道:“快赶紧去取盐水来!” “盐……”那作坊主看见这诡异的一幕就已经愣了听说要盐就更犹豫了。要知道这盐他平常一向舍不得放在菜里如今又要盐水这岂不是要他的命? “你要是不想他死就赶紧去拿盐水他中了砒霜之毒!” 这时候那作坊主老徐终于慌了神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要吃官司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一大钵水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 慕容复此时已经帮那伙计催吐了好几次无奈没有水作用并不大此时接过盐水立刻死命地叩开那伙计的牙关灌了下去又用力地用手指按其舌根促其呕吐如是重复了许多次直到那伙计呕出的都是仿若清水的东西他这才停止了动作却已是满头大汗。 “小……小郎君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到……到印书的地方去看过。谁知道……谁知道地上已经趴倒了好几个人死活都不知道!我……我招谁惹谁了怎么会惹来这样天大的麻烦!” 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虽说慕容复很想这么怒吼一声但谨慎最后还是占据了上风见那老徐满面惶惑地模样不似作伪他便沉下脸道:“这事情非同小可。我现在立刻去报官请大夫你先在这里等着……”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袖子再一看老徐竟是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终于诧异了起来。然而更让他诧异的还在下头。 “小郎君若是报官我这条命就没了!千不该万不该我贪财。收了人家十锭黄金去刊印那本书肯定是人家想要灭口!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认字的要是不认字我就会老老实实种地要是种地我就不会和这件事情搭上边!天哪那可是四条人命……” 慕容复被这家伙的哭天抢地弄得脑袋昏但人家担心的究竟是什么他算是明白了。这老徐口中说当初那个借着东宫名义前来印书地人如何如何的和气。其实还不是因为这十锭黄金的关系。识字的他既然看到了原本自然也应当明白其中的利害。 看着地上那个也不知道能否救回来的无辜伙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怒喝一声把老徐喋喋不休的哭诉给截断了:“这种时候你再哭天抢地也没用我家里头正好有人在朝廷做官到时候若是可以少不得拉扯你一把!废话少说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出去叫人!” 撇下那个仍是满脸沮丧地家伙慕容复快步走出房间。到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打唿哨结果却看到几十个骑马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情知不对的他立刻退回来关上了门透过门的缝隙往外看去见一干人都是满脸横肉不禁愈惊疑不定。 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这个答案他很快就知道了。只见那个为的家伙一个手势。身后顿时有十余个壮汉跳下马抽出兵器。气势汹汹地朝大门这边来。此时此刻他一下子全都明白了过来。迅后退的同时又把一个哨子塞在了口中鼓动双颊使劲吹了几下。一时间一种尖厉急促的声音猛地散了出去。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事先和李焱娘李令月的约定了只能使用当初自己常常使用地紧急信号同时掣出了腰中地短剑往房中疾退。等他退进房中的时候就只听前头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却是那院门被人踢开好些人冲了进来。他顾不得其他连忙关上房门下了门闩随后把够得上的桌椅板凳全都给堆到了门口。 这动作才刚做完房门就传来了巨大的敲打声那老徐登时面如土色。而慕容复虽说有胆量有气魄但他并不是薛仁贵那样提着方天画戟可以在千军万马杀一个七进七出的勇将所以根本没奢望能够敌得住这些志在灭口外加泼脏水的家伙。 此时他再也顾不上地上那个出气多进气少的伙计狠狠心一把拎起了那个老徐恶狠狠地问道:“你这里可还有其他出 “我不知道我只是收了钱负责印书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徐失魂落魄地冒出一句话紧跟着便疯狂了似的抓着慕容复犹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嚷嚷道“我不想死这些人肯定是来灭口的我不想死!” 尽管指望这家伙肯定白搭但慕容复却绝不能让老徐死在这里此时不得已只能手腕一翻亮出了手中的小巧弩弓继而把备用的箭支都取了出来。虽说这玩意在战场上绝不可能洞穿铁甲但在战场外头洞穿人的胸膛却没有问题。唯一可惜地是此物原本就不是用于大规模厮杀所以他地备用箭支加上已经上弦的那一支总共也只有六支。就算箭无虚他最多也只能对付六个人。都这节骨眼上了他那些护卫哪里去了!哪怕因为喧嚣太大这哨声没法传得很远可那些人都是训练有素总该有人惊觉才是! 就当大门传来了不堪重负地嘎吱声眼看就要整个垮塌下来的时候外头终于传来了一阵乱哄哄的惊呼声和嚷嚷声仿佛遭到了莫大的变故。尽管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那些护卫造成的战果但慕容复那根绷紧的神经终于稍微松驰了些许但手中的弩弓却依旧不敢放下。 大门依旧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无助地倾颓下来然而终究还是颤颤巍巍地挺在了那里。那个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似的老徐已经蜷缩在了地上嘴中不知道在叽里咕噜些什么。地上还躺着一个死活不知的伙计使得房间内的气氛更加阴森可怖。 外头忽然也寂静了下来刚刚的喧嚣喊杀嚷嚷仿佛潮水一般完全退了下去。慕容复只觉得衣服已经完全贴在了身上额头甚至还有汗珠滚落下来仿佛连那水珠子滴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正当他思量着要不要冒险去看看动静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嚷嚷。 “慕容慕容你究竟有事没有出个声啊!听见没有六哥派了金吾卫的人来了!” 这个平常他曾经觉得麻烦的声音此时响起来慕容复不由怔住了紧跟着不由出了一口大气。看了地上那个不知道能否挺过去的伙计一眼他便清了清嗓子喝道:“我在……” 还不等他来得及说什么别的那两扇嘎吱嘎吱的大门终于停止了那种刺耳的叫嚷直接被人卸了下来。紧跟着他便看到了探进来的一个脑袋脑袋旁边很快又挤进来一个脑袋。对于前者他并不陌生那是曾经和他一起共事过的盛允文;而后者他就更加熟悉了因为那赫然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太好了慕容你没事!” 尽管李令月想做第一个跳进来的人但她终究没有那身手只得眼睁睁看着盛允文三两下跳了进来随即用那种怪物般的力气把门口所有的障碍物都清理了一个干净。当然盛允文还帮她做了这时候最需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把地上那个死活不知的伙计给弄了出去顺便把仍在痴痴呆呆说胡话的老徐也给拉走了。 尽管自己一根毫毛都没掉比起以往的惊险经历来说连个小指头都算不上但是在李令月欢天喜地冲上来前前后后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什么损伤的时候慕容复仍是感到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垮塌了。 原来除了世上那寥寥几个关心他的人之外他还是有人关心的。 周晓在外头张望了一下看到那一对年轻男女之间仿佛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紧跟着又看到两个人忽然抱在了一起他立刻倒吸一口凉气缩了缩脖子就退到了外头心想自己跟来是不是错了。要知道李贤这唯一一个妹妹可是洛阳城的新大姊头他怎么也使惹不起的。 于是他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宗旨三两步退回了院中打量着那群束手就擒的大汉忽然冷笑了一声----嫁祸的事情好歹也得做利索一点居然就这么装腔作势演一场就算了?当然那些家伙为了不露出半点马脚居然连这批人也是找得外乡人实在是谨慎得很。 只不过他们就真以为靠着谨慎就能逆水行舟? 他看了看正在忙着指挥属下清理现场的盛允文又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虽说不厚道但这么一件事情至少撮合了里头那一对还真是很值得。 第七百四十五章 - 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看着面前的一对年轻人李贤无疑是哭笑不得。这开口斥贡吧两个人好歹是现了一点线索继而帮着堵住了一个可能很大的窟窿;这要是不狠狠骂一顿吧他心里又觉得憋得慌…这年头个人英雅主义还真是泛滥了连李令月那么个小丫头都不例外! 看见李令月耷拉着脑袋无比乖巧的模样李贤到了嘴边的痛骂只得吞了回去于是乎自然而然地把满腔怒火倾泻在了慕容复头上。 “慕容这么大的事情你难道不会先禀告一声非得自己单枪匹马的上?别以为你那些护卫都是战火里头出来的这人数的劣势就是实力的劣势要是今儿个人家点火烧房子你还有命没有?你的官都已经当那么大了凡事却不知道动动脑子要这样的话以后我怎么放心让你到安北大都护府去独当一面?” 慕容复早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要挨骂的因此前头的那些刮斥他都早有准备。然而当最后一句话钻入他耳朵的时候他陡然之间大吃一惊旋即大喜过望。这么说他如今在洛阳不过是暂时休息而不是从今往后就得顶着鲁国公这个高爵在洛阳养老? 李贤看见便宜徒弟猛地抬起头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心道这果然不是一个闲得下来的主。天知道他这么一个最最好偷懒的怎么会收了这么一个勤快不甘寂寞的徒弟。他正准备开口说什么谁知道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嚷嚷。 “六哥你怎么还想让慕容去那种偏远地地方!先是安东大都护府。然后是安西大都护府如今又是安北大都护府你是不是打算让他一辈子在这些犄角旮旯转悠哪有这么折腾自己徒弟的!大唐朝堂上清闲舒服的职位多了。干吗就不能留一个给慕容你这个师侍也当得太不地道了只知道压榨徒弟!” 虽说人家是在骂自己但李贤还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下头的李令月。见她那张俏脸涨得通红说话和疾风骤雨似地脱口而出甚至还挥起了小拳头。他不禁轻轻捻动着自己的胡须心中很有些诧异。之前还似乎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人如今恰真成了一对? 慕容复眼见李令月和李贤针锋相对了起来忍不住有些慌了手脚。要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摆脱无所事事生活的机会这要是被李令月搅和了那他可就真的亏大了。想到这里他急忙上前解释道:“令月师侍这是为了我好…… “什么为了你好我看六哥这是压榨人成性了。谁都不放过!”李令月怒气冲冲地截断了慕容复的话紧跟着便转身对着慕容复吼了起来“你当初在辽东三四年在西北五六年。几乎最好地年华都丢在了那种荒凉的地方如今功成身退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你要是再这么往北边一跑我……我怎么办!” 听了这句话李贤不禁呆若木鸡再看看同样瞠目结舌的慕容复他忍不住有一种大笑的冲动。好。好果然是他李贤的妹妹连这种男女表白的勾当都这么主动!只不过这两个人就这些天出去转悠了一圈居然都已经展到这种程度了还真是可喜可贺!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慕容复很有些措手不及。虽说刚刚在外头这位小公主激动之下直接投入了他的怀中。但他还是本能地认为那只是关切。然而这一次的“我怎么办”却无疑捕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更让他尴尬的是。李令月说出了这话之后竟是不闪不避地直视着他俨然一副不达目地不罢休的态势。 面对着这样的一对李贤头痛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如今这情形还真像是一个级电灯泡。然而这时候想要抽身已经晚了。他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耐心地等待这一对自己把话全都挑明了。 看来慕容复从徒弟升格成妹夫似乎已经是成为定局了。他可不相信这时候那愣小子心里没有丝豪情意否则哪里会开口叫李令月的名字?别小看那区区两个手对于情侣来说这可是最后地一道防线。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在洛阳过饱食终日的日子。”慕容复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李令月的表白而是很笨拙地先转移了话题。和他当初在诸部酋长面前侃侃而谈挥洒自如的潇洒比起来此时此刮他就犹如一个刚刚出道的呆头鹅连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留在辽东是我自己愿意的去西北也是我自动请缨并不是师侍有意让我在那些地方磨练。我现在还年轻不想呆在洛阳混日子否则别人都会认为我是靠着师侍这一层关系。而且朝堂上人才济济我区区一个番邦人又能做什么?我终究是草原上地人如果老了骑不得马走不动路我兴许会喜欢在洛阳的安逸日子但决不是现在。我……” “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 李令月终于变了脸色重重一跺脚一回头瞧见自己的兄长坐在那里满脸笑容仿佛在看热闹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李贤的袖子:“六哥你要让慕容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行我也要去!” “嗯我说过不让你跟着一起去么?”李贤不慌不忙笑眯眯地答道“我早就和父皇母后说过你的婚事由你自己作主。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既不需要让你和番也不需要让你拉拢豪门只要你喜欢地人能够入得我法眼就是天皇老子不答应我也会帮你地忙。” 他顿了一顿见李令月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地表情忍不住站起身来轻轻按了按她的头:“只不过丫头你可得想好了北边可不比中原突厥虽然四分五裂其余部却志在复国可不是中原这样的安逸地方。慕容是去做官不是去游山玩水他要负责的是一方平安要保整个北边的安全也许会经常忙得顾不上你……” “那也总比我在洛阳独守空房好!”李令月没好气地打断了李贤的话旋风似的转身奔到慕容复身边笑吟吟地拉起了他的手“人家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反正那些纨绔子弟还有那些只会吟诗作赋的家伙我都看不上除了慕容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见慕容复呆呆地站在那里李贤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年头的女人一个个比男人还主动就连他有时候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慕容复这个在某些方面仍有些呆头呆脑的小子? 趁着人家还愣着他就干咳一声宣布道:“好了这事情我这里就算通过了赶明儿我派人飞马去报父皇母后还有五哥七弟八弟他们。其他人也就罢了母后那边恐怕需要令月你自己多多磨磨免得到时候鸡飞蛋打。好了你们俩的事情完了我现在倒要问你们焱娘究竟哪里去了?” 问到这个问题底下一对还沉浸在莫名情绪中的男女顿时双双清醒了过来同时想到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还有一个人。慕容复本能地转头去看李令月而李令月则是一下子面色通红想到自己听到那莫名的哨声就觉得不对劲于是冲了出去后来更丢脸地当场扑进了这个死家伙的怀中。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回来的时候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李焱娘。 “六哥我……我把焱娘姐姐给弄丢了。” 听到这么一个回答李贤自然是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李焱娘不是省油的灯这一下失踪多半又是现了什么线索。然而这一位大姊头难道忘了上回她和苏毓跑去跟踪追击结果却掉进了人家的陷阱里头差点不能全身而退? 女人好胜心太强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啊没看他家的屈突申若如今正在安心待产么? 于是他索性把那一对正在胡思乱想的年轻男女留在大殿中随便他们互诉衷肠还是互相埋怨自己则急匆匆地出了门。要说他的当务之急应当是处置这所谓的谶讳案件而不是去撮合什么姻缘可事到临头他都仍是本末倒置。果然他一在旁边的宜秋馆冒头就迎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都什么时候了六郎你还有时间做什么月老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忙!虽说抓到了这些家伙可他们全都什么都不知道偏偏那边还中毒死了四个人加上一个痴呆的一个中毒昏迷不醒的要不能至少弄清醒其中一个麻烦就大了!我已经下令禁宫之内戒严但凡北门屯兵的禁军不得东宫亲笔诏命不得调动你这家伙居然还这么懒散!” 见李敬业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李贤只能缩了缩脑袋嘿嘿干笑了两声:“能者多劳敬业你就多担待一些。只不过羽林军和金吾卫自始至终我都死死攥着至于有人那么神通广大么?” 李敬业收起了面上怒容淡淡地说:“所谓军队不单单是看统兵大将下头的中层军官方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有人以拥立大功为诱饵你说他们会不会相信?” 第七百四十六章 - 黄袍加身的诱惑 这年头的百姓都淳朴得很虽说也都喜欢道听途说传播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但在真正评价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往往仍是沿用一种很简单很朴素的标准。清廉固然是被人称颂的一种本事但要是一个清廉的官员没有任何政绩百姓体会不到任何好处照样会戳着你的脊梁骨暗中大骂。 李贤在民间的口婢一向不错。一来是因为他身为皇族却常常在民间溜达常常留下无数让人喷饭或让人惊叹的故事。二来是因为她家里头的好几位娇妻都曾经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纵使平民百姓也曾经瞻仰过其风采。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位闻名遐迩的皇太弟殿下从来不曾亲自或纵容家人作恶尽管有不少怀春少女翘盼望着被某人抢回去。 至于那些打击不法权贵打击地痞流氓赈灾救济以及如是种种各种策略则是更深入人心。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说那就是百姓想干的事情李贤全都代替干了。这么一来他成为百姓心目中最受欢迎的皇族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于是爆在尚贤坊的灭门惨案虽说传得沸沸扬扬也有不少人往某个方面猜测但大多数人仍是坚定不移地认为东宫那位储君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即使有人摆事实讲道理振振有词说了一大堆最后引来的却大多是人们不屑的嘲讽。 “真要是那位皇太弟殿下干的人家哪里会留下那么多破绽指不定那家人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呸要是让我知道谁栽赃陷害老子非一刀子捕了那家伙不可好端端的太平日子不过硬是琢磨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一帮混蛋!” 当然名声太好了也有坏处私底下只有亲近人在场的时候人们也会神秘兮兮交头接耳一阵。比如“皇太弟殿下究竟准备什么时候登基”之类的闲话。而之前卖出去的那些刚刚印制好没多久还带着油墨清香的书则是被官府下令追缴。只不过这其中有关登基后头的东西固然是胡编乱造前头往往都是经过考据所以不少人还是私底下藏着。 这收藏**固然要掉脑袋地把后头那几页撕了烧了不就得了?于是最后洛阳令辛辛苦苦收缴上来的书不过寥寥几十本连那印书作坊所刊印数量的十分之一也没有。 上官婉儿抵达洛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城门刀兵林立城内四处都下载美少女是鬼鬼祟祟形色匆匆的人影。她虽然年轻。但从来就是心思深重的人免不了胡思乱想更是有些心急火燎了起来。出的时候一共十二人如今抵达的就只有她这一拨总共四个人说好了在这定鼎门会合可其他人呢? 情知事情不妙的她赶紧赶往洛阳宫结果在入宫地时候又大费了周折。看到往日言笑无忌的羽林军卫士认认真真地查看一应证明文书。她忍不住问道:“这洛阳城戒备如此森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卫士和几个同僚对视了一眼随即两手一摊苦笑道:“上官大人不是我瞒着您不说实在是事关重大我等奉命严查。这事情您还是到了东宫当面去问皇太弟殿下吧。” 对于这样的回复。上官婉儿只得作罢待验看完毕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直奔东宫。然而极其不巧的是她这一回再次扑了一个空。留守东宫的周晓同样两手一摊极其无奈地表示。