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唐》 第一章 唐时 o当窗外那阵熟悉的丁冬之声伴随着间歇沉闷的咳嗽传到张宏耳里之时张宏又一次醒了过来 这是第几次醒来了?张宏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看着这熟悉却又极其陌生的房屋抓着身上有些厚重但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的被子张宏又闭上了眼睛一丝不知是嘲弄还是酸苦的笑意挂在了唇角 是的这不是他的家也不是他的那个世界 破旧的灶台班驳的墙壁几根木头搭起来的柜子都在沉寂的望着张宏告诉他他脑子里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 昏暗油灯上竭力跳动的火苗灯下埋头奋笔的麻衣少年少年身后那位不时将手上的针线往头发里穿摩的妇人甚至那妇人偶尔抬头看向张宏之时嘴上所带着的欣慰一副副陌生的画面在张宏脑里逐渐越发的清晰起来构织成一个故事一段人生 穿越了 或许是穿越后遗症的缘故自从张宏恢复了意识第一次醒来之时他便发觉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他只能躺在床上甚至连抬抬手臂说说话儿的力气也没有而这些却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张宏脑袋里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一儿是自己的校一儿却又是麻衣少年悲戚的脸容这两种差异迥然的记忆让张宏只能每次醒来之后便不堪那头痛欲裂之苦再次昏睡过去…… 或许是时日过了很久了吧 越到后来张宏清醒的时间便越长了些尽管身子还是没有气力但毕竟能多清醒一阵对张宏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 清醒的多了知道的也就越发多了起来 知道了自己现在这是在唐朝正是景龙年间之时张宏也曾稍稍失落毕竟景龙朝乃是唐朝政治斗争最为混乱黑暗的时代而生不逢盛世总是让人遗憾的不过这失落也是一瞬间的事能够死而复生已经足以让张宏对这命运的无常倍感惊恐了尤其是在得知自己现下这身子的原主人也是姓张名宏之后张宏也便逐渐接受着自己这身子这现下的状况 长久以来一直躺在床上的张宏任由上一世的经历和这一世的人生在他脑海里循环显现逐渐融合直至最后他完全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现在的身份 两世的记忆混乱却又明朗 …… 不知道又躺了多久也不知道又了多久直到张宏对自己现下的境况充满了茫然和无限的恐惧之时他终于忍不住再一次的强自撑起双肘试图靠向床头 看着身下遮住了双膝的被子张宏轻轻的喘息着但却万分惊喜要知道这简单的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也失败了无数次 每次醒来之后张宏总是在嘲弄着命运无奈接受着的同时要将自己的身子靠起来可一次次的失败告诉张宏似乎他的身子一直都这样毫无气力 终于可以动了 喘息着休息着张宏禁不住探起脑袋要看一眼窗外那丝毫不知疲倦无声无语照顾了自己好些日子的阿娘可是被灶台完全熏黑了的窗纸终究还是完全遮住了张宏的视线 又过了一儿张宏掀起被子坐在了床沿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确实似乎恢复了许多之后张宏扶着床前的桌子踏下了石床 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口 …… 看着眼前那背对着自己身着一身青色布衣的妇人正在极为吃力的拎起木桶试图将手上的木桶举高倒水入缸之时 这一瞬间张宏似乎痴了 知道自己是穿越了也仅仅是知道了是思上接受了但在眼前这妇人所带来的最为直观的视觉冲击之时仍让张宏显得万分茫然无措 剧烈的咳嗽声将张宏拉回了现实眼看那妇人将要受不住手上木桶的重量张宏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气力几步上前伸手拖起了那妇人手中的桶底 妇人明显是惊到了慌乱撒了手之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看着张宏将木桶放在了地上 一时她的手竟是颤抖了起来 “宏宏儿……” 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的声音硬生生将张宏拉到了他前世从小生活的孤儿院可他还没能看清那记忆中的孤儿院成了什么模样却又分明感觉到几日之前这妇人坐在床头抚着自己脸庞时所落在自己额头上的几滴泪水 “阿娘是是我”张宏颤抖的声音带着哽咽 “宏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宏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妇人喜极反泣犹自不停颤抖的手也慢慢抬了起来抚在张宏的脸上 深秋之时天气渐寒但张宏却感觉从未有过如此温暖 …… 扶着阿娘回到里屋之后阿娘似是仍未从她的儿子已然身愈可以下床的惊喜中走出来从她不停抚着张宏的那颤抖着手上以及她眼眶中所含着的泪水便可看出此刻她心中的激荡 不过才三十出头的阿娘眼角已经刻上道道皱纹略显粗糙的手掌让张宏感觉自己的喉咙似乎是有些什么东西 阿爹早死在张宏还是幼儿之时阿爹便受不了那一次次的落第一次次的失望直至后来绝望终究没能熬过那年漫天大雪的冬天撒手而去而这些年一直都是阿娘一个人苦苦劳作撑起了这个家也带大了张宏 起这些起自己现下的这身世张宏不禁万般感嘘还好自己现在已经没事了 过了好久直到看着阿娘眼中的泪水却是越来越盛之时张宏连忙强自一笑:“阿娘我这可是病了多久?” 听到张宏的话阿娘这才慌忙拭去眼角的泪水还笑道:“不短了你这一睡便是几个月的光景可把为娘急坏了” 几个月?心中一紧对这阿娘这么久以来细心谨微的照顾张宏一时也是感动至无以复加 “得亏坊间近来有位孙郎中细心为你施救不然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阿娘可真不知这以后该过活……”话未说完眼泪却先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手忙脚乱的擦拭着阿娘的泪水张宏有些懊恼不该再这事了嘴上却是忙笑道:“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么?阿娘不必这样孩儿以后定不敢再叫娘亲挂劳” “你这却又是说的哪里话?我到底是你娘亲挂劳你岂不应该?”说到这儿阿娘却是破涕为笑 “是是是阿娘所言极是孩儿定健健康康的”看着阿娘笑了起来张宏也是轻松了不少 长长的舒了口气认真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确认他确实是已然康复阿娘叹道:“须得寻个日子陪阿娘去感谢那孙郎中若非他不收分便为我儿施救也不知你能不能挺过这关” “应阿娘之意”边应下了阿娘张宏心中疑惑却是更盛前些日子里每逢张宏醒来之时总是看到自己被一群人围在墙角狠揍直至昏迷不醒但却总不起来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着张宏便脱口问道:“阿娘我是怎生病的如此之重?” 不问还好这一问阿娘脸上却是忽地煞白一片紧紧握住了张宏的手:“宏儿你切要谨记阿娘言语以后定不可再招惹黄家那泼皮他家势大又怎是你能管制?” “究竟我做了何事?”看阿娘这紧张的模样张宏疑惑更盛 仔细看着张宏阿娘缓缓叹了口气:“你当真毫无印象?”眼看张宏点了点头阿娘显是对那事仍心有余悸:“那日你从先生那处转还路遇黄家那泼皮少爷当街发泼便上前制止怎知那泼皮究是如此凶狠将我儿好一顿毒打……” 黄家那泼皮少爷?阿娘言至此张宏便明白了一切黄家是京中大富之家家中做着宫中生意虽说上不得台面但在普通百姓之间却也仍是大贵之家 “也不知黄老爷是造了什么孽黄老爷待人极宽怎生得这样一个破败子弟”对于张宏的遭遇阿娘显然也是气极边数落着那泼皮的诸般不是便叹着:“黄老爷知此事后便免了我家数月租子不然阿娘实是不知这数月该怎生过活” 数月租子?数月租子便抹杀了自己儿子所犯的错数月租子便可以让阿娘不再怨恨他黄家? 张宏心中怨愤但却又能奈之如何?这是在唐朝是封建社阶级等级最为森严的一个年代 毫无办法的张宏不得不吞下了这苦果暗若有那一日也定打的那泼皮几月下不得床过后再让那黄老爷和着苦处咽下痛楚 又和阿娘说了些许安慰之言眼看外边太阳已经冒出了头张宏不禁起身言道:“阿娘且歇息片刻孩儿这便去准备些吃食” 还未起来阿娘却是急忙伸手拉住张宏眼中大为慌乱:“这可如何使得?你是读书之人怎能去做那等下贱之事?还是阿娘去吧” 张宏愕然下贱之事?讪讪挠了挠脑袋张宏奇道:“有哪家人事不需烧饭?怎得这便是了下贱之事?” 张宏不知在这个时代男人下厨本就是没出息的行当而在读书人独显尊贵之时若是再有读书之人亲自下厨那便绝对是让人最为不耻的 “休得多言你身子初愈便在此好生安歇为娘做好吃食自唤你!”眼看对自己甚是和颜的阿娘在此时显得有些生气张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奇怪这算哪门子事儿? 阿娘转身走出了房门张宏犹自苦笑却听见阿娘在房外言道:“几个月不曾看书也不知这课业又落了多少若有闲着当再温习一番书笔自放在你床头之下” 虽是仍对先前阿娘那番言语大为不解但张宏也听从阿娘的吩咐走到床头翻出了床下自己先前的书本 泛黄的书本之上布满了灰尘显然是长时间没人翻动的迹象张宏轻轻抖了抖书本上的灰尘生怕自己用力过大将这书本直抖散落了开来 尽是(论语)(老子)这些书籍虽说现下自己已经不是之前的张宏但毕竟记忆还是保存了下来对于书本之中的繁体字生僻字张宏倒也尽然识得 翻了几页到底不是先前的张宏通篇的言直让张宏脑袋发了昏前世虽是科生但对于言的背诵也的确是那一世里每一个同最为头疼的科目所以只是翻了几页张宏便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将那书籍放还了桌上 怔怔的看着桌上那一本本薄薄的书本一时之间张宏也是思绪万千 第二章 超前 按照阿娘的法她自然是要张宏好用心读书读出个功名来一来是告慰张宏那死去的爹在天之灵二来也好从此光耀门楣 可张宏也不这样依着现下所有读书之人的法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无疑是最为正确也最为应该的一条路可这世上别人不知道张宏却是最为清楚的 对于唐代历史稍为熟悉的张宏极为清楚此时若是景龙年那便应是韦氏一门掌握实权而这皇帝怕也过不了多时便死于韦后之手韦氏风光不了几日太平公主和那唐史上最为耀眼的帝王玄宗便取而代之其后的几年间太平公主一系和玄宗一系定斗的你死我活 在这种时期出仕为官对张宏而言简直就是自掘坟墓像他这般既无家族撑腰又无任何背景可言的小人物即便是将来列在了朝堂之上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玄宗最终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天下大权也将集其一手张宏是极为肯定的可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拜得玄宗门下即便是有幸得玄宗赏识那势必与太平公主一系势如水火张宏知道在玄宗和太平公主的斗争中前几年太平公主的优势绝对是压倒性的而玄宗在前期屡次与太平公主交手中哪次不是杀栩而归?在此其间玄宗身边的亲信又有几个没有被放逐?被诛杀?张宏自然不自大到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得到玄宗绝对的青睐甚至是舍命保他 反之既然现下不能投靠玄宗那更是不能考虑太平公主一系了难道还能等着玄宗尽握大权而主动伸出头颅等其一刀? 思考至此张宏叹了口气出仕暂时是不能考虑了即便是阿娘再为殷盼也只能等到玄宗足以与太平公主抗衡之时再来谋取 可若是不出仕这些年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呢?总不能如先前般在家中读书而任由阿娘在外劳作吧?此时的张宏不是先前的张宏自然也不将这读书考取功名视为人生唯一的目标 中指轻轻的敲着桌子这是张宏前世的一个习惯每每着事情之时张宏总无意识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经商?即便是张宏对于这行业根本不存任何轻视之意也根本不在乎商人在此年间所遭受的歧视但张宏却总也不出自己能做些什么行当经商需要本钱可这样的家徒四壁张宏根本不指望阿娘能有什么存钱 起前世里那些穿越者们或是造香皂或着造玻璃而无一不大杀四方张宏不禁嗤鼻且不说那些东西工艺何其的繁琐复杂即便是自己完全掌有那等手艺可这现实也总得有条件不是?况且自己终究是个科生怕是难以搞出什么超时代的产物 思来去张宏毫无头绪听见阿娘在屋外叫唤自己后张宏走出房门时打定主意还是先上街看看再说吧反正既然现下自己已然在了唐朝拥有两世灵魂的自己已经不是了那十三四的少年那就总得撑起这个家决不能再让阿娘一人辛苦劳作来养活自己 这一餐饭极为简单一碗稀粥配着自己家腌制的咸菜啃着手中那不知是馒头还是窝头的食物张宏却感觉前世任何一次吃的饭都比上这餐阿娘那含着笑意的目光中吃的愉快吃的幸福 填饱了肚子张宏下意识的便要帮阿娘收拾碗筷但却还未碰到这碗筷手却被阿娘轻轻的打将开来:“这等事物岂能让你来?吃饱了便歇息歇息” 张宏苦笑 盯着阿娘那双满是糙皮的双手十分熟练的收拾着碗筷张宏心中黯然得个营生让阿娘过的舒服一些着张宏便开口道:“阿娘我出去走走” 不曾这一句话却让阿娘险些摔了碗筷:“又要出去?你这身子刚好……” 阿娘紧张的神色自然落在了张宏眼中忙劝慰道:“阿娘且放宽了心孩儿只是这些日子在床上躺的太久了身子怕再腐朽了这才要出去走走”不待阿娘说些什么张宏自然明白阿娘在担心着什么又道:“阿娘放心孩儿自不招惹旁人若是再遇到了那黄泼皮孩儿绕道走便是” 阿娘明显还是十分的不放心关切的看着张宏她又怎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在家闷坏了身子?要说这也闷的够久了些可她确实是不放心万一再有些好歹…… 阿娘不敢再下去而张宏也看出了阿娘的犹豫微微一笑:“晌午便回来吃饭阿娘大可放心” 话虽如此但阿娘仍有些踌躇:“那你……” 伸手按着阿娘的双肩让她坐了下去张宏又言道:“阿娘无需太过劳累且放心在家歇息一儿孩儿这便回来” 至此阿娘倒也不再多说什么打量了张宏一番:“怕是你这身子刚刚大愈阿娘还是不放心” 张宏一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狭又略微活动了下身子言道:“孩儿已然无事阿娘便放一万个心吧” 这一番举动却逗的阿娘捂嘴轻笑不已:“瞧你这这般模样也不怕辱没了斯” “是是是孩儿乃是读书之人自当言行有度”言罢张宏假意看了看房外:“那孩儿便出去走走?” “也罢为娘也怕你闷坏了精神”被张宏逗的这一笑阿娘也放了下心:“但须谨记……” “不多事生非不管他人之事绝不有任何意外!”接下了阿娘将要说出的话张宏状似无奈 阿娘这才点头应允 …… 此时说早不早说晚却也不晚家户之人该劳作的也都早早出了家门而妇人也大都守在家里所以张宏这一路倒也清净只是碰到了侧邻家吴婶拉住好一顿唏嘘直道几月不见张宏越发的清秀俊俏了在吴婶关切的检查完自己身子确实已经完全康复了之后这才得以逃脱吴婶的魔掌 张宏是这一带贫寒人家中唯一的一个读书之人且传言课业极得夫子喜爱自然受到了坊间绝大多数人家的喜爱虽然这喜爱并不能改变张宏家里的任何一点状况但这喜爱却也是发自真心的 然虽说自己这身子也不过是十三四少年但两世的年龄加前来也是奔三数四的人了张宏自然吃消不了吴婶那关切劲儿 在吴婶连声的要张宏来日高中状元之时切不可忘了自己的娘这几月里是怎生照顾自己的之后张宏带着吴婶欣慰的笑脸逃也似的走出了坊间 道路两旁尽是一片叫卖之声与自己家那一带贫居陋室形成截然不同的两种形象直让张宏连呼惊奇这原本就完全应该是两个世界与此地的繁华相比家中那一带显得太过于寒酸了些 看了看东边这叫卖的杂货暗叹着唐代这纯手工艺品的精美张宏又忍不住捏了捏前边这家所卖之布帛虽是粗布但却花色各异直让张宏眼花缭乱 一路走来对于自己现下所身处这唐时张宏也算是有了进一步的见识不知该怎样来表达自己现下的心情张宏连连膛目结舌 走着看着张宏错身走过一家书局刚一走过却又陡然停身从那一片繁华中忽然起自己这是出来找营生的是找些事儿做要改变家里现下的状况的 到这点张宏不禁又左顾右看的打量着只望能找到一门自己熟悉的行业 书局二字映入张宏眼帘之时张宏心中一动这个年代应该还没有活字印刷吧?活字印刷算不得什么超时代工艺并且这印刷之术也确实不需要什么繁琐的程序到此张宏便大步走进这书局只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从这书局中换来些好处 这书局即便是这世的张宏也不曾来过家中所藏之书都是那过世老爹所留财产不过才刚一步入书局一名青衣小厮便迎了过来:“这位小哥可是看书?” 与前世那些店里的热情这小厮的热情倒也显得太过平常所以张宏倒也不怎得只是微笑道:“随意看看”边说张宏也边看着柜上所摆之书 入眼尽是一些佛书佛教之书张宏有些奇怪怎得不见有卖(论语)(老子)等书? 心下奇怪张宏也便随口问了出来哪知小厮看向张宏的眼神却显得十分奇怪:“书局自是只有佛书那等读取功名所用之重物又怎能拿予货物?” 又是吸了口气对于这时代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解更增进了几分之余张宏不禁讪讪一笑:“敢问小哥掌柜的可在?” 小厮打量了张宏几眼刚要说些什么从书局内屋里却走出一位夫子看这打扮颇有几分斯之气抬眼看了张宏一眼再也不看张宏问道:“何事?” 小厮忙道:“掌柜的不曾有不过家师却在此间” 张宏一怔有些莫名但仍走向那夫子微一作揖:“小可张宏” 这夫子仍是眼皮也未抬一下还是那二字:“何事?” 张宏苦笑:“敢问这书局之书却是从何而来?” 夫子还未说话小厮已抢先言道:“你这小子好不知礼莫非你是官府中人不成?我家书局之书自然是自家所印!” 话落在张宏耳里张宏心中生出了些希望未曾这小厮只是看着那夫子那夫子却仍是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在柜前翻着些什么 夫子不言张宏便也不语 过了一儿可能是夫子也嫌那小厮不停的嘟囔抬起了头皱眉言道:“是自家印刷有何言教?” 张宏笑了笑他开口便好办了遂又道:“可是事先将字刻于雕版之上尔后累次印制?” 显然夫子有些不耐烦了:“你待如何?” 张宏的脾气是极好的倒也不恼又笑道:“小可有一方法或可使书局印制更为方便?” 雕版印刷在隋时便遍及全国一改往日拓石印刷之麻烦在唐时经数百年发展雕版印刷在此时已然籍其轻便风行于世所以在此时张宏说出这番话时夫子也只是作无稽之谈显得有些好笑:“说来听听?” “可烧泥固其体刻字其上每泥刻一字累次使用逐字调换……”凭着一点点印象张宏侃侃而谈而在他说话之时他也注意到这夫子的神情先由开始的不屑直至后来的凝重更到后来眉头也是跳了跳由此张宏也便大有信心 他不担心这夫子霸了他的方法空有论是根本不可能造出这活字印刷的张宏极为自信若无他在场凭他这小小书局是根本不可能将活字印刷变为现实的 :“公子请坐”在夫子的眼色下小厮忙搬来椅子放在张宏身旁 不免张宏心中得意十分有才之人到哪儿都放出光华的不过这有才二字张宏却是受之有愧不过是盗取先人哦不是后人之才而已 堪堪坐了下来夫子凝目打量着张宏好一阵才道:“公子高才老朽拜服”言罢竟真是一拜及地张宏忙起身伸手虚拖心中暗道毕升毕大爷这一拜是您老人家的 “公子所言若能成真则必将是印刷史的一大成绩”夫子十分真诚的看着张宏不待张宏开口夫子又道:“不过必公子也看到了公子所言即便再是可是小店却也是决计养不起的且放下那资而言像小店此般书局只是贩些佛经佛义那活字印刷于小店而言又有何用?” 张宏一怔明白了夫子所言张宏也是苦笑不已暗笑自己确实是急进了时下书局确也只是贩些佛经等书而这些书自然早已雕版而成根本不需要那活字印刷既是无用又有几家书局肯出资来搞这劳什子活字印刷? 连声可惜了自己这唯一的超前大计张宏显得有些颓然 夫子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张宏的转变先前的意气风发此刻的沮丧自艾夫子也是有些不忍又道:“不过公子能有这分才智却非常人能比老朽相信不过数年公子定能将这活字印刷造化于世!” 连连摆了摆手张宏起身告罪道:“是小可愚顿打扰夫子之处还望海涵”说罢抬脚便走出这书局再不作任何幻 张宏向来都是很果断的 张宏走出书局那小厮却也懒的送他嘴上犹自道:“真是个傻小子什么活字印刷……” “住口!”夫子的厉声相喝让小厮稍稍失神要知道师傅可是一向温仁厚的:“这位公子所又岂是你这小子可妄自开口评议?” 小厮撇了撇嘴倒不敢再多言 而夫子却是望着那少年人走出的门槛久久叹息…… 第三章 竞争 o出得书局一扫先前满面的意气风发张宏摇头叹息不已超前的改革之计已然空是头而自己却总还得寻些营生 有些无奈又有些沮丧的接连看了几处店面张宏始终找不到适合自己的营生这时节朝政不稳民生也无多益读书之人虽是空有其体表但却最是百无一用即便是再加上自己前世的那些见识所拥有的那些知识又能做些什么? 难不成去些酒楼小店之内做那任人役使的杂役?显然拥有两世灵魂的张宏是极为不甘心的 又走了不知多久看了多少营生连张宏也不禁连连暗自嘲弄自己确实是高不就低也不就之时抬头却看见一茶棚茶棚极为简陋但这是次要的关键是那悬挂着‘茶’字的大旗杆之处却贴着一张告示 张宏走进却是在招茶徒小厮为用张宏狠了狠心日子总是要过的既是这样那做这小厮补贴家用又何来埋没自己一言?打定了主意张宏这便走上前坐了下去试探虚实 方才落座茶老板便着一瓷壶颠颠上前茶老板是个老头儿看起来极为和蔼:“客观请用”倒上茶水之后这茶老板笑眯眯对张宏做一请势 看其面相张宏对自己这可能未来是自己老板的老头存了些许好感拱手道谢罢张宏便开口一问这茶棚是否还需要茶徒 可话还未出口张宏耳尖却陡然听见自己身前坐着的几名身着家丁服饰的少年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几日前在朝上横言冷指皇上的参军已经被关了起来!”一名家丁少年显得十分神秘压低了声音靠近自己的同伴 张宏心中一动暂且放下了做那茶徒的念毕竟是穿越而来者对于自己前世在史书上所看到的那些记载的真实性张宏还是有着十分浓厚兴趣的 这少年话罢还未来得及享受自己所言那朝廷辛秘给自己所带来的成就感便被另一少年毫不客气的打断:“这算上哪些隐秘?我家府上老爷今早回来之时已然确定那不知好歹的许州参军已被皇后仗毙!” “可是不留这舌头了?!朝廷之事又岂是我等所能妄论?吃茶吃茶……” 许州参军燕钦融张宏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已经死了么?那这样看来这中宗怕也命不久矣 正自出神的着史书上所载张宏猛的一拍脑袋连连苦笑自己不是已经决意这几年不出仕么?这朝廷之事跟自己却又有什干葛还是这便打听打听茶徒这份极有前途的工作吧 饮茶抬头起身张宏刚要走向那茶老板却愕然发现那老头身旁站着一名与自己模样差不多大的少年正自跟那老头说些什么 再苦笑却没到就连这唐朝就连这一名小厮也是如此抢手 竞争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天上的太阳挂在了正中起出门之时跟阿娘所言怕阿娘过于担心张宏随手丢下一枚铜钱忙起身赶往家去 …… 不过刚走至巷口张宏远远便看见阿娘守在自家门口不时向着巷口望着莫名的张宏鼻尖一酸忙加快了脚步 迎上阿娘慈爱的笑颜张宏伸手握着阿娘的手:“阿娘且好好在家等着便是出来迎甚” 轻抚了抚自己孩儿的头发阿娘笑着却并不言语 屋内午食已然备好两碗简单的白饭间仅仅放着一碟青菜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看了看这两碗白饭张宏不着痕迹的轻拭了眼眶转身走向面南那位置这些动作虽轻但仍一丝不落的落在了阿娘眼里阿娘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摇了摇头径自面北坐了下来但却伸手要调换这两碗白饭 张宏连忙伸手阻止阿娘的动作面色肃然:“这荷包蛋还是阿娘吃吧孩儿身子已经完全好了不需再吃这东西倒是阿娘脸色一直不太好须得补补” 这两碗简单的白饭唯一的区别便是其中一碗内有着一颗嫩黄的荷包蛋 似是听不见张宏的言语阿娘仍是固执的将白饭调了过来:“不过刚刚痊愈怎来完全好了一说?再者先前阿娘已经吃了一颗” 阿娘的话自然是毫无任何一丝可信度张宏执拗的将这白饭再次调换过来却不多言 怔了怔阿娘显然也是不知自家孩儿怎得一场病后便如此固执但仍是不容置疑道:“莫非阿娘的话你不听了?” 唐时似张宏这般贫寒读书子弟即便再是怜惜自家亲人当时也不多做些什么只是一心着将来若是高中定叫父母享尽齐福但现在的张宏却也不是先前那张宏他不仅在着以后怎生待好自己的阿娘便连当下也是要尽心尽力照顾好自己的阿娘 阿娘的话有些重让张宏生出无力反驳之意感动之下张宏不敢再推辞什么埋头夹起那荷包蛋狠狠的咬下一口眼角却有泪水滑了下来滴在这白饭之中直至不见 阿娘笑着满脸的幸福 下午时分在阿娘的督促之下张宏只得装出一副认真模样翻着那通篇的言阿娘拿着一张青蓝粗布捧着满是针线的簸箕安静的坐在张宏身后看着张宏读书缝着手上的衣物是给张宏准备的冬衣 屋里有些暗张宏桌前燃着一烛油灯有些昏黄但却很温暖 捧着书籍的麻衣少年跳动的火苗不时将针线在发间穿摩的妇人在这有些昏黄的屋内显得无比和谐这情景映在张宏脑中熟悉十分 这一日张宏便不得再出门只是在家中陪着那黄卷青灯以及阿娘轻闷的咳嗽中筹划着自己明日再得空出去找些事做从那只荷包蛋中张宏吃出了太多的慈爱太多的关切同时也让张宏生出了太重的责任太重的愧疚 若是阿娘知道了面前自己的孩子已经不是了自己的孩子之时有多么的伤心? 张宏不敢只是暗暗告诉自己这便是自己的阿娘是自己两世来唯一的亲人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的人 第四章 病情 第二日天刚放亮张宏便被那只阿娘执意要放在屋内的母鸡吵醒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张宏撑起身子打量了四下破旧的墙壁心中仍是禁不住的惊奇自己这便是在唐朝了这屋子已经便是自己的家了 在床边坐了一儿张宏才觉得有些奇怪那已经听了数月之久的轻闷的咳嗽声怎的不见了? 及此张宏不免有些心虚此时此刻阿娘在张宏心中的分量自是最为重要 走出院子看那木桶完好的放在井旁张宏心下更是着急刚要寻出院子却又猛的停下了脚步疾步走向阿娘的房间 果然阿娘好好的躺在床上张宏这才舒了口气只是有些奇怪今日阿娘怎的还未起床? 走至床前看着这紧闭着双眼沉睡中的妇人张宏却莫名觉得极是幸福这便是自己的阿娘两世以来唯一的娘 “阿娘……阿娘?”轻轻唤了唤却不见阿娘有丝毫回应张宏这才注意到阿娘的面庞有些潮红伸手要将阿娘伸在被子外边的手放入被中入手却是一片滚烫 张宏脸色大变轻摇着阿娘的手:“阿娘?阿娘?” 这一摇阿娘似是感觉到了轻声呻吟了两声却仍是没有睁开眼睛 紧咬着嘴唇张宏触手抚上阿娘的额头果然还是一片滚烫 得找郎中张宏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走出房门前顺手帮阿娘盖好被子时张宏心中却又是一沉这哪儿是什么被子?分明就是两张单布! 慌忙跑出了家门这才起就连郎中在哪儿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大急之下张宏起这世的记忆中邻家叶婶与自己家中一向交好而在阿爹在世之时也曾与叶大叔戏言将来若是两家生的一男一女定当结为夫妻 后来叶家确实是生了个女儿而这婚事在两家心中也便埋了下来在张宏阿爹死后两家也只待张宏再大些最好是高中进士之后再来完婚 叶家院子里一名模样极为俊俏的姑娘正在院子里扫着秋日落叶似是根本未曾注意到有人走进了院子 张宏几步上前大急之下也忘了自己这是在唐朝伸手便抓住了姑娘手腕:“玉儿叶婶呢?” 这玉儿张宏这世自是相识的毕竟有定亲之意但往日前张宏也是忙着读书根本未曾与这姑娘亲近 此刻的张宏在他眼中玉儿也不过就是一小女孩而已自是未曾多但他却不知唐时男子结婚极早似张宏这般年龄再过个二三年便可完婚了而玉儿却也堪堪与张宏同岁自是待嫁之字 突入而来的男子伸手便抓住了自己手腕也着实让玉儿大受惊吓手中的扫把脱手滑下随即双口紧捂小嘴待看见是张宏之后更是立时红透了脸垂头不知该作何言语 “叶婶呢?”丝毫未曾注意到玉儿异样之色的张宏一心的焦急 轻喘了两口玉儿这才反映过来知是来找自己阿娘的指了指里屋但仍不敢抬头 张宏松手刚要迈向里屋那帘子却掀了起来探头而出的是一妇人妇人盘着头显是听见了院子中的动静 看见是张宏之后妇人挂起了笑颜:“是宏儿啊怎生起的这般早?昨日听你阿娘说你身子才好须得多多休养才是” 顾不得与叶婶多说什么张宏急急道:“叶婶可知那孙郎中在哪?我阿娘病倒在床怕是得请郎中尽快赶来” 话罢叶婶那笑颜再也不见转而大急:“这可是生了何事怎的你才刚下床你阿娘又倒下了?”絮叨着叶婶也急道:“衡玉快快带你宏哥去请孙郎中我这便去瞧瞧你张婶” 阿娘的话像是丝毫未落玉儿耳中至此刻玉儿仍自红着那张招人怜爱的小脸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张宏却是未作多径自走到玉儿身旁又是抓起了玉儿手腕:“快走” “啊?”玉儿一慌刚要撒开张宏的手却忽然醒转过来阿娘要自己带他去寻孙郎中一时玉儿只觉自己脸儿似是清热一片不敢抬头多看张宏一眼从那娇巧的鼻子中盈盈挤出一阵细不可闻之声:“恩……” 这一路上任由张宏满面的焦急玉儿却也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向着孙郎中所居之处赶去 得亏巧极在张宏随玉儿赶到孙郎在这坊间居所时孙郎中也刚好回转此地还未来得及推门却被张宏伸手拦下:“郎中快些去瞧瞧我阿娘” 这孙郎中极为年轻看起来也只是稍稍比张宏大上几岁在他看清张宏相貌之后显得有些奇怪:“你?可是坊间张家那儿郎?” 张宏点了点头又道:“我阿娘病倒在床还请郎中前去诊看”对于这孙郎中张宏日前也从阿娘口中得知了此人张宏知道几月之前也便是自己被那黄泼皮打伤前这坊间来了一位极为年轻的郎中自称姓孙虽是十分年轻但却医术了得更为难得的是这郎中对贫苦之家分不收更是赢得坊间一片好赞 孙郎中仔细又瞧了瞧张宏脸上却是渐现微笑之颜:“不错不错看来家师所言极为正确那金针确实对你有用也亏你这小子命大若不是家师刚好在这京城连我也不敢保证能医治的了你” 孙郎中的话让张宏苦笑不已尽管自己确实是得感谢这孙郎中但这时候确实不是时候当下也便再拜了拜这年轻的郎中:“且先不这些来日自当拜谢不过此刻郎中却不得再行耽误我阿娘突发大病……” 似是这才完全听清了张宏的话孙郎中收起了笑颜脸色显得有些沉重轻声问道:“可是面色潮红体表烫热乃有受冷之兆?” 张宏愕然:“你如何知道?”说罢却又有些欣喜:“郎中既是知道那必也能令我阿娘不日便好却不知该如何诊治?” 孙郎中却再未回答张宏只是盯着张宏边看边摇头叹息叹罢方道:“走吧我随你前去一探” 张宏不作任何停留似是完全忘记了带自己前来的玉儿拉着孙郎中便向自家赶去 看着张宏和孙郎中急奔的背影玉儿这才抬起了头微嘟的小嘴显得极为不满皱着娇巧的鼻子有些委屈煞是可爱 …… 孙郎中的手搭在阿娘的脉上张宏站在一侧凝神屏气仔细瞧着孙郎中的表情 却见孙郎中一时皱紧了眉头一时又摇头叹息一时却又似有所悟之时张宏心中百味交集焦急万分但却不敢妄自开口相询 好大一儿的功夫叶婶首先忍不住开口问道:“孙郎中这张嫂病的可重?” 缓缓起身孙郎中未曾答话看了看叶婶摇了摇头转而又看着张宏有些惭愧又有些相怜之意也不说话 孙郎中的表情自是完全落在张宏眼里张宏只觉脑袋之中轰鸣一声似是感觉到身子的气力一下子便被抽空了许多惨白着脸涩声问道:“还请郎中直言” 十三岁的年纪在唐时虽不算小却也绝不能说是可为一家之事主换是别人此般年纪在刚刚大病初愈之际又闻自己的阿娘即将不久于人世孤苦一身虽不说当场倒下但也绝无一丝可能似张宏现下这般镇定 向张宏报以赞许之色罢孙郎中沉声道:“也好此病也须瞒你不得” “你可知你病了多久?”待张宏点了点头之后孙郎中叹道:“数月之间你阿娘在我那医馆于你家中来往不知奔走了几何更甚者你躺在床上口不能言不能食身子也是丝毫不能动故此家中琐事不便是你一人所需照顾也非一人之力所能承受须知除却这些你阿娘对于你之关切之心更是损耗巨大心神!日积月累……” 点点言语落在张宏心头化作阿娘那不停劳作的身影直叫张宏泪不能停不待郎中说完张宏陡然喝道:“我阿娘所患何病!” 这一喝却不止惊了郎中便连那叶婶也是一颤看向张宏的眼神似是大为不信 显然孙郎中也解张宏此时心情并未介意张宏无礼叹道:“沉疾已久旧疾未愈又添新疾体质虚热极阴之体”顿了顿又道:“早先我已嘱咐过你阿娘要她切记保重奈何……” 颤抖着唇张宏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幽然道:“若是阿娘不在了我活在这唐朝还能为何?我存活下去又有何意?”胡乱的言语并未让叶婶以及孙郎中完全听清深吸了口气张宏又问:“有救否?” 这是张宏最后一丝希望只待郎中说出有救便是刀山活海也要阿娘好好活着…… 孙郎中并未当时作答闭目凝神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嘴上念念有词不多时却是猛然睁开双眼:“先祖师(药王经)所载有这一病!”话罢张宏不能自已紧握孙郎中双手未待张宏说话孙郎中又道:“只是此病先祖师也只仅见一例当时也并未治愈” 这一惊一乍直让张宏将心到了嗓子眼儿得了聪明张宏也不再接话只等孙郎中说下去 “不过倒是留下一药方或可救治” 如天籁之音张宏喜极胡乱抹了脸上的泪:“如此还请郎中开出药方” 显然对于征服这等先祖师也未能治愈之病孙郎中也是抱以极大的热忱 “药方我已尽不记得只是隐约所记皆是极阳之药方可驱这极阴之体”眼看张宏又是急红了眼孙郎中却像是完全放下了心神:“不过家师却定能知晓!” “在哪?”张宏脱口急道 难得的这郎中笑了笑也微微驱了驱张宏心中之忧:“仍在京城公主府上” 第五章 人参 长安乃是大唐京都自然在这京都之中公主府虽不能说如同寻常百姓人家一般普通但却确实无甚特殊公主太多了公主府也是太多了 即便如此常人若起公主府仍是人人知晓指的是哪个公主哪个公主府 当今天下若说皇帝握尽了十分权势那这十分权势中便有四分掌在皇后韦氏手中而其余一分在诸王手上留一分在朝臣之中那剩下的四分肯定尽然是握在了这为公主手上这位公主便是武后之女太平公主! 深得武后喜爱的太平公主在武朝年间便与武后一同执掌天下尔后在武氏遭诛满门尽毁之时仍能脱身而出反立李唐族中手握大权任朝局再起波澜太平公主却总得傲然而立不退不败即便当今天下看似韦氏无限风光却也不敢轻易开罪太平公主! 在孙郎中出是太平公主府上之后张宏只觉眉尖一阵跳动只怕招上这拥有通天权势的公主 不过这些心思也都是一瞬间的事随即张宏也便自嘲起来自己算得上是哪棵葱?便是招上太平公主人家也不一定正眼相看况且只是随郎中前去相请其师傅根本不与这太平公主有任何交集 明白了张宏便也洒然了这一路上只是催着孙郎中快些再快些 红漆漆的巨大门房在其上高悬上三个大字公主府连带配着门前所放这两尊巨大石狮无一不彰显着这位公主无上的权势 嘱咐张宏在门口稍后罢孙郎中便上前迎向那门口守卫那守卫显然也是认识孙郎中的交谈一番后那守卫恭身告罪便转身走进公主府似是通传他人 门下小心关注着孙郎中的张宏先前还只怕这郎中连门儿也进不去却不看起来这郎中也有几分面子 这一通传便最少有半个时辰的功夫直到张宏等的有些焦急有些不耐烦之时公主府门口这才施施然走出一位道士打扮的老人看这老人红光满面鹤发童颜之相张宏只觉心中莫名多了几许希望 孙郎中在与这道长交谈看的出孙郎中的话似是让这道长也生出了几分意思 科研究者严谨的态度看来在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 只求这师徒二人别把自己阿娘当作实验品便好了张宏这般着之时却不知道这师徒二人确实是这般所毕竟那先祖师也未能治愈之疾若是让他二人治好了那岂不大为痛快?光耀门楣不说便是那份虚荣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品试 这虚荣之心的由来要怪也只能怪先祖师名气太大名声太旺以至于其后几代徒子都只能活其光芒之下而不得丝毫名声 少时从那公主府侧门驾出一辆马车张宏眼睁睁看着那师徒二人上了马车有些奇怪也大为着急正待上前相问那孙郎中却是对这张宏一笑:“这儿你却是又不急了?还不上来?” 张宏大喜忙挤身跳上却见连那车夫见了自己这穷小子也是连皱眉头那道长更是连看自己一眼也似是兴趣缺缺 阿娘病为重张宏丝毫不介怀 回到家中之时叶婶正在劳作操办着吃食而玉儿却坐于阿娘身旁手捧一碗热粥极为小心的一口一口喂着阿娘看玉儿那关注之神色似是这床上所躺之人便是自己阿娘 阿娘仍是昏迷不醒孙郎中伴于道长一侧小心翼翼的看着师傅在为这妇人诊脉 张宏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怕惊扰了这道长 不多时道长长身而起微微看了张宏一眼又径自看向自己的徒儿:“敬仙看来你已尽得为师真传这药王一门为师也可放心交由你手上了” 孙郎中单名修字敬仙 听闻师傅此言孙修忙恭身连称不敢却不接话 道长又道:“你所诊确然而我(药王经)上所载也却属此病症不过这妇人尤其重阴寒已入其内腹怕是先祖所觅良方也不能救其性命” 那丝丝希望伴随着这道长一字一字的落地张宏不觉有些茫然有些绝望难道便真是没有希望了? 张宏的神情落在孙修眼中孙修心中不禁戚戚然叹了口气犹不死心问道:“莫非真是无一可行之方?哪怕是多挽留一些时日?” 孙修的话道长不觉奇怪自己这徒弟一向仁厚心地尤其善良不然也不力违自己之命非得留在这市井坊间办这不收分的诊馆 出于对自己这最为喜爱的弟子的喜欢道长也不忍太伤其心叹道:“非以至阳大补之药纯阳不可虚阳不可方可延其性命” 师傅的话让孙修生出些许希望脑中尽是回自己所读医书至阳大补之药着着愁了脸愁了发 道长也是不忍微微一顿醒道:“何为纯阳之药?” 如当头棒喝孙修一震颤声道:“千年成形参!” 道长抚须微笑不再停留转身便要走出这房门 师徒二人的话自是字字落在张宏耳中待听说有药能延阿娘之命后张宏无端端又生出了许多希望在孙修这一口喝出药名之后张宏自然知道这药还得靠这道长 心中脚下便动堪堪拦下了这道长极为恭敬的谦身一拜:“求道长为小可指条路” 道长有些惊奇却未张宏看向了自己的徒弟 孙修上前扶起了张宏苦苦一笑:“非家师不肯施救实是这药根本是只闻其名而未曾有人能得见” 张宏怔了怔:“这世上可有此药?” “自然先祖师能有言确然有此一药”顿了顿孙修又道:“只是便连先祖师也未曾见过怕是……根本不属这人间之物吧” 来不及有甚法那道长却莫名激动起来:“敬仙这药确实是有的不过我大唐却是没有罢了为师日前曾有幸一睹其颜确属仙品” 日前?这二字落在张宏耳里不吝天降福音再拜道长:“恳求仙长指点这药何处可寻得?” 道长奇怪反问道:“莫非你出这大唐寻此药?须知极阳之药所产之地必属极阳之地不谈毒物横生便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危险也是处处惧在” 张宏咬牙身不起:“还望仙长明言……” 道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徒弟又看了看自己这身前执着的近乎癫狂的少年叹了口气才道:“日前高丽奉有此药献予公主只是不知公主是否交由皇上服用”言罢竟是再不做丝毫停顿大步走出房门 怔怔然张宏绝望之色溢于颜表 眼看这少年如此神色孙修不忍俯身道:“家师日前才见来这药还在府上只是皇上所用之药……” 还在府上! 一句话惊醒张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追将出去向着那马车疾驶的方向狂奔 别人是不知但张宏却是极为清楚的这儿说不定皇上已经被韦后毒死了还吃什么药? 第六章 王爷 o与马车齐并马车跑张宏狂奔紧随马车那车夫见张宏这等模样调笑之心大起竟是一声高呼纵马疾驶 张宏心中大恨但却无奈拼了命的追着引来路人竟相争看道奇不已 越跑越快越奔越喘直教张宏自觉胸膛之处似乎是要炸了开来紧攥的拳头也涨白了指节 终于在张宏感觉随时都倒在地上之时那车上的道长像是看见了这追着马车狂奔的少年连声叹息之余不免暗生恻隐之心 不过十三四少年又哪来如此毅力? 呼那车夫放慢了速度道长探头皱眉道:“你这小子可是不要命了?” “还……还请仙长赐药……”张宏气喘嘘嘘连话儿也讲不完了 “且先停下”招呼车夫停了下来道长叹道:“药是要进献皇上服用的你让我怎生赐药?” 张宏楞了楞他倒没让这道长去找太平公主求药到此节便又道:“不敢求仙长赐药只求只求仙长能带小子见公主一面” 再看向张宏的眼神道长明显也带了几分兴趣:“你待如何?亲自开口向公主求药?”说话之间眼睛也是扫着张宏这一身的打扮暗这少年确实有些古怪出身贫寒却能有这分胆色且不说一般人连看上公主一眼的胆量都没有便是真正见到了公主又有几人说话能利索的?若非先祖师积下几分薄名怕是连自己也不敢站于公主面前吧 张宏不再多言他知道他也清楚太平公主手握大权且放开这药是要献予皇上的便是公主留着把玩自己又有何资格求药?心中暗叹的同时张宏也只能惨然一笑暗着自己也只能去赌这一赌了赌的成娘便活赌不成怕是连自己也活不了了 张宏没的选 看这少年极为郑重的点了点头道长也不免对这少年生起了几分怜爱之心百善孝为先可若是尽孝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又有几人能有此孝心? “回去吧……这药你是求不得的若真是见了公主这药你求得是死求不得也是死”话的意思很明显求得则是视君于何位?求不得敢妄开此口又是居心何在? “只求仙长能让小子见上公主一面其他之事仙长自不必挂怀!”即便是死也不能让阿娘一个人走…… 凝目细细看着张宏道长已看出这少年死志已存当下只是惋惜之余也暗最多自己好言几句但愿公主能留他一命吧 “上来吧” 这一路上道长反复交代着张宏入了公主府须谨记格守尊卑万不可四处乱看万不可自行走动万不可与公主对视……等等 直到停在了公主府前下得了马车道长犹自不死心劝道:“不如还是算了吧……” 张宏摇头位道长身后:“还望仙长能允小子见公主一面” 看他如此固执道长也不好再说什么又深看了张宏几眼不再多作言语先前走上台阶 张宏随其后听道长在与那守卫相言:“乃故友之子特带来拜公主殿下……” 公主府上的坐客多有携子弟拜公主者为求不过功名或权益这守卫日常倒也见得多了不为其怪待道长说罢之后这守卫便对道长微一施礼上前伸手摸向张宏 这是搜身虽未曾经试过但前世电视里也总算看过张宏倒也洒然抬起双臂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搜罢在道长嘉许的眼神中张宏抬脚步入公主府 一眼千年 前世里所看的那些府宅皇家放在此时张宏的眼中所带来的冲击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刚要随道长下得台阶张宏只听身后一阵马蹄之声道长驻足转身一看却是面上一喜忙迎了过去 张宏有些奇怪但也仍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原处不敢妄动 “二王爷”口中边呼道长也忙对这落马之下施礼 二王爷?张宏一楞待看这来人高高的鼻梁略显发宽的额头以及那一双炯炯的大眼心中一颤 薛崇简太平公主与薛绍的二儿子在日后的政变中不禁功劳甚大并且极具眼光 这算是自己来这唐朝之后所见的第一名人吧这样着张宏也忙随道长恭身施礼 “孙仙长请起何必多礼”微笑着扶起了道长眼睛却落在张宏身上 目及之处张宏却也在打量着他 顺着王爷的眼光直待道长看见这小子也正与王爷对视之时不禁大怒这小子怎的如此不知好歹?千交代万嘱咐切不可与贵人对视他怎的全都忘了? 王爷似是丝毫不见不乐反而又是轻轻一笑虚拖了张宏一把:“这是谁家少年?怎生生的如此俊俏?” 道长连呼万幸忙道:“老道先前一故友之子初出茅庐不知礼遇倒叫王爷见笑了” 摆了摆手薛崇简笑道:“无妨这少年生的皮囊好倒叫人一见便忍不住喜爱”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却让张宏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意 后世野史有记载说这位王爷有断袖之癖莫非是真的? 讪讪一笑张宏也实不知该如何作答 打量了张宏一阵薛崇简似是感觉到这样不好转身看向了道长问道:“道长这可是有事?” 道长指了指少年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做答 薛崇简似是明悟轻轻一笑点了点头便将这少年先留在本王身边吧若是有得好差事我自与他安排 道长苦笑明知王爷是错了意但却偏不好开口 一旁的张宏看了看道长又看了看这二王爷暗叹了口气心总不能让仙长直言要求那给皇上服用的灵药吧?当下也不再犹豫一施礼轻声道:“张宏有事求见公主殿下” 道长有些诧异心这小子倒也干脆 薛崇简也是奇怪难不成这少年不知道自己便是这府中王爷?便是见了母亲又能安排些什么差事?这般着薛崇间也问道:“何事?且跟本王道来” “要事怕王爷……做不了主” 话音刚落道长却是须发惧张这小子实在狂妄若是王爷计较起来哪还能留的命在? 面色一沉薛崇简也是阴沉的看着张宏却不说话 看了好大一儿却发现这少年不仅说话够放肆便是胆子也是够大凡凡布衣也能禁得起这般相看薛崇简也是暗暗称奇 却不知张宏也是有苦自知这二王爷面色之阴沉直让张宏心中忐忑不已 “好胆!”一声暴喝薛崇简故作凌厉之态 张宏知道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当下也假意双腿一颤似是将将摔在地上 见此薛崇简放声大笑:“你这少年倒也机灵也罢刚好本王也有事要见母亲便随我一道前来吧倒要看看你有何要事连本王也不能知晓” 道长松了口气微微拭了拭额上冷汗对这小子却是另眼相看 张宏也松了口气直起身来这才发觉背上竟是冷汗一片 第七章 公主 |||公主府极大便是这院子也是随着二王爷绕来绕去之后仍不到头 四处尽是黄叶一片不见其落倒是凭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随在王爷身后走了好大一儿直到一座极尽贵气奢华的大殿之前时二王爷这才停了下来稍稍了身上衣物再看向张宏一身麻衣之时不由的越发觉得这少年极为有趣 一名宫人迎将出来对着王爷礼罢方道:“公主殿下等候王爷多时了”声音尖细张宏不免多看两眼暗道这便是太监了 未曾这两眼却是得罪了这公公平日里这公公贵为公主亲随便连朝上三品大见了也是三分低气似张宏这等衣着公公更是连多看一眼都不屑哪像此般被这等下贱之人无礼多看? 张宏的举止公公的神态无一不落在二王爷眼中这王爷倒也不计较只是哈哈一笑:“王公公这少年是不是挺有趣儿?” 二王爷的喜好王公公自然是清楚的先前还道这少年是王爷的什么人在王爷这番话罢王公公这才明了暗以后还不好明面上对这小子怎样当下也是掩口一笑:“确实有趣儿” 这二人的话落在张宏耳里自然也是明白他们二人之间在说些什么心中微冷但面上却仍是那副不卑不亢之神态 随王爷入得大殿张宏垂头不敢再四处张望他知道走入这大殿之后自己这命说不得就不是自己的了 又行走了几步眼前二王爷停下来对着正面塌上施礼:“孩儿见过母亲大人” 张宏忙跟着一弯腰施礼 “免了吧在自己家中何须多礼”雍懒娇媚但却又显然听出这声音的主人素来所养成之役气指使之度 待说罢这话塌上之人又道:“你身后何人?怎得如此不知规矩这等人也带得上来?” 二王爷一笑道:“母亲这可不是我带来的是这少年自己前来拜见你的”言罢转身对张宏道:“张宏这便是我母亲大人太平公主殿下” 张宏忙起身却仍不敢抬头上前几步:“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不仅塌上之人便连薛崇简也是诧异莫名这麻衣少年着实太过于胆大了面见自己的母亲居然也不下跪?这般着薛崇简也不免偷看了眼自己母亲的神色 果然大为不快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这是谁家少年!”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怒气却足见其怒气 从得知治好自己母亲的药在公主府再到自己迈入公主府再到现下位于这公主之前张宏知道自己这是一步步的在靠近死亡了自己这是在进行一场豪赌拿自己的命赌阿娘的命到此张宏也便放了开来将死之人还有何可畏? 不见一丝诚惶之色一脸的平静太平公主有些意外这些年敢这样看自己的人确实不多了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麻衣少年 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落在张宏眼里的太平公主直让张宏眉尖跳了几跳那极尽漂亮的脸庞之上所带着的雍容华贵役气指使更是多添几分动人之姿 “模样儿倒也生的俊俏”似是随意丢下这一句话却让薛崇简揣测母亲似乎有些不怎的生气了 张宏微羞一笑这世这副皮囊确实太过于俊俏了些不过这微羞之色却完全是作出来的神态 果不其然这一羞倒让公主更平和了些:“说吧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张宏眼角一抽知道从此刻开始或许自己的性命便处于倒计时了 “听闻燕参军当朝痛指皇上万般不是已然遭仗毙身死”大殿之中除却公主左右二名宫女再无他人极为安静在这一字一句落在地上之余更是多了几分凝重之色寂静的有些诡异 轻轻吐出这句话张宏不再言语只看公主有何反映 太平公主侧身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却见薛崇简也是脸色一变皱眉摇了摇头心下释然遂道:“却不曾朝上之事竟在市井坊间传了开来” 朝廷严令不许将此事外传但太平公主依然不奇这少年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朝廷的秘密总是瞒不住的 确认了此事属实张宏略略安心又道:“小人以为公主实不该叫燕参军在此时节做出此般行为” 又一句话抛了出来 若是第一句话太平公主可自行解释的话这第二句话就显得太过于惊人了燕钦融是自己的人知道者不过寥寥这少年怎的便知? 坐正了身子太平公主脸上再无一丝不经意之意凤目半张:“你是何人?” 又赌中了这史书上倒也都是实话 张宏松了口气羞羞一笑:“小子不过就是市井一民罢了……” 这次这故作微羞之态却未能平公主之惊太平公主显是动了真怒再不把这少年当成一般少年:“本宫要你一个解释若不然你知道你的下场” 便连薛崇简也是肃然母亲这是动了真怒 张宏凝眉抿唇又一施礼方道:“韦后乱政朝局动荡普天之下能力挽狂澜重大唐江山者除却公主殿下不做二人之” 这一记马屁拍的不可谓不响但很明显太平公主丝毫不为其所动仍是冷着面孔着张宏:“说为何本宫不该在此时节让燕钦融直言进谏” “韦后毕竟乃是当朝皇上之皇后一个小小的许州参军掀不起太大的风浪”顿了顿张宏又道:“况且韦氏掌权已久而皇上对其又是太过宽容长期以来怕是不拂了皇后的命” 张宏这番话说的极尽婉转朝野皆知当今天子不仅是虚有其名甚至便连自己的皇后也是不敢反驳的 天家惧内天下何其不幸 从张宏的话中太平公主也微微放宽了心这少年显然对自己的事知道的不像自己所的那般多到此太平公主又是暗自一笑这燕钦融死后自己确实是有些紧张了便连这样一个少年也担心不过这少年倒也了得居然能由这燕钦融之死猜出许多 放下了心神太平公主缓了缓声调道:“那又如何焉知我皇兄不被这一喝喝醒?若真能如此这燕钦融倒也死得其所” 这便是政治吃人的政治任何人的性命都可能只是一个卒子一句言语 张宏只觉自己嘴里有些发苦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句话极有可能断了自己这条小命可自己偏又不得说仅凭先前那几句话怕是换不了那千年成形参…… 艰难一笑张宏也不再犹豫阿娘还在床上等着这药 “祸便出自这一喝之醒”眼看太平公主仍是那张表情张宏咬牙道:“皇上是喝醒了但韦氏却被公主殿下逼上了绝路依小可之见那韦后定不等皇上完全醒悟来废了自己!” 太平公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那又如何?难不成她敢弑了我那皇兄?”话出自自己口可话刚出口太平公主随即感觉背上一阵阴寒 “宫中怕是祸事已起……”说完这句话张宏面上已然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但张宏依然笔着的站立着站在这太平公主面前不卑不亢 凝视这少年太平公主怎的也不出这少年哪来如此包天之胆? 一丝丝冷气渗出那薄薄红唇:“来人”喝出这句盯着那塌下少年太平公主冷声道:“将这狂妄小子拖出去即时仗毙!” 第八章 活命 清冷丝毫无任何情感却又分明让人听得出那话里所含带着的决杀之意一字一字落在张宏耳里 启齿凝眉张宏惨然一笑他知道自己这是太急进了这一枚石子太大了些不仅是惊起了些些涟漪甚至已经在太平公主的心里掀起了巨浪可是张宏却丝毫不觉有后悔之色不过才刚到这唐朝两日不过才拥有如此好的阿娘两日不过才两日而已却对张宏而言胜了自己那前后二世若是拿不得药救不得阿娘纵使再多几多两日又有何意? 伸手一弹身上麻衣对着那塌上权势滔天的太平公主张宏恭身随即只觉左右手臂分别为两人所挟 心灰意冷张宏再无任何法这一枚石子不仅仅是在试探太平公主也更是张宏这一路上匆忙之间所定下的一味猛药便是要看看那太平公主究竟敢不敢能不能从这惊天之事中嗅到些什么把握些什么 小而言之成则阿娘得救不成则随阿娘一同离开这人世这自己不过才接触两日的唐朝 眼睛微微扫过那二王爷薛崇简的脸面张宏再不做任何幻任由这两名金甲武士拖着自己拖向殿外拖向死亡 …… 门槛高了些当张宏被那二人拖到殿口之时门槛撞在了膝盖处张宏皱了皱眉 此时张宏却已看不见看不见殿内那太平公主阴沉如水的绝世面容也看不见薛崇简那震惊的脸孔 张宏被拖了出去薛崇简这才反映过来他很好奇很好奇怎的自己今日刚得知的消息这还未被证实的消息便在那麻衣少年的话语间得到了肯定 但很明显此时并非是好奇之时眼看张宏已被拖了出去薛崇简大急忙几步上前凑在了自己母亲的耳边沉声小意言道:“应母亲大人之意方才儿从宫中得知自那燕钦融死后皇上已近半月未出神龙殿其间只有韦后前往探视过再无他人能知殿内发生何事!” 从出生起太平公主便活在那宫廷斗争之中政治的压扎对太平公主而言是再为熟悉不过了而在这方面太平公主自信除却了她那已然皇袍加身的母后自己并不输与任何人 自己最为喜爱的儿子的话语在耳边婉娩道来许久未曾再有过的大惊再一次由那不停跳动的眉角展现出来 便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便是这样得到了自己儿子的确定太平公主极为烦躁般摆手驱走了身旁这两位宫娥 “依你所见那少年所言当真?”紧咬银牙丝丝冷语轻吐 薛崇简未曾答话但却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了又道:“这少年……暂时还是留着吧?有些事总得查清楚再做定论” 公主凤目一转将眼睛落在了薛崇简那英武的脸庞之上微带嘲弄:“凭先前那番话你可认为这少年能由你亵玩?” 话有些露骨但薛崇简面上却是丝毫未见尴尬之色神色如常:“便是留他一命日后定用的上” 摆了摆手太平公主再不做任何言语 薛崇简意恭身退下 殿外张宏已然被这殿卫拖在了院中在一人摆放好了物什之后先前那极尽阴霾的王公公踱着轻步迈至张宏面前淬了一口:“不知死活的东西!” 话罢一招手王公公退后几步只见那金甲武士高举沉厚之木板咬压暴喝重重落在了张宏背上 才一下张宏只觉胸中一片沉闷口中一甜鲜血顺着那紧咬着的牙龈流将出来 金甲武士怒目又高高举起那板子将将又要落了下去却陡然听到一声轻喝:“停手” 二王爷薛崇简沉着脸走至张宏面前弯腰看着张宏怜悯之色大盛只是叹息却不作言语 舔了舔那犹自附在牙齿之上的鲜血张宏一笑暗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这般着却没发觉那笑颜有些狰狞 二王爷终于不再作那无用之叹息了开口问道:“你这少年却不知你究竟是天才?还是蠢才?”边说话也边扶起了张宏 张宏深深吸了口气背上那火辣辣之痛却只是让张宏觉得些许不舒适一心仍是着那药那救命的药 “自然是天才”张宏其实一点儿都不轻松 便连二王爷也是看不透这少年了苦苦一笑拖着张宏的手:“随我去见公主殿下” …… 这是第二次见太平公主了若是之前张宏还暗叹于对方的美丽雍华之外那么这次张宏却只是看到了那绝世女子身下所隐藏着的凌厉之心 蛇蝎美人不外如是 “说吧你要些什么”公主非常人这几瞬之间自然看出少年如此大胆定是有所求 身旁扶着张宏的二王爷显然也是很有兴趣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少年此般妄为 “千年成形参” 口吐所求之物二王爷也是手一颤倒不是惊诧这少年所求之物贵重于他而言于皇室而言此物虽不易得但也绝不值一命来求 公主似是显得有些疲惫随意挥了挥手:“便是这东西?”言罢招呼侧身而立的王公公:“将日前高丽王子送来的参都拿予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张宏有些怀疑这参是不是自己阿娘需要的那药以及这药的价值 王公公脸上那肉明显一跳但却毫不迟疑恭身退了下去 公主不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般看着张宏张宏心中略安这才越发感觉到背上那片滚痛 二王爷扶着张宏的手稍稍用了力连连向他打着眼色 张宏了然晗首道:“木以成舟公主须谨慎便是宫内祸事殃及不到府上” 既是放出了那般狂言张宏自然也是清楚公主赐药之余也是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显是没到这少年如此直接便轻言带过了如此动天之事公主掩口一笑分外妖媚:“莫不成本宫还怕那韦氏不成?”随即又是一叹:“只是可怜我那皇兄便宜了这韦氏庸妇” 这一番话稍稍流露出公主些许的不甘心张宏却明白公主是在问他话 “韦氏虽猖獗但却最忌公主殿下”不声不响的送公主一句美言张宏臬眉:“公主殿下可速去宫中历声质问那韦氏韦氏定不敢与公主相抗只得婉言皇上大病御驾归天”顿了顿起后世史书上所记载之经过张宏逐一而言:“事至此公主不可再逼那韦氏软硬兼施于她相商继位之君” 这是国事是天家事朝上便连超品大也不敢如此清淡放肆地道出此番惊天之事更甚这张宏凡凡一布衣乎? 偏生这番言语确是出自张宏之口 不仅二王爷就连太平公主也是在此时这少年侃侃而谈之间莫名生出几许寒意几许荒谬几许诡异 这天下无上之事便是这般随意之间可决定的? “大位韦后心属温王”道出这一句太平公主终再沉不住气长身而起跨下软塌一双妙目只是放在张宏脸上只待张宏说下去 张宏长长的吸了口气他退无可退:“公主殿下自不能扶温王而当择殿下兄长相王而立但韦氏定不答允公主可趁势而下附议温王登基相王辅政议朝事掌实权以退为进” 至此张宏闭口再不言语他很清楚这番话说出来自己已是无路可走若史事属实怕是再也与这太平公主脱不了干系 长长一叹张宏有些颓然又能怎样呢?阿娘的病又能拖得了几日呢? 已然三十有余的太平公主岁月却丝毫未曾在她那绝世的容颜上留下任何痕迹这样一张美妙的脸蛋儿便是端望着张宏那如泓泉般清澈的眼神再不复一丝平静之色叹息欣赏惊奇不足一而道之但最让张宏看不透的却是那种种神色中所夹杂着的惋惜 良久二王爷率先长长出了口气喉咙处耸动之声一一落在张宏耳中随即二王爷失神松开扶着张宏的手莫名的鼓起掌来:“好好好一个以退为进!” 稀散的掌声落在这清冷的大殿之中更添几分不谐之色太平公主也终于不再端视这市井少年转身身上所披轻纱便随身而摆落于张宏脚前 黄豆般大的汗珠在张宏的额头越发的密集紧咬着牙张宏只是盯着那太平公主的背影 “且先退下去罢……”落下此言似是又到什么太平公主又道:“简儿留下” 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张宏施礼恭身退了出去 第九章 失败 那少年退出去已好大一儿了 太平公主似是已经忘了这留下来听自己吩咐的儿子望着张宏走出的殿门有些出神在些什么那深凝的眉头更让公主多了几分惹人怜爱之色小妇人之姿 站了好大一儿薛崇简看母亲似是完全忘了自己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也不敢说话 太平公主这才转身瞥了他一眼竟是走回塌前轻轻坐了下去:“这少年乃是何人?” 薛崇简苦笑:“不识得乃是孙道长一位故友之子” “故友之子?”语带不屑太平公主又道:“既是来求药的那自便是孙道长的病人来孙道长也定不清楚这少年底细”话至此太平公主也不再多言只是看了薛崇简一眼 薛崇简意拱手:“孩儿这便去查”顿了顿问道:“只是宫中……” 似是先前张宏的话已然够多了太平公主也不听这关于宫内传来的烦心事了略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为娘说过这宫中之事自有为娘来定夺你还是不要参合的太深” 薛崇简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敢违逆母亲只得施礼退了出去 看着薛崇简退了出去太平公主暗暗摇了摇头自己这儿子年方气盛一心成那不世之功却怎明白这不世之功成了反倒不成的好到这儿却又不自禁到方才那俊俏少年那侃侃而谈之神态那似是这天下再无任何事能重要过他所求之药地胆色 不过那少年怎能知如此多事?仅仅从燕钦融之死便断言宫内祸事即起甚至也看出韦氏根本也不敢对自己怎样须知这天下权势还是握在那皇宫中的后院之中地难不成便连自己手中的力量这少年也能知晓?轻摇了摇头太平公主暗这绝对不可能这几年来自己一向谨慎即便是在韦氏已然将自己逼至绝路之时也不曾动用半分手中之力量 这也罢便是自己那皇兄归天之后这权利的分配这少年居然也能完全摸清韦氏的心意自己的打算 不可能不可能…… 太平公主的入神似是对自己身遭丝毫未察一道身影小意从殿后走了出来甚至在她身后站了许久她也未曾察觉 良久太平公主似是到了什么轻轻抬了抬手臂叹了口气问道:“你觉得这少年如何?” 尖细沙哑的声音才那影子口中发出:“看不透……”顿了顿有些干涸的一笑:“老奴太久未曾出府便是谁家出了如此少年也不得晓真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这声音落在公主耳中让她安心了几分也是一笑道:“人才倒也确实算得上只是不知这人才究竟是天生的还是有人暗中授意的便是有人授意但有此胆色也确实了得” “还是等二公子回来再说吧”沙哑的声音噶然而止不一儿又道:“只是不知公主作何打算?若是真有人得知了公主的安排……怕是不太好” 话毕太平公主却是神色一冷:“还能作何打算?事已至此莫不成因这少年便放弃不成?任他何人知晓既是不敢在本宫面前显现出来那便就让他永远归于沉寂吧” 这身影显然极是了解太平公主知其坚韧之心也不再多言沙着嗓子笑道:“殿下所言极是……不过我倒是更在意这少年” 身后之人的话让公主也起了几分兴趣公主起身面对这身影回眸一笑:“爱才之心?可是要培养接手之人?” 至此公主身后这人才完全显现了其相貌却不正是那对张宏深深恶痛绝的王公公? 王公公并未迎向公主的眼光有些感慨道:“老奴……老了” 太平公主凛然对这母后给自己所留下的唯一之人助力她自然知道这太监手中握着怎样的权势 “能为我用则我幸甚”公主轻启红唇眼现厉芒:“若不为我所用留之奈何?” 王公公轻轻点了点头将眼睛放在了公主身上眼神炙热 出得那大殿张宏长长出了口气罢不看那殿口处站着的金甲武士微微疵了疵牙背上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以及内腹火辣辣的感觉都让张宏很是清楚自己这是受内伤了 不过才十三少年换在前世连九年义务教育都还未完成的毛头小子受此等摧残又岂是常人所能忍?皱眉扫了这大殿几眼张宏心中极是苦涩没曾终究还是没能摆脱这段历史这段黑暗的历史 从得知自己阿娘的病须得奇药来治再到知晓公主府有此一药短短的时间内却让张宏作出了这一生最大的选择也是最不作的选择同时也根本就是找死的选择 固不敢请耳实乃不愿属也 在来这公主府的马车之上张宏的极为清楚若从太平公主手中求得此药那自己总得下点本钱而自己的本钱又是什么?除了对历史的熟识张宏实在不认为自己还有何资本讨得此药 尽管作了一系列的打算尽管一再的要自己只拣些不很重要但却不能不重要的消息透漏给这太平公主换得此药便罢了却没终归还是太急了些终归还是太嫩了些单单那大殿之威严太平公主那面似桃花心如蛇蝎之心计便不得不让自己下了重注丢了老本 深深的吸了口气张宏暗既是已脱不得身那自己总得改变些什么总得做些什么不然怕是不仅自己小命不保连带阿娘也定不能存活 这是在唐朝是在封建社之中根本不存在什么人道主义什么祸不及亲属况且沾上了这动不动便诛人九族的皇族之争除了继续走下去还脱得了身么? 太失败太失败…… 第十章 活命 连声叹息着张宏也边急急赶向这公主府大门之所 远远的待张宏看清那门口所站之人确实是孙道长以及他脸上那饱含的兴奋之色后这一颗心才稍稍落了地 孙道长双手捧着锦盒有些颤抖显是万般激动像看着怪物般看着张宏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小子居然真求到了药! 孙道长心中所自然瞒不过张宏的聪慧吃吃一笑张宏心情也是略显畅快:“仙长可是此药?此药可能医治我阿娘之病?” 孙道长连忙收起了那激动之姿心中暗宣道号心这日自己是经历了太多的不寻常待平复下来之后孙道长的脸色也是回复了先前的祥和平静 “不错确是此药”有些欣慰又有些意兴阑珊的看了张宏几眼孙道长交锦盒交由张宏手上:“这天下该是你们年轻人的了”显然孙道长意有所指只不过不知是在说张宏还是他那出色的徒儿 张宏愕然:“莫非孙道长不随我一同回去?” 孙道长摆了摆手轻轻一笑:“老道矫情在你这小子之下倒也确有几分感悟不日便将离开这长安城”顿了顿又道:“你大可放心有我那徒儿再加上此药你阿娘的病虽不见能根治但不出数日便可好上大半” 得到孙道长的肯定张宏这才算是彻底安了心脸上也现出了那极为愉悦的笑颜不再去那公主之事 似是有些感触孙道长含笑轻抚张宏脑袋:“傻小子还不回去?你阿娘可是在等着这药……” 张宏一听再不作停留极为恭敬的对这孙道长一恭身:“仙长大恩小可他日登门言谢” 道长只是微笑摇头却不再说话眼看着张宏转身迈出这红漆漆大门继尔狂奔有些奇怪莫非这小子不觉背后之痛处?内伤加外伤虽无大碍但皮肉之苦总还还是有的 急忙赶到家中之时张宏脸上已然布满了细汗但他却浑然不觉心中一片欣喜只是着还有什么能够比阿娘的身子更重要的呢? 推门叶婶坐于阿娘床前玉儿却是守在叶婶身侧关切的看着张宏阿娘在她转身之时张宏似是看到她眼眶有些红肿但却未多细只是急急走到孙修身旁:“便是此药”说话间也是将锦盒交在了孙修手上 孙修显然未能立时反映过来待张宏交了药从他身旁走过之时这才明白那先祖师也未曾得以一见的千年成形参便在自己手上!双鬓微跳孙修大为激动 轻轻走上床前握住了阿娘的手张宏轻皱了皱眉还是这般烫 张宏上前玉儿闪身在张宏握住了张婶手后玉儿这才抬起头敢向那张宏的背影看去这一看却瞪大了眼紧掩了小口失声惊道:“啊” 孙修还沉浸那药所带来的极大惊喜中未曾注意到这边情况乃知这一声惊呼却惊到了叶婶叶婶不解玉儿一向安静柔顺怎得当此时节如此不知轻重?看向玉儿之时责备之色溢于颜表 玉儿眼中已然渐现盈盈晶液小意指了指张宏的背不敢言语 叶婶奇怪一看却也惊吓的当场掩口 先前在公主府上与那太平公主一番话不仅损耗了张宏巨大心神更是让张宏报以极大的紧张丝毫不知自己背上冷汗一片那一板之威已然带出了点点血丝混着冷汗将这麻衣背后染的殷红 叶婶忙拍了拍张宏指着他的背张宏回首猛然间只觉背上巨痛连连直叫他眼前昏暗一片但如此仍抽着口气强自微笑:“不妨事”言罢又看向了孙修却看那孙郎中仍犹自出神不觉笑了一笑:“孙郎中现下可否为我阿娘入药?” 听闻张宏开口相询孙修这才清醒脸上赫然一片心道医者最忌心神不宁自己今日可是怎的如此失神未曾答话却也看到张宏那背上一片殷红皱了皱眉:“我这便去煎药只是你大病初愈也得尽快养伤才是” 张宏摆了摆手:“不忙还是先给我阿娘入药吧” 孙修叹息早知这少年极为关切这妇人若不能看这妇人好转怕是不打自己遂也不再强自说些什么着叶婶帮手后转身走出房门 一时屋内便只剩下了张宏玉儿以及那躺在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阿娘 放松了心神张宏也难得如此这才有暇细细打量自己这有着婚约的小妻子见那犹自不停颤动的睫毛连带着那弯弯细眉也是动弹不已娇巧的鼻子更是煞为可爱张宏苦笑他实在是不能将这不过十三年岁的小姑娘当作是自己的妻子此般着之时却似丝毫不觉自己也不过十三少年罢了 玉儿根本不敢与张宏那向着自己的眼睛对着在发觉那少年郎在打量自己之时又是一羞微迥低头看着脚尖但心头却总是张宏那背上的殷红一片 有些尴尬张宏这般打量着玉儿这般躲闪着倒让张宏觉得更为有趣 过了一儿玉儿似是鼓气了莫大勇气红透了的小脸轻轻仰了起来虽不敢迎上张宏的眼睛但也敢开口问道:“你疼不疼?”声音极细落在张宏耳里直让他自觉耳中微痒但却极为舒服…… 不再担心了阿娘张宏便生起调笑自己这未来小妻子之心绕臂指了指自己背上轻轻一笑:“这个啊?”却不这一绕也是拉动了背上肌肉直痛的张宏呼痛不已 刹时玉儿急白了脸看张宏那痛样也是紧张不已要安抚张宏却又不知该作何动作伸起的手僵在了半空大为窘迫 越看自己这小妻子张宏越觉可爱十分当下便也不再忍痛连呼大痛 越如此玉儿越紧张那惨白的小脸有些异样眼中却又是将将掉出泪水 眼见玉儿如此张宏不敢造次停下了呼痛笑道:“一点儿都不痛” 玉儿愕然这泪盈在眼眶里不知该不该落下来待明白张宏是在调笑自己窘迫之余更觉委屈一时不察那眼泪却如脱了线般滑落下来 张宏一楞随即苦笑忙起身心这女孩子果真是水做的不成?怎的说哭便哭了起来 哪知玉儿见他起身向自己走来却更是羞的无地自容慌乱之下竟是转身轻泣着出了房门 只留下那如同呆鹅般的张宏僵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十一章 前程 煎好了药在叶婶和孙修的帮助下勉强喂食阿娘服用了一些张宏大为紧张的在一旁注视着 叶婶放下药碗拿起手巾轻轻擦了擦张宏阿娘额上虚汗旋又端起药碗正待喂食孙修却伸手阻止了叶婶言道:“此药极阳半碗即可且也只须这一半碗日后所须之药我这便写张药方” 张宏一怔只觉嘴里涩苦不已以命所换来的救命之药却只是这么一口? 孙修看了看张宏猜出他心中所道:“须知仅此一口便是千金不换了其余还有大些便将先行留下若是日后再有反复当可救命” 张宏点了点头看着阿娘虚汗越出越多心下也是对这药性霸道极为惊讶 便是这样叶婶擦汗张宏守在床前孙修坐在一旁玉儿怯生生站在房门处四人便是这样守在房内好长时间阿娘终于微微动了动身子口中发出一些呻吟 孙修忙上前手指搭在阿娘手腕处那凝着的眉头也逐渐完全舒展了开来见此张宏也是大喜 “已然无性命之忧了!”带着些许笑意孙修显然对这先祖师未能治愈之极阴之体大为欢喜:“切记近些日里不可让你阿娘再过操劳静养数日当可下床” 张宏连连点头心中之忧彻底消除起身对着孙修恭身一拜:“全劳孙郎中施诊” 孙修虚扶一把倒也不矫情受这一礼笑道:“这大半功劳却是你的若无此药怕是我也爱莫能助”说罢看了眼房外天色言道:“医馆怕是还有病人在等着我这边得回去若是有事尽可去寻我” 张宏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这日已过大半心下赫然之时也才起自己不仅身无分来答谢这孙郎中便连留其一餐饭也是不能的至此张宏心中也不免难为 正自踌躇间叶婶一笑道:“已是晌午了孙郎中若是不嫌弃便留下吃罢午食再回医馆吧”说话之间也是对着房门处的玉儿使着眼色 玉儿意微红的小脸儿显得娇羞一片点头走出了房门 孙修看了眼张宏却未曾多言只是道:“你这背伤不碍事?” 待孙修说了出来张宏这才发觉背上越发的疼痛难忍大痛之下禁不住连连抽气 孙修笑了笑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什递在张宏手上:“此药极灵敷上便当见效不可耽搁太久怕是糟了他物” 接过这药瓶张宏更是对这孙修好感暗生起前世那些所谓的神医张宏暗叹职业操守这词也只能用于这古人身上了 嘱咐完这一切孙修硬是推辞了这餐午食抬脚便要走出这房门叶婶不饶又待追将出去张宏却是拦下叶婶 孙修此人极为磊落若是一味强求不免太过矫情 随着孙修走出房门张宏只待送他一程便罢暗日后自己定当铭记此人 孙修在前张宏随其一侧二人便在这市间漫步行走张宏有些奇怪这孙郎中走的极慢不知在些什么 果然刚一出得自家拦门孙修便放慢了脚步与张宏并肩却只是看着张宏并不说话 见此张宏笑了笑开口道:“怎的?也是觉得我这模样生的极为俊俏?”这日来二王爷薛崇简和太平公主的话搁在张宏心里叫他有些生闷但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此句言语也只是籍此放松一下罢了 哪知这孙修却也是可爱之人听闻张宏此言只一失神便微微笑着点头应道:“确实十分俊俏倒像个女孩儿” 未曾没能调笑到这孙修反倒被这年轻的郎中取笑了一番张宏不免窘迫打个哈哈随即极为诚恳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若有他日定当厚报” 自然孙修也看出了这张宏极为诚恳之色见此便按奈下心中疑惑释然应了句:“有机的”这话有些意思没等张宏细孙修又问:“家师可与你说些什么?” 张宏这才起临出公主府时那孙道长所言便也将孙道长打算不日便离开这长安城的事情一一说于孙修 点了点头孙修丝毫未曾介怀师傅离开这长安也好此地并非善地若是一味在那公主府上长留怕是招些麻烦 他师徒二人在这京中身份极为特殊故此有些事情他师徒二人也是知道一些的 二人边谈边走说了些张宏日后的打算以及孙修的一些勉励之词只是在孙修问起张宏日后打算之时便连张宏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到如今他还是不与那太平公主有什瓜葛 不觉间二人已走到了孙修的医馆处在这医馆门前孙修停了下来有些慎重有些认真道:“能从公主手中取得此药来……你也是不简单的若是日后有机缘怕是我与你有些许之事介时还请你万勿推辞” 看其颜色张宏也这孙修所言之事怕是极为重大虽不确信自己日后能不能帮上什么但仍是极为诚恳的应了下来 孙修笑了笑拱手便要推门进得医馆 岂知这医馆门还未曾推开从医馆里却是走出一老头作奴仆打扮迎上这孙修却是仔细盯着孙修不住打量 张宏的好奇心是很重的便稍稍停留 “可是孙敬仙孙郎中?”这奴仆打扮的老头打量了一阵开口问道 孙修一怔含笑应下只是不知这老头怎在自己医馆 老头一笑似是安心许多但却随即又问:“孙逸仙那几手你了几成?”孙逸仙便是孙修之师也便是那孙道长只是这老头言语间极为不恭 辱及师门即便涵养如孙修也是动了些气傲然道:“**总是有的” 见孙修动了怒这老头反倒乐将起来有些开心:“那好快去看看我家夫人半旬之前我家夫人突发疾病倒床不起面色潮红身体发烫却不知为何江南一带郎中均是束手无策老头着几年前曾与你那师傅有过一茶之缘便来京城寻他却是遍寻不到” 老头的话落在孙修和张宏耳里却是让二人同时一楞四目相望 面色潮红身体发烫这不正是阿娘的病症么?这天下可有如此巧合之事? 听闻这老头言下之意是从江南千里赶来的又是与师傅有些关系孙修倒不好怪其先前不敬之言苦声道:“这是要晚辈随老先生前往江南?” 老头连连摆手:“夫人已在内室”言罢竟是对孙修医馆做一请势 如此病人倒也不多见 见此张宏虽也对那室内妇人之病有些好奇但也仍着家中阿娘此时或已醒来便未曾再作停留急急赶往家中 第十二章 拉拢 果然张宏回到家中之时阿娘已然醒来叶婶正在一旁喂着阿娘吃食却见阿娘笑意盈盈不住的与叶婶说些什么见张宏回来叶婶主动起身将这空间让与张宏 张宏喜极竟然眼中发酸忙走至床前轻握着阿娘的手哽咽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娘也是这般轻轻将张宏头颅按将下来细细抚着他背上那殷红血痕柔声问道:“疼么?” 张宏使劲摇着头:“不疼阿娘好了孩儿便不疼了”说着眼泪竟是自行滑落下来 抱着了张宏的脑袋阿娘也是轻泣不已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从叶婶那处得知自己的孩子一早便经历了许多后来更是进了那公主府为自己求药 好一儿母子二人之相融之时叶婶终是不忍张宏那背伤悄悄擦了擦眼角之泪上前道:“张嫂还是先让孩子将衣衫除掉我来为他敷药吧” 阿娘这才醒悟连连点头便要脱张宏衣衫 张宏大窘阿娘与张婶却不知此张宏已经不是先前那十三少年这是有着两世灵魂的张宏加起来怕也有三四十岁了阿娘不谈张宏自是不好在叶婶面前如此 挣托着张宏便起身直道自己回房自行敷药阿娘与叶婶有些好奇待见张宏脸色这才恍然都笑着张宏却仍是毫不留情的扒下了张宏的衣衫 张宏无奈只得静静伏于阿娘床头看着阿娘那关爱神色大觉这一板便是这命真是舍了也是值得的 叶婶极尽小心的敷着药虽然已足轻柔但仍不时痛的张宏疵牙不已迎着阿娘那心疼的眼神张宏心中大动-原来这便是娘亲的感觉 敷好了药着上了衣衫张宏这才发觉玉儿已然不在房内了正待出口相问却听门外一阵吵杂之声听来人数倒不在少数 张宏赶紧推门走出房内却见院中起码数十宫人院外也是围满了市井街坊而院中这数十宫人却是人人手捧锦盘有些羡慕有些嫉妒也有些赞服地小意看着张宏看着这不过十三的少年 一名极为年轻的小公公从这数十人后走将出来略带谦卑的走至张宏身前向张宏微微一福未等张宏有何反映便扯着那尖细的嗓子高声道:“公主有赏大孝之子张宏……” “锦缎十匹……” “上等布帛十绢……” “铜钱百贯……” …… 明白了过来之后张宏眉头暗跳不那太平公主出手竟是如此之快拉拢之心竟是毫不掩饰这橄榄枝竟是直接伸到家中! 可是这能拒绝么? 暗叹了口气张宏早已知道怕是与太平公主脱不了干系了如此为何要拒绝? 在这众人啧啧赞赏艳慕之间张宏轻步走到这位公公面前边道谢边虚虚一礼:“大人高姓?” 称大人却不称公公是对这公公的尊重 不其然这公公也是极为欢喜对这少年郎好感大生:“不敢日后还望张公子多多携奴婢小姓边” 边?张宏晗首微随手从身旁这赏赐予自己的盘中拿出一贯铜钱塞在了这边公公手中:“有劳边公公了” 这边公公本名边令诚在公主府上不过数月位卑人下哪曾有人对他出手便是一贯的豪绰之人?更甚者还是如此贫寒少年 虽是心中受之有愧但边令城也是明白这钱自己还是得收下的将眼睛挤在了一起边令城连连客气推辞却还是揣在了怀中 这少年郎十分的不简单边令诚是知道的只因自己出府前二王爷那一句话 若是他不跪着受赏便由他站着吧 故此结交这等前途不知几何的少年郎边令诚也是十分乐意 又与这边公公说了一些闲话无非就是谢赏诸般言语边公公这才告辞而去 第十三章 楚氏 边公公带着这数十宫人浩浩荡荡离开罢院外那围着的众市井街坊这才逐一而入道贺不已 众人盛情张宏难却当此便也一一还礼只是说着这家大婶太过赞赏了那家大叔也是抬举了等等此般虚话但便是多年街坊张宏也是在含笑回应的同时打量着诸人神色 唐时人心极古尤其在此贫寒之居除却了善这些人更是尤为团结在此市井之间大有一荣俱荣之焉即便如此张宏也是微笑间发觉果然有几家少年对摆于院中那些锦盘望眼欲穿心下了然之余张宏也便引着众人至这些锦盘前从那数百贯铜钱中抓起一把分分塞于众人手中 “早日承蒙众叔婶相照应我于阿娘才得以过活”言语间张宏手下塞钱之动作竟是更为强硬直让众人拒绝不得:“此日便是阿宏得如此之福也不敢忘诸位大恩不以为报不以为报……” 搞好邻里关系是十分必要的张宏很是清楚如此一笔横财便是放于家中怕也不尽安稳暗自己日后也不再缺那银钱只物岂不如当众散资?一来可保家中无虞二来日后阿娘有些人照应着自己在外总也可放心些 众人的百般的推却张宏的坚持明授竟是让这一向冷清的院子多了许多热闹之气 “你这孩子……确是长大了”吴婶一手着张宏拿予自己的一贯银钱一手抚着张宏脑含泪言道 见此张宏心下大安这些人都是很单纯的极为知恩图报日后定好好照顾阿娘 闹将大半时辰盘中那百贯钱也堪堪分的只剩下不足十贯张宏这才住手微笑拱手向着众人谦虚不已 直待叶婶从房前走了过来推却众人张宏有伤在身张婶又病倒在床实不易多做应酬街坊四邻这才逐渐散去 只是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极重的喜悦之情 深深的呼了口气送走了院中众人张宏这才转身看着叶婶笑道:“宏儿此般败家婶婶不怪罪于我吧?” 叶婶一边摸泪一边笑着:“你这又是说得哪里话?我儿能有此善心实属难得婶婶高兴” 张宏微笑摇头善心?善心有何用?若不是担心那几个顽劣少年做出那不齿之事波及阿娘静养自己又怎有这善心?这般着张宏自不说出于口只是看着院中那些锦盘愁上了脸:“阿娘不易劳作这些布帛锦缎叶婶若不愿为我缝些衣物我却实是不知该如何处” 些许调皮之话让叶婶不禁扑哧一笑越发的觉得自己这女婿实在是聪慧伶俐开心之下也是连声道:“好好好那叶婶便都尽收了下让玉儿给你缝些衣物”说罢话风一转叹道:“我家宏儿也是出息了总不能还是这身麻衣倒叫人笑话” 看她之后神情张宏也知她心中担忧也不点破只是一笑:“笑话甚?再出息难不成便不是阿宏了?” 二人正是道着家常说些暖心言语间屋里的阿娘显是注意到先前那好长一段时间的吵杂之声轻唤张宏问其何事 张宏这才与叶婶赶回房内 在叶婶将所生之事一一为阿娘道来之后张宏这才暗赞妇人的厉害竟然滴点不漏将那事说的完不已 阿娘也是极为欣喜口中说着自家孩儿能得公主如此赏识必来日高中也是指日可待道着张家祖宗有福之时又是对张宏散财之举大赞不已 阿娘开心张宏也便十分开心再不对刚才那豪手之举有任何悔色心再多的钱财不就是用来照顾阿娘的?只要阿娘喜欢便是那天上的星星自己也打盆水来送予阿娘 脸带幸福的看着阿娘双手合什连声谢着张家祖宗张宏心下有些吃醋这关张家祖宗何事了?今日这些都是自己的命甚至是今后的命换来的! …… 三人犹自高兴间却听门外又是有人说话张宏挠头怎的今日如此多事?往日也不见有人登门 向阿娘和叶婶抱以一笑张宏再出门 是一奴仆打扮的老头老头有些邋遢看见张宏走了出来状极亲热伸手便挽着了张宏胳膊倒让张宏苦笑不已 这老头却不正是先前那孙修医馆之人? 张宏苦笑看向老头身后那孙修之时却也注意到孙修身旁多了一人那人极为年轻看起来只是略微比张宏大了些比孙修小了些 “孙郎中这是……”指了指犹自抱着自己手臂口上不停道着‘好人’‘好人’的糟老头张宏大为尴尬这好人也太是暧昧了 孙修微笑伸手一指身旁那青年:“这是江南来的楚图字兴之”又指了指那糟老头道:“那是楚家家仆便叫楚老爷子罢” 听到孙修此言这老头竟是松开了张宏口上略带生气之色:“什么楚老爷子?谁是楚老爷子?你才是楚老爷子!” 便连孙修也是苦笑不得连声告饶:“好好好唤你楚老头便可?” 老头这才去怒反笑向孙修打了个眼色更是滑稽十分 孙修这才肃然不再调笑有些慎重的走到张宏身前指着那院中神色清冷一言不发的青年:“已然确诊这楚图的娘亲便是楚夫人怕也是需你那千年参救命” 孙修的话让张宏有些犹豫药虽还余不少但须知连公主府上也是没了此药若是阿娘以后再反复发病…… 这般着张宏也向那院中青年打量着青年似是对自己阿娘不大关切神色清冷便是那眼睛也是毫无情绪只让人感觉此人之阴冷那方正英俊的脸庞略显苍白凭白多了许多黑暗之气 “你放心你阿娘是用不完那些药的只须给这楚夫人服用半碗即可”孙修话讲完略含期待的看着张宏而那楚老头也上前又是拖着张宏恳求不已 这哪里是什么仆人!纯粹就是一无赖! 看那院中青年仍是不曾开口只是盯着张宏张宏略觉无奈他不拒绝孙修可也担心阿娘之病微一踌躇道:“我这便去跟阿娘知声” 孙修点头罢那楚老头也松开了张宏的手臂再看向张宏之时眼中似是精芒一闪张宏再细看却发觉仍是那双浑浊的双眼暗道这是幻觉 阿娘是极好心的在得知这天下还有似自己这般的可怜之妇人时菩萨心肠做祟非得张宏取一半参送去那楚夫人 张宏苦笑也暗有那孙修在自己阿娘日后不必劳作好好调养定能康复当下便也不再犹豫取了小半千年参走出房门交予楚老头手上 “老爷子我这是怕你了”接了药楚老头却更是癫狂直抱着张宏就差没喊活菩萨了 孙修也是道谢微有歉意只是说着师傅在江南与这楚夫人先夫有着一段交往自己实不便推却 张宏笑笑摆手道无妨 再看向那楚图张宏还是十分好奇似是不关心自己阿娘的他这时倒极为凝重的走至张宏身前恭身罢竟是再不做任何言语转身走出这张家院子 张宏苦笑这倒是个有趣之人 楚老头上前难得一见的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小少爷莫怪我家公子性子便是这样”言罢又是打量了张宏几眼叹了口气:“不过日后你知道我家公子除了性子怪别的什么都是好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仅孙修不明白就连张宏也是奇怪什么都好的?好与不与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楚老头却没等张宏和孙修明白他语中之意竟又是癫癫一笑抓住了孙修手臂:“老头先告辞了日后见到你那师傅定羞辱他尚且不及自家徒儿……” 莫名其妙的一家人莫名其妙的少爷莫名其妙的仆人 张宏孙修四目相视愕然同摇头苦笑不已 第十四章 玉儿 出得张家院子那楚老头回身看向张宏家中院子之时脸上却是哪儿还有半分先前癫狂之色?凝眉若有所思只是一顿那楚老头竟是身形一动片刻间赶上先行的楚图楚少爷 谦恭中着些许关切随在自己少爷身后这楚老头小声问道:“公子可是决意此少年郎?” 楚图脚下未停只是皱眉十分的不耐烦:“我的事不用你来!” 似是完全习惯了自己公子此般模样楚老头并未有任何惊讶之色只是苦笑却也不再言语 …… 在楚家那三人离开罢孙修这才连声对张宏告谢旁人不知但他却怎能不了解此药所来之艰辛?更何况刚才师傅传来话将公主府上一番情景简略说与了孙修而了解了这一切对这十三少年孙修也是凛然不已 张宏只是微笑摆手似是不以为意孙修也不矫情在陪同张宏又看了看阿娘之后便欲起身回那医馆先行为楚夫人诊治 临出房门孙修有些不经意的看了张宏一眼张宏意知阿娘退了出来 打量着张宏好一儿孙修才道:“你在公主府之事家师已然告之”不待张宏自谦孙修只是一句确实了不得便带过了此事 张宏有些好奇似是这孙修说的并不是关于此事 果然稍稍了头绪孙修十分慎重问张宏道:“你可知敬仙缘何要亲来为那楚夫人求药?” 张宏微讶:“不是说是你师傅的故人么?” 孙修点了点头有些古怪的看着张宏:“这不是重点”顿了顿是也不耽搁太久径道:“那楚夫人的先夫是上代楚氏家主” 楚氏家主初闻此言张宏倒也不觉奇怪但随即脸色却是变了又变:“楚氏?” 见张宏如此孙修虽也奇怪怎的这十三少爷也能知晓楚氏但来这张宏既能洞悉朝上大事那此等小事自然也是清楚随即释然缓缓言道:“淮南楚氏” 张宏一震史书有言隋时这天下便崛起了几股世家宗族之力大都是一些无论是在当地还是在朝上都有几分威望的大家而累积年月至唐时这些世家宗族更盛以往且不说家族之实力雄厚便连大唐一代雄主李世民也是对此等家族奈何不得只得采取拉拢打压之手段分而化之所效甚微 前世阅唐时史书之时对那卢阳范氏河间崔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这等大族张宏也稍做了解而至于那淮南楚氏史书也虽有记载但介绍不多乃因当时楚氏是商人起家地位不及这几大族但却仍不容小观野史有载天宝之后江南三成赋税便是出自这楚氏! 却不曾与那天下一等望族之少主的见面竟是这当时节!至此张宏嘴里微苦:“倒是小可有眼无珠了” “须怪不得你”孙修不以为然:“自这楚夫人先夫身亡后所遇乃不如我等落的家破人亡不说便连这楚少爷也是自小无人敢与其为伍” 这等大宗族间的隐秘孙修也只知皮毛不好尽然说与张宏只是微微醒道:“现下你身份已不同往日说不得日后还与这楚少爷有什交集敬仙也只是替你牵线罢了” 与太平公主扯上了关系孙修能知此节张宏不以为怪其实他也略略猜出这孙修的师门只是不能点破在张宏看来孙修远不是这表面的善心郎中在这市井行医只怕也有其不得说之苦衷但张宏不好相问只得装作不知 孙修这话不仅是让张宏对那楚少爷起了几分心思便连孙修也是让张宏大为不解他不出孙修如此所图为何? 言尽于此孙修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张家前往他那医馆为楚夫人诊治 看着孙修渐远的背影再到转身不见张宏心中也是百味交集逃不脱的终归还是找了上来只是不来的竟是如此快如此急让张宏有些措手不及 “怕是怕是那楚夫人根本用不上千年成形参吧……”苦苦道了这句张宏有些疲惫的回了房中 …… 天色已然近晚这一天太过于漫长只因突发之事太多需要决断的太多力不从心的太多 看着阿娘仍旧在和叶婶絮叨着家常感慨着这世事无常张宏强自一笑驱了驱心头烦躁不叫阿娘操心 “阿娘我肚子饿了”沉浸于这母爱中张宏只尽力去溺取去体验那两世的母爱微作羞状张宏有些委屈的看着阿娘 不让阿娘担心那便只能装作一个真正的张宏一个真正的十三少年不然若老是太过成熟怕阿娘心下生疑 阿娘一听忙掀起被单便欲起身 叶婶好气又好笑看着张宏心这小子先前一副大人模样怎的如此不懂心疼自己阿娘但又起毕竟不过十三少年有此一日心神也是大为损耗又是一日未曾好好进食倒也确实难得 慌忙拦下了张嫂叶婶没好气般看着张宏嘴上却是笑意渐现:“你这小子莫不能让你阿娘多歇息片刻?”说罢笑将出来:“玉儿自在准备吃食你且稍待片刻” 张宏闻言暗道惭愧怎生忘了阿娘不过身子刚有起色要撒娇也不该是这时节作小孩状吐舌头不敢再言语只是端注着阿娘那快意的笑颜 这一餐饭吃的十分惬意不缺了银钱菜便丰盛许多或许是叶婶体及张宏和张嫂身上抱恙不停的夹菜 而张宏也是边笑意连连的吃着时而却又假装凶煞恶人盯着那娇羞玉儿有此一日玉儿也是见识了张宏那顽劣倒也不怕只是羞红了脸羞没了头…… 对于自己的恶味趣张宏也是挠头疑惑怎的穿越了返老还童了莫不是心里也变态了?老是捉弄这小丫头作甚…… 尽管此般着但张宏却只觉心头极是畅快这恶味趣……挺好! 第十五章 祸事 吃罢了饭天色也彻底拉开了夜幕在送走了叶婶和玉儿之后张宏喜孜孜回到阿娘回中边走也是边着那临分别时念起自己这十三年岁偷偷捏了把玉儿手心直羞的玉儿站立不稳大觉畅意 “阿娘这床被子是叶婶拿来的晚上切忌要保暖”轻轻将这从叶婶家先且拿来的被子铺在阿娘身上张宏微笑着看着阿娘 越看越觉不对 只见阿娘一扫先前之笑颜竟是带着些许严厉更多真怒言道:“逆子!还不跪下!” 张宏大惊来不及去自己犯了何事忙起身下床跪在了阿娘床前 “阿娘虽乃妇道人家但又怎能不知忠孝礼仪?”厉声道罢这句张宏暗阿爹是读书之人在阿爹的耳濡目染之下阿娘自然也是有几分见识的只是此话却又从何说起?未曾明白阿娘又接着道:“你阿爹在世之时曾屡次起那太平公主蛇蝎之心祸及朝廷殃及百姓助纣为虐深为恶之!却没曾出得你这逆子反倒投其门下?” 阿娘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后来有些不稳只急的张宏将欲起身扶着阿娘可还不待他起身却又被阿娘喝了下去 没奈何张宏只得好生跪着愁脸好言道:“阿娘切切保重身子只奈形势比人强这药只公主府才有孩儿这也是迫不得已……” “住口!”这一声却是格外的干脆:“还敢狡辩?若你没有这贪图富贵之心为娘死便死了岂能累你做那违心之事?” 张宏愁苦看着阿娘那微微有些发红的脸庞心下大急却又没得办法只得不停小心道阿娘不要动气不要动气孩儿知错了知错了 知错了知道错了只是不知错在哪里 千年人世的隔膜显露无疑 了张宏也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只得哄骗阿娘道:“虽然孩儿去那公主府上求药但孩儿却实是没曾答应那公主什么”未曾讲完阿娘长长一叹 “还未曾答应什么屋外那些厚礼可是白白送予你的?” 张宏苦笑暗道怎生忘了这节那公主害人不浅急切之下又道:“自然未答应她什么!只是她欣赏孩儿才将孩儿留在身边被孩儿硬推了去那屋外之物只是拉拢孩儿之表而已” 这话骗的有些水平三分真七分假但毕竟暂时骗住了阿娘阿娘神色果然是稍稍缓了缓 张宏见此大喜随即义正严词道:“孩儿所言句句所属实如若不然定遭天……” 阿娘果然脸色大变急急阻拦了张宏:“万不可说将下去!” 张宏欣然一笑心中暗道如过不然定遭天不谴嘴上却又小意开始哄劝阿娘只是说着与那太平公主求药公主又爱其才这才施药解释着张宏又保证着自己定不为太平公主做些什么只待业完成便好参与科考高中之后便带阿娘离开此地一心为民请命造福一方等等 这世的张宏一向乖巧从不曾对阿娘撒些什么谎而前世的张宏却是撒谎请假装病不上课等等都是再为熟悉不过故此在张宏的口若悬河舌生莲台之下阿娘倒也全信了张宏 一再嘱咐自是不用及又安慰了些许张宏这才守着阿娘睡下回去自己房中 回到房中点亮了那枚昏黄的油灯毫无一丝睡意的张宏对着窗口束手而立 无论是自己白天对太平公主所言还是依据史书之上所记载那今夜必将有一场暗涌趁这夜色而波涛疾来张宏自知这暗涌并自己所一手推动即便是没有了他没有这么一个变数该发生总发生或在昨日他还抱着那么些期待那么些兴奋来见证这一历史的发生发展但在此时当他已经步入了这暗涌之后张宏不禁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他的路将在何方 泛白的指节将看似平静的张宏内心深处的激荡表露无遗与太平公主扯上了关系这并非他的本意可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就必须得为自己为阿娘的将来着起现在的韦后虽说史书上有记载她必定因这一场风波而承揽大权风光一时但也必定终无善果但这历史不因为他这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变数所改变呢?还有玄宗也就是现在的李隆基更有与自己现在已然牵扯在一起的太平公主史书上所记载的种种在此刻张宏刻意的回下清晰的浮现在张宏脑海中 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可能要面对的人于此刻的张宏而言张宏还是有些茫然紧皱的眉毛不时松开了些不时却又皱的更紧 这一夜张宏无眠 …… 第十六章 韦后 相较于张宏的茫然顾虑以及那份决然此刻神龙宫内的韦后却更为不安不错她是成功了中宗也的确在她近两年的潜心布局下死于她与女儿安乐公主之手 不过此时在她那极尽雍容却略显风桑的容颜之上看不到一丝的成事后所该有之色不仅如此她反倒觉得她是更累了处境也更危险了看着龙榻之上那中宗苍白的已然发灰的脸韦后不解他死了他终于死了在这之后也终于没有人敢再对自己指手画脚了她也终于不必夜夜不能寐时刻防着枕边之人了可为什么在他终于死了之后自己却更为不安? 她的亲信刚刚商议完要事离开她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人包括她最为宠爱的女儿安乐公主也包括她的榻上之宾同时也是她最喜欢最信任的兵部尚书宗楚客在今晚韦后心中也的确是大为揣揣不安总是感觉有些祸事将要发生要知道即便是在几日前自己刚刚鸠死中宗之时她也从未有过这种不安的感觉 大为烦躁的韦后看着已然死去多日却并无为外人所知的中宗一抹诡异的微笑浮在了韦后的嘴角眼中也夹杂着许多怨毒之色 狠狠的捏着中宗尸身的脸颊韦后突然笑出了声音只是这声音中带着的更多的却是惶恐:“皇上您终于御驾归天了么?您终于死了么?”稍稍发泄着心中压抑着的不安韦后叹了口气盯着中宗:“您在世时最喜欢轻捏妾身的面颊您以为这是在表示对妾身的宠溺而每当您有此举动时妾身总是含羞轻笑所以您也以为妾身是喜欢您这样的可是您不知道妾身如此只为换您开怀一笑!妾身生平最痛恨的便是被人抚着脸颊!您怎知?妾身才入宫之时正是那阿武子临朝之际她便这样抚了妾身的脸颊而在她抚了过后妾身足足一月未敢见人!为何?难道您真的忘记了吗?呵呵……阿武子阿武子”喃喃自语的韦后在此时更像是有些神经质的病人起了那位黄袍加身的阿武子韦后心中涌出的更多的却是憎恶以及嫉妒 “阿武子……”又重复了一遍她最为忌讳的那个名字韦后猛的长身而起放声道:“你既可做得本宫又岂肯屈你之下?你做得本宫自然也做得!”话毕韦后却似是到了些什么脸色连连大变瞬间便抓住了这让她几日来不得安宁的魁首眼中厉芒一闪脱口道:“镇国太平公主!” 是的中宗虽然死了可他的妹妹还活着那个在阿武子朝间便得风唤雨的公主还活着韦后有梗在喉她何尝忽略这些近些年来不显山显水的太平公主可她也深知以她此时的根基根本不敢也不能动那经营权势长达两朝之久的太平公主韦后欲除之而后快可现下却也深知奈何她不得不然也不至于这几日来苦苦隐瞒中宗暴毙的消息她最忌讳的终究还是那阿武子临下的祸根 心中大恨间韦后也是继续思量着对付太平公主的念头能走到这一步韦后本身的能耐便不容人小视 “娘娘……”殿外一名宫人打断了韦后的思绪 韦后心中大恨但仍按奈着欲杀的冲动她知道若不是要事那宫人断不敢此时纷扰:“何事?” “镇国太平公主殿下殿外求见此时已在百福偏殿候着” 韦后心中大骇但表面却不见任何一丝慌乱尽管这宫内已是她一手遮天也尽管她早已小心隐瞒了中宗归天且严加管制宫内之人但她仍知道那位阿武子的女儿镇国太平公主殿下总知道的此刻进宫虽说有些早但其实也不早 这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了仪表在韦后步入百福殿之时那眼中的狠厉面上的憎恶早已消失不见此刻的韦后倒更像是将将出阁之少女凄然惶恐害怕种种神色不一而表 镇国太平公主殿下此时正坐在殿中饮茶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不妥之色迎着韦后那小心翼翼的请安太平公主忽然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根本没有必要再和她客气什么于是安然受她一礼后太平公主也只是微微颔首甚至根本未曾起身 韦后身后那名亲随宫人大恼以皇后之尊即便乃是天子也须得起身相扶更况且之是一公主乎? 但韦后似是丝毫未曾介怀悄然制止了那宫人将有的恼怒之举又是小心上前两步温言轻声道:“不知妹妹深夜而来还望恕嫂嫂未迎之不是” 太平公主看着韦后心中对她也是暗赞了几分能在此时还有此神态且对自己这般小心自己那废物哥哥死在她手上倒也不冤枉 起身虚托韦后一把太平公主在韦后坐下之后方回原位凝眉轻笑道:“嫂嫂见外只是妹妹忽然起有几日未曾见到我皇帝哥哥了特来请安唐突而来还望嫂嫂莫怪” 太平公主话完韦后眼中已然晶莹一片泫炫欲泣不待太平公主开口却已是长袖掩面嚎嚎大哭 太平公主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大急忙起身走到韦后身旁轻拍着韦后肩膀:“嫂嫂莫急是不是我那皇帝哥哥又欺负你了?若是我定呆说教于他嫂嫂莫哭莫哭” 这一劝韦后却更是止不了声哭的更为宣泄 太平公主更急连声相劝着韦后面上已是怒气勃发:“我这便去找我那皇帝哥哥看他究竟是如何将嫂嫂气至这般地步”说着竟似起身将要走出 韦后忙一把拉住了太平公主哭声未止一手拭面:“妹妹……不关你皇帝哥哥的事……” 太平公主转身奇道:“那嫂嫂这是……”未等她话讲完韦后却是哭的更急:“你……妹妹你……” “到底怎么了?”似是急的团转太平公主一手轻扶着韦后:“嫂嫂莫哭快告诉小妹到底是何事?这可这可真是急煞小妹” 韦后拭面泪眼迷离看着太平公主:“妹妹……你那……你那皇帝哥哥暴毙了……”话音还未落地哭声却已更急 入宫之前太平公主心中已有九分把握自己那皇帝哥哥肯定御驾西去了她很清楚她那皇帝哥哥是如何暴毙的尽管表面看来是被他那皇后以及他最为宠爱的女儿安乐公主毒害但太平公主其实也深知仅此二人是不敢行如此大逆之事的 皇帝是如何暴毙的于太平公主而言已然不太重要她此时最要紧的是不能错过此等良机她所需要的都必须在此刻安置好所以她选择了今晚入宫 起那少年对自己所将要布置之事所知详细太平公主不免多了几分顾虑但事已至此不容再变一向都喜欢将世事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太平公主也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一变数继续行事 猜到了皇帝哥哥的暴毙猜到了皇帝哥哥的御驾西去但当这猜测真的被证实了之时太平公主原先以为自己根本不有任何感慨她那皇帝哥哥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但不知为何在此刻太平公主却突然起了那薄情寡义忠奸不分放纵声色懦弱无能等等作为一个昏君所该有的不该有的都具备有的皇帝哥哥 隐约记得那皇帝哥哥对自己似乎一直便是信任有加?即便是在太子谋逆事败后韦后一党如此诽谤污蔑自己那皇帝哥哥也一直相护着自己? 强自挥去了这些扰人的念头太平公主脸上无一丝血色狠狠的坐在了椅子上显得有些茫然问道:“如何……如何暴毙的?” 耳边韦后早已编好的托词在响着太平公主却根本未曾听进丝毫只是轻皱着眉头不时起她那皇帝哥哥不时却又在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种种看着韦后那双薄唇在轻吟着太平公主忽然又起了那清秀俊俏少年 太平公主从不容许有任何事情任何人是她控制不了的即便当年是在她母后临朝年间 第十七章 立皇 o将定好的托词完完说了一番此时的韦后已然是泪湿了衣裳那通红的眼眶伤心欲绝的神情莹弱的态势便是太平公主也是暗暗在心中叹了几声这庸妇倒也有几分能耐 心中这般思量着太平公主面上却已是泪不抑制双目无神似是大失方寸连声喃喃道:“这……这怎说走了就走了呢?这……这可如何是好?”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往往输便输在轻敌也输在她们总过高的预期对手这两个极端是那么的不协不过女人这种生物她们永远不意识到其实她的同类并不比她象中那般无用也远不及她们所期待的那般强大 所以在此刻韦后的眼中太平公主即便还有几分怀疑她那皇帝哥哥的暴毙但已经方寸大乱了韦后心中一紧边与太平公主抱头痛苦连声呼着这皇上御驾先行了以后倒要让她如何过活?一边却又在暗自揣摩着开口的最佳时机 二人抱头大哭了一场在宫人用极手段劝说之下太平公主终于首先止住了哭声看着韦后扔在那竭力的表演着太平公主只得安抚韦后:“嫂嫂切勿太过悲伤还要以身子为重……” 韦后似是意兴阑珊轻扬了扬嘴角任凭眼泪流在了她的口中:“他……他都忍心丢下我西驾而去了我保重这身子又有何用?”不待韦后说完太平公主忙又止住了她往下的话好生相劝着 韦后以及太平公主其实她二人心中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只是此刻谁也不能先妄自开口于是不得不相互虚伪的安慰着对方说着一些不着边际却又是当下首要之重事感慨着先皇在世之时是如何的圣明如何的仁孝 太平公主看着韦后动人的神情听着韦后一件件数落着她那皇帝哥哥在世之时所行下的善事与韦后而言那些善事倒也真算得上是善事心中不禁冷笑不已耐性?她在当年自己母后临朝时便已经知道了忍耐了忍耐而且她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 “皇上在世之时多行仁政当年更是苦及宫内宫女太多凄然一生而硬给了上千宫女自由之身此般作为……”韦后仍在继续说着皇帝的好只是听在太平公主耳里她觉得有些讽刺那上千宫女是韦后怂恿皇上出宫游玩时的随从不过皇上与皇后二人玩疯了头那些宫女见有机可趁纷纷跑了是真 “只是如今皇上已驾鹤西去……”论耐性韦后自然终于不及太平公主万分之一所以在她吐出这句话之后太平公主自然神色一敛她知道韦后接下来说些什么 韦后轻拭拭了眼睛显得十分疲倦:“妹妹嫂嫂是妇道人家先前皇上上朝嫂嫂跟随也只是好玩儿并不懂那些大臣们口中的国事”她一脸的忧虑让太平公主找不到丝毫她所期望韦后能流露出的神情:“随皇上上朝多了总听到些什么到些什么嫂嫂自知这国事乃是全国首要之事一日也不能懈怠只是皇上……皇上他就这样撒手不管了……”说着韦后又是痛哭不已 相劝着韦后太平公主也是连连点头却不言语心中却是清冷一片 眼看太平公主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韦后也不再遮掩遂擦拭了眼泪直言道:“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太子早年谋逆已然被皇上圈禁而此后再无另立东宫”打量了几眼太平公主的神色韦后有些失望但仍继续道:“不知妹妹以为当由谁来劳心这天下?” 太平公主眼角微跳她听得出韦后此话所含之意毫无一丝遮掩韦后便这样吐出了自己的意图太平公主有些愤怒她为自己那已经死了的皇帝哥哥愤怒如此一毒妇庸妇他怎就瞎了眼立她为后?但尽管愤怒太平公主仍轻声饮泣着弱声道:“全凭嫂嫂作主” 若真是这样真能做主韦后又何苦必再费此等心力来做戏于她? “昔日皇上在时时常对妾身起当年阿武子朝间每逢大事即便以阿武子九五之尊也事事与妹妹相善来妹妹于家国之事自然相熟于此时节还望妹妹竭力谋划断不能让这大好江山在皇上西去之后衰败颓落才好”韦后的眼中扔闪着晶莹泪滴一脸的怯怜与真诚 太平公主举袖摸了眼角的眼泪涩声苦笑道:“嫂嫂言重母后在时其实慎少于妹妹及江山社稷之事”韦后已经开了口太平公主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无非是让自己及一人而结果自然是无论起的乃是何人韦后总有籍口寻出百般不是如此一来这主动权也就落在了韦后手上心下了然太平公主也是顺势道:“不若交由满朝武来议?” 满朝武其实现下的满朝武也惧都是韦后的传声之筒真正敢直言一是不在京中二是早已隐没了乡野这点太平公主何尝不知?交由满朝武一言不过是又将推回了韦后 韦后自知太平公主之意遂道:“怎可如此?这江山到底是我李家的江山谁来做这江山之主怎可是外人所能纷议?” 太平公主一怔轻点了点头:“嫂嫂所言极是只是……妹妹甚少入宫怕是不敢妄断” 附和着太平公主韦后也是颔首:“倒也是这宫中王爷虽说不多但也确实不少哪位王爷能有此造化确不好胡乱点试”言至此韦后话风一转似是随意相询:“不知妹妹自觉重茂如何?” 太平公主摇头似是不好妄断结论韦后叹了口气续道:“先前皇上对重茂也是极为喜爱常夸重茂天资聪颖丰俊神仪仁孝双全难得的是最识大体可为栋梁” 温王李重茂太平公主自是清楚他是韦后所生平常更是惟韦后命之从 韦后言罢太平公主作思考状秀眉轻凝:“重茂确然不错不过这社稷之事于他而言甚为过重乃知重茂不过才十六少年如何懂得治天下?况且……” “妹妹此言差矣所谓垂拱而治以重茂天资得以朝中众臣倾心相辅年龄虽小却正是易之年大臣们辅助几年这重茂自然可为一代名君”不动声色打断了太平公主的话韦后似是知道太平公主接下来将说些什么只是一脸自信尤为坚决 韦后的神色自然落在了太平公主眼中心中冷笑不已但面上却更为犹豫轻声道:“还是不妥弱冠之年怕是难以服众满朝大臣恐也多有微言嫂嫂觉得相王何如?相王李旦早在阿武子前便已君临天下依妹妹愚意倒还是相王妥当” 早知太平公主及相王李旦这长安有谁不知相王和太平公主那兄妹之情? 果然太平公主说完韦后面带不屑:“且不说这帝位应由子嗣继承相王身份不正便如妹妹所言已然退位让贤的相王又何以再次君临天下?” 太平公主显得有些为难喃喃道:“可重茂毕竟年幼便是朝中大臣可在嫂嫂垂帘下诚辅于他但妹妹只怕各地节度使郡守太守心怀异心……”看似盈弱实则语带双关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自从逼得东宫太子不得不反而又在自己一手压制之下即便是皇上也不得不遵从自己之意诛尽其满门其后更是一手遮天满朝武莫敢不从韦后又有多少年未曾遇到有敢如此与自己说话又敢如此相胁自己之人? 一拂衣裳韦后正坐便就这样看着太平公主凤目微闭问道:“若是本宫决意非重茂不可呢?”话中寒意便连太平公主身后之宫人也俏然噤声不敢呼吸 心中不屑之意更甚但表面继续示弱太平公主苦笑道:“怕是……动摇这李唐江山”眼看韦后怒意更盛太平公主心道目的既已达成倒也不可逼的韦后太甚韦后在自己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即便现下看起来这京中势力都在其一手掌握之下但太平公主自信若是要她的命易如反掌但眼下她还有用还不能死所以不待韦后开口太平公主又是转颜一笑轻掩小口道:“不若妹妹给嫂嫂出个主意吧” 按奈着心中那不耐之意韦后静待太平公主说将下去重茂继位这是下午时分已于刑部尚书裴谈工部尚书张希兵部尚书宗楚客等一甘亲信商议所定下之意且誓在必行不容有些许变动虽然对太平公主韦后确有几分惧意但韦后并不相信太平公主真能奈何得了自己 闻太平公主此言韦后眼中流露相询之意太平公主又道:“便由重茂继位吧不过嫂嫂可由相王辅政如此一来朝中自然不有任何非议即使各地太守郡守也断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太平公主退了一步韦后暂时不与她彻底反目所以太平公主说完韦后也面露沉思之色她不相信太平公主如此大方虽然她并不认为太平公主有何处比得上自己但来这个女人也绝对不简单既如此难道她不知若是重茂真继了位将来自己做些什么?而她又面临些什么? 但她怎如此便放手了呢?怎如此就将这江山放在了自己手中呢?韦后不明白看着太平公主浅笑的神情韦后越发的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但究竟古怪在何处?韦后一时不出 第十八章 荣耀 一盏茶的时辰韦后终究打定了主意重茂若是做了皇上那任凭她如何折腾总也不能在宫内瞒过自己做些什么而假以时日京畿之处被自己牢牢掌握那她还能有何作为?这般着韦后依然谨慎僵硬般一笑:“妹妹所言甚是不若由相王做那左辅大臣兵部尚书宗楚客来做那右辅大臣?” 深深的看了韦后几眼太平公主也不作表示点头应下 勾心斗角虚与委蛇口腹蜜剑等等这世间最阴暗的人锋这便是政治深谙其中之道的韦后与太平公主表面上是相谈甚欢哪有一丝皇上驾崩之后所该有之情绪?又是一番言语试探之后太平公主也不再多作停留达到了目的也就向韦后请辞离开这世间最堂正也最阴暗之所 出得皇宫令下人将车马停在了皇宫正门一侧太平公主掀开了卷帘面对皇宫看着那一片的金碧辉煌陷入了沉思 朝中大臣大都韦后亲信这原本便是太平公主计划中的一环若不是在朝上有极大的话语权再给韦后十年她也不敢行如此之事而太平公主需要韦后行如此之事偏生她又等不得十年--她已经等的太久了所以她便果然将自己亲信之人通过各种渠道暗中离开了朝廷离开了京都为的便是让韦后彻底得势而韦后也果然不负她所望短短的时间竟是控制了京中半数以上大臣这点便连太平也是对其赞赏不已 出让相王辅政这是早已安排好之事原是借相王之手架空韦后手上之权势而后于自己所谋大事也就成功了一半可是太平却没料到这韦后并非她象般那般不堪顺势应下太平公主之意后竟是又扶出了宗楚客 宗楚客此人太平公主也是知道的此人确属不可多得之谋士才智双绝甚至比之自己府上那些清客也尤胜几分韦后将此人推至台前来制衡相王确乃上策姑且不谈相王在宫中本就声名不佳并无才名甚至虽说相王也曾君临天下但其谋略手断根本不敢恭维基本上相王便是既无才也无德更是资质平庸至极之辈 太平公主抬出相王在韦后看来太平公主是籍由相王那身份以及曾经的威望来防范于自己所以韦后根本未曾将相王放在眼中抬出宗楚客一是保险起见毕竟太平公主并不真的是自己所象般那样无能二则是宗楚客此人也确有辅政之才原本她也在寻些由头拔此人却不曾太平公主竟是在不觉间帮了她故此韦后才应下了太平公主由相王出阁辅政 太平公主面向着皇宫那城墙沉默不语随她一起前来的随从也只得远远的站在太平公主背后并不敢出声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公主沉思之时若是有一丝响动惊扰了她怕不仅是死那么简单 良久眼看东方的天空已显出一片鱼白太平公主终于收起了沉思也锊清了心中那些计划最后一眼深深的望向皇宫那正门之时太平公主漠然一笑京中诸人只道相王此人志大才疏而自己出由相王辅政怕是连韦氏那庸妇也是暗自窃喜吧?哼一群鼠目寸光之辈殊不知在那相王身后隐藏着怎样巨大的潜力! 也罢接下来就让相王尽兴的表演吧但愿能上演一场好戏莫要让本宫失望! 转身轻抬手臂一随从忙上前弯腰伸臂却不敢触碰太平公主衣袖面色一片清冷的太平公主在踏上马车之时这才注意到那东方的泛白坐将下来轻皱了皱眉头太平公主很清楚自打不多久那早朝始时这天下都将接到皇帝驾崩的消息而又一次的势力清洗也将随着早朝的开始而开始那时自己所安排下的所有棋子将发挥他们本身的能量这一场庙堂之争也遂自己意而逐渐揭幕一切都将在自己掌握中稳而不乱的进行至此太平公主舒缓了缓那轻皱的眉头却还未及完全舒展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太平公主到了一人她到了昨日那麻衣少年起这不知出身何处之少年太平公主忽觉心中略略不安他好象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似乎看透了自己所安排所计划的一切?猜疑至此太平公主那原本平稳的心境再也不得平稳 微眯着凤目太平公主思量着这少年究竟是何许人崇简打听到的讯息根本不能让她满意一个市井少年真若如崇简所言那般只是略有几分聪慧自小苦读诗书只为光耀门楣的话那他何以知晓朝中此等大事?更甚至他是如何知道的燕钦融?着着太平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她要见那麻衣少年现在就得见! 这种不安这种完全掌握不住的不安使得太平公主心中泛起了些许杀意若不能为我所用须得趁早杀了才是这般着马车已停在了公主府前 二王爷薛崇简忙迎了上来自从昨晚母亲亲自入宫薛崇简根本是一夜未眠他当然不是担心母亲在宫内遇到不测他只是很知道接下来母亲做些什么而自己又能得到些什么 “简儿有心”伸手扶着薛崇简迎上来的双臂太平公主微笑着看着自己最为喜爱的儿子她知道自己这儿子胸怀大志也知道自己这儿子确有常人所不能及之大才但便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自己这最为喜爱的儿子过早的步入庙堂 她要亲手为他铺好这庙堂之路让他一路安然直至万人之上! 待下了马车太平公主这才注意到薛崇简那脸上掩饰不了的疲惫之态以及那微红的双眼不禁太平收起了微笑呵责道:“一夜未睡?便是如此不爱惜身子?为娘的话可是忘了?” 薛崇简苦笑:“孩儿不敢母亲大人的话自当谨记这身子自当是最为重要的只是母亲大人深夜独自入宫孩儿自不能安”注意到那似是永不褪之容颜已有几分怒意薛崇简忙又道:“倒不是挂怀母亲大人安危那韦氏也不敢在母亲大人面前放肆只是……” 太平公主的自信不容任何人怀疑便是简儿也如此但毕竟是最喜爱的儿子太平公主也便舒缓了脸色冷嘲道:“只是知道接下来发生些什么而你又该做些什么吧?” 薛崇简轻点了点头一脸苦相但却不敢言语他知道他母亲不喜欢他介入庙堂但他不解为何母亲不喜 果然太平公主并未再他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迈入了府内薛崇简忙疾步跟上 天已破晓在宫女放下了茶水之后薛崇简不禁又要相询但太平依然没给他机似是随意问起:“可知昨日那少年住在何处?” 薛崇简一怔但随即点头应道:“孩儿知道” “那便去唤他前来”饮了口茶太平公主吩咐道 “此刻?”薛崇简有些意外虽说已然破晓但毕竟还未放亮便连早朝还得一个时辰但在发觉母亲已有不快之意时薛崇简忙道:“孩儿这便吩咐人前去”便是他也不敢有丝毫质疑太平公主的意思 “你亲自前往”淡淡说下了这一句太平公主显得有些疲惫侧躺了下去 薛崇简更是意外他知道昨日那少年不凡但他怎也没到在母亲心中那少年竟是如此之重收起了心中那些许震惊薛崇简起身自是亲自去迎那少年前来公主府 第十九章 决意 一路走来边令诚还是觉得一切恍如梦中这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只是在偶尔抬头看见二王爷那张威严却又不失和蔼的面孔之时边令诚才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二王爷真的在他身边这本并没有丝毫出奇之处但奇就奇在二王爷这是在随他前去那片市井! 市井坊间本就与他们所居王侯公府之地径为两世且不说二王爷以往不可能去过那市井便是边令诚以往也是从未到过那种地方的这是第二次去那里了也是第二次去那少年家中了而这次更是二王爷亲往边令诚本就是个聪明伶俐之人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仅昨日当前要去那市井便连往后也须得常来! 边令诚本是相王的人只是被相王作予货物送在公主府听候差遣公主与相王兄妹情深所以依着相王的面子他在公主府上过的倒也不错但边令诚并不满足他读过几年书他知道其实自己可以做的更大走的更远而他所需要的便是一个贵人一个时机 边令诚认为这贵人来了时机也到了 看着二王爷凝着的眉头边令诚忙献笑指着这一扇已然七零八落的篱笆门道:“便是这家那少年此时或在屋内睡觉”揣了揣二王爷的心意边令诚又道:“奴婢这便去喊?” 薛崇简轻摇了摇头这一路上他也明白了为何母亲要自己亲自前来迎这少年?来母亲是对他极为重视的而由昨日那少年谈吐仪表来看母亲是有心拉拢他的可这还不能够完全解释为何非得自己亲来了许多薛崇简也终于明白母亲是希望这少年能成自己一助力的到这一点薛崇简不禁有些欣喜母亲似乎有意让自己介意这朝廷之上了更有心中那不为人知的苦涩 “再等等吧”薛崇简这般说着却也暗自在犹豫着自己先前那般作为是不是该暂停了停若是母亲有意让自己介意朝廷那先前自己所行之事倒也确不能被母亲知道 二王爷的话让边令诚更是惊讶再等等?二王爷要亲自在这门前再等这少年睡起?强行压下心中那层层惊浪边令诚抑制不住的颤抖连声音也变的更为尖细:“王爷……此地怕是有辱您的身份” 薛崇简摆了摆手刚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门内那屋子已经被人推开而走出之人却不是昨日那麻衣少年又是何人? …… 与韦后经营权势不同也跟太平公主的布局无关张宏这一夜无眠却是在谋划着自己以及阿娘以后的路便是再不在这种敏感时刻介入仕途但已然无用对着太平公主侃侃而言道出这些天所发生之事及将要发生之事时张宏就已经明白他已经无路可走了通畅大路已经被他遗弃而他所将要面对的却是独木小桥稍有不慎万劫不复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阿娘甚至还有那孙郎中和他的师傅 张宏觉得大为沉重因为他毕竟只是布衣凡子即便他有着两世的人生也即便他隐约能依据史书而知道历史将依循着怎样的步伐前进但张宏极为清楚世事无常这四个字对他这个从另个时空穿越而来之后再不有人有他那样深刻的感悟了况且自己的出现已经煽动了这历史的规律那接下来所将发生的事是否还都依循着历史的进程?张宏不知道 直至破晓时分张宏依然没有为自己以后的路规划出一条清晰的脉络但身负了太多沉重的责任的张宏却已然多了许多坚毅之心 二王爷和边令诚走到门口之时其实张宏已经听到二人的脚步声后来边令诚和二王爷对话一时也让张宏惊讶十分二王爷亲自前来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一时随即张宏也便到了昨晚太平公主可能已经入了宫而依据那暂时还算是可信的史书记载那二王爷倒也确实有由亲自前来 施施然推开了房门待看到门口二王爷与边令诚时张宏忙迎上前去分开篱笆门 似是随意撇了眼边令诚看到他神色间的那抹兴奋张宏也是心下了然随即张宏恭身对二王爷道:“不知王爷亲临未曾远迎还望王爷恕罪海涵”边请安张宏也边打量了眼二王爷的神色仍是那般的微笑仍是那般的亲和 薛崇简不是个简单的人依史书所记载此人能够在自己母亲势大之时毅然投靠李隆基的阵营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勇气而在后来太平公主一党尽数覆灭之后他依然尊享圣眷且经久不衰足见此人能力不凡 二王爷微笑着双手虚扶张宏道:“何罪之有?若说罪也是本王的罪一大早扰人清梦这罪着实不轻” 张宏连声称笑口呼不敢但在看着二王爷打量着自己不时的啧啧出声却不语而更有那眼中偶露之玩味时张宏不免大为尴尬回身看了眼自己身后那几处房子又苦笑看着二王爷张宏却也不语 二王爷却是知晓张宏这回身一望之意张宏意指家中清贫实不好妄请二王爷入内稍歇所以二王爷也不再戏弄这少年郎开口一笑道:“这便随我前去公主府吧公主殿下正在等候于你” 张宏点头二王爷的来意在他推门走出来之时就已经知晓但他仍是恭身道:“还望二王爷稍等片刻”说罢竟是径自转身走向自己阿娘屋内 边令诚大骇这少年怎得如此不知轻重?莫不说公主殿下尚在府中候着便是如此将二王爷抛在门外也确然过分说不得王爷一旦发怒治他个不敬之罪他也是百死不得姑息的战战兢兢的边令诚等了好一儿这才隐隐发觉奇怪在他看极为勇敢的抬头看向二王爷之时那战战兢兢之色已然变为了大喜之色 王爷非旦不怪那眼中之意除了更多的玩味边令诚也察觉到王爷眼中的那些欣赏 张宏悄悄推开阿娘房门不敢上前只是在门口远远看着熟睡中的阿娘不经意间瞥见阿娘那双鬓的班白张宏只觉鼻头一酸暗暗攥紧了的拳头 阿爹没能给阿娘的荣耀我十倍百倍奉予阿娘 第二十章 提醒 随二王爷走出家门后张宏思量着孙郎中所言阿娘服用了此等至阳之药怕是多睡一儿可张宏仍是担心他担心阿娘万一早起若是看不见他起身寻找而便是不寻找那阿娘也肯定为自己准备吃食可孙郎中也交代这几日切不可让阿娘太过操劳 这般着在路过叶婶家时张宏终于还是又向二王爷告罪急匆匆在叶婶窗下唤醒了叶婶又嘱咐了一些事项拜托叶婶先去照顾阿娘之后张宏这才安心这一来回已经耗去了不少时光虽说张宏知道二王爷的大量但心下也是揣揣不安毕竟似二王爷这等人喜怒不颜于行色那是从小的基础教育谁能知晓他那和善的微笑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这一路上二王爷都没再开口说些什么而在他那一贯微笑的神情中张宏也是暗中揣测着他心中在计较着什么只是在偶尔二王爷向张宏投以玩味且又夹杂着暧昧之神色时让张宏毛骨悚然 这是第二次踏入公主府 若说初次踏入这公主府时张宏一心的心思只为求药的话那这次张宏则是显得有些随意留神打量着昨日不曾留意的公主府张宏这才感慨公主府之奢华且不说那迂回不知几道的廊道便是那错落有致的几处花园也足以让张宏目不接遐 暗中感慨着唐朝便连一个公主府已出落成这般华贵模样那皇宫又该有怎样的雍容呢? 薛崇简看着张宏那惊讶不断叠加的神情时心下也是叹笑不已再是天才般少年也终究是因为这表面的繁华连连而吸引而只要这种不吸引不演化为诱惑那此少年倒也真可谓天才 轻轻咳嗽了一声薛崇简小意醒了张宏一下道已经到了议事厅且要万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张宏称谢不敢造次随二王爷步入议事厅 太平公主便就那般侧躺在厅中那张软榻之上仍是那般的雍懒华贵之气仍是那般的风韵迷人之姿仍是那般随意的神态 薛崇简轻轻上前几步位于张宏左前:“母亲那少年已经来了” 太平公主凤目未睁轻点了点头又似是随意挥了挥手:“你且暂行下去吧” 薛崇简微惊但仍只是看了张宏一眼后便退了出去 至此这诺大的一个议事厅便就只剩下了张宏与太平公主二人厅中一片寂静似是便连落根发在地上也叫人发觉 张宏不敢抬头却也不跪不言不语只是恭身这般站着 过了一儿榻上之太平公主似是这才有些了精神稍稍躺正了身子看向张宏扬了扬手指:“抬起头来” 张宏抬头心中仍是一颤当那张绝美的容颜再一次展现在自己面前之时张宏也终于意识到太平公主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尽管她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张宏的神情一丝不差的落在了太平公主的眼中当她注意到张宏的眼中有那种自己已经十数年未曾在任何一男人眼中看到的不敬之色时便连太平公主也是惊讶万分但她并没有动怒甚至有些欣赏不过她还未来得及欣赏却已然发现那少年眼中的一片清澄 对这一十三少年太平公主不知他是真的胆大妄为还是丝毫不察这少年即便是站在了她的面前太平公主依然发觉她看不透他 “可知本宫唤你前来所为何事?”太平公主叹了口气随意问话之时竟是显得有些犹豫 太平公主的脸色有些发白而神情看起来也是极为疲惫张宏已经肯定她肯定是昨夜一夜未眠而一夜未眠自然是入了宫既是这样那太平公主如此问话已然让张宏看出了她那试探之心 轻吟着张宏终于还是缓缓摇头涩声道:“不知” 仅凭张宏昨日那一番话太平公主对这张宏有两种认知的可能一是这少年具有超乎凡人乃至任何人的敏锐觉察力以及强大的分析能力所以他能仅从朝上的那点点蛛丝马迹分析出朝廷的动向以及燕钦融的出身至于第二种可能则是这少年是受人之意无论是从他所说之话还是他对朝上之事的了解都是受人嘱咐告之 但再结合着这少年也似乎也深知自己隐藏着大部分的势力这点来看天下再无人能告之张宏此事所以这样看来他倒可能也真的是那种天才而不一定 故此太平公主此番随口一问本就料到这张宏定然知晓自己唤他前来所为何事 乃知他竟是摇头称不知?起始太平公主有些恼怒但转瞬她竟似是明白了什么轻掩小口一笑再看向张宏时带着更多的欣赏以及玩味:“真是不知?亦或是不敢知?” 如此轻易便被太平公主看穿了心思张宏有些惊讶但随即到自己面对的是太平公主也便释然他的城府毕竟还是不够所以张宏便也不再故作下去苦笑道:“公主殿下明鉴小子确实是不敢知” 太平公主神色未变轻点了点头挥手道:“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张宏恭身他本就知道便是不说的也不得不说所以闻太平公主此言后倒也不再拘谨轻咬着银牙道:“公主此番召见应是为昨夜入宫之事?” 太平公主丝毫不掩饰她那欣赏之色张宏继续道:“必公主殿下已然达意或许早朝时韦后便宣布将由相王辅政”或许那二字张宏咬的尤其重但太平公主好似未曾在意太平公主摆手似是懒的开口示意张宏继续 “不过来韦后也不大不小的给公主殿下一个惊喜怕是韦后不甘心由相王一人辅政吧?她抬出谁呢?”作沉思状张宏只是了一略微回忆了史书上所记载随即轻笑:“不过无论是谁必公主殿下都不放在心上”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些许微笑:“不错那韦后确实是不大不小的给了本宫一个惊喜你猜的都对若不是昨夜确实是本宫一人进宫本宫定以为你在当场” 未太平公主这一记赞赏张宏笑了笑语出惊人:“便连韦后此人在公主殿下眼中也只能算得是跳梁小丑那无论她抬出是何许人……”说到此张宏一顿竟是换了口风:“还请公主殿下小心跳梁小丑有时往往也能做出些惊人之事” 张宏话中醒之意很是显然太平公主当然也听得出但她仍为不屑:“跳梁小丑终归只能是小丑怎能与皓日争辉?韦氏那庸妇太小看了本宫” “韦后无能但小子曾闻兵部尚书宗楚客此人不简单” 再无一丝轻视之色太平公主长身而起一脸肃然这少年竟是连宗楚客也能知晓?这一市井少年究竟是何而来如此多之耳闻?但张宏的话也确实醒了太平公主她的重点一直都放在韦氏身上确实是有些忽略了她身边的那群大臣 太平公主并未开口只是以眼神相询张宏 张宏轻叹道:“宗楚客定不允相王辅政之意而韦后虽已应下公主殿下但据小子所宗楚客应是能改变韦后意思的” 张宏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第二十一章 君王 张宏话毕太平公主面色急变不停的打量着张宏心中也在为这少年郎的这一番言语而暗自震撼不已这番话不仅是太平公主先前便考虑过便连府上的那些清客也都向太平公主进过言所以太平公主倒也不是震撼于这番言语她只是极为惊讶于这面前少年而言这天下莫非真没有他猜测不到的事情? 细细打量着张宏看着他仍是那般的神情自若太平公主终于放弃了从他神色间看出些东西的念头轻凝秀眉她终于还是起身重新坐回了榻上边就这样注视着张宏太平公主也边向后挥了挥手 一道影子很突兀却又很自然的站在了太平公主左侧影子俯身太平公主瞧也未瞧他一眼言道:“唤简儿前来” 影子退下去之时张宏只觉额头渐发冷汗这厅内竟然还有第三个人?先前那番话张宏说的毫无根据于太平公主而言便像是信口开河便连张宏其实也知道即便是史书上所记载之事他这般轻易的便说出来实在是太过冒险若是公主殿下真要一个解释他又该如何解释?莫不能说是史书上所记载? 但张宏还是如此这般说了出来是因为张宏本以为这番话只他知公主知公主在此等时节将信将疑间不追问张宏此番话由来而若是事后之后再问那介时张宏已有对策所以他才如此狂妄如此肆无忌惮的吐出这番狂语可现在居然有道影子一直隐在这厅中!张宏有些失了方寸毕竟是初次触碰这唐时的政治 在那道影子经过张宏身旁又走出议事厅之时他分明注意到那影子向他投来极为疑惑的目光那疑惑可能便要了张宏的命一向以神态自若示人的张宏不禁面色稍急他认出那道影子是谁正是那自己第一次步入公主府时见到的王公公于太平公主如此机要之事竟然也要他在旁一听那太平公主究竟对这王公公有着怎样的信任? 张宏嘴里有些发苦但只能恭身立于一旁小心打量着太平公主的神色心间也是在不停的急转许多念头 幸好太平公主此时并无追究张宏这番话的意思只是在那王公公返回之后听王公公说了些什么点了点头便不再有任何举动 王公公却是一直在注视着张宏从他返回便在注视张宏张宏不敢迎向他的目光但却也躲不开他那注视的目光偶尔一瞥之间张宏却发觉那王公公目光之中所含神色除却疑惑却还是几分莫名其妙的憎恶之色 张宏不解但心下更是揣揣不安 不多时二王爷薛崇简走进厅来他并不是一人进来的在他身旁还有一位青年与二王爷年纪相仿但却比二王爷更为俊秀轮廓分明的五官薄薄的嘴唇在头上发间那根束着头发的黄色丝带的映衬之下显得高贵而又轻逸 “拜见母亲大人姑姑”薛崇简与那青年同时恭身与太平公主请安之后分别随意立于两旁而观那青年神态显得与太平公主熟络十分更是有些亲近 张宏注意到那青年对太平公主口称姑姑 那青年请安毕后径自站在了张宏一侧看向张宏之时微笑了笑露出那洁白的牙齿显得与二王爷一般随和可亲并无威风 知道这青年也是皇亲国戚也知道这青年身份不俗的张宏自然不敢托大在青年向微笑之时张宏忙稍显拘谨的对他恭身以示请安但不待张宏站稳太平公主接下来的话却让张宏险些站不稳了身子 “隆基如此一大早便来姑姑府上可是有何要事?”太平公主如是问 隆基?皇亲国戚?张宏心间念头急转李隆基!唐玄宗!唐朝乃至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唐玄宗?!此时的张宏心中感叹实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他怎也没能猜到随薛崇简一同进来的便是唐玄宗!他怎也没能到竟是如此之快便见到了这唐朝除却太宗之后最伟大的一代君王!他怎也没能到如此这般随和的位于自己身旁的青年便是唐玄宗李隆基?! 恍惚间张宏甚至没有听到身旁这一代君王与太平公主说的任何一句话只是怔征的垂着头神色复杂 好大一儿张宏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情绪这才努力抬起头刚要去听太平公主与这还未成为一代帝王的李隆基在说些什么张宏却陡然感觉到一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还是王公公王公公一直在注视着张宏从他听完这少年与太平公主的那番话后他便越发觉得这少年实在是深不可测所以他一直在注视着这少年在王公公看来一个人最诚实的是他的眼睛所以他要从张宏的眼睛里去发现些什么但王公公还未来得及去发现些什么却注意到那少年自从临淄王进来之后便神色大变似是惊骇欲绝王公公不解临淄王在京中并无太大名声临淄王一向低调除了他和公主之外是再不可能有人去关注这么一个皇亲国戚京中的皇亲实在是太多了而临淄王也确实没有表现出与别的皇亲有何不同之处所以王公公不明白临淄王究竟有何处值得那不凡的少年郎如此失态?须知虽是十三少年郎但王公公却知道这少年的城府不仅仅只有十三岁那般简单 王公公的心思张宏并不知他只是注意到了王公公那似有所思的神色所以张宏显得更为慌乱张宏知道他刚才那番因为未来这玄宗的出现而有的失态已经被王公公尽数看在眼中了所以更为紧张 “皇后下诏京中所有五品以上以及身兼朝职在身的所有皇亲须都得参与此次早朝故此侄儿特来与崇简一同早朝”厅内另外三人对张宏及王公公的奇怪之处似乎都是丝毫未察此时李隆基正与太平公主细禀所为何来 李隆基说完太平公主轻点了点头应道:“正好姑姑也有事要嘱托你二人只是不知你二人可有如此胆色” 李隆基与薛崇简相视对望了眼俱是微微一笑显得极有默契随口道:“姑姑尽管吩咐便是有姑姑在此侄儿与崇简实是不知还有何事不敢为”此时的李隆基甚至不能说是羽翼未丰而据史书所记是在后来推翻了韦氏政权之后他才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前他一直都与太平公主也就是他的姑姑保持着极为良好的关系 太平公主轻摇了摇头却也未曾说他二人什么只是将眼光放在了张宏身上:“你二人所须做之事将由这少年来安排”说罢不薛崇间与李隆基一脸的不敢相信之色太平公主又随口问道:“对了你唤作何名?” “张宏”张宏应了声额头两侧却是连跳不已太平公主的话太过于震撼要他来指使一位王爷和一位未来的皇帝该做些什么张宏也不敢往下再只觉得嘴里更为发苦 记下了张宏的名字太平公主也不再开口说些什么随意侧身微躺在了那张香榻之上似是在等待着如此连连自己意外的少年究竟有着怎样的能耐 看太平公主微躺了下去王公公忙扯起那香榻之上一张丝被轻轻披在了太平公主身上神色异样 李隆基与薛崇简二人均非常人所以在太平公主躺下之后也就确信这么一个少年定然非凡能让眼光一向苛刻的太平公主如此青睐那这少年究竟有何出凡之处?这般思量着二人也都神色恢复了平常走在了张宏身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张宏 张宏看着面前这二人尤其是在看着李隆基之时一阵无所适从 第二十二章 早朝 当景龙观内那巨大的景龙钟响起三声清脆洪亮悠扬的景云钟声在皇城内候着的京中武百官也都忙稍事了衣着赶往太极殿参与早朝 数百人声势不可谓不浩荡走在最前端的正是韦后的几个亲信这几人赫然以兵部尚书宗楚客为首紧随其后的正是刑部尚书裴谈工部尚书张希 古有三十而立四十知天命而不惑这一说法所以于此时的宗楚客而言当是他这一生最为意气风发之时刚入而立之年便能手握朝权指点江山更是深得韦后宠信这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 但在宗楚客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喜悦的气息反而从他偶尔的叹息间隐约可见他眼中的忧虑之色宗楚客此人自小胸怀大志心向天下出身并不是士族高门的他更用他的聪明来为这天下做些实事做些善事但乃知此时竟沦为韦后专权的帮凶其中滋味怕也只有宗楚客更为清楚 二十之前宗楚客的人生可谓是一帆风顺十年苦读一朝扬名那时的宗楚客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当他骑乘高头大马手持状元公专用的节仗游街之时他满怀着家国天下的憧憬着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来一脸得意 但也自那时起他便慢慢踏上了一条不归路金榜题名并不是他实现抱负的台阶却反而成为他人生的绊脚石真正的入了朝为了官之后宗楚客深深的体的到朝政的黑暗以及那时皇上的昏庸几年的时光宗楚客便再也不是先前那胸怀大志的状元公已被官场黑暗磨合的再无任何棱角的宗楚客不得不甘心在兵部作一个小小的书记 只是后来有人找上了他那人宗楚客并不识得那显然那人是十分的了解宗楚客他知道宗楚客的怀才不遇他也知道宗楚客的一腔抱负几番言语之下那人成功的将宗楚客以为消失殆尽的雄心再次点醒了起来自那时起宗楚客便不再是以往的宗楚客他渐渐走上了一条风光却处处凶险而不得回头的路 位于太极殿殿前宗楚客忽然止步随在他身后的众位大臣虽是不解但都不敢越其身前只得在他身后静立而站 “你说有朝一日我位于万人之上时便还我一个清白便还我一个太平盛世!那此时我有没有位于万人之上?”心中默念了这一番话宗楚客再无任何一丝犹豫抬脚踏入了太极殿 他没有退路 诺大的太极殿在百官各自站好了位置之后随着殿前正中央台阶前的执事太监一声清喊太极殿顿时一片安静 薛崇简与李隆基此时并排站在一起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原本是可以站在最前列的但此时他二人却是站在百官之后在这人群中若不是刻意找寻根本看不到他们二人 此刻的李隆基轻锁秀眉抿着那薄薄的嘴唇看着殿前正中央的那张椅子眼中一片清明他自小便最为崇敬先祖太宗那时的大唐是真正的李唐江山那时的大唐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可自他懂事起他却发现原本他李家的江山却不由他李家的人做主他懂事之时正是武后为帝之间那时武家诸人的飞扬跋扈便连幼小时的李隆基都是深有其感而在武后死后他原以为这江山终归还是他李家的之时竟又有了韦后这么一恶妇李隆基深厌叔皇李显的无能但却无奈之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唐江山便在这些外人的手中衰败颓落 但他并不甘心 …… 在百官的期期然中由四名宫人簇拥之下的韦后这才从殿后内宫走出来微扫了眼台下这数百朝官韦后嘴角轻扬这天下终归还是由她做主的 韦后坐于那把椅子旁的一张软榻之上一名宫人将垂帘放下遮住了韦后的面相但却遮不住她的权势以及声音 百官肃然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韦后稍坐了儿招了招手她身前的一名宫人忙俯身位于其身前双手接过韦后递出的一书黄帛头不敢抬转身面向百官时双手捧着那张黄帛尖细的嗓音遍布太极殿 “皇上驾崩了……” 安静了许久的太极殿顿时更为沉寂只是一时百官急急纷纷下跪嚎壕大哭之声响动云天宫人不再言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跪着的许多人静候韦后发话 百官哭了许久甚至有几人已经哭昏了过去他们这群人中只有极少的几个人已经知道了皇上的驾崩数百人都是对此茫然不知所以突闻此言心中大骇之下匍匐着头掉出的眼泪不知有几滴是真的为那死去的皇帝每个人都是揣揣不安每个人都在惶恐担忧着在皇帝驾崩了之后自己的未来 韦后早已掌握实权这殿中百官有大半数都是她的人所以她丝毫不担心如此便将皇上驾崩的消息宣布出来所造成的反映局面尚在她的控制之内 百官哭了许久甚至韦后都有些不耐烦了她今日是有要事的但她还未表现出她的不耐烦终于有一人首先抬头遥遥看着韦后双目隐有泪花:“敢问皇后娘娘皇上是何时驾崩的又是何故驾崩?若是疾病那所患何疾?太医何在?” 这一连串的发问在这大殿之中显得十分清晰不仅是因为此人的胆大更是因为此人的气节 能在这等时节问出这话此人气节可见一斑 跪在最前的宗楚客轻轻皱了皱眉他听出了这声音他知道是新晋的太子少保扬州都督府长吏陆象先此人一向高风亮节能在此等局面下还保持着对大唐的忠心对李氏的忠心这本身便是一种很有骨气的勇敢但宗楚客仍是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此一个忠良将又倒在他的脚下这些年倒在自己脚下的忠良便连宗楚客也记不得究竟有多少人了所以他早已经麻木 (进度太慢了?我也感觉到似乎情节太拖沓主角一直没有成长的机好吧明天开始加快进度冲榜中请诸位多多支持收藏投票) 第二十三章 朝争 果然陆象先话音不过才刚一着地位于韦后身前的那名宫人不待韦后有何指示竟是手捧黄帛上前两步尖锐的嗓音直斥大殿:“大胆!须知你是在跟谁讲话!太极殿中岂容你如此放肆?” 望着那手捧黄帛怒喝自己的宫人陆象先面带不愤之色他已早过年轻气壮之年先前那番言语在脱口后便已然后悔不及但当他起初入官场为官之时一向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那位大人逝世前所对他的嘱托那番话他也是不能不问起那位大人再看向此时正是面色阴沉至极盯着自己的那名宫人陆象先冲动之下又要开口 但韦后却摆了摆手对她面前那宫人道:“算了阿奴陆长吏是一心为国他如此失态也是为皇上突然驾崩而失了心智”在此当时节韦后并不额外生枝殿中数百朝臣虽说有半数以上均惟她命是从但毕竟还有少数各地回京述职的官她并不因为一个陆象先而引起这些官的反弹 唤作阿奴的宫人在韦后言罢方冷哼了一声又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韦后轻轻咳了一声透过帘子看着那陆象先她心知陆象先的话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话殿中怕是有大多官都有着和他一般的疑惑不过只有陆象先问了出来罢了看来这解释是必须要给一个了 思量已定韦后便对着殿中百官开口道:“皇上昨夜突发疾病宫内御医均束手无策于丑时三刻不治驾崩……”说着说着韦后的话语中已经带着些哽咽阿奴忙在一旁轻声劝慰韦后韦后轻拭了拭眼角径自又道:“宣胡御医入殿” 胡御医乃是宫内御医领事之人韦后宣他进殿自然是为了给百官一个交代一个解释可其实不仅韦后知道阿奴知道便是这殿中大多数人也都知道胡御医原本便是韦后的人 胡御医入殿跪于大殿过道中央垂头将韦后先前对他所言在这殿中百官前又重复了一遍重复罢他也不敢起身连连对着韦后磕头不已直道自己无能不能救治皇上罪不可恕 韦后叹了口气哽咽道:“胡御医请起皇上突发疾病与你等无关此乃天命并非我等所能改变” 胡御医唯唯诺诺起身却仍不敢抬头在韦后挥手示意之下忙不迭退出这太极殿 韦后和胡御医的一唱一合这殿中众人大都了然于胸只是所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好似都是相信了他二人之话并未再有一人敢开口再次质问韦后便连那扬州长吏陆象先也是如此 前些时日那许州司马燕钦融的血还弥漫在这太极殿中 仍旧跪在地上的薛崇简看着那胡御身弯腰退出了太极殿心中大恼他如何不知这出戏本就是韦氏一手在作愤怒之下薛崇简竟是面带微笑不顾身旁还跪着的许多人径自捅了捅身旁的李隆基:“如何?这出戏可是无趣?” 李隆基大骇狠瞪了薛崇简一眼轻声喝道:“休得胡言!” 似是也意识到此地并非作如此言论之场所薛崇简耸了耸肩口唇喃喃自语却终究没再开口说话 待胡御医退出大殿之后唤作阿奴的那宫人得韦后示意走至百官正前那把椅子之前打开黄帛轻咳两声眼角余光向殿中众大臣扫了一眼这才念道:“温王重茂天资聪颖才智不凡且宅心仁厚可为东宫之主”念罢阿奴收起黄帛又高声唱道:“皇上逾命温王为太子则即时可为大唐之主!” 这一声唱罢是殿中百官大都料到了这般结果除非殿中的窃窃私语并无一人出声有异 一切便都如事先计划好的那般也都似韦后那不知了多久的场面在进行着十六岁的少年李重茂在众宫人的簇拥之下身着大黄龙袍从殿后走至殿前在阿奴的扶持之下安身坐于那椅子之上只是这新即位的皇帝似是有些不安面色发白口齿僵硬只是不停的看向韦后 韦后心中隐隐气恼暗道这孩子怎的还是如此不争气?先前已然为他讲过千百遍在此刻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但此时他竟是一动无动手足无措?这般着韦后却未曾起若非重茂无能她怎立他为帝? 向阿奴使了个眼色阿奴意忙走至相王身前高声唱道:“相王即位改元唐隆大赦天下百官朝拜” 随着阿奴唱喝朝中百官俱都不再言语再阿奴话毕以宗楚客等人为首率先对着新晋皇帝拜服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唱有人拜服自然其余诸人也都知大势已定再无任何变动可能虽是心中仍疑惑不已但都拜服口称万岁 韦后眼角轻跳心中大喜如此局面如此顺利便连韦后也再没有了心思去些别的 在百官拜喝完新皇帝这才像是稍稍安稳了些努力笑了笑只是笑的极为牵强:“平身罢” 在百官纷纷起身之时薛崇简随着百官起身眼睛却是放在那新晋帝王李重茂身上那李重茂薛崇简先前也只是听闻过却不曾见过此时在他登基之时方知这相王实是孱弱不屑之意在不觉间已然挂在了薛崇简嘴角薛崇简不屑李隆基却是在见到这新皇帝后深凝的眉头锁的更紧看着那面色发白的皇帝李隆基心知李唐江山他是撑不起来的如是着却不由的轻叹了口气 在薛崇简和李隆基的不屑与隐忧之间新皇帝按照韦后事前说好那般一项一项的颁布着新的朝令每说一项朝下百官总是口呼万岁英明这让他渐渐放松了许多也不再那样的恐惧面前的许多人说话间也流利了许多 颁布完了新朝令新皇帝却似是忘了下面该说些什么稍显疑惑的看了韦后一眼但换来的却是韦后满是呵责的眼神新皇帝有些委屈他不知道自己的母后为何看起来这般的小心翼翼她难道看不出来无论自己说什么台下百官总是不敢反驳的吗? 韦后无奈只得又唤阿奴阿奴意在百官之前轻轻靠近新皇帝低声说着如此如此 松开了皱着的眉头新皇帝显得有些开心大声道:“自今日母后韦氏为皇太后垂帘摄政”看着台下百官仍是口呼万岁英明并无异议新皇帝又道:“着兵部尚书宗楚客晋同平章事入内阁议朝政刑部尚书裴谈晋同平章事入内阁议朝政工部尚书张希晋同平章事入内阁议朝政众卿可有异议?“ 一口气任命了三个宰相这乃大唐立国至今均未曾所有之景象一时殿中百官议论纷纷再无人口呼万岁英明似是都忘了这位新皇帝交头结耳纷纷猜测着韦后的意思 看着殿中乱哄哄的一片新皇帝有些着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台下的众人没有再口呼万岁英明稍显紧张的他只得将眼中再次投在了韦后身上但韦后似是全然不知只是在注意着台下百官的举动 薛崇简和李隆基对望了眼他们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并不是震惊韦后此般的举动只是惊于他们二人前来早朝前那少年所言 他们二人甚至还清楚的记得那少年一言一语:“尊韦后为皇太后临朝摄政晋宗楚客裴谈张希三人为宰相先前韦后应公主殿下由相王辅政一言韦后必不再” 回起那少年微含犹豫却又字字坚决的神情薛崇简和李隆基二人再不敢对那少年有任何轻视之意 薛崇简看着李隆基以眼色相询接下来该如何李隆基意却未曾开口只是将眼睛放在了他们二人身前几排的那一众年纪稍长身着绣龙锦袍之人 那些人都是先皇的兄弟也就是真正手握实权的王爷们而此时的李隆基却只是看着其中一头发乌黑面色红润的王爷那是他的父王看着父王如老僧入定般镇定李隆基有些着急由父王辅政这是姑姑很早便醒过他的而李隆基虽是有些不明姑姑此意但他知道这是一次机若是抓住了李唐江山很可能在他手上发生变化他没有过去做皇帝去抢那把椅子但他是临淄王他知道手中握有权势之时是可以改变也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所以他渴望权势 相王李旦在新皇帝做如此宣布之后并无任何举动任何便连表情也是一丝的变动也没有他做过皇帝后来被废但却保全了一门安宁他也曾被放逐出京发配边疆但他现在还活着并且活的很好所以很多事情他看似软弱其实不然在李旦看来很多事情很多时候争其实是不争不争其实便是在争只是可惜这个道他的妹妹太平公主不懂他的儿子隆基不懂 朝臣百官仍是议论纷纷韦后终于开口轻咳一声在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呵责道:“太极殿中岂是市井菜市?如此这般可还有半分规矩?有异者当诚奏皇上私下相议是何道?” 韦后话毕百官仍是偶有私语但毕竟有一人出列位于殿中央对新皇帝微微恭身道:“臣有异议” 第二十四章 李唐 新皇帝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韦后倒仍显自然淡然开口道:“准奏” 此人是御史大夫窦怀贞韦后是知道的他是朝中极少的敢与自己唱反调的几个人之一前些时日未曾见过他上朝所以韦后倒也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只道是一迂腐之人 “一朝任三名宰相此为我大唐开国来未有之事”窦怀贞轻凝着眉头他其实本不在此刻表明他的立场但当他注意到身后的薛崇简和李隆基之后便一改心思顿了顿窦怀贞继续道:“兵部宗尚书一心为国且才干不凡出阁为相臣并无异议但工部张尚书刑部裴尚书臣却是知道的此二人虽一心为国能力也算尚可但却为官不正中饱私囊之事必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这不符我朝立相之标准” 窦怀贞这话说的十分大胆这番言语已然直接将他推于张希与裴谈的对立面甚至是不死不休之局面 果然张希在窦怀贞这番话后已然气急败坏尽管他本并无心真的出阁为相但中饱私囊之事在朝百官又有谁没有做过?不过是无人肯罢了!可这窦怀贞竟然如此便咬了自己一口?放在平时他咬便咬了张希可能还与他计较但此刻却正关系着他的前程所以张希大急怒斥道:“窦大人切勿信口雌黄!说我与裴尚书中饱私囊你可有凭证?若无我定当告你诬陷朝廷大臣之罪!” 裴谈面色表情并无表示宗楚客也是如此 但韦后却深皱了眉头她隐隐觉得有些异常但她还是不知窦怀贞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与自己不合他实没必要留下一个宗楚客却去阻让张希与裴谈可究竟为何留下宗楚客呢?韦后一时不明白 但她转眼便明白了过来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她看到薛崇简!看到了太平公主的儿子!韦后无声的笑了笑原来这御史大夫竟是太平公主的人韦后恍然打定主意不去这御史大夫早朝之前宗楚客已经为她分析了太平公主为何要相王辅政的原因宗楚客到底是连太平公主也赞叹的人才所以他猜出了太平公主的目的 要相王辅政并不是太平公主的主要目的太平公主要的只是要相王出面与韦后进行这庙堂之争相王看似并无任何权势又无十分才能根本不能与韦后相但太平公主和宗楚客都知道相王代表了什么!在相王身后还有着十几位李家的王爷而这十几位王爷中又属曾经做过皇帝的相王最有威望据说这是相王做过皇帝所为自己留下的唯一人脉 因为知道相王的厉害所以宗楚客在早朝之前便与韦后商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相王辅政所以韦后这才不再答应下了太平公主的事 既然打算不予这窦怀贞韦后倒也没有开口也没有阻止张希对窦怀贞的指责她只是等着张希等人便可以拿下窦怀贞 察觉到韦后并不打算睬窦怀贞索性不再有任何隐藏竟是直接从袖管中抽住两张奏折对着那工部尚书张希道:“此为你二人收授贿赂之凭证与时间地点数量均有记录你要不要看?” 张希气极却也一时无话他怎也没到这窦怀贞是有备而来看来他是暗算自己并非今日才有之意心中暗恨张希倒也别无他法大唐刑吏:凡持身不清者不足以治天下不足以入阁所以仅窦怀贞手上的那奏折倒也完全可以绝了张希和裴谈的出阁之路 一时除了宗楚客便连韦后也是诧异万分这窦怀贞竟真的带有凭证? 宗楚客回身看了窦怀贞一眼他其实早就猜测窦怀贞是太平公主的人只不过此人一向行事隐秘而自己又抓不到他的任何把柄所以倒也未曾真正为难过他不过在此时节他是不是太平公主的人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挡了他的路 宗楚客微笑看了窦怀贞一眼道:“窦御史有心”语带嘲讽之意人人知晓:“必窦御史是原本便打算在今日早朝时便参张尚书与裴尚书二人的吧?” 窦怀贞奇怪他不明白宗楚客的意思但仍是点了点头道:“不错” 宗楚客又是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是莫测高深:“仅凭中饱私囊此罪怕是不能让两位尚书伏诛不知窦御史可还有其他罪证来参张尚书与裴尚书?” 窦怀贞大觉莫名他更是不明白宗楚客究竟是何意图难道宗楚客便不知自己只是为了阻止那二人拜相?阻止他二人拜相仅这一项小罪便可奠定奇怪着窦怀贞也便道:“并无本官只是在此早朝时节点醒二位尚书莫以恶小而为之” 宗楚客不予置评他知道韦后投向自己嘉许的目光他也知道韦后对自己的信任所以他极为平淡的点头道:“莫以恶小而为之好好一句莫以恶小而为之”说至此宗楚客却是话风一转似是窦怀贞此言实在是滑天下之稽愤然道:“窦御史居然也懂得莫以恶小而为之!这倒真让本官侧目!只是不知在窦御史行那些圈党营私结朋营党污蔑忠良之事时否记得有此莫以恶小而为之?!” 窦怀贞脸色大变连连指着宗楚客:“你你这是在污蔑!宗尚书此话是何意?可当知在朝污蔑朝廷御史是何等之罪?” 宗楚客冷笑不已竟然也从袖中抽出一张奏折面朝新皇帝:“启奏陛下窦怀贞此人实是大奸之人他以己身御史之便相胁吏部王侍郎兵部张议丞等人投其门下图谋不轨!臣连日彻查有此凭证望吾皇明鉴!”宗楚客口中的吏部侍郎兵部议丞其实都是韦后的人这点殿内百官大都知晓但偏生谁也无法反驳而至于宗楚客手上那张奏折又有谁敢去检查那是否为窦怀贞的罪证? 步步为营巧设圈套连消带打反攻其要害宗楚客此人倒确实无负太平公主之赞赏 看着已经渗出了些许冷汗的窦怀贞宗楚客又道:“据我所知当朝御史持身不正那此御史所弹劾之人当再议”说罢宗楚客噤声不再言语他已经十足做好了这戏也当然为张希与裴谈平了反接下来该如何断定也就是韦后的意思了 果然韦后在宗楚客说完之后面带微笑她暂时不开罪窦怀贞换而言之也就是还不与太平公主彻底闹翻那不是她本意所以韦后也便见好就收挥手示意退了下去之后韦后佯怒:“成何体统?你等俱为我大唐之栋梁如此不辨黑白便相互攻奸实在是太过不该!”顿了顿韦后放缓了语气道:“当此时刻先皇新丧百事待举正是我等齐心之时望你等好自为知分清孰轻孰重……”说话之时韦后的目光是放在薛崇简身上的话中似是另有他意 阿奴注意到了韦后的神色刚要去醒皇上宣布任命三位宰相之事却又有人站了出来直接言道:“臣以为先皇大丧之日实不该一任三宰相还望皇太后深思” 说话之人又是陆象先韦后看着陆象先心头暗恨她在着当着这百官之面是不是真的有杀鸡敬猴之必要?但没等她做决定一连又出来十余名官皆是附议陆象先之话认为陆象先言之有 韦后大恨看着那台下跪着十余人她实是无奈无奈之间韦后便又到了她的智囊宗楚客待看到宗楚客也是皱起了眉时韦后知道确实有些麻烦了这十余官都是各地前来述职之人她总不能尽数杀了 宗楚客还在着对策但很快他知道他不必再去了因为大局已定 随着薛崇简的出面太平公主一党在看到二王爷站出来表示也不赞同任命三名宰相之后也都随其身后一一表示附议 局面彻底失控韦后发觉即便是如今她也依然不可能随心所欲 随即临淄王李隆基也站将出来而分封外地的诸王在看到李隆基的立场后稍稍犹豫了番也都随在李隆基身后大唐到底还应该是他李家的大唐 第二十五章 准奏 当年皇上为自己的母亲所废一向锦衣玉食的韦后也便从那时起随着被废的皇帝开始了颠沛流离的人生是的她曾经风光过贵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但她也潦倒过曾被软禁更被放逐出京后来虽是又回到了京城又再次母仪了这天下但韦后却怎也忘不掉她那些被流放的生活一次次的噩梦让韦后深深的知道她所处的位置看似无尽风光但其实最为凶险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韦后便意识到仅仅尊容是不够的仅仅有个无限荣耀的身份是不够的她需要权势需要至高无上的权势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活的更好 皇帝对自己的百依百顺让心性大变的韦后确实有了培植自己势力的机所以她抓住了机她疯狂的索取向这皇宫索取也向这天下向这大唐江山索取失而复得的东西韦后是不再失去的 到今天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将要成功了自己将要握尽那天下的权势如当年阿武子般可以为所欲为而不必丝毫担心自身之安危了只有一步只差这最后一步韦后不甘心她还不放弃 明显察觉到了韦后阴沉不定的神色宗楚客当然深知韦后心中所他也不甘心也不甘心那在这最后一步之间停止前进的脚步但他还有智他比那已然乱了心性的韦后更知道今日此时那一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踏出去也实是踏不出去的所以此时的宗楚客虽仍是那般自信握握的神态但其实心中已然泛苦看着殿中央跪着的许多人宗楚客当然知道韦后若是一时不智那他们不仅仅是要迎接后来的狂风暴雨甚至是要面对那被这狂风所吹散那暴雨所湮灭的可能 只怕韦后一时不智只怕韦后一时冲动 韦后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面前跪着的许多人她多下道格杀令凡阻她脚步者杀无赦但她不能她也知道她不能因为失去过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在惜她今日的地位她今日的权势 便是一瞬间韦后似是苍老了许多微显无神的眼睛看了宗楚客一眼终归还是看懂了他脸上的无可奈何终归还是看透了今日局面所以她尽量使得自己看起来十分平静强自抽了抽嘴角笑道:“众卿家所言有今日实是不该径任三名宰相”摆了摆手向阿奴打了个眼色阿奴已是面色发白但他仍垂下了头在新皇帝耳边轻声言了几句 但怎奈新皇帝更为不堪初次上朝的他何等见过如此场面?耳边阿奴的话他甚至一句也没有听到在阿奴说完后新皇帝竟然起身一脸茫然之色:“什么你说什么?” 阿奴愕然看着新皇帝的反映大觉莫名无奈之下只得求助般看了韦后韦后在看向新皇帝和阿奴之时面带恨色但转眼却又换上了笑颜今日她不能再在百官之前丢失面子 轻轻沉吟了两句韦后终于开口道:“怎奈新皇年幼若不得几位贤才兼备之臣工辅助怕误了大事”此话说罢韦后恢复往日威仪肃然道:“诏兵部尚书宗楚客加任同平章事另领辅政大臣之衔!”看了眼那殿中央仍跪着的大臣们韦后又加了句:“此事便如此作罢众卿家不得有议” 以陆象先窦怀贞二人为首率先应命起身随后十余名大臣也俱都领命退回班中但薛崇简与李隆基却仍自跪在那大殿中央并无起身之意 薛崇简未起太平公主一系大臣自然也都随在其身后并未起身 李隆基未起他的兄长李宪以及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几位皇室子弟也是未起 韦后暗恼她怎的不知道薛崇简之意?她又如何不知那李隆基乃是太平公主最为喜爱的侄子?所以她绝不愿静候接下来所将要发生之事 冷哼一声韦后似是动怒清声道:“不知左前卫大将军与临淄王可是对本宫之命有所异议?”左前卫大将军乃是薛崇简现领官职 二人齐声道不敢随即相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对方眼中那自荐之意同时也一起开口道:“臣(末将)只是觉得新皇毕竟年幼怕是宗尚书一人能力有限”话说至此薛崇简与李隆基二人也都察觉对方也在开口便同时收了声又是相互看着 李隆基轻凝眉头以眼神示意薛崇简且勿再言但不知为何一向对他尊重有加的薛崇简在此时却是一脸坚决见此李隆基心下感动微微苦笑却不再与他相争 薛崇简看着韦后神情严肃道:“况且宗尚书已领宰相之职再来辅政怕太过劳累分身无术” 淡淡看了眼太平公主这二儿子韦后冷笑他到底是不敢如何如此这般着韦后却也扫了眼宗楚客人宗楚客意微笑道:“牢大将军费心如此时节我等应当为大唐鞠躬尽瘁且不说只是劳累些便是粉身碎骨本官也定全力以赴!” 对于韦后薛崇简也不过只是有几分忌惮而于这韦后榻上之宾薛崇简却是根本不曾将他放在心上不屑之色溢于颜表他甚至根本未看宗楚客一眼又道:“皇后娘娘明鉴并非末将对宗尚有任何猜疑之心末将乃是一介武夫虽不懂政事却也深知这李家的江山自当应有李家的人辅佐若是宗尚书一人独大末将恐怕日后有后患” 一介武夫好一个一介武夫对薛崇简如此装浑作楞李隆基心中大为赞服他实在没到这崇简原来也是这般的不简单不过到一介武夫李隆基却是暗暗发笑崇简若是武夫那这殿中之人也都是武夫了 对这薛崇简的充浑韦后暗恼但却也不好直接辩驳毕竟这武夫说的话也是条条有韦后微笑面无异样:“莫非本宫不算是李家之人?”皇太后摄政这是早便宣布决定了的 薛崇简似是知道韦后以如此作答当下忙垂头应道:“末将不敢只是太后摄政却不辅政这两者可不尽相同” 韦后一怔她以前是知道太平公主这个儿子的但她听到的都是关于此人的风流韵事以及那传闻中的龙阳之好所以她只道此人根本便是纨绔世子丝毫未曾将他放在眼里未曾今日竟有如此口舌韦后细之下便也了然他的这番话怕是太平公主教的吧 又是一笑韦后刚要开口去言那辅政与摄政其实本为一体但薛崇简身旁那临淄王却没给她这机甚至没等她开口临淄王李隆基便迎合薛崇简道:“薛大将军言之有臣深以为然”言语间于薛崇简那赞叹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韦后再笑摆手又要开口但李隆基身后一人却又抢先开了口:“臣也以为薛大将军所言极为太后当如此” 当如此这四字说的何其放肆!但偏偏此人便如此说了出来他甚至连眉都不曾皱李隆基回头向此人报以感激一笑是他兄长李宪 李宪其实本不打算参合这韦后之乱的但他素来知道他那三弟一向胸怀大志意在匡扶天下且才能远胜自己所以他对他那弟弟一向极为尊重虽不明为何在此刻他那三弟与韦后如此针锋相对但他依然站了出来做大哥的若连自己亲弟弟都不帮那他又该帮谁? 幼小之时他兄弟父王落难之时他们兄弟几人相扶相携之景谁也不敢忘却 接连被人打断自己之意又有那当如此这放肆之言韦后终是觉孰可忍孰不可忍也便是相王如何人脉丰厚便是太平公主再喜欢她那侄子韦后都觉得今日大有必要杀一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把威风 所以韦后收起了那丝本就不该存有的微笑冷然看着殿中那些人看着那群弱冠之年便与自己争锋的小子 她确实没将这几个小子放在眼中 但随着一声轻咳韦后再也不能如此心平气和甚至她已经凤眼微眯脸显了煞气 是李隆基与那李宪之父是相王李旦轻咳了一声可奇怪便在李旦咳后他并不曾出面而是他身旁一花甲老王爷径自走出班列只是对韦后恭身却不下跪 “太后啊这江山到底还是老李家的”老王爷只如此一言便随即闭目似乎是在些什么但却无人敢在此时插口韦后也不敢过了一儿这老王爷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前些日来曾有来信问我如今这朝上是谁人做主我说自然是李家之人他这才宽了心” 老王爷似是在胡言乱语但不仅韦后心神一凛还有那宗楚客也是显得有些不安 前些日里虽早已掌握了长安各处兵力的韦后依然从各地抽调了数万大军聚在长安附近所为何事?为的便正只防那焦王也就是这老王爷那不成器的儿子! 听觉宗楚客叹了口气韦后心知他的意思看来今日不仅是一步进不得甚至反而须得退这一步了…… 大觉沮丧的韦后不再言语心中却是如此不得安宁 一柱香的时辰太极殿中再无任何一人说话甚至连新皇帝也察觉到此时殿中那弥漫着烟火的杀伐之气端坐着动也不敢动 韦后到底非常人不然她也不可能在被放逐之间仍鼓励自己的丈夫也是就是刚已逝世的皇上不然她也不可能苦捱了那些年的流浪生涯而依然能够获得如今权势所以在她看到那把椅子上端坐着的新皇帝也就是她的儿子之时她终于稍稍恢复了从容 “皇位在手大事可图凡事可忍”宗楚客先前劝戒之言让韦后又有了些许的信心所以她便也不再犹豫退一步有的时候是为了更好的跨一步 “准奏”韦后摆手如此言道 第二十六章 匍匐 张宏是怎样嘱托薛崇简与李隆基的太平公主并不知情而之所以要崇简和隆基听张宏之意行事是因为太平公主更知道这麻衣少年除了拥有强悍的分析力洞察力以外他的执行力究竟如何若是也如他那近乎神奇的洞察力一般强悍那这少年也实是太过匪夷所思 张宏嘱托二位王爷之时刻意回避了太平公主他不知道太平公主心中对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猜测但他却知道要他指使不日之后的一代君王来做事这本便是一项极为冒险的行为所以他更不能让太平公主知晓毕竟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来日太平公主与李隆基之间的争斗 在一脸狐疑的薛崇简以及仍显镇定却略带几许复杂之意的李隆基离开公主府赶往太极殿早朝后张宏也便重新回了议事厅 侧身斜躺在软榻之上的太平公主并不曾睁目去看张宏只是在张宏进来后随意问道:“都办妥了?”张宏回避着她太平公主并不介意因为她觉得如何去做这不是她的兴趣所在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过程不是她所关心的虽说王公公方才也醒过她此事毕竟关系重大若是张宏不慎没能做成此时那对日后太平公主的计划怕多少有些影响但丝毫不担心日后影响的太平公主只回了王公公一句话便让王公公不再有任何迟疑 太平公主言道:“比起这少年本宫倒并不是太在意那日后的影响” 张宏垂着头不敢去看那似是有些疲倦的太平公主以及他身后那个对自己略带敌意的王公公他知道接下来太平问些什么话他原先并不担心但在此刻却有些不安因为那个王公公张宏并不知道任何有关这位王公公的资料史书上也不曾有任何只字片语的记载 便就这样大厅内安静了许久 太平公主似是等的不耐烦了显得有些不满轻哼了声开口道:“莫不成你还待本宫问你之后才开口?” 张宏恭身侧头微沉吟随即却是轻轻一笑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也便是在邂逅了李隆基之后又有些犹豫了但现下确实不是应该犹豫之时起昨夜那一夜的决然张宏眼带迷离径自言道:“家父早年撒手人寰那时我不过才是几岁孩童”似是有些奇怪张宏所言与太平公主所问根本是凤嘴马尾但王公公依然只是闭目养神像是丝毫不觉奇怪而太平公主也是面色平静只是静听着张宏继续道:“是阿娘将我一手带大我小时只觉阿娘待我极好所以一直刻苦读书只为来日能让阿娘不再操劳”唐时一般家庭本就生活不易更何况张宏阿爹早逝而阿娘不仅要一人撑起那个破旧的家更要负担着张宏的业其中艰辛每每张宏思及总黯然神伤 “三年前那年我十岁有天晚上我正要歇息却陡然听见房外有些动静这本应只是寻常之事但我却听见了阿娘的声音”张宏仍是一脸淡然似乎是在说着与他丝毫不相关之事:“后来我才知道发生何事是那晚阿娘在梦呓中所言阿娘所言不多但我却能猜个明白一个妇人早年丧夫而此妇人又稍有几许容颜那发生这等事自然是再不过所当然但阿娘是清白的因为每每遇及此事阿娘总用家中那把锄头来捍卫着她的清白哦不对其实更应该说是捍卫她那个仍在苦读妄有朝高中的那个儿子的脸面”几许清泪顺着张宏眼角滑落他接收了原本属于那个唐朝张宏的记忆自然在此时也是他的记忆所以他知道这些事知道这些阿娘此生终不起的耻辱之事 张宏浑然不觉眼泪已经落在他的脸上滑在他的身上犹自讲道:“第二日阿娘早上做饭我从阿娘的脸根本看不出任何一丝昨夜所发生之事留下的些许痕迹从那天起我才终于知道阿娘的苦”深深的吸了口气张宏决然:“那时起我便发誓将以更刻苦的读书来换取这世所有一切能保护阿娘能照顾阿娘的那些东西”苦笑了笑张宏轻叹:“但很可惜我再没有几年的时间了我大病之时所发生之事公主殿下必是知道的而在我病愈阿娘却又不堪劳累病倒在床几乎丧命公主殿下也是知道的” 张宏不再言却也不擦那脸上已然布满之眼泪只是这般站着 太平公主与王公公在张宏开始讲话之际便始终没有插口她看着如此少年便是这样平静的讲罢所受艰辛她觉得她那自从母后登基以来都不曾再有软弱的心轻轻的叹息了一下她看着这少年她也知道这少年所言俱是实情因为这少年家中所有情况她都知道但她并未多甚至也根本未曾要去 终究不过是一十三少年…… 再看向张宏时太平公主的眼中已经少了些凌厉多了些温柔喃喃道:“如此却是苦了你那阿娘”苦了阿娘四个字如此简单的四个字便带过了阿娘一生的遭遇张宏黯然这便是上位者在看待下位者时的眼光甚至是一个同情也是吝啬的但他从没奢望太平公主的同情也从未过要博得这太平公主的同情 沉吟了一番太平公主轻叹道:“本宫是有些明白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张宏眼中一片清明也并无丝毫激动之色他便像是在说着一件极为寻常之事:“三年前我曾立誓将来我必将立于万人之上带予我阿娘无上之尊荣任任何人都不得欺辱不得轻视甚至乃至直视” 太平公主骇然看着那少年一脸的平静她已经看出了那少年掩饰不了的心中那潜藏着的巨大野心甚至令她也是为之侧目 只是王公公仍是微闭双目似是对张宏所言充耳未闻 “在我心中阿娘才是尊崇着的”莫名的张宏轻叹一声:“这世间有太多的人皆应匍匐在下而不得有任何敢亵渎轻视于我阿娘之意那些人欠下的我将要他们代代相偿代代不得安宁” 此言一出太平公主再也不曾斜躺软榻已然坐起了身子轻扶手扶眼睛全然放在这少年身上这少年便在三年前便有那等心机!这少年便在十岁时便有如此野心!更甚至十岁少年便能有那般报复之意连太平公主也觉心间微寒 十岁即便是出身这天下最肮脏的地方十岁时自己也是一心玩乐的小女孩吧? 太平公主犹豫了她是爱惜这少年才能的如此年纪便能刻意留心仅靠一些市井传闻而分析出许多事这少年对她是大有裨用的但她觉得她有些不敢用她终究还是怕她掌控不了这么一个少年至此太平公主也终不敢再将此少年看作一十三少年 思量了许久许久甚至连站于她身后的王公公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太平公主终于决定:“你今日所言并不能解释你为何知如此许多朝廷之事即便是你几年前已开始留意朝政但你依然不能解释你今日所知一切这点我你比我更要清楚” 张宏点头应是他本就不奢望如此便能骗过太平公主而让她相信于己他只是需要一些时日拖得几日他自然有办法来解释 “你欠我一个解释”太平公主沉吟又补充道:“一个于本宫很重要的解释” 似乎一夜未眠的太平公主也终于撑不住了疲倦对着张宏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但在张宏退出议事厅之时太平公主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刻意说予他听:“你要权势我便给你权势” 张宏并未停留脚步仍是抬脚跨出了那高高的门槛 万人之上吗?本宫便许你万人之上 第二十七章 知清 |与太平公主那一番言语是张宏一夜未眠而最终所作之决定张宏深知前日他的那番言语给太平公主带来的冲击太大所以他自然猜得到太平公主对他的猜疑不外乎受人指使虽然那番言语确实是任何人也都指使不来的但张宏仍是根本解释不了所以为了使得太平公主暂时对他放下戒心他不得不将记忆中这世张宏的经历说予太平公主张宏不承认他是在博取太平公主的同情其实他也的确是在刻意让自己处于极为弱势的一面确有博取同情之嫌之至于后来的那番话那更是张宏深思熟屡之后的决定 有着比这一朝代要进步两千余年见识的张宏自然是这朝代最中了解人性的于太平公主这般拥有着无上权势而又深明权势之人而言有野心的人并不可怕即便是他野心再大因为有野心则必有贪欲而贪欲则是人性中尤其严重的缺陷所以张宏知道太平公主自然是精通掌握人性缺陷的那种人 这世间最可怕的人是哪一种人?张宏以前并未有过这等法但他现在却不得不所以他以为最可怕的便是那种看似无欲无求实则心有海深之人故此张宏这才竭力让太平公主看透他的野心看透他的贪欲 …… 步出议事厅之后张宏对着这诺大的公主府心中百般感慨但他终不悔他于太平公主所说之话有三分真七分假但毕竟有一句话是真的所以即便现下心中挂念着阿娘但他仍不打算此时离去他要等到薛崇简与李隆基回来 即便是知道史书上的记载也即便是知道历史的进展但张宏仍是不敢放心因为在他心里其实已经在怀疑史书的可靠性所以他也很知道结果尽管结果不太过于出他意料 走过一道长廊看着两旁枫叶的凋落已然铺满了这一片空地张宏心原来已是近冬之天了随意胡思乱之间张宏不知怎的就来到一片花园之中近冬之天花园本应乃是一片凋零之色但张宏入目却尽是一阵梅香 有些感慨此时此地之风光实是胜那上一世任何名胜古迹之处要有万分或许是此等风光拂去了张宏心中那一片焦虑稍显轻松的张宏也不顾自己这是在哪家府上径自走到一株梅树之前稍稍犹豫了一下但终归还是没能奈住那双略显稚嫩的双手张宏伸出一手轻轻推了推梅树梅树毫无动静莫名一笑张宏又伸出一手两手发力这梅树似是在抗议般终于落下些许梅花 大觉畅意的张宏轻笑着拣起一朵儿梅花放在鼻尖微闭双目似乎是在品着这梅花之香 此时心神俱在梅花之上的张宏并无察觉有一娇小人影闪过停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张宏睁开双眼微笑着看着手上那朵梅花觉得这一刻他的心神无比畅快竟是在这公主府中有了自从他来到这唐朝后的第一次真的欣慰 便在此时有一清脆却稍显柔弱的女声在张宏背后响起:“喂……那梅花儿香吗?” 张宏愕然随即转身却看到一个生的粉嘟嘟的小女孩她被包裹在一件全然为粉色的毛皮棉衣之中有些发红的脸在那一片粉色映衬之下显得娇嫩可人在她看着张宏的眼中流露着羞怯之意 暗叹着这小女孩儿的可人张宏微微笑了笑伸手一指手上梅花道:“它?其实是没什么味道” 女孩儿显然是不相信张宏此言因为她明明看见张宏在嗅着那朵梅花儿显得很是陶醉所以不乐意之下女孩儿也嘟起了那张可爱的小嘴:“你骗人我明明看见你闻它了还闻了许久呢”说着小女孩儿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竟是让张宏觉得莫名惆怅:“我很喜欢梅花儿的可是哥哥不让我接近它说是碰了它我生病” 张宏有些奇怪碰了梅花儿生病?这是何等道?奇怪之下张宏也仍是微笑着将手中梅花儿递了过去:“那是你哥哥在骗你梅花儿是不让你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生病的要不你过来闻闻?” 小女孩撇了撇嘴竟是有着不屑的意味:“你又骗人我哥哥是从来不骗我的他说碰了梅花儿我生病那我肯定便生病的” 张宏有些尴尬在太平公主面前尚且口若悬河的他在此时显得有些笨拙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去哄骗这样一个小女孩 尴尬间那女孩儿却又在上下打量着张宏看到他一身的粗布麻衣小女孩儿也是有些奇怪问道:“你不是姑姑府上的下人吧?我从未有见过你” 迎着小女孩奇怪的眼神张宏苦笑着看了眼自己身上这身粗布刚要开口去答自己确实不是这府上下人却看到一个和他相熟之人远远的走了过来面上带着几许焦急 来人正是边令诚张宏待边令诚走近之后刚要开口执礼但边令诚却是不等他开口径自一手拉住了那小女孩儿叹了口气般道:“可找到你了小公主哟你这可是要急死奴婢” 张宏不觉奇怪因为他本便猜出了那小女孩的身份不简能在公主府随意走动而又衣着不凡那这小女孩自然不是婢女所以见此张宏也只是笑了笑待边令诚抬起头时张宏又要见礼边令诚却是首先说了话他脸上堆着笑显得与张宏十分熟络:“却没到张大人也是在此” 张宏一怔暗道自己算是哪门子大人?遂口上连称不敢张宏却也不再多言看边令诚架势他是不让张宏见礼的 二人客套间在张宏来时的那道小廊之上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张宏还未转身边令诚却是脸色一变急忙垂下了头:“奴婢给王公公请安” 却不是正是公主身旁那王公公又是谁?张宏在边令诚请礼后忙微微恭身:“见过王公公” 王公公远远的看着张宏与边令诚只是在看着张宏之时尤其面色阴沉张宏不觉如何边令诚却是稍显紧张 看了他二人几眼王公公这才又咳嗽了一声在他那稍显发白的头发之下那双狭小的眼睛显得莫测高深:“好”一个好字又看向了边令诚又道:“既然你也在此就劳你边公公替我跑上一趟吧带这位张小大人前往知清殿”说罢也不待边令诚应声王公公挤出一丝微笑只不过他那微笑确实难看:“小公主随老奴去后殿吧这儿你那哥哥也该回来了” 这位小公主显得有些害怕王公公似乎躲闪王公公之意但在她当闻哥哥要回来之时也就松开了边令诚的手微笑着向王公公走去 而此时边令诚似是丝毫未觉小公主已经走开也似是完全没听出那王公公对他话中的嘲讽之意脸上却是有些喜色 太平公主府上清客不少但在这些清客中却又分为知清殿和观清殿两种观清殿中的清客大都只是在公主府厮混着公主殿下不是很重视甚至也不给他们议事的机而知清殿却是公主的智囊据说有许多决策都是出自于知清殿而不但如此边令诚还知道知清殿中人手中都有着自己的势力那是太平公主特赐 所以眼看这位少年是如此的受太平公主重视边令诚心中也是欢喜在带着张宏前往知清殿的一路上也就越发的亲热 第二十八章 清客 一路随着边令诚在他那流露着喜色的讲解中张宏也是了解了他将要去的地方以及接下来他的身份或者可以说是在公主府中的身份清客这个身份张宏并不十分抵触因为公主府清客众多所以这也正合张宏之意 他毕竟已经太过木秀于林了 在张宏看来知清殿有些类似他上一世实习的那家公司而知清殿便是其中一间办公室摆着许多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摆着纸笔以及纸案这便是知清殿中清客办公的地方此时早朝未退天也尚早所以殿中并无许多人只是在那些众多的桌子前坐有那么几个人 边令诚推门张宏在与边令诚推委了一番后也不再相持径自首先跨入殿中其实在边令诚推门之时殿中那几人已经注意到张宏与边令诚二人了边令诚他们自然是识得的而对于边令诚身旁那位少年郎他们却是谁也不认得所以这几人奇怪既是边公公带来的人那自然应该是以后留在知清殿中了可如此少年竟是公主殿下所留下?他确实太过年轻了些 为清客者自必才智双全多有其才而更能为太平公主赏识为知清殿之清客则更是能力非凡故此这知清殿中人在公主府也便地位超凡他们大都见到边令诚边公公之后也只是微微招呼了声并未曾起身相迎甚至有几人丝毫未边令诚只是埋头疾书 但有一人却是起身迎至殿门处向边令诚施礼微笑道:“边公公一大早便来此是有何事?”微笑着此人也看向了张宏又道:“好一位俊才少年边公公这位是?” 张宏看向此人相容不俗也算得上堂堂仪表但只是他那双眼让张宏觉得有些莫名的感觉 边令诚回礼竟然显得诚惶诚恐他此时不过是公主府一寻常小太监所以对于这些在府中地位超然之人也不敢托大忙道:“严大人真是折煞奴婢了这位是张宏张大人公主特命此后张大人便侍事于知清殿” 在这位严大人迎上来之时张宏注意到其余众人虽未将眼睛放在这严大人身上但仍俱是流露出鄙夷之意但在边令诚话毕殿中众人却都抬起了头将眼睛放在了张宏身上 张宏这二字在这几日内他们都是听说过的前几日公主殿下在议事厅之前仗责的人便是张宏而后来一向言出必行的公主殿却奇怪的未将此人仗毙饶恕了此人便是这些事情已经足够众人对这张宏好奇不已 而至于公主殿下为何要仗毙张宏又为何又饶恕了张宏公主殿下有令不许府中任何人等妄言也不得私下打听所以他们并不清楚 殿中诸人均在各自打量这一麻衣少年而张宏却也在小意打量着殿中众人气氛玩味间严大人却像是对张宏并无众人那般兴趣在边令诚介绍罢严大人微笑对张宏拱手:“原来便是这几日在公主府内一时无双的张大人倒是严某失敬只是却不曾到张大人竟是如此年轻” 张宏回笑也是拱手:“不敢严大人抬爱这以后还有劳严大人多多指点”看着这位严大人稍显赞赏之意张宏心下对这位严大人稍稍了然此人能居于知清殿才识不必怀疑而做人又是如此世故必日后定有番作为也如此所以对这位严大人之话张宏心知不能完全相信 又是一番相互客套边令诚含笑看着这位张小大人能与这殿中最为圆滑的老狐狸严大人如此推来推去丝毫不见任何不耐不喜之色仍是那般的微笑自若不禁又对这张小大人多了分信心 而在客套间严大人对这如此少年张宏也是赞赏不已他是真的赞赏在他看来这殿中的许多人才能比他高的或有许多但真正能够让他另眼相看的却没有几个因为他们大都不做人在这位严大人看来一个人若是连人都不做那他此生还能有何作为? 这位少年与其他人不同不仅是因为他做人而更在于如此年纪便能和自己客套许久并且依然微笑自若这份城府不应该出现在如此年纪之少年身上 所以严大人的赞赏是真的赞赏 后来在这位严大人又试探了一番持久了一阵后他终于知道这少年是不输于他的起码表面如此故此这位严大人终才放弃收起了他那番略显虚伪的微笑有些诚恳道:“严庄字挺之” 张宏笑了笑连道严大人太客气了而对于先前这严庄的试探张宏更是丝毫未曾介意推委打滑俗称圆滑本就是政治中必不可缺的一门功课 而张宏便正是那种若决定了要去做些什么事那他便全力去做好甚至是做到最好的那种人 二人这一番试探之下知清殿已经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很显然严庄在这殿中人缘并不太好只有极个别几个人在经过他二人身旁之时与严庄相互说了几句话而其余大多人却似是根本未曾看到严庄但严庄对此丝毫不曾介怀仍是那般的谈笑风生 为张宏选好了位置之后边令诚也便先退了下去这知清殿边令诚并不敢呆的时间过长因为早前曾有过一个宫人因偶在知清殿中听见了这些清客的只字片言后在外大肆宣扬坏了公主殿下一些事所以自那以后公主殿下这才严厉要求保护这知清殿的隐秘安全性 严庄反常的亲自去送了边令诚这不仅让张宏觉得奇怪甚至连边令诚也是奇怪因为他能起身相迎边令诚这等在公主府并无任何权势的小小宫人已属奇怪更何况以他知清殿身份竟然送将出去? 只是不知在与边令诚说了一些什么后严庄回来之后显得于张宏更为熟络他完全像张宏的老朋友那般坐在身旁桌旁于张宏讲着这知清殿中的情况 知清殿中很复杂尽管这群清客都只是隶属于公主殿下的智囊但在这群清客中却又分为几个派系一是原本便出身京中家境不凡的聚在了一起二是家世不凡但却出身并非京城的三则是所有的贫寒士子出身的 这三派系起初也让张宏不解因为他不明白都是为太平公主做事为何还有此分歧但在严庄稍加点拨之下张宏也便恍然利益是分为这三派系的主要原因在这殿中的每个人都出人头地每个人都是才高八斗自命不凡所以他们比之常人更渴望获得那些常人也不能及的东西所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等等这政治中所有的一切在这小小的殿中都能看到它们的影子 对于此等情况张宏苦笑却也能解因为不良竞争是产生派系的必然 当然这殿中其实也有几人是属于任何派系的比如严庄似严庄这等精通人情世故之人自然是不屑与这等自命不凡之人深交的而在严庄这一番看似十足好心的讲解之下张宏不仅对自己眼下所处环境做了一番了解同时也更了解了严庄此人 确实是个人才但并不足以太过信任因为他太趋于权势利益 第二十九章 权势 公主府的清客其实不需要每日都到公主府上只需在有事之时方才必到公主府而张宏此时所看见的许多人其实只是为了在表示对公主殿下的忠心所以这许多人是每日必到的在与严庄的一番交谈之下张宏其实也了然严庄也是如此也是每日必到公主府的同时张宏也隐隐从严庄的话语中听出了他那拉拢之意对此张宏也是了然毕竟在如此多的清客要得到公主殿下的青睐也仅仅有些才能是不够的而在后来张宏更是从严庄模糊的言语猜出这严庄真实的意图 他是在这知清殿中拉拢出第四系清客之众而他不仅是在甚至已经有几个人表示愿意同他站在同一战线了这让张宏对严庄也大起了几分兴趣毕竟这殿中三系已是存在多年自从太平公主得势后便有着她的专署清客所以这三系的清客对抗张宏也是可以解的只是他实在不出严庄究竟凭什么来对抗这三系清客众?这严庄的心倒也着实不小 不过张宏却也清楚若真是严庄能在此知清殿中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清客一系那他不得到公主殿下的青睐都不可能 对于严庄的暗示张宏只是假意丝毫不知严庄无奈却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又在对张宏说着知清殿清客的特权比如公主殿下亲自派一人协助一名知清殿清客也就是说这殿中每个清客都有专门协助的人而这人却正是负责各地情报总结之人公主殿下不仅京城有广厚的情报来源甚至便连各地各府也都是安插有人的更甚至当严庄神秘莫测的说着便连东都洛阳的府尹昨天是何时上榻上榻之前有具体做了些什么事情最多两日之后知清殿中便能得到准确的情报 这让张宏暗惊不已他知道太平公主此时势大也知道在未来几年之内太平的权势只更大但他却真的未曾到太平公主的势力已然遍及全国 由于负责合情报之人手下也都有着一队专门负责收集情报之人所以也便相当于每个知清殿清客都有着自己专署的情报来源 对于这一点张宏也是大为欣喜的他确实需要大量的情报无论是关于唐时地方上的或是京城中的他都要去了解一番因为他此时所知仅限于史书记载而事实上究竟有些事是发生了的又有哪些事是没有发生的这都需要张宏来核对有这样一支直接听命于自己的小队那必也对以后所行之事大有好处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特权也让张宏稍稍有些兴趣每个知清殿清客均可在观清殿中择一名清客为自己副手观清殿在公主府内地位稍低所以那些清客们也便没有太多特权及好处他们甚至连公主府内许多大事都不得参与所以在公主殿下的安排之下知清殿清客是可以选择一名观清殿清客作为自己副手的 确定了自己以后之路的张宏在此时确实是需要人手无论是否忠诚于他他都需要可用之人毕竟很多事情仅凭他一个人是根本做不来的而观清殿中人自然是张宏最佳人选能入公主府为清客便已经在某一程度上证明此人的才能 除了这二项特权至于一些别的丰厚俸禄以及一些公主殿下收买人心所用张宏都不是太感兴趣 严庄滔滔不绝的讲了许多对张宏似乎是坦诚相见这让张宏表面上也是大为感动甚至乃是一副感激到无以复加之地步但其实张宏是知道严庄之用意的所以心中倒也不觉有他 张宏并不是一个喜欢被人利用的人上一世的他便时常叫嚣着我命由我不由天 严庄说了许多张宏也了解了许多而正当严庄微显急切之意要彻底将话说明将他的意思说出来之时殿外却走进三人 王公公太平公主身旁最为亲信之人这知清殿中人自然都是极为熟悉的而在他身后更有太平公主最为喜爱的儿子薛崇简以及相王之子临淄王李隆基 这三人的到来让极为安静的知清殿大为慌乱了起来若是平时随意来上这么一人已经足以宣告他们是有事要做了自不用是三人同来 这殿中数十清客俱都从各自座位上起身迎着殿外三人跪在地上向着那二位王爷以及这位地位极高的王公公请安 无论是再怎样的桀骜不驯无论是再怎样的侍才放荡之人此时竟是齐齐跪在地上对着这二位并无丝毫权势可言的王爷请安由此张宏于太平公主那强大的影响力以及凝聚力有了较深的认识 殿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迎着二位王爷但却独独有一人是站着的便是张宏 跪在他身边的严庄面上显得有些发急但其实他心中却并不为这个不识好歹的蠢小子有丝毫的担心他只是奇怪奇怪这少年怎如此不懂规矩?而他面上那显现的着急之色大多也只是做给那二王爷以及王公公所看 未曾伸手拉着自己衣襟的严庄张宏只是恭身行礼却不下跪 这一时殿中所有人都在看着张宏每人都看张宏如何收场他甚至希望这二位小王爷勃然大怒直接毙了张宏毕竟少一个人便少一份竞争 但现实却是注定要将他们那些不该有的企望击的粉碎的 王公公面色一如既往的阴沉似是他只有这么一张表情而二王爷与临淄王却都是一脸的微笑直让殿中众人奇怪不已 “都起来吧无须如此多礼”摆手示意众人起身之后二王爷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宏看着他印象中那个胆大十分的少年郎微笑道:“倒让我与隆基一顿好找却不曾你竟是赖在这里了” 言语之中轻松调侃之意流露无疑 一时包括严庄在内所有殿中清客则都是一脸的复杂之色他们看着张宏便像是在看着一般怪物即便是最得公主殿下信任的岑羲怕也未曾有过如此待遇吧? 见二王爷而不下跪更甚至二王爷不仅丝毫不曾介怀且似乎根本不以为意 再看向张宏时殿中所有人都不敢再有任何轻视之色未冠少年又如何?这知清殿所关注之任何事物皆与年龄无丝毫关系 第三十章 王爷 张宏并无任何得意之色他心道他如今这份特权是如何而来的那是他用着自己的将来以及自己的性命换取来的所以在二王爷说毕张宏也忙应道:“不敢劳二位王爷寻找实是小可不是” 二王爷摆手未曾再说什么反倒是王公公阴侧侧看着张宏尖细着嗓子道:“怎的?二位王爷寻来此处你还待如何?还不随二位王爷出去?莫不是要二位王爷在此处屈尊?” 张宏看了眼王公公那一脸的不喜之色忙又垂下了头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何王公公如此的讨厌他但他确实也对这王公公有着忌惮之心所以在王公公说完张宏便急忙迎着二位王爷走出知清殿 …… 出得知清殿王公公并未跟随出来所以只有二王爷与临淄王走在张宏身前 张宏仍是不敢抬头心中却是暗暗揣测着看这二位王爷脸上得意之色怕是早朝时大事已成罢如此也确是让张宏心中一安 走出知清殿几步临淄王首先停下了脚步并肩与张宏走在一起不时的打量着张宏却并不开口而二王爷也随即走在张宏另一侧临淄王那般打量着张宏笑意盈盈 张宏有些尴尬但偏偏不好主动开口 再看张宏脸上窘迫之色后二王爷首先笑出了声不再打趣这少年郎于临淄王道:“怎样?能看出何来?” 临淄王李隆基未来的一代君王此时也是微微一笑:“看不出来”接着收起了他那份笑意十分诚恳:“朝上之事确如你所言甚至一事不差本王……”不待说完临淄王随即改口不再自称本王:“我虽是与崇简一般好奇但你不说我们也不问只是说与你我父王之事多亏有你” 张宏停了停脚步对临淄王恭身他自然听出了临淄王那临时改口之语但却不以为意因为史书所记载唐玄宗生平确实是他年少时礼贤下士最为详尽所以他后来才有了推翻韦后的力量也有了与太平公主一争的实力 “王爷客气此事乃小可份内之事”张宏小心回应却是在着此时的临淄王与他那姑姑太平公主正是关系密切之时暂时倒无其他可担心之处 接着二王爷将朝上所发生之事极为详细的为张宏讲了一遍张宏本无并无资格要二王爷如此做的但二王爷却是清楚张宏此子的天才甚至他比李隆基更为清楚所以他将朝上之事说予张宏其实是看张宏能发现何不妥之处或者是猜测接下来可能发生之事 二王爷说话间张宏细听在发觉与前世书中所记载大致一样时倒也真的松了口气而后来他忽然又起在日后太平公主与李隆基的斗争后太平公主一脉尽数遭诛却惟独薛崇简安然且尊容更是胜前而由此这几日他与李隆基的关系来看张宏已经肯定这二王爷肯定在此时已经与临淄王是相知相交的了 凝神听罢二王爷讲解三人已在不觉间又走到那片晨时张宏所在梅花园而至此时张宏才注意原来这梅花园是有一凉亭的 耐不住二王爷与临淄王的极力劝解张宏略显紧张却又极为小意的与二位王爷坐在了一起此般行为若是被那严庄看见怕他定是不敢再有拉拢张宏利用张宏之意 自有宫人看茶张宏端坐迎着看向自己的二位王爷心中不禁一阵莫名感慨要知道他身旁所坐之人一是一世尊贵的赐姓王爷另一则更是尊为九五之尊的一代君王 斟酌了一番张宏轻轻凝眉在此时他并不打算去抱李隆基的大腿但他确实也是知道公主殿下为何要那看似平庸的相王辅政再加上身旁的太平公主之子薛崇简所以便也坦言:“月余内韦后动不得” 李隆基不动声色但却心中一紧随即大松二王爷却是轻轻点头示意张宏所言极是 他二人并无人开口询问张宏该如何对付韦后但张宏却能从他二人那略显炙热的眼中看出他二人的雄心所以张宏了思虑自己之言语不造及太平公主之利益更不让太平公主有丝毫不满之后轻声道:“若要成事则应从内起手” 只是一句话看似简单但其实个中之人更能明白这句话所带来的震撼 二王爷皱眉轻吟着从内起手似是不太明白但张宏却并未再解释只是看着临淄王李隆基若是史书无误那李隆基应该更能明白这句话之意甚至他已经在动手了 果然李隆基在张宏话后明显面色稍显紧张只不过随即他便释然这一瞬间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这自己根本一点也不了解的少年郎若问及原由怕是连他也答不出来 稍微犹豫了番李隆基自然清楚此时不适合张宏详细说道便径自问道:“有几分成算?”神色谨慎十分小意 薛崇简有些不明白李隆基为何有如此一问但他同李隆基一般期待着张宏的答案 张宏苦笑他根本未曾到这位未来的君王竟如此直接总不能告诉他十分吧?所以微微了下张宏看了眼二王爷也便回答道:“五分”此言一出李隆基果然皱紧了眉头面色一片挣扎 不过只是一儿他便又回复了往日模样但在张宏看来除了往日那般温和平静之意此刻的李隆基更是多了份决然之意所以张宏暗叹看了看二王爷后又道:“若是有二王爷相助则有七分” 李隆基一怔随即看着薛崇简二人相视一笑薛崇简笑道:“依我看来再加上有你这么一个料事如神之天才少说也有九分成算” 二王爷的褒奖张宏只是摇头却不再言语 问出了要问之话更得到了这少年的确认这二位王爷都是显得有些轻松似乎是对张宏没有丝毫的怀疑其实虽说这少年先前总是语出惊人且事事必中但于这等事关无数人性命之大事李隆基与薛崇简心中的那份揣揣不安也只有他二人更为清楚了 二位王爷又是各自对张宏毫不吝啬的赞赏了一番旋即这二位王爷也终于不再极那些朝间大事只是与张宏说着寻常之事 三人正说着要不要二王爷此时去拿些小时所穿锦袍赐予张宏之时王公公却终于从知清殿走了过来 而在王公公向着他们之时二王爷告诉张宏王公公是来报喜的将有许多好事在等着张宏 张宏表面莫名但其实心中已经猜测到是不是知清殿中那些特权在此时由王公公交给自己 果然王公公只是随意看了张宏一眼之后便向二位王爷告罪随即带着张宏离开这梅花园 张宏离开李隆基与薛崇简二人看着张宏那瘦小的背影心中各有不同滋味良久这二位王爷终于摆出平时之态俱都是一脸的严谨与认真并无任何平时微笑近人之表情 “你觉得如此少年之话是否能作得了真?”李隆基首先开口看着张宏离去之背影淡然一片 薛崇简苦笑:“不过才一十三岁”又道:“若是平时我怎将这等人放在眼中?即便是再有大才”随即却又肃然道:“不过观他前几日之言语我我还是应该能够相信于他的” 张宏先前在公主府内所有言语李隆基自然也已清楚所以他也点头叹道:“真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少年可惜了…可惜了……”连着两句可惜也不知是为张宏可惜还是为自己可惜亦或是为韦后可惜 其实与张宏的料事如神相比而言李隆基倒是更为在意这少年先前对自己的恭谨以及在他与薛崇简上朝前这少年的那番话 上朝之前太平公主吩咐张宏将如何行事以应对韦后那出而反尔告予李隆基与薛崇简 而张宏只是将早朝可能发生之事说予他二人之后只字不他二人该如何应对只是一句:“小可相信二位王爷如果行事倒不须小可多言” 也便是张宏其实根本什么也未曾说甚至是无论后来李隆基与薛崇简追问他都只是一句小可相信二位王爷不须小可多言 第三十一章 人才 对于大开金手指熟知此时唐史的张宏来说这个时期显赫人物的将来他都知道几分也都可以说上几分这是他现如今唯一能依仗也是最为依仗的但事实毕竟不可能都太过于顺心如意比如张宏并不知道他这么一个小人物突然冒了泡之后将来有如何成就而同时他也更不知道此刻他身旁的这位王公公究竟是何等人有着怎样的将来 史书上未曾有任何所关这位王公公的只字片言这并不代表王公公乃仅仅是一公主府上的小小宫人在史上也只是一再不过平常的人物在张宏看来能得太平公主如此信任甚至是与自己密谈之间都要这位王公公在身旁倾听那可而知这位王公公怕不仅仅是太平公主的心腹那般简单 所以若说此时张宏最为忌惮之人除却了那根本猜不透其心思的太平公主之外怕也就是这位王公公了而更让张宏苦恼之处便在与这位王公公似乎对他丝毫未存好感甚至是有些厌恶之意 这一路走来王公公未曾与张宏说上任何一句话而便连将以后直接听命于张宏之人交予张宏手上之时也只是简单的道了句他以后便随你做事一如既往阴沉着的脸让张宏根本看不出这王公公心中的任何心思 王公公交予张宏之人乃是一弱冠青年唇红齿白仪表堂堂而在此人向张宏行礼之时神色间丝毫未因张宏之年龄而有任何不快之色或是奇怪之相一脸微笑之下让张宏直觉此人极好相处事实上也是如此在张宏回礼之时打量了这青年几眼张宏这才隐隐发觉迄今为止他所见过的这公主府中的所有人均是相貌不俗不过张宏于太平公主殿下的私生活并没有太大兴趣所以也并未深 有王公公在一旁张宏与紧随其后的姓范名慎的青年也并再有其他交谈 将张宏带至观清殿门口王公公停了下来略含深意的看了那范慎一眼便又将那双眼角皱纹密布的细长眼睛放在了张宏身上尖声道:“张小大人自可入内挑出合意之人” 张宏不奇怪王公公为何知他已经知道了身为知清客的特权但他奇怪王公公此时所言挑这个字太过于轻浮让张宏心生诡异之感再如何说这观清殿中清客也都是才能俱备之士怎能一个挑字了得? 但王公公并未打算张宏的奇怪之意而位于王公公身后的青年范慎却是微笑着向张宏点了点头似是在道应如此 张宏无奈踏入观清殿 观清殿中人并不多甚至不及知清殿一半之数而在张宏步入观清殿之时这十数清客却有半数之人都是恭身站于大殿左侧小意打量着这位公主府中年纪最小的知清客 与货物一般等人挑选张宏见此心中暗叹叹着太平公主在此当时节手下的人才济济以及这些饱之士的可怜之处张宏这般着却也不知成为知清客之助手乃是这些观清殿中人出人头地有番作为的唯一途径他们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才好得公主殿下青睐 所以十数人望向张宏之意都是一般的热烈丝毫未把因张宏的年龄而有的轻视之意流露之外在他们这些人看来那些知清客越是无用他们的机也是越大 随意看着这些人张宏暗觉麻烦他实是不知这般该如何挑人于他而言其实他的标准也有许多因为他以后所行之事所以必须此人才能不浅而最重要的便是忠诚但忠诚这种事关人心的东西又岂能是这般挑选出来? 张宏踏了几步根本未有丝毫头绪之时却看见在这十数站于殿侧的人后有着一人却是坐在案前有些鹤立鸡群之意随意看了那人一眼张宏只觉那人年岁不大怕与范慎一般但却与范慎乃是两种极端范慎亲人但此人却是面色生冷甚至是如王公公一般有些阴沉 并未打算考虑此人张宏只是一瞥便随即移开眼睛原因有二一是张宏不喜与这等人打交道二是张宏直觉告诉他此人城府不浅怕不能为他所用 所以张宏便又开始打量着其他人 但在此时分明注意到张宏瞥了一眼的那青年却是长身而起径自来到张宏身前也不恭身也不施礼只是这般站于张宏面前道:“便由不才来辅佐大人吧” 张宏奇怪看着这不请自来之人一脸的平静微笑:“为何?” “不才在这观清殿中已混迹有五年之久”此人如此作答 混迹了五年尚未被如此之多的知清客所挑选张宏有些犹豫因为他从这简单的一句话听出了太多的意思只是他作不准究竟是因为此人才能不深亦是不通世故才迟迟不遇 转念一由这青年面色来看确实是不通世故的原由多些而更由于这五年中此人所积攒的怀才不遇更让张宏决定便就此人吧因为在这观清殿中如此选人张宏也是极为清楚很难选出合自己心意之人的即如此且也不妨博上一博 张宏点头再不此青年是如何神色以及那殿中十数人忿忿不平之语转身走出观清殿 王公公看着走出观清殿的张宏心中奇怪张宏挑人之快须知以往每每知清客前来选人起码都在一个时辰以上甚至有的更久乃至几天方才决定但表面上王公公未有丝毫异常之色只是向张宏道:“这二人以后将直接听命于你”看了那范慎一眼王公公又道:“此人手下倒还有数十人作何之用必无须老奴多言而自今日起你将直接听命于二王爷临淄王”顿了顿王公公看着微显诚惶诚恐的张宏轻哼了一声似是看穿了张宏此时的故意作态:“不过若是公主殿下召见你自当从速” 张宏微显紧张点头应下但其实他心头之大震实是不知该作如何言语直接听命于二王爷临淄王这句话透露了太多讯息! 张宏丝毫不知太平公主究竟是何意 王公公再不看张宏一眼径自转身离开此地只留下张宏与范慎及那名观清殿之清客也便是日后张宏的助手 待再也看不见那王公公的身影张宏这才收敛心神微微一笑略显从容指着范慎对那以后自己的助手言道:“此乃范慎日后当同你一起协助于我为公主殿下做事”说罢张宏眼露相询之意 那青年倒也明白仍是那么的生冷:“高不危自当尽力” 范慎是也没到他以后大人竟是挑选了如此一人稍稍一怔随即微笑拱手道:“自当竭力相助张大人” 于这高不危之言简意赅张宏并未有介意因为在他选上此人之时便已经略微感觉到此人之脾性所以他只是微笑看着范慎道:“称不得大人以后有劳二位之处太多所以便直接唤名字罢了”说完不等范慎开口张宏又问:“不知范兄所负责应是何地?” 先前听那严庄所言张宏知道其实每个清客都有专门负责之地而由该清客所负责之地当可看出此人在公主殿下心中分量例如严庄便是负责京中尚书一级大人所以严庄在知清殿中地位不低所以在有了这范慎之后张宏极知道太平公主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哪知范慎只是微笑似是大有深意般看着张宏:“各地” 各地?张宏一怔随即恍然却不曾到太平公主对他竟然如此重视其实范慎之意也便是在说此后张宏并无特定之事而凭范慎张宏甚至可以随意了解他所知任何之地太平公主手中的情报这让张宏大觉奇怪当然其实张宏也知道太重要的情报公主殿下是不让这些清客所知道的 微耸肩头张宏苦笑:“如此倒也方便”招呼着他二人随自己一同前走的张宏却并未注意到在范慎言后那高不危眼中的一抹惊讶之色 三人走了不远张宏刚要去详细了解范慎手上之人手以及具体事宜却猛然抬头发觉天色已是这般的晚 当下再也不去顾那所谓之大事张宏急道:“我这便要回去一趟只是不知二位在栖身何处?” 范慎看了高不危一眼显得有些奇怪但仍是微笑:“自当跟随大人左右” 心中有些发急的张宏略微一番犹豫也终于点头带着二人走出这公主府赶往家中 第三十二章 衣裳 带这二人一同回去,一是张宏来阿娘也不因此不快,尽管这世的张宏甚少有友人去得他家。二来张宏也确实是对这二人多做一番了解,尤其是对那范慎手上的十数人更是知。那毕竟在此后也是他可用之人了。 范慎显然也是猜到了这位张大人的意思,在路上他也详尽的为这位张大人解释着他们平时所做之事,以及张宏张大人该做之事。在这之间,张宏也终于知道,他现在可用之人其实不局限于那十数人,甚至是只要张宏需要,上百人范慎也是可以调用的。 范慎的话让张宏大为惊讶,他实在是太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助手了,他也曾相询范慎之来历,但范慎只是微笑,自然是公主府上的下人。 对此,张宏也未再多言,因为他也猜出这范慎在公主府中必不仅仅是个下人那般简单。太平公主不如此随意差遣个人来在他身边,这点自信张宏还是有的。即便是他根本不拥有的自信。 张宏与范慎交谈之时,高不危似是对他二人所言充耳不闻,只是在他二人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太阳当中,天已正午,张宏担心家中阿娘倒也不再与范慎多说什么,只是催促他二人稍微快些。 越是急,越是急不得。世事便是如此。 在张宏心中暗急之时,从他三人身后却是突然有几人一路小跑了过来,甚至是刻意阻挡在张宏几人路前,张宏诧异间,那几人竟是齐齐站稳了身子,有意挡着他们三人。 见此,张宏也便停下了脚步,他注意到挡着他们路的那几人都是一般家奴打扮。张宏猜不出可能是谁在此地阻拦于他,因为他虽然于太平公主有了许多惊天之言,但来知道的人肯定不太多。所以应该不存在什么仇敌。 几个家奴挡着张宏三人去路,俱手将袖口锊至手腕,一脸调侃的看着张宏三人,交头结耳,却并不对张宏三人开口。 心中有些惊讶,又有些着急的张宏,面上倒是一派平静,也只是看着面前这几个家奴,不曾开口。而范慎却是看了看身旁的张大人,又看着那几家奴,神色玩味。 高不危眼中,那几个家奴显然似乎是根本不存在的。他只是看着张宏停了脚步,所以他也便停了脚步。 不多时,在张宏身后一阵放肆轻狂的笑声:“张家那小子,月余不见你倒是能够下床了?” 听出了这声音,张宏随即显得有些恼怒,他知道是何人拦他去路了,因为此人在某一程度而言,也的确算得上是在这唐朝他唯一的仇家。 京城富贾黄家的大少爷黄不。 便是此人,在月余前将这一世的张宏殴打至卧床不起。所以张宏转身,冷然看着那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的黄不黄小胖子:“你待如何?”踏上了太平公主的船,这几日与张宏交往之人哪一个不是身世显贵?哪一个不是权倾一方?所以张宏此时根本兴不起任何与此人争执的念头。不过月余,他们二人的身份已然翻天覆地般变化。此时的黄不,与张宏而言,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 黄不对此自然是丝毫不知。他根本不对张宏现在的冷然有任何感冒之意,因为这穷酸小子一向瞧不起自己,一向是如此对待自己。所以在张宏话后,只是换来黄不又一阵猖狂大笑,边笑,黄不也边指着张宏道:“看来上次本大少爷未将你打死你仍不长记性!怎的?可是还再吃一顿拳头?” 张宏冷笑,一旁的范慎只是玩味般看着黄不,却不开口,而高不危自然更不必。 “此刻我并不与你纠缠,你若是要寻些不是改日我自当。”与那黄不的不屑之意,张宏言语中显露无疑。 黄不似是听到了这天下最大的笑话,竟然发怔,随即手指张宏大笑不已,与他一同前来的一群家奴也都在这大少爷如此之后放肆的盯着张宏大笑。 黄不恶名已久,过往的皆是寻常百姓,并无一人敢上前作丝毫言语,而只是行色匆匆,离开此地。只怕殃及池鱼。 黄不那丑恶的嘴脸在他这番大笑之下脸上横肉抖个不停,张宏看着厌烦,发觉时辰确实不早后,终不再与这等人僵持,故此,张宏便也看了身旁那只顾看戏的范慎一眼。 范慎意,点了点头倒也知道该做些何事。 张宏本以为范慎身边肯定有着跟随他的公主府侍卫之类人,只是隐匿在行人中罢了,所以他的意思便是要范慎唤人来赶走这黄不。却不曾到,范慎竟然径自踏前,越过张宏,一脚揣在那黄不腹部。 大笑之间的黄不根本未曾到这一向任由自己欺辱的穷酸小子居然还敢指使同行之人帮手。所以他根本来不及闪避这范慎的一脚。况且,他也根本不可能闪避得开。 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少爷被这穷酸小子的帮手一脚揣出,滚了好远,这群家奴也终于意识到这不再是玩笑了,大少爷已经被打了。所以首先一家奴一声暴喝之下,这一众家奴竟是一同逼进张宏,倒也来势汹汹。 前世里,张宏偶有打架,但也只是和同打闹,何曾见过这等群殴阵仗?头皮发麻之下,张宏虽是对那范慎一脚十分不解,却也猜出这范慎也是有几分身手的。 果然,一众家奴未得有任何一人靠近张宏。 看着这地上翻滚着的黄家家奴,张宏汗颜,他实是没到原来他身旁这名书生模样之青年竟然也是这么能打的。 但,便是如此,张宏仍是冷盯着那已然起身的黄不。他滚的虽远,但其实并未受伤,因为范慎并不给张宏惹这等无聊的麻烦,所以下脚也是极有分寸。 黄不看着地上哼唧不停的一众家奴,手捂腹部,看向范慎的脸色有些惊诧,他是真的没到这穷酸小子身旁的小白脸竟然如此了得。 看着黄不那阴晴不定的脸,张宏本以为黄不必定不善罢甘休,却不曾那黄不也是十分识时务之人。他当然看出了那穷酸小子身边那二人的衣着不凡。黄不狠狠咬了咬牙,淬了口吐沫,终是一挥手,道:“走!” 来时匆匆,去更匆匆。 与这途中偶遇插曲,张宏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幸好那黄不也够聪明,不然又耽误好大功夫。而让他在意的,却是对这范慎的更为好奇。 莫非乃是武全才? 心中虽是疑问,但张宏却也未再多发一言,只是赶路。而此时,一直跟在他与范慎身后不言不语的高不危却是赶上他二人,迎着张宏,轻声问道:“那胖子是否为京中商贾黄万财之子?” 张宏放慢了脚步,奇怪高不危怎识得,即便是识得,却又为何有如此一问?但张宏仍答道:“不错,正是那黄家泼皮。” 高不危不再言语,仍是那般生冷之色,又随在了张宏身后,隐是若有所思。 …… 赶到家中之时,尚未推门,便已听到叶婶和阿娘在屋内不知说些什么,各自轻笑出了声音。张宏有些欣喜,阿娘开心,他便开心。这是当下他最为紧要的。 在将范慎和高不危留在了院中后,张宏也便推门走进屋内。阿娘仍躺在床上,叶婶坐在阿娘床前,而玉儿却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阿娘和叶婶面前,小脸微红,有些娇羞。 看着阿娘气色不错,甚至脸上已经隐隐有了抹红晕,张宏心下安稳,便看着那娇羞着的玉儿微笑道:“阿娘可是与叶婶又在取笑玉儿?” 叶婶含笑看着推门而入的张宏,却不言语。阿娘似乎也是未因张宏一大早便出去直到现在而有任何不快,只是看了张宏,又看了玉儿,却不接张宏之言语,轻声问道:“一大早便出去可曾吃了餐食?”丝毫不也不问张宏出去做了些什么。 张宏心下有些愧疚,因为他知道阿娘不喜他出入公主府,但他确实无奈。所以便也不,轻点了点头,示意阿娘放心:“孩儿吃过了。”说罢,又一脸关切的看着阿娘:“阿娘可是好些了?” 阿娘微笑,看了叶婶一眼,又看着玉儿,道:“有你叶婶和玉儿在此,家中之事你且勿多挂念。阿娘已然好了许多。” 阿娘的话让张宏更是愧疚。因为他从阿娘话中听出了阿娘明显已经知道他现下所做之事。但张宏不及,所以只是向叶婶和玉儿道谢着。 叶婶摆手,示意张宏不必讲下去,有些关心般看着张宏:“已是晌午了,不若先让玉儿煮了饭?”张宏还未曾答应,却看见那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的玉儿已经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出去。 看着玉儿那瘦小单薄的背影,张宏不禁一阵唏嘘。不过才是十二岁小女孩儿,却已经负担起了大部分家务。而又到这一十二小女孩儿将来便是自己的妻子,张宏心中不忍,他很感恩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比如阿娘,比如这个家。所以他从心里并不排斥玉儿这么一个小妻子。 我要我关心的,以及关心我的人,都过的很好。张宏这般着。 玉儿已经拉开门,却突然看见门外院子中所站着的两个人,迎着其中一青年书生的微笑,玉儿稍显可爱的转过头看向张宏。 张宏微觉尴尬,因为自从他进了这屋看到阿娘已然好转,他甚至隐约忘了屋内那二位助手。所以见此,张宏忙于疑惑间的阿娘解释道:“那是宏儿的二为友人。” 阿娘心中了然,她已经看出那二人衣着,气度的不凡,自然到这二人可能便是太平公主的下人。所以她忙要起身去于这二人说些怠慢的话。 但,那二人却先行向她恭身行礼。 阿娘措手不及,看了身旁一脸小心之色的张宏,注意到他脸上那些担忧,阿娘终于轻叹了口气,宏儿长大了,她已经管不着也不能管了,他是该有自己的事情了。 所以至此,阿娘轻笑了笑:“怎的不招呼你那二位友人进屋?如此怠慢客人又岂是应该?” 张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阿娘并未生气。所以大觉轻松,笑道:“无妨,阿娘不必挂心。” 阿娘点头,又似是到了什么:“晌午怕是还要出去吧?”阿娘是十分细心之人,所以在她察觉到张宏那一丝犹豫之色后,便干脆道:“去吧,只是切须谨记,万事小心。” 寻常一句嘱咐之话,却让张宏鼻子一酸。强忍着,张宏微笑:“阿娘且放宽了心,孩儿自有分寸。” 叶婶自然是已经知道了宏儿这小子已经是今日不同往日了,无论是前日那些赏赐,还是今早随在张宏身边那二人之华服,亦或是此时门口那二人。所以叶婶虽然不问,却也清楚,这宏儿离出人头地之日不远了。 看张宏与他阿娘说完了话,叶婶知道张宏又要出去,忙对玉儿道:“快些回去将昨晚做予你宏哥哥之衣裳取来。” 张宏愕然,公主府赏赐下来的绸缎他全部交给了叶婶,并未留在家里他是记得的,但他却未到这才一天,叶婶便已经做好了衣裳? 玉儿取了衣裳过来,手捧着,显得那衣裳珍贵无比。不仅仅是因为这衣裳是用她以前见也未见过的布料,绸缎所做。 看着不敢抬头的玉儿身上那与自己此时一般无异的麻衣,张宏接过衣服,不觉道:“记得也给自己做身衣裳。” 闻张宏此言,玉儿慢慢抬起头,看着张宏一脸的关切,她的脸上却更是羞红了一片。 第三十三章 书册 随着阿娘身子的康复,张宏也是逐日轻松了起来。o不但如此,张宏似乎还隐约察觉到阿娘近日来并不再像以往那般坚决反对他与公主府来往过甚。虽是不解,但除却那些许愧疚,张宏倒也并无再有阿娘这边的顾及,所以行事倒也更加方便。 只是,阿娘仍不允张宏接受太多公主府的赏赐。甚至即便张宏如今在公主府的地位因二王爷与临淄王而关照而地位陡升之时,张宏家中,仍是一如既往的清贫。这,多少让一心要阿娘过好些的张宏有些沮丧,但却无奈。 用阿娘的话来讲,不是宏儿光明正大搏来的富贵,她不去享受。 由此,张宏也是知道阿娘心中仍存的芥蒂,但他只是感到惶恐,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因为他知道,阿娘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光耀门楣。而不是像现如今这般而换来富贵。 因天下万民而获取荣耀及富贵,阿娘欣然接受。因一人而不顾万民获取荣耀及富贵,阿娘不要。 这是阿娘之意,张宏并不敢相劝,也知道再说也无用。所以他只是在等,等到他足够强大,等到他能够安排好所有的一切,那他便自信能够获取阿娘所那般的荣耀及富贵。 …… 这日一早,待阿娘叮嘱之后,张宏这才安心走出家门。与往常一般,范慎早早的便等在了张宏家那条巷口。张宏迎上范慎,他交代过范慎不必每日都在此等候于他,但范慎只是应下却依然每日如此。说了几次后,张宏眼见无用倒也不再多言,在他来,恐怕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范慎不敢违背。 唤过一旁守侯的马车,范慎在张宏坐了进去之后才踏上马车。 车夫扬鞭,范慎坐于张宏一旁,看着那张他已看了多日,仍显稚嫩的脸轻声问道:“大人今日还是先去公主殿下府上?” 张宏点头,却不言语。他这几日籍由范慎已经对他现在所处之年间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原本,他以为这几年所发生之大事不外乎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但现下他知道,先前即便他再怎样认真的思量,也还是将这大唐,将这此时的庙堂之争的太过于简单了。便好比如,张宏偶尔从范慎不经意说出的话中得知,太平公主不仅与相王关系良好,便连焦王也是与太平公主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焦王张宏已然是刻意了解过了,此人才能不差,比相王要强上许多,而更重要的是,与相王相比他更多了相王所没有的权势,焦王现如今坐镇均州,手握兵权,在均州一带甚至是如今韦后一党也是忌惮于他。 手握兵权意味着什么?没有人再比有着前世经历的张宏更为清楚了。毕竟生活在五星红旗下的前世张宏自小便熟知道那时的一代伟人曾言,枪杆子里出政权。 所以太平公主同时与相王交好,也与焦王保持着密切来往这点不得不让张宏不防,即便史书记载相王必登大位,但谁又能保证这历史还如张宏未到这朝时那般重演? 张宏如履薄冰,更为小心。 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张宏下车,先前曾搜身于张宏的公主府门口侍卫忙恭身见礼,再不敢怠慢张宏。 踏入公主府,张宏径自走向知清殿。他有几日未曾到过知清殿了,也有几日未曾再见到他那副手高不危了,所以他现在很知道这几日高不危究竟为他出了些什么成果。 起高不危,张宏仍是无奈,当日那随意选下的副手在今日仍是不为张宏所用。高不危似乎对于张宏有着相当的芥蒂,很少与张宏说话,即便偶尔开口,也只是只言片语,敷衍了事。这让张宏有些后悔当时的抉择。但他没有放弃,因为他相信他那天的直觉,高不危不简单,于他日后定有大用。 步入知清殿,张宏一眼便看见埋头于案奋笔疾书的高不危,他不禁暗叹此人的态度,张宏所吩咐之事,高不危定全力做好。 知清殿中,已经再没有人敢对张宏存丝毫轻视之意了。不仅仅是因为二王爷与临淄往的携,更是因为几日前张宏所言,所做之事他们已然知晓了几分,所以虽然乃是十三少年,但知清殿中人仍是对他礼遇有加。在这殿中,能有张宏那般能耐的,没有人。 走至高不危案前,张宏敲了敲桌子,高不危抬头,轻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喜突然被人打断。但张宏丝毫未曾,只是问道:“的如何了?” 随手从那厚厚的纸帛中抽出一纸书页,高不危放在张宏面前:“这便是京中所有五品以上官的详细资料,包括其出身,以及仕途生涯,还有现如今身居何位。”声音清冷,丝毫没有对张宏一点的尊重之意。 张宏不以为怪,因为高不危一向是如此的清冷。但他却是有些不敢相信,三日前,他让高不危京中所有五品以上官的资料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在他来,若是等高不危将这些资料出来,怕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不够的。哪知这才不过三天,他竟然已经了出来? 一脸狐疑的张宏随手翻着高不危出来的资料,看着甚至包括太常寺卿家眷属地记录,不仅对高不危刮目相看。此人是有怪癖,但有此大才,那再大的怪癖张宏也是可以不介意的。 不再那高不危,也径自将范慎晾在一旁,张宏专心翻看着那薄薄小册。 高不危所收录之人颇多,倒让张宏始料未及,他知道在神龙年间官冗多且杂,但他实是未曾到,便仅仅是五品以上之官已经有如此之数量。随手翻看着,张宏也是暗道高不危三天便出许多资料,那他得且几天才能看完?本来此时他并无心思翻看此册,但在他随手翻开第三页之时,却忽然看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 太子校书郎,凤阁舍人张说,原籍范阳,后徙河东,世居之,又徙洛阳。武后策贤良方正,张说年才弱冠,对策第一。 张宏合上书册,轻凝眉目,他是知道张说的,此人在史上也是大有其名,除却他那一时无双的才,更有识人之能。玄宗朝宰相,一代豪张九龄便是出其门下。暗自收藏好这高不危所之资料,张宏又看了高不危一眼,他仍在伏案疾书,似是根本不知张宏在看于他。张宏看不出此人深浅。 而正当张宏在琢磨着自己副手高不危之时,临淄王李隆基却是一大早便来知清殿寻他。待看见张宏站于桌案前看着自己那副手之时,李隆基便摆手示意殿中诸人不必见礼后,径自走到张宏身前:“今日可有要事?” 对这不日之后的一代君王,张宏自然礼遇极全,不顾李隆基阻止,仍是恭身:“公主殿下吩咐小可是直接听命于王爷的,若是王爷有事,小可自然无事。”这几日,他与二王爷以及面前的临淄王都已经混的有些相熟,所以张宏倒也不甚拘谨。 李隆基剑眉轻扬,微微一笑:“好,这便随我走罢。” 张宏随李隆基走出知清殿,范慎也随在他二人身后。但在李隆基走至殿门口处之时,却停下了脚步,看了范慎一眼,又看了看张宏。张宏意,对范慎道:“无须再跟随于我,还有劳范兄协助高兄一同我昨天交代之事。” 范慎自然知道这是临淄王的意思,所以倒也不敢多言,只是微微一笑:“自当遵从大人之意。” …… 出得公主府,李隆基这才稍稍显轻松了些,不知为何,越是大了,李隆基却越是觉得他那自小便极为喜爱于他的姑姑对他越发的深不可测了,所以每次前来公主府,李隆基总是十分小意。 微笑着看着张宏,李隆基也是十分欣赏张宏对他两个助手之态度的,因为他本便是从不居高之人。 张宏知道李隆基要他单独出来肯定是有要事,而且此事怕是他也瞒着太平公主。所以心下有些忐忑,因为这几日虽与李隆基交往颇多,但他却从未有要过自己帮他做过任何事。 看着一脸平静的张宏,李隆基显然见怪不怪,他清楚张宏此子城府之深并不在他之下。所以在坐上了马车之后,李隆基才开口微笑问道:“不好奇我这是带你前往何处?”连李隆基也不清楚,为何无论他是怎样一二再,再二三的与张宏显得亲近,但那小子似乎总是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是疏远,是恭敬。也不是像对崇简那般的恭敬,对他的恭敬显得尤为真诚。 便如此时,无论他再怎样的邀请,张宏也不敢坐于他身旁,只是有些小心的坐在他身前,垂头,甚至不敢看着他。 听到李隆基问话,张宏这才抬头,稍稍恭身:“自然不敢相询王爷,若是王爷肯说,那自是更好。” 李隆基轻轻一笑:“你这小子倒也有趣,不敢问我却只是在等着我自己说?” 张宏只是微笑却不言语。李隆基稍稍收敛了笑意,肃然道:“去我府上,随我一同见几个人。” 张宏显然知道要见的人肯定不是寻常之人,所以也是十分谨慎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 加害 张宏这是第一次来到临淄王府。@@@所以在随着李隆基步入王府之后,张宏打量了王府几眼,比起公主府,这王府也实在是寒酸了些。 李隆基随手解下所披长袍,在一宫人双手接过之后,李隆基挥手道:“将所有人等带离此地,不得任何人靠近。”宫人领命退下。 李隆基回转身看了张宏一笑,却发现那小子仍然那般的镇定自若,不禁微微一笑,心道这小子倒也真沉的住气。 李隆基带张宏所前往之地是王府中一偏殿,平时那偏殿不经临淄王许可是不有人能够靠近那偏殿的。所以这一路上,张宏也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宫人。 走至殿前,张宏已经很清晰的听见那殿中是有人的,甚至不止一人。李隆基稍稍了衣容,推门而入,张宏随后也步入偏殿。 入殿,李隆基微笑,拉着张宏于面前三人道:“这是张宏。”接着,又指着那三人,分别对张宏言道:“这二位乃是万骑营中果毅都尉,陈玄礼,葛福顺。而这位则是宫苑总监钟绍京。”说罢,李隆基不再言语,只是颇有玩味般看着张宏。 张宏心中大震,他知道李隆基带他所见之人定是极其重要之人。但他确实未曾到竟是如此重要之人!那二位万骑营都尉,张宏不认得,却也知道是京中万骑营中带兵的将军,手上是有实权的。而至于那位宫苑总监,前世为科生的张宏又怎能不识得?一代书法大师,更是之后在玄宗朝间官拜极品,位至人臣。而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张宏恰巧知道,这钟绍京在李隆基本推翻韦氏政权时所发挥的巨大作用!如此这般,将这三人联系起来,张宏不用多也是知道李隆基将这三人聚在一起所为何事! 心中大震,但张宏表面却是丝毫不动生色。只是微微一笑,对那三人分别恭身见礼,示意见过诸位大人。态度甚是谦卑。 李隆基自然不可能知道张宏心中巨震,但他依然猜出张宏知道他带他前来所为何事,因为就此子近日所为,李隆基知道,张宏是不可能不曾知道这三人中任何一人的。所以相看之下,于这少年郎表面之镇定,李隆基也多了分见识。 而如此,那三位在日后李隆基推翻韦后政治权中起着主要作用的三人却都是有些奇怪,因为临淄王在介绍这看似不过乃是未冠少年时根本未介绍其身份,在他三人看来,这不代表此少年没有身份,而是代表临淄王对这少年十分的重视。 但,临淄王却是显然不曾打算再详加介绍,只是随手示意他四人坐下之后,轻轻击掌。 随着临淄王击掌,原本以为偏殿只有他五人的张宏却看到从内殿中走出一眉清目秀之少年,看起面表,张宏断定,这应当是个宫人,并且是李隆基的心腹。 少年手捧酒菜之物,稍显活泼的他的面带微笑,将酒菜等物一一摆放手,垂手站于李隆基一旁,只是,却在打量着张宏。 李隆基微微一笑,看着四人各不相同的神情,也不知作何法,言道:“力士,你也坐下罢,今日我们无分大小,只议前程。” 少年宫人似是喜不自禁,道:“谢王爷赏坐。” 张宏看着那少年宫人,心中苦涩实不足为外人道也,力士,这唐朝怕也只有这么一个唤作力士的宫人吧?力士全名,高力士。 待几人都坐好了,李隆基又是微扫几人一眼,轻轻一笑,任由高力士将他面前杯子斟满了酒,言道:“今日在坐之人,俱乃本王倾心之人,而无论日后本王有如何下场,今日便宴,终不敢忘!”言罢,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连带高力士,五人连道不敢,却也都饮了杯中之酒。 这是回到唐朝之时的张宏第一次喝酒,心道唐时的美酒并不像史书上所描绘那般,诗的唐朝,酒的唐朝,这酒,也不过如此。 饮罢,那钟绍京先是狐疑般打量了张宏一眼,这才面向临淄王,斟酌了一番,询道:“不知今日王爷召见我等所为何事?” 自从这些人前几天决议响应临淄王之时,临淄王便已经与他们约定,若非要事,私下不得相互结交,走的太近。所以他们至今也不清楚究竟在京中是有多少人响应临淄王的。若非今日临淄王相邀,怕是连他三人也不认得,即便平时认识,也不知其底细。故此,于今日临淄王突然相邀,他三人也是极为好奇的。 微微看了面前这几人的神色,李隆基轻笑了笑,对那三人道:“你三人,乃是本王最为倚重之人,所以本王借今日要你三人相识,免得在此期间相互误伤了。”显然,这番话并不是十分有说服力,所以在扫了那三人微显狐疑之色后,李隆基便又笑道:“当然,主要之事,还是希望你三人与张宏相识,日后凡是他有所需,还望三位倾力相助。”李隆基并不再言语,张宏面无异色,但心中却是忽觉诡异莫名,李隆基的这番话太过奇怪,他要自己随他前来的本意,张宏是知道的。李隆基是让张宏知道他已经在准备了,并且是如张宏所料那般,从韦后内部起手了。让张宏知道了这些事,自然是要张宏做些别的事的。这些张宏都能解,也都知晓。但,诡异之处便在李隆基最后那一番言语,要这三人倾力相助于自己?这是为何?表面之上,李隆基这根本便是裸的拉拢,但他不该,不该在此时拉拢于张宏,因为他应该很清楚,张宏此时是公主府的人。 换而言之,与李隆基相交,张宏也甚知,远远不曾到这种推心置腹的地步,他也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短几日之内便成为李隆基的心腹。难不成李隆基丝毫不担心自己将此事泄露于太平公主?须知,结交朝廷中人,密谋对付韦后,这些事都是李隆基一人暗中图谋的。若是稍有走漏了风声,那他必定大祸临头! 看着那李隆基望着自己,嘴角轻含的笑意。张宏只觉这未来的一代君王,果然非同凡响,行事如此的诡异莫测。让人根本不知从何猜。 …… 果然,在李隆基说罢,那三人也是大为奇怪。暗道这少年郎是何来头,竟如此得临淄王之重视,甚至不惜让自己这几人浮出水面。 但奇怪归奇怪,这三人倒也恍然临淄王召集他三之意,钟绍京首先起身,含笑面对张宏,叹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自今日起,我等便是自家之人,我虽不敢夸口,但若用得上可大之处,可大必不敢推辞。”可大,乃是钟绍京表字。 张宏面起身,对这一代书法大师,连声称道不敢,但同时他却察觉到这钟绍京丝毫有些犹豫之色,以及不信任之意。 钟绍京未曾坐下,陈玄礼却是起身,微眯双眼,打量着张宏:“我乃带兵之人,不懂如何说话,但既是临淄王所托,我定竭尽全力。”虽是一带兵之人,但张宏却不敢小视,因为在他眼里,张宏看不出一丝粗放之意,反而有些怀疑之色。 葛福顺是这三人中张宏最为欣赏的,因为无论如何,在此时他表现出来的确实更像一名纯粹的带兵将军。葛福顺笑的声音很大,他笑的时候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在抖个不停。他身旁的高力士微皱了眉头,他怕被人听见。 “若不是临淄王如此重视于你,我老葛绝对不敢与你同谋的。”便就是这样无所顾及的一句话。 于这等如此豪放之将军,张宏也是笑了笑:“葛将军所言极是,便是小可自己其实也不大相信自己的。” 张宏这番话,不仅博得了那葛福顺的好感,便连其余二人也是对这少年另眼相看。张宏此言,自谦中却又带着自信,让人不能轻视。 李隆基看着这几人坐下,脸上更显快意。难得这几人如此和气,他自然知道当此时节手下众人团结一致方有成算。 而接下来,李隆基倒只字不他们所谋划之事,只是喝着酒,胡乱的说着一些闲言碎语,但这些胡乱之语却大都是在咒骂韦氏的不是,几人中,尤其是那看似毫无心机的葛福顺骂的最为畅快,他对此时统帅万骑营的大将军,韦后的弟弟韦温极为不满,而可能他已吃过不少韦温的苦头,所以以他粗放之人,骂起来更是口不择言。 让张宏大为赞赏的是,自始由终,以临淄王李隆基之尊,于这葛福顺之污言秽语全部接受,甚至仍面带微笑,无丝毫不豫之色,眉头也未曾皱上一下。 临淄王李隆基,不可谓乃一代君王。 …… 令高力士送走了陈玄礼,葛福顺,钟绍京三人,李隆基单单留下了张宏在偏殿,甚至于他二人谈话,连李隆基之心腹高力士也不得一旁倾听。 张宏实是不知这行事高深莫测的临淄王留下他所为何事。 浅饮清酒,李隆基再无一丝方才那豪放之色,竟是显得有些犹豫,又似是有着诸多心事。 良久,李隆基才定定看着张宏,轻声问道:“可知今日本王为何要带你前来?”自称本王,而不是往日与张宏说话般那自称为我。由此可见临淄王凝重之意。 但现如今,临淄王不是唐玄宗,甚至他那父王李旦也不是唐睿宗。又知晓自己不能刻意显露与临淄王有疏远之嫌的张宏,倒也无甚忌讳,轻轻苦笑:“王爷这是在加害于小可……” 临淄王无任何恼怒之色,竟然微笑。 第三十五章 持盈 武朝年间,武氏一门俱荣,当时其显赫张狂尤甚李氏皇族。|而那时的临淄王李隆基,却不过只是一几岁孩童。但也是那时仅有几岁的李隆基却敢在武三思痛斥皇宫侍卫之时,公然辱骂武三思:“我李家侍卫岂容你外人教训?”当时,对这几岁孩童,便是权倾一时的武三思也不得发作。而也在此之后,阿武子对这几岁的李隆基有了极大的兴趣,甚至不止一次与这几岁的李隆基有过交谈,二人所言,无第三人之晓。但,李隆基自然将几岁时那阿武子的话深深的记在了心底,对于阿武子,即便是今日,李隆基依然是又敬,又怕,又赞。 也便从那时起,李隆基便决定了自己以后的路,该如何来走。 …… 张宏言道他这是在加害于他,李隆基只是微笑,却不惊讶。因为这几日他从公主府上已然知晓了这少年郎在公主府的所有言行,更有在这几日与此少年的交往中,李隆基知道,此子绝非常人。所以他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宏:“不错,本王确有此意。”说罢,又是略含期许般看着他。 李隆基如此,倒让张宏愕然,显然是未料到他竟然如此坦诚。但随即,张宏便也明白了临淄王的意思。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却不言语。 李隆基暗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张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答应了他话中所言。故此,李隆基也不再及此事,亲自为张宏斟了杯酒后,似是随意问道:“你觉得那三人如何?” 是指陈玄礼,葛福顺,钟绍京三人。张宏自然知道,所以揣摩了下李隆基此问究竟是何意之后,便小心答道:“小可与他三人并无交往,所以不甚了解。”顿了顿,看了看李隆基的神色,又道:“但小可以为,这三人于王爷而言,均是大有用之人,所以……” 李隆基看出了张宏的小心,他也知道张宏为何小心。但他依然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张宏的话,直接问道:“本王是问,在你看来,这三人可信否?” 张宏侧头,看着李隆基,沉吟道:“回王爷问,小可以为,在此时节,不可信也是可信的。” 李隆基轻笑,他看着张宏,越发的觉得此少年实乃不可多得,其洞察力,其敏锐超及常人太多。如此轻易便看出了他此时的凶险。确属难得。 随意思量一番,李隆基又问:“在你看来,本王可有退路?” 张宏看着李隆基仍旧微笑的脸,不自觉轻叹一声,他当然知道,其实李隆基也知道,若是他此时抽身而出,自然是可以的,虽有凶险,但不伤及根本。但从李隆基脸上,张宏看不出任何一点他的法,所以张宏诚恳道:“有。”未曾去看李隆基那微变的神色,张宏一笑:“但王爷不退。” 举筷夹菜的手微停了停,李隆基复又夹起那片鱼块:“为何?” 张宏启齿,极为认真。 “背水一战,战者雄。” 一时,李隆基眼中精芒大盛,细细看着面前这一脸平静的少年郎,却不言语。 …… 与李隆基商谈日后之事的张宏一直到下午时分才起今日尚未面见太平公主,所以简单与李隆基说了几句之后,李隆基便也不再留他,因为他也需要张宏去面见太平公主。 在送张宏至王府门口之时,张宏走下王府台阶,到先前这临淄王之意,不免又回头看向临淄王。在从临淄王脸上得到确认之后,张宏不再停留,便要离去。 也在此时,一辆极显华贵之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 张宏并未停步,只是径自走向临淄王为他所备之车。但临淄王此时尚在王府门口,所以他走下台阶,亲自去掀开那马车卷帘,马车内,一名身裹粉色绒衣的小女孩在看到掀开卷帘的临淄王之时,甜甜的笑了起来:“哥哥” 李隆基微笑着,一脸温和与宠溺之色,抱起这女孩:“是父王允你出来的?” 小女孩趴在临淄王肩头,似是有些委屈:“才不呢,父王说最近哥哥很忙,不允许持盈来打扰哥哥。只是持盈哥哥了……”说着,小女孩又哀怨道:“哥哥也不说去看望持盈……” 轻轻放下了这唤作持盈的小女孩,临淄王为她着衣裳:“是兄长的不是,以后兄长定常常去看望持盈。” 持盈转颜一笑,刚要随临淄王踏入王府,却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她看见了正转向王府侧旁的张宏。看着那似是见过的背影,持盈轻轻皱起了秀眉。 顺着她的目光,李隆基微微一笑:“见过他?” 持盈点头,仍未松开那轻凝着的眉头:“上次持盈所说,在姑姑府上有个骗持盈去摘梅花的少年便就是他。”了,持盈又道:“哥哥,他怎从你府中出来?” 临淄王显然是微讶持盈之话,他先前还以为是哪家在公主府做客的世子与自己这妹妹开些玩笑,却不曾到竟然乃是张宏。 持盈见临淄王并未回她之问,便又道:“哥哥,他骗了持盈便不是好人……”只是,未待她将话说完,临淄王却打断了他最为溺爱的妹妹:“不,他没有骗你。” 持盈一怔,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有些不解,难道真如那少年所言,是哥哥一直在骗着自己? 临淄王却丝毫未曾注意到此时那持盈的神色,只是望着张宏远去的马车,叹道:“他是不骗人的,因为他若是骗了人,那害死很多人的。”说着,临淄王竟又轻轻一笑:“便连兄长我,也是信他多过于信自己的。” 临淄王这番自言自语,自然不是这只有几岁大的小女孩所能懂的,所以小女孩轻凝的秀眉凝的更紧了,望着一向最为相信的哥哥,若有所思。 而站于临淄王身后的高力士,却在临淄王话罢眉头一跳,显得恐慌不已。 第三十六章 自负 张宏回到公主府之时,心中仍在思量着临淄王李隆基的嘱托,因为此事实在关系太大,便连张宏也作不准此事由他来向太平公主回禀是否合适。o所以张宏有些犹豫。 至此时今日,张宏虽早有决意,也清楚他将该怎样如何走下去,但对于临淄王与李隆这二人之间,他实在是难以抉择,并且也不敢轻易抉择。所以在面对此二人之时,张宏总是觉得自己太过于优柔。深知太平公主与临淄王之命运的张宏,却也无奈的明白着,他与太平公主,此时是绑在一起的,他是避不开的。故此,深知在此事之上优柔不得,也寡断不得的张宏,却不得不优柔寡断。 迈入公主府,深吸了口气,张宏暗道自己受命于临淄王也是得公主殿下之意的,虽是不明白太平公主此举为何,但张宏自觉无论是否妥当,太平公主都不难为自己。至此,张宏不再着先回知清殿之事,径自前往公主府正殿。 已然在公主府混了几天的张宏,对公主府之路倒也熟悉,所以他也不须有人引路。这一路上,与往常一般,对偶遇公主府之下人,张宏都是微笑,点头,算是招呼。 所以张宏在公主府下人中风评极好。 还未走至公主府正殿,却在殿前不远处遇到了公主的贴身宫人巧夕,在与巧夕错身而过之时,巧夕却忽然叫住了张宏,迎着张宏微笑的神情,巧夕显得有些害羞,微红着脸问道:“张公子可是去见公主殿下?”其实公主府下人们在见到府中清客之时,都是称为大人的。不过张宏倒是特殊,府中并无人称其为大人,皆是张公子。对此,张宏倒也了然,以他此时这般年纪,确实不适合称呼为大人。 巧夕问罢,张宏点了点头,奇怪道:“莫不是公主殿下此时不在?” 巧夕看着张宏,忽然笑了笑:“公主殿下倒是在的,不过除了公主殿下还有其他人。” 张宏恍然,点了点头,几日间拜见公主殿下之时,若有他人在场,张宏总选择避开的。他知道他暂时还不能与太平公主身边的人熟络。在张宏点头之后,巧夕又娇笑了声,却扭身走开。张宏停在原处,微一思量,便晚些再来拜见公主殿下,先回知清殿。 不过他刚转身,却听到那熟悉的,让他每次听到都是极为不舒服的尖细声音:“既是来了,又何必走呢?走吧,公主殿下也是在等你。” 张宏转身,微笑,对着王公公恭身:“是。” …… 正殿之中,太平公主居于其中,在其两侧,分坐二人,除左侧靠后一人乃是一身铠甲军装外,其余三人皆是士打扮。 王公公悄声走往太平公主身侧。张宏则走向殿中过道处,居于正中,对着面前十步之遥的太平公主,恭身道:“公主殿下万安。”与此同时,张宏也稍稍留意了这四人之各自神色。 太平公主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张宏起身,走至右侧那两张桌子之后,与所坐之二人平齐,却并不坐下。 太平公主一如以往那般雍懒华贵之态,看起来像是贵妇人多些,而更不符她此时之地位,权势。单单观其表面,谁也不知她便是执掌天下三分权势的太平公主殿下。 显然是注意到了张宏并不曾坐下,太平公主看了张宏一眼,却随即明白张宏为何不坐,不免,她心中又是暗许张宏之谨慎。故此,太平公主轻轻一笑,流露许多媚意。指着左侧那二人,道:“礼部侍郎崔缇,羽林将军常元楷。”罢,又看了右边二人:“御史大夫窦怀贞,知清殿岑羲。” 太平公主每介绍一人,张宏总随着太平公主所指而向那人施礼,在此其间,张宏有些莫名的感觉到,除了那常元楷,其余三人对张宏之态度各有奇怪。崔缇在张宏施礼是虽是面含微笑,但张宏却分别从他眼中瞧出了他那戒备之意思,而窦怀贞这一不惑之人,却在看着张宏之时让他觉得此人有些阴毒之色。最后一岑羲,张宏是先前是见过的,也听严庄起过,他知道知清殿中最受太平公主宠信的便是此人,所以对于岑羲眼中那轻视之色,张宏丝毫未曾介怀。 介绍完这四人,太平公主又是笑道:“你便无须介绍了,这几日他们都是对你望眼欲穿了。” 张宏汗颜,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作为太平公主的亲信,自然对他这些日子来所行之事极为清楚。所以连声口称不敢,张宏倒也无何异色。 在太平公主话后,这四人俱都言心不一的与张宏说了一番虚伪之言。张宏自然清楚这几人的心口不一。 之后,太平公主赐张宏坐予常元楷身旁。待张宏坐定,太平公主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刚才所言,不必顾及张宏之所在。 崔缇首先看了张宏一眼,这才道:“既然如今韦后我们动不得,那依我之见,我等不如暂且先不予京城这边,而应全意放在京畿周遍各州府,待时机成熟时,一举成事。” 张宏眉头暗跳,他实在是未曾到太平公主竟然与临淄王如此默契,居然选在同一天商议此事。同时,张宏也注意到这崔缇似乎在太平公主面前十分随意,说话之时竟也偶尔饮酒。 窦怀贞显然与崔缇法不一致,在崔缇话罢,他道:“崔侍郎此言不妥,那韦后除了京城这大唐各地她都再无任何势力可及之范围,所以我等劳费心力在京畿附近,只怕是多此一举了。” 对于这二人的各执一言,太平公主并无任何表情变化,也并无任何言语,仍旧一脸淡然。在她看来,这些人只是她的棋子,而棋子是不被允许有思的,所以即便是有了思的棋子,在太平公主眼中,那也还是没有的。简单来说,便是说太平公主根本未将这几人言语听在耳里,放在心上。 太平公主一向自负。 但,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施舍于这些棋子的,所以太平公主将眼睛放在了岑羲身上:“不知伯华以为该当如何?”伯华,便是岑羲表字。 岑羲并未直接回答太平公主之问,反而将眼睛放在了张宏身上,轻视之色不言而喻:“倒知道张大人之高见。”作为太平公主最为宠信之人,岑羲自然是知清殿中那三系中势力最大,人也最多的京城一系中人,并且乃是此系领军人物。所以以往岑羲在知清殿中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但,在这少年张宏的到来后,岑羲发觉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不仅公主殿下看似更为重新张宏,便连在知清殿中,一向独来独往的严庄几人在靠向了张宏,甚至那三系中最弱一系,包括京城及外地所有出身只是一般寒门的士子清客们也隐隐以与他们同样出身的张宏为首。这,让岑羲很是不能接受。 感受到岑羲那挑衅般的口吻,太平公主不加以阻止,反而显得更为有趣,她也看向了张宏,似乎要知道这位所言一向必定成真的少年郎又有如何惊人之语。 张宏轻咳了一声,实是不到竟是如此局面,他知道岑羲为何如此对他,因为知清殿中那些变动,包括寒门清客那一系在向他靠拢,其实都是张宏刻意为之。所以张宏是可以解岑羲的,略微了,张宏似乎欲言又止,略含深意的看了太平公主一眼,道:“高见不敢有,倒是小可知道近期,韦后是动不得的。” 岑羲甚至只是眼角余光扫了张宏一眼后,便再也不屑看向于他。本来便是,如此十三少年又有如何才能?又如何能与自己相? 而崔缇,窦怀贞也如岑羲一般法,均是心道此言纯属废话。常元楷似乎并不打算参与他们之间的商论,只是自斟自饮,并不他们几人。 但,太平公主与王公公却都看出了张宏的欲言又止。所以太平公主嫣然一笑,似是丝毫不介怀张宏如此废话,随意又说了两句,太平公主径自避开这有关韦后话题,说些别的话,明显是让崔缇三人不再及有关韦后之事。 崔缇三人暗喜,皆以为是张宏的无能让太平公主失望,不向再与此人商讨有关此事。因为先前太平公主与他三人可是所言甚欢。 张宏无意结交这几人,而这几人显然也不屑与张宏这等黄口小儿多有瓜葛。所以自从张宏到来后,殿中气氛尤为尴尬。 只是不多事,太平公主便显得无甚趣味,道了几句闲言之后便让众人各自先行退下罢。只是在众人退去之前,太平公主却单单留下张宏,让崔缇三人心生不满。 四人离去,殿中只剩太平公主,王公公,张宏三人。 太平公主这才略微正了正神色,似是不经意问起,道:“今日可是天都在临淄王府上?” 张宏微惊,他随临淄王出公主府,太平公主知道也是情之中,但她怎能如此肯定自己是在临淄王府上呆了一天?即便张宏很是清楚,范慎乃是太平公主亲信之人,但范慎来不应该知晓自己在临淄王府上之事。 太平公主如何知晓的,张宏并不知道。但张宏仍是点了点头,应道:“早上便随临淄王去了王府。” 王公公为太平公主倒了少许清茶,太平公主轻轻研磨,又问:“所为何事?” 张宏稍稍思量一番,沉吟道:“诛除韦氏之事。”说着,他也在小心打量着太平公主神色的变动。 但,太平公主并未有任何神色之变,仍是那般淡然,雍懒:“都有何人在场?” 张宏丝毫未感失望,若是太平公主如果神色有异那他才奇怪,对于太平公主的权势,张宏这几日已经稍稍有了了解。故此,张宏认真言道:“万骑营两位果毅都尉以及宫苑总监。” 此言出,太平公主却是眼中异色一闪而过,但张宏却总是看见了那一抹异色。 “宫苑总监?便连钟绍京也是被隆基拉拢了吗?”道着此话,太平公主也是连连点头,似乎是对李隆基大为赞赏。 至此,张宏这才知为何李隆基嘱托他将他所谋之事尽然告知太平公主殿下,原来李隆基根本便是知道,他的所行所为一直都在太平公主的眼下,便是瞒,也丝毫瞒不了太平公主的。而,交由张宏对太平公主全盘尽告,张宏也是明白李隆基之意的,他借自己之坦诚来换取太平公主能够介时给予几分支持。 到此点,张宏暗叹着这未来一代君王之睿智之时,却忽然又到太平公主又何曾逊色?推相王至台前,出阁辅政,太平公主不仅仅是因为其手中那些王爷人脉吧?张宏已然猜出,太平公主要相王辅政,其实更是看好了相王之子李隆基的能耐! 清楚了这许多,张宏不禁背上一阵阴凉,只道是这二人十分不简单,却实在没到他二人那一步一步的设计竟然如此滴水不露,险些瞒过了他这熟知此朝之事的穿越之来人。 暗暗叮咛了自己以后切要更为谨慎罢,张宏回应公主之话,应道:“临淄王势在必行,计划确实周全。” 闻及张宏此言,太平公主不禁多看了张宏几眼,却突然嫣然一笑:“计划周全?”似是在问张宏,但太平公主却接着道:“我那侄儿心中所你能猜出几分?”说罢,太平公主连声叹息:“早知我那侄儿才能不凡,却不曾到竟然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虽是叹息,却仍掩饰不了那话中之赞赏。 太平公主自顾说话之时,张宏并不插言,只是垂头思量着许多。而太平公主显然也是极有兴趣期待着接下来她那最为喜爱的侄儿所能作出的表现。所以她轻轻挥了挥手,道:“既是如此,这几日你便可以不用每日再来公主府上了,带着范慎以及你挑选的那个怪才高不危一同去协助临淄王吧。” 张宏不解太平公主之意,便就如此简单的将此事交予了临淄王?便就如此简单随意的看着临淄王得此机建立自己的势力?她不是更应当清楚临淄王之才能?莫不道太平公主真的丝毫不担心养虎为患? 心中诸多疑问,但此事于张宏却是百利,趁此时机,张宏所谋划之事却也刚好可以借机实施。所以,张宏只是应道:“是,殿下。” …… 养虎为患。 在张宏退了下去之后,太平公主神色稍显迷离,似是自问:“真的养虎为患么?” 王公公在其一侧,轻轻一声叹息:“殿下,奴婢觉得此事还是不妥,既然临淄王有如此才能,那我等应调计划才是。”顿了顿,王公公又道:“若如此,奴婢真是担心养虎成患。” 王公公话罢,太平公主却是掩口一笑,竟然有些欢快之意:“母皇在时,便常赞李家只出一子便可定天下,说的便是我那侄儿。不过本宫却是不信。现下可好,本宫可以更好的见证母皇陛下是否真的一如既往的那般算无遗策。” 这般说着,太平公主殿下却是心道,母皇陛下啊,您留下了我的所有,更为您女儿留下了王公公此人,难道真的以为您的女儿安然看着您所赞赏之人登上那不世之颠?还是……您真的以为,即便给女儿留了如此之多的助力,您的女儿也依然不如您所言那般,永不能登得大宝? 虽是心有旁骛,但太平公主仍然察觉到了王公公的欲言又止,所以她正了正神色,肃然道:“不必担心我那侄儿,任他如何才高志大,本宫都是自有安排。”顿了顿,太平公主又道:“况且,本宫现在多了一人。而你以为这十三少年来日不能胜过我那侄儿?” 太平公主似乎十分了解张宏之潜力,并且也不知为何,竟是对张宏有此信心! 王公公知道太平公主所指之人,所以叹息:“张宏此子,确实不可限量,甚至才能胜过临淄王也不一定。”稍一犹豫,王公公又道:“只是,殿下您并不给他十分的信任。所以老奴担心……” “不必有此担心,本宫从来只信自己。无论本宫能给他几分信任,他将只是出身于公主府之人!”打断王公公之言,太平公主竟是不再多言语,神色也回复了往日的雍懒。 见此,王公公深深的看着他身旁从小照顾到大的太平公主,暗自叹息着。 殿下啊,你何时才能明白,完全信任一个人所能得到的,将远远多于你略有信任所能得到的?你若不总是如此自负,武皇陛下怎将皇位交由那无能李显之手上? 第三十七章 楚 知清殿中的清客们,大都在公主府上有些时日了。o所以他们虽然分为三系相互暗中较劲,但其实表面并无冲突,便连矛盾也是极少的,若是有,只存在那二系高门士族出身之清客对寒门出身之士子清客所与生俱存的不屑之意。所幸,这些清客门虽是眼高于顶,但也各自知道他们这是在太平公主府上做事,故此有矛盾也不演变为冲突。 这一切,却都在那一十三少年的到来之后彻底变了。出身高贵,并且依仗自己有着几分才的士族清客们又岂能容忍张宏这般寒门出身的未冠小子凌驾于他们之上?尤其是在那二系士族清客察觉到所有寒门出身之清客都在向张宏靠拢,并且在公主府地位隐隐上升,乃有与他们平起平坐之时,他们原先对寒门清客之不屑渐渐演化为愤怒,而这愤怒也终于在有人刻意引导之下付诸了行动。 张宏极得太平公主,二王爷,乃至临淄王的宠信。他们自然是不敢动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便不敢去为难那些寒门出身的清客们。既然动不得张宏,那似乎也只有敲山震虎,让那十三小子知晓在这知清殿中,谁,才是主流。 所以在此时张宏从公主府正殿来到知清殿之时,他便刚好看到了这不知上演了多少遍的好戏。 他的两位助手,高不危与范慎,显然在知清殿中地位悬殊。因为范慎是公主之人,所以并无清客敢针对范慎。倒是高不危,因是张宏身边的人,更是寒门出身观清殿中人,所以在这知清殿中,丝毫无任何地位可言。 张宏站在殿口,却并未跨出那一步进入殿中。他看着那几人围在高不危身旁用言语奚落着他,也看着那群近期似乎是在靠向自己的寒门清客一系中人俱都是缩在殿角,根本无人去看向高不危,似是根本与他们毫无关系。看罢了这些人,张宏自然也看到了那与岑羲几人相聊甚欢的范慎!范慎与高不危均是张宏之人,但在此时,任由高不危籍由那几士族清客的侮辱,却仍能与士族清客之领军人物相谈甚欢!这让张宏很是奇怪,范慎究竟在太平公主心中分量有多少?竟然如此丝毫不顾及自己之颜面? 是岑羲首先看到了殿口的张宏,但他只是眼角余光一瞥,便唇角稍带不屑的扭过了头。而范慎这才忙收敛了那与一脸的笑意,显得极为平静,走至张宏身前。 张宏未曾他,却是看着在那几个士族清客的言语奚落之下仍能泰然自若的高不危。他发现他是越为欣赏这性子孤僻,隐有大才的助手了,尽管这助手到现今为止仍不能为他所用。才子多狂傲,这本是那些所谓的才子们之本性,但高不危有如此才能之人却能在众多人的奚落之下,不动、不怒、不语、不憎,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这不能不让张宏欣赏。 能忍,并不代表什么。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便实不是凡人所能懂得的。 高不危在那围着他的几人因张宏的到来而稍稍收敛,离开了案前之后,他才注意到张宏。 阴沉着的脸的张宏,只是随意看了那群士族清客几眼,简单道:“我们走。” 张宏如此,更让那些士族清客们猖獗,再如何能得公主殿下宠信又能怎样?不还是一只有十三而已之少年罢?况且本身也并无任何出身,权势,他们又何须俱他?所以在张宏转身走出知清殿之时,尤有几人乃是不重,也不轻,恰好能让张宏听见的嘲笑了几番言语。 看着张宏头也不回,一直注意着他的岑羲却是奇怪的稍稍收敛了他脸上那不屑之意,眼神有些古怪。而更有一人,却是面上隐有笑意,丝毫不掩赞赏之色。 此人,便是严庄。由于张宏之关系,他这几日在知清殿中依然今非昔比,不仅放弃了以往那般的遗世独立,更是隐隐成了寒门士子中的中坚人物。他以往,他只是不屑与这群不做人的清客来往,所以才自立。却不代表他本人并无实力。 …… 踏出知清殿的张宏,在那几人放肆的嘲笑中,一脸平静,似是毫不在意。但只有高不危,捕捉了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凌厉之色。 只是暂时事多,不多事,却不代表便是怕事。 …… 天色已晚,张宏须得回去一趟吃阿娘亲手烧的饭。所以他便带着范慎与高不危一起回去。他晚上是还有些事要办的,虽不是那般紧要,但张宏却不得不亲自去办,因为在此时他根本无人可用。即便是有身边这二位助手,但范慎不,便连高不危也是。他都用不得。所以一般带着这二人,也只是唤他二人做一些琐杂之事。 回去的一路之上,张宏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范慎。他其实是知道的,范慎与高不危虽然性格极反,但其实都是一类人。他们是不心甘情愿受张宏驱使的,所以他们必须得在张宏有所作为之时,才为张宏做一些事情。但张宏不明白,为何范慎能够如此安然自得的在高不危受人欺凌之时仍于那欺凌高不危之人言笑谈欢? 范慎迎着张宏的目光,只是微笑,却不作声。而高不危则是一副事不关己之态。 张宏大为头疼,他实在是太需要人了。 马车开始颠簸,张宏知道这是在进入自己家中那一片坊间之地了。而正当张宏暗暗心算着还有几时之路时,张宏却听到了一声气急败坏之怒吼:“神医在世?我去你妈的神医在世!给本公子砸!砸了他这破医馆!” 听闻此言,张宏皱眉,他自然知道此医馆是谁人所开。是孙修孙郎中,也是救了他性命也救了阿娘性命的孙郎中。 他这几日也曾与孙修来往,交谈虽是不多,但每次交谈中张宏总能从孙修的话语中感觉到孙修此郎中的不简单。对于朝政,孙修的一针见血,让时常张宏也是佩服不已。 孙修遇到了麻烦,张宏自然须得出手相助。 喝停马车,在张宏看到一名衣着华丽,相貌甚有几分儒雅之色的公子哥此刻竟是满面狰狞之时,心中不觉奇怪,这孙修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此人? 与此同时,张宏也看到了那一脸苦笑,犹自不停对这公子哥陪笑的孙修眼睁睁看着那公子哥所带之家奴,在砸下了他那招牌之后,狠狠的跺着之时,却毫无办法。而那公子哥似是极为痛恨孙修此人,与他那儒雅相貌极为不衬的狠狠一把推开了他面前苦笑不已的孙修之后,公子哥又喊道:“给本公子打!打死他算本公子的!” 张宏看着这公子哥已然气极变形了的相貌,听闻他那微微失调的言语后,忙不敢再多看,轻声喝道:“住手!” 众家奴一时倒是楞了楞,因为他们也看到了如今衣着不凡的张宏。暗暗猜测着此少年之身份的家奴们,倒也没有真的去殴打孙修。 公子哥根本未曾转身,只是在众家奴停手之后,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吼道:“打!连他一起打!”吼着之时,那公子哥也转过了身,阴沉至极的脸色清楚的显现了他此时已经失去了智。 众家奴稍作犹豫,但毕竟是自己家公子之意,所以他们倒也不再去管那少年是何等身份,放开了手便要扑向张宏。 张宏心中更奇,究竟孙修对这位公子哥做了何事?但在那几家奴扑向他时,他仍是回身看了范慎一眼,脸上并无任何惊慌之意。 范慎是太平公主的人,所以他平时可以不必张宏,即便是张宏再如何得公主殿下之宠信。但在这当时节,他自然十分清楚,张宏若是受到丝毫伤害,那他的确不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在那几家奴靠近张宏之前已经闪身到了张宏身前,随意几脚揣开了这几家奴,范慎也拍了拍手。 至少二三十人,从这坊间各处涌了出来。丝毫不去看那公子哥之一身荣贵。凶神恶煞般扑入了那公子哥所带之家奴中。 趁此时节,孙修也慌忙躲在了张宏这边,致以感激般一笑,随即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已被众人抓烂的衣衫,有些苦涩。张宏不以为意,只是微笑摆了摆手,示意他必担心。 二三十人显然均非寻常家奴。只是一阵儿功夫,那十几家奴便已俱都在躺在了那公子哥脚下。 公子哥显然是受了惊,有些诧异,但仍是恶毒的盯着张宏,在他发觉那看似年岁极小的少年根本不曾他如此狠毒之眼色时,公子哥超乎寻常的愤怒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谁!你记着本公子乃工公部尚张希之子!这笔帐,本公子先记下了!”再如何的愤怒,这张希之子倒也明白此时之势力悬殊,所以他撂下此话便径自甩袖离去,根本不曾多看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十几家奴。 听及张希,张宏身后的高不危忽然一动,隐有期待。 工部尚书,张希。张宏轻凝了眉头,他自然是知道这张希的,此人乃是韦后之亲信。所以在此时韦后当权时,张希也是水涨船高。至此,张宏又看向了孙修,以眼光询问怎有此之事发生? 孙修颇为尴尬,讪讪一笑,却不回答张宏,只是看了张宏身后那众人一眼,道:“入屋详谈,有人在等你。” 张宏愕然,有人在等?但随即他挥了挥手,示意高不危与范慎在此等候罢,看着那十几家奴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此地,张宏这才随孙修入内。 而踏上台阶之时,张宏这才注意到如此大的动静,附近街坊竟如一人出现。暗自苦涩着,张宏也随即明白,无论这百姓再如何的爱戴不收一钱却能为街坊施手治病的孙郎中,他们也都不可能冒着给自身带来危险之可能而相助。 这,便是百姓,便是人心。 步入医馆,孙修自觉居于张宏其后。而医馆正中,赫然坐着一人,那人极为年轻,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但便是如此英朗之青年俊杰,却是面色极其阴郁,冷傲,尤胜高不危,此刻,在张宏进来之后,他更是仔细打量着张宏。 张宏识得此人,虽仅有一面。 江南楚氏,上代家主之遗子,楚图,楚兴之。 第三十八章 太平 一脸阴郁的楚图,面色生冷至极。而张宏只觉此人似是生来便是这般神情,因为在上一次为他阿娘求药之时,楚图也是这般神情。所以张宏并无任何不适。只是看着他,面带微笑,心中暗暗奇怪为何看似与孙修所交菲浅的他,只是冷眼看着孙修在门外任人欺辱?还有,他为何要等着自己? 张宏并未开口,但楚图已然料到了张宏所,故此,在他轻皱了皱眉头之后,径直看着张宏道:“可奇怪为何我只是看着孙修在外被人欺辱?”张宏点头,似要开口。