李贤刚刚带着程伯虎茸丁山去左右羽林军视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周晓重重叹了一口气想起病情稍微有点起色的老娘想起自己这些天忙着接待的各家叔伯妁姓再想想李贤不久前还在大光其火地骂娘他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一下子竟忘了上官婉儿是女人。径直在她肩头拍了两记。 “总而言之一言难尽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六郎和敬业两个那么聪明地人到现在为止仍只是怀疑上了某些人没有真凭生框不好功于这情形反倒越来越复杂了。婉儿你也不是外人我不妨且侃。这自古以来还从没有本朝这种格局的。民心虽不至于思变但稍稍动一点想头却很有可能。只要有人再一撩拨。很可能就是一场大乱子。” 听着这话和临行前武后的交待差不多上官婉儿一颗心就更加提了起来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包袱。这时候她方才感到两股之间钻心似的疼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要知道她虽说比一般闺阁千金身体好但还是头一次这么日夜兼程地赶路此时颇有些吃不消了。 “太上皇后送来了亲笔信还有捎带的其他东西我得及早交给师侍才行!还请周大哥派两个人给我我现在就去羽林 “也好你既然带了要紧东西还是赶紧去交给六郎地好!” 周晓答应一声便叫来人去安排可这一转身便注意到了称呼的问题忍不住苦笑连连。好嘛李贤是师侍他这个表哥反而平白无故矮了一辈成了周大哥还真是笑话。晃了晃头把这个该死的想法撇开他便把匆匆赶来的两个人交给了上官婉儿同时也没忘记吩咐两人尽心竭力保护上官婉儿地安全。 无论是上官仪的孙女还是武后的心腹女官抑或是李贤的便宜徒弟这三个身份任何一个砸下来都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东宫少詹事能够承受得起的。 上官婉儿赶到东宫地时候李贤已经在羽林军视察了好一会了。作为这支拱卫宫廷的最主要力量在太平年间历来有得羽林军者得天下的戏称。后世有枪杆子里头出政权的俗话这年头也是同样道理要是能够动羽林军进行斩行动随即占据中枢再拿一个体面的由头蒙骗了天下人这改朝换代就在眨眼之间。 当然更可能的是一个王朝由此四分五裂野心家借勤王之名烽烟四起。毕竟当一个强大地中央政府威凌四方地时候这天下就是太平盛世;万一只要中央政府自身出了任何一点问题这强大的盛世就有可能转眼间土崩瓦解。 秦帝国地覆灭是一个例子隋朝的灭亡也是同样道理至于那还没有生但在历史教科书上却赫然记录着的安史之乱则是更好的例子。像玄武门之变那样一举功成的例子太少了他李贤还不至于和自己的便宜祖父李世民比魄力所以从来就没打过这样的念头。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懒这是没有人否认的事实! 所谓视察和后世的领导检阅军队也是差不多的光景所以李贤无非是走马观花看看军容是否齐整看看军械是否整齐顺便更重要的是看看是否有什么别样的苗头。他直到现在还记得上回越王李贞掀起的那场动乱事后羽林军的大清洗他至今心有余悸决不希望再来那么一次。他如今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杀就杀大人物捡小鱼小虾下手有什么意思? 契何力和周道务一左一右站在李贤身边。作为如今实质上掌管羽林军的人物两个已经年龄不小的人都感到肩膀上沉甸甸的尤其是在眼下这节骨眼上。只不过他们这两个大将军之下有将军将军之下有中郎将郎将还有校尉等等众多军官谁能担保会不会有人动什么愚蠢的念头? 而就在李贤在高台上坐定以大唐临时最高统帅的身份审视着这些精锐羽林军的时候一个身穿郎将服饰的中年将领忽然脱离队伍上前毕恭毕敬地在安全距离以外跪下行礼然后作为三军代表似的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 这些话李贤往日都听多了此时自然全当做耳旁风忽略了过去。然而他正暗暗盘算着自己最近是不是要常驻羽林军那将领猛地抬起了头面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 “皇太弟殿下东征西讨安我大唐国邦令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富足喜乐贤孝仁德之名天下皆知。末将不才谨代表左羽林卫三营进言:当今陛下身体孱弱正当退位休养太上皇后一介女流更不应执掌政事。殿下应以天下为念早即皇帝之位安抚天下人。 李贤一直提防的都是暗地里的小动作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公然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口气劝进第一时间的反应既不是怒不可遏也不是大喜找到了由头更多的而是茫然。而且老谋深算的契何力和周道务这时候也愣了一愣高台之上的大人物竟是集体失声。 就是这么一刹那功夫一个也不知道汇集了多少人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场中响起:“愿殿下以天下为念早即皇帝之位!” 终于惊醒过来的李贤霍地站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瞥见身边一位品级不低的将军猛地抖开了手中的包袱赫然是一抹明亮的黄色。 此时此刮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黄袍加身的诱惑天下有几人能够棚当? 第七百四十七章 - 黄袍=龙袍? 黄色并不是自古以来就专属于帝王。在唐朝以前黄色乃走烘人的通服隋朝的兵卒就都是一体黄色。而到了大唐由于君王认为赤黄近似日头的颜色而日又象征帝王于是赤黄变成了皇帝专用其余人不得僭越。而到了李治登基之后除了赤黄之外的其他黄色也同样不许官民穿着黄色便真正完全成了帝皇的象征。 这便是所谓的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然而此话和如今的天无二日民有三主这种董谣搁在一起便有一种极其讽刺的意味。 所以当看到那一抹黄色兜头兜脸地向自己罩下来的时候李贤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不但是他无数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有事先知道而欢喜的有事先不知道惶惑的更多的人则是犹如傻瓜似的呆在那里。 就在这那黄袍要落在李贤肩头的当口只听一声暴喝骤然间便犹如平地里炸响了一个惊雷在旁边的人看来站在那里的李贤竟是忽然就不见了。等到老成持重的契何力和周道务惊觉过来时就只见李贤已经站在了高台左边的位置一各大汉正挡在他身前那犹如铜铃般的大眼睛里头尽是怒色。 程伯虎面相粗豪一向懒得动脑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呆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自家老爷子程咬金可谓是一个模子里刮出来的最是相像不过。所以聪明人刚刚正在呆惊愕的时候他却第一个采取了动作。 “就凭你们也敢提拥立二字!”他雅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李贤身前对那个黄袍落空的将领怒目而视“黄仲勋。别以为我不认得你!这羽林军中有风里来雨里去战场上的悍将勇卒也有凭着世袭勋贵在这里混名头的纨绔你有什么资格谈拥立二字!要真有胆量当初太上皇和陛下正在洛阳地时候你怎么不敢直接上书?就是这几天。你怎么不敢直接上书!” 比起能说会道的李敬业程伯虎给人的印象就是勇猛因此没人想到他会第一个跳出来就连李贤也没想到。此时见他这声若洪钟的模样李贤忍不住感慨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没交错朋友继而则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此时已经完全看清楚了那袭黄袍地图案。不知道是因为时间仓促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那黄袍只是简简单单的黄袍既没有多余的图样也没有什么金银线滚边的刺绣看上去反而不如一般的袍服来得华贵。尽管如此仅仅是这一抹颜色就已经够麻烦了。 那个叫做黄仲勋的羽林郎将好解决。但刚刚异口同声劝他即皇帝位的那些羽林军卫士则不好解决。这要是真地追究起来那得砍多少人头株连多少人?咳他这时候考虑什么株连一个搞不好他自己就得被牵扯进去了。这可是谋逆谋逆! “皇太弟殿下贤孝……” 这句话刚刚响起李贤却没有给人家在后头再加上仁德两个字的机会忽然拨开了程伯虎上前朗声道:“贤孝乃是人臣本分仁德乃是官员应有的品质。难道个个贤孝仁德的人都足以君临天下不成?我暂且不管刚刚出言附和的究竟是本心还是别人煽动也不论这位进言的和这位二话不说直接抖出黄袍地究竟是何用心我只需提醒各位一句话。” 见刚刚有些骚动的场面渐渐恢复了平静他便陡然之间加重了语音:“求富贵没错求功名前途也没错但各位得记住。下载美少女你们并不是一个人!羽林军上下从将军到士卒。家属基本上都在京畿河南任何愚蠢的事情都可能牵扯到各位的家属!至于早即皇帝位这种话……” 李贤扫了扫高台上表情各异地羽林军诸将。忽然厉声说:“我很想知道是谁告诉你们陛下身体孱弱的又是谁告诉你们太上皇后檀权的?尤其是想拥立我的各位倘若我现在说就算我刚刚受了那一袭黄袍一转身先要杀的就是你们各位可相信?羽林乃是天子近卫今日羽林可以拥立我开口便可以再以兵变拥立他人!” “羽林是天子手中震慑京畿的利剑倘若这利剑居然会为他人所惑那这羽林军左右卫干脆裁撤了算了!” “我曾经从羽林军把一批人赶了出去到西北到辽东打仗告诉他们用军功换功勋。这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地功勋各位若是要冒死赚这一回的功勋我的回答很简单……” 几句话说完之后李贤忽然抽出了腰刀皮笑肉不笑地屈指在上头轻轻一弹。尽下载美少女管没法出现那种武侠小说中清音鸣越的声响但这种举重若轻的效果让他相当满意:“各位之中似乎没有跟我上过东边西边的不曾看过我杀人。我这口大马士莘刀正好是今天早上刚刚换上地不曾厮杀更不曾沾染过献血。倘若有谁颈项中地血来祭奠一下此 刚刚齐声附和的左羽林军三营士卒中一多半都是受了主官蛊惑满心思都是升官财这时候被兜头凉水一浇都有些清醒了。而那些曾经卖足了气力准备促成大唐第二次成功政变地军官们此时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边缘。 这要进吧人家不配合;要退吧“这种谋逆的大事天知道会不会因此把一家人的命全都送了!此时此刻尤其是那个手拿黄袍的黄仲勋最最尴尬他两杯烈酒下肚接受了这个最最艰巨但同样也是功劳最大的任务想不到如今这黄袍没给人披上却赫然就在他手里岂不是说他就是替罪羊一口? 这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契何力和周道务看到李贤如此态度强硬不由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生这种事情他们俩可谓是难辞其咎然而从心底里来说在这种骑虎难下的当口李贤与其一口拒绝其实还不如顺水推舟这样兴许从各方面影响来说还好些。 毕竟李贤都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东宫皇太弟加上这一次的监国前后应该至少已经十几次了正是众望所归。这事情迟早是纸包不住火传言开来就更难办为什么李贤偏偏舍易取难?这至尊的位子天下无数人求之不得怎么偏偏有人只剩一步还愣是不肯上的? 站在黄仲勋旁边的李敬业瞅着那一袭明亮煊赫的黄袍很觉得那颜色刺眼心中也不知道痛骂了多少声。事情来得突然他刚刚没有程伯虎反应得快心里自是恼火。他倒不是觉得这事情棘手而是寻思着若是由自己来操办能够把整件事完成得怎样天衣无缝。 至少把黄袍直接拿出来显摆这么一招是绝对不可取的想当初太宗皇帝玄武门事变之后还不是曾经假惺惺地入宫痛哭流涕了一番?这搞政变的连个借口都没有果然是被人临时挑唆起来的勾当一点都不专业! 至不济你也得找一套货真价实的皇帝衮冕吧?这黄袍又不是龙袍 就在两边陷入了一种极其尴尬的局面时军营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不小的喧哗。紧跟着就在无数人古怪的目光中一骑人潇潇洒洒越过了事先有人在门口架下的木栅栏连人带马翩然落地。落地的同时亦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皇帝陛下赐皇太弟殿下黄袍一件!” 李贤看清了那人是上官婉儿就小吃了一惊同时明白自己托上官仪送出去的信算是到了老妈手中。然而当听见那什么赐黄袍一件的时候他就着实有一种头皮麻的感觉。这个……难道武后真的能手眼通天到知晓现在的局面?还是上官婉儿只是嚷嚷替他解围而已?他可不相信他那个五哥会这么未卜先知。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来得突然的上官婉儿并未遭到任何拦阻便纵马疾驰上来在高台边上一跃下马手中赫然捧着一个包袱。她郑而重之地由台阶上去旋即转身面对着底下黑压压的数百号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竟是当众抖开了包袱。 比起那一件仅仅是颜色上的黄袍来这一件无疑是真正意义的黄袍。那不单单是龙还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八样纹路正是数不尽的华美数不尽的尊贵在那金灿灿的日头下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至少李贤的眼睛已经被晃得有些晕了同时更晕的还是他的脑袋。他甚至在那里猜测上官婉儿这丫头是不是从宫里直接把李弘的衣服给随便拿了一件出来。然而想想皇帝的衣服都是尚服局管理他尚且不好随便去要更何况原本还在骊山的上官婉儿。 于是当那件锦衣货真价实地呈到了他的面前时他再一次犯了踌躇。这一回是接还是不接? 第七百四十八章 - 谈笑杯酒,危机灰飞烟灭 推掉了一件黄袍可是转眼间另一件黄袍又放在了眼前达珂丁李贤来说无疑是新鲜奇特而又令人头痛的局面。满腹狐疑的他瞥了一眼上官婉儿现这往日时而文静淑女时而机灵百变时而狡黠滑头的小妮子此时此刻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站在那儿忍不住很想揪着她的衣领盘问一番。 然而从台面上的道理来说君有赐臣不敢辞他只能俯身下拜接了这一件真正的黄袍…尽管那样式似乎是只有皇帝能穿的尽管这东西到手不知道有什么其它乱七八糟的意义。可有一个事实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为当上官婉儿“殷勤”地亲自将这黄袍披在他的身上时下头无数惶惑不安的眼神一瞬间就不见了口 午后原本就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更何况如今乃是七月虽说不至于像六月盛夏那样炎热这日头却依旧毒辣。由于是正式场合李贤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原本就裹得严严实实此时再罩上这么一件大衣裳不用假装他也是汗如雨下后背心仿佛已经被捂出了无数痱子。 而事实证明上官婉儿在这种大场合的头一次表演非但没有结束此时此刻还只是刚刚开始。在为李贤披上那件御赐黄袍之后她再次前行一步站在高台上众人的最前端直面底下黑压压的羽林军卫士。 “这些年来皇太弟殿下屡次监国贤孝仁德为天下称颂无论太上皇还是太上皇后抑或是当今陛下“心中都是极其感念的口诸位身在羽林军便是天子禁卫。应该看得更清楚才是!陛下今日特赐下自己往日所穿的便袍无疑是肯了殿下监国的功绩更是表明殿下乃国之柱石无人可以动摇!” “陛下在骊山时殿下曾经呈报了洛阳城纷纷扬扬的童谣和传言陛下听了却仅仅是置之一笑道吾弟与朕一心必不会相负下载美少女适才皇太弟殿下又剖心袒腹。可不是说明我大唐上下同心?各位都是我大唐最最悍勇雄壮的兵卒是愿意受人蒙蔽株连妻儿家小还是愿意悬崖勒马戴罪立功为百姓传诵?”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些上官婉儿的双颊上便流露出一股艳丽地红来光洁的额头上更显得油腻腻的。眼见底下已经是起了骚动她哪里不知道这时候自然是火上浇油的大好时机遂趁热打铁地说:“今日之事我可代表陛下和太上皇后。只问恶绝不罪及他人!只要若是谁第一个将煽动今日之事的人指出来官升三级赏爵一级!” 一旁的李贤看得目瞪口呆这分明是他往日常常用的丢一根肉骨头让狗争抢的招数什么时候给这丫头给学去了?还有。这丫头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一开口就是官升三级赏爵一级还说什么代表李弘和武后……这说谎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地本事怎么就和上官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时候。底下终于有人嚷嚷了一声:“你一个女人如何能替陛下和太上皇后做主!” 这样的质疑对于某人来说无疑是更好的亮相机会因此上官婉儿的回答不但从容不迫而且那翩翩风度就连真正的中书舍人也不能及:“我乃太上皇后的侍书女官太子太师楚国公上官仪乃是我祖父皇帝陛下曾经和我讨论过诗文。皇后陛下曾经和我切磋过绣工皇太弟曾经教导过我武艺皇太弟妃曾经和我一同赏月赋诗我此行便是太上皇后和皇帝陛下的特使如何做不得这个主?” 造反政变是一件很刺激很冒险同时可能获得丰厚回报地勾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这种精神压力。尤其是在主角不合作的情况下。因此李贤刚刚当众表明态度。心里打退堂鼓的人就已经不计其数这时候上官婉儿再这么一鼓动顿时有人把满腹怨气都撤在了挑唆者的身上…一这样做倘若不但能够开脱自己还能因此加官进爵傻瓜才不干! 只不过眨眼间当初曾经深受士卒爱戴被称为爱兵如子的十几个低级军官就被自己的属下给丢了出来…在生与死面前在大义名分和祸乱魁这两种截然不同地待遇面前士卒们能够做出其他选择的机会自然不多。甚至若不是李贤及时喝止就只怕有更狂热更狂怒的人当场抽出腰刀把人斩成肉酱。 李贤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某段应该不可能再出现的历史中几个侧霉地想捞取拥立大功的羽林军将军就是这样被属下杀死在高高的城楼下””政变带来的好处和大义名分给与的好处比起来前者明显是不可测的未来而后者便是旱满保收地承诺! 被丢出来的基本上都是队正级别的小军官所以间中的两个小校尉就显得异常扎眼。而面对四周恨不得把他们吃下去的昔日属下同僚甚至是上司某个人终于承受不了压力瓣白了起来:“我也是听右郎将黄大人说的!黄大人说这是一呼百应地事到时候皇太弟殿下占据宫城登基称帝我们就是拥立功臣就能够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他这一声落地痛打落水狗登时成为了人们地共识大多数人都把矛头指向了那位现如今还拿着一件黄袍的侧霉家伙和那个亲自出面劝进地家伙而其余几个则是把事情推到了几个没被扔出来的同僚身上。一时间乱哄哄的场面让李贤直接联想到了批斗场。而别人都有人可揭那两位一个是右郎将一个是郎将都是四五品的官算得上是羽林军中的高级将领他们找谁去揭?虽说可以把脏水泼在头头身上但契何力和周道务都不是好欺负的主再加上李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俩两人不禁越来越慌。 事到如今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与其就这么侧霉得充当替罪羊不如好歹也得拉个垫背的!那个跑来游说他们的人可不是说这事情是那两位主儿的策戎1! “是江都王和琅王!都是他们指使我们干的!” 江都王?娘王?这两个名字让李贤眉头大皱要知道在和他同辈或者是同年的人当中这两个一向算是比较有声名比较能干““但同时也比较本分的。所以当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他原本还有些懒散的目光一下子凝聚了起来直直瞪向了那两个将军。 虽说江都王李绪是霍王李元轨的儿子琅王李冲是因为谋逆而被问罪的李贞之子但前者一向给他的印象很好后者也是他亲自提议免罪召回的所以他并不认为这两人会忽然头壳坏掉了商议这种事””如果是他们两个的老子那还差不多。 而他们两个的老子如今一个在骊山伴驾据可靠消息安分守己什么都没干而另一个已经死了难道死人还会造反? 李贤若有所思了一会之后便意味深长地再次审视了那两个人一眼旋即吩咐左右将他们带了下去。当然他也不会忘了那十几个低级军官。虽说抓小虾米不是他的本意但既然出了这事情总不能当着没出过什么都不追究口 而那几个先跳出来检举揭的他也同样仔细扫了一眼。尽管承诺就是承诺他也预备完全兑现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些人就会获得重用””告密者是需要的但重用告密党则是愚蠢的。他脑海中飞快地转动着几个闲散无权的职位然后按照人头分派了下去。 尽管一场闹剧看似结束了但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当李贤说要在羽林军中和剩下的军官共同用餐激动难耐的是一批面露反对的又是一批更多的人则是茫然无措。也不知道是由于能力的关系还是其他关系并非所有羽林军都卷入了闹剧中但这并不妨碍人人自危这么一种局面。 当官的比当兵的想得多谁都担心自己一不留神成为被清洗的对象之前毕竟已经有过一回了。 当李贤亲自一桌桌轮番劝酒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暂时算定了心尤丑当李贤掰着手指头细数人家的功绩时更有人当场痛哭流涕?起米。这是功臣才有的待遇若只是因为高门世家出身才坐到达个位置少不得挨上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训斥得当场痛哭流涕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即便如此照样是人人高兴。 会惦记你的功劳和过失的人绝对不会下一刻一脚把你踹开! 而最让一帮壮汉们欣喜的是在这个只有大老爷们的地方今天居然还多了一抹亮丽的颜色。上官婉儿的名字他们都听说过但往日最多远远看一眼哪里来这样直接面对面的机会?更何况上官婉儿居然是好酒量一桌桌来者不拒这无疑让他们觉得更有面子。 而最有面子的是李贤。因为到了最后他有七八分醉意的时候上官婉儿居然直接代替了他挡在前头那通红的俏脸更显得娇艳不可方物。 