但楚图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继续道:“因为那张希之子是我二人引来的。也是我二人刻意设计陷害于他的。”张宏微讶,又要开口,但楚图仍不给他开口的机,又道:“还有,我在等你,是因为你需要我。” 张宏苦笑,不再着开口相询,却是暗觉有些跟不上这位楚少爷的跳跃性思维。 又是一番打量,楚图终于轻叹,开口道:“其实你这些时日来所做之事,我都甚为清楚。” 对于楚图所言知张宏近日所做之事,张宏并不奇怪,因为他早知此朝宗族世家之势力庞大,即便是如今甚至根本不得入家门的楚氏上代家主之遗孤。但张宏仍有不明,他不明白为何楚图关注着自己,为何楚图道那一句自己需要他。 心中虽有不解,但张宏仍未开口,他知道楚图始终是要说完的。而果然也如张宏所料那般,楚图并未给张宏太多时间来解他这些话,深深的看着张宏,稍显遗憾,道:“太平公主此人,必你还不是太过了解。而我却知,在武皇临朝之时,尤为宠信太平公主。所以太平公主自小便接受着武皇的亲手栽培。”听楚图言,张宏并不插口,楚图似是在思考些什么,回忆些什么。轻凝剑眉,续道:“当年,武皇临朝,凡有关朝事必问太平公主,为的,是炼其心智;每有设计于权臣敌手之事,也必定告之太平公主,为的,是炼其手段;而当年武皇瓮杀王皇后之事,后来也刻意令人详禀太平公主,为的,是炼其狠厉,不仅如此,还有诸般,似武皇常常失信于太平公主,是为了让其不可信任何人;虽告之太平公主所有朝事,也允太平公主出异意,但却从不采纳,是为炼其城府,炼其隐忍之心;而若有太平公主决意所为之事,武皇必定要太平公主事事均成,这是炼其自信,等等诸般作为只是为太平公主日后能当重任。”楚图言语极快,似乎是刻意要张宏知晓太平公主的厉害。而张宏却也如楚图所愿,心中于那武皇用如此手腕,如此锻炼太平公主更是极为叹服,而由此些,张宏也确然发觉,他仍然是轻视了太平公主。 楚图观张宏之神色,已知此刻张宏所,所以他便也未曾再说下去,只是要张宏知晓太平公主的厉害,却不张宏怕了她。故此,楚图有意一叹,看着张宏,放缓了言语,道:“但,便连武皇也不曾到,她要太平公主事事可成,自然是令太平公主有了无比之自信。却在不知不觉间,使得这原本可承继其大位之公主,终成了从不信人,只信自己、异常自负的太平公主。奈何,武皇发现的太晚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再补救……所以,武皇便任由那张氏兄弟发动政变,退下了朝台。” 楚图一番侃侃而言,不但是让张宏大惊不已,因为楚图所言他根本无从知晓,这般宫廷秘闻,便连史书之上也未有记载! 而更因楚图此番言语,那一旁的孙修也是心中巨震,面上古怪十分。孙修这几日均和这楚图在一起,所以他以为他有些了解楚图此人,才能卓绝,见识远超常人,只是性格有些不和善,他极少讲话,甚至是在孙修言语时,他也只是默不作声,偶尔点头或是摇头罢了。但在此时,他才知道原来楚图竟也是如此口若悬河! 孙修微微看了张宏一眼,只是暗此子究竟如何了得,竟得楚图如此重视。 但,便是如此,张宏仍是不知楚图之意,仍是不知楚图究竟是说些什么。 张宏还未开口,他知道楚图仍未说完。所以他只是在楚图轻问了如今可知太平公主之厉害时点了点头,楚图便又再道:“你能得太平公主如此之信任,已非常人所能企望,便是我,也大为叹服。”顿了顿,楚图话锋一转:“临淄王此人我不甚了解,但来能得你如此重视,也必定非比寻常。但,相王我却也是知道的。轻易便能两让皇位,这般人物,定不是如今你所见之相王。相王的深浅,便是先父也试探不得。”话说至此,楚图忽然一顿,问张宏道:“莫不然你还是不明我言语之意?” 楚图说了许多,张宏也从他许多话中知道了许多他不知晓之事,所以他只是在思索着楚图之话中含义,却没他话外之意。所以张宏苦笑,摇头,表示不知。 楚图微眯双目,仔细看着张宏,终于皱眉,道:“我是问你,以你之能,定知太平公主之权势亦连当朝韦后也不能比。但为何你心似不全在公主府?”说到此,楚图微微了,随即,眼中忽现精芒,更是尤为认真的仔细看着张宏,轻轻一叹,赞赏之意溢于颜表:“莫非你也以为日后太平公主与相王之间有争斗?”只是才一说罢,楚图未张宏,却又径自摇头,喃喃道:“不对,若是你看出了这点,那你更不该在得太平公主如此信任之时而隐有趋向相王意。相王虽不简单,但我只怕……” 楚图不再言,张宏实在心中大骇,他知道日后太平公主与李隆基之间定不死不休是因为他知道历史之发展轨迹,但楚图却竟能从此二人之现下权势相比,以及二人之性格间猜到日后太平公主与相王的斗争,这份才能,这份见识,不能不让张宏大骇! 只是,楚图显然还是未能料到真正与太平公主争斗的,却不是相王。不过虽是如此,他未猜的全中,但却也不远矣。所以在明白了楚图这番言语是究竟是何意义的张宏,仍是一脸诡异莫测之神色。 确如张宏所,楚图从分析太平公主这一世性情,到讲及张宏此下与李隆基走的极近,都是因为楚图知晓张宏这几日所作所为。所以他不得不醒张宏,让他知晓他此刻所处之险境。他不能看着他如此欣赏之少年步入永不能回头之绝路。 张宏不能死,是因为楚图知道他再也等不了许久,所以此般少年虽有瑕疵,但楚图只能纳之。 …… 但楚图显然还是不知,于自己现下所行路之凶险,张宏更为清楚。 楚图不再开口,仍是那般阴沉之色看着张宏。 张宏也不开口,带着许多难以置信与疑惑看着楚图。 良久,在孙修刻意发出些声响之后,楚图终于决定了下来,极为凝重的看着张宏道:“既然你亦看得出你日后之凶险,那你现下这般做,定是有你之由。你不说,我自然不问。但我却是要告诉你,我是来相助于你的,你没有的,你需要的,我都有。所以,我说你需要我。” 稍稍了今日楚图的许多话,张宏也回复了他往日那般的冷静,他知道楚图是真的来助他的,不然他不作如此许多惊人言语。故此,张宏轻笑,问道:“为何助我?”话刚出口,张宏又问:“或是说,你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认真的看着张宏,楚图毅然言道:“将来。” 张宏点头,已然明白楚图是要他得势,而后反哺于他。所以张宏又问:“那你又能给我什么?” 楚图毫不思索:“现在。” 一个将来,一个现在。 张宏上前几步,细看着面前这智商之高令人发指的青年楚图,忽然一笑,伸手于楚图面前:“能得你现在,我便给你将来又如何!” 楚图微微愕然,但随即也向张宏伸手。 …… 一旁的孙修,似是完全放下了许多心事,重重的松了口气。 第三十九章 范慎 那时的张宏,因其深知历史之走向,所以他知道许多人倒下,许多人站的更高。不可避免的,即便是他刻意重视了,却仍在不觉间轻视那些将倒下的人。而那时的楚图,即使才能再为卓著,见识再为不凡,却终将不可避免属于那时朝代的局限性。简单而言之,便是张宏站的太高,看的太远。而与张宏相比,楚图便显得更精于眼下之事。 故此,才有楚图所言,张宏需要他。 张宏是一个心性尤坚之人,同时也是一个看似谨慎,实则偶孤注一掷的疯狂之人。所以他能以十三少年之身硬往公主府为阿娘亲得活命之药;所以他能在自知避不了这世命运之时,毅然选择克坚而上,立于万人之颠;所以他自然也能在完全不了解楚图此人对他究竟是否真心,是否陷害于他之时,选择了接受楚图。 …… 与张宏谈好了这一切之后的楚图,倒也甚为干脆。说是要相助张宏,他自然也是倾尽了心力,只是在张宏坐下后,楚图便拿出一份名册,交由张宏之手,言道:“此乃先父所留之人,均不属楚氏,乃直接听命于我。”顿了顿,看着张宏已经翻开了那份名册,楚图又道:“自然,此后也将听命于你。” 这是张宏当下极为渴求的,他要安排计划太多的事,所以不可避免的要用到许多的人,但他眼下根本无人可用。所以楚图此举确实让张宏心中甚喜。随手番了几页,张宏更为兴奋,因为这人册根本与他命高不危所编人册之功用完全一致。册上之人,从其人到其出身,以及现下所居何位,无一不详细记载。 但张宏并无流露任何兴奋之色,一脸的平静,看着楚图,显得极其认真,道:“我需要一些普通人,年岁不能超及三十。”楚图似有所思,张宏继续道:“虽是普通人,但要保证绝对的可信。” 楚图毫不犹豫,点头应下:“几日之内,我将人备好。” 至此,张宏这才完全放下了心神,先前楚图言语所给他冲击太大,而他又在不停的思索楚图之意,所以放下了心神之后的张宏,显得心情极好,看了楚图一眼,又微微一笑看着孙修,问道:“楚公子近日可是暂住你府上?” 孙修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却察觉到楚图微皱了眉,对楚图稍有了解的孙修回张宏道:“还是唤他兴之吧,兴之最近确实是同我一起。” 张宏点头:“如此甚好。”说着,张宏也看了眼外面之天色。在他与孙修进来之时,孙修随手关了门,所以张宏透过窗纸却隐隐发现,外面已是拉下个夜幕。 及阿娘,张宏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孙修开门去送,楚图却是动也未动,只是坐着,仍是那般漠然的看着张宏,似是对他去留根本不曾在意。 张宏无奈,但他现下已然知道楚图此人,只是外冷而已。所以丝毫不曾介怀,在临走出孙修药铺之时,张宏又转身,仔细看了楚图几眼,终于拱手,极为诚挚:“谢谢。” 楚图还是未言也未动,但张宏却看见他唇角轻扬了扬。 送张宏出来的孙修,在这时才将那有关张希之子事详告张宏。而张宏也在简单听完孙修所言之后,微有滑稽之感。 原本,那位张公子是今早便来过的。因及孙修师门在京中名声,所以找他医病之京中高族本不在少数,而似那张公子这般出身高贵之公子哥更是时常流连花巷香坊,有些隐疾也是自然。所以他找上了孙修。若在以往,孙修自当悉心医治,他此刻已经接手师门之重任,所以于京中人脉,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之意。但在今日,也确实是那张公子来的太过于不巧。 这位张公子早上来时,在楚图得知他的身份后,便要孙修为他设下圈套,狠狠羞辱于这位张公子,要其大怒,要其在张宏回家之时看见此人恼怒发狂。楚图之意,便是要看张宏以何种手段来对这张公子,而不仅如此,楚图更是要通过这张公子来要张宏直接面对工部尚书张希。 工部尚书张希,乃是现下风光一时的韦后宠臣,其权势不可谓不熏天。但即便如此,楚图却依然未将张希当成威胁,甚至根本未将其放在眼中。而只是作为他试探张宏的一枚棋子。 只是楚图显然还是低估了张宏之能,他根本不曾到张宏根本未出手便叫那张公子含恨而去。所以,楚图才有叹服张宏竟能得太平公主如此信任之意。 楚图啊楚图,只是楚氏弃子的你,究竟有怎样的能量,视天下人为棋子的你,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一颗怎样的棋子。楚图之傲,张宏惊叹。而于楚图此番试探,虽是给张宏带来些许麻烦,但张宏也不曾真的将那张希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韦后一党闹腾不了多久了。 于孙修言罢,张宏不解孙修为何如此顺从楚图之意,尽管他早知孙修与楚氏有些关联。只是孙修不,张宏自然不好问。 便就好像楚图为何如此信任张宏能给他将来。楚图不说,张宏也不问。 虽存疑惑,但却不问。这是信任。 …… 只是随意看了眼仍等在药铺门前的范慎与高不危二人。张宏便挥手示意二人已然无事了,并不曾言语解释他在屋内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而范慎与高不危二人显然是注意到此时的张宏较与未曾进过这药铺前的张宏,大有不同。多了许多轻松之意,更有许多自信之意。他二人不明,究竟张宏遇到何事,有如此之大改变。 张宏几步上前,便要回家。只是在注意到范慎与高不危仍随在他身后时,停了停脚步,回身看向范慎,微笑:“范兄无须再相随于我,你还是回公主府吧。” 范慎愕然,公主殿下要张宏以后可不必再到公主府,直接全意协助临淄王行事之事,他是知道的。可为何还要自己现下回转公主府?但范慎终非常人,所以他只是念头一转,便脸色大变,莫不然这少年是要自己以后无须再跟随与他? 自从得公主令追随张宏,范慎根本未曾有实意协助张宏。这非他本意,而是在他得公主令后,也曾得王公公之意,所以他对张宏只是敷衍了事。 但在此时,张宏竟是要弃他不用!这让范慎一时慌了手脚,从他祖父起,他范慎一门俱都效力与公主府,于公主之命丝毫不敢违从。但他范慎只是第一次接公主之令,却是如此办事,直至让张宏再不用他。范慎不敢,他不敢当他回到公主府禀告公主殿下,他未能完成殿下所交代要知道张宏一举一动之事时,公主殿下是怎样的震怒。因为范慎很清楚公主殿有多重视这十三少年。 所以范慎惶恐,再不复往日那英逸,从容之态。竟然苦笑,略含谦微:“范慎还是留在大人身边吧,大人事务繁多,终究是要用人的。” 张宏只是一瞥范慎,并未流露不屑之意,面色一如往常,心道原来你也知道我正是用人之际。但口中,却言道:“事务繁多本大人自有计较,多谢范兄近日相助,容日后相报。”自称本大人,却不是以往那般自称小可。可见张宏之心意坚决。 范慎自然也听出了张宏之坚决,起公主殿下之事,起公主殿下于自己竟连如此小事也能做至今日之地步而有失望之态。范慎竟然面色微显发白,口中涩苦:“小人知错……望大人万勿海涵。”口吐此言,范慎起王公公之交代,心下一横,自然清楚公主殿下之交代与王公公之嘱托,哪个来的更重要。 张宏微显惊讶,全然不似作做:“范兄何有此言?范兄当然无错,只是张宏年小才薄并不敢再劳范兄。还请范兄切勿再羞煞于张宏。你这便回去吧。” 说罢,竟是再不范慎此人,转身而去。 高不危在经过范慎身旁之时,一改往日之冷颜,他当然知道范慎此时之为难,所以高不危对范慎轻叹:“共事一场,范兄好自为之。” 只留下面色发白之范慎,他不明白,为何大为缺人的张宏在进了这药铺之后便如此坚决,他不明白究竟张宏遇到了何事,竟不再容他,他更不明白,究竟自己以后该当如何。 范慎从未因张宏只是十三少年而轻视于他,也并非只敷衍张宏,但他也是无奈,公主殿下与王公公,他只能择一人。看着高不危跟在了那十三少年,范慎眼中坚决,既是如此,那便该当有所抉择。 …… 高不危跟在张宏身后,并不开口,仍旧那般的生冷之色。 放弃范慎,其实也不是彻底放弃了他,只是要他清楚他是听何人之命,来相助何人。张宏知道,范慎终归还是要回来的。所以他才如此干脆。这等人,不假以颜色,他是不知道抉择的。 自是知道高不危在身后,所以张宏头也未回,径自言道:“你与范慎不同,你并不属于任何人,也不须听任何人之意,所以我留下了你。你此刻不为我所用,我能解,所以我在等。” 高不危凛然:“谢大人。” 张宏稍停脚步:“但,切勿要我等的太久,我的耐心终究是有用完的一天。” 高不危并未再有言语。 第四十章 惨剧 对于太平公主能派张宏来全意协助自己成事,李隆基是十分惊讶的,而惊讶的同时,他心中也是有诸般滋味。因为他实在是太清楚张宏在太平公主心中的分量了,基由此点,李隆基更是断定在他行事时,太平公主定从中协助的。所以此刻的李隆基,大觉此事可成。 这些天张宏几乎每日必到临淄王府,在这几日内,李隆基也极为详尽的将他谋之事告予了张宏。如此坦诚,如此信任张宏,倒让张宏有些不解,因为李隆基也是极为清楚,张宏仍是太平公主的人。但,虽然不解,张宏仍有感慨,更是体到那日后一手开创史上闻名的开元盛世之君王究竟有着怎样的人格魅力。所以,因为李隆基的坦诚,张宏也便将这几日他与楚图分别对此事的看法及具体行事步骤诚恳的告诉了李隆基。 在他二人的计划中,张宏全掌大局,他结合史上对此次政变的一些记载,加上自己对此时朝局的体,建议应由韦氏一党内部着手,从分化,拉拢,到个个击破,张宏都有着自己的安排。而楚图却是负责将计划精确实施到每一人,他甚至到分化应由上而下,拉拢则是由下而上,个个击破则应由弱变强。 这是张宏与楚图的第一次合作,虽不是为他二人所谋划,但他二人却也的确有在此事上一较高下之心。所以都是极其投入。 而经由此事,楚图终感自己当日决定不错,他已经对张宏那极强的大局观,谋划力感到由衷的叹服。而张宏却也深深的体到这位楚氏弃子那强悍的执行力。 不是惺惺相惜,却更似惺惺相惜。 对于张宏这一份完美到几乎无懈可击的行事计划,李隆基深表折服,他认真的分析完张宏的计划后,终于决定在日后对付韦氏一党时调自己原先的计划,而采纳张宏之建议。 政治打压为主,用兵攻伐为辅,再协以奇兵相袭。这是李隆基与张宏商讨几日之后所作最终之决定。 在此其间,张宏曾不止一次要将楚图引见给李隆基,因为张宏知道日后李隆基定一举平万乱,立于那不世之颠。而楚图之最终所图也不过便是重入楚氏,夺回楚家家主之位。所以张宏以为,若是现下楚图能得李隆基之欣赏,那对他日后夺回楚氏无疑更添许多希望。 但不知为何,楚图始终不肯去见李隆基,他甚至也不肯接触任何有权势之人,而只是甘愿位于张宏之后,为其谋策。对此,张宏也是奇怪,更觉无奈。 …… 这日,从临淄王府出来之后的张宏,看天色已是晌午,一时兴起,他起似乎从见到楚图起,便从未见过他走出那间孙修药铺中为他准备的小黑屋,所以他便要去找楚图。 孙修不在,只有楚图一人,张宏直接前往楚图那间小屋。 虽仅几日,但张宏与楚图二人却已是极为相熟,由于二人均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着对方,所以此时他二人之关系,便连孙修,也是暗叹不已。 楚图不喜外出,但他更不喜有人在他耳边聒吵,而此刻,他偏偏对这耳边聒吵不停的张宏丝毫无任何办法。不得已之下,楚图只得答应张宏随他出去。只是在出去之前,楚图极为认真的告诉张宏,仅此一次。 张宏显然是未听见楚图那极为认真的言语。在他看来,若是楚图日后真要接手楚氏,那他不能总是如此孤身自傲,所以他在试图改变楚图。 这一路之上,不知是因张宏如此年纪,而身后却随着这般冷傲青年,还是因楚图那一脸阴沉之色,吸引了许多路人对这奇怪二人的古怪之感。 但张宏与楚图均未这路人的古怪,只是径自带着楚图上了一间酒楼之后,张宏这才微笑着打量对面这在近日内帮了不知自己多少的楚图。但楚图对张宏的眼神像是丝毫不察。一如既往的面无人色,一如既往的神色清冷。 唤店家送来酒菜,张宏为楚图斟满一杯,又径自为自己满上,这才举杯,轻笑着言道:“你总是只有这一副表情么?” 与这不知问了多少遍的问题,楚图根本是不屑再于他,只是拈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却不答话。只留下张宏一人仍举着他那满杯酒,由微笑,再到苦笑。 在吃菜间,张宏更是不停的随意与楚图说着话。尽管楚图仍旧极少答他,只是习惯性的点头或摇头。但张宏却似是乐此不疲。 他二人是坐于酒楼二楼临窗之位,所以于酒楼之外所发生之事,倒也尽可览得。张宏不时与楚图说着些闲话,也不时探头看着酒楼对面那家小店前所支撑着的帐篷。 那家店里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只是传来阵阵争吵,是个女声。张宏有些好奇,看着路人纷纷驻足于那家店前,心道只是吵架却又怎能如此热闹?但很快,随着一妇人弯腰推着一名看起里甚为精壮之男子从店内走了出来,张宏也从那妇人言语中听出了些所发生之事。 张宏未动,仍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唐时亲人间的争吵。 那精壮男子似是不说话,虽是笑着,但笑的很痴,更像是傻笑。张宏暗奇,从妇人言语间张宏知道那妇人是这精壮男子的婶婶,却不知为何在街上如此羞辱自己这侄儿。 只不多时,那妇人竟是不再这男子,从店里又走出来之后手里握了一支木棍。而在张宏看着那妇人竭力,一下又一下的砸着那精壮男子,他却仍无丝毫反映只是傻笑后,张宏更觉奇怪。 妇人似是打累了,本便稍显发黑的面孔在此时涨的通红。妇人站在原处不住的喘着气,骂着她那侄儿。张宏不再聒吵楚图,竟是专心看着那街上闹事。妇人骂了几句,忽然转身走入她家店前那帐篷内,而精壮男子却在妇人走入帐篷中后,随即几步便也步入其内,速度极快。 再也看不到那二人的张宏刚要扭头,却忽然看到那帐篷似是隐隐在左右摇摆,像是随时坍塌下来。而伴随着帐篷的摇摆,那帐篷内也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似是有人在拿拳头砸着支撑帐篷的巨木。 路人围的越发的多了起来,指着那帐篷点言语着。张宏也终于按奈不住他那好奇心,向楚图说了一句,在此等我之后,便踏下酒楼。 楚图未动,甚至根本不曾听见楼下声响,仍是那般冷然神情。 张宏人小,所以很轻易的便从人群中挤到了那人群前,在他看到面前这一幕之时,他终于忍不住愤怒了起来。 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一个看起来不过才六七岁之女童,便被如此残忍的用一根绳索系在了腰间,而绳索的另一端,却是捆在那支撑着帐篷的最大一根圆木之上,不仅如此,尤其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在那小女孩不远处的前方地上,尚也放着一个满是缺口的瓷碗,碗内那些黑糊糊的东西,不用说,只是来便也知道那是小女孩的午饭。 看着那衣衫缕烂的壮汉一拳又一拳的砸在那根柱子上,看着那完全裸着身子,满身伤痕清晰可见,一丝未挂的小女孩一脸的冰冷之色,便像是这般惨境完全不在她身上,张宏突觉鼻头一酸,他何曾见过如此场景? 小女孩这般惨,却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凄然之色,只是完全一副陌生的表情看着那壮汉狠狠的砸着那根捆着她的柱子,只是完全一副陌生的面孔看着那壮汉手间的鲜血一滴滴的滴在她的身旁。 深深的吸一口气,张宏已从这身旁围观的众人言语间知道这面前所发生之事。 壮汉和小女孩乃是一对亲兄妹,他二人在小女孩三岁之时便双亲接连撒手人世,只留下这一对孤苦无依的兄妹。壮汉自小生了病,所以有些痴,有些傻,但却力达千钧。在小女孩四岁那年,有个人贩子要将这小女孩卖往青楼作为小厮驯养,却被小女孩的哥哥所见,壮汉根本不懂控制拳力,失手打死了这人贩子。所幸,当时那长安府尹乃是实不多见的好官,他怜悯这兄妹之遭遇,只是轻判壮汉根本无辨别事非能力,入狱两年。那时,壮汉入狱,这小女孩也被邻舍送到这对兄妹之父母唯一亲人这里抚养。 两年之后,壮汉要寻找他的妹妹,便寻到了这里,便有了这一场闹事。 再看着那恶妇仍旧一下一下的将手中木棍砸在了壮汉背上,口上犹自发泼哭喊道:“当家的!你也不管管?这白痴怕是要拆了我们的屋子啊!”一旁那看似这妇人丈夫,这兄妹之父亲的亲兄长,只是冷眼看着,却并不相阻。 张宏心中寒意,一时无有。 终于,在明白众多围观人并不有一人阻拦后,张宏忍无可忍。上前几步,沉声道:“住手!” 恶妇和那壮汉显然都是一怔,都停了手。只是恶妇在看向张宏时明显有些惊慌之色,只那壮汉却只是伸手挠了挠头,傻傻的笑着。 张宏复又上前几步,看着那恶妇,极为厌恶道:“这女童几年赡养费是多少钱?”恶妇不让壮汉带走他的妹妹,是因为恶妇觉得她养了这小女孩许多年,壮汉应该付钱。 即便是这般养了许多年。 张宏衣着不凡,恶妇不敢得罪,倒也不敢再发泼,她有些犹豫,不知还敢不敢伸后讨钱,只是,终于还是贪婪之心占了上:“两年,怕总得也有几吊钱吧?” 张宏只觉一阵恶心,根本不多看这恶妇一眼,随手从怀中摸出一贯银钱后丢在了地上。随后,张宏轻轻走到那壮汉身旁,面色和善,微微笑了笑,看着那壮汉道:“走,我带你和你妹妹去吃饭。” 壮汉仍旧是傻傻的笑着,挠着头,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宏轻叹一声,走至那小女孩身旁,脱下身上所披之锦袍,轻轻包裹了这小女孩的身子,小女孩满脸戒备之色。又伸手微微擦了擦小女孩脸上那些脏物,张宏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并未回答,仍是那般戒备的看着张宏,她已经不知该再如何面对这世间所有的人。 张宏不再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眼那绳索。是活结,壮汉不解,所以要仅凭拳头砸断这根巨木。解开那绳索之后,张宏又解下那小女孩腰间绳索,微笑着伸手去抱那小女孩,但小女孩却连连躲闪,直至墙角。 张宏苦笑,却不再上前,只是看了那壮汉一眼,壮汉仍旧傻笑,却径自走到小女孩身旁:“阿哥抱……” 张宏只觉眼眶发酸,却终于知道原来这壮汉并非不能开口说话的。壮汉抱着小女孩走到张宏身旁,还是那副傻笑,但此时张宏却清楚的看见那傻笑间所带着的自豪。 我的妹妹,还是认识我的。 微微一笑,张宏报以赞赏之色,又问壮汉:“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傻笑着,没有答话,但小女孩却是开了口,无比稚嫩的嗓音显得极为生冷,倒是与楚图有些相似。这声音却是张宏隐隐有些猜测楚图幼小之时的遭遇。 “常妖。”只是二个字,张宏却已知小女孩之意,眯着眼睛微笑着,张宏又问:“妖儿乖……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常霸。” 张宏点头,看着那唤作常霸的壮汉,又极为爱怜的看着小女孩,言道:“可愿随我去吃些东西?”说着,张宏又伸手指了指对面那酒楼:“就那儿。” 常霸显然是饿极,吞咽了口水,但他仍未说话,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幸福。妖儿替她哥哥点了点头,她知道她的哥哥是饿极了。 第四十一章 妖妖 酒楼中人,因张宏所带这二人,大都早早结帐离开了这酒楼。|||因为这兄妹二人身上不仅是脏,甚至散发着一股不知是何味道的味道。 丝毫不那店家一脸的哀求之色,张宏将袖中所揣银钱全部丢在了桌子之上:“准备一顿上等的酒菜。” 店家看见银钱,眼中闪光,再不哀求张宏等人离开,匆匆拿了钱便赶紧跑往后台,准备酒菜。 常霸将妖儿放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只是放下之后犹显不放心,又连连摸了摸妖儿的椅子之后,这才确认他妹妹不摔下去。 楚图仍是那般神色,丝毫未曾因有张宏所带之二人而有任何不快之色。此时,他也是在打量着那唤作妖儿的小女孩,眼中并无波澜,不知作何感。 张宏向楚图微笑了笑。不管怎样,总是有些歉意。 在银钱的驱使下,酒菜很快便放在了张宏等人面前,常霸看着那一桌子的酒菜,似乎根本未曾见过,只是吞咽口水,却不敢动手。直到张宏示意他吃菜之时,常霸这才拿起一双筷子,却是塞在了他那妹妹的手中,随后,才为自己拿起筷子,吃菜。 妖儿握着筷子,她根本不用这筷子。所以握着筷子的姿势有些滑稽,更有些可怜。妖儿没有吃菜的意思,在酒菜上来之后,她便忽然显得异常奇怪,张宏不解,迎着妖儿看向自己的眼神,轻轻一笑:“我叫张宏。”又指着楚图道:“这是楚图。” 妖儿未曾张宏这番介绍,仍是看着张宏。 至到张宏觉得妖儿这眼神奇怪的让自己有些不舒服之时,妖儿这才开口:“你不让我哥哥死掉的,是吗?” 张宏愕然,点头笑道:“自然,你怎有如此法?” 妖儿又道:“爹爹临死前告诉我,阿哥不懂事,如果有人无缘无故的带我们吃饭,那个人肯定是对我阿哥有所图。” 张宏倒抽了口凉气,而在他看向楚图之时,却也发现一向镇定自若不有任何神色变动的楚图在妖儿这番言语后也是眼中连闪异色。 妖儿的爹爹临死前说的话,妖儿记得。可那时妖儿不过才三岁。 并未张宏与楚图的异常震惊,妖儿自顾自说道:“你可以答应我不让我阿哥死掉吗?爹爹说,要我要一个承诺。” 再不敢将这妖儿当成一般小女孩儿,张宏看着那无任何神色的妖儿,即便是她在到爹爹这二字之时,也像是在起一件跟她丝毫无任何关系之人。他本来可以很简单的答应妖儿,但张宏却并没有这样做。 “妖儿,你很聪明。”张宏微笑着说完此言,竟是随即收敛了微笑之色。十分平静:“可是妖儿,承诺这种东西,存在于这世间的意义是为何?”深深的看了一眼妖儿,张宏轻叹:“承诺这种东西,之所以叫作承诺,是因为它本就是用来违背的。” 妖儿终于有了一个人类才有的神色,妖儿惊慌。 可是不待妖儿惊慌再盛,张宏微微一笑:“可是我答应你,我保证你阿哥永远不在我身边死掉。”说罢,张宏又补上一句:“这是我的承诺。” 妖儿看着张宏,有些茫然,但终于还是垂下了头,却放弃了手中的筷子,伸手去抓盘中的菜物。 张宏看着妖儿,忽然很伸手去摸摸妖儿的头,可是他没有。 楚图似乎是在些什么,可能是因为张宏有关承诺的那些言语,但只是一时,极少开口的楚图也开口了,他是在问常霸:“你还记得你父亲临死前对你说了些什么么?”并无任何语气,只是一般的平淡。 常霸稍稍停了停他的筷子,忽然皱紧了眉头,像是在苦苦思索着。而不仅楚图,便是张宏也是极为期待的看着常霸。能教妖儿三岁时便能记下他说的话,甚至直接告诉妖儿,对他们好的人,都是怀有异心的。这样的父亲,又该是怎样的一个父亲? 常霸忽然松开了眉头,显得异常开心:“我……我起了,阿爹死前说。”常霸停了停,看了看他身旁的妹妹。这才又道:“阿爹说,如果,如果妹妹长大了,有人欺负了妹妹,就让我打那个人。阿爹还说,如果打了那个人,那个人躺在地上一天还没有动,那就让我打妹妹,再打自己。”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张宏与楚图二人眼中的震骇,常霸忽然莫名的有些哀伤:“可是我不打妹妹……” 打妹妹,打自己。这两个打字,何其简单,可却又何其沉重! 常霸自小力逾千钧,他的父亲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知道妖妖如果真的被人欺负了,常霸也真的打了那个人,而那个人也确实躺在地上一天也不动,那只能是说那个人被常霸打死了。可常霸打死了人,那常霸却也只能入狱终生而不得再照顾他妹妹了。 所以,他父亲临死前,说若有此事,便打妹妹。打自己。 常霸的拳头,便以妖妖这般的人,怕是不用一拳,半拳便可要了她的命。而又以常霸之性格,加上他只知听阿爹之言,打自己,那怕是不打死自己,是不甘休的…… 张宏与楚图相互看了一眼,却都看见彼此那眼中深切的震撼,以及,哀伤。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父亲,怎样的一个父亲! 第四十二章 常霸 从酒楼下来,楚图回复了以往那般生冷之色,像是未曾发生过任何事。而张宏却是仔细看着走在他二人身前的常霸,以及被常霸抱在怀中,时常满怀戒备却又有些疑惑之色看向身后张宏与楚图的妖儿。 常霸走的很稳,步伐迈的很大,抱着他的妹妹像是一个凯旋的将军,如此自豪。 怪异莫名的张宏四人走在这繁华的长安道上,竟是如此的协调。 “妖妖不简单。”楚图忽然说此一言,显得有些突兀。但一旁同他走在一起的张宏却丝毫不觉突兀,点了点头,轻轻一叹:“常霸也不简单。”说罢,又是叹道:“我倒是更为期待长大后的妖妖呢。” 楚图未张宏之感叹,只是在陈述着将来之事:“你要留下他们,将他们留在身边。” 张宏未曾再开口,却是在着该将这对兄妹如何安置。 一路走来,直至快到长安道尽头之时,常霸忽然停下了脚步,而他怀中的妖妖也随即不再看向身后的张宏二人,扭过了头。 张宏已然看见,正是工部尚书张希之子在前。 那位张公子还如前些天那般,身前站着许多家奴,挡在了常霸身前。 …… 张希之子,张介良。出身名门的他,一世顺风顺水,在他这一世,敢得罪他的人极少,而加上他在家中又是独子,深得家中宠溺,所以自小跋扈异常,更兼张希之教导,有些阴毒。 那一日,被那坊间郎中所羞辱,是张介良此生不曾有之耻辱。所以张介良心中之恨直让他失了智,所以那日,他本是要取那郎中之性命的。可在后来,张宏的出现不仅让他没取得郎中之性命,更是又受了一番羞辱。 张介良自是不善罢甘休。 而当他在打听到那日阻止自己的少年,不过乃是寒门出身,现如今仅为太平公主手下的一个小小清客之后,更让张介良怒不可遏。太平公主尚且不放他父亲放在眼中,那她门下一个小小清客怎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恣狂? 所以张介良在长安道上又再看到了那少年之后,竟然显得有些兴奋。兴奋的狰狞。 张介良从众家奴中走上前来,看着张宏,狠声道:“今日可是没有主人护着你?”张介良并非蠢人,所以他敢围上来自然是知道现下张宏身边并无公主府护卫。 张宏皱了皱眉,暗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只是一手布下此局搅出此事者,楚图却仍是那般神色,像是与他毫无瓜葛。 张宏未曾回话,倒是让张介良以为他是心虚了,害怕了,所以张介良更为狰狞,十分不屑的看了那傻笑着的精汉一眼,道:“本少爷今日倒要看看,只有这么一个傻子在身边的你,究竟能如何让本少爷离开!”言语中,直接无视了常霸怀中的妖妖,以及张宏身旁的楚图。 张介良说罢,张宏还未开口,常霸却是傻笑了笑,道:“我不是傻子,我只是生了病,这里生了病。”说着,常霸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似是十分厌恶这傻子,在常霸言罢,张介良竟是淬了一口,便根本不屑与这傻子说话。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那傻子怀中小女孩的眼神,凶厉而冰冷,像极了一头择人而食的小兽。 张介良如此,张宏并未惊慌之意,而只是看了身旁那楚图一眼,在他来,楚图既是敢布下此局,那他定当也有破局之力。但很明显,楚图似是根本无意这等小事。 所以张宏暗觉无奈,在看向常霸之时,张宏心中一动,便也上前几步,在张介良那颇为寻味的注视下,对妖儿轻笑了笑:“让宏哥哥来抱吧?你阿哥可能不太方便。” 妖儿似在犹豫,但她终于还是示意常霸将她放下。妖儿落地,张宏伸手要抱,但妖儿却后退几步,显然是对张宏还存戒备。张宏苦笑,丝毫不以未意,他当然知道被那恶妇如此养了几年的妖妖对这世间有着怎样的恐惧。 常霸茫然的看着张宏与他妹妹,傻笑着,不知妹妹为何要下去,不知要做些什么。 张宏终于迎上张介良那蠢蠢欲动之神色,轻轻一笑:“与你这般人,在我看来,最简单也最直接之法,便是以暴制暴。”不那张介良是否能懂得自己所言,张宏又微笑着看着常霸:“打他们,每人一拳,但要留下此人。”伸手一指张介良,张宏眼神玩味。 常霸是不明世事,但常霸知道刚才是这少年带走了他妹妹,给了他和妹妹菜吃。所以常霸挠头,看着妖儿,他妹妹。 身披张宏锦袍的妖儿,任由锦袍拖在地上,在这长安道上她显得是那样的柔弱无依。 妖儿点头,眼神凌厉。 阿爹说,要我此生只听妖妖之言。 常霸一敛傻笑,竟是有些认真的味道。只是一声暴吼,震的本就不敢有路人相留的长安道隐隐颤抖。 如猛虎下山,扑入羊群。 常霸魁伟,在那张介良所带一众家奴中纵横驰骋,而张宏不懂这武艺一说,但他也能看出,此番张介良所带之家奴明显在身体素质上要强于上一次。但再怎样,终究无人能挡常霸一拳,所以张宏隐生兴奋。 只是全意注视着常霸的张宏,显然是没看到楚图那掩饰不住的惊讶。他分明已经看出常霸在那人群中进退有据,出拳有式。而由此,楚图也断定,常霸不但拳重,更是刻意被人栽培过。 只是,常霸是受何人所栽培? 秋风扫落叶,不外如是。当常霸重新抱起妖妖之时,那位张介良张公子显然还是没能从这一幕震撼中回过神来,他上次所带只是寻常家奴,所以极为凄惨的被张宏手下蹂躏。但这次,他带的均是府上护院家丁,而人数也足有二十之众。 张宏上前,至张介良面前,一脸无害样,微笑道:“张少爷,看来你还是没能分清局势,你再如何,也终非我之敌手。” 丝毫未曾留予张介良任何颜面,张宏便是要借楚图此局来刺激张希之子,不是要得罪于他,而根本是要他与自己为敌。 张宏很知道,有楚图相助的自己,在此刻究竟还是不是以往那般可以任人欺凌。所以他以张希为引子,来看看究竟有谁在张希正是得意之时来相助于自己。太平公主?或是二王爷?还是临淄王。 故此,张介良并未受常霸一拳。 再不那似是仍未能从这眼前震撼的一幕中回复过来的张介良,楚图首先抬步继续向前,张宏随后,抱着妖妖的常霸却像是根本未曾与任何人动过手般,仍是傻笑着看着他抱着的妖妖,他的妹妹。眼神温柔而醉人。 只是,在张宏与那位张介良张公子错身而过之时,张宏极为轻蔑的留下了一句:“我不伤你,不是不敢,乃是不屑。” …… 终于,张介良再也控制不住了他那双已然青筋暴起狠狠的颤抖着的双手,有些发红的眼睛在此时显得异常诡异。张介良忽然抬脚,走到那些仍躺在地上的,只是受了常霸一拳的家奴之前,狠狠的揣着他面前的那几人,状似发狂:“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本便奄奄一息的这几人终于在张介良这几脚之后,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竟是昏了过去。 大口喘息着的张介良,哪儿还有平时半分谦谦公子之模样?便连系在发间的那根银白丝带也落在地上,头发散乱着,遮住了他的脸:“张宏!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第四十三章 回家 妖妖自小失去双亲,而在她唯一的亲人不能在她身边之时,她这几年遭受了这人世间所有的悲惨。也是那般的遭遇,所以此刻的妖妖孤僻,凶狠,冰冷。甚至是仇视着这人世间的所有。 于此时的妖妖,张宏心中戚戚然,他自然知道妖妖是绝对不能如此这般下去了,他实在不敢象如此年纪便能具备这样的智慧,这样的阴暗性格的妖妖在长大之后,究竟变成何种模样。 因此,张宏还是决定将妖妖先交予阿娘来带,或许这些许温情能改变妖妖一些倒也不一定。 张宏带着妖妖和常霸回家,楚图也极为意外的并未直接回他那药铺小屋,反而跟着张宏向他家中走去。 张宏自然知道楚图是有些话要问自己。所以在走到他家中不远处时,故意放慢了脚步。而与他并肩行走的楚图也终于开了口,在张宏看向他时,他注意到楚图稍稍皱了眉:“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楚图极少有疑问之意,似他这般人,好象根本不有任何的问题,而即便是有疑问,那在他而言,那是如此的所当然。 张宏笑了笑,语带怪怨之意:“这岂不是正是你所见?” 楚图仍是皱眉,他听出了张宏这刻意所带的怪怨之意,所以根本不予:“我虽能予你帮助,但此时我毕竟无太大能耐,你如此羞辱于那张介良,怕不仅仅是因为相信我之缘故。” 张宏耸了耸肩,未予置否,并未回话。 楚图又道:“你此番行为实是孟浪。我猜你是在试探于太平公主以及那相王之三王爷。但,你还是太过于低估张希,高估你自己。” 楚图能猜出张宏之意,张宏丝毫不觉惊讶。所以在楚图言罢,张宏道:“我确是此意,而你不懂,只是因你不知我近日之艰难。” 楚图扬了扬眉,似是有些不赞同张宏此言,但他并未反驳,只是道:“你过于急噪了,我们还有许多时日。” 张宏停步,忽然认真的看着楚图,他自然知道楚图此言之意。但楚图却不知,其实他们已无太多时日。看着楚图那一脸淡漠之色,张宏暗叹,韦氏覆灭,不过是月余之内的事情罢了。而在此之后的二年,太平公主与李隆基之间的矛盾将激化,那时,他不得不面临抉择。太平公主与李隆基的生死角逐不过是两,三年之内的事情,所以他必须要在这两,三年内安排好所有一切,拥有足够让自己安然保身之权势。 但,张宏所楚图自然不知道,而张宏也不相告予他,且先无论楚图是否相信,便是张宏本身也无法解释。 所以张宏不言语,楚图便也不再问。只是在他临走时道:“张介良此人,与万骑营中一统病副将有些关系,你今日既以与他势不两立,来日自当小心。”楚图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停,头也未回:“还有,你阿娘也须得小心。” 并未有任何担心张介良此人的张宏,在楚图最后一句言罢,忽的背上一片阴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便犯了错,也确如楚图所言那般,他实在是低估了张介良。 微有悔意的张宏紧凝的双眉,却是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常霸抱着妖妖,站在他的几步之前,只是傻笑着,看着张宏。而妖妖却是在看向张宏之时,隐有狠意。并非是对张宏。 正在这时,阿娘却是走了出来,在阿娘推开篱笆门之时,张宏却也恰巧看见了阿娘,所以张宏强自驱散了心中之忧,换上一副真正十三少年才该有的写意之态,向阿娘走去。 张宏其实很累,他每日都在不停的换着面具。 阿娘显然也是看到了张宏,所以含笑:“今日怎是回来的如此早?”边说话,阿娘也迎上了张宏,微笑着,看着她心目永远是那般的张宏,她的儿子。 张宏笑了笑:“孩儿自是思及阿娘所煮之菜。”说话之间,张宏也轻轻帮阿娘捋顺了她两鬓的乱发,只是触及早生白发之时,张宏不动声色的将那些白发掩下。 阿娘丝毫不觉张宏如此动作,却是看见张宏身后那常霸与妖妖二人。有些奇怪,乃因近日凡张宏所带回之友人,均是衣冠不凡。 张宏显然是知道阿娘注意到了妖妖二人,轻轻一笑:“这是孩儿在路上所遇兄妹,他二人孤苦无依,而哥哥又不谙世事,所以宏儿一时心软倒也甚觉可怜……”说至此,张宏忽然一顿,有些俏皮意味的笑了笑:“阿娘不相怪于我吧?宏儿只是不在身边之时阿娘好有人陪伴。” 阿娘根本不顾张宏之俏皮,连声叹息间已然走向那兄妹二人:“如此可怜,倒也真难为了他兄妹二人,宏儿做的甚是。”边说话,阿娘也边伸手要去接常霸怀中的妖妖,竟是丝毫不觉妖妖身上之脏物。 妖妖与常霸同时看向了张宏,只是妖妖疑惑间仍带着戒备,而常霸却还是那般的傻笑。 张宏不再微笑,极为严肃认真的点了点头。 妖妖微微犹豫,终于还是挣脱了常霸的手臂任由张宏阿娘抱了起来。张宏脸现颔许之色,看着阿娘在察觉到妖妖除了披着张宏那锦袍之外,竟是再无衣物,不禁又是叹息。 阿娘抱着妖妖转身回转家中,口中言道:“宏儿,你且先带着这做兄长的在外坐着,阿娘这便烧水让给这。”稍停了脚步,阿娘转身又问:“她唤做何名?” 张宏微笑:“妖妖。” 阿娘皱眉:“这名字倒是实在古怪,只是不知他父母怎取这样名字。”说着话,阿娘便也抱着妖妖走回家中。 常霸站在原处,看着妹妹被那妇人抱走,忽然心生哀意,在他看向张宏之时,却发现张宏还是那般和善的笑着,所以他也仍旧是那般傻傻的笑着。 张宏上前两步,位于常霸身前,指着他家中那几处屋子:“以后,这里便是你们的家。” 常霸笑着,顺着张宏所指:“家……家……”可是,没等他继续说将下去,常霸却忽然不再傻笑,微显浑浊的眼中竟然有着出乎张宏意料的哀伤。 “阿爹说,阿爹说妹妹要是有了家,便要叫常霸离开。”常霸的眼角有些晶莹眼泪滚落,但常霸丝毫不觉:“可,可常霸不离开,常霸看妹妹。” 看着此时突然条如此清晰的常霸,张宏竟然觉得他那眼泪似乎也在震撼着他的心,所以张宏勉强又笑:“常霸不用离开,这是妖妖的家,自然也是你的家。” 常霸看着张宏,忽然又带起了那傻傻的笑,痴痴呆呆般,如此的惹人。 “常霸不用离开,常霸也有家。”那傻傻的笑,混着眼泪,竟是这般动人。 第四十四章 公子 从一个吃了上餐复又忧虑下餐的走卒行夫,成为如今京中风光无限,便是一般官也不得不在见到这最让他们鄙夷的、只知逐利的低贱商人时,也不得不收敛着那内心中鄙夷的京城两大皇商,需要付出多少辛酸?又需要几代人的经营,几代人的攀爬? 因为跪过许多人,因为从不曾抬起过他那颗高傲的头颅。o所以黄贾仁只用了三十年的时间便成了这京城两大皇商之一。缔造了这皇城乃至这大唐天下的商界奇迹。所以,此时的黄贾仁甚少再跪,甚少再低头。即便是他已经习惯了跪,习惯了低头。 …… 此刻的黄贾仁正在这京中最为临近王府胡同的一处宅子中看着他那不无术,只知撒野发泼,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京中出了名的败家子大少爷。 他知道他儿子昨日回来之后,便是极为反常。显得十分焦虑,脸上也带着许多踌躇莫名的挣扎之色。他不知为何,但他也不去知。即便以往他这败家子大少爷每次回来之时都只是极为轻佻的对他笑了笑后,便带着不知虏来的哪家丫头转回他自己的房间。 黄贾仁看着他这一生极少陪在他身边的儿子,并不因他脸上的焦虑而有丝毫的担心,反而欣慰,反而惊喜。知子莫若父,黄贾仁当然知道他儿子黄不那表面浪荡纨绔大少下掩饰着的精明,以及聪慧,或者可以说是奸诈。并且从黄不很小之时,黄贾仁便知道。所以他刻意压制着黄不的聪慧,压制着黄不的精明,让他纨绔,让他浪荡,让他败家。 压制了十八年了,他也该有足够的怨怒了。 黄不终于不再焦虑,不再挣扎,像是刚刚做完一件极为重大之事。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刚刚做完他这一生最大之事,作下了甚至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决定。 黄不那庸肥的脸上,竟然在这入冬时节有几许汗水,面色惨白。他看着那从他回来后便一直在注视着他的老爹,竟是一笑,露出口中牙齿,稍带残忍:“老头,少爷我又要去败家了。” 黄贾仁轻笑:“败了十八年了,我可曾说过什么?” 黄不又笑,连带着他脸上的横肉也是颤抖,像是一个神经质病人:“不一样,不能比。”并没有丝毫认真的态度,黄不深深的看着黄贾仁,他老爹:“本少爷这次可是要败光了你的全部家当,甚至还要赔您老的性命,我的性命,乃至黄门满族的性命!” 黄贾仁神色丝毫不变,仍旧轻笑:“若你败得,尽管败去。” 终于,黄不不再狂笑,只是看着黄贾仁时,眼中尤存疯狂,以及残忍:“你不给我的,我便自己去拿。”说罢,竟是不再他那老爹,呼喝了几声,带着那群平时随他在长安城中耀武扬威的一众家奴径自出了这宅子。 黄不扬长而去,黄贾仁终不再笑,神色平静异常:“我不给你,本就是要你自己来拿。若你敢拿,那你定当在我之上。我黄家也定因你再创辉煌!” 只是随即,黄贾仁复又再笑,却是苦笑:“若你真是不拿,我除了给你,还能给谁呢?” …… 黄不所带这一众家奴,大都是自小便被卖入黄府为奴之人,所以他们皆是跟了黄不许多年,也皆可以算是黄不之亲信。 此次随少爷出府之后,少爷却不向那柳巷走去,也不向那最为繁华热闹,漂亮的小娘们也最多的长安道走去。反而背向而行,竟是走向王府胡同。家奴中隐为家奴之首的黄四大为奇怪,他只道是少爷走错了路,所以他上前,却并不敢与黄不齐平,仍是居于其后,一脸谄媚之相:“少爷,这王府道的娘们怕是咱招惹不起的吧?”只是跟随黄不十几年的黄四等人,根本不知何为妄言狂语。 黄不未曾停步,随手赏了黄色一个耳光,口中骂道:“就他妈知道娘们?瞧你们那臊性,以后跟少爷安分着些。” 黄四被少爷这一耳光甩的有些晕,直到身后几个家奴扶住了他以后,他才稍稍清醒。虽是不解,但却不敢再看少爷一眼。少爷变了,好象变了一个人。 王府胡同,顾名思意,其实便是京中所有王爷皇亲居住的几条巷子。虽不全是皇亲之流,但凡能入住此胡同者,没有从三品以上的官衔带着,谁也不敢入住此地的。故此,此胡同倒也尽可以说得是京中所有高官云集之所在。 几日前,黄不便已然打听好了临淄王府是哪家府上,只不过,相较于那时打听临淄王府的目的,此刻的黄不倒已是完全违逆了他的本心。所以他此刻显得有些焦躁,有些惶恐。 未敢靠近临淄王府,只是在王府一旁的角落里寻了个位置罢,黄不便带着那一众家奴停步不再走动。他隔着这小巷,时常探头去看那临淄王府门口处,焦躁之色更盛几分。 小巷不深,所以两旁寒风齐灌此间,黄不不觉,他自然是穿着极为柔软的名贵绒雕。但他身后这一众家奴也俱是瑟瑟发抖,微显发青的脸上犹自不停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只是,并不敢有一人说话,跟了少爷十几年,自然深知少爷之脾性,察言观色之下谁都看得出少爷脸上那许多坚毅,以及忧虑。 天见犹怜,终于当这群家奴开始忍不住腹诽他们那一向最为崇敬的少爷之时,黄不脸上却突然显现喜色,竟是再也瞧不出先前那许多的坚毅及忧虑。 黄不几步走出这巷子之时也随手制止了这些家奴的相随,径自一人走至王府门前,看着那少年与送他出来的年轻宫人寒暄罢,黄不这才敢迎上前去。面含笑意,自显恭谨:“张…张公子。” 第四十五章 野心 高力士方才转身回府,张宏才转过身,却突然险些撞上这胖的似是一团肉球的黄不,待看见来人之后,自然收敛了送高力士之时的微笑,轻凝了眉头,只是随即,在他听到黄不于自己的称呼之后,竟是大为奇怪。 张公子?张宏仍凝着细眉,这几日他都是一人来往于公主府,临淄王府以及他家中的,身边并未有任何人相随。但,这是临淄王府门前,所以他倒也未生一丝担心黄不此时报复之意。不过他也确实没到,黄不竟然口称张公子? “你来此地做甚?”张宏不咸不淡,随意问道。只是心下揣测着黄不之来意。 黄不仍旧谄笑:“自然是来寻张公子的。” 张宏打量了这黄不几眼:“何事?” 黄不依然谄笑:“小人,日后可随在张公子左右。” 张宏微惊,他当然没能猜到黄不竟是此意。他与黄不二人虽未有深仇大恨,但确是乃有瓜葛,而张宏此时甚至还记得,当他刚到这唐时,刚知这世的张宏是被面前这胖子黄不给打伤之时,也曾过日后相报。所以,他怎也不能到黄不竟要随在他这昔日穷家小子左右。这般着,张宏也便随即问道:“为何?”并无调侃黄不之意,只是张宏仍不知晓黄不为何突然有这般的举动,与这黄不,张宏并无了解。 黄不明知张宏此问之下是要他给出由,所以倒也收敛了那副谄笑,显得有些认真,有些诚恳:“昨天于长安道上,小人,目睹了张公子与那位工部尚书张希之子之事。”起工部尚书时,张宏显然听出了黄不那语间所含的不屑之意,张宏有些奇怪,不知为何。 注意到张宏那疑惑之色,黄不心下了然,也不再相瞒于张宏,苦笑道:“小人家道殷实,与那张介良此前倒也是有些来往的。” 张宏念头急转,只是微微一,便也就明白了其中含意。家道殷实的黄不,与那些出身高贵的纨绔公子哥在有所交往,这本就是一件反常之事。因为张宏深知在这唐时,似黄不这般的出身,甚至还不如张宏这等寒门读书之人。商人低贱,自然无人看得起,更何况是出身高贵非凡的张介良等人?而既然黄不与他们有所交往,那必也是因这黄不的出手阔绰。纨绔公子哥们出去游玩,自然是要用到钱财的,有这黄不相随,无疑是最为惬意的。尽管黄不在他们眼中可能连条狗都不如。 明了此节,张宏便也知道这黄不为何对那张介良如此之态了。但张宏自然明白,黄不也绝不可能是因为他羞辱了张介良,所以才随他左右。所以他并未说话,只是略含深意的看着黄不。 黄不也在看着他,只是二人心中所却径为两反。看着那昔日只知读书,甚至于自己的欺凌也不敢有任何反抗之意的张宏,黄不大为感慨,他实在不知一个人竟可以转变的如此迅速。羞辱张介良,这本与他黄不并无太大关系,即便张介良等人只是将他当作一条出钱财他们玩乐的狗。 但,这其中含义,于黄不而言,却是深深的震撼。自从那日他在街上偶遇张宏,却被张宏羞辱之后,他无一日不在寻思着雪洗这一耻辱,可后来,在他打听之后,得知张宏此时竟已经是太平公主府的人,而又深得太平公主宠信之时,黄不惊讶之间也不得不打消了报复张宏的念头。而后,更在昨日长安道上,黄不竟然看见张宏是那般干脆丝毫不留颜面的羞辱了张介良一番!这让黄不不得不再重新评估一下那昔日的书呆子与此时的张宏究竟有着怎样的天壤之别。因为黄不深知张介良那工部尚书老爹在朝上,在京中有着怎样权势!但那张宏竟是如此的不顾及。 因为出身,那些纨绔公子哥看不起他,所以他永远也融入不了那个圈子,也便永远不能拿回那些东西,为自己早死的娘亲讨还一个公道。本以此生都不有此机的黄不竟然偶然间得知了张宏如此能量,这让黄不大为惊喜。因为他当然知道,同那些纨绔公子哥相比,出身贫苦的张宏无疑最有可能接受他,即便他先前曾得罪于张宏。 本看张宏能否顺利解决张介良之事,再作决定的黄不,在经过昨日一天的挣扎后,终于还是不再等待。他本是聪明之人,自然深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为了能够取得张宏足够的信任,黄不毅然选择了雪中送碳,即便可能的代价实在过于昂贵,但他依然不悔。 自从那年娘亲死后,黄不便早就是了个疯子。 …… 寒风冷洌,随黄不一同出来的那几个家奴仍蜷缩在巷角,他们看着他们的少爷,都是十分的奇怪,因为此刻他们方才知道原来大少爷冒着寒风前来等待之人竟是以往常常被他们辱笑的书呆子!更甚者,少爷脸上竟然似乎有几分谦卑之态!这让这几名没有经历过那日黄不在街上偶遇张宏之事的家奴都是万分不解。 张宏看着那胖子似乎是在深思着什么,在此天气,竟然额上还有虚汗,这让张宏更为奇怪,似乎那胖子十分痛苦。所以张宏轻叹,又问:“为何?” 黄不听见张宏所问,忙收敛了神色,不再挣扎:“因为,小人知道张公子此时是公主府的人。”说话间,黄不也稍稍打量着张宏的神色,虽然决定要追随于他,但其实黄不深知自己这决定实属疯狂,他并不能肯定自己这几日所打听的于这张宏之事究竟有几分把握。 有时,人生其实便是场豪赌,赢了,便能赢得一切,输了,那所有的一切也便都归于沉寂,甚至是性命。 张宏神色未变,轻轻摇头:“不够。” 黄不沉吟,微肥的脸上多了几分恭谨:“张公子在公主府上之事,小人全都知道。”言语间,十分的小心。 而至此,张宏这才不得不正视这胖子黄不,他在太平公主府上的一切言行,早已被公主殿下下了严令,是任何人都不得私下相议,相传的。便连公主府知清殿中人,也极少有人知道。但这仅是商家出身的黄不,又是怎样得知的?但张宏并没有去问他,只是饶有兴趣的多看了这胖子两眼,复又再道:“还是不够。” 黄不愕然,他看着张宏之时突然觉得这少年有些深不可测的意味,但终于,黄不还是咬牙,沉声道:“小人,看得到张公子那份潜藏着的野心。” 野心?听及此言,张宏突然失声一笑,难不成便是那日为博取太平公主之信任而作的言论竟也被这胖子所知? 张宏失声一笑,黄不松了口气,再看向张宏之时不再那般拘谨,而张宏也终于不再问他,摆手道:“那便走吧。” 随意看了眼略显谦卑跟在自己身后的黄不,张宏轻轻摇头,暗叹。 只是你们不知,属于我的野心,早已被我埋葬。 第四十六章 信任 其实对于黄不为何选择追随自己,张宏还是一无所知,即便他说了三个根本算不得是由的由。自然,张宏更不知道那黄不此番追随究竟有几分忠诚。而他的目的又是何在。这些张宏都不知道,但他依然留下了黄不,并非张宏莽撞或是高看自己,而是他实在不出在自己看似最为危险的关头,黄不前来表示追随自己,他能得到些什么?而若真是他为那张介良而来,那张宏也似乎只能让他空劳一场了,只因看似主动招惹张介良的张宏根本不有任何举动,他只是在等张介良出手。所以此时黄不是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他可能存在的目的的。 反之,无论他是否真心追随,张宏都知此人现下有用,甚至根本无须这黄不出面,他也能够利用到这京中最为跋扈嚣张的黄家大少爷。故此,于此时的张宏而言,所有一切可用可不用的资源,其实都是可用的。所以张宏都得用。 起那张介良,走在黄不身前的张宏微眯了眯眼,有昨日的那番羞辱,此时的张介良怕也不必等多久便有所动作了的吧…… 张宏身后,只留下了黄四一人相随的黄不在遣散了另外几个家奴之后,便只是随在张宏身后,他看着那前面比自己要瘦小许多的少年,神色复杂。 我的忠诚,取决于你的强大与否。 …… 与此同时,在刚刚接受了黄不黄胖子追随的张宏暗自猜测着张介良可能的动作之时。正坐于孙修那间一向冷清的药铺中的楚图却是一脸的凝重之色,他是在等孙修。 孙修昨日自楚图回来后便出了京,而楚图却也交代他务必今日赶回来。所以急迫间,孙修这一来一回都是大为紧张,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然使得这位身份神秘的楚氏弃子如此慎重。但他也不敢问,因为师傅临离开京城之时,要他暂且不必门中事务,全力辅助楚图此人。 下午时分,孙修赶了回来,他甚至来不及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水便急忙推开药铺大门走向楚图的小屋。 稍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孙修敲门。但楚图却并未开门,只是在屋内轻问:“都办好了么?”声音清冷而沉静。 不敢推门,孙修只是回话:“都办好了,人也在外边候着。” “让他们进来。”楚图仍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 孙修转身离开,却是苦笑,便是师傅,怕也不如此对待自己吧?只是,苦笑间,孙修确实也不明白,为何师傅要自己听命于这楚氏青年。 两个人,俱是一身黑衣,只是其中一人显得稍为老练,而另一人却是显得有些稚嫩。在得到孙修的话后,他二人径自走向楚图的小屋,却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似是极为不喜欢阳光的楚图,此时正面对着那已被他用黑布遮起来的窗户,双手背后,垂身而立。 二人入内,径自跪下:“少爷。” 楚图不曾转身看他二人,仍是背对着他二人,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神色:“楚显,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稍显年轻有些稚嫩的那一黑衣人在楚图话后,跪着恭下了身子,显然是对楚图极为恭敬:“回少爷,所有人都已吩咐妥当,并已准备完毕,只等少爷下令。” 楚图无任何表示,又问:“楚肖,你办的如何?” 这楚肖便是那有些老练的另一黑衣人,他在楚图问后并无任何动作,仍是那般跪着,不如楚显那样恭谨,竟然一笑,显然是与楚图极为熟络:“倒是不出少爷意料,那少年家中并不须我等护卫。” 楚图仍是那般站着,并无转身,喃喃道:“他,倒也还不算太蠢。”只是一顿,楚图又道:“还是须派些人手于那边盯着,这几日若是有事,那边切不能出半点状况。” 楚肖明显一怔,他有些不解为何少爷对那少年如此重视。但他却也不敢有丝毫质疑少爷之意,只是回道:“随少爷来京之人本就不多,属下只怕少爷……” 不待他说完,楚图竟是显得极为不耐烦:“我自有分寸。” 楚肖微一苦笑,只得点头应是。 并未再交代任何言语,只是在这二人退了出去后,楚图方才转身,看向那扇已经关上了的小门,轻凝剑眉。 …… 你虽未曾完全信任予我,我却仍全意助你。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信任一人,你莫要要我失望才是。 第四十七章 商人 对于黄不此人,张宏并无太多了解,他只是从这世那张宏的记忆中知道黄不在京中的许多事迹,在张宏看来,几乎是所有恶霸纨绔所必备的品质以及劣迹黄不都有。但,张宏自然不认为这黄不只是如此这样一个恶霸罢了,经由黄不先前的那番言语,张宏已经知道黄不此人并不像他表面这般粗野,京中许多人之所以如此看他,乃是因为他伪装的太好。 本无意让黄不随他回家的张宏,却实在是经受不住黄不那许多的假意乞怜,因是商人世家出身,所以在黄不身上,张宏看到了许多独属商人才有的能耐,比如虚伪,比如世故,比如擅长言辞。不得以之下,张宏也只是随了他,任由他随在身边。 而基由此点,更是让张宏认定,黄不此人在此时追随于他,有两可能,一是追随乃假,只是有所图。二是追随为真,只是野心极大。 路过孙修药铺之时,张宏并没有去看那楚图。许多日以来,对张宏再大的热情,楚图的回应仍是一如既往那般的冷淡,这让有些沮丧的张宏一时间倒再也不起去改变那楚图性格的兴趣。况且,有黄不相随,他也确实不宜去见楚图。 与楚图的合作,除却孙修,再无他人知晓,这是张宏现今唯一稍显可靠的保障。 阿娘此时在家,因是黄昏,仍有余辉,所以此刻阿娘仍坐在院中手持针线缝补着什么,妖儿蹲在一旁,她看着阿娘的神情显得有些专注,虽然仍是那般的冰冷,且也还稍带戒备,但起码此刻看来,她已经微显能够接受张宏为她安排的这个家了。 在门口处,张宏停了停,稍稍松弛了今日与李隆基相谈之时的紧张,以及后来与黄不相言时的疑惑之色。张宏换上一副毫无心机的笑颜,推门而入。 黄不一直随在张宏身后,他看着张宏是如此自然的便换了一副神色,心中于这少年更是惊讶。如此城府,怕是连他也不能及。如此这般,黄不倒也暗喜,于自己之决定,稍稍多了些许信心。尽管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信心。 妖妖首先看见张宏推门,初时并无异样,仍旧那般稍显戒备。但在注意到张宏身后还随有两个陌生人之时,妖妖那眼中的戒备之色已然显露无疑,她盯着黄不与黄四二人,犹如一头小兽在对峙着猎人。 丝毫未曾妖妖如此神情所给黄不以及他身后那名家奴所带来的毛骨悚然,张宏轻笑着走到阿娘身旁,迎着阿娘慈爱的目光,张宏看了眼阿娘手中缝补的衣物,微显愁苦:“阿娘岂不是偏心了些?妖妖初到便能享如此待遇,怎的我却有些时日未曾见过阿娘为我缝补衣物?”阿娘手中之衣物,正是为妖妖缝补。 阿娘只是抬头看上张宏一眼,手中针线未停,轻笑道:“如今你可还须阿娘为你缝补?”言罢,似是稍有深意般看了张宏此时身上衣物一眼,又道:“只是上次你所言是那位公子所送之丝锦便是玉儿也用不完,阿娘这才为妖妖做些衣物。”说着,阿娘稍停了停手中针线,极为慈爱的微笑着转身抚了抚妖妖的头,不知为何显得极为喜爱。 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此时身上衣物,张宏自知阿娘所言之意。但他确实不好辩驳。所以只好顺着阿娘之话,视线转移到妖妖身上,阿娘那般,微笑着看着妖妖道:“妖妖倒是好福气。” 妖妖这才收敛那不知不觉间便流露的许多戒备之意。竟是垂下了头,向阿娘又靠近了几分。 她昨日,一直是睡在阿娘身旁的。 张宏身后的黄不与黄四二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只是黄不再无先前那般自然之色,脸上仍有僵硬。黄不强笑,暗暗平复了情绪罢,这才上前,至张宏阿娘身前,略含谦卑一笑:“拜见主母。” 先前丝毫未曾看向这黄不一眼,是因为阿娘识得这打伤了自家孩儿,足足几月不能下地的恶霸无赖。而对于这等人,守寡多年的阿娘自然明白,越是软弱,越是被欺。 所以阿娘仍是未看向黄不,只是极为疑惑的看着张宏。黄不口中那称呼太过奇怪。 张宏讪笑着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拘谨。虽未开口,但他却知道阿娘定是明白他的意思。果然,阿娘倒也并未再追问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复又继续缝补着手上衣物。 于张宏阿娘如此态度,黄不丝毫不曾介怀,仍旧是那般恭谨的笑着,又是一拜,却是转身对那随着他的黄四皱了皱眉:“还楞着作何?莫是看不见主母如此辛劳?回去带几个丫鬟奴才来张公子府上侍侯着主母!” 黄四自从看到少爷对那少年的态度起,便一直存在着幻觉,他一直觉得今日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过诡异。他根本不敢相信少爷竟如此对那先前诸般欺凌的少年。所以在黄不言罢,黄四竟是愕然间张开了嘴巴却不曾说话。 黄不显得极为生气,骂咧道:“无用的废物。可是听不见少爷之言?” 只是,不待黄四彻底醒悟,阿娘却是开了口:“倒不敢劳黄少爷如此看重,只是家中实无地方再安置黄少爷那片好心。”语中嘲讽之意,便连那笨拙的黄四也听得出来。 但偏偏,他那少爷却好象丝毫听不出来,只是在张宏阿娘开口后,恍然般一笑:“主母所言极是,是小人考虑不周。”说罢,径自又转身,对那黄四:“将老头从王府胡同赶出去,那处宅子以后便随张公子姓了张。”说话间,黄不看向黄四的眼神稍带了凌厉之色。 黄四大为震惊,赶老爷出去?让这穷小子入主?眼看着黄四嘴巴越张越大,黄不面色越发阴沉。 终归是随了少爷十几年,黄四倒也深切的体到了少爷那快要压抑不住了的震怒,所以他忙赶在张宏阿娘开口阻止前,言道:“小的这就回去将老头赶将出去!”他实在是太过于紧张太过于震惊,所以于他口中那老头是何身份也丝毫不觉,言罢,撒腿便跑出了张宏之家。 只是,在他刚跑出张宏家门时,却忽然意识到他刚才所言要赶的老头乃是家中老爷!转身却又不敢转身的黄四,脸色煞为难看。但终于,并未转身回来。 一旁的张宏,饶有兴趣的看着那黄不与他所带来的家奴如此表演,他这才知道为何黄不却是只带了一名家奴前来,原来是早有预谋。 讨好自己的阿娘。及此点,张宏也是暗道这黄不倒也十分明事,他显然是知道阿娘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若是能得阿娘开心,那必张宏也多些对黄不的信任。 只是,搬家一事,自从张宏入了公主府,他当然要考虑阿娘的安危。所以也便经常向阿娘及,但阿娘也是一直拒绝。看着那黄不,张宏暗若是他真能让阿娘搬离此地,倒也确实是为自己解决了一件心头烦恼。 阿娘只是皱了皱眉,却未曾说话。张宏暗喜。 只怕再触及阿娘此时稍有转机的心绪,张宏倒也不敢再与阿娘说话,径自轻轻走到妖妖身前,蹲了下去,拉着妖妖那双在阿娘为其清洗后显得极为白嫩的小手,笑言道:“你阿哥呢?” 妖妖仍是那般清冷:“先前被那楚图喊了去。” 张宏稍稍一怔,却是不知明楚图喊去常霸是为何事。但随即,张宏却又是微笑,看着妖妖道:“妖妖觉得在这家中可好?” 妖妖显得有些犹豫,并未说话。但张宏却注意到她又稍稍向阿娘靠近了几分。 见此,张宏大喜。刚要去说些什么,黄不却是在他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张宏转身,未等开口,却是一眼看见那站于自己门口的高不危。 轻皱了皱眉,张宏暗高不危此时前来是为何事。难不成仅这几日他便已做完了自己所交代之事?这般着,张宏却仍是走向门口。 只是在他走向门口时却注意到,黄不居然靠近了妖妖!他竟然不再有丝毫恐惧那妖妖身上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冷凌之意! 而黄不试图去与妖妖说些话,阿娘虽有不喜之意,但也终究没说些什么,只因黄不竟是从衣袖中取出几样孩童之物! 黄不这番举动,倒是让张宏对此人更为刮目相看,便是连妖妖也到了……此人实乃不愧为商家出身,无论是与做人而言,或是收买人心之手段竟是如此滴水不露。 第四十八章 忧虑 几日前,楚图便已将张宏所要之人交予张宏之手。|||而当时张宏只是及要楚图为他准备几人,只有一点要求,乃是要有绝对的忠诚。但后来,楚图为张宏所准备之人,却不仅都是极为年轻之人,甚至还有几人乃是与张宏一般年岁。更甚至,这几人中还有两名女孩。 所以当楚图将这些人交由张宏手上之时,张宏便已知道楚图其实是知道了张宏之意。他已经猜到了这些人在张宏手上将作为何用。这不能不让张宏大为惊讶。 高不危这几日便是在按张宏之要求来训练这些人,既是楚图已然能够保证这些人的忠诚。那高不危训练起来倒也极为简单,只是随张宏之意交代了这些人几句话后,便开始要他们以后该做之事,以及知道将面对之事。 尽管简单,但张宏仍不认为这才几日,高不危便能做完此事。因为张宏在此之前已经交代了高不危此事之关系重大。绝非几日之功。 张宏在走向门口高不危之时面色不大好看。他看重高不危之才,所以才留下他,更是主动表现出了对高不危足够的信任。须知,至此时便是连楚图也不完全相信的张宏,能够主动示意自己对高不危的信任,那是何等的难得。 若是还不能为自己所用,若是还不认真为自己作事,那再留着他似乎已无必要。 至高不危面前,张宏稍显阴沉之色。但还不待他开口相言,那高不危却像是丝毫未曾注意到张宏之阴沉,一向极少开口的高不危眼睛却是放在院中黄不身上,言道:“敢问大人,那人可是京中富贾黄家之少爷?” 张宏神色未变,清冷道:“不错。”奇怪高不危为何有此一问之间,张宏确也到先前在长安街初遇黄不之时,高不危便有此问。 得到了确认,高不危这才回神,但仍是不在意张宏之阴沉,轻声叹息:“大人果非常人,能得此人之助,确乃大人之福。” 张宏奇怪,但却仍未相问。他只是觉得今日在看到这黄不后,那高不危的话似乎有些多了。 而张宏不开口,高不危这才像是注意到张宏之神色,恭身道:“那几人已然差不多可以用了。”张宏诧异,但高不危并未张宏狐疑之色,稍稍犹豫一番,复道:“但在下以为,大人此举不妥。” 高不危给了张宏一个惊喜。因为这是高不危第一主动表现出主动为张宏做事。 虽是不知高不危为何有此转变。但张宏也有欣喜。在某种意义而言,高不危确实算是属于他的真正可用的第一人。不过表面张宏未有丝毫神色变动,只是问道:“为何?” 高不危看着张宏,深看了几眼。却仍只是轻声叹道:“大人自是清楚,无须在下多言。” 听及高不危此言,张宏这才一敛脸上那阴沉之色,只是仔细的打量着高不危,言道:“那你以为我还能如何?我虽知此举不妥,但除此之外,我实无他法。” 显然是知道张宏此无奈之举,高不危也为张宏了许多,其实他本来是不如此直言的,只是在看到那黄不之后,高不危却是一改先前之法,轻凝眉头,道:“其实大人可以自己寻些人来,月余之内,在下自有方法可使这些人能为大人所用。” 稍稍有些舒心的张宏,在高不危说罢,明显是对此言语稍有怀疑,但他终于没有表现出他的怀疑。高不危的忠诚,是他目前最为渴求的。故此,张宏便问:“何处可寻?” 高不危不动声色:“买。” 张宏眉头一跳,他知道高不危之意,并且先前也曾考虑过,但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信心能够得到买来的那些人之忠诚。而如今高不危既是能有此议,那他应是有几分信心的,所以张宏又道:“有几分把握?” 高不危仍是极为简单的答道:“九成。” 深深的凝视着眼前这一如往前那般神色阴郁的高不危,张宏其实很知道他何来如此自信。但张宏终归是明白这其中要害。所以轻轻沉吟了一番后,张宏极为干脆道:“此事交予你来去办,你知我所有时日不多,自当从速。但定要保证忠诚之心。宁缺毋滥。” 高不危点头,他今天前来其实并非为此事而来,但在得知张宏得黄不之后,那前来的本意便也不用再了。所以点头罢,高不危便转身将要离去。 只是在他临走前,张宏却是又道:“现下的这几人仍旧用着,计划不变。” 高不危不停脚步,只是点头,随即几步走开。 …… 直到高不危身影转角,再也看不见。张宏仍是站在门口那处,有些迷离的看着高不危离开之方向。 从初入太平公主府求药,到结识李隆基,再有楚图之相助,更得现下黄不那似真似假的追随。看似步步为营,逐渐稳固的张宏其实最为清楚,他仍是如当初入公主府求药般在走着钢丝索,稍有不慎变万劫不复。 太平公主的信任,李隆基的青睐,于张宏而言,其实不仅没能够让他多些安全,反而更是让他身陷危境。即便不日后他二人之间张宏该当如何抉择,便是现下这二人对张宏所存之利用已经是让张宏有些朝不保夕之觉。毫无任何基础,更无任何权势在手的张宏,在他二人的利用间难免与韦后一党有所冲突,而当真正有冲突之时,这二人不全力维护,乃至相助,张宏根本无任何自信。故此,他才刻意现下去与工部尚书结仇,他便是要在这最敏感的时刻去知道,究竟他能不能自保安然无禺。 这般做,极为疯狂。但这般做,起码能博得生机。 且不太平公主与李隆基。便是楚图此人,显然也是不能得张宏完全信任,即便楚图先前有言,是要借张宏上位而谋取楚氏。但这些言语根本不能得张宏之信任,有着两世人生的张宏于那自知之明自然极为熟知,所以他不明白为何楚图选中他。即便是因孙修之缘故,但似这等大事,怕不简单到只因孙修师门缘故。再者,便是因孙修师门之缘故,那孙修师门又为何如此信任于张宏?那楚图又何以如此信任孙修师门?他们究竟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这些都是无解之谜。所以张宏不能信,只能用。 至于黄不,张宏到此却也回神,看了眼那院中仍在竭力逗着妖妖,要妖妖与他说话的黄不,张宏暗,还是不也罢。 落日西暮,入冬时节在此刻已生许多寒意,所以张宏也忙回到院中,帮着阿娘收拾了院中之物,放回屋中。而在此期间,黄不那胖子倒是表现的足够勤快,但显然他根本未曾做过此等事情,足够勤快之下倒是越忙越乱。 安置好这一切,阿娘也便开始烧些吃食。而蹲在屋外一角的妖妖却是深深的凝视着院中那满是忧虑之色的张宏,眼神坚决。 黄不站于张宏身后,却不敢稍有举动。因为他也看出此时的张宏显得极为忧虑,满腹心事。他看着这认识了已有许久的十三少年,忽然觉得,他竟然已经再也完全看不懂他。所以,胖子黄不有些忐忑。 张宏便是这般站于院中,妖妖也便是这样蜷缩在屋外角落。 只是,随着张宏罢这所有事后的一声轻叹,妖妖也终于握紧了那双仍旧稚嫩的小手,本就自小聪慧异常的妖妖,自然也能看出此刻张宏那许多的忧虑。 深深的攥紧了那双小手,妖妖看着似是不再忧虑的张宏微笑向自己走来,紧抿粉唇。 妖妖,你要快些长大,好让宏哥哥可以轻松些。 第四十九章 凄苦 从得了老爷之命,到此刻置身于这黄昏时分大显冷清的长安道上之时,黄四还是那般的神色恍惚着。他忽然觉得他今日所遇之事皆非事实。不然少爷怎在那以往时常欺凌的少年前显得有些卑尊?更甚至少爷居然便就这样径自将那长安城中黄府最为气派的一座宅子轻易送了那少年?不仅于此,当他将满以为换来老爷一阵大怒,甚至是对自己拳脚相加的言语说予老爷之后,老爷却仅仅只是轻笑说一个好字?起老爷轻笑答应下来之时那般从容之神态,黄四不禁又是心底一阵呻吟。这都不是真的罢?这肯定都不是真的罢? 像是失了魂般的黄四游荡在这长安道上,神色茫然的他根本注意不到他身后那辆纵马疾驰的马车。马车行驶异常之快,黄四听到那驾驶着马车之人的呼喝声之时,他已经来不及有所躲闪。 这日所发生之事所给他的刺激太大,所以在又有此等危急时,黄四彻底的如同傻了一般,竟然只是呆滞般转身看着马车驰向自己而浑然不觉。 驾驶马车之人显然是极为精通驭马之术,当他意识到不远处那人的神色异常之时,他也极为干脆的一扬手中马鞭,险险与那黄四擦身而过。并未撞到黄四,但黄四却仍旧摔倒在了地上,他身上无事,仍未起身只是因为他还未能够从这日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马车堪堪停了下来,那车夫只是冷眼看着黄四并未言语。而从马车中探出来一颗脑袋,此人极为年轻,仍显稚嫩的面孔之上并无任何一丝阳刚之气,在他探出来看到那仍旧摔倒在地的黄四之时,黄四也注意到这人与他一般的面色惨白,显是惊吓不轻。 “狗奴才!可是没长眼睛?”神色间十分的不屑。但也只是这般骂了那黄四一句,却不再多说什么,从他紧皱的眉头间,露出几分急切之色。 到底是随了少爷在这长安城中横行了好些年,黄四在这人骂后,竟是极为利落的跳了起来,指着那将要行驶而去的马车,破口大骂:“匹那小子……”骂的话还未骂出口,黄四却陡然住了口。他不是白痴,不然不可能隐为少爷那甘家奴之首。 马车的后窗处,镶着一副美仑美奂的山水之画帛,而画帛的周围却是用黄锦相裹。那是皇亲国戚之府上才能有的马车。 幸好,马车上人似是根本未曾听到黄四之言语,在黄四紧捂着自己嘴巴之间,那马车也疾驶而去。黄四这才垂下双手,略显不甘的看着那马车消失在他的视野,终于还是忍不住淬了口:“什么东西!” 也是这时,清醒了过来的黄四才起少爷交代他办的事他还未回禀少爷,深知少爷脾性的黄四不敢再有任何逗留,急忙小跑了起来,向着那少年所在的贫寒之居处跑去。只是边跑却也忍不住边着,这样荣贵的一处宅子送给那贫酸少年实在可惜,还不如看在我忠心少爷这十几年的份上…… …… 赶到那少年所居之地,黄四在步入那条小道时,只是随意看了停在小道之口处的那辆马车,并未深看,但他又跑了两步,却猛的停了下来。这分明就是先前险些撞上自己的马车! 微显狐疑的黄四着,莫不是又是哪家世子前来寻找自家少爷?还好先前未曾骂出口,不然便是这人饶了他,少爷也不放过他。 头脑简单至斯的黄四,却根本未曾过这马车中人怎知自家少爷是在此贫寒之处。 黄四走进张宏家时,天色差不多已是黑了下来,院中无一人,从中间那屋中的油灯所闪出的人影,黄四便也知道少爷还未离开,是在屋内。所以对张宏并无丝毫敬意的黄四,便就直接踏步入了那正中屋内。 黄四入屋,张宏和阿娘以及妖妖正在吃着阿娘煮的饭食。这本无希奇之处,但黄四却仍是睁大开眼睛,张开的嘴巴,满的脸的不敢相信之色。 并非是因为张宏身后的那名马车中骂他之人。而是黄四居然看到他一向最为崇敬的少爷竟然也手捧一碗那不知是何物所烧作的饭食坐在张宏等人之下! 少爷是何等身份?平时再多的山珍海味均是不屑一顾的少年怎吃这种东西?!黄四强忍着上前去看少爷是否神智不清的冲动,看着他的少爷津津有味的吃着那碗黑糊糊的东西。喉咙一阵干咽。 他不知道,便是那碗黑糊糊的剩饭,也是他家少爷死企百列才求来的。他更不知道,也是这般一碗剩饭,他家少爷吃的有多么畅意。 位于张宏身后的那年轻人显然是对张宏极为恭谨,只是在注意到进来之人乃是长安道上那白痴后,冷冷的哼了一声。 张宏放下碗筷,拭了拭嘴角,轻轻一笑,抚摸着身旁妖妖那娇小的脑袋,道:“怎的?边大人莫不是认识此人?” 边大人,也便是边公公边令诚。边令诚听及张宏问话,忙收敛脸上那于黄四的不屑之意,谨笑道:“奴婢此前来时险些撞了他,只是不知此人……” 张宏听出了边令诚的询问之意,看了眼那坐在一旁吃的异常欢快的胖子黄不一眼:“是他的下人。” 黄不似是这才知晓他二人所言,竟是稍奇怪,放下碗筷,看着那边令诚,谄媚笑道:“可是这厮冲撞了边大人?这蠢材着实该打!”说话之间,黄不也走到那黄四身前,极为熟练的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黄四是经常吃少爷耳光的,所以他下意识的便作委屈之状,手捂脸侧,却不敢出声。 已然知晓这胖子身份的边令诚自然不与张宏身边之人结怨,所以在看到黄不此般之后,忙笑道:“黄少爷误了,其实倒也是奴婢不是,险些撞上你那家人。” 自然,黄不又是带着谄媚之色与那边令诚一番客套。 而至此,黄四这才稍稍有些明白了过来。不仅自家少爷是在刻意的逢迎着这以往任他欺凌的少年,便是这位乘坐着皇亲国戚府上的马车的年轻人,也是在逢迎着这少年! 见他二人如此,张宏微微摆了摆手,看着边令诚问道:“倒还不曾相问边大人,这般晚了却是找我何事?” 原来,边令诚来时张宏正在吃食,虽是有紧要之事找这张宏,但边令诚仍不敢开口相言,乃是因为他见到张宏阿娘时,张宏向他所递的那眼色。张宏问起,边令诚这才脸现急切之色,他并不知张宏阿娘于张宏在公主府上做事心存芥蒂,遂也直言道:“公主殿下唤大人前往,怕是有要事相商。” 张宏点头,面有尴尬之色,却是看向了阿娘。 阿娘和妖妖都已吃好了饭食,并不张宏那神色,阿娘径自轻轻为妖妖擦了擦嘴角,又伸手将妖妖抱起放在自己身上,看着妖妖,眼神温柔:“去吧。” 张宏稍有惶恐,但也不再多言,起身随边令诚走出屋内。 而那黄不却见张宏走出之时,仍不忘张宏阿娘以及妖妖,又是上前带着他那自以为十足真诚的笑意:“谢主母大人款待,小人定不敢忘。”说话之间,黄不也打量了眼这极为简陋的寒居,又道:“主母若是不嫌弃……” 阿娘却是不待黄不说完,径自打断了他:“不敢劳黄少爷费心。”言语清冷。 黄不苦笑,也不敢再多停留,忙追那张宏与边令诚去。 …… 看着先前还稍显拥挤的屋内现下却是空落到只剩下她与妖妖,阿娘轻轻叹息,眼看她孩儿张宏随那边大人走出家门,眼角湿润,喃喃自语:“阿娘怎不知你的苦,只是你不知,阿娘宁愿是死了,也不你这般苦……” 妖妖仍是那般冰冷之色,却伸出那稚嫩的小手抹去阿娘眼角悄然而现的眼泪,并不言语。 第五十章 雄心 随边令诚出来之后,张宏并未径自走上马车,反而在黄不也出来后,将黄不唤至一旁,轻言交代了一番,这才随边令诚走上马车。 黄不看着那少年随公主府内宫人乘上马车,疾行而去。他当然是知道那边大人之身份的。着张宏临走之前番言语,黄不不甚明白,张宏不可能不知道他在那些世子公子的眼中甚至不如一条狗。但却为何又要此后继续与那些人保持熟络?便是要拉拢他们,仅是自己这般出身,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罢? …… 马车之上,张宏随意问了边令诚是否知道公主殿下在此时唤他何事。因这几日张宏都在临淄王府,甚少踏足公主府,所以于现下太平公主之心思,他更是一点也猜不透。 边令诚口称不知,但却于张宏说了许多事。 身处公主府已有些年月的边令诚对公主府自有几分了解,所以有关那清客间的相互竞争之事,边令诚也知道几分。公主殿下对于这等竞争不反感,反而欣赏,因为这本就是一个优胜劣汰的时代。所以在以往能够带给公主殿下惊喜的清客大都有了平步青云的机。这也是为何京中本就稍有权势的宗族世家为何仍把家中子孙送予公主府做这清客的原因,不仅是为了攀附太平公主,更是为他创造机。 本来,在太平公主的积压之下,这些桀骜不训的才子清客们之间的竞争倒也真可说的上是良性竞争。但在后来张宏如此突兀却又霸道的横插了进来之后,除却了与张宏同样出身的寒门清客,剩下的都团结在了一起,他们并不排外,但他们接受不了如此强势的张宏。演变之今,已有恶性竞争之意味的竞争再不复以往那般模样。起初,那些清客们虽是在排挤着张宏,但不敢过分,因公主殿下对这少年之宠信。但在后来他们屡次试探之下,却都发现公主殿下似乎也是不反对他们针对张宏而采取的诸般手段后,他们开始了得寸进尺。 边令诚说了许多,一直到马车停于公主府门口处才停下。而他如此说上这许多,其实也不过是张宏防着那些清客,因为他们这几日不再拘限于嘲讽那张宏的助手高不危,而是径自对上了张宏,边令诚甚至得知,以岑羲为首的几人已然开始在公主殿下面前谗言诉说着张宏许多不是,比如年少才薄,比如自大异常,目中无人。 边令诚以为是这几日岑羲等人的进言得了效果,所以公主殿下唤张宏此时前来,但张宏知道,不是如此。 公主殿下此时不在正殿,也不在议事厅,却是在她休憩之场所,静安殿。引张宏至静安殿处后,边令诚自是告退。 张宏稍衣杉,刚要抬手去敲那紧闭着大门的殿门,那门却自己开了,从中走出一人,不是如公主殿下影子般的王公公,而此人却是让张宏微愕,乃是崔缇。 张宏恭身向这崔缇行礼,但崔缇却视而不见,反而对张宏冷哼了一声,神色不善,似是对张宏此时的出现极为厌恶,以及存在敌意。 崔缇双手负后,径自不屑张宏般走开。而张宏也由此时之时辰,以及崔缇那满是敌意的神色间,微微猜出了少许之事。但他并无深,只是在门口轻声道:“小可张宏拜见公主殿下。” 似是永远这般安然,雍懒之态的声音传来:“进来罢。” 张宏闻言,又及那崔缇,知此时王公公定不在这殿中,而只是公主殿下在其间。他有些不明所以,本不猜测公主殿下唤他起来是为何意的他竟然忍不住猜测起来。 静安殿乃是公主殿下休憩之所,故此这殿中除却几件必不可少之家物,以及那殿中四角明亮的纸灯外,倒只有殿前的那张大床,尤为惹眼。而此时,公主殿下更是斜身侧躺在那华丽无比的大床之上,轻掩锦被,露出那玉皓洁臂支撑着上身,看着神色谨慎至极的少年张宏,神色玩味。 本该有所联的张宏根本无一丝杂念,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此时的身份。不过仅仅乃是一十三少年罢了。 “你好象是有些紧张。”太平公主轻笑,看着那俊悄十分的少年郎,她知道他那拘谨之态怕含些水分。但仍调笑。 张宏微微一笑,仍不掩饰他心中那份些许不安:“小可是在及公主殿下所唤是为何事。” 看张宏如此自然说出心中之疑惑,太平公主显然也是欣赏,轻笑出了声,动人至极。但随即,不是笑了一时,太平公主便一敛脸上媚意,显得有些平静,:“确是有事要问。”说罢,又似是随意看了张宏一眼,又道:“你上前来些。” 张宏抿唇,上前几步。看着面前这绝美无比,颠倒众生的太平公主,却不言语。 太平公主也在打量着张宏,她其实很知道这少年此时究竟在些什么,但如往日那般,她仍是看不出这少年丝毫的心思。所以微一沉吟,太平公主便又道:“你与隆基所商之事,隆基已告之本宫。” 张宏轻轻点头,那些计划商议之余,本就是要太平公主知道的。 “很不错,便是本宫看了也深觉此事之希望确实多了许多。”赞赏了张宏一句,太平公主妙目轻转:“只是本宫不知这些计划是你何时谋划。” 张宏一凛,他听出了太平公主所言之意,若是早便谋划,那是诛心之罪。所以张宏便道:“并非小可所,乃是临淄王爷先前之计划,小可不过略微改动几分。” 太平公主自然不信张宏这般言语,但她并未说些什么,只是似是感慨,喃喃道:“由内分化,由外打压,兼以拉拢。面面俱到,如此说来,若你等行事,怕是不用本宫相助也能成事。” 张宏神色平静,不言,不语。 太平公主却又忽然像是到了些什么,问张宏道:“这几日,隆基依你之计已在朝上小有收获。必你也知道,韦氏那庸妇近来与张希,裴谈二人走的稍近些。但本宫却是不明,为何在此时节,你又生事,招惹那张希之子意在为何?” 张宏轻皱了皱眉,却未被太平公主看见,不着丝毫痕迹,道:“并非小可之计。”说着,他也稍稍打量了太平公主的神色,却发现她似乎根本无意计较这些,复又道:“工部尚书张希此人心性不如宗楚客沉稳,而当此时节,若是宗楚客,他定当不因此事而与我计较。但张希之子不,他与我计较,而张希也是如此,若是他那独子受了辱,他必定相报,故小可所为,是张希与宗楚客之间再有裂痕。” 这番话说的极为诚恳,而依事实来看,张宏此言倒也确是如此。但,太平公主显然是知张宏之心中真意,所以便淡然道:“除了这些,怕是你还要知道你在本宫与隆基心中分量吧。” 张宏本知这瞒不过太平公主,所以倒也不予解释,只是沉默。 太平公主显然不就此事多言,却又道:“不此事。本宫还知一事。”察觉到张宏相询之意,太平公主便道:“为何要弃那范慎?” 张宏恭身,自然不敢说那范慎本是你的人,并不能为我所用。只是道:“范兄大才,留小可身旁实属屈才。” 当然听得出张宏这话间的敷衍,所以太平公主也是深深的看着张宏,隐有叹息:“范慎不简单,且非本宫之人。我将范慎放予你身边,实是好心,你可得此人之助。而你所作亦确实不错,能不能得此人之助,只是时日问题罢了。” 张宏愕然,他根本不曾到范慎竟然不是太平公主之人?那他究竟又是谁的人?只是随意一,张宏便知,于此事,太平公主实是无骗他之必要。可于那太平公主后来之言,能得范慎只是时日问题,这倒让张宏根本无从去,乃因他已然将范慎赶回了公主府。 只是说了这几句话,先前那神态安然的太平公主竟是显得微有疲惫,原本红润的面色也似有些苍白之意,张宏微讶,却听太平公主轻凝秀眉,言道:“近日休息甚少,本宫此刻忽然有些头痛。” 显得有些痛楚的太平公主,在此时竟然稍有楚楚可怜之色,而又有她那绝美容颜,轻凝的秀眉,煞有小女人之味。毕竟是两世三十之人,张宏心中一动,竟道:“小可略微些按摩手法。”只是言罢,后悔不迭。 微显怀疑之色的太平公主看着那十三少年仍有拘谨之态,也不知是作何法:“按摩?本宫倒是未偿有闻。” 不知为何,张宏此时倒是有些胆大,在太平公主微奇的神色间,泰然自若而走至榻前,拭了拭手,而后伸手,轻轻放在她那两侧太阳穴处,却觉手中细腻之处,柔若丝缎。 明白了张宏此举的太平公主,倒是微闭双目:“却不曾,便是太医院的手法你也知晓。”未等张宏谦逊,太平公主轻轻一叹,又道:“其实,你这几日招惹那张希之子并无不妥,楚氏族中弃子虽无太大能量,但也算对你稍有裨益,而今日接纳黄贾仁那常人眼中的跋扈少爷也是极为正确。但你终归还是并无任何真正之助力。”张宏手下未停,心中却是巨震,他本以为楚图此人是他唯一稍显可靠的保障,也以为并无他人知晓,但哪知太平公主竟是如此清楚! “能从一介寒门士子走至今日此境,你倒也确实不简单。”说罢,太平公主又是叹,似是自语:“本宫很知道,有如此才能的你,将来能够站多高。” 微微沉吟,张宏终归知道他所做之事到底还是尽数落在了太平公主眼里,至少现下他是瞒不过她。所以反倒显得有些恣意:“能站的多高,取决于看的有多远。”丝毫不知太平公主已然睁开双目的张宏,续道:“而殿下却知,小可一向所看并不谓不远。” 太平公主凛然,任由张宏之手放下,起身,看着这十三少年。竟是微笑,丝毫不掩饰她那赞赏之意:“所以你能活着。并且仍将活着。” 第五十一章 大急 轻纱弥漫,暗香浮动。|||本是如幻又如真的夜晚,却在张宏与太平公主各自的心计中彻底变了味。这一夜,他二人所谈之话极为平淡,像是仅仅在说着一些闲话,但其实只有张宏更为清楚那些闲话间的相互试探,以及算计,还有赞赏。说些闲话是不让人感觉到疲惫的,但在张宏轻尔恭身告退之时,他分明感觉到他的背心已湿了几许。便是在告退之时,张宏仍是深凛于太平公主那深不可测的城府。若非有楚图先前详细的分析过太平公主此人,张宏甚至不知他不因这样一个夜晚而褪去许多对太平公主的敬畏以及防之心。 轻轻为太平公主掩门,张宏稍稍抬头,却看到侧身斜趟于榻上的太平公主仍带着那般似笑却不笑的神情在看着他,大有深意。 张宏掩门,轻吁了口气,从他额头间的几许细汗足见他此前之小心。只是,却还不待他回身过来,却有一人径自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唤道:“张大人,奴婢在此等候已是多时。” 张宏转身,并无惊慌之色,微笑道:“边大人怎的还未歇息?可是有何要事?” 边令诚深凝眉目,并未言语。但从他身后那转角处的黑暗中却又走出一人,神色虽如往日那般清冷,但眼中却多了几分焦虑以及急切。 是高不危。在张宏入静安殿不足一个时辰时,他和边令诚便已经等在此地了。所以此时见到张宏方才出来,便也未再顾及这是在公主府内,是在公主殿下休憩之场所门前。 张宏看见高不危走出来,有些奇怪,但在注意到高不危眼中那焦虑之色时,心中莫名一沉。若非要事,高不危不如此。 高不危上前,仍是那般平淡的口吻:“大人,家中出了事。” 只是轻凝细眉,随即张宏脸色大变,再无先前那自若之态,若非及此时尚在公主殿下门前,必他定是已经喊了出来。 急忙伸手将高不危拉至一旁,张宏压低了声音:“何事?何时?”虽然刻意的压抑着了情绪,但张宏言语间仍是不由的颤抖着。 高不危微微皱眉,竟是隐有哀意。他可以解此刻张宏如此紧张之态,因为这副神态分明如当年的他那般。高不危启齿:“已有近一个半时辰,是工部尚书张希之子张介良带了一队万骑营兵士前往。” 高不危言罢,张宏竟是一楞,他知道近日张介良定生事,所以也早早有了许多防备。而其中于他家中更是将楚图所携之全部护卫暗藏四处。不仅如此,收下常霸时其实张宏也有意用常霸之勇武来护卫家中阿娘之安危。 布置了如此许多,但张宏终未能料到张介良竟是真的寻到了他家中,而更是在此等时刻!及常霸被楚图喊了去,及那仅仅十多名的楚图护卫。张宏再到家中仅有阿娘与妖妖那妇孺之时,竟似是直接忘了高不危与恭身守在一旁的边令诚,拔腿便跑。惨白无一丝血色的张宏在奔跑之间却只是满脑子的着那十多名护卫根本不可能挡的住京中之精锐万骑营兵士。 夜已深,公主府大门早已紧闭。张宏还未到门口便已放声呼喝:“快些开门!” 仍站于公主府门两侧的侍卫在看到呼喝之人乃是当下公主府最为得宠的少年张宏之后,见其如此紧急之色,倒也不敢怠慢,急忙拉开大门。只是神色奇怪。 张宏踏出公主府,却仍未多,径自便要跑回家中。而也在那两名侍卫开门之间,高不危也终是赶上了发足狂奔的张宏,对着张宏那急奔的背影,高不危终于喊道:“大人!还是马车快些!” 急奔中的张宏,听到高不危此言,这才急急刹住了脚,转身又向仍停在公主府一旁的马车。 惨白无血色,稍显发红的眼神,狰狞的意味。这种种张宏此时的神情落在高不危眼中,却没来由的让高不危心中一酸。 当年,他也是这般,可他终是没能赶得及。 不发一言的张宏在踏上了马车后,却见那车夫仍未有举动,急切间,不禁喝道:“还待等甚?!” 车夫稍怔,却看到高不危已然踏上了马车后,这才呼喝一声,力扬马鞭,飞驰而去。 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急喘,高不危的眉色更显深沉:“主母安然无事,那小女孩儿也是无事。倒是张介良却是出了事,只是不知此时是生是死。” 满是焦急之色的张宏在高不危此言罢,竟是极快的转回了头,看着高不危,直到他确认高不危所言乃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阿娘无事便好。心神稍有放松的张宏随即却又皱紧了眉头:“怎如此?”他的本意只是要张介良仇视他,当然不是让张介良死。张希到底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若真死了,那必他定拼命一博张宏。而这是张宏此刻根本不能应对,也不应对的。 高不危自然是知道张宏此时已然安心,也猜得出张宏对那张介良的隐虑,所以他也直言:“在下确实不知,而只是得到一人传信之后,在下便守在了公主府中。” 看着高不危,张宏知道他所言皆真。虽是担忧那张介良若是死了所带来的后果,但张宏却更是要知道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一队的万骑营兵士怎如此不堪?仅凭楚图那十多名护卫是根本不可能阻止的了那万骑营兵士的。莫不是常霸已回到家中? 似乎只有这一可能。 张宏思虑间,对驭马之术极为精通的车夫也堪堪赶到了张宏家中小巷,而这一路之平稳甚至连张宏也不觉有如此之快。所以在他下车时刻意问了句那车夫:“你叫什么?” 仅仅是一车夫,但车夫丝毫不曾顾及张宏之身份,竟然轻笑:“马夫。” 张宏愕然,随即赞道:“好,确实不负此名。”只是说罢,却不顾那马夫再有言语,径自带着高不危走向一旁角落。 确信那马夫听不见后,张宏皱眉,极为凝重,压低声音道:“不必随我回去,你即刻将楚图所送之人按计划安插各处,要快。” 高不危愕然,不明为何是此时动手,因为时机还远未成熟。但他并未质疑张宏之决定,点头应下。 第五十二章 根基 张宏家中,阿娘轻搂紧抱着她的妖妖,看着院子中的那许多人,她识得其中二人,那唇角含笑面色和善的素衣青年,是以往时常随宏儿过来的,而另一个,则是妖妖的哥哥,常霸。只是猜测着常霸身前那位面色极冷的青年怕便是妖妖所说的楚图罢。 这许多人都在看着妖妖,妖妖紧紧的抱着阿娘,似是要藏身在阿娘身后,但她也仍是看着这面前的许多人,并无畏惧,只是戒备。 张宏匆忙赶到家中之时,院子中的人仍保持这样的对峙之态。但他像是丝毫未曾注意到这许多人的奇怪之处,径自上前,走至阿娘身前,屈膝跪下之时,张宏分明注意到阿娘那沉静的眼中闪过一模温暖之意,所以张宏感动,竟是喜极泣泪:“孩儿……孩儿不孝,累阿娘受惊……” 看着仍是喘息着的宏儿,阿娘自然知道宏儿这一路赶的有多急。极为慈爱的蹲下身来,轻拭了拭宏儿眼角的泪水,阿娘竟是笑了,她像是丝毫未曾发生过任何事般:“宏儿长大了……”一声叹息,却又叫张宏泪水不止,阿娘又拭:“莫再落泪,宏儿以后可是要保护阿娘了呢。”言语极轻,但甚为干脆。 张宏狠狠的点着头,却作不出任何言语。 阿娘将张宏扶起身来,用衣袖擦拭着张宏额头间密汗:“你的这些友人自有你来照看,阿娘先带妖妖回房。” 伸出衣袖,张宏摸了摸眼中泪水,强自一笑:“自当如此,宏儿很快便可回来陪伴阿娘。” 阿娘微笑着,看着她本以为如同他阿爹那般苦读诗书数十载的宏儿,竟然突然觉得她连自家孩儿也是不再了解,不再看得懂了。但她仍是伸手紧紧握住了妖妖右手,转身回房。 张宏只是在看着阿娘回房,一眼温情。却根本不曾注意到妖妖那眼中的畏惧,以及惶恐。 阿娘回房,张宏这才转身,看着这院子中的许多人。只是在看罢了那仍旧平静清冷异常的楚图与还是那般傻笑着的常霸后,才注意到,原来已被他所放弃的范慎也在这许多人中,而他身后,却也跟着十多名黑衣劲壮之青年。 张宏此时也便明白为何带着一队万骑营兵士的张介良仍是杀挧而归,更是几乎丧命于此,生死不知。范慎一直未曾离开,自张宏要他离开起,他便一直守护在张宏这家中附近。 但张宏并无丝毫谢意或是感动,赞许之色。仍是那般的脸色阴沉,只是随意看了范慎,张宏随即走至楚图身前:“常霸为何不在此?” 楚图凝眉,他却是不曾到时至今日张宏竟然还是如此的不信任予他。但,楚图却并没有丝毫解释,只是冷言,道:“我有事要问常霸。” 以为是因不信任才问他的楚图,却只是看见张宏仅仅点了点头后便不再此事。竟是走向篱笆门处,他看见那篱笆门处有一支木棍,稍细,很短,却染有血迹。 看着手中这支参差不齐却仍是尖锐的木棍,张宏深深凝眉,这应该不是被削尖的,倒更像是被磨成这般。只是微一沉吟,张宏随即注意到除却此木棍之上染有血迹,而别处却无任何打斗之痕迹。 似乎是到了些什么,张宏转身看着楚图:“可知事由?” 楚图看着张宏,便连他也是满眼的不信之色:“是妖妖。” 张宏骇然,这才隐约记起似乎从他迈入家门,那缩在阿娘身后的妖妖便一直不敢看他,他先前还只道是要妖妖受了惊吓! 楚图未再开口,而范慎却是走到张宏身旁,极为恭谨的谦身一拜:“张介良等人来时,我已带人随在楚兄手下护卫身旁赶至院中,故此,那张介良虽是狠戾,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张宏看着这被自己赶了去的范慎,神色并无异常。只是心中有些明白为何太平公主说要得范慎之助只是时日问题。 范慎言罢,张宏便也明白,必是张介良带人来此后,见张宏家中也是护卫甚多,所以一时间张介良才不敢妄动。 清此处,张宏便也点头,言语冷淡:“你不错。” 虽只是此般并无真诚之感的赞意,但仍让范慎一喜,又道:“在下确实未曾到大人家中这妖妖竟如此令人惊叹。张介良不敢妄动之间,妖妖却不知是从哪来的木棍,悄然无息,便是当场对峙中的任何一人都没能觉察到妖妖在接近张介良。” 张宏皱眉,神色不悦,乃是因范慎对妖妖这般行为竟然欣赏。 但才智甚得太平公主嘉许的范慎却似是对张宏这不悦之色丝毫未见。张宏心中奇怪,但不露痕迹,问范慎:“那张介良可是死了?” 范慎微微一笑,恭身:“在下以为,张介良只是惊吓过度,倒无性命之忧,妖妖到底年幼,她不可能真伤得了张介良。” 听及范慎如此肯定之言,张宏这才松了松心神,他自然知道若是张介良真死,那给他带来多大的反弹。 不再向范慎的张宏又是看着燃着煤灯的阿娘屋内,却不知作何法。而张宏未再开口,这院子中的许多人也无人轻易发出声响,似是怕惊扰了这少年深思。 只是一儿,张宏像是到了些什么,又像是决定了什么,转身对范慎道:“去将黄不唤来。”既是暗中护卫了张宏家中几天,那范慎不可能不知道黄不此人。 范慎不解,但不敢稍有违背,恭身:“是,大人。” …… 院子中人太多,终非说话之场所。所以在范慎走后,张宏便示意随范慎一同守卫张宏家中之黑衣人先行退避。尔后,在楚图也遣散了他的随身护卫之后,这院子中便也只剩下了张宏,楚图,常霸三人。 张宏看着常霸,面现微笑神色,他与这只傻笑的常霸实不能挂起阴沉之色:“你回我房中先休息着,我过后带着妖妖去陪你。” 常霸听得懂张宏之意,他今日有许久未曾再看到妹妹,所以听完张宏这话显得有些高兴,傻笑着点头先回了张宏房中。 张宏做这些事时,楚图只是一旁冷眼看着,他知道张宏将与自己说些什么。 而果然,在常霸也离开后,张宏这才极为认真的看着楚图,竟是恭身:“此次之事多谢楚兄。”楚图未被所动,仍是那般,张宏丝毫不以为意,微一沉吟,便还是径自道:“此时已晚……最多只待明日,那工部尚书张希怕是有所举动,先前我二人所布置倒未曾考虑能伤到张介良,所以我只怕明日张希定不如我二人所料那般或是隐忍,或只是恐吓。” 楚图并非及时回他,只是看张宏。他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为何先前这少年还是一副极为不信任自己之模样,而此刻却又偏生如此认真。但,不管怎样,他毕竟是自己选中之人,且才能超凡,所以对今晚张宏之奇怪之处,楚图也不予计较,只是在看了张宏几眼后,微微叹道:“张介良这番举动在我意料之中,但此刻多了妖妖这一变数。所以接下来该当如何,我未曾过。况且,与工部尚书张希为敌不正是你所计划?” 几日前张宏说予楚图的话,便就这样被楚图又回赠了回来。张宏微有尴尬,却不信楚图之言,他知道楚图心思慎密到何种程度,所以在这时楚图定有计较。 见张宏只是微笑,楚图倒也深觉无奈,这少年的心性他还未能懂。所以迎着张宏期许的神色,复道:“你有今日,大都乃因太平公主一力栽培,而又有相王之子青睐。这些你比我更为清楚。所以自然你也应能明白,你丝毫无任何根基可言,你此时看似风光,其实无限危险,甚至可能连自保的能力也不有。” 张宏点头,楚图之言一语中的。属于他自己的权势,便是如今看似风光的他也仍是丝毫不有。 “虽有我之相助,但其实你还是高估了我,低估了张希。你当真以为做了许多年的工部尚书只是依赖于韦后?”认真的看着张宏此时反映的楚图,显然是稍有失望。因为张宏根本是神色未有一丝变动:“你将自己定位太高,眼光也太过长远。”微微一顿,楚图终于还是将心中那些担忧说了出来:“我不能确信你是否好高骛远之辈。” 闻楚图此言,张宏并无惊讶之色,他知道他心中所之事是这时代之人永不能接受之事。所以张宏侧头微微一,只是道:“战略上,当蔑视于他,战术上,当重视于他。” 这句话极为精辟,确实适合此时他二人所谋划之事,而楚图自然不曾听及这话,所以他显得极为惊讶,赞赏。双眼灼灼看着张宏,不再有任何担忧之色,遂也将自己一开始所计划之事坦然说出:“天亮,你便去临淄王府等他早朝回来,那时他也该听闻今夜之事了。无须太平公主出手,有临淄王以及左前卫大将军这二人,足够应付张希的任何手段。” 张宏也是这般。他之所以要与张希为敌,其实本就是要试探去临淄王或太平公主。 说完这些,范慎也刚好将已然歇息的黄不唤了过来,黄不在得知是张宏唤他前来时显得异常兴奋,让范慎有些不明所以。 范慎退在一旁后,张宏看着那胖子黄不,却发现他在偷偷打量着楚图此人,黄不是见过楚图的,便是那天在长安道上张宏羞辱张介良之时,但黄不却根本不知道这冷傲青年之来历。 像是根本未曾注意到黄不在打量楚图,张宏径自言道:“明早,我将暂迁此地,我需要一处宅子。” 黄不大喜,连声道着谢公子赏识时显得有些夸张。只是在注意到张宏神色时倒也不再多作废话,转身就走。 黄不走后,楚图也知此时留在此处无用,要等也是在明日张宏与临淄王相商罢才能决定,所以也不再停留,告辞而去。只是范慎显得有些话要予张宏言,但张宏依然没有给他机,而是将他送了出去。 不是故作不在意范慎。而是在得知范慎此人并非太平公主之人后,张宏隐隐猜得范慎些许底细。在此时节,他即便是用范慎,也不敢贸然便用。太平公主言只须时日便能得范慎,所以张宏仍是在等。 第五十三章 对错 院中再无一人,张宏并未回房,仍是一人站在院中。o他在及今晚以及这两日所发生之事。这是张宏的习惯,他习惯在谋划着些事前或是事后再将这些深思熟滤一番。楚图所言确然,毫无根基的张宏,此刻根本无任何可靠之权势。所以张宏必须步步小心,步步慎重。 一心着心事之张宏,在听到阿娘房门轻轻响动之时,便也忙转过身来,他道是阿娘知晓众人离去,却不曾到,出来之人不是阿娘,是妖妖。 妖妖站在房门处,推开门走了出来,复又掩上了门,但却不敢再向前。只是站在那处看着张宏,小小的身影在这寂静的院子中显得异常倔强,异常孤单。 张宏心生怜意,妖妖今日虽是闯了祸,但张宏终无怪她之意,要怪,也只是怪妖妖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心机,这般狠厉。所以张宏只是招手,示意妖妖过来。 妖妖有些犹豫,似是在畏惧张宏,但终于还是挪动小脚,走向张宏。 张宏牵着妖妖小手,坐在院中那石凳之上,看着妖妖似乎有些躲闪自己之意,心中也是知道妖妖为何如此。轻笑着将妖妖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张宏抚着妖妖那稍软的发丝,温言道:“既是有人在保护你和阿娘,你为何又要出来呢?” 妖妖感觉到张宏并未有生气她那般举动,所以她稍稍有些敢正视张宏的眼睛,在看出张宏那笑意间的温和罢,妖妖终于敢说话,但仍带怯意:“阿娘看着那许多人担心,妖妖也不相信那些人。” 妖妖的许多人,以及那些人张宏明白。许多人是指张介良等人,而那些人却是指楚图,范慎等人。 深切的感觉到妖妖爱护阿娘之心的张宏极为感动,不禁又抱紧了妖妖几分:“妖妖,你还小,以后再遇事切勿着急先动,你要等到能够确定何人是帮你,何人是害你之时才能决定。”言语轻叹,温柔之意大显。张宏不担心妖妖不懂他的话,因为妖妖异常聪颖。 妖妖注视着张宏的脸,忽然显得有些委屈,有些小心:“宏哥哥,妖妖是不是做错事了?” 张宏抱着妖妖轻轻摇头:“倒也不是说做错了,只是担心妖妖受到伤害。” 妖妖却像是忽然显得有些笨了起来,仍是那般问着:“宏哥哥,妖妖真的做错事了吗?” 张宏这才意识到妖妖这简单的问话中包含着的许多自责,微之下,张宏便也知道应是阿娘呵责了妖妖。所以张宏极为认真:“妖妖,你没有做错,一件事的对错与否,不能因他人之意而结论,似你今日这般,你觉得你做错了么?” 妖妖还是那般问着:“宏哥哥,妖妖是不是做错事了?”只是第三次这般问着之时,妖妖已经眼中含泪,泫泫欲泣。 张宏只觉得一阵苦涩,伸手捏了捏妖妖那娇巧可爱的鼻子,又道:“你没有做错,只要是为了保护自己关心,以及关心自己的人,那无论做出何事,与我们而言,都不能说是做错了。” 一丝清泪顺着妖妖眼角滑落,这是张宏第一次见到妖妖掉泪,而以往即便是那样的遭遇,妖妖也从未掉过泪。 “宏哥哥,妖妖做错事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妖妖呜咽着:“阿娘说妖妖错了,那妖妖就是错了。” 深深凝视着固执至这般的妖妖,张宏迎着她那极为认真的眼睛:“可在宏哥哥这里,妖妖做的是对的。” 见妖妖稍有愕然之意,张宏又道:“你要知道,换是你宏哥哥,也如你一般,为保护自己所关心的人,不惜一切的。” 妖妖看着张宏,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终于不再掉泪。使劲点着头:“妖妖要保护好阿娘,宏哥哥,还有妖妖的哥哥。妖妖不惜一切!” 看着这不过才几岁的妖妖,张宏莫名一阵叹息,眼神宁静而深邃,妖妖,其实我们都在犯着错,犯着各种各样的错。 …… 与妖妖的这番言语其实本就是张宏的真实心意,似他这般的人而言,他不可能像这时代的人一般,忠孝礼义皆都顾及。他本来便是一个极为自私的人。 妖妖不再哭泣,在张宏的询问之下,倒也清楚了为何带着万骑营兵士的张介良却能被妖妖所伤。只是那张介良太过狂妄,他以为有他父亲工部尚书的名头,这天下便再无人敢动他,所以他将所带兵士留在门口,却一人走进了张宏家,冷对及时赶到的范慎等人。 范慎等人确也不敢动他。但深知张宏不喜此人,以及知晓阿娘也害怕此人之后的妖妖却并无丝毫顾及,所以她趁阿娘不察,妖妖一人偷偷出了房间。如范慎所言,妖妖到底还小,她不可能真的能置张介良于死地。木棍也只是稍稍扎进了张介良的腹部,只是出了些血,却骇的对妖妖无丝毫防备之意的张介良当时惊恐失声,仿佛刺伤他的这小女孩儿,跟本就是一头小兽。 而至于那小木棍的来历,妖妖也告诉了张宏,是她做的,她从被捆在那恶妇家前篷中之时,便已经拣了木棍,每日磨合。这让张宏有些心悸,但也确实生不起责备妖妖之意。要怪,也只能怪这世间给了妖妖太多的磨难。 当张宏问及妖妖作此木棍起初之意时,妖妖稍稍犹豫一番,却还是告诉张宏,她那时活下去,她知道阿哥常霸回来寻她,她担心若是她死了,阿哥常霸也死。 穿过妖妖黑发间张宏的手,食指轻绕着妖妖发丝,唇带笑意,他看的出妖妖对自己以及阿娘的认可喜爱,所以这让张宏心安许多。 入冬的夜间十分寒冷,皎洁的月色洒在院子中却丝毫不能让人觉得明亮,反而凭空多了几许清寒之意。 只是一个少年与他怀中的小女孩却似是根本不觉得冷,根本不觉得清寒。 “妖妖,要永远留在宏哥哥身旁,看着宏哥哥强大,强大到足够保护好你们,让你们过的好。” 妖妖点头:“妖妖也要变的强大。” 第五十四章 相王 抱着妖妖坐在院子中一夜的张宏,在后来常霸也出来后,他们三人便再也没有睡觉。o而当张宏看着这兄妹二人时,他总是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叹。当初带妖妖和常霸二人回家,也仅仅是张宏极为同情这兄妹二人,但他却实不曾到,不但如今的常霸能够为他武力之依仗,便连妖妖也可以照顾和保护阿娘。只是在及这些之时,张宏却又总能够起那个被捆在柱子上的小女孩儿,下意识的,张宏将妖妖越抱夜紧,而常霸那脸的傻笑也越发灿烂。 天还不曾大亮,看着已然在自己怀中稍稍睡了过去的妖妖,张宏极为小心的将妖妖抱到自己房中,凝视着便连睡觉之时也带着那些戒备之意,以及紧皱着眉头的妖妖,张宏忍不住俯身亲昵的贴了贴她的脸。 常霸只是在院子中看着张宏这般举动,只是傻笑,但笑的很开心。 轻轻为妖妖带上了门,张宏退出来,微笑着问常霸:“你睡觉么?”常霸仍是笑着,却不回答。张宏便又道:“那好,你就守在这儿,不许任何人靠近阿娘,和妖妖,明白么?” 常霸还是笑着,却点了点头,很用力的那种。 稍稍掂脚,张宏拍了拍比他高出许多的常霸的肩膀,笑了一笑,却也不再说话,只是径自走向门口。这个时候,他在心算着,走到临淄王府时,天也该亮了。 …… 王府门外侍卫自然早便与张宏极为熟络,在张宏与他二人打完招呼后,那两名侍卫也忙为张宏推开了门,神色恭谨。 自知此时临淄王李隆基定未下朝的张宏,在走向这王府中任何人等不得擅入的偏殿时,竟是忽然瞧见那偏殿侧旁的一处方苗圃,及也是须得等上一阵罢,张宏便也未入偏殿,踏入方苗圃中随意走走。 并无公主府中的漫布梅花,也无一些奇花异草之类。张宏随意走动之下却也只是见到许多自己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看其模样都是粗拙的很,张宏暗应是野菜或是些别的农作物。只是及,却又奇怪怎的王府中种着这些东西? 这般走着的张宏在看见一株似为前世小麦的嫩苗之时,心下好奇的他便也弯腰要去瞧瞧。只是还未待他弯下腰去,身后却是忽然有人在问:“你是何人?” 张宏一惊,却是先前自己并未看见有人。但他也忙起身,转身看着那一手握着似是锄头般物什的四五十岁花农打扮之人,见他看向自己的眼中满是询问之意,张宏便也微笑,拱手道:“惊扰老人家了,实是小可不是。” 那花农看着张宏,饶有兴趣般:“你是来寻三郎的?” 三郎?张宏轻皱眉头,只是随即一,却是到临淄王李隆基在家中排行第三,所以与他极为亲近之人大都是喊三郎的。张宏看着面前这花农,却是不懂他与临淄王是何关系?但仍点头应是。 那花农含笑多看了张宏几眼,示意张宏坐在一旁大石之上后,随手递给张宏一个水壶。张宏虽有不解,但仍接过水壶喝了几口,丝毫没有嫌弃这花农手上泥土之意。 见张宏如此自然的喝了几口,那花农显然也是开心,极为淳朴的笑了笑:“我是三郎的父亲。” 未及多,张宏听完此言,忙起身恭身行礼。三郎的父亲,那便是相王,也是即将为帝的唐睿宗!大为震惊的张宏,但在行礼之时,却仍忍不住奇怪,已为辅政大臣的相王怎未去早朝? 相王摆手示意无妨,仍旧那般笑着:“你便是张宏吧?我最近时常听三郎起你,确实是少年英才。” 张宏看着这面前穿着花农打扮,一手泥土,倒也实在不能将他和相王以及日后的睿宗联系在一起,有些苦笑的意味:“临淄王谬赞。” 相王似是对张宏极感兴趣,又是一阵打量后,硬是要张宏坐在了那大石上,这才自己给自己寻了处石头,坐了下来。含笑又看了几眼,相王自然也是注意到张宏的恭谨,便又道:“我还是喜欢你先前的那般随意,不必将我当成什么王爷。” 张宏口上称是,只是实在不到相王竟是这般有趣的人。 “你可知我为何在三郎别院种这些东西?”指了指张宏身后那些奇怪的植物,相王又问:“又可知我为何一早出现在这里?” 张宏自然不知,所以在相王问罢,也是摇了摇头,言道:“小可不知。” 并无任何什么诸如上位者气势的相王,在张宏言罢,竟是不再微笑,转而有些叹息的意思,看着那处临淄王府的偏殿,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最近与三郎所谋划之事。” 张宏只是小意看着相王,没有接口。相王似乎是在回些什么,过了儿,才又道:“其实不管是我那妹妹,还是三郎,他二人看似都在为自己争着些什么东西,但其实却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罢了。” 张宏不懂相王这些言语,因为他实是不知以临淄王与太平公主的权势及能耐,还能有谁够格或者可以说是能够让这二人为他作嫁衣?所以张宏此时显得极为疑惑。 但相王却像是丝毫不曾见张宏之疑惑,竟是显得有些烦躁,强自挥手道:“算了,不这些了。”言罢,却又看着张宏,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也知道你前段日里在公主府的所作所为,还知你近日与三郎之计划布置。我很好看你。” 本略微谦逊几句的张宏,在看着面前这相王如此神态之时,倒也只是微笑:“谢王爷赏识。” 相王更有赞赏之意。但却未及再有言语,临淄王已然回府向着这边走来。 “父王安好。”恭身行礼罢的临淄王只是看了张宏一眼,随即显得有些谨慎般看着相王。 相王知道张宏来找他这三郎自然是有事要商,而偏偏他二人所言之事他根本不参与,所以只是应了声后,便对着李隆基言道:“这圃园你要时常打才是,不要总是等着父王亲来。”李隆基自然也是一直不解为何他那父王在园子中种植这些东西,并且要交代他亲自打,所以显得无奈。而相王却对他那无奈之色丝毫未见般,又道:“既是你事要商,那父王就先回去,只是你要记得这圃园!”说罢,只是再看了张宏几眼,相王便也这般径自离去。 而直到相王转身,再也看不见了之时,张宏却仍是没能明白先前相王所问为何在临淄王府种这些东西,又为何要亲自打。 第五十五章 王琚 相王走后,李隆基并没有要张宏前往偏殿的意思,只是仍在这方园圃中站着。|他看着张宏,并没有以往那般亲和的神色,有些不解,有些认真的意思。只是在张宏仍是那般的微笑时,轻轻皱了皱眉,问张宏道:“我不知你此意为何。” 李隆基跟本不必去深入了解便能知道是张宏刻意得罪的张介良,因为在他与太平公主等人眼中才智超绝的张宏,韦后一党中人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这点李隆基很确信,这本便是他和太平公主在维护着张宏的举动。 张宏看李隆基如此神色,自然也清楚在李隆基眼中,他再怎样的不可多得,也终归是比不上他所要去做那事之重要性。所以张宏暗叹,但表面并无任何失望之色,言道:“并非小可刻意如此。” 还是那般神色,李隆基未曾张宏之解释,又言道:“你也知晓,在我与崇简倾力全心之下,几日前韦后便已经稍稍疏远了宗楚客,而与张希,裴谈二人较为亲近起来。现下你这样与张希做对,我不仅担心你暴露在韦后一党之前,更是连我和崇简这几日的辛劳也彻底无用,他们反而越发的团结起来。”顿了顿,李隆基看着张宏,仍是那般问着:“所以我不解,你为何如此?” 李隆基看着张宏之时,张宏也看着他,在张宏印象中,能与太平公主争斗,最终而获胜的李隆基不应当猜不出他真正的意图。不是因为太平公主能猜出,而只是因为张宏的意图本来就是十分明显。 张宏忽然笑了笑,连李隆基也是不解,微有奇怪之色。见此,张宏也便将于太平公主的那番话又说了遍:“可王爷必也当熟悉张希次人之脾性。他没有宗楚客那般沉稳,所以在他的独子受伤后,他冲动。冲动之下自然更容易犯些错。” 李隆基看着张宏,似是之前完全没能到此节。又是认真打量了张宏几眼,李隆基倒是松开眉头,展颜一笑:“原来你竟还存着这般心思,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不待张宏开口,李隆基却是又显得有些担心:“不过你此般作为,且先不说此后韦氏那些人知道你,便是于我等先前之计划,也不得不暂且停下。”说出此话之间,李隆基有些叹息之意,他当然知晓那份计划若能毫无纰漏的实施,那成功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可现下张宏这样一来,却让计划也不得不暂且搁下。 张宏自然能看出李隆基心中忧虑,所以轻笑:“王爷,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的。”像是完全没看到李隆基那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讶,张宏又道:“况且,若小可所料不差,此举不仅不影响到王爷之计划,甚至更能加快王爷实施的步伐。” “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喃喃重复着这话的李隆基却是极为奇怪的轻轻一叹,有些惋惜般看着张宏:“此话怎讲?” 说出此言的张宏,只是以为李隆基未曾听说过此言,所以惊叹,却不知这于他而言再也熟悉不过的一句话给李隆基带来了多少震撼。毕竟,谁都懂的道却在此之前却从未有人能够如此自然而然的说出来。故此,张宏闻及李隆基之问后,却并不知李隆基所问之意,只是道:“王爷应知,张希此人与桓国公,左卫中郎将武延秀所交菲浅。而张介良伤,张希若是俱宗楚客权势而不敢妄动,那他定寻些人来为难小可,如此这般,这武延秀无疑是最佳人选。”言至此,张宏不再开口,只是看着李隆基那似有所般的神情。 李隆基看着张宏,他似乎这才有些明白为何这仅仅只是十三少年的张宏总能做出许多他人根本不能到,也根本不做到的事情。当所有人都仍局限于目前眼下形势之时,这少年却总是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看到了更远的事。 所以李隆基赞赏,更将张宏这少年留在身边。有着这般法的李隆基倒再也全无责怪张宏之意,顺着张宏未说完的话道:“京中大臣却都知,武延秀其实懦弱,若是张希要他来为难于你,那安乐公主定也随之而来。安乐公主若是动,那于我等确实是个机。只是伴着这机,风险却也重了几分。” 张宏轻言:“王爷,富贵险中求。” 李隆基深以为然,竟然一笑:“好,好一句富贵险中求。”说到此,李隆基话锋一转,倒似不再予张宏计较此事。道:“我回来时,已让崇简带些兵士去你家中,防患于未然。” 张宏一怔,他先前还道李隆基并无太多重视于他,但此番看来,莫不是自己错了?只是这般着,张宏却也作感动惶恐之意:“怎敢劳二位王爷大驾……” 李隆基摆手,根本不以为意:“虽是如此,但崇简毕竟领着左前卫大将军衔,他不可能常留你家。而既是事已这般,本王建议你倒不如暂且与你阿娘搬来王府居住几日。可保无禺。” 张宏更是感动:“王爷厚爱,小可铭感五内。”稍稍犹豫番,张宏注意到李隆基并无其它神色,这才又道:“小可确是要暂时搬迁,只是不敢打扰于王爷,暂时还是先居于王府一旁那黄家的宅子中罢,也可得王爷庇护。” “黄贾仁府上?”李隆基一奇,随即却是释然,轻笑道:“原来你与那黄胖子已然合好?如此甚好,倒是本王多心了。”既是对张宏此人极为感兴趣,那张宏自小的一切资料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当然甚为清楚。所以知道黄不与张宏早前的事非,并无奇怪。 王府胡同,乃是京中高官聚集之地,张介良张希父子即便再为冲动,再是恼怒,当然也是不敢在这胡同中撒野。而黄不家中那处宅子虽不在王府胡同,但也确在其边缘,如此一来,便是并无太多权势的李隆基,要去保张宏一家安宁,也是轻而易举的。 故此,在得李隆基这些言语后,张宏也是大为心安,又与李隆基客套了许多之后,这才及时日不早,须得尽快搬迁,不敢让二王爷等上太久。李隆基并无阻拦,他知道若是张宏以后居住于此地,那也的确比以往方便许多。 任由张宏离开去的李隆基却并未回房,仍是站在那处看那略显背影单薄的少年转身,再也看不见,眼神古怪。 也在这时,王府中极为隐秘的偏殿中却是走出一人,此人看似与李隆基一般年岁,仪表倒也不凡,只是那双稍显狭小的眼睛却让人觉得几许不适。 这人极为小心的走至李隆基身前,只是恭身,却不敢开口。 李隆基似是未曾注意到此人,仍是那般怔怔的着这许多事,以及那少年张宏。过了许久,他像是到了什么,轻声言道:“王琚,在你看来,这少年此般作为,是好亦是坏?” 被李隆基唤作王琚的青年,似是并未追随李隆基太久。说话间有些小心的意味:“在下以为,既是王爷也是等不急,那不妨且先看看这少年能掀起多少事端……” 王琚的话,并未让李隆基有任何神色之变,未赞同,也未表示不赞同,只是仍是那般站着,看着张宏所离开之方向。 第五十六章 暴发 步出临淄王府的张宏,在得到李隆基的那番言语之中,心中也是大为安定。至少在于此时而言,无论是太平公主,或是临淄王李隆基都不任由张希来为难张宏。 天色尚早,本便在王府中并未耽搁太久的张宏及昨晚交代高不危所作之事时,微微犹豫一番,还是决定先去高不危那边。此刻的家中并无危险,有常霸在,更有二王爷在,那即便是张希亲往,也是不敢放肆的。 高不危仍在公主府上,是因为张宏虽按太平公主之意来临淄王府协助李隆基,但其实他更清楚他是太平公主府的人,所以这些时日他便一直将高不危留在公主府,意在示意太平公主,表示忠诚,安她的心。 在张宏赶至公主府时,还未曾进入,却又遇见那范慎,范慎明显是从另外一道走过来的,但给张宏的感觉却是他似乎先前便知道张宏来,一直在等着张宏。 昨晚之事确是范慎之功,若不然,张宏根本不敢去其后果。所以在遇见范慎后,张宏也并未有所表示,任由他随在自己身后,步入了公主府。 高不危还是在知清殿,这是张宏较为赞赏高不危的一处,他极有毅力,每日很早便能赶到知清殿,尽管即便早去也是无事。 张宏走进知清殿时,因时日尚早,所以殿中倒无许多人。只是岑羲在,严庄也在,除却了他二人,剩下的十几人大都是岑羲的人。张宏近日甚少来公主府,所以对当下知清殿中的情况不太了解。他迈入知清殿时,高不危也果然坐在张宏那位置上翻看着一些书籍。 张宏上前,轻叩了叩高不危面前那张桌子,翻看着书籍的高不危在看到是张宏之后便也知晓他是所为何事。所以高不危起身,便要随张宏出去。 只是,在高不危刚刚起身之时,岑羲那边却也有几人起身向张宏这处走来。张宏皱了皱眉头,他看见是岑羲的示意。 这几人应该都是京中一些宗族世家子弟,从他们居傲自以的神态的中便能看出。他们这些时日来憋了太多的气,不仅是因为他们向公主殿下所进之言公主殿下并未。甚至是张宏本人也根本是一副不屑于他们计较之态, 所以此刻在看到张宏之后,这蠢蠢欲动的几人得到岑羲的首肯后便靠了过来,盯着张宏与高不危二人,不怀好意。 高不危仍是那般清冷之意,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公子哥们的奚落。 本不他们的张宏,在抬脚刚要绕过这几人之时,却是有两挡在了他的身前,带着几许调侃的意味看着张宏。张宏又是皱了皱眉,复又再绕。但这二人显然是要寻些不是,又挡在张宏身前。 张宏的脾性一向和善,但也只是针对特定的一些人。所以在这几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这般之后,张宏也隐隐有了几分怒意,他看着面前二人,并未开口。 “张公子大驾光临,怎是才来便要走?”为首的一名有些高大的青年肆意的打量着张宏:“可是自恃有些才能轻视我等?” 张宏暗叹,他其实很说并非轻视,而是无视。但终究还是忍了忍道:“劳烦二位,小可现下有事在身。” 那二人在张宏又退了一步之后,显得更为张狂,甚至是嘴角也挂起了讥笑之意:“实是抱歉,我等此刻也正好有些问题要请教予张大人,还望你能在这殿中多留片刻。” 张宏神色未变:“小可识浅显,请教不敢当,只是二位有何问题不妨问来,小可实是不易久留。” 那有些高大的青年在见张宏仍是如此神态自若之时,更为恼羞,眼中有些阴狠之色,看着张宏一字一字问道:“敢为张大人,自幼早亡阿爹的你,究竟是怎样被你那阿娘带大的呢?”言语间,尖酸刻薄之意彰显无疑。 张宏仍是微笑,只是随着这青年一字一句的说完,那微笑却已经渐渐凝固在张宏脸上,显得森然而狰狞。 有人曾经说过,忍无可忍之时,便也无须再忍。所以在这青年辱及张宏阿娘之时,张宏轻轻后退了一步,位于范慎身旁。 他看着那青年,神色极冷。但那二人显然也并未因张宏这般而有任何惊惧,因为这是公主府,况且张宏这一十三少年书生,他二人根本不担心张宏能奈他二人何。 张宏轻叹,冷然之意极显:“古人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句话小可是十分认同的。”那二人不解张宏此言之意,有些不着头脑之感觉。但张宏却仍是自顾自轻叹,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着,却是又摇了摇头,有些不屑的意味。 不待那二人反映过来,张宏却又突然看向了一旁的范慎,面无神色:“有句话是如何说的来着?”眼看范慎一脸的不解之色,张宏又道:“主辱……” 范慎这才稍稍有些明白张宏之意,忙顺口接道:“臣死。” 随意看了眼范慎,张宏将眼睛又放在一脸莫名的那二人身上:“你死于我有何好处?”不待范慎明白过来,张宏又道,言语极轻:“打,打到他爹娘都不能再识得他。” 范慎大愕,他知道此时的张宏极为恼怒,但他却也绝不曾到张宏竟然是如此的直接,如此的干脆,甚至,是有些血腥。但惊愕归惊愕,此时的范慎当然不敢再有违背张宏之意,在感觉到张宏那认真的神态之后,毫不犹豫,轻轻一笑,应道:“好。”说话间,几步上前,一拳便砸向了那高大青年的鼻梁。 能一人单挑黄不所带十几家奴的范慎,对于这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然是手到擒来。 一脸漠然的张宏,看着那二位丰态神仪的公子哥在由先前的潇洒之态转由此刻的连声哀号,根本不曾有任何让范慎停手的意思。只是轻声,自顾自言道:“很可惜,我并非君子。” 身后的高不危莫名一颤,似有所动。 岑羲目瞪口呆,他让这几人前去只不过是调侃张宏罢了,却不曾这少年竟然如此狠厉,毫无一丝读书人之风。但虽是如此,他也依然不敢前阻止,他并不能保证,因他是公主殿下面前的红人,张宏便不敢打他。因为张宏明显比他更得公主殿下之宠信。 随那哀号中的二人一同前来调侃张宏,甚至先前还围在张宏四周的人,在看着那二人如今惨相时,不由的,都是连连退了几步。只怕张宏让那稍懂武艺的下人连他们一块儿打。 范慎不敢停手,他不能再被张宏所放弃。这其中的原由也只有他更清楚。所以一直到那二位公子哥再也哼哼不出来,范慎这才转身,看着张宏,眼色相询。 张宏上前,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两名公子哥,均是满脸的鲜血,红肿,稍稍确认便是他们爹娘也不轻易能认得他们之后,这才点头:“很好。”说话间,张宏也注意到范慎那手上所沾着的鲜血,随手从腰间抽出一块方巾递在了范慎手上之后,张宏甚至根本不看殿内岑羲,严庄任何一眼,扬长而去。 范慎接过方巾,眼中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奇怪之色。随即便跟在张宏身后走出知清殿。 高不危则是在从地上那二人身边走过之时,稍停了停脚,有些奇怪的叹了口气,这才出去。 …… 自他三人出去,这知清殿中许久都是鸦雀无声。甚至是地上他二人也根本无人前往看望。他们都还没能够从先前那一幕震撼中清醒过来,都是读书之人,谁曾张宏竟然这般狠毒? 只是那严庄首先回复了过来,在他起身又多看了那地上的二人一眼后,苦苦一笑:“秀才遇上兵……”未待他感慨完,严庄忽然却又起此事始作俑者岑羲,看着他那一副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神情,严庄微喜,几步走至岑羲面前,拍醒了他。 看着张宏带着范慎以及高不危离开这知清殿,严庄与岑羲这两个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低声说些什么。 第五十七章 搬迁 薛崇简坐在张宏家中那本就极为狭小的待客屋中,手边放着一碗他已然喝了几口的清水,这是张宏阿娘在得知他乃张宏友人之后,唯一的招待。待客屋外一片光亮,但屋内却仍显阴暗,甚至于薛崇简在这狭小的屋内依然看不清对面张宏阿娘以及她身边那小女孩儿的脸。薛崇简没有刻意的去打量这屋中家物,也丝毫不在意这待客厅的简陋与阴沉,如同与在他家般那样,神色安然而稍带温和之笑意。 他在看着对面张宏阿娘身边的小女孩儿,试图要去看清她的容貌,但这屋内太暗了,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那小女孩儿娇巧的鼻子,弯弯的眉毛,以及那双与众人格外不同的丹凤眉眼,只是如此精致的五官在薛崇简这般看着之时,却总让薛崇简生出几分不舒服之意,似乎是那小女孩对他有些排斥。 可能是因他来时所带之人太多,从他坐此,张宏阿娘便只是回答了他几个随意的问题后便再也未曾和他说过一句话,隐然有些戒备之意。但薛崇简并不以为意,因为随他来的,都是京城禁军中的精锐,所以他自然知道张宏阿娘的担心。 只是这般不言不语也并无任何招待的薛崇简便一直这样安静而温和的等到张宏回来。而甚至是在张宏回来后,薛崇简更是亲自出去迎接了张宏,这让张宏有些莫名的感动。不是简单的因为薛崇简屈尊等他,且迎接。而是及薛崇简这些时日来对他的照顾,以前先前也是薛崇简为他引见的太平公主才让他有机求得了药,种种的这些再加上薛崇简此人本就有些令人不住亲近之意。所以包括太平公主,李隆基等人,张宏最有好感的,无非也只是薛崇简一人。 薛崇简看着面前这有几日未见的少年张宏,微微笑着:“果真还是我第一眼所见的张宏,倒也确实胆大,那工部尚书张希此时便是我与隆基也不敢轻易招惹的。” 张宏没有与薛崇简客气许多,只是还笑道:“小可轻狂,倒是为二王爷、临淄王添了不少麻烦。” 