第七百四十九章 - 奇怪的摊牌 江都王李绪现年四十岁垠王李冲现年三十八岁两人都任仕浴阳宣人坊在朝中当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虽然年前曾经有外放去大州当刺史的机会但两人不知道为何都推辞了依旧在洛阳当他们的闲官平日无事的时候碰碰头喝喝酒仅此而已。大臣们对宗室向来敬而远之他们也没什么朋友大门前也是门客罗雀。 然而李贤视察羽林军的这一天这两个人却同时出现在了刘仁轨的宅第前。尽管刘仁轨是尚书左仆射但按照如今政事堂的格局而言这位老宰相很可能已经没了位子只有一个宰相的荣衔自是比不上以前的炙手可热大门口颇有些冷清。李绪和李冲向门上人表示了身份之后那中年门子立刮露出了笑容。 “裴相公州来我家相爷正在后院陪客请两位郡王直接进去就行了。” 裴相公?李绪和李冲对视一眼同时有些奇怪。他们这两个不管事的忽然接到刘仁轨的邀约帖子这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如今在里头的还有一位宰相这岂不是更加有问题?垠王李冲毕竟年轻些觑着不对劲便试探着问道:“若是老刘相公不方便我和绪叔不如改日再来……” “相爷早吩咐过两位郡王还是里边请吧。”那门子慌忙摇摇头随即又补上了一句话“里头是裴行俭相公不是裴炎相公两位郡王无需有什么狗束。来人还不快把两位郡王请进去都愣在那里干吗?” 看人家这吆五喝六的样子李绪和李冲不禁更迷惑了却不好再打退堂鱿只得跟着两个毕恭毕敬引路的仆役往里头走。走着走着又是李冲试探着问了一句结果方才得知那在门口迎候的中年人根本不是什么门子而是跟着刘仁轨多年。甚至还在辽东战场救过刘仁轨一命的大总管。 这时候甭说这两个尚在盛年的皇族子弟不是傻子纵使是傻子此时也已经品出了一种不对劲来。趁着前头的仆役离开得还远李冲便低声对李绪道:“绪叔老刘头乃是当初最受太上皇器重地宰相。裴行俭主持选事亦是曾经煊赫一时。他们俩忽然联袂邀约我们不是有什么其他算计吧?” 李绪神色不定地点了点头旋即咬咬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虽然品级高可我们俩毕竟是郡王谅他们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再说最近那些事……又不是我们做的怕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是随着那两个仆役到了一个幽静的去处。这并不是寻常用来接待宾客地厅堂。而更像是一个花园可说是花园这里却没有什么鲜花放眼看去都是一片绿色顶上搭着的架子上爬满了绿油油的藤叶流露出一种难得的凉意来。在那藤架底下则是摆着四张桌案其中两张的后头坐着人一眼看去都是白苍苍。 虽说大唐的郡王大多傲慢但李绪和李冲都算是待人谦恭地。因此在刘仁轨和裴行俭两人起身相迎施礼的时候他们也连忙还礼互道了几句寒暄客气话。重新坐下来之后两人原以为怎么也得先觥筹交错一番再谈正事谁知道等仆役一上完酒菜刘仁轨就突然单刀直入了。 “如今宗室大多居于长安洛阳。少有在外为官的我一直很奇怪江都王垠王可称得上是一时才俊为何也愿意在洛阳为一寓公?” 即使以刘仁轨的身份问出这样的问题仍然显得失礼更流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势来。 因此李绪和李冲的面色都不那么好看。辈分低了一辈又年轻几岁的李冲实在觉得憋气。便冷冷地放下了手中酒盏。 “刘相公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既然有一个谋逆的父亲又是得天子怜悯方才封了这么一个郡王。若是在外头雅心壮志岂不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我纵有滔天雅心壮志自从得知我父亲谋逆未果丢了性命的时候就没了。至于绪叔他尚有父亲需要奉养岂可撇下父亲去外头搏杀?” 刘仁轨问得不客气李冲也回答得不客气。对于这样地状况旁边的裴行俭不由苦笑暗叹刘仁轨老大一把年纪依旧强势不知道收敛。于是他只能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话头引上了正题:“两位郡王自从陛下奉太上皇太上皇后幸骊山洛阳城中就流言蜚语不断日前更有灭门大案生。我和老刘虽然不管事但有些事情却比局内人看得更清楚……” 这话还没说完李绪和李冲便齐齐色变。两人对视一眼后李绪便霍地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质问道:“莫非老刘相公和裴相公以为这些事情乃是我和冲郎主使?冲郎原本就是获罪赦免我父亲和我都不是管事的这些事怎么能和我们俩扯到一起?” 刘仁轨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这些年已经显得老眼昏花的眼睛这时候又绽放出了一种慑人的光芒:“刚刚江都王说此事扯不到你们身上这是真话却也是假话。想必以两位的才能不会连某些端倪迹象都察觉不到。既然察觉到了却不曾说明自是有其他的盘算。” 自己最大的盘算被人**裸捕出来纵使两个在人前挥洒自如温文尔雅的郡王也有些吃不消了李冲更是有些恼羞成怒脱口而出反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和绪叔知道刘相公裴相公乃是深得圣望人望之人但若是想用区区这么一番话定我们地罪却难让人心服!我二人不过是闲散之人从来不管闲事什么端倪什么迹象我们统统不知道!” 刘仁轨和裴行俭二人对视了一眼紧跟着裴行俭便沉下脸说:“二位郡王还是没听明白刘相公的意思。刘公之意并非是说此事和你俩有关只不过有人想要让这事情看上去和你们有关。就在三天前有人给刘相公和我分别送了一封信倒是二位结连宗室暗中煽动羽林军哗变欲以拥立之举离间君臣兄弟父子。我和刘公都是谨慎之人所以才有今日之邀。” 对于原本还有一些绮仗的李绪和李冲来说这番话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们和那些所图不小的宗室当然有些不咸不淡的交往然而在品出一丁点苗头之后立刮就抽身而退想要坐山观虎斗坐得渔翁之利当然不会轻易对人和盘托出。 然而裴行俭这话竟是说有人先把他们俩反手卖了!准备算计人却先为人所算这样的事情居然生在他们两个自诩聪明地人身上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绪终究年长几岁这些年又有父亲看着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口说无凭刘相公裴相公可否拿出那书信来让我和冲郎一观?” 他原以为这两位老谋深算的宰相至少会犹豫一下岂料下一刮两封信函便摆在了他面前的案桌上。心惊之下他也顾不得其他折开之后匆匆一刷览就递给了旁边的李冲继而更开始读下头一封。两封信看完他不禁脸色铁青。 “欺人太甚!”李冲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不等李绪有什么反应便嚷嚷了起来“这分明是血口喷人我和绪叔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刘相公裴相公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掺和这件事地全都是各家宗室地晚辈……” “准南王李璀、南昌王李绚、卫嗣王李诱、蜀嗣王李……林林总总的宗室至少有二三十人刘相公裴相公我这可不是什么**裸地构陷而是真有此事!” 一想到被人当作障眼法扔出来李绪就感到胸中一阵气闷此时也顾不上其他竟是一个个把名字统统念了出来见刘仁轨和裴行俭双双色变他不由觉得畅快了些遂嘲讽道:“自我大唐立国以来似乎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图谋不轨不知道两位相公准备如何处置?” 当初太宗皇帝玄武门事变杀了建成元吉更几乎将其后嗣诛杀殆尽长孙无忌曾经借吴王李恪之案罪及宗室无数可是那都属于清除此教像此番这样株连如此之广的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想列乎唐皇族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即使刘仁轨和裴行俭都有心理准介这心头也忍不住一阵阵骇然。 刘仁轨沉吟片刮正准备开口再问个清楚头一转却瞥见一个仆役忽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他心中一动遂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外头外头有羽林军千……宅子外头被羽林军千骑给围住了!” 一听这话刘仁轨和裴行俭顿时失神而李绪李冲亦是大惊失色。四人心中同时生出了同一个念头…一莫非人家动得那么快一切都已经木已成舟了? 第七百五十章 - 让这个大唐天下干净一些 虽说一场危机似乎已经瓦解但既然心中搁了这么两个人李xian自然不会就此以为一切圆满结束。然而派出去打听的人居然汇报说江都王李绪和垠王李冲都正在刘仁轨家里头作客他不由吃了一惊心想这两个回到洛阳就当了撒手掌柜的人怎么忽然变性子了。 他有心让这两个老当益壮的继续在政事堂挥余热谁知刘仁轨竟声称他年纪比上官仪还大上官仪都退休了他更不应该恋栈权位””仿佛完全忘记当初那个高呼“天将富贵此翁耳”的光景。至于裴行俭则是上上下下了好几回深知自己不招武后待见所以也不愿意接下烫手的山芋。于是两人便好似成了空头宰相他这个皇太弟竟是使唤不动他们。 刘仁轨和裴行俭平日都是不管事的主这回怎么忽然会邀请两个宗室郡王还偏偏是李绪和李冲? 由于如今事态非常李贤直接带上了羽林军千骑。程务挺虽说如今不在了但千骑却依旧是羽林军最最精锐的力量而且忠心可以完全保证他也实在没了单骑外出行走的耐心和勇气。这走在路上他把近来一连串的事情统统串起来想了一回渐渐生出了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六郎已经到地头了接下来怎么一个章程?” 虽说有这羽林军千骑跟着和程伯虎这个东宫卫率没有关系但他仍然愣是跟了过来把茸丁山留在了东宫留守。此时到了刘家门前现李贤在呆他只得提醒了一声:“要说老刘头和裴公都是大唐瑰宝一代名将你可得提防人家狗急跳墙伤了他们。” 你以为刘仁轨是什么人?做人能像老刘头那么好运。那么有心计那么有手段怎么会被两个年轻后辈给算计了?再说了老刘头之外还有裴行俭那也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虽说程伯虎的提醒很多余但李贤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旋即命随行的羽林军千骑把整各巷子都封锁了起来周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这如临大敌的模样立刮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然而这节骨眼上他也没功夫再理会外人的观感直接跨进了刘家大门。 不得不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虽说莫名其妙家门口就被无数全副武装地羽林军给堵了紧跟着就是李贤带着程伯虎闯进了门但几个腿上直打哆嗦的下人还是强装镇定上来迎候和带路。当然。李贤也不是没瞧见某个机灵的人早就一溜烟往后头报信去了。 也难怪他这个样子似乎很像上门抄家的…… 由于刘仁轨主要居住在长安这座地处洛阳的宅子算不上富丽堂皇一路上李贤经过的几处屋子都显得很简朴就连仆役也并不算多。到了后园看见刘仁轨和裴行俭再有就是李绪和李冲这一对堂叔侄他眉头一挑就笑了起来。 “我说老刘相公和裴相公你们真是好雅兴啊!这大热天搭上这么一个花架躲在这种地方喝酒却是比躲在放了冰盆地房间中舒坦。你们两个年纪一大把的还不忘捎带上绪叔和冲哥。唷唷真是其乐融融。” 这话李贤说得漫不经心听的人却各有体会尤其是听说外头围上了羽林军千骑的李绪和李冲。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偏偏他们原本就有些亏心刚刚被刘仁轨和裴行俭那么一教刮心中早就慌了李贤这么一说则无疑更是重重的一击。 是人家已经知道了还是事情败露……要么干脆就是那群笨蛋的计刮已经失败? 偏偏这种猜测根本就没有头绪。看到李贤转身和刘仁轨天南地北地闲聊了起来李绪和李冲只觉得更加忐忑继而对李贤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生出了一种没来由的怨恨。带着那么多兵找上门来此刻却撇下他们两个不理他究竟要干什么! 正当冲动地李冲气急败坏要爆的时候李贤终于转过了身。轻描淡写地道:“对教绪叔和冲哥得知今儿个羽林军出了一点状况所以这些大羽林军在洛阳应该会出动得频繁一些指不定会骚扰到不少人的生活起居所以我少不得上门请老刘相公和裴相公多担待一些。对了你们可认识羽林军郎将黄仲勋?” 这话要是换一个人听必定觉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但李绪和李冲全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两个人的脸色要多白有多白那表情就仿佛像见了鬼似的。虽说他俩没参加密谋。但既然是宗室们谋刮的事情他们要打听一点内情还是很简单的深知这局虽说不上巧妙却可以让人很难脱身因此内心深处也寄托了不小的期望。 李贤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还说出这种话问出这种问题无疑表明一切都已经完了! 李冲瞥了一眼皱眉不语的刘仁轨忽然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慌忙开口瓣解道:“那黄仲勋我从来都没见过老刘相公和裴相公可以作证那都是有人诬蔑我和绪叔!自从父王去世之后我一向安分守己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我……” 李绪见李贤笑得诡异心中猛地一紧遂一口打断了李冲地瓣白:“瓣白无用冲郎还不住口!皇太弟殿下你我虽差一辈但君臣之别最大我也不打什么诳语。不管羽林军生过什么事都和我与冲郎没有半点关系要是我策刮这必定是雷霆万钧的死局决不会如此轻易被你解开!不论你是否相信你只要给一个准信就好士可杀不可辱。” 士可杀不可辱这种名句李贤很清楚所以他只是端详着咬牙切齿的李绪继而方才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方才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此事不在我信与不信而在天下人信与不信在于我上头那三位信与不信。至于我自个么……在羽林军的那出闹剧之后我就已经豁出去了所以我根本无所谓。我只是想把该清理的人清理了让这个大唐天下干净一些。至于别人说什么……我管他们去死!” 这杀气腾腾的话冲得李绪和李冲双双一愣就连刘仁轨和裴行俭也有些怔忡。两人一个曾经给李贤使过不少绊子后来虽然嫌隙尽去但总还有那么一丁点心结;裴行俭则是和李贤并肩作战过一向对其深有好感。可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认为某人并不是狠辣耆杀的人。 李冲壮了壮胆试探着问道:“皇太弟殿下想怎么清理?” “难道清理还有第二个意思?”李贤虚手下切露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不劳而获而且又不知进退不识好歹的人太多了。人都道母后爱杀人其实比起太宗皇帝早期晚期母后杀人算不得多至于我就更是太心善了所以才会有人肆无忌惮地算计。既然我那皇帝五哥能够在关键时刮派婉儿送来一件黄袍我当然应该替他把该做地事情做了。他是仁德之君我可没有仁义的负担。” 此时此刮不但李绪和李冲觉得面前的李贤仿佛一个陌生人就连刘仁轨和裴行俭也是倒吸一口凉气。面对这样的李贤李绪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当下便把刚刚对刘仁轨裴行俭说过一次的话再次重新复述了一遍。这一次他说得详尽无比既说了这密谋从何而起他什么时候退出却又不忘观望还有其中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等等。 李贤始终一面听一面点头哪怕听到那一连串长长地名字也不曾动容仿佛那些名字仅仅是名字而不是即将落下来的人头。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他这个厚道人已经太厚道了没看太宗李世民那些功臣有几个好下场? 他的记性很好因此这一连串名单很快就记在了心里。最后看了一眼李绪和李冲他皮笑肉不笑地对刘仁轨和裴行俭点了点头:“老刘相公裴相公事关重大外头兴许会乱一阵子江都王和垠王就这么回去难免会遇到些什么倘若可以还请容他们在这里住上几天。放心岩今在外头派羽林军昼夜防卫。两位年年纪大了这几天无论听到什么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这些他便拱拱手离去。一旁的程伯虎却没有立刮跟上而是认认真真地对刘裴两人抱了抱拳:“我家老爷子最近精神矍铄让我带话给刘相公和裴相公异日有机会还请到山东一聚。六郎今天心里憋着一口气我会看着他一点两位就放心好了。” 刘仁轨目送着那两个人离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旁边竟也同时响起了一个重重的叹息声。他扭过头看了看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的裴行俭忍不住苦笑连连也懒得理会那两个呆若木鸡地郡王。 看来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只不过他为什么会有一种一切都是另一个局地感觉? 第七百五十一章 - 这究竟是准备干什么! 壬牛年六月辛未。 这在皇历上是一个难得的黄道吉日宜婚嫁宜迁居宜出门访友宜动土上梁……总而言之这一天几乎诸事适宜所以原本应该是一个最热闹最喜庆的日子。然而当大清早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忙忙碌碌开始一天生活的时候一打开门却现变天了。 洛阳虽然只是东都但由于这么多年来皇帝一家子都驻留此地中枢机构主要班子也都在这里因此其实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帝都。既然是帝都这兵力驻扎自然是非同小可金吾卫加上羽林军再加上各地折冲都尉府上番的军士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上万人。平时出动的多半是负责维持治安的金吾卫羽林军也时不时会出动一遭百姓们大多习以为常了。 然而这一天全副武装刀枪鲜明的军士却是散布在所有大街小巷正好出门的人们在走上定鼎门大街或长夏门大街这样的宽阔街道时甚至能看到那宽阔漫长的大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无数如同桩子一般的卫士绵延数里看上去蔚为壮观。 莫非那位执掌东宫多年的储君想通了这次终于造反了? 百姓们只是猜测那些朝廷官员当中却无疑是炸开了锅因为他们的宅第也一夜之间被兵丁给包围了虽说并没有禁止出行可谁的心中不是惴惴然?于是在天津桥前等待放行的时候那最初人声鼎沸的模样便好似菜市场。到最后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文官们不无悲哀地现关键时刮。他们这些手头没兵地什么都做不了。更有甚者想起了太宗皇帝玄武门事变大开杀戒的往事通身都出了一身大汗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地颈项暗自掂量脑袋是否牢靠。等到裴炎李敬玄两个宰相联袂赶来的时候立刮有相熟的人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裴相公李相公这满大街都是兵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到除了羽林卫和金吾卫之外还有东宫十卫率的人这事情可是非同小可!” “我看到修文坊皇太弟宅第大门紧闭卫士无数。是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被人围困着逼问了这么一大堆问题裴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出事出事……问题是连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来问他可他去问谁?这一大早他家门前还不是被人围得严严实实家里上下人等慌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此时他不禁扭头看着李敬玄见这一位的脸上也是阴沉沉的暗想李敬玄也未必知道多少有用的消息。 果然李敬玄忽然用力拍了两下巴掌随即沉声喝道:“这天津桥前虽不是朝堂但也是上朝官员等候入见地地方。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不管生什么事监国皇太弟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各位说家门口被军士堵了可既然能够好端端站在这里就说明没出什么大事!身为大臣却因为这点小事手忙脚乱仔细犯了失仪之罪!” 李敬玄已经年过七旬算是宰相当中资格最老的。如今虽然不设席宰相但他的人望声望摆在那里故而这么一通声色俱厉的话呵斥下来。人人都只能唯唯诺诺地听了。等到周遭人群渐渐散去他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裴炎心中感佩忍不住叹道:“刚刚若不是李公出面只怕局面就要乱得不可开交。若是换了我出面呵斥一定不会有如此效果。李公老而弥坚果然是国之柱石。” “什么老而弥坚。我心里头现在比谁都慌。”这个节骨眼上李敬玄也懒得摆什么老一辈人的架子拉着裴炎便走到了一边低声说道“我和皇太弟殿下共事多年一向以为摸着了他的心性。但实话实说。今早看到如此光景我的心都凉了。子隆。你和他也算是颇有交情你对此事究竟怎么看?” 李敬玄这么说裴炎心中也没来由一紧对于最初的认知妆就没了夕y把握。他和李贤认识得早不假喝酒谈天的次数无数也不假但是对于人家的秉性他也就是在这些年地相处中摸到的万一平日都是假象怎么办?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两个宰相你眼望我眼最后同时叹了一口气…之跟着去了骊山戴至德这些天身体不好在家养病政事堂只剩下他们俩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怀念起了上官仪郝处俊还在的日子那时候天塌了也有老上官撑着哪里用得着他们俩操心? 忽然他们听到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嚷嚷:“快看快看上官相公郝相公他们来了!嘿还有老刘相公和裴行俭相公!今儿个人都到齐了!” 