薛崇简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般看了张宏身后那高不危一眼,随即又着重看着范慎:“这些日来你做的不错,不过还是不够。”范慎明白二王爷的意思,他自然不敢与张宏那般随意,忙恭身称是。只是薛崇简却也未再他,径自又问张宏,指着门外所列的几十禁军精锐,笑道:“你看这些人如何?” 回来时张宏自然也是见了这些兵士,所以在薛崇简问罢,倒是轻叹:“确为精兵之士,令小可眼界大开。” 微有深意的看了张宏几眼,薛崇简轻笑:“那以后他们便是你的人了。” 张宏一惊,忙显惶恐之意,道:“怎敢如此,小可一介布衣书生,怎敢劳如此兵士相随。二王爷实是折煞小可。” 但薛崇简显然是并无说笑之意,像是未曾听闻张宏言语,对着门外那十几兵士前一人唤道:“李年。”在薛崇简话音落下之时,一名年岁较轻的少年将军疾步走至薛崇简面前,恭身而立,不敢言语。 未多看这李年一眼,薛崇简随意道:“日后你便带着这些人随在张大人府上吧,听从张大人差遣。” 李年神色一凛,无丝毫轻视张宏之意,肃声道:“遵二王爷意,末将定保张大人一家安宁。” 薛崇简点了点头,在张宏开口前,抢先言道:“你不必拒绝,这并非我意。况且我也真不敢将京中禁军调来护你。”顿了顿,薛崇简似是有些叹息:“这些都是我母亲大人的随从护卫,而他们随在你左右却也是我母亲大人的意思。”看着张宏那微有愕然的神色,薛崇简又是轻笑:“既是你日后出现在韦后那党的视野中,那你自身安危不劳公主殿下挂怀。但我母亲大人却要你家中无事,免你后顾之忧。” 张宏这才明白是这些精锐兵士,竟然只是太平公主送他的护院之丁。稍有感慨间,张宏也是一脸感动之色:“多谢公主殿下、二王爷如此厚爱,小可定不敢忘。”太平公主送的这些人,张宏没有再去拒绝,不仅仅因为他日后也的确需要护院之人,更因他不能拒绝太平公主。 薛崇简赞许般点了点头,又问张宏:“如何?可是现下要搬往临淄王府暂住?” “确实是要搬,但并非王府,而只是王府胡同旁那黄家的一处宅子里。” 薛崇简微愕,但随即却也到王府胡同旁那黄家是哪个黄家,所以轻笑,他显然也是知道张宏与黄家那少爷先前的事非:“不错,若有黄家,那日后张希倒也不敢轻易动你。” 显然是对薛崇简这话有些不解,张宏那黄不那黄家并无太多了解,他只是知道黄家在京中生意做的极大,豪富一方倒可说得。但毕竟乃商人世家,地位怎能与工部尚书张希相并论?薛崇简这般说,难道是黄家有着怎样的能量而自己根本不知? 张宏的这些心思,薛崇简并不能知晓,他只是做完母亲大人与李隆基所吩咐之事后,便也要离开,所以交代完了这许多,他便与张宏告辞。 将薛崇简送至马车后的张宏并无再去那黄家究竟有着怎样的能量,他目前所面临的第一要事便是搬离此地,因为面对工部尚书张希可能的怒火,张宏根本无十足把握能应对。所以在回去的一路上张宏也是愁在如何说服阿娘搬离此地。 阿娘和妖妖在张宏与薛崇简谈话时并非出来,但却在张宏送薛崇简走后出了那有些阴暗的屋子。妖妖仍如先前那般抱着阿娘站在一旁,对于昨晚之事,阿娘显然并没有真的生妖妖气。 张宏走至阿娘身旁,注意到阿娘在看着门外的十几兵士,讪讪笑了笑:“阿娘……” 本以为要费好一番言语的张宏,却只是在这一声轻唤后,阿娘便开口道:“搬便搬吧,只是在走之前,我要去与叶家婶子说上几句。”阿娘神色并无太大变化,一如以往那般慈爱的看着张宏。倒让张宏楞在了那处,他实是不明阿娘怎转变如此之快,要知以往对于这些他人所赠之物,阿娘即便允许张宏收下,也绝对是不赞成的。 但张宏自然是大喜,所以连连点头。阿娘还是那般含着笑,又问张宏道:“你可愿随我一同去叶婶那处?” 阿娘如此一问,倒让张宏更觉奇怪,他忽然觉得阿娘怎的便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往对张宏严厉十分的阿娘怎的突然如此和蔼?甚至是放由张宏去作任何事,有任何决定她都不再一般。所以张宏更加奇怪时,却是到莫非阿娘已是对他失望?根本不再管他? 毕竟是张宏的阿娘,所以在发觉张宏眼中那惶恐之意后,阿娘遂也安张宏心道:“不是宏儿象那般,阿娘只是觉得宏儿已是长大了,许多事宏儿自可做主,阿娘总也不能将宏儿一世局限于这小屋之中。” 张宏看着阿娘轻和的神色,将信将疑。但他仍然知道必须得尽快搬离此处,所以在阿娘说罢,张宏也不再担心其他,道:“孩儿还是不去了,阿娘前去与叶婶说上一声,孩儿在家收拾些东西。” 阿娘像是料到了张宏有此言,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后,便将妖妖交予张宏手上,走出家门。 张宏看着阿娘的背影,却仍是不能明白阿娘何来如此之转变?看了眼身边的妖妖,张宏自然也是知道不可能是缘妖妖之故。异常莫名奇妙的张宏直到阿娘走过自家,又走进叶婶家中后,才终于决定此事等到搬离此处后定要明白,究竟阿娘是怎么了? 轻轻将妖妖抱起,看着这几日来妖妖已经能适应了这家中生活以后而散发的温顺之意,张宏捏了捏妖妖的鼻子,却引起妖妖一阵不满。 再也没有半丝犹豫之后,张宏看着太平公主又送给自己的精锐护卫,轻笑问道:“不知可敢劳李将军帮忙搬些东西?” 年岁并不大的李年,之所以能在如此年纪便统带公主府中十几精锐,除了他的出身外,自是明事。所以在张宏问后,李年也是微笑:“大人吩咐,敢有不从。”说完,随手招呼了那面外的十几兵士,皆是进来搬着张宏家中杂物。 一旁正是暗叹竟让公主府精锐兵士做这些杂事的范慎,却又听到张宏对他言道:“范兄可否出去寻几辆马车?”范慎心中微喜,有这范兄一声称呼,那可真是表示张宏已是留下了他。所以忙应下走出张宏家门。 第五十八章 不怪 得张宏之意,要暂住王府胡同处他家中宅子之后的黄不,很是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张宏接受他的表示。所以他一大早便赶来张宏家中听候差遣。随行也带了许多家奴意在为张宏搬些杂物。但他却也实不曾到,当他走至张宏家中门前之时,入眼望去,却是一群身着戎装的大唐军士在做着这些杂事,胖子黄不暗惊的同时对张宏的认识无疑更进一步,信心也是多了几分。 悄然示意身后那群家奴离开之后,黄不脸带谄笑走进张宏家中,这个时候东西大都已搬到了马车之上,而阿娘也从叶婶家回来清点一番。所以张宏也是在等着黄不,他猜测着黄不定一早便来。所以在看到黄不之后,张宏也是一笑:“黄少爷来的正好,不知此时我可搬过去?” 黄不那谄媚的笑,显然没有让张宏不喜。所以黄不忙连声道:“自当如此,张公子随时可搬过去,小人其实也是前来相迎公子的。” 晗首一笑,张宏也不带多言,只是吩咐李年随黄不带着这些东西先行过去。 做完这些,范慎也唤来一辆马车,示意张宏,以及张宏阿娘,妖妖先坐其内。但张宏却只是扶阿娘与妖妖坐上马车,迎阿娘奇怪之意,张宏又是解释:“孩儿再此地多留片刻,稍后便可追上阿娘。” 阿娘眼有赞赏,张宏能不忘本,这本身便值得她欣喜。所以阿娘也未说些什么,只是听从张宏,随着那些家物,与黄不,李年等人先行离开。 看着这再也空无一物的旧宅,张宏并无太多感慨。从他入公主府求药那时起,他就知道他此后的人生只有不顾一切的往上爬,无论有多么的艰难,他只能等到处于高的可以俯视这大唐天下时,才能稍事歇息。 但也毕竟是他来到这唐朝所生活了近月有余之地,所以张宏对此地的一些感情并无任何人所能解。唤常霸与范慎也先离开,追上黄不等人之后,张宏只是带着高不危走出家门,却并不去追阿娘,反而走到叶婶家前。 看着叶婶家与自家一般的篱笆门。张宏自然也知道其实与她和阿娘一般,叶婶家过的也是极为清苦。即便这些时日来张宏时不时给予一些帮助。 看着那门,张宏也不禁起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未曾再见过的自己那未过门的妻子,玉儿。其实身份与往日天壤之别的张宏完全可以让叶婶家过的很好,甚至是可以带着叶婶家一起搬过去。毕竟,黄家那处宅子还是极大的。 但张宏没有,他看着叶婶家门,起那娇羞之时惹人怜爱的玉儿,心中黯然一片,并不是张宏无心,也非不喜玉儿。前世里并无任何亲人的张宏,心中有多么渴望能够陪伴着阿娘简单的生活,能够和玉儿这如此可爱,清秀美丽的妻子一同伴阿娘安养天年,过些简单却幸福的生活,看遍这唐朝盛世之下的所有美景?但也仅仅只能是渴望,而这些渴望,又有谁能够解? 只是,张宏却是深知他根本不得那般活着,他已然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即便此时无限风光,但他仍是根本不能保证明日他又怎样,又不被太平公主,李隆基等人所放弃?所以这些时日来,张宏一直都在刻意的回避着玉儿,回避着叶婶。他不能让玉儿和叶婶牵涉进来。连自己阿娘都尚且不能保证的张宏,又何能去保证叶婶一家的安荣? 张宏知道自己这一走,叶婶一家将过的更为艰难,不仅是生活上的拮据,甚至叶婶一家还得面临着周围街坊的奚落。他与玉儿自小定下的亲事,这附近街坊人尽皆知。而在叶婶背负着被众人奚落的同时,张宏难免背上骂名,无非是些不知好歹,不记前恩之类的忘恩负义之言。 但若能保得叶婶一家安宁。那便是背上了这些骂名,又如何?那便是叶婶日后更为艰难,又如何?总比丢了全家之性命要好上许多。 深凝眉目的张宏,悄然握紧了拳头。在身后高不危不解之间,看着叶婶家前那篱笆门,轻声言道:“总有一天,我将俯瞰这大唐天下,而那时,你们为我所承受之委屈,我将一一报答。”轻许诺言的张宏,眼神迷离:“玉儿,若是那日你还不曾许与他人,我许你一世荣贵,一世尊荣。我所欠下的,终生不敢忘却。” 俯瞰大唐天下。听闻此言,高不危心神大惊,他根本不曾到面前这十三少年竟有如此鸿鹄之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野心! 一松拳头,张宏随即转身,追向那远去的阿娘等人,步伐坚定异常。 高不危随即跟上,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张宏却不知。 在他转身离开之后,叶婶家内那处屋中却是隐然而开,仍是那般娇柔的玉儿不知在屋内犹豫了多久,但当她终于有些勇气走出来之时,看到的却只是张宏的背影。 玉儿强笑,宏哥哥,我不怪你。只是眼中温润一片…… 第五十九章 不怪 得张宏之意,要暂住王府胡同处他家中宅子之后的黄不,很是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张宏接受他的表示。o所以他一大早便赶来张宏家中听候差遣。随行也带了许多家奴意在为张宏搬些杂物。但他却也实不曾到,当他走至张宏家中门前之时,入眼望去,却是一群身着戎装的大唐军士在做着这些杂事,胖子黄不暗惊的同时对张宏的认识无疑更进一步,信心也是多了几分。 悄然示意身后那群家奴离开之后,黄不脸带谄笑走进张宏家中,这个时候东西大都已搬到了马车之上,而阿娘也从叶婶家回来清点一番。所以张宏也是在等着黄不,他猜测着黄不定一早便来。所以在看到黄不之后,张宏也是一笑:“黄少爷来的正好,不知此时我可搬过去?” 黄不那谄媚的笑,显然没有让张宏不喜。所以黄不忙连声道:“自当如此,张公子随时可搬过去,小人其实也是前来相迎公子的。” 晗首一笑,张宏也不带多言,只是吩咐李年随黄不带着这些东西先行过去。 做完这些,范慎也唤来一辆马车,示意张宏,以及张宏阿娘,妖妖先坐其内。但张宏却只是扶阿娘与妖妖坐上马车,迎阿娘奇怪之意,张宏又是解释:“孩儿再此地多留片刻,稍后便可追上阿娘。” 阿娘眼有赞赏,张宏能不忘本,这本身便值得她欣喜。所以阿娘也未说些什么,只是听从张宏,随着那些家物,与黄不,李年等人先行离开。 看着这再也空无一物的旧宅,张宏并无太多感慨。从他入公主府求药那时起,他就知道他此后的人生只有不顾一切的往上爬,无论有多么的艰难,他只能等到处于高的可以俯视这大唐天下时,才能稍事歇息。 但也毕竟是他来到这唐朝所生活了近月有余之地,所以张宏对此地的一些感情并无任何人所能解。唤常霸与范慎也先离开,追上黄不等人之后,张宏只是带着高不危走出家门,却并不去追阿娘,反而走到叶婶家前。 看着叶婶家与自家一般的篱笆门。张宏自然也知道其实与她和阿娘一般,叶婶家过的也是极为清苦。即便这些时日来张宏时不时给予一些帮助。 看着那门,张宏也不禁起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未曾再见过的自己那未过门的妻子,玉儿。其实身份与往日天壤之别的张宏完全可以让叶婶家过的很好,甚至是可以带着叶婶家一起搬过去。毕竟,黄家那处宅子还是极大的。 但张宏没有,他看着叶婶家门,起那娇羞之时惹人怜爱的玉儿,心中黯然一片,并不是张宏无心,也非不喜玉儿。前世里并无任何亲人的张宏,心中有多么渴望能够陪伴着阿娘简单的生活,能够和玉儿这如此可爱,清秀美丽的妻子一同伴阿娘安养天年,过些简单却幸福的生活,看遍这唐朝盛世之下的所有美景?但也仅仅只能是渴望,而这些渴望,又有谁能够解? 只是,张宏却是深知他根本不得那般活着,他已然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即便此时无限风光,但他仍是根本不能保证明日他又怎样,又不被太平公主,李隆基等人所放弃?所以这些时日来,张宏一直都在刻意的回避着玉儿,回避着叶婶。他不能让玉儿和叶婶牵涉进来。连自己阿娘都尚且不能保证的张宏,又何能去保证叶婶一家的安荣? 张宏知道自己这一走,叶婶一家将过的更为艰难,不仅是生活上的拮据,甚至叶婶一家还得面临着周围街坊的奚落。他与玉儿自小定下的亲事,这附近街坊人尽皆知。而在叶婶背负着被众人奚落的同时,张宏难免背上骂名,无非是些不知好歹,不记前恩之类的忘恩负义之言。 但若能保得叶婶一家安宁。那便是背上了这些骂名,又如何?那便是叶婶日后更为艰难,又如何?总比丢了全家之性命要好上许多。 深凝眉目的张宏,悄然握紧了拳头。在身后高不危不解之间,看着叶婶家前那篱笆门,轻声言道:“总有一天,我将俯瞰这大唐天下,而那时,你们为我所承受之委屈,我将一一报答。”轻许诺言的张宏,眼神迷离:“玉儿,若是那日你还不曾许与他人,我许你一世荣贵,一世尊荣。我所欠下的,终生不敢忘却。” 俯瞰大唐天下。听闻此言,高不危心神大惊,他根本不曾到面前这十三少年竟有如此鸿鹄之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野心! 一松拳头,张宏随即转身,追向那远去的阿娘等人,步伐坚定异常。 高不危随即跟上,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张宏却不知。 在他转身离开之后,叶婶家内那处屋中却是隐然而开,仍是那般娇柔的玉儿不知在屋内犹豫了多久,但当她终于有些勇气走出来之时,看到的却只是张宏的背影。 玉儿强笑,宏哥哥,我不怪你。只是眼中温润一片…… 第六十章 张府 与身旁的富贵一般,黄贾仁像个无事闲人那般看着这许多人匆忙而有秩序的将这两车之物一一搬入他用了四十年时间才能入住的王府胡同边缘之宅。 黄贾仁看着自己那所谓的毕生心血如此简单的便被那传闻中的十三少年如此占去,并无哀意,反而兴奋。他知道那少年入住之后将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那少年入住之后将可能给他黄家带来多少不可估量的荣耀,或者是噩梦。但他丝毫没有阻止,忧虑之心。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他相信黄不。 一旁的富贵是追随了黄贾仁近三十年之久的心腹,所以在如今的京城巨贾皇商黄贾仁面前,并无太多恭谨之意,虽是下人,但更像黄贾仁之友人。富贵看着面前这般忙碌,眼睛微眯:“老爷,只是这般便将您四十年的拼搏送予了那少年?” 黄贾仁轻笑,他很欣赏富贵,除了这几十年来富贵的忠心耿耿以及为他付出了如此许多,倒也还因他这般举动富贵并无反对之意。所以在富贵言罢,黄贾仁只是轻笑:“错了,我并非将这家世送予那根本不曾谋面的少年。我只是将我的,给我的儿子。”言语之中,再不过自然而然。 富贵稍有愁苦之色:“可是老爷,富贵还是有些舍不得。” 黄贾仁转身,仔细看着富贵,终于还是极为畅快的笑道:“我也舍不得,可又如何?无论是你,还是我,终归是没有反对的。” 富贵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下午老爷是否还要去赴那刑部尚书裴谈裴尚书之宴?” 黄贾仁仍是那般神色:“那是自然,我这儿子所做的是他的事情,与我有何关系?我们该做些什么,当然还是继续做着。” 富贵微微抬眼看了黄贾仁一眼,终于叹道:“您和少爷一般,总是不肯有人先低个头。”随了黄贾仁三十年,见证了黄贾仁从走卒行夫到如今的皇商显贵。富贵对黄贾仁黄不父子二人之间的事,自然清楚。 “若是有人低了头,那我与他也不是父子了。”轻笑着说完这话,黄贾仁不再去看那即将为他之人之居所的黄府,转身走开。 富贵紧随其后,亦步亦趋。跟了三十年,自然也跟的习惯了。 …… 黄不再从黄府中出来之后,他已经看不见老头与他身边那个令人讨厌的管家富贵了。所以他稍怔了怔,看着那处方向。 这十八年来,无论他要什么,无论他做什么,老头总是不遗余力的去满足他,去完成他的心愿。即便是他再怎样的荒唐,老头也从来未曾拒绝过他。甚至是将这王府胡同的黄府送予他人。老头的好,黄不自然极为清楚。可他看着老头离开那方向之时,只是一怔,随即却紧抿嘴唇,深凝眉目。 无论你对我再怎样好,但也终是你害死了我的娘亲,我的兄长,所以我将手毁掉你这四十年的心血,我让你知道你不顾一切所得到的东西,于我而言,根本是如此的不堪! …… 张宏赶到王府胡同黄府之时,黄不正在指使着几个家奴将黄府门外那个高高悬挂着的镀金牌匾摘取下来。在黄不看到张宏之后,竟然也在张宏奇怪的神色之下,炫耀般从那马车中取出另一块牌匾,上书张府二字。 这是张宏根本不到的。所以对黄不此般用心良苦,张宏倒也有些感动。他知道黄不此人不蠢,但他却是不知为何那样跋扈,那样张狂的黄家大少爷为何要投靠于他,更不知本就精明的黄不为何又总喜欢在他面前如此热忱,热忱的倒像是在演戏,像个小丑。 张宏并没有和黄不说大多的话,只是随意说了句感谢之类的言辞后便径自进了当初的黄府,如今的张府。对黄不冷淡,是张宏刻意而为之。用意黄不自然也明白,所以黄不丝毫不曾在意,紧随张宏身后。 从外看来,黄府并无太多出奇之处,只是比较大。所以张宏原本并未觉得这黄府有多气派,也并未觉得京城大皇商黄贾仁有多显赫。 但在步入黄府之后,张宏这才连连称奇,府中布置极为别致,两旁走廊均是雕着盘柱山水之画,而走廊之上所铺竟然乃是木制。错落有秩的花园在这几处大殿的围绕中别有风味,与公主府所种之梅花不同,这花园中在此入冬之季,竟是青绿一片。张宏欣叹,一路走来倒也确有目不接暇之意,但随着张宏走进后院,迈进阿娘此时所住之屋,张宏不禁又是目瞪口呆。 屋内一片明亮,除却正墙之上所悬挂的一副巨大的山水人物之画外,两旁所悬的竹笼精美无比。置身此地,张宏这才稍知那京中皇商究竟有着怎样的财富! 阿娘坐在屋中侧旁的桌子之前,她显得有些拘谨。妖妖倒是神色仍然清冷,像是根本不在意住在哪儿,住的地方又怎样,只是知道张宏与阿娘与她在一起,这便足够。 张宏知阿娘为何这般,所以心下倒对黄不又是多了几分印象,他轻轻走到阿娘身前,微笑言道:“阿娘觉得此处倒还可住得?” 阿娘虽然拘谨,但仍是清醒,毫无迷恋之色,轻抚着张宏的脸庞,阿娘道:“住在哪儿不都是住?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宏儿也须谨记,你与阿娘终归是从那儿走出来的。” 这才知道阿娘为何拘谨的张宏忙不敢再笑,原来是阿娘及以前于他家有过许多照顾的街坊仍旧那般贫寒,所以拘谨。握着阿娘的手,张宏看着阿娘认真道:“宏儿自不敢忘,若有那日,宏儿定回去。” 阿娘欣喜。只是抚着张宏,却不说话。 第六十一章 宴请 于宗楚客而言,权势不过就是一件华贵的衣裳。要得到它拥有它的人太多,所以不可避免有一路的争抢撕杀。但通常在经过如此残酷的淘汰后,能够真正站在这件衣裳之下的,不过也就仅是那么几人。便如当下,真正拥有这件衣裳的人,没有。但若是要看谁真正站在了这件衣裳之下,那韦后自然算是一个,太平公主也算得一个。剩下的,如相王李旦可算半个,李隆基与薛崇简二人,可算半个,均州一带的焦王也可算半个,而他宗楚客,在他看来,甚至连半个也不能算上,即便他现今隐与相王齐平,同为辅政大臣。 韦后掌握朝权已有近月余,而宗楚客也清楚的在一旁见证了韦后从一开始的谨慎小心,到现如今的自大跋扈。如今的韦后,自从在前几日朝上不顾众臣反对,恣意诛杀左补阙方昭之后,宗楚客对她已然失望至极,再不复以往之忠心辅助。尤其是在近日来韦后那若有若无的疏远间,宗楚客终不对她抱有幻,而是开始积极培植自己的势力。 其实对于韦后如今的转变,宗楚客也是稍知几分其中缘故。他知道是临淄王与薛崇简二人在其中的挑拨离间,再有张希与裴谈二人的谋私贪妄。若是以往这些人的如此手段,宗楚客自然不将其放在眼里,他甚至可以不动声色的便将这种种的手段与贪妄化弥于无形。但现今,他却对此只能望叹而不得有丝毫作为。全因他先前根本不能料到,权势不仅可以使人疯狂,更可让一个原本聪明的人变得无丝毫智可言。好比如韦后。 围在权势中心的人毕竟也就那么几个,所以对于这些人中所发生的任何事情,自然瞒不过同样与他处在一般位置的人。在张希那蠢材儿子带着鲜血以及惊慌尖叫被一众万骑营兵士送回府上之时,宗楚客就已经得知了消息,甚至是他所受伤的详细经过。 他知道此刻张希不能因此而妄动,因为若是他动了,那便有破绽,而这破绽放在太平公主或是其他对手的眼中,很有可能被利用,继尔扩大,终成灾难。但同时宗楚客却也知道,张希一定动,他一定不善罢甘休,那蠢货一向如此,自以为有韦后的信赖,有韦后作他的靠山他便可以在这大唐天下为所欲为。不仅于此,甚至于当宗楚客在得知张希那废物儿子被人伤了之后,宗楚客更是可以断言,自以为聪明无双的那张希蠢材,肯定报复,也肯定借他人之手报复,至于借何人之后,宗楚客根本不用费心去,就知道必定是那恒国公武延秀。 在这点之上,宗楚客无疑与张宏有着相似的见解。 虽是知道如此,虽是也知道此事张希必定不和他商量,但宗楚客仍没有去劝阻,或者去安抚张希之意。是因为自韦后掌权以来,这京中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的便好象太平公主等人完全不存在,只是韦后一言而已。所以这也便是宗楚客一直惶惶不安所在,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暴风雨来前的一刻宁静。故此,宗楚客不去阻止张希,其实也是隐有期待,他看看那叫作张宏的少年,究竟能掀起多大风浪,牵涉进来多少权势边缘的人。 已然四十有余的宗楚客,此刻正是坐在他府上正厅中的太师椅上,或是因其保养极佳的缘故,这般年岁的宗楚客不说是皱纹,便连胡须也是没有,倒是一副儒雅飘逸之态。 宗楚客听完管家所带来的话后,并未挥手让管家下去。却是沉思不语。他实在是不明白在此当时节刑部尚书裴谈宴请他于胭脂楼一叙是何目的。这些日子来,韦后明显是更要宠信他与张希二人,而稍有疏远自己之意,且他与裴谈却又一向并无深交,裴谈邀请他,是为何意? 沉吟几许的宗楚客并未要管家等上太久,只是微微了,随即挥手:“备车。”在管家点头应下走出去之后,宗楚客这才回房在脸上涂抹一些白膏,随即步出宗府。 那些白膏,是用来遮掩皱纹的,宗楚客深知他不能有任何老态。 胭脂楼,只是从此名,便可知道这京中最为奢华的酒楼究竟是怎样的奢华,除却比一般酒楼更好,更典雅的装饰之外,这胭脂楼同时却也是京中柳巷中首屈一指的酒楼。而能在柳巷那等烟花之地杀出重围,渐成京中第一楼,由此便可知胭脂楼中有着怎样令人流连的出众之处。 宗楚客在抬步下车走进这胭脂楼之时,看着迎门而出扶接自己的两位姑娘,倒是心中暗叹。胭脂楼之所以有今天如此,乃是因这楼中姑娘皆是出身名门,据坊间传言,胭脂楼中的姑娘至少也是出身七品官家。能有此能量缔造如今胭脂楼之人,不可谓能量不大。但奇便奇在,应声名显赫的胭脂楼老板,却至今未曾现世,京中根本无人能知这酒楼幕后东家到底是谁。 两名面貌皎好的姑娘迎了过来,并无浅俗的媚笑之态,反而有些矜持之意。二位姑娘接引宗楚客步入裴谈所在的阁楼。接到裴谈邀请他的口讯之时,宗楚客便猜到这是一场比较隐秘的商谈,所以他才过来。步入阁楼一厢,宗楚客入内,只是看到裴谈正与一稍显发胖,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在说笑着什么,而那中年男子,宗楚客也是见过的,便是京中两大皇商之一的黄贾仁。 才刚一入内,黄贾仁首先便起身,一脸和气之笑颜倒像是那画中的弥勒:“宗尚书倒是让我与裴尚书好等。”黄贾仁在一般官前,极少自称我,但在这两位当朝尚书,更是其中乃有一人为朝中宰辅前,黄贾仁却显得并不十分谦逊。 宗楚客并无丝毫介意,有他今日地位,自然不再去计较这些东西,微微笑着对黄贾仁拱手道:“却不曾到黄老板也在此处。”说话之间,宗楚客暗自揣测着裴谈此番相邀之意,也与裴谈打了招呼,方才坐下。 三人坐定,裴谈挥手让那几名作陪的姑娘离去。这才稍稍打量着宗楚客,而同时,宗楚客也在打量着他。只是剩黄贾仁一人坐在一旁,含笑轻饮。 城府这种东西对于厢内这三只老狐狸而言,是他们苦修了一辈子的功课。 终于,在黄贾仁善意的咳嗽一声醒罢,那二位尚书这才互敛目光,各自举杯轻笑。而裴谈那一句:“今日宴请二位,只谈风月不朝事。”黄贾仁面色稍显古怪的一饮而尽,他只是商人,裴谈不该与他朝事。 但宗楚客显然是知道裴谈的言不由衷,所以他并未饮酒,只是浅笑:“既是只谈风月,那裴尚书却又为何不唤佳人来陪?” 黄贾仁仍是那副和态,并不参合他二人,只是自斟自饮。却见裴谈根本无一丝尴尬之色,也是那般笑着回应宗楚客:“这楼中头牌风华姑娘今日有客,而剩下的也都是些庸胭俗粉,自然不能在此,末的污了有当朝第一美男之誉的宗尚书之眼。” 宗楚客暗笑摇头,却也未这裴谈的恭维,又是言道:“其实我倒是能略微猜得出裴尚书相邀之意。” 裴谈神色不变:“哦?宗尚书不妨说来听听?” 宗楚客略有深意的看了那黄贾仁一眼,却发现对方犹是那般挂着招牌似的老狐狸之笑时,更觉看不透此人深浅。遂,轻拈酒杯,浅尝一口,方道:“既是黄老板也在此,那在我看来,裴尚书应是在谋划着与我二人深交,或是共进退。” 裴谈果然面色微变。而见此,宗楚客也是暗暗一笑,裴谈此人虽要比张希强上几分,但也终究有限。在这等时节邀自己,那明显是对张希,或是韦后有了不信之意,这才要靠向自己。而至于拉上黄贾仁,那更是昭意自显。裴谈知道他宗楚客近日之举动,也知道宗楚客近日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所以才有黄贾仁在此。 只是反观黄贾仁,却似是完全一副事不关他之态。宗楚客对这以前本无深交的商贾之人,不禁多了分赞赏。 于是,像是根本不曾在意厢外莺莺燕燕,喧笑吵闹的厢中三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测之态的相互打量着,气氛诡异,但却无人言语。 第六十二章 尚书 能从一介布衣士子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徘徊游荡在权势中心边缘的张希,自然不仅仅是依靠他家中内人李氏的身份。这么多年来,张希一味的隐忍,卑贱,迎合着许多人,对许多人也都曾经卑躬屈膝。这才使得他能走到今天这地步。所以在有了今日之地位,权势后,张希便不再隐忍,不再卑躬屈膝。尽管这其实是他故作的一种心扭曲的表现。 从半夜被下人吵醒,到眼睁睁看着他极为宠溺的独子腹部满是鲜血,以及那神情中的呆滞,恐惧,张希本就不容被人触犯的神经终于被人狠狠的拨撩。虽然狰狞,但张希依然没有失去智,倒全赖于他前几十年的隐忍,以及处事不惊。 随张介良一同从张宏家回来的万骑营偏将将事发经过详细的回禀张希后,本以为此劫必不能逃的偏将却只是愕然发现,张希张尚书似乎并无和他计较之意,只是面色阴沉的挥手示意他下去。 偏将庆幸而又惶恐之时,张希看着夫人李氏已从宫内请来几位御医为张介良悉心治疗。张介良身上其实并无大碍。但妖妖那张稚嫩的小脸,以及她眼中的残忍疯狂,却深深的震撼到了张介良本就不是那么顽固的神经。所以此时的张介良呆滞,像是一个被惊吓的小猫,蜷缩在墙角,任由那几名御医给他涂抹着些什么药。简单而言,身体并无太重外伤的张介良,其实是被妖妖吓傻了。 李氏出身高贵,虽然仅仅乃是陇西李氏的旁系。但出身名门的她显然没能继承族中长辈高贵,雍容,冷静,矜持等等一系列名门出身之人该有的大家风范。此时的她倒更像一个泼妇,她知道她的儿子是被人吓傻了,她也知道或许经过些时日她的儿子还能康健起来,但她终归是不能容忍竟然有人敢伤害她的儿子这个事实。所以她一如初嫁张希之时那般,指着张希的鼻子,丝毫不顾粗壮的脖颈因愤怒而显得狰红:“你这没用的废物杀才,莫不是自家孩儿被伤到如此这般,你还是无动于衷?”说着,被愤怒所掩盖了悲戚的李氏狠狠的抹了把已然流入口中的眼泪:“你这些时日来与那韦氏厮混,老娘从未睬,但今日,你若不能为我儿讨回公道,老娘定不饶你!” 对于李氏的撒泼,张希只是木然以待,他在迎娶她之时,看到的不过只是这李氏身后的家族之力,所以他习惯了李氏如此对自己。可在听到李氏竟口吐妄言,及韦后时,张希终于还是忍不住眉角跳了跳,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察觉到张希此时异样的李氏倒是一怔,并非太蠢的她终于还是到了妇道,所以缄口,但仍愤怒。 交代罢御医定要治好张介良的张希未再多停留一刻,这口气不仅是李氏咽不下,其实张希心中的愤怒更是直接影响到了他的神智。所以从房中出来之后,张希直接便唤那仍在房外侯着的万骑营偏将上前:“今日之事本尚书不怪罪于你,但你可知接下来你该如何去办?” 偏将自然能看得出张尚书此可刻平静面色下所暗含的巨大愤怒以及狰狞,所以肃然:“末将这便回去点齐人马,将那一家人生擒至尚书府,听由张尚书处置!” 张希强忍着青筋跳动:“此时不可,惊扰了那处片百姓,授于相王口柄。”已是知晓那伤到自己孩儿之少年身份的张希,当然知道此时若是冲动,但这少年身后的临淄王,以及太平公主都有十足的借口,手段来对付自己,因为毕竟是他那孩儿张介良挑衅在先,甚至是动用了京中禁卫。愤怒到了一定程度,那化为沉静。便如此时的张希:“明日,本尚书早朝回来时要看到那少年一家。” 偏将恭身称是,忙退了下去。 从政十余年,张希自然对这天下最为阴暗的争斗有着较深的见解,他其实心中很明白此时他不能动,因为当前时局,谁都知道表面风光的韦后,在其一旁还有太平公主以及相王,焦王的虎视眈眈。张希深知若是此时他有所妄动,那他只能是韦后一党的出头鸟,下场很有可能极惨。 合格的政客,能让他的敌人退两步,那便绝对不只让他退一步的。而太平公主等人无疑皆都是合格的政客。所以张希此举其实已有舍身之意。他从不小看任何人,即便是现在那仅仅为太平公主门下清客的张宏。 及张宏,张希不禁紧皱了眉头,十三少年便能出身公主府门下,且深得临淄王等人信赖,这少年到底有着怎样的不简单?不过虽有太平公主与临淄王二人,在此前韦后独掌大权之时,竟敢以寒门十三少年之身而轻犯于自己,他究竟有着怎样的包天野心?或者,只是胆大妄为? 要扮猪吃老虎,起码也得有足够的胃口。工部尚书这头老虎,不可谓不大。 决意要在此最敏感时刻出头的张希,其实并无张宏或是宗楚客等人猜那般,张希不蠢,也并非无知冲动。相反,他此时自觉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冷静,都要清晰。但他却仍然出头,他是不得已,因为他知道韦后也有意要他出头来试试那些蛰伏了太久而无任何动作的对手。太平公主,相王他们都安静的太久了,已经让韦后有些不安了。 既是如此,那便干脆作出一副冲动之态而强出头吧。 张希终于一拂衣袖,踱步回房。这几十年来,自己遭殃,自己死的人太多太多,但自己却依然活的很好,甚至更好!如是这般着的张希终于开始期待着那十三少年可能给他带来的惊喜。 …… 早朝之时,张希很清晰的察觉到宗楚客在看向自己之时的玩味之态,也察觉到宗楚客在看向自己之时也瞥了眼恒国公武延秀。张希明白他的意思,但对此,与宗楚客不大对路的张希却也只是嘲讽般笑了笑。他此时根本不惧宗楚客,因为他丝毫无由去惧。 辅政大臣相王一向是那般站着,无任何言语。所以他这辅政大臣之名谓倒更像只是虚设之存。与往常一般,朝上仍只有韦后一人的声音,无人反对,无人异议。并无与往常早朝有何区别,即便是张希也安然等到早朝结束,这期间根本无任何一丝将发之事的征兆。 若要说有,那也只是在太极殿外张希竟然觉得他捕捉到了相王那浑浊老眼中的一抹深意。但也只是一闪即逝。 张希回到府上之时,他那独子张介良仍蜷缩在墙角,不肯,也不敢上床歇息。而在一旁陪伴着他的,还是李氏。来也是一夜未眠。对此,张希只是轻叹,未有有任何言语。 万骑营那偏将还未到府上,自然那少年一家也是未到。这让张希稍觉惊奇,他知道那偏将肯定一大早便去捉拿那少年一家,他不敢稍有违背自己之意。可现下还未来,那也只能是说他遇到了麻烦,他带不来那少年一家了。 微微了早朝时,临淄王,二王爷,相王等人均在朝上,张希更是不解,那少年家中此时应是再无旁人,究竟是何人能阻那偏将呢? 再蠢,张希也不认为太平公主亲临那少年家中坐镇。 沉吟了一番,张希终于还是亲自带人前往那少年家中,这让猜测张希利用武延秀以及安乐公主的宗楚客,张宏等人实是不到。 张希给了张宏一个意外,只是这个意外很精确而又很致命的影响到了张宏的布局。张宏本意便是借张希之手引出安乐公主。 第六十三章 冲突 命运这种东西,于有着两世人生的张宏而言,他从未过要将自己的命运寄存于希望上位者能够是英明神武的那种,也绝对没有期待命运女神的青睐,在他看来,任何人任何事,都还得紧紧的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的命运才塌实。 迁入黄府的张宏一家,只是在堪堪收拾好所有杂物杂事后,张宏便听见门外一片的吵杂声。身旁的阿娘显然是因为这些吵杂声而有些忧虑,她看着张宏时,眼中满是担忧和关爱。张宏只是皱了皱眉,却随即又是微笑,并无丝毫不快或是担忧之色。即便是真的担忧,也不能让阿娘知晓。所以张宏微笑温言抚慰了阿娘几句后,待阿娘稍稍放宽了心一些,他这才从后院走出,径往大门处。 高不危便像是张宏的影子一般,随在其身后。却是面无神色,不言不语。 尚未走到正门,张宏远远便看见了门口堵着的许多人。而待张宏走近,却是看到一队戎装戒身的万骑营兵士将此时张宏的居所围的水泄不通。除却黄不与范慎二人,不仅是公主殿下府中的护卫,便连黄不的一众家奴也都被这队兵士围了起来,气氛有些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张宏上前,范慎仍是一脸镇定之色,悄然走至张宏身旁,指着那队万骑营兵士中作将军打扮之人,道:“那是韦和,乃是万骑营中偏将,昨晚也正是此人随张介良一起去的大人家中。” 张宏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只是看着那唤作韦和的偏将身前,是黄不,他便像个神经质病人般,似是完全不知他所面对的乃是大唐官军中的偏将,像是完全不知张宏已然在了他身后,黄不尤是指着那偏将大声吼叫着,隐约听来,只是在说着,官军又如何?也不能不无任何手令便私闯民宅等等言辞。 看着这般的黄不,张宏当然知道黄不也明白似他这等出身卑贱之人,那韦和是完全可以轻易杀了他的。但黄不仍然如此狂妄,即便可能因他心知韦和不敢轻举妄动。但,能有如此胆色,以及刻意表现出来的忠诚,仍让张宏心中动了动,到这时,他发觉他还是愿意选择相信黄不的。 制止了黄不这般疯癫的行为,张宏丝毫不黄不在退至自己身后时那刻意流露的谄笑。只是径自走到万骑营偏将韦和身前:“不知将军一大早光临寒舍是为何事?”说话之间,张宏也稍稍打量着这在黄不那般癫狂辱骂之下仍是一脸平静的偏将。 韦和也在打量着张宏,他知道这少年乃是太平公主府的人。所以应下张尚书之令要一早带这少年满门入尚书府请罪的他,很早便带着一众手下兵士去了张宏家中,只不过他显然没曾料到这少年竟然赶在他之前搬了家。 伤了张尚书家的公子,搬家避祸本也无可厚非。但当韦和千方百计打听到张宏搬去了哪儿之后,却在当时大为惊讶。王府胡同的名声,韦和自然是清楚的,而那前夜还只是居住于贫寒居所的少年竟能在一夜之间搬到王府胡同,这其中的能量,韦和即便不知道,但肯定也能猜出几分。尽管,那少年只是居于王府胡同边缘的黄宅。 在来黄府的一路上,韦和已有几分揣揣不安之意,他已经不再像昨晚那般信心十足定能捉拿张宏一家前往尚书府了。而更是在韦和赶到这黄府之时,待他看清那些门外兵士袖上的标记,他终于肯定,这少年他根本不可能带不走。 以韦和这样一个小小偏将,无论如何他也都是不敢与太平公主府中的亲卫有着直接的摩擦。所以进退两难的韦和也只能在这黄府门外耗着,以人数之优势压制着这些隶属那少年的护院家丁,也包括太平公主府的亲卫。但他却也只能压制,不敢妄动。这已是极限。 忍了黄不这般辱骂许久的韦和,终于在那胖子退了下去之后,极为僵硬的笑了笑:“张大人?工部张尚书请您过府一叙。” 张宏多看了这韦和几眼,心中也是计较着这韦和的不凡,能忍一身份卑贱之商人辱骂许久,更能在此混乱局势中极为明智的做到极限,既不太开罪太平公主,也能让张希不至勃然大怒。这偏将,不简单。 “怕是要劳将军白跑一趟了,小可今日乃有乔迁之喜,实是不能在此时去拜张尚书。”张宏微笑言道,却是十分平静。 韦后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这少年是不可能随他走的。无奈之下,韦后也只得更显恭谨的笑道:“还望张大人切勿为难本将,本将…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说话间,韦和也似是随意看了眼他身后被自己手下兵士所围困着的张宏护卫,用意不言而喻。 但张宏便像是完全未曾看到,只是又笑了笑后却径自转身,对黄不言道:“送这位将军回去。” 韦和面上一惊,心中却是急算着张尚书怎的还未有消息送到,他已派人去通报了张尚书。也正在他盘算间,黄不在张宏话后,点了点头,大步走到韦和身前:“这位将军?可是听不到我家公子之言?”胖子脸上无一丝胆怯或是尊重,只是狂妄与调侃。 韦和苦笑,仍旧对着张宏:“张大人……” 张宏像是根本听不到,只是抬脚便欲跨入府中。但也是在他打算径自回府之时,却又听见一阵稍为急促的脚步之声,而仅是这脚步声,张宏便也听出来人并不少。 张宏稍停脚步,转身看着那轿子那停在那群万骑营兵士之前,也看着那偏将韦和极为小心的走至轿前:“拜见尚书大人。” 面上只是稍有惊讶的张宏,将自己内心的惊讶掩饰的极好。他算准了在这等敏感时刻张希是不直接对付自己,或是可以说是他不与自己所出身的太平公主府有任何冲突,所以他才故意去得罪于他,其实不过是通过他的愤怒而引出武延秀,甚至是安乐公主。但他实在是未能到,张希竟然亲自前来,张希竟是如此的不顾及太平公主。 轿夫压轿,从轿子中缓缓走出一人,身高适中,面色不冷却也绝不柔和,在他下轿之后,显得有些不悦。 冷冷的随意扫了眼韦和,张希便将眼睛放在了那十三少年的身上,他是第一次见到张宏,所以在看到张宏那仍显稚嫩的侧脸,以及微笑时所勾起的亲善弧度。倒让是让张希怎也不能将这少年与传闻中的张宏联系在一起。 黄不敢在那偏将面前放肆,乃是知那偏将不敢当太平公主府亲卫之前做些什么。但张希敢,所以黄不倒是收敛了他那些故作的狂妄,毫无出格举动的站垂手原地站着。 心中虽是大震的张宏,脸上却仍能保持着一往的微笑,这让身旁的范慎有些叹意,因为此时张宏面前所站之人,终归是如今韦后面前的大红人,工部尚书。张宏转身,走下台阶。只是在他转身下去之时却分明感觉到身后一向沉冷的高不危隐有兴奋之意。 奇怪高不危如此的张宏只是轻皱了皱眉,随即对着张希恭身微笑:“却不曾到尚书大人竟然亲自前来,倒让小可受宠万分。” 张希根本未看向走到自己身前的张宏,似是根本不屑,仍旧与韦和道:“为何不将人带往尚书府?” 韦和苦笑,看了眼仍被自己手下兵士围困着的公主府亲卫:“尚书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其实在张希落轿时,他便已经看清了这场面局势,有此一问,不过乃是要给那十三少年一些威压。他心中也清楚,这少年既是已然居住在了王府胡同边缘,那与他关系密切的临淄王等人肯定也在暗中安排有人,再有此时太平公主的亲卫,故张希也知道他今日带走张宏也是无望。只是,张希实是不知这一十三少年怎能如此得太平公主之信赖?连护院兵士都是太平公主府的人! 韦和言罢,张希神色未变,却是转身看了眼张宏,一字一顿道:“凡有阻碍者,统统带走便是。” 不仅张宏吃惊,连韦和也似是听错了张尚书的话,他根本不敢相信这张尚书敢在此等时节妄自开罪公主府中人。 不过,虽然惊讶于张希如此凌厉的言语,但张宏却也仍是冷静,他不知道张希此言只是恐吓还是真这般做,但他知道,张希此人冲动,但并不蠢。而也就是在张宏思虑间,被韦和所带万骑营兵士围困了起来的公主府李年,却是向张宏投来请示之目光。 张宏点了点头,他本就奇怪公主府的亲卫怎如此不堪?但现下看来,竟是李年故意让这韦和将他们围了起来。 韦和多看了张尚书两眼,待他明白张尚书此言之真实性后,终于咬牙,对着他所带来的一众兵士挥手喝道:“拿下!” 有几名万骑营兵士在得到韦和的将令,稍稍犹豫了番,却也仍抽出腰间长刀靠近张宏等人。剩下的大都认真的盯着他们所围困着的公主府亲卫。都属禁卫军,他们自然也听说过公主府的亲卫是如何的不凡。 与此同时,随着张希冷然后退了几步,范慎却是向前走了几步,挡在张宏身前,对李年做了个手势。李年得令,神情凝重,率先抽出腰间长刀:“护张大人之安危,若有敢犯者,杀无赦!” 这十几公主府亲卫,在随二王爷去这少年家中之时,二王爷便曾嘱咐过,无论是发生何事,都要以这少年安危为重。所以在此刻,以他们身后二王爷,太平公主的身份,他们自然不怵那万骑营中的小小偏将。 第六十四章 狂妄 王府胡同黄宅正门处,万骑营偏将韦和与公主府亲卫李年,分别所率兵士相互对峙,箭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张宏看着这前世现实中根本不可能有的冷兵器对峙,心中也知下一秒很有可能便是一场撕杀,血溅当场。但他并无恐惧之色,这倒全赖于这些时日里他与太平公主、李隆基等人数次的暗中交锋,试探。比起玩弄阴谋政权的杀人不见血,眼前这对峙虽是直观,但确实也能接受。所以此时的张宏不畏惧,反而隐有兴奋之意。 两方人均是有所顾及,谁也不敢先行动手,只是这般便僵持在这里。 冷颜看着那轿子前张希的张宏,在此时仍能保持冷静,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冷静,他却陡然捕捉到张希随着这场面越发紧张,脸色也越为难看。察觉到这点,张宏这才明白为何本不算蠢人的张希在今日如此张狂,甚至扬言拿下太平公主府的亲卫。 张希与张宏所一般,他二人都是以为此地靠近王府胡同,而此刻又是早朝已散之时,这场冲突是根本不可能扩大的。不仅是张希,甚至连张宏也都认为临淄王,或者是相王,太平公主等人都在暗中注视着这场冲突。在某个时刻,他们也定不让这场冲突演化。 但,很显然,此时并无他人过来。所以这让一手造成眼下局势的张希有些不安,他之所以如此张狂,本就是要引张宏身后的人出来,如此一来,他有能占据主动,以自己之意愿来试探那临淄王,或太平公主等人的目的。 张宏看着脸色难看的张希,突然大觉玩味,他已然猜到张希的意思。所以在此时见张希越发的难以下台时,他当然不送予他台阶。 本来,张希今日自己亲来,已是扰乱了张宏的布局。所以有此良机,张宏自是不介意使张希更为难堪。既是本就刻意要得罪于他,那不妨得罪的更彻底些,只有如此,才能让张希对自己再憎恨些,但却终不能奈何自己。如此一来,张宏才有机让这局势再回到自己原先的计划之中。 所以,张宏不再犹豫,无任何后路的他只有孤注一掷。做下此般决意后,张宏轻轻向前跨了两步,这两步,却是让那几名持刀站在范慎面前的万骑营兵士又后退了几步。由此,张宏更是断定,张希不敢真的动手,至少目前不敢。 看着那面上依旧镇定的张希,张宏冷冷一笑,面带嘲讽:“尚书大人,若是无其它要事,恕小可不便久留。” 狂妄至极。 张希心中大恨,他看着那十三少年却忽然觉得那少年根本不在意自己如今这身份,也根本不在意眼下局势将演变到何种地步。张希不知那少年究竟还有何可依侍,他确实很知道若是自己下令强攻之后,那少年又怎样的作为。但他终于只能如此,却不敢如此做。因为他很清楚,若是他动了手,那这少年身后的临淄王等人露面后,他将再无善果。毕竟,此事之因乃是他那儿子张介良首先私带万骑兵士闯入民宅,于情于法,都在那少年一处。 张希是替韦后一方来打头阵,来试探太平公主、临淄王等人的,但他毕竟不是送死的。此事虽仅牵涉那出身寒门的十三少年,但若是处不好,张希很清楚太平公主一党,以及临淄王一党有怎样巨大的反弹。那些反弹他根本承受不起,即便现今他身后站着韦后。 所以,张希此刻尽管气极面上发抖,但终说不出任何话来。 张宏又是冷笑,甚为不屑。却终于不再看张希,以及那万骑营中兵士任何人一眼,拂袖入内。 黄不、高不危、范慎三人均是瞠目结舌,一脸的匪夷所思。 便就这样,张希看着那少年一众皆是安然入内,他忽然觉得今日所发生之事根本便是一场戏剧,而一手挑起策划此事的他,完全就是那戏台上的小丑! 已是控制不住双手隐隐发抖的张希,终于在百般思量之后,还是克制住了此时下令强攻的冲动,在看着那李年等太平公主府亲卫俱又守在了门口之后,张希只能挥手入轿,只是脸上,一片惨白。 那少年真的只是寒门出身的十三少年吗?坐在轿中的张希眼现厉芒。新恨旧仇,本尚书终一一讨还! …… 片刻,待那偏将韦和也率人走后,从黄宅侧旁的巷子中却是走出二人,守在门口的李年在看到这二人后,忙上前几步,跪地轻言:“见过二王爷,临淄王。” 来人正是二王爷薛崇简,以及临淄王李隆基。 事实上,从张希下令敢有反抗者,统统拿下之时,他二人便已是在那巷子中了。之所以一直未曾现身,除了极为期待那张宏怎样应对此事外,李隆基倒更知道,在张希给了他们如此意外之后,那少年张宏又如何继续他的布局。 显然,张宏的这般作为,让李隆基大为满意。 目送那来时汹汹的张希等人如此离去,李隆基忍不住微眯眼睛,轻声赞赏:“好,果然不负本王期待。这样一来,张希必定与托付武延秀那懦夫!” 一旁的薛崇简仍自叹息:“以往倒是知道张宏那小子胆色不俗,只是实未到,他居然胆大至斯!” 李隆基回身看着薛崇简,稍稍打量了几眼,却是轻笑:“如此有勇有谋之少年俊才。留在你母亲大人那处,是否可惜了些?” 闻言,薛崇简面色复杂,不知该作何回答。所以终究只能轻叹。 挥手示意李年起身之后,薛崇简并未作答李隆基,只是神色严肃对李年道:“今日你做的很好,但须谨记,无论如何不能让张宏知道你是本王与临淄王的人!” 李年凛然,恭身领命。 薛崇简与李隆基并未有前往寻找张宏之意,在交代完李年之后,二人这才施然离去,只是离去前,却都是深深的看了那如今的张府几眼。 …… 张宏之所以那般妄为,其实也猜到了或是临淄王,或是二王爷,定有人在旁相看。所以最终他才敢作出那般决定。因为他知道即便张希克制不住下令强攻,那有临淄王与二王爷在此,他也定然无事。 只是,正是深深敬佩张宏的黄不,范慎,高不危三人,却在随张宏回府后,发觉张宏额间已是细汗密布,甚至不等黄不献殷勤般递上方巾,张宏已是喝道:“楞着做甚?还不快去将常霸喊来?” 黄不一怔,随即忙大步前往后院。只是留下高不危与范慎相视一望,各自发现对方眼中那抹笑意。 原来,大人也是害怕的。 第六十五章 不危 在黄不将常霸唤过来后,张宏等人又在前院等了少许,确认那工部尚书的确是带人走了后,张宏这才稍稍安心了些,于先前门外刺激张希那番言语,张宏此时又再起,方觉当时的他是何等张狂!不过,好在张希的确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是安了心,但张宏仍是嘱咐范慎以及黄不带着他那些家奴守在前院后,这才赶往后院于阿娘相言无事。常霸仍随张宏回往后院,因为对常霸武力的肯定,张宏自当将他留在身边,或是阿娘与妖妖身边。 与常霸走在前的张宏知道高不危也随了过来,他有些奇怪,因这时高不危其实应是留在前院以应策变的。但虽是奇怪,张宏却也未曾转身去看高不危,所以他并不能看到高不危此时神色。 穿过长廊,已是恢复了神色平常的张宏在将要步入后院那道圆门之时,身后的高不危却是突然出声,言道:“大人留步,在下要与大人讲个故事。” 张宏微奇,这个时候讲个故事?奇怪间,已是停步转身看向高不危的张宏,在高不危脸上却是看见许多神色,犹豫,踌躇,决意,痛苦等等神色不一而表。便是变脸如常的张宏也确是没曾到一个人的脸上竟然可有如此多的神色。 本是要赶往去见阿娘的张宏,在看到如此的高不危后,仍是选择留下来听高不危讲他那故事。所以,他转颜微笑,对常霸道:“常霸先去妖妖那处,告诉阿娘与妖妖,已是无事了。” 常霸傻笑着,他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好,告诉妹妹,没事了。”重复着这简单的言语,常霸转身先行步入后院。 目送常霸离开,张宏这才复看向高不危,并无微笑,神色平静:“为何是此时?” 一向喜怒不颜于色的高不危,竟然苦笑:“大人先前曾言,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不等不危太久。” 忍着心中暗喜,张宏自然也猜出了高不危之意,其实在他先前转身看见高不危那般神色之时便已经猜到了高不危心中所,一向阴沉至斯,神色清冷的高不危能有那般神色,那定是心中有了许多决意。 只是,虽是知道了这许多,但张宏仍是皱眉:“我是说过,但此时似是不适谈及此事。” 高不危看着张宏,忽然叹了口气:“还望大人切勿计较不危以往不敬,只望大人能容不危讲完后再作定论。” 张宏还是有些奇怪高不危怎的如此急切。但仍点头允许。 深深的对张宏恭身罢,高不危似是陷入了那些过往之事的回忆中,而在此时,张宏从高不危身再也感觉不到他以往的阴冷之意,此时的高不危竟是在尤其痛苦中带着些许依恋,以及深切的哀伤:“不危原乃定州人氏,出身于大人一般,倒是自小清贫。不危年少时,也与这天下所有读书人法一致,苦读诗书,只望有朝可得金榜名,从此光耀门楣。”高不危在叙说着他先前的经历,这让张宏更是莫名,因为此时此地的确不适合如此长谈。 但他并未阻止高不危,仍听高不危继续言着:“六年前,那日不危在夫子处读书未归,而不危甚至此时也还记得,那时夫子正教不危背诵(春秋左传)。是邻家阿叔赶来的,他告诉不危定州别驾正在不危家中。”说到此,高不危却是全然皆是痛苦之色,甚至是痛苦的狰狞:“可恨当时不危还以为别驾是听闻了不危之才!” 由高不危开口时,张宏便发觉高不危除了那些依恋,以及痛苦。他的言语间竟仍是平静。高不危顿了顿,显然也是不再去回忆那些往事,径道:“后来不危才知道!那别驾是看上了舍妹兰儿……可怜兰儿那时不过十二年岁……”高不危并没有眼眶湿润或着动情流泪,他只是轻轻一叹,又道:“家中二老,以及不过十二年岁的舍妹又怎能挡住那如虎狼般的别驾随从……” 张宏看着高不危,他忽然发现随着高不危讲到后来,竟是越发的平静!如此不堪回首之往事,他不应如此平静! 所以虽是被高不危所言之故事较为打动的张宏,轻声开口问道:“后来呢?” 高不危看着张宏,竟然笑了:“死了…全死了……” 张宏心中大震,他到了如此结果,但他实是没能到高不危如此神色! 像是看透了张宏的心思,高不危又道:“六年了,每日每夜不危都将此事说予自己,说的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麻木了……自然,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毛骨悚然。张宏看着高不危,他忽然觉得面前这阴郁极浓的青年,竟是如此的残忍。不是指忘却家人仇恨,而是张宏实是没能到高不危竟然对自己如此残忍! 张宏没有去说些安慰的言语,因为高不危不需要安慰。所以张宏又问:“那别驾呢?可是死了?”据张宏所,能对自己如此残忍的高不危,在当时做出任何疯狂之事,那都是不足为奇的。 但出乎张宏意料,对于唐时阶级制度仍不很清楚的张宏,自然不知道一介贫寒书生,便是接近那定州别驾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高不危叹了口气,他明白张宏的意思:“那时,不危便离开了定州,本以为凭不危那些年所,以及不危之才,要诛那别驾满门,实是大有可能。但……” 张宏知道高不危未说完的话是何意义,他知道高不危这些年在京城的怀才不遇。所以叹息罢,张宏又问:“我明白了,我不怪你,其实你考验我,看我是否真的能够替你复仇也是所当然。”顿了顿,张宏微有犹豫,但终于还是问道:“那定州别驾是谁?” 高不危看了看张宏,有些古怪,但更多的却是大恨之意:“那别驾如今便在京中。”又看了眼张宏愕然之色,高不危有些苦笑的意味:“他如今不仅官职越做越高,便是身后之人,也不是大人所能得罪。” 张宏丝毫不奇怪为何高不危明知他不能得罪那人,却仍告诉了他。那是因为已然隐忍了这许多年的高不危并无此时报复之意,他看中的那是张宏未来。明白这些的张宏,并不恼怒高不危之不敬,只是又问:“前些日子你所那册子中可有此人?” 京中五品以上之官,高不危所那册子中都有。 张宏言罢,高不危却是又显得十分犹豫,他看着张宏紧皱着眉头,却是十分奇怪。而只是这般看着张宏的高不危,在察觉到张宏那些不耐之意时,终于还是开口,轻吐二字:“崔缇。” 张宏大惊,他盯着高不危,面色极为凝重:“你应当知道,他是公主殿下的亲信!”张宏显得恼怒,因为高不危此意分明是要张宏处于太平公主的对立面。 “不危知道。”顿了顿,高不危又言:“但大人应当明白,不危并无要大人此时相助之意。” 高不危此言,给了张宏一个极大的惊喜。他能在此时说出要张宏帮他对付崔缇,那只能说明高不危看出了张宏日后可能与太平公主作对的可能。 楚图能猜到日后太平公主与相王之间的争斗,这是张宏尚能接受的。因为便连他也不知道那楚氏弃子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能量。但高不危不同,高不危只是出身寒门,即便他这六年来斯混于京城,但他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那个层次。所以张宏看着高不危,显得有些古怪:“为何如此肯定?” 高不危仔细看着张宏,其实在张宏问出此言后,他便已经知道他的猜测是对的。所以言道:“因为临淄王。”看着张宏明显不是十分满意,高不危又道:“大人对临淄王较为恭敬。” 张宏大骇,他知道李隆基终将为帝,所以潜意识中他对李隆基更为恭谨,而他却丝毫不能察觉其中区别。但现如今经由高不危说出,张宏却是冷然一片。高不危能看出,那太平公主自然也能。 显然是瞧出了张宏此时的巨大不安。高不危又道:“不是随在大人身边,是无人能知晓的。便连二王爷也是。” 稍稍平复了心中恐慌的张宏,看着仍显痛苦的高不危,他听出了高不危此言语间的自夸,他也知道高不危不与此事上欺瞒自己,那与他无丝毫好处。所以张宏相信了高不危。 皱眉沉思了良久,张宏终于开口道:“我应下了你。” 高不危像是本就料到了张宏答应于他,所以他无丝毫感动之色,只是平静道:“不危定倾力相助于大人。” 张宏点头,却是忽然又奇怪问道:“在你看来,让一个人痛苦,是要给他,他所能承受之极限痛苦,还是超过他所能承受之极限?” 微微愕然,高不危随即明白张宏之意,竟然略显感动:“谢大人…” 放下了许多心事的张宏,此时终于回复他平时微笑:“随我去见我阿娘,之后我有事情要问你。” 高不危颔首,紧随张宏身后,像是影子一般。 第六十六章 搏弈 或许是因及乔迁之喜。@@@在张宏要高不危在门外侯着后,他走进阿娘房间后一眼便看到依偎在阿娘身旁的妖妖,妖妖已不再穿着前些日子里阿娘为妖妖寻的旧衣裳,而是换上了阿娘亲手为妖妖缝补的新衣。全然为红色的衣裳,套在妖妖身上根本无一丝大红色之俗意,反而在妖妖那冰冷的气质之下,尤显妖异,妩媚。便是一向对这时代女色从无太多在意的张宏,也是眼前一亮。 日后的妖妖,定为尤物。 微笑着走到妖妖身旁,张宏轻轻蹲下身来,捏了捏妖妖的小脸:“我们的妖妖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儿呢。” 阿娘不知方才门外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现下已是无事,也知道宏儿不她操心此事。所以阿娘也绝口不,只是拍开张宏的手:“不许胡闹。”说罢,将妖妖轻搂了搂,阿娘显得有些遗憾:“只是只有这么一套衣裳,颜色也不大合适。” 看着妖妖小意躲开自己的手,藏身在阿娘身后。张宏不禁又是一笑,他听到了阿娘的话,但并不敢接口。因为阿娘不喜他现下去接受那些阿娘不喜欢的人之馈赠。 见张宏如此,阿娘也注意到门外的高不危,温温一笑,对张宏道:“你有事便去办,不用在意阿娘,有妖妖陪着,阿娘不孤单。” 张宏挠了挠脑袋,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也是稍有愧疚。但他确实无奈,因为他不得不为阿娘和他自己能够活着,并且很好的活着而尽一切努力。所以即便愧疚,张宏仍是笑了笑后,便与阿娘说了几些闲话,走了出去。 …… 黄宅后院也是极大,除却中间那片圃园外,环绕于四周的皆是极为奢华的琉璃房屋。 只是随意选了处房屋,在高不危将门关上后,张宏才盘腿坐于一处方桌之前。唐时,大户人家极少用些凳子之类,一般均是盘腿坐于地上。 高不危并没有坐下,恭身站在张宏面前。而张宏似乎也无意让他坐下,只是垂头,中指无意的敲击着桌面,似乎是在些什么。 大约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张宏这才似是有了头绪,抬头看着高不危,在发觉对方仍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清冷后,轻声问道:“为何是此时选择相信于我?” 高不危自是知道张宏定有此一问,所以也未,道:“不危心,既是此时权势滔天的工部尚书,于此时的大人,仍不将此人放在眼中,那来日后的大人也当不将崔缇放在眼中。”此时的高不危便像是从未起过他那些往事,那些依恋,那些痛苦,早已被他掩埋。一脸漠然,与往常无异。而在他说着这些话时,心中却仍着早时张宏在那原先家中邻居所言的那番话语,那些深深震撼于他的雄心,或可说是野心。 张宏闻言,轻轻笑了笑:“不担心我是自不量力?” 十分认真的看着张宏,高不危回道:“以往确有担心。”顿了顿,续道:“但方才大人那般张狂却实是让不危大为侧目。其实便连范慎也能看出大人张狂中的谨慎。”言罢,高不危又是看着张宏,轻叹:“不仅范慎,黄不。便连不危也是对大人深为拜服。实难象大人不过仅是十三少年。” 这些赞赏,并无让张宏有任何得色。只有他最清楚他为何能让这些人赞叹。只因这些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十三少年本就不是十三少年。所以张宏并未高不危的赞言,反而皱眉:“我所谋划之事,你都知晓,我知道你对于我这般做有何异意或是建议。” 紧皱眉头的高不危似是不知该从何言起,他对张宏的这些计划,先前其实一直不是太为赞成。但张宏既是如此做,那高不危先前倒也只有期待,只有张宏表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他才选择附辅佐张宏。 迎着张宏那极为期待的眼神,高不危微微一番,这才道:“其实不危倒无所谓异意。大人这般做,定有大人计较,不危不可妄加揣测。”顿了顿,高不危深锁眉头又道:“若是由对弈而言,大人似是显得有些急切,不危以为,大人是在抢先手,只是抢到先手自然是有益处,但也是因人而异。似大人现下这般,根本无任何助力,与那工部尚书的起点也是悬殊。那在不危看来,这先手抢的极为不妥。反倒不如因势而为。”说到此,高不危却是稍停了停。因为他注意到此时的张宏在看着他之时显得极为古怪。 张宏不能不叹!他看着高不危,竟是极为畅快的笑了起来。 高不危不知道他此时言语有多么深刻的影响,但张宏却是知道!对于搏弈论,张宏前世也只是略有耳闻,他知道搏弈论可用于任何方面,并且极有效益。而张宏也只是隐约知道真正的搏弈论直到这千年以后才有所成型。但此时高不危打的这个比方,根本就是搏弈论的雏形!这不能不让张宏惊叹! 高不危绝对是个人才,若能用得,定为一大助力! 这般计较着的张宏,这才终于不再太过担心自己轻易应下高不危之求,以及让高不危知晓自己以后所行之路而所带来的极大风险。 察觉到高不危奇怪的看着自己,却不再言论。张宏忙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你继续说,无须我。” 高不危仍是多看了张宏几眼,自他追随张宏左右起,他从未见过张宏有如此快意之色。不过心中微有奇怪的高不危却也未再多,只是皱眉继续道:“对弈注重的是充分利用可以用到的一切资源。而大人显然未能解此道真谛,在不危看来,大人现下这种种作为,虽是看来疯狂,实则谨慎无比。但终归还是略显畏缩。”说到此,高不危小意打量着张宏,在发觉他并无因自己如此言语而有任何不快后,继续道:“除却这些,不危以为,大人所有决策,其实还显浮夸。其实大人应在谋策自己之布局时,也能考虑到韦后,或是张希又有着怎样的谋划布局。”说了如此许多,高不危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微微顿了顿,却又强自说着:“不过大人毕竟已属不凡,似大人这般年纪,能做出这许多布局确实令不危刮目。” 张宏直接无视了高不危这最后一句劝解之言,而对于他前面的那番话,张宏有所赞同,却也有所不认同。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高不危,询问道:“我此番刻意与工部尚书为敌,是引出武延秀,或是安乐公主。而在你看来,我为何如此不自量力的去拨撩他们?” “表面上看来,大人是看看自己究竟在太平公主和临淄王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只是微微一,高不危便直接道:“而其实,据不危来,大人是局势再乱些。甚至最好能将韦后也牵涉进来,越是乱,于大人越是有利!”已是全意决定要追随张宏的高不危并无丝毫保留,极为准确的分析出张宏真正所图之后,又是轻叹:“大人确实高明,不危拜服…” 高不危说话间,张宏眼中连连异动,于洞察力,及分析力而言,高不危的确略胜楚图!所以张宏心下畅快间,也是深感能得这高不危相助,那他以后也当更为轻松。 张宏未曾高不危那神色与口中言语极为不符,他也不期望高不危能在此时真的对他心悦诚服。所以张宏制止了高不危的夸赞后,只是言道:“不错,我确实是要乱些,好浑水摸鱼。只是你如何也是肯定那工部尚书与我为敌后,安乐公主或是武延秀定出面?” 高不危并未直接回答张宏,反而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却是忽然一叹:“大人,不危所京中五品官职以上之人手册,自然也包括了这些人,而于这些的品行或是性格,不危都有记载。” 张宏一怔,这才意识过来,微有惭愧,乃是因那册子他此时确还不曾看完。故此,张宏倒也不再问及高不危此事,却又起先前高不危那番言语,道:“方才你说我并没有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指是又是何人?你应当知道,我此时除了楚图,几乎无人可用。” 高不危微愕,但随即却也明白过来,有些意味深长,看着张宏,言道:“黄不可以用。范慎此人虽也出自公主府,但不危并不了解此人,所以在不危看来,大人也要用,只须慎用。”也是直到这时,高不危才知道,原来对于黄不,或是范慎,张宏根本未有一丝信赖。暗叹着那少年谨慎至斯的高不危,却是忽然有些奇怪他对自己的信任。 张宏认真的看着高不危,似乎是要从他眼中看出他这番话究竟有多可信。但显然,只是神色清冷的高不危并未有任何异变可让张宏察觉,所以张宏微微了后,便道:“好。其实你比楚图更要清楚我此时之险境,所以于此时而言,我只能选择相信于你。你莫要叫我失望。”高不危恭身,示以谢意。张宏终于作下决定:“自今日起,你不必再随于我身边,全意去办先前我与你之布置。楚图的人既已送走,那便尽早开始在京中各地培养我们的人,你知道,我时日不多。” 高不危领命,在张宏示意后,径自转身走出这殿中。但在他刚刚走至门口时,身后仍盘坐于地的的张宏又道:“你有求于我,这才留下。我不怪你,也不疑你。”在高不危背对着张宏点了点头后,张宏复道:“只因我知道,没有任何利益为基础的忠诚,就象无根的浮萍,微风起,便抓不住。根本不能作得真的。” …… 高不危出去好大一儿后,张宏仍在盘腿坐在那处,动也未动。其实此时包括太平公主在内,已根本无人敢再将他当作十三少年来看,而便连张宏也从未将自己当作十三少年。所以他以往甚少觉得累,觉得疲惫。 但不知为何,在方才高不危那许多话后,张宏却突然发觉他必须得去做的事,必须得去面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而也在这时,只凭熟知几分唐史的张宏却也忽然感觉他并无以往那般自信了,这让张宏心中有些不安。 在有了如此高不危后,不应更有信心的么? 第六十七章 蝴蝶 晌午时分,当黄不带一众丫鬟端着各色各式的菜样送到后院正厅之时,阿娘也确是将要起身前去烧饭。所以在张宏见黄不如此玲珑后,倒也确实知道了此人之精细。 既是已然搬了过来,又有张宏在一旁的极力劝说。阿娘终于答应下来留下这些丫鬟。这让张宏心中暗喜,能让以后阿娘不必再有劳累,且有更好的生活,这本是张宏如今所做之事的目的所在。阿娘虽是仍有排斥,但毕竟迈出了一步。而也正是由此,张宏对那胖子黄不也多了些许好感。 用餐之时,虽有张宏不停的为阿娘夹菜,但阿娘始终动筷不多。而也便在张宏稍稍失落的同时,却发现只要是妖妖为阿娘夹的菜,那阿娘也定吃的极显开心。看着妖妖仍是那般丝毫无任何感情可言的为阿娘夹着菜,张宏心中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本让阿娘照顾妖妖,却不曾反倒是妖妖帮了自己。 这餐饭吃的极为舒心,妖妖与常霸虽是极少开口,但在吃饭之时,张宏总能感觉到这席间的温馨。此般的生活,确实乃是张宏要的,他甚至在这餐饭中有好几次在感慨着,若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 碗筷自有丫鬟收拾,阿娘在一旁看着那些丫鬟小心收拾着桌上残羹之时,显得有些局促。张宏知道阿娘还未习惯,但他也未多说,只是微笑着在有一旁看着。 也是在丫鬟收拾时,本应在前院用餐的黄不却是跑来了后院,在他看到张宏那脸上微笑之意时,显得极为开心。黄不在阿娘不注意之时,悄悄走至张宏身前,低声道:“临淄王来了,在前院等着公子。” 张宏轻轻皱了皱眉,点头应下,又回身于阿娘道:“阿娘可稍事歇息,孩儿到前院便回。” 得阿娘许可之后,张宏便随黄不赶往前院,只是堪堪跨过后院那道圆门,张宏便已是看到临淄王正坐在前院园圃中的凉亭之内,不过他身旁却是站着一人,年岁与临淄王相仿,倒是一脸微笑之色,让人可以轻易感觉到他的友善。 张宏上前,恭身对临淄王,道:“王爷大驾光临,小可未曾远迎,实是罪过…” 临淄王随意摆了摆手,微笑看着张宏:“倒是本王罪过才是,乔迁之喜却是空手而来,你莫要在意。” 张宏含笑,连声称道不敢。只是却也同时在打量着临淄王身旁那青年,棱角分明,相貌也是不俗。 临淄王自然注意到张宏之神色,所以又是一笑后,为张宏介绍道:“这是王毛仲,乃是我门下俊杰,万骑营中之事大都是他来办。”临淄王说的极为含蓄,但却依然让张宏能够明白他话中意思。 临淄王说罢,张宏这才对那青年拱手:“久仰王大人之不俗,如今方才得见,实乃小可之幸。” 唤作王毛仲的青年在张宏言罢,忙也拱手回应张宏,唇上笑意显得极为亲和:“张大人太过抬举在下,在下倒是常从王爷口中得知张大人之大才。”话语中所带谦诚,直让张宏暗许不已。 在他二人相互客套罢,临淄王这才让张宏坐下,看着他极为欣赏,叹服的十三少年,临淄王微笑道:“我今日前来,有三件事。”顿了顿,临淄王又道:“其一,方才已言过,乃是来道贺乔迁之喜。”待张宏表明谢意后,临淄王又道:“其二,我是问你对今日张希之事有何计划。虽说计划跟不上变化,但我,你定有计较。” 迎着临淄王凝视的眼神,张宏倒与他一般默契,二人绝口不早上之事。不过,在临淄王如此言罢,张宏却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轻问:“敢问王爷,其三是……” “其实也便是第二问。我听你自己来言,为何能肯定安乐公主出面。”临淄王轻笑,如此自然而然轻声言语间,便道出此等大事,这一时,倒让张宏有些摸不着深浅。 看着临淄王脸上那些轻松微笑之态,张宏起早上高不危的那些言语,却是深觉他以往还是有些保守。所以在心中稍稍思量了一番后,张宏终于还是打定主意要全力借临淄王之势,如此一来,方能让他的布置更趋于完美实现。察觉到一旁的王毛仲只是微笑,却不敢有任何言语后,张宏启齿:“张希此人,倒确实是给了我们一个意外。但这并不妨事。”看着临淄王仍是那般自然神色,张宏也是终能肯定,早上张希来时,临淄王也定是在一旁的。所以微顿了顿,张宏便又道:“他虽贵为工部尚书,手握权势。但仍不能与王爷之尊贵相,所以只要逼他越甚他越有所行动。”笑了笑,张宏显得胸有成竹:“既然他行动,但却又不敢开罪王爷,所以他只有去拉上旁人。”张宏口中的旁人,自然便是恒国公武延秀。 临淄王点了点头,却不复先前微笑之意,有些忧虑的意思:“只是,表面上相逼张希,那他否看出我等之意图?即便是他未看出,那韦后能否看出?还有,现下韦后,张希等人虽与宗楚客有些间隙,但他们其实还是一路人,以宗楚客之能,他定然看得出我等意图。” 临淄王的这些担忧,显然是张宏考虑过的,但张宏却并未详细为临淄王解释,只是轻笑言道:“王爷,越简单的阴谋越容易奏效,依此类推,聪明人眼中的事情总喜欢无限复杂化,推,分析,解构,然后验证。所以小可断定,张希定如我等之意图而行动。” 张宏这一番侃侃而言,使得临淄王连连点头赞许,却在张宏言罢,轻声叹道:“好,你果真不负本王之期望。”顿了顿,临淄王又道:“但本王担心,若是安乐公主,武延秀等人真的前来找你开罪,那你又该如何应对?” 张宏看着临淄王,他很知道临淄王此话究竟有几分真诚。但很显然,他也根本看不出。所以张宏只是微笑,大有深意,道:“这点王爷大可放心,小可之命虽不能由自己来决定,控制。但也绝不为韦后等人来肆意决定。” 韦后此时的身份,及权势。便连朝上宰相也不敢说出韦后不能定他命之类的言语。但张宏却是如此自然随意的说了出来!张宏之狂傲,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也只有临淄王与张宏才懂张宏这言语中所含之无奈。张宏的性命,却依然是操纵在太平公主手上。 并未在这等事上说上太多,临淄王只是听完张宏这许多分析后,终于完全放下了心,起身似是离去:“便依你之计划行事吧,这几日我要我在张希府上,以及安乐公主府上,武延秀府上的所有钉子暗中行事造谣,好加快他们的行动计划。” 闻言,张宏神色未变。只是点头的同时,却也到,如今他身边或是早有太平公主,临淄王埋下的钉子。 在送临淄王与王毛仲出去之时,王毛仲却趁临淄王未在意之时,悄悄与张宏约下一个地点,显然是有意要结交张宏。 不过临淄王当时虽未有在意,但张宏仍是知道临淄王定是知道此事。甚至更可能王毛仲此意本就出自临淄王,所以张宏应下。 与临淄王谈妥了这些,看着临淄王带着王毛仲已然离去,张宏却是悄然叹息,在他的一手布置之下,临淄王与韦后的争斗也终是拉开了序幕,自此以后,有很多很多的事都将浮出水面,而随着韦后的一步步走向灭亡,那临淄王也随之而崛起。只是这般着的张宏,却忽然又起太平公主,只是不知,莫非太平公主真的只看着临淄王崛起? 强自挥去了这些念头,张宏只是心,不再去他们之间的争斗,他自己却是须得抓紧一切时间与机来发展自己的权势,不然日后无论谁将崛起,胜出。那于他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转身回府的张宏,却是已经知道,历史,随着他这么一只不起眼的小蝴蝶扇动了翅膀,已然是多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第六十八章 张希 自从在那少年家门处落的好一番羞辱后,这几日来,张希便也没有再去有些别的动作。尽管他心中对那少年之恨直欲让他这几日丝毫不得安宁。 能身处工部尚书一职的张希自然不蠢,他很清楚眼下局势仍是停留在那极其微妙的临界点。而无论他下一步将有怎样针对那少年的动作,都必将为他身后的韦后,或是那少年的太平公主所关注。他的任何一点动作,都足可能改变此时这本就十分脆弱的平衡。所以在并无十足把握前,张希只能隐忍。 至于被那少年所伤的儿子,这几日来张希也偶有探望。张介良仍无太大好转,神智时而清楚时而混乱,便连偶尔开口言语时,也显得十分凌乱。这让张希对他那凌乱言语间的妖怪小女孩十分好奇,他很好奇一个小女孩怎能让一向跋扈嚣张的张介良怕到这地步。 张介良这几日仍是甚少睡眠,尽管他此刻已是躺在了床上,但只要是他闭上眼睛,随即便重复着这几日来厮吼了不知多少的怪言怪语。李氏不放心府上下人的照顾,已是亲自守在她那宝贝儿子身旁连续几日了,只是看着如今这一向甚得她心的儿子日渐消瘦沉沦,她那一腔的怒火却也不敢冲向这几日来明显心情极为不好的张希身上。所以连连憋郁之下,李氏也只得抱着她那苦命的儿子嚎哭不已。 这让本便心情郁郁的张希更恼怒,只是念及李氏的出身。张希只能苦苦压抑着因那少年所来的怒火。而每当李氏嚎哭之时,总是让他深觉悲哀。其实细细数来,这几十年来,自己又何尝是有一日真的为自己而奔波着? 此时,张希在那李氏又一次半夜嚎哭之时,终于忍不住起身下床,踱步来到他那儿子张介良的房门前。张希并未去推门,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随手遣走了尚未歇息的下人,张希站在那门口,目光阴寒而哀伤。 外人都道他张希极为宠溺他这独子张介良。可又有谁知道宠溺于他只是迫不得已?又有谁知道其实这张介良根本并非他的儿子?每当看见这称呼自己为父亲的张介良之时,张希心中总是一阵阴寒。 若非那李氏在嫁于自己之前便已与李族中人私通怀了这孽畜,堂堂陇西门阀世家李族怎将李氏许配予他这等寒门出身之士子?欣赏张希之才能?至此,张希不屑一笑,他对于自己有几分能耐自是极为清楚。 强行压抑下此时闯进入怒叱李氏的冲动,张希暗皱眉头却只能再回房间。不过已然全无睡意的张希在房内又是焦躁了片刻后,终于在那李氏的嚎哭声中对门外喊道:“唤张全过来!” 门外自有下人应下。而在这一喝之后,张希却也逐渐平静下来。他本便是那种极擅克制自己情绪之人。 张全乃是张希府上管家。自张希昔日乃为一贫寒士子时便随在了张希身旁,所以张希对此人极为信赖。而这许多年来,张全倒也未负张希之信赖,并且随着张希的水涨船高,他并无一分侍宠而骄之态,这是张希尤为欣赏的。 相貌只是普通的张全,在这夜间烛火的映衬之下,反而多了几分猥琐之意。他恭身走入张希卧房之时,张希正盘坐在那房中方桌之前。张全上前,屈下身子,轻声言道:“老爷。”言语间恭谨十分,并无一丝因半夜被吵醒而有的不耐之意。 张希应了声,随即要张全也盘坐在他对面。只是看着张全,却未开口。 张希未开口,张全自然也不敢接话,所以他只能小意迎着老爷的目光微微低头,在张希的眼里,张全看出许多无奈,以及疲惫。对此,张全只能暗中轻叹,却也不知如何去安慰老爷。当初,他本便是反对张希去娶那李氏庸妇的。 过了一儿,张希这才叹了口气,转头问道张全:“我要你近日监视太平公主,临淄王以及那少年的一举一动,而有何发现?”对于张全,张希倒无太多主仆之态。 张全摇了摇头,显得也是纳闷:“回老爷,一切都与往常一般。太平公主仍是足不出府,近日来她召见崔缇却是过于频繁。临淄王仍是每日与薛崇简厮混在万骑营中,与那些大老粗们斗酒饮乐。”顿了顿,张全略带犹豫般看了张希一眼,才又道:“那少年更为平静,他便像个无事人似的,只是在家中陪着他那阿娘。” 闻张全这一番话,张希倒又是一叹,年步不惑的他略显苍老之态:“倒是打探清楚那少年究竟是何出身否?我实在是不通,仅仅是寒门出身的十三少年,怎在这事前有如此淡定之态?他究竟何来自信他能安身?” 张全苦笑了笑,回张希道:“老爷,那少年出身绝无问题。只是小人听闻月余之前那少年是因他阿娘之病才硬闯公主府求药,奇便奇在,太平公主非但无丝毫怪罪于他,反而自那时起于他十分宠信。便连太平公主门下的岑羲据说也曾被这少年羞辱过。” 张希听着张全的话,似是苦苦在思索着什么,紧皱眉头,却也不再开口。一旁的张全见老爷如此,却是已经到老爷又在谋划着那些事了…… 而也便在张希出神的着些什么东西时,张全却终于忍不住轻声咳嗽了几声,醒张希道:“老爷,怕是该早朝了吧?” 张希这才回神,唔了一声后,便任由张全起身拿来朝服,为他着衣。只是在张全着衣时,似是无意起:“老爷,这几日下人多有议论,说是老爷……” 张希自然知道家中那些下人议论些什么,只是于此等时刻他实是无心思来管这些,所以略显疲态的挥了挥手后,张希也只是道:“由他们去吧。” 张全默然,不再言语。 …… 从出府一直到早朝之太极殿前,张希一直都是心不在焉之态,他需要去谋划去考虑的事情太多,而无论是临淄王,太平公主可能有的动作,还是那少年又有些怎样的举动,这种种的可能,都不得不让张希一再谨慎,一再防。 张希的有些入神,甚至是身后有人拍了他肩膀后,他险些被惊吓。而待他极为恼怒的转身要呵斥这人时,却发现那人乃是他根本不能呵斥的。所以张希强压怒意,却是含笑:“恒国公倒是惊吓到了本尚书。” 恒国公武延秀。乃安乐公主之驸马,倒也算得是韦后亲戚。此时他看着张希之时,显得有些恼怒:“本将军方才唤你几声,怎的你却丝毫未有回应?”武延秀在京中怯懦之名极盛,但偏生虚领左卫大将军一衔的他,极喜自称将军。 张希与武延秀相交菲浅,所以他不因武延秀之恼怒而诚惶诚恐。他看着面前这安乐公主的驸马,心中却是暗叹,京中众人都只道武延秀怯懦,只因此人惧内,却又有几人真的在意武延秀究竟真的是否怯懦? 武延秀见张希只是讪笑却不曾回话,脸上怒气却是又显。但在他又看向张希之时,却似是到了什么,稍有恍然之意道:“本将军知晓了,你定还是因那劳甚子少年之羞辱耿耿于怀吧?”丝毫不介意张希有些难看的脸色,武延秀继续道:“无妨,他身后的太平公主与临淄王你不敢开罪本将军解,但本将军却不必去看那些人脸色,所以你这口气,本将军帮你出!”极显大方的包揽下此事,武延秀又是拍了拍张希的肩膀,显得有些得色,迈步进入太极殿。 张希看着武延秀入内,起初他并无意让武延秀来介意此事,因为武延秀若是出面则必然涉及安乐公主,而韦后又一向宠爱她那安乐公主,所以张希担心此举让韦后不喜。 但,张希终归未去拦下武延秀,因为他实是不出更好的任何法子来应对临淄王,以及那十三少年可能的动作。而此刻既是有人甘愿出头试探,那张希倒也乐得去看究竟那少年还有些什么手段。 所以至此,张希心下稍安。却不再要去阻拦武延秀。 只是,一心谋划着将来可能之事的张希却显然是忽略了武延秀怎如此清楚这些事,以及言语中显露的对那十三少年之熟悉。 第六十九章 拿下 扬言要为张希出这口气的武延秀,其实并没有在意过张希的耿耿于怀,而之所以与张希走的比较近,乃是因为在武延秀而言,张希这个人实在是要比他身边的那群只知一味迎合自己,阿谀逢迎的人要好上许多。一个挂着工部尚书衔的正三品朝廷大臣且年岁更是长于自己的一个人,所对他表现出与一般人一样的恭敬及逢迎自然更能讨得武延秀欢心。当然,仅仅这些是不足以让武延秀在这等敏感时刻强自为那张希出头的。 便连武延秀也不明白,在新皇即位伊始每日厉言于他们,要他们收敛许多平时跋扈的韦后,怎在这些时日里不再阻止他们刻意表现出来的对太平公主,临淄王以及所有与韦后唱反调的人的不屑与蔑视。武延秀不知道韦后怎有如此转变,但他却实是乐得见韦后如此转变,毕竟,有握着天下权势的韦后作为靠山,而自己还不得不夹起尾巴不敢猖狂,这本就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所以在终于能显摆自己如今身份,地位之后,武延秀自是毫不客气的替张希揽下此事。有他那半个娘在他身后站着。这大唐天下,于武延秀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可再让他忌讳了。 而对于张希所要面对的那些人,武延秀自然没将他们放在眼中,他本就不明白,自己那半个娘为何在如今已握了天下权势后还对那太平公主等人略含忌讳。不明白的同时,武延秀也有不屑。所以在有这等机后,武延秀终于按奈不住蠢蠢欲动。 早朝说了些什么,又有些怎样的人事变更。武延秀皆是充耳未闻,他一心都在琢磨着怎样侮辱那身后站着太平公主与临淄王的少年,在武延秀看来,他只有将那少年侮辱的更甚,那工部尚书张希自然也更为崇敬于他。所以这个早朝对于武延秀而言,有些久。 只待韦后身旁那亲信宫人阿奴一声‘退朝’之后,武延秀便急急从众武百官中挤出了太极殿,他并没有打算去与张希商量些什么,或是拉上张希同去寻那少年晦气。因为他的法很简单,待狠狠的羞辱了那少年一番后,再要那少年亲自前往张希府上领罪任张希处置。如此这般,方更能显示他的英伟。 贵为恒国公,又身领左卫大将军的武延秀自然有他的一众亲卫。所以在招呼了这众平时随他耀武扬威的亲兵之后,武延秀跨上那匹他最为钟意的纯白高马,向着他所知道的那少年住处赶往。 一路之上,路人莫敢不避其锋芒。这让武延秀大有出征将军之意,心下甚爽。 王府胡同聚住着京中大多正三品以上之朝臣,但奇便奇在,这许多的三品朝臣中,几乎大都为相王门下,或着太平公主门下之人。出身韦后门下之下,这胡同中少之又少。 勒马停在王府胡同边缘处,武延秀看着这韦后交代他们莫要入内的胡同,一脸得意,心神激荡。他今日不仅要入其内,甚至还要带几个人走。 前去打探那少年府上的亲卫回来后,单膝跪于马前,伸手指着武延秀身旁那处表面看来并无其他的宅子,道:“禀将军,这处宅子便是那少年之居所!” 武延秀一怔,却是着原来根本不在王府胡同内?只是略觉失望时,武延秀忽然又到那少年身后的太平公主,临淄王,倒也再无任何失望之意。 敢在如今形势之下去招惹太平公主以及相王,这京中除了他武延秀还有何人? 并未下马,武延秀纵马驰到那少年居所门前之时,这才堪堪收紧缰绳,引的跨下白马前蹄微腾,鸣嘶不已。这让武延秀更是畅快。但在他注意到那少年居所门前的二名守卫丝毫不曾因他这等控马之术而有任何赞赏,惊叹之色后,武延秀感觉自己这是被侮辱了,一脸得色瞬间化为阴沉之色。 而也正待他开口去喝斥这二名守卫之时,那二人却是齐齐跪地:“见过武大将军!” 再无任何不快之色,武大将军这个称呼显然是击中了武延秀的软勒,他很喜欢这个称呼。所以武延秀便显得稍有亲善之意,道:“唤你家大人出来。” 那二人仍是跪身于地,未曾起身。却在武延秀话罢,又是齐声道:“大人不在。” “不在?”武延秀冷笑:“是因本将军前往而不在呢,还是真的不在?” 二名守卫神色丝毫未变,仍是十分平静:“我家大人交代,大人今日不在府内。” 武延秀皱眉,却是心着莫非真是来的不巧,那少年竟是不在? 不过在他还没能够明白之时,他身后那名亲卫中的统领却是悄悄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言道:“将军,这二人乃是戏耍于你!怎有自己交代自己不在府内这一说?” 武延秀仍是没能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但他却听见亲卫统领所言,那二名守卫是在戏耍于他,所以武延秀勃然大怒:“来人!将这二人给将军绑起来!” 只是,还不待手下亲卫有所动作,他那亲卫统领却是又道:“将军,那二人乃是太平公主府亲卫,将军如此,怕是……” 武延秀回身,狠狠的看了那亲卫统领一眼,心下却是在计较着,他虽然常敢表现出不屑太平公主等人之态,但其实他本人并不十分的蠢。便连自己身后的韦后也是忌惮太平公主,那他又怎敢去与太平公主正面冲突?只是微一犹豫,武延秀随手抄起白马一侧所悬挂着箭壶,挽弓,对着那门上牌匾,张府二字。 丝毫不顾拉开这手中弓箭的吃力,武延秀终于堪堪拉开了弓,一箭射向那牌匾之上。 只是,在轻轻的一声闷响之后,那箭并未如武延秀之愿钉在牌匾之上,反而弹落在地下。 看着武延秀那因竭力而有的面色微白之意,以及此时他故作的威风之态,守在张府门前的李年,忍着笑,忍的异常辛苦。 第七十章 冲突 明显是察觉到那二名守卫奇怪的神色,武延秀再也克制不下他那满腔的怒意,丝毫不再顾及那二守卫的出身之处后,武延秀转身看着亲卫统领,逐字言道:“给本将军将那二人拿下!” 亲卫统领看着面前的大将军,待他反映过来将军已是决意之后,也再不去此番作为带来怎样的后果,纵声一喝:“拿下那二人!”随着他这一喝,武延秀身后的亲卫倒也并无任何犹豫,齐齐握矛逼向李年二人。 李年面色仍旧古怪,只是心下却也惊讶,他实在是没到这恒国公真的敢动手。而当此时节,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之时,恒国公竟然如此随意。不过,虽然惊讶,但李年却也仍转身推开大门,守在门内的十几公主府亲卫,却也一一而出,严阵以待。 …… 张府前院。 自晨时一直居住于孙修药铺的楚图来后,张宏便显得有些暗喜,他虽然未曾十分信任楚图,但潜意识中他也知道当前与楚图合作所能为他带来的保障以及许多利益。所以在楚图言明,日后在京城时,便居住在张宏府上后,张宏显得极为欣喜。 对于张宏近日来的所有动作,楚图自然清楚,因为那本是他与张宏商议之后所决定。但与临淄王一般,张宏前几日对工部尚书张希的那番举动,倒确实也让楚图称赞了几句。那是唯一一个能让张宏不至于太被动的可行之路。 与楚图坐在前院圃园中的凉亭之后,自有黄不所带来的丫鬟送上茶水点心。如今这般的生活,确实让张宏感觉到唐时的许多美好。但他却丝毫不曾陶醉,他很清楚他此时生活下所潜藏的危机。 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张宏看着对面那神色阴冷的楚图,将点心塞进嘴巴里,方才略有含糊道:“在你看来,张希还不亲自前来?” 楚图并未碰那茶水点水,只是看着张宏如此模样后轻皱了眉:“不,昨日他既然试探不出临淄王,或太平公主之意,那他近段时日里不可能再有妄动。”顿了顿,看那面那吃着点心的张宏显然未有接他所言之意,楚图又道:“但若是临淄王暗中有了动作,那来今日也该有人前来了。” 张宏摸了摸嘴,却又拿起一块点心,不知是饿极,还是因点心极好:“是谁呢?” “武延秀。”楚图断言,随即又道:“京中权贵都知此人怯懦,乃是因他有安乐公主。在安乐公主前,这武延秀倒确实怯懦。但其实,我却知此人最为莽撞,若是安乐公主不在,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于他而言,只要韦后仍旧掌权,那他便可以横行无忌。” 张宏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是此人,因为高不危这几天已是为了讲解了许多这六年来高不危在京中所经历,而这些事却也很大程度弥补了张宏对此前京中局势认识不明的原因。 见张宏只是点头,却未再接口,楚图又接着言道:“你将李年留在府外是极为不智的,你可能不知道那些公主府亲卫一向的跋扈嚣张。他们其实于武延秀一般,眼中只有太平公主。” “你担心他们正面冲突?”反问了楚图一句,张宏终于擦了擦手不再去拿点心,却是摇头道:“可能有对峙,但不真的冲突。武延秀能得韦后嘉许,那便应该不蠢,他应当知道当下局势之微妙,若是他有所动,那便极有可能引起一连环的反映。” 楚图显然是不赞同张宏此言,他看着面前这张宏,忽然奇怪,不可否认,于大事而言,这少年拥有极强的洞察力,发生些怎样的事情,以及这事情将带来怎样的影响,他都能算的极准。但不知为何,与他交往渐多后,楚图却发现许多他以为张宏本应该知道的事,他却似是根本不知。好比如现下张宏所言那武延秀能得韦后嘉许,其实张宏的意思便是在说韦后既然能将自己最为喜欢的安乐公主下嫁于此人,那武延秀也必定不是庸才。但事实上,韦后将安乐公主下嫁此人,乃仅仅因是当初为了附和先皇李显之意而为之。并不见得武延秀此人有何能耐。 不过,楚图却并未将心中疑惑说出,于他而言,他此时已与张宏绑在一起,再无退路。所以,楚图只是轻道:“未必。” 也便是在他二人闲聊说着这些事时,楚图话刚落下,他二人便已是听见门外的马蹄之声,二人对望一眼,均是明白可能是有人来。但他二人仍坐着未动,只是也并非再言语。 门外武延秀与李年说话之声清晰传了过来,张宏听着那武延秀所言,再看向楚图之时却有些古怪。听到后来,他自然明白楚图确实言中,那武延秀当真不在意太平公主府出身的李年等人身份。 而随着李年推开了门,门后那十几公主府亲卫都涌了出去后,只是片刻,一阵叮当刀枪相撞之声却是已然响起。 张宏紧皱眉头,却是沉思。在门外打斗之声愈来愈烈之时,张宏终于起身,对着神色并无波动的楚图,反倒轻轻一笑:“看来有这武延秀,临淄王倒欢喜,他的那些布置差不多也可以用得上了。” 对张宏此言,楚图未有所表示,只是在张宏起身走向门口之时,楚图也随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伤人 恒国公武延秀,他的模样并不像他的性格那般粗放,反而清秀,更像是一白面书生,但苍白的面孔之上透漏的却是几许病态之苍白。与楚图一同走出府门之后的张宏,只是随意看了眼对面那跨乘在马上的那人后,便也知晓了那人定是武延秀无疑。所以张宏再也不看武延秀一眼,即便他知道武延秀也在注视着刚从门内出来的他和楚图。 场中,无论是武延秀的那众亲卫还是出身公主府的李年等人。尽管他们已是缠斗了在一起,看似激烈。但其实他们也都知道并不能真的去下杀手,去拼命。因为彼此出身,以及双方身后所代表的势力在此时还不能因他们而有直接关系。所以碍于武延秀之令,他们不得不在这张府门前进行的这一场厮杀,根本便是做戏在给武延秀。 张宏看着眼前这厮杀中的两方亲卫,心下有些奇怪,在他看来,武延秀确实不该这样冲动,这样愚蠢。虽然高不危那册子上给武延秀的评价并不高,但武延秀依然不该如此愚蠢。 早年曾被扣留于突厥长达数年之久的武延秀,既然能够尔后安然归来,那便必当不只是如此莽撞之人。 不解武延秀为何有今日如此之举的张宏,心下暗自揣测着武延秀这般举动是隐瞒些什么,或是在图谋着什么的同时,却是对一旁面无神色的楚图,伸手指着面前台下缠斗中的亲卫,开口道:“你说,再有多久他们方能攻得上来?” 楚图并无表示,也未开口回应张宏,他也听得出来张宏这话中所带的嘲讽之意,也知晓张宏是在激怒武延秀。只是楚图不解,为何张宏似乎有些重视这武延秀。 可能是因张宏那句话声音有些大,也可能是这双方亲卫在‘打斗’了如此之久后再无了兴趣,或者是因张宏已走了出来。在张宏说完那句话后,场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李年等公主府亲卫不着痕迹的在脱离那武延秀的亲卫,暗自向张宏靠拢。而武延秀的那众亲卫似乎也无追赶之意,只是任由他们离去。 看着那门前台阶上的十三少年,跨坐在马上的武延秀眯了眯眼睛,在李年那班人动了手时,武延秀就已经知道了太平公主对这少年的立场。所以武延秀好奇,他跟张希一样不解,为何太平公主如此看重这少年。 但武延秀也终是知道他今日前来是要带走这少年的,所以在迎着那少年略带玩味的神色之后,武延秀显得十分恼怒,透着病态苍白的脸孔也微微涨红,但说话间,仍是平静:“说,你是要跟本将军走,还是要等本将军将你带走。” 张宏暗叹,他还是没能看出武延秀的一分破绽,只是他实在不能确定,究竟是武延秀太掩饰,还是乃因此人原本便是如此莽撞不堪。所以,在武延秀话罢,张宏却是微笑:“回将军大人话,将军大名小可久仰,但毕竟乃是初次相见,所以小可不跟你走。并且你也带不走小可。” 武延秀看着张宏,不出楚图意料,更显恼怒。伸手指着张宏:“由不得你作主,今日本将军定带你前往张尚书府上!”言罢,又是看向他身前那亲卫统领:“莫非你真要违抗本将军之令?” 亲卫统领稍稍抬了抬头,看着将军武延秀,大为愕然,其实连他也以为将军只是前来见识见识这十三少年,而并不真的去招惹这少年,乃至这少年身后的太平公主等人。故此,在这少年出来后,他便停下了手。但他实非到,将军竟是真要与这少年正面冲突。 仍在犹豫间,却是听到将军又道:“出了事自有本将军担待,与你等无关!”自此,亲卫统领也不再有任何犹豫,他听出了将军言语中的决然,虽有不解,但毕竟不敢真的违抗将军之令。赫然抽出长刀,亲卫统领也是干脆喝道:“拿下那少年!敢有阻拦者,杀!” 白刃相接。张宏看着那马上的武延秀,心中大为惊讶。而随着他面前抵挡武延秀亲卫的李年等人中,已有人负伤,痛而呻吟之时,张宏这才终于明白,武延秀果然是丝毫未将太平公主放在心上。 何曾见过如此兵刃相接伤人之局面的张宏,在那地上已是染上了斑斑血迹之后,骇然而退了几步,只是在他退这几步间,分明看到了那武延秀唇角所浮现的几许冷笑。以及他身后楚图那紧皱的眉头。 武延秀所带来的亲卫人数众多,与李年这边仅有的十几亲卫相比,大占优势。所以虽然李年也察觉到了再次动手的那群人显然是动了真刀真枪之后而竭力抵挡之后,终于还是奈何不了那群人。 李年等人节节败退,十几人中已有数人躺在了地上,血流不止。张宏紧握拳头,认真的看着对面那武延秀,却仍未有丝毫举动。而便是如此危急之下,张宏仍然制止了楚图要唤他的那些护卫之举动。 张宏仍是不信,他不信武延秀真的仅仅便是如此一莽夫! 只是那般跨坐在马上的武延秀,看着那十三少年微惊的神色,以及仍然倔强的脸孔,显得有些不屑,他知道那少年以为他不敢动手,并且他也知道如此动手有些不合适,但他偏偏不忌。 武延秀所带来的那群亲卫在丢下了几具尸体后,终于成功的将李年等公主府亲卫全部控制了起来,不同上次仅是围了起来,而是直接缴了他们的并且,刀刃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亲卫统领随手擦拭了长刀之上所染血迹,随手回刀入鞘,恭身对着武延秀,显然是请示下一步是否真的要捉拿那十三少年。 武延秀根本未有犹豫之色,只是轻轻点头。 亲卫统领领命,回身对面前几人喝道:“将那少年捆起来!” 张宏终于不再对这武延秀有任何幻,事已至此,张宏实在不能再以为这武延秀究竟在隐瞒着什么,因为他居然真的伤了太平公主府的亲卫。所以暗叹了几声后,张宏这才认定那武延秀果然只是莽夫。 眼看那群武延秀的亲卫在靠近张宏,俱是一脸森然。楚图越发皱紧了眉头,他实在不出张宏究竟是在做些什么,或者又可以说是要做些什么。 不过,随着那几名武延秀的亲卫踏上台阶,而张宏又向后退了几步,楚图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张宏如此逼向武延秀,而在楚图也察觉到武延秀眼中那不为人所察觉的异色一闪而过之时,楚图对张宏倒是大为叹服,他也终于知晓张宏为何如此看重武延秀此人。 那群亲卫伸手要去拉向张宏。一顶轿子却是从张府一侧的胡同中行了出来,轿子并不奢华,甚至显得有些朴执。 暗暗皱眉,正在思索着下一步如何应对这莽夫武延秀的张宏却也随着这轿子的出现而捕捉到武延秀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以及微含期待之色。 张宏愕然,继尔轻叹。武延秀果然不简单。 第七十二章 命运 于武延秀,张希这等徘徊在权势边缘的人来讲,仅仅是出身太平公主门下清客的张宏并不足以让他们太过重视,而那张宏之所以在近日来有如此许多张狂举动,在他们看来,自然也是出自太平公主等人的授意。也便是说,无论张宏有着怎样的举动,他们都不太在意,真正让他们在意的也只是张宏背后的那些人究竟意欲何为。所以无论是张希或是武延秀他们所需要试探的并非张宏此人接下来的动作,而只是他背后的那些人。 背负着太多谨慎的张希不敢太得罪于太平公主等人,所以他对看出了他意图的张宏无可奈何。但武延秀没有那些谨慎,他与韦后的直接关系,让他可以不必那般忌惮,所以他选择最野蛮,也最直接的方式逼的张宏身后那些人不得不有所动作。 那顶朴执如常的轿子落在张府门前,武延秀看着从轿子中走出的人,微眯了眼睛。猜到了太平公主不可能直接现身,但武延秀却实是未能猜到一向不过深参与这些政争的那人居然直接插手此事。 来人是相王,也便是当今朝上唯一可明面与宗楚客、韦后对峙的辅政大臣。 武延秀看着一脸和善笑意的相王走出轿中,他忽然觉得这事越发的复杂起来,无论是在他看来,或是在韦后那处,他们谁都不到奉行中庸之道的相王居然出现在此处。在武延秀的计算中,他本以为在此时出现的只能是临淄王,而他也有了许多计较来对付那临淄王。但在此刻,随着那如同农夫般的相王落地,武延秀也终于意识到他的那些计划安排都不得不暂时搁浅。 但,有着这许多念头的武延秀,表面上却未因相王的到来而有丝毫异常,他仍是显得十分愤怒般看着张宏,苍白的脸色透露着几许或是因杀了几名太平公主亲卫而有的激动之红晕,有些狰狞,有些兴奋。 张宏一直注视着那敢有如此疯狂举动的武延秀,在察觉到相王出了轿子后,这才注意到地上已是血迹一片,染红了门前那一方泥土。看着地上犹自翻滚呻吟着的那些兵士,何曾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张宏皱紧了眉头,他感觉到他心中有些战栗,有些恐惧,但他却不能有任何一丝恐惧之色流露,所以他强忍着要呕吐的,恭身迎上相王的轿子,挤出一丝并不好看的笑意:“王爷亲临,叫小可受宠万分,如此场面实是小可不是,望王爷责罚。”或是恐惧,或是惊讶相王的亲临,张宏言语间有些颤抖。 仍如先前临淄王府中初遇相王那般,相王的衣着并无华贵之色,甚至可说得上是有些土气,而更在相王如此诚厚神态之下,让人丝毫看不出相王的真实身份。 挂着亲善笑意的相王,竟似完全看不到地上的鲜血,以及地上呻吟着那些兵士。径自走到张宏身前,微笑着亲手扶起张宏,打量了张宏几眼,这才道:“无妨,本王只是刚好路过,只是起那日还有些话未与你说完,这才起你来。”说话之间,相王也根本未转身去看那武延秀一眼,只是拉着张宏似乎是要走进张府。 那些随武延秀前来的亲卫自然不敢对相王有任何不敬,在相王走至张宏身前时,他们也都十分小心恭身退到了武延秀身旁。 见相王如此便无视了自己,武延秀仍然是那般的卤莽无知之态,竟然跨马又向前走了几步,怒声喝道:“王爷,这少年今日必须得随本将军前往张尚书府上认罪,还请王爷切勿多事!”言语十分无礼,似乎是丝毫不忌惮相王那辅政大臣的身份以及相王手中便连韦后也不能知晓的权势。 不仅是张宏,便连此刻仍站于门前的楚图也在看向武延秀时除了疑惑更多了几分惊愕,武延秀既然已经逼的太平公主那方人出来,那便不该继续如此张狂,如此莽撞。 分明不仅仅是一莽夫的武延秀究竟还能有何依仗? 对于武延秀如此无礼之言,相王似乎并未介意,仍旧是那般的微笑着,在相王转身,随意看了眼武延秀一眼后,却仍未开口,反倒松开张宏,径往武延秀那处走去。 张宏看着相王饶过地上那些血迹,跨过仍旧翻滚不停的呻吟着的兵士,全无丝毫犹豫,不快之态,说不出的从容。便就好像在他的脚下仍是那般的干净平常。 武延秀显然也是对相王这突然的举动莫名十分,但他还是那般的自大无知,根本未因相王如此而有任何踌躇。 在张宏与楚图眼中,相王笑了笑伸手招呼武延秀在马上弯下了腰,继尔在武延秀耳边轻声说些什么,而至于他说的话,除了武延秀一人,旁边众人谁也不能听见。原本根本不至如此和谐的两个人竟然在这许多人面前说着悄声细语,落在张宏与楚图眼中,两人对望一眼,互换神色,均都看出了对方眼中那抹惊惧。 有些诡异。 片刻之后,相王神色如常回转,步至张宏身前,并未转身,却对武延秀又道:“这少年今日须得要随本王左右,你且先回去罢。” 无论是张宏或是台阶门前的楚图,还是武延秀身旁那亲卫统领,这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在相王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武延秀已然再无先前之张狂自大,他明显犹豫着,神色间有些挣扎之意。 像是根本未曾看到张宏那神色间的许多疑问,相王微笑着看了眼张宏府上门前那牌匾,言道:“还是不上你府上了,随本王前来,本王有些事情要问你。” 张宏微一犹豫,随即点头,看了眼身旁的楚图,交代道:“府上之事暂且委劳于你,待黄不与范慎回来后,你们几人且先等我回转。” 楚图点头应下,却还未等他转身回去,相王又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便是江南来的楚兴之?”相王此言,让张宏一怔,却是微微惊讶,奇怪便连相王也知道楚图。但楚图却未有丝毫惊讶之色,神态清冷点了点头。相王又是微笑:“那些事你不要太恨,我与你父有过交往你也知道,所以对于你族中之事我也略知几分。” 相王与楚图说的这些话,张宏自然完全不懂。但他却看到楚图在相王言罢似乎是有些激动,虽仍能保持那般的清冷,但眼中已然多了几分恨意。 见此,相王轻叹摇了摇头,却终于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身回轿,唤张宏随在一旁。 …… 未曾再那门前的武延秀,楚图甚至也未看带伤的李年等人一眼,转身回府。 仍跨坐在马上的武延秀看着那少年随相王离开,再无自大莽狂神态的武延秀根本没有去追赶他们的意思,只是仍对相王先前那番话若有所思。 受伤较轻的李年扶着仍能站立的几名亲卫,看了眼地上仍活着的几名自家兵士,神色黯然。 他们的命,从来都由不得他们做主。 第七十三章 相谈 在京中行事极为低调的相王,便连韦后也在宗楚客出言醒她之前,她也未曾将相王放在心上。自然,对这时京中局势只是有大概了解的张宏也对相王并无太多认识,他只是知道相王曾经为帝,但并无任何建树,也无其他出彩之处。所以随相王同走的张宏只是以为相王是依临淄王之意前来,而接下来相王所要与他说的话大多也应与临淄王有莫大关系。 出乎张宏意料,相王并未带张宏前往临淄王府,而是径自回到了相王府上。虽是心下有些奇怪,但张宏也仍旧神色如常,他知道相王与他并无其他心思。 轿子落在相王府前,若非那府前门上牌匾上书的相王府三字,张宏实是不能将这处简陋之地与相王联系起来,在这王府胡同中,临淄王府已算一般,但相王府却更是简易,只是一棵光秃秃的垂柳落在相王府旁,显得有些凄冷与寒酸。 自轿子中而出的相王对张宏在看到自家府上之时仍未有丝毫的神色变动而有些赞赏。常人,无论是何等人,总在得知此处便是相王府,便是曾经的皇帝现今之居所时,总有些神色变动。 府前守卫迎了上来,恭身予相王见礼之后,相王这才拉着张宏步入王府,边指着入门便可看见的方苗圃,相王边笑道:“我总是喜欢摆弄这些寻常人根本不屑的东西,你莫要见怪。” 察觉到相王此时的自称,张宏却已是到在此之前相王是自称本王的,这一细节表面看来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其实张宏却能明白相王心思。所以张宏倒也未有丝毫拘谨小意之态,显得从容:“对这些植物再为不屑的人,也终归是离不开它们的。”方苗圃中种植的都是些农作物之类的物什,与相王亲手在临淄王府种的一般。而关于这点,张宏至此时还是不能明白为何相王亲手种植这些物什,又为何要临淄王亲自打点,不得劳于下人之手。 相王明显是喜欢张宏在他面前的如此从容,所以他微笑着点头:“不错,最简单的往往也便是最实在的。”不等正在咀嚼这句话含义的张宏有任何法,相王又接着笑问道:“我初次见到你之时,问你可知我为何亲自种植这些东西,又为何要每日细心打点。你现在可有说法?” 张宏随在相王的身后,他看不到相王的神色,所以也便不知相王此问是否有些别的意思,但在此时张宏却也不能不回答,所以他轻皱了眉头,言语间有些犹豫:“小可猜,王爷或有反璞归真之意?” 相王豁然停步,转身看着有些莫名的张宏,毫不掩饰那眼中的许多欣赏之意的相王不再微笑,反而轻叹:“十三少年,能懂得这些,我便可明白为何无论是我那妹妹还是我那儿子都是对你如此青睐了。”顿了顿,相王又是仔细看了张宏几眼,这才转身继续向那一旁殿中走去,不过才走了几步,相王却又是微停了停,道:“不过你说的也并不全对,有时间不妨再。” 张宏应下,也随在相王身后走进那相王府的正殿之中。 与王府外表一样,相王府中正殿也未有任何一点奢华之物,仅是十分简易的摆放了一些家用之物外,再无其他,甚至这诺大的一个殿中根本看不到一个奴仆宫人,显得十分空荡,而也便是在这时,张宏这才起似乎从他入相王府并未有见到任何奴仆。 察觉到张宏此时疑问神色的相王并没有要解释予张宏的意思,只是随意笑了笑便又继续向着大殿左侧青帐走去,在张宏随相王走到那青帐后时,显得异常惊讶,他本以为这帐后应是相王的下榻之处,却实是未能到此处居然坐着一个人。 背对着掀帐而入的相王与张宏二人的那人身着宫装,垂在脑后的头发花白一片,佝偻着身子仍旧那般坐在那处,似乎根本未有听见有人进来。 相王并未再张宏,他收敛了神色,显得严肃恭谨,稍稍停了停之后,这才轻轻走到那人身前,声音极轻,但却刚好能让张宏听见:“先生,那少年此刻便在身后。” 见相王如此,张宏更觉奇怪,但其实心中已能知道那人在相王心中的份量。所以在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之后,张宏看见他脸上那道道深刻的皱纹,以及额头上随意落着的几根散发所带来的诡异之感后,不敢有任何不当之神色。全然一副刚刚睡醒之神态的那人,眯着的眼睛叫人看不到他的眼珠,只是似乎随意在打量了张宏几眼,这才对他身旁那相王道:“殿下,这少年郎模样倒是生的不错。”声音干涸而沙哑,尽是不健康之感。 相王笑了笑,却也没有接这人所说的话,只是这才对张宏道:“这是我的先生,随在我身边也有半辈子了,今日唤你过来,其实是先生见你。” 张宏忙恭身对那人行礼,从他对相王的称呼以及相王所言,张宏能够猜得出来,这人怕是早在相王做皇帝之前身处东宫时便是相王的先生。 那人在张宏见礼后,摆了摆手,显得有些吃力:“不必如此,其实今日唤你起来是有些事要嘱咐拜托你的,所以还望小公子能答应下来。” 张宏自然知道,不等许多时日后,相王是要登基为帝的。所以此时他自然不去与相王身边如此亲近之人有任何不愉快,更甚至张宏也是以为这干枯老人此时的言语应是相王之意,不过是借他之口而已。所以张宏轻点了点头:“先生直言便是,若小可能帮得上自然无勿不推辞。” 那人只是随意点头,似乎是早便料到了张宏是如此态度,所以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径自言道:“我知你深得太平公主以及三王爷的信赖,并且也知他们为何如此信赖于你。” 这人的话与先前所言似乎并无关联,但张宏却能听出他话中之意,所以听闻此言之后,张宏小心看了眼身旁的相王。京中谁都以为相王平庸,没有任何能耐,只是依靠他那妹妹太平公主才能得势。但在此下,张宏听这老人言罢也终知晓,其实京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相王都看在了眼里。 正是暗叹着相王心机深沉的张宏并未回应这老人言语,而那老人也是在又打量了张宏几许之后,竟然笑出了声音,只是他那干涸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的气氛,倒让张宏心下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你这少年郎倒也确实了得,不说太平公主,三王爷或是殿下,便连我这等足不出殿的弥死之人也能看得出,无论是对三王爷还是太平公主,表面看来,你是真心在相助他们,但其实,你却只是在为你自己而活着。”那老人侃侃而言,丝毫不觉他那诡异的声音在这空旷而寂静的大殿之中来回回荡而产生的令人不安之意。在他将话说到这的时候,张宏的脸色已由先前的微笑,而转为认真,再到现在的凝重。但那老人似乎丝毫未察,仍旧自顾自言着:“你刻意搅乱这京中局势,似乎是在协助三王爷进行他的大事。”老人稍稍停了停,咳嗽了几声,在相王忙亲自为他抚着背部之时,他看着张宏有些意味深长,又道:“这点你做的不错,不仅瞒过了三王爷,便是连太平公主也有可能被你这些动作而迷惑。但是,你做的还不够谨慎,你的心思终究还是落在了别人眼中,有些人的眼中。”深深的看着张宏,老人那浑浊的眼中竟然有着张宏看得懂的东西:“比如我。” 张宏深深的吸了口气,极为认真的看着那老人,深深的拜了下去。他这一番话确实震撼到了张宏,一直以为他的动作他的心思隐藏的很深很好的张宏,确实没能考虑到竟然如此简单的便被人识出他的计划。 这些计划是不能被人得知的,因为无论是于太平公主,或是临淄王,张宏此时的行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损害他们而只利他自己,行同背叛。所以张宏心中惊惧,只是在看着相王仍然是那般的祥和时,心中计较着还是否有别人知道此事。 张宏其实不十分担心相王与这老人,因为既然他们能够如此从容的便说出来,那必是要用来交换些什么的。所以张宏尽管惊惧,但仍能保持冷静,再次轻笑之时,口中却是涩苦一片:“谢先生指点。” 张宏拜毕起身,那老人察觉到即便那少年如此干脆的被自己拆穿之后,仍是一脸的平静,定力可见非凡。故此,老人点了点头,只是未有表情:“很好。”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方又道:“其实你在这京中早便闻名朝间了,只是有太平公主那般护着你,所以并没有人将你放在台面之上。当然,我也未有其他之意,只是要你知晓,你的一举一动,已然是落在许多人的眼里了。” 张宏点了点头,再看向那老人以及老人身旁的相王之时,终于隐隐猜到了相王此次唤他前来是为何事,而同时他也知道了这老人与他说的这许多话,究竟是意在为何。 第七十四章 尘埃 说了这些话后,那老人已然是显得极为疲惫,原本便是昏暗无彩的眼神这这时更是有些溃散之意,甚至是他连抬头之时也显得费力,伴随着他那越来越剧烈的咳嗽声,不仅是相王皱紧了眉头有些紧张的在他背后为他抚着,更连张宏也是担心他随时都说不下去。o 但即便是这样,老人仍未停止他的言语,似乎是在进行最后的嘱托:“你这几日来步步紧逼韦后一党,是要他们与太平公主有着直接交锋,好让局势更为混乱。但我不说,必你也能明白,你确实操之过急了些。”说到这儿,老人接过相王递来的方巾,拭了拭因咳嗽而有的嘴角湿意,看着对面那犹自恭身肃立的张宏,翻了翻眼皮接着言道:“对于工部尚书张希,你了解的只是表面,你料到了他是韦后打出第一手牌,用来试探于你等,但你不知这张希本人还有最大的依仗,所以你不能将全部心思用在张希身上。而至于武延秀,他更不可能是韦后的棋子。也便可以说,你这几日来所做的一切,看似都在你的布局之中,但其实你只是做了无用功。” 老人说话之时,张宏并不敢开口去打断这老人,虽然是到现在,他仍是觉得相王与这老人对他的这番言语实在是太过突兀。 “不过,大体而言,你的方向还是对的,只要武延秀身后的安乐公主有所行动,那这局势也还可能按着你的心意而进行。”不知为何,这老人总是在将张宏的计划批判一番后,再来肯定这些计划。倒让张宏觉得他现下说的话都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张宏并未有任何不耐之意,他知道这相王先生的意图在最后总要说得出来。稍稍歇息了阵后,老人没有再看向张宏,有些迷离:“这几天张希未动,来你也知道他是在等,但你要知道,他这人若是真的动了,那也定是准备的极为充分了,你不可不防。还有武延秀,这些人都不是现下的你所能应付。坦白讲,我不知道你为何有如此信心。” 老人没有再说下去,在看了张宏几眼之后,又看向了他身旁的相王,有些叹息之意。相王明白老人的意思,他似乎对这老人极为敬重,所以不待老人开口,以他之尊却是自觉为老人解释道:“我那妹妹和儿子,都不让这少年出事。而这些都是这少年的信心由来。” 老人根本未有任何犹豫,相王说罢,他便轻轻摇头:“不够。” 相王有些急切之色,他在老人摇头后也以眼神示意张宏来解释,显然是不老人因这事而费心。 张宏看着对面那相王以及他身前的那垂暮老人,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今日,相王出现在他府前本就不该,而更到这时相王竟然是要他直接说出他的所有安排以及底牌,这不能不让张宏戒备。所以他在相王示意之后仍然犹豫,他摸不出相王的真正意图,所以也根本确定不了这些事是否能让这一向低调异常的相王知晓。 在一向温朴的相王终于有些不耐烦之时,张宏也确实再无其他选择,这是他的悲哀,他身边的任何一人,都不是他现下所能轻易开罪的。所以张宏皱紧了眉头,虽然不满相王如此相逼,但也仍言道:“在小可看来,先生这许多言语,首先便看错了方向,我并没有要去得罪招惹张希等人的意图,我只是要韦后有所动作,所以无论张希他们有何动作,其实都与我无太大关系。如此这般,若是韦后耐不住了,那我的计划便也可以说得上是成功了。”或是因及不满,这时的张宏再无先前恭敬之色。 老人与相王都未因张宏的不敬而有任何不快,相王仍旧那般镇定,但老人却是忽然显得惊讶:“你竟然狂妄至厮?你应当知道,那些即便是你未曾放在眼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轻易抹杀了你的一切。” “不,他们不能。”张宏显得尤其自信:“我这小人物虽然没有撬动他们任何一人的实力,但仅仅自保而言,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怔怔的看了张宏好大一儿,那老人竟然显得颓然,他这才知道原来他先前所分析的一切于这少年而言,根本不是问题。这少年站的太低,但却看的异常远。所以老人叹息:“你缺乏基础。但有此雄心,若能不死,必将不凡。”张宏并未有所动,仍是那般站着。老人复道:“即便你不将张希等人放在局中,那宗楚客呢?怕是你不仅仅以为失去了韦后信赖的宗楚客便是无用之人了吧?” 宗楚客。张宏侧头了,径自言道:“还是与我无关。” 老人愕然,随即咧嘴,十分奇怪的笑着:“仅仅是出于路见不平而一简单举动,便能撬动平静了月余的京中局势,以你口中的小人物而言,实是了不得。”说着,老人又是带着许多复杂的赞赏看着张宏:“宗楚客,武延秀,张希,等等这些人虽然只是一群趋炎附势之徒,但他们也确有几分本事,而尽管如此,这些人仍被你这等并无任何背景出身的人玩弄于股掌,成为你盘上的棋子,你这少年,当真不错。” 张宏察觉到了这老人赞赏之中的嘲讽,但他仍是平静的那般站着,他明白老人话中那句路见不平的简单举动其实是指他当初在孙修药铺门前为救孙修而阻止得罪了张介良之举动。 到此时,老人自然也知晓了他先前为张宏的许多担心其实根本无用,所以他的那些话倒也确实再无必要说下去,故此,老人便也不再藏掖,直接言道:“如你所言,你可以有那些自信。但你始终不得不承认,韦后一党中那些人最近的举动,你只能等他们有所动作而才能采取相应的应对之策,但他们所有的安排计划你都不能得知,你不能否认,这是你的一个重大缺陷。” 张宏点头,这是实情,毕竟在此之前张宏根本无任何基础。 此时的老人忽然显得有些得意之色,他看着张宏之时,竟是饶有兴趣般:“这些,我可以给你,或者可以说殿下可以给你。” 惊讶到听闻这老人如此言语后,张宏仍是不敢相信。他当然知道这老人简单的言语中给他的那些东西究竟有着怎样的份量,所以下意识的张宏便也向相王投以疑惑的目光,但相王仍是那般,只是随着老人的话道:“先生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 张宏这才明白为何相王出现在他府前,又为何带他前来相王府上。只是张宏根本不能得知相王与那老人究竟意图何在,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这即将称帝的相王也对他青眼相加。 但张宏自然不去拒绝,因为再怎样,于目前而言,相王与临淄王,或是太平公主都仍是一系中人,相王没有由对他不利。所以张宏沉吟了一番,问道:“为何?难道你不以为我只是自大而已?” 老人摇头:“我说过,若你不死,必将不凡。故此,我这般只是要你不死,要你不凡。” “我需要做些什么?”简简单单,自然而然的问出这话,张宏并无丝毫局促,在这种勾心斗角的争斗中,张宏深知根本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 老人看着相王,像是早有了决意:“你的忠诚,以及殿下。” 虽是有着比这时的人超前了千年的思维,但张宏自然不敢在思上而有任何轻视这时之人的念头。不过即便如此,此时这老人的要求倒确实出乎张宏意料。他看着那老人,看着相王,忽然觉得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老人,欺瞒或许能赢得此时风光,但他必将失去来日称帝的相王之信任。张宏大为犹豫,权衡利弊良久之后,终于还是抿唇,轻言:“我的忠诚,于目前无任何基础的我而言,只能属于我自己。” 胆大,狂妄。毫无君权为尊之思。 但老人似乎早就知道张宏有如此做答,他与相王相互对视一笑,竟然有些默契之意:“近日,我将这些年来安插在各府的钉子交由你手上,这些钉子中当然有宗楚客府上,张希门下。” …… 直到随相王走出那大殿之时,张宏仍是不能确信他刚才说了些什么,得到了些什么。他觉得今日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突兀莫名。 那老人极是神秘,对于他的一切,张宏丝毫没有了解。便是相王,张宏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但如此简单的,他们居然便将那培养了数年之久的各处钉子交在了张宏手上,这不能不说得上是一个大手笔。 京中各系各府上都互有安插钉子之类的人物,这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之所以隐秘确实也便是相互知道但也相互奈何不了而已。但这些钉子若能真的有所效应,没有几年之久,甚至更久的功夫,是不可能有所成就的。 相王显然是看出了张宏此时的恍惚,所以在出殿之后,相王停下来看着张宏,不再微笑,反而皱眉:“你不用疑心本王先生之诚意。而至于他的身份,你不能知晓。京中也无人知晓。” 张宏稍稍放下了心事,他看着相王,微笑道:“我不问。” 相王点了点头,不再停留,却是边走言道:“你要助三郎成事。”极为肯定的语气。张宏应了下来,因为这本来也就是他的计划之中。 在将张宏送到相王府前之时,相王似是无意但又刻意言于张宏:“先生已是数十年如一日未出那殿门了。”像是没看到张宏那眼中的惊讶,相王又道:“其实今日之决定,在本王初次见你之时便有,不过先生执意要等至今日。”说着,相王有些叹息:“即便如此,本王仍不能确定是否正确。但本王此时无奈,却也只能寄望于你莫要染上太多的世俗尘埃。” 张宏怔了怔,却终于也是有些明白相王这些决定。所以张宏轻笑:“王爷,若是小可外袍沾染了太多的世俗尘埃,轻轻拂去便是。” 第七十五章 谋划 从相王府到曾经的黄宅如今的张府并不是太远,所以一路走回家中的张宏,在这一路上苦思的却还是相王如此反常的举止,以及相王的先生,那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干枯老人。这般轻易的便选择相信张宏,并且将培养了数年之久的钉子交给张宏,这样的举动不能不让张宏谨慎防,他实在是猜不出相王或是那老人的居心。事出极反必有妖,可这妖在何处?张宏丝毫不知。 直到走到府上门口,对于此事还是毫无头绪的张宏不得不堪堪收敛了这些心事,待他看到门口处站着两名护卫已不是李年等公主府亲卫,而是换了楚图所带来的护卫之时,张宏这才又起原来现下摆在他面前的事情有太多,他根本没有时间来一件一件分析,梳。 暗自叹息着的张宏稍稍皱了皱眉头,跨进门槛之时,并未要先去与正在等他的楚图,范慎等人商量今日之事,而是径自走向李年等公主府亲卫休息的偏房。 房内再无平时这些兵士吵杂呼喝的声音,张宏推门而入之时,入眼便可看到那躺在床上的几名受伤较重的亲卫已是昏迷了过去,没有郎中在为这些亲卫敷药诊治,只有李年等几个受伤较轻的人在为这些人抹着些一些黑糊糊的药物。见此,张宏心中一阵酸涩,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他而伤,因他而死,但他不能有任何愧疚,在他决意走上这条路之时,那些于生存并无任何用处的怜悯早已被他丢弃。 李年首先注意到推门而入的张宏,他并无惶恐之色,只是显得惊讶,恭身迎上前来之时,忙要单膝跪于地上向张宏见礼,但被张宏阻止。双手扶着李年胳膊的张宏,又是打量了围了上来的四名亲卫,以及床上犹自昏迷的三人,轻轻叹息:“为何不见郎中?” 李年小意挣扎了一番,在张宏松开了他的胳膊后,这与范慎年岁差不多的青年竟然微笑:“每有负伤都是我兄弟几人互相包扎,要不得郎中。” 张宏看着手上的鲜血,紧皱着眉头,那是他先前扶着李年胳膊时所染上的鲜血。抬头似是不经意般看了李年胳膊处那道刀伤,张宏没有流露出任何关切,怜悯之色,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既然你们现下是为我护卫,那便须得由我而定,即刻前往我原先那家中,唤那处的孙修孙郎中前来为你兄弟诊伤。” 李年动了动嘴角,不知为何,显得苦涩:“大人,今日我等已是折了大人颜面,实是不敢再求郎中。”在张宏的注视下,李年稍稍犹豫了番,终于还是道:“况且,公主殿下之令我等并未能做到,依公主府规矩,应是生死自。” “出了公主府,你等便可不必再守公主府规矩。”心中微震的张宏,强自表现出不耐烦之意,他不能让李年以为他在示好,因为他深知他不能拉拢任何公主府的人。所以张宏极为干脆:“在我府上,有我的规矩,你们暂时还须得守卫着这府上任何一人,所以我要你们随时都可拿起你们的兵刃。” 李年微怔,他没到他奉命来护卫的少年竟是如此自负,便是太平公主府的规矩他也似是不太在意。但他终究微有感动,甚至无视了张宏此时的冷漠,他比张宏更要清楚,若无郎中,那床上的三名弟兄随时便有性命之忧,所以李年不再犹豫,深深恭身:“遵大人令。” …… 这个世界上,在我最为凶险之时,能保护我,以及我在意之人的人。都应当能够更好的活着。 暗下这些决心的张宏在离开李年等亲卫的偏房后,终于不再担心这些人接下来的安危。所以张宏便直接径往楚图的房间,此时,黄不,范慎二人应已等候在那处。 张宏走到楚图房间门口时,高不危也出现在张宏眼前,张宏不解,因这几日他已为高不危安排了许多事,作为张宏如今唯一放心去用之人,高不危所要承担的责任并不比张宏轻松。 也是看见向这处走来的张宏,高不危显然是等在楚图房门口,似有要事。在张宏走近后,高不危迎了过去,顺着张宏询问的眼色,小声言道:“出了些问题,除了万骑营,别处的人竟是安插不进一人。” 闻此言,张宏虽是奇怪,但却并无失望,不仅是因为这本是他意料之中,更有在今日相王之后,张宏其实也不再需要安插这些人。所以张宏只是温言问道:“为何?可是楚图那些人不肯全力相助?” 高不危虽然还是如以前那般生冷,但毕竟在决定效力张宏之后,已是改观了不少,所以他言语倒也直接:“那些人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为何,最近京中各处管制极严,于此时动手,我担心迟早暴露,继尔联系到大人,那怕是……” 高不危未敢再说下去,但张宏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自然比高不危更清楚他此时所做之事须得在严格保密之下进行。所以轻轻沉吟了一番后,张宏也不再去追究此事,只是忽然奇怪问道:“除却楚图送来的这些人,我们的人进展如何?” 高不危摇头:“这事急不得,大人应当知道,不得几年功夫,是不有成效的。”在张宏点了点头后,高不危又是皱眉:“还有便是我们的人手太少,出身太低,我担心即便在将来,也并不能给大人带来足够的成效。” 在楚图房门口停下了脚步的张宏,已然能够听到楚图房内的黄不与范慎在说些闲话的声音。微微驻足之后,张宏终于言道:“暂停这些动作,这些人暂时我不再需要,至于原因,稍后你便知晓。”说罢,张宏径自推开楚图房门,走了进去。 随在他身后的高不危微微愕然,他现下所做之事都是较为急切之事,即便张宏说了稍后他便能知晓,但他仍是好奇。 步入楚图房间之后,张宏已然又是换了张脸,他的那些担忧以及心事,在他脸上再也看不到丝毫痕迹,只是一如往常那般的微笑,亲和且自信。 黄不首先迎上了张宏,带着一脸谄笑随在张宏的身后亦步亦趋。对黄不这般神情,这房内几人在这几日内已是习惯,并无一人因此而鄙夷黄不,因为这几日来,他们也都深刻的体验到这胖子那副嘴脸之下所掩饰着的精明以及狡猾。 除黄不坚持不坐,站于张宏身后外,在其余三人都是坐定了之后,张宏也是随意为自己找了处位置,堪堪坐下。 看着坐在他面前的这三人,张宏逐一打量着他们,楚图自不必言,仍是那般的清冷,淡漠。但张宏却是深知这房内能给予他最大助力的也便是这清冷至让人不愿接近的楚图,尽管楚图是有所求才相助于他,但于这等相互利用,有着两世人生经历的张宏自然丝毫不介怀。 范慎,出身公主府的他在有过上次之事后,张宏本他已是可用之人,但因对他的身世及来历仍有讳忌,所以张宏仍是迟迟不用,他很知道太平公主所言的总有一天他完全得到范慎的真意相助这言语中的总有一天,究竟是哪天。这个可得,武也武得的双全书生,若真能为张宏所用,那确是再好不过。 至于高不危,则不必多言。有着不输于楚图之能的高不危,将如影子一般成为张宏最为重要的助力。 打量着这三人,张宏心中微微叹息,不管怎样,他总算迈出了一步。轻轻咳嗽了一声后,张宏终于率先打破这房内平静,不知出于何意,坦直言道:“今日之事,在我言罢,绝不能传入外人之耳。若不能保证,那以后便不再有如此聚。” 楚图仍是那般,并未有丝毫所动。高不危表面也是如此,他已是到张宏所言之事必定与他暂时不需要那些行动之原由。范慎微笑着,他心中清楚张宏之言其实是针对他,他也知道张宏仍在担心他泄露今日谈之事,但他并无丝毫介意。 倒是黄不显得大为激动,他显然是没料到他竟然如此荒诞简单的便算得上是这少年圈子中的核心。满是兴奋的他心中奇怪着为何如此之时,却也将房内几人打量一遍。 张宏知道身后的黄不激动。他将要说的便是方才相王与他的那些言语,于这些人而言,此事的确可算得上是隐秘之事,但张宏不如此认为。况且他也实在摸不清相王真正的意图,所以倒不如故作大方以示信赖般言于房内这几人,一可示意信任,二可让他们共同研究相王之意,三可分清这几人究竟有谁是真正的可用之人。 在详细的叙述着刚才相王府上经历的张宏,刻意隐瞒了那相王的先生,也就是那个老人。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张宏也在看着房内这些人因闻此事而有的神色变动。 但很遗憾,除了身后的黄不不时发出些奇怪的声响外,其余三人倒都是认真的听着,并无任何反常之色。 张宏说完,竟然首先转身看了黄不一眼,在他察觉到那胖子强做深思状其实是在掩饰他的茫然之后,不禁哑然一笑,当初高不危要张宏相信黄不时便曾言明,黄不此人,精明善识人,且世故圆滑,但于政事,一窍不通。 显然都是惊讶张宏居然能够得到当今朝上两大辅政大臣之一的相王如此青睐,一时间内,倒是无人说些什么。只是解了张宏要他停下手上动作的高不危显然若有所思,但在他要开口时,却被张宏制止。这让高不危极为不解,乃因张宏其实本就是要他们共同猜测先相王究竟意欲何为。 第七十六章 疯子 对相王此举极为不解的张宏坦而将这些事说于楚图等人其实也是在征求楚图等人的看法,可在高不危似是要说些什么之时,却被张宏神情所阻止,这让高不危有些奇怪。不过在他察觉到张宏向他递来的眼色后,便也明白张宏为何不允他开口,所以高不危在缄口的同时倒也稍有感动张宏如此信任之意。 自然,高不危的欲言又止也落在了一旁的楚图,范慎二人眼中,范慎并未有表示,仍是那般微笑着,似乎根本不曾介意。而仍是那般神色清冷的楚图却隐隐有些不满之意,对于张宏此时仍表现出的不信任,让楚图心下暗为叹息,毕竟,他为张宏之事已是动用了他此时所有能用之势。即便他这般做也不全是为了张宏这少年。 不过,楚图毕竟非常人,他自然能够知晓在此等敏感时刻,实是不能与张宏有任何分歧。所以虽然不满,楚图倒也不为所憎,轻凝眉目,直言道:“由先前武延秀那番举动来看,当此刻之下你已是处于韦后那党众矢之地,所以无论相王是否心怀不轨,你都不能拒绝。”