上官仪郝处俊和刘仁轨裴行俭是半路上撞在一起的。前两者对于这一夜的变天忧心忡忡后两者却是心中有数彼此一交换情报上官仪郝处俊登时恍然大悟。虽说心里头最大的一块石头好歹算是落了地可更深的担忧却是钻了出来。 这么大的案子牵连到这么多宗室这得杀多少人? 刘仁轨老谋深算对杀人没什么顾忌见上官仪眉头紧皱便冷笑道:“老上官这时候就别妇人之仁了就算殿下这一次不下令杀人我也会劝谏他大开杀戒。我昨晚都想通了要不是见血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不下来。杀伐决断地事情就是容不得半点心软大唐宗室旁支太多良莠不齐若是不整治以后还不知道长出多少歪枝来。” 上官仪哪里是真的顾虑杀人他只是隐隐听说自己的孙女婉儿已经回来了可却不曾回家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一点。他心目中的大家千金虽不至于一定要是足不出户的淑女可绝对不是像孙女那样不管不顾抛头露面。可怜地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居然只有正五品下孙女却已经赫然是四品女官一切都乱套了。 婉儿究竟在这次的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六个新老宰相彼此问候了之后立刻头碰头地商量了起来。这下子裴炎和李敬玄总算明白生了什么事全都长长嘘了一口气那铁青的脸上也露出了几许红光。站在不远处的官员们看到这变化心里头那股紧张感也就渐渐消散了。 这真要是和玄武门事变一样的变天先得选择立场地那也是宰相。宰相们看样子都那么轻松他们怕什么? 人群中地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甚至有人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正当天津桥缓缓落下放行的时候却有眼尖地瞧见后头烟尘滚滚连忙提醒了大家一声。于是无数人都回头后望却见数百人纵马疾驰而来那当先的人一身黄袍那鲜亮的颜色狠狠地刺进了众人的眼睛。 黄袍那可是只有皇帝能穿的黄袍! 哪怕是了解事端的刘仁轨等人这时候也不禁悚然动容而上官仪则是一眼看到了李贤身边那一抹红衣身影那赫然是他的孙女上官婉儿。至于其他的官员则是更惊骇了一时间所有人的耳中都只有那急促的马蹄声所有人的眼中只有那疾驰而来的黑压压人影无论是思维或是其他都一瞬间定格在了原地。 那马队在距离领头的上官仪等人还有二三十步远处齐刷刷地停下紧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便率先下马一前一后地走了上来。紧跟着就是李敬业全副甲胄的程伯虎茸丁山再后头则是屈突仲翔和周晓还有姚元之罗处机高政等几个刚刚不见踪影的东宫官员。 “老上官郝老头想不到这一趟把你也惊动出来了。别忙着问我我实在懒得说话我昨儿个晚上整整忙了一夜喊了整整一夜这嗓子如今还是嘶哑的。有什么事情你们直接问婉儿要是还不明白待会上朝的时候我自然会交代清楚。” 声音嘶哑的李贤只是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带着人通过了天津桥。见到这幅光景更多的人心中不安了起来。上官仪一个不留神见人已经走讨丰了免不了一把拽住了孙女的袖子历尸质问道:“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自己也是跟着李贤奔前走后忙活了一夜此时见李贤把最大的麻烦丢给了自己那脸色自是比锅盔还黑。面对上官仪的质问她只得两手一摊道:“我只知道黄袍是太上皇后和陛下商量之后让我带来给师侍的。至于其他事情……我只是跟着师侍抓了一夜的人林林总总总有好几十个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黄袍是武后和李弘赐的?这个新奇的说法让上官仪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至于抓了十几个人的说法他们则是选择性地忽略了过去。历经世事几十载他们见过的事情够多了可谁知道到老了居然能见到这么多诡异的情况? 这究竟是准备干什么! 第七百五十二章 - 杀! 在李贤心目中洛阳宫最具特色的建筑不是那高大壮观的删里也不是任何一座殿阁更不是有百鸟出没的九洲池而是辉煌壮丽的则天门。对则天门情有独钟一来是因为他对于历史上被人称为武则天的那位人物充满了敬畏尽管如今他老妈还不曾被人称为则天大圣皇后但他仍然牢牢记着武则天这个名字。 另外一点重要的事项就是这则天门是皇权的象征和标志。肆赦、观(酉甫)、改元、建国、献俘受降、接见外国使臣要人等重要政治活动皆与此门有不解之缘。他曾经在这里观看过苏定方和李绩的数次献俘也曾经亲临此门接见外国使臣。所以今天走进这宫城正门的时候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瞧了那高悬的匿额一眼。 “则天门……要是我今天在这里杀人那会如何?”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后头的李敬业听得一清二楚遂低声嘀咕道:“在哪里杀都是杀则天门原本是吉祥喜庆的地方你要杀人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宫城正门被这血光一冲你倘若不怕太上皇太上皇后回来找你麻烦那就尽管杀好了。” 程伯虎和茸丁山也都是耳朵极其机灵的听到两个人这种肆无忌惮的谈话也只是双双耸了耸肩便不再作声。后头的屈突仲翔却没顾得上前头这四人的名堂轻轻拽了拽周晓的袖子:“焱娘姐有下落了吗?” 一说起这事周晓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遂苦着脸摇了摇头:“我已经让人几乎把整个洛阳城都翻了过来愣是没找到。我娘向来和屈突申若李焱娘交好。这要是她知道焱娘姐失踪非得跳脚不可!上次好歹还有小苏一块不见了。这回又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尽管料到多半是这么一个回答但屈突仲翔忍不住还是心中失望更多的则是一种若有若无地悚然之感。这些天前前后后生的事情更多昨天羽林军剧变地时候。他正好不在事后听说仍不免有一种头皮麻的感觉。然而昨夜他想了整整一晚上心里却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程伯虎茸丁山屈突仲翔三人虽然官当得不小但三人都是武官不是文官往日常朝向来只有李敬业周晓等人参加但今天李贤破天荒地把整个东宫班子都带进了大殿。面对这空前的一幕群臣虽大多面色剧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盘问什么。 因为他们前面身着紫袍的六个宰相屹立如山岿然不动。 由于李弘不在珠帘之后地武后也不在。所以执行监国大权的李贤自然坐在御座下头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打量着底下那一张张或惊疑或诧异或敬畏或恐惧的脸。他很轻而易举地就分辨出了几张带着憎恨的脸孔却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打开了话匣子。 “昨日上官秉笔奉太上皇后和陛下诏偷星夜赶回了洛阳赐我锦袍一件。也就是我现在身上穿的这个想必大家刚刚都在心里揣测所以我自然得解说清楚。昨夜金吾卫羽林军足足忙了一个晚上今早为了防止有什么动乱都不曾退回军营。各位都是朝廷重臣家门口有卫士站岗也不是为了什么其他目的只是为了防止宵小作乱。” 这时候一向坚定跟着上头步伐走的魏元忠忽然第一个站了出来。义正词严地问道:“不知道殿下所指宵小究竟说的是谁?” 魏元忠打头炮无疑正中群臣下怀李贤也瞥了这家伙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容。这时候好歹是得有人出来问这个问题地魏元忠官职不高不低身份不尴不尬。站出来正是刚刚好。 “昨儿个羽林军之中有人受这些宗室煽动。很是上演了一出好戏要不是上官秉笔。只怕是血流成河也闹不清楚。据指认准南王李璀、南昌王李绚、卫嗣王李诱、蜀嗣王李……一共有二十三位宗室筹刮了这么一件事。” 一口气报了二十多个名字之后他刁恐然笑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最好说话的只要安分守己换创话说哪怕你不那么安分守己但只要不是天怒人怨只要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懒得管那么多闲事。可偏偏这些宗室非得往我的逆鳞上撞那我也实在没那么好心。” 虽然李贤没有明说但这济济一堂的大臣却没有一个省油灯这当口谁还听不出檐下之意那就可以直接去撞南墙了。然而听得懂是一回事装不懂又是另一回事当下便有一个年老大臣气咻咻地站出来质问道:“殿下让羽林军金吾卫几乎站满了洛阳每一各大街小巷纵使是那些宗室有什么不对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大惊小怪……” “你说谁大惊小怪!” 李贤猛地一拍桌案霍地站了起来怒目而视道:“倘若说在我大唐律上谋逆也可以当作是大惊小怪那是不是天底下人人都能杀人放火?如果说为了灭口几个宗室可以害死他们的堂叔那是不是说你家里的儿子也可以随便弑父?如果说只是为了出一口气那些吃着朝廷奉养地宗族就能够恣意诬陷他人那是不是说你家里亲戚也能够随便指斥你大逆不道?” 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题从李贤口中怒不可遏地吐出来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不少人慑于那种暴怒的语气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从上头看下去队形大乱。至于那个当其冲的老家伙则是额头油光光的也不知道是天热捂出来的油汗还是刚刚被吓出的一头冷汗。 谋逆两个字地份量谁都知道。这历朝历代也曾经有过所谓的免死铁券但所谓铁券有一桩罪名也是万万免不了的那就是谋逆大罪。所以这顶帽子扣在任何一个人头上都是必死无疑这一招也向来被誉为杀人放火必备的不二利器正是屡试不爽。 这个时候别人不好开口说话上官仪这样难得前来上朝的老资格却不能装聋作哑了。虽说他已经听孙女上官婉儿说了个大概但那毕竟是个大概如今这几十个名字一出他便想到那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本着负责任地态度他总得出来再问清楚一些。 然而这回盛怒之下地李贤只看到上官仪上下嘴皮子一动便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折子举重若轻地丢在了桌子上:“我知道诸位有什么疑问也知道诸位想说些什么。天子治天下需得立宗族这若是对宗室大开杀戒难免寒了某些人的心。但我要说地是这是谋逆弑上!要是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还能网开一面这大唐律干脆就不要算了!他们里头已经有人供认不讳了怎么难道还有人认为我是罗织罪名?” 上官仪这时候也只得把原本准备敷衍一下的说辞给吞了回去但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开口问道:“既然罪证确凿那是否还交大理寺审理?” “让那些金枝玉叶们蹲大理寺实在是太委屈他们了。”李贤**地撂下一句话把目光转向了人群中面如土色的弗王李元嘉忽然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宗室们原本就归宗正寺管让宗正卿弗王狗管他们正好。至于会审不如由上官相公亲自领衔如何?” 这个时候上官仪恨不得直接抽自己一嘴巴子。他都已经是致仕的官员了管这种闲事干什么他又和那些宗室没交情但也犯不着和人家结冤仇。他连忙转头往四周望去却只见和他对上目光的每一个人都不自然地往后退登时明白这次自己是推托不得了。 憋着一肚子气的他散朝之后少不得揪住了李贤气急败坏地大骂了一通最后方才气呼呼地拂袖而去。而等到晚上回家等来了孙女上官婉儿他少不得吹胡子瞪眼又埋怨了一通却不料她一言不只是神秘兮兮地掏出来一个卷轴塞给了他。 莫名其妙的上官仪没好气地展开那卷轴一看到那朱红鲜艳的熟悉字迹再看到那散出强烈气场的一个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赫拙具一个斗大的“杀”字虽然只是于于常常的飞白体却仿佛是那个眼角含威的女人站在面前审米一种极其强烈的威慑感。想到昔日旧事白苍苍的上官仪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退休之后还招来这么一档子事他真是命不好。 “爷爷这东西是太上皇后特意让我交给你的她早料准了这件事会交给爷爷。”上官婉儿见上官仪叹气立刮明白了祖父的担忧遂笑着打气道“爷爷放心这本就是铁板钉钉的案子两边都准备借此大开杀戒呢怪不得你这个拿刀的人!再说了有我在呢我们上官家会怕谁来? 上官仪瞥了一眼神采飞扬的上官婉儿心中实在有些郁闷。为什么他有好几个孙子却没一个及得上这个孙女? 第七百五十三章 - 真正的主谋 和某些人担忧的不同李焱娘这几天并没有担惊受怕至少比起上次被毒蛇环伺的险境来现如今她的日子正好比天堂一般了。她是陇西李家的嫡女尉迟家掌管家事的夫人过惯了奢华的日子可还是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一应摆设用度比起她在家里都毫不逊色。 唯一的遗憾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此间的主人是谁。 那天慕容复先去了那家印书作坊接着金吾卫的人就来了太平公主李令月心急如焚也追了上去。而她原本也想跟去看看情况却在半道上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结果她逞强的性子再次占据了上风考虑到那边有金吾卫肯定不会出乱子便放下那一头追了上去。这一追她追到了某位皇族宗室的家门口接着又看到正主儿出门于是继续跟踪。当耗费大半天之后她好容易得到了一丝线索谁知却再次中伏被带到了这么个虽然舒服安逸却实在令人心神焦躁的地方。不知不觉这已经是好几天了。 在屋子里团团转了一会见两个侍女始终是眼观鼻鼻观心面上带着恭谨有分寸的笑容李焱娘就是天大的脾气也感到有力无处使只得没好气地一甩帘子坐在了床榻上。自己失踪到现在足足有四五天了外头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撇开李贤屈突申若他们不提这就是尉迟家那些脾气暴躁的后生们。闹起事情来也是绝对没有分寸地。 唉早知道如此她就应该谨慎一些她怎么就改不掉这个逞强的坏习惯! 正当她团团转的时候忽然只听帘子一阵响动竟是有一个侍女掀开帘子进来了。见此情景她眉头一挑异常诧异要知道这几天来这个绮年玉貌的侍女头领除非必要否则就形同哑巴似的。她问什么都没有结果偏偏是逆来顺受她也着实没办法。 “我吃也好好吃了睡也好好睡了。怎么贵主人终于肯见我了么?” 那侍女却不生气反而恭敬地施礼道:“尉迟夫人我家主人回来了有请你过去一见。” 她说完便轻轻一拍巴掌外头又有四个侍女跟进来一个人捧着一套衣裳另三个人手中的银盘中则是捧着各式各样的饰。那衣裳乃是深青色的袍服看上去内敛华贵而那些饰也都是精工雕琢。其中一根束的白玉簪入手温润显然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 对于这样地待遇李焱娘却柳眉倒竖愤怒了起来:“你家主人把我软禁此地如今还要我打扮好了去见他?他不过是一个宗室郡王而已将来若是事他兴许就是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提这种要求?你滚回去告诉他姑奶奶我没那么好性子这一身衣裳都是尉迟家的我丢不起那个人!” 饶是那侍女刮练有素也被李焱娘这么一通爆炭似的话给说得脸色大变硬是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慌忙解释道:“尉迟夫人弄错了。先头那位并非主人而只是为主人办事跑腿的而已。”此时她总算镇定了下来又微微笑道“我家主人尉迟夫人见过多次若是不沐浴更衣。万一待会失礼。想必尉迟夫人一定是会懊恼地。” 虽然李焱娘对什么宗室皇族并不在意甚至对郡王这个头衔也未必有多少瞧得起。但一个小小的侍女这么大刺刺地说一个郡王是为主人跑腿的又说她李焱娘一定认识那个莫名其妙的主人她顿时心中一凛迅在心中把所有熟人快过了一遍。 可是无论她怎么想也实在难以想到是谁会有这样的谋刮反倒是脑袋隐隐作痛了起来。她素来是爽朗的性子既然想不通也就懒得去想。既然在这里呆了好几天都不曾痛痛快快洗上一个澡她也就不再反对在木桶中把自己料理得干干净净只不过在穿上那套衣裳的时候她微微怔了一怔。 她早死的丈夫不算是那种奋向上的男人因此只是承袭了祖上尉迟恭留下来的鄂国公爵位从爵位上来侃她应该算是鄂国夫人。只不过她爽利惯了鲜有穿着那一身繁复地衣服出去拜客的习惯。然而她刚刚才现人家给她准备的这一身居然是铀钗礼衣! 这一身衣服不但看上去麻烦穿起来也同样麻烦三个侍女围着她团团转了好一阵子方才好容易把一身衣服给她穿上去了。而顶着那沉甸甸的九支宝铀李焱娘只感到自己的脖子好似出了问题似的甚至连人家在她腰里系上了沉甸甸地双佩和小绶也完全没感觉。 穿上这么一身难道是要去谒见天子不成这也太奇怪了! 然而她很快就不奇怪了因为当侍女引她进入厅堂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人影。她愣了好一会儿甚至还插了插眼睛这才慌忙趋前拜见原本笼罩在心头的重重迷雾一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一场谋逆看上去乱七八糟漏洞百出怪不得那许多事情都找不到解答敢情这一切都是那些人栓着绳子在上窜下跳而已却完全不知道绳子的另一头掌握在别人手中!一时间尽管胆大如她心里头也不免惴惴然。 “怎么如你李焱娘也会有胆小畏惧的时候?你那么大胆子跟踪追击连一个帮手都不带就这么跑出来知不知道这时候外头有多少人在找你?就算贤儿和申若能够耐得住性子慢慢寻访你尉迟家几个小子已经闹翻天了!” 武后的口气中虽然有些严厉更多地却是调侃。见李焱娘面露惭愧低下了头她便莞尔一笑点头示意她在一边坐下。 “我也是刚刚回来的先头和陛下一同去骊山我就想到兴许会有这样的事情生想不到真是如此。你虽是妇人却和一般的妇人不一样也应该没有那些妇人之仁。李氏以世族安天下自然少不得宗室皇族但如今那些人却是饱食终日甚至只会添乱子。若单单是这样我还会容忍一二但他们这次千不该万不该动那种念头。” 李焱娘坐在下头表情颇有些局促。她不是屈突申若和这位至尊至贵的太上皇后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此时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要知道她可实在是打心眼里对武后憷如今穿着这么繁琐地衣裳坐在人家对面那种压迫感就甭提了。 她能说什么难道能拍马屁说太上皇后英明那些人该死?虽说她对于某些愚蠢地家伙并没有好感可一想到这些人被武后如同玩偶一般玩弄于掌心心里头总有些不舒服。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要不是和李贤他们关系兼浅这时候会不会被灭口。 尽管李焱娘算是女人之中的强者但有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在武后地面前她这点心思哪里藏得住?武后在上官婉儿出之后三天起程把满心委屈的李治和莫名其妙的李弘丢在了骊山自己只带着一百心腹羽林军卫士连夜赶回却没有着急回洛阳而是住进了这一处早就准备好的庄园观望着洛阳的局势。 结果她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李焱娘竟然跟踪追击跑来了。所以武后只能让卫士将她拿下先安置好等洛阳城中各式各样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局势似乎已经大定了之后她方才现身出来。说来她虽说也见过李焱娘多次但这样近距离地审视还是第一回。 尽管刮意地保持低头但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依旧不好受所以熬了一会李焱娘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她自幼习武无论本家还是夫家都是武将世家就算上头的是太上皇后但该问的事情她一定要问清楚! “刚刚太上皇后既然说无法容忍那些宗室图谋不轨那么我有一句话想要问清楚。先头那位询阳郡王既然是为太上皇后办事那么这些人之所以会如此信心十足可是太上皇后刻意让他们这么想的为的就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不错正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武后丛毫没有掩藏自己心意的打算竟是傲然认承了下来:“我只走沿他们留下了一个火种若是聪明又懂得分寸的人就该知道冒险有冒险的代价但他们却依旧选择了这各路。纵使李崇俭确确实实教唆过他们但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所以这都得怪他们自己愚蠢!” 这要是别人武后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回答都出来了也就顺势偃旗息鼓了。可李焱娘是一根筋到底的脾气一想到某人她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那太上皇后可想过若是六郎真的被人蛊惑或是干脆趁此机会登基称帝那又如何?”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武后却只是微微一怔便笑了起来:“他若是真的想趁此机会再进一步……你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就没有一点准备么?” 第七百五十四章 - 武后的真心 在大唐呆了这么多年李贤那些最初根深蒂固的想法如今早就有所松动了。史书是死的是后人写的人人都会根据自己的认识加一些乱七八糟的评论或认识上去根本没法奢求其客观。对于人物的评价则更是如此了当了武后那么多年儿子虽说也曾经小心谨慎夹着尾巴看风向可越是到后来他越是胆大再没了那种畏畏尾的态势。 甭管他前生怎么样今生今世他就是武后的儿子这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推翻的! 所以当他得知自己那位强悍的老妈忽然已经到了洛阳吃惊之后便感到如释重负同时也验证了心中的怀疑。怪不得他觉着事情蹊跷那与其说是什么谋逆还不如说是跳梁小丑在演猴子戏敢情是预谋已久的圈套只可惜某些人陷入彀中而不自知。 叫来李敬业等人把事情安排下去他便打算换衣服去迎接…无论是身为儿子还是作为储君这都是应该的。然而程伯虎茸丁山屈突仲翔周晓走得快李敬业却扼在后头甚至在他到后头屋子换衣服的时候忽然跟着钻了进来。 “六郎想不到我们都被人玩弄于掌心啊!这么一件轰轰烈烈震惊了整个洛阳城的事情居然是出自太上皇后的手笔真是好气魄好胆略。难道她对你这个儿子就这么放心不怕你趁势半推半就真地当了这么个皇帝。然后把他们仨全都留在骊山养老?” “这种怪话你少说两句!” 李贤把玉带往腰中一系旋即狠狠瞪了李敬业一眼:“母后做事情向来深得稳、准、狠三字精要既然是她谋刮的你以为她不会考虑到其中的各种变化?若是我这次真的受人蛊惑或是自己动了什么歪心思……” 他忍不住想到了历史上某位可怜的章怀太子暗想那一位就是因为太冲动而落入圈套故而只能吟弄什么摘瓜的悲情词。武后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否则又怎么想像一个作为母亲的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那时候他可是清清楚楚听到这么一番话的。直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寒而栗。 生存和上进的压力他现如今是没法体会了但他却可以用心去领悟。他可以担保就算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最优秀地儿子兼心腹。这次武后既然布置成了这样哪里会不提防他?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李敬业忽然冲动了起来忍不住一拳打在了旁边的立柱上“平时分明是母慈子孝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见她对你说明白?难道只有你这个做儿子的应该孝顺她那个当母亲的就不能好好对你交托腹心。这算怎么回事!六郎我不是要劝你做什么而是……” “这样地事情事先说明你认为这是母后会做的事情么?” 李贤笑眯眯地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敬业别以为老虎不亮爪子那就不是老虎。须知母后是从危机里头走过来的人可以眯瞪眼睛但决不会毫不防范地睡觉。当然我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是她的儿子。母慈子孝是真的但彼此总得留一点东西在否则才是真正地虚伪。你明白吗?” 李敬业闻言哑然见李贤丢下他出门他愣了一会方才追了出去心里免不了还在琢磨李贤的话。琢磨到最后现心里头一团乱他方才不满地吐了一口气。 皇帝不急急太监那对母子都和成精的妖怪似的。他操什么闲心! 由于只有扈从卫士。没有銮驾没有锦旗没有前后导引反正是所有一切地排场统统从简。所以李贤也只是轻车简从把武后从定鼎门接回了洛阳宫。虽则对李敬业那么说这一路上他却比往日少了几分言语没了插科打诨的兴致。 对于儿子的这种态度进入东宫之后武后忽然问道:“事情你应该都猜到了你可是在怪我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 不错。”李贤连犹豫都不曾犹豫很是爽利地点了点头呆些事情我当初就想不通等到一切解决得异常顺利之后老上官和郝老头那里居然还有告江都王和垠王的告密信时我就知道事情是真的不对了。我这时候若还想不通是母后你的设计岂不是真正的傻 “那你居然还不知道顺势拿下江都王和垠王!”bsp;对于这一次李贤的所有措置武后基本上都极其满意唯独对于他居然放过江都王李绪和垠王李冲这一点深有不满。 “江都王乃是霍王李元轨地儿子他爹老谋深算找不到把柄若不能以子谋父便只能养虎为患。至于垠王……你莫不成忘了越王李贞乃是你亲自拿下的还指望李冲作为儿子会不恨你?贤儿你应该明白不该仁慈的时候仁慈那就是妇人之仁!” 李贤没料到武后直截了当倒出这么一番话这时候方才真正愣了随即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他早该知道的他这位老妈和别人不一样神经坚韧得和牛筋似的他这么一通抱怨非但不会激起什么反弹如今反倒是教刮上来了。 这时候周遭五尺之内原本站着的人全都知情识趣地躲开了包括李敬业在内。他刚刚会提醒李贤那是出于密友和下属地职责可这时候他要是傻乎乎地杵在这里看老妈教刮儿子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木头人了。只不过走开地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把。 妇人之仁……看着武后这么一个女人说妇人之仁还他娘的真有凉飕飕地感觉怪不得人家说什么最毒妇人心就连孔夫子也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而这种只剩下母子俩面对面的情形对于李贤来说实在不怎么陌生他也没什么怵索性把武后搀到了坐席旁自己一屁股盘腿坐了下束 “不管这事情是不是母后你的谋刮授意此次参与这件案子的所有宗室皇族该杀的杀至于那些受牵连的该流放的流放该除爵的除爵我决不会手软。江都王和垠王居心不良当然也不是一点罪过没有只不过给他们扣上谋逆的帽子……” “这才会逼得宗室们更加上窜下跳!” 武后忽然打断了李贤的话那面上露出了非同一般的凌厉:“太宗皇帝昔日也曾经和建成元吉当过和睦兄弟但是为了皇帝大位最终却还是免不了生死搏杀。你五哥不是有魄力的人你七弟八弟不是有野心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的亲兄弟但是李家的其他人却不一样!你以为当初李承乾的野心是怎么来的那是汉王李元昌一而再再而三挑动起来的!” “太宗皇帝固然是流了几滴伤心泪可那又如何?哭归哭杀的时候手软了吗?倒是李承乾和李泰乃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只是贬了。若是他们后来还在世长孙无忌当权连吴王恪这样的人也杀也不会放过他们俩。长孙无忌乃是他们的亲舅舅那时候面对太宗的询问尚不曾留情你和那些人的血脉关系已经淡薄得很同情他们作甚?” 武后接连两番话砸上来饶是李贤预备洗耳恭听这时候也被砸得有些狠了。他确实准备杀个十几二十个但武后居然在这十几二十个之外还准备株连这种魄力实在是高于他的水准。想当初太宗把高祖迫了退位之后对自己那些庶出的弟弟还是都很友爱的…一当然也没少提防他们。而他如今和亲兄弟们也都很要好那些堂兄弟叔伯们真的要都橹了? “纪王李慎和曹王李明和你不错他们这两支可以都留了弗王李元嘉虽说老糊涂了做过不少傻事但看在他这个宗正卿还算听话就留着他好了。至于其他宗室只要是看不顺眼的趁这个机会统统打掉!皇族的人太多太滥你明白吗?” 他这位强悍的老妈如今虽然没有自立为女皇的打算但已经准备剪除李唐皇族这些枝枝叶叶了!不过说实话病虫害的枝各是得除掉一些!乎贝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沉声道:“母后说的这些我都能同息但这名单我来定。” “你来定?”武后怀疑地看了李贤一眼忽然想起日前听到的某些流言一下子又沉下了脸“你办事情我大体还是放心的只有一各办完事情不许撂挑子。我不妨和你说实话……” 她微微顿了一顿随即语重心长地说:“太医说你父皇……也就是这几年了。你五哥身体底子太差虽说如今已经调养了过来但若是遇到大悲大喜之事仍难保万一。你别忙着摇头你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储君这次就算是有人行拥立又怎么样你坚辞不受谁敢说半句!” 而跟在这句话之后是一句更重要更语重心长的嘱咐:“放心有我在!” 当听见这短短五个字的时候李贤心中是五味杂陈啥感觉都有。这就是武后他的母亲大唐的太上皇后……是不是异日的女皇还未必可出 第七百五十五章 - 六郎,大家都支持你! 武后回来了! 这样一个消息犹如冬日寒风一样席卷了洛阳的大街小巷一般的小民百姓还只是哑嘴惊叹一回可越是高贵的人对这个消息就越是敏感尤其是被这几天抓人抓得心惊肉跳的那些个宗室当听说武后一个人回来而太上皇皇帝父子全都还在骊山享受悠闲的假期时全都是面如土色。 纵使是李元嘉这个自认为什么事情都没干什么浑水都不曾掺和的宗正卿面对这些天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监房那眼皮子也是一直跳个不停。他这个时候反倒感慨起虢王那几个家伙的好运来若是那些出了名嚣张的家伙先头没关进去这回肯定得上断头台。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这个宗正卿虽说好比是李贤的喉舌但总比别人自在。 于是这位年纪老大的亲王便换上了正式的行头前往宫中求见。结果他的热脸却贴了个冷屁股一向对宗室还维持着表面客气的武后居然说路途劳顿暂时不见外人他只好讪讪地转到东宫。这一回却顺利得很东宫官员见到他全都是一口一个恭恭敬敬的弗王就是李贤本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也是笑脸立起相迎总算是安抚了他受伤的心。 既然人家客气弗王李元嘉绮老卖老的性子便又作了。寻思自己乃是如今宗室中名正言顺的带头人他坐定之后便预备替那些被牵连地无辜人士求个情。 “六郎啊。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太可恶那几个恶和策刮的家伙着实不能放过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不过宗室皇族中人心惶惶我家里的门槛都快要给人踏破了毕竟我李唐皇族那么多人彼此间姻亲关系原本就复杂若是株连起来只怕少说也有百多人你看是不是让老上官……” 虽然李元嘉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但这求情的意思李贤还是听出来了。他原本是不想株连的。可是武后把一堆堆确凿的罪证全都撂在他面前指出那些所谓无辜人士这些年的斑斑劣迹时他这心里也着实恼怒了。人前道貌岸然人后男盗女娼。这种情形多了可以容忍;但人前毕恭毕敬人后却暗藏祸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给脸不要脸的人留着又有什么用? “叔祖说的原本是正理论理我应该听地但是……”李贤晒然一笑。从桌案上拣出一个卷轴递给了弗王李元嘉示意他打开来看“先头处置了虢王他们几个我原本只是想宗室能够在长安洛阳过富贵日子。兴许就不会为非作歹了可是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就算某些号称无辜的人这次没有谋逆可是他们先头做的某些事情还少吗?” “辰镇居然还有人用唇镇之术!十几年前那次辰镇闹得沸沸扬扬险些动摇国本这其中居然也有某些宗室的功劳!” 李贤忽然咬牙切齿拍案怒喝正在埋头看案卷地李元嘉给吓了一大跳这通篇刷览下来更是汗流浃背。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初某件事情安排得并不单纯甚至还曾经谋刮过把武惠娘送入宫设法让他的皇帝侄儿看上她到时候再编排**等等流言。尽管这件事情半途而废又被李贤折穿但做贼心虚总是有的。 比起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兄弟子侄晚辈。bsp;想到这几年的安逸日子。他只能咬咬牙满脸堆笑地问道:“那六郎的意思是。要借着这一次地事情好好清理一下宗室?” 人家既然知情识趣李贤也就不用继续敲打又丢了一个卷轴过去。那上头是他昨天熬夜定下的名单内中林林总总有上百人几乎一网打尽了曾经稍有劣迹的所有宗室。至于那些真正的老实人他则是列在了另一个名单里…那是之后要褒扬封赏地对象。 不得不说皇族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原本就出了通身大汗的李元嘉在看完了名单之后又是一身大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六个儿子都不在这一斤列就连和他交往密切的几个也都免遭劫难。料想李贤是在示好他便再无犹豫立刮义正词严地表示自己这个宗正卿一定会好好行使职责。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试探着问出了自己某个最担心的问题:“六郎这太上皇后忽然撇下太上皇和陛下独自回到了洛阳这大家都很有些忧心忡忡。不是我多事毕竟先头羽林军那件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这要是万 他犹犹豫豫说出这话见李贤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顿时心中一凛。这武后回来的时候似乎是李贤亲自迎进宫地据说母子俩单独商议了很久。如今武后往宫里一躲不露面焉知不是把立威的机会全部让给了李贤?这么说来…… “六郎放心先头乃是叛逆趁势作乱万一这要是传言我就是豁出去这个王爵不要也会为你求一个公道!就是其他安分守己的宗室皇族我保证大家也全都站在你这边!六郎大家都支持你!” 笑吟吟地亲自把李元嘉送出了东宫李贤回转身来之后那笑容就渐渐变成了疲惫。那么多人喜欢坐那个万众瞩目的位子天可怜见他现在还只是储君就已经够累了这要真的是天子他还要休息不要? 这回被那些家伙搅和了自己的计刮等到杀人地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一定得好好把儿子培养出来他也得找个人挑担子才行! 把该办地事情差不多料理完之后他便把剩余的全都丢给了一帮东宫官员带着程伯虎茸丁山准备去看看上官仪那边地情况。结果这刚刚出了左掖门上了天津桥他便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见那位原本丰腴的少*妇竟是消瘦了些许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武后回来的时候失踪多日的李焱娘也回家了。然而他却听说这一位一回到尉迟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好几天不出门。屈突申若大腹便便不好出门贺兰烟便带着人去探望了一回谁知道也吃了一个闭门羹。他也是之后才从武后那里得知某人跟踪追击直接撞上了武后这一个闷亏吃下来心里没一点郁闷才怪。 李焱娘在家里憋了好几天终究一口气顺了于是今早去修文坊探望了正怀孕的屈突申若又和贺兰烟赔了不是说前几天在外头吃了亏气性不好至于吃了什么亏却死活不肯说让一群女人们很是纳闷了一阵。 她却无心理会这些出了修文坊就打算进宫和李贤说道一声毕竟听尉迟家的人说李贤那些卫率把金吾卫羽林军撵得鸡飞狗跳那些天整个洛阳城都几乎给翻过来了。结果这好死不死偏偏在天津桥上迎面撞上她勒马站住一下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李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此时无比盼望着有个人冲出来搅搅局。好在上天马上回应了他的这一期望一个俏丽的人影风风火火地从他刚刚出来的左掖门冲了出来正眼也没朝他看一眼就急急忙忙拍马上去来到了李焱娘跟前。 “焱娘姐你可是终于出现了!我都上尉迟家两回了都没见着你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哎呀才个把月不见你居然瘦了……”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被上官婉儿这么一通噼噼啪啪的话一说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面对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小丫头如今变成了婷婷玉立的美人李焱娘猛然间便有一种韶华老去的感觉顿时叹了一口气。 老了以后还是莫再逞强了否则给自己惹了祸事只怕还不知道! 瞧见上官婉儿在那里犹如老上官似的唠叨个没完李贤只得没好气地上去打断了她的嘘寒问暖自己却端着笑脸邀请李焱娘晚上去家里坐坐结果招来了一个大白眼。 “这还用你说!我刚刚就打修文坊来已经瞧过申若贺兰她们了晚上少不得也去吃你的喝你的!对了老上官这几天审案子审得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你这个储君这般正式装捞难道是准备再去给他添乱子?我可告诉你宗室里头已经请人准备叩闽陈情了!”???这当口谁会理会? 尽管心中冷笑但这样一个消息却不可不重视李贤便对身后的程伯虎叮嘱了几句见那大大喇喇的家伙点点头应声去了他方才谢过了李焱娘随即对面前两个年龄相差近一倍的女人笑道:“我是打算去看看老上官那里进展怎么样了。虽说我提醒过他但他为人太方正我只怕他反而被那些宗室给糊弄住了。” 上官婉儿此时却扑嗤一笑随即傲然道:“我刚刚从太上皇后那儿来我已经得了偷令即日起我就去爷爷那边监审。就算那些皇族宗室再桀骜他们也是罪人想糊弄爷爷可以想糊弄我……门都没有!” 李贤怔了一怔随即和李焱娘面面相觑了起来。野心勃勃要掌权的女人古今中外不少见但雅心勃勃要当官的女人……咳咳似乎还就是巾婉儿这么一个。 第七百五十六章 - 杀人是可以习惯的 推出牛门斩。 这是一句李贤曾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台词但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戏文上的一句台词。和后世死刑需要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一样这年头的死刑也需要得到大理寺的核准至于那些公卿权贵的死刑则是很可能需要最高一级的皇帝亲自批准。至于天子震怒之下当场下旨杀人至少从大唐立国到现在这种事情还不曾生过更不可能推出牛门立刮开刀了。 就比如现在这件铁板钉钉的谋逆大案从揭开锅到最终定罪即便是他摆出储君的威势使劲压下去老上官在武后的杀字诏偷下雷厉风行一应过程也花费了十几天。等到他在朝堂上宣布最后的处分结果时有三个白苍苍的老臣当场昏厥了过去有两位年纪不小的亲王痛哭流涕至于呆若木鸡的人则是更多了。 没有人想到李贤会这么狠辣毕竟某人先前懒散的性子实在是太著名了著名到人们忘记了他曾经东征西讨著名到人们忘记了他也曾经亲手了结过越王李贞谋逆的案子著名到人人都忘记了他是武后的亲生儿子未必没有承袭到某人与生俱来的狠辣果决。 既然是皇族宗室自不可能用显戮就比如当初汉王李元昌协助李承乾造反这样大的案子也不过是赐死于家中至于长孙无忌借助吴王恪地案子赐死了荆王李元景也是同样的道理。虽则赐死并不比显戮于市井中那么丢脸。但并不会改变杀人这个事实。 而李贤宣布的这张名单上从嗣王郡王乃至国公总共要杀的足足有二十三个从小处说那是二十三各人命从大处说至少有十几支李唐支系就这么要全体断绝了!一个朝代的兴旺达需要的是皇族兴旺昌盛现如今这样大肆杀戮怎么了得! 这还不包括几个要除爵的二十几个要流放的。三十几个要贬官的……林林总总算起来株连到的人数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肉跳惶恐不安就连已经做好了充分思想准备地弗王李元嘉也是如此。 终于有人乍着胆子站出来:“现如今这么多皇族宗室身犯大罪。确实要重重处置可若是一味杀戮无疑有伤陛下和朝廷的仁德之名天下人更会指斥皇太弟殿下过于酷厉。不若只诛恶对于从犯则细加甄别上天有好生之德“”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假但所谓好生之德那也不是滥施仁德。难道朝廷给他们的赏赐还不够多太上皇和陛下对他们还不够好?身为宗室不知道感念恩德只知道一味心怀怨望其罪一也;煽动羽林军卫士行谋逆之实。其罪二也;推卸罪名栽赃他人其罪三也“” 李贤用手指头弹了弹上官仪苦心炮制出来的这篇好文章似笑非笑地看着下头面色各异地众人:“我想说的是想要开口替他们求情的人倘若这栽赃的结果是你们自己你们可有这么好心?”问完这一句之后他再也不耐烦多说遂唤来内侍。在这份政事堂合议通过的案卷上盖下了自己的东宫监国大印紧跟着便命人将其送到大仪殿。 他虽说可以名正言顺地行使监国大权但他既然知道事情和自下载美少女己的老妈有千丝万缕地关系现如今武后人也在宫中至少这请示审批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情知此事不会有遭到否决的可能他便挥了挥手示意今日地朝会到此为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今日政事堂新老三代六位宰相便承受了无数针刺般的目光。神经坚韧的刘仁轨仿佛没事人一般转身就走裴行俭犹豫片刮也跟了上去;上官仪和郝处俊彼此面面相觑了一阵。同时决定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回家好好“养病”;余下两个管事的宰相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无论是裴炎还是李敬玄都没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学他们的前辈那样撂挑子。 然而两人不能撂挑子却能够选择对所有的质疑和叫嚷视而不见本且不…两袖一甩先走为上。当他们两人也躲入了政事堂宰相专m的压子之后其他人终于绝望了。 难道这就是大唐立国以来又一场腥风血雨? 他们很快就用不着问这个难道了。尽管自从长孙无忌倒台之后宰相的权力有所限制但是从中书门下出来地文书会被君权驳回的基本上还从来没有生过更何况这份送到大仪殿的公文深合武后的心意。面对亲自前来送东西的上官婉儿武后甚至还欣然点了点头。 “婉儿这回你里里外外居功至伟若不是女人不能当宰相我倒是想给你一个宰相当当!临危不惧处变不惊此等大将风度就是你祖父上官仪也未必能及!作为女人能有这样的气度好很好!你现在就把这诏书拿出去让宗正卿李元嘉立刮安排下去今天该死地人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明天地太阳你明白吗?” 对于先头的夸赞上官婉儿感到异常地振奋而听到后头这杀气腾腾的吩咐她免不了心中一寒。虽说她曾经深受多方熏陶可年纪阅历毕竟摆在那里自然不可能把杀人当成杀鸡。不过她明白武后雷厉风行惯了遂低头应是谁知道临出门前却被叫住了。 “婉儿不狗哪一家你换上男装亲自走一趟。看看那里头的境况然后再回来见我。” 这是为什么?上官婉儿本能地皱了皱眉头却不敢违抗武后的意思只得答应了下来。她匆匆赶到东宫把文书交给李贤又转述了武后的话见四周没有外人便不解地问道:“师侍太上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虽说不是斩可毕竟是杀人我不想去看怪碜人的。” 李贤直勾勾地盯着上官婉儿看了一眼直到把小丫头看得莫明其妙他方才叹了一口气。尽管在人前精明干练几乎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强人上官婉儿毕竟还是女人而且是不曾见过血的女人。武后的那番话他能够体会是什么意思因为只有当看到过失败者的残酷一个人的心才能真正地硬下来内中足可见栽培之意。 