在楚图首先开口之后,高不危与范慎也都认真听从楚图分析,而张宏本意却也是楚图来言,因为于相王,张宏隐隐觉得楚图应是更为熟悉,所以即便张宏知道楚图定有不满之意,却也不去解释。只是听楚图继续言道:“况且,相王此举在你看来似乎太过突兀。但你不知,皇室中人其实现下表面仍然风光尊崇,但直接位于韦后对立面的他们过的尤为艰辛,他们不得不时刻防着韦后对他们下手的同时,却也不能擅自行动,因为还有太平公主在一旁的虎视眈眈。故此,为求安宁,相王,临淄王,他们这些人选择要你出位,也是无奈之举。所以在我看来,你不必有太多关于相王的顾忌。” 张宏仔细听着楚图一言一语,似是觉得有些明白楚图之意。于楚图言中的皇族之人中的无奈,张宏自然不能知晓。所以中指轻轻敲击着椅侧的张宏渐渐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若是相王暂时对他并无祸心,那他确实可不必顾忌而任用相王之助力。 也在楚图分析的同时,张宏同时也察觉到即便楚图言着太平公主在一旁的虎视眈眈时,出身太平公主府的范慎并无任何神色变动,仍是那般对着张宏微笑着。越发看不懂范慎此人的张宏,在楚图言罢,不由的去问范慎道:“不知范兄以为如何?” 范慎看着对面那少年张宏,虽然表面仍是平静的微笑着,但其实心中却是不能平静,他很惊讶,不仅惊讶张宏怎如此简单便相信于他,而将这等大事言于他听,更是惊讶那不知来历一向清冷自傲的楚图怎知这些皇室隐秘?不过,范慎终归是知道自己当下是为谁做事的,所以在张宏问及他时,范慎倒也不有隐瞒,点了点头表示赞成楚图之言后,范慎也是看出了张宏的心意,轻笑道:“在下倒是与楚公子一般见识,大人可不必太顾忌相王。不过,即便有了相王的支持,在下仍不认为大人已有可与韦后相抗之实力,所以在下以为,大人仍须谨慎。” 张宏轻颔其首,复又看向高不危时,却仍是没有听取高不危的意见,在身后的黄不有些尴尬的小声咳嗽了声后,张宏终于言道:“谨慎?此刻的我,最不需的便是这谨慎。”顿了顿,张宏微一沉吟,决意道:“我其实本是不太放心相王居心,不过既然你二人都认为相王不对我有所图谋,而我又是箭在弦上,那便干脆不须再有多继续按我计划步步行事吧。” 范慎显然还是不太赞同,微笑着的他轻轻摇了摇头,但并未阻止张宏,尽管他也清楚张宏此举极有可能连累到他。 张宏又看着面前这三人,发觉他们都不阻止于他之后,便长身而起,吩咐范慎道:“李年等人受伤不轻,这是我之过。但来公主殿下也能解。既是这样,你便即刻回往公主府再调一些人手,你当知道,我家中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的。” 范慎起身应下,对于张宏今日所表现出的足够信任,范慎虽未有感动,但确已知晓至少目前他确实属张宏一系了,所以倒也不再多留,转身出门前往公主府。 待范慎出门,张宏这才转身去看楚图,其实对于今日叫楚图心生的不满他也是微有歉意,无论如何,楚图总是在之前他最需要人时而选择了站在他这边。 看着楚图像是完全没有因他眼神而有任何变化,张宏忽然微笑,忍不住稍稍解释:“我不让不危言,其实是知晓他说些什么,我与他都不可能知晓相王等人的真正心意,所以对于我二人之判断,我还是相信你多一些。” 张宏的解释没能让楚图表现出任何释然之色,倒是高不危对张宏能猜出他说些什么而有钦赞。 并未楚图之神色,张宏继续对楚图言:“在有了相王给我们的这些钉子后,我们确实可以稍稍改变如今被动之势,不过我仍是不太自信,接下来我是否还要不危继续之前行动?” 从一开始张宏向楚图要人之时,楚图便已猜到张宏要做些什么,即便后来张宏没有与楚图过此事,但楚图仍是清楚。所以在张宏问罢,楚图也不犹豫,他看着张宏时还是有些淡漠之意:“你还是太过偏执。”见张宏不因他这言而有所动,楚图便轻叹了声,继续道:“先前讲过,计划由你来定,我只需听从计划负责执行保证不出错。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继续要高不危行事吧,我知你一向看的很远,这样也是为你日后多做准备。”说到这儿,楚图看向张宏时显然是有些了些不豫之色,但他终归知道张宏并不是他所能操控利用之人,所以楚图也不再介意,言语间十分平静:“我给你的人,你既然不太放心用,那便须得自己去培养一些人,而你之前与高不危所行之法,虽也有成效,但毕竟不有太大成效。所以我倒建议你可不必再由那些青楼红魁下手,那样来的消息虽然准确,但总是有所不及时。” 张宏点头附和楚图此言,其实他与高不危一开始所行之事便是要采取任何方法来尽快尽多的获得京中朝上之动静。他虽能依史书记载而猜出些许朝上大事,但一些烦琐并无太大影响之事,他确实不能获知。而偏偏这许多讯息对于当下张宏又有着极大作用,所以他不得不与高不危些办法来获得这些讯息。 张宏与高不危在京中都是并无任何根基,要获取这些讯息,当前是可以依赖太平公主,但日后张宏终不知他与太平公主将是怎样的一种局面,所以他不得不现下便开始准备这些。故此,张宏只能与高不危商量由朝上官贵人最常去的眠花宿柳之地来打探他们需要的讯息,便是所谓的买来那些风尘中人为他们做事。 楚图的一语中的,张宏并不奇怪,他知道这位楚氏弃子本就能量不凡,所以对于楚图能如此清楚的了解他与高不危那十分慎密之事张宏也能解。而在楚图言罢,张宏倒也确实知道,他与高不危先前动作,虽可能有成效,但确局限。 紧凝眉目,深思该如何继续行事的张宏,却在一旁楚图开口轻声醒之下,豁然到一些东西,他看着楚图,品位着楚图那句:“你现下已有公主府,以及相王为你你需要的讯息,那便是说你可不必如此着急,你还有时间。” 终于,在张宏转身看到显得略有局促不安的黄不时,心中有了计较。 黄不其实十分尴尬,他本在张宏能对他如此信赖之后而兴奋异常,毕竟以往无论他再无何巴结那些公子少爷,总是不能改变丝毫他的卑贱。所以在张宏对他表现出这些信任之后,黄不一时也是深觉自己跟对了人。不过在接下来张宏与楚图,范慎等人谈话时,黄不终于开始惶恐,开始颓然,他这才发觉原来即便是张宏留下了他,他现下似乎也帮不到张宏什么。这让他有些担心张宏因此而注意到他仅仅是卑贱商人之出身,而放弃或是疏远于他。 在张宏转身看向他时,黄不忙摆出那副谄笑的嘴脸,似乎是恨不得掏出心腹以让张宏知道他的追随之诚意。 不过张宏直接无视了黄不那张谄笑的嘴脸,直接问于他道:“你近来可有能调用些钱物?我要用数量可能不菲。” 黄不初闻此言,显然一时没能明白过来,微有愕然之意。不过随即在得知他原来对于张宏也有很大用处之后,连忙点头:“张公子尽管开口便是,小人家中那老头穷的怕也只剩下钱财之物了。” 张宏微笑,看着黄不时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好似是在求着他用。不过于此刻,张宏对于黄不如此这般,倒也真的放在了心上。遂,张宏便也直接言道:“你这便随高不危去做事,行事之时尽听不危安排,切勿误了我大事。” 黄不连连点头,却在看向高不危时,发觉高不危似乎仍是不太解张宏之意。张宏看了眼楚图,又看了看黄不,终于还是没有刻意去对他二人隐瞒,稍稍醒高不危道:“当前时局混乱,我常在街道路上看见许多孤子弃儿…” 言止于此,高不危先是疑惑,后是豁然开朗。在明白张宏之意后,仍是微有犹豫:“不太慢?” “不,如楚图所言,我现下有相王以及太平公主殿下相助。”此时的张宏,明显放开了手脚,松了许多心事。 高不危不再有任何犹豫及疑惑:“我知道该怎么做。”说罢,径是转身也走出了房门,黄不紧随其后。 …… 在房内只剩张宏与楚图之后,他们二人相互对视着,只是一脸微笑的张宏显然是在等楚图问出他的疑惑,今日这些言行,张宏表面看来确实轻浮太多,毕竟此时的范慎与黄不对他有多少忠诚,谁也不能保证。 果然,片刻之后,楚图终于带着叹息之意,轻皱眉头问道张宏:“相王之事,你要他们知晓,这我明白。可你难道真的不担心范慎将你这些举动说予太平公主?” 楚图一问,张宏便显得安心了不少,他也不与楚图有任何间隙:“有些事,我们瞒也是瞒不住的,既是这样,那便干脆放在明面上去做。在我看来,即便太平公主殿下知晓,她也应能解。因为其实这本就是她的意思。” 楚图显得仍有不解,不过他没有再去执着此事,又是问道:“你在相王府之时,相王是否针对你近日作为有何言语?” 张宏微微了,及那老人曾说的张宏近日来那些不妥当的举动,便轻轻笑了笑:“相王是说我近来行事,其实是在利用临淄王以及太平公主来为我自己造势,所以相王他醒我做事要更加隐秘。”张宏着那老人的言语,有些叹息之意:“可其实相王不知,我本就不在意我现下所做之事是否被人知晓,换而言之,即便是太平公主与临淄王都知晓了我此时是在借他们之势力而为我谋取私利,那又如何?他们既然抬出了我让我应对韦后那方的人,那总得要我有些好处可拿。” 毫无君权思的言语,让楚图微有不喜之意,他还是认为这少年太过张狂。 “先是利用太平公主,随后便是临淄王。”楚图面无表情:“现下更是连相王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究竟有何资本能让你如此猖狂?” “没任何资本便是我最大的资本。”张宏微微笑着:“莫非你不知?没有任何智可言的,在一种叫做野心的催化剂下,或是走向辉煌,或是迎接灭亡。” 楚图微讶,奇怪张宏仍是如此自然之态,随即,看着张宏摇头叹道:“你果然是个疯子。” 张宏也在看着楚图,心中也在着一手导演了此事的楚图怎有如此言语。须知,若非当日楚图为了试探张宏,而要张宏与工部尚书张希之子张介良结仇,那张宏又怎这般便走上了如今凶险之路?念及楚图其实自始便将工部尚书张希等人视为棋子,张宏又是微笑道:“你不也一样?” 楚图看着张宏,一向神色清冷的面上竟然微有色变。 其实,他们两个都是疯子。 第七十七章 规则 拨撩工部尚书张希,且终使他对自己无可奈何,继尔引出武延秀以及韦后最为宠溺的安乐公主。使得韦后一党不得不早与临淄王,太平公主等人起正面冲突。这一系列计划于张宏而言,算不得什么阴谋,乃因他所做这一切其实便连张希等人也知道他的用意。不过,即便张希等人都知道张宏的用意,却也不得不一步步按照张宏的设计行事。这样的阴谋已经算得上是阳谋。而张宏的这些阳谋之所以能发展至当下这地步,取得他预期的效果,其实还是完全借助着临淄王以及太平公主之势力。 表面上看来,张宏的计划是成功的。在临淄王与二王爷成功的挑拨韦后疏远了宗楚客,而亲近着张希等人之时,去招惹张希,让他可以完全依仗韦后的宠信,没有太多顾忌而冲动行事,这个时机张宏把握的极为准确。 虽然后来张希给了张宏一个意外,他并没有如张宏等人所料中的那般直接要武延秀出面,而是亲自站了出来应对张宏而不得奈何之后才要武延秀出面。但对于张宏而言,最终还是抬出了武延秀的张希,已经算得上是踏上了他的布局之内。当前这种局势,过程显然不如结果重要。 张希给了张宏一个意外,京中以懦弱之名彰盛的武延秀同时也给了张宏一个惊喜。任谁也料不到,一向懦弱胆小的武延秀居然在张宏府前那般强硬,甚至动手伤了太平公主府的几名亲卫。 张宏的安排依然进展仍旧顺利,在得到了相王那些钉子所带来的情报之后,他行事也不再如以往那般被动。可尽管这样,张宏却仍觉不妥,他只是感觉从张希以及武延秀的那些作为来看,韦后那党之人应当不再静等以看他的布局得以实施。但不知为何,在武延秀也没能奈何张宏之后,韦后那方仍是并无任何动作,甚至是一副根本不打算这等小事的姿态,只是任由张希,武延秀等人与张宏对峙着。 这让一向谨慎的楚图从中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建议张宏暂且停下他的动作,静观韦后等人究竟有何后手。张宏并没有采纳楚图的建议,虽然他也感到了几许不安,但却仍旧谋划着要安乐公主出手之事。 张宏的这等偏执,在楚图几劝未果之后,终于让楚图觉得这少年张宏似乎是有些不可喻,实在是太过于狂妄。须知,此时的张宏是根本不可能能承受韦后亲为的反扑的。 …… 这日,在潜藏于张希,武延秀等人府上的相王所安排的那些钉子送来情报之后,张宏只是随意看了几眼那布帛之后所书写的蝇小字,便就于油灯之上焚烧干净,这些动作在经过这几日之后,张宏显得尤其熟练。 随后,张宏仍如往前几日那般,一手捧着高不危先前在太平公主府时为他出来的京中五品官名单坐在房中那张胡凳之上,围在身前的那堆碳火之前翻看着,神情专注。 楚图这几日对他的偏执让楚图终于表现出了对足够的不满,他甚少再来张宏房内于他商讨今后之事,而高不危与黄不在范慎的协助之下也是在外忙碌着张宏所吩咐之事。所以即便是在韦后等人随时都可能置张宏于万劫不复之时,张宏仍是显得清闲。 房外寒风凌厉,入冬的长安本就异常寒冷,更在今年这等狂风之下冷得有些骇人,所以即便是围着碳火,房内的张宏仍是深感寒意,只是不知是否仅仅因及天气寒冷。 便在张宏终于忍不住了如此寒冷,放下手上的册子要去拿张毯子来披之时,房外却是有人在轻叩着房门。是李年,有孙修为他们几人诊治,出身公主府亲卫的李年等人恢复的极快,原本只是肩上受一刀伤的李年更是完全痊愈。 有些奇怪李年怎在此时敲门的张宏微一犹豫,正要伸手去开门,却被门外的李年阻止,言道:“门外风大,大人不必开门,末将只是通传临淄王府上传话来,说是临淄王马上就到。” 李年的话让张宏更是怔在了当场,他知道临淄王这几日定耐不住亲来寻他,他也知道临淄王前来后问于他些什么。但他确实没到在如此寒冷之时,临淄王竟然不是派人前来通传,而是要亲自前来。 但随即,张宏仍是开了房门,猛灌进来的寒风吹乱了张宏额前的发丝,在忙紧了紧身上所披绒衣之后,张宏看着门外虽是冻的脸颊通红,但仍显得十分精神的李年,道:“去唤黄四送些茶水来。”黄四乃是黄不的亲随奴仆,自黄不追随张宏后,黄四便被黄不留在了张宏府上听从差遣。 李年应命退下,张宏看着门外因这寒风而有些歪倒之意的草木,一时,却没有及时去关这门,只是感受着如此寒冷之意,心中却是在着此时的他不正如那些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草木那般? 到底是黄不的亲随,黄四明显是在接受了张宏已经是他少爷的大人之后显得十分殷勤,即便是如此寒冷之时,被张宏唤来送茶水也是毫无怨言,甚至那一脸的谄笑与黄不一般无二。 黄四放下茶水,临退出去前,被张宏轻轻一句谢谢吓的险些软了脚跟,神色十分古怪的看着张宏,黄四忙边连声道着:“公子实是折煞小人。”之类的言语,忙也开门退将出去。 只是黄四刚好开门,临淄王却也刚好到了门外。 一如以往那般亲和,自信微笑着的临淄王,显然未因这等寒风而有任何退却之意,随手将所披华贵披风摘下抛到黄四手中之后,临淄王极为随意的坐在了原先张宏所坐的那胡凳之上,伸出洁白的双手围着碳火,只是微笑着看着张宏,却不说话。 如此自然的临淄王让张宏有些拘谨,唤黄四退了下去之后,张宏忙端起一旁热茶放在临淄王身侧,也是微笑,言道:“这样寒冷的天气,王爷何不派人通传便是,小可怎敢劳王爷大驾。” 临淄王看了眼身旁张宏放下的茶水,示意张宏坐在他对面之后,打量了张宏一番,仍是微笑着,却叹了口气:“无妨,本王毕竟要年长于你,这等寒风算不得什么。”只是说完,又多看了张宏一眼,径自问道:“你应该能猜得出本王前来所为何事。” 张宏点了点头,却是举起手中热茶浅尝一口。 见张宏如此写意,临淄王反倒笑出了声,显得好奇:“门外如此寒意,随时便有些人倒在这寒风之下,你倒还能如此轻松。倒真是让本王不得不赞叹。” 无论是对于太平公主,又或是临淄王,张宏从来没有太多的恭谨,谦卑。他知道这些谦卑救不了他,只有在恭谨的同时带些侍才放狂,才能让临淄王,太平公主稍稍对他有所观意。所以张宏此时有些拘谨,但并无任何谨慎,十分随意的放下手中茶,张宏微笑着,点头道:“先前张希给了我们一个意外之时,小可曾言于王爷,计划不如变化,人算不如天算。所以小可认为,王爷仍不必急。” 习惯了偶尔有妙语的如此张宏,临淄王也不以张宏这些言语为意,只是摇头,不再微笑,有些慎重:“这不一样。”顿了顿,在察觉到张宏并没有因此而谨慎之后,又道:“张希毕竟只是韦后的一条狗,安乐公主不同,你不知在韦后心中,安乐公主有着怎样的重要。” 稍稍拢了拢盆中碳火,张宏有些随意:“无论对于韦后而言,谁更重要。那对于我们,都是一样。王爷只须将这些人看做是韦后的人便可,既同是韦后之人,那便无甚区别。” “可是安乐公主……”明显是不赞同张宏此言,要再醒张宏一次的临淄王在发觉张宏还是那般自然之态后,有些生气。与楚图一般,他二人其实都不明白为何此时的张宏较于以往,少了许多谦诚,反而多了张狂。而这怕不仅仅是有了相王之助所能造成张宏如今之改变的。 但随即,临淄王也不再和张宏计较,只是看着张宏苦苦一笑:“真不知你何来如此自信。”言罢,在张宏只是微笑之下,临淄王又起了张希:“张希现如今仍未有丝毫动作,你看安乐公主是否也受他影响?” 张宏摇了摇头,拨弄着盆中碳火:“其实他二人都是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临淄王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番,似是到了些什么人,豁然言道:“韦温?” 毫不掩饰对临淄王反映如此迅捷之意。张宏轻笑着点头:“韦后所调来的十万大军屯于长安城外,皆受她那亲弟弟韦温节制。张希一人显然是不敢于王爷对衡,而安乐公主又是一向深喜以强势之力压制于人,那他二人显得都是在等韦温的号令。”说着,张宏微眯了眼睛,轻轻叹道:“十万大军,怕是连公主殿下也不得不防。” 这才明白为何这几日显得异常平静的张希,武延秀,安乐公主等人仍不能丝毫让这少年张宏有任何担心之意的临淄王,深看了张宏几眼:“可这样一来,那他们便算是破坏了这规则,以军力压制朝政,难道韦后真的不担心引起京中各部大臣的反弹?” 张宏抬头,看着临淄王,摇头:“他二人是在等韦温,可在等不到韦温之时,安乐公主便有所动作了。”迎着临淄王大为不解的神色,张宏却并未解释,只是又道:“接下来便是王爷之事了,小可尚且入不得安乐公主法眼,而她又不敢去开罪太平公主殿下,那她必然去寻些王爷不是,王爷倒要小心应付。” 临淄王明白张宏这话的意思,他也知道安乐公主是不让张宏这等毫无出身背景之人放在眼中的,而那一向得势跋扈的安乐公主自然是直接寻上于他。但既已决意行事的临淄王又怎去俱那安乐公主?所以临淄王只是简单言道:“本王倒是期待她可以更为干脆些。”说着,临淄王忍不住又问:“为何你能断言不等韦温回朝,张希与安乐便开始动手?” 张宏看着临淄王,忽然笑了笑:“王爷,你担心韦温等人破坏这所谓的规则么?”不待临淄王回应,张宏凝视着临淄王,眼神有些热切,有些期待:“游戏规则,在针对于眼下这场游戏中,王爷究竟是要颠覆规则?还是要破坏规则?或是要改变规则?”看着临淄王若有所思之意,摆弄着手上烧火棍的张宏,似乎是在无意说着一句与他毫不相关之言:“王爷,莫非你到此时仍是不明白,这规则啊,还是由王爷您来制定才好……” 因张宏此言,临淄王豁然睁目,深深的看着坐于他对面的那十三少年。他当然能感受到那少年此时的包天之胆,甚至可说得上是大逆不道!而同时他自然也能听出那少年这话中的逆天之意。所以被这碳火烤的有些发红的临淄王,在张宏这言语后,竟然透着一股苍白:“制定规则?”喃喃道着这四个字的临淄王忽然轻叹:“本王今日倒是没有白来。” 冒着如此冷烈寒风前来张宏府上的临淄王,自然不是因这几日韦后那方的太过平静而让他惶恐不安。 不过随即,临淄王却是一皱眉头,认真的看着张宏:“今日你这言语本王从未听见。” 张宏看着如此紧张的临淄王,微微一笑:“小可省得。” 临淄王这才笑了笑,像是从未听过张宏的那般言语,仍旧极为寻常的与张宏探讨着接下来安乐公主可能如何,以及在安乐公主动手之后,他们又该如何去应对,如何去借势而为。 只是,临淄王不知,在他与张宏如此言语之时,他却根本不能看出那十三少年如此年纪之下所潜藏着的欲动之心。 扯一个弥天大谎,让这朝野随之而舞。这是张宏如今所做之事。也是给他带来滔天灾祸之事。只是,这也是能保张宏在这等敏感混乱之局势下,得以活命的唯一之法。 至唐时这等年间的张宏只有无奈,只能选择,活在当下。 第七十八章 召见 山雨欲来风满楼。o 在工部尚书张希,恒国公武延秀先后折戟于并无任何背景可言仅是身为太平公主门下一清客的张宏府前之后。韦后那处仍是并无任何动作。一派风平浪静时,京中各部官却也都能嗅到这平静之下所潜藏着的暗流波涌。 未停寒风的长安道在夜的帷幕垂展那刻,街道之上已是再无任何行人,甚至便连常年游荡在这长安道上的野狗走禽也因这呼啸的寒风而躲藏在各户房间角落,再也不敢游荡在这随时冻僵它们的冷劣寒风之下。随着寒风摇曳着的昏暗街灯,时明时亮,似是下一秒便永远沉寂在这寒风之中。望不到尽头的长安道在此时显得尤其冷清,尤其萧瑟。 然而,也便在等时刻,本不该有任何行人的长安道上却是又在一阵极为剧烈的狂风之后,街道的尽头十分突兀的显现了一顶坐轿,披着一套蓝绒锦帛的轿子在这寒风中显得有些颤微,便连那抬着轿子的四名汉子在走路之时也是脚下踉跄,走的异常辛苦。 轿子一路向着皇城的方向而去,在早已过了宵禁之刻仍能接近皇城而并无有人阻拦之下,这本就能够说明轿子中人的身份不凡。蓝顶坐轿一直便是这样在寒风之下颤微且坚定的向着皇城走去。 但在这轿子终于到达皇宫正门之时,轿子却停了下来。没有人从轿子中跨出来,甚至是那四名轿夫也未曾放下肩上所抬之轿柄。只是对着皇宫正门停了片刻,轿子却又饶着皇宫城墙根下转了半圈。在那最道最为隐秘的皇宫侧门处,轿子终于被轿夫放在了地上,只是其中一名轿夫一路小跑上前,与宫前守卫说些了什么之后,那轿子这才穿过这道侧门,进入皇宫之内。 …… 已然年过四十的韦后,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极为明显的痕迹,此刻正是斜身躺在神龙殿中那张属于皇帝专有的软榻上的韦后,眼角皱纹在她微闭双目间清晰可见。 一旁的阿奴看着他身前这执掌着天下权势的韦后,心中却只是将她当作是一女人。四十有余的韦后不因她那稍显发胖的身材而有任何色衰之意,反而犹显丰韵。阿奴看着韦后,有些叹息之意,其实他从韦后第一次随先皇被放逐之时,阿奴便一直在叹息着。他是唯一见证韦后从当年的那般落魄至如今风光之人,所以他知道韦后这些间受了多少苦,多少委屈,也更是知道这几十年间,韦后甚少再能有一个安稳的睡眠。 轻轻为韦后披上一层薄被之时,或是因韦后睫毛的轻颤,阿奴有些惶恐。但也便在他这等小心的担心着吵醒似是入睡了的韦后时,神龙殿外却是传来一名宫女的轻声传言:“娘娘,宗相国求见。” 因这宫女如此突然之言,阿奴有些怒意,他是极为爱惜韦后的。所以不待那宫女说完,阿奴拔腿便欲走出殿外去训斥那宫女。不过,他才刚刚抬脚,韦后却是已然醒了过来,她本就未曾睡熟。 制止了阿奴去呵斥那宫女,韦后看向神龙殿外时,凤眼迷离间显得有些急切,有些期待:“快快传唤宗相国进来。”言语之间,也多看了阿奴几眼。 阿奴意,强自压下此时躁意之后,阿奴便起身走出神龙殿,他知道今晚这神龙殿已不再须要他来服侍。 那顶蓝绒坐轿中人,自然是此时朝上的辅政大臣,也是贵为宰辅的相国宗楚客。在这等深夜奉韦后诏入宫,显然是太过奇怪。外间传言,已不再得韦后之信任的宗楚客,不应该在这等时刻出现在韦后安寝之神龙殿中。 步入神龙殿的宗楚客脸色不是太好,他在进来之后甚至是直接坐在了韦后对面那张圆桌之前,看着韦后时,脸色也是显得阴沉,并无丝毫身为臣子所应该有的恭敬之色。 但,韦后却像是根本未曾看到宗楚客此般神色,未有丝毫动怒之色的她,在此刻哪儿还有平日里的那些役气指使,森冷威严?甚至是在她迎着宗楚客那般阴沉之色时竟有哀怨之意! “我不是说要你近日最好勿要找我么?”开了口的宗楚客,仍是那般阴沉着脸,言语间十分冷淡,有些恼怒。 韦后掀起阿奴所为披之薄被,轻移莲步,小心走到宗楚客身前:“可这已是过了这许多天,本宫思念你,的紧。”完全是一副小妇人之态。 宗楚客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韦后,他当然知道韦后是怎样的一个人。无论于各方面而言,韦后实在都不是一个能成大事之人,她并不能像前朝阿武子那般决然,与阿武子最大的区别便是,她首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才是韦后。看着面前稍显委屈的韦后,宗楚客在微微皱眉之后,终于轻叹,韦后如今之地位,其实本就是他一手造成,所以无论怎样,宗楚客都不能太过于责备于她,毕竟,她现下还是有多用处的。所以宗楚客倒也收敛了他那些阴沉不快之色,伸手扶起韦后,言道:“我都知道。可是你应当以大局为重,若是被太平公主,临淄王等人知道前些日里我们二人所有的疏远之态其实为假,那于我们而言,不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按张宏之计划,临淄王与薛崇简在韦后内部分化他们,首先选中的便是离间宗楚客与韦后二人之间的关系。他们都知道宗楚客此人的才智,所以也都知道若是宗楚客与韦后离心,那于他们便可算得上是成功了一半。 可很显然,宗楚客明显比他们象中要更为不简单,其实早在临淄王第一次设计分化他与韦后之时,宗楚客便已经察觉到了临淄王等人的意图。可在当时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临淄王等人表演,他很知道当年能得武皇亲赞的李家皇子究竟有何超常人之能耐。而在后来,眼见临淄王等人攻势更急,宗楚客便干脆与韦后商定,将计就计,趁这等时机也正好可以看看太平公主那些人究竟是意欲何为。 察觉到宗楚客放缓了语气,韦后显得放心了许多,一改先前之哀怨,微笑起身为宗楚客斟上一杯暖酒后,却并不说话,只是轻轻依偎着宗楚客之臂膀。她有今日,大都得宗楚客之助,所以即便再为身居高位,韦后对于宗楚客也是言听计从。 面无表情的任由韦后依偎着他,宗楚客并未去动桌上那杯暖酒,只是轻皱着眉问道:“说吧,此时唤我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第七十九章 密谋 韦后知道他仍是不快,只是以为他担心自己的这般召见坏了大事的韦后并无不快,有些犹豫的抬头看了宗楚客一眼,韦后这才言道:“其实也无甚大事,近日太平公主那贱人和临淄王行事都在你预料之中,本宫也是十分放心。o只是……”稍停了停,在发觉宗楚客还是那般神色之后,韦后只得又道:“只是那突然出现的十三少年,竟然是张希奈何不得他,便连你也看不透的武延秀也是无可奈何,这让本宫微有担心。” 听及那近日时常有所耳闻的十三少年,宗楚客转身看着韦后,他自然知道韦后此时那表面上的妇人之态其实是做作,宗楚客当然也不仅仅认为韦后只是一普通妇人。迎着韦后那期待之神色,宗楚客猜到了她心中所,便也问道:“怎的?可是舍不得你那最亲的裹儿之驸马?担心于他?” 裹儿,便是安乐公主。自然安乐公主的驸马也便是武延秀。 其实在宗楚客一开始的计划中,无论是近日表面上与韦后显得尤为亲近的张希,裴谈二人,还是安乐公主的驸马武延秀,都不过仅仅是宗楚客打出的第一手牌,这些人,只是用来试探于太平公主,临淄王等人的问路石而已。 宗楚客此话让韦后有些不满,微微翘起的嘴角并没有给她增添任何可爱之色,在她那稍为发胖的脸郏之下反而有些滑稽:“便连裹儿我也交由你随意来用了,更何况是她的驸马?再者,武延秀此人,你本来便不十分信任,本宫又怎因他而担心?” 宗楚客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去接韦后之言,只是眼神有些恍惚,不知在些什么:“我还是看走了眼,原以为裴谈应当与张希一般,他二人应是走在一起。但却实未能到,裴谈竟似看出了我二人之计划,反倒在近日里刻意拉上黄贾仁与我亲近,这倒让我不得不防。” “防什么?”将那杯暖酒递在了宗楚客手上之后,韦后接着言道:“这岂非好事?裴谈若能看出我二人之计划,那便说明此人倒也算得上是人才,正好为我所用。” 宗楚客接过暖酒,轻饮一口,却在韦后如此言语之后,哑然一笑:“为我所用?你太小看这裴谈了……到此时,我怀疑他根本便是太平公主安排在你身边之人。” 明显是惊讶宗楚客此言,韦后有些不信:“不吧?他追随在本宫左右已有些时日,而本宫一向对他器重有加。” 略含深意的宗楚客却在韦后言罢只是摇头,但不再起此事。只是堪堪将这一杯暖酒喝尽了时,宗楚客这才似是起了什么,回身看着韦后,问道:“我交代你之事,你这几日做的如何?我这几日已是借黄贾仁之力安排了许多,你当知道,我们不能再任由那十三少年从中作梗了。” 韦后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宗楚客时有些疑惑:“既是那少年坏我大事,你为何总是不允我来安排行事之人?你要知道,要那少年从此闭口,其实也不是件太难的事情。” 于此时韦后眼中的那些杀意,宗楚客明显不屑:“我说过多少次,杀人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顿了顿,似是察觉对韦后这般讲话有些不妥,宗楚客松缓语气,轻叹道:“况且,这几日你又并非不知,那少年是怕死的,无论是他家中还是他离府外出之时,他身旁护卫总是令人防不胜防,若我等动手,那必惊及太平公主等人。”说到此,宗楚客目有赞叹:“如此横空出世的少年竟然这般惊才艳绝,倒真的不能不让我刮目相看。” 宗楚客这番话显然未被韦后真的放在心上,她仍强道:“无论是先前的相王辅政,还是后来的分化你我,这些事都出自那少年口中,在本宫看来,能让那少年从此闭口即便使得太平公主那贱人心生不满也是于我等百利……” “不要满脑子都是杀,杀,杀。这天下与我等作对之人有太多,你杀的干净么?”深皱着眉,宗楚客径自打断了韦后的话,只是在他自顾言语间,却未能看到此时韦后那眼中一抹而过的令人心悸之色。 但随即,韦后却又是那般的小妇人神色,依靠着宗楚客显得有些委屈:“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再由着那少年使坏。” 沉吟了一番,宗楚客未松那紧凝的眉目,似是无意道:“我听说,太平公主府的第一清客岑羲以及那最得宠的太平公主之面首崔缇都是极为不喜那隐隐比他们更得宠的十三少年……” 韦后恍然,点了点头:“以那二人之器量倒也真可能为我等所利用。”言罢,韦后不再及那十三少年,似是又起了什么,有些担忧之色:“还有一事,万骑营中最近有些变动……” 这是宗楚客第二次打断韦后的话,他心中不耐烦以及对韦后那不尊重之意由此可见:“由得那临淄王去万骑营中作乱,本也便是我计划好之事,你现下实是无须担心,他若真能拉得走个万骑营,那也算他本事。”看着韦后,宗楚客又道:“莫非我们城外所屯大军仅只威慑却不能用?” 韦后这才知道,原来她这时召见宗楚客已是让他不快,而当此时下,她也实不能再疑那些宗楚客自信之事,所以压下心中不快,韦后却是叹道:“对于临淄王,我等非得用裹儿不可么?” 宗楚客知道韦后舍不得以她那安乐公主为饵,但不知为何,在他此刻看到韦后如此带着恳求之色时,他只觉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兴奋,因此,宗楚客丝毫未曾犹豫,点头言道:“若你不舍,那我等只有眼睁睁看着那少年以及临淄王坏了我等大事。” 韦后感觉到宗楚客又有了不满,忙连连摇头时却也将自己斜靠在宗楚客怀中,任由宗楚客那轻浮的手指在她胸间揉捏时,有些喘息:“我都听你的。你要如何便如何罢。” 一手揉捏着韦后胸间柔软的宗楚客,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韦后此时双郏的红潮,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听着手下韦后的喘息,不带一丝感情,言:“先前我来之时,那宫女知晓了我是何人。” “明白……”因宗楚客手下太过用力,韦后轻吟一声,情动之下也伸手抚上宗楚客那并无一丝皱纹的光洁脸孔,喘息道:“阿奴知道该如何去处她。” 伴随阵阵娇吟,暗香弥漫的神龙殿终于归于黑暗。而一直守在殿外的阿奴却也在这殿中悬挂之灯熄灭后转过了他,隔门对着他守了二十多年的韦后,略带悲哀的阿奴眼中憎恨之意极盛。 韦后本应当是他的。 第八十章 退路 临淄王府中前院方圃园中,那些末秋时节仍未凋落的枯叶在昨日那场突来寒风之后,已然全是落在了地上,化作来年春泥。这满园的枯黄,全然现着一片颓败之色。 负手而立处于这方圃园中的临淄王李隆基,神情内敛而深沉。他望着这脚下仍是深褐一片的泥土,心中却是感慨:“父王啊父王,您总是要我亲手去培育那些草物,孩儿怎能不明白您的用心?一向尊崇道家圆极之道的您,要孩儿在这等局势之下能像您那般奉行着中庸之道,不显山不露水。可您是否又曾过?当此时节,若我李家仍是无人挺身,那李家先祖一手而缔造的李唐江山又能为李氏多久呢?到那时,您还能如此低调中庸吗?” 轻轻叹息着的李隆基弯腰随手拣起一片枯叶,轻拈其柄,眼神坚决。既是倾巢之下不有完卵,那便让您的三郎来做这一棵秀木吧! 有着此等决心的李隆基丝毫不觉此时他手中的那片枯叶已被他捻至粉碎。而也在他摊开手掌之时,却是露出皓洁银齿,轻轻一笑:“那少年,你们也都见过了,说说看,本王究竟是否要为他接下韦后此后的反扑?” 在李隆基身后,站有三人,除却专事为李隆基联系万骑营中之事的王琚,位于他身侧的便是神态丰仪的王府谋士王毛仲,而处于他二人身后的那人,年岁显然要比他二人长了不少,年近四十。 于临淄王如此问话,他三人显然都是犹豫。在此之前,于那出身公主府的十三少年,临淄王所表现出的信任即便是追随临淄王有些年月了的临淄王亲信王琚,王毛仲二人也是时有嫉妒。所以他们三人不解,显得疑惑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去作答临淄王此问。 看着临淄王仍是那般背对他三人而立,丝毫未有转身之意,身为谋士的王毛仲,自然不得不率先开口,微微咳嗽掩饰了心中那些犹豫以及疑惑罢,王毛仲言道:“这些时日来,那少年表现确实不凡,王爷若能得此人相助,无论是于眼下之事,或是日后之事,都必将成为王爷一大臂膀。”先是一番肯定,王毛仲却随即又是稍稍停了停,才又道:“可那少年之行事张狂,显然已是直触韦后逆鳞,在下担心……若是王爷替那少年接下此事,怕影响到王爷布置。” 王毛仲的意思很明显,而对于他如此坦然之言,便连李隆基也是豁然转身,在他随意看了眼不远处凉亭之内的薛崇简仍似是无事之人那般自斟自饮后,这才看向王毛仲:“韦后的逆鳞?”有些不赞同王毛仲此言的李隆基摇了摇头,却还是那般自然之色:“本王知道你指的乃是安乐公主,可是本王并不认为安乐公主在韦后心中能有如此地位。你只是看到表面之上韦后对她那安乐公主的宠溺,却是看不透其实韦后并非真的在乎于她。”向前踱了一步,李隆基径自走到王毛仲身前,叹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被那韦后真的放在心上的,她所在意的只有她手中那些权势。” 身为下人,揣摩上意乃是必须。所以临淄王此言,不仅王毛仲,便连一旁的王琚,以及他二人身后那人也都明白了临淄王的意思。因此,王毛仲只得微微一叹,道:“王爷既是已有计较,那在下自当谨遵王爷之意。” 显然是不满意王毛仲如此一番作答的李隆基只是摇头,却未曾置否。不过在他看到王琚那般坦然自若的神情后,微微一笑:“你呢?有何话来?” 对于那十三少年,王琚比王毛仲更要熟知,所以他当然知道那少年其实对于临淄王而言,更是重要。故此,王琚只是简单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轻轻颔首的李隆基却没有再看王琚,反而看向凉亭中的薛崇简:“这正是本王在我那姑姑前唯一的优势。”察觉到薛崇简斟酒的手微有停顿,李隆基又是一笑:“我既是要相信那少年,则必给予他十分的信任,即便他可能拖累本王。” 凉亭中的薛崇简因李隆基此言,终不能再是那般自然而饮,迎向李隆基那微笑的神情时,却是忽然起身,一手拈着酒杯,步至李隆基身前:“我忽然发觉其实你与那少年倒是有些象。”不紧不慢的轻咀了清酒之后,薛崇简这才笑道:“你们二人,都有如此毫无根据的自信。便连我也是奇怪你二人何来如此自信。” 将临淄王与那毫无背景的十三少年相并论,稍显放肆的言语出自薛崇简之口,让李隆基身后的王琚三人微微变色。不过李隆基显然未有丝毫介意,他与薛崇简的关系,不是这三人所能体。所以李隆基轻笑,却是不再及那少年张宏,反而问道:“你将于何时上任?” 李隆基担心因张宏之事,可能让韦后有的反扑,已在今日早朝之时初见端倪。今日早朝,韦后等人突然下令,金吾大将军赵承恩亲率两千精兵驻守均川,加封薛崇简为左监前卫大将军,自领精兵一千随赵承恩前往均川。如此这般,方才有李隆基那何时上任一问。 对于此诏令,薛崇简显得有些随意,随手将酒杯递至一旁的高力士手上后,这才笑道:“即日便上任。” 薛崇简的回答,让李隆基显得开心,他明白若是薛崇简决意上任,那便说明他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全力相助于他。所以欣喜异常的李隆基也是因薛崇简能不顾他母亲大人之令而来相助自己微显激动:“好。我在京中等你那一千精兵。” 薛崇简点头。不过在他点头之时,李隆基身后的王琚三人显然还是不能明白。韦后如此动作已属反常,她竟然拨给太平公主的儿子精兵这本就出乎临淄王意料,虽然这千余精兵皆属韦后帐下,拨予薛崇简精兵本也有挟制太平公主,逼迫薛崇简离京之意。但韦后不应不能到,以太平公主以及薛崇简的能耐,这些手段显然是不够的。 不过,王琚三人不明白的当然也并非仅仅这些。他们其实对于临淄王与二王爷此时的谈话也是极为不解。那一千精兵,是韦后的人,临淄王怎有等待二王爷那一千精兵之言语? 不过接下来薛崇简的话,却是让这三人都明白了临淄王之意的同时背上森然一片。 “如此一来,本王手上倒要多上千余人名了……”薛崇简如是叹息之时,面上却是并无叹息之意。 能让韦后损失千余精兵,而己方再得千余兵士。这等事,对于李隆基自然是再好不过。所以他甚至是无视了那薛崇简口中的千余性命,摇头道:“勿要犹豫。” 薛崇简自然省得,所以点头,却是又道:“我走之后,你要确保那少年不能出事。”也是察觉到临淄王因此言而有的古怪,稍显暧昧之色。薛崇简并未去解释,只是苦笑着又加了一句:“这是我母亲大人的意思。我即便你再如何自信,当此时刻还是应顺着我母亲大人的意思罢。” 毫无不快之色。李隆基似乎丝毫未曾介意薛崇简话中之意,他本便深知太平公主,也便是他那姑姑手中的权势究竟有何等骇人。所以对此李隆基倒也没有表现出不自量力的不快。反而因薛崇简此话中的另一意思而显得安心了不少。 太平公主要保那少年安宁。而薛崇简又全力相助于自己。这些事于临淄王而言,实在是百利。所以李隆基应下薛崇简此言之后,只是又随意嘱咐了薛崇简要注意防备那金吾大将军赵承恩,毕竟,赵承恩也算得上是韦后的亲信之人。 根本未将赵承恩放在心上的薛崇简,丝毫未曾担心他前王均川可能遇何事,反而有些担心李隆基:“安乐公主之事,你确定你能应付?” 李隆基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薛崇简,只是转身去看着王琚,王毛仲身后那人:“有崔大人在此,料那安乐公主即便是来,也是空费力气。” 被李隆基唤作崔大人之人,未有丝毫局促,只是微笑拈着胡须:“即便是贵为皇亲,安乐公主也须是要遵顺我大唐刑律的。”言着,却忽然苦笑,神色有些尴尬:“不过下官曾闻,安乐公主眼中是没有律法的。” 见崔大人如此神色。王琚,王毛仲,李隆基三人都是微笑,显然是没有担心崔大人口中之事。 只有薛崇简并无微笑,他仍是那般看着李隆基,心中自然明白,因那少年之事,若是李隆基将这崔日用摆上了台面,那便也是意味着李隆基已是决然将自己摆在了与韦后对立的层面,再无任何退路。 (正式拉开与韦后争斗的序幕,一旁期许从中获利的张宏究竟能从中得到多少,较为期待。这几章都在为这场争斗做铺垫,写的有些吃力。ps:关于推倒太平公主,在韦后之后再来考虑,毕竟咱也不能让张宏完全处于太平公主的女王形象之下不是?要推倒,得有资本啊资本……) 第八十一章 违背 京中近日来因那突然崛起的十三少年而引发的暗流涌动,隐藏危机实是令这京中百官众臣的心思不得不全部放在眼下之事,当此敏感时刻,那些混迹朝堂已有年月的老狐狸们均是深知此时的抉择直接关系他们全族一世的命运,让他们不得不慎重以待。 而也便在这京中各方势力,甚至包括韦后一党,相王临淄王父子都是暗中交锋,大有一触即发之紧张时刻,太平公主府上却像是丝毫未因这京中局势而有任何影响。 仍是那般尊容华贵,雍懒仪态的太平公主,在府内宫人稍稍收拾了因崔缇到来而有的漩旎之色后,应她旨意而来的王公公泰然自若般位居其下,神色并不十分冷淡,但微皱眉目。他一向不喜崔缇频繁过来。 见王公公有着如此神情,太平公主并未有一丝不安,反倒显得愉悦,掩口轻笑间,自有媚意横生:“自我母皇死后,你是唯一能让我有因你不喜而我能暗喜之人。” 太平公主此言,让王公公更是皱紧了眉:“殿下,你应当知道如此心态让武皇不喜。”沙哑的嗓音未有情绪波动,只是再为淡然,显然是不太平公主如此言语。 轻撇了撇了嘴,太平公主也是不喜王公公时常在她耳边起的武皇,也便是她的母皇陛下。但她终归没有再与这王公公有这些闲语,唤王公公过来,太平公主是有事要安排的。所以在禀退身后执屏的两名宫女,以及殿内众多宫人之后,太平公主倒是收敛神色,起身端坐,迎着对面那一脸平静的王公公言道:“本宫今日唤你,是知道对于我那侄儿近日作为,你以为本宫应当如何?” 并没有去看那由他一手带大的拥有着一副绝世容颜的太平公主,王公公只是微低着头,双手垂于身前,显得十分认真:“这事殿下不该问于奴婢。”察觉太平公主微有佯色,王公公轻叹了口气,复道:“临淄王能有今天,不正是殿下一力所成就?况且,殿下本意便也是要看那临淄王究竟有着怎样的能耐。所以在奴婢看来,临淄王倒是没有辜负殿下的期赖。” 王公公如此作答,倒是让太平公主禁不住轻笑出了声,显得有些俏皮之意:“看来你还是不认同本宫此举。”顿了顿,太平公主带着些不解之色,又是问道:“本宫确实不能明白,究竟我那侄儿有着何等能耐?不仅让我母皇青眼相加,便连你也是时常担心本宫养虎成患。” 因太平公主此问,倒是让王公公抬起了头,稍为浑浊的老眼看着太平公主时,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奴婢还是那句话。临淄王能给人十分的信任,而殿下却不给。连那少年张宏也是如此。奴婢听闻,近日来那少年与临淄王走的颇近。只是不知那少年究竟在何时脱于殿下你的掌控?” “掌控?”太平公主竟然冷笑:“本宫从不认为那少年能为任何人所掌控。”并未去看王公公此时显露出来的疑惑之色,太平公主又是接连冷笑,道:“若非有本宫在此,若非那少年是出自我府上,你以为我那侄儿为何如此信任于张宏?” 不知作何法的王公公在太平公主说罢,再看向她时有些神色复杂:“殿下所言极是。临淄王如此待那张宏,甚至是不惜暴露他先前所有暗中布置之人也要在韦后的反扑之下保住张宏,其实还是殿下安心。奴婢自然也知道临淄王这些故作之态,其实是换来殿下的支持。”稍稍放缓了语气的王公公似乎意有所指:“可殿下,明知道临淄王这些心思的你若是仍然执意要顺着他,那就让奴婢有些费解了。” “费解?”太平公主轻轻笑了笑,一抚衣袖,径自拿起面前方桌之上的热茶,把玩于手上,却未有去饮之意:“你不费解,你应当知道本宫之意。” 王公公未予置否,显然也如太平公主所言,他是知道的。只是并未再有开口之意的王公公微闭双目不知在忧些何事之时,太平公主却是摆了摆手,又道:“暂且不此事,本宫唤你来,其实更知道于那韦后近日动作,在你看来究竟谁的成算更为大些?”如此言着的太平公主,轻饮了口手上暖茶,大有自然之色。明显是丝毫未将现下京中百官所担忧之事放于心上。 王公公没有睁开双目,只是仍然显得对此事漠不关心:“暂时不好定论。其实从一开始二王爷与临淄王挑拨宗楚客与韦后时,奴婢便察觉有些不妥,那韦后并非十分愚蠢,她怎不知若无宗楚客之才,那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可与殿下对横之资本的,所以她应当不自掘坟墓。” 点头表示赞同王公公此言的太平公主,凤眼迷离,娇嫩无比的脸颊透着一股红晕:“不错。所以本宫断定,宗楚客与韦后眼下只是分开行事,好诱得我那侄儿放心行事时,两相配合,一举成事。” “可只是以为殿下不任由相王做大的韦后,自然猜不到殿下其实本就是要临淄王成事。”轻轻一叹,王公公却是不在站于太平公主对面,而是径自走到她的身旁一侧:“若无殿下,临淄王定不能成事。” 还是未去睬王公公再次的劝谏,太平公主只是又道:“韦氏那庸妇今日令我简儿前往均川,你说此举究竟是出自谁意?不应当是宗楚客,以宗楚客之能,他不应该看不出在焦王附近,那金吾大将军赵承恩是丝毫没有可能能留得下我简儿的。” “殿下,焦王不可不防。”王公公说话间,也是伸手为太平公主轻揉臂膀:“再者说,以奴婢之见,韦后这般只是试探殿下之意罢了,她其实也是担心殿下站在临淄王那边,所以才有派二王爷前往均川之举。” 显然是十分享受王公公的按捏,太平公主微闭凤目,一脸恣意:“如此说来,我那简儿也不得不从均川败退回来了。”言着,太平公主不有犹豫,直接吩咐道:“传话焦王,要他配合赵承恩,挟制简儿在均川一带不能有丝毫作为。令简儿亲卫统领童贯,不得有一兵一卒派往均川。” 应下太平公主吩咐的王公公,未有丝毫神色变动,淡然叹道:“这样一来,本有希望可再得数千精兵的二王爷倒是只能白跑一趟了。殿下难道不担心二王爷怪罪于你?” 太平公主未曾王公公此问,只是似是喃喃自语:“不过本宫应再从别处拉上我那侄儿一把。”微微思量着这些计较的太平公主,只是了,便又道:“自那少年张宏招惹上张希之后,张希便一直不敢有任何举动,连一并无背景的十三少年都是无可奈何,那这工部尚书做着还有何意义?” 听出太平公主之意的王公公手下微微顿了顿,道:“可他是韦后的人。” “那又如何?明日早朝后,本宫不再听人起工部尚书张希这人。”这般自然,轻易的三言二语间,太平公主便是将一从三品的朝廷大从此被放逐。由此看来,太平公主的能量不可谓不大。 “好。”王公公也未任何为难之色,简单应下。 凝眉思虑着近日所有之事的太平公主,在到那十三少年张宏之时,却又忽然起近日府上清殿中的那些变动,微带冷笑间,她自然知道那是韦后与宗楚客在她府上安插的人在作怪。不过,太平公主显得没有去阻止此事的意思,只是轻声言道:“崔缇这人不是韦氏等人所能利用的,那便只有岑羲一人而已。”如是这般自语着的太平公主,在及那拥有无比野心的十三少年时,略有期待:“此事本宫便不再插手,借本宫之力安排了许多之事的那少年,若是连岑羲等人都应付不了,那也只能让本宫失望了。” “殿下似是忘了,岑羲的那些人中,有几人都是出身京中世家的,尽管那些世家并不能被公主殿下所重视。但于那少年而言,这任何一世家都非那少年所能抗衡。”吐出此言的王公公也是没有阻止太平公主此意的意思,只是微微笑着。 太平公主转身,似是要从这随了她几十年的老奴脸上去捕捉到些什么,但落在她眼中的,只是那副永远是对任何事都是漠不关心之态的神情。见此,太平公主轻笑:“本宫记得,当初你要本宫留这少年一命,乃是有心培养成为你的接手之人?” “自然。”含笑这般言着的王公公,并未再有话语。 …… 从太平公主那寝殿退了出来的王公公,一路走回他的寝殿之时,微显驼背的身躯显得异常老迈,而即便是裹着厚重的棉锦织衣,王公公似仍是被这寒冷的深秋冻的不适,在回到他那简朴甚至不如公主府下人的寝殿之时,王公公仍是剧烈的咳嗽着。 先前在公主殿下寝殿之时,他忍的尤其辛苦。 并无任何下人,显得十分狭暗的寝殿中,王公公自己燃着了那堆炉火,而在他脱下靴子之时,显得吃力。 堪堪盖好被子,躺在了榻上之后,王公公这才稍稍喘息了两口,任由苍白的发丝散乱在他的脸上,只是微作休息时,王公公却是十分奇怪的对着窗外言道:“进来吧。” 而随着王公公此言落下,门房却是被一中年男子推开,这人脸上乃是一副温和的微笑之意,神情轮廓间竟然与范慎有些相似。 “方才殿下所交代之事。都交由你来办妥。”闭上了眼睛的王公公,在经过先前与太平公主那些言语后,有些疲惫。 中年男人微笑着应下,便在他要转身离开之时,王公公却又唤住了他:“不过我还有几件事要你去办。” “请大人示下。” 王公公稍稍转头,随意瞥了眼站在他床前的那微笑着的男人,沙哑着声音:“宗楚客近日安排之事。须得要快些。”在那人应下之后,王公公接着又道:“殿下要二王爷空劳一趟,必你也知道殿下用意。”微微犹豫了下,王公公仍直言道:“可我要二王爷不能空劳,此事你来布置,切记天衣无缝。” 那人明显愕然,在他记忆中,自从来到这公主府上,王公公便从来未有过不遵从太平公主之举。他明显是不明白为何王公公要去与太平公主做对。 而他惊讶间,王公公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人的疑虑,所以显得不耐烦:“范善,你莫要忘记了,你范门一族当初的抉择。” 与范慎神情相似的这人,唤作范善。在王公公如此神情下,范善不敢造次,忙恭身领命,却仍不敢动,静候王公公吩咐。 剧烈咳嗽着的王公公脸上越发苍白,而也便在他稍停咳嗽之时,又是吩咐道:“那少年张宏能不能为我所用,我还是不能确定。”稍一停顿,王公公陡然眼现厉色:“韦后不能动他,那我便去替韦后做了这事罢,记得,下手要干净。不能被公主殿下知晓。” 范善更是大惊,他突然觉得王公公今日是否神智不清,不仅是因为王公公这几十年来第一次违背公主殿下之意,更是因为在范善看来,王公公根本不该有杀那少年之心,他根本没有由如此做。 不过也在他惊讶迟疑间,王公公却是极为不耐烦:“还不去办?” 再不敢有任何置疑的范善冷汗连连退下之时,心中却也是震骇,自此之后,无论是于太平公主,还是于京中任何一人,由王公公决意动手之时,这京中怕是再无安宁。 只是,在范善退下之时,王公公当然也能察觉到他心中的震骇,但他自然不去对他解释。强自将枕头竖在身后的王公公在极为吃力的坐定之后,浑浊的老眼稍显迷离但却坚定。 “殿下,您的那些自负所带来的影响,老奴一一为您处,甚至便连那才智一绝的少年,即便老奴也是欣赏,却也绝不能由他利用您的自负而能成为您的大患。”这般着的王公公却随即又是苦涩:“怕是连您也不能觉察到,您是越来越不忍心去杀那少年了……即便您也心知那少年日后可能终与您为敌。”喃喃自语之时,王公公叹息着慢慢躺了下去:“您给他的信任,便连老奴也是嫉妒了……” 太平公主,她仍是那般一如既往的喜好看着她所欣赏的才智俊杰逐渐壮大,而终能成为其对手之时,才去毁灭。这般自负,倒不能不让人为之侧目。 第八十二章 韦温 这日清早,一早起身的张宏在洗漱罢后,便陪同阿娘,妖妖坐于阿娘房内的偏厅吃着由黄不刻意留在府上的下人所烧饭菜,而每日早食必在府内陪阿娘共用,这已是张宏自来到这唐朝年间后每日必须的功课。@@@较之现下所有这朝中人,张宏更是深知,任何的权利富贵都没有陪自己最为亲近之人一起用饭来得更为珍贵。即便此时的形势对于张宏而言仍是凶险十分。 而也便是在早食之间,张宏在用着饭菜的同时总偶尔小意打量着阿娘的言行举止,在张宏看来,这几日的阿娘无论是在面对府内下人时,还是对于楚图,高不危等人时,阿娘的表现落在张宏等人眼中极为端庄,甚至有些大家风范,丝毫不像是未曾见过世面的贫寒妇道人家。 便如当下,在家中丫鬟将饭菜摆放好之后,只是微笑着的阿娘毫无任何拘谨之色,随意唤这些丫鬟自去用饭后,阿娘坐于主位上时,显得十分自然。这让张宏不能不暗生疑惑,照常来说,这才搬来黄府几日的阿娘,不应当能够如此之快的便可适应这等生活。 绝无一丝轻视阿娘之意的张宏,不禁暗自猜测着阿娘是否在以往便曾过过这样富贵人家生活。不过,对于这些心中疑惑张宏自然从未开口问过阿娘,在他这世的记忆中,阿娘出身也是与阿爹一般贫寒,显然不曾有过现下这等生活。所以,既是这样,那来即便是阿娘曾经有过不俗的家世,那也是不张宏起,不张宏知道的。 吃罢了饭,如前几日一般的张宏在温言与阿娘说了几句闲话之后,这才起身要往前院,有这几日,前院的那处正殿也是张宏等人安排布置一切要事之地。但在张宏起身之时,一向甚少言语的妖妖却反常的要随张宏一起,知道妖妖固执的张宏倒也未曾多,他只道妖妖毕竟年小,这几日每日与阿娘腻在一起,难免觉枯燥。所以在阿娘也未有反对之意下,张宏牵着妖妖小手便走出阿娘偏厅,一起去往前院。 张宏推门走出偏厅,才刚跨出房内,门外候着的黄四随即便将一件宽大异常,却又十分暖和的绒线披风披在张宏肩头,刚好连妖妖一起包裹。而在张宏向黄四投以赞赏,轻谢之意间,却也在暗叹着这些如黄四这般的黄不家奴下人,不说在以往随黄不横行长安道时那般的招人生厌,其实还是有他们可爱之处。好比如他们那些简单却又不含水分的忠诚。 对于张宏所流露出的谢意,黄四在这几日内也是稍为习惯了,似他这等下人,平日里哪能见到如此和善之主人。便连一向待他几人甚好的少爷黄不,不谢,便连正眼也是极为去看他们。所以对于如此随和的新主张宏,府内包括黄四在内的一甘下人都是真心的感激着张宏。他们的贱命,在他们这一世里,怕也只有眼前这位少年真的在意过。故此,在黄四轻轻为妖妖紧了紧身上披风后,也是满含谄笑,言道:“少爷,高大人一大早便赶过来了,怕是有要事。” 张宏已是成为他们少爷的大人,又有张宏如此年纪。所以很自然的府内下人都称呼张宏为少爷。而张宏显然也是不反感这个称呼。所以黄四等人便这样一路称呼了下来。 极为爱怜的捏捏了妖妖的脸蛋儿,在妖妖轻皱了眉目示意不喜之后,张宏却还是未拿掉他那只作怪的手,只是轻笑着温言问道:“可知是为何事?” 黄四一阵汗颜:“少爷这可真是折煞小人。这等事怎是小人可能知晓的。”稍显慌乱神色的黄四在张宏抬脚步向前院之时,忙也随在张宏身后:“楚大人也在,他与高大人说了一番话后才唤小人来后院的。” “楚图?”张宏轻笑间却也是有些奇怪,因他这些时日来刻意表现出的张狂,似是有些不满于他的楚图已经甚少再去前院那正殿了,只是不知因何事,竟让楚图也是坐不住了。 步至前院正殿的张宏在推门进入殿中之时,随手将妖妖抱起,搂在怀中,而黄四也极为识趣的在张宏进殿之时将张宏身上披风拿下,为张宏关上门,自己却不敢入内。 楚图与高不危仍坐在殿中桌前说些什么,在张宏推门进来之时,张宏也是清楚的看见了楚图不易为人察觉的轻皱了眉,知道他是仍对自己有所不满的张宏倒也未曾多言,只是迎着起身走向自己的高不危问道:“出了何事?听说你一早便过来了,你与黄不进行之事可还顺利?” 只是刚进门,便连有两个问题,可见对于眼下局势张宏也是心中极是紧张。 高不危没有直接回答张宏,反而为张宏拉开凳子,待张宏坐好之后,这才为张宏倒了一杯暖茶:“昨晚,安乐公主如大人所料那般去了临淄王府。”说话之间,高不危也是稍有喜色。而在这些时日来,见这少年张宏发展稳定,隐有成事之迹象,高不危自然忍不住欣喜。他自然是希望张宏能爬的更高,如此才能为他报仇。 只是随意应下的张宏并未因能料到安乐公主之举动而有丝毫得色,看了眼身旁的楚图仍是那般神色清冷,张宏又问高不危:“可有冲突?” 高不危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大人当真料事如神,临淄王果然未有与安乐公主相抗之意,他只是抬出了长安府尹崔日用便教安乐公主败兴而回。”顿了顿,高不危显然是对那安乐公主有些不屑:“安乐公主虽是貌美如花,素有长安第一美人之誉,但行事确实不敢叫人恭维,她到临淄王府上竟然口言要向临淄王要人,要的便是大人你。” “那是自然,她瞧不起我,不屑来我这府上拿我,自然去找近日与我走的极近的临淄王。按她所,临淄王慑于她那威势而将交出来,那她自然极有面子。”轻笑说着这些的张宏,在及那史上也是记载貌美异常的安乐公主之时,心下竟是忍不住又太平公主。微微叹了口气,张宏将妖妖放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后,续道:“素喜强势之人力压制于人的安乐公主昨夜带了多少人前去临淄王府?” “不少。”高不危喝了口暖茶:“除却她的亲卫兵士,武延秀的一众亲卫,甚至她还调用了万骑营一营士兵,足有五百之众!” 也是惊讶安乐公主如此手笔的张宏,撇了撇嘴,也是不屑:“白痴。”骂了句,又道:“因我这等毫无任何官职在身,又无任何背景之人而动用一营万骑营兵士。看来韦后那个万骑营也终将败于她手。” 高不危点头表示赞同,他自然明白张宏话中之意。似安乐公主这般胡作非为,怕是不用太久,万骑营中将士之心都疏离韦后了。只是随即,高不危却又有些担忧之色:“长安府尹崔日用确实不简单,只凭那一纸大唐律便将安乐公主驳的哑口无言,颜面扫地,这人倒确实不负临淄王如此看重。”微微犹豫了一番,高不危看了张宏几眼,察觉到张宏也是要他直言后,便接着道:“只是这样一来,临淄王难免就与韦后有了正面冲突,我担心韦后着手对付临淄王。” “抬出了崔日用,那就说明临淄王也有与韦后正面相抗的意思了。”一直沉默的楚图突然开口,倒让张宏有些惊讶,不过高不危显然未有丝毫惊讶,只是听楚图继续言道:“临淄王韬光养晦这么久,怕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楚图说话之时,张宏一直在看着他,神情有些古怪。但楚图显然是无视了张宏的注视,而也是楚图言罢之后,张宏轻轻摇头,似是有些不赞成,但却未去说些什么。只是又问起武延秀,不知为何,对于那武延秀,张宏显得是极为在意:“武延秀可曾随安乐公主一起?” 高不危显然是奇怪张宏怎问起武延秀,但仍是回答:“他还是如往日一般,在安乐公主身后甚至是一言也不敢发,只是看着安乐公主撒泼发野,十分无能。” 高不危这话倒是让张宏沉思了起来,在他看来,武延秀绝非能轻视之人,无论是于日前在自家府前的那般张狂,还是于武延秀在这京中的风闻,他都应当不至于如此不堪。但无论如何,张宏总是看不透武延秀,所以摆了摆手后,张宏示意不必再这些,只是问道:“除了安乐公主之事,还有何事?”对于安乐公主,有着前世经历的张宏对这等只有姿色却无智商的人并不是太重视…… 而也是在张宏这一问话,无论是高不危还是楚图,都再无先前那些从容,二人相视间显得十分凝重,之后,还是高不危开了口,凝重间他也显得十分担忧:“还是昨夜,也便是在安乐公主从临淄王离去之后,据相王府上那些人来报,兵马大总管韦温连夜赶回长安了。” “哦?”张宏奇道,他显然也是震惊于韦温如此之快的便赶了回来,而对于这是手握兵权的韦后胞弟,不仅张宏忌惮,怕是便连相王,临淄王也都是不敢开罪。 暗自琢磨着韦温如此突然回朝之意的张宏,却是未曾注意到楚图予高不危的眼色,而也是在楚图示意后,高不危微显苦涩之意,但终究言道:“在兴之看来,韦温的突然还朝与安乐公主还是紧密相关的。” 张宏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高不危咳嗽了一声,微微掩饰,才道:“韦温和那安乐公主一向来往过密,甚至已不再仅仅是简单的叔侄关系……” 一时未能明白过来的张宏皱眉沉思间,却也是脸色古怪,他自然也能出高不危这些话中的意思,而对于皇室这些龌龊之事,张宏显然不如楚图知道的多。 事至此,张宏也只有无奈,只能苦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如此苦笑间的张宏,却终于没有再去考虑韦温的突然还朝可能带来怎样的影响,以及有怎样的动作。张宏自然知道,现下来考虑这些已是太晚,他应当做的只是如何来弥补这一失策。 如此神情的张宏,落在高不危与楚图眼中,却是让这二人都是惊叹。十三少年便具这般坚定之心性,不能不让他二叹服。 只是片刻,张宏随即摆手:“不韦温,将来将挡,这等手握实权之人不是我等这此谋划便可应付的。还是说说,除这韦温究竟还有何事要你一早便来?” 高不危眼中有些奇怪之意,在他看来,仅这韦温一事已是足够张宏大为紧张了,他显然没能到,听闻此消息的张宏仍能如此镇定,甚至还能去考虑其它之事。越发看不出张宏深浅的高不危,在张宏问后,终于叹道:“不危果然没有看错大人。”道了这一句,高不危一敛神色,道:“今日二王爷薛崇简应要离京中前往均川赴任了,而临淄王之意是要请大人一同前去送别。” 张宏点头,及二王爷薛崇简,张宏自然是极为感激二王爷先前所做一切之事。因此,也是毫不犹豫应下:“自然,既是这样,那我这便前往公主府,来临淄王也在公主府为二王爷饯行。” 决意好这一切,也得知了这两日所发生之事的张宏在心中计较着以后之事时,却也将要起身,去更换衣裳往公主府去。不过,在他伸手要去抱起妖妖之时,高不危却又补充道:“还有一事,公主府边大人传话来,清殿中那几个先前被大人所伤之清客,这几日在岑羲的鼓动下,看来是要对大人不利了。” 要抱妖妖的张宏微微顿了顿,皱紧了眉头。但却随即仍是抱起了妖妖:“对于那等书生,任何手段都不如叫他们害怕于我来得有用。”如此言着的张宏,似乎丝毫未曾起,他其实也如那些书生一般,都是一般书生,都是公主府下清客而已。 第八十三章 张说 晌午之前赶到公主府的张宏,在高不危先行出了马车随后位于车前轻托张宏下车之时,张宏入眼便可看见此刻的公主府前已是停靠了不少的马车,坐轿。而由这许多荣贵不凡的马车坐轿,张宏自是更深切的感受到太平公主在京中超然的地位以及因她一人所能造成的影响。毕竟,敢在韦后一手专权之下的这等时刻仍来巴结于太平公主以及二王爷薛崇简,这本身便能够说明太平公主的权势不可谓不强大。尽管这些达官贵人们必也都能看出韦后加封二王爷薛崇简此举本就不怀好心。 高不危扶张宏下车之际,显然也是看出了张宏的微叹,所以已是混迹公主府多年的高不危也轻声为张宏解释道:“真正敢来为二王爷饯行的朝臣官并不多,这些马车坐轿大都是李氏皇族中人,又或是本就出身太平公主门下之人。” 张宏轻轻点头,也不说话,却是看到公主府门口处的那名眉清目秀,生的俊俏更有许多阴柔之气的少年宫人等在那处。是边令诚,他在看到张宏之后,便脸带微笑一路走了过来。自然,张宏也不敢托大,忙迎上边令诚,也是拱手微笑:“劳烦边大人在此等候,实是小可罪过。” 这些时日以来,甚少再来公主府的张宏之所以能够及时得知公主府内的一些事宜,其实还是全赖边令诚的通风报信。对边令诚稍有了解的张宏,对这公主府内与自己交好之人,也是极为信任。所以边令诚于张宏而言,倒也确实是一助力。 守在公主府门口处的边令诚确如张宏所言,他本就是在等候这少年张宏,所以在张宏拱手言谢之时,边令诚也是摆手:“大人客气,这是奴婢份内之事,只望大人日后多多携。”虽然仍是微笑,但边令诚脸上的那些笑意却让张宏觉得有些不自然,而也是在张宏这般奇怪时,却又注意到边令诚背对着公主府门口处的那些守卫连连向他打着眼色。 张宏意,不动声色轻移脚步,刚好挡住身后高不危以及偶有过来之人视线时,边令诚极为迅速的在他手里塞了一件物事。心中微微愕然的张宏,表面之上仍是那般自然:“边大人太过抬举小可……”说话间,张宏也是感觉到手中那份物事应是纸帛布条之类的东西。只是不知究竟有些怎样的秘密,竟让边令城也是不敢言语,却是如此隐秘的来递给自己。 将布条递在了张宏手上的边令诚明显是松了口气,而这时张宏才发觉,原来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一个举动,居然已让边令诚紧张的额间隐现细汗。心中更是疑惑的张宏将布条收好之后,边令诚也不敢再多与张宏逗留,侧身伸手示意罢,边令诚口上也道:“大人这边请……临淄王与二王爷已是等候多时。” 张宏微笑,抬脚起步之时也察觉到高不危仍是那般淡然之色,应是对他与边令诚的那些举动毫不知情。 公主府内倒是不出意料的热闹,一路走向二王爷殿中的张宏等人也未曾遇到有搭讪之人。虽然近日来在临淄王,太平公主,韦后等人的核心圈子里,张宏这一少年已是太过引人注目,同时也招惹了许多有心之人的刻意查问。但毕竟,表面上,毫无任何背景根基的张宏在他们那许多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临淄王与太平公主投出的一块问路石,如同月前横死太极殿中的燕钦融一般,无名小卒耳。 不过,现下这般状况倒也正合张宏心意。他在太平公主,临淄王,韦后等人面前张扬,轻浮,那是他为使太平公主,临淄王对他抱以足够重视得以活命而不得不刻意为之之举。其实张宏本身倒更喜低调行事。木秀于林风必残之这浅显而又不肤浅的道,于这有着前世经历的张宏而言,他自然更能懂得其中真谛。 一直到张宏随边令诚步入二王爷薛崇简今日待客之殿中,张宏与高不危二人仍是未能引起任何一人的重视,而在边令诚显得谦卑与张宏言道:“奴婢不宜久留此地,请张大人在此候着二王爷。”之时,这殿中三三二二聚在一起的身着华贵绒袍之贵人们,却也有几人回身看向了张宏三人几眼,但也只限于这几眼,尽管张宏这等年纪之少年出现在这殿中显得有些不协,但这殿中贵人们却也终究只道张宏只是哪家府上出来的公子罢。 仍是一脸平静的张宏拱手与边令诚言着边大人太过客气之类的言语时,却也在边令诚将要退出殿时,小声问道:“不知临淄王与二王爷此时何在?” 边令诚四下看了几眼,显得有些小心,随后伸手指向殿中侧室:“二王爷与临淄王怕是有要事在商,稍后便出来。” 张宏微笑颔首,边令诚这才告罪离去,只是离去之前仍是多看了张宏几眼,十分凝重,似是仍不放心他先前交予张宏的那帛布条。 示意边令诚放心离去后,张宏与高不危二人仍站在殿口处,看着这殿中的许多贵人,只是小心听着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大都是些风花雪月,互相吹捧一类的这些言辞,落在张宏耳中却是让他稍有失望,他现下是恨不得这所有贵人们都能说上几件宫廷秘闻,又或是朝上动态,好让他可多获信息,多些准备的。 而也在张宏稍为失望间,身旁的高不危却是向他靠近了几分,忽然皱眉,轻声于张宏言道:“今日早朝,一向深喜权势,极爱在朝上动辄言语的韦后不知为何未曾早朝。” 张宏微愕,奇怪未上早朝这等事又怎值得高不危如何严肃。但在他注意到高不危又向他左侧稍走了几步之后,这才注意到原来在高不危左旁有三人在交谈些什么,言语极轻。以张宏原先所处位置,加上这殿中许多人的吵杂张宏是不可能听见的。 见此,张宏也是小意靠近了高不危,堪堪将那三人之话听在耳中。 “听闻……今日未有早朝,乃因韦后不敢早朝?”左侧一人在四下看了看后,显得犹豫了一番,但终仍开口问出话来。 而在张宏与高不危眼中,其实这三人都是极为年轻,在这殿中众人看来,倒也无甚出奇之处,只是中间一人鼻孔极大,下颔处有着一颗十分显眼的痔,一脸的潦倒之色,倒也能让人稍为在意。 位于右侧那人在这人问后,也是一副神秘之态:“我也听闻了此事,似是乃因各道府州之上有许多人联名弹劾工部尚书张希,这才使得韦后心存忌讳不敢临朝……” 弹劾工部尚书张希?这些只字片语落在张宏与高不危耳中,却让他二人心中都是一震,二人对视之下,都在看出了对方的惊讶间知道彼此都猜得此事定是太平公主手笔!只是他二人却也都是不能明白,太平公主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接下来,那二人的窃窃私语却也都在嘀咕着今早之事,只是已然从方才那听闻的消息中恢复平静的张宏,这时才察觉到,三人中中间那人,一直未曾插口,他只是在一旁皱眉听着。 “若不危所料不错,那人应是凤阁舍人张说。”顺着张宏目光,高不危显然也是察觉到张宏是在注意着中间那人。 张宏微讶,转头看着身旁的高不危时开口问道:“何以见得?” 见张宏如此,高不危也是奇怪,他不知道这张说究竟有何不俗之处竟让张宏在得知他的姓名之后有如此神情,但并未深的高不危也为张宏解释道:“那二人。”指了指张说两侧谈论着今日韦后未早朝之事的那二人,高不危继续道:“也都在凤阁为官,大人必不清楚,凤阁中人此时最不得志,所以他们几人不危先前倒也留意过。” 轻轻点头的张宏心中也是明白高不危话中先前留意过他们几人的意思,其实对于高不危而言,他做任何事情都定有所计较,所以此时并不得志的凤阁中人在高不危眼中自然是拥有极大潜力,毕竟,凤阁之职,在京中也属中枢。 不过对于高不危的这些计较张宏显然未曾深,他只是在听闻张说二字后心感惊讶之时也在酝酿着一些事情,别人可能不知此时落魄潦倒的张说在以后有怎样成就,但张宏却是极为清楚,他当然知道日后三次为宰为相的张说究竟有着怎样的潜力。故此,在得知那人便是开元初年的一代豪政客张说之后,张宏难免大有欲动之心。 而也便在张宏暗自计较着如何去接近张说之时,二王爷薛崇简,临淄王李隆基也已从侧厅走了出来,在迎着这一众官的谄笑巴结之言时,临淄王李隆基明显是应付的游刃有余,反倒作为主人的二王爷薛崇简却是一脸的愁苦。 在他二人注意到殿门口处的张宏之时,微笑着的临淄王与二王爷薛崇简相视一笑,都是深感先前二人在侧厅所谋之事大有希望。因此,在客套了一番,摆脱这众人后,临淄王与二王爷也是迎向张宏大步走去。 在他二人走向张宏之时,张宏自然也是注意到这二位王爷的举止,而当张宏转身又看了眼凤阁舍人张说一眼后,心中却是豁然一动,已有计较。 并未上前去迎这二位王爷,张宏反而转身走向张说,在临淄王与二王爷奇怪的神色间,张宏对着那下颔有颗痔的张说拱手笑道:“久闻张舍人才名,今日方才得见,实是小可不幸中的万幸。” 不仅张说觉得奇怪,有些莫名。便连高不危,临淄王,二王爷三人也都是怔在当场,一时也都是不明白张宏怎有如此举动。但,他三人显然也都非常人,一怔之下,却也都是明白张宏意在指这张说极有才能,是拉拢此人。 转颜微笑的临淄王率先上前,略含深意的看了眼张宏之后,这才面向张说:“本王也是久仰舍人大才。” 场间,只剩得张说一人显得莫名其妙,而甚至是在他身旁那二位友人已是激动不已之时,张说仍是未能明白过来这究竟发生了何事。于他们而言,他们的无足轻重甚至便连他们也是习惯了…… 第八十四章 夜行 曾为武皇钦授太子校书郎的张说,于弱冠之年便能得武皇赏识,不可谓不属少年得志。|而也因这少年得志,使得张说自那时便有侍才放狂之性,其后,终因逆旨乃被武皇放逐直至中宗年间方被召回。不过,即便是被召回后张说仍为凤阁舍人一职,但其始终曾被放逐,所以一直不得中宗重用,也不得韦后青睐。 这些年的坎坷,已是让潦倒至今的张说对这官场仕途暗生颓丧,屡遭失意的张说之所以在今日陪这二位友人前来太平公主府,一是推不却友人的盛情,其二,倒也有寄希予能得太平公主或是二王爷的青睐。不过,当他位于这二王爷待客殿中之时,他在看到这满殿的风华才士后,终于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只是一旁颓然的看着满殿之人相颜欢笑,听着这些人的意气风发。 柳暗花明这一词无疑正是此时失望至极的张说真实的内心写照。当他由失望渐生绝望之时,却突然有如此一少年为他引见当下风头正盛的临淄王,以及太平公主最为宠信的儿子二王爷之时,张说心中顿生的激荡,已然使他忘却了去疑问这少年的身份以及他如此这般做的目的。只是强自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张说倒也首先向张宏报以感激之笑颜后,这才忙向临淄王连声道着:“不敢,不才贱名岂敢劳王爷挂怀。” 临淄王显然仍是未将张说放在心上,即便他已因张宏之意对张说有了拉拢之心,但他终也是稍稍知道张说此人的。在临淄王看来,张说此人,只有才名,倒也是别无其它。而现下这种局势,临淄王最不需要的便是这等只懂得吟诗作对之人。所以有拉拢张说之意,其实对于临淄王,也只是拉拢张宏的一种手段。 但张说这番举止落在张宏眼中倒是另一番味道。如此落魄潦倒之人,在得遇临淄王抛出的橄榄枝时,仍能不忘自己推荐之意,这本身便可说明张说此人潜在的重义之气。因此,张宏倒是暗感自己不看错于他。 显得亲热状,一手拉着张说的张宏,微微笑着看向二王爷与临淄王时,毫不避嫌道:“其实张舍人扬名在外,除却诗才之名外,于其他方面而言,倒是让人有些轻视了。”言语中,极为称赞张说诗才的同时倒也在暗示着临淄王与二王爷,张说此人不仅仅只是诗才。 二王爷似是未曾在意张宏这话,表面之上仍是显得不太重视张说。但临淄王却已是多看了张说几眼,无论如何,看张宏这般,那来张宏也是极为推崇张说的。所以这般着的临淄王又看向张说之时神色也是温和了几分。 不免,张说对于身旁这少年又是心存许多感激。他当然能察觉到这少年与面前这二位王爷的关系不俗。但,尽管张说仍是激动,他却仍是在与临淄王,二王爷客套谦诚了几句后,却是转身看向他的那二位友人,显得有些拘谨:“这二位乃是不才友人。”说话之间,张说也是指着已然迎了过来的二人分别道:“这是马周,那是梁年。”神色之下,显然也是在为临淄王与二王爷介绍着他的二位友人。 见此,张宏与临淄王,二王爷三人互换了神色。张说此举深得他三人称赞。能在自己得意之时一刻也不敢忘却与他共同荣辱的友人,单单这份义气,已让张宏三人对他刮目相看了些。 而张宏三人中,尤以二王爷表现最为坦直,原本对这张说并无太多兴趣的二王爷,在见张说这一书生竟有如此义气后,本就偏有豪爽之风的二王爷自然更觉深得他心。故此,在张说引荐罢他那二位友人后,二王爷也是笑着走到张说身前:“你应当知道本王今日便要赶去均川赴任。” 对于今日突遇这等机遇仍是兴奋的张说,在二王爷如此言罢,虽仍兴奋,但已克制。他不解二王爷此问乃是何意,却仍恭身言道:“不才知道。” “如何?可愿随本王一同赴往均川?”二王爷仍是那般笑着,只是神色玩味。 张说显得一时未能接受二王爷如此言语,稍稍一怔后,倒也无太多犹豫。他自然是知道二王爷身后那位太平公主便连韦后也是不敢轻易开罪。所以张说也是认真道:“谢王爷赏识。”只是在他说完后,却又是看了眼他身后的马周与梁年二人,用意不言而喻。 越发觉得此人有趣的二王爷也因张说这一举而更显快意,竟是不顾身份的去拍了拍张说的肩:“大可放心,这二人以后便随在隆基身旁做事吧。” 张说感激之色大显,而他身后的马周,梁年在微有激动之时却也仍是深看了张说几眼,他们三人的交情,显得不是高不危所言的那般简单。 张说应下二王爷之意,愿随二王爷前往均川。而对二王爷如此决定,张宏与临淄王也都是赞成,只不过,他二人赞成的心思倒径相不同。张宏赞成乃是因他知张说此人若是有心,那在均川的二王爷显然少许多麻烦。而临淄王赞成却是心着薛崇简此举乃也是为他拉拢张宏之意。 但无论如何,眼见张说无论是与临淄王还是二王爷,都是如此的相谈甚欢。张宏心下也是暗生喜意。 在张宏众人又说了一些闲话之后,二王爷也终于不得不向张宏等人稍致辞意,转而回身去招呼那些前来道贺的朝臣官,皇亲王贵们,不过在他离身之时却也顺手拉上了临淄王,对于这等应酬,临淄王往往是二王爷的挡箭牌。 二王爷与临淄王离开后,张宏饶有兴趣的看着张说与马周,梁年三人。而也便是在张宏这般看着他三人时,张说三人却是相视一眼,随即齐声对张宏拱手:“张公子今日之恩,我等终不敢忘。” 微笑着的张宏并无多言,只是摆手言道:“不必如此。我能做的也只是引荐,接下来倒还是要看你们本身。” 张说三人连声称是间,二王爷已是在为这殿中众人斟酒敬酒了,而随着殿内气氛越发的热烈,一直站在殿门处的张宏却是一眼看见又有几人在向这殿中走来。 来人俱是太平公主的亲信,除却崔缇,岑羲,窦怀贞等几个张宏已是认识的人,倒也还有几名张宏未曾见得的人。 而也便是在崔缇出现于张宏眼帘之时,张宏极为清楚的察觉到他身后的高不危已是情绪大变,隐有失控,再不复一丝往日的那些淡漠。 暗暗皱眉的张宏自然也是明白高不危为何如此,所以并未有责怪高不危之意的张宏也忙赶在崔缇等人进来之时,轻退两步,移步高不危身旁,温言道:“你已经忍了这许多年……” 高不危本就乃属有大毅力之人,为报仇已潜伏京中数年之久的他,自然也深知若此时被崔缇察觉,那他也必将再无任何机。所以在这张宏这般话后,高不危倒也硬生生克制住了他的那些狰狞,只不过,脸上却犹有恨色。 崔缇,岑羲一行人步入殿中,在崔缇一眼看到张宏那少年之时,很是明显的有了些暗恨之色,而在他身后岑羲的那抹玩味间,崔缇终于也只是对张宏冷哼了声后,甩袖入殿,自傲异常。 岑羲在经过张宏身边时,稍停了脚步,这几日正欲对张宏有所动作的岑羲在此时却也是未表现出任何不予之色,只是有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这一切,无论是高不危的那些狰狞暗恨,还是崔缇,岑羲等人对张宏表现出来的不和善,在张宏与高不危不觉察间,都是落在张说三人眼中,难免的,张说三人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满殿中人本就是为巴结太平公主与二王爷而来,所以很自然而然的在崔缇等太平公主亲信之人入殿后,殿内气氛更为热烈。 见此,轻叹一声的张宏终于在看见高不危现下这般神色后,隐有忧色,却也只得转身去向张说三人,言道:“我二人暂先告辞,若有机,来日再叙。” 张说心中并无惊讶,他不奇怪张宏为何突然要离去,无论是张宏身上,还是他身旁那清冷青年,张说都能感受到他二人与崔缇等人的不合。所以张说也只是拱手,显得可惜:“来日说之三人必当登府答谢,介时还望张公子切勿怪罪。”说之,乃是张说表字。 连声示意谦诚,表示欢迎之后,张宏终不再停留,看了眼身旁的高不危后,又向已与二王爷等人混在一起的崔缇等人看了一眼,便抬脚步出这殿中。 而也在张宏与高不危离开后,张说这才起他甚至还不知这少年乃是出自哪家府上,又是何等身份。 … 紧随其后的高不危也在他二人走出大殿之后,高不危终于完全收敛了他那些压抑着的愤怒以及憎恨,带着歉意随在张宏身后小声道:“扰乱大人计划实是不危之过,还望大人海涵。” 张宏头也未回,却是摇头:“计划?能有什么计划?” 高不危抬头间微有愕意:“如此结交朝中众臣之良机,却被不危所坏……” 高不危此言,让张宏停了脚步,在转身看着高不危时,张宏叹息一声,显得奇怪莫名,却是开口:“与其仰视绚烂太阳与众人一味赞美,不如低头独自在黑夜中谨慎步行。”顿了顿,张宏回身继续行走:“等你能够懂得这个道的时候,你将不再有敌人。好比如崔缇,早便被你踩在了脚下。” 第八十五章 针锋 与高不危出得二王爷待客殿后,张宏并未有要先行离去的意思。他未留在那殿中,除却忧及高不危在面对崔缇时可能有太过明显的仇恨之色而被崔缇所察觉到外,倒也有因他在为临淄王与二王爷引荐张说之时,那殿中许多人已是察觉到他与临淄王,二王爷表面看来的关系不凡。于此时的张宏而言,无论是临淄王,或是二王爷有多看重于他,他都不能让成为殿中众人的众地之失。所以不得已之下,张宏只有选择在殿外等候临淄王与二王爷。 此次前来公主府,除了为二王爷饯行的意思外,张宏其实倒是更知道临淄王在韦后有着如此举动之后有着怎样的动作,或者可以说张宏其实是很好奇暗中布置了这许多时日来的临淄王,在将自己豁然摆于韦后对立面之后,他接下来将有些怎样惊人的举动? 加封二王爷薛崇简此举,在一般人看来,韦后是在将二王爷派遣离京,用意自然是在试探太平公主。但其实,不仅太平公主看透出了韦后此举之下真正的意图,便连张宏也是能够到。对于韦后,她现下还不具备足够的实力来拨撩太平公主,所以她加封二王爷薛崇简,倒也确实没有试探太平公主的意思,相反,她此举反而是在安太平公主的心。不过,韦后的法自然也不可能这般简单,在她明修栈道之间,其实也是因她深知二王爷薛崇简与临淄王李隆基极为亲密的关系,而有的通过二王爷薛崇简来震慑临淄王李隆基之暗渡陈仓之意。 因此,韦后这一简单举动所有的暗含影响,倒也确非一般人所能参透。 不过,张宏显然不担心临淄王看不透韦后真正的意图。故此,才有现下张宏与高不危在这二王爷待客殿前等候临淄王与二王爷之举。 本以为要等上一阵时辰的张宏,在随意与高不危说着这些时日他们所行之事的进度时,自那殿中,却是有一气宇轩昂,着一身荣贵淡黄明袍之青年满含轻笑之意向着张宏走来。 来人正是临淄王李隆基。在看到是临淄王走了出来后,张宏与高不危二人都是一脸惊疑之色。乃因此时向他二人走来的临淄王似是完全知晓张宏在殿外等着他,神情间极是自然。 与临淄王此时表面上看来的相互信任,坦诚相见。其实不仅张宏明白,便连高不危等人也都是知道。此时的张宏与临淄王根本不存在那许多外人看来的那些相互信任。 临淄王给张宏的那些信任,推心置腹,确实能够轻易让人感受到他的以诚来待之意,似乎是对张宏有着完全的信任。但其实张宏却是自知,临淄王之所以在如今对他有这般信任,其实除了张宏本身显露出来的才能是临淄王所渴求之人才外,其余大多倒皆是因为张宏乃是出身公主府的清客,并且似乎在太平公主的心目中,张宏有着不轻的份量。所以这才有如今临淄王如此对张宏的态度。直白些说来,张宏其实也知,临淄王只是在利用于他。 不过,于张宏而言,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着眼下正与太平公主处于和谐期的临淄王? 与临淄王一般轻笑着的张宏,在迎上临淄王恭身之时,却仍是叹息着他所以与临淄王李隆基,也便是日后的唐玄宗有着当下这般尴尬的局面,皆因他二人中间横着的太平公主殿下。而也因太平公主殿下,注定张宏与李隆基在将来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相互信任,倾心之日。 摆手制止了张宏的恭身相迎,轻笑着的临淄王在打量了张宏身后的高不危几眼后,径自言道:“便知道你不可能自行离去。来你也在此等候我与崇简。” 张宏不露声色,也是微笑,却是奇怪看着临淄王似乎没有等候二王爷的意思,只是又向前走着:“王爷何以见得?”随在临淄王身后的张宏,在见临淄王根本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后,禁不住奇道:“不等二王爷么?” 临淄王稍停了停脚步,示意张宏不必拘谨,与张宏并排走在一起后,才道:“你今日既来,则定有些言语要交代予崇简与我。所以自你出殿后,我便断定你定不离去。”简单如此言着的临淄王,在说着这话之时,也转头看了张宏几眼。他自然能够猜到张宏不愿在殿中与那许多朝臣官处在一起之意。难免的,临淄王也对张宏这少年在如此年纪便能得志之时,却仍深明韬光养晦,低调为人之举而有极大赞赏。韬光养晦了这许多年的临淄王自然更是知道这韬光养晦所需的毅力以及其中艰辛。暗自赞赏着这少年许多好处的临淄王,却在及这少年出身后,不免心中叹息。 强自不再去这些后,临淄王在为张宏解释着时,似是大有深意:“方才有人传话来,我那姑姑唤崇简过去,所以你的那些话怕是没机说予崇简了。” 闻言,张宏微愕,却随即又是自然微笑:“倒是遗憾……” 只是如此一句言语后,张宏也不去多说些什么,他本来交代二王爷的那些话倒也不是十分重要,接下来要和临淄王所说的话,对于张宏其实更为重要。 不过临淄王不,张宏也不好主动去言,只是谨慎随在临淄王身旁,直到走出公主府。 在公主府门口那几名侍卫对临淄王恭身执礼罢,临淄王回身看了张宏一眼,仍如以往那般微笑着的面颜落在张宏眼中显得有些高深莫测。而临淄王自然也知道一直在外等着他的张宏定是有事要与他言,只是从这一路上张宏都是闭口不语来看,临淄王也能猜出张宏要说之话来不简单。 着这些,临淄王倒也极为干脆的挥手示意身后相随的府内下人自行随马车离去。在他这般做着之时,张宏也转身交代了高不危先与马车回府,不必等他。 高不危自然是知道张宏接下来与临淄王所要商谈的那些事也是极为重要的,所以他倒也未有言语,只是恭身转身离去。不过,在他离去之前,却是不露痕迹的向张宏使了个眼色。 场间,只剩下张宏与临淄王二人。 终于,在临淄王认真的看了张宏一阵后,却是饶有兴趣般看着眼前这长安道,言道:“可愿随我一路走走?我倒是有些时日未曾有过这般闲情了。” 张宏顺着临淄王之言,微笑:“王爷之命怎敢不从?” … 张宏与临淄王这两个各怀心思之人,一前一后走在这长安道上,一时未有人先说话,显得有些奇怪。其实他二人都是心知肚明对方心中的那些心思,也都明白对方要说些什么。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有些感慨的临淄王迟迟未语,张宏也自然不敢说话。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时刻,随着走在前面的临淄王慢慢放缓了脚步,终于是刻意等到张宏与他齐平后,临淄王这才开口说话,只不过,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张宏心有惊意:“那日,武延秀在你府前之时,我父王上前与他说了一句话,武延秀便不再为难与你。你可记得?” 临淄王之意很明显。而对于临淄王这一疑问,张宏显然也是与他一般疑惑好奇,其实张宏自以为他比临淄王更知道那日相王究竟与武延秀说了一句什么话。不过,张宏终不敢说出这些心思,只得苦笑道:“王爷之问小可明白,只是小可倒实是不知相王说了些什么。” 临淄王微笑了笑,丝毫不怪张宏不知,反而又道:“那在你看来,我父王可能说些什么?” 张宏更是奇怪。对于临淄王与他父亲相王二人之间的关系,张宏这几日虽也有心去了解,但其实所了解的并不多。只是表面看来,相王似乎不赞成临淄王现下所做的这些事,而临淄王也不太认可他父亲相王如今的处事之道。 终究,张宏对于来日的睿宗与玄宗这父子之间的奇怪关系也不敢去深入打听。只是暗道着临淄王怎来问自己这事的张宏,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稍有失望之色的临淄王轻叹了一声,却又是缄口。像是心怀许多心事。而见临淄王如此的张宏反而不再拘谨,刻意去岔口话题后,张宏显得有些唐突问临淄王道:“小可得知昨夜安乐公主曾去王爷府上?” 临淄王不再去他的那些心事,点头应张宏道:“不错,不过此事你无须担心。任安乐公主她如何张狂,本王始终是有办法来应对她的。” 临淄王回答的十分轻描淡写。这让张宏心下更是有些焦急,他当然知道临淄王只是与他在故作深沉。但先开口的张宏已是陷入被动,不得已之下,只得又问,显得苦涩:“小可当然知道王爷不顾忌那安乐公主……”顿了顿,张宏终于还是直接道:“只是小可得知兵马总管韦温已于昨夜回朝……” 张宏的话终于让临淄王不再那般冷静。他停下脚步去看张宏之时显得也是惊讶,不是惊讶韦温的回朝,而是惊讶张宏怎如此快的便能得知昨夜发生之事?认真看着张宏的临淄王自然不认为张宏是从太平公主府那处获知的消息,因为就临淄王手上对张宏的了解看来,张宏不知为何显得似乎是在刻意疏远太平公主,他甚少去依赖太平公主。所以既然不是从公主府得到的消息,而自己与崇简又不曾告诉他,那张宏这少年究竟是从何得知的昨夜之事? 也在临淄王停下脚步之时,张宏自然也停了下来。他看着临淄王先是惊讶,后来更是越来越多的疑惑之色,细之下,张宏终于也是明白为何临淄王有如此神色。而暗暗揣测着自己与相王的那些事必定瞒不了临淄王等人的刻意查探之后,张宏倒也十分干脆:“承蒙相王青睐……” 临淄王这才释然,不过他仍是不能坦然,对于他父王如此举动,他自以为能猜到一点,但他仍是奇怪,因为在他看来,他父王不该选择这少年张宏。因为他与他那姑姑太平公主目前似乎表面之上都选择的是这少年。 将这些疑惑压在心下的临淄王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之后,轻皱眉目:“韦温确实麻烦,不过此人倒不必我等如此忌讳,除了残暴凶残,这人倒也别无其他特点。他只是倚赖韦后才有如今地位。” 张宏点头,却犹是不太放心,临淄王说的太简单,而韦温不该如此简单。 世事有时便如此,巧极到再为自然不过。 当张宏与临淄王终于开始谈论起长安城外那十万大军的兵马大总管韦温之时,已是停下了脚步的他二人身前,却是突然一片惊慌。原本繁华热闹的长安道不知为何顿时鸡飞狗跳,而随着张宏与临淄王身旁的许多百姓路人纷纷躲避逃开之后,张宏与临淄王眼前终于出现了这场纷乱的始作俑者。 几队手持刀枪戎装在身的几百兵士从这长安道的两旁一路奔跑而来,目标显然是张宏与临淄王二人。 张宏心下极为惊讶,但并无太多恐惧。在他小心看着身旁的临淄王之时,却发现临淄王面上根本无一丝神色变动,只是随着围在他二人身旁的兵士越来越多,面色更加的玩味起来。 而也在张宏打量着临淄王的同时,临淄王却也察觉到他身旁的张宏并未因这场突发危乱而有任何惊慌失措之意。甚至在他脸上,临淄王看到的仍是那般轻笑平静。见此,眼界高如临淄王这等人,终于忍不住由衷叹道:“你不像是一十三少年。”顿了顿,在张宏并未有开口之意时,临淄王又道:“看这兵士服饰旗号,应是你先前担心的韦温部众。不过无须担心,他既然敢在这长安道上将我二人围起来,那必也只是虚吓一番。”说完这些,临淄王在看着张宏之时,忽然微眯了眯眼睛,显得十分认真:“不过,那韦温若真是疯子,我二人倒也只能命叹如此了。”话未说完,临淄王突然口风一转,再看着张宏时,显得凝重:“公主府的那些亲卫,以及江南来的楚氏弃子之随从护卫,这许多人在你看来,能否挡住韦温疯狂之举动?” 张宏根本未因临淄王这许多之言而有任何失色之态,只是在见临淄王如此这般之后,却是不再微笑,反而也是与临淄王一般凝重。眼见那名身着明亮铠甲,披着明黄披风之将军人物由那群兵士中走了出来后,张宏终于开口,神色平静:“若能有王爷之亲随护卫,以及那些甘愿为王爷肝脑涂地之许多巡城兵士相助。韦温即便再是疯狂,小可倒也有信心拖得二王爷来此相救。” 二王爷的话中之意,乃是知道表面看来只是孤身相随的张宏在他身旁暗中埋伏有许多护卫随从。而张宏话中之意显然也是知道临淄王同时在他附近暗中潜伏有人。 只是因韦温如此突然出现在这长安道后,张宏与临淄王现下反而有些针锋相对之意味。 第八十六章 王爵 掌管韦后从各地征调而来驻扎于长安城外那十万大军的韦温,其实一直心中郁郁。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何他那亲姐姐,也便是韦后命他驻扎于长安城外后,便严令他不得擅自回京。 这十万大军早在初调入京时便被韦后分为左右两大营,各五万人马,屯于长安城外,分布长安城两侧。这其中,左大营为韦后族兄韦善统领,而右大营则被当时为求平衡之道的韦后交由宗楚客一手控制。所以一直以来相安无事驻扎在城外的这十万大军,在韦温眼中其实是根本不需要他这名义上的兵马大总管也是随军驻扎。故此,在韦后得尽京中权势时,韦温仍不得回京恣意享受这权势所带来的好处,反而不得不顶着一个空有虚衔的兵马大总官之名留在城外,实是让韦温心下极为不快。 而在本就不快的韦温即刻得知他那侄女,安乐公主竟被临淄王那小子所侮辱后,一直将安乐公主视为仙子,奉若天人的韦温,在及她那如雪花柔缎般的肌肤时,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了心中的那些不快之意,当夜便忘却了先前韦后的重托,连夜赶回了京城。 毫无疑问,连夜回京的韦温甚至在还未能进入长安城中时,便被城门守将带到了皇宫。 韦温的私自回京,让韦后也是勃然大怒,对于这亲弟弟,她实在是失望至极。而又因这韦温的私自回京可能直接扰乱她与宗楚客的那些布置,更是叫韦后直欲杀了这亲弟弟。不过,韦后终究是舍不得下手,只能恨其不智而将韦温痛斥一顿后便逐出了皇宫。 看着韦温逃也似的出了皇宫,韦后终于只能黯然叹息,她韦族中人,根本无一人能堪她所用,实在是毫无任何办法的韦后也因此才不得不过分依仗宗楚客等人。 察觉到韦温甚至直到离开皇宫时仍是未有丝毫悔意,反而显得窃喜,韦后又何尝不知她这亲弟弟与她那亲女儿之间令人作呕的龌龊之事?只不过她根本是未曾过,或者可以说懒的而已。 尽管如此,对这些事毫无办法的韦后却仍不得不在韦温退了下去之后收拾心怀,竭力去应对因韦温突然回朝而可能引起的突发之事。好比如因少了韦温压制城外那十万大军可能产生的变动,以及由宗楚客一手控制的右大营可能有怎样的变故等等。对于宗楚客,韦后发觉他越来越有脱离自己掌控之意图了,令她不得不防。 …… 从皇宫中退了出来的韦温,如韦后所见那般无丝毫悔意。他甚至在韦后痛斥着他之时,一心的仍是如何能讨得他那侄女安乐公主之欢喜。所以在退出皇宫之后,韦温随即便召集了他在万骑营中的亲信部下。 这些所谓的亲信部下,其实除却与他韦氏有些关系的世家子弟外,剩下的都是一些只知趋炎附势,依仗他韦温乃韦后胞弟这一身份而为非作歹之徒,因此,韦温的这些亲信是绝对与才能搭不上关系的。兴风作浪,仗势欺人才是这些人生活的主旋律。 在这些亲信部下的出谋划策中,得知羞辱了他那侄女安乐公主的临淄王今日在太平公主府为二王爷薛崇简饯行这一消息时,韦温当时便决定要在长安道上要那临淄王知晓,当今天下究竟是他李家人说了算还是韦家人做得了主。 如此这般,韦温接下来也便一方面派遣亲信前往安乐公主府通告安乐公主这些计划,好让她可亲眼目睹自己威风的同时,也令他的那些亲信各自召集兵士伏于长安道不远处,只待那临淄王从太平公主府出来。 所以,这才有现下长安道上如此一幕。其实这偶然中的必然,本也不能算得上是个巧合,乃因有如此局面完全出自韦温之安排。 …… 看着那身着明亮铠甲,披着一身明黄披风之将军从那群兵士中跃马上前而位于他与临淄王身前有十步之遥时,张宏打量着这手握十万兵权的兵马大总管韦温,粗重的眉目在他那满脸络腮胡子的映衬之下,倒确有几分临淄王所言那般的残暴之相。 而也便是在张宏打量着这韦温之时,临淄王李隆基也收回了对张宏之行事谨慎而有的赞叹之意,转而回身迎着那一脸故作威严之相的韦温,却是轻笑,环视了眼围着他与张宏的周遭兵士后,才道:“不知韦大总管此举乃是何意?” 处于众兵士身前的韦温,任由跨下骏马来回踱步,他在看着临淄王李隆基之时,心间暗喜,先前来时,他只道此行只要能给那李隆基一些颜色,好博取侄女安乐公主之欢心便可。却实在未曾到居然那近日来屡次与他韦家作对的少年也在此,这让他刚好能在收拾了李隆基后顺手拿下那少年,既能博取安乐公主的欢心,也能为他姐姐韦后分劳,一举双得。 有着如此思量的韦温越发欣喜起来之时,却根本未曾去考虑过他是否能奈何得了临淄王李隆基。而在李隆基说罢,韦温绷着那张脸向他身旁的兵士使了个眼色,在那些兵士意持枪又逼紧了李隆基与张宏几分之后,韦温这才开口,面上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本大总管此举意在何为呢?”十分得意的韦温在说话间也丝毫未察觉到,在他如此阵仗之下,本该空无行人的长安道却仍有许多过路之人,并且这些人皆是青年男子,隐匿的行踪之下,似乎是在向着他们靠拢而来。 自然看得出韦温的不怀好意,临淄王李隆基再不复先前与张宏针锋相对之意,反而不知为何,跨出一步,堪堪将张宏掩在身后罢,仍是轻笑:“如此说来,韦大总管却是决意将我二人带走了?” 对临淄王如此相护之意,张宏心中不解,但面上一片感动。 韦温冷笑:“不错。”犹如审视着自己猎物那般,韦温显得有些蔑视,打量着张宏与李隆基时,又道:“你们是要乖乖随本大总管回去呢,还是要本大总管亲劳动手?” 李隆基那般自然,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张宏,见他似是完全一副局外人之态后,轻笑一声后。复又转身看向韦温,摇头轻叹:“不知韦大总管将以何罪名带我二人回去?”见那韦温似是稍稍一怔,李隆基紧接又道:“况且来说,本王乃是李氏皇系,位极王爵。不知韦大总管眼中可有尊卑之分?以你那小小公爵,要本王随你回去,怕是有些不甚量力吧?”言至于此,李隆基再无微笑,显得有些嘲讽的意味。 韦温不再从容自得。他确实未能到,以往皇族中名不经传的相王之子临淄王竟有如此胆色!只是以为凭这几百兵士便可震得那李隆基不敢反抗的韦温,这才不得不正视着李隆基。而在后来李隆基口吐那些尊卑之分时,韦温终于恼怒,以往根本未被他放在眼里的黄口小儿竟也敢以尊卑之分来欺压于他,这让他如何忍得? 正当韦温面沉似水,顾忌着李隆基身份而正是犹豫敢不敢用强下手之时,一辆凤鸢别驾之马车却从长安道一端翩然而至。 见那马车之华丽尊贵。韦温颇有不耐之色,他当然知道那马车上人乃是他日思夜的侄女安乐公主。而本意乃是要在安乐公主面前彰显其威风的韦温,此刻竟被这李隆基以爵位身份来压制,这让韦温以何等颜面来面对安乐公主? 兵士纷纷避让之下,华贵马车很快便驶到韦温身前,而在韦温终于只是对李隆基冷哼一声时,那马车之上却有一位容貌极为秀美,犹若天仙般的女子从车内跳了下来,直接扑在了韦温身上,口中也是轻声言着:“舅舅……” 丹凤眉眼,鹅状脸蛋,樱桃小嘴,吹纹可弹之肌肤,如此貌美异常之女子落在张宏眼中,却是让张宏也不免心下微动,而这才见到素有长安第一美人之誉的安乐公主时,张宏也终于知道了为何唐时的公主在民间风闻从来不好。 安乐公主眼中,似是完全没有周围那许多兵士,以及她对面的临淄王,张宏二人。只是一副娇憨作态的她,根本不顾身份便依偎在了她那舅舅身上。她自然是知道韦温的突然还朝,以及现下这种局面,都是因她一人。所以在与韦温撒娇发嗲之后,安乐公主似是这才看见李隆基与张宏二人,但很显然,张宏直接被她无视。她只是看着李隆基,靠在韦温身上,并无咬牙切齿的意味,道着:“舅舅可要为侄女作主,这临淄王那日可是实在叫侄女颜面扫地!” 最毒妇人心。安乐公主虽无大才,但她也能猜得韦温此时也极为犹豫,毕竟,李隆基乃是堂堂正正的皇室出身。所以知道此时若是一味相逼,只能让韦温更是犹豫的安乐公主,直接祭出韦温此人的软勒,以撒娇相求之意味来逼迫韦温。她深知她这舅舅韦温一向深喜大男人做派,尤其对她。 而果然,听闻着安乐公主如此的软语轻言,韦温只觉心中一阵激荡,他忽然无论如何他都得让这安乐公主倾心欢喜。所以一时冲动,韦温极具气魄,深凝李隆基,张宏二人,将欲开口。 与此同时,在韦温将要下令之时,张宏的目光却是不易为人察觉的落在包围着他与临淄王的许多兵士之后的路人身上,而终于在一路人稍稍停下脚步,向他望来之时,张宏忙也打着眼色,示意他们不可妄动。 那人,正是范慎。 第八十七章 闹剧 光天化日之下,携大唐万骑营之正规军士于繁锦长安道前围辱李氏皇族直系王亲,韦后一党何等猖狂由此可见,而也是在韦温此举之下,更是可见韦温此人如何的拙劣不堪。 安乐公主煽风点火下,冲动无知的韦温正欲去行极有可能令他陷入万劫不复之事时,张宏却仍是示意路旁暗伏的范慎等人不可妄动。如此反常的举止,落在临淄王李隆基眼下,他却并无惊讶,反倒赞赏。乃因他也知晓,张宏显然也是看出了韦温今日所一手掀起之事端,根本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毫不掩饰那些鄙夷之色,李隆基侧目看着韦温究竟做些何事之时,心中也是暗道着,此刻的韦后等人怕已早便知晓了韦温这时的动作,而根本无须他与张宏二人有任何应对之策,韦后等人自前来结束这场闹剧。 看着满脸络腮胡子的韦温此时正是一手搂抱着他那亲侄女安乐公主,另一手也在招呼着他身后的亲信向他靠拢着,舔息着唇瓣似是要下令,李隆基面上微笑反而极盛。在韦温身后长安道尽头,李隆基已然看到了一骑绝尘正向此地疾驶而来,根本不必费心多,李隆基便能肯定,来人定是韦后一党中人。 韦温招手,因安乐公主那些温言软语,以及此时李隆基面上那些显而易见的鄙夷之色,让韦温根本不再去顾忌任何后果。在他那些亲信围在了他身边之时,韦温甚至觉得他已经看到了李隆基接下来的哀求之色,以及姐姐韦后在看到他已擒获了李隆基身后那少年时而有的赞赏之色。故此,韦温毫不犹豫,眯着眼睛:“将这二人给本大总管拿下!” 当街围辱临淄王,这些主意本就出自这些韦温亲信之口,所以他们自然不去顾及临淄王的身份。在韦温挥手罢,这些亲信都是恭身领命,俱都招呼自己手下兵众逼向临淄王与张宏二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看那些兵士已然逼到了李隆基与那少年身前,但他二人却仍无丝毫惊恐之色间。韦温心下稍感疑惑的同时,却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妥。顺着李隆基望向他身后的目光,韦温微微踌躇了下,但终于还是转头去看了眼。 骑马之人虽是还未赶到这场间,但他当然是知此地形势已是迫在眉睫,所以在他看见韦温回身看向他时,这马上之人也终于不敢拖延,纵马疾驶间,这人也是嘶着嗓音,吼道:“快快住手!” 尖而又细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入了韦温耳中,李隆基耳中,这场间也只有他二人能听出来人是谁。而也随着这人声音落下,韦温的那些亲信在惊讶间却也都停下了逼迫临淄王与那少年的脚步,堪堪回首间,那骏马也终于赶到了此地。 来人急勒马缰,跨下骏马扬蹄厮叫时,韦温却是皱了皱眉,对于此人,即便是身为韦后的亲弟弟,韦温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而也在韦温皱眉揣测此人来意时,临淄王却是仍旧微笑,只是心中奇怪,他也未曾到韦后居然派这人前来。 虽然疑惑此人来意,但韦温毕竟不敢怠慢,连忙松开了倚靠在他身上的安乐公主后,韦温努力笑了笑,迎上前去:“刘公公怎的亲自来了?若是有事招呼下人前来便可,怎敢劳刘公公大驾?” 刘公公,便是阿奴。自韦后入宫为妃时便随在韦后身旁的阿奴,无疑是韦后最为信任之人。所以韦温皱眉揣测阿奴来意时,也不敢怠慢于他。也是因阿奴之身份,李隆基这才奇怪,他实是未能猜到韦后居然派一向与她形影不离的身边阿奴来此,而李隆基先前看法,却是韦后派人前来阻止韦温,但不应当显得如此重视。 阿奴未曾下马,只是勒马嘶叫时,他也轻喘了几口。在得知他总算是来得及时后,阿奴敛了敛神色,松了口气,不带表情的看着韦温,言道:“皇后娘娘唤你即刻见驾,不得有误。” 韦温微一愕然,随即回身看了眼李隆基,大有不甘心之意:“可是……” 根本不待韦温说完,阿奴仍是那般神情,径自打断韦温,又道:“即刻!” 韦温梗了梗脖子,但终于也不敢太得罪于阿奴。当他稍有垂头丧气之神色时,被他松开的安乐公主却是随意看了眼阿奴,又是拉着韦温的胳膊摇晃着:“舅舅……如此便放过了那二人岂非太便宜了他们?” 韦温苦笑,以眼神示意安乐公主有阿奴在此,忙也挣脱了安乐公主之手。但安乐公主显然丝毫不曾忌讳阿奴,在她眼中,与母后鸠杀了父皇之后,她已然是当朝的皇太女,根本无须去看这一宫人脸色,况且,她也从未看过任何人脸色。所以安乐公主在韦温挣脱之后,便又是上前:“舅舅…” 阿奴忍无可忍,对于安乐公主,他一向深厌之,他一直以为都是因这安乐公主的不检点才使得韦后有如今模样。况且以他随了韦后这几十年来看,他怎不知其实安乐公主在韦后心目中根本只是一颗随意可弃之卒子罢?根本不予这安乐公主留丝毫颜面,阿奴厉声打断安乐公主:“休再胡言!皇后娘娘正在宫内候着你二人,莫不是要皇后娘娘等着?” 因阿奴如此厉言,安乐公主有些瞠目结舌之意,她怎能到这一宫人居然敢如此与她说话?尽管她以前常常见到这宫人,但她何曾将他放在眼中?故此,安乐公主不再扮那些娇憨撒意之态,转而本性毕露,那堪若天仙的一张脸也在其愤怒之下显得扭曲:“大胆!本公主说话岂容你多嘴?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看着这般的安乐公主,阿奴只是轻掀嘴角,似是根本不予她。而不待安乐公主再次发飚,韦温却是忙阻止了她,对于阿奴,韦温显然要了解的深刻。 阿奴,韦温,安乐公主三人在长安道上这般丑态,一幕不落的落在张宏与临淄王眼中,在他二人看着原先气势汹汹似是绝不容他二人的韦温此刻竟是显得有些滑稽之时,张宏与临淄王免不得对视嘲笑。 一直到韦温留下一句狠话以及许多不甘心随阿奴带着他那侄女安乐公主离开此地时,临淄王与张宏仍是站在那处动也未动。眼看随着韦温带来的许多亲信呼喝了那几百兵士也各自散开之后,这场闹剧喜剧般落幕。 在韦温等人离开有一阵功夫后,张宏与临淄王也终于收起了因韦温而来的这场闹剧所给他二人带来的嘲笑之意,转而都是沉思不语。 片刻,临淄王终于不耐眼前这少年张宏如此沉稳之态,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今日这些都不能让你感到不妥?”这般问着,临淄王心中却仍是莫名不解,他始终不能明白仅仅不过十三年岁的张宏怎能有如此城府? 自是察觉到了临淄王的不耐,稍稍犹豫了番,张宏也不再计较先前临淄王试探他身边埋伏之人的那些言行,直言道:“其实小可一直在奇怪。”临淄王显得更是疑惑,他不明白张宏此言。见此,张宏也无任何隐瞒之意,又道:“昨夜,安乐公主不过刚为王爷所退,韦温怎能及时得知?而又有今日韦温这般,直到那刘公公前来,都让小可不解。”顿了顿,张宏看着临淄王,有意言道:“这些事似是所应当,如此自然。但在小可看来,却实在是太自然了些。” 轻凝眉目,临淄王微一思量,抬眼看着张宏:“你的意思是指,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达到目的的张宏不再多说些什么,却是笑着,看着因韦温那些人离去而逐渐恢复繁华的长安道,轻声言道:“不管怎样,韦温也终究是回来了。而随着韦温的回朝,韦后屯于城外的十万大军也必将因缺这韦后的亲弟弟一力镇压而有变动。”眼看潜伏于四周的范慎等人再也看不见,张宏自能到,临淄王的那些人来也都散了去。心有所之下,张宏不免又是一笑:“王爷,如此良机确是不可多见。只是不知王爷在万骑营中所行之事进展如何。” 像是忽略了张宏这最后一句话,临淄王仍是皱眉:“韦温?仅凭此人,怕是还难以撼动城外十万大军吧。” 四下观望着的张宏,在临淄王如此问后也是看着了他,张宏看不出临淄王是故作不懂,还是真的不懂。但在及日后面前这位临淄王终将成就不世功业,张宏却是不觉又言:“王爷应当知晓,那十万大军倒并非全属韦后,至少还有宗楚客。”顿了顿,张宏继续道:“韦温此人虽无本事,但其毕竟是韦后亲弟弟,有他这身份在城外,那十万大军自然相安无事。但若城外没有了能代韦后之人……” 认真的看着张宏,临淄王缓缓点头:“在你看来,本王如今最需何物?” 本王。注意到临淄王如此自称,张宏也知道了他此时心间波动,微微一笑后,张宏毫不犹豫:“契机。” 临淄王明显一震,再看向张宏之时,已是明白他话中之意。但他仍是看不懂张宏此人,须知,张宏话中之事不仅仅直接关系着他与临淄王府二家,更是直接波及李唐江山。而在张宏话中,临淄王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凝重之色,似是在这张宏眼中,即便眼下之事也真是如他口中那般轻描淡写。 第八十八章 刺杀 如何定位与李隆基当下之关系,以及日后又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李隆基,这是随着李隆基与韦后争斗已经是刻不容缓之际,张宏所不得不慎重考虑的问题。但,即便此刻解决这个问题已有迫在眉睫之趋势,张宏却仍是没能决定他日后该如何去对李隆基。这是现下令张宏大感棘手之事。 与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对付韦后的李隆基辞别之后,张宏未在长安道作任何逗留,在他赶回家中之时,也急忙吩咐了现身后的范慎去将今日所发生的这些事俱坦言告诉相王。近日来的张宏能及时得知京中的任何风吹草动,自然是全赖相王所赠予他的那些耳目,而因相王此举,张宏倒也明白无论是作为回报,还是因日后的相王必将登基临朝,他都不能对相王有任何隐瞒以及怠慢。只是这般谨慎行事的张宏,倒也对此时京中并无盛名的相王奇怪的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原因只有他能知晓。 赶回了家中,简单与府前的李年等人打了个招呼,张宏便急忙走向前院那议事厅。唤了黄四过来守在厅外,张宏又嘱咐黄四不得放任何人进入后,这才推门而入。只是留下一头雾水的黄四奇怪的看着张宏背影,在他印象中,他还未曾见过有如此紧张之意的少爷。 步入议事厅后,张宏转身掩门,尔后才走向厅中桌前坐了下来。只是轻皱眉头,有些怔意的张宏,在此时看来较比先前与李隆基谈论那些诛韦之事的轻松更是多了许多凝重之意。落发可闻的议事厅中,只能堪堪闻见张宏一人的呼吸之声。 过不多时,张宏终于小心翻着衣裳,在拿出那张于公主府前边令诚塞给他的布条之时,张宏显得尤其慎重。即便他不知道边令诚有些怎样的消息告诉他,但依那时边令诚的紧张神色,张宏也能断定此布条上的秘闻定不简单。 缓缓展开布条,张宏逐字看着这布条之上那些歪曲的字迹之时,轻微的呼吸也越发粗重了起来,轻皱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边令诚带来的消息对于张宏而言,可谓惊人。终于缓过神来的张宏忙将油灯移至他身前,毫不犹豫焚烧罢这布条后,张宏紧抿着唇,他没有怀疑边令诚这消息的真实性,只是他实在不出来若这布条所书都是事实,那边令诚又何以得知?以边令诚在公主府的地位,张宏自然知道这些消息根本不是边令诚所能触及。 但无论如何,张宏依然相信于边令诚。无论这布条消息是否真实,都是让张宏不得不认真以待。 并没有要黄四去唤楚图等人的意思,在张宏从厅内出来时,他已然回复了以往的轻松自然之态,随意与黄四说了些闲话后,张宏倒也不在前院多做停留,只是径往后院去看望阿娘,妖妖,常霸三人。 … … 深夜的长安城因这深秋寒意而显得微有瑟杀之意。本该空无一人的街道,却反常的有一全身黑衣打扮之人缓缓走在这寒冷的街道之上,向着他今夜所要去的地方坚定且又执着的走着。只是,从他单薄的身子以及偶尔所现的佝偻之态稍稍流露着些老态倒显得与景不符。 黑衣老人不紧不慢的行着,却在一路走到王府胡同巷口之时,微停了停脚步。不知是因他察觉到了身后似有人随,还是到了其他。但,也仅仅是如此微微停顿。老人随即甩开步伐走进巷口,动作竟是说不出的轻盈迅捷,哪儿还有一丝先前老态? 从王府胡同巷口,到穿过这条小巷行至那悬挂着张府二字的宅院前,黑衣老人像是随意便跨到此处。而在他抬眼微眯看着那宅院门上所悬挂着的张府二字时,老人却是极为古怪的笑了一下,这笑中带着些苍凉,带着些无奈。 随后,老人一敛神色,看了眼他身旁这宅院前的大树。突然,一脚踏在这树干之上,借这反力,老人另脚却直接踏在了张府围墙,如此反复几次,当老人停下如此动作之时,他已然位于这张府围墙之上了。这些动作在老人脚下,异常自然从容。 未有丝毫滞顿,老人掏出一块黑色头巾裹在脸上,随即跃下围墙,向着张府后院疾行而去。 不过,在这老人如此疾行还未能走到前院与后院之间的那处圆门之时,自后院却突然跳出一人,来人奔如雷霆,势若千钧,堪堪挡在那处圆门前时,如一尊铁塔不可撼动般站在门前。 这人身形极是魁梧,站在那处大有一夫当关之势。只是,这人呆滞异常的脸上却一如既往那般挂着许多笑意,笑容间十分呆滞,根本便是傻笑。 这人,自然是常霸。 老人在常霸跳将出来前似是已有察觉,在他急急停下脚步后,待他看清来人,却像是受到了一阵惊吓,从他此时不自觉发出的那声诧异轻疑间,显然也能看出这老人在看清常霸后十分惊讶,十分震惊。 常霸自然是看不出这老人的惊讶,他只是听从那少年张宏安排,知道今夜将有人来此欲对妹妹妖妖此时的家有所不利后,当然不有任何疑问,在妖妖交代了后,常霸应下便一直守在这圆门之前。 老人尽管对常霸的突然出现感到万分震惊,但他心中却依然清楚他今夜所来乃为何事。显得十分犹豫间,老人沉吟了一阵,终于还是探手捏拳向着常霸而去。 常霸未有丝毫避让,也在这老人挥拳迎上时不再傻笑。坚毅的面孔之下完全看不出他与常人的区别,甚至在此时常霸有着这般认真意味之时,显得刚性十足。 老人的拳势刚烈犀利。常霸踏步迎上时,也是霸道非常。 … 如此奇怪老人突然杀将过来,而常霸也是势同力敌与那老人缠斗在一起时,在前院那议事厅处,门却被人推了开来,自厅内走出一人站在门前之时,有着如此清冷月色下,那人本就清冷的神色更是显得冷漠。 看着常霸与那黑衣来人拳势极为相似,楚图不禁皱紧了眉头,他当然能看出那缠斗间的二人拳风本就出自一处,只是他实在不出来,那黑衣来人与父母早亡的常霸有何关系? 第八十九章 收服 看着场间缠斗着的黑衣人与常霸,楚图分明已是看出无论是从那二人的身形脚步,还是他们出拳凌厉之风,都似是如出一辙,十分的相像。@@@也正当楚图暗自疑惑常霸与这黑衣人是否有何渊源着时,自那黑衣人先前跃进张府时所经的那道围墙之上,却又有一人跃将下来。这人身形极是瘦小,在他那满头的白发间,倒显得有些干枯之意。而从他跃下围墙,他便只是随意看着场间的缠斗,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笑意,脚下却是径自向着楚图走来,显得极是轻松,与这突遭刺客的张府眼下十分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人走到楚图身前,尤为恭谨的对楚图见礼罢,这才抬眼去看着楚图,而在他发觉楚图仍如以往那般丝毫不正眼看他一眼后,这人满是沧桑的脸上只有苦笑:“少爷,我一路跟踪而来,却仍是未能看出此人究竟是何来路。” 有着许多凉意的月色,映照在神色清冷的楚图脸上,更是为他添了许多冷漠之意,在这人说完,楚图仍是未看他一眼,只是皱了皱眉:“此次唤你入京,并非要你此等闲事,你只需护好那少年安危便可。”言语之中,毫无一分对这老者的尊敬之意,反而显得不耐烦。 听闻了自家少爷近十年的如此嫌恶口吻,老者也是习惯了,因此,他丝毫未有介意,却是又看向了场间缠斗激烈的常霸与那黑衣人,微眯眼睛:“那少年身旁有如此猛士,倒确实不须我来看护,倒是少爷……”言至此,老者显然也是察觉到了楚图更为明显的嫌恶之意。忙住口不敢再说下去,他自然清楚少爷为何如此嫌恶于他。所以有些尴尬的讪讪笑了笑罢,复道:“少爷先前曾问过常霸这武功出处,看这二人拳风相似,少爷是否能猜得那黑衣人之身份?” 紧皱眉头的楚图像是不多与这人相言,但犹豫了下,他终于还是开了口,只是口吻仍是冷漠异常:“常霸那些武功是在他牢狱之灾时获狱中一老人相授,所以我也只能猜测那黑衣人可能便是传授常霸武功之人,对于他的身份,我也不知。” 老者轻轻点头,没有再去问些只是,只是看着场间那二人奔闪腾挪间的刚烈之气,似在喃喃自语:“从他二人身手,倒能看出一些范家拳风的蛛丝马迹,但也不能肯定。” 未因这老者的话有丝毫奇怪,仍是看着场间那二人的楚图,却已是看到,随着常霸一声暴吼,他起身回脚之际,却刚好为那黑衣人所趁,眼看黑衣人一脚似要猛击常霸腹上,这时的常霸已是避无可避。 不能自抑,正当楚图暗为常霸担心时,那黑衣人却反常的在脚尖点在常霸腹部前几寸处,微顿了顿,面上也有许多挣扎意味,像是在犹豫着什么。而得此良机的常霸却未有丝毫停顿,猛然闪开这脚,常霸拳便砸向这黑衣人的面部。黑衣人大惊,连连倒退,堪堪躲过常霸如此霸道一拳后,却终于没能完全避开这凌厉拳风。随着黑衣人倒退几步站稳了身形,他脸上那块黑衣巾却也随之而落,当常霸看到黑巾之下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时,却猛然收回了手中拳头,脸上全然只剩疑惑之色。 “好,很好。”黑衣人未因常霸如此拳风而有任何不快,反而显得欣喜,在向常霸如此言着之时,毫不掩饰他的赞赏。 常霸仍是疑惑,他在看到这张脸后忽然觉得极为亲切。而在他终于起这人是谁后,显得十分兴奋,再无之前那些霸道凌厉之意的常霸又挂起了他的傻笑之后,竟然尤为开心走到那黑衣人身前,像是一个纯真的孩童:“爷爷?是你?你怎么来这里?难道你也知道常霸有家了?”如此连续问着这些问题时的常霸,在他起那少年张宏与他所言后,却忽然在走到那黑衣人身前时又退了两步:“爷爷,是来抓妹妹的?” 黑衣人只是微笑着,他对于常霸的所有事自是清楚。所以他未有任何责怪常霸之意,只是听着常霸最后一问时,却也言道:“爷爷怎抓你妹妹。”看常霸仍是显得将信将疑,黑衣人再望向这张府后院时竟有苦涩意味:“常霸,告诉爷爷,这是你家?” 常霸看着黑衣人,虽仍兴奋,但已不再向他靠近,犹豫着点头间,那黑衣人却是轻声一叹:“原来你竟是被他所留。这以后,我教你的那些本事你倒都可用得上了。”说着这些言语,黑衣人也知道常霸不能完全明白,所以不再说些常霸听不懂的话后,黑衣人看着常霸傻笑的脸,又是叹道:“罢了,罢了…爷爷这便走了,去,告诉你家中那少年,便说要取他性命的人,还有许多。” 常霸不解,茫然重复着要取他性命的人还有许多这句话时,那黑衣人却是深深的又看了常霸几眼,终于叹息一声,径是转身便要离去。而在他离开时,却发觉尽管他与常霸缠斗了许久,这院中倒也仍无其他闲人,由此,黑衣人自也到,那少年怕是早就知道了他来,也是一直在等着他来。 轻声叹着苦笑几声后,老人再不作停留,纵身跃起便向着那围墙而去。不知为何,明显与老人关系极为亲密的常霸,却只是眼怔怔看着黑衣老人离去,却并没有丝毫将要上前阻拦之意。 也是在黑衣老人离开时,楚图紧皱眉头之下也在凝思着那老人所说的要杀张宏的人还有许多,这句话究竟是何意思?而那许多的人又究竟是些什么人?不过他还未能出任何头绪,那黑衣老人已然跃过了围墙,楚图不再迟疑,也根本不再去及他已经有近十年未再要身旁这老者为他做过任何事了。只是冷着一张面孔向着那黑衣老人离去的方向,言道:“追上去,我要知道究竟还有哪些人要杀这少年。” 楚图身旁老者明显一怔,身体微颤。近十年了,从少爷知道老爷真实死因后,少爷已有近十年未再用他做过任何事情了,而于他这种一生都已经全属楚图之人,却根本不能得楚图半分信任,这其中的悲哀与苦涩,怕也只有这老人能体。 眼看老者心神激荡下无半点动作,楚图紧皱的眉头更是凝成几道,冷然看向了老者。而察觉到楚图那些不耐烦,老者随即醒悟,竟是再无一丝先前轻浮之色,显得十分认真:“是,少爷。” 冷眼看着老者纵身追了上去,楚图丝毫不担心那老者追不上先前黑衣人。而仍是站在议事厅前的楚图在看着这院子中的常霸也在黑衣人离去后挠着脑袋口中喃喃些什么转身回了后院后,楚图却仍是未回房去,只是随着常霸的离开,将眼睛放在了后院那圆门旁的一颗巨树之后。只是那处,除了因月色而有的一片阴影,倒是什么也没有。 …… 良久,在楚图也转身回房之后,他先前曾留意去看的那颗巨树下赫然多了两道身影,藏身巨树之后的张宏与高不危在这院中再无一人后,终于从后走了出来。 仍如以往一般轻松自然的张宏未因那黑衣人的突袭以及他离去前所留下的话语而有任何担忧不安之色,只是在看着那黑衣人翻过的围墙若有所思。 自得到张宏传言后便赶来张府的高不危,看着如此自然的张宏此刻仍能不惊,而更有赞赏。毕竟,能够在得知了有许多人要取他性命后,却还保持如此镇定自然,这本身便不能不让人赞赏,更何况那许多潜在的凶险出自何处张宏根本不知。 似是看出了此时张宏所,高不危沉吟罢,极为肯定道:“那人定不是韦后的人。” 微眯着眼睛,张宏这才因高不危的开口而稍稍回神,顺着高不危的话,张宏却是叹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等时刻前来行刺,那无论是谁的人,都只能是韦后的人。” 高不危自然明白张宏的意思,于眼下临淄王与韦后渐成水火之势而言,这黑衣人若是出身韦后一党,那便正好给了临淄王以及太平公主向韦后发难的籍口。而若不是韦后的人,那无论出自谁家府上,都只能扰乱临淄王的布置以及太平公主的安排。张宏这颗太平公主的棋子,虽然微不足道,但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了现下临淄王,相王等人眼中的关注所在。所以在张宏叹息后,高不危点头表示解,也只能道:“大人日后须得更加小心……” 张宏轻轻摇头,不知在些什么,只是又看向了楚图先前所站那处时,忽然一笑,问道高不危:“你可知方才楚图身旁那老者的身份?” 高不危自然不知,而不待他开口,张宏接续道:“我倒见过,只是知道他是对楚图极为忠心一人,并且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癫狂,但却实是不知为何楚图看起来有些厌恶于他。”口中言着那名老者,张宏自然也到先前他为阿娘求药,孙修带楚图上他家中也是求那些药时随在楚图身旁的那名癫狂老人,也便是孙修口中的楚老爷子,不正是这老者却又是谁?只是不知为何在又见到楚图后却一直未再见到的楚老爷子却又突然出现在了此处。 并未开口的高不危也随着张宏的目光所在,看向楚图先前所站议事厅前时,张宏又开口吩咐道:“还有常霸。”顿了顿,张宏似是饶有兴趣般:“去查查那黑衣人去常霸是何关系。我倒不知常霸还有爷爷。” 高不危恭身领命。 而也在张宏与高不危说话间,自后院范慎却是走了过来。其实从黑衣人来时,范慎便一直呆在后院,一向谨慎的张宏自然不可能在将常霸唤来前院后而不顾阿娘与妖妖安危,他看不透范慎,但这并不妨碍他去用范慎。而张宏对范慎虽然不太了解,但毕竟也是知道范慎身手不若。所以很自然的,张宏便将范慎放在了后院用来保护阿娘与妖妖。 范慎先前虽不在前院,但前院之事他却也看在了眼里。在他走向张宏之时,不知为何脸色异常难看,丝毫再无以往那般温笑随和之意。 察觉到范慎的奇怪,张宏到了些什么,他忽然记起太平公主曾经说过范慎并不是她的人。所以张宏微一沉吟,便迎向范慎开口问道:“你可知那黑衣人的身份?” 范慎明显惊讶,脱口而言:“大人如何知道?”只是在如此一言后,却才发觉在他心神不宁间已是说出了心中所。只是苦苦一笑,范慎只能又道:“在小确实认得。” 未等范慎继续去说,张宏随即又道:“你的脸色让我知道你有极大心事,而在先前你仍是正常。这是其一。”看了眼身旁的高不危也是期待,张宏微微一笑:“那黑衣人不是韦后的人。在当前局势下,除了公主府我实在不出来还有谁有心对我不利。这是其二。” “张希,武延秀,安乐公主,宗楚客?”范慎争辩,不过在他刚一开口,却随即意识到他紧张之下犯了多么愚蠢的一个错误。他口中言着的这些人,不都属于韦后之人。 眼见范慎如此紧张说出这些愚蠢的话来,张宏未有介意,只是又道:“公主府不仅仅有太平公主,还有王公公,我却知道我王公公对我一向极为厌恶。这是其三。” 范慎终于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言着大人高明时有些心不在焉,而在他迎上张宏,高不危的询问之意后,面上大有挣扎之色。其实张宏与高不危都不能解此时他二人的疑问,对于范慎而言,根本便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抉择,而若他是选择错了,那不仅仅是他一人身家不保。 范慎额头已有细汗,但在看着仍是自然之态的张宏后,终于咬牙:“那人,是在下父亲大人身旁的一名随从,武艺出众。” 高不危倒吸了口凉气,他根本不能解范慎此言。 但张宏却显然是一副一切都在他意料中之神态,并无惊讶。只是随意又道:“你父亲应是王公公的人罢?”见范慎艰难点了点头,张宏像是看懂了这一切,轻轻一叹:“你父亲确乃不凡,他既然决意要你脱离王公公,甚至是脱离你范氏一门而投靠太平公主,那便足以说明你父亲的不凡。”连着两个不凡,自能看出张宏由衷的赞叹:“王公公毕竟是太平公主的人,所以无论如何,能得太平公主的信任自是更为重要。只是你父亲却深知他脱不得身,却也只能寄望予他的儿子,也便是你能够脱身……” 如此简单的将他范家隐秘说了出来,而随着张宏一句接着一句,范慎也是额间汗水更多,十分紧张,甚至是紧张的有些惊惧。他在看向张宏之时,忽然像是不认得张宏那般。于范慎而言,公主府的这些秘闻,他范门的这些事情,张宏不应该能够知道。 自是看出了范慎的紧张,张宏再道:“奇怪我怎知这一切?”见范慎下意识的点了头,张宏也是直言:“若我说,是公主殿下告诉我的,你信,还是不信?” 范慎终于明白,而在张宏说完,他更是毫不犹豫,直接跪在了张宏身前:“日后,在下定为大人之事竭尽全力!” 张宏轻笑,伸手扶起范慎。只是一旁的高不危却是叹着张宏从此这才算是得到了范慎的真心相助时,却忽然意识到原来张宏在今夜刻意唤范慎前来倒也不全是护卫他家中安全之意。 要知道,张宏府上此时不仅有李年等人,更是楚图的护卫以及后来范慎自公主府调来的那许多人。有如此多的护卫守护,那只要不是动了大军,张宏府上应不有任何意外。但他依然在今夜刻意唤来了范慎。 原来张宏早便知道了今夜所来刺客那身份,原来张宏也根本是借那刺客来彻底要范慎归心。 只是这样隐秘的布置了这一切,便也有了现下如此获范慎真心相助,这其中的许多事,又岂是常人所能做到? 再看向张宏之时,高不危深深叹服。他这才知晓原来这少年之所以能在如此年纪便有如今地位,而更能在韦后,太平公主,临淄王,相王等许多手握势权之皇亲中人游刃自处,倒也绝非侥幸。 第九十章 偏执 让范慎诚心相助的过程看似简单突兀,其实对于张宏而言他仍是下了一番功夫。|太平公主曾言要得到范慎其实只是个时间时,张宏便一直在思量如何能真正得到这范慎,也一直在等着那个所谓的时间。而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机的张宏在今日借这黑衣刺客一事先以边令诚的秘信瓦解范慎心中那些所谓的隐秘,再以太平公主先前说的那些话来彻底迫使范慎作出决定,这其中的过程确实讲究许多时机问题。甚好,张宏抓住了这个时机。 为何如此渴求能得范慎全心相助,这范慎除却了他本身的武双全,还有些别的什么是张宏所要的?其间种种,只有张宏一人知晓。 有这并无任何凶险的一夜,不仅是张宏,便连高不危,范慎二人也都能略微猜到如此有惊无险的一夜在第二日之后引起多大波澜。 范慎父亲身旁的那名护卫,也就是夜探张府的那名刺客离去之后,张宏并没有去唤常霸询问关于那黑衣人与常霸是何关系之事。尽管张宏心中对此事也是极为好奇,但他却是知道他不能亲自去询问常霸。常霸确实简单,若是张宏有心询问也的确能问出些蛛丝马迹,但,须知常霸身边还有他的妹妹,也就是妖妖。张宏从未因妖妖年纪而有任何轻视妖妖智商之意,他极是清楚以妖妖那等敏感执着的性格,又有那等如此年纪下令人惊叹的智商,若是他亲自去询问了常霸,那无论他是出于何心,都被妖妖察觉,而妖妖也定去有些别的胡思乱。若因此事让好不容易才与张宏一家稍有融合的妖妖再生戒备,那对张宏而言,有些得不偿失。 这样一个可怜可叹却又聪明的令人发指的小女孩妖妖,在张宏眼中比那黑衣人与常霸的关系,显然是更要重要。 再无任何反常事件的一夜便在张宏与范慎,高不危三人的相谈言论间不觉过去,而似这等一夜不眠的情况对于此刻身处险境的张宏而言再无正常不过,他已经记不清他有多久再能好好睡过一夜了。 第二日,在天刚刚放亮,彤红的太阳也还没有完全露出它的真颜时,张宏送走了高不危与范慎。而在他转身回后院要稍事休息间,却仍是在着昨夜那一夜范慎与高不危又跟他说的许多京中之事。已然真心相助张宏的范慎,自然不再刻意去对张宏隐瞒些什么,而昨夜更是主动说了许多京中张宏等人根本不知的世家宗族间事,范慎所说的那些事,对张宏都有极大用处,所以即便是说了一夜,张宏仍显意犹未尽。 还未走到后院那处圆门,低头边走边沉思的张宏陡然发现在他身前忽然多了一道影子,愕然抬头间,张宏自然也看到站在他身前的是楚图。 楚图对于近些时日来表现极为张狂的张宏心有不满,这些张宏知道,所以他二人近日来倒是极少说话,有些隔阂。但这并无妨碍他二人眼下的关系,已是将收回楚氏的希望都寄托于张宏身上的楚图,在为张宏做了那许多事后,再无退路。故此,他虽是对张宏有些不满,也极不解张宏现下的行事之风,但他仍是竭力在为张宏巩固着他的基础,他的根基,像是丝毫未曾考虑过他极有可能因张宏的失败而遭遇再无翻身之日。他当初既然选择了张宏,便一直站在张宏这边。 后悔这两个字,对楚图无用,而楚图也从不知这二字。 张宏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前的楚图,微有愕意。他知道楚图近日来对他不满,但他没有解释。并非不相信楚图,而是他深知楚图肩负收回楚氏之重大决心,所以他心底仍是有些担心他拖累这暗中为他做了许多事的江南楚氏弃子。毕竟,即便在临淄王与韦后的这场争斗中,他能够保命活下来,但他仍是不能确定他能不能面对日后临淄王与太平公主的争斗。他此时身份极是敏感,身兼临淄王与太平公主二方的信任,看似无限风光,但日后因这敏感的身份可能造成两方皆不信任于而使他遭受身家俱亡的结局,除了他,谁也不知晓。 看着一如往前那般孤冷淡漠的楚图,张宏像是丝毫不知他二人之间的隔阂,愕然后,微笑了笑:“可是有事?”如此淡然问着楚图时,张宏心中却仍是对楚图对他的帮助而大有感动,毕竟,为表真心,楚图甚至已经将自己搬到了张宏府上。 楚图看着如此微笑着的张宏,神色不变,但心中已与往日所大相径庭。经由昨夜他家中那位随了他时间最长,也最为忠心的楚老爷子那番话,楚图已是知晓了张宏为何在近日有如此轻狂之态。但他却不与张宏说个明白,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许多事都只能被他放在心里,而不说出来。微微沉吟一阵,楚图看着如此年纪的张宏,心中并没有因他如此年纪而负担着许多稍有不慎便令人死无全尸之事而有任何感动,怜惜之意。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我既已住在你府上,你便不可对我有任何隐瞒。你要知道,你我不能不和。” 张宏有些奇怪,却是着楚图话中的那些他隐瞒了的事是指哪些事。不过微一思量,张宏随即明白,仍是那般淡然:“关于昨夜之事我如何能前知晓,我不能告诉你。” 并无丝毫不快,楚图这时其实已知张宏是怕拖累于他:“莫要忘了你我初始之言。你的基础便是我,所以无论你如何掩饰,你和我,早便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脱不得身。” 因楚图此言,让张宏心中惊讶,他自然听出了楚图其实已经看透了他的内心,只是他不知道楚图是如何知道的。但在此时,张宏确实未再深:“现在脱不得身,不代表以后仍脱不得身。” 