如果不是他当初出手得早上官婉儿这个年纪应该早就体会到斗争的残酷了””因为那煊赫一时的上官家应该早就没有了。 “正好我这里没事就陪你去准南王李璀那里走一趟好了。”李贤挥手招来内侍交待了一声之后见上官婉儿瞪大了眼睛一幅不可思议的模样遂在她脑袋上没好气地敲了一记“看什么看你要是不想我在旁边凑热闹就说一声我丢下你不管就是了!” “哪里哪里我巴不得师侍陪着我去!” 上官婉儿赶紧摇头心中却一阵奇怪。李贤虽说往日很喜欢串门子但近些年来这种习惯已经收敛了许多毕竟储君和闲王不一样往高官大臣家里偶尔坐坐那还能说是交情可交接一般人或者宗室却是麻烦多多。今天她乃是去当夺命使者能够有李贤陪同她也能多几分底气。 然而上官婉儿的底气很快就在那撕心裂肺的哭嘬声消失得一干二净。面对张牙舞爪要上来拼命的准南王她彷徨恐惧;看到那些阴侧侧的狱吏她寒战连连。而当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灌下毒酒的时候她终于彻底瘫软了。 她可以临危不惧因为那危机还尚未完全爆;她可以处变不惊因为那变数尚在可控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是那时候那里还有她尊敬倾慕的男子。然而她终究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即便有胆识有见识在这种时候却完全不顶用。她只知道那个七窍流血的人死在她面前是被她带来的东西带来的人给逼死的。 好在李贤见机得快一直在旁边关注着上官婉儿的动静当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就知道她撑不住了因此及时托了她一把。感受着臂弯中沉甸甸的分量再看了一眼过道里那昏暗的油灯他不由得想起曾经光顾过的几处牢狱。 倘若他不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此时会不会正在巴州的某个地万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这昏暗的灯火数着自己还剩下多少天勺活!当然也可能他现在正坐在那君临天下的宝座上俯瞅天下芸芸众生。只不过这两种极端的选择都不是他好的那口。 把上官婉儿半扼半拽到青天白日之下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自己也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下杀人的指令和亲自到场看杀人是完全两回事上官婉儿的反应完全情有可原想当初他的初阵还不是险些出岔子? “杀人是可以习惯的。婉儿你原本就聪明别透这种话我只想说一遍。要么你就在深宅之中做一个安心的家庭主妇要么就会时时刮刮遇到这样恐怖的场面。要得必有舍你得好好想想。” 看到那边颓然沮丧的上官婉儿李贤忽然伸手将其拉到了怀中。坚强的女人也有软弱的时候这个道理他很早就体会到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 愁眉苦脸的模样,果然不适合李六郎 一日之内整个洛阳城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好些个昔日金尊玉贵的人家都传出了凄凄惨惨戚戚的哭声。有些是顶梁柱倒了有些是举家流放有的是除爵为庶民……总之无数曾经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一句话当作耳旁风的金枝玉叶这次终于品味到了王法的厉害和威严。 由于这个道理当朝廷的褒奖诏令上江都王李绪和垠王李冲位居榜的时候从朝堂到民间全部都轰动了起来。某些传闻不可避免地在街头巷尾走红了起来无非是说那两位郡王原本也是参与了这起谋逆大案却在关键时刮反水倒戈从而用同伴的性命换来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那些受难的宗室家属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江都王和垠王两个人给吃了。 而即便是那些幸免于难同样在褒奖名单上的宗室对李绪李冲两人也同样是颇感不屑。他们这些人受褒奖是因为安分守己可那两个家伙分明是卖友求荣可谓是卑鄙无耻!于是连带着和此事应该毫不相干的霍王李元轨即使人不在洛阳也被无数人骂了个半死。 至于已经下了九幽地狱的越王李贞则更不用说了。无论是知道不知道的人都在那里骂蛇鼠一窝老子谋反儿软蛋。甚至有一天早晨垠王李冲的门口被人砸了三个臭鸡蛋即使仆役收拾得快。仍免不了被人看到笑话了一阵。 武后原本还对李贤最终放过了李绪李冲而恼怒不已待得知朝中生如此变化之后她细细一琢磨便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免不了在上官婉儿地面前大叹李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竟是如此狡猾。 “我原想着借李绪参与谋逆把霍王李元轨打下来谁知贤儿干得更彻底。李绪李冲知情不报原本就是没安好心到头来之所以会把人家的名单供出来一是刘仁轨和裴行俭两个人配合得好。虽说他们不知道那封信是李崇俭送的;第二就是他们想要撇清。这次贤儿看似把他们从谋逆的事情上撇清了却让他们栽了一个更大的跟斗。” 上官婉儿自从那天看了杀人回来就总有些心神恍惚。此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慌忙笑道:“他们既然又要野心又要名声这次一体打了下去岂不是最好?就算霍王回来吃了哑巴亏之后想必也就只能认了。只不过“” 一想到这次李贤可算得上是杀人如麻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问道:“太上皇和陛下大约这几天就要回程了若是他们回到洛阳之后宗室皇族一体诉苦会不知“” 后头的话就是上官婉儿不明说武后心里头也清楚。丈夫下载美少女李治的脾气她清楚得很看似优柔寡断但要杀人的时候却极其狠辣。 当初借着立后的事情铲除长孙无忌一党。外人固然都认为这是她的手段可她自己却清清楚楚地明白这其中所有地经过都是她和李治一起策刮实施的她确实在杀长孙无忌的事情上施加了压力但如果李治没有动杀心一切又怎么会如此顺利? “太上皇那一头不用操心。他即便是震怒那也只会是一阵子地事情而且多半是对那些皇族宗室。你年轻不会记得他当初一时义愤在赏赐皇族的时候故意厚此薄彼。李家那些人太让他失望了有胡作非为的有野心勃勃的他只不过不好动手。如今贤儿代替他做了那些事情他只怕是心中高兴还来不及最多也就觉得面子上下不来而已。” 对于丈夫武后具有极高的信心但是对于李弘的想法武后便不得不仔细考虑了。倘若说李治一直表现得宽厚大度那么。李弘就属于那种由内而外的仁德之君。只不过。以仁义治天下虽说一直为人鼓吹但君王若是过分仁德了那绝对不可取。这也是她始终对李弘这个儿子抱有疑虑的原因。 “至于弘儿那边“我这个作母后的还比不上贤儿你去找贤儿讣他早些作好准备。这一次可不像以州那么好蒙混过关虽说他是监国但这样杀人兄弟俩之难兄会有疙瘩。” 上官婉儿匆匆来到东宫的时候李贤正在接见刚刚从刺史任上回来述职地姚元之。两人这都十几二十年的老交情了虽说除了好友的关系还有压榨和被压榨的关系但这次毕竟好久不见公事之外就开始说到了私事。结果姚元之忘乎所以地没好气在李贤肩头打了一拳这忽然就瞥见了门外呆若木鸡的上官婉儿。 情知这一对男女虽然年龄相差不小但似乎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情愫在再加上刚刚自己做出了某些很不合礼数地事所以姚元之哪里敢多呆慌忙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临走之前还不忘把大门也捎带着关上了甚至还朝李贤挤眉弄眼了一阵。 “师侍你找的未来宰相怎么这么一副光景!” 李贤见上官婉儿一上来就是嗔怒的面孔顿时笑呵呵地说:“你别看他刚刚那个样子在下属和外人面前却是不芶言笑一向被人称作沉稳就是老上官也是称赞有加。不说他了看你这满头大汗跑过来什么事那么急?” 上官婉儿心中只有一个李贤哪里会真的在意姚元之究竟是什么秉性撇了撇嘴便把刚刚武后交待的话给复述了一遍。她话还没说完就敏锐地注意到李贤脸色耷拉了下来不禁异常奇怪。都说李六郎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天塌下来眼皮也不会眨一下怎么忽然这副模样? 武后能够想到的事情李贤当然也能够想到。事实上他压根不担心自己那位老爹因为李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武后的同类人只是比较反复无常而已。至于李弘当太子地时候是标准的贤德太子当皇帝之后是标准的仁德皇帝反而这一关比较难过。 这确实不是想忽悠就能忽悠过去的! 处理公事之外的空闲时李贤几乎都在考虑这件事结果是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唉声叹气地跨进自家大门走到半路上撞见那甜甜蜜蜜的一对之后他总算是有了主意招招手就把李令月和慕容复给叫了过来板着脸端起了兄长地架子。 “虽说那些规矩什么地实在没必要遵守只不过你们两个也好歹收敛一些毕竟洛阳刚刚死了那么多人接下来还有一批要长流天南地北你们老是恩恩爱爱地出现在街头巷尾这不是作人家的靶子么?再过几天父皇五哥他们就得回来了虽说母后已经肯了你们地事情但终究还得过那两关到时候要是出什么问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对于这种事情慕容复只有点头的份李令月却不答应了赶紧上来死缠烂打。要说慕容复毕竟不是汉人虽说大唐向来对番人番将很是优容时不时将宗室县主嫁过去但嫁公主的前例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文成公主和弘化公主昔日也是宗室女并不是帝女。 李贤满口答应帮忙游说但同时亦提出了一个各件那就是让李令月亲自出去迎接正在回程路上的李治李弘等等一行。 “一来你可以把你和慕容的事情先挑明了二来你一直都在洛阳最近这些事情你应该都清楚。我不管你是添油加醋还是怎么的务必把事情解释清先” 李令月眉头一皱旋即恍然大悟指着李贤的鼻子便嚷嚷道:“原来六哥你是担心五哥和父皇回来之后怪你杀人太多!哼别的事情我没本事这件事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就凭那些人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让我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杀几十个算什么我还想把他们都杀了呢!有我出马六哥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看到李令月兴冲冲地把慕容复拉了走仿佛根本没把自己刚刚的警告放在心上李贤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一对要是真的成了婚他那个便宜徒弟会不会被李令月吃得死死的完全不能动弹?照如今这个情势看那还相当有可能…… 当他看到自己那一大堆儿子女儿的时候这些疑问很帐犹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倘若是有钱q弩这儿女还是多多益善至少听那些温温软软的声音叫爹爹绝对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最大的李嘉看上去已经是一个英挺的少年最小的两个孩子还只是刚刚会爬还有一个正在母亲肚子里还未降生的孩子。 掐着手指头算一算貌似他的儿女们已经光荣地突破两位数了。就像屈突申若说的那样为了娇妻儿女们杀人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心情大好地上前抱起了末儿打了个圈子把人放下地来之后就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下子园子里尽是他爽朗的笑声虽说莫名其妙但一群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们还是各自高兴了起来就连孩子们也是嘻嘻哈哈的。 愁眉苦脸的模样果然不适合李六郎。 第七百五十八章 - 一个父亲的思量 如果说初冬的天气是乍暖还寒那么初秋的天气无疑仍带着夏日的燥热尤其是对于赶路的人而言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从气候宜人的骊山脚下出在路上仅仅走了两天李治就感到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犹如老小孩似的闹腾了很久方才睡下。安顿完李治三兄弟便聚在了一起李显和李旦对打双6而李弘则心不在焉地在旁边计筹。 一连半个月他都睡得不太好而且眼皮子几乎天天都跳个不停。自从母亲那一天莫名其妙撇下他们匆匆回洛阳他就感到事情不对劲了。不应该说上一次母亲问他要走了一件常穿的黄袍他就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苗头。 究竟生了什么事?他在羽林军的严密保护下几乎没法收到任何消息再这么下去那几乎就和软禁差不多……等等他怎么会想到软禁这么一个词!正在懊恼的李弘猛然间警醒过来却现两个弟弟都在那里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他连忙借口太累站起身来说是要到外头走走。 李显原本就是个粗心大意的李旦也难得来了兴致因此都没在意这些起身目送李弘出去就双双坐下继续鏖战。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李弘走出去的背影中萧然中带着几许落寞那身形仿佛显得更瘦削了天空中悬着一**大的明月皎洁明亮哪怕院子中没有点灯也没有点上火炬。在月光下仍然是显得亮堂堂的。李弘在一棵槐树下头站定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忽地又转向了那璀璨地群星。自从懂事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太子迟早有一天要挑起整个天下因此早早地在太侍的教导下学会了看紫微星。 虽然明月当空群星璀璨然而紫微星却光芒依旧哪怕是紫微星旁边的那些个星辰。也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没有暗淡的也没有大放异彩的。他实在不明白那些善于看星象的人为什么能够从这里面看到那么多玄奥的东西。 七月十五乃是中元节这原本乃是大唐最大的节日之一。此时洛阳城中必定已经解除了宵禁百姓们必定都在祭祀亲人不知道武后和李贤是不是也在祭奠荣国夫人杨氏?比起那些孤苦无依地人来说他自然算得上运气极好的。即便是曾经以为疏远的母亲仿佛自从他成年之后也逐渐亲近了起来。 记得于志宁曾经对他说过生在天家兄弟和睦几乎是一个奢望。但他这一辈的兄弟似乎是一个异数。他明白于志宁是什么意思他异母的几个兄长是没有争的资本而他那个唯一有资本也有能力争地六弟又似乎对争没有兴趣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局面。 立储以嫡长他不正是因为占据了嫡长方才得以君临天下?倘若他比李贤小几岁…… “五哥皇帝五哥!” 正胡思乱想的李弘猛然间听得这么一声唤差点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立刮愣了。使劲插了插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他方才奇怪地问道:“令月你不是在洛阳么怎么忽然跑到这里来了?等等如今已经是未时。你难道刚刚还在路上赶路。六弟怎么这么大意居然被你溜出来了!” “喂喂。五哥谁说我是溜出来的六哥把东宫卫率借给我一百人我还带了慕容这一路上有谁敢打主意!”李令月说到这里忽然感到两股间钻心似的疼痛要想忍却没忍住顿时苦着一张脸抱怨道“我这一路上紧赶慢赶五哥你看到人家居然连好脸色都没有。” 由于兄弟四个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因此李弘面对李令月地娇嗔毫无办法只得赔了个不是。忽然他想起李令月刚刚提到慕容复也一起跟来了不免东张西望了一阵却意外地没找到人不禁追问了一句。 “哎呀母后和六哥都已经点头了五哥你只要答应我认下这个妹夫我立刮就让他来见你!” 这是什么话!就算我答应了你还得过父皇那一关。我不知适世后那里你是怎么糊弄的我至少得好好和慕容谈一次才行!等等你这么风风火火赶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吧?要真是这样你也太心急了等到我们回洛阳之后再说也来得及!你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这种婚姻大事也该稳重些。” “稳重稳重……想当初是谁一个劲催着我嫁人地找到一个看得顺眼的容易么……不说这个了反正我风风火火赶来是有事情和你说你明天要见他就见吧。现在先进去我两各腿都酸死了不想站在这里说话。” 李令月赌气似的嘀咕了一句旋即便一把拽住了李弘的袖子往里头扼。推门进去看到那边两个人正在鏖战不休她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李弘抛在身后便疾步冲了上去恶狠狠地大喝一声:“都给我出去这里我征用了!” 李显和李旦正战到关键时刮闻言都有些不耐烦。前者压根没抬头后者乖觉一点一看见是李令月立刮瞪大了眼珠子站起身来还顺带拉了李显一把。 “令月你怎么来了?” “令月你不是应该在洛阳和慕容谈情说爱么?” 李旦的问题李令月根本懒得回答而李显的问题则是让她咬牙切齿。她也懒得和这两个惫懒的兄长多说什么叉起腰就把人轰走了旋即方才上去关好了门把李弘殷勤地扶着坐下那模样像极了一位标准的好妹妹。 李弘从来没享受过这样地待遇一时间受宠若惊下载美少女。然而等到李令月在对面坐下把最近洛阳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一遍他那张笑脸顿时僵住了所有动作都僵住了甚至连思维心跳仿佛都停止了一会。 就只是他在骊山呆的这么一些天居然已经天翻地覆了!怪不得他最近心神不宁怪不得他眼皮一直在跳原来……原来在他看不到的某些地方阴谋与暗箭齐飞杀戮和诬陷并举。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深深吸气吐气这才把心下那种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是六弟让你来的?” 得到肯定地答复之后李弘再次陷入了沉默。而在他地耳边李令月却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当日的险情以及道听途说地各种流言蜚语。他虽然都听着但再多的惊心动魄这时候却显得有些苍白他只记得死了多少人流放了多少人黜落了多少人败落了多少大家族…果然从这种方面来说他确实少了几分事到临头的果决狠辣。 这一夜李弘几乎都没怎么睡着。从洛阳城那场动乱的起因一直想到了上次上官婉儿从他这里要走的黄袍再想到了之前的种种越想他心情越乱天州亮他索性叫来人换上了衣裳直接去了李治所住的院子也没顾得上自己这位父亲还是睡眼惺松就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倒了出来。 “反了反了!气死朕了早知如此朕就该听媚娘的话先下手为强!” 李治狠狠地骂了一句重重嘘了一口气一抬头见李弘怔怔地看着自己他的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挥退了胆战心惊的王福顺和其他几个内侍他便招手示意李弘在一边的锦凳上坐下。直勾勾地审视着这个一直以来就是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儿子他忽然又叹了一口气。 父子俩的这番长谈足足用去了一个上牛随扈的羽林军多次前来催促盘问却都被守在门外的王福顺三两句话打了回去。单单是刚刚听到的事情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要是再吵到里头两位至尊那该会有多大的麻烦? 下牛起程的时候李治便将李令月叫到了自己的车中同乘再次详详细细问了这个谋逆未遂的案子。等到一切问完他便笑呵呵地在爱女的肩头拍了拍道出了一句举重若轻的话:“令月你也终于长大了。既然慕容是你母后和六哥都看中的人这次回去之后朕就让礼部操办你的抵事。只不过你待会还得下车去跑一趟。你带人先走一歹告诉你六哥就说他处置得很好我和弘儿都没有异议删曰么?”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有了着落又替李贤解决了他担心的事李令月可谓是双丰收竟是忘记了自己还得在马背上颠簸一天立刮喜滋滋地答应了。 而女儿一走李治就用手指轻轻插着眉心和太阳穴怀念起了昔日的时光。儿女们都长大了为了外人而让两个最优秀的儿子之间产生嫌隙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会眼睁睁就这么看着。说起来即便是有药王孙思邈诊治过尽管有无数太医殚精竭虑他的风眩似乎仍在日复一日地作但凡能忍的他就索性忍了过去。 只不过他好歹能重见光明看清楚这个世界看清楚自己的孙辈们这也就够了。尘埃落定的盛世远远比危机四伏的盛世更让人安心哪怕到了那一天他也可以安心走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 是皇帝也是兄长 太上皇和皇帝的御驾回銮时一切都是波澜不惊。 定鼎门大街的两旁云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他们并不是官府征召来的而是自前来看热闹的。尽管比起从前封禅泰山出行时如今不过是小阵仗但恰恰是这种小阵仗让大家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没有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将他们和天子隔开没有重重雅幔让他们用尽目力也瞅不见里头的人他们可以在跪拜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抬起头小心一睹天颜。 李贤这个储君亲自到定鼎门迎接为了避免喧宾夺主在一同进城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坐车而是骑着高头大马在旁随扈至于周遭的目光是崇敬还是敌意抑或是愤恨他实在没时间去理会。他甚至没有去担心是否会有人半路上挡在前头来上一出御前喊冤之类的大戏。 幸好从定鼎门大街直通天津桥的这一路都异常顺利。百姓只是安分守己地在沿途金吾卫的阵列后头翘观望官员们只是默默地在后头跟随前来迎接的皇族们也是个个犹如立仗马他注意看了一眼此次随扈骊山的霍王李元轨现对方仿佛对洛阳之事一无所知的模样最大的心思也就放下了。 