看着眼前这一少年,楚图暗自叹息着这少年的偏执,却又言道:“我所认识的张宏,乃是自信异常,从不言退的少年。”说着,楚图显得有些讥讽之意:“怎的?可是对自己没了信心?怕最后终是失败?” 张宏摇头,苦笑不已。楚图当然不可能知道日后临淄王与太平公主的争斗是怎样凶险。无奈之下,张宏确也只能道:“目空一切,并不意味着真的可以胆大妄为。”顿了顿,张宏有些叹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当然,先前我承诺你之事,定放在心上,他日,若我能得不死,将竭力助你成事。” 根本便是未有所动,楚图显得不耐烦:“若我必须知道呢?” 张宏微怔,他自然感受得到楚图此时的坚决。对于楚图近日来为他所做的许多事,张宏心中愧疚以及感激之意,倒使得张宏此时极为矛盾,其实他何尝不让楚图放手竭力与他联手? 只是心中挣扎着的张宏在看着楚图那一脸坚决时,心间一动,忽然轻笑决定,点头言道:“好,既如此,那以后之事我定不再相瞒于你。” 见楚图稍稍放缓了神色,张宏暗暗叹息,但终于已是决意。故此,张宏再无回房休息之意,只是与楚图又道:“回议事厅,我正好有许多事要与你商量。” 点头应下的楚图,却是径自转身走向议事厅。 张宏随在他的身后,看着这位冷傲十分的楚氏弃子,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是那般的孤单与坚强,极为奇怪的苦笑了下,张宏看着楚图推门而入,喃喃道:“其实你我都是一类人,都是一样的偏执。”叹息着,张宏也随之入内:“我从来不喜让十分相信我的人有失望。” 第九十一章 父子 从先前的相互信任,到后来的似有隔阂,再到此时的坦诚相见。这中间的过程曲折其实只是张宏一人所造成。不过无论是楚图还是张宏,他二人却也都知道这过程本来就很无聊。 楚图看着因甚少休息而导致面色稍显发白,微有病态的张宏此时便连眼睛也是红着的,心中并无任何感慨,他一向都懂得欲要所得,必先付出这个道。 也在张宏丝毫未有隐瞒的将昨夜之事详细告之楚图时,楚图却仍是未去深为何张宏又突然显得如此坦诚。依张宏本性,似他那般偏执的性格之人,若是决意不连累楚图让他陷的太深,那便不如此轻易的突然改变主意。可眼下张宏确实像是改变了主意,这让楚图在方才入厅之时也有疑惑,但也只是疑惑一时,楚图便未再深。 于楚图而言,要他的,要他去谋划的事有太多,他已经没有再多的心思来琢磨他决意选择了的张宏。简单些来说,楚图其实根本是懒的张宏那些犹豫,徘徊的妇人之仁,在如今形势他们所面临的问题而言,最要不得的便是妇人之仁。若在此时仍是担心连累于旁人,而放弃许多真正的助力,那是在自寻死路。 听着张宏将昨夜他所安排之事细细道来,楚图极为敏锐的捕捉到张宏在讲着这些事时很巧妙的只是到他之所以知道昨夜发生那些事乃是因为公主府内有人秘传,而隐瞒了秘传之人以及秘传之内容时,让楚图心下微有愠色,但这愠色也只是一闪而过。除却了已经看透张宏那些仍存不连累他的那些心思,楚图倒也并不太重视这过程,在他眼中,只有结果。 所以在张宏言完昨夜之事后,楚图看着张宏,只是微一思量,根本不先前他二人的隔阂种种,轻皱眉目径自言道:“京中高门范氏竟是王公公的人?”显然也是对此事丝毫不知的楚图在如此轻问了句后,复又看向张宏:“那你可知王公公为何有杀你之心?” 张宏摇头,他其实先前在知道王公公将杀他之时也是惊讶,虽是知道王公公一向对他不喜,但仅仅因这不喜而有杀他之心显然不能构成全部原由。 看着仅是微摇了摇头,却神色仍是自然的张宏,楚图又起那黑衣人离去前所留下的那句还有更多的人来行刺张宏这句话,忽然觉得这少年似乎未曾担心这来自王公公的杀意。见此,楚图忍不住醒张宏:“京中范门你应当知道,如此颇有实力的家族也要听那王公公之令,由此可见王公公非同寻可。”虽是醒,但楚图仍是冷漠至极,在如此一言罢,又显得疑惑:“只是那王公公究竟是何等人?” 显然,对楚图这两个问题,张宏也是不知。所以在苦笑摇头罢,张宏也只能道:“只知他极得太平公主信任,似是公主府任何事都要他知晓,可谓太平公主之心腹。” “不应如此简单,若王公公仅仅是太平公主之心腹,那他自然也能知晓太平公主对你之信任,而更是不可能有害你之心。”即使以楚图之能,此时深凝眉目的他也是毫无头绪:“由此可见,那王公公除了是太平公主之心腹外,定还有些别的什么身份。” 仍是苦笑着的张宏,对于此事倒也只有无奈,他们毕竟根本太浅,与太平公主,王公公那等层次的上位者之事,自然不是他们所能知晓。所以苦笑罢,张宏也是言着:“若非范慎之言,我甚至怀疑此事怕本就是太平公主的意思。” 这随意一言,在楚图这处根本无视,无论从何处而言,太平公主都不应当在此时有除去张宏之意。所以在他二人都是对那王公公之事无解之后,楚图倒也只是一叹,便不再及此事,反而又去言起范慎:“且先不王公公。”顿了顿,楚图微微舒展了紧皱的眉头,言道:“昨夜之事,你做的极好,能如此得到范慎,实是再好不过。”虽是称赞,但在楚图口中却无任何称赞之意,仍是那般的平铺直叙:“不过,即便范慎在昨夜表示了他的决定,但你仍不能全信于他,他毕竟是太平公主安排在你身边之人。” 楚图这先是称赞继尔怀疑之言,张宏未有介意,只是微微一笑:“莫要忘了,我也是太平公主的人。” 看这如此自然的张宏,楚图自他脸上所能看到的,显然是对范慎的毫不担心。及只是这般便轻易信任了范慎,以及近日来张宏对高不危也表现出来的极大信任,楚图不解之下,终于还是问道:“我知道,你为何一直不能全信予我?” 对于楚图,张宏即便是起初表现出了足够的信任,以及到此时也表现的坦诚相见。虽都似真诚,但其实楚图也能察觉到张宏对于他,一向只是用,而不是信。 楚图这般直接的问话,让张宏显得有些小心,在他认真看了看楚图,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动后,张宏终于确信楚图并没有不快之色,遂,张宏也是直言:“孙修。”迎着楚图不解疑惑的神色,张宏轻轻一叹,又道:“其实从一开始孙修带你上我家中求药时我便在怀疑,我当然不相信这世间能有如何巧合之事,我阿娘当时所患疾病极为罕见,但偏偏我却还能遇上另外一个罕见的,这不能不让我不疑。”说到此,张宏顿了顿,在看到楚图稍有释然意后,微有放心:“况且,即使真是巧合,真的是巧到你阿娘与我阿娘所患之病都是一样。但也实在不能巧到我刚在公主府求得药,你便也是正好赶到京中。”说完这些,张宏不再多说什么,他与楚图都是极为聪明之人,所以有些话只须点到便可。 自然能明白张宏之意,楚图沉吟着,打量了张宏几眼,不知在些什么,过了一儿,才开口言道:“你确实有怀疑我的由。”犹豫了下,楚图还是又道:“不过我暂时不能为你解释。” 张宏轻笑示意无妨,他本就知道楚图不在此时将全部事由相言予他。只是在随意一笑后,张宏又说了句:“能为我解释之时,还望你能顺便告诉我那市井郎中孙修究竟乃是何人,还有他身后那药王门。” 凝视着这少年张宏,楚图大为叹息,他已是知道这少年为何一直对他显得怀疑,但他实是未能到甚至在一开始时这少年便也在怀疑着他阿娘的救命恩人。只是心道这十三少年如此年纪哪来这般心机的楚图面上倒也还是那般神色,随意点了点头后便道:“自然如此,不过我现下倒是可以告诉你,孙修与我一样,都是在等你。” “等我?”张宏奇道,显然不解。 楚图点头,神色未变,淡漠异常:“等你站的高些,我二人自然将这所有之事言明予你。” 张宏心中微凛,他这时才稍稍知道原来楚图与孙修果然是在一早便对他有所图谋,而后来楚图的主动相助,以及孙修从中的热忱穿线都在他二人计划之中。 微有感慨的张宏在心中暗自猜测着楚图与孙修究竟有何渊源之时,那楚图倒是一副对此事毫不在乎之态,仍是那般打量着张宏。 二人都是不言不语,厅内气氛愈发奇怪。 片刻之后,终于在楚图首先耐不住了这厅内气氛之后,他似有要离去之意,起身言道:“黄不之事,我这几日倒为你探知了不少。你不必担心因他父亲黄贾仁现下与宗楚客合谋一处而放弃黄不,据我所知,黄不与他父亲不仅关系不好,甚至是有所仇恨。” 黄不之事,张宏自然也是极为在意,其实从一开始黄不主动向他示好时,张宏便在打探黄不之意图,不过在当时张宏自认即便黄不心怀不轨也对他不造成太大伤害时,张宏倒也依然留下了他了解不多的京中纨绔黄不。不过,在他将那些暗中布置之事交由高不危与黄不共同负责后,却得知黄不的父亲黄贾仁正与宗楚客等人合谋共处,这,不能不让张宏防备。 并未因楚图这主动为他暗探黄不之事而有任何感谢之意的张宏在闻及楚图之言后,未有惊喜,反而疑虑,中指轻叩着桌面,张宏此时显得极为不解,不知是在作何法,只是喃喃道着:“黄不……” …… 黄不。 位于京城偏南的一处繁锦闹区间,有一片自外看来都是极为奢华不凡的房屋群。而即便这些房屋看来都是荣贵无比,但事实上仍是少有人艳慕此处,原因倒也无他,只因在这商人低贱无比的唐朝间,这一处所居住的都是京中富贾贵商。 此时的黄不便是在这一处富贵荣华的宅子中坐着,这是他黄家在京中的宅院之一,以他家中这等京中皇商富贾之身份,即便是在这富贾云集之地仍是其中翘楚,任他别家再为富绰,也是人人羡慕。 端坐在一胡凳之上的黄不,此刻再无平日那些谄媚之颜,反而严谨十分平静,在他这般看着他对面所坐着的那名与他正好截然相反两种神色的老人之时,丝毫不觉他所坐胡凳似要承受不了他的体积而有欲垮之意。 他对面所坐之老人,乃是他爹,也便是两大皇商之一的黄贾仁。 第九十二章 过河 黄贾仁心中暗自盘算着他有多少年头未在他这儿子黄不脸上见到如此严肃神情时,脸上却仍是那副独属于他的招牌式奸商笑颜。便就这般带着笑意看着黄不的黄贾仁,像是丝毫不介意他儿子此时在看着他时所流露出来的敌意与戒备。即便以往每次他这儿子回来后都只是从帐房支取着一笔笔数目不菲的银钱后根本不知于他便就离去。 知子莫若父。对于黄不此时严肃神情下的敌意,黄贾仁当然知道为何黄不有如此神情,只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念头的黄贾仁只是这般看着黄不,却不曾开口说些什么。这让与他这样干坐着对峙了许久的黄不心中微有沮丧,他一直都很清楚论城府他根本不是这玩弄了商权谋术一辈子的老爹对手。 后来,终于还是黄不先开了口,他看了似是这辈子都永远那般谦卑着站在他爹黄贾仁身后的富贵一眼后,才紧皱着眉头言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不话中含意,是指黄贾仁近日来与宗楚客,裴谈等人走的极近,在谋划着一些什么阴谋之事。而黄贾仁自然也知道黄不这般问其实是担心因他与宗楚客等人合谋之事极有可能导致那少年张宏对黄不失去那份本就不怎么牢靠的信任。所以黄贾仁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着:“我做事自有我的道,还不须你来指点。再者来说,关于你的事,你可曾记得我何时多言过?” 黄不微怔,隐约记起似乎从他懂事起无论他做些什么,他这老爹都不在一旁指手画脚,甚至是他从长安道掳来的妇人小姐之时,善后的事情也都是他这老爹一手操办的。不过对于如此这般对待于他的老爹黄贾仁,黄不显然无一丝感激之意,只是在黄贾仁这般言后,更显敌意:“你不要以为你这些年如此纵容我,便让我忘了你当年是如何害我娘我兄长的!” 害死自己的妻室,以及亲生儿子。这般严厉且重的话语口吻根本未引起黄贾仁的任何神色变动,像是黄不口中的事件根本与他毫无关系。 见他那老爹黄贾仁一如既往的显得根本不在意此事,仍旧挂着那副令黄不讨厌作呕的微笑,黄不心中大恨间却也实在无可奈何。近十年了,无论他怎样去旁敲侧击这件事,他也总是不能让他老爹心中起一波涟漪。而黄贾仁表现的越是冷静,黄不心中便越是大恨,不过即便是如此切恨之下,黄不却也深知凭此时的他是根本奈何不了他这老爹黄贾仁一分,所以在大恨却又无奈下,黄不心中的沮丧一时无二。 在这父子二人如此奇怪的对视有一个时辰后,黄不终于觉得他快要崩溃,于是黄不起身,狠狠的一脚将他所坐胡凳揣飞的老远,咬牙切齿般又深看了他那老爹几眼后,扬长而去。 只不过,在他走出这房门时,终于还是不由自住的稍停了下脚步:“韦后那群人是不有好下场的!你跟他们混在一起,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高不危曾经向张宏进言,说黄不于政事一窍不通,但其实高不危并不知道对政事一窍不通的黄不只是他不通。政事与商权这两种东西无论何时都是一体而化的,黄贾仁既然断言他这儿子黄不将比他走的更远,那黄不便不只是个纨绔败家子弟。 黄不扬长而去,黄贾仁并未去看向于他,只是奇怪的看着地上那犹自翻滚不停的胡凳时,因听到黄不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而显得有些感慨:“富贵啊,你说我这儿子,将来能站多高?” 富贵。本身不富贵,却在遇到黄贾仁后带给了黄贾仁大富大贵。 像是黄贾仁身后的影子般,富贵永远只存在于黄贾仁的背后,在黄贾仁开口问着他时,富贵憨厚的笑着:“不好说,但绝对要比老爷您走的远。” 黄贾仁因富贵一言而显得极为快意,大有意气风发,竟然起身:“那是当然!”如此肯定一语,黄贾仁微眯眼睛,又道:“京中多少亲贵只知我这败家儿子十年如一日般横行长安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他们怎知道,要十年如一日这般做着恶人,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富贵笑意更浓,深以为然:“不过老爷这些苦心,少爷显然是不懂的。”犹豫了下,富贵又道:“难道老爷真的不担心少爷恨您一辈子?” “恨?”黄贾仁笑着:“有了恨这种东西,才能使他站的更高。而总有一天,他定俯视于我!” 富贵看着老爷,也是笑着,不知为何这是他第一次不再那么渴切的要让这对父子和好。 良久,在黄贾仁终于平复了心中激荡而安坐好之后,富贵这才也收拾了心思,转而起黄不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他显得担心:“老爷,看来您近日确实是与宗楚客那帮人走的太近了。” 黄贾仁有些奇怪,因为当初之所以答应助宗楚客成事本也是富贵的议,所以在转身去看了富贵几眼后,黄贾仁这才开口:“走的近?我倒不这么认为,裴谈现下看来已是对我十分信任,而借此机我其实更与宗楚客走的再近些。” 富贵微有踌躇,眯着的眼睛不知在些什么:“就怕到时不能脱身。” 摆了摆手,黄贾仁竟然有些疲态:“日后的事日后再。只是眼下我们那位宰辅大人的胃口越来越大,竟是让我有些吃不消。”微微思考了下,黄贾仁终于决然:“让江南那边也动手快些,最近我这混帐儿子也是急须大量银钱。” 富贵点头,他从来都不去反驳黄贾仁的决定:“好,那江南那边就暂时放一放吧。”说罢,富贵显然还是未能放下宗楚客等人之事,抬眼细看了黄贾仁几眼后,终于还是又道:“老爷,要么暂时我们首重少爷这边?小人还是担心那宗楚客过河拆桥。” … … “过河拆桥?”面上光洁一片,根本看不出已是四十有余年岁的宗楚客,如狐狸一般挂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看着他府上今日的不速之客裴谈。而近日来深得韦后宠信的刑部尚书裴谈,此次前来他的府上,开口竟是要宗楚客防韦后,以防韦后过河拆桥。 这让宗楚客在看着裴谈之时更显玩味,要知道裴谈现下是深得韦后宠信的,而他宗楚客在近日却是与韦后显得大有隔阂。 宗楚客看着面上只是微笑的裴谈,心道莫不成裴谈已经识破了他与韦后定下的要裴谈,张希等人作为问路石的计谋?如此玩味间,宗楚客倒是觉得裴谈这人越发的有趣,而这场游戏似乎也是越发的有意思。 第九十三章 裴谈 把玩着手中瓷杯,宗楚客此时似是完全专注于他此时手下的动作,而只是如此这般反复重复着以杯盖研磨着瓷杯的他像是完全忽略了坐于他对面的刑部尚书裴谈。 裴谈不急,他二人都是侵淫权术大半辈子的人,论及城府,裴谈不认为他不如宗楚客。所以他只是那般轻捻胡须微笑着看向宗楚客,不言不语,静待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大人。 片刻之后,在宗楚客终于摇头轻叹了声,随即也起杯浅饮了他手中那杯茶水之后,终于抬头,看着裴谈之时,显得叹息:“裴尚书此言当真是让我为难。我二人俱是一殿为臣,竭力为我大唐江山操劳忙碌,又怎能言及皇后娘娘对我等有过河拆桥之意呢?”随手将瓷杯放在手旁桌上,宗楚客肃然又道:“况且来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必裴尚书也是深了于心的。” 明显的推委敷衍之言辞并未让裴谈有丝毫不快,失望之色,他只是在看着宰辅大人宗楚客那般光洁的容颜,乌黑的头发之时,却是心下暗自感慨这近十年来,宗楚客似乎从未老过。而也在宗楚客如此言罢,裴谈却还是那般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宗宰辅一心为国之忠诚,满朝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敬?”见宗楚客假意谦逊摆手,裴谈笑意更深,眯紧了眼睛:“只是我以为,当此局势,皇后娘娘深处宫闱,难免为小人谗言所惑,而若因此使得皇后娘娘对宗宰辅有所猜忌,那实是我大唐之不幸。” 裴谈此言,让宗楚客也是不经意间有了抹奇怪笑意,他此时已经可以肯定裴谈定是知晓了他与韦后近来的疏远之意其实是故作示人之态。只是,宗楚客不出,他不出裴谈怎知道这些事?难不成自己先前那番猜倒果然应合?这裴谈当真是太平公主的人?不过太平公主又怎知晓?若是她真的知晓,那…… 脸色连连变换,暗自思量着这些的宗楚客,落在裴谈眼里却是让他看出了几分宗楚客此时的疑虑,惊惧。察言观色这个东西,裴谈自认他虽不说是登峰造极,却也实能说为纯火炉青。所以裴谈不待宗楚客开口,便略微苦笑了笑:“宗宰辅切勿多,我与你一样,都是忠心于韦后的。”在及忠于韦后之时,裴谈奇怪的刻意加重了语气,而神色也是十分奇怪。 这让宗楚客微有愕意,他在看着这并无太多书生之气,反而更多了几分与黄贾仁一般的奸猾之意的裴谈之时,有些猜不透裴谈此番前来的真正意图。一时,暗暗皱眉的宗楚客并没有再急着去与裴谈再说些什么,而在他只是打量着仍是那般笑着的裴谈之时,却豁然到了黄贾仁。 这些时日来,在几日前裴谈拉上黄贾仁一起投靠宗楚客时,宗楚客那时倒也未有深,他只是以为裴谈这人不简单,眼光也不错。所以他当时便就存着这样的心思来利用裴谈与黄贾仁去谋划他暗中所进行之事。 及这些,宗楚客这时又将起他二人近些时日来的表现,以及现下裴谈的这番言语,俱都联系起来后,却是赫然明白了过来。复又认真看着裴谈之时,宗楚客这才恍然。 原来,裴谈当初看出他宗楚客急需财力之助而故意拉拢黄贾仁投靠于他之时,便是早有所图。而这却也正是裴谈甘愿放低身份去拉拢那行夫走卒之卑贱商人黄贾仁的真正原因,他知道宗楚客当时需要黄贾仁之助,所以才从中穿针引线。 不住叹息先前自己确实大意未曾考虑到这些的宗楚客,在此时倒也全然明白了裴谈此人这些时日,以及今日前来的所有意图。 不难到,裴谈既然当日能拉来宗楚客最迫切需要的财力之助黄贾仁,那便能由此看出裴谈确是当时便真心投靠于他宗楚客的。而此刻宗楚客更是能够断言裴谈在当初投靠他时,便已经知晓了他与韦后当日定下的故意对外以示疏远隐有隔阂之计谋,以及那些隐秘布局。 在起裴谈是如何得知那些隐秘布局之时,宗楚客又及方才裴谈言起忠于韦后时刻意加重的语气,不禁摇头苦笑。原来,这裴谈根本就是韦后的人,甚至可说得上是韦后的心腹,他甚至早就远比宗楚客要更得韦后的信任。 将那许多权势,甚至包括城外一半大军的兵权都交由宗楚客手上之后,韦后不可能没有任何对宗楚客的防备之心。所以在韦后与宗楚客定下那些刻意表现的疏远似有隔阂,借张希等人来试探临淄王,太平公主意图之布局计谋时,就已经安排了这原本只是他二人局中一粒问路石的裴谈刻意留在宗楚客身旁,用意,自然是试探,监视于宗楚客。 至此,宗楚客倒也确实这时才明白了过来,为何当日裴谈突然相邀他与黄贾仁在那胭脂楼一聚,以及近日来裴谈所表现出来的投靠之意。 须知,张希与裴谈一般,他二人其实本不就不相上下,而在裴谈投靠宗楚客之时,张希却仍按照韦后的意图去当那试探临淄王,太平公主的问路石,这本身便能反映出裴谈当时的奇怪之处。因为其实在韦后与宗楚客的布局内,裴谈与张希一般无异,仅仅是作为问路石的。 暗自叹息着自己竟是险些着了韦后的道时,宗楚客倒也是摇头苦笑不语,难怪那夜在他向韦后表示怀疑裴谈乃是太平公主的人时,韦后是那般的肯定,也难怪韦后近来在得权之后仍是表现的对他宗楚客十分信赖,根本无一丝兔死狗烹的意思。 她根本是早就在防备着了宗楚客! 前前后后了一遍,明白了这一切的宗楚客在深深叹息罢,显得疲惫之余,倒也只是闭目,喃喃道着:“韦后…果然是从不信任,从不在乎任何人。她所在意的,始终只有那些权势……” 从先前的皇后娘娘,到此时口中的韦后,由此可见宗楚客此时心间的不忿。见此,裴谈又是轻捻颔下几寸胡须,微微笑着。 第九十四章 惊变 一方面与宗楚客合谋故作疏远之态,以表面极为宠信的工部尚书张希,刑部尚书裴谈,安乐公主,恒国公武延秀等人作为试探临淄王,太平公主的问路石,另一方面却又暗中令刑部尚书裴谈故意违抗她的旨意,投靠宗楚客,来监视防备于他。这覆手为云般的手腕,由韦后一力谋划出来,倒真是险些瞒过了宗楚客。 至此,在宗楚客已然明白了韦后这一切暗行之事后,却终于知道为何裴谈在张希,安乐公主等人一步步陷入他与韦后布局之中时,却仍能显得如此极具眼光,非但未随张希等人与临淄王正面冲突,反而如此反常的投靠了他。轻皱眉头的宗楚客在此时看着仍是那般浅笑着的裴谈时,却也这才知晓原来近日表现出才能远胜张希等人的裴谈,却也只是在韦后的指手画脚之下具备如此才能。清楚了这些,宗楚客心下也不禁哑然失笑,只是这带着些许苦涩意味的笑,不知是因韦后的手腕太过高明,还是笑他宗楚客竟也险些落入韦后的圈套。 “难怪已经控制了京中上下的韦后竟然一如往前那般敢放手任我执掌如此权势。”宗楚客摇头轻叹间,也是确实有些佩服起了韦后那他并未太放在心上的女人。如此这般着,宗楚客方才又显得疑惑般看着裴谈,只觉便连这些以往他根本未曾放在眼中的蠢货,竟然不是真的那么简单。甚至可说得上是复杂的超出了宗楚客的意料。 迎着裴谈那些浅笑,宗楚客显得犹豫,喃喃道:“可是不该如此。”道了这一句,宗楚客未有停顿,又道:“你既然能得韦后如此信任,甚至是作为韦后心腹来监视于我,那为何在此时坦言与我说出这一切?你应当很清楚,即便是我如今贵为当朝宰辅,那也不过终是韦后一言而已。若是韦后决意弃我不用,那我也定无翻身之日。”显得极为不解,宗楚客肃然看着裴谈,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为何?” 裴谈微微笑着,他心中那些对宗楚客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独自梳清这一切之事而有的深切震撼被他掩饰的极好。 宗楚客,当真不负韦后如此青眼相加,此人果真才智绝顶。 由此,裴谈也是深感他冒着这极有可能令他裴氏满门尽早韦后诛尽的凶险而作下的投靠宗楚客之决定确乃明智,所以,对宗楚客多了许多信心间,裴谈也是再无隐瞒,直言道:“当此局势,无论是于韦后,还是我等,皆是前有临淄王等皇室血亲的蓄势待发,后则有太平公主的虎视眈眈。似我等身处如此凶险之境,宗宰辅必也是极为清楚。”顿了顿,裴谈不再微笑,显得迷离:“现下,我等表面之上都是恭身为国,倾力报效朝廷,可其实不仅我等心知,怕是便连韦后也能知晓,我等……一心为国,为朝廷,可这国究竟是谁?朝廷又究竟能否护得我等身家安危?”苦笑间,裴谈也是连连摇头:“言尽于此,我倒也不敢再与宗宰辅有任何隐瞒。”裴谈稍微停了停,认真看着宗楚客时,深深的吸了口气,决然而道:“我今日前来,其实是得宗宰辅庇护,盼能与宗宰辅合力为我等满门谋来生机!” 裴谈这番话,确属肺腑之言。可显然,宗楚客未有所动,仍是那般慎重而冷然:“这些不够。” 见宗楚客如此,裴谈倒是又为苦笑:“裴某自当明白。”略微犹豫,裴谈终是又道:“其实宗宰辅所言,当下韦后仍能一言而叫宗宰辅永不得翻身。此言裴某倒不能认同,在裴某看来,时至今日,韦后非但不能一言而定宗宰辅,更是不得不更甚依仗宗宰辅。”桌上那杯茶水,在如此寒冷的深秋之时,已然冷却。可只是紧张十分的裴谈明显不觉,在他轻饮了口茶水之后,复才又言,只是言语间显得不屑:“韦后近来大肆唯亲是用,宗宰辅也是知道的,可宗宰辅以为,似那左前卫大将军武延秀,城外左大营统兵将军韦善,以及兵马大总管韦温等人,谁又真能独挡一面?韦后太看重兵权了,可她不知,牢牢把持着兵权的她那些自家人,除了让她更快更彻底的失去军心,还能有何作用?” 裴谈显得激愤,显得对韦后极为失望。而这些宗楚客自然也是十分解,并且赞同,他早便劝谏过韦后不能重用韦温等人,可韦后又何曾过? 轻轻点头的宗楚客,到这时才放下对裴谈的那些戒备。在他看着裴谈如此神情时,心中却是暗道着,当此局势下,裴谈既然已不再对韦后抱有期望,那他要保命,自然也就有投靠他宗楚客一途。毕竟,宗楚客手中是有兵权的,那城外右大营五万兵马早就是他宗楚客手中兵力。而裴谈自然也是深知,无论朝间争斗再为激烈,最后压轴定音的仍是刀枪的厮杀。 枪杆子里出政权,是任何一朝代都颠破不了的真至言。 在宗楚客连连点头时,裴谈终于暗松了口气,他自然能看出此时的宗楚客已经对他再无戒备。但,即便如此,裴谈却也仍是深知,他若得宗楚客真正的信任,仅仅这些,是不够的。所以在宗楚客点头罢,裴谈四下看了眼,显得极为凝重,而在宗楚客也显得好奇间,裴谈这才挪动所坐胡凳,靠近宗楚客,有些神秘般轻声言道:“宗宰辅来也知晓了那近日来甚得太平公主,临淄王等人宠信的少年张宏,于日前夜间突遭不明身份之刺客行刺一事。” 宗楚客点头,神色平静,他不奇怪裴谈也知此事,乃因他已知道裴谈其实比他更得韦后信任。所以点头间,宗楚客也是言道:“不错,我确实知晓此事,不过不知那刺客出自何人府上。”有些狐疑般看着裴谈,宗楚客问:“难道裴尚书竟是知道那刺客乃是何人所指使?” 裴谈皱眉,他察觉到宗楚客仍然是在试探于他,不然宗楚客不有此一问。但即便宗楚客仍是表现的在怀疑他,裴谈却也无可奈何。这便是差距,裴谈不得不竭力要投靠宗楚客,而宗楚客却依然能够仍不重视与他,由此可见裴谈虽是深得韦后信赖,但仍与宗楚客有所差距。无奈之下,裴谈也只能以为宗楚客确实不知,强自为宗楚客分析道:“宗宰辅见笑,便连宗宰辅也不能知晓,裴某又何能得知?只是,在裴某看来,无论那刺客是出自谁家府上,当此形势前,那刺客却也只能出自韦后授意!” 宗楚客惊讶。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何曾将裴谈等人放在眼中?而在裴谈此言间,宗楚客却终于知道,原来裴谈等人能爬到今日这位置,倒确实不仅仅是溜须拍马一味讨好韦后,裴谈等人还是有几分才能的。 玩弄政治,须得能把握好一个度。宗楚客深知他不能再让裴谈心有不满,所以假意真是不知此事后,宗楚客故意沉吟一阵,这才叹道:“如此一来,倒实是授于了临淄王等人籍口,来,那蛰伏了许久的临淄王等人,应是近日便有所大动作了。” 裴谈暗喜,宗楚客能如此言语,便是证明宗楚客已经有些信任于他了。所以裴谈不再担忧,赞道:“宗宰辅果然才高过人。”只是不知这一句赞赏有几分真的裴谈,显得平静:“裴某方才来时也还新得一个消息,怕是宗宰辅闻后,定也大吃一惊。” 对于裴谈这些故作的神秘状,宗楚客其实心中不喜,但表面之上,宗楚客仍然显得兴趣十分:“哦?望裴尚书能直言相告。” 裴谈忙道:“自然。”说罢,裴谈又是附身于宗楚客耳边,极为认真却又显得惶恐,便连说话也是颤抖:“日前韦后下令,金吾大将军赵承恩,以及太平公主之子薛崇简分率大军前往均川,防备焦王之事,自是不用裴某多言。只是……”说到此处,裴谈又是回身看了看四周,确信无人后,这才又道:“只是裴某得知,此次怕是金吾大将军赵承恩一行,凶多吉少!” 宗楚客极为震惊,猛然回身的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裴谈,他当然知道韦后旨意令赵承恩与薛崇简驻守均川之意,因为那本身便出自宗楚客的意思。 裴谈,确实是让宗楚客不再平静,紧皱眉头深深沉思着的他,在考虑了许久之后,这才开口:“薛崇简小儿,应是奈何不得赵承恩……” “宗宰辅莫是忘了均州焦王?”裴谈插上一言,却是叫宗楚客突然看向他时,有些凌厉之意。 冷冷一笑,宗楚客眼现杀机:“焦王…若是他动了,那接下来临淄王等人定殊力来反韦后,如此一来,朝局……”言尽于此,宗楚客与裴谈二人自然都知道接下来有些何等惊天大事! 缄口不再言语的宗楚客与裴谈二人,面面相视,只是他二人眼中都有着深切的悲哀,苦涩之意。 长安,才安宁了不过月余之后,难道终是只能再次迎来血雨杀戮? 良久之后,在宗楚客心中消化了裴谈所带来的消息,以及暗自做着许多假设应付时,宗楚客起身:“裴尚书今日能来,宗某感激不尽。来日,定当与裴尚书生死一处!” 裴谈显得感动,感激。连连恭身与宗楚客道着不敢时,哪儿还有先前身为朝廷三品大的威仪之态?倒更像那走卒行夫,黄贾仁,谄媚且令人讨厌。 只是,在裴谈如此作态之时,却是丝毫未能看见宗楚客背后向着内厅打的手势。 又与裴谈说了许多,在刻意交代了裴谈现下着重留意临淄王,以及那少年张宏的动向后,宗楚客却也知道不能留裴谈在他府上太久,不然恐遭韦后疑心。 …… 裴谈离去,宗楚客将他送到门外,在看着裴谈那故作谦卑之态,以及因忧虑担心而有的惶恐之时,宗楚客却仍在犹豫这裴谈究竟该不该信,能不能信。 便就这般,宗楚客站在府门外独自一人站了许久,从他脸上那阴晴不定的脸色间,不难看出他此时的挣扎。其实无论从何处而言,他此时并不真的叛离韦后,同时他却也知道他不能在此时叛离韦后。 丝毫不觉冷意寒风的宗楚客,在如此这般站了许久之后,终于转身,而从他转身间,竟是前所未有的微现老态。自嘲走向府门的宗楚客自然知晓,他确实是老了…… 不过行走几步,在刚刚步至那府前所悬挂的那块牌匾之下时,宗楚客忽然停步,只是怔怔看着那块韦后亲赐,上书镇国公府几个大字的牌匾,喃喃叹息:“韦后啊韦后……您当真是要自撅坟墓?” 叹息不过才两声,不知为何,宗楚客忽然一扫疲态,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挺直了身子,向着门前那处空无一人的庭院,冷然言道:“令,城外右大营统兵大将军王威即刻回京,听从安排!” 第九十五章 突发 黑云压城城欲摧。 已是连续几日未曾早朝的韦后,此刻正是随意坐在神龙殿中,而自中宗死后,她便一直极喜常住在这先前中宗的休憩所在,也便是专署皇帝的寝殿。微闭凤目的韦后,因身后阿奴手法娴熟的为她轻揉肩头,此时看来倒是少了许多平日里的役气指使,反而从她紧皱的眉目间,自能看出多了几分忧虑之色。 岁月的沧桑在韦后脸上清晰留下抹灭不去的痕迹,尽管她一向极重保养。在她身后的阿奴,满脸温柔体惜之意,他在轻轻为韦后揉捏肩头间,却也实能看出韦后现下的那些忧虑。只是这般看着韦后的阿奴,有些叹息,有些怜惜,但眼中却暗现狂热之色。其实说来,韦后之容貌倒也确实矫好,否则她也不能在这后宫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使得中宗专宠于她数十年。 说是忧虑,其实还是太轻,韦后此时心间的那些担忧以及震怒,又岂是简单一句忧虑便能代过?这几日来,突然发生的变故实是太多,先有她兄长韦温的违意擅自回朝,随后便与那安乐公主一起胡闹,当街围困临淄王一事;又有那少年张宏家中突遭刺客,直接牵连到韦后身上之事;而这些事韦后都还未能处完好时,在接下来却又突发各道,州府许多驻外朝廷大联名弹劾工部尚书张希一事。不过,若是仅仅这些事的话,那对于韦后而言,倒也只能是让她多费些心思罢了,并不能如此影响她的心智。 关键便是,她实在未能到派遣赵承恩与薛崇简驻防均川一事上,竟然也能出漏。 遣金吾大将军赵承恩驻守均川防备焦王的同时,也加封薛崇简为左监前卫大将军随行率精兵驻守,此事其实是韦后与宗楚客借他二人防备焦王时,也能通过赵承恩压制薛崇简,更能以此事来试探临淄王以及太平公主。 可韦后却实是未能到,便是当日宗楚客出此议时她也深表赞赏的一箭三雕之计,竟能走至如今这般田地!这让韦后大为震惊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暗凝心神全力应付因此事可能有的变故。 及随赵承恩军中那些密探回来的信中所言,大将军赵承恩突然遇刺,伤重不治,幸得左监前卫薛将军一力压制,这才使得大军未因将军遇刺一时而起哗变。韦后不禁更是又好笑又好气,她实在是不能明白难道她身边的那些心腹亲信都是蠢货?那密探怎能如此回复? 好一个突然遇刺,好一个幸得薛将军一力压制,这根本便是在说她韦后派往均川驻防的几千精兵,竟然如此轻易的便就落入薛崇简手中!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韦后此时快要压抑不住的躁怒,阿奴在轻轻为韦后按捏着肩头之时,手下微微顿住,而不待他再次下手,韦后却忽然起身,未曾回身去看阿奴,只是显得疲倦言道:“去换些茶水来。” 阿奴领意,恭身退下。而韦后却在阿奴已经退出了殿门时,仍是那般怔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神龙殿门外。 她在一件件梳着这几日来接连发生之事。 韦温与安乐公主当街围困临淄王一事姑且不,幸好那时韦后及时得知,派阿奴阻止了韦温接下来愚蠢的举动。 再有便是那少年张宏府上遇刺一事,此事确非出自她韦后之意,即便这少年张宏确实令她生厌,而她先前也的确动有杀机,但她后来终是听从了宗楚客的建议,并不打算去杀这张宏。但,无论是不是她的意思,那刺客是不是受她指使,有此事后,临淄王等人也定认定那事是出自她手。不过,此事仍是不能让韦后太过重视,毕竟那少年只是一并无任何身份功名在身的布衣少年,临淄王等人就算是以此事为籍口向她发难,那也确实掀不起太大风浪。 接着,就是近日各道州府许多官联名弹劾张希这事了,而对于此事,韦后根本不用多便能知晓定是出自太平公主的手笔。只是,韦后不通,她不明白为何一向自大异常,出手必是雷霆万钧的太平公主,怎有如此不轻不重之举? 只是随意了遍这三件事,韦后随即便又开始思量起金吾大将军赵承恩突遇刺身亡这事。这事是近日这许多突发事中,最为重要,也最让韦后不能安心的一事,因为此事实是不能让韦后猜出是何人所安排的刺客。根本不可能是薛崇简,薛崇简没有这般能量,而排除了由此事最能获益的薛崇简后,那似乎只能剩下一人,便就是薛崇简的母亲,太平公主。可即便表面看来极有可能是太平公主所为之事,韦后却也不大相信,因为在韦后看来,太平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她这儿子薛崇简与那临淄王李隆基是走在一处的,所以她不可能如此简单的便让临淄王坐享多得几千精兵。以太平公主为人,即便是真的危及到了她儿子薛崇简的性命,那太平公主最多也是出手护得薛崇简安全便可,根本不让临淄王从中得到些什么好处。 韦后认为不是太平公主的手笔,那来去,似乎也就只能是均州的焦王李重福了。至此,韦后心间一时有些惊惧,赵承恩一事,若真是焦王暗中所行,那看来焦王是耐不住了,他已有出兵协同临淄王攻伐的迹象了…… 如此思虑着这几日所有之事的韦后,十分投入,甚至是在阿奴手捧茶水返回来静站她身后好长一段时间后,她仍是紧皱眉头,未能觉察。 而见韦后如此忧虑,阿奴终于忍不住怜惜般小声出言醒韦后:“娘娘,茶水怕是凉了就不能用了。” 韦后这才回神,掩饰不住因劳神过度而有的疲惫之色,在她转身去拿茶水时,却突然看到阿奴今日腰上所挂着那串璀璨明珠,并未深的韦后,只是在端起茶水时随意问了句:“那串明珠是从何而来?” 韦后这随意一问,却让阿奴显得欣喜,他自然不愿韦后太过操劳。所以不待韦后放下茶水,阿奴便急忙摘下那串明珠,笑道:“这东西啊?乃是阿奴闲来无事,随意将娘娘殿中那些夜明珠拿来串在一起好看来的。” 韦后仍未多,只是随意点头放下茶水时,应了阿奴一句:“串起来好,比单个放着好看多了。” 只是如此不经意的一言,却在阿奴又笑将要开口之际,韦后却忽然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腾然起身,看向阿奴时也多了许多凛然之色,而根本不待阿奴开口,韦后便失声又道:“串在一起?” “是的,阿奴只是拣了些珠子串了起来……”阿奴不明所以,他当然不以为韦后是在生气他私下拿了这些珠子。只是阿奴确实不明所以,他不出为何韦后显得如此震惊。而也在阿奴不解,刚又开口去言:“娘娘……”之时,韦后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 串在一起,串在一起。韦后这才恍然大悟,挥手示意阿奴不可再开口罢,韦后随即将这近日来所发生的几件事情串联在一起,又思量了起来。 先是以韦温围困临淄王与那少年张宏,跟临淄王起正面冲突,使得临淄王直接位于她的对立面;再有当夜便有人潜入张宏府上行刺那少年张宏,使得临淄王不得不以为是韦后派人行刺欲对张宏不利,叫临淄王不得不防的同时也对她韦后暗生警戒。 随后便又有各道州府驻外朝廷大联名弹劾张希一举,看似乃是太平公主因韦后调离薛崇简出京而有的反击,其实根本是在为临淄王将行之事造势! 至于最后这金吾大将军赵承恩一事,答案也是呼之欲出,这根本便是在为临淄王起事而所做的准备!有这几千精兵,虽然并不能改变大局,但确实可让临淄王多些信心! 将这四件事串联起来之后,韦后脸色大变,她这时才自以为终于看出了近日所有突发之事,根本便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时,韦后显得大急,显得惶恐,她不出除了太平公主还有谁能如此手腕在背后布置如此许多事由?而若这些事都真是出自太平公主的暗中布置,那便足以表面临淄王起事之时,便是她太平公主出手覆灭她韦氏满门之际! 韦后大惊,十分慌乱。但毕竟她已是执掌朝政有些时日,对这些暗中争斗之凶险也有深悟,所以即便惊惧,即便慌乱,韦后却也仍能保持几分镇定,虽然这几分镇定根本不足以让韦后心安。 不过少许,韦后转身看向阿奴,只是如以往那般在遇到棘手事时便起宗楚客这才智绝顶之人来。尽管对于宗楚客,她有猜忌,有防备,但她却自然也是深知,她与宗楚客此时是不可分开的,她仍不得不依仗宗楚客。 迎着阿奴仍是十分不解的神色,韦后开口便道:“快去唤宗……”只不过刚开了口,韦后却又忽然缄口。她突然又起几日前她唤宗楚客前来时在宗楚客脸上所能看见的不满之色。又及几日来韦温,以及安乐公主等人不时在她耳旁说着所有权势都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之类的言语。 缄口间,韦后却也决意。 微微沉吟了一阵,紧凝眉头的韦后根本不顾身后阿奴脸上愈来愈盛的奇怪之色,只是暗下决心要一力来迎太平公主这些动作的韦后,终于复又开口:“唤,工部尚书张希前来。” 第九十六章 代价 张希。o 自从因张介良被那十三少年所伤,而在张希亲自前往那少年府上也是惨遭羞辱后,张希其实一直都不得安宁,似他这般阴毒冷狠之人,是不可能甘愿吞下这口气的。 在朝上,一直受宗楚客等人的压制排斥,在家中则一直忌惮内人李氏而不得不谨慎异常的张希,活的极是疲惫压抑。所以在那泛泛布衣少年也敢那般轻视羞辱他时,张希心中实是恨不得将那少年千刀万剐。而事实上,近些时日来,一直显得平静,并无任何动作的张希也的确是在谋划着能够如何来出这口气。 莽狂异常的武延秀在伤了那少年家中出自公主府的护卫李年等人后,自那少年门前无功而返,而深得韦后宠溺的安乐公主,也是对那少年身后的临淄王无可奈何。这二人的接连败退,除了让张希更为慎重小心的来算计那少年张宏外,倒也丝毫没能熄灭张希心中的愤怒。 故此,之所以近来显得异常安静,其实是因张希还未能够出一万全之策来对那少年张宏。 先前,故意去伤张介良,诱使张希冲动从而引出武延秀,安乐公主等人的张宏,曾对临淄王言起张希此人不如宗楚客沉稳,所以断言张希在他那独子张介良受伤之后定冲动报复。可其实不仅张宏看错了张希,便连临淄王也是未能算到,张希的那些冲动,根本只是他表面上刻意为之的冲动,而他后来之所以仍是按张宏等人的意图表现的冲动,继而引出武延秀,安乐公主,其实是因张希自始便知,韦后的意思也是要他做为试探临淄王等人的问路石。 所以,非但不冲动,反而本质上极为谨慎的张希,自他在武延秀与安乐公主都是奈何不得那少年张宏后,这才不得不收起那些故作的冲动之态,转而异常谨慎的重新去看那少年张宏,暗中图谋报复。 张希此人性稳阴狠,他在知晓那少年张宏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的泛泛布衣之辈后,不再轻举妄动,试图出手便要那少年永世不得翻身。像是一头暗中窥视着猎物的野兽。 可眼下,张希却不得不稍稍放下了对这少年的暗恨,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了他那些针对那少年的暗中图谋。 各道州府许多驻外朝臣联名弹劾工部尚书张希一事,张希在伊始便得到了消息,尽管他知道韦后定保他不轻易弃他,可张希仍有惶恐,他不知道在如此压力之下,韦后保他多久,留他多久。 宫内传话要张希入宫觐见时,张希正在陪伴他那令他作呕的妻室李氏,李氏这人与她家族连带着张介良,都是带给了张希极大的屈辱,可张希在有此事时,却也不得不放低姿态来讨好李氏,寄希望于李氏背后的那些人能够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这是张希的悲哀。 显得小心且恭谨辞别李氏后,张希随宫人前往神龙殿去,而这一路上无论他如此来套这宫人的话,他却始终不能知道韦后此次唤他是为何事,是有何意。如此突然的下旨召见,其实已让张希额间微有细汗。毕竟,因张希之事,韦后已有几日未再早朝,也在此其间,再未再见过这张希了。 … 阿奴出殿宣张希入殿时,韦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她本就不是一庸人,不然也不可能有如今地位,如今权势。所以在张希入殿之时,他所看到,只是如往常那般端坐于桌前一脸肃然的韦后,根本揣测不到任何韦后此时的心思。 与太平公主最大的区别,便是韦后永远这般谨慎凝重,而太平公主却是从来都是随意从容。 抬头瞥了眼张希,韦后并没有要张希跟以往一般坐的离她近些,甚至是坐在她身旁,而只是任由张希站在那处。见此,张希心中更是惶恐,他因韦后如此态度,已是能够猜出一些韦后的心思。 看着位于她身前的张希,韦后心中也是暗自叹息,其实除却了她拉拢张希身后的那些陇西李氏族中助力外,韦后本身倒也对这并无太多才能的张希心存好感。张希这个人,最让韦后欣赏的便是,他永远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而从来不要韦后烦心。 但念及现下这些大事,韦后终于还是放下心中那些不舍,决然而道:“近来朝上之事必你已知晓,而本宫为何连日不曾早朝你也应当明白。” 韦后言语间有些淡漠,迎着韦后那并无太多杂色只是平静的再也不能平静的眼神,张希只觉心下一沉,他从韦后这些话中已经听出了韦后的意思,而清之外意料之中的就是张希来时所做的最坏打算。因此,张希不安,极是惶恐,连忙伏地而跪:“皇后娘娘垂怜,还望娘娘念及小人一向忠心耿耿稍加施恩。” 韦后诧异,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一向知进知退的张希怎在此时节如此不知进退,但终究,韦后也是与张希有些纠葛存在的,所以韦后也不好大肆发作,只得耐下心来又道:“不是本宫不保你,你也看到了,这几日本宫确实是尽了力了。” 张希仍旧垂首跪着,韦后不明为何他如此不知进退,但张希却是深知,他即使要使韦后不快,也不能如此轻易被韦后放弃。因为其实张希也知道,若是他真的被韦后所放弃了,那迎接他的,就只有覆亡一途。他对韦后的那些隐秘,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张希惶恐,心中恨意滋生间,竟是不住磕头:“娘娘垂怜,娘娘垂怜……” 韦后叹了口气,以眼色示意阿奴去扶起张希时,却被张希所阻,不得已之下,韦后只能又道:“也罢,本宫便再说一事予你。”在张希抬起头后,韦后看着张希那些惊惧之色,又是一叹,才道:“来你还不能知晓。本宫方才收到一封急信,上书金吾大将军赵承恩遇刺身亡一事。依你之见,本宫便就算仍是执意保你,可究竟能不能保得下来呢?” 闻韦后此言,张希愕然,心中却是更为震荡,他终于知道原来事态竟然已经发展到韦后不得不弃他,不得不以他来稍稍安抚临淄等人这般地步。但,愕然之后,张希却又是伏身磕头不已。他不死,也不能死。 韦后终于不耐,张希如此一二再,再二三的逼迫叫韦后终于失去了对他仅存的本就不多的好感。因此,表面之上仍是平静的韦后强自按压着心中不快,冷然摆手:“本宫今日唤你前来,只是知予你,你且先行下去罢,至于最后定论,明日早朝时再来作议吧。”说罢,竟是不再去看张希,径自转身背了过去。 张希仍旧磕头,直到额间已有微微血丝,可在他见到韦后甚至仍是不敢转身之后,却也终于明白,韦后是决了意要弃他。 事已至此,张希起身,不再挣扎,只是在退下去时,一直垂着头。 张希出去后,韦后却也复又转过身来,看着张希离去的背影,隐有叹息的她当然知道仅仅一个张希不足以去应对临淄王,太平公主等人的。所以微一思量,韦后随即又对身旁阿奴道:“召,万骑营统军韦良,羽林卫将军云翎,左卫中郎将武延秀入宫。” 一旁的阿奴忽然一震,心中凛然,作为韦后最为亲近之人,他自然知道韦后所召见的这三人都是韦后嫡系,并且也都是掌握着京中所有兵权的带兵将军。 叹息着怕是又有浩然事波的阿奴将要退出殿门之时,韦后却忽然又喊住了他,而在韦后明显的犹豫了番后,却也仍然言道:“还有裴谈,一并宣过来罢。” 虽是不愿去见宗楚客,但韦后却也实在知道他不能完全不用宗楚客,所以及裴谈,她心中也暗道着可以用裴谈来从旁敲侧宗楚客。裴谈这人,也该用用了。 …… 一直到退出皇宫,张希在一路上都是深垂着头默默谨行,而直到他走出这皇宫之后,这才微微抬头,转身看着这天下最堂正也最阴暗的所在,微微眯着的眼睛透露几许怨恨阴毒之色:“我岂是你放弃便能放弃的?要放弃于我,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只盼,你能承受这些代价!” 第九十七章 先机 王府胡同,临淄王府中那处偏殿。 独自一人坐于殿中台前,一杯杯自斟自饮些清酒的临淄王李隆基此时并无丝毫忧虑之色,而从那他淡然一片的神情之上倒也真能看出几分古井无波之态来,显得镇定。可其实只有李隆基自己知晓他此时心中有多少犹豫徘徊。 李隆基不比韦后有那般权势,所以他在接到薛崇简秘信得知金吾大将军赵承恩之事时,韦后那时,早已布置好了应对她以为李隆基可能有的动作事宜。 搏弈,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等,而在韦后与李隆基所对弈的此局中,韦后无疑是处处占得先机。 又是一杯清酒下肚,这也正是李隆基在遇到他为难一时决定不了的事情时所深思熟虑,能让他处于极为冷静状态的一个习惯。仍旧那般神色平静的看着面前台上所放着的一纸薛崇简火急送来的秘件,李隆基不禁下意识的又倒了杯酒。 信中内容极为简单,只有寥寥几言而已。不过却也正是这寥寥几言让李隆基十分踌躇。 薛崇简来信中言,金吾大将军突遇刺客,惨遭身亡一事,连他先前也是丝毫不知,而在他得知此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时,那些有哗变迹象的兵众已经不知被何人所安抚,他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便轻易得了这数千精兵的效忠。最后,薛崇简尤其着重赞赏了那凤阁舍人张说之才,竟是言道若无张说,他也不能轻易将此事处妥当。 这事来的诡异,太不寻常,李隆基根本不须多便能知晓,此事定是有人在暗中刻意为之。只是,李隆基猜不出这暗中之人究竟是怀何意,真意相助?或是别有图谋? 韦后花费了半晌时间前前后后将这近日所有突发之事了好几遍,才最终得出这些事都是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而成,而李隆基却根本不须去劳费心神便能肯定这些结论。这二者间的区别,不能不让人感慨万千,毕竟,此时的李隆基无论是在权势,还是情报方面而言,都是与韦后有着明显的差距。 运数这种东西,其实有时只是狗娘养的命运女神无意间的一个媚眼,或是微笑而已。 到有人在暗中的推波助澜,李隆基下意识的便又起当日他与那少年张宏被韦温围困于长安道上时,那少年所说的几句话。 张宏当时曾对李隆基言,韦温能及时得知安乐公主受辱,到他回京召集部众前往长安道,这些表面看来极是正常自然的事件,实在是太自然了些,所以那时的张宏便已断言这些事都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所成。 那少年,竟是早在他们所有人前便料到了这些事的背后都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张宏,起这怎样都叫李隆基看不透的布衣少年,神色平静无波的李隆基竟然嘴角勾起一道奇怪的弧度。这世上怎能有如此一十三少年?而从这少年所表现出来的眼光以及才能来看,即便是他府上所有谋士,王琚,王毛仲等人都放在一起,怕也仍是不及这十三少年。 随手又拈起酒杯的李隆基此次倒是未饮,只是轻轻摇着这手中酒杯之时,心下却是叹着这少年终是出身他那姑姑太平公主的府上。 只是有些遗憾的轻叹间,李隆基再起那少年一向对他的态度,又联到前日里那少年家中突遇刺客一事,豁然展颜。别人都道那刺客定是出自韦后之意,可其实李隆基却能知道根本不可能是韦后,只须略微,李隆基在得知那少年家中事时,便已在心中猜测着那刺客出自公主府的可能性更大。 放下这许多徘徊犹豫,转而微笑的李隆基,又是回复他往日那般的自信。将这未曾饮去的清酒放在台上后,李隆基起身,喃喃道着:“既是你敢有意要我制定规则,那我便来制定这规则又何妨?” 制定规则,这四字乃是张宏所赐。 … “唤毛王仲,王琚二人。”推门从殿中走出的李隆基一片自信微笑,神采风仪令人心折。 而守在殿外的高力士在见王爷已不复那般凝重之色后,显然也是替李隆基高兴,连连微笑下,高力士倒也回道:“二位大人在前殿侯着王爷已有些时辰了,奴婢这就去唤来。” 王毛仲与王琚随高力士来到偏殿时,临淄王李隆基正是背对殿门,负手站在那处。在他二人向临淄王见礼,李隆基轻笑示意他二人必拘礼时,也是发现他二人都是在看着台上所放着那纸秘信,显得好奇。 见此,李隆基也未说什么,只是微笑言道:“看看罢,是崇简刚刚送来的。” 毛王仲与王琚对视一眼,皆有忧虑下倒也齐齐走到台上那纸秘信前。而随着他二人逐字看着那信中的内容,他二人面上所有的神色变动倒是大有不同。不同与王琚的先是震惊随后凝眉谨慎,王毛仲表现的极为兴奋激动,他在看完这则秘信后,竟是直接走到临淄王身前,深深的拜了下去:“此乃天助王爷成事也。得二王爷这几千精兵,那王爷随时便可在城内起事!” 临淄王仍旧轻笑,不因王毛仲如此胆大一言而有任何神色变动,由此,临淄王城府可见一斑。只是随意笑着的临淄王,在王毛仲言罢,也是坐回了那台前,问道:“此话怎讲?”如此问着之时,临淄王倒也不有奇怪,对于王琚与王毛仲二人的性格,他自然深为了解,而也正因王琚谨慎,王毛仲激进这如此互补之性格,才能深得临淄王如此重用信任。 王毛仲仍是激动,张宏曾言若要行事只需一个契机,这些王琚,王毛仲二人也都知晓,而眼下之事,毫无疑问便是这所谓的契机。不过,虽是激动,王毛仲却也仍是清醒,在他迎着临淄王那般自信的神情时,大受鼓舞:“城内兵力,只有万骑营与羽林卫,而在王琚王大人这些时日的策划安排之下,万骑营左右两营中,有半数以上将士愿遵王爷号令。至于那羽林卫,根本不值一,有那羽林卫将军云翎的统率,必王爷也是知晓,这羽林卫如今怕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空名而已。” 显得认同王毛仲这番话,临淄王点头,却也又补充道:“莫要忘了,还有宫内那些千牛卫,须知,那才是韦后真正的嫡系,千牛卫的实力,我等虽未见识,但能得韦后如此信用,来也是不简单的。” 沉浸在兴奋之中的王毛仲,只能看到眼前一片光亮。所以对于临淄王此言,王毛仲摆了摆手,言道:“王爷多虑了,千牛卫毕竟乃属宫中禁军,所以人数不可能太多。况且,王爷莫不是忘了宫苑总监钟大人?有钟大人在宫内相协,这千牛卫不足为虑!” 如此一番慷慨而言,显然是让临淄王有些意动,缄口不再说话的临淄王在微微沉吟一阵后,这才抬头去看王琚。专事负责万骑营内联络将士的王琚,无疑对此事的看法极是重要。 而王琚在注意到临淄王眼色之时,却看了看身旁仍有激动的王毛仲,稍稍思量后,这才言道:“王大人言之有……”先是赞同了王毛仲一句,王椐复又斟酌言辞,道:“不过,倒也不能如此肯定。我近日来在万骑营中走动,虽是一向顺利,但却总是隐隐觉得不妥,究竟是何处不妥,我却也实是说不出来。” 临淄王未曾开口去说些什么,但一旁的王毛仲却是开口:“王大人多心了,其实王大人在韦后眼皮子底下去做那些事,本就不得不谨慎异常,所有偶有不适,不能全部作真。” 王琚有些不赞同王毛仲的话,但只是微微摇头的他在注意到临淄王那些自信的神色间忽然像是多了抹决然之时,倒也不敢再去开口。他深知他不能在此时表现出有任何一分的不自信。 似乎这二人达成了一致,轻笑着的临淄王显然也是欣慰。只是这些欣慰下又掩藏着多少凶险以及担忧,又有谁人能够看到? “外有崇简,内有本王。”轻声喃喃道着如此一言的临淄王,微笑看了他二人几眼,忽然又道:“只是你二人又何以肯定,太平公主殿下定为我牵制那城外韦后与宗楚客的十万大军?”王毛仲,王琚同时愕然,他二人显然未曾料到临淄王竟是在担心着太平公主殿下。在他二人看来,近日来显得对临淄王极为看重赞成的太平公主,既然自小便深喜她这侄儿,那来此时也不应拖临淄王后腿才是。 丝毫不这二人脸上的惊愕,临淄王倒也自知他与他那姑姑太平公主间的许多事,根本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所以不忍再打击这二人满腔壮志的临淄王,也不再及此事,反而又是笑道:“不过除了你二人口中的那些,本王如此还缺一人。”迎着他二人不解之色,临淄王极是认真,逐字言道:“张宏。” 王琚与王毛仲二人更是惊讶,相互对视间,却也都是发现对方在惊叹着那少年张宏在临淄王心中竟有着如此重要的位置。 再此拈起那杯未饮的清酒,临淄王一气入口,异常坚定:“备轿,自那少年遇刺后,本王不方便出面去他府上已有几日,不过,时至今日倒也确实不须再有这些顾忌!” 二人连忙分开,待临淄王从中先行步向殿门处时,他二人忙紧随临淄王身后。只不过,无论是临淄王还是王毛仲,他二人却都未能察觉到此时王椐仍旧紧锁的眉目,王琚,追随临淄王最为长久的他,自然已经看出了临淄王今日怕是已经决意要去行事了。 … 搏弈,占得先机的韦后,并不意味着她便拥有了天时。 第九十八章 奇怪 金吾大将军赵承恩遇刺,伤重不治。| 接到相王府传信时,张宏首先考虑的并非此事乃何人所为,而是惊讶相王怎能如此迅速的得到这消息?要知道,自赵承恩与二王爷薛崇简离京前往均川,从时间上算来,也就是在这几日内。而在京中中庸一向不深朝事的相王却能这般及时的得知此事,这本身便不同寻常。不过,即便惊讶,张宏却也没有丝毫怀疑此事真实性的意思,他只是暗自着那如寻常老人般带着淳朴笑意的相王,绝非是表面这般对京中争斗之事漠不在意,并且非但如此,在张宏又联到那日在相王府内所见到的那位神秘老人,也就是相王的先生后,张宏已是心有所悟。 今日的相王,日后的唐睿宗,本就不应乃是表面这般简单之人。 此刻,在得到这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张宏便唤来了楚图,他既是深知这位楚氏弃子的才能卓绝,那便应在决意与楚图共荣辱后充分利用楚图的一切才能以及能量,不再去日后可能因他的处境而给楚图带来的麻烦以及危险。这无关城府心机。 楚图显然也是因此事而有惊意,当此等敏感形势下,二王爷薛崇简,或可说临淄王李隆基如此简单不动声色间便添得这数千精兵,不可能不对这微妙的局势有所影响,而无论此事是出于何人之意,那都是已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这些时日内韦后与临淄王,太平公主间的些许平衡,甚至可说得上是直接破坏了这本就不那么牢靠的平衡。 看着虽有惊意,但却仍旧神色冷漠的楚图,张宏随意坐在他的面前,轻轻感受着手中暖茶所带来的温意,微微皱眉道:“究竟是谁等不急了?依你看来,背后操纵此事者究竟乃是何人?” 随意看了眼张宏,他自然知道张宏此问其实并无太大意义,他不可能不出,因此,楚图语调如常:“除了公主府,我不认为还有哪家府上能有此能量。” “焦王?”张宏疑问,又道:“虽然焦王极有可能本就是太平公主的人,但他否自主主张如此行事,谁也不知。”眼见楚图只是那般自显冷意的端坐着,张宏忍不住又道:“亦或者,这根本就是韦后的一个圈套?她由此来给临淄王一些信心,好迫使临淄王借此事而发难,正好为她一网打尽?” 未有丝毫犹豫,在张宏言罢,楚图径自摇头:“你说的都不可能。”顿了顿,又接着言道:“以焦王那暴躁的性格,即便他留下赵承恩,也不采取刺杀这一手段。至于韦后,更不可能,数千嫡系精兵为代价,她不敢,也承受不起。” 张宏未再开口,这本身便是他的随意猜测,而他自己也是不大相信是焦王与韦后的手笔。只是在张宏暗暗沉吟之时,楚图像是到什么,却是又道:“由韦温还朝起,这几日所发之事我都仔细了几遍,奇怪的是,无论是韦温突然却又及时的还朝,还是他刚好趁你与临淄王在长安道上时围困你二人,又或者张希一事,你府上遇刺一事,都似是隐有联系,并且,也都有蛛丝马迹可寻。”看着张宏仍是那般神态,楚图自然也知道他这些话并未能引起张宏在意,故此,又道:“这些事,应不是简单的巧合,或是偶然。” 张宏明白楚图的意思,他自然知道一向足不出户的楚图每日呆在府上都不只是无所事事,这些事也定是他刻意推断过才有的结论。与韦后,临淄王二人一样的结论。 但,张宏竟然摇头,不认同:“你的太多了。”只是随意了这几日之事,张宏便道:“韦温之事可能有人在背后影响他,可那人是谁并不能知晓。而张希一事,已经知道了是太平公主的意思,至于那刺客,更是不用多,王公公既然能够瞒着太平公主行刺于我,那他自然不可能与太平公主有过商量。”看了眼楚图并没有因他这些话而有不赞同之色,张宏又道:“赵承恩一事,倒是不太好说,若此事真是公主府的人在背后所为,那便只能是王公公。我们的公主殿下,是不如此凭白无故的送临淄王这一份大礼的。”显然是有些不再深此事的张宏不再皱眉,其实他在说话间,已经到了些什么。而在见到楚图还是那般端坐着时,张宏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其实我认为这些事本来就是巧合,偶然。” 楚图没有反驳张宏这番话,不知是因他也隐隐相信张宏,还是因为此事其实跟他们并无太大关系。而也是不再言及这些事的楚图却又显得神色有些复杂般看着张宏,他仍旧不明白,为何张宏这少年总在不经意言语间认定着临淄王与太平公主日后有不和?须知,此时的太平公主与她那侄儿临淄王即便并无太多深交,但也关系菲浅。 并没有注意到楚图的疑惑,张宏不再去那赵承恩之事,也是随意喝了口暖茶:“接下来,怕是有大事将要发生了。”张宏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这赵承恩一事倒刚好给了临淄王一个契机。”点了点头,楚图也知张宏之意,不过他并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只是听着张宏继续言道:“临淄王准备的也够久了,太过万无一失的话,也终有所必失,所以此时倒可说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边是这般说着,张宏心中也是边算着他记忆中的史书上所记载的这次政变究竟是何时所发生的。不过,虽有接近,张宏也不能肯定,这些时日来所发生的事情太多,每件都是他记忆中不曾有过的。 这些时日,在张宏的影响下,楚图的话已是愈来愈多,不再似以往那般只是只字片语,摇头点头。可毕竟楚图本性便是那般,所以在张宏言罢,楚图倒也还是沉默不语,神情清冷。 张宏自然习惯了楚图如此,又是了一些别的事后,张宏终于不再去谈别人之事。其实不管是临淄王,还是韦后,即便他二人随时都可能有一场惨烈的争斗,那都与张宏并无太大关系。他虽然被太平公主以及临淄王捧出来作为试探韦后等人的第一手牌,但他毕竟并无根基,影响不了大局。所以很清楚自身该如何定位的张宏,在这场争斗中一直将自己放在旁观者,或是偶有牵涉者的那个位置。 这盘棋,对弈之人毕竟乃是临淄王与韦后,而张宏只是寄希望于能从这盘棋中得多少利益罢了。 所以至此,张宏倒是十分自然,在楚图也是看向他时,张宏直接便道:“你在万骑营中的那些人,谁最为出色?” 虽然一时并未能解张宏这跳跃思维极强之问,但楚图毕竟也非常人,所以微一思量,楚图便明白了张宏的意思,有些奇怪:“据我所知,你在万骑营中应是也安排有人。” 张宏摇头:“他们根基太浅,起点太低,不堪这时所用。” 见张宏并没有因为那些人其实也是楚图所送之人而有任何不信任之意,楚图也是坦言:“有一人可堪此时之用,职衔不高,乃是营中校尉,唤作楚显。” 微微一笑,不知有何用意的张宏显然也是认可楚图所言的此人:“楚显?那好,便是他了。” 虽是未能猜到张宏的完全用意,但楚图自也能出怕是张宏有所安排,所以他此时倒也是看看张宏这少年能在这场争斗间获得些什么,或者可以说是,他也通过此事来看看他所属意的少年张宏,将来能站得多高。 二人谈论着这眼下可能令长安变色之事时,显然都是奇怪的未有太多重视,其中原因,倒也只有他二人知晓。而也在他二人正是言及万骑营事时,厅外却有人敲门。 是黄四,张宏听出来人后便亲自迎去开门,这让一旁的楚图显得奇怪,他这些时日在张宏府上,实是见多了张宏这少年的奇怪之举,便好比如张宏对府内下人都是极为和善,甚至是根本不因那些下人之身份而有任何轻视之意,并且,起初以为张宏只是收买人心之举并无太多在意的楚图,在这些时日内更是发觉,张宏的这般对下人的态度丝毫不像是故作之态,反而极为真诚。这让楚图不解,乃因唐时的这些各家大户府上之下人其实地位极其低下,甚至是主人也任意打死而官府不追问。 黄四见张宏亲自为他开门而不是仅仅唤他进来,显得十分感动,他仍是不太习惯身为府主的张宏如此对他,所以进厅之后黄四根本不敢再多迈一步,只是站在厅口处,焦急言道:“少爷,小姐不见了。找遍了府上都找不到小姐的踪影,主母也是十分着急。” 小姐,自然便是妖妖。 张宏一惊,他一时倒也真不出妖妖能上哪去,而由近些时日来妖妖逐渐多了许多人情意味来看,张宏自然不去妖妖是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家。所以虽是奇怪,张宏也仍冷静:“常霸可在?” 身后的楚图因张宏这问而显得赞赏,能直接问到关键所在显然不是寻常人在遇此等事而能有的反映。 “怪就怪在常霸少爷也不在府内。”黄四急忙又补充了句,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也是知道常霸脑子不是很清楚,所以应不自己出去。 意识到这事的不同寻常,张宏也随意回身向楚图招呼了声后,便要走出厅门,他须得回去问问阿娘才能去作定论。 不过,张宏才刚一迈步,还未能走到门口,黄四却又道:“少爷,还有一事,临淄王爷来了。” 一时,张宏倒也无奈,只觉临淄王怎的刚好这儿前来。但无奈之下也只能留在这处,微微思量一番,料妖妖不自行离去,又有常霸在旁保护,那应当不出事后,张宏吩咐道:“叫李年等人出去找找,我这便先去迎临淄王爷。”只是在他抬脚起步时,却已猜到临淄王此来所为何事。暂且放下妖妖事后,张宏倒也深知,临淄王怕是意有所为了。 第九十九章 韦和 随临淄王一同前来的乃是王毛仲与王琚二人,而张宏迎在府前看见临淄王等人时,范慎却也刚好由公主府回转。自从府上遭遇刺客一事后,张宏未再去过公主府,一直都是由范慎每日代张宏至公主府上。 微含笑意的临淄王根本不待张宏恭身见礼,便伸手虚扶了张宏,只是在与张宏寒暄时,他二人都是绝口不日前张宏府上遇刺一事,心照不宣之下临淄王自然也知道对于他这几日未曾来过张宏府上以示安抚其实张宏也是解。 见他二人如此神情,落在一旁的王毛仲眼中,却是让他忽然到了二王爷那日在临淄王府所说的那句话,他这时看着临淄王与那少年都是一般微笑且稍显自信的神态之时,也是不禁心下暗觉这少年果然有几分王爷的从容之态。 与临淄王步入前院议事厅时,临淄王挥手示意王毛仲与王琚二人在门口候着,而明白临淄王此意的张宏也随即吩咐范慎留在厅外招呼这二人,显得与临淄王有些默契。不过,在张宏随临淄王身后步入议事厅时,倒是暗中看了王毛仲与王琚几眼。王毛仲还好,与范慎一般稍为和善的神情使人易生亲近之意,只是在看到王琚那般双呆板,且又狭长的眼睛之时,张宏还是暗觉有些不舒服。 张宏将门关上,转身后却看到临淄王并没有坐下,反而仍是站在他身前几步处。迎着临淄王那些玩味的打量神色,张宏只是站在那处微笑着,十分自然,却不开口。 这少年,当真是宠辱不惊。随意轻轻笑了出声后,临淄王也不与张宏客套去旁敲侧击说些什么,言语直指来意:“那日你言予本王,说是只需一个契机。”先是如此一言,临淄王随即口风一变,又道:“赵承恩一事来你也知晓了吧?” 对于他的父王,临淄王虽是不认同他父王的为人之道,但他毕竟也深知,他的那位曾经坐过那把椅子的父王,绝对不是他表面所看到的父王。 张宏点了点头,有关相王一事他先前已经言及临淄王了,所以隐瞒已无必要。只是知道临淄王接下来要问些什么的张宏,倒也仍是那般从容:“今早刚刚得知。” 临淄王似是这才起去坐下,向前轻踱两步,走到那胡凳之前,未曾坐下,却先言道:“韦后派刺客行刺你一事,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契机?” 说此话时,临淄王乃是背对着张宏的,所以张宏看不到临淄王在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不过听到临淄王如此说那刺客之事,张宏倒是眼角明显跳了跳:“小可不知。” 像是刚刚拂去了凳上灰尘,临淄王随意坐下,看着张宏那般神态仍旧微笑:“那这赵承恩一事呢?” “也是不知。” 不知为何,张宏在连说这两个不知后竟然也仍是微笑着的,这让临淄王心中大为不解,他实在不出这少年究竟如何能肯定他这两个明显只是敷衍的不知不让他心生不满?不过,临淄王终究还是未有不满之色。只是看着张宏,含笑轻声问道:“你这般回答倒是叫本王奇怪,莫要忘了,那契机一言是你说予本王的。” 虽是这般说着,但见临淄王仍旧笑着,张宏也不拘束,随意坐在了临淄王对面后,他边为临淄王倒上一杯暖茶,边道:“这契机其实并无太大意义。若是王爷有心,契机非但随处可见,更是可借他人之手得到这所谓的契机。” 张宏这看似仍在敷衍了事的如此一言,却让临淄王心下不得平静,目光炯炯看着那少年之时,临淄王自然听出了这张宏的言外之意。尽管张宏并没有给临淄王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从另一角度而言,张宏话中仍有赞成临淄王行事之意,所以临淄王敛去微笑,极是凝重:“你是指这二事均可作为契机?” 张宏不禁苦笑,临淄王仍然有些咄咄相逼之意,他当然能够知道临淄王这般做只是要对他表现出足够的信任之意。不过苦笑之际,张宏却仍是言道:“王爷,此事确实有些问难小可。”稍稍犹豫了一番,张宏还是叹道:“我毕竟乃是公主府门下清客。” 其实临淄王在来前对于这些事在与王毛仲,王琚二人商论后已是有所定论,而他现下之所以又来问询张宏不过是试探张宏的态度,他是借此事给张宏一个日后可名正言顺归属于他的由。很简单,若是张宏回答了,那日后足可证明张宏在此事中的份量,介时,张宏与临淄王的关系自不用再来多言。 可很显然,张宏并未接受这个由。对于张宏的拒绝,临淄王显然有些失望之色,不过倒也还是神色如常,他本就料到是这结果,不然这少年也不同时兼得公主府,临淄王府,相王府三家信任。 稍为叹息罢,临淄王终于不再及此事,又显得轻松自然:“你虽是公主府清客,可你却也被我那姑姑派来相助于我的,这点来你也不曾忘记。”见张宏点头,临淄王又是一笑,显得高深莫测:“对于此刻我将行之事,你有何话要说?” 临淄王不简单,表面上他确实未再起拉拢张宏之事,可实际上他只是绕了一圈换个角度。若是再一味拒绝,那张宏自知也的确是有些不识抬举了,况且临淄王说的本也属实,他确实是听从太平公主的安排来相助临淄王行事的。所以微一犹豫,张宏斟酌言辞,问道:“敢问王爷,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要素王爷占了几分?” 张宏这一问,使得临淄王一怔,关于这朝堂之事他倒真未过这些。见临淄王沉思不语,张宏微一思量,又道:“先前王爷制定计划,乃是分化拉拢打压等朝争为主,奇兵相协为辅。可毕竟现下时局已变,所以王爷应首重奇兵。”说到这里,张宏顿了顿,深深看了临淄王几眼,复又叹道:“奇兵,这奇兵二字应重奇字。所谓奇,便是出其不意之意也。”见临淄王已是由深思逐渐变的凝重而坚决,不知为何张宏顿然,逐句言道:“况且,月余之前小可便曾言过,王爷行事当有七分成算。” 豁然听闻张宏这最后一言的临淄王猛然抬头,他知道张宏是说些什么,而他只是不能明白,不明白这少年为何如此相信于他?但终究,临淄王未再去问及张宏,他经由张宏这番言语已是更为坚定了他来时的决定,所以临淄王显得诚挚:“那时,我需要你来协助。关于决策力这一方面,你无人可及。” 注意到临淄王的称呼由本王,变作了我,让张宏显得快意,但却摇头:“王爷抬爱…但小可不行。”见临淄王微有佯色,张宏显得不十分在意,又道:“不过小可倒能为王爷推荐一人。” 与临淄王这不多的几句言语中,已经足以让张宏很清楚的知道了临淄王的意思,他甚至不须去多加揣测便能知道临淄王行事应在这几日内,而后来他所以要多给临淄王那些信心,其实也是张宏私心。他用尽手段,费尽心计最终等的也只是要从这场争斗中获得最大利益。 又与张宏说了一些关于此事的细节,临淄王在终于得到今日前来的目的后,起身告辞,而他在临走前却似是无意又问张宏:“本王这便前去公主府见公主殿下,你可有意随行?” 张宏不动声色,摇头轻道:“小可家中有事,暂时倒不能陪同王爷。” “好。”临淄王轻笑,极为畅意。 … 看着临淄王在前,王琚王毛仲二人紧随其后,张宏站在府前台阶之上,深深皱眉。他很清楚他是出身太平公主府的人,可现下却与临淄王保持如此紧密的关系,别人怕只羡慕他能得公主殿下与临淄王同时信任,可其实只有张宏这知道日后太平公主与临淄王之间争斗的人才明白,他的处境极为不妙。 似他这般并无立场,在太平公主与临淄王二人间左右逢源的人,日后定不能得善终。而不得不在太平公主与临淄王二人夹缝中苦觅生机的张宏只有趁他二人正处蜜月期间,不停的壮大自己这一途。待到他二人争斗明朗化前,若还是如现下一般并无太大权势,那张宏后果堪危。 不觉间攥紧拳头的张宏,丝毫不觉身旁范慎已经看向了巷子的另一头。而在范慎醒他后,他这才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彪猛异常的大汉,带着憨笑之意的他步伐迈极大,即便身上衣杉看来十分凌乱,但这丝毫不碍他那坚定彪悍之气。 大汉肩头坐着一个神色极是冷漠的小女孩,小女孩一身红衣,随风而飘,即便是在如此寒冷之季,却仍是光着一双脚丫晃在那大汉的身前,显得异常妖异。 是常霸与妖妖。 只是,俱都震撼于此等场景的范慎与张宏,显然都没有注意到随在常霸与妖妖身后的那名青年,而在范慎看到那青年后,却是脸上极为疑惑,不觉问道:“怎是他?” 顺着范慎所指,张宏看着那名青年,明显是与范慎一般不解,凝眉喃喃道:“韦和?” 第一百章 妖妖 秋风愁,愁煞人,愁杀人。 孤寂荒凉的一处乱葬冈,那些干枯的已然再无任何生机的枯枝残叶伴随着时而几声突现的号丧鸟叫声在这寒冷之下摇摇欲坠。而也是在这片令人不寒而栗的坟冈处却有一身穿大红棉衣的小女孩儿对着那并无刻有名字的木牌迎风而立。小女孩儿似是浑然不觉这寒冷之意,光着一双稚嫩洁白的脚丫站在这处荒坟前神情冷漠。 寒风拂,小女孩儿轻轻上前,伸出细长的手指像是要去抚那木牌:“阿哥,跪下。”随着这清冷并无感情意味的一声言语,小女孩儿的手指终于触上了那块木牌。而一直站在她身后,痴痴看着她,傻笑着的壮汉,未有丝毫犹豫,跪在了地上。 小女孩儿未曾转身,只是轻抚着那没有名字的木牌,喃喃道:“阿爹,您活着的时候常说一些妖妖不能解的话。可现在妖妖懂了,却还是不知您说的那些话,是对,还是错?”轻似无声的言语随风而散,像是小女孩根本未曾开口。 片刻,这冷然一片的小女孩儿忽然转身,看向那大汉之时,却极为突兀的挂起一丝温柔之意,向着那壮汉伸手,清澈明亮的眼睛再无先前复杂之意,竟是单纯,像极了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儿:“阿哥抱…” 壮汉犹自傻笑,却是连忙起身走向小女孩儿,眼神温柔,动作细腻。 … 长安道上,寒风更急,便连那些店铺门前的布帛招牌也随风猎猎作响。 妖妖坐在常霸的肩头,紧抿粉唇,只是随着常霸每一步踏下而起伏不已的妖妖,身上那身艳红轻莎根本遮不住她洁白的脚丫。脚丫不住晃动,常霸坚定异常的向前走着。 范府在何处,妖妖已然知晓。而当坐在常霸的肩头的妖妖在长安道尽头处看见那一扇黑漆漆的大门之时,她便也唤常霸停了下来。范氏乃是京中名门,虽仍与与那些高门贵族有些差距,但确实已能算得世家名门,世家名门之大门一般应为通红,意在彰显荣耀以及富贵,可这范府大门却是全黑,极为奇怪。 抱着妖妖面朝范门的常霸,极是不解,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妹妹在外边如此寒冷之时要他出来。不过,虽然不解,他却也并无任何疑问,只是妹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所以常霸仍旧傻笑,仍旧简单。 妖妖看着这范府黑门,她不识得那门上所悬挂的范府二字,但她却能知道这就是她要来的地方。安静的犹如一头小兽的妖妖,看着那黑门之时,逐渐狰狞。 阿爹说,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可若是活命之恩,又当何以为报? 从张希到张宏府上含恨取辱,再有武延秀,再到深夜张府刺客,这些接连而来的事自然能让妖妖感受到张宏的许多麻烦,而在妖妖时常听及阿娘独自一人的长嘘短叹下,她终于知道原来宏哥哥不过比她大三岁而已。 既然不宏哥哥再像往常那般劳累,那便须得去做些什么。及此处,妖妖眼神凌厉且凶狠。 不是说还有更多的人要杀宏哥哥吗?那我便先杀了你。 “破门,入内。” 常霸点头,大步走上范府台阶,深吸一口,再不傻笑的他这时像极了一名战无不胜的将军。伴随着这蓄满常霸浑力的一脚,即便范府那大门再为厚重,却也终于只能应声而倒。 范府,一片慌乱。今日老爷,少爷都不在府上,能管事出面说话的只有范府管家。而当管家匆忙将家丁护卫集合起来迎向常霸时,常霸已经一路奔到了前院中那片草地。 几十名护卫家丁,看着这巨汉如天神般的常霸,以及他肩上那名一身大红衣裳却是光着脚丫的小女孩儿之时,都是张大了嘴巴。这事儿,来的太诡异,这场景,怕是他们终生不能遗忘。 “杀。”妖妖轻语。自小便被那所谓的亲戚捆绑在他家门前养活而大的妖妖,不知道什么叫人性,也不知道什么叫怜悯。即便她这些时日来在张宏阿娘的熏陶之下,已有温驯。 常霸点头,向着那面前的几十家丁,猛冲而去。 并无一人能挡常霸身形,在这几十人中,一手紧抱肩头妖妖双腿的常霸毫无阻塞之意。对付这些寻常护院家丁,常霸一只手足矣。 华丽至极,血腥至极。一片的鬼哭狼嚎之下,当常霸大步站到身处这些家丁之后的管家面前之时,那管家已是面无人色。当这管家战战兢兢抬头看见这巨汉肩上的妖妖之时,迎上那小女孩儿凛然的眼神,竟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老爷不在,少爷也不在,好汉饶命…” 未因这管家的无用而有任何不屑,妖妖的眼中根本看不见此人,她只是在听到这话时若有所思。只是一儿,在妖妖似是到了些什么之时,她终于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阿哥的肩:“我们下次再来。” 管家看着他二人离去,在妖妖与常霸终于走出范府之后,管家终于暗松了口气正要起身,不过当他将要起身忽然注意到眼前这躺在地上呻吟一片的护院家丁时,先场那场噩梦清晰的又显现在了管家脑海中。一时,管家丝毫不觉他的裤裆湿滑一片… 只是,当那些呻吟着的家丁一个个昏迷,或是再无任何声息,而院中也终于回复平静之后,谁也未曾看到,在范府后院处走出二人。与其中一人阴沉着脸相反的却是另外一人只有忍不住的惊叹与欣喜。 范善看着面前狼籍,脸色更是难看:“为何要阻止我?” 另一人,乃是范善身旁最为亲近之人,他其实已不能算作是范府的下人。而这人,却也正是夜袭张府的黑衣人。在范善言罢,这人拈着花白的胡须之是轻笑:“不过只是随意一个院,败便败了,老爷何必在意。” 范善更是难堪:“这与院子无关!若是此事被外人省得,那日后我范府还有何颜面立足京城?” 范善的话让他身旁这人显得不以为然,只是仍自叹息着先前常霸那矫健刚猛的拳势时,言道:“范府?老爷,若范府是毁在那少年手上,岂不正合老爷心意?只是从此看来,那少年显然不仅仅像是表面上的温顺轻和了,我不过只是去了趟他府上,他便能派人毁我范府。”说到此,这人有些苦笑的意味:“还真不是一般的瑕疵必报啊。” 范善紧皱着眉头,他思虑许久之后,终于不再去今这事,他本来要他儿子范慎在那少年身旁就是为给他范府日后谋条活路。不过,范善释然时,却仍忍不住凝眉叹道:“可这少爷,怕终究是逃不脱王公公之意的……” … 妖妖将她出去之事详细讲来后,张宏表面镇定异常的神色之下,那些惊讶被他掩饰的极好。他极少去与妖妖说一些什么人生哲之类的言语,乃因他知道妖妖不能以常人而论,所以他对妖妖,一直都是任其发展,任其长大,他很好奇长大后的妖妖是怎样的一个妖妖。 妖妖今日所做之事不可谓不震撼,而张宏即便是知道妖妖如此的心意,却也终究心下难免有些责怪妖妖之意,他费尽心思才得到了范慎。若因妖妖如此一举使得范慎心怀怨恨,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过,在又及边令诚近日传言,公主府那些以岑羲为首的清客们借他们身后家族之力欲对张宏不利时,张宏也知妖妖如此自作主张一举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敲山震虎的效用。 后来,张宏还是未去责怪妖妖,只是小心将妖妖抱在腿之上,用脸轻轻摩挲着妖妖的头发:“你以后再出去,须得言予我听。” 妖妖微有迟疑,尽管张宏不说,但她也能看出张宏的那些呵责。所以迟疑之下妖妖也是显得有些委屈:“宏哥哥是在怪妖妖?” 张宏轻轻摇头,未曾开口。而见此,妖妖自然也知道张宏确实是在怪她。不过,妖妖不悔。即便她也知道范慎与张宏的关系。 过不多时,张宏终于起一些事来,忍不住将妖妖向后推了一推,凝视着妖妖的眼睛,问道:“你如何得知那黑衣人是谁?又如何得知范家在那处?” 妖妖抿着唇,怔怔的看着张宏:“那日阿哥回转后只是一直说着有许多人要杀宏哥哥……所以妖妖便一直藏在门后听宏哥哥和范慎说话。”见张宏点了点头,妖妖犹豫了下,又道:“范府不难找,李年他们都知道。” 再也不能克制心神的张宏,忍不住抚摩着妖妖的头。这般年纪的妖妖有如此记忆力以及智商,再加上妖妖的这些心计,他实在不敢去妖妖将来变成怎样的妖妖。 不过,在又及妖妖此举只是一心为他之后,张宏心中终归还是感动更多,所以忍不住更紧的抱住了妖妖之后,张宏眼神迷离喃喃道:“我要永远将你留在身边。” 妖妖点头,欣喜之下不知为何有眼泪滑落。 便就这般抱着妖妖,过了许久,在妖妖脸上泪痕再也看不见时,张宏这才起韦和:“那韦后又是怎样一回事?” “我认得他。当日便是他跟着那少爷去得家中。”说着话时,妖妖也未曾发觉她的口吻是如何的冰冷:“我要阿哥打他,他便跑,我和阿哥走,他便又随上来。后来他说他只是追随宏哥哥,我便带了他回来。” 不再言语的张宏目光隐有所动。只是下意识的抚着妖妖时终于起阿娘还在着急妖妖。 …… 范慎从韦和口中得知妖妖与常霸所做之事后,脸色异常尴尬,异常不自然。甚至在张宏与妖妖出来之后,范慎不自觉去看向妖妖时也是极为古怪。 不过,张宏从范慎脸上没有看出怨恨,也没有看出憎恶,甚至也看不见丝毫不喜。而心有奇怪之下张宏却也起似是范慎那次在见到妖妖伤了张介良后便一直极为称赞妖妖,须知。当时包括楚图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对妖妖的手段感到心悸。只有这范慎不同。 不明所以之下,张宏倒也未去深,只是迎着范慎,显得歉意。而不待张宏去说些什么,范慎便苦笑言道:“大人不必介怀。家父既是做出了行刺大人之举,那便总该有此一报。况且,妖妖终未伤得家父,只是一些下人罢了。”言语间,显得对那些下人丝毫不曾在意。 张宏只是点了点头,未再说些什么,唤妖妖与常霸回后院后,便带着韦和与范慎又回到议事厅。 张宏坐下,范慎站在其后,而韦和却是显得有些自然站在张宏面前。 便就这样打量了韦和许久,见韦和仍旧自然时,张宏问:“为何?” 韦和眯着眼睛,似乎是掩饰他眼睛里那些以及野心:“我活下去。” 第一百零一章 散朝 这些时日接连而来的事都是太过突兀,并且这些事也都似在有意无意间拨弄着太平公主,临淄王等人与韦后一党间那些本就脆弱的微妙平衡。而在韦后与临淄王均是暗中调度蓄势以待时,所有人都在观望着公主府却仍显平静,甚至也如往常那般低调内敛,并无动作。这让京中各部朝臣大都是心下惶惶,只是不知这是公主府暴风雨前的平静,还是太平公主殿下真的无意去眼下这些极是敏感之事。 … 此时的太平公主正处于公主府正殿之中,静坐于殿中香榻之上的她再无往日那些雍懒从容之姿。其实在那夜得知张宏府上遇刺一事起,太平公主便已然到与崇简一同前往均川的赵承恩怕是将永远留在了均川。这很简单,因为当此局势下仍敢心存去杀张宏那少年之心的人本就不多,而在排除了韦后,宗楚客等人的可能后,太平公主自是能够到胆敢忤逆她的意思而去行此事的,只有那老狗一人。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何这老狗竟然不是去取她一向期望甚高扶植最多的临淄王之命,而是去取那对她一手布置之事并无太多影响的少年之命? 按耐了几日均是未有动静的太平公主,之所以未去那老狗的这些动作,其实只是看这老狗究竟还做些什么能够让她不愉快的事情。她知道这老狗如此行事乃是为她除却后患,可她太平公主又何曾需要他人来为她所行之事指手画脚? 微眯凤眼随意看了眼台下所恭身而站着的窦怀贞,崔缇,岑羲三人,太平公主在暗着这老狗之时,不怒反笑,只是笑声有些颤意:“十年了,这老狗终于忍不住了。”喃喃道着如此一言后,太平公主忽然看向了窦怀贞,虽然是言语极轻,但却极为阴冷:“你来说说,上一次这老狗违背本宫旨意乃因何事?” 虽然太平公主神情仍是平静,但仅仅是她眼中那些凛意,已让窦怀贞三人皆是不寒而栗,包括一向出入太平公主宫闱之中的崔缇,额间也是密布细汗。 听闻太平公主如此问话,窦怀贞惶恐之下竟然跪倒在地,垂头之时忍不住轻颤:“上一次,上一次王公公违背公主殿下旨意乃是因先皇之事,而当时是王公公一力将那无能的李显扶上了皇位。” 见窦怀贞的如此作态,太平公主毫不掩饰她那些厌恶之意。只是随手一挥,示意他起身之时,也是冷然而言:“那这次呢?依你们来看,他是做些何事?” 太平公主问罢,殿内一片寂静,落发而闻。而也因太平公主如此冷意,竟是让这殿中三人都不敢言语,连大气也不敢深出。看那三人都是慌忙跪在了地上,太平公主秀眉紧凝间自有一番恼怒之意。但,她却未再开口,只是看着那三人,似是静待他三人回话。 过了许久,当崔缇终于鼓足勇气自侍平日里太平公主的宠信而微微抬头之时,一名宫女由外室而入,手捧香茗的她在察觉到这殿内气氛以及公主殿下此时那些极为明显的阴冷之意时,竟然不自觉的心下颤动,慌乱了起来。而慌乱间,这宫女在走向太平公主殿下身前的台阶时,不知为何脚下一滑,那手中香茗随之而落。宫女大急,手忙脚乱的跪倒在地去拣那些地上的香茗。 因这宫女如此造来的吵杂声,殿中落物坠地之声充斥了满殿,而当崔缇刚要开口去呵斥这宫女下去之时,太平公主毫不掩饰她秀眉间的浓郁厌烦,竟是直接挥手:“拖出去!” 宫女手下一顿,像是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惊恐之下忙放下手中犹自拣起的香茗,连连磕头撞地时脸上除了那惊恐更是满面泪水:“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啊…” 越来越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崔缇耳中,他终于意识到无论太平公主以往如何的与他亲近,宠信于他,那都不能抵他此时任意一错。所以忍不住身体微颤的崔缇忙将脑袋垂的更深,再不敢去开口说些什么。 十年来,他们第一次见太平公主殿下如此失态。 或许,是因那宫女之事,也或许是因刚杀了一人。太平公主终于未再去等这三人开口说些什么,只是豁然起身时,微眯的凤眼看向了那大殿正门处:“那老狗既是等不急了,那本宫便如他所愿!” 未曾看过台阶之下跪着的三人一眼,太平公主微微思量下冷意自她那薄而红艳的唇间森然自显:“令常元楷,刘幽求二人即刻前来。”顿了顿,不待那三人应声说话,太平公主又道:“传话焦王,全力配合我儿崇简之举,若有丝毫差错,他此生便留在那均州安养吧。” 接连两个旨意,让窦怀贞,崔缇,岑羲三人都是面面相觑之下眼中自有惊恐之色。他三人当然能够意识到自公主殿下口中而出的这些旨意将给这长安带来怎样的变动。 不过,还未等他三人稍稍平复心中震惊,太平公主却是又言:“若是本宫所料不差,早朝后隆基当来府上,他的来意自是不用本宫多言,而本宫要你们做的,只是对隆基视若未睹。”三人不明所以之下,太平公主根本不给这三人考虑的时间,却是看了岑羲几眼:“你知清殿中针对那少年张宏之事,别以为本宫不出声便是不知。今日起,不得对那少年有任何举动。” 岑羲冷汗连连,忙口上应道:“谨遵公主殿下旨意。” 吩咐罢这一切,太平公主似是这才稍稍平缓了情绪,而在她重新坐回那软榻之时,却是看着外间天色。 今日的早朝,应是该散朝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行事 景龙观内,钟声响起。 当钟声来回回荡在这天下间最为堂正,最为浩然而存的皇宫内时,却让此时宫里的许多人都不自觉的心神俱荡。 要说,这钟声前前后后听了也有几十年了,韦后从一开始的对这钟声眺望,到后来的期待,她还从未有过似今日这般因钟声而起烦躁之意。不过,这些烦躁之意,在韦后看来,只是因她激动。 神龙殿内来回行走的宫人宫娥有许多,而这些宫人的神情动作却极是一致,皆是手捧着各不相同的梳妆用物紧张且又匆忙的忙碌着。端坐殿中看着铜镜中无论涂了多少层脂粉也终归是遮不住的眼角鱼纹,吻烦躁的韦后伸手扯下发间宫娥刚为她插好的碧玉发簪:“换掉,换掉!这发簪岂能用于朝上?”宫娥惊恐,忙跪地拣起玉糸匐而退,自待其他宫娥手捧别样发簪小心换上。 多少年未有这等烦躁之意了?韦后细细来却也实是说不清楚,因为她所能到也只是当年阿武子初次废逐中宗李显之时,她那时的惶恐之意。而这么多年下来,在见惯了朝争险恶的韦后此时又有不安时,却极是惊恐的发觉,她竟然又起了那死在她手上的中宗李显,更像是隐隐觉得那十分无用的李显竟在以往她丝毫不觉间给予了她极大的安心!这是为何?难道那无能的李显竟然才是她安心的保障? 越为烦躁。韦后强自驱逐脑中这些令她作呕的念头间,却也暗暗言予自己,她是要做皇帝的,是终究要效仿阿武子君临天下的,所以她不能有任何这等一点点的心思。反复说着,反复着,韦后终于略觉心下安心不少,转而一心去眼下之事。 其实这时来,韦后才忽然发觉昨日在刚得知赵承恩一事时她实在是有些太过担忧了。在她看来,这些天无论发生些何等之事那也都不应该让她那般担忧,因为这本来便是她与宗楚客先前所布下的一局。 故意显得与宗楚客似有间隙,尔后疏远,乃是要临淄王等人以为他们已经成功的挑拨了韦后与宗楚客间的信任。在此之下,那临淄王李隆基才更有信心的去拉拢朝臣,暗中图谋不轨。继尔行事时,被早有所备的韦后与宗楚客一网打尽。这些都是早便安排好了的局,所以在起这些时,韦后忽然又有些期待这临淄王李隆基究竟能做出些何等事来。 也罢,即便那薛崇简能得几千精兵,也即便这些事背后似是都有太平公主或是那均州焦王的影子。可这又如何?难道妄与自己一般也效仿阿武子称帝为皇的太平公主真的全力协助李隆基来与自己作对?除了将临淄王一步步推向那把椅子,那太平公主又能得到些什么呢?所以,韦后断定,不管这些事背后究竟是何人从中指使,那也定是以临淄王来做这过河卒,与自己正面冲突后,他好坐得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及这些,韦后冷然一笑,莫非本宫城外那十万大军仅是摆设?太平啊太平,你最好不要趁临淄王行事时轻举妄动,不然,本宫也正好趁此时机一舱拾了你。 那时,谁还能阻我踏上那把椅子? 宫娥。终于在韦后脸上涂好了脂粉。霞冠也披在了韦后头上。看着铜镜中那皆是得意地自己。韦后不由得对这自己首次根本不曾与宗楚客商量。便作好地决意而心有得色。她在恍惚似是看到临淄王李隆基终归大败。而太平公主也只能黯然退场时。竟有笑意。自信满满。 神龙殿外。矮地声音传来:“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百官众臣恭候娘娘早朝。” 韦后起身。挥手示意这些宫人都退下去罢。而在神龙殿也终于回复了平静之后。韦后也是又多了铜镜中地她。这才走出殿门。 只是。一路步向太极殿地韦后。丝毫未能觉察到她头顶上地那片乾坤。竟然反常地阴霾。 … 百官高唱吾皇万岁。韦后根本未曾去看坐在他身旁那名显得怯懦地少年皇帝李重茂。虽然他是自己地亲生儿子。可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在示意矮去唤百官平身之时,坐于垂帘内的韦后扫视着堂下百官,只是在看到宗楚客时,韦后多看了他两眼,她相信宗楚客定能明白她眼中之意,而在明显宗楚客微愕之际,韦后也只是轻轻点头,示意她已决定不再去看他。 张希未来,这是韦后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自今日起,那工部尚书已然无用,他本就不该再来。环视着这百官武,韦后自然发现那几个出身太平公主门下的人都是仍同往日那般闻风不动。不知在些什么的韦后随即移开了目光,很快,她的脸上便挂起了一丝微笑。 她看见了临淄王李隆基。当那副棱角分明,英武不凡的脸庞清晰显现在她眼中后,韦后不禁也为临淄王叹息,其实说来也临淄王本也不该是她的生死之敌。不过很可惜,他既然与他那姑姑关系那般深厚,那也只能代替他姑姑先行一步了。 临淄王李隆基,本宫任你准备了这些时日,来你也该动手了… 安静了好一阵子后,矮未曾去开口说些有事奏来之类的话,那百官自然也只能继续安静,继续等待。不过很快出乎他们意料,与往常早朝惯例不同的是,矮未有开口,韦后反倒先行开了口。这让百官奇怪的同时,却也都是担忧。 “工部尚书张希,贪赃枉法,营朋结党,罪不可恕。处流配广州终生不得还朝。”开口便是第一道旨意的韦后丝毫不群臣的议论纷纷。她没有要杀张希的心,因为始终张希都曾出入她的宫闱。并且,韦后也不与陇西李氏在此等微妙形势前撕破脸皮。 待百官议论罢,韦后阻止了与张希交好的那些人试图的进言,只是看了眼宗楚客,发觉宗楚客皱眉似是不赞同后,韦后一笑置之不间,又去看向了临淄王李隆基,见他仍是那般自然从容之姿,韦后不禁心下暗叹,却又道:“相王,劳苦功高,且近来辅政多有建树,念及相王此等忠心为朝之举,特,晋封相王太子太师衔,赏百金。”口吐此旨,韦后仍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临淄王身上,她本以为这一道旨意让临淄王有惊慌,或是不解。但很遗憾,临淄王仍是那般,甚至,还微微向她笑了笑。于是,韦后反倒不解,只觉乃是幻觉。 堂下百官哗然一片,太子太师虽乃晋爵,但其实根本便是架空了相王之权,韦后此意根本是剥夺了相王辅政之职。这是何意?难道韦后终于要动手了吗? 宗楚客更是眉间暗跳,抑制不住微颤的手,直叫他忍不住去问韦后,这是为何?难道她真要自掘坟墓?难道她真的不明即便他二人布下了如此微妙之局也终不能说得上是百无一?究竟是何人挑唆了韦后,她怎事先根本不与自己相商? 心念急转间,宗楚客在看到韦后那脸上自得且也决然的神情后,终于只能黯然长叹。无论如何,他只能不得不去竭力配合韦后行事。 说来可笑,宗楚客在心头大恼间却也有些佩服起了韦后之意,韦后这时行事把握的时机对于宗楚客而言,确实是太过精确不过了,因自得裴谈那些言后,宗楚客其实已有摆脱韦后另立之心,可这时显然他还未能做好准备,也未能摆脱韦后。所以,此时的他,倒仍是与韦后同处一条船上。 宗楚客,终归是没有退路没有选择的余地。 …… 早朝散。百官退。 临淄王李隆基在散朝之后,根本不再像往日那般去琢磨今日宗楚客与裴谈刻意留下去见韦后是商些何等阴谋。他只是在退了朝后便急忙离开这皇宫。不是紧张慌乱,而是心间太过兴奋。 离开这皇宫后,李隆基没有直接回府,反而先去了公主府。而本以为要在公主府内侯些时辰的李隆基,不过才刚入公主府后不多久,便得到了他来这公主府所求的目的。这让李隆基诧异不解之下,却也无疑更增自信。 由公主府回到自家府上,先前单身入公主府的临淄王在回来时身旁却是多了一名青年,这处于临淄王身旁的一脸阴郁之青年,乃是刘幽求,而临淄王也是对这公主殿下派来协助于他的刘幽求显得十分器重。 唤王琚王毛仲二人前来偏殿后,临淄王深凝的眉目间毫无忧色,只是认真的打量着他二人,紧抿薄唇。 “王琚。”唤了一声,待王琚上前,临淄王显得凝重万分:“你去万骑营中唤葛福顺,陈玄礼二人前来。”顿了顿,不顾王琚脸上的那些紧张之意,临淄王又道:“还有钟绍京。” 王琚犹豫了下,待临淄王有些不耐之色后,忙退了下去,他知道临淄王此时焦急。 来回在这偏殿中不停踱步,刘幽求与王毛仲二人都是站在一旁恭身而立看着临淄王,他二人自然都知道将有何等大事乃要发生,并且这事其实也是王毛仲等人期待甚久之事,与王毛仲的隐有期待不同,刘幽求那阴郁的脸下倒只是一片清冷。 过不多时,临淄王要王琚所唤的人也都随着王琚的回来而一一到来。这时的临淄王已经在这段时间内尽快调好了心态,他自然清楚,他绝对不能有任何慌乱之意。所以临淄王在这些人都到齐了之后,显得自信且从容:“葛都尉,你今夜于左万骑营从正阳门而入。”丝毫不给葛福顺,陈玄礼,钟绍京三人一些时间,甚至也不待这三人彻底醒悟乃是何事,临淄王便接连吩咐道:“臣尉,你由右万骑营自承天门而入。” 如此简洁的吩咐,即便他三人初来还未能做好准备,却也都是朗声应下,毕竟已是策划许久之事。在临淄王如此吩咐罢,葛福顺与陈玄礼二人都是显得十分激动,这是他们期盼已久之事,而临淄王也终于决意。所以激动之下,他二人齐齐恭身:“谨遵王爷号令!末将定不敢丝毫怠慢!” “若营中尚有未能归顺之人,则应在行事前尽数诛除,切不能留任何后患!”凝神吩咐这二人,临淄王又是微一沉思:“勿必在子时汇合于凌烟阁前!” 二将领命,恭身一旁,犹自回味今日这突然之惊喜。只是在他二人暗着终可除掉那些万骑营中作威作福的韦姓之人时,临淄王已经看向了钟绍京。 都说人造反,十年不成,此话倒不能说是尽然空之风。其实临淄王倒此时也不能完全保证这钟绍京带着满门性命于他一起行事。可在及这钟绍京的夫人,也便是当初主动找上临淄王的那妇人之时,临淄王心下已是决定。况且,他的确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介时,还望钟总监能在宫内配合,为我等开启宫门,自内而攻破韦氏。” 钟绍京连忙低头,只是眼中那些一闪而逝的惊怕却是临淄王不能看到的。 又吩咐了一些事,在这众人都知晓了他们所该行之事后,临淄王终于长身而立于殿门处。 看着临淄王那般决然且自信之伟岸背影,追随临淄王身旁最为长久之人,王琚,再也不去隐瞒他的那些忧色,小意走到临淄王身后时,轻声言道:“王爷,是否太仓促了些?” “奇兵,应首重奇字。”根本未曾转身的临淄王说着前日那少年张宏所说的一言后,又是轻笑言道:“况且,连你等都是觉得仓促,那韦氏来也是更未能猜得。” 王琚仍是那般神色,他知道王爷的心意,所以犹豫了下,王琚又道:“可要知相王爷?” 相王,及父王,临淄王微皱眉目:“不用了。本王自有定夺。” 在王琚退下后,背对着这殿中所有人的临滋王迎着殿门深眺远处。 韦后,别以为本王不知这万骑营乃是你故意让本王能够从中得势,而又纵容本王这些时日来暗中图谋。其实本王又怎能不知你刻意要本王行事,本就是正好能为你一网打尽?暗暗着这些,在临淄王终于又起了他那姑姑太平公主这些时日来的举动后,轻叹一声,喃喃道:“由始,本王便一直为你们操纵,其实本王也知本王生死你等并不太过担心。但,既是你等将本王推到了这个位置,那本王自给你们一个惊喜。” 其实,自韦后得势起,看似主动争权图谋行事的临淄王从那时便知道,他是被人暗中所推出来的,而又在韦后刻意放任他夺势妄为间,临淄王终究明白,他只是韦后与推他出来的那人所争斗的界点,而无论是韦后还是那人,其实都只不过是通过临淄王来进行对弈。因此,临淄王倒也不能不可说为他只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罢了。 但,早便知道韦后与那人利用于他之心意,而临淄王却仍敢迎他二人心意顺势而为,单是这份胆识又岂是他人所能到? 过了河的卒子,是谁也控制不了的。 临淄王沉思间,丝毫不去殿内王毛仲,刘幽求,葛福顺等人的密谋策划,他只是在站那处怔怔而立,似是在些什么。 不过,也只有他临淄王才知道,他是在等人。 片刻之后,先前不知上了哪去的高力士回转,轻步走到临淄王身旁时,恭身言道:“回禀王爷,那少年张宏府上的高不危求见。” “宣。”一改先前之沉思状,临淄王微有喜色,意气风发。 太平公主 第一百零三章 为皇 自相王府来人详细将早朝之事禀承于张宏后,张宏便已是料到了临淄王行事之期应在今日这很简单,韦后于朝间的那两道旨意实是未再有丝毫掩饰之意,她这两道旨意直接且也彻底的将先前那些处于临界点的微妙平衡堪堪打破。o放逐张希,乃是韦后意指她已不再须要这些问路之石。而若说这道旨意还是稍显含蓄的话,那第二道旨意在完全架空了相王之权后,则是裸的彰显了韦后的决意。 所以尽管张宏心下不明为何韦后在此时突然显得如此决然,同时也奇怪那宗楚客又为何不去劝阻韦后间,他倒也极为妥善的布置了好了他现下所能做的一切。张宏很清楚,随着今夜这突然而又必然的事后,临淄王与太平公主间的那些事,也便上了日程。所以他不得不仔细慎重的安排好今夜之事,以期能够获得最大的利益,试图能够在日后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即便这很艰难,艰难到连张宏也是觉得不太现实。 临淄王府的高力士来后,高不危只是向张宏微微恭身,示意定不负他所望后便随高力士前往临淄王府。先前,临淄王要张宏在他行事时能够在其身旁辅佐,未曾直接应下的张宏却在当时向临淄王推荐了一人,这人自然便是高不危,对于高不危,张宏还是比较信任的,他知道高不危定竭力将他所安排之事一一做好。而至于高不危此人的能力,仅看这些时日下他与黄不为张宏暗中所行之事表现出来的强悍能力,便足以令张宏,楚图等人侧目。 送高力士与高不危出府。复又回转议事厅的张宏,在看着那神情冷漠地楚图之时忽然有感而发,言着此次早朝,将是韦后最后一次早朝,早朝终,韦后亡之类的言语时,却又到他前世里所看到的一句话。 人这一世,或能偶有几次惊艳之举,但其实每日所行大都仍是些龌龊的行径。卑微的细节,无聊的举止。 起这句话的张宏不免有些自嘲的意味,他不知道他此时所行的这些看似轰烈伟大之事,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一件惊艳之事。说是惊艳。倒也有,毕竟他此时乃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着这史上流传千古之事,并且妄图要改变些什么。但要说龌龊,卑微,此时并未亲自参与此事只是暗中试图从中获利地张宏,确也有那么几分龌龊。卑微之意。不过,其实张宏确实知道,惊艳也好,龌龊也罢,他都不得不为能够生存下去而如此进行。 前世里的张宏时常抱怨生活太过艰辛,这世下的张宏却是在为能够生存而挣扎。生活与生存这两个只有一字之差的词语,实在是可谓谬之千里。 并没有再与楚图说些什么,安排些什么,乃因那些所有能够安排之事他二人也早便安排好了。随意坐在椅子之上。显得十分懒散般趴在桌子上地张宏并无任何规矩端庄可言,而他的这些性子,不仅一向严谨的楚图不喜,便连黄不那俗的不能再俗的人也是叹为观止。毕竟,此时的张宏乃是不折不扣的读书之人。 见眼前张宏又是如此作态,微微皱眉地楚图未曾开口去说些什么。这段时间一路相处下来,楚图发觉他已经越来越看不透这少年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无论是张宏的偶有妙语,还是他的才识超凡,又或是他的礅之态,以及他在对于高不危,范慎,乃至楚图自己等人时甚至也如对待他府上的黄四等那些低贱下人时一般态度,等等这些都能够让楚图在起那日听闻的张宏突然一句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这般的言语后。深切的感觉到。这世间最大的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宗教礼法等等格言玉律在这少年张宏地心目中,怕是根本不存在。 所以因此,楚图才有些担忧这少年张宏的未来,担心他究竟能不能站到他期望的那个高度。须知,张宏的这些言行态度,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都足以让张宏满门抄斩个遍。与府外铿锵剑拔弩张之意完全相反的楚图与张宏二人,能够在此时仍是稍显无所事事,其实是因他二人都是在等范慎。范慎自相王府来人传话后便被张宏谴了出去,既得相王那般倾力相助,张宏自然也是报之以桃,他在得知早朝事后便吩咐范慎去将今夜可能有之事言于相王知晓。虽然史书所言相王必登大宝,但知道历史已是稍有脱轨迹象的张宏并不能保证韦后不丧心病狂地将这些李氏皇族中并无太多权势的王爷们诛杀干净。尽管这戍在楚图看来十分的不靠谱,但张宏仍是执意防患未然。 约莫直到傍晚时分才等到范慎回来时,张宏与楚图都未有介意范慎去了这么久,因为他二人要范慎所做的事并非单单传言相王一事,并且难度也都不小。 范慎回来后。见楚图与张宏都是在议事厅内等了一天。心下也知今日之试于张宏有多重要。所以他未敢再有拖延。向张宏见礼后便也径自言道:“相王吩咐。要大人在日落时赶往相王府。” 范慎带回来地相王之言倒是让张宏与楚图都是不解。他二人实在不出当此等局势下相王要唤张宏所为何事?不过。虽是不解。张宏却也不敢对这不日地睿宗之意有任何怠慢。在看了外间天色后便吩咐范慎留在府上照应阿娘与妖妖等人。其时张宏府上。除却了那许多地护卫。又有常霸在此。倒也能够让张宏稍为安心。除了韦后亲派大军前来。那实是再未有人能够强袭张宏府。而显然。韦后是不将张宏这无关紧要之人放在眼中地。 在张宏临出府赶向相王府时。不知为何突然停了停脚步。也在他身后地楚图与范慎都是不解间。张宏有些反常地转身对楚图恭身执礼:“今夜劳烦楚兄之事。楚兄万勿办妥。”待楚图颔首示意应下后。张宏却又留下一句:“楚兄为我所作所为。张宏定铭记在心。”随后。自行离去。 这是张宏初次显得如此郑重对楚图表示谢意。所以在张宏转身之后。一向冷漠生硬地楚图也是嘴角微微上扬。 走在向着相王府方向地路上。若是楚图还能看见。那他一定很惊奇。这时地张宏哪儿还有先前在他府上时地半分礅之态?除却了谨慎小心。此时地张宏甚至有些谦卑地意味。变脸这种政治上地绝活显然张宏也是深得三味。 张宏其实心中对于那相王府也还微有排斥。他每每及那相王府上地神秘老人。也便是相王地先生后总略觉不妥。那人太过阴暗。说话也是阴暗。所以张宏有些难以接受而有不适。 所幸,在张宏赶到相王府,门外护卫传言相王后,竟是相王亲自迎接了出来。看着眼前这显得受宠若惊,谨慎异常地少年。相王仍是那般淳朴的笑着,只是在张宏恭身见礼罢,相王并未去扶张宏,言道:“据我所知,你并非乃如此拘谨之人,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 张宏心下微动,抬头见相王那般温和的神情后,也是明白他的那些城府故作地谦卑其实在这并不简单了权谋半辈子曾经为皇称帝的相王面前,显得有些不够成熟。因此。张宏倒也在微笑后稍稍挺直了腰杆。 见相王含笑点头示意赞赏,张宏有些复杂意味间倒也更是明白,在这等经历了一生荣辱沉浮的上位者面前,表现的坦诚些,单纯些,远比故作城府高深更得博得这等人的欣赏以及信任。 并没有邀请张宏入府的相王。只是在府前台阶处听张宏将为何能够断定今夜必然乃是临淄王行事之夜的原因分析罢,相王不复先前那般亲和微笑。此时面善如一般老人地相王在微微皱眉间,显然隐有忧虑,目光不经意的放在那皇城处时,喃喃道着:“若三郎真是今夜轻率行事,怕是凶多吉少。” 张宏不解,心下骇然间极为不明相王为何对他那儿子临淄王如此不具信心,但一时之下,他也确实不知该说些什么。相王显然是不需要张宏来宽慰的。 未有去看张宏。相王在喃喃自语罢,又是有些苦笑的意味:“也罢。既是如此,即便我这几十年来都未再争过什么,也不再去争些什么,但为我三郎之事,总不能再袖手旁观。”说罢,转身去看张宏时,相王又道:“随我一同前去公主府吧。” 张宏点头应下,心下自然明白相王此番要去公主府定是要太平公主去做些什么。 一路向着公主府行去时,张宏随在相王身后听着他似是随意絮叨着韦后那些年的事时,微有苦涩,而这时的张宏对于韦后的手段心机才算是更得了解。他毕竟乃是知道来日将发生何事之人,所以这世间也再没有人比他站的更高,而也因此,使得张宏总在连他也不能觉察间有些轻视将失败之人的意味。 临近公主府时,相王为张宏说罢了韦后,只是在相王更是担忧今夜临淄王之事时,从相王那番话中震撼醒悟过来地张宏,不觉言道:“王爷此番话竟让小可这时才深觉韦后原来是这般强悍之人。” 相王脚下未停,却因张宏此言而转身,有些疑惑:“强悍?”未待张宏开口说话,相王边走边又叹息:“这词倒也新鲜。不过韦后本就是这般强悍之人,不然前朝太子李重俊也不在那般准备充分下仍落的尸骨不存之下场。” 与相王一同站在公主府前,看着那红漆漆的大门上高悬的公主府三字,不知为何,竟是张宏一时觉得有些压迫之意。太平公主府,仅仅是这一处府邸便能给人以威迫之意,由此可见太平公主这些年是如何的不可一世。 一旁的相王神色复杂,抬头间竟是不觉有些凛然之意,而这些上位者与生俱存地役气指使乃是张宏初次在这一向温和亲近的相王身上感觉到。 “有些年头未再来我这妹妹府上了,不知我这做兄长的说话是否还有份量。”喃喃道着如此一言时,那些曾经为皇的君临天下之气势在许多年后又出现在了相王身上。 太平公主 第一百零四章 布局 本来无论是以相王的身份还是张宏前些时日里在公主府内的名声,他二人都是不须通传便可直入公主府的,但不知为何,相王坚持要这公主府门前的护卫向内通传后才进去net转载自这让微能解相王心意的张宏有些担忧,他已然看出相王此行怕是有些决然之意。 前去为相王通传的公主府前护卫显得有些随意,说是随意乃是因那护卫并没有在看到相王这等尊贵之人后而有太多恭谨或是惶恐,甚至便连他在向相王恭身执礼时仍稍有敷衍意味。不过,相王显然未有丝毫介意,在他仍是那般温和淳朴的笑意间,张宏当然能感受到这些淡定乃是经历了多少荣辱沉浮的淬炼。 察觉到身旁少年也是安身等在这处,并无上前之意,相王笑意更深,若是常人随行,怕是早就上前呵斥那护卫了,但这少年没有。护卫回转,随在他身后乃是边令诚,本有意上前与边令诚说些什么的张宏在看到边令诚像是根本未看见他而是直接走到相王身前跪拜在地时,这才起边令诚是出身相王府的。 边令诚在前引路,相王与张宏随在边令诚身后约有十步之遥,在迈入公主府时,相王突然开口,似是随意而言:“身处的位置不同,自然也应因位而异,若是每日都须与这等下人计较,那岂不太累?”张宏受教,恭身之时仍紧随相王脚步。只是在一路向着公主府正殿而行着的张宏却是知道,那府前狗仗人势连相王也敢怠慢的护卫怕是活不过今日。根本不须相王去于他计较,太平公主来也知道此事。 边令诚将相王与张宏引到公主府正殿。向内轻言相王爷与张宏已在殿外后便随即离去,而也由边令诚在离去前仍是未去看向张宏一眼,张宏便能心知,来他与张宏结交之事,连相王也是丝毫不知的。 公主府正殿内,只有太平公主一人。身着华贵宫装地太平公主,在她身旁那些冉冉而升的香熏间,张宏眼中的这些时日来都未曾再见到的太平公主竟然有着一种张宏也说不清的幻境之意,犹如画中诗女。高高在上触不可攀。 太平公主未因来人乃是相王她的兄长而起身相迎,只是在看到相王后深看了几眼,又随意看了眼相王身后的张宏后,这才轻笑指着她面前左右两旁的小茶案言道:“兄长已是多年未再光临我这公主府了。今日一来倒让小妹喜不自禁。” 喜不自禁,便是这般根本未迎,神情上也根本未有丝毫的激动欣喜之色地喜不自禁。 微笑随意而走向左旁那案前的相王并无介意,只是在看着太平公主如此神情时,心下暗着她这妹妹究竟是早便料到了他此时来,还是刚刚得知。不过,这些心事被相王收敛的极好。他在坐好之后只是微笑言道:“确乃为兄不是,只是来妹妹也能知晓为兄近来实是不方便来这公主府。” 太平公主未因相王此言而有任何言语,不知为何在察觉到张宏那少年仍是那般站在那处时,不复先前笑意,竟有冷意,随手一指右侧茶案,淡然而道:“坐吧,莫不是还要本宫亲自相请?” 张宏忙显拘谨惶恐之色,向那处坐下时。心中却是暗叹那场刺杀之事,无论是何人指使却也终是出自她公主府,可眼下太平公主不仅未有丝毫解释言语,反倒显得有些责怪张宏这些时日来未再亲临公主府见礼之意。这其中的含义与差距,更能让张宏深明他此时能够生存与否乃是操控在太平公主手中地,所以张宏无奈之下只有表面显得从容自然。丝毫不去介意那场刺杀之事。 三人坐定。茶案上自有备好地酒菜茶水之物。在张宏端坐这处。显得谨慎而未敢首先去动案上茶水时。太平公主与相王已经开始了言谈。只不过。他二人所言大都乃是当年武皇朝时他兄妹之间在那时是何等地投契。以及近些年来各自地许多不得已。观相王与太平公主神色。张宏恭谨自处间。倒也暗暗道着这兄妹二人果然均非善类。政治间地那些逢迎圆滑在此时这兄妹二人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茶水凉了。宫人再换。清酒不温了。宫人再煮。如此反复来回间。张宏从相王与太平公主脸上那些时而欢笑。时而悲伤。时而幽怨等种种变幻不定。而无一重复地神色下。像是看到了他前世里最喜欢地一个节目。四川绝活变脸。连张宏这等刻意模仿习了许多年地人。在这兄妹二人面前。也只能黯叹不如。 终于。在张宏心下暗自盘算着过了这么久。此时临淄王怕是应已准备妥当将要行事之刻。始终是担心多一些地相王在这一场暗地里地相互试探间。相王情之中。也是意料之中地败了下来。首先在含笑一句。那些年虽是过地苦了些。可我兄妹几人始终是在一起地后。不待太平公主再次开口。相王便又再道:“只是过去了。终归是过去了。我兄妹二人今日能再得此聚。实是应为眼下之事为我李唐江山分劳解忧。” 见此。太平公主欣喜一笑。轻掩小口间竟然有些得意之色。妩媚自生:“小妹早知兄长今日前来乃为三郎之事。只是不知兄长究竟是小妹做些什么。” 对于太平公主。相王自然也是较为了解。所以他丝毫不以太平公主故意与他说些闲话拖了这么久而有任何不快。只是心中暗道着这么多年下来他这妹妹心性倒越发地古怪令人捉摸不透间。神色不变。轻笑言道:“为兄自然不要你去做些什么。”道如此随意一言后。相王轻轻拿起案上暖酒。浅饮之前。又道:“只是这局你毕竟已经布置了近五年之久。此时若是再不收官。怕终脱你控制。” 因相王此言。太平公主神色一变。再看向相王时不复先前笑意。而一旁谨慎端坐地张宏却是因相王此言心下大骇。相王口中地太平公主布置了近五年地局。显然是在指韦后一事。可难道真如相王所言那般。这韦后崛起地五年间。都是太平公主在后操控一切? “这局是布置的是久了些,所以此时便连本宫也做不得主究竟能否安然收官。”自称由小妹换做了本宫,可见太平公主对相王这一言有怎样的不满,她不奇怪相王怎知道她一手布置了几年之局。乃因她本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这兄长有着怎样的能量以及天赋。 对于太平公主如此一言,相王深信不疑,因为他知道太平公主不在此事上欺瞒于他,而太平公主也没有由来瞒他。所以相王微微皱起了眉头,显得担忧:“照此说来,三郎今夜究竟能否全身而退也还是个未知之数?” 不许任何人入殿,而又与相王说了如此多地闲话。太平公主本来便不对今夜之事于相王有任何隐瞒。况且,她终究是寄希望于她那侄儿也便是临淄王能够成事的。因此,在相王此言罢,太平公主随意轻拂衣袖:“朝堂之事演化至刀枪相见,全身而退本就不大可能。”顿了顿,不知心存何意的太平公主在轻起面前玉筷时,竟有宽慰相王之意:“不过,万骑营中事兄长倒是不必忧虑,韦后那庸妇既是敢对三郎如此轻视。任由三郎在这月余内经营万骑营,显然是个愚蠢的错误。三郎之才,必兄长也了然于胸,即便三郎并不能真正收服那万骑营中所有兵将,但十之六七,三郎还是能做到的。” 太平公主这些宽慰之言未能使得相王有任何轻松意味。只是不随意看了眼对面那少年张宏后,又道:“万骑营终究只是城中一营,再来,那些营中表面归附三郎之人究竟有几人乃是真意,谁又能知晓?” 身旁右侧地透红灯笼映在太平公主本就娇艳的脸庞之上,使得太平公主此时有些奇怪妖意,她在相王言后,微微摇头间嘴角也挂起一丝讥笑之意:“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三郎能够进宫前这些将士究竟是否归附三郎。他们都不显现出来。而眼下,我所在意的却是三郎究竟能否入宫。”言着。太平公主微微一叹:“不出意料,三郎应是以葛福顺在左营,由正阳门入宫,陈玄礼在右营,自承天门入宫。三郎自己则是试图于玄武门入宫。” 足未出府,便已算到临淄王如何行事,太平公主实是可当得长安第一公主之誉。 “能否入宫?”显然是把握到了太平公主这番言语中地核心,相王又问:“莫非你以为这万骑营中左右二营地葛福顺与陈玄礼有临时相反之意?” 相王这句话问的十分奇怪,便连一旁只是听着地张宏也不解相王怎有此一问,因为太平公主方才言道万骑营中无论何人是假意归附临淄王,在入宫前都不显现出来,而由此可知,即便是葛福顺或者陈玄礼有悖逆之心,也不在未入宫前悖逆。 自然,太平公主也是奇怪,不过在她看向相王时,却也明白过来,相王这奇怪一问,分明是要她说出为何担忧三郎不能入宫之原由。所以太平公主只是以为她这兄长相王过急而失智微乱,轻轻笑间,太平公主倒也又为相王言道:“葛福顺与陈玄礼二人分别自正阳门,承天门入宫,本身倒无太大问题,乃因这二人处守将分别是羽林将军云翎与左卫中郎将武延秀二人。”不知为何,太平公主话说一半突然缄口不语,仔细打量着相王那显得并无心计,淳朴笑意时,淡然而道:“兄长来也应知晓,武延秀,本就是本宫的人。” 张宏心下大惊,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当日那武延秀敢在自家府前悍然而向出自太平公主府的李年等护卫动手行凶,原来那武延秀根本便是太平公主的人! 而也在闻及太平公主此言时,张宏大惊间倒也终于明白,这五年来地韦后之事,极有可能便是太平公主一手布置之局!仅仅太平公主一人,便能将这韦后于股掌之间长达五年,这太平公主也实在是,太变态了些。 到此,张宏不免也是为府上李年那些出身公主府的护卫心下戚戚焉,为了她这一局,原来李年那些人,只是随意可杀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武延秀乃是太平公主之人,这些几年前事张宏不能知晓,但相王显然是知道的,所以在太平公主如此言罢,相王未有在意,点头间也又去问道:“既是如此,正阳门承天门都已无碍,那究竟为何三郎还不得入宫?” “玄武门。”太平公主极为肯定:“问题便出在三郎这处,三郎始终是根基太浅,所以于宫内他丝毫不能有任何确定之助力,而仅仅只能依赖于眼下这宫苑总监钟绍京。三郎来也是知道的,这钟绍京毕竟乃是人,他这种人动动笔秆还行,可若真动了刀枪,怕是躲还来不及。” 钟绍京,及此人,相王也不禁暗叹,他自然也能明白即便三郎也知道这钟绍京不堪大用,却也不得不依赖于钟绍京之间的无奈。至此,相王这时才有些许悔意。他这做父亲的,对于三郎如此之大事,由始至今,都未有任何相助。 相王喃喃叹着钟绍京此人时,太平公主显然也是说的累了,轻饮热茶时,却是不再看向相王,反而去看那少年张宏,神色变幻不定。其实这时,太平公主仍是不能明白为何相王带着这少年一同前来。 听相王与太平公主如此言语,张宏虽未随同临淄王一同行事,确也真如去了一般,他对于太平公主为相王分析临淄王所行之事极为确信。 便连那韦后也是被太平公主一直布在局中,那还有何事何人是能够不受太平公主一手掌握地?如此来,于当哮言,这天下倒也只有太平公主不去之人,确也未有她不能之人。 着这些,张宏在迎着太平公主那复杂的神色时,微微低头:“我命,终将只能由我掌握。” 太平公主 第一百零五章 楚显 不过今日方才入冬的长安城在夜的序章缓缓铺下时,因那呼啸不已的寒风竟有往年深冬般的寒意。[][][网]这反常的天气在那沉闷且也阴霾的苍穹间,仿佛在预兆些什么,见证些什么。 身为万骑左营大将军的韦猛此时正在万骑营帅帐内坐于炉火前撕裂着新烤的野味,只是随意披了件绒袍着胸间那团冗长胸毛的韦猛张口吞下大块肉脯时,也随手拿起放在他身旁的酒袋,望着躺在他帅帐榻上的女子,森然一笑:“你别急,等老子养好精神,老子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男人!” 女子姿色普通,那张厚被不知因有意还是故意只遮半面酥胸,只是在她轻轻娇喘时,那红润的脸庞透着一股风尘之意:“将军饶过奴家吧,奴家真真是不行了。”虽是口吐此言,但女子却仍是媚笑不已。 韦猛大笑,张开血盆大嘴时那些肉沫仍存齿间,因这女子明显的挑逗之意,韦猛随即扔下手中野味,一扯绒袍向着那女子扑去,只是嘴上犹道:“老子这几天正好没有再生剐过那群贱种,憋这一肚子火倒是便宜你这婊子了。” 女子惊叫,不过惊叫中却显然存着媚惑之意。帐内气氛也在女子这惊叫声后更为炙烈。伴随着韦猛不住的粗喘,那女子时高时哀的呻吟声在这静溢的冬夜间显得无比刺耳。一阵寒风吹过帅帐,稍稍卷起的残叶飒飒作响,打落在那帅帐卷帘之上时,几道黑影突然掀起帅帐。疾身入内。 当韦猛正在那女子身上驰骋,间接一口一句婊子时,他丝毫未能察觉他身旁已是站有几人。而也在那女子堪堪睁开满是春意之眼后,红润的脸孔瞬间只有惊恐。在又一次竭力发出一声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惊叫声后,帅帐瞬间归于沉寂。血染一片。 片刻,自帅帐外又走进一名戎装在身地将军人物,满是络腮胡子的葛福顺只是瞥了眼韦猛的头颅,狠狠的啐了一口,这才招呼道:“都给老子做干净了吧?要快。我们耗时已是够久了!” 帐外,群马齐鸣,火光闪闪下,这万骑左营将士都是神色凛然。各执兵刃在手的众将士丝毫未有一人去多看那犹自睁着双目的韦猛首级。 韦猛。直至此时还是不知他怎如此轻易的死在这群贱种的手上,也根本不能明白为何这群贱种胆敢行如此事时,他竟事先未接到来自姑姑韦后的任何讯息? 皇宫方圆半里玄武门左侧一处极是精致地宅院中,位于院中正殿台阶上的临淄王将目光从眼前这群将士的身上缓缓扫过,在火把的映衬之下,镇定冷静地临淄王此时更多几分坚毅之色。他并没有开口去对这些将士说些什么,因为他极为清楚根本不须他去开口。这群将士便都是深知今夜所要行之事。这些来自各王府中的亲兵护卫,以及万骑营中葛福顺,陈玄礼二人的心腹将士,事先便知是在等这一刻。 所以当院中围墙之上的那名兵士挥手示意万骑营中火把已是亮了起来后,临淄王随手轻拂眼前自院中枯树上的落下的一片败叶。败叶落,临淄王摆手,自有一番威及天下之势:“玄武门!” 高不危与王琚等人紧随临淄王身上。向着那不远处地皇宫疾步行去。只是随在临淄王身后地这几人中。独独少了临淄王府地心腹谋士。王毛仲。 玄武门。乃是大唐自立朝以来众人谨口之地。当年太宗皇能得皇位也在这玄武门前诛杀两位兄弟后才能成事。而临淄王将起事之地选中在这玄武门前。却是不知一向最为崇敬太宗皇帝地临淄王究竟是否还有些别地意思。 别院距玄武门本就不远。而又有事先准备极为充分。故此。临淄王一行人由别院赶到玄武门倒是十分顺利。甚至便连平时夜间巡城地守将也是未曾见到。不过。也是因为太过顺利。才使得纵马在前地临淄王心有忧色。在他地计划布置中。本应有遇到巡城守将。或是韦后其他亲信之事。但此时竟是一人未见。显得诡异。 一脸肃然地临淄王心下暗道。难道韦后竟是知晓他将于今夜行事。已然将全部兵力聚在宫内竭力尽守?隐忧忧虑间。临淄王这一行人已是看见了那巍峨耸立地玄武城门。 夜色更深。城门下暗不见月色地护城河散发着莫名之意。在咆哮而过地寒风间。湍流水急地护城河向着皇宫深处行时发出阵阵水流之声。令人心间微寒。 停马而立于玄武门前地临淄王紧凝眉目。任由他身后群马悲嘶。众将相言。依计划来看。在万骑左右两营皆是亮起火光之后。皇宫内地宫苑总监钟绍京也应能看到屯在皇宫两侧地万骑营变势。而那时。钟绍京也应率领宫内受他节制地工匠营伺机打开各处城门。等候临淄王。葛福顺。陈玄礼由三门齐入皇城。共图大事。 可此时临淄王已由那别院赶至了玄武门,来葛福顺,陈玄礼二人也应都兵临皇城之下了,但宫内却仍是并无任何动静,即便是钟绍京率工匠营未能安然打开各处城门,那此时皇宫内起码有厮杀之声。 可是,位于玄武门前的临淄王除了能够听见护城河湍急的水流声外,倒是再也听不见皇宫内任何一丝动静。 紧皱眉目间,临淄王李隆基自然也是深知,于此刻,他等一众谋事之人,最须的便是时间,若是拖的时辰太久,那城外两侧的韦后,宗楚客十万大军怕是随时入城。介时,任临淄王才识不凡,太平公主手眼通天,也终究免不了惨败一途。 心间焦急的临淄王表面仍是镇定。对于他身后将士的微微慌乱,临淄王根本未曾有转身安抚之意,只是在他看向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玄武门时,紧皱地眉目越发凝在了一处。 王琚心下叹息,却是已然料到那平日里他并不太相信地钟绍京怕是果然不能相信。在那水流声中,王琚终于耐不住上前几步,位临淄王身后,言道:“王爷,不如另谋他法?” 临淄王李隆基这才微微转身。只是转身之际他也展开了眉目,毫无任何焦急之意。看向最得他宠信的王琚,临淄王此时竟然轻笑:“另谋他法?本王今日已是兵临城下,除了一往直前。还能谋些什么办法来?” 王琚看出了临淄王地决然,所以担忧:“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以王爷之尊,又有太平公主殿下一向宠喜,王爷也是终可全身而退的。”言至此,王琚向着正阳门。承天门处看了眼,又回身看向身后众将士时,竟然带些惨烈的意味:“来葛福顺,陈玄礼二位将军也是甘愿为王爷肝脑涂地,所以此事倒可推在……” 自然明白王琚之意,临淄王不待他话讲完,便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决然而道:“本王此生,终不退。” 闻言。王琚一怔,叹息而下。只是在临淄王越发的担忧之下,他终于忍不住去看出自那少年张宏府上的高不危,及张宏对这高不危地那般重视,临淄王不免问道:“高先生可有他法?” 高不危上前,神色淡漠。根本无一丝王琚等人,甚至乃是此时临淄王所有的担忧,焦急之色。迎着临淄王的询问,高不危微微低头:“除了王爷。葛福顺,陈玄礼二人也须得齐齐入宫方有成事希望。”这是废话,临淄王,王琚等人自然也都清楚。不过未等这些人有丝毫不快,高不危却言语一转,又道:“只须钟总监在内配合。便有七分把握可入宫内。” 还是废话。 临淄王强忍心中不快。那少年张宏府上果然都是怪人。压抑着这些不快,临淄王又问:“敢问高先生。有何办法可使那悖逆之贼钟绍京为本王开门?” 高不危仍未抬头:“钟总监其实也并非决意悖逆,必他也清楚若是他临此束悖逆也定落的满门抄斩。毕竟此事后,韦后也定不放过他。”显然不时侃侃而言之时地高不危却有侃侃而言之意,让临淄王极为不耐间,却也不得不强忍着,静听高不危继续言:“所以以在下来看,钟总监必是一时糊涂,怕了起来。”顿了顿,高不危不易为人察觉的抬了抬头,看了临淄王一眼,复才又道:“所以,王爷只须给他信心,他便为王爷行事。” “给他信心?”临淄王喃喃道,只是他却实在不出当此等形势下,既又入不得宫,也见不到他时,他又该如何去给那钟绍京信心? 接下临淄王此喃喃自问,高不危肃然抬头,看向玄武门时,起大人张宏先前交代,逐字言道:“王爷,若是有人自宫内行事,那无论成败,来钟总监也是多些信心的。” 其实,高不危这一番言语也俱仍是废话,若是宫内还有旁人,临淄王又何必如此焦急?但,在临淄王察觉高不危那似是胸有成竹般的神情时,临淄王李隆基却随即下马,与高不危齐身站在那处时,他显然未能发觉高不危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赏。 “宫内何人能助本王?”临淄王轻问。 高不危摇头,神情不变,仍是冷漠:“宫内无,宫外却有。” 至此,在微微又看了眼那玄武门后,临淄王在注意到城下流向皇宫深处的护河城时,这才明白高不危之意。他分明是指要人跳下护城河游向皇宫,从内行事。可在临淄王又看向那水流湍急的护城河时,感受着此时呼啸地寒风,却是知道,如此天气如此河水,若是真跳了下去,怕根本不能达到宫内,便已然沉尸河内了罢?即便侥幸上了岸,入了宫,哪儿还有气力自宫内行事?及此处,临淄王也是大觉失望,竟是微有沮丧之意。 一旁的王琚,高力士等人,显然也在临淄王沉思间,都明了高不危之意。难免,众人皆是对这出自那少年府上的高不危深感失望。 可是,不待这些人开口去说些什么,像是看透了这些人心思的高不危在察觉到临淄王轻微的叹息后,又是言道:“王爷,能上岸,便能引起宫内慌乱,宫内若是慌乱,钟总监必也能知晓。来此时的钟总监也是心惊胆战的子着宫内一切。” 心间微微升起一线希望,临淄王转身去看向身后众将士时,也是知道这些将士显然都能够听到高不危这一番话。所以临淄王未曾开口,只是看着这众将士,期许着谁挺身冒着这冰冷的河水,带着必死的信念前往宫内去迎接韦后地屠刀,好造成宫内些许慌乱。 坦然而能甘愿去迎接死亡的人,本就不多。而临淄王在此时却也不好逼迫这群只是暂时前来辅助于他的兵士,他心知若是逼迫,极有可能适得其反,甚至可能引起这本就不怎么团结的兵士哗变。 出自各王府的亲卫护卫显然是不太可能主动挺身,所以在临淄王寄希望于万骑营那些葛福顺与陈玄礼的亲信时,却也看到万骑营中有一青年低头走出,甚至在他身后也随着近百兵士。 临淄王心间大喜。自是深知人越多,越能成事。 青年脸上轮廓分明,十分平凡地一张脸下却有许多刚毅之色,在他走至临淄王身前十步时,单膝跪地:“小将万骑左营校尉,楚显,甘愿为王爷而死!” 看着这张以往根本不曾见过的脸,临淄王只觉这平凡的面孔之下竟是那般的令他心动,所以临淄王未有丝毫犹豫,他当然知道他再也拖不得任何时辰了。亲身扶起楚显,临淄王目光连闪:“若能事成,本王必不敢忘!” 楚显恭身,却在回头看向他身后那些追随于他的兵士时,背对着临淄王向高不危点了点头,无人察觉 抽出腰间长刀,近百人皆是将钢刀衔于嘴上,而由始自终,临淄王甚至发现这楚显根本未有一声招呼,这近百兵士竟像是死士一般,未有丝毫踌躇犹豫之色,紧随那校尉楚显身后。 微眯双眼,临淄王听着那近百人纷纷落水的声音,喃喃言道:“得如此将士,本王何事不能成?” 太平公主 第一百零六章 变态 太平公主府正殿 安身端坐于太平公主座下右侧的张宏,此时面色较为平静似无波澜,但其实只有张宏本人能够知晓他心中那些震貉然使他将欲控制不住藏在案下的微颤着的手。 