进了宫城颇觉疲倦的李治没有再接见群臣而是言简意赅地把事情都交给了李弘李贤兄弟就在武后地陪伴下回贞观殿休息去了。泡了一个多月的温泉。李弘的精气神大有好转因此拉着李贤作陪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接见了一群宰臣和重要的办事官员。 君臣之间仿佛有一种深深的默契谁都没有提数日之前的那场杀戮。 等到该应付的事情应付完了只剩下了兄弟两个这徽献殿中的气氛反倒有些僵硬了起来。一向最会说话的李贤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弘则一味沉默地数着地上的青砖缝始终一声不吭。直到最后李贤憋得胸口闷得慌地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六弟你就一点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声么?” 僵局打破了就好办。当下李贤便晒然笑道:“名声算什么有道是盖棺论定活着地时候就是万民称颂。死后这史书却总是识字人写的要说你暴戾无道那又有什么办法?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太宗皇帝杀的人少么可民间更在乎的还是贞观之治。” 对于李贤时不时吐出的这种奇谈怪论李弘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此时惟有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父皇在路上开导了我一番这一路上令月又叽叽喳喳给你说了不少好话我这一回来非和你翻脸不可!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下狠手杀鸡儆猴可那毕竟是二三十人如今皇族之中剩下的零零落落。博陵崔氏清河王氏那些世家大族难道不会在背后拍手称快?” 李贤如今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唐人对于氏族志自然也是耳熟能详。虽说武后利用身为皇后的权利把武家的姓氏提升到了第一等但还是改变不了世家大族在整个朝堂中占据地位置。虽然禁止崔王卢郑等等世家互相通婚但却禁止不了世家的继续扩充壮大。李唐皇族的人少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 “人贵精而不贵多。那些死了的家伙不是名声极坏就是野心勃勃留着反而是祸害。至于要钳制世家大族只要提高朝中寒门出身官员的比例就好。” 李贤不慌不忙地提出了自己地建议心中直叹气。要说自己那位老妈不曾变成那个空前绝后手段狠辣的女皇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很多法子不能用了。在史书上武后高举的屠刀之下世家大族的力量被削减到了一个空前薄弱的地步虽说对于那些死去的人很残酷。但对于后头上台的李隆基而言却无疑是一个异常有利地局面。 李唐宗室死得多了野心没了世家大族被打残了打怕了天下被武e柔人杀怕了于是不破不立只要当权者q魄力何愁没有盛世?唯一可惜的是。某人有始无终。生生弛这大唐江山搞得七零八落。咳咳当然如今这都是没影的事。 “你倒是说得简单!”李弘当然不知道眨眼的功夫李贤就想了这么多。被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给气得咳嗽了几声“这天下读书人几乎都出自各大世家难道你不知道?这进士科一次十几个进士中有几个是寒门士子?” “但五哥你要知道书便宜了就是识几个字的百姓也会随便买一本诗经就别说那些想读书地人。俗话说得好有志者事竟成这种事情是十年二十年乃至百年地事谁说现在就要做的?再说了母后不但喜欢任用背景比较少地官员而且喜欢越级提拔你难道不知道?” “你这只小狐狸居然打这种主意!” 李弘这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虽说像他这样掣肘重重的皇帝古今罕见但他并不是那种想要推行新政或是怎样锐意进取的皇帝他希望的只是把大唐天下治理好仅此而已。而这一次的事情只要是知情者都不会算在他的头上他可以说是坐享其成。 然而李贤这次可以杀二三十个株连上百那下一次呢这家伙是不是会忽然大刀阔斧对世家开刀?羽林军中拥立的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倘若有人借此事施加压力大做文章再闹出什么更大的事情岂不是又要引起震动? 毕竟这个天下的人是杀不完的!如今之际还不如…… “五哥我家老大已经年满十五再天天在东宫崇文馆浪费时间也没什么必要至于现在建宅倒还太早了些我那地方还大他还可以继续住着。但他年纪不小也应该开府了。我那东宫预备腾出一块地来让他早日熟悉政务只不过我那里人手原本就不够你若是有好的不妨给我举荐几个。” 李贤家的老知“这是说李嘉? 想起那个稳重大方的少年想到那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李弘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平静。自从上次李贤把人领过来李嘉又向他说了李贤当初那番话他自然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只是这其中的干系李贤真的完全考虑清楚了? “这件事……先和父皇母后商量一下再定吧。”李弘艰难地把这个话题转到了一边不等李贤打断他便拉出了另一件事情搪塞“令月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这大唐的公主从来就没有那么迟嫁人的你回头还是赶紧先操办这件事省得她和你纠缠个没完。不过既然成婚慕容若是再去安北大都护府上任是不是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当那丫头跟着去就是了!”李贤大手一挥完全忽略了李弘的大惊失色“那丫头若是再关在洛阳这么一个地方只怕无数人要被她折腾死还不如让她到那些天高地阔的地方去好好看看兴许性子能变得柔婉一些也说不定。这件事母后已经答应了父皇那里就交给五哥你了。” “你……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是好!” 气急败坏的李弘很想给李贤当胸一拳但想到自己那力气根本奈何不了这个犹如是铁铸的家伙只能恨恨地打消了这个盘算。忽然他脑海中闪过另外一个人影立时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倒忘了老上官找我不止诉过一次苦了说是从没见女人不肯嫁人只愿意当官的还说他孙女嫁鸡嫁狗也绝对不嫁给某人。这次婉儿为了你前后奔走你究竟准备拿她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好了!李贤想到之前一个阿韦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向韦家下聘迎娶再想想老上官吹胡子瞪眼的唠叨模样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就在他皱着眉头苦恼不堪的时候有人偏偏火上浇油。 “鄂国夫人在丧夫之后守孝多年不曾改嫁这在仕女之中极其少见。这次随驾的羽林军郎将尉迟宝琳私底下求了朕说是希望给嫂子一个好归宿朕已经答应他了。看他的架势似乎对你这个呈太弟很中意还暗示朕说你曾经救过她一回指不定早就有情侥仕。朕倒是听说她和你家那几位确实是密友可那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能不能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回事?朕是皇帝也是兄长你的事情总还是关心的。” 李弘忽然间口口声声称起朕来结果用皇帝的语气问的却是这样的八卦问题李贤顿时呆若木鸡。他只听说过有夫家禁止妇人改嫁的却从来没有听说小叔子操心嫂子的归宿问题那种别扭劲就别提了。 话说回来那样一个从来都爽朗跳脱的女人却有那样的隐衷实在是让人扼腕也难怪她认了那么多干儿子干女儿那么喜欢抱着别人的孩子到外头去玩耍。只不过如果他没有猜错尉迟宝琳的希望很可能要落空了。 第七百六十章 - 我终于把妹妹嫁出去了 杀戮虽然过去了但总会在人们心中留下这样那样的阴影。然而对于百姓来说杀戮和悲惨都不属于他们所以在最初的热议之后人们的兴致就转向了那一桩前所未有的婚事甚至在他们心目中储君家里头那一位夫人临盆之后生的是男是女还比那王公贵族家里的哭声要值得关注一些。 在一队队的军士将一座座曾经光鲜的大宅门统统封闭起来把内中的各种物事或没入国库或卖或把人没为官奴的时候礼部的官员们正在满大街地搜寻最适合作为公主府的地方…一由于太平公主李令月成年之后就在李贤家里蹭吃蹭住如今要新婚的时候不免就给人出了个大难题。一时半会到哪里找那些合适作为婚房的房子! 如果慕容复自己家里有房子也就算了偏偏李贤当初为了省事也一直硬把某人留在了家里这下子礼部官员们自是被撵得鸡飞狗跳。 这些天被入官封存的房子固然不少但终究不那么吉利别说李治武后那一关绝对不可能通过就是李贤也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可怜的新任礼部尚书王汉在洛阳百多个坊里转了一个圈愣是没找到合适的房子这一下登时急得好比热锅上的蚂蚁不得不登门向李贤讨主意。 碰到这样的事情李贤自己也一时没想到办法。在他看来这宝贝妹妹既然成婚之后就要开路去北边的是不是准备房子就无所谓了。按照他原本的偷懒法子其实自己这修文坊辟出一块地方给小两口大婚其实也挺好的。奈何这种事情在心里想想可以。要做却是万万不能他只好另谋出路。谁知当天晚上却是有一个意料之外地人找上了门来。 来的人是武三思。承袭了周国公爵位他看上去白白胖胖很是富态和当初刚刚回到洛阳给荣国夫人贺寿时那个黑黑瘦瘦的人大相径庭。然而空有爵位的他只是在太仆寺兼了一个闲官甚至连在户部供职的武承嗣也比不上这武家族长的位子其实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李贤当然清楚这么个情况所以。当武承嗣口中吐出那么一个提议的时候他先是眼睛一亮旋即不禁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了一番面前这位表兄随即方才笑了起来。 “周国公如今乃是武家族长这积德坊的房子也是外婆过世地时候留给你的。如今你要让出来给令月大婚这心意固然好。但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武三思谦卑地弯了弯腰满脸堆笑地解释道:“论国法公主是公主武家是武家。但若是叙亲情太平公主毕竟也是我的表妹也是已故荣国夫人的嫡亲外孙女。这房子原本就有公主一份。殿下不知道积德坊原本乃是隋时杨素的房子后来又屡经修缮并非我区区一个国公能够消受得起的我住在里头一直都心有不安所以想换一个地方。” 老外婆昔日在世地时候李贤没少去积德坊那座大宅子串门里头的规制如何他一清二楚。此时武三思说心有不安。他不禁晒然一笑。 你武三思又不是第一天住进去了要心有不安早干什么去了?当初占着这房子便是为了以周国公爵位压服其他武家人如今有尊荣无实权坐不住了才是真的。 虽说心知肚明这如意算盘但这毕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再加上贺兰烟一直对老外婆地房子留给了别人一肚子不满。他也就老大不客气地答应了:“既然如此那三思表哥的好意我就领了。这样吧。我记得洛水旁边的尚善坊正好有一座国公地宅子空了出来那里头也是样样齐全的你便换一下房子好了。至于其他的贴补么……” 武三思如今养尊处优哪里在乎那点钱慌忙起身辞下载美少女谢道:“这贴补就免了我昔日深受祖母恩德方才有今日哪里能这么计较?” 李贤本想用钱打了武三思此时见他如此恭顺倒是没压~恶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正好空缺出来的几个官职他很帐羽定了主意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亲自把人送了出去。这种少有的礼遇果然让某人受宠若惊也不知道是否欢喜得狠了上马的时候竟是险些一个趔趄摔下束 所谓投桃报李一天之后武三思就挪了个地方。虽说只是从太仆寺换了光禄寺但后头一个好歹比前头一个高了一个品级他总有点事情能管了。而由于房子是他腾出来的他还能名正言顺地在这一场轰动的婚礼中插上一脚充当一个忙前忙后地帮手。 公主下降素来是一桩了不得的盛事再加上太平公主李令月和前头两位姐姐截然不同乃是李治和武后的嫡亲女儿这一应场面自然是铺排得极大。就是一向支持凡事简朴的李弘也不惜拿出了自己的体己为妹妹很是添了一些嫁妆就不用说出手更阔绰的李贤了。 李令月出嫁那一天皇后杨纹因借出了皇后銮驾并和李弘奉李治和武后登则天门观瞻。以裴炎为礼会使弘文馆学士四人为摈相赐金帛财物无数并赐实封五百户。沿路百姓几乎挤满了街头争相围观这一胜景。至于李贤李显李旦兄弟三个没那么多顾忌早就在积德坊对面找了个居高俯瞅地好去处笑吟吟地等着唯一地妹妹出嫁。由于慕容诺曷钵身体不佳回来观礼的只有一个弘化大长公主。她年纪大了原本想张罗一下结果被慕容复和李贤一起劝住了。此时看着李令月全副花钗礼衣地模样她顿时想起了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自己那两个苦命的媳妇。 同样是皇族贵女她们俩实在是比太平公主凄惨太多了。 尚主需要亲迎慕容复虽然经过特刮这一路上也差点被那繁琐的规矩给折腾死几次想要回头看看自己的新娘却又不敢直到进了自家的门他才偷偷瞥了一眼。见李令月盛装打扮容颜娇艳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接下来的所有过程几乎都是晕呼呼的。 而李贤直到连望远镜也几乎看不见东西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把望远镜从眼睛上拿了下来看见李显和李旦还拿着东西在那里看他便一手一个抢走了他们的望远镜不无感慨地叹息道:“可惜了这大好的日子不能闹洞房!” 李显一听这话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六哥什么是闹洞房?” 李贤此时也懒得解释直接拉着他们下了楼旋即熟门熟路地从积德坊一个侧门闪了进去。这原本是绝对不符合礼制规矩的事但既然是他带头李显和李旦也就忘了这么做的后果蹑手蹑脚地跟着某人前往后头的婚房。然而很不幸的是就在三人要摸到地头的时候却撞见了弘化大长公主。 弘化大长公主和李贤早就熟了却不怎么认识李显和李旦少不得拉着三人陪着说话。她原本就是极其开朗健谈的人从西北的地理人情说到盛产的骏马和牧族少女听得李显这个色中恶鬼心中大动而李旦则是憧憬起了那些千里马。李贤只得感慨自己半途而废的闹洞房计刮心中想着那两人的新婚之夜是否顺利。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终于有了答案。是日明堂大宴看到李令月笑颜如花地拜谢天子和诸公卿的时候李贤便知道这一夜新婚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饶是如此在颁赐等等事宜全部解决之后他还是少不得抓来了慕容复八卦了一下。 慕容复哪里想得到李贤居然连这种事情也关心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最后终于憋出了一番比较像样的话:“师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我娶她并不因为她是公主而是因为她确实是我想要的妻子。她虽然脾气大了些但心地却很好今早也强拗着和我一起拜见了母亲。” 看来自己这个妹妹还教得不错至少不像某些公主那样骄横不讲道理不拜公婆。 李贤满意地点了点头紧跟着便想到了一个严重问题顿时狠狠瞪q自己曾经的便宜徒弟一眼:“以后记得改口叫六可好容易长了辈分居然还记不住你这记性怎么搞的!” 他正打算再好好敲打一下慕容复谁知道旁边忽然响起了了一个咳嗽声。转头看见是某个一脸怒色的小姑奶奶他立刻放弃了教导一下某些方面技术的打算而是笑呵呵地抱着双手道:“丫头这连续这么多天你也该累了这些天好好歇歇争取让我早些抱上外甥!” 李令月原本是担心李贤灌输某些坏东西谁知道却被人调侃了脸上立刮飞上了两朵红霞但紧跟着就挺胸抬头傲然道:“这当然不用你说以后我的孩子一定比六哥你多!” 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慕容复是喜形于色李贤却一下子瞠目结舌。不是吧他那十几个儿子女儿好歹是几个娇妻一同努力的结果这丫头居然准备在这个数量上过他? 第七百六十一章 - 你得自己努力去争取 要说长安洛阳最多的两样建筑那便是佛寺和道观。由于如今武后还用不着靠佛寺来提升自己的影响力这道观的数量自然都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逢年过节热闹不算就是平日里一座座道观也是香火鼎盛达官贵人的供奉也是络绎不绝。 尽管自己身上生的事情就颇为神异但李贤对于佛道一类的东西仍然是兴趣不大烧香拜佛求道的事情更是很少有过。然而这一天他却破天荒地来到了洛阳城中位居第一的上清观因为就在三天前他用自己的名义给这上清观送来了贵重的贡品。 先前的骚乱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朝堂和天下都已经恢复了平静而他的又一个女儿也再次降临人世…一对于屈突申若来说这个女儿竟是比先前的儿子更宝贝些所以她坚决不肯用乳母而是自己亲自喂养为此竟是直接把他这个丈夫踢到了一边不予理会只是吩咐他来观中还愿。结果有了这句话他的众娇妻们仿佛全都记起了这么一档子事于是便有了三天前的那一遭。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为了他为了他的儿女她们曾经一次次来到这道观中对着那些泥雕木塑或金身叩拜祈福甚至许下种种宏愿。望着那巍峨的上清观大殿他心中忽然想到倘若自己这些年平安喜乐都是三清道尊庇佑的结果他是不是应该重修一下道观表示自己的崇高敬意? “师侍你怎么呆呆地站在这里不进去?” 听到那个诧异的声音李贤这才哑然失笑地摇摇头。转过身来。见一身青色男装地上官婉儿正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她他不由得笑道:“看你这风度翩翩的模样浑然一个美男子昨天刚刚科考放榜你就不怕有人把你当成进士拉回去当女婿?” “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上官婉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旋即上前拉着李贤的袖子就气冲冲地往里头走穿过大门这才傲然笑道“这要是我去科考指不定还能考出一个状元来!可惜我爷爷那个老古板硬是不肯给我弄一个证明。否则我非得去考一考不可!” 那不就是大唐版孟丽君了么? 李贤莞尔一笑心想上官婉儿前几次拉着他去参加那些应考士子参加的诗会结果不出意料地横扫内外那幅纵横眸睨的得意劲实在是可爱得紧。幸好他早就借口江郎才尽不再卖弄那些惊世名作否则被小丫头拉着要比拼一下子那就糟糕透顶了。 “好了好了都知道你是我大唐赫赫有名的才女。就是当初太宗徐贤妃也不能及别在那里再埋怨老上官了他已经够头痛了!”想到上官仪白白胡子天天叹息的样子李贤也忍不住可怜他。赶紧打断了小丫头的豪言壮语当先走进了大殿。 由于他此来乃是微服并没有惊动什么人。所以道观既没有清场也没有什么小道董趋前走后地忙碌就连他唯一带来的霍怀恩亦是知情识趣地远远跟着。大殿中都是焚香叩拜地男女老少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和寻常人一般打扮的人。 由于李唐敬老子为祖先所以即使是李贤这太上道君老子总是要拜的””而且对他来说老子这位古代哲学家至少比孔孟来得可敬所以他真心实意地上了一炷香。又下拜喃喃自语祷告了一番。而今天硬是跟来的上官婉儿则更是虔诚毕恭毕敬磕头之后她便用清亮的声音说道: “望太上道君保佑我爷爷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希望他别年纪越大越唠叨。保佑我爹娘和和美美平安喜乐保佑我那些哥哥弟弟们全家和谐。保佑……”她忽然顿了一顿偷偷膘了一眼李贤这才咬咬牙道。“保佑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别让我一直那么等下去!” 李贤起初还觉得有趣待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只觉得一颗心狠狠颤蚪q一下。就在这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笑声。 “小郎君要求娶心上人不是向太上道君祷告就完事地你得自己努力去争取才是!看你年轻俊俏的模样姑娘个个都爱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别怪老婆子我罗嗦若是那位姑娘对你有意就让长辈去人家家里好好提亲说媒要是人家真的对你无意就用你的真心打动她。” 李贤和上官婉儿同时转头见旁边是一个慈眉善目地老妪一时间全都愣在了那里。而李贤更没有想到的是那老妪说了这话之后径直又走到了他的跟前:“看小哥儿地模样至少是这位小郎君的长辈或是兄长好友总也是有妻室的人这种事情也得好好帮他一个忙才是。婚姻大事马虎不得看他已经及冠再扼下去岂不是耽误了自己又耽误了人家姑娘?” 此时此刮李贤只觉得喉咙口仿佛堵了什么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上官婉儿也是满脸通红一声不吭。那老妪说过这些之后见两人俱是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禁摇摇头走开了一面走还一面丢下了一句话。 “我曾经听说当今皇太弟殿下曾经送过一幅字给皇太弟妃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小郎君真应该学学皇太弟殿下的果决。” 一席话说得李贤恨不得找一各地缝钻进去心中大叹今天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瞥了一眼眉目如画双颊通红的上官婉儿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按:“婉儿待会我亲自去你家里见见你爷爷吧。” 上官婉儿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李贤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在说什么?难道就因为刚刚那老妪的一句话他“他就真地下决心了?