贵为韦后最为宠信的安乐公主之驸马,也在这几年间深得韦后信任,授予恒国公,左卫中郎将等许多荣耀在身的武延秀,竟然一直只是太平公主在韦后那处深埋的一颗钉子!这事不能不让张宏心惊,而也在张宏仍旧震惊着太平公主如此手腕针对韦后竟然布置此局长达数年之久时,却又起那日在他府前,本来莽狂跋扈极似仅是愚蠢莽夫的武延秀,是在后来相王于他耳边轻言说了些什么后,他才自行离去。到这点,张宏不禁对这心中一直不解之事这才恍然。也由此时来看,那先前张宏一直认定不简单的武延秀,竟然不简单到这般地步。 京中所有人都以为那武延秀在家懦弱无比,生性惧内,在外又是粗蛮无知,愚蠢至极。可又有谁能够知道武延秀的这些作态,只是他长达几年来的一个作态?潜藏于韦后身前,并一直能得韦后信赖,从不招疑,这武延秀的隐忍之心不能不令张宏惊叹,而他这些年来的演技更是不可谓不是登峰造极。 张宏如此惊讶之事,在太平公主与相王眼中,显然只是寻常之事。而从这其中的差别,当可看出此时的张宏跟相王,太平公主那等层次的人有着天地悬殊。 太平公主言道临淄王李隆基能否安然入宫乃是未知之数,而相王也在一旁暗悔于先前一直未有对三郎有任何帮助之时。心有旁骛地张宏那般显得并不为临淄王有太多担心的神情自然落在正殿之上太平公主的眼中。毕竟,受太平公主命竭力辅佐临淄王的张宏,不应在临淄王可能遇危险之时,仍是这般平静,安然。 所以太平公主在凤目微转间有些奇怪的意味,而在她又及初见这少年时,这少年的语出惊人以及凡事必能言中等诸般超常凡人的见识后,太平公主终于带着些期待,以及不解。向着神色平静若有所思的张宏言道:“本宫倒是险些忘了你这少年。”顿了顿,太平公主迎着张宏那从容之意,又道:“说说看,你以为三郎能否入宫?又怎样能够入宫?”说话之间。太平公主显得随意且冷淡,明显是对张宏仍有不满。 太平公主问话,张宏忙收敛心神,先是看了相王,察觉到相王也是期许后,微微沉吟,斟酌言道:“其实钟绍京也不敢完全悖逆临淄王之意。毕竟,他先前已是追随临淄王有些时日,所以至今日若他才有脱身之意,已然为时甚晚。”这一回答,显然未使太平公主满意,待见太平公主仍是那般看着他时,张宏便又言道:“所以只须派人给这钟绍京一些信心,一些醒,他应当能够醒悟。\\\\” 太平公主与相王二人。一时都未能解张宏此言,迎着他二人那些仍存的疑惑之意,张宏启齿又道:“护城河。” 至此,太平公主与相王二人这才明白张宏之意,在他二人神色稍为复杂相视一眼后,太平公主轻轻颔首:“本宫倒是未这处。外间气候虽是恶劣。但若丢得数百人下去,也总能有几个活着上岸,如此一来,宫内地韦后那庸妇也必然惊,派人大肆沿河搜寻时,钟绍京倒极有可能趁乱而为。” 丢得数百人下去。太平公主轻描淡写间似是那数百人命只若草芥,而在张宏见相王似也如太平公主一般神色之意时,心下黯然间却也更是深知这些上位者眼中,数人乃至数百人都只是一个数字。一些可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但。张宏终究做不到与太平公主。相王一般地视人命如草芥。即便在他来到这唐时地月余内已然经历了许多阴晦之事。也深明成大事者定不能拘此小节等等道。 所以在张宏小意暗察了一番太平公主与相王此时神色后。微一思量。又道:“其实也不须丢那数百人下去。只须有百名通晓水性之死士内裹牛皮防水。潜入水中至宫内时临岸高呼便足以使得钟绍京不再犹豫。” “那护城河水流何等湍急。怕仅仅是略懂水性之人也是上不得岸地。”轻吐此言。太平公主随意浅饮暖茶。复道:“万骑营中地那些兵士大都乃是长安附近州府招募而来。要说精通水性之人。怕是难有……”言至此。太平公主轻拈暖茶地手突然一顿。再次看向张宏之时。眼中连现异彩。不过随即。她却忽然掩口。轻笑又道:“本宫倒是将你身旁那楚氏弃子给忘了。来那楚氏弃子身边应有不少精通水性之江南人氏。” 张宏轻轻点头。微笑不语。 不过。太平公主显得又是起一事。问张宏道:“如此说来。你竟是早便料到了钟绍京定有犹豫踌躇。这才早早做下许多准备之策?” “小可只是应临淄王吩咐行事罢了。”不动声色间。张宏将太平公主如此一赞推在了临淄王身上:“钟绍京此人。临淄王既是敢用。那也定有了解。所以小可早便言过。临淄王行事确是极为稳重。” 无论是何人事先做好的这些准备,太平公主显然不纠缠于此事,只是在她彻底明白了张宏之意后,显得不解。她自然知晓关于张宏与那楚氏弃子所安排的这些事,本来是没有必要告诉她的。须知,这些安排在日后很有可能产生极大的作用。所以,太平公主不解间,倒是对张宏现下如此坦言相告而更是看不透这少年张宏所存地心思,一时之间。太平公主越发觉得她看不透了这少年的深浅。 不过,太平公主地这些不解,显然不是相王所关心的,在他听完张宏这一番话后,心间对这少年能如此相助三郎而有赞赏,所以放下关于钟绍京的这些担忧后,相王显得欣慰:“如此一来,有钟绍京将这玄武门放开,那必正阳门。承天门两处,也皆是无碍了。” 相王如此欣慰随意之语,当然并非真是随意而言,他话中之意。张宏能够听出,太平公主自然也能,所以在她轻扬嘴角后,太平公主言道:“你不必再来试探于我,那老狗既是敢有陷害三郎之心,我自然也不令他如意。武延秀那处他自有决断,若是玄武门无碍。他也不再阻左右万骑于正阳,承天门外。” 老狗,张宏听到这二字,便知太平公主是在指那王公公,可张宏不知一向深得太平公主倚重的王公公怎被太平公主称为老狗?不过,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太平公主言语间竟然是说王公公有加害临淄王之心?若真是如此,那赵承恩突然遇刺一事难道真是太平公主所为?不然还有谁那般明显的相助于临淄王与二王爷? 张宏此时心间地这些疑惑,太平公主未再详言。而见相王仍是那般神色时,张宏已是可以肯定,对于赵承恩一事相王必也知详细经过,只是并未说予张宏。 均未张宏这些疑惑的相王与太平公主,在相王微微点头笑后,却是拿起案上煮酒。向着太平公主一敬,又是饮下一杯:“三郎之事,为兄应敬你一杯,只盼三郎成事后再来言谢。” 闻相王此言,太平公主只是撇了撇嘴,而在这朦胧地灯色之下本就娇美异常的太平公主在如此作态时,竟然煞为可爱。 “我方才说了,这局已是搁置的太久了,我现下也无十分把握能掌握此局。所以兄长此时倒是不必如此。”不知为何。在过了这些时间后,太平公主突然又显得与相王亲近。自称又换作了我,而对相王也复又称为了兄长。 这让一旁张宏暗自奇怪间,相王却仍神色如常,他一向深知他这妹妹喜怒无常,心性古怪不可捉摸。所以轻轻摇头笑后,相王再言:“究竟还有何事是你作不得准的,还望你能直言道来。” 太平公主看了眼相王,莫名轻叹,她知道她这曾经为皇地兄长已然看破了许多,从不再去争任何东西,而只是在意于少数仅有的几个人。所以太平公主倒也不隐瞒于他,毕竟迟早他总是要知晓的。 故而,太平公主便也言道:“三郎若是能得安然入宫,那也不过是仅仅有个开端罢了。自他入宫后,即便他能与葛福顺,陈玄礼二人顺利汇合,那也仍须面对宫内韦后的羽林卫,以及飞骑营,而据我所知,以三郎此时手中的近万万骑营兵士,显然只是堪堪能与这羽林卫以及飞骑营相当上下,若言优势,三郎不具太多。” 言着这些尚未发生之事,太平公主那显得尤其自信的脸庞别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意味,这让张宏能够从中明白太平公主之所以如此自信,乃是因其手中滔天地权势。 相王轻笑着,像是未有担心太平公主口中的这些事,只是在太平公主言罢,深看了太平公主几眼:“有武延秀在旁相助,三郎即便不具优势,却也不处于劣势。” 完全是一副赖上了太平公主之意。但太平公主未有不喜,仅是平淡而言:“若果真如此简单,那我也不言及掌握不了这局势。兄长必是忘了三郎能那般轻易收得万骑营,也是韦后在暗中指使地,谁又能知道在三郎入宫后究竟有多少万骑营中将士突然反叛?不须太多,韦后甚至只须安排几人将葛福顺,陈玄礼等领军之人除去,那便足以对万骑营造成致命打击。”见相王微有色变,太平公主显然并不看好三郎之事,复又言道:“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韦氏那庸妇究竟有了怎样地造化,我也不能断定,除了她手上的千牛卫乃是我等所不能了解地之外,她究竟还有何种手段实是叫人难以看透间却也能够断定,韦后的低牌定是惊天。” 至此,不过刚刚为三郎入宫之事放下些心的相王复又极是担心,忧虑之间他自然清楚太平公主这些言语并非危言耸听,那韦后本身的强悍本就不可否定,如太平公主所言那般,谁又能知道这些年来韦后究竟有着怎样地造化? 而相王如此担忧之际,太平公主并未停止言语,有些压迫的意味,又道:“还有宗楚客,兄长当不以为这些时日下他与裴谈,以及那走卒商人黄贾仁暗中密谋之事仅是为他谋取罢?”犹自叹息间,太平公主凤眼微眯:“我倒是十分期待那宗楚客能给三郎带来怎样的惊喜。” 相王担忧,太平公主期待。 这二人如此反常截然不同的意味落在张宏眼中,却只是让张宏微攥了拳头,他这时也完全明白了过来,原来临淄王与韦后的这些争斗,只不过是太平公主一人的游戏罢了,而更有可能这临淄王如今行事,本就是太平公主在试探这些年来韦后究竟有些何等作为地一个举动。 自楚图为张宏分析太平公主自小接受武皇亲力栽培后是怎样的可怕后,张宏这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这太平公主的可怕。而如此一来,张宏也是自觉相王此番带他同来公主府,只怕本意便是要他知道太平公主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与韦后的强悍相比,太平公主当可称得上变态二字。 太平公主 第一百零七章 死士 皇宫城内,宫苑总监钟绍京此时正在工匠营外来回踱步,相较于往常神仪不俗自有一番儒雅之意的钟绍京,此时却是眉目紧凝,透着许多犹豫以及焦急之色,在他不停的来回踱步时,甚至丝毫未能觉察到他已是越走越急,喘息更紧。[][][网] 与临淄王先前约好的万骑营火光已然燃起,而当他看到那亮的直欲灼伤他双目的火光时,他心下的惶恐惊惧瞬间便占据了心间。此时,全然已经忘却了读书之人乃有斯之风的钟绍京,因及恐慌而涨红了脸孔。越是恐慌,钟绍京越是六神无主,而如此焦急之下,钟绍京不仅又在心中暗恨起了他那位贤内助王氏。 “妇人误我…”喃喃道着如此之语,钟绍京在不停的走动间,丝毫不顾额间汗水。只是在如此紧张之下,他全然忘记了当初王氏主动去找临淄王,其实也因他当时也有此意。 人风骨这种东西,在钟绍京身上是不缺乏的,那时的他见不得韦后一手之下的朝局阴暗混乱,所以在他听人言着相王之子临淄王李隆基是如何的深具贤能,雄才伟略后,他终于耐不住那满腔拳拳报国之心,向内人王氏透漏了口风。 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真到这事发临头前,钟绍京这才知晓原来他当时那些的满腔报效朝廷之心,真是那般的虚假,那般的脆弱。而那些报效朝廷之内有几分是真为国?又有几分只是为己谋私好博取一世尊贵?只怕,钟绍京到此时才分的清楚。 犹豫不决间,当钟绍京终于听到宫内禁卫有了慌乱,一片嘈杂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只是望着玄武门那处,神色变幻不定。 “钟总监。若此时还不能决意,怕必是能逃一死。”自工匠房内走出一人,这人年岁显然比钟绍京大有许多,冉长的胡须已是花白,而在他向着钟绍京走来时。却是一脸戏谑。 钟绍京并未回头,他知道来人乃是他的副手徐子明,今夜之事在先前钟绍京已经皆都言予了徐子明,而本只是这一向与他交好的徐子明能够为他谋出一条生路的钟绍京,却在与他言罢,这徐子明竟然是一力表示要钟绍京全意助临淄王行事。这让钟绍京在当时急而失智下怒喝了徐子明几句。可是,即便再是怒喝徐子明,钟绍京却也深知如徐子明所言那般,若今夜临淄王真是事败。他也难逃一劫。 知道归知道,决心归决心,但真当是需要他钟绍京携满门九族之命去为临淄王行事时。\\\\钟绍京倒也真是不敢。 见钟绍京仍是那般站着,徐子明在察觉到他脸上那些挣扎意味后,却是心下微起同情。不免,徐子明轻叹了口气,又向钟绍京进言:“总监大人,此时尚且不晚,若再过些时辰,怕是无论临淄王还是韦后都必将不放过于您,下官也实是不解。怎的在如此事前大人您就糊涂了呢?难道您真以为此事还能有退路?” 徐子明言罢,又是叹气间,钟绍京却是猛然回头,丰仪地脸孔竟然扭曲:“够了!闭嘴!” 见此。徐子明只能暗叹退下。只是在退下时也是深知那工匠营中地数百工匠始终是掌握在钟绍京手中地。 要徐子明闭嘴地话音方才落地。脸上地狰狞也尚未退却。钟绍京却忽然又是僵在当场。在徐子明先是诧异随即面色微变间。钟绍京却是面色一片惨淡:“你听。你听那是什么声音?”说话间。钟绍京已是言语颤抖。惧不成句。 “钟绍京。莫非你真敢背叛临淄王?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这虽是模糊地话语落在钟绍京耳中。却已是让他腿下一软坐在了地上。他当然知道这声音定是临淄王那处派来地人。只不过。这时地钟绍京已然再无思维能力来判断这声音来自何处。是不是临淄王地疑兵之计。 一旁地徐子明却是清晰听到了这声音。再不复先前那些戏谑。同情之意。徐子明须发俱张。他能听出这声音应是在通往后宫园林地护城河处发出。所以未有丝毫犹豫。徐子明厉声大喝:“钟绍京!莫非你真要你九族都因你而受牵连满门抄斩吗?” 面无人色坐于地上地钟绍京显然是被这徐子明暴喝而惊吓。在他回过神后。如失了神智般从怀中掏出令牌。丢在了地上。那是指挥工匠营地令牌。 疾步拣起令牌后,徐子明未再这坐在地上的钟绍京,只是大步奔向工匠营后,对着那营中数百工匠吼道:“打开城门,恭迎临淄王入宫!” 这些年来,工匠们早是深受韦后荼毒,而处于营中地他们在先前听到今夜宫内不寻常的变故时虽是不知何事,但已人人皆备,所以在徐子明高举令牌吼这一句后,工匠中自然有人已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一阵沉寂后,工匠中有几名威望颇高之人已是高呼了起来:“去开城门,迎临淄王!” 看着数百工匠都是醒悟,纷纷拿起平时工具将要冲出工匠营,徐子明心下大为庆幸间,却也仍是冷静:“正阳门,承天门,还有玄武门处多去一些人!”吩咐着如此言语,徐子明心中暗暗祈祷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数百工匠齐齐冲出,在工匠营中已然再无一人后,徐子明这才反映过来,忙将令牌塞到衣中,起身向着那声音之源护城河处猛奔而去。潜在水中,顺着这急流的水势,楚显但觉身遭一片刻骨寒意,只是在着若无少爷嘱咐,只怕他们在跳下河时便已然冻死。水流湍急,楚显丝毫不知他在水中潜了多久,当察觉到有人自水下浮起后,楚显忙也伸手去抓向了河堤。 落水时地近百人,即便有着少爷先前那般嘱咐。在此时楚显浮出水面时仍是看到少了近一半人。但这时显然不是该之时,所以楚显只是在手下之人相互结手而成的人墙之上,踩着他们的肩爬上岸去。 自然,甘愿在下作人梯的人大都随河流而去。 看着身旁仅存的几十人,与他们一般脸色青紫的楚显随意扫了他们一眼。并不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几十人便随即齐声高喝:“钟绍京,莫非你真敢背叛临淄王?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声响,震天。 其实他们这些人也都知道在此时呼喝根本便是自寻死路。在这般寒冷时节潜于水下至宫内,若是稍事休息一阵或许能回复些体力,那才好应对因他们呼喊而引来地宫中禁卫。可在这时楚显点头之时,仍是身无体力的他们却仍然毫不犹豫去执行楚显的命令,其中含义也有他们能够知晓。 若无奇迹,他们已然再无可能存活。 火光连闪。宫中禁卫显然是察觉到了他们这些人。而到此时,仍是那般平静淡漠地楚显脸上根本无一丝因手下之人而应有的感动之意,甚至连那些所谓地慷慨赴死的意味在楚显脸上也是看不见分毫。只有一副淡漠至极的意味。 禁卫的刀光已经出现在了楚显视野。楚显看着身旁这因力竭而颓坐于地上的几十人,忽然皱眉:“都站起来!似你等这般,少爷颜面又当何存?” 无人敢反驳,默不作声间这几十力竭透身之人竟然相互扶持挣扎又站了起来。 看着迎他们而来的禁卫,楚显缓缓举起手中长刀,正要带头迎上之时,却忽然看到宫中禁卫的另一侧突然出现一道身影,而也在楚显看到这身影后,那未因手下近百人而有地感动之意竟然悄然浮现在楚显脸上。微为润了眼眶的楚显在那张苍老地面孔愈来愈接近他们这些人时,喃喃而道:“少爷,小人给您丢脸了。” 来人在禁卫出现后才来,但却比那禁卫先到楚显这一行人身旁,苍老的面态下在看到楚显仍然活着后,轻轻笑了笑:“还好,你这小子活着,那老夫也总不负少爷之命了。”言罢,这老人转身去迎那些禁卫时又道:“你放心。那些工匠先行前往玄武门的,少爷给你地命令你已经完成了。” 楚显大喜,竟然跪倒在地下,又是看着身旁这几十人时,又是点头不语。 真正的楚氏死士,是没有思的。 楚显那几十人而发出的吼声自然也传到了正阳门这处。当轻皱眉目地武延秀仍在看着城下那早已集结好地万骑营兵士时,他手下兵士已传言临淄王已派人潜入宫内,工匠营也冲向了玄武门。 一向显得无能的武延秀,那张苍白带着病态地脸庞下竟然嘴角微扬。勾起一道微妙的弧度。显得神色玩味,向着他身旁地亲卫统令武连延微微笑了笑:“这是上天之意。非本将军之令。” 武连延撇了撇嘴:“将军尽管吩咐便是。” “去吧,云翎那老匹夫来是不用本将军亲自出马了。”轻叹之间,武延秀又道:“正阳,承天二门须得同时打开。” 正阳门,乃是武延秀控制,可承天门却是由韦后心腹羽林卫将军云翎控制。而尽管如此武延秀仍敢放言要这二门同时打开,可见武延秀乃是何等自傲。 但武连延显然不担心完不成将军之令,他自然深知云翎那处早便被武延秀埋下了许多钉子,所以只是点头后,武连延便随即走下城墙,向着正阳门前兵士而道:“开门!”与此同时,承天门城墙之上,已然年老力衰的羽林将军云翎在看着城嫌列分明的万骑营兵众时,却是面有忧色,他很担心这万骑营不顾一切突然向城墙冲击而来,自是深知羽林卫此时究竟还有几分能耐的云翎对他这手下号称万余的羽林卫毫无信 不过,在手下亲兵禀告宫中护河城之事后,更是惊慌担忧的云翎很快便不须再来担心这些事。 刀光起,血光现。云翎仰天而倒时伸手指着这刚来回报的亲卫,满脸的不敢相信。 第一百零八章 序章 玄武门外net在楚显率那近百人逐一而纵身入水后,深凝眉目的临淄王李隆基看着那湍急刺骨的护城河,负手而立。其实尽管这时他对那些勇不畏死的楚显等兵士极是钦叹,但仍是并无太多信心。这等寒冷时节,又有这护城河水如此急流,在李隆基来,即便不为这水冲散,也应在落水之时因那寒意而沉入水中。只不过,经由护城河潜入皇宫相逼于钟绍京,终归也只是现下唯一的可行之道。 自楚显等人入水已有一些时辰,临淄王心中的焦急被他脸上这些镇定之色掩饰的极好,在他终于忍不住回身去看了眼那少年张宏府上的高不危时,却发现高不危仍是那般冷静而立,似乎丝毫不曾担心楚显等人无功而丧命。不知为何,见高不危如此神色,临淄王竟然在此时还能微笑。虽然他不知这高不危何来自信,但临淄王却是对那少年张宏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 又是随意看了眼身后已有退却之意的各王府亲卫后,临淄王这才复又转过身去,向着那如天堑般横阻于他面前的玄武门望去。只是,心下已知军心已然有所动摇。 这短短的一些时辰,在临淄王看来漫长的丝毫不亚于他这些年所经历的任何一事,即便当年在他那般年岁下父王遭遇废黜而被逐出京时,他也不曾有过这般心惊难耐。 终于,在众人皆是心下惶惶眼看将要不能自抑时,位处于临淄王身后的高力士首先指着玄武门,尖声而叫:“王爷,您看,有火光!” 临淄王未曾转身,却因身后众将士纷纷言语交谈而心中大喜,有火光便意味着楚显等人果然上了岸。而也因这火光却使得微有低迷的士气瞬间膨胀。 负身而对着众人的临淄王,终于悄悄松开那紧握的拳头,只是他身后的所有人,只有高不危一人看见临淄王那手间的指节已然泛白。见此,高不危有所动容。临淄王之坚韧心性可见一斑。 火光越来越盛,当宫内的那些火光透过玄武门地夹缝而如一条火线般映照在这护城河面上时,这条火线分明是将这不可跨越的护城河一分而二。 伴随着刀枪相拼,厮杀之声愈来愈烈,临淄王竟然在他身后的众将士已然手持兵刃,蓄势以待间大显兴奋之色,看着那玄武城门的吊桥忽急忽缓的落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荡地临淄王高举右手挥手示意。只是这时,玄武城门也合时的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城门开。 临淄王府亲卫统领李琼率先跃马而上。抽刀高吼:“杀!” 在他身后。经历了场柳暗花明地兵士们显然也都是狰狞而兴奋。这将可能是由他们创造历史地一刻。而在今夜之后。他们每个人都极有可能从此荣贵。 各王府亲卫在前冲杀。临淄王。王琚。高力士等人居于军中。而负责押尾地则是万骑营中抽调而来地兵士。 玄武门外。乃是一个世界。而门内地皇宫自然又是一个世界。 当握刀在手地李琼一路于马上斩着马下身着禁卫服饰地大唐士兵时。临淄王等人也随在这些亲卫身后跨过玄武门。而当临淄王看清了门内这些厮杀中地兵士。以及地上横陈地尸首后。以他这般坚韧心境竟也忍不住心间微颤。 选择在玄武门入宫。自然并不可能仅仅是因当年太宗皇帝在此地而成不世功业。更因这玄武门乃是韦后一向最为疏忽所集兵力最为匮乏之地。可即便这处守兵本就不多。以那工匠营数百人之力。仍是在丢下了近半尸体后才终于打开了这城门。 漫地地残肢鲜血将这玄武门再次染地通红。曾经地血腥又一次降临在这玄武门前。看着这宛如修罗地狱般地场景。深深叹息着地临淄王未有丝毫色变。只是在看着李琼那处有一胡须花白地工匠营中人向他而来。 来人自然是徐子明,自他从工匠营中出来遇到那神秘老人后他便直接一路带着工匠营中所有人赶到了玄武门,而也幸好是那老人传言,他集合了当时尚未跑散的工匠营,不然分工匠营于三处城门的结果便是一门也打不开。徐子明一路奔至临淄王前,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他背上的刀伤,直直跪于临淄王马前:“王爷责罚,小人始终未能及时迎王爷入城。” 肃然而看着徐子明地临淄王显然是对这徐子明如此卖命而助他打开城门并无任何赞赏。 他既然早就知道那钟绍京为人软弱犹豫,那临淄王在看似无奈不得不用他时。自然也在钟绍京身旁安排有人。这人。便是眼下的徐子明。 或许是因徐子明背上那道刀伤,临淄王阴沉着的脸终于未有发作。只是随意挥手:“起来罢。”见徐子明仍旧跪地不敢起身,临淄王也未再多言,只是又问:“正阳,承天二门那处情况如何?” 徐子明抬头,因额头触地所染上的鲜血在四周火把的映照之下令人心悸:“钟绍京果然悖逆了王爷,而直到宫内禁卫察觉时,他才将令牌交由小人手上,所以只是一心先迎王爷的小人倒是不知……” 言至此,徐子明只是磕头却不敢再说下去。而因他所言面色大变的临淄王也急急转身,吩咐身后万骑营中兵士,道:“速去正阳门先迎葛都尉,尔后再往承天门迎臣尉!” 万骑营兵士轰然应下,疾奔而去时,临淄王这才又看向地上的徐子明,神色凛然间眼中自有厉芒而现:“钟绍京何在?” “怕是尚在工匠营前。”徐子明叩首而惶恐言着间,李琼等亲卫已然将门前所阻之禁军肃杀干净,再不敢有丝毫耽误的临淄王顾不得再与徐子明说些什么,只是纵马前行时言道:“带着你那工匠营去将钟绍京押于凌烟阁前!” 李琼领军在前肃杀着自各处而来地宫内禁兵,尾随其后的临淄王等人向着凌烟阁处疾疾而行,只是在他们还未能赶到凌烟阁时,却见先前派遣去接应正阳门处葛福顺的万骑营都尉赵辽去而复返。在他向着临淄王这处疾行而来时,远远能看见他脸上那些欣喜之色:“回禀王爷!葛都尉。臣尉皆已入宫!” 不仅临淄王不解,便连他身后的高不危与王琚二人也是相互对视不解,都是不知是何人在正阳,承天门处相助。不过,这时显然是无太多时间来考虑这些。只是带着疑惑及庆幸点头示意后临淄王等人便在以李琼为首的将士身后逐渐靠向凌烟阁。 凌烟阁处。 葛福顺,陈玄礼二人分别入宫后皆是丝毫未宫内门前的那些兵士,只是一路冲杀下率兵以最快速度赶往凌烟阁。他二人自然深知在城外已是耽搁了太久,若再有拖延怕是宗楚客随时带着城外十万大军前来。所以那般急切之下,他二人谁也未曾察觉到在正阳门,承天门前根本未有任何工匠营中人,也根本未去考虑是谁为他们开地城门。 一路厮杀,二人在凌烟阁前汇合后,均是未对方身上的斑斑鲜血。只是带着许多疑惑,不明为何临淄王竟是这时还未赶到。 也在这时,承天门处自将军云翎身遭行刺惨死。城门不知被何人所开后,又因那城外万骑营突然闯入一阵砍杀,羽林卫一片大乱,可谓是将看不见兵,兵找不着将。不过当时一心赶赴凌烟阁的陈玄礼并未发现这羽林卫反常地突变,只是带着手下兵士杀向凌烟阁间错过了这覆灭羽林卫最好地时机。 在陈玄礼率兵杀过后,羽林卫随即便有了合时机,云翎地副将也便是他地儿子云彝在暴怒之下亲斩了几名羽林卫中兵士后,终于又集合了羽林卫中大多兵士。顾不得去为他父亲悲哀。云彝在集合羽林卫罢,随即便率这几千羽林卫尾随陈玄礼向着凌烟阁而来。 与此同时,正阳门上的武延秀看着自城门开后便挥军入宫的万骑营在葛福顺的率领下,丝毫不是谁为他开的城门,只是一路冲杀下甚至便连他的兵士也不放过。这让武延秀先前那些玩味的意味顿时僵在了脸上,颇为古怪的神色下只是无奈与苦笑。不过,在万骑营入宫后,刚去呵斥了身旁武连延地武延秀随即也到承天门那处的陈玄礼必也是与葛福顺一般,都是只顾冲向凌烟阁。 暗恼于陈玄礼那蠢货错过了趁羽林卫混乱而将其覆灭的武延秀。终于也只能在长叹一声后集被葛福顺所冲乱地兵士,试图前去阻击羽林卫。 凌烟阁前的葛福顺与陈玄礼未能等到临淄王,却是先等到了追杀而来的羽林卫,在他二人将要率军前去迎敌时,却突然又看到羽林卫后方似有大乱,而也在他二人堪堪按兵不动下,都是看到了羽林卫身后似乎又有一方兵士自后而阻击着羽林卫。 都是极为不解的葛福顺,陈玄礼在向着羽林卫看去时,自然都看到那后方阻击羽林卫的兵士高举一旗。上书一字。武。 二人皆为大惊,由这一武字他二人自然都是知道乃是武延秀的人。因为他二人身后显然不可能再有任何相助之兵,而又有正阳门处守将正好便是武延秀!只是他二人大惊间,也都是不解为何武延秀突然助他二人阻击羽林卫? “你是如何进来的?”陈玄礼阴着一张脸,在思虑一番后开口问道。葛福顺仍在奇怪,随即言道:“自是有人开了门,我率军杀了进来,为何你如此相问?” 看着武延秀正与羽林卫厮杀的那处,陈玄礼皱眉言道:“可曾知道是谁为你的开地门?你这时再,有没有发现钟绍京的人?” 葛福顺这才醒悟,张大着嘴指着武延秀那处却是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临淄王李隆基也终于赶到此地,待葛福顺与陈玄礼二人显然也都是察觉到临淄王来后,不再言语间都是皆为欢喜。 阻止了他二人将要去下马见礼,临淄王顺着他二人身后那正在厮杀的大军处看,在他也看到了那大旗之上所绣着的武字之后,先是惊讶,随即轻叹几声,微笑对他二人言道:“来武延秀应是我姑姑太平公主的人。”只是似是随意而言的临淄王李隆基,心中震骇实是不足为外人道。他以往何能过这京中最为无知,他也一向以为只是蠢货的武延秀竟然是太平公主的人? 显然,所有人都是一脸惊讶,包括高不危在内。 不过,临淄王毕竟对于他姑姑太平公主的能量是了解最多地,只是一阵惊骇后,临淄王首先反映过来,吩咐言道:“葛都尉,你速去与武延秀武将军一同诛灭羽林卫!” 葛福顺领命,率兵士迎上羽林卫时,临淄王却又看着这凌烟阁前四处惊慌而失乱的宫人,太监。只是微一沉吟,随即便又道:“即刻随本王前往神龙殿,来韦后也该在那处。”下,杀戮之声也响起四方。 只是这时的神龙殿前却并未受到这宫内突变的影响,看着前方那些连闪的火光,听着那些惨叫厮杀之声,韦后甚至仍唤人将中宗先前所坐的龙椅搬在了神龙殿前。 其实今夜这临淄王的突然举事确实是有些出乎了韦后的意料,她没料到这李隆基小儿竟是如此突然且决然的行事。不过,这李隆基虽是给了韦后一个意外,但仍不足以让韦后惊慌失乱。这些本就是她一手所安排之事,她要地,便是让这李隆基忍耐不住决意行事。 端坐于龙椅之上地韦后并无慌乱,甚至仍在椅前摆了一张茶案。她知道这时的李隆基已然入了宫,也得知了这李隆基入宫地经过。不过,相较于方才刚刚得知那武延秀竟然是叛徒而有所失态的韦后,此时的她,显得平静。 轻轻研磨着茶盖,韦后便就这般在神龙殿前安坐等着那李隆基小儿,尽管他已是兵临宫内,但韦后仍然不惧。浅浅轻饮着手中暖茶,韦后随意看着座下两旁执刃而谨待的兵士们时,又及自己一向宠信尤甚的武延秀竟是太平公主那贱人的人后,韦后凤眼微眯。 太平公主,你终于也是按奈不住了么?那便让本宫成全于你罢。 厮杀声越来越近,马蹄声也清晰入耳,当大地也因这兵势而有颤抖之意时,韦后终于对着座下两旁的飞骑营以及千牛卫兵士纵声而道:“待诛尽乱党,你等皆有赏赐!” 飞骑营与千牛卫人数并不很多,但在神龙殿前,却已是占满了大半空地。 李隆基终于赶到了神龙殿前,而当韦后在第一眼便看了这李隆基后,却是嘴角扬起一道浅笑之意,伸手一召身后矮,韦后在李隆基踏入这神龙殿前时,微笑言道:“去看看,宗楚客这时也应该来了。” 只是,并未转身去看矮的韦后,自然也看不到矮此时面上所有的反常悲戚之色。 第一百零九章 底牌 相对于宫内别处因兵变而来的厮杀惨叫以及各殿宫人在慌乱恐惧之哮有的尖叫混乱,神龙殿这处反倒显得有些平静尚未破晓的天色,在殿前这漫处火光的映衬下,竟是通明一片,而也因这些火光,此刻的神龙殿像是被披上了一层曼红妖绕的轻纱,彰显着血腥以及焦躁。| 寒风呼啸,那些火把在这凌厉的寒风中摇曳不停,滋滋作响,令人心惊。 越过身前台下这些严阵以待的飞骑营以及千牛卫兵士,韦后远看着以李隆基为首对面那些人,神色凝重且微含不屑。外人都道韦后自掌权以来贪图享乐忘危奢靡,可又有几人能够知道她自掌权以后甚至连一个安稳觉也未曾有过?又有哪些人知道在她表面沉溺享乐之下究竟安排了多少事情,布置了多少事情?这些,除了矮,来也只有韦后自己心知。 而在现下,当这些时日来的辛劳以及暗地里的布置都将一一被她放在台面,用来对付那些暗中窥视着她座下那把椅子之人时,韦后忽然觉得她极为期待了起来,她很知道对面那李隆基小儿是否衬得上她这些时日来的布置以及辛劳,也很知道太平公主究竟在她这些布置之下还能挣扎多久。 所以,看似偏急不智而逼得临淄王李隆基决意起事的韦后,当然于眼前不有丝毫担惊以及后悔。能够一劳永逸的将李隆基这小儿和太平公主那贱人一网打尽,韦后自以为,她日后应能安坐于现下所坐的椅子之上。为了这把椅子,韦后可谓是费尽了心机,愁白了发丝,不过这对于现下将欲成事的韦后而言,都是值得的。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一句话通过这把椅子给了他们这些人一个精确详尽的诠释。 看着李隆基仍是那般安坐于马上,韦后并未去有任何举动。这个时候时间对于李隆基与韦后而言显然是大为不同,韦后不在意时间的紧迫,因为她本来便是在等宗楚客。可李隆基却不得不为时间的流逝而担忧疑虑,因为他必须得防备着宗楚客。所以见那李隆基在此时仍能镇定并无慌乱,韦后不禁嗤鼻不屑:“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韦后所确属事实,临淄王李隆基此时心间倒正如韦后所那般。他自今夜起事到此时能入宫内,虽有坎坷但毕竟也仍算顺利,所以从入宫以后,临淄王便一直紧绷心神,他当然知道他此时的顺利之下极有可能存着四处杀机。看着面前戎装在身手执刀枪显得精悍的飞骑营以及千牛卫,临淄王知道这些兵士都是韦后亲手掌握地嫡系精锐,所以在心下有些担忧间,他也看向了那神龙殿前安坐龙椅之上的韦后。韦后显然很从容,在她荣贵的宫装以及华丽的头饰下。临淄王甚至能够看出韦后今日是精心涂了粉,擦了胭脂的。所以表面镇定的临淄王心中不禁暗有叹息。 见韦后显得从容且随意般又拈起暖茶去饮,临淄王下意识地紧握了手掌。只是即便在这时他心焦难耐间,却也不敢有所轻举妄动。他身后的兵力与韦后台下的兵力还有些差距,所以他只有耐心等待葛福顺与武延秀二人。 只是因寒风而使得身上淡黄披风裂裂作响的临淄王,在如此镇定自然的看向对面韦后之时,却丝毫未能察觉到在他身后的高不危微微向后退了几步。这几步退的极有分寸,刚好在王琚,高力士等人身后万骑营将士附近身前。 风更急,火把忽明忽暗间,神龙殿别处的厮杀声也逐渐息弱。而当凌烟阁前的武延秀与葛福顺终于肃清了羽林卫那些本就不堪一击地数量杂多之乱军而赶到这神龙殿前时,神龙殿前已是再也站不下这许多兵士。 武延秀与葛福顺二人率先越过临淄王身后地兵士向着临淄王而来。而在兵士为他二人让路微有所乱间。处于王琚等人身后地高不危却是趁着微乱闪身万骑营兵士间。显得十分古怪。 武延秀。临淄王回身看了眼一脸随意地武延秀。嘴角轻轻挂起一丝浅笑。不过武延秀显然是没有注意临淄王这般神情。他只是站在那处看着对面地韦后。眼中带着些怜悯以及叹息。 自武延秀现身。韦后那些从容之色稍有收敛。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后而来地武延秀。对于这等敢辜负自己信任之逆贼。韦后在看向武延秀时。眼中一片厉芒。 正在这时。矮回转。在临淄王这方所有人都是不解间。矮却是靠向了韦后恭身回禀:“娘娘。宗宰辅等人。未见其影。” 韦后顾不得再去看武延秀。转身去看矮时有些疑惑以及极为不耐之色。不过。她始终没有去过宗楚客背叛于她。因为宗楚客不敢。他若是背叛了。那只能是死路一条。 或许是因宗楚客未能及时赶到。或许是因武延秀地突然出现而扰乱了韦后平和地心境。也或许是韦后再也不去看临淄王面上那些镇定故作地自然之态。 在矮退了下去后,韦后缓缓的又为她自己斟上一杯暖茶,动作间轻盈无比。将暖茶微微举至唇间,韦后未有去饮,在临淄王以及身后矮等人的不解间,韦后忽然将那暖茶抛在地上,肃然而言:“本宫不再与你这些自不量力之蠢货浪费时间。” 杯碎,茶溅。随着韦后话音落地,临淄王等人身后的万骑营中忽然一阵惊乱,伴着几声惨叫,陈玄礼与葛福顺二人愕然回头时,临淄王却仍是那般异常镇定地看着韦后。在他眼中,韦后先前的那些神色很是清晰的逐渐僵在了她的脸上,显得诡异间自她眼中全然皆是震惊之意。 临淄王能不费太多心力便得到这万骑营,显然是韦后刻意为之,如同太平公主所猜的那般,韦后果然是在临淄王所拉拢的万骑营中安排有人,人不多,但每个皆是葛福顺与陈玄礼的亲信。而若是在此等时刻下韦后得愿将葛福顺与陈玄礼二人诛除,那这万骑营必定军乱。以临淄王这等身份,他是掌握不了万骑营军心的,只有葛福顺与陈玄礼二人才能有此能耐。 不过,虽是把握到了万骑营以及临淄王的要害,但韦后并未得愿。 愕然而回首地葛福顺与陈玄礼二人,一时都还未能反映过来。脾气较为暴躁的葛福顺在看到韦和手执长刀亲手斩了他身旁亲信后,跳脚大骂:“你这狗东西,老子就知道你不可信……”未待他继续说下去,一脸阴沉的陈玄礼却突然阻止了他,陈玄礼这人言语不多,但他显然是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根本未有去葛福顺的跳脚大骂,韦和在显得轻松诛杀了韦后于万骑营中所伏死士后,微微笑着。做为韦后族人的他,当然知道万骑营中有哪些人是韦后的人。 韦和微笑。上前几步,刚好能看到对面地韦后。 当韦和的面孔出现在韦后的眼中,韦后终于再是控制不住因武延秀变节而有地愤怒。豁然起身地她伸手指着韦和之时,竟是隐隐颤抖,一脸的不敢相信。武延秀变节她能接受,因为武延秀毕竟不是她地族人,但韦和的突然变节却实在是让韦后难以接受,她根本不曾能够到自家人也在此等凶险之时背叛于她! “韦和!”面色一脸冷厉,颤抖着手指,那些凌厉冷意自韦后薄唇间丝丝吐出。 面对韦后如此神色,韦和显然是毫不在意。他甚至仍是随意耸了耸肩,将仍旧滴着鲜血的长刀回入鞘后,这才向着韦后恭身见礼,言道:“表姑,这戍您不能怪我。” 韦后大怒,却忽然怒极失笑:“好,很好。”言语间抑制不住地愤怒直接表明甚至是将韦和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去韦后此时愤怒:“枉费本宫如此信任于你,你竟敢做出此等事来!?” 韦和未再说话,只是一脸随意的他在向着临淄王时单膝跪地:“小将幸不辱命。营中数十叛党皆以伏诛,只是还有些人怕此时不太方便清。见韦后那般的失态,临淄王仍是无任何得意之姿,韦和地突然出现是那少年张宏的一手安排,所以事先便知道这些事的临淄王并无惊讶。在他随意点头示意间,他当然也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万骑营中那些秘伏的死士不过是韦后所打出的第一张牌。 仍是那般安坐于马上的临淄王在眼看着韦后逐渐平息愤怒,而复又坐回那椅子上后,眼中有些掩饰不住的赞叹。一个女人。能有这般心性,确是已不简单。 缓缓坐回椅子。韦后终于压制了心中的愤怒,虽是在看向韦和与武延秀时仍然显得凌厉狰狞。 但,韦后毕竟不认为事到这般地步便可算是脱离了她的掌握。因此仍然认为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地韦后,并无任何恐慌。 不过,那般平和的心境的确已为武延秀与韦和打乱,所以极为愤怒的韦后在坐下之后,不有丝毫犹豫便随即挥了挥手,挥手之间显得决然且有一番制霸天下的意味。 韦后挥手,在临淄王以及他身后所有人都是不解间,临淄王以及他身后那些兵士的左右两侧,十分突兀的响起一声慌乱嘈杂声,而在这些嘈杂声中竟然也伴随着高昂的马嘶声,动人心魄。 铁蹄滚滚,自两侧而出的马匹,奔腾之下便连大地也为之惊颤。 临淄王那处两侧突然而出现地两队骑兵,数量并不很多,只有百余骑,但便是这仅仅百余骑在奔腾之时竟有这般气势! 这些骑兵通体墨黑,骑士脸上也是罩着黑色面具,当这些骑兵在疾速奔腾间突然勒马急停时,百骑动作也是惊人一致,浑厚精良且有序。 即便是以临淄王李隆基这等心性尤坚之人,在看清这百骑真正面孔时,也仍是抑制不住的微微发颤,面色大变竟是惨然而苍白。 重甲铁骑。 这,是韦后的底牌?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章 铁骑 重甲铁骑,始建于太宗朝,是当时太宗皇帝鼎定天下初期亲力督建的一支由皇帝亲自掌握的骑兵队伍net重甲铁骑从其命名便能看出,这一支骑兵队伍全副装备皆为炒钢精制而成,又因炒钢本身的重量加上骑兵所必须携带的兵器以及弓弩,故使得这一支骑兵队伍从骑兵到马匹无一不是万中选一,造价极其昂贵。|并且,非但如此,更由于重甲骑兵杀伤力极大,所以在挑选骑士时首先必须保证骑兵的忠诚等因素。如此许多条件下,也便是在太宗朝具备如此这不足千余骑兵。自太宗朝后,天下大定,皇室思安,于是这重甲铁骑便终成历史名词。 在此时,当临淄王率万骑营以及各王府亲卫围在了神龙殿,眼见韦后在前而大事可图时,韦后竟然手握这传闻中的重甲铁骑!这不能不让临淄王心中大骇。自小深得武皇青睐的临淄王李隆基,当然听武皇跟他起过当年太宗皇是如何以两百铁骑正面冲击下击溃当时太子李建成数千骑兵之事,而李隆基甚至至此时仍也记得,当年武皇陛下也是一心重建铁骑,可始终不能如愿。 可在这时,于如此形势前韦后居然亮出了她手中如此一支骇人铁骑,又怎能不使临淄王等人心肝俱惊?更甚者,此时的临淄王已然集合所有现下能用之兵力聚在了这神龙殿前,在将韦后围在了这处的同时也将神龙殿这处挤的再无空地,若是这时两侧突然出现的重甲铁骑分别自两翼正面冲击,那临淄王实在不敢去象在这等铁骑的冲击之下,他身后的万骑营究竟被冲击成何种模样!在面对韦后台下身前的精锐飞骑营以及千牛卫时又还能留存几分战斗力? 看着包括武延秀,韦和在内的临淄王那方人皆是一脸的不敢相信以及震骇,韦后微扬的唇角挂起一丝嘲弄,这重甲铁骑本就是她最为依赖地一个信心保证,她又怎让他人知晓呢?心间微有不屑的韦后在此时看着临淄王李隆基那小儿脸上已是再无半分那些让她十分厌恶的镇定从容之色后,不知为何竟然又不再那么急切的要去彻底覆灭这李隆基了。像是在打量着自己唇边的猎物般,韦后嘲弄的神色下竟有玩味。 猫戏老鼠。不外如是。 临淄王这处,当所有人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左右两侧突然出现的那些数量虽少但威势实不可不令人心生寒意的重甲铁骑而都是一副惊恐震骇之神色时,毕竟乃是临淄王心腹,也在韦后眼皮子底下为临淄王拉拢了大半万骑营的王枳先从震骇中醒悟了过来,在他连连倒抽凉气间当然也知道现下绝非惊恐之时,及韦后随时下令那些铁骑冲击。王琚不敢再有丝毫迟疑,忙去看向临淄王时,却也看到临淄王爷已然从那些震骇中回复了过来,心间微喜的王琚顾不得再去说些什么,只是迎着临淄王那紧琐的眉目轻声言道:“王爷,须得尽快……” 不待王琚说罢,临淄王李隆基断然打断王琚的话,皱眉言道:“有何应对之策?速速道来!” 王琚心下苦涩,只是念头急转间却也丝毫不出任何对策。那两侧近百重甲铁骑距离他们实在太近。仅有百步之遥的距离实在不足以让王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撤退。况且,王爷也不退。 百步开外地近百身披铁甲的黑马不时以前蹄撅地,而马上的那些黑面骑兵甚至也举起了手中长矛。似是随时都有可能瞬间给予临淄王等人致命一击。 形势越发急迫,临淄王李隆基也是焦急而一筹莫展间,趁乱混入万骑营兵士中地高不危,不时何时复又站在了临淄王身侧,在他听罢临淄王与王琚话后,微凝的眉目间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挣扎些什么。 只是片刻,当高不危终于紧握拳头,心定决意后。他轻步移至临淄王一旁,不曾舒展他那微皱的眉头,径自言道:“在下有一或可行之策,只是不知王爷敢不敢用。” 此等危急之刻。临淄王显然无意去计较高不危言语中地不敬。只是在听闻高不危言道他有对策后。轻显喜意。毫不犹豫摆手言道:“讲。” “以人墙血肉之躯阻铁骑一时。再以葛福顺将军麾下兵士自两侧趁铁骑被阻时迎面痛击。”凝视着临淄王凛然地双目。高不危不有踌躇逐字而言。 因高不危此策。临淄王愕然间明显又是大惊!他当然能够听出高不危言语中地人墙血肉之躯其实根本是指他此时身后地那些对他衷心耿耿之兵士。姑且不言高不危此策是否奏效。即便真能因此而去掉那近百重甲铁骑地威胁。那日后百官朝臣对于他临淄王将又是怎样地一个看法?又还有谁将携身家性命追随于他临淄王李隆基?只是瞬间把握到高不危话中敢不敢之意地临淄王。在此时看着高不危时。眼现厉光。他何曾过那张宏手下地一名谋士竟有如此狠厉之心? 但。高不危显然未惧临淄王眼中那些寒意。只是在他似是无意看了眼身旁众人后。这才复又去看着了临淄王。 阴沉着一张脸地临淄王其实也是深知高不危所言地这一或可行之策根本便是当下唯一可行之策。可要他这般来做。显然对他日后有极大影响。更甚至那些影响便连他也是承受不起。 身旁葛福顺。陈玄礼。武延秀等人也都从重甲铁骑所带来地强烈震撼中清醒过来。他们几人也都听出了高不危地意思。所以在高不危逐一看着他们之时。饶是这几人皆都方才经历过血腥厮杀。在看着如此冷漠一青年书生时。他们几人心间仍都是不冷自寒。 不敢再有耽搁。临淄王注意到高不危向他身后那些亲信看去之时眼中流的意味,在他终于轻点了点头后,也似高不危那般去看向王琚,葛福顺,陈玄礼等人,只是眼中期许间带着决然。 临淄王与高不危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命令很残酷。残酷到无论是谁也不能轻易承担,所以迫不得已下也只能有人站出来主动为临淄王下此命令,这样一来,才能稍稍为临淄王抹去些不光彩的痕迹。可事实上,不仅王琚,陈玄礼那等看不透深浅之人能够明白临淄王地意思。便连葛福顺这莽汉也知道其中含义。 替临淄王作下如此命令后,或许在一时更能得临淄王信任,但在日后,难保临淄王爷不起今日之事,若是那时临淄王再来追究这时这命令所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怕是谁也承担不起。退一步讲,即便临淄王以后终不追究,但若真有那么一天,临淄王登得了大宝。今日之事终朝野皆知,那时,来无论是谁。即便再得临淄王信任也决计抵不过满朝御史的烁烁之言。到那时,似乎也只有为临淄王背这黑锅一途。 所以,连王琚在内的临淄王身后的那些人都是神色十分犹豫踌躇。所以,临淄王在看着他们这些人时,面上那些期许也逐渐消失,逐渐失望。 终于,在葛福顺心间大恼,一时冲动之下的他踏前一步,眼看将要去说些什么时。却还未等他有开口,位于他身旁一侧地陈玄礼下意识的便去伸手微微拉了他一把。 陈玄礼,葛福顺,这二人皆是万骑营中投靠临淄王最早,也是最为忠心之人,别人或许不知他二人之间关系,但其实只有他二人明白,先前在韦后眼下投靠临淄王时,在万骑营中随时都有杀身之祸的他二人。早已是生死之交。 因此,陈玄礼这伸手一拉,完全是下意识回护一向头脑简单地葛福顺之意。只是他如此举动落在临淄王眼中,却使得临淄王顿时色变,再看向陈玄礼之时,掩饰不住地怒意。 尽管恼怒,但葛福顺显然也是被陈玄礼这一拉而回转清醒,连连苦笑下,葛福顺又后退一步。不敢再去作声。只是在他对陈玄礼心下感激之时。却丝毫未曾注意到陈玄礼此时面上的那些深悔之色,以及不应该有地厌恶。 时间紧迫。 暗自叹息间。临淄王李隆基终于只能将眼睛放去武延秀身上,武延秀并非他的人,而他能得太平公主那般信任显然在此时是最合适之人选。但很遗憾,武延秀只是那些凝重之色,仍在看着两侧突然而现的重甲骑兵时,他根本未去看临淄王李隆基一眼。 于是,心间意味更是复杂的临淄王只能摇头颓然,他知道,即便他再为恼怒再为挣扎,却仍是不能对这些追随于他的人有太多逼迫之意。表面坐拥近万大军的临淄王,其实此时并无绝对忠于他的力量。这是他的无奈,倒于现下风光一时的张宏有些相似。 不能再有任何拖延,暗道着崇简能够为他拖得宗楚客延迟回京怕也拖不了太久,以及在看着两侧挥眈眈地重甲铁骑时,临淄王李隆基终于轻轻扬起手臂。 只是这时,眼看他将要去下达命令,他府上心腹王琚终于不敢再迟疑,将将欲要阻止临淄王时,高不危却忽然又是上前一步,正处于临淄王面前。 见王琚在看到他出面后而讪讪又退了一步,高不危并无其他神色,只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王爷,这个命令还是由在下来下罢。” 顾不得去看王琚,临淄王认真看着高不危,目光灼灼而闪,轻轻点头后,神情肃然:“本王记得你家大人张宏今日这些。” 高不危恭身:“多谢王爷。”随即,并无任何犹豫,高不危转身去看向韦和,只是一个眼色,韦和立即明白高不危之意,忙呼喝着他手下兵士在临淄王面前分开一条人路。 临淄王面前万骑营兵士后,是徐子明所带而来的钟绍京,以及工匠营。 先前临淄王还有些不解高不危与韦和此时举动,但在看到钟绍京后,豁然也是明白了高不危地意图。 高不危确实的长远,他知道工匠营中人并无太大战斗力,用来做这血肉墙躯最为合适。只是,无论如何工匠营在今夜临淄王行事中也是做了极大功劳,几百工匠营,仅是为他打开城门便减去了近半之余。 神色复杂的临淄王在看着韦和向着那些工匠营中人而去时。不知是在看着高不危还是在看着韦和,亦或是在看着他对面的钟绍京,轻轻点头间,临淄王若有所思。 带着手下兵士,韦和无任何迟疑,一脚揣在了钟绍京身上。不待他倒在地上,随即又进了一步伸手抓着钟绍京领口,随着他这些动作,他手中长刀也架在了钟绍京脖子上。 韦和如此动作下,他手下那些兵士也随即将工匠营从中一分而二,分于左右各百人之多。 “下令,使你工匠营分别位于左右万骑营两侧,正面迎向重甲铁骑。”轻轻话语自韦和口中而出,显得再为随意不过。 此时的钟绍京衣裳褴褛。蓬发而垂于他面上,再无丝毫书生清秀之气,在韦和言罢。钟绍京竟是泪布满面随即要跪地去看临淄王。只不过,韦和刚好挡了他的视线。 眼中朦胧看着面前这似笑非笑的韦和,钟绍京心中滋味实是令他惊惧难耐,而在他终于知道他已是不得不带着他身后工匠营去为临淄王成事做那奠基石后,钟绍京缓缓起身,站直了身子。 其实另一方面而言,若是能从那重甲铁蹄存活,又何尝不是将功补过? 钟绍京自韦和手中挣脱,一容色的他有许多决然之意。当他注意到他身旁徐子明也是一般凄然而无奈后,他终于挥手。 这时地工匠营自是明白发生了何事,只是韦和手下那些兵士手中犹自淌着血地长刀已是森然而对着他们,他们确实也是无路可选。自工匠营中传来几许抽泣之声,他们又有谁到他们冒死打开城门迎进来的临淄王,竟然是要取他们的性命?又有谁能够到,这时的他们在失去利用价值后竟然是被这场争斗如此轻易而然的压轧成为粉尘? 只是一脸漠然至极地高不危,在看着韦和已然率人将工匠营一分为二后,轻举右手。 此时。葛福顺也在临淄王的神色下,率手下万骑营伺机以待。只是等到工匠营在为他们建起一道血肉墙躯后,一举击溃重甲铁骑。 看着韦和手下兵士长刀驱赶着工匠营中人,临淄王并无感叹神色,他只是在看着工匠营中许多人怨恨以及不甘的泪水时,喃喃而道:“一将功成,终是要万骨枯。” 与此同时,韦后似乎也无意再来与临淄王这些人戏耍些什么,在身后矮轻咳了声后。韦后凤眼微眯:“杀。”马嘶更盛。但韦后显然不止于重甲铁骑,在那些铁骑已然作势欲冲时。韦后赫然而又面向着她面前的飞骑营统兵韦番,朱唇轻启:“片甲不留。”多其实不过是瞬间所发生之事。来诸位也都能够解为何写这么多。 也不怕先跟诸位说一下,这章有多处伏笔,其中例如铁骑日后将是主角张宏独掌之兵,以及为葛福顺与陈玄礼这二位深得临淄王日后重用地大将相互猜疑而终反目埋下引线,还有日后张宏也由高不危这一举动终于与朝臣不能两立等等… 还有一些闲话,感谢婆娑世界撒旦(这名字很撒旦,话说很怀念商朝啊…)的打赏,真的感谢,但是确实没必要,一来是因为质量便连自己也不能满意,二来更新数量确实这几日不衬打赏。恩,总之还是很感谢支持。所有订阅了这书的书友,我都很感激很感激,尽管也就寥寥几位…当然看dt的每日投推荐了支持了地书友,也是我写下去的动力来源。 这卷之前写的都不满意,但是请诸位相信,自下一卷第三卷开始,主角张宏正式登上政治地舞台。我让自己满意,让诸君都能够满意。既然已看了这么多,不妨看下去? 其实还说很多很多废话,闲话,但是不敢再说了,再说就5字了,估计要收钱了…我郁闷。这章正4字,闲话没计算,来也不少,抱歉,爬走…)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阿奴 片甲不留,何等随意的四个字net转载自可这随意而言的四个字中究竟包含着韦后怎样的凌厉之心,杀伐之意?也因这四字,更是彰显着韦后那些强烈的自信是怎样的不容置疑! 韦和手下兵士所持刀驱赶下的工匠营不过才刚刚分立万骑营左右两侧,随着韦后那随意四字落下,在兵士堪堪退下之后,工匠营中人甚至来不及去站稳身形便随即看到他们面前的那近百铁骑已然在为首一人的挥矛示意下化作一团黑云向着他们滚滚而来。|||如同收割生灵性命的死神镰刀,森然且暴戾。 八十步,尖叫声,嚎哭声。 七十步,铁蹄声中那些工匠已是全然坐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六十步,那些工匠营中人眼中再无分毫生气,只剩下无尽的惊恐与绝望,他们甚至忘记了后悔和怨恨。 五十步,当葛福顺挥刀令第一骑兵队向着那团黑云迎上之时,伴随着铁蹄下的工匠营中人骨骼碎裂声,第一骑兵队很快便正面迎上了数量不足半百的重甲骑兵。可不过才刚一接触,出现在葛福顺眼中的第一骑兵队瞬间便被冲的支离破碎,马倒人哀。 近两百数的万骑营精锐骑兵在这数量仅是他们四分之一的铁骑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顾不得去为那些血肉横飞的属下悲痛些什么,当第一骑兵瞬间崩溃的同时,葛福顺甚至来不及惊愕便下意识的再次挥刀示意第二骑兵队迎敌上前。数量乃为第一骑兵两倍的第二骑兵队堪堪与铁骑正面罩面之时,因情绪太过紧张激动,控制不住抖动着络腮胡的葛福顺在向铁骑那处望去之时,忽然注意到重甲铁骑铁蹄下的工匠营中人残碎的肢体。 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惊惧。似是忽然到了些什么地葛福顺满脸通红,只是在他稍为一怔,眼看第二骑兵队也将要崩溃间,葛福顺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再次扬刀吼道:“第三骑兵队迎敌!第四,第五骑兵队下马,斩马脚!” 重甲铁骑,自上而下骑士皆为面罩精铁面具,身着炒钢盔甲,便连骑士马匹也是通身为乌铁所环。可谓是毫无任何破绽可循。可在葛福顺方才随意瞥见地上工匠营四分五裂的横尸之时,这才注意到重甲铁骑唯一的破绽之处便在马腿! 倒也不能去怪葛福顺这时才发觉此处,身为大唐最精锐的骑兵队伍万骑营,在连年征战间又何曾有过舍弃马匹在马下去身做他们最为瞧不起的步兵?这首先便是万骑营的耻辱。 可在眼下,近千精锐骑兵甚至根本挡不住不足百人的重甲铁骑时,万骑营一向最为尊崇的荣耀也早在第一骑兵队崩溃间被彻底粉碎,所以葛福顺也只能抛弃这自大唐建朝以来便加崇在他们身上的荣耀。 若说以往作为大唐最为精锐的骑兵队伍万骑营,只是目空一切。对于传闻中地重甲铁骑并不太以然的话。那今日在眼前这血淋淋的事实前,他们也都终于知道,重甲铁骑,究竟是怎样的厉害! 炒钢,精铁坠地摩擦所发出的刺耳声传入葛福顺耳中。当这位满脸络腮胡身经百战的万骑营果毅都尉葛福顺重重的松了口气时,却也看到那些铁蹄下的工匠营残尸碎骨。满是悲戚之色地葛福顺当然知道,若无那些人躯尸骨障碍,怕是他地万骑营早已被冲的荡然无存。 临淄王这处,也在韦后那随意四字落地之时,在陈玄礼的护卫下,临淄王,王琚,高不危等人堪堪退至军后时,以韦番所率的飞骑营也趁势杀进了陈玄礼手下的万骑营中。 神龙殿前本就不怎么宽阔,所以一脸狰狞血腥地韦番在发起冲击时便已经与他正面的万骑营迎面对上。而当只是心存在姑姑韦后面前有一番作为表现地韦番越战越勇。越杀越深之时却丝毫未曾注意到他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杀入万骑营内部乃是因为外围的武延秀根本没有阻止于他,而是随着他所率的飞骑营皆没入了万骑营中时。武延秀这才挥军自后将韦番围在了万骑营内,犹如困兽。 场间厮杀愈发激烈,兵刃相接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间,临淄王李隆基却仍是那般紧凝着眉目遥看着他对面的韦后。这个时候,表面看来,李隆基今夜所行之事已于韦后正式到了最终阶段,双方兵力也全面交锋迎上。可其实李隆基以及他身后的高不危,王琚等人都是极为清楚,到此时,双方的交锋只不过才是刚刚开始。 凝视着韦后那一张皱纹极显的面孔,李隆基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焦急凝重等神色,事态发展至这地步,韦后手中仍存的底牌究竟是谁,李隆基根本猜不出来。不说此时韦后面前仍然未动的千牛卫,也不说此时城外不知薛崇简还能拖上多久的宗楚客,便连韦后手中地城外五万大军,以及万骑营总将韦良,这二人都还未曾现身。 所以越发看不透韦后深浅地李隆基逐渐忍不住隐有忧色,韦后到此时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部署,可李隆基这处似乎已然再无任何可用之兵。 自然察觉到了李隆基神色间地变化,韦后随意撇了撇嘴角,极是不屑。其实今夜之事若真是他李隆基小儿一人,那韦后根本不必似现下这般如临大敌,在她眼中,无论这李隆基再为不俗,也终究只是跳梁小丑,她所在意的只有这京中第一公主太平公主。所以之所以在今夜动如此阵势,韦后只是一心期待能将那太平公主一网打尽罢了。 场间厮杀越发激烈,伴随着这令人心悸的惨叫声鲜血很快便染在了这青石板间,在阴冷的寒风中一片狰狞。 韦后期待间,她身后矮又来回禀,言道:“仍是未有宗宰辅以及左大营统帅韦强等人踪影。” 闻言,韦后并未回身,只是点头应下间忍不住开始猜测城外所驻扎的大军是否遭遇太平公主那贱人的阻击,起太平公主那贱人,韦后不禁下意识的轻皱了眉目,若真如此,怕是须得尽快铲平了面前这些跳梁小丑,好专心应对接下来的太平公主等人。 只是这时,她身后极少言语的矮却是开口:“娘娘,奴婢不明白的是,眼看那临淄王已是回天无术,娘娘为何还要心急城外援兵?” 仍是未去看向矮,着心事的韦后也不曾在意极少参与朝事的矮竟然言及此事,故此韦后未有深思下也随意而道:“临淄王?本宫尚且未将他放在眼中,心急宗楚客等人只是因为本宫是在着太平公主那贱人也该来了。” “太平公主?娘娘可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矮此刻似是话多了起来。 但韦后仍未觉察到奇怪,微有不耐烦般摆了摆手,又道:“自然如此。矮微微顿了顿,似乎是在些什么,只是在他轻轻叹息罢,那张无一根胡须的脸孔显得更为苍白:“然后呢?娘娘可是要效仿前朝武皇?君临天下?” 韦后这才察觉到矮言中的奇怪,在她终于转身看着一向最得她信赖,自小便侍奉在她左右的矮时,才起她似乎有些时日未再仔细看过这照顾了她半生的仆从。及这些时日来确实太过忙碌而有些疏忽了矮,韦后不免有些愧疚,她对于矮还是有些感情的:“效仿?本宫不效仿于那阿武子。”顿了顿,韦后一脸坚毅,微眯双眼:“本宫是要超越她的。”轻吐此言后,韦后稍顿了顿,这才叹息后又言:“你放心,这些年来你对本宫的好,本宫定不忘。” 许久未再言语的矮,在看着韦后转过身去的背影之时,不知为何竟然眼中有些痛苦的意味,神色间一片挣扎。 (昨天晚上就写好了,实在是觉得写的不好。或许不是自己电脑的缘故? 抱歉,在忙毕业的事情,今天刚拍完毕业照,尽快忙完回家,好好写,认真写。)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操纵 所谓上位者,表面说来是指一些手握权势执掌着许多人生杀大权的人net可事实上,并不是说拥有了权势可以礅而为的人都可算得是上位者。便好比如现下的韦温,安乐公主之流,作为韦后最为亲近之人,韦温,安乐公主等人手中所有的权势不可谓不大,甚至在韦后执掌朝政之时,朝上许多品级并不低的大臣们身家性命也确实都把持在韦温,安乐公主等人手中。可即便这样,韦温与安乐公主等人都算不得是上位者,乃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手中所掌握的权势,只是依韦后而来,并不是他们所真正能够执掌拥有。其中含义,有那么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 真正的上位者,除了手握权势等一些硬性条件外,其本身的一些潜在因素也是必不可少,好比如不俗的才智,坚韧的心性,高深的城府以及那一副从不表出任何心束永远都只是从容且自然的神情,这些种种的内在条件在任何一位真正的上位者身上都是可以轻易找到,有迹可循的。所以,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上位者显然远比象中更为艰难。不仅如此,每一个真正的上位者首先必须是一个高明的权谋家。而有权谋则必然有牺牲,通过牺牲他人来为自己铺垫踏上金字塔顶端之路这是每一个上位者所必须深明娴熟的手段。长安城中朝间的官政客不少,但真正的上位者也就那么几个,细数下来除了韦后,太平公主等极个别一时站在了顶端之人,剩下的皆都是一些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达到那一层次的人。可其实这许多正在竭力向上爬,貌似也逐渐接近了那个层次的人,大多都仍是一些真正的上位者所牺牲所利用的人,包括现下名声显赫风噪一时的临淄王李隆基,辅政大臣宗楚客等。 听着这太平公主足未出府便可将今夜皇宫城内所发生之事如此详尽且准确的一一道来,张宏对此时侃侃而言的太平公主不自觉间所表现出来地指点江山之气魄而暗为叹息。他当然知道太平公主能有今日这地位,现下这一番役气指使的威仪乃是因为她脚下已经有了不知道由多少人而化作的白骨在堆积铺垫。所以每每张宏起总有一日他将如同现下的太平公主一般,踩下许多人的同时而使他站的更高,张宏总心间微有茫然。 在他上一世二十多年地人生经历中,他并不是那种为达目地而不择手段的人,只是跟时下许多平凡的人一样。偶尔抱怨偶尔觉得满足,从未有过什么野心之类。所以尽管回到了唐时这等阴暗年间的张宏深深的懂得弱肉强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等等诸如此类的浅显却也深刻的道,他也仍下意识地流出他上一世二十多年来的优柔寡断。 也便是说,到了此等局势前,即便经历了许多生死关头,张宏仍是未能将自己现如今所应该有的心态摆正。只是依赖着远胜这唐朝年间许多人见解地张宏,其实一直都是在顺势而为,并没有主动去争取过什么。这是张宏现下所自知的他最为致命的不可取之处。 不过。二十多载的人生经历,又岂是这短短月余时间便可改变,抹煞得去?因此。张宏深知他要做到像眼前太平公主这般心性,这般高度,的确尚还需要一些时间,或是时机。 起这么许多,张宏忍不住又侧身多看了那笑颜淳朴似乎并无太多城府的相王几眼,他忽然觉得相王似乎也看到了他这软肋,所以今夜带张宏来公主府本就有意要张宏从太平公主身上去感受,或者习些什么。只是,张宏不明白的是。相王为何要这般做?为何显得是刻意在栽培于他? 京中名声不显,平庸至极的相王,此时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张宏眼中的疑惑,他在心下忍不住为临淄王李隆基担忧之际,显得期待且心急地看着他那妹妹。太平公主先前言着韦后这几年来能有些什么造化是她所预料不到的,但相王却并不完全相信太平公主此言,在相王看来,他这手眼通天的妹妹若是真要掌握些什么事,即便是韦后再如何的强悍。那也终脱不了太平公主的布局。五年是久了些,也的确可能发生许多让人始料未及的变故,但由另一方面来讲,难道这几年太平公主便不有什么更进一步的手段? 所以在殿内沉寂了一段时间后,仍显忧色的相王忍不住喃喃问道:“只是不知韦后地底牌究竟乃是何人。” 显然,相王此问是在相问于太平公主,所以在他对面张宏也是带着好奇之色微微看向太平公主时,太平公主也随意又饮了口清茶,之后奇怪的轻笑了笑。有些不屑的意味:“底牌?这京中所有人都对韦氏那庸妇能有何底牌而好奇猜测。但事实上我根本不认为她能有什么底牌。”太平公主语出惊人,只是未有停顿看着相王时又道:“你们把那庸妇的太复杂了些。” 摇头轻叹罢。太平公主妙目微转复又看了眼右侧张宏后,接着言道:“在你看来,韦氏那庸妇和三郎最大的区别是在何处?” 这突然一问让张宏有些摸不出太平公主地意思。只是在他微有苦涩意味实在是不知道太平公主究竟此问乃是何意时。相王开口为张宏解了围:“却不知你这一问是指何处?仅就为兄看来。论表面三郎比韦后做地要好些。起码三郎对人皆乃以诚而待。” 很明显。相王直接便把握到了太平公主所问之意。只是不知为何。太平公主那张美地动人心魄地脸庞仍未回头去看相王。在她那双妙目放在张宏身上时。只是让张宏能够听到她微含不屑地笑意。但却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笑意。所以显得诚惶诚恐地张宏只是在太平公主笑罢。复又听着太平公主言道:“三郎对人确实像是以诚而待。而韦后也地确在这点上与三郎极为不同。威逼利诱顺者昌逆着亡乃是韦后现下说拉拢人地主要手段。”顿了顿。太平公主在看着张宏时有些疑问。却加重了几分语气:“只是。这两种对人态度都只能算是一种手段而已。并不见得三郎就要好些。况且来说。有地时候威逼利诱实在是要比那些所谓地以诚而待要来地更为有效。” 因太平公主这一番话。相王显得若有所思。在他凝重地神情下。他点了点头后。轻叹赞同道:“妹妹所言确是。王道本便应是无情。况且……”只是不待相王说完。太平公主忽然又打断了相王地话。仍是那般看着张宏时。凤目中竟然有一抹张宏看不懂地玩味之意:“现下本宫要你来说。韦后与三郎究竟有何不同?” 张宏愕然。即便他已是微微能够太平公主此问之意。但他仍是不解为何太平公主显得必须他来回答。不过尽管不解。在张宏思量后。也小心而言:“公主殿下是指。临淄王对部下应皆是诚心而待。而韦后却根本不顾虑她手下部将等许多人地安危存亡?” 太平公主那双妙目间这才有些笑意。显得赞赏。但这些赞赏之意落在张宏眼中却是让他更为疑惑不明。因为在相王分析后。许多人都应该能够猜出太平公主要地答案。而张宏能够说出这一番话也地确是情之内意料之中。并不值得太平公主有赞赏之色。 不过太平公主并未再多说这些。她甚至在张宏说罢后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看着张宏。随意而靠后依在背后软垫上后。太平公主点头方道:“不错。所以我才说韦后不有什么能够让我感到惊艳地底牌。她到最后无非是不择手段甚至是牺牲掉手下许多人来尽快诛除三郎等人。”道完这一句。太平公主复又拿起清茶。有些迷离之意喃喃而言:“无情最是帝王家。可我那侄儿却地确算得上是我李家地一个异类。他若不能懂得王道本无情这一言。那……”说到此处。太平公主连声叹息。却不再言语。 微微垂头的张宏,因太平公主这些似乎随意而言之语,心中骇然之时却也苦涩,在太平公主说完后他已然是明白了太平公主刻意而问他的话中意味。 殿内又有些冷清了起来,似乎是那句王道本无情让相王起来些什么,在他那稍有愁容的面色下掩饰着他此时许多的无奈。 殿外宫人在太平公主示意罢,逐一而入内为太平公主,相王。张宏三人更换了茶水。而直到这时,太平公主这才注意到从一开始这少年坐下到现在。那少年张宏面前的茶水,竟是一滴未动。 所以太平公主莫名的有些不快之意,宫人退下之后,太平公主显得有些冷淡意味,向着她最为欣赏地少年人,开口问道:“说说看,本宫要你前去辅佐三郎,除了楚氏那弃子你还有何安排?照此时看来,你先前所定之计,奇兵已然不奇,韦后早有所备。所以除了这些,你还有些什么安排?” 闻言,张宏微微皱了眉,不是因太平公主言语间的冷意,而是由于太平公主这一问让他似有所察。所以思绪罢,张宏当然也知道他的那些安排总是瞒不住太平公主地:“小可毕竟只是一般贫寒士子,所以除了力所能及的为临淄王出谋划策外,于别处实是帮不了太多。”停顿片刻,眼看太平公主根本未有神色变动,张宏只能再道:“万骑营中事在昨日有韦和突然求见临淄王后,应是足以应对韦后在万骑营中的任何安排。”起韦和,张宏又停下了言语,而果然看到太平公主疑惑的眼神后,张宏当然也知道韦和这等隶属韦后族人的小角色是不足以让太平公主知晓的,所以张宏又道:“韦和乃是韦后族人,据说并不太得韦后倚重。”言至此,张宏缄口。而太平公主也只是惊讶一番后,便再没有张宏所意料中的震骇。显然,韦和的突然背叛未能引起太平公主的十分在意。 背叛,有地时候给人带来杀身之祸,但同时却也极有可能给人带来无上尊荣,所以政治间的背叛与出卖永远都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主旋律,故此,太平公主虽然惊讶。但也不太过惊讶。因为既然背叛后所能得到的筹码要远远高过依赖韦后,所以韦和便有足够的由背叛。也是因此,了权谋大半辈子的太平公主从来不相信信任以及忠诚这些她眼中极为可笑甚至幼稚地东西。 心中将韦和背叛所能给李隆基带来的好处思量一番后,太平公主随意摆手又道:“说下去。” 张宏神色如常,从容间也是不急不慢:“还有奇兵,其实临淄王所要的奇兵并不仅仅是指出其不意而突然入宫行事。究竟还有何人在暗中受临淄王之命静候以待。这是小可所不能得知地。” 坦而将临淄王以及他本身的安排详细为太平公主说完后,张宏复又微微垂头,到了这个时候,来宫内的许多事情已是有了定论,所以这个时候确实没有必要再来对太平公主有所隐瞒。况且,太平公主总是要知晓这一切地,张宏也的确不敢隐瞒。 因张宏这几句话,相王首先显得欣喜,他当然能够从中知道有这些安排。那三郎的确能多几分保障。所以在太平公主若有所思间,相王向着张宏微微点头轻笑。 不知为何,在张宏言罢。太平公主思量一番后,仍是叹息摇头,似是仍不对临淄王具有太多信心。当然,以张宏口中的临淄王的这些安排,也的确不能对韦后构成太大威胁。 说了一个晚上地话,太平公主显得也是累了,在她稍有意兴阑珊时,叹气后不再去言其宫内之事,只是又看向相王时随意言道:“说了这么些。其实也都无用,宫内地事情并非我几人在此几言便能定论。须知,有时最不起眼的,最卑微地一件事或是一个人都能改变许多事情。”顿了顿,太平公主又看着相王:“兄长也不必再过劳心,当此时我等只能安坐在此等宫内消息。” 长叹了口气,相王轻轻点头。可不待他点头罢却忽然又似起了什么,豁然一顿后,复又认真看着他那妹妹太平公主:“韦后城外那左右二营的十万大军又该如何?” 相王此时这一问。显然也是让张宏心下一惊,其实张宏一直所最关注的便是这个问题,而临淄王在行事前最担忧地也是此事,所以在相王问罢,张宏端坐之时也极为期待。 但很明显,太平公主并没有将这事看的太重,只是在相王问罢,太平公主随意瞥了相王一眼,尔后言道:“左营那五万人马你不必担心。我既是要三郎成事那均州焦王处也不袖手旁观。这么多年了。若是连那区区五万人马都对付不了,他也没有必要再回来了。”说到回来这二字。太平公主深看来相王几眼,却在相王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变动后,奇怪的掩口轻笑了笑,眉目间自有一片动人之意:“至于宗楚客……这几年来,若说月前我也不能断定是否还能控制着他的话,那在后来他与黄贾仁,裴谈一起谋事后,也终将脱不出我公主府的控制。”说到这里,太平公主像是起了那少年张宏,反常的又去看了眼张宏,轻笑之时似乎有些解释的意味:“黄贾仁一直都是那老狗所暗中扶植的一个人,不然你真以为一个简简单单的卑贱走卒之辈有何能在短短几十年内混到今日这般地步?” 太平公主说话之时并没有去注意深垂着头地张宏是如何神态,但只有张宏自己才能够知晓,他这一夜所得知的骇人之事实在太多,而当这时,当他听到不仅宗楚客,便连黄不那父亲黄贾仁也是公主府所操纵下的人后,张宏已经不再惊骇,只是他面上僵直的表情将他此时心中的激荡丝毫不加掩饰的出卖了出来。 黄贾仁乃是公主府所操纵的人,那黄不究竟和公主府有没有关系?第一时间到自家府上的张宏,显然是有些轻视了宗楚客乃是王公公几年前所安排之人的如此消息。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绝境 寒风呼啸,黑云笼罩充斥于个长安城之时,太平公主府内却依然是那般的平静,平静到似乎只有在公主府的上空才能透过黑云看到那俯瞰着大地的苍穹不过,这些平静之意在今夜似乎也只能独属于有着太平公主的公主府。 在太平公主,相王,张宏三人随意且自然的言谈着今夜之事,自显指点江山意味时,神龙殿前的临淄王李隆基与韦后之间的争斗已是愈演愈烈,满地的残肢鲜血使得此时的神龙殿前如同修罗地狱一般,悲戕血腥到令人发指,明显是与太平公主府的平静径为两个世界。而这一切,时至此时无论是临淄王李隆基还是韦后显然都仍是不知这些终究不过只是太平公主一手导演而已。 安身端坐于神龙殿前那把龙椅之上的韦后,在她满脸的凝重神色下有着一些连她也未能觉察到的嘲弄之意。韦番率万骑营杀向李隆基时,韦后自然是从头到尾的目睹了武延秀与陈玄礼二人是如何设下圈套,诱使这空有一身蛮力的韦番陷入此等困境之中。不过,她并没有要去阻止或是醒韦番的意思,即便此刻韦番在武延秀与陈玄礼二人的围困下已有败迹。 身上的铠甲沾满了鲜血,当韦番手中长刀又一次将面前一名万骑营中兵士横斩为二时,抽刀所的鲜血瞬间溅在了韦番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边狂乱挥舞着手中长刀,韦番随手擦去眼上鲜血后,这才发觉原来一直冲在最前的他已然距离李隆基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反手一刀将追在身后的一个万骑营兵士斩于马下,韦番森然一笑,出他那鲜艳的牙齿,随后带着许多残忍之意未有丝毫犹豫向着李隆基那处纵马杀去。只是,这时的他仍旧没有回身去看他身后的飞骑营,自然也丝毫不知他所率的几千飞骑营已然减少大半。 看着韦番一侧的陈玄礼显得惊慌而急忙迎上韦番试图阻止他靠向李隆基,韦后不禁嗤鼻,她不是不屑韦番居然也懂得擒贼先擒王这个道。而是她深知以韦番地勇武,那陈玄礼一人根本挡不住韦番的步伐。 站在那处的李隆基见韦番如此凶煞杀向他来,只是微微皱眉的他仍未后退一步,在看到陈玄礼明显是匆忙而迎上了韦番,李隆基眼中闪过一道异彩,丝毫不懂武艺的他能够看得出韦番有着远胜常人的臂力。那陈玄礼自然也能。可即便如此,陈玄礼依然如此匆忙下迎上了韦番,单就这份护主之心,已能使得他对陈玄礼之见稍为改观。 单手持刀直接迎上韦番地长刀,陈玄礼在举刀之时便已是深知他远非韦番对手,可无奈之下他仍不得不硬抗韦番这一劈,这是在临淄王面前彰显忠诚的大好时机。可很显然,陈玄礼仍旧低估了韦番的臂力,两刀相接时那一声刺耳的碰撞声传入陈玄礼耳中时。一阵气血翻涌下,本打算只阻韦番一击随后便退的陈玄礼这才赫然发觉,韦番不仅蛮力巨大。便连手下的动作也毫不逊色! 所以,口中苦涩一片的陈玄礼只能带着惊惧的眼神看着韦番嘴角狰狞的笑意在他瞳孔中逐渐放大,正当手臂一时再也抬不起来地陈玄礼堪堪闭上双目,显得绝望之时,又一声清脆的刀刃响声落在他的耳边。 是武连延,武延秀地亲卫统帅及时赶到了陈玄礼这处,饶是武连延趁韦番不觉察间突然的偷袭一刀,仍是未能将陈玄礼安然解救下来。根本顾不得去看因断了一手而落在马下的陈玄礼在地上翻滚痛嚎,武连延一击之后迅速后退几步。正好与从另一侧赶来的武延秀迎面碰上时,他清楚的看见了武延秀脸上有许多年未再见过的决然之意,所以武连延不敢再退,勒马转身复又迎向韦番,口中也连忙喝道:“将军小心!切不可大意!” 武延秀居然能够在韦番刀下全身而退?看着场下那满脸苍白病容的武延秀,韦后微眯了凤眼,她当然极为了解她那侄子韦番究竟有着何等的蛮力,所以到这时韦后方才知晓她以往眼中的废物武延秀竟然如此不俗。 因陈玄礼舍臂相阻。韦番一时再也杀不到李隆基身前。而随着武延秀。武连延以及更多地万骑营兵士围在了韦番周围。李隆基身后地高力士。王琚等人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不过。韦番实在彪悍。即便是在武延秀等如此众多之人地围攻下。他仍然未有丝毫疲色。甚至自他凌乱地发间。浑身地鲜血。狰狞地面孔中透着许多越战越勇之意。这一时间下。竟然这许多人根本奈得不了他! 此时。在丢下了近千兵士。过半骑兵之后。葛福顺这处也总算将那不足百人地重甲铁骑尽数斩在了马下。只是。在葛福顺率人将倒在地上地身着铁甲地骑兵一一补上几刀时。却仍是不能自抑地看着身旁倒在血泊中地断了马蹄地重甲铁马。这些马匹甚至在此时犹能发出地嘶鸣声落在葛福顺耳中。依然让葛福顺心中惊栗一片。 那几百工匠营中人在铁骑地第一波冲击之下已然被碾作了满地肉沫。无一人存活。空中飘散地血腥味在寒风呼啸间有着莫名骇人地意味。像极了工匠们临死前地呜咽。十分诡异。 这将是葛福顺一生不敢。也不能忘却地噩梦。 可即便惊惧。在以极快地速度将地上裹着铁皮地骑士刺杀干净后。葛福顺忙也看向了临淄王那处。当陈玄礼在地上翻滚着地身形落在了葛福顺眼中。这满脸络腮胡地将领拍马纵身向那处奔去时脸色惨白。他与陈玄礼地交情。并非一般人所能解。 葛福顺也加入了围杀韦番地阵营中。韦番再如何地彪悍似乎也只能剩下死这一途。但即便是这时。神龙殿前地韦后仍旧冷眼看着场上地杀戮。她似乎并不太担心她那勇猛异常地侄子。或者可以说是并不太在意。 杀伐之声依然响彻皇宫,韦后看着面前台下韦番所率的飞骑营在李隆基万骑营以及武延秀的合力围剿下所剩无几而面有忧色。但,韦后忧的显然不是飞骑营,不然她身前地千牛卫也不仍然按兵不动。其实飞骑营的战力韦后本就清楚。她也并不是十分倚重飞骑营,不然她也不将这飞骑营作为诱饵派了出去。 城外右大营的宗楚客与左大营的韦良均是仍无消息,在韦后抬眼看了天色后终于开始担忧,她根本不出究竟还能有谁能阻挡得住那十万大军。在她临朝掌政的这月余间,长安城附近州府的兵力早已被她抽调一空,而即便太平公主那贱人再如何地权倾天下也完全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有十万兵力可以阻止她。就算有均州焦王的全力相助,那在这时宗楚客或是韦良也总有一人应该能赶到此地。所以思来去,韦后所能到的只有一个可能,也是她根本不愿去,也根本不能相信的一个可能。 宗楚客,当真敢背叛吗? 到这一可能,韦后再也不能安宁,在她又看向场下李隆基等人那处察觉到韦番等飞骑营残存之人再无生路时,韦后终于没了心思再去戏耍于李隆基。 将龙椅摆放在神龙殿前。韦后自然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彰显她的权势,她的嚣张,而她这敢坐在神龙殿前龙椅上的一举。看似疯狂愚蠢,其实暗藏杀机。 若是不亲自坐在神龙殿前,又怎能诱使李隆基等所有叛逆皆聚于此地?若是不故作疯狂坐在龙椅之上,又如何能使李隆基集全部兵力在这神龙殿前与她决一死战? 冷冷的哼了一声,韦后看着场间李隆基那脸上的镇定之色时,随手要去拿手边地茶杯,察觉到杯中已无茶水,韦后看了眼身旁的矮,矮意。在他唤一侧宫人前去拿茶水时,韦后依然拿起了空杯。 将手中空杯把玩了少许,韦后面色冷然自显,向着台下抛去空杯之时却也心知随着这杯之的落下,在她面前将不再有任何阻碍。 太平公主对韦后地分析显然是正确的,似韦后这般永远都将权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之人,是不去布置许多布局,底牌之类的东西,崇尚权势的她自然也崇尚绝对的力量。所以京中许多人都在期待着韦后底牌的同时。韦后也给了这许多人一个惊喜,一个错愕。 杯落,发出清脆响动,即便很快便湮没在这场间的厮杀,惨叫声中。 临淄王李隆基眼看他面前的武延秀,葛福顺等人将要诛尽韦番等飞骑营时,却突然看到韦后这又一举动,着这是韦后今夜第三次如此举动时,李隆基也赫然看到韦后身前的千牛卫阵型一变再变。 千牛卫队前地兵士忽然收回手中长刀。而在他们极有秩序的向后撤退间。自韦后身后的神龙殿出,疾步跑出几队手持弓箭的兵士。仅就表面看来,这些手持弓箭的兵士显然也都是精锐将士,俱都是一副肃然的神情下,这些兵士很快位处在了千牛卫前的那块空地中,以极快的速度将弓上弦,弓箭所对正是临淄王李隆基身前厮杀中的万骑营以及飞骑营。 李隆基,以及他身后地高不危,王琚等人皆是不解奇怪间,自神龙殿四周各处宫殿中齐齐传来一阵杂乱而有序的脚步之声,而伴随着这些脚步之声逐渐清晰,李隆基等人均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与神龙殿前那些弓箭手一般装备的弓箭手分别处于韦后台下的那片场地四周,他们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显得十分效率且迅速的将李隆基等人包围了起来,而待这些弓箭手都将弓弦撑好后,李隆基等人周围四处的弓箭手与李隆基面前的万骑营飞骑营只不过只有五十步的距离,刚好是弓箭手所射击地最佳距离。 正处于绝境而厮杀中地韦番等人显然尚未注意到这一突变的情况,只是神色凝重清冷地韦后在看向台下李隆基等人时,似乎也根本没有等他们能够离去才放箭的意图。 至此,场间那些惨烈的厮杀显然已不再十分的扣动人心,临此必死之境王琚等人面色大变,惨白一片时,便连似乎一直胸有成竹的高不危也意识到了这是死地,是绝境,再也不是任何布置任何谋略所能改变。 绝对的力量前,一切的布局谋略都是那么的苍白,狮子搏兔时也狮子也不去讲究策略布局。 所有人都是心中大颤,惶恐不安而以为必死。 只是这时,没有人去注意自殿后而来的那名手捧茶水的青衣宫人,也没有人在这等生死存亡之刻注意到那青衣宫人衣领上所绣的一个图案,所以自然也不有人能够注意到临淄王李隆基在看见那宫人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与挣扎之色。 (据说约莫到2号左右才发放位证,所以很无奈很无奈,更新不及时再次致歉……不过为了让诸位相信这本书是不太监的,我也一直在努力抽时间来写,说实话,质量不满意,但更担心诸位以为我不写了而放弃这本书,更无奈啊更无奈…… 输入法也不是我最喜爱的abc…错别字这几章一直都有,再请诸位担待担待…… 最后很诚恳的说,欠下的章节,这几日更新量的不足,在2多号到家以后我全部步回来,并且下个月日日万字。多谢…爬走……)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女人 自神龙殿后走出的青衣宫人,乃是先前显得惶恐谨慎而垂首位于矮身后的那名宫人。ΩΩ网在今夜宫内有着如此巨变时,这青衣宫人仍能随从韦后,矮站在神龙殿前,本就能够说明这宫人显然是深得矮与韦后的信任。 青衣宫人听从矮之意回神龙殿中捧取茶水,在他迈出神龙殿时腰杆挺的很直,仿佛是在彰显些什么,而也在他微昂的脖颈间,他衣领处向内垂下的布帛上所绣着的那株似草又像花的图案隐约可见。只是,因神龙殿前形势的突然剧变以及场中万骑营与飞骑营的厮杀仍然继续,所以并没有人在此时注意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宫人。 双手捧着茶水,青衣宫人碎步谨慎自神龙殿中而出,在他逐渐步向矮时,他的身躯也随着脚下碎步而逐渐弯曲,直到他走到矮身后,这青衣宫人已然又回复了先前佝偻的身形,深垂的头颅堪堪遮掩住他衣领处的那株图案。 躬身低头,将手捧着的茶水递在矮手中,矮接过后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是随意挥手示意他退下后,这青衣宫人并没有再继续站在矮身后,反而向着神龙殿中又是碎步疾行。这时的矮与韦后自然不再来于他这种无关紧要的宫人,所以在青衣宫人退回向神龙殿时,显得安详且平静,甚至于当他步入神龙殿后,抬头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孔时,他的眼中也仍是一片平静。 没有人能够看到他此时的脸色透出的那些晕红之态,也没有人能够目睹这青衣宫人嘴角挂起一抹诡异至极的微笑时他的口中已有鲜血流出,所以自然也没有人看到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便就这般安详且平静的永远躺在了神龙殿中。 他这种人,一生也仅仅只有一次能够抬头挺胸的机,便是在死前地那一刻。 丝毫未曾去多注意一眼殿前的厮杀与剧变,矮在接过茶水后仍旧是那般充满关切的小心为韦后倒了一杯暖茶,在将暖茶放至韦后手中之时,矮看了眼神龙殿前四周围着的弓箭手,脸上并无其他感情。 感受着手中暖意。韦后浅浅品了口手中暖茶。到了这个时候,大局已定之下韦后反而没有急切的下令弓箭手放箭。台下厮杀仍旧继续,几千人的争斗刀枪相撞下,无论是万骑营中将士还是飞骑营地韦番等人,他们都是沉浸在面前的敌人刀枪之中,已然是杀红了眼的他们没有能够及时的察觉到四周严阵以待的弓箭手。 飞骑营中的兵士一个一个倒下。但韦后眼中的李隆基却是神情越发的紧张惊惧。当韦后终于在李隆基面上捕捉到她期待已久的绝望意味时,韦后忍不住轻扬了嘴角。 萤烛之光,也敢与皓日争辉? 眼看场下飞骑营兵士逐渐减少,在惨叫声与绝望地嚎叫声中,直到仅剩下韦番周围的那几百人。韦后看着台下的一片血腥,她真地不介意今夜的神龙殿将血流成河。 所以随着韦后慢慢抬起了她那只带着玉戒地右手。神龙殿前四周地弓箭手也齐齐拉紧了手上地弓箭。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地吱叫声。 弓箭手有许多。在将场中地李隆基以及万骑营团团围困地同时。这些弓箭手地身后也仍站着许多弓箭手。围在四周地弓箭手共分为三层。前一排半蹲于地紧绷弓弦。而后二排则是将弓上弦只待第一排弓箭手射箭后也能连续射击。如此层层交叠下。场中地李隆基以及万骑营可谓是插翅也难飞。 故此。在这许多弓箭手齐齐拉弦间。这些弓箭所发出地声音也终于使得场间厮杀中地万骑营以及韦番等飞骑营能有所闻。外围地兵士逐渐停止了厮杀。在万骑营中兵士紧张且慌乱地向着李隆基那处靠拢之时。飞骑营中地兵士却都是一脸地难以置信以及错愕地看着神龙殿前龙椅之上地韦后。他们显然都不太相信韦后真地弃他们而不顾。毕竟飞骑营将军乃是韦后地亲侄子韦番。韦番犹自在混战中杀地性起。他以一人之力独当李隆基手下三大将而仍能不败。这简直让他已经到了当他手李隆基头颅向姑姑韦后请功时地豪迈。 看着韦番尚在浴血冲杀。无比勇猛。韦后复又饮了口茶水时却也微微摇头轻叹。她韦家族人不少。可堪大用地人却没有几个。其实这般算来那韦番倒也不失为一名虎将。但。韦后显然不太重视这虎将。所以在她叹息间。也已经决定要韦番来做她脚下累累白骨中地一。 将暖茶放回矮手中托盘。又拿方巾擦拭了嘴角。韦后看向台下场间时不再感慨轻叹。自她一派凌厉之色下。韦后地眼中全然皆是肃杀。 “放箭。”没有丝毫感情意味地话语从韦后艳红地薄唇吐出。落在台下千牛卫将军韦勋耳中。却是让韦勋泛起凶残笑意时也即时转身向着四周地弓箭手狠狠招手:“放箭!” 半蹲于地的第一排弓箭手齐齐张弓,他们手中地箭矢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对着场间的李隆基以及万骑营,飞骑营疾射而去,落在外围那些兵士的腹腔上,手臂上。头颅上。引起惨叫无数。与此同时,这第一排弓箭手身后的弓箭手也准备齐全。只待韦后第二道令下。 只是一轮齐射,护卫在李隆基身旁的万骑营兵士已然倒下了一片,而因这些取人性命的箭矢,使得李隆基周围侥幸避过第一轮箭矢的兵士皆是惶恐惊惧不得安宁。所有人都是绝望而慌乱时,只有李隆基仍然安身站在那处,面上看不出太多的恐惧,只有深切的冷漠。 高不危害怕了,似他这般书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贴切的感觉到死亡的恐怖,而偏偏高不危不能死,他所身负的全家性命让他不得不尽一切办法存活下去,所以紧皱眉目的高不危在第一轮齐射后,慌忙而对周围的万骑营兵士吆喝道:“快,以地上尸首为盾!” 听高不危此言。周围兵士反映过来后忙也抗起地上尸首,根本顾不得他们手中的尸首乃是前一秒地生死同伴。在死亡的威胁下,人类本性中的劣性再无任何掩饰,显无疑。 察觉到周围的变故,临淄王李隆基这才转身看着王琚,高力士等人慌乱的躲在兵士身后。只是暗自叹息间,李隆基也仍未去动,任由高不危调动着周围兵士护卫在他身旁。 也因这轮齐射,葛福顺,武延秀等人也停止了与韦番的厮杀,这个时候韦番显然也知道了场间地变故,所以在他带着手下几百兵士躲避着空中箭矢时,满脸鲜血的他也望向了神龙殿前台阶上的韦后,满脸的不敢相信。 “姑姑?”韦番似乎迟钝了起来。再没有先前勇武之态,散乱的头发下,茫然的眼神中显然还是未能明白他已经是他姑姑手中抛弃的棋子。 自然。殿前场间的种种作态都落在了韦后眼中,甚至连韦番那一句并不高昂的姑姑,韦后也是清晰闻及。但韦后并无任何神色变动,仍旧满是肃杀之意地她,心间莫名的有些兴奋。 缓缓举手,韦后正要下令第二轮弓箭手放箭。 但在她堪堪举起手时,却忽然听见她身后的矮发出一声浓重地叹息,而在这声叹息下,矮不知为何十分突兀的开口说一些与此时情形极为不符的话来:“娘娘……奴婢自小便伴在娘娘左右。虽不能说是一手带大了娘娘,但来也差不了多少。”韦后举起的手顿在了半空,一脸奇怪不解之色的她并没有转身去看矮此时脸上的淡漠以及茫然。 “这时来,在家中的那段时间才是娘娘这一生最快乐之时。”矮放下了手中茶水,微微垂头看着他面前的韦后时,矮忍不住要去抚摸韦后的发丝,但终究,矮没有这些动作,只是继续言道:“随娘娘来到这宫中后。奴婢眼睁睁看着娘娘日日忧劳,日日惶恐,却始终只能在一旁看着娘娘一人承受着因李显无能无来地内外忧患。李显,先帝名讳便就这般直接从矮口中吐出,这让韦后心间陡然生起一阵寒冷之意,犹胜此时寒风。 “奴婢…心疼。”说到这儿,矮脸上那些淡漠以及茫然忽然狰狞了起来,扭曲的脸孔下,矮的声音也越发的尖锐:“后来。娘娘终于助那李显重新回朝。甚至登基那九五之尊。可娘娘似乎根本不曾觉察到也在那时,娘娘变了……” “够了!你疯了?”韦后终于感觉到矮话中的许多意味。但在她疑惑不解间却仍然未曾去太深,毕竟这几十年来也确实只有矮一人始终陪伴在她左右。 韦后凛然且决然的话语没有让矮停止退却,而他只是苦苦笑着时,却也仍然道着:“娘娘要超越阿武子……眼下看来也将要如愿,可不知娘娘是否过那阿武子在朝时她究竟是何等荒唐疯狂的一个女人?她的那些荒淫后宫又哪儿还像一个女人?” 韦后只觉额头两侧青筋直跳,仅存的一点隐忍快要压抑不住她心间地惊骇。在及那些年外放时,矮偶尔用手指陪伴她度过的许多夜晚,韦后这才意识到矮此时究竟在说些什么,也终于在此时明白了这太监阉人心中的那些龌龊恶心念头。所以韦后眼中,杀机顿显。 “在奴婢眼中,娘娘始终是天下最完美的女人。”矮仍旧自顾自叹着:“所以啊,奴婢希望娘娘永远是一个完美的女人……”顿了顿,矮突然显得怅然,喃喃而继续言道:“先是那无能的李显,后来又有宗楚客,张希等人的出入宫闱。娘娘啊娘娘,奴婢不能看着您一步步向着阿武子那淫妇的前路而行。” 自然感受得到韦后此时身上的冷意,但矮仿佛丝毫不曾在意,甚至在他地嘴角犹自挂起了一抹笑意:“娘娘……还是让矮一人来服侍您吧……” 韦后面色大变,豁然而起身时伸手指着矮,紧抿地嘴唇间再无一分艳红血色。 缓缓的将右手伸入左袖,矮眼中再无兴奋狰狞,只剩下平静:“矮,要生生世世服侍于您……”说话之间,矮抽出地右手锋芒闪起,直欲刺瞎韦后的双目。 连退两步,韦后根本不能明白矮怎突然变作如此,她当然看不到这太监心中早已扭曲了的人性。 “您,应当是矮一人的。”再不掩饰袖中的锋芒,矮此时双眼溃散,有些悲哀有些疯狂。 “本宫实在不到你这该死的阉人太监……”言至此,似乎连韦后也不再起这太监心中令人作呕的恶心念头,在她忍不住颤抖着手指时,忽然喝道:“来人!将……”只是,话说到这儿,却猛然嘎然而止,自韦后那无一丝血色的薄唇间,些许殷红缓缓渗出,流在韦后唇角煞为突兀。 连矮也是一脸惊惧不解,他一样很奇怪娘娘为何突然吐血,只是顺着韦后愕然看向的那杯暖茶时,矮这才明白为何娘娘忽然如此。 看着韦后唇角的鲜血慢慢於黑,矮不明所以下也根本不再去是谁在茶水中下了毒,只是看着那些於黑的血液时,突然起这时娘娘的情形与当日李显死时的模样,何等的相似? 但,无论是怎么死,无论是以何种方式一起走,显然都是称了矮的心,所以矮不再追究不再这些。 韦后唇角的黑血越来越多,矮看着那些黑血间眼中十分悲戚。像是完全失去了智般,猛然而抓起那杯暖茶后,矮一饮而尽。 “娘娘,矮……要生生世世服侍着您。” (矮要韦后独属他一人,所以不让韦后如愿上位,并不突兀,在前的许多章节字里行间中都有及,也早埋下了伏笔,不知诸位可有在意?不过即便是起始便安排好的情节,此时写来还是觉得不太顺成章,了啊,要么是因为太急着赶进度,要么是因为这几日不能好好更续影响了心态,导致一直觉得歉疚之下,不能认真好好写……我有罪……最晚2号回家,介时我好好写,努力写,将欠下的章节统统加倍弥补出来……)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覆灭 那些令人作呕的话语自身后矮唇间而出逐字逐句清晰落在韦后耳中,却是让韦后在听出了矮之意的同时忍不住惊惧,忍不住恶心,忍不住遍生寒意 矮怎如此突兀的有今日这般模样? 缓缓而转身去看向矮那张满是茫然,满是疯狂意味的面孔时,当眼前形势下本不该有其它杂念的韦后突然感觉到,她似乎有些束缚不了她的心念,管制不了她此时一切绝不能有的思动作了,这让韦后面上煞白一片,极是骇人。 矮,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尽管神龙殿前的那些厮杀声依然存在,也尽管韦后心中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允许她去些别的什么,可很显然,她已然是再也无力能够控制她的一切思维。 当矮那张皱纹微显,白皙且无一丝胡须的脸孔落在了韦后眼中,韦后突然不可自抑的起那些年,当她还在自家府上待字闺中时,眼前这矮便已是伴在了她的左右,而到那些年,韦后不可避免的也便到在那些年间这矮对她的百般好,千般好。 当年的韦后在家中只是偏房所出,又有娘亲早死,所以那时的她在家中从来都只是任人欺凌,毫无任何地位可言。也在那时,这矮便随在了她的身边,韦后到这时甚至也仍记得,那些年间只是府上最卑贱的下人矮,是怎样的一次又一次守护于她。 究竟矮那时为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韦后到此时实在是再也不起来,计算不清了,她只是记得有一年她那禽兽不如的亲兄长欲要对她行不轨之事时,府内上下只有那时年少的矮不顾一切的奋身挽救于她。即便下场显而易见,但毕竟矮活了下来。并且也一直陪伴在她身旁到今日此时。 瞥见此时矮脸上犹存的伤痕,韦后微微茫然,那是他当年为了救她所留下地印迹吗? 杂念太多,当场间的厮杀声又一次震醒韦后之时,她忽然意识到她脑中已是全然混乱了起来,而当韦后强自摇了摇头,要摆脱这种混乱,试图专注于眼下这大事时。却抑制不住的又起,在自家府上的那些年,她之所以仍然能够夜夜安眠。怕也是因那时的她从来都是知道,她的房屋门前始终站着一个常年鼻青脸肿的下人小厮吧? 乱了。乱了…… 察觉到嘴角有些温润的湿意,韦后随意抹了把嘴角,却从手上看见地乃是一片的触目惊 当年,先皇李显看上了她,要迎她回宫时。这时的韦后已是再也记不得当时矮地神情了,她只是记得那天矮一个人不知去了何处。也只是记得那天矮走后她竟然心中惶恐不安。 不过后来,矮还是回来了,而他回来之时也还是那般平静且卑微,也在那天,也是那般神情,矮似乎仅仅是再为随意不过的口吻告诉她,他去净身了,他要随她入宫,他要永远守护在她地身旁。 当时,本宫落泪了么? 眼中皆是茫然的韦后忽然看到面前矮的右手自袖中而出。而他手中那明晃着的锋芒刺痛了韦后眼睛的同时。却也使韦后清醒了许多。再次看向矮时,韦后眼中少了那些茫然。却多了许多常人所不能解地怨恨。 “可那又如何?他对本宫的好,本宫铭记在心又何曾忘却过?”因那匕首地锋芒,使得韦后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是的,若说韦后乃是一无情无义,与任何人都只是利用防备的话,那么对于矮,韦后实在可说得上是宠幸万分。入宫以来,她从未向李显要过任何宫人服侍,也从不接受除了矮以外的任何宫人随意进入她的宫闱。在她被李显册立为后时,她甚至当众宣布,矮乃是她一辈子都不能忘却的恩人! 恩人,只是韦后再也记不得那日她当众吐出恩人二字时,矮是怎样的一个悲戚神情? “你只是一个太监。”韦后看着矮:“所有太监都向往都渴望拥有的,本宫都不曾亏待过你。银钱之物,本宫日日赏赐予你,甚至便连李显赐给本宫的首饰,只要你喜欢,本宫也任由你拿去。权势,在这大唐天下,除了李显,除了本宫,还有谁敢得罪于你?连本宫地女儿安乐公主,朝上地许多尚书大臣,又有哪一个见了你不是收敛跋扈,卑躬屈膝?”只是这些,在此时,韦后只能这样着,却说不出来。不过,在韦后这样着之时却也根本不曾在意,那些富贵,那些权势,有哪一件是矮主动要的?这种种地许多,不都是她强加予矮的? 难道,本宫真的亏待过你么? 心腹间一阵绞痛,韦后口中甜意一片,在她连忙伸手掩口间,却也终于知道,这血啊,是控制不住了。 再多的胭脂也不能遮掩此时韦后面上的惨白,在她看到了矮手中的匕首,又瞧见了案上的暖茶时,韦后终于愤怒,终于慌乱,她到此时当然已是肯定,这些定都是眼前这矮,这该千刀万剐的太监所做的一切! 只是,随着毒性越深,胸口越发绞痛,韦后扶着茶案的手也终于失去了气力,在她慢慢瘫倒在地时,她那双充满了仇恨与不甘的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矮的嘴脸。 本宫对你这般好,你为何要如此回报本宫? 感情这种东西,从娘亲死的那刻起,韦后便再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自然她也永远不知道在她眼中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东西,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又究竟能够带来多少她所根本不能到的事情。 杀伐渐盛,倒在地上的韦后此时再无了一点力气,直到这时才全然清醒的她,终究也只能这般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她已然坐上了地椅子一点点的离她而去…… 看着矮饮下了那杯暖茶,又看着矮试图要躺在自己身旁,韦后本来再无丝毫神采的眼睛突现异彩,她是真的很恶心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该杀千刀的太监躺在她的身旁。\\\\\她到这时才忽然觉得她以前真的是瞎了一双眼。 不过,她始终不能再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来,也始终不能改变矮已然躺在了她身旁地事实。 也在此时,韦勋显然也察觉到了龙椅上韦后的突变,在他全然皆是惊恐的神情下。见他仍是那般僵立着,便连韦后也是忍不住要骂了起来,这韦勋乃是她韦家所有子侄中她最为欣赏地一个。可当如此紧急关头,韦勋怎的如此愚蠢? “为何还楞着?为何仍不速速下令放箭?”愤怒。责骂,怨恨等等神情浮现在嘴角满是鲜血地韦后脸上,但她终于说不出这些话来。 片刻之后,韦勋终于动了,而也正当韦后竭力睁开眼睛显得欣喜要去看这韦勋究竟能不能胜任千牛卫将军一职时。却也逐渐失望:“蠢货啊蠢货,到此时你再计较这该死的太监尸首又有何用?若还不速速下令。本宫这些年来倾力所布置的这一切便终要成空了!” 宏图霸业,转眼成空。 韦后只觉她的呼吸越来越为艰难,也深深的感觉到她身上地那些精力在慢慢的离她远去,而倒在地上地她,却也终归只能以仅仅她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言道:“本宫不甘……” 直到这时,直到死前的这一刻,尽管韦后终于起了这些时日来矮的许多不正常,比如常常莫名叹息,比如常常显得心不在焉,又比如常常独自一人望着她韦后怔怔发呆……但。韦后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明白。为何,为何矮在今日如此突兀的变成了这般模样? 神龙殿正前龙椅上韦后的突然变故。自然皆都落在了临淄王李隆基等人的眼中。在第一轮齐射后,眼看韦后举手又要下令第二轮齐射,却突然只是举起了手,但没有下令,这些奇怪之处,自然都是让李隆基等人深为不解。 不过,在后来看到韦后唇角那丝丝血迹后,李隆基这处的所有人虽然并不知韦后那处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结果显然都是让这些人极为意外,这陡生的变故,不仅韦后台前的韦勋一时不能反映过来,便连李隆基这处地王琚,高不危等人也都是全然怔在了当场。 先前还是一派肃杀,尸骸满地鲜血横流惨叫连连地神龙殿前,猛然因韦后的横生变故,使得场间一片寂静,甚至连这许多人粗重地呼吸声,都是清晰可闻。 同时,也在如此诡异的场景下,未曾有一人能够注意到临淄王李隆基在看到韦后嘴角的那些血丝时,暗自皱眉的同时,却也似是松了口气。 在韦勋首先反映过来而上台举刀斩向摇摇欲坠的矮时,李隆基这处的高不危率先清醒了过来,无论这变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也无论这中间的过程是怎样的匪夷所思,高不危显然意识到这机乃是稍纵即逝。 “韦后已死!”高不危猛然大呼间,也连连抬脚去揣他身旁的韦和,其中用意,人人皆知。 因高不危这寂静中的乍然一呼,不仅王琚,武延秀等人接连反映过来,便连台上犹自一刀刀斩在矮身上的韦勋也这才意识到他此时最迫切的乃是需要做些什么。 可是,韦勋这时才意识到显然是有些晚了。 在韦勋向着台下弓箭手震臂高呼:“放箭!快放箭!”的同时,被高不危所揣醒的韦和也忙连声吼道:“韦后已死!此时若能及时醒悟,放下手中兵刃者,临淄王均可过往不究!” 由韦后的族人韦和来喊出这话自然在此时最为合适,效果也最为显著。所以尽管在韦勋的命令下,第二轮箭矢依然不可避免的突袭而来,但相比于第一轮而言,这空中的箭矢实在是太少了些。 与此同时,弓箭手中的韦后一党中人也在大惊失色后忙也呵斥着手下兵士速速放箭。 不过。===仍然是一切都晚了。即便是临淄王李隆基周围的万骑营中将士根本来不及上前先行诛散了这四周地弓箭手。 自神龙殿外间,一黑衣人十分突兀且也极为快疾的杀了进来,而从这黑衣人的身手间,自能看出他的身手不俗。犹如幽灵一般的身形在四周的弓箭手中穿梭而行,越过临淄王李隆基这处时,根本未有丝毫停留,仍旧向着神龙殿前龙椅旁的韦勋悍然而杀去。 在这黑衣人身后,有十几身着万骑营服饰的兵士也随之杀来。这些突然而杀来之万骑营兵士地身手落在万骑营都尉葛福顺眼中也是让他大为惊叹,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在他万骑营中原来还有这般身手强悍,且深明进退的一众兵士。 这十几人。未向李隆基靠来,而只是在四周弓箭手的队伍中向着那些叫喊地最为厉害的韦后一党中人扑杀而去。 这些人。自然便是在城门外冒着九死一生之险而跳入护城河中地楚显等人。所以李隆基此时在看着楚显那张肃杀淡漠的神情时,显得惊讶,显得赞叹。 非但如此,神龙殿前形势突然逆转而一片混乱时,又从神龙殿外间响起一阵齐的步伐之声。而当王琚,高不危大为紧张向那处望去之时。那一众盔甲鲜明,异常精悍的兵士已然奔赴而来。 眼见这些后来的不知哪方人马地兵士杀向了弓箭手队中,高不危与王琚同时放下心时,那众兵士中的领军将领却是径自向着临淄王李隆基身前而来。 万马千军中穿行而来,这人自有一派从容之色,轻步移至临淄王身前,这人神态详和间,却也单膝跪地:“王爷,末将来晚了。” 临淄王李隆基,并无太多神色。只是随意摆手:“不晚。来地正是时候。”话罢,又是转而问道:“其他殿中可曾全然控制?” 这人点头。不再言语,却是不等李隆基再说些什么豁然起身。 武延秀这处,因韦后横死而突然的变故,武延秀与手下亲卫统帅武连延都是错过了击杀飞骑营大将军韦番的最佳时机,因此在此时他二人反映过来之时而急忙杀向韦番的同时,韦番也愤而迎上。 武延秀与武连延二人,均非韦番敌手。 从临淄王李隆基身前,到韦番那处究竟有多远?没有人在这时有心计较,但跪身于临淄王李隆基身上的那人,却只是在豁然而起身时,任何人都不能捕捉到他的身形,而都只能感觉到一道影子掠过。 影子一闪而过的下一刻,韦番人头落地。 彪悍到令人心鉴不能止。 犹自睁大一双眼睛的韦番明显是死不瞑目,他甚至根本未曾看到究竟是谁能够如此轻易而取下他的头颅。 看着眼前这人如此从容的回刀入鞘,武延秀甚至清楚地看见那人手中地刀根本没有染上一丝血迹。所以武连延惊骇,惊骇到一时张大了嘴却不能闭上。所以武延秀肃然,肃然而站立在那处看着那人的背影,眼神复杂且玩味。 在台上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而摘下韦勋头颅后,似乎大局已定。 韦后猝死,飞骑营,千牛卫,弓箭手中地将领也逐一而惨遭身亡,仅仅是剩下许多兵士的韦后部众,在临淄王李隆基亲自踏上台阶而放声喝道放下兵刃者,本王既往不咎后,有一大部分兵士在韦和的亲身劝说下,本就不是那么死心塌地追随韦后的他们,意料之中的纷纷丢下手中兵刃。踏上神龙殿前台阶,临淄王李隆基其实并无太多感触,今夜之事一度凶险到便连他也是深觉再无回天之力,所以百般复杂的李隆基只能以面上的镇定来掩饰心中的叹息。 韦后究竟是如何而死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站在这处的乃是临淄王李隆基,躺在地上的却是风光一时,手握天下权势的韦后。 怔怔而立便就这样看着已然七窍皆有血水的韦后,李隆基心中此时突然而涌现的忧虑,是任何人都不能到,不能解的。而也只有他一人知晓为今日,他付出了将来的多少。 微微弯腰而拣起韦后身旁太监矮手中犹握的匕首,李隆基深凝眉目尚未开口说话时,刚刚走上台阶的武延秀,却在看到韦后死状后,不再镇定,惊而失言:“药王门?!” 紧皱的眉头更为深沉,李隆基未曾转身去看武延秀,却是将矮那匕首拿在面前:“本王实在不能明白,深得韦后宠信的刘公公为何有毒杀韦后之心?”未等武延秀去说些什么,李隆基若有所思,喃喃而言:“莫非,这矮也是姑姑府上的暗棋?” 闻言,武延秀凛然,深深垂头的同时不敢再多些什么。 矮与太平公主府的关系?李隆基这话使得王琚,高力士等临淄王府的亲信们皆是惊骇欲绝,若果然如此,那太平公主在今夜之事中究竟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 许多人都忍不住震撼于太平公主的莫测高深,但没有人注意到并未上这台阶的高不危却是慌忙转身不敢去看向台上的临淄王等人,他这时已然分明起府中大人张宏先前所说过的那些话,而他在武延秀言罢当然能够到,大人先前曾经说过,府上主母的救命恩人,也是那坊间郎中孙修,正是药王门此时的掌管者! 孙修,药王门,毒杀韦后,这些事联系起来,不能不让高不危面色大变。了韦勋的那黑衣人悄然而退下,隐在万骑营中兵士间的他正欲离去时,却依然被临淄王李隆基所看见。 所以唤住了那黑衣人的同时,临淄王李隆基也走下台阶,迎上那黑衣人,拱手言道:“未知壮士乃是何人?今日如此相助,本王定不能忘。” 黑衣人微微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些什么,而只是片刻之后,这黑衣人却是径自掀去脸上黑布,出他那张满是皱纹灰白胡须的脸,仍如以往那般滑稽,向着临淄王李隆基深深恭身之时,也微笑言道:“不敢,小老儿仅仅乃是张府上不得台面的下人罢了。” 张府,自今日起这京中敢再担当张府二字的除了那少年张宏府上,还有谁人?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城外 天色虽已破晓,但依旧阴沉昏暗,神龙殿上空那些本就十分浓郁的黑云在经历了遍暴戾与血腥的洗礼后,显得更为狰狞。ΩΩ网不苍凉,但却极具压迫。 从韦后将龙椅挪至神龙殿前打出第一手牌起,无论是迫人心魄的铁甲重骑还是暴烈勇猛的韦番,再到后来的近乎必杀定局的四周弓箭手,都可轻易看出韦后的这些手段并没有太多阴谋诡计的味道,她根本便是在彰显着绝对权势的同时试图以摧枯拉朽般的姿态彻底摧毁临淄王以及太平公主等人的所有幻。 显然,韦后这一系列的手段也的确达到了她要的目的,在四周突然而现的弓箭手射出第一轮箭矢时,包括高不危在内的临淄王这处所有人都是心如死灰,那时的他们也确实是在韦后绝对的力量前再没有了先前的任何抱负幻,而只剩下全然的无力感和绝望。所以,在台上突发变故韦后暴毙后,他们这些人在惊骇的同时倒也实在兴不起太多的兴奋,只是在庆幸着他们终究是存活了下来之时暗自惊叹着临淄王李隆基的莫大鸿运。 看着神龙殿前的一片悲凉血腥,先前时刻处于万分紧张惊惧的王琚,高力士等人这时才深刻的体到方才厮杀的惨烈凶险,犹胜他们当时心中的恐惧不安许多。 漫地的残肢断臂,在这地上许多尚未断气的兵士惨嚎间,宛如人间地狱一般场景的血流成河其实还不是造成此时高力士惨然作呕,王琚,高不危等谋士脸色煞然灰白的主要源头。残碎的尸体骨骸,被鲜血染的通红而失去了原本颜色的白骨,以及场间两侧明显是死前遭受了剧烈践踏而面目全非,血肉淋漓的许多散乱尸首,都将是此时台上肃然而立的所有人终生的噩梦。 并没有太多感慨神色地临淄王李隆基,负手而立于韦后先前所坐的龙椅前,无论是今夜宫内的四处火光躁乱。还是此时神龙殿前的血流成河,他似乎都并未有太多在意。此时的他只是在看着那左右两侧原本是工匠营中人所处的位置,眼睛落在一颗仅有些许皮肉所连接着身躯地年轻头颅之上,看着那一颗鼻子深陷,已然全部变形的头颅,李隆基紧凝的眉目间看不出有任何的歉疚意味。只是一味的冷漠。 工匠营的下场乃是李隆基一手而造就,看似无奈迫不得已,但事实上李隆基当然也是深知若没有此时这些令人作呕的尸骸,那他根本不可能有机能够等到先前台上的惊变,也根本不可能有他这时仍能站立在台上的一幕。 所有人都以为他今日能成事乃是完全地侥幸,可且先不那运数本就是实力的一种,即便来单单说这今日的运数,难道便真地仅仅是一言鸿运或是巧合所能带过? 太平公主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李隆基与韦后二人心性间的差异,相王也能够看出他这三郎对人均是以诚待之。稍嫌多情。那临淄王李隆基当然也能够知道韦后身旁的那些人,包括宗楚客在内都是她威逼利诱所拉拢,所以在行事之前李隆基便极是果断的料定若是韦后死。那她身旁的所有人将不攻而乱。在韦后一党中,韦后无疑乃是全部的重心和根基。所以矮反常且突兀的陡生变故,造成韦后的暴毙,看似仅是巧合,但其实也不完全是巧合。 韦后死地蹊跷,死的突兀也不应该,但到这时,当李隆基已是傲然而站在神龙殿台阶上时,这场间的所有人其实也都不再去深究矮究竟是不是出身太平公主府。以及作为韦后唯一心腹的矮为何突然与韦后反目等等原因。成王败寇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道,这场下的所有人显然都是深了于胸。 在韦后一党眼看将要成事时,却因韦后的突然暴毙而使得一切皆都功败垂成,这戍来的太过诡异,所以即便是此刻李隆基取得了这场政变的彻底胜利,却也依然不能叫武延秀,高不危,甚至是王琚等所有人都能够彻底安心,并且在这个时候他们心中地疑惑不解甚至又重了几分。 但。既然临淄王断言韦后地暴毙乃是皆因她心腹矮地突然背叛。那么无论他们这些人再怎样地疑惑不解却也终将只能埋藏心底而不敢有任何流。 韦后死地诡异。矮背叛地也太不应该。这今夜突然而发地这些事注定只能永远成为此时场间所有人心中地一个疑惑。一个谜。身而站在台上地始终乃是临淄王李隆基。 随意看了眼地上犹自瞪着她那丹凤双眼而不能瞑目地韦后尸首。李隆基也扫了眼躺在韦后身旁地已然被韦勋斩地浑身鲜血地矮。这个时候本该欣喜地李隆基。落在王琚等人眼中却是显得尤为冷静地同时也隐有叹息之意。所以王琚等人都是不能解此时临淄王地这般神情。 当然跟英雄相惜之类地意味言辞没有任何一丝半点地关系。李隆基在轻皱眉头叹了声后。复又去看向他身旁地那名将领。 这将领。应该便是张宏口中李隆基所谓地底牌。所谓地奇兵了罢。虽然表面看来这底牌。奇兵来地并不是太有力。也根本看不出若是韦后不死地话。他拥有怎么地绝地逆转地绝对实力。 只是随意看了这将领一眼。李隆基淡然问道:“宫外形势如何?各王爷府上可有动乱?韦后一党地那些人可都控制了起来?” “王爷放心,刘幽求既是得了公主殿下的令,那他已然是竭力应变宫外的所有变故了。”顿了顿,这并无太多感情意味的将领又道:“不过这刘幽求果真非凡,且不说王府的动乱,便连韦后那党中人仓促而有的行为也根本未有丝毫机。” 向前踱了一步,在冷烈寒风中显得极具威严的李隆基显然也是深知刘幽求此人的才能,所以在他点头间却也心道着太平公主府出来的人,有哪个是庸才? 神龙殿前台阶上的李隆基在听着这将领着重汇报着宫内刘幽求地一举一动时,台下的那些原本追随韦后的千牛卫。以及飞骑营中兵士也很快的被葛福顺,武延秀等人控制了起来。 韦后所掌握的兵力中,这两营兵士明显皆可算得上是韦后的嫡系。不过,当两营中韦后所安插地将领都一一而遭楚显等人突杀之后,这些本就不太坚定的普通兵士显然也失去了为韦后效死忠的魄力,他们在得到临淄王亲口许诺既往不咎后很配合的放下了兵刃。任由万骑营将他们驱赶,围拢在了一处。 做罢了这些,葛福顺便也随即向台上临淄王回禀,而也在他向临淄王回禀之时,这时已然包扎好了断臂的陈玄礼却是悄然而走上了台上,位身于临淄王一侧。 摆了摆手,示意葛福顺退下的临淄王李隆基正要去吩咐他好生看管这些兵士时,陈玄礼却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迎着临淄王询问的神色。陈玄礼僵直的面孔之上泛起阴毒:“王爷,这些兵士皆都乃是叛军,若是此时王爷放了他们。末将担心恐日后生变……” 李隆基皱了皱眉,他并没有介意陈玄礼话中是要他出尔反尔的意思,事实上这个时候他也地确不该为他日后留下任何后患。并且与先前要工匠营赴死完全不同的是,此时即便他改口下令将这些叛乱兵士诛杀干净,那日后朝上也不有人敢有微辞,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下所说的既往不咎其实人人都能心知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犹豫着,李隆基又看了眼身旁那将领,显然是对他极为信任。那人在察觉到临淄王眼中地意思后,却是微微犹豫,随后仍然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那些先前随韦后叛乱的千牛卫与飞骑营兵士,李隆基也是知道在失去了作乱祸首之后,这些普通兵士中即便有人日后生乱,也不能掀起太大风浪。可是,当李隆基又起他那姑姑太平公主之时,一时却也实在颇为踌躇。在今夜政变之后,将来临的朝上大动变李隆基心下当然能够知晓。所以他绝对不能在容许在日后这些兵士给他带来任何麻烦,即便是微不足道的麻烦也定能影响他在朝上的举动。 阴晴不定的脸色很清楚的显着李隆基此时的犹豫,而也正当他难以抉择之时却忽然又瞥见了武延秀那张他根本看不透的脸。紧皱地眉目忽然悄悄松敛,向着武延秀那处冷冷一笑,李隆基随即大步走下台阶,向着那为围困着的兵士而去。 “今夜之事本因韦后一人而起。”在这些兵士前,李隆基轻凝的眉目下自有一番感触良多的意味:“因这祸国殃民的韦后一人,今夜我大唐已是失去了许多精良将士,所以本王实是不能再看我大唐任何一忠心护国之将士因朝上的这些束惨遭不幸。” 李隆基的声音不大。但却响彻全场。而也在他的这些话语后。原本惶恐不安而嘈杂不已的兵士均都安静了下来,当他们听到出自临淄王口中地最后一句今夜之事与诸将士无关之后。千牛卫以及飞骑营中的将士都是松了口气,呼叫高声而向临淄王致以感激之时,却也都是安心不已。 看着在万骑营兵士的押解下,这许多原本随韦后一同叛乱的兵士逐一离场,陈玄礼面上十分复杂,他深觉他是越发琢磨不透临淄王的心思了。 武延秀仍旧站在那处,同随在他身后的武连年距离临淄王李隆基有一些距离,他在看着李隆基向那些兵士讲话之时神情古怪。 寒风依旧冷厉,在万骑营兵士随葛福顺,陈玄礼二人看管着千牛卫,飞骑营部众离开神龙殿后,这神龙殿前显得更为空旷寂静。 任由浅黄披风在寒风中瑟瑟而抖,李隆基在听着他身旁王琚与高不危二人紧张且有秩序的布置着尽快控制宫内一切事宜时,他没有出声参与此事,只是在他英武不凡的面孔之上那双漆黑如夜般的眸子向着皇宫城外望去。 到这时,表面看来今夜之事已然尘埃落定,似乎接下来等着李隆基地只有来日朝权地重新分配。可其实,不仅这时的高不危与王琚等人都仍是不敢有丝毫松懈,便连他李隆基也仍是心中不安。 今夜之事至此时此刻仍旧少了至关重要地一人。韦后到死时都未能盼到她城外的十万大军,那李隆基自然仍也不敢安然的同时心中微有忧虑薛崇简那处。 均州焦王将出兵挟制韦后亲掌的城外左大营五万人马,这是李隆基在行事前便已从太平公主那处得到的保证,所以能够让李隆基极为担忧不放心的也便只剩下了朝上宰辅宗楚客。 宗楚客乃是韦后一党中的智囊,并且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不仅李隆基不敢掉以轻心,便连太平公主也是对宗楚客极为钦赞。所以因此韦后才将她最后的底线寄存在宗楚客身上。要知道,今夜李隆基行事时,韦后便是决意在借这一机而顺势将太平公主连根拔起,也由此深知这宫内的许多安排布置根本不足以使太平公主伏诛的韦后,自然也将重点放在了城外左大营的韦良,以及右大营的宗楚客身上,并且这两者其中尤以宗楚客最受韦后看重。 可是,直到这时,韦后身死,宫内已是眼看将皆被李隆基控制时宗楚客仍未现身,甚至宫外仍根本未有韦后那十万大军的任何动向,这不能不让李隆基放心不下。 十万大军,显然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踪影。即便是韦后左营的韦良大军被焦王所牵制,那宗楚客的五万大军也应该早便赶到了这处,毕竟,薛崇简手中只有几千兵力。而先前也只是寄希望于薛崇简能拖延宗楚客大军一些时辰的李隆基自然知道薛崇简是不可能能够挡住宗楚客的步伐,可奇便奇在,宗楚客比他预料中来晚的显然不只一时而已。 “薛崇简……”喃喃自语而言的李隆基在天色已显明亮之时,将宗楚客此人平时所显现出来的作为又分析了几遍之后,终于知道无论如何薛崇简也不可能有机能够阻拦下宗楚客的,所以此时李隆基忍不住为薛崇简担忧起来,尽管他心里其实也极为肯定太平公主是不允许薛崇简遭受不测,可他仍不能断定太平公主究竟能否在宗楚客亲率的五万大军下护得薛崇简十分安危。 在临淄王李隆基独自站于神龙殿台前凝眉思虑着这些之时,高不危与王琚二人也堪堪布置好各处兵士将皇宫内各殿控制完好。而也在王琚详细将各殿情况回禀于临淄王李隆基之时,自玄武门外有一骑向着神龙殿这处疾驶而来。 待那一骑堪堪出现在神龙殿外间,一直安身肃立在李隆基身后那将领忽然悄步上前,至李隆基身后,轻声言道:“应是城外传来的讯息。” 挥手打断了王琚的回禀,李隆基目光灼灼望向那一骑时神情紧张,只是不知随之而来的是捷报还是败迹。 今晚的车票,明日到家后,竭力认真码字。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背影 早朝之后,宗楚客随着一众朝臣官前往后殿面见韦后,他在向着后殿行走之时从未舒展他紧凝的眉目an看着身旁这些皆是韦后亲信的官们,宗楚客面上全然忧色。\\\\无论是从韦后早朝所下的两道旨意,还是此时召集这些亲信官来看,宗楚客都已然可以肯定韦后定是决意行束不有任何变动,所以因此宗楚客心中隐为担忧。 在他看来,韦后突然决意今日动手的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他不至于惊讶。他了解韦后,他知道这个女人由本质而言本就不可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个疯子。 这几日发生的这些事,宗楚客自然也详细梳过,他当然能够看出这些事的背后似乎都有人在刻意的推波助澜,所以他很清楚此时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可讽刺的是,在他深知这一点的同时却也知道,韦后定借这机除掉临淄王,除掉太平公主,他改变不了,也阻止不了。所以宗楚客很无奈,很无奈韦后那膨胀到极点的野心。 果不其然,在神龙殿中,当站在群臣身后的宗楚客听着韦后一道道旨意布置着许多事时,察觉到韦后言语中的决然以及坚定,宗楚客当然知道韦后今日召见他们这些人,并不是要相商些什么,也没有征求他们意见的意思,而只是旨意,不容任何人质疑劝阻的旨意。 嘱托罢一切事宜后,韦后仍未给她面前的这些亲信官任何开口出异意的机,而是在吩咐后便直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各自准备。在众官退下时,宗楚客刻意放缓了脚步,这只是他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以往的几年来,每逢大事。韦后总在众人离去时留下他。所以即便宗楚客心中也是知晓韦后这次定不再与他商量些什么,他也仍有此举。 这下意识地一个举动,未曾引起宗楚客的在意,一心着心事地他甚至也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举止。这是宗楚客的可怜之处,几年下来,他自己也完全没能觉察到在不知不觉间他一向视为垫脚石韦后已经成为他真正的寄托。其实这也确实是他身为人臣的悲哀,放眼满朝。无论他再怎样的位极人臣,万人之上,也仍不得不选择皇室中人来投靠来依赖。毫无疑问,韦后便是宗楚客此时在朝上唯一的选择,唯一地依赖。 宗楚客,根本没的选。 自始自终韦后未曾多与宗楚客说些什么。便连宗楚客离去前刻意的动作韦后也是视若未睹。而一直到宗楚客走出大殿,他才察觉到他先前的举止。故尔。宗楚客在殿外忽停脚步,满面的苦涩自嘲,只是忽然到这几年来他视韦后为垫脚石的同时,韦后又何曾不是利用他来制衡朝野,向着她地野心而步步前行? 也在宗楚客停身殿前自嘲无奈间,他身前一众官中有一人却是折返回来站在他身前,显得忧虑而轻声问道:“观宗宰辅自先前便似在担忧。只是不知宰辅大人是在担心些什么?” 宗楚客抬了抬眼,在自殿中出来后他明白了许多事情,而当这时他也终于知道了似乎这些年来他在向上爬获得极大权势的同时也一直都是在为韦后做嫁衣,所以这一刻地宗楚客突然心中生出一阵疲惫之意。碌碌而为了几年,他的命运终究还是由不得他来做主,即便如今的他手握大军,权倾朝野。 “终归,还是由不得自己做主啊……”随意看了眼裴谈,宗楚客摇头叹息,却不曾回答裴谈的问题。径自转身离去。 看着宗楚客稍显悲凉的背影。裴谈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位宰辅大人身上感觉到苍老无力之意。但到这些年来朝臣官都是逐渐生了皱纹。现了老态时,这位宰辅大人仍是面如洁壁,果决有力,裴谈心中只是恍惚一刻,随即便很坚决的告诉他自己,宗宰辅今日这般乃是因韦后并没有与他商量这大束使得宗宰辅心生不满地结果。到府上,宗楚客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怔怔而坐在他以往谋划任何要事时所坐的那把椅子之上,随手翻着面前案的他忽然发觉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往那般谋事时的,而即使他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今夜之事事关重大,乃至关系着他全府安危之时,他也仍是实在不能聚精神。所以努力了几次后,宗楚客终于放弃,转而带着些叹息看着台案。 今夜之事,宗楚客并不是太过忧虑,他知道临淄王李隆基这月余来极是活跃,也的确拉拢了一些手握实权的万骑将士,可这些仍是远远不够。临淄王李隆基能够拉拢到万骑营,乃是他一手策划,而他既然敢将万骑营放在李隆基手上,那他自然也有应对之策。所以李隆基翻不出他的手心,还不足以让他担忧。 至于太平公主,宗楚客对她本身其实也还是不太担心,尽管太平公主乃是当朝无愧的第一公主,手中所握权势也是韦后他一党中人所不能了解,但他仍不是十分担心。毕竟,若是今夜真要行事,那太平公主仍是没有任何机的。长安城中所有地兵力就那么几处,除了万骑营在李隆基手上外,剩下地皆都掌握在韦后手中,所以韦后若是决意在今夜诛杀太平公主等人,那在绝对的兵力前,太平公主权势再为滔天,一时也难逃此劫。 临淄王李隆基,太平公主,这二人宗楚客都不太担心,那此时他面上地那些忧虑又是为何? 缓缓而起身,宗楚客逐一而看着这房中伴了他许多年的书籍案,满是无奈叹息的他在抚到一册已经发了黄的书册之时,停步而立。将书册抽出,宗楚客自其中取出一纸画像。这画像看来存放已有许多年月,宗楚客在展开这画像之时。小心而慎重,生怕一不小心这画像便随风而去。 画像上空无一物,仅仅是有一人背影。 宗楚客便就这般站在那处看着画像,眼神复杂且深沉:“当年,是你要我不顾人伦费劲心计残害忠良而向着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行走,如今我已经做到了,满朝武谁人见我敢抬头?”喃喃自语着。宗楚客将画像轻轻铺在案面:“可你人呢?你说,若有这一日便还我真正的公道,可直到今日我也仍旧看不到一丝公道地影子,你,究竟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双臂撑于案面,宗楚客神情溃散。他对今夜之事不曾担心临淄王。也不担心太平公主本身,其实只是忧虑于太平公主身后的那些权势。诛杀太平公主与临淄王很简单,甚至是早些时日前宗楚客便有把握一举而能成事,但他不敢,他不知道在太平公主死后她身后地那些权势究竟能够在这大唐江山掀起多大风浪,太平公主手中的权势,宗楚客极为了解,但也因为了解他才不解。他根本不能明白这些年来太平公主故意要韦后得势,而将自己本身的权势全部外放究竟是为何意。所以他只能看出韦后得势到现如今行事很有可能便是太平公主的一个阴谋,可这阴谋究竟是为谁而布置,宗楚客不出来。因此,宗楚客忧虑,他担心若是今夜太平公主突遭诛杀,那太平公主先前所布置的所有阴谋都在明日针对着韦后,或是他。 除了这一点担忧,宗楚客倒也实在不太担心别的其他,甚至于韦后可能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也完全有信心教韦后不能如愿。 窗外。落日徐徐,将夕阳地余辉透过窗纸而洒在书房中时。宗楚客终于收起了那张被他凝视了半晌的画像。 也罢,既是事已至此,那便在今夜将那些所有的阴谋一一掀开吧,即便太平公主再如何的手眼通天,他宗楚客也绝不退。 背叛韦后,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也根本并非因韦后而不能背叛,乃是皆因那画像之中的背影。宗楚客还在等,他要等到那画像中人认定他已是万人之上时,许给他的公道。 “公道。”宗楚客到这处,嘴角微微动了动:“这世上真地还有公道?”在几十年前宗楚客高中状元却终受朝上小人排挤而不能得志时,他便不再相信有那公道了。 不相信还有公道,却又始终是在等这公道。这其实一点儿也不矛盾。 深吸了口气,宗楚客抬步走出书房,向着门外喝道:“备车。” 马车行驶在长安道,斜照在车上的夕阳刚好被窗户所挡,所以车内一片昏暗看不清宗楚客地脸。 他改变不了韦后的决意,而他又不能在这时背叛韦后,所以宗楚客只能顺着韦后的意思在今夜行这一事,至于日后可能有的惊天之变,既然韦后那蠢货要自掘坟墓,那他宗楚客此时确实别无他法,只能顺势而为。 出了长安城,不顾这马车是怎样的颠簸,速度依然不减,如此之下,宗楚客也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城外右大营驻扎之所在。 右大营统帅乃是王威,当年仅仅是宫内普通禁卫的王威能有今日,实在是宗楚客一手拔,所以如此重的知遇之恩使得即便王威有着如今权势也仍是恭身在营外候着宗楚客。 当马车堪堪停在了大营帅帐前,不等车夫下马,王威便急忙上前,亲自为宗楚客掀开车帘,车外地明亮映在宗楚客脸上,使他一时眼睛睁不开,王威也忙谨慎小心的将宗楚客扶下马车后便引着宗楚客回到帅帐。 入帐后宗楚客未曾与王威多说些什么,在他径自步向主帅那位置坐好之后,看着站在他面前恭身肃然的王威。是如何认识这王威的,宗楚客已然记不大清了,他只是知道这王威这么多年下来对他忠心丝毫不变,且也一直是恭敬对他,所以他很放心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有几分书生之气的将军统帅。 “宫里的旨意收到了吧?”宗楚客随意看着面前地案言道。 王威点了点头。小心看着宗楚客而道:“末将是收到了,但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我地意思?”宗楚客忽然抬头。微微皱眉:“你莫要忘了,你不是我地家将,你首先是大唐地将军!”见王威面有尴尬,宗楚客轻轻一叹,这才放缓语气:“我等毕竟仍是效力朝廷,所以朝廷的意思始终要重过我地意思。” “末将只是大人,不知朝廷。”王威淡然而言。这其实也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对宗楚客所说的话。 轻轻摇头,宗楚客摆手道:“罢了……”顿了顿,却是认真又道:“暂且先不说这些了,你速去点齐三军将士,今晚戌时我等须赶回城中。” 