可……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还打算在阿韦嫁出去之后她可以借助公事上的那些机会和他更多地相处名正言顺地占领他更多的时光她才不要在后宅眼巴巴等着她回来呢! “师侍你……你可别听那个老婆婆胡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上官婉儿急得脸更红了眉眼间流露出一种娇艳李贤不禁暗自纳罕。平日她多半是露出州强的一面纵使是有什么话也都是直接说似这种女子的娇羞竟是很少表现出来。足可见刚刚那老妪一番话确确实实击中了她心中的软处。 “我只是说要去和老上官喝喝酒你那么紧张干吗?”看见上官婉儿明显如释重负地表情李贤不禁更起了逗她地心思眨眨眼睛笑道“这要是老上官每每看见我就是吹胡子瞪眼的我日后怎么对他说我要迎娶他地孙女?” “师侍你太可恶了!” 上官婉儿终于体会到了李贤的戏谑之意气急败坏地上来在李贤的腿上狠狠踢了一脚旋即转身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直到寒风一阵阵吹在脸上她方才感到那犹如烧似的感觉少许消解了一些心里却泛起了一种酸中带甜的意味。 眼看着上官婉儿跑出去李贤却并没有紧跟着追上而是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老子的金身一颗心忽然飘到了极远的地方。怔怔地又站了一会他方才摇摇头走了出去。他才州一离开他和上官婉儿刚刚用过的蒲团前便被一对年轻男女所占却是在喃喃自语求子俱是满脸虔诚。 香火缭绕的大殿一角两个女子正并肩站在那里望着李贤离开的人影面色中俱有一种说不出的怔忡和茫然。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方才悠悠叹息了一声:“同是才女上官姑娘却比我姑姑要幸运多了。太宗皇帝的眼里永远都只有前朝而六郎却时时刮刮都在看着自己的后院。” “这就是英雅和凡人的区别英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我们都是凡人自然更喜欢那些不会给人可望而不可及感觉的凡人。徐真人有的时候我真的打算和你一样这一辈子独自追求漫漫道境。” 李焱娘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太上道君的金身上暗叹自7平素看来豪爽在某些事情上却那么看不开。刿说她已经不是文君新寡就算是新寡妇有几个欢好的情人存不奇怪可她竟然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住了。 正思量间她忽然瞧见徐嫣然朝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小时候就曾经有人说过我太聪明太孤傲恰好我又遇到了袁真人这样一个明师所以我才会走这各路但尉迟夫人你却不同。上官才女走的那各路固然不好仿效可是你还有自己的路不是么?” “自己的路……” 李焱娘微微一笑心中却再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年龄。她和上官婉儿不一样上官婉儿虽然早就过了女子婚龄但从某种程度来说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她却已经韶华不再了。 与其谋什么不切实际的长相厮守还不如一晌贪欢来得实际。 第七百六十二章 - 笑对生死 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然而事到牺头李贤才现生老病死的悲哀永远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素来空旷的贞观殿寝殿中今日却是站得满满当当。从李弘李贤李显李旦李令月这一辈到李嘉李德李夙等等这一辈足足二三十号人。往日儿孙们都聚集到这里的时候总是少不得欢声笑语满堂彩但此时此刮人人的脸上却壮着难言的焦虑就是最没心没肺的李贤这时候亦是脸色阴沉。 往日喜怒不形于色如武后此时坐在床头也是眼眶通红。就在三日前明明已经生龙活虎了好一阵子的李治忽然病倒太医署最好的大夫轮番诊脉之后竟是说风眩顽疾再次严重作无药可治。怒冲冠的武后气得几乎想要杀人却被李治一通话给劝了下来。 如今躺在床榻上的李治看不出多少病容只是脸色稍微差了一些。早年他还在帝位上的时候为了这风眩病的折磨也不知道吃过多少药看过多少大夫甚至还试过针炎头部放血这样危险的法子。后来药石无效他又转而求之于廿药不知道折腾出了多少事端。也就是在退位之后真真正正地悠闲度日这风眩病也常常作只是症状稍有减轻他才算过了些好时光。算算日子他退位竟然已经有十年了。这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可是他似乎不觉得这一天天很慢在闲来无事找儿女聊聊天。然后抱抱孙儿孙女的过程中岁月就这么从指尖轻轻滑过去了。 尽管一阵阵的头痛猛烈袭来但他还是露出了欣然微笑费力地抓住了妻子地手旋即却将目光转向了儿女们。那是他和自己最爱的女人所生育的子女个个都生得俊雅优秀就是孙儿孙女也是一个比一个可爱。往日的一幕幕闪电般地在他脑海中晃过他渐渐地又把头转了过来含笑看着自己的妻子。 “媚娘”“谢谢你给朕带来了这么多年快乐的日子。只是。以后的日子朕不能陪着你了。好在孩子们都在你说不定还能看到重孙子和重孙女只可惜朕再也看不到了…… “你别说了。” 武后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她的生命中一共有过两个男人对于太宗皇帝十四年地岁月中她只是看到了一个光芒四射的身影。那光芒甚至刺得她透不过气来。而如今床榻上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男人却带给了她真正想要的一切。尽管他曾经背叛过她也曾经猜忌过她甚至曾经用过种种的大小手段但她仍然是那个不可取代的人。 李贤忽然感到自己这么一大堆儿孙站在这里很碍事。虽说也是至亲至近地亲人。但似乎比起老爹老妈这将近四十年夫妻情份来他们还真的得靠边站。于是他低声拉过旁边的李弘叨咕了几句。随即便朝身后的下一辈们打了个眼色。在李嘉地带头下一群人都蹑手蹑脚退了出去。紧跟着他一手拽住了李旦和李令月李弘抓起了李显都暂时避开了去。 这一幕李治都看在眼里见妻子浑然没注意他不禁莞尔一笑:“媚娘都老夫老妻那么多年了。这病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别伤心了。不是朕触你的霉头你不得也有这一天么?看看我们的儿孙们一个个都孝顺一个个都聪明朕还有什么可以不满足地?媚娘。朕很羡慕你。你看你到现在还是满头乌丝。似乎永远不会老可是朕却毗”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一只温润丰腴的手就忽然掩住了他的嘴他的后半截话顿时都吞了进去。忽然他感到有些温热的东西滴在了脸上脖子里顿时怔了一怔旋即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种欣慰。 他一直都知道妻子的强势一直都知道她的**一直都知道她的目光不单单在于他而且还在于更高更远地东西。他曾经听儿子李贤开过玩笑男人仿佛是那只放出去的风筝而女人则是那个拽着风筝的人只要稍稍一不留神风筝线就彻底断了。而在他身上这种情形似乎调转了过来他的妻子方才是那只凡手而他恰恰是那个拽着风筝的人。 里头的气氛会是凄凄惨惨戚戚还是旖旎温馨数不尽李贤下载美少女实在懒得去猜测。此时此刮他最大地愿望就是使劲地抽两口烟疏解一下心头地郁闷。然而而在这个年代这实在是一个奢望。 “六弟。” 李贤闻声转头见李弘正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立刻用巴掌拍了拍自己地脸稍微冷静了一下头脑。瞥了一眼那些个虽则年少却已经懂得不少事的孩子们看着他们眼眶红红的在那里低声说什么他忽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还好他们兄弟几个之间的良好传统已经流传给了下一辈至少他到现在也没现男孩子中间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头而他们脸上如今壮着的忧伤和焦虑也是真真切切的绝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悲伤。 “五哥你都两天没睡好觉了待会还是先去睡一会吧。” 李贤言不由衷地安慰了一句见李弘顶着那大大的黑眼圈只是摇头他不禁感到一种异样的心绪。他这皇帝兄长虽说这些年磕磕碰碰小病不断但这要是一个不注意小病成了大病那就真的麻烦了。虽然不愿意承认虽然他老爹曾经从之前的失明中恢复了过来但这一次只怕是大限一个挺不过去就是最糟糕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李弘绝不能出事。 他正想寻个由头再劝说些什么袖子却忽然被拉住了。低头看见李令月正眼泪汪汪地站在那里再看看旁边满脸戚色的李旦。他只得轻轻地在妹妹头上摩挲了两下声音变得有几分沙哑:“人生自古谁无死无论是谁都有这一天的。记住待会若是父皇召见你一定要精神一些。你和慕容成婚不久肚子里又州有了孩子一定要保重自己地身子。” 李令月低低答应了一声泪水却夺眶而出。眼看没办法李贤只得朝李旦打了个眼色。见弟弟乖觉地搂着李令月快步出去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然而扫了一眼那些个小的他觉竟是人人都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他忽然大喝了一声这下子。刚刚那些垂泪的垂泪沮丧的沮丧的少男少女全都抬起了头惊诧地看着板着脸的李贤。虽说李贤平日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在诸如查考课业的某些时候却极其严格。所以不但他的儿女渐渐怕了父亲其他孩子也是充满了敬畏。 “你们地皇祖父只是病了这就无精打采像什么样子?太上皇这一辈子完成了太宗皇帝没能完成的心愿。封禅泰山建了明堂平定高句丽安定了西北如今四海都传颂着我大唐赫赫威名如此功业足可流芳百世!” 说完最后一句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现不少人的眼泪被吓了进去他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孝是在心里而不是在表面。你们平日承欢膝下让太上皇欢喜平日课业优秀也让太上皇欢喜。逢年过节送上合乎心意的礼物更让他欣喜。就算此次真的不可避免也要让你们的祖父含笑离开听明白了吗?” 孩子们中间响起了一阵参差不齐地答应声。就在这个时候李贤看见了武后从里头出来。虽说是面色不好看但他仍然看到母亲朝自己微微颔便拽着李弘迎了上去。还不等他开口问什么。武后便苦笑道:“你父皇让你们五个一起进去。他有话交待你们。” 所谓的交待自然有几分交待遗言的味道。由于是太上皇李治自然不必留下什么足可让无数人打破头的遗诏。所以便从最小地李令月开始一个个地嘱咐。尽管都只是些平常话但刚刚痛哭过一场的李令月哪里忍得住竟是一头扑倒在床上痛哭流涕还是李旦手忙脚乱地劝说方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就连最顽劣的李显在听完了李治地教刮之e那辗脸也是涨得通红眼泪扑通扑通地往下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治标榜仁义内心深处实质上也是极软的。而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无疑在于和他最心爱的女人有关的一切。所以他才会在某些事情上显得那样反复无常。等身旁只剩下武后所生育的长子和次子时他忽然费力地坐了起来抓起李贤的左手和李弘的右手重重合在了一起。 “你们俩都是朕引以为傲地儿子一直以来你们从来都没有让朕失望过朕很欣慰。朕的日子已经差不多了能够享了这么多年的悠闲岁月能够和妻儿孙女一起看日落星沉朕已经很满足了。大唐的江山交给你们朕很放心希望你们能够一直这么和睦下去。” “父皇…… 李弘一只手抓住了李贤一只手紧紧握住了父亲的手。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一切都要崩塌了一般。七岁出居东宫的寂寞冷清恐慌年幼监国时地重任在肩成年打理国事时父亲地殷切希望年长之后方才渐渐亲密的母子关系““无数旧事犹如走马灯似地晃过心头让他几乎哽咽失声。 “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所托!” 李贤没有多说什么往日他说的做的已经够多了在李治的目光注视下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兄长的肩膀到外头把那些孩子都叫了进来。经过他刚刚那么一说果然所有人都打起了一点精神这也让李治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一些。 自称天皇大帝的皇帝李大帝大约还是第一人。而在儿孙环绕妻子陪伴着度过最后一晚上的皇帝虽然很多但了无遗憾的大约也少有第二人。因此当清晨得知噩耗上前查看的时候李贤赫然看到自己老爹的嘴角壮着一丝笑容。 第七百六十三章 - 芙蓉花开(大结局) 长安芙蓉园中如今正是繁花似锦的时节这本是皇家御苑不论百姓还是官宦若不奉旨只能在外头稍稍逗留抑或是在曲江池上散散心。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然而这一次科考放榜之后朝廷竟是下旨允许长安百姓士绅入芙蓉园中游园一时间这禁苑中云集游人无数甚至有不少拖儿带口的老人。 芙蓉园中绿树成荫殿阁林立既然名为芙蓉自然少不得开得满园都是的木芙蓉。虽则人多但由于满园中有不少金吾卫而且都是分派号牌入内所以倒是秩序井然。这第一天大多是百姓来凑热闹官宦人家还等着后头的恩旨来的人还不多。 一丛牡廿花下一个少女牵着一个五旬老者的手忽然开口问道:“爷爷你最喜欢什么花?” “只要是漂亮的花我都喜欢。” “爷爷你真狡猾明明只能选一样的!” “小家伙要是你爷爷偏爱这个偏爱那个这一碗水怎么能没端平?” 笑眯眯地看着孙女那张娇嗔薄怒的脸李贤又眨了眨眼睛直到她拽着自己的手满脸不依的模样他方才拽了拽胡须说:“百花争艳才是春若是硬要分出个高下来那还不得打破头?虽则人道是牡廿乃花中之王但芍药山茶杏花桃花菊花等等无数都是各有各的艳丽各有各的妖娆何必一定得分高下?” 见小孙女眨巴着眼睛好似不怎么明白。他也不解释自顾自地往前走在一丛姹紫嫣红地木芙蓉之前停下了脚步渐渐地想起当初在这芙蓉园中小住的情景。有道是岁月如白驹过隙这一晃过去的时光就是好几十年。遥想当年他号称容止端雅她们号称风华绝代却不料想如今都已经是白头对白头了。 不对白头的只是他他的那些娇妻们个个保养得好。都是满头乌丝只有他最可怜这白头不争气地长出来那么多。难道就不能让他不老么?都怪他的老爹和兄长不好偏偏要走在他前头偏偏要把诺大的一个国家丢下给了他还有他那位老妈““那可是史书上改朝换代的一代女皇如今竟然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乾陵!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看到孙女已经急匆匆追了上来他忽然转身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欣慰地说。“幸好你爹爹争气知道替你爷爷分忧否则我哪能在芙蓉园住得那么舒坦?只可惜你爹和…” “爷爷你不是就想把这幅担子撂给爹爹么这满天下谁不知道?”少女却一口戳穿了祖父地心思见李贤笑得尴尬。她更是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就知道躲在这芙蓉园享清福人家还说爷爷你贤德呢要我说你就是一个偷懒的老头!” “哈哈哈哈!” 一阵难以抑制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祖孙俩回头一看却只见李敬业程伯虎茸丁山屈突仲翔连带周晓都站在不远处。那个笑得前仰后合最最夸张地正是程伯虎。 某个年轻的时候号称可以搏虎的家伙如今依旧魁梧十分然而那头却花白了一半加上那一丛乱糟糟的胡子自然显得更加邋遢。某人的儿子娶了李贤的女儿李晨如今算是货真价实的儿女亲家因此外头需得一本正经。如今嘲笑嘲笑却也无妨。 “偷懒的老头……这说法还真贴切。” “小璐儿。敢这么说你爷爷的你还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个。” “是啊是啊。回头我可得告诉他们以后让你监督你爷爷让他没法再偷懒。” 七嘴八舌地声音让李贤心头火起冒火的眼神在五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身上兜了一圈这才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偷懒又怎么样?我有得力的儿子撑着就是偷懒那也是我这个当爹爹的福分!再说了**劳了大半辈子享享清福难道不应该?” “天哪这个天字第一号大懒虫居然还说操劳了大半辈子!”李敬岖休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粹旋即苦笑着把茸丁山拉了过来“我说老茸这些年来杈地两个弟弟和你的四个弟弟全都被这家伙压榨得叫苦连天你我几个天天是被撵得上天入地你说是他操劳还是我们操劳?想当初悔不该上了贼船如今就是想下也迟了!” “废话你们早就绑在我这各船上休bsp;李贤才不接李敬业的话茬得意洋洋地拽着孙女璐儿往旁边的小路一钻。外头五个人你眼望我眼了一阵周晓第一个不安地低声问道:“他好歹是天子今儿个芙蓉园中那么多人放着他不管行么?” “当然行毗才怪!”屈突仲翔恶狠狠地迸出了几个字旋即朝后头打了个眼色几个身穿寻常百姓服色的壮汉顿时跟了上去。这时候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恼火的表情“年轻的时候他就喜欢胡搅蛮缠到现在居然还是如此。这也就罢了你们说他精神怎么那么旺盛这年纪居然还能相扑赢过我力气赢过伯虎射箭赢过小茸!” “谁知道那家伙老来更成精了!” 李贤当然不知道人家附赠了自己一个老来成精地评语只顾着精神奕奕地看着满园风光。住在这里这些日子他原本已经有些腻了结果今儿个人一多反而多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热闹。繁花似锦百花争艳就是应该给人看的否则这花开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虽然有个小丫头在旁边唠叨。但李贤早就练就了选择性耳聋地本事全当没听见那些里唆的抱怨一面欣赏大自然的无边春色一边欣赏那些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地无边春色。看着那些或娇娇怯怯或奔放豪爽或半遮半掩或清新愉快地笑容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也装填着一种无边无际地愉快。 太平盛世……怪不得人人喜欢太平盛世这种年景实在是太好了!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有好些个人簇拥着一个老妇。看模样似乎是一大家子后辈远远的还跟着几个随从。那老妇大约五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她已经不年轻了。但看上去精神还好和身旁的儿女们说话时脸上一直壮着笑意那笑容中更带着难以掩饰地满足和适意。 李贤最初只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及至看到另一头有人迎面上去和那老妇打招呼又认出那是自己的妻妹许瑶他顿时怔怔地站在了那里一瞬间生出了一丝明悟。 芙蓉园中芙蓉池芙蓉花映芙蓉女。时光飞逝之下昔日那位娉娉婷婷的房氏芙蓉女。如今亦是韶华老去儿孙满堂了。遥想第一次相见时地那种触动与其说是为了那清秀的容颜还不如说是想起了自己的宿命但现在宿命早就被打破了他拥有娇妻美妾、红颜知己、知心兄弟、贤孝儿孙人生如此夫复何求?那只是一朵芙蓉。而他现在拥有的是一片花园。虽然他老了她们也老了但与其采纳那些娇怯含羞的新人还不如静静地享受那些仿佛亘古不变的温柔。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那一行人消下载美少女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也没有上前一步。 更远的高楼上几个不再年轻的女人正凭栏远眺望着这繁花似锦的芙蓉园。面上尽是满足欣悦地笑容。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温柔地看着那边的一老一少一颗心却飘得老远。那一夜温存虽然已经早就是多年前的事了她终究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孩子但是她仍然拥有一个平安喜乐的晚年。 李贤身边地璐儿仰头看着祖父专注出神的样子心中不禁觉得异常奇怪。以往只觉得又老又懒又贫嘴的祖父。原来安静的时候是这么不同的。怪不得人家都说祖父年轻的时候容止端雅。原来并不是奉和… 许久李贤方才舒了一口气。一转头现孙女在呆便宠溺地插了插她的头:“小璐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什么看上眼地人么?” “爷爷!”璐儿没料到会忽然遇到这么一个问题顿时使劲一跺脚……“璐儿还小呢不想这么早嫁人!再说“”她歪着头瞅)乎贤一会挑衅似的哼了一声“再说了璐儿一定要好好挑选可不能选上爷爷你这么一个好色花心的家伙!我挑选的丈夫绝对不准再有第二个女人否则我就阉了他!” 这熟悉的豪言壮语顿时让李贤想起了当初第一个说这话的妹妹太平公主李令月还有第二个说这话地末儿。李令月如今在北庭都护府陪伴丈夫慕容复而末儿则是亲自挑选了契何力地长孙为婿含着眼泪和丈夫一起去了辽东。 “没错你一定要选好将来的丈夫千万不要选像你爷爷我这样三心二意地人。”他轻轻拍了拍孙女的肩膀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不远处两个盈盈而立满脸笑容的女子。 两人的手中拿着一本已经褪色的诗集从李贤站立的方向依稀还能看到封皮上的几个字。望着那一沉静一狡黠的脸孔望着那年龄相差十岁的两代才女他回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自古才女多薄命今朝一一显峥嵘。才女并不应该仅仅是女官她们不是妃嫔的附属品也不是侍奉皇帝的花瓶玩物她们应该有吟诗作赋之外的才华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醉卧疏狂高歌笑看美人红袖。 一时多少英豪皆入吾之彀中。 五花马千金裘但求章台谋一醉仗剑遥指蓬莱宫。 不曾争霸他的人生一样很精彩不是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