宗楚客的话,王威不质疑。所以虽然王威有些不解但也仍是退出帐外唤副将吩咐着这些事。只是他心中仍是不明为何前几日大人刚嘱咐不可轻举妄动,今日却突然又改主意。 安身而坐在帅帐内。宗楚客听着外间王威等人呵斥声,责骂声,以及万马千军地脚步声。 当夕阳终于落幕,王威也在堪堪集罢兵士转而回帐静候宗楚客之令。这时的帅帐内显得安静,面无太多神色的宗楚客只是把玩着面前的酒杯,不饮也不语,叫一旁的王威感觉莫名间也不敢多言。 心中暗算着时辰。宗楚客皱眉沉思,王威在一旁恭身而立,而在他二人皆是不言不语等着那一刻来临之时,帅帐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奔扬之声。不待宗楚客开口去询问,王威已是忙向帐门处行去,将将掀起帐帘之时,马上之人也已是下马跪于地上:“将军,营外有数千大军突至!” 王威并无惊讶之色,先前宗楚客已经与他言过二王爷薛崇简可能前来阻止。不过他也确实未曾到薛崇简竟是以这种方式阻止,根本无异与自寻死路。 迎着王威询问的神情。宗楚客当然也知道薛崇简这一举极为反常。所以微微沉思罢,宗楚客问道:“可曾说些什么?” 传令兵先是看了眼王威。在王威点头后方才言道:“来人自称左前卫将军薛崇简,只是说要见宗宰辅。”显然,这传令兵并不知道坐在他面前,他家将军宋之上地便是宗宰辅。 宗楚客不解,挥手示意这传令兵退下后看着王威,而在王威脸上也是看到全然的不解之色后,宗楚客随即起身:“随我去见见吧。”言语间显得自然随意,其实他与王威虽然不明薛崇简此刻求见乃是何意,但也根本不担心,毕竟,营中这五万兵马足足是薛崇简兵力地几倍。的几千兵士,宗楚客不禁心中暗叹,其实赵承恩一死并不能让宗楚客有太多疑问,他深知若是太平公主赵承恩死,那赵承恩便绝不能活。可他叹便叹在,在赵承恩死后如此短的时日内,薛崇简便能控制这几千原本属于韦后嫡系的绝对兵力,这不能不让宗楚客暗叹薛崇简的手腕能耐。 遥望着薛崇简那一张自信且也含带微笑的脸,宗楚客微有不屑,在他眼中,这时前来的薛崇简实在是自寻死路,他根本不担心薛崇简能拖得他不能走开。 不过,也在宗楚客逐一而看着薛崇简那处马上之人时,他身旁地王威却是突然发觉宗楚客在看到薛崇简右首一人时忽然一怔,随即不屑的神情逐渐凝重,而在这份凝重之下却也带着许多难以置信,甚至还有许多王威根本不能解的兴奋。 随着那右首一人忽然下马,面向着薛崇简说些什么,而背对宗楚客这处时,王威眼中的宗楚客神色越发激动,莫名的,便连王威也察觉到宗楚客那手中已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所以王威极为诧异。 “是他?”宗楚客突然喃喃而微有茫然:“真的是他。” 那背影,与画像中的背影何其相似。 :,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甘 今日此时场间的所有一切之事,乃皆使王威心中不能平静而深觉万分的不可思议。o无论是从看着薛崇简身前那人在越过千军向着他这处走来时面上那等自若的神情,还是此刻他眼中薛崇简脸上的微笑以及自信,都让王威根本不能解,他怎样也不能明白究竟薛崇简凭什么能够有此自信?也不能明白那人为何敢视他身后这万马千军于无物而如此狂妄? 看着那人是那般的从容随意而向着王威这处走来,王威真的很不喜欢他身上似乎是与生俱有的风范气度,所以下意识的王威便紧握了腰中宝剑,深知今夜之事将彻底覆灭太平公主公主一党的他根本不介意在此地便将二王爷薛崇简永远的留在这处,所以很自然的,眼前这狂妄至厮的说客,王威可毫不放在心上,他的眼中除了宗宰辅的安危,再也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包括那些所谓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等一切虚伪的礼仪之流。 如闲庭漫步一般的来人,宗楚客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肯定了那人的身份,所以宗楚客由先前不能自抑的激荡而逐渐平静下来,这时的他当然也察觉到了身旁王威的蠢蠢欲动,但他没有阻止,只是任由那人一步步逼近他这处时王威抑制不住的带着滔天杀意纵马向着那人杀去。 跨坐于马上的王威暴喝一声,只是瞬息之间便抵至那人身前,而落在宗楚客眼中的根本未有骑马的那人却似乎根本不处丝毫劣势,在王威骑马奔至他身前之时,仍旧是那般随意从容之态的他只是闪身一避,根本不去看王威手中将欲落下的宝剑,悍然而一拳击向马首。 拳风至,王威来不及有任何反映,只听跨下骏马悲嘶一声,王威忙也堪堪跃下马去。 震惊,再也没有了先前分毫杀意的王威只是能眼睁睁的看着伴随他征战了许多年的骏马便就这样永远的躺在了他的脚下。而正当处于极度震惊地王威在发觉那人未曾于他只是从容在他身旁经过继续走向宗楚客时,王威忙收敛了心中的惊骇,即便这时的他已是深知他根本远非这人敌手,但却仍然挺剑刺向那人。除非倒下不能起身,否则他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到宗宰辅。 千军万中探囊而取敌首头颅说的怕也就是此人。当王威奋力一剑刺向那人时,犹自向前行走的那人根本没有转身去迎王威。只是随意侧身闪开王威这一剑的他,仍旧是那般朴直而又霸道地一拳。 王威瞬间连退几步,涨红的脸庞下嘴角有血迹渗出。眼看场间如此情景,在宗楚客看见王威摇摇晃晃又要向那人挺剑之时,忙出声喝止了王威,只是在他开口时心中却是苦涩一片。当年的他,也就是这般刚烈的拳势才使得自己能够存活下来罢?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宗楚客实在没能到,他的拳依然是如此霸道。他这人也仍旧这般从容且不可战胜。 摆手制止了身旁将领的蠢蠢欲动,宗楚客苦笑之间却也做出了一个令他身后所有将士均是错愕大惊不已的动作。 显得小心谨慎,宗楚客疾步迎上那人。只是看到那人淡淡的轻笑,自然的神态之时,宗楚客却是当着他身后万余将士地身前向着那人深深恭身施礼。 全场哗然,包括犹自不停咳着鲜血的王威,也包括站在王威这处对面的二王爷薛崇简。谁也不知道这人地身份,谁也不知道这人究竟与宗楚客是怎样的一种关系。甚至便连薛崇简也只是知道这人乃是他母亲府上所来之人。 二王爷薛崇简惊讶玩味地神色下。王威以及他手下所有将士皆是不敢相信地神色下。宗楚客带着虔诚带着谨慎小心引着那人向着王威地帅帐而去。只是给这场间地所有人留下一地地错愕与难以置信。而不敢去看站在他身前背对着他地那人。只是不知若是此时宗楚客地这般作态落在韦后眼中将给韦后带来多大地震撼。这许多年来。才高气傲地宗楚客何曾对任何人有过如此地谨慎卑恭? “你做地不错。”似几年前那般。落在宗楚客眼中地那人仍然只是留给宗楚客一个背影。一个宗楚客仰视了许多年而始终不可及地背影。 宗楚客显得惶恐。今日出府未曾涂抹遮掩皱纹药膏地他此时面上皱纹微微挤在了一处:“大人谬赞。小人实不敢当。”虽然仍旧自称小人。但宗楚客这些不太谦卑地言语却是将他这些年来压抑了太多地怨气暴无疑。 那人仍未转身。只是轻轻仰头地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但终究是落不到宗楚客地耳中。片刻之后。那人却奇怪地轻叹了一声:“你在怪我?” 岂止是怪。几乎已近怨恨。不然为何不曾阻止王威?但宗楚客当然不敢说出这些话来。他在苦苦一笑时口中言道:“小人怎敢。”说话间。宗楚客面上地苦涩意味却是越为浓重。其实由今日这人突然出现在二王爷身旁时。宗楚客便已然到了这人地身份以及此番前来地目地。所以宗楚客心中极是惶恐。以他地才能自是已然到他这些年来不顾一切向上爬着地努力根本便只是太平公主府所针对他这些年来所布下地一局。但是。宗楚客不能明白。他不明白为何在几年前太平公主便注意到他。因这一句小人不敢。那人未再说些什么。而在他若有所思。时尔轻叹时。宗楚客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只是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这很反常很奇怪很讽刺。宗楚客等这人出现等了许多年。而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人时开口问地并不是当年这人所承诺他地公道。反而却是显得生疏而问来意。 宗楚客这一问使得那人微微一颤,但莫名地,那人却是奇怪又叹:“你应当知道的。” 应当知道,多么简单且也随意的四个字。而也正是这四个字落在宗楚客心中却是叫他忽然愤怒了起来,不错,他是知道。可他不明白,宗楚客根本不能明白为何在他追寻着这人的脚步而苦苦挣扎了许多年,在他终于自以为达到了这人要的高度时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应当知道这四个字可以抹杀去他宗楚客这许多年来所受的苦,所经历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吗?可以抚去他这许多年来为这人当年地一句话而所作出的努力吗?可以…可以仅凭这四个字便带走他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性命吗? “是的,我知道,我都知道。”意料之中,宗楚客有些歇斯底里:“可是我不明白,我不甘心!”说到这儿,宗楚客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异常凄凉,甚至便连眼中也带着了湿润:“公道?这就是公道吗?” “你不懂……”那人开了口,口吻中带着同情带着怜悯。 但宗楚客极为干脆地打断了那人的言语。竭力而道:“休要跟我说些这世上本无公道这类的言辞,既然你是公主府的人,那你应当能够看得到这些年来我所为你当年那一句话所做出的所有努力。包括我所付出的一切!”愤怒的宗楚客再也不压抑他这些年来的情绪,此时的他全然已无往常地那些风范气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何我宗某人到如今仍是孜然一身?这些你比我更清楚!” 当然能够感受到宗楚客的愤怒以及不甘,那人似乎未曾因宗楚客的如此放肆而有任何情绪变动,仍是那般冷漠且随意地口吻:“是的,我都知道,也都看在了眼里。”顿了顿,这人又道:“你是不甘吗?” 宗楚客仍旧笑着,只是笑的凄惨。笑的自嘲。 “但是你没的选。”像是丝毫不曾顾及宗楚客,这人继续言道:“当年我知道你的时候,你没的选。这几年来你在韦后身旁之时也没的选,即便是到现如今,你仍旧没的选。” “如此说来,我宗某人地一生倒也实在可悲呢。”极力平复着情绪,宗楚客深吸了几口,随即眼中尤为坚决:“可若我说今日我要为我自己的命运作出选择呢?” “你以为,你可以?”明显是带着不屑。带着嘲讽:“就凭你帐外的王威?就凭你帐外的五万大军?”根本未曾转身去看铁青着脸的宗楚客,这人仍是背向着他:“你应当知道,我既然能够安排你一个宗楚客,那便有第二个,第三个。谁又能保证在你帐下不有第二个?” 宗楚客没有接口,也未曾因这人此言而有任何神色变化,他当然能够到在他这五万大军中有多少是公主府的钉子。所以宗楚客冷然而言:“我能保证。” 似乎是因宗楚客的这般自信,那人忽然一怔,然后却是失声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这宗楚客实在不负他这几年来的期许。而也因宗楚客这话。却是让他心中对宗楚客微微有了些真正的赞叹意味。这赞叹,不同与往日地欣赏。是真的赞叹。 随意摆手,那人显然不与宗楚客在此事上争论些什么,转身突然去问:“也罢,我再来问你,此刻你是否是在等着黄贾仁手中的那最后一批重甲铁骑装备?”未曾转身去看宗楚客,但这人似乎能够看见宗楚客面上的神色剧变,在他轻叹后又道:“你这几年来做的不错,包括你设计将公主殿下的亲信之人皆都放逐出了京城。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在最后时刻去相信那卑贱的走卒行夫之辈。你当真以为黄贾仁那等卑贱之人对你这当朝宰辅倾心暗许?” 黄贾仁,宗楚客确实惊讶,不仅惊讶他怎知道黄贾仁一事,更惊讶他怎也知道重甲铁骑一事?要知道,他安排黄贾仁所来做的这些事,甚至可能连黄贾仁也不能知晓其中全部。 “我不信他敢背叛于我。”宗楚客缓慢且也坚定言着:“况且,即便他真地敢,我也不认为少了那些装备我便不具备与您两败俱伤地实力。” “谈不上背叛。”那人轻声言着:“说你不该,说你失策愚蠢其实也是因连我都不能明白,你为何去相信那等卑贱之人?”顿了顿,那人似乎是在回忆些什么:“你是一个谨慎的人。你应当知道黄贾仁在京中地崛起只是近几年来的事情,所以你定也详细了解过黄贾仁那人,可难道你真的不能知道他能有今日完全乃是公主府的一力栽培吗?” 与黄贾仁谋事乃是裴谈一力促成,宗楚客其实与黄贾仁接触时日并不长久,并且在那等急切时刻,宗楚客相信了裴谈也确实急需黄贾仁财力上的鼎助。所以对于黄贾仁,宗楚客是真地未曾放在心上。 将心中这些震惊掩饰的极好,宗楚客冷然又问:“那又如何?” 背向着宗楚客的那人再次叹息,他可以解宗楚客此时的固执。权势这种东西,若是拥有了,舍不得放手的。况且若是宗楚客此时轻易放手,那才反常,毕竟,此时放手对于宗楚客而言。甚至可说得上是放弃了全府的性命安危。 “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人叹息着:“有时一味地自信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自大。你太低估了公主府的影响力,或者可以说是低估了公主府中的某个人。”说到这儿,这人忽然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取下帐内所悬挂着的一柄宝剑时引的宗楚客心惊不已:“吧,当年你是如何认识王威的?再那些年东都王家是否有过公然宣言逐长子出府永不得再入家门之类的话来?” 再也不能掩饰心中的惊骇,宗楚客这时仔细来才忽然意识到他一向欣赏有加的王威似乎确实有些神秘,一个小小地宫内禁卫,是如何有那般武艺?即便这能解释,那为何平日里王威这人也似乎饱读诗书一副书生模样? 惨然一片的宗楚客忽然在这时开始苦苦思索了起来他当年是如何信任于王威的,是因王威地刻意接近?还是因王威时常流出的与他义气相投?义气相投,到此处,宗楚客豁然明白。若是王威本就奉命刻意接近自己,那他定是早就对宗楚客深深了解,这义气相投也实在是太容易了些。 “难怪王威在近年来爬的如此快,虽然有我在一旁携,但也仍是惊人…”喃喃而言着这些,宗楚客也起他认识王威时也正是在他见到面前这人后的一段时日内。 那人像是根本未曾听见宗楚客的喃喃自语,继续言着:“我本来给你一个机的……” 至此,宗楚客心如死灰,这时的他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就在面前这人地眼中是那般的可笑,那般的幼稚。所以凄然一片的宗楚客苦笑,却是心中大为不甘。 “王威!”宗楚客黯然之时,那人却突然向着帐外喝道,显得极为奇怪。 仍旧是那张宗楚客所熟悉的脸孔,也仍旧是那般对着宗楚客显得谦恭卑微,甚至便连嘴角也还带着先前被那人所伤而留下的血痕,但这时的王威落在宗楚客眼中却是叫他忽觉莫大的讽刺。 “大人。”王威先是向那人恭身,随即又面向宗楚客。只是面上带着些许歉疚:“宗宰辅莫要怪我……” “怪……”宗楚客苦苦一笑。怎么怪?他潜在韦后身旁长达几年,而王威又是埋在他身旁的钉子。这戍看来似乎是真正地应验了报应轮回。 深知绝无任何机的宗楚客,这是他第一次深切的感觉到公主府的可怕,或者是公主府中那个人更让他觉得可怕。所以到这一步,宗楚客索性也不再挣扎,只是淡然问着:“你我怎么做?” 那人轻轻笑了笑,显得志得踌满:“王威将兵权交由二王爷手中。今夜之事皆应二王爷号令。” 随意看了眼王威,宗楚客并无太多感情意味,他知道他将面临的是什么。所以在王威走出帅帐后,宗楚客看着仍是背向着他的那人,轻声言道:“这些年来,在您面前我始终保持着仰视的姿态,并不轻松,所以我不甘 那人点头,轻轻言着:“不甘心么?我是知道的……” 宗楚客不再言语,却是忽然径自走到那人身前,正视着他许多年前所仰望的面孔,淡然而道:“我呢?您将如何处?” “王威这件事不能怪你,他这个人若是要取得别人地信任实在太过简单。所以即便这么多年下来,我仍然可以断言,你根本不曾了解过他。”迎着宗楚客正视地神情,这人继续言道:“这些年来,你被韦后影响了太多,在你丝毫不觉察间你已是变的自私冷漠,所以王威能有今日。” 未待宗楚客开口,而显然宗楚客也没有开口地意思,这人又道:“不要把我的如你一般冷漠自私,我既然当年答应你还你公道。那我便让你看到公道。” 说到这儿,这人却是手握着剑退了几步,尔后转身,向着帅帐外大步走去:“所以你仍能活着,只是需要留在我的身边等我还你公道。” 宗楚客似乎未因他能活着而有惊喜,在那人即将步出帅帐时,忽然又起同他一般只是被利用被视为棋子的黄贾仁,所以宗楚客急急而问:“那黄贾仁?” 微微一顿脚步,那人当然知道宗楚客此问决非同情,而只是宗楚客心中对黄贾仁背叛所有的憎恨。因此微微犹豫后,那人开口:“一个走卒行夫,又不曾拥有你这般的才智,留之何用?”言罢,竟是大步走出帅帐,向着帐外千军万马而去。 “在拥有绝对权势的上位者面前,我们,甚至连我们的一生都只是他们所任意摆布的一颗棋子。”看着那道他所期盼仰望了许多年的背影,宗楚客喃喃言道:“但我不甘心……” 许久许久之后…宗楚客这个尤其悲剧的一个人给所有人一个惊喜,一个意外……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父子 一个承诺造就了宗楚客的半世枷锁,在这许多年中他每时每刻的念的却也都是那人几年前所许给他的公道,可到如今,公道这两字实在已成为宗楚客内心深处天大的一个笑话net不可置疑,宗楚客乃是一个狂热且又执着的人,所以他几年来能如一日那般费劲心计向着那万人之上而竭力攀爬,但同时,宗楚客却也无狼一极端偏执之人,在他这些年来挣扎着要那一言公道之际,却又是否过这些年来被他所陷害,为他所累的那些人,何曾公道过?一味强大的偏执终究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与此时充满着满腔怨恨不甘的宗楚客相比,同是被太平公主府所暗中操纵之人的黄贾仁此刻倒仍显得镇定自然,他甚至在今日唤回了他那混帐儿子黄不后仍能安然坐在那处,轻饮着暖茶,保持着他一如既往许多年来的招牌式微笑。 只是这些笑意,落在他对面黄不的眼中,却是格外刺眼。黄昏之前的黄不鸦直是在张宏府上,而对于今夜之事表面上似乎根本不曾在意的黄不在他老爹黄贾仁派人前来唤他回府时他仍在张府与范慎说些闲话,讨好着妖妖,逢迎着张宏阿娘。 不过,他表面上那些的自然之态在他老爹所谴来的家人要他速速回去时便瞬间溃散。其实这时来黄不才发觉他记忆中的这位老爹似乎从未有过主动唤他回去之举,所以在张府的黄不看到家中那下人时,心中便已是预料到了许多不测。 看着黄贾仁仍如以往那般微笑着随意轻饮暖茶,黄不只觉鼻间酸涩无比,这时的他其实很质问黄贾仁为何当初要与宗楚客那等人合谋?为何他这许多年来做的那些事情都只是为了巴结裴谈那匹夫?可是,黄不毕竟只能这般心中着,却始终不能开口去问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是恨黄贾仁的,很恨很恨的那种,在那年娘死了,阿哥死了的时候黄不便暗自纺他终生都要与这黄贾仁誓不两立! 紧绷着脸上那些肥肉。黄不在看着对面黄贾仁时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了黄贾仁那斑白的双鬓,不胜唏嘘地黄不到这时才微微意识到他这许多年来对他老爹黄贾仁实在是了解的太少了。但,唏嘘感慨终归只是一时,当黄不随即又起死去的娘亲与阿哥之后,他的心中仍如往常那般充斥着仇恨。 “今日唤你回来乃是有几件事要嘱托予你。”黄贾仁在接连饮了三杯暖茶之后,微笑言道。 而因黄贾仁的这突然开口倒使得黄不鸦时心中莫名惶恐。这么多年来,如今日这般父子二人面对面坐着相互试探暗中交锋的场景实在是多不胜数,但在以往那许多次如今日一般地场景中,有哪次是黄贾仁先开的口?哪一次不是他黄不首先耐不住那老爹那深不可测的城府而率先开口? 像是看透了黄不心中的惶恐不定,黄贾仁仍旧微笑着,却是轻轻摇头:“不必诧异,其实这许多年来为父始终是要你胜一次的,可偏偏每次在为父将要开口之时你便耐不住了,这倒叫为父确实失望。” 黄不撇了撇嘴。显得不屑:“那今日呢?良心发现了?终于意识到你乃是我爹了?” 堪称逆子。所以黄贾仁错愕一时,随即苦笑不已:“我只是怕你此生再无能胜我的机。”根本不待黄不能明白过来这话中的意思,黄贾仁继续言着:“我黄家的这些产业来这些年中你也都了解清楚了。至于为何这年来为父一力将产业逐步向江南过度,必你也能猜出一二。所以为父不再多言,日后你好自为之罢。”边说着这些话,黄贾仁也边微笑着将手边几册书册随手抛在了黄不身旁的那张桌案之上。 尽管先前已是猜到了这般结局。但黄不仍是不能接受。这么多年来。他真地习惯了怨恨这老爹黄贾仁。也真地习惯了黄贾仁始终抱着他地那些产业不许黄不插手过问。所以在今日面对黄贾仁如此淡漠却又似是在交代遗言般说了这些话。终于使得黄不不能再平静:“你这是何意?你怎能肯定我这些年来已是清楚了我黄家地产业?你应当知道。我只是一个纨绔败家子弟。我根本不能承担你这许多产业负担!” 黄贾仁抬了抬眼。却不再有任何笑意。在他俯身浅饮了口暖茶后。茶杯不曾离手。神情极是自豪得意:“我黄贾仁地儿子。生来便就要接受这些东西。所以他不可能负担不了。”顿了顿。黄贾仁深深地凝视着黄不:“无论你再如何地不承认。你始终是我黄贾仁地儿子。” 黄不豁然起身。当然不像以往那般揣飞椅子扬长而去。而在他起身之后却是深看了他老爹黄贾仁几眼后。复又颓然坐下。他仍旧看不透他这老爹一分心思。所以沮丧地黄不心中也是暗骂不已:“如果。我不接受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黄贾仁轻轻将茶杯放在一旁桌子上:“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迫使你做过些什么。所以今日之事。由不得你来做主。” 黄贾仁态度极为坚决。当黄不感受到他老爹言语中地那些坚决之后。却是额头两侧青筋猛跳:“由不得我来做主?”黄不骤然加中了语气。只是连他也根本不能觉察到他心中地那些恐惧:“你居然还能如此坦然而言从未迫使过我做任何事情?那好。我来问你。当年娘亲是怎么死地?!我阿哥又是如何死地?你为何始终不肯将这些告之予我?难道我娘亲地命我也不能做主。不能知晓?”黄不很激动。连带着他脸上那些横肉也随着他喘媳抖动不已。 轻轻叹了口气。黄贾仁到这时似乎仍然没有将那些事告之黄不地意思。因此在他叹息罢也连连摆手:“那些事。你还是不知道地好。” “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这些事始终是我心中对你怨恨而不能解的根源?即便府中上下所有人都说当年那些事与你无关,可我要的是你亲口的解释!”带着些歇斯底里,黄不心中的那些恐惧终于被黄不发觉,所以他害怕,在他印象中自他懂事起似乎便从来不知恐惧乃为何物。 黄贾仁仍旧摇头。但不再言及此事,反而又道:“我黄家的这些产业乃是你爹毕生心血,我地期望你知道,因此我不再多有言语。” 像是根本听不到黄贾仁此时的任何话语,黄不怔怔而看着他那老爹,他当然能够看得出他老爹眼中的坚决。所以黄不绝望。沙哑的声音中甚至已然有了些哽咽:“我只是要你一个解释,我真的不再怨恨……” 有多少年未曾在儿子身上看见过近乎绝望的意味了?仔细应该是从他娘亲死后便再也没有看到这般软弱绝望地黄不了罢? 心中隐隐刺痛,黄贾仁突然显得茫然,他不明白难道这些年真的都做错了吗?难道真的不该叫儿子背负着如此重地枷锁活上一生吗?可若不如此,他怎能快些长大,快些拥有接手黄家地魄力? “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黄贾仁轻轻再言,只是这时似乎再无先前那般坚决。 其实,到此时他父子二人心中已然都是清楚在第二日黄贾仁所将要面临的乃是什么。只是他二人都是害怕,都不敢及。 “我要你一个解释。”黄不平复了情绪,缓缓坐回原处。冷冷地看着他那老爹,却是深知今日若再不能知,怕是以后不再有任何机。 慢慢皱紧了眉目,黄贾仁认真的看着黄不,而即便是黄不如此庸肥的身躯面孔,落在黄贾仁眼中却依然深觉欣慰。看一眼,便少一眼。 厅内气氛一时冷然,他这父子二人在相互打量时却是一个怜惜,一个坚决。 苦苦一笑。黄贾仁一手敲着案面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终于启齿而道:“你娘亲当年并非我见死不救,那时地你尚在襁褓,所以你不知道若是我救了她,不仅是我,便连你阿哥和你,也终不能幸存。”微微停顿,黄贾仁这时再去起那些年的事来。忽然觉得他心中不再像往常那般悲痛:“至于你阿哥,那些年为父的苦来你能记得,所以遭那事后你阿哥便终日惶惶不安以至身患大疾,为父之所以仍然不救,乃是知晓救与不救其实本无区别,即便是救了,也只是让你阿哥多痛苦一些时日罢了。” 黄贾仁此时所说地话黄不并不陌生,他既然能在这许多年间都是耿耿与怀此事那便早就多方打听过了,所以黄不巡知道事实的确如此。可是。黄不永远不能谅解不能明白的是。为何黄贾仁始终不愿告诉他?为何黄贾仁宁愿要他怨恨着也终于不肯多说一字? 多少年了?黄不此时不再去深,而当他终于从老爹口中听到这些言语后。他心中的那些怨恨不曾减少,反而加重了几分:“为何要瞒我这么多年,为何你始终不肯告诉我?”带着哭腔,黄不真的悲伤:“既然不肯说,又为何要在今日才告诉我?” 并没有黄不口中的这些混帐话,也根本没有去说那些是你坚决要听我言之类的废话,黄贾仁只是带着许多慈爱,便就这般看着黄不,忽然觉得十分轻松,直到这时他才终于知道原来这些事造就了黄不怨恨的同时却也压抑着他的心灵许多年:“为父始终未曾忘过你娘亲,所以即便后来为父身居高位,富甲天下却也终未续弦。”轻轻扬了扬头,黄贾仁似乎是在掩饰着什么:“今日为父便要去见你那娘亲了,你放心,我告诉她,她地儿子很她……” 将脑袋深埋在双腿间,黄不哭的很压抑,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肩头不住的耸动。 在他哭了许久,发泄了许久之后,抬头间眼中却是一片通红:“我恨你。”黄不看着黄贾仁,咬牙切齿。 先前恨。是恨他为何始终不曾亲口解释,此时恨,乃是恨为何到已然再无机弥补这些年之时才来解释。这两个恨间,后者来的尤其怨气滔天。 “恨吧…”黄贾仁眼中带着笑意,轻轻叹息:“恨的越多越好……也只有怨恨,才能使你孜孜不倦的成长。” 说了这些话。其实已到深夜,他父子二人甚至在最后的一夜仍然是冷面相对的多,开口说话的少。 便就这般看着他那儿子抽泣着,呜咽着,黄贾仁自始自终没有伸手去抚慰过,在他眼中他地儿子只能一个人来承担那些痛苦,无论是以往,还是以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黄不终于止住了呜咽。抬头显得冷漠看着黄贾仁时,黄贾仁在犹豫了许久后,却从衣袖内又掏出一纸布帛:“这东西关系着你的将来。为父要你在使用它时一定要慎之又慎。”说这些话时,黄贾仁显得无比凝重。 探手接过了黄贾仁手中布帛,黄不未曾开口间,黄贾仁却是又道:“你将来啊,一定要站的比为父高。不然你始终只能是一个卑贱到不能再卑贱的走卒行夫。即使你仍然能是京中皇商。” 黄不牙旧沉默。却是在他忽然起身似要离去时,眼睛放在厅外那处,脚下仍然未动:“还能回转的余地吗?” 黄贾仁怔了怔,待他明白了儿子黄不话中的意思后,面上显得激动也感动。但他终归是摇了摇头:“我这一生。怎样活着不是我能选择,所以我死地时候可以任由我来做主。” 一派的从容随意之言,落在黄不耳中,却是让黄不心中剧痛,他甚至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无论他怎样的去怨恨他那老爹,他心中也始终是知道他是他爹地儿子。 “爹……”黄不转身向着厅外,颤抖地语调充分展现了他心中的惶恐害怕,而在他喊出这一声爹时,他忽然觉得原来并没有他象中地艰难:“你要等儿子回来。”言罢。黄不再未停留,大步而走出厅中,向着门外行着。 黄贾仁便就站在那处看着黄不离去,在他满是感动的神色下,却已是眼中湿润一片:“富贵,你听见了吗?他喊我爹了……” 自厅内一侧秘室中,黄贾仁这许多年来的影子,富贵缓缓走出,他在看着少爷那庸肥地身躯之时眼中带着许多意味深长:“听见了…其实富贵倒为老爷不值。若是您早早将这些事告之少爷。那他怎在如今才如此?” 黄贾仁的眼睛,仍旧放在黄不刚刚跨过的门槛处:“你不懂。若是早了,他长不大。” “少爷可怜,老爷您更可怜……”富贵幽幽叹着:“老爷,不然我们还是趁这时尽快离开?” 因富贵这一言,黄贾仁收拾了情怀,转身而向着那处坐下之时,认真地看着富贵:“你应当知道我这些年来为何要巴结裴谈,又为何要投靠那宗楚客。” 富贵点头:“老爷是为了少爷。” 或许是因富贵这话,黄贾仁显得异常开心,异常决然:“不错,所以我不能离开,若是我离开了,那我儿子必定为我背着谋反之名。”随手又拿起案上暖茶,只是发觉暖茶不再暖。黄贾仁喃喃言道:“我将用我的头颅,为我的儿子铺垫一条通天大道!” “可是老爷,难道您认为您一个人便可背负这谋反之名?富贵担心,少爷终究难免不受牵连……”微眯着眼睛的富贵,似乎并不担心他也因这谋反而走向不归之路。 黄贾仁看向了富贵,不知为何叹息:“你放心,那少年能护得我儿子安危。”轻轻如此言着,黄贾仁不待富贵开口,却突然问道:“你呢?是打算回公主府还是陪我一起上路?” 微眯的眼睛,眯的更深。富贵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奇为何老爷知道他的身份,也真的不知道老爷是何时知晓了他的身份。所以富贵面上仍旧能保持着镇定:“老爷,富贵有个不情之请。” “说。”黄贾仁随意挥手,似乎他并不介意这潜伏在他身旁许多年地,他最信任的管家富贵乃是最终取他性命之人。 富贵恭身,向着黄贾仁,他那苍老的神态下有着一番虔诚的意味:“富贵替老爷见证少爷的成长,这样的话,将来富贵见了老爷也好告诉老爷,少爷究竟能站多高。” 富贵此言确实出乎黄贾仁的意料,所以黄贾仁在看着富贵之时有些惊疑不定:“那你以后将是何种身份?” “黄家,下人。”富贵恭身而言。 深看了富贵几眼,黄贾仁终于失笑,他相信他身旁这亦敌亦友的富贵,所以他知道富贵既然说了出来,那日后也定不再与公主府有任何关系。故尔,在黄贾仁显得畅快,再无了其他心事后写意许多,缓缓而踱步向着厅门处,黄贾仁轻笑:“富贵,富贵,本身不富贵,却能给我带来如此大的富贵。”未停脚步,也未转身去看亦步亦趋随在他身后地富贵,黄贾仁继续言着:“所以啊,我从来都不相信我这卑贱的走卒行夫真的遇到什么狗屎运。” 富贵,本身不富贵却能给黄贾仁带来如此富贵,本身就不如此简单。 第一百二十章 相王 今夜之事,必定给所有关注着宫内动静的朝臣官一个极大的意外,因为就韦后与临淄王李隆基二人看来,无论是从他二人各自手中所握的权势,还是由今夜之前他们所各自做下的准备而言,临淄王李隆基显然都是与韦后差了不止一个层次,所以当宫内最后仍能安身站着的人乃是临淄王李隆基时,这十分突兀的意料之外中的结局确确实实教京中所有人都是错愕惊讶,以及惶恐。[][][网] 宫中所发生的一切传到公主府时天色仍旧没能大亮,其实也可以说在韦后倒下的那刻起,宫内的消息便已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公主府传来。所以在得知了宫内之事所有的经过后,便连太平公主殿下也是极其意外这样一个结局,尽管这是她一手所布置的长达几年的一个局,也尽管她先前其实便已是隐约预料到她那侄儿今夜必将显赫朝堂内外,但她毕竟料不到乃是这般一个结局。 “韦氏那庸妇居然是死在了自己手上……”微眯着凤眼,当太平公主将宫内那些事随意而言予相王之时,在她脸上也是轻易可以看得出许多意外与玩味。由此,不仅相王在此时知晓了这局确实是有些脱出了太平公主的掌控,便连那旁端身安坐并无太多神色变动的张宏也能觉察到太平公主对这样一个结局而有的意外。 宫内大局已定,无论如何,韦后也的确已然伏诛,而宫外又有太平公主府的那些人在遏制着韦后屯于城外的十万大军,所以深知他这妹妹究竟有着怎样骇人听闻之权势的相王,到这时也终于完全放心了下来,他已是可以肯定在韦后身死的那一刻,今夜的所有事将彻底成为定局。故此,相王展了今夜他这第一次丝毫不带忧虑之意的微笑,显得畅意般拈起面前清酒一杯,相王笑道:“果真如你所言。这朝中之事瞬息万变,有的时候的确因这么一个微不足道地人便能够改变似乎早有的定局。” 并不曾深看此时相王的欣喜,太平公主也从宫内这结局而给她带来的意外中回复过来,在她微眯的凤眼中带着一些惊叹之意,喃喃而道:“一直都在期待着宗楚客能给本宫带来怎样的惊喜,而本宫也确实不能料到。重甲铁骑这种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世间地东西居然被他重新放在台面,这宗楚客啊,当真不负本宫的期待!” 重甲铁骑,这四个字落在相王耳与张宏耳中时自然是各自反映极为不同,相较于张宏的漠不在意,相王已经可以说得上乃是惊骇了,他在今夜是初次闻及这重甲铁骑四字,而曾经为帝的相王自然是对这样一支铁骑有着远比常人深刻的了解,所以惊骇中。相王脱口而道:“铁骑?在先祖太宗朝时其淬炼手法不是已是流失了么?” 太平公主显然也是颇为惊讶,所以她并没有在意此时相王的惊骇,在她轻轻摇头时。也是言道:“本宫也实是不知这宗楚客究竟从哪儿找回了这手法,可是今夜在神龙殿前韦后确实以不足百人的铁骑生生击溃了几乎半个万骑营的轻骑。”稍微一顿,太平公主轻叹一声,又道:“而本宫却根本不信韦氏那庸妇能够重现这重甲铁骑,所以无论是从早前宗楚客与黄贾仁的密谋,还是由宗楚客这些时日来地并无动静来看,这重甲铁骑定是出自宗楚客之手。” 相王缄口,复又紧皱起了刚刚松开的眉目,深知这重甲铁骑厉害的他当然也知道在这铁骑重现以后。那无论是谁必都紧盯着铁骑地淬炼手法,难免,朝中日后怕是又多此一事。 不过,也在相王生起这些担忧时,却忽然又起宗楚客那人来,随即在他又抬头看向太平公主时,相王莫名长叹:“这铁骑杀伐太甚,为兄希望日后你能慎重待之……”显然,相王在起宗楚客时必然也是料到日后的铁骑定是落在了他面前这妹妹太平公主的手中。所以隐有担忧的相王也只能在心中暗自着这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太平公主手中的东西又有谁敢来抢? 但很明显,相王所料并非事实,这个时候的他丝毫不知那些铁骑的淬炼手法并没有掌握在宗楚客手中。 自然听出了相王话中的意思,但不知为何,太平公主未曾再深究此事,也未曾解释,只是在她双手轻托着暖茶之时。目光隐有所动。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殿内一时沉寂。公主府内地宫娥们也在这时入殿逐一而为太平公主三人更换着面前清酒。暖茶。在这殿中那些悬挂着地下。大殿内只能闻见宫娥轻轻走动时细微地脚步声。 说了一夜。太平公主明显是倦了。随意依着身后华贵绒毛坐垫。在太平公主微微凝起地秀眉间自有一股别样风情。而坐在她右侧之下地张宏却仍如先前那般恭敬地垂着头。没有去动面前地茶酒。也没有去打量这时地太平公主与相王。在他那一张清秀地面孔之上。有一番谨慎到不能自谨慎地意思。 过了许久。在相王轻咳一声后。他先是看了眼殿外地天色。随后复又向着太平公主言道:“为兄今夜前来地目地。自不必多言。所以无论如何。三郎之事全赖你从中相助。为兄与三郎都不敢忘怀。” 仍旧那般侧身斜躺地太平公主。似乎并不将相王这些话放在心上。她只是随意看了眼相王。轻扬了嘴角却没有开口。 见此。相王也不介怀。在他微微笑了笑后。却是径自起身:“一夜叨扰。来你也是乏了。如此为兄便不再多留。你早些休息才是。” “也好……”太平公主开口。轻轻吐这二字时却并未起身。又道:“兄长也当是早些回去歇息才是。三郎已然。兄长不必再过挂怀。”言语之中。丝毫不掩饰她那些并不真诚地意味。 “歇息?”在太平公主话罢,相王忽然没有了要起身离去的意思。向着太平公主那处看着之时,相王显得异常认真:“为兄也歇息了几十年了,当此等时刻实不敢再有歇息。”莫名说着此言,相王又看向了殿外已是明亮的天色,喃喃而道:“这个时候,朝上众臣怕也该准备早朝了。看来为兄是不能再有歇息了……” 极为隐晦的几句话,却是让张宏豁然抬头,在他显得惊疑看向相王之时,太平公主当然也听出相王话中的意思,所以她也心中一惊后随即起身,凝视着相王她那兄长时,太平公主心中惊讶不掩于色。 有多少年未曾再在这兄长身上见到过如此决然地神情了?太平公主看着相王,凤眼中透着许多惊叹之意,她在这时已是清楚相王这随意地几句话中暗示着他的表态。 几十年未曾再争过些什么。并且也几十年如一日般在京中默默无名,平庸且无丝毫作为地相王,在今日终于忍不住要出面做些事来。所以因此。太平公主盯着相王时,忽然笑了起来:“兄长毕竟年事已高,这些琐事啊,还是交给那些稍微能操劳地人来做罢。” “能操劳的人?”相王轻笑着,像是丝毫不曾忌惮太平公主,在他身上,便连张宏也能感觉到一番威及天下的气魄来:“你是指焦王?或是其他王爷?”顿了顿,相王仍旧笑着:“他们这些人啊,是不适合来做这些事的。焦王擅征战,朝事他处不好,至于其他王爷……”说到此,相王却是根本不再掩饰他曾经为皇称帝的气势:“有为兄在此,你说,还有谁敢出面与为兄争这些东西?” 惊讶。此时的太平公主全然乃是惊讶之色,甚至一旁地张宏在看着相王之时也似乎是根本不曾认识过相王一般,他印象中如老农一般的相王,何曾有过如此气势? 君临天下。说的怕就是如此吧? 沉默了少许,太平公主当然也知道相王其实说的乃是事实,即便她此时掌握着天下权势,也即便相王在京中似乎根本不能与她相,但仅就皇室而言,那些王爷们,大都仍是站在相王这一边的,便连焦王的父王怕也是支持相王的。况且,她的兄长相王究竟有多少能量。太平公主显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太平公主紧抿唇间。却也忽然摆了摆手,当她又及无论是谁来坐那椅子。其实都与她计划布置中的事并无太大影响后,太平公主复又依回了绒毛坐垫:“即是兄长决意,小妹倒也不多说什么,只盼兄长能够做地比那李显更好。” 根本不为太平公主话中的威胁之意有任何神色变动,相王仍旧微笑,却反而不再言此事,突然又看向了张宏:“以你之才,即便位极朝中极品也根本不逊色。”瞥了眼太平公主,相王继续言道:“如何?可有意出仕为官?” 张宏乃是出身公主府,这点相王不可能不清楚。但偏偏在他刚刚由太平公主那处争来这些东西后又针对了张宏,这不能不看得出相王在决意临朝后所有的坚决。 不过,也因相王这一言,却使得张宏心中苦涩万分,这分明是在刁难于他。所以张宏心念急转间却也暗自察视着太平公主地神情,相王可以不必忌惮太平公主,但张宏不敢,因而,在张宏暗自斟酌时,谨慎言道:“承蒙王爷厚爱…不过小可毕竟年幼。”稍为一顿,张宏此时在相王与太平公主二人的身上都是看不出任何意味,无奈之下,张宏只能继续言道:“况且,小可乃是应了家中阿娘,必须要科考光明正大的入朝为官,所以怕是要叫王爷失望了。” 如此滴水不的拒绝了相王显然是当下最好的方法,因张宏如此言语,太平公主凤目暗闪间,不掩饰那些赞赏。而相王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失望,因为张宏的拒绝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故此,轻轻一叹后,相王倒也不再多做停留,向太平公主随意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就这般步出了公主府的正殿,似乎今夜地许多言语所带来的朝野震动,他根本未曾太过在意。不过,也在相王步出正殿前,却是深看了张宏两眼。 张宏意,恭身向太平公主言:“小可前去送别王爷。” 先前张宏的那一番话很得太平公主的心,那些简单言语中的含义其实十分复杂。而一向自负的太平公主显然也不担心张宏与相王生出些什么让她不愉快的事来,所以太平公主摆手,示意张宏自便。的天色下深吸了一口,今夜他所听到的许多事为他所带来地震撼,其实到这时还是未能平复他惊骇的心。但张宏只是在殿外微一停顿,随即忙也追向相王,他很知道相王当时于太平公主面前说的那些话究竟有何深意。 由正殿向公主府外走去时,一直低头沉思的张宏起初并不曾太在意公主府内的事物,但在他转角越过正殿之时,偶尔抬头间却隐约似是看到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不过是微微思量,张宏便随即暗惊。 身为临淄王府第一谋士的王毛仲,在今夜临淄王行此大事时,不曾在临淄王身旁出谋划策,反而出现在公主府,这究竟有着怎样的隐秘?莫不是王毛仲乃是公主府的人? 惊讶于此事,一直到张宏出府赶上了相王时,他地面上也仍存着这些惊讶。 相王似乎未曾注意到张宏地奇怪神色,他在公主府门外其实已然停留了脚步,不知是在等着张宏,还是在深思些什么。这个时候的相王,身上哪儿还有半分气势可言,在又回复了如老农一般地神情时,张宏反常的又由相王身上察觉到许多疲惫,无奈的感觉来。 “其实,本王是真的不去争……”相王喃喃而言,转身去看向张宏时,微笑的神情显得苦涩无比:“但本王实在无奈……” 顺着相王的意思,张宏其实也能解相王的无奈,以相王这些时日来所给张宏的印象来看,相王睬那种绝情王道的人,所以对于太平公主与他儿子三郎一时,相王始终无奈。 低头,张宏未敢接口。而当相王又是轻叹之时,自公主府内,却又是出来二人,是边令诚,在他手中也牵着一个身着粉色绒线棉衣的小女孩儿。在张宏看向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时,忽然觉得有些面熟,而正在张宏暗着究竟在哪儿见过之时,那小女孩儿却是忽然松开了边令诚的手,向着相王这处,甜甜唤道:“父王……”长晚上码字的我只好一觉睡到现如今…这四千来字乃是由六点爬起来后开始码的,可谓是一个小时的高产。速度是有了,至于质量……若不是答应了诸位不再断更,我真不上传,烽火巨巨曾经说过,若是一段字连你自己都不能满意,那其实真不如直接删除…… 很无奈,挫败,不过无妨,马上第二卷结束,第三卷将令诸位耳目一新,绝对写出篇好来。 另:好久好久没看到书评了……难道,真的没人看了么……无限哀怨……) 太平公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许配 那天,当初回唐朝的张宏为救阿娘性命而不得不身入公主府投身太平公主门下时,张宏心中对于他的未来实在是充满了茫然与不安,毕竟,他是大约知道历史走向的人。而也便是在那般茫然以及对未来无知的心境下,张宏那一日曾在公主府内闲步漫逛,偶然之下竟是发现有一处梅花园。 未至冬季,满园的梅花却已是偶枝头,所以当张宏身处那满园的梅花林中,感受着阵阵梅花芬芳的同时,他在那日竟然有了回到唐朝年间的第一次惬意,由心而生出了许多的欣慰,舒畅。前世的张宏最喜爱的便是这梅花的清秀典雅以及它在风雪中犹自顽强绽放的坚韧,所以当那时的张宏自公主府梅花园中再一次看到了这梅花,而忍不住摇下几朵,倾心闻嗅之时,他的确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还活着。 活着,这世上还有别的事情比活着更美好,更动人么?关于这一点,死而复生的张宏无疑最为体切。 张宏嗅着梅花的芬芳嗅的很认真,很投入,以至于他在那时丝毫未曾觉察到有人靠近了他,站在了他的身后。所以在突然有人出声唤叫他时,张宏的确有些愕然,但是,当他转身去看向唤他之人,看见那被一身粉色绒衣包裹着的小女孩儿之时,张宏倒一时忘了去深究这小女孩儿的身份,乃因那小女孩儿实在是生的极为惹人,长长的睫毛,有着淡淡红晕的脸庞,以及她那嘟起粉嫩小嘴时可爱的模样,都实在是如同瓷娃娃一般,惹人怜爱,惹人心疼。 后来,在张宏的调笑之下,小女孩儿一连说了两个骗子,倒让那时张宏苦笑的同时却也更觉这小女孩的可爱。故尔。只是一心觉得这小女孩儿如此可爱的张宏,在那个时候甚至也微微有些忽略了边令诚对她的称呼,所以由始自终张宏一直都是很主观地认为这女孩儿只是不知哪家王公府上的普通小姐。 这是张宏与持盈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张宏陶于梅香,持盈以为他是骗子的情况之下。 看着眼前这越发面熟的小女孩儿在撒开了边令诚的手而显得欢快投入相王地怀抱,张宏在看清这仍旧粉衣着身的小女孩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之时。也终于起曾在公主府内见过。所以张宏倒也只是微微笑着,看向那可爱的小女孩儿。 探手将小女孩儿抱在怀中,相王一时也未再与张宏说些什么,从他极为爱怜的微笑神情下显然可以看得出他对这小女孩儿的宠爱。伸手将小女孩衣后的围脖裹在了她的脖子上,相王本就温和的神态下更有一番慈爱地意味:“你怎的知晓父王来了?” 这个时候,小女孩儿是一心都在看着她的父王,所以她还未曾注意到相王身前不远处地少年张宏,只见她微微撅起了那张如樱桃般的小嘴,撒娇之时极为可爱:“父王总是不持盈。持盈实是不再孤身一人住在姑姑府上了。” “难道有人敢欺负本王的小公主?”相王取笑着,待见他这女儿骤然又是嘟起了嘴时,相王畅意一笑。伸手捏着持盈娇小的鼻尖:“是不是你兄长了?” 在相王与他女儿持盈便就这般站在公主府前显得欣慰且温馨之,一旁的张宏也是始终微笑着,在他不时看着相王父女之时,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念,只是这才知晓,原来这小女孩儿是相王府的公主,原来这小女孩儿唤作持盈。 持盈。到这小女孩儿地名字。轻笑着地张宏陡然怔在当场。只是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逐渐凝固地微笑。本来和善地微笑显得十分生硬而凝固在张宏脸上之时。确实有那么些古怪地意思。 持盈。持盈。张宏心中暗自念叨着这小女孩儿地名字。其实已然苦涩无比。若是他记得没错。那现下这如此可爱地小女孩儿便就是将来盛名一时地玉真公主罢?便就是那个甚至连诗仙李白。天宝年间地全才王维王摩诘都为之争风地玉真公主罢? 到这些。张宏已实在不能有先前那番微笑之态。当他又起初次与这持盈。也便是日后地玉真公主邂逅之时在她心中所留下地那个骗子印象。张宏一时连连暗自苦涩之时。却仍不得不竭力要挤出丝真诚地笑意来。显得古怪异常。 张宏地这许多心中惊讶以及面色大变都未曾落到相王与持盈地眼中。在他二人堪堪叙罢家事说完那些体己话后。相王却是径自看向了张宏:“随本王走罢。” 张宏显得痴愣。相王说完后他才似是刚反映过来。忙点头称是时却已然是迎上了持盈地目光。故此。张宏倒也强自向着持盈微笑了起来。努力试图挽回他骗子地第一印象。 但很奇怪。持盈似乎未曾太在意初次所意张宏之时地那般情景。在她仔细看了张宏几眼。认出这是她在公主府梅园中以及兄长临淄王府都曾见过地少年后。持盈仍旧微笑着。对张宏似乎是非但忘了他那骗子形象。更像是有些欣喜在内:“原来是你啊。”说完这话。在持盈察觉到张宏面上微有尴尬神色后。本就聪明伶俐地持盈当然也略微能够猜出些张宏为何面色如此不自然。所以持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声音清脆动听。如黄鹂鸟一般讨人喜欢:“你不要担心。我不再说你是骗子了。兄长那日曾跟言及过我。说你不欺骗任何人。持盈口中地兄长指地乃是临淄王李隆基。张宏虽然并不直接知晓。但暗相王地几个王子中他也就与临淄王来往多些。所以也定是临淄王在这持盈面前为他说好话。正了名声。 在张宏松了口气,这才神色自然微笑向持盈恭身时,一旁的相王显然是不知道他二人先前地邂逅,因此在相王也是察觉到先前张宏的古怪神色后,倒也心中能够知道他这女儿定是与这少年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相王看着持盈,复又打量了张宏几眼后。微笑着言道:“本王这女儿自小失去娘亲,所以本王溺爱了些,若有何言语不妥处,你莫要在意。” 张宏诚惶诚恐,连声道着不敢,不敢。 又是看了持盈几眼后打量着张宏。相王眼神玩味,却在张宏不解间,相王也终于抬脚起步:“走罢。” 随在怀抱着持盈的相王身后,张宏垂头走着之时,偶尔抬头间却是看到持盈那可爱的小女孩儿不时偷偷打量着他,忽尔显得疑惑,忽尔唇角到着笑意,倒叫张宏更觉她这小女孩儿心性确实惹人。 大约走了一段路,一直未曾开口的相王。在转过长安大道后,终于将持盈抱紧了几分,抬手要持盈那小脑袋贴在他的肩上后。相王缓过头来,看着张宏,神态间不淡漠但也不亲切,极是随意:“今夜本王带你来这公主府的用意你此时能知几分?” 由相王离开公主府正殿前所向张宏使地几个眼色起,张宏便是知道相王唤他出来是有话要说的,所以在相王开口后,张宏忙紧走了几步,堪堪随在相王右侧身后不远处,轻声应道:“大概。略能明白一二。” 张宏回答的摸棱两可,乃因相王这一问实在不好应答,有许多话张宏这并无背景出身之人是不能直接言明的。 在张宏言罢,相王侧头看了张宏两眼,却又直接言道:“今夜本王要你随行,其一是要知晓我这妹妹太平公主真正的骇人之处,其二…”说到此,相王微微一顿,不曾停下脚步时却是话锋顿转:“你这些时日来做的不错。虽然这京中太平公主原先一手缔造地平衡很巧妙,但你能通过张希一人而引的京中大乱最终导致如今局面,由此看来,你确实不负三郎重托。不过,你的表现也仅仅只能用一个不错来带过,并不能让本王满意。”未曾转身去看此时张宏的神情,相王此刻似乎是对张宏甚为重视:“其实说来此时的你并不足以大用,你有太多束缚,你近些时日来表面的狂妄礅非但本王能够看透你暗下的谨慎小心。便连太平公主也深知你行事时有太多的顾忌。你总是顾虑太多,怕牵累他人而束手束脚。表面看来你是心善,但其实在本王眼中,你根本便是愚蠢!” 说到后来,相王已是由先前的和颜悦色而便地忽然严厉起来,但在他这些严厉的言辞下却是让张宏隐隐感觉到相王那一番恨其不成材的意味,而由相王这些言语态度,张宏当然听得出相王话中对他地回护之意,所以张宏在恭身受教的同时,心中百般滋味,有感动,有疑惑。 “在这种看不见的争斗中,收起你那些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吧。”轻叹着,相王忽然顿足:“所以,今夜带你前来公主府,本王是能由我这妹妹太平公主这儿明白一些,习一些。” 相王的栽培之意很明显,张宏其实先前已能察觉,但他不能明白相王为何要栽培他,乃因他根本便是公主府的人,而与相王其实并无太多瓜葛,故此在他点头称是的同时却也不再掩饰心中的那些疑惑,向着相王,斟酌而言:“小可受教,不过……” 未等张宏说完,相王却是径自打断了张宏这些话,直指张宏心中疑惑:“不用奇怪,你应当知道这世间不有无故的好处,所以太平公主早前赐药予你,其实是借你之手而试探韦后或是三郎,若你能成事,则她重用你,若不能,则必为她所弃。如此而言,本王如此对你,其实也是希望日后在某些方面你能对本王坦然而从。” 很简单很直白的一番话,其实说穿了相王有现下这一番言语是要张宏地日后回报,这些张宏自然懂得,但张宏仍不解的却是相王怎如此轻易的而当着他那堪堪十岁出头的女儿面前说这些隐晦之事?难不成那持盈在这般年纪也接触了这些事?因此在张宏不解而抬头时,也微微看了眼相王肩头的持盈,却是赫然发现,那小丫头也是猫着那颗小脑袋趴在相王肩头偷偷打量着他,这让刚好与持盈目光相触的张宏微有尴尬。但同时,张宏从那持盈眼中倒也确实看不出任何一点晦涩复杂的神色来,仍是那般干净的不惹一丝尘埃,便像是张宏这时与相王的言语。她根本听不见。 张宏与持盈地这些小动作相王并未看见,只是在相王继续向前行着时,却忽然又问道张宏:“昨夜之事,你若还有疑问,此时可问来,本王尽量解释予你。” 张宏微有犹豫。但在他起方才相王那般直白丝毫不掩饰的言明日后可能利用到他的那些言语后,张宏微一思量,倒也暗自梳了遍昨夜那些带给他十分震骇的事来,只是前行两步,张宏沉吟而道:“矮为何要取韦后性命这事小可看来有些简单了,难不成矮果真不是公主府的人?” 停了一步,相王回头看了眼张宏,白皙面孔上的那些胡须让此时地相王有一些高深莫测之意,在他复又转身继续前行着时。相王言道:“矮此事你无须,你只须要知晓,看似握尽权势风光无限的韦后仅仅是我那妹妹所的一颗棋子罢了。所以即便没有这矮地突然举止,也定有另外一个矮,只不过是手段不同地问题罢了。” 回味了一番相王的话,张宏心中了然,仔细来那般复杂地事倒也确实如同相王所说的这般简单,若是太平公主要韦后覆灭,那来无论韦后再如何的挣扎,也是逃不过一局地。故此,在明白了这些后。张宏确也感觉到与相王,太平公主等人的差距,即便他有着两世人生的经历,也熟知此时历史地走向,但毕竟于政治这一束言,张宏远不如相王,太平公主这等侵淫了政事大半生的人来的经验老道。 不再去矮这事,在这条通往王府胡同的小巷中,只有张宏与相王二人的脚步声。在这巷中显得安静异常,当他二人又是转过一条小巷后,仍旧是张宏开口,却是直指公主府:“太平公主殿下口中的老狗,应该便是王公公罢?” 张宏这一问显然是太敏感,便连相王也是忽停了脚步,但此次他没有转身,只是稍一停顿,随即相王又是抬脚前行:“王公公这戍本王不能言予你听。只能待你日后若是能接触到这些事。那自然知晓。” 张宏点了点头,示意明白。其实他问这话本意也不在这个问题,因此在相王言后,张宏又问:“太平公主殿下言道王公公有加害临淄王之心,可二王爷能够得几千兵力,分明便是王公公的一手之力而成,那如此看来,王公公应该是在相助临淄王才是,为何……” “看问题不要只看表面。”相王听出了张宏的疑问,所以很干脆便言道:“本王且来问你,王公公出手将那赵承恩永远留在均川,如此一来三郎的确是多了几千兵力,可这几千兵力除了让韦后不安,让三郎心中得意之外又有多大用处?” 思量着相王这一番话,张宏只是微微一便随即明白了相王地意思,只是听着相王继续道:“因这王公公,三郎多了些信心,也不得不急切行事。”顿了顿,相王叹息而言:“三郎此时行事相较于韦后的充分准备而言,他其实只能称之为仓促。所以,你此时以为王公公是好心还是恶意?” 政治间的勾心斗角,杀人不见血,在相王这一番解释后,张宏无疑了解的更为通彻,便好比如王公公,那些表面看来的好心之举其实暗中所含的加害之意,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白其中含义?因尔,心中微凛的张宏倒也只能暗为惊叹。 在相王为张宏解释着昨夜之事许多隐秘之时,不知不觉间他二人已是迈入了王府胡同,而相王府那座简陋的府邸也渐渐出现在了张宏的视野。 步向相王府时,相王也不再就昨夜之事再多说些什么,而是在走至相王府前时,相王终于停下了脚步,将他怀中那一路上不时偷看张宏,又悄悄打量她父王地持盈放在地上之后,相王转而认真看向张宏,在他微眯那双略显浑浊的老眼之时,先看了眼府上门前。再转头而言:“本王邀你入朝,这次你拒绝本王解,也不怪你。但你须要知道,朝上,你是不能没有人的。” 张宏深以为然,同时却也知道以他这时出身公主府的身份。实在不能入朝。无奈之下,张宏也只能苦笑连连。 显然,相王也为张宏好了退路,在见张宏如此神情后,相王坦然而道:“你身边有何人可堪大用,不妨举荐出来,本王虽不能保证要他们都能位极人臣,但要他们能在朝上说些话,还是可以办到的。” 相王给张宏画了一张烧饼。能啃多少是要看张宏的能耐,面对如此一张味美的烧饼,显然是甚少有人能够不动心。所以在相王这时看着张宏时。眼中除了玩味,还有许多期待。 但很遗憾,张宏给出地答案出乎了相王的意料,任谁都能看出此时张宏根基地薄弱,而此时相王主动要为张宏巩固根基之时,以相王来,即便张宏不好一口啃下太多,也绝对先填个位置。 “暂时,不用。”张宏微微垂头。谨慎而言时不卑不亢。 细细看着面前这少年,相王一时之下忽然觉得他先前一直都看走了眼。早些时日前,相王由这少年在公主府地言行来看,便已是认定这少年乃是有滔天野心之人,所以他才觉得对于这少年的确有太多可以利用地机。可他又怎能到先前这少年张宏在公主府地那些言行,刻意流出来对权势的渴望,仅仅是他故作的一个假象? 当日,为能在太平公主手中谋求生存,张宏故意将使得太平公主以为他是一个极具野心的人。所以后来太平公主容许他活着。此时看来,当时那些举动,不仅瞒过了太平公主,便连这相王也是丝毫不知。 深看了张宏几眼,相王神色间显得极是有趣,在他伸手将持盈拉在身前时,也开口言道:“在你看来,无论是韦后也好,宗楚客也罢。他们为何终为我那妹妹所利用。所操纵?” “野心。”张宏丝毫不犹豫:“有野心才有被利用的可能。” 相王展出微笑的意味,显得欣慰:“不错。你能看出这点很不简单。”只是在他微笑着,却忽然又是轻叹:“可本王要告诉你的乃是,野心这种东西,多了不好,没有却更不好。” 对此,张宏自然明白,在他点头之时,却不小心又是瞥见持盈紧紧抓着相王的衣角,一双眼睛完全放在了张宏的身上。 见此,相王也是察觉到了他身旁持盈地动作,在他复又将持盈抱起来时,对张宏又道:“罢了,今日与你说了这么多,倒比本王以往一年说的话都要多些,此时天色也亮,你早些回府歇息去吧。” 张宏恭身,却是又看了相王怀中那持盈几眼,微微一笑后,拜辞相王,转身向着他府中而去。 看着那单薄而消瘦的身影,相王抱着持盈却是站在王府门前未曾转身而入,他这时在看着那仅仅十三地少年之时,心中确实颇有一番感慨,只是着如此横空出世具有这般才华的十三少年,偏偏身处公主府,却是不知是福,还是祸。 感觉到怀抱中的持盈微动了动,相王在看向那少年转身之地时目光隐有所动,当终于便连他心中也是忍不住一动时,相王轻轻又将持盈放了下来,如此抱起放下惹得持盈不快,但相王并未介意,只是在他稍稍为持盈罢衣裳后,双手放在持盈肩头,认真看着她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显然十分认真:“盈盈,若是父王将你许配予他,你,愿不愿意?” 太平公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棋子 野心这种东西,其实是把双刃剑,若是这野心在失去了智的时候又刚好有这催化剂从旁影响,那最终这野心便极具膨胀,或是走向辉煌,或是迎接灭亡。反之,若是在拥有着野心的同时也仍能保持着智,那这些野心其实已不能再算作是纯粹的野心,说的好听一些,可以称之为志向,或是追求。毫无疑问,此时表面看来似是已然失去智不顾一切试图向上攀爬混至上位者那个的少年张宏由本质上而言,他从未曾失去过他心中那些智清明,在他表面所显出来的令人发指的野心下其实有太多的谨慎小心。他的那些野心,由始自终,只是针对表现在那些关注着他,试图掌控于他的那些上位者面前,便好比如现下的太平公主,好比如此刻志得意满的临淄王李隆基。 相王给张宏画了一张漫无边际的饼,用张宏的话也可以说为相王开了张无任何限制的空头支票给他,并且这空头支票来的也确实靠谱,无论由张宏所记忆中的历史还是他由今夜相王所离开公主府时的那些话来看,张宏都已然肯定相王最终称帝登基似乎已为定局,所以这未来皇帝陛下亲口向张宏所开的这张空头支票,若说张宏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动心,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可张宏最后却只能按奈住他心中的那些蠢蠢欲动,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了相 先前太平公主所赐予张宏的,他无一不接受,乃是他深知无论如何他也脱不了与公主府的关系,所以后来在太平公主将他摆在台面正面与韦后相抗冲突之时,张宏没有半分拒绝不从,毅然而然的听从太平公主旨意与临淄王合谋一处。尽管那时的他心中也早便很清楚太平公主只是在利用他从临淄王与韦后之间打破那些微妙的平衡,可他依然甘愿做这公主府的一个马前卒。 但是,当初甘愿为太平公主所利用所操纵乃是因为张宏深知他现下不能与公主府脱开关系。可相王不同,此等时刻下,韦后已然覆灭。相王即将称帝之时,若是张宏再对相王这处表现出窥视之意,那对于太平公主而言,他根本便是在自寻死路。所以在经过这一夜更是深切的体到相王这位貌似平庸无能其实城府能量浩瀚到令人摸不到一点痕迹的张宏更是不敢轻易投身相王府,虽然他已是知道相王不日便称帝,但他仍不得不深深地忌惮着太平公主那显山不水。堪称滔天遮日的权势。 便连表面上真正围在了权势中心的韦后也不过仅仅是太平公主殿下手中可任意把玩的一粒棋子,那他张宏又能够凭什么而敢在相王与太平公主二人间摇摆不定? 一路走来,相王说了许多话,而也由相王的这许多话中不难看出相王对张宏的拉拢之意,事实上便连相王本人心中也以为张宏并不很干脆地拒绝他这拉拢,毕竟,近日来突然崛起的少年张宏,在相王眼中是毫无任何根基可言的,所以依正常思维逻辑来。张宏怎样都没有拒绝他的由。可在随后,张宏不仅先前在公主府拒绝了一次,更是在后来没有太平公主在场的情况下张宏依然拒绝了相王。这可能让相王有些不解。但张宏却一直都很清楚他的言行。 相王在此时韦后已除,朝局看似将大定之际竭力拉拢张宏这等不仅才识过人,更是身份特殊之少年时,用意不可谓不深。可他却是不知,他所能够预料到的日后之事在这少年张宏的心中其实已然乃是定局,他以为他那三郎,也便是临淄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日后可能有的争斗是此时极少人能够看得出来地,可事实上,他的这些预料在这张宏眼中根本便是不可避免。所以很清楚日后这些事的张宏当然不在这个时候再来与相王走地近些。也是因此,张宏才两拒相王。 成为太平公主手中的棋子是张宏所不能选择的,但要不要再次成为相王日后平衡太平公主与临淄王李隆基之时身前的马前卒,张宏当然可以自己掌握。一路行着而步向自家府上之时,张宏心中除了暗自消化着昨夜由相王与太平公主话中所为他带来的震骇之外,也一直在琢磨着相王此人,很明显,由一路上张宏不时紧皱的眉目间不难看出他心中的毫无头绪。 相王太低调,近些年来他在京中的风评言行甚至与他的王爷身份丝毫不衬。无论是临淄王口中地奉行中庸之道,还是高不危言下的平庸无能都让人捉摸不到相王任何一点的可怕之处。可经由这一夜,张宏当然能够在这时肯定相王这些表面上的平庸无能完全便是一个幻象,不然他先前何来那些自信敢向太平公主当面言明要重掌日后朝事?甚至在当时相王说着焦王等一些皇室王爷们都不具备掌管朝政的资历时,张宏也隐隐猜到除了京中那些王爷们的支持,怕是相王也还有许多便连他那三郎也不能知道的权势罢。 中庸并非无能的代名词,这句话在相王身上体现无疑。 一心暗着这许多事的张宏,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是迈入了自家府门,他地极是投入。甚至忽视了门外李年等人的见礼。而直到他入府后径自推开府上那处临时的议事厅门时,他才赫然觉察到他已是回到了家中。 因张宏突然地推门而入。正在商议着昨夜之事地高不危与楚图俱都停下了口中地言语。只是在他二人看着面前这少年张宏脸上那些惊疑。震骇。恍然等等许多复杂神色时。他二人当然丝毫不能得知昨夜张宏所听到。所经历地那许多事。许多言论。 随意屈身坐在了楚图正对面那张椅子上。在高不危忙探手为张宏倒了杯暖茶后。张宏这才收敛了心事。转而看着楚图与高不危时。面上又挂起了那份不显浮躁敷衍地微笑。带着一些真诚地意味。张宏也不与他二人客套寒暄。直接轻声问道:“昨夜之事可曾顺利?” 楚图与高不危二人都是点头示意。随后。在他二人相视一眼后。由高不危首先开口为张宏详述昨夜宫内之事。在他言及楚显等人果然在张宏事先地安排之下有惊无险地办妥了张宏所交代之事。而为临淄王由内接应打开城门时。言语中并不掩饰他对眼前这大人张宏能够事先便预料到这一点而有地叹服之意。 边听着高不危形色俱为紧张认真地讲述着昨夜宫内地那些惊心动魄。张宏也暗自印证着那些宫内之事果然与太平公主在府中讲解地一般。并无太大出入。自然。这也更教张宏认识到太平公主地可怕来。足不出府便能将当时之事所说确然。单就这份指点江山地境界。在这京中除了太平公主殿下。还有何人能有此态势?也在高不危那般认真言语之时。张宏随意之下看了眼楚图后。却是愕然发现原来在这高不危与楚图身上都是有那般极为相似地冷漠意味。这让张宏在稍能明白为何高不危一向与楚图显得合拍时。却也心中较为安定。 高不危讲述地很详细。但已是由太平公主那处得知这些事地张宏显然是没有耐心认真听高不危仔细说完这一切。所以在高不危言到重甲铁骑这四字之时。豁然而心动张宏便已随即打断了高不危地言语。迎着他那些不解之意。张宏稍显急促。问道:“重甲铁骑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为何如此一支强势兵力我却从未听闻过?” 高不危当然不知道张宏先前在太平公主府时便已经将这重甲铁骑深记在心。那时张宏不能直接问太平公主以及相王关于这铁骑之事。但毕竟在及铁骑时相王地惊骇。太平公主地不敢相信都是落在张宏眼中。所以此时张宏当然迫切要了解这一支骑兵。高不危显然不明大人张宏为何突然如此注重这一兵力。因为在此之前由张宏这处所表现地那些处事手段来。高不危。楚图等人都是以为张宏注重谋略而轻视兵力。 不过,张宏开口相问后,高不危倒也不敢有任何隐瞒,在他努力回忆着当时铁骑所带来的惊人冲击力后,仍是心有余悸:“不足百人的一支骑军便可在面前几百人为肉盾的情况下,仍能轻易冲破近千万骑营轻骑所布置的阵势。大人只须便可猜到这铁骑的几分厉害。自是不必在相言。” 这些话太平公主也曾大略及过,所以张宏摆了摆手,言道:“说重点,这些铁骑都有何特点,仔细说来。” “连人带马俱都包裹在铁甲之下,马匹负重超凡,马上骑士也皆为百战精锐。”微有狐疑之色,高不危其实对这些军事也不大精通,所以他只能说出一个大概。在他回忆着那些铁蹄下残碎骨骸时。眼中满是恐惧的高不危。忽然莫名又是苦笑了起来:“有五百之数地工匠营,甚至根本未能阻一步铁骑征程便已全然化做了粉末。此时来,在下也难免心中仍是惊惧。”言着,高不危也是试图将自己由惊惧中再回复过来,因此未待张宏说些什么,高不危又道:“不过讽刺的是,五百工匠营中人都是化做了粉末,可偏偏那钟绍京钟总监却是毫无无损的活了下来,这不能不算作是一个奇迹。” 未将高不危后来这一句话放在心上,张宏本就知道这史上享名甚久地钟绍京不死的太快,因而,这时的他只是将高不危先前的那些话在脑中仔细着,试图体到那重甲铁骑真正的厉害。“日后若是有样一支铁骑在手,那即便不能说纵横天下,却也实在能让许多人忌惮万分了。”在张宏及相王在公主府说的那些话,也以为这铁骑最终必将属于太平公主时,莫名而发出的感叹。 只是,楚图与高不危二人显然不知张宏心中所,他二人却都是有些奇怪的看着张宏之时,暗自着大人的这番心思恐怕是不可能实现了。 张宏犹自叹息着铁骑之事,却未曾注意到高不危在一旁地欲言又止,在高不危那张淡漠的神情间终于有了些决然之意后,高不危坦然而道:“有一事,不危尚未言于大人,乃是当时不危自作主张之事。” “言来。”张宏随意挥手。并不太在意。 高不危犹豫了下,又是仔细看了眼此时的张宏后,察觉到他面上的那些随意,这才开口言道:“那五百工匠营乃是作为肉盾而被派在铁骑面前,直接说来,这工匠营只是牺牲品。” 张宏仍未看出高不危话中的隐晦以及犹豫。只是顺着高不危的话,他却是在叹息着这工匠营中地五百条人命:“毕竟是受工匠营之助才能安然入宫,临淄王如此一举,势必也寒了他府下许多人的心,只是,临淄王当时确实无奈……”轻叹而说着这些话,张宏却也在说话之时忽然到临淄王完全可以不必亲自下令,所以在他复又看向了高不危时,问道:“不过。以临淄王之能也定能看出这些祸端来,王爷当时是要谁下的令?” 张宏说着这些话,高不危却已是微微垂下了头。所以他并不能看到高不危眼中地惶恐,只是在张宏显得奇怪又道:“不过来也不有太多人争着去做这事,毕竟,这其中的要害并不难看出。”随着张宏逐句而言,高不危也慢慢抬了头,而在这时张宏才注意到高不危眼中那些惶恐后,口齿间却是带着难以置信来:“该不,该不就是你吧?” 高不危面色很是难看,轻轻点头的他根本猜不出此时张宏所。所以他倒心中确实担心张宏因此责怪于他,不过,他倒仍无丝毫悔意,即便放在此时若是再有这事,相信高不危还是如那时一般来做。 惊讶之色随着高不危地点头而浮现在张宏面上,在他得到了确认之后,心中也是急忙分析着这事可能为他带来的利害关系。仔细了良久,在张宏最终只能无奈一叹后,却也是苦笑而言:“当时在场的那些人。似乎也只有你最为弱势,任谁都可以看出你那时身份的尴尬。如此说来,倒也不能全然怪你。”轻叹着,张宏当然也不因此束怪罪于高不危,其实这时在他来已是看清了其中厉害,不可否认高不危下令陷害工匠营一事可能在日后为他带来许多麻烦,但就当哮言,自然是更能取得临淄王的好感与信任。 故此,张宏也不再追究此事。转而言道:“不必再此事。当时若是换作我,怕也如你一般决定。毕竟我等现下便深处危境。顾不得以后的麻烦。” 这一番张宏心中真实地法,却是被高不危以为乃是他包容安慰之言,于是高不危更是感动,向着张宏而面带感激:“谢大人。” 张宏摆了摆手,沉思少许时眼睛一直都是放在对面楚图地身上,他发觉对于高不危此时讲来的这些事楚图根本是未有任何神色变动,还是那一副冷漠至极地神情,这自然也教张宏看得出在他回来之前高不危应已是跟他讲过了这些事。所以稍显奇怪的张宏,在又转头时,直接问道高不危:“昨夜还有哪些特别之事?” 高不危惊讶,张宏口中的特别之事他不明白,在他暗自着莫不是昨夜之事大人都已知晓时,张宏却又迎着他疑惑地神色而点头:“昨夜之事大体而言我都知晓,只是那些细微之处你须要仔细讲来。” 楚图这才稍微有些反映,他与高不危一样,明显都是不知张宏怎能得知那些事。在他与高不危互换了眼不解的神色后,见张宏仍无解释的意思,高不危倒也又道:“有一事极不寻常。”顿了顿,高不危先是看了楚图,尔后才道:“韦后的死来大人也是知晓。只是,在武延秀起初看见韦后死状时却是脱口而轻道了三个字,当时场下混乱,若不是在下偶然听闻也不注意到这三字。”说到此,高不危犹豫了番,后来在张宏疑问下,他才轻网道:“药王门。” 将先前在公主府所听闻之韦后死况与此时高不危所言联系在一起,张宏思量一番,随后奇道:“韦后并非死在矮手下?” 便连矮之事大人也是知道的,高不危这才确信张宏果然是知晓昨夜宫内一切,因此。他忙言道:“表面看来确实如此,临淄王也是说韦后乃是死于矮毒手,但由武延秀那三字看来,不危却是以为,韦后之死另有他人。” 另有他人,显然是在指武延秀那三个字。也便是药王门。 所以在高不危言后,张宏与高不危二人便齐齐看向了楚图,因为这时他二人都是知道楚图与孙修的关系最为密切,而孙修又是执掌药王门之人。 但是,楚图根本不为他二人眼中期待而有任何所动,他甚至完全没有为张宏与高不危此时解释的意思,只是他在冷然摇头罢,径自言道:“我也不知。很简单,很干脆。干脆到张宏与高不危二人都是根本不相信。 不过在他二人见楚图根本没有再去言语的意思后。他二人也只能无奈。片刻,当张宏心中暗定这事日后亲自去问孙修后,又是起一事来。遂也又看向了高不危:“还有一事,临淄王最后的底牌,也便是那真正地奇兵,你可曾看见?” 忍不住惊叹如此少年的心思慎密,高不危面带赞赏之色,言道:“确实看见了,但根本不能肯定其身份,那将领武艺超凡在以往京中我见也未见过,便连他手下兵士由所着服饰来看。也似乎根本不隶属于京中任何一营。人数不多,只是近千,但轻易便能看出那些兵士的精悍。” 中指不觉间又轻击着桌面,由张宏这一下意识的举止,已是习惯了张宏这一小动作地高不危与楚图都能看出,此时的大人张宏是陷入了沉思。 果然,在许久之后,当张宏终于眼中显现赞叹之色后,却是喃喃言道:“临淄王果非常人。能在韦后竭力打压众王府大臣门下皆不得私养兵士时仍暗藏许多精兵,倒不能不让人赞叹。” 高不危与楚图二人都是默不作声,其实有此一夜后,他二人对于临淄王的认识也是更深了许多,毫无疑问,都是心中暗惊着临淄王的风范手段以及魄力。 将先前在公主府内听闻的宫内之事所存地疑惑此时问完后,张宏复又面向了楚图,昨夜行事前他所交代楚图所办地事其实不比高不危那处简单,更甚至楚图这边的事乃尤为张宏所重视。不过。在他后来知晓了他所最为重视的宗楚客竟然乃是公主府所操控的一个棋子后。张宏对于楚图这处能有如何收获已是再无希望。但,也由这宗楚客一事。更能引发张宏对当时宗楚客右大营之事的兴趣。 迎着张宏期待的目光,楚图嘴角微扬,淡漠之意极显:“怕是要教你失望了,我也很期待宗楚客究竟能有何惊人之举,但甚至连我也未能觉察间,他那右大营却已然是放弃了入城的意图,甚至在我看来是任由二王爷入了营,这也乃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张宏苦笑,却不曾到如此大事这楚图仍是一言带过,可他并未介意,乃因他是知道楚图一向便是这性子的。因此在张宏苦笑时,却也不得不又为楚图解释:“非但武延秀,便连这宗楚客也不过乃是太平公主手中地棋子罢了。” 张宏言罢,楚图果然动容,在他与高不危都是连连惊讶,倒吸凉气时,却都是震惊十分。不过也由张宏这一句话,却是让他二人都听出了张宏昨夜是在公主府一事,由此,他二人满是不敢相信之惊讶神色下,倒也都是带着疑问看着张宏。 昨夜在公主府一夜之事看来简单,但真要为他二人解释起来必也是十分麻烦。这个时候外间天色已然大亮,一夜地寒风之后,这初入冬季的长安迎来一轮和煦地满日。注意到了外间地明亮,张宏自是心忧后院阿娘,而也在他起身将要离去时,却又因阿娘起一人来。 故此,微顿脚步后,张宏奇道:“这才来,怎的不见范慎?” 范慎是张宏刻意留在府上护卫府中安危的,只是一路着昨夜那许多令人惊骇全然之事的张宏,到这时才起范慎,可见昨夜他所听闻的相王与太平公主的谈论是何等的让他心神不得安宁。 “我二人回来时便未曾见到过他。”高不危也是奇怪而道。 张宏神色大变,他并非乃是担心府上阿娘的安危,这时的他自然已是知道他府上甚为安全。他是在担心那范慎,如此紧张一夜范慎也敢违背他意而私自外出,那要他日后如何还敢相信此人?及先前为收服这范慎而刻意布置地那些事,张宏倒是暗恼这范慎确实枉费了他一番心意。 眼见张宏如此神色不善,高不危刚要开口要去为范慎开脱些什么,自议事厅外却是响起敲门之声。 来人却不是张宏此时暗恨的范慎又是何人? 只是进来的并非范慎一人,在范慎那一袭长衫一侧,张宏当然也一眼看出了一身红衣的妖妖,而更是在范慎回身关门时,隐约也能看到门外所站着的常霸。 如此不安的一夜,范慎竟然在出府时也将张宏留在府上最为安心的常霸也带了出去!这让张宏如何能够安然而面对范慎? 当然能够看得出这时张宏的面色不善,甚至便连妖妖也在看出了张宏此般神色后,而显得惶恐忙跑向张宏小心站在了张宏身旁。但,范慎面上却少了此时应该有的惶恐,他甚至在张宏这般神色下仍是有些兴奋。 “你去了何处?”丝丝冷语,不难看出张宏心间地恼怒。 范慎却未曾顾及张宏这般神态,在张宏言罢,这一向自然微笑的儒雅公子却是面上极为兴奋:“大人可曾记得早前曾一直派人刻意留意工部尚书张希发府上?” 工部尚书,张希。自从张宏由第一次入相王府时听闻那神秘老人所言这张希乃有最大的依仗后,张宏便一直很好奇那张希除了韦后究竟还有何依仗,所以那时起张宏便派有人密切注意着张希府上。却是不知这时的范慎为何忽然言起张希府上那处?究竟是何事使得这从容异常的公子范慎如此兴奋“我是在问你,究竟去了何处?”张宏似乎并不太好奇范慎究竟所遇何事,其实这厅内的所有人都是不能解张宏心中那最后的底线。便是无论何时所发生何时,府上安危也便是阿娘安危才是最重。 张宏这一少年所为范慎,高不危等人留的印象便是从来都是亲和,自然,拥有着他这般年纪根本不应该有的城府之高深莫测之人,即便是有使他极为不快地事情,他也仍能面带笑意而从容之处。在他这几人印象中,也只有早前在公主府知清殿中时,因那几位公主府知清言语间辱及了张宏阿娘才使得张宏不能自制痛下狠手一事,但在那时,这少年似乎也仍能泰然而处。 所以,此时地厅内又有何人见过张宏如此森然之态? 一时,便连范慎这京中高门世子心中也是生出了惶恐不安之意,在他忙收敛了面上笑颜兴奋之色后,恭身肃然而道:“小人带着常霸,妖妖去往了工部尚书张希府上。” 小人,注意到这个自称,张宏稍稍缓了神色,这说明范慎还有这觉悟。但要仅这自称要张宏不再介意显然也无丝毫可能,所以张宏仍旧那般森冷,退而一步,将妖妖搂在身前后,张宏看着范慎,微眯眼睛:“若你所言之事不能让我满意,我不介意将你再次送回公主府。”范慎凛然,他身负全族之将来命运前途,所以他当然深知他回公主府意味着什么。张宏这一言很干脆彻底的击在了范慎地软肋处。 太平公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惊骇 作为大唐立朝之都,长安城无疑乃是举国上下最为繁华,璀璨的一处城府。|[][][网]这个时期的大唐无论是由经济或是政治而言,都是汇聚在这长安城以其为中心的,所以很自然的,这时期的长安城中也遍布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宗族世家,即便这些所谓的宗族世家根本不足以与江南楚氏,陇西李氏那等真正意义上传承了几百年之久的名门望族相并论,但当这所有的世家都是聚集在长安城时,所凝聚起来的力量倒也的确不能容人轻视。 范氏一门的崛起是在武皇朝间,由其显赫时算起,范门不过仅有几十年资历而已。其实说来武皇那时的范门即使早已家大业大,甚至当时的范门族长更是深得武皇信赖,但仍是一直不得京中这些存在已久的高门所接受,只因那时的范门所缺少的乃是时下高门间所最为注重的一个东西,底蕴。 底蕴这东西说起来看似简单至极,但事实上若是没有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再加上百年的积累,那终究只能是任何一宗族世家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所以即使后来在武皇的亲手干预下,范门终于还是被这些京中高门所接受,可其时在京中的地位仍是一如既往的尴尬,属于那种貌似比底层的宗族所要来的显赫些,但实际上仍是被真正的望族所鄙夷的那种。 说到这宗族世家,此时倒也不得不一下京城两大皇商之一的黄贾仁黄府,黄府富甲天下已有许多年。不能不说是风光一时,但事实上他黄家不范门,便连城中最低层地宗族也是瞧他不起。原因很肤显,根本不用及那玄之又玄的底蕴一词,仅仅是黄府经商这出身,便足以将他定为永不得能上台面的那种。 同样是经商起家的江南楚氏,甚至也是在历代家主的潜心经营了数百年之久后终于博得机于当年大唐高祖皇帝举义行事时而倾尽家产资助高祖方才能由那卑微的商人世家中脱身而出,最终成为现侠掌江南半壁江山的门阀世家,其中凶险艰辛,恐怕是这才智过人的黄贾仁即使能够再经营几辈子也是仍不可及。故此。同样是长安城显赫一时的大族,黄府与那些真正名门间的差距,显然不能以一句简单地机遇所能带过。 武皇驾崩已有数十年。当时便是京中高门间处于尴尬地位的范门自然也在武皇死后逐渐式微,不然以他范门嫡出世子身份的范慎为何此时仅仅乃为贫寒出身地少年张宏手下一个下人? 范门当代家主乃是范慎的父亲。也便是范善,范慎此人极不简单,他在接任范门家主时虽然仍是选择了依附武皇所在这人世间最后留存地权势代言人王公公,但他显然也是看出了王公公最为致命的一个缺陷。便就是无论那王公公再如何的权势惊人也终能只是太平公主府的一个太监,一个下人,所以在这看出了这些后,范善当然不能再容忍将他全族的命运交在一个下人的手中。因而。这才有他将长子范慎送往太平公主手下一事。 也是因此,才有这突然雀起京城的贫寒少年张宏能够得范慎此人之事,这才也终于有了此时张宏如此森然而一言直指范慎软肋。 当然,其实早在先前府上遇刺时张宏便由范慎口中得知了他家中地这一切隐秘事由,否则他倒也真不能如此直气壮的责问太平公主所派在他身边相助于他的范氏公子。张宏知道范门家主范善乃是寄望于他的将来而试图改变范门的命运。所以才敢这般毫不客气地与范慎如此说话,其实这时除了他心中对范慎私出夜出的恼怒外,倒也真有那么一点盛气凌人的意思。 张宏面上的寒意自然被范慎清晰捕捉,也因张宏这一句话,范慎心中确实无奈,但无不满,尔后他只能显得惶恐而苦笑,向着张宏恭身罢,这才言道:“昨夜小人之所以敢随小姐前往工部尚书张希府上乃是因据那处传来的消息,张希似乎有连夜逃离京城之意。” 逃离京城?张宏听罢显然也意识到这事的确够份量值得范慎亲自前去处。所以在他又是放缓了神色后。带着一些不解而问道:“逃离京城?!” 自能察觉到张宏话中的惊讶,范慎也注意到似乎大人已是不再那般恼怒。\\故此,在范慎暗自松了口气后,忙又道:“大人不必奇怪。”顿了顿,范慎的兴奋也是因后来所知晓的这一事:“昨夜小人与小姐最大的收获便是得知了那张希府上地一个惊天秘闻!恐怕便连太平公主也不能知道,张希那独子张介良根本并非张希所生,而是他内人李氏未出阁前在李氏家中与她族中之人私通所生!” 由楚图此刻听闻后也是豁然而起身,以及高不危地瞠目结舌可以看出范慎所带来这消息的耸人听闻。陇西李氏立门已有数百年,更因其与大唐皇室李家间地那些外人讳莫若深,隐有千丝万屡联系之束似为大唐第一世家,可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声名显赫最重门风的家中居然也能出此令人作呕之事,可而知若是这事传出,怕不仅仅是陇西李氏声名扫地而已,更可能泱及皇室而使得本就动乱不堪的朝堂更为混乱! 一时而有这许多念头的张宏,因初次闻知这些世家大族中违背常伦而不容于世之事惊骇,他并不知晓其实这等事在那些越是庞大越是显赫的世家越是时常有之。毕竟,张宏这有着上一世灵魂的人对于这唐时的许多事情都尚未能够一一通晓。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事为张宏。楚图等人得知显然又是另外一种结果,若是这事传了出去被人利用,那等待李氏的似乎也只有声名狼籍再不能复此时风光。 顾不得再惊骇,张宏昨夜所知地令他惊骇之事已然太多,所以瞬间把握到这事的要害之处后,张宏急急问道:“此时还有何人知晓?” 范慎赞赏,只因这少年能够在这般惊骇中仍能把握到这事的要害,因此范慎倒也不敢迟疑,连连点头言道:“小人自然知晓此事厉害,所以便连大人在张希府上所安排的那名听到了此事的下人。也从此不能开口。” 从此不能开口意味着什么?在这唐朝已是经历了太多阴暗的张宏自然能够明白,其实说来他在此时也仍是不能从容接受这般作法,但一来这也的确是能够保密的最佳方法。===二来连亲自安排那人入张希府上的楚图也似乎是在赞赏范慎这举,那他张宏也实在没有必要再因此事说些什么。 这时的张宏已然是不再及范慎私自出府一事。在他紧皱地眉头下,却是一手紧抱着身旁的妖妖。先前范慎口中连着两句跟随小姐前往张希府上,所跟随之人自然便是妖妖。且不去无论出府一事究竟是范慎的主意,还是果真乃属妖妖之意,单单就妖妖带着常霸也去了张希府上便足以让张宏感觉到妖妖这幼小地身躯间所包藏的巨大不安之心。 先是有独身一人几乎摧毁范氏一处别院之举,尔后又有自作主张前往工部尚书张希府上为张宏探来如此惊天之事。 “妖妖啊妖妖,你要我该如何来对你?”张宏紧抱着身旁妖妖之时。心中感动实不能轻言,只是在他眼神温柔而看了眼一脸稚嫩但却眼中坚决地妖妖后,倒也心知此时不能与妖妖说些话来。 将妖妖抱紧,张宏思量少许,待高不危与楚图都是将这些清了后。这才又去问道范慎:“刚刚安张希府上,显然是不可能有任何地位可言的,那人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的?” 范慎忽然叹息,却不知为何,只是在他叹息着时开口道:“此事说来确实仅仅为巧合。”稍了思绪,范慎由头而言起:“临淄王那处开始行事时,因宫内各处均被临淄王控制,所以许多官家中都是惶恐而不能安。其中刚被韦后抛弃的张希府上自然尤其为甚,故而在那般危急之刻,张希内人李氏竟是借她李氏家中之力而带着她那儿子张介良从容逃离张府。出得了这长安城。所以此般之下。张希府上全然已乱,只是各房下人都是争相离开那张府时。大人所安排的那人却是悄悄躲起来以观张希动静。”眼中带着些惊叹,范慎此时看着张宏心中确实深叹这少年的运道果然不错。 “后来张希得知府上竟是再无一人,连内人都是带子将他抛弃后,失智与他身旁最后仅存的管家张全暴怒而吼,才为那人所听闻。” 这时,范慎此番说来似为简单,但事实上却叫这厅地所有人都能体到那时张希的愤怒无助。这般结局,怕即便是张希再为阴狠也不免当时失态。 轻轻点头的张宏,因范慎这话而道:“如此看来张希也的确选择最终逃离长安城。”在他轻声言着之时,不知为何张宏心中却豁然而又到相王府那神秘老人先前所说的张希最大依仗。 韦后那一党中人在韦后身死之后无论如何都是免不了抄家灭门之结局,乃因似裴谈这些人在京中都是根深蒂固拖家带口,那在临淄王如此突然行束得成时,又有谁能够有时间有机携满门逃离长安? 到这些,张宏心中却是涌现一个极为诡异地念头来,莫非相王府那人所言的张希最后依仗便是他这家事?在这时看来,似乎也只有张希能够在这等危急时刻从容而逃离京城,毕竟他根本无牵无挂。 这些念头极为不适的出现在张宏脑中,表面看来似乎有些不太可能,但偏偏张宏总是不由自主的到此处。若是相王早便知晓了张希这些家事以及陇西李氏这些事,那相王究竟利用这些事来做些什么? 相王的意图显然是张宏猜不出地,但张宏自然也能从中意识到这事于他而言其中蕴涵着一个巨大的机遇。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充分利用这事所能够带来的影响,那他张宏极有可能趁乱再获取许多。 机遇这东西很重要,所以即便张宏深知伴随着机遇的往往是巨大凶险,但他依然紧握拳头,神色极其坚决。 将这许多事串联在一起清透了后,张宏复又认真看着范慎,沉声道:“此时张希人何在?” 因张宏这一问,反倒叫范慎莫名的古怪了起来,在他颇显犹豫间,倒也终是启齿带着些神秘而笑:“就在门外。” 这又是一件足以令张宏再不能保持从容之事。故尔在张宏惊诧而看着范慎时一派凛然。\\以范慎之智,他不可能看不出此等敏感时刻下带张希回来为张宏带来多大凶险,韦后已死。根本不用多便能知道接下来地临淄王定将韦后那些党羽一举清除,而其中曾为韦后器重地张希自然尤其重要。可范慎仍在此时将他带了回来。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这事极有可能牵连到张宏府上,而至使张宏身处绝境? 仔细看着面前这神采丰仪地范门公子,张宏一时倒也看不懂他面上那些显得神秘的笑意,所以张宏只是冷然问道:“为何?” “张希这人留在大人府上很危险。”范慎随意而说出地这话,落在张宏等人耳中无疑乃是一句废话,但偏偏范慎似是丝毫不觉:“可这人,以小人之见大人还是可以冒着风险将他留下来的。毕竟。曾得韦后青睐的张希所知道地事情还有许多,好比如在这几日韦后一党遭清洗后那些先前被韦后暗埋在各处的官。”稍为一顿,范慎轻言:“临淄王不可能在一时之间而肃清干净。” 难怪范慎如此胆大,却又是一件令张宏心惊恐惧但又对他极具诱惑地一事,若是能得张希所知的韦后暗藏的那些人。无疑更是张宏的一个机,所以便连张宏此刻也是微微犹豫了起来。这机确实诱惑,但凶险也的确是张宏所不敢承受。 “大人本就并无太多可以失去的……”偏生这时范慎那充满鼓惑的声音又是响起:“况且,留下张希于大人而言地确是百般好处。” 一时,张宏更是犹豫。但也在这时,一旁案前的楚图却是忽然开口,在他冷漠至极的神情下,他只威字:“不可。” 范慎微笑着看了眼楚图,不曾开口,但其实连他也能听出楚图这表面干脆的不可二字其实也是有些犹豫。 先是看了眼楚图。张宏面上坚决。微凝的眉目下,有太多与他年纪不符地狠厉之色:“可门外李年等人应当看见了张希。” “李年?”范慎当然知道大人已是心有所动:“岂不正好可知那些人究竟能不能为大人所用?况且李年本也是公主府的人。即便此事为公主知晓,那依大人来看,公主殿下究竟不因张希此人而责罚大人?” 答案很显然,不。 相对于范慎的猜测言辞,张宏其实更能肯定,因为他知道太平公主与临淄王二人间的那些冲突已是不可避免,所以这时张希这等临淄王必除之人反被张宏私藏,那落在太平公主那处,倒也只能叫太平公主更为信任张宏。 说来简单,但其中复杂即便张宏知道日后之事也仍是举棋不定。 厅内一片安静,不仅范慎极为期待的看着张宏,便连楚图与高不危都是认真的看着张宏,其实他三人对张希一始是心动,毕竟从中能获得的实在太多。 思虑了良久,在张宏到范慎那一句大人本来就没有太多可以失去时,却终究只能轻叹。 临淄王与太平公主之间的争斗眼看将要发生,可他张宏至此时仍无一分可自保的实力,那在这个时候似乎他只能有一种选择,反正横竖也都须得要去面临那日的到来。 “富贵险中求。”张宏喃喃道:“可也不是这么个求法啊。”自顾自言着一语时,张宏其实心中苦涩无比。 听大人口吐此言,范慎面带欣喜赞赏,而一心要张宏站地更高地高不危也是神色一缓。只有楚图,仍是那般清冷的神情下,隐有所忧。 “暂且你先将他安置起来吧,我此时不能见他。”向着范慎,张宏从容而道,只是看着他手下这位才智非凡地范门公子那脸上由微笑而渐渐苦涩的神情时,心下大觉畅意。范慎今日得意的够了……所以张希这个麻烦但张宏却又舍得抛弃这麻烦的人,还是交由范慎自己先去头痛吧。 后来,在楚图与高不危都是古怪而看着这少年张宏的神色下,范慎只能苦着脸点头应下后步出议事厅,自行去处张希这事。 未再与楚图,高不危多说什么,这时外间已正近晌午,所以一夜未眠的张宏确实有些疲惫,在他交代了高不危与楚图一些事后,随即便也带着妖妖走出议事厅,向着后院去见阿娘。了去喊那一如既往傻笑着的常霸,只是这时张宏才知范慎为何要带常霸也一起出府,原来竟是早有擒获张希之意。 向着后院处那道圆门之行去,张宏手牵妖妖走着之时,心中除了这一日内由公主府以及范慎所为他带来的惊骇外,倒也一直将目光放在府中围墙外,心下暗自着,这时的临淄王该是动手彻底清查京中所有的韦后党羽了罢。 张宏的认真,丝毫不觉他牵着的妖妖向他身上依偎着:“宏哥哥,妖妖为你做事。” 堪称老气横秋的一句话,落在张宏耳中他却并未有任何色变,甚至也未曾低头去看妖妖,仍旧是那一副自然之态,向着天上那浩日喃喃言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妖妖不没有宏哥哥……”轻轻软语间,张宏丝毫不知妖妖已是泪流满面,其实以妖妖这般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儿,能为张宏做如此许多一般都做不来的事,已让张宏心中感动一片。 真的,张宏能够解妖妖那颗脆弱且也敏感的心灵,很纯洁很单纯,单纯到在她的世界中只有张宏一人。 “所以,妖妖以后还为宏哥哥去杀掉那些曾经或是现在伤害到宏哥哥的人。”妖妖呜咽着,像是一朵风雪中的梅花,坚强到张宏只能暗自去握紧妖妖稚嫩的小手。 究竟她知不知道杀人是怎样一个概念? 张宏如是着,却是嘴角含笑:“好。”言着,穿过府中前后院中间的那道圆门,看着面前阿娘如往常那般深情而等着她这儿子回来用饭,张宏微笑时,忽然顿足,轻轻蹲在地上为妖妖抹去脸上的泪痕:“不是答应过宏哥哥要陪在我身边看着我强大么?所以不要哭,不要委屈……” 妖妖使劲点头,眼中泪水截然而止。 “只是张希这个人你暂时不能去动。”似是看透了妖妖所,张宏微笑再说如此一言,迎着妖妖扑入怀抱,这一刻忽然觉得有阿娘,有妖妖,那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戮 黑夜往往是许多阴谋诡计血腥残忍的温床。ΩΩ网 在经过这一夜屠戮杀伐。当韦后永远的倒在了神龙殿前她触手可及的那张龙椅前后。伴随着她的死亡。东方的那颗启明星也逐渐冉冉升起。似乎是要遮去今夜所有的黑暗。湮灭那些夜晚间所不该存在的野心阴谋。 韦后死了。无论再如何的出人意料。死的诡异。她也终究仍是这般简单而又干脆的覆亡了。所以很自然的在继武皇之后这表面似乎站的最高。权势最为滔天的一个女人死后。她的那些党羽部众也堪堪迎来彻底的覆灭。她生前太强势。太热衷于亲自掌握那些权势。以至于在她如此突兀的死了之后她的那些部下党羽竟然在一时间内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防御应对之策。上至朝中尚书极品下至她宫中的那些亲随。只能是堪称一群乌合之众而裸的摆在临淄王李隆基的屠刀之下。 第一时间接到韦后城外十万大军其中右大营大将军王威临阵反叛投效二王爷薛崇简。随后又在均州焦王出兵协助下。二王爷薛崇简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以摧枯拉朽之姿态不费吹灰之力将那左大营韦良等五万大军轻易由长安城外抹去这一消息的临淄王李隆基心中极为震撼。王威的临阵倒戈当然无须临淄王李隆基太过深便能看的出其中蓄谋已久的许多阴谋。只是在他到原来便连宗楚客也仅仅乃是姑姑太平公主手下可任意摆弄的一颗棋子时。李隆基再看着那犹自躺在的上七窍流血的韦后。眼中全然没有了那些因韦后倒在这龙椅前而有的讽刺嘲弄意味。转而带着许多怜悯之色。 寒风之中的李隆基面色苍白一片。一夜的紧张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在这时便连他的嘴唇也稍显发青。不过。只有他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激颤仅仅是因这时才知晓原来表面权势熏天不可一世的韦后在太平公主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甚至可以说是韦后从未能够真正引起过太平公主任何一丝的重视! 所以。在此刻的临淄王李隆基铁青的脸色下。他竟是不觉紧握了拳头。向看着韦后那尸首时瞳孔紧缩。喃喃而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姑姑您竟然才是那最后的猎人。”言着。李隆基却又豁然而抬步。背对着身后众人。向着那神龙殿前的龙椅:“既是如此还要本王如此行事。姑姑啊姑姑。您究竟是在戏弄韦后还是针对于我?若是针对于我。那这奇耻大辱您究竟要侄儿来如何担负?” 负手而立的指节已是微微泛白。此刻的李隆基在他阴沉似水的神情下只有异常决绝的坚韧之色。自显威势不怒而威。极是英武。 “葛福顺听令。”猛然而转身的临淄王李隆基再无丝毫感慨。只是向着台下逐一而道:“本王命携手下万骑。即刻前往安乐公主府。府中上下连带安乐公主在内。”言至此。李隆基微微一顿。凛然而又道:“杀无赦!” 便连刚刚经历罢一夜血腥的葛福顺也因临淄王这一令而怔在当场。安乐公主府上下不说近千。几百人也总是有的。所以何曾见过临淄王如此铁血的葛福顺显然惊骇。在他看着台上临淄王那张严峻的神情时。竟是心中一颤。跪身于的:“末将领命!”随即。起身率着手下兵士大步而去。 “韦氏手下最为的宠的三个朝臣。辅政大臣宗楚客。工部尚书张希。刑部尚书裴谈。”淡然而说着。李隆基看了眼强自包裹好伤口后站在那处的陈玄礼。在失去一条手臂后。这时的陈玄礼已然少了太多书生之气。全然乃是彪悍。 微一犹豫。李隆基迎着陈玄礼那炙热的神情冷然言道:“除了这三处府邸。余下凡是与韦氏有任何联系者。即刻予本王控制起来。不的放走一人。”顿了顿。李隆基微眯眼睛:“至于这三人。杀无赦。” 陈玄礼恭身。单手握刀的他显的兴奋。在他举刀一呼间。他手下那众万骑营兵士也是随在他的身后向着宫外而去。 葛福顺。陈玄礼二人各自领命而去。此时神龙殿前的李隆基这处也只是剩下他身后那名神秘的将领以及台前这刻意而被他留下的韦和与楚显二人。毫无疑问。昨夜那般凶险之事。也只有楚显奋勇潜水而打开城门与韦和突然将韦后于万骑营中的伏兵诛杀干净这二人甚为功劳彪炳。所以在看着这二人时。李隆基也稍为缓了神色间的冷然。只是看着那一脸淡漠的楚显与仍显平静的韦和时。对着他这二人。李隆基开口道:“昨夜你二人功不可没。日后本王定不敢忘。”先是言这一句。随后在李隆基又看着韦和时。再道:“至于剩下的韦后族人。你二人谁来去办?” 自始自终李隆基的眼睛也不曾由韦和身上移开。所以在李隆基言罢。当然能够知晓他话中深意的韦和毫不犹豫而挺身上前:“楚校尉手下兵士损失惨重。这戍还是交给末将来办罢。” 看着无一丝神色变动的韦和。临淄王李隆基当然能够察觉到韦和心中那巨大的野心。便连自己族人也能拿来去换取荣贵。那这究竟还有何事是这韦和所不能做的?所以在及这些。李隆基轻轻点头应允间也忍不住为那少年张宏隐忧起来。如此狼子野心的一个人。李隆基实在不知以张宏那等毫无权势背景的人来言。他怎敢收留这等人? 道道王令自临淄王李隆基那薄唇间逐一而发。这时不仅已然离去的葛福顺等人惊骇于临淄王此般铁血的手腕。便连他身后的亲信王琚以及那神秘将领都是微凝了眉目。尽管他们这些人都是深明斩草除根这简单的道。可临淄王的铁血仍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在宫内仍存的宫人都是奉命开始清扫着昨夜那一场杀戮所留下的种种痕迹时。天色已然全亮。那些触目惊心的残肢断骸以及满的的鲜血淋漓使的这些宫人在清扫之时俱都乃是惨然一片。他们这些人。活在宫中看似无忧。其实要经历的太多惊险远比外人所知道的更要深刻。 看着台下许多宫人忙碌下已是逐现以往安宁的神龙殿。临淄王李隆基在唤楚显先行回府休养后。这才转身去看着王琚。高力士。以及那神秘将领等人。 “崇简的来信你已知晓。这便前往均川吧。”向着那将领。李隆基轻声言道:“不过你要切记。在崇简军中一切调度都须崇简做主。” 将领恭身:“末将知晓。”说完。却不曾即刻离去。反而是在看着李隆基时。轻叹又道:“只是。末将此次离去后。还望王爷保重。”见李隆基点了点头。这将领犹豫一番。终于又道:“王爷不可杀伐太重。不然有违天和。” “本王知道。”这将领如此逾规一言并不曾引起临淄王李隆基的不快。在他如此应道时显的与这将领关系非凡。 一切终将尘埃落幕。 那将领率着手下兵士远去。这个时候临淄王李隆基身旁除了府上亲卫李琼等人外倒也再无兵力。而也在他安排外清除韦后党羽的诸事后。又是深看了昨夜这惊险一处。终于抬脚。言于身后王琚。高力士等人:“随本王前去觐见皇上吧。” 先前阵阵杀戮的神龙殿此时全然冷清。漫天的血腥之气连飞鸟也不曾有。只是留下临淄王李隆基自始自终也根本未去看过任何一眼的宫苑总监钟绍京一人犹自昏迷在那工匠营残碎的尸骸间。 宫外的朝臣大其实也一直是在关注着宫内动静。在这些人眼中即便是临淄王李隆基再如何的英武不凡也都不乃是韦后的对手。毕竟。双方实力很明显。确为悬殊。相对于韦后的势已然甚久而言。临淄王李隆基不过是初锋芒。所以在这些人眼睁睁看着太平公主那处似乎并无要相助临淄王之意时。其时之下许多人都是庆幸不已。这许多人指的自然便是韦后党羽。包括裴谈在内的这许多人都是认定若无太平公主出手那临淄王李隆基根本不须韦后去动用城外大军便能轻易碾平。 可事实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当宫内消息传到各家府上时。不仅裴谈乃是一副全然不敢相信连声道着这不可能。便连其他所有与韦后来往甚密的府上也都是惊呼不能相信间大乱一片。韦后的死对于意味着什么。必没有人比他们更能清楚。 故尔在匆忙间这些人确认了这消息的确属实后慌乱惊骇中倒也都是深知此时的他们最应该去做些什么。所以不约而同的。京中许多平日里张扬尊贵的大臣们在此刻皆都如同过街老鼠般。慌乱而收拾着家物唤着府上车马试图以在临淄王李隆基还未能回转时携满门家人逃离京中。 当然。能够安然而坐于家中欲要随韦后而去的人不是没有。只是甚少。少到似乎真的没有。因为此刻便连韦后平时十分宠信的裴谈裴尚书也是慌忙而仍下许多东西带着家人将要开门逃去。只不过。在他开门之时却也正是迎上了陈玄礼在门外侯着的屠刀之时。 除了这些平日里与韦后来往较为密切之朝臣。那些并无与韦后有太多交集的许多官。本以为临淄王不在此时拿办他们。因为毕竟当时朝上所有官大都惟韦后命是从。那些不顺从韦后的人也早已在京中看不见。所以这些官们都心下惶惶而以为临淄王总不能让朝上空无一人。故而。也只有这些与韦后交集并不多的未被重用的官仍能镇定。仍认为此事暂时不波及到他们府上。 可很显然。他们谁都不曾料到。无论是平素与韦后过往密切的裴谈等人。还是他们这些普通官。在这些朝臣的家门外都是侯着陈玄礼的万骑营。只不过其中唯一的区别乃是那些与韦后来往密切的大都当场为陈玄礼拖去格杀。他们这些人都被送往了大寺等候审查。 一时间。京中人人自危。凡是曾出朝为官者。都时刻担心着陈玄礼下一个敲的门是哪家。而也因这一日陈玄礼在这京中的盛名一时无二。 临淄王李隆基强悍的手段由此而显。京中朝臣官几乎全为韦后拖累。但凡是与韦后有过任何一次来往而仍能的以在京中安然者。临淄王李隆基一概不论。只是交由陈玄礼带走了这些人关押在大寺。任由外间的这些官家中人在外哭嚎。惊骇。 所有人都不敢再轻视这平时名声并不响亮的临淄王李隆基。所有人都惊惧在临淄王李隆基这般手腕之下。所有人都不能到临淄王李隆基竟是宁使朝上无人也未曾放过任何一心存侥幸而与韦后有过交集的人。 一夜的杀戮后。又是另外一场杀戮。 第一百二十五章 颠峰 “在你们看来。临淄王如此不顾形势而将朝臣几乎拿办一空。究竟是为何?”张宏浅饮着暖茶。言语间有着些含糊不清的意味。在他微眯的眼睛中似乎是要遮掩因一夜未眠而给他带来的眼睛通红。 坐于他右侧的高不危也是如张宏一般未曾休憩过。但相较于张宏而言。高不危却是显得极为精神:“立威。”附着张宏此问。高不危仅仅是这简单二字。 显然。高不危是说的过于简单了些。故在他言罢。张宏轻轻摇头间也又看向了左侧的楚图。但见楚图仍是一如既往的端坐之下。在他神色淡漠间却是一手轻放案上:“不如此简单。除了立威外。在我看来临淄王是深明大乱之后方可大安。故此他才彻底搅乱京中局势以求一劳永逸。” 张宏对面的范慎显然是赞同楚图这一言的。在楚图言着时范慎轻轻点头。待楚图言罢。这才识不凡的范门公子轻声叹息:“如此一来。临淄王才好趁此大乱这局获得许多机。”顿了顿。这范慎却又忽然微笑:“这般看来倒与大人相仿。都是寄望于混乱中能够得遇良机。” “这些话日后休要再。”忙急急阻止了范慎这一语。未曾这三人对此他面上的紧张而有的奇怪。张宏又道:“我怎敢与临淄王去相并论。你的这番话绝不能传入外人耳中。”他三人显然仍是不解。不过只有张宏知道范慎这言语可能带来的后果。临淄王乃是何人?在韦后已然覆灭之际。临淄王成为日后的唐玄宗。在张宏看来。那已是将有之事。所以他又怎敢与临淄王造次? 虽是三人都不解张宏对临淄王这莫名的许多顾忌。但在张宏言罢。倒也无人再说些什么。只是过了少许后。高不危这才轻轻皱眉:“韦后党羽几乎已为临淄王肃然一清。但奇便奇在。最得韦后重用的宗楚客却仍是不见踪影。须知。韦后一党尤以宗楚客为最。” “还有韦温。”楚图接口。似他这般性子虽是平日里甚少言语。但若临事之前。这江南楚氏弃子时常的言语确实一语中的。发人深省:“不要小看了这韦温。他毕竟乃是韦氏除了韦后这女人外最为掌权地一人。若是他能逃出长安联络韦后先前在各州府所安插的人。那倒的确有可能带来些谁也不能料到的变数。” 因楚图这一言让厅内一时安静了下来。而这时张宏看到他面前这三人时心中确实生出颇多感慨。其实单论才智而言。在坐这三人都是其中翘楚。其中尤以楚图为甚。甚至连张宏每每在楚图分析事时也只能自叹不如。但是。于此时此刻这三人却都围在张宏的身边而助他成事。这不能不让张宏暗叹着世事无常之时却也知晓他能得这三人实乃多方机缘。虽然仅由动机而言。这三人都是暗藏私心。 范慎为何甘愿为张宏左右自不必再。而高不危是因满门性命皆被害于公主府礼部侍郎崔缇手中。故而是以张宏将来权势而为其复仇雪恨。至于楚图。其实及楚图有时便连张宏也是不知为何他选择于他。身为楚氏弃子的楚图一心要重掌楚氏。夺回那些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东西。可且先不江南楚氏在这大唐所处的地位。便仅仅就江南一道而言。个江南道可谓都在楚氏的庇阴之下。张宏实在不出楚图为何将如此一项近乎不可能实现的目地寄存于他的身上。毕竟他深知一无出身二人权势的他要去与楚氏抗衡显然不是那般轻易可为。 及楚图。张宏很自然便也能到那药王门执掌者。市井郎中孙修。孙修此人所给张宏的印象。除了面善人和之外。倒也确实乃是此时的张宏最为感激之人。可除了感激。张宏对孙修也甚为忌讳。很难象。便连这江南楚氏之弃子也是在孙修师门的安排下才随从在他左右。那这样看来。孙修那药王门究竟是怎样一个师门。又有着怎样的能量。显然不简单。 可是无论如何。不管这三人是分别出自何种目的而随在他左右。也不论他们对于张宏地忠诚究竟有几分。在他们与张宏的利用与被利用间的关系有多么复杂。但最终。这三人毕竟都是选择了张宏而倾力在为他谋划着将来。使他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势。站的更高。于张宏而言。这便够了。在他朝夕不能自保之时有这样几个才智远胜常人的才智俊杰为他出谋划策得以安身。确实已经是他最大的运道。 所以当此时仍旧在太平公主与临淄王二人夹缝中苦觅生机的张宏其实并不对他的将来感到绝望。这三人也正是张宏在苦苦挣扎攀爬地信心所在。即便他的这些信心在后来很有可能变成一种负担。但张宏只能选择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这四个怎样看都觉得十分肤浅通俗的字。其中所包含着许多的无奈苦涩挣扎以及坚韧。有着上一世人生经历地张宏自然远比面前这三位青年才俊懂地更为透彻。 张宏脸色变幻不定而着这许多时。范慎。高不危二人并未停止就昨夜以及今日之事可能引起的朝野震变而有的言论。在高不危为范慎以及楚图说着刚刚得知的安乐公主府消媳。他刚要去感慨安乐公主这京中第一美人在她那庸俗的头脑下居然有着这般坚决的心时。厅外终于传来了黄四的声音。 张宏这几个都是一夜未眠地人之所以仍在此时无一人休息而坐在这议事厅。除了关注外间临淄王清除韦后一党地手段外倒也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京中两大皇商之一地黄贾仁黄府乃是太平公主府所操纵而造就的。这一事张宏已经言予这三人知晓了。所以很自然的。他们这几人都是极其在意黄府的动静。毕竟有黄不这个心甘情愿追随于张宏左右地人在。那张宏便不能与黄府脱开关系。 将将已近晌午。黄不这才到来。他的姗姗来迟的确有些出乎厅内张宏等人的意料。毕竟已是深知黄不与他父亲黄贾仁之间那些恩怨的张宏等人都很清楚。其实他父子间本无太多仇恨。只是在黄贾仁这些年来的刻意之下才使得黄不对他的怨恨越发深刻。所以当这等黄府面临巨大危机。随时可能万劫不复时。张宏这四人都认为黄不不可能仍在这时与他父亲为敌。再如何来说。黄贾仁都是黄不的亲爹。 黄不得张宏允后便推门而入。他入厅内的那一刻。厅内四人都未曾再有言语。而在他们皆都是一副认真的神情看着那平日里似是没心没肺只知挥霍浪费地黄家大少爷黄不时。却都是愕然发现自黄不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悲戚或是担忧或是惶恐的神色来。甚至此时的黄不仍如往常一般。在他满是肥肉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那些谄媚的笑。向着四人深深恭身:“几位大人都在倒是叫小人受宠若惊。”黄不的聪明便聪明在此。他这人极善分清形势。他很清楚对于厅内四人而言。他这出身卑微商家的少爷实在没有任何可以显摆地地方。所以他在这四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谦卑到不能再谦卑的神情。尽管偶尔在他的眼中有些不太合适的促狭玩味之色。 范慎三人都不能从黄不脸上看出一分他家中巨大变故之事。乃因黄不掩饰的极好。他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伪装着纨绔败家大少的同时确实练就了不俗的世故圆滑。但尽管黄不如此完全的诠释了他的城府。却依然教张宏由他那稍显汗水地衣衫中捕捉到了他的许多疲惫与奔波。 为了黄贾仁之事。来他已经是将他以往的那些酒肉公子少爷们都寻访一遍了罢? 所以张宏心中对于这一向轻浮。深讨得阿娘与妖妖好感的胖子而心中微有所动。并非是因他对他那老爹黄贾仁地孝。而是因此时地张宏已经可以肯定这胖子若非走投无路绝对不来他府上。 再卑贱渺小的人。也都有他那近乎自卑式的自尊心。 因此张宏知道。这胖子黄不首先是因为他那么一点仍存的可怜自尊心而不直接到他府上。其次才是因便连黄不其实也知道此时并无根基权势的张宏即便对他家中之事再为关心。表面上看来也似乎都是有心无力。 但毕竟。黄不仍旧是来了。走投无路下的病急乱投医终于让黄不心中慌乱了起来。他是不让他爹死的。真地不。 因黄不地到来。在范慎。楚图三人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眼后。齐齐起身而走向厅门那处。见张宏那少年仍是安然坐在那处。黄不自然心知原由。所以他忙迎着这三人卑笑恭身道:“诸位大人们不必出去。我今日来倒只是闻几位大人高见听从大人们吩咐罢了。” 这一番虚伪掩饰地言辞。落在楚图这三位才智均非常人所能及之人的耳中实在是太假。完全没有一丝说服力。所以在范慎微笑着向黄不言道:“我三人此时出去并非因你。乃是大人交代有事。”说完此言。他三人倒也未再黄不脸上逐渐尴尬的笑。径自走出这张府议事厅。 范慎三人出去后。张宏仍旧那般坐着。在他拈起面前暖茶而将要去饮前却是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那处的黄不仍旧带着那副谄笑的面具在看着他。但却有些局促不安。所以张宏未饮暖茶。而是随手一指对面座位言道:“坐。” 黄不有些忐忑不安。不过他还是听从张宏之言而坐在了那处。只是由他坐下后却只是微微低头不曾去看张宏。也不曾开口说些话。见黄不如此。张宏自然也不先开口去说些什么。这种事其实张宏早有计较。他等的便是这黄不开口。 在家中与老爹黄贾仁如此面视而坐了这么多年。黄不从来未曾赢过一次。每次皆是以他率先忍不住开口而宣告他的城府远不及他那老爹黄贾仁。因而此时当黄贾仁换成了少年张宏时。黄不自然不以为他甚至连这少年也不及。他眼中那位他怨恨了许多年的爹。其实到这时他才知晓原来他心中一直都是以他那老爹为荣的。 大唐从商的人有许多。但能够从一个卑贱的走卒行夫攀爬到今日这般京中两大皇商一时风光无比地商人又有几个?身为一个父亲。能够在如此溺爱。纵容而不管自家儿子之时依然可以将他调教至拥有今日黄不这般头脑。城府的父亲。又有几个?只是。这时才意识到这些的黄不只能让他在意识到这些的同时更为悔恨。更为恨的刻苦铭心。但却不知这些恨究竟是恨黄贾仁。亦或是在恨他自己? 黄不从未认为这月余间如此突兀而崛起的少年张宏能够与他老爹黄贾仁相。一来是因他实在未能深切的了解张宏。二来倒也的确因他未能分清此时形势。跟此时安然而坐的张宏相比。黄不心中被他隐藏很深很深的担忧其实已经占了下风。 所以很遗憾。意料之外情之中地黄不首先败下阵来。在他抖动着脸上横肉。唯唯诺诺的张了张嘴后。终于谄笑而道:“大人可是一夜未眠?”这句话脱口时黄不便后悔不迭。他当然知道他这一句废话已经是暴了他心中的惶恐担忧。 看着面前这些时日来表现的极为忠诚。也确实帮了他许多的胖子黄不如此忐忑。惶恐。张宏一时心中不忍。遂也不和黄不去言废话。径自言道:“你父亲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你父亲能有今日皆是公主府在后一手造就。” 黄不鸦怔。但并非出现张宏料中的大惊。不知是因他早知这事还是他这人的确城府深厚。在黄不鸦怔后。仍是那般嘴脸:“大人如何知晓?” 张宏轻叹。是为这黄不地可怜。由此张宏复又言道:“莫非你真担心你家中父亲安危?” “不担心。当初小人便予他言过与韦后那一党人混在一处不有好下场。但他不听。”黄不回答的很干脆。但仅仅是似乎干脆。其实在他说这话时的痛苦张宏轻易可察觉。 见黄不牙然强自作出一副当真不担心不在乎之态来。心中将身旁家人看的最重的张宏终于愤怒。他很失望黄不此般这些作态。也很失望黄不在这时仍要表现的好象真的不曾在意他父亲安危。须知。临淄王此时在外清剿韦后一党势若雷霆。时间对于黄不而言乃是更为重要。 微眯着眼睛看着黄不满是肥肉的脸。张宏的那些失望渐渐变为厌恶。在他察觉到黄不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后。收敛心中情绪。转而显得淡漠且自然:“既是如此。虽然知晓你父亲地命运其实乃仅仅是太平公主殿下一言。但我也终不能强自要来做这主。”顿了顿。像是完全未曾注意到黄不那双狭小的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喜以及希望。张宏又道:“我确实乃是一夜未眠。你若别无他事便且先回去罢。” “好。”汗水顺着黄不额头滑落。在这寒冷的冬季显得诡异异常。 到这时。连张宏也是不禁佩服起了黄不这些隐忍这些城府。很难象这个时候黄不仍能强自装作不在意。黄不起身。很慢。在他深看了张宏两眼后。抬脚向着厅门处走去。伴随着他细微地脚步声。张宏心中暗道。一步。两步。未到第三步。黄不便终于停下身来。 “真地。能救?”声音颤抖无比。且也哽咽。将他此时心中的脆弱暴无疑。实是不忍再见黄不如此。经由此时才来的黄不。张宏其实已经能够知晓这胖子对他并无他心。甚至可说得是比范慎四人更要来的忠诚。少来许多利用。所以张宏在黄不话罢。随即起身。拿起背后那条绒白披风。向着厅外而去:“走吧。先且到你府上。葛福顺与陈玄礼我都见过。有我在。暂时可保你父亲无虞。日后。我再向公主殿下求情。”说话时。张宏从容间带着许多自信。但这些自信绝非空来风。 临淄王李隆基对张宏的青睐。陈玄礼与葛福顺都是知道的。而其实临淄王也早便清楚黄不与张宏的关系。所以张宏能够断言。临淄王应当不对黄贾仁有格杀令。即便黄贾仁貌似犯下地乃是罪不可赦之谋反。至于向太平公主求情一说。乃是张宏此时既知黄贾仁本就是太平公主府地人。那公主殿下也应当没有必要置黄贾仁于死地。毕竟公主府有这么一个皇商在京。显然比死了更有价值。 因张宏如此一言。黄不终于忍不住身子微颤。眼泪也自那双似条线般的眼中滑落:“多谢大人……”堂堂七尺。黄不此时呜咽真地不丢人:“由昨夜开始。小人便奔波于以往曾有交往的各王府少爷府上。可……”结果显然易见。不然心中担心拖累张宏的黄不巡不来到张府。 根本未听黄不这些言语。张宏在披上披风后随即拉开厅门。却在这时才看到厅外早便跪满了府中下人。张宏细看。这才知晓。原来他府上的这些下人都是先前黄府本来的下人。在他们由黄四那处得知老爷有危险时。都是前来这新任少爷身前恳求张宏能够助以前老爷脱困。 叹息几声。张宏唤黄四将他们扶起。却不曾对他们说些什么。只是微眯着眼睛喃喃而道:“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指的当然是黄贾仁。这时的张宏已然惊讶于黄贾仁这等人格魅力。要知。在唐时能全府下人皆是如此对府中主人。实在是不多见。黄四唤那些人都起身时。黄不巡随在了张宏身后。张宏并未转身去看黄不的神情。只是轻哼而言:“便连做下人的。也比你这做儿子的好上许多。”说罢。不再言语而向着府外大步走去。 黄贾仁之事乃是张宏自得知他只是公主府所操纵之人后便开始计较之事。他当然知道若能在此时救得黄贾仁那对他实在是百益。再加上现下太平公主对他地信任。他确实有在这时拉黄贾仁一把的条件。所以在他从公主府回来后便已经着手与楚图。高不危等人商量此事的可行性。 张宏始终未能如愿。当他随着黄不步入他家中黄贾仁所住的宅子时。由黄不那逐渐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张宏便已是到了他们是来晚了。后来当张宏看见正厅前黄府那管家富贵深垂着头而一身素衣时。他心中的预感已然可以肯定。 近乎蹒跚。黄不在富贵身前。脸色全然煞白:“我爹呢?府上下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富贵未抬头。声音十分沙哑:“老爷。老爷说要自己选择怎样一个死法。所以富贵只能守在门外。” 先是一愣。随后黄不这胖子如发了疯一般。狠狠的将富贵推倒在地。咆哮道:“那你为什么还站在这儿?你为什么不去死?!”黄不脸上已是布满了眼泪鼻涕。十分愤怒。眼神犹如野兽:“我爹死了。你还活着是为何?难道你真以为本少爷不敢杀你?”杀。这一字由黄不口中而出时。张宏突然觉得这胖子根本不是他先前所认识的那个从来都是卑微到近乎下贱地胖子黄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事!”黄不指着倒在地上的富贵:“我爹为何能在这断断十几年内由江南随处可见的一个行夫摇身变为今日的皇商你当真以为少爷不家事便真的不知?说!身为太平公主府一个下贱之人的你。为何不随我爹而死?!”眼泪之中。黄不狰狞一片。 黄不。从来都不愚蠢。他爹的事他也从来都不是漠不关心。 连富贵也明显是未能到少爷居然都知这些事。所以此时少爷说出了口。富贵心中那块石头倒也落了下。他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很轻松。在富贵起身后。仍是拍打着身上尘土:“老爷不让富贵死。富贵要替老爷看着少爷登上颠峰。”富贵很自然。很认真:“少爷。您既是知道那些年的事便不能怪罪富贵。不然老爷不高兴的。”这些话落在那一处张宏地耳中。却是让张宏似乎不明。只能听着富贵继续道:“少爷。还是先回房吧。老爷说要您回来后亲自去为他披上殓衣。为他下葬……” 黄不愣在了那处。他没有完全失去智。其实在他由那些个王府少爷府中出来时便知道了这个结果。当时他就知道都晚了。一切都晚了。而之所以后来又前往张府。仅仅是他的一个侥幸。 黄不未再去富贵。是的。那些年他黄家的事。他真地知道地。所以如行尸走肉般。黄不鸦步步挪向屋内。只是任由他所带来的大人张宏站在门外。听着屋内那一声尖刻而悲伤的。爹;听着屋内那一句堪称怨气滔天的。恨。 黄贾仁很从容的由他自己选择了如何去死。留给黄不的只有无尽的怨恨。或是悔恨。 “老爷说。要用他地头颅为少爷换来一世尊贵。”富贵眯着眼睛。望着黄不跪在那处地背影。声音不高。但足以使张宏能够听见:“老爷还说。若是少爷回来为他入殓。那他这辈子真的很值得。所以。老爷不恨……老爷走地很安详……” 富贵似乎很随意的话。落在张宏耳中却是让张宏心惊一片。 用他的头颅为他的儿子换取一世尊贵。这黄贾仁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也在张宏逐渐深切的悲哀时。富贵这才向他而走来。先是对张宏深深恭身。随后才道:“以后富贵便是您的下人。与公主府再无瓜葛。”见张宏仍能自然。富贵再道:“老爷死时。富贵答应老爷要少爷一世尊贵。所以欺骗了老爷一辈子的富贵。不能让老爷死不瞑目。” 张宏神色未动。单薄的身躯下因富贵这言而尤显坚决:“你放心。黄不跟着我。尊贵我来许。” 见富贵竟然微笑。满是沧桑的脸孔间异常开心。张宏这时才忽然觉察到。原来自他来到这唐朝后。他身边的每个人。无论是身处高位。又或是极是卑微。都是一般的深不可测。一般的腹黑。 (两章万字。…说的是。亲嘴啊。别去打广告了。这书也就这样了。认识到不足我就没白写。所以我接下来好好。只是写给还在追看的你们这些可爱的书友们…很感激……)(。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太平公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封赏 由始自终张宏都未曾入黄府正厅去探望已然身死的黄贾仁或是犹自悲鸣哀号着的黄不,其实这时他也深知他不适合在此时入内。[][][网]从先前见到黄不时张宏便能从黄不那表面上的浮夸神色下看得出他许多的悲戚不安,再加上他去张府时已是极晚的时辰,当可显然看出黄不那时自那些王府少爷的府中出来时便已然绝望,并非他不去救他爹,只是他真的无能为力。后来,之所以他仍然去了张府,或许仅仅是侥幸,又或许是试探些什么,这是张宏所不能知道的。 京中两大皇商之一的黄贾仁死的似乎很从容很所当然,可且先不论他这样一个在京中商界原本可谓是只手遮天的人物这般默默无闻的死去为这京中带来怎样的影响,便单单是此时对于他这膝侠子黄不而言,黄贾仁死的的确可称残忍。 当然,由另一方面来言,黄贾仁的死对张宏可谓是最佳结局,他起初决意在这等敏感时刻挽救黄府黄贾仁时便深知此时若是救了黄贾仁这背负着谋反罪名之人的话,那日后也定因此束为他带来极为凶险,只是张宏决意时乃是考虑到于现下迫切需要根基基础的他而言,那些日后的凶险他这儿真的顾不上,故此寄希于能得京中皇商黄府鼎立相助的张宏才冒如此风险。所以说,在此时张宏既表现出来竭力挽救黄贾仁而赢得了黄不的忠诚感动的同时,又能够不必为黄贾仁这谋反的罪名而担心日后之危,确实乃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一心如此思量着的张宏却也同时深深地察觉到他自来到这唐朝年间后,在经历了这些许多阴暗污秽之事的同时,他竟然已经变的如此冷漠,如此不择手段。所以张宏惊骇。悲哀,无奈。 自然,张宏的这些法其实不管是黄不还是富贵都能看得出,但决意是一回事,去做却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在张宏当此等敏感时刻仍然赶来这黄府时便已经博取了黄不与富贵的忠诚,简单些说来,便是自昨夜宫内惊变时起。他黄府的第一个客人,有意挽救黄府的人毕竟乃是这一毫无背景权势的少年张宏,所以即便他心是另有图谋,也终能为黄不所接受。 黄不在厅内对着他恨了一生,也怨了一生地老爹尸首而哭号时,临淄王李隆基在外所清剿韦后余孽的人马也堪堪来到这黄府,领头将领果然乃是临淄王亲信部将万骑都尉陈玄礼。 陈玄礼来时是带着临淄王的吩咐而来的,所以在他入府一眼而看见黄府前院所负手而立的少年时。倒也喝止了身后如狼似虎的兵士一起入内,只是在他轻轻步至张宏身旁后,深看着这少年而言道:“王爷吩咐若是公子在此。则要末将等人听从公子之意。” 张宏微皱眉头,不是因陈玄礼随意包扎着的那断臂所为他带来的血腥震骇,仅仅是因临淄王这似是极为看重于他而其中包藏他心地一言。因此在陈玄礼言罢,张宏先是看了富贵一眼。见对方仍旧是那般谦恭而卑微着身子,随后才道:“黄贾仁已然伏法。”顿了顿,不陈玄礼面上的疑惑而又言道:“至于黄家在京中的产业,他毕竟参与了韦后谋反,将军可依律行事。” 陈玄礼显得不解,因为就临淄王看来张宏也应护得黄府周全地,毕竟黄家在京中的产业足以使临淄王也是膨然心动,可这少年居然便如此轻松至极的放手。所以陈玄礼此时在张宏言罢。看着这只是轻凝眉头。神情随意地少年,越觉这少年的不简单。 “如此。末将领命。”言罢,陈玄礼也不再犹豫,转而回身对着他外间所侯着地许多兵士吩咐将黄府围起来,严加看管。 陈玄礼走后,富贵这才看了眼张宏,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除了悲伤痛楚剩下的全然皆是赞赏。可见他对张宏如此决意黄府命运也是赞同。 从黄不入厅前与富贵所说的那些言语中,张宏轻易便能够察觉到黄府之事其中缘由定是极其复杂,他所知道的那些隐秘肯定只是黄府的冰山一角,但在这时张宏仍是并无好奇,这等事他只能等,等黄不或是富贵亲自来告诉他。故此,一时之间厅外院中的张宏与富贵都未再有言语,只是任凭厅内的黄不力竭声嘶。 晌午渐渐显过,那轮在这般寒冷冬季而散发着暖意地太阳随之西落,只是将这黄府院中地两个人勾勒出两道清晰阴沉的身影来。 一个从容坚韧,一个悲戚哀伤。 这已是韦后覆灭地第二日了。 当外间诛除韦后同党余孽的临淄王仍旧高举屠刀之时,与张宏府上的惊叹沉静,太平公主府的从容随意竟为迥然两异的当属皇宫内里的飞霞殿,因韦后先前起居于神龙殿,所以在少帝即位登基后便一直居住于飞霞殿。 此刻的飞霞殿内,少帝李重茂可谓乃是坐立不安,在他满是愁苦的神情下那被韦后叱为愚蠢至极的头脑在此时却是极为清晰。少帝本不愚蠢,只是在她母后韦氏的欺压下他从来都不得不,也不能不愚蠢,所以在这时韦后已然身死之后,少帝虽有因他这唯一的后盾母后身死而感到惶恐难安,但毕竟仍能清楚的知晓这时他的立场,以及他所该有的作为。 昨夜的那场宫内惊变事起时,他便一直深居于飞霞殿中,殿外时常传来的杀戮高吼声当然很能落在他这飞霞殿,只是无论是由母后先前的交代还是当时实况而言,他都不能擅自离开飞霞殿一步,故而虽然后来在有一名他从未见过的将领进来禀告要他安身静坐,他也仍是辗转难坐。那将领他从未见过,但本就不是十分愚蠢的少帝当然能由那将领所着服饰看出并不是宫内禁卫。也不是他母后所掌握的人马,所以他其实知道,飞霞殿在事起时已被人控制。 后来,一直到外间天亮杀戮声皆都消寂时少帝终可稍稍心安,可根本不待他能去坐下来,服侍了他十几年的宫人于公公却又带来一事。母后兵败身死这个消息传到少帝耳中之时,少帝当时可谓百般滋味,除了悲伤惶恐剩下地大都乃是茫然。他能坐上那把椅子其实全拜他母后韦氏所赐,因此本便性格软弱的少帝在那一刻突然得知了那欺压呵斥了他十几年的强势母后竟然如此轻易简单而死了时,他确实有一瞬间的慌乱惶恐。 不过,再无能的人在经历那椅子的洗礼后也终改变一些,况且少帝本就不是十分愚蠢之人。所以随后在于公公的劝慰安抚之下,少帝也终于能够镇定,尽管仍是焦虑。 临淄王李隆基来这飞霞殿时少帝已是安身坐在了那处,虽然在看着那位昨夜祸事魁首而他又一向生疏的皇兄时少帝仍显局促。可毕竟他是安坐在那处听着临淄王李隆基将昨夜之事详说了一遍,尽管无非是一些太皇太后持身不正,妄图作乱以欺陛下等等之类地言语。但少帝终能从这皇兄口中得知此事并未波及到他,他仍能安然无事。故此在临淄王言语间,这少帝也逐渐愈发平静起来。 可这平静不过仅仅维持了不到一日。 方才被于公公唤起时。少帝犹自做着那令他惊骇却不能出声的噩梦,所以本就惊骇的少帝在于公公言着该是准备早朝事时。少帝再不复昨日好不容易才有的安然,他在这时忽然极为恐惧去那太极殿,也根本不敢去台下的许多人看着他时他该如何去办,毕竟以往的早朝在他身旁都有母后韦氏以及矮的醒,可这儿母后没有了,矮也死了,那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去上这早朝。 景云钟响了一声又一声,随着时辰的刻刻流逝。少帝李重茂在飞霞殿内来回踱步间也越为焦虑。只是在他如此愁容一片脸色煞白间,一直安身而处于他一侧地于公公却是自始都不曾开 殿外。终于传来宫人的觐言,却是言相王在殿外侯着以求觐见,听闻这相王二字,少帝猛然顿足,额间冷汗也是不由显现,在他先前那一场噩梦中,岂不正是那相王阴森的眼神叫他不得安宁?惊惧间,少帝连连后退,在他颓然而坐于龙榻上时,那旁地于公公终于忍不住叹息:“陛下,须得尽快召相王觐见。” 近乎呆滞,少帝点头时十分惶恐:“传,传相王觐见。” 仍如往常一般挂着谦和的笑意,相王在入殿后甚至是在殿门处便恭身而谨慎步步移至少帝身前十步之距,到这时相王所对这少帝表现出来的仍是十足地觐见皇帝时所该有的谨慎卑微,足见相王此人城府地深沉。 并不曾抬起那头颅,相王恭身而言道:“臣,叩见陛下,惊扰陛下之处望陛下莫怪,实是因外间列位朝臣大皆是恭候陛下早朝。” 莫怪,他怎敢去怪?少帝看着面前这谦恭的相王,忽然手足无措,直到于公公轻咳一声后,他才反映过来,忙道:“皇叔,皇叔不如此,朕怎敢怪罪皇叔。”怎敢这一词当可看出此时少帝心中惶恐,身为人君到他这般地步,实在可怜。在少帝微微停顿后,这才又道:“既是如此,朕,这便随皇叔早朝。” 虽是慌乱中的一言,但仍是表明少帝将以相王为首,故而一旁的于公公轻轻点头。但那处恭身而站着的相王似乎全然不曾听到少帝此番言语,在少帝言罢,相王这才举起手中一纸,高放双手:“陛下,此乃今日早朝之事,请陛下过目,尔后才能早朝宣读。” 自入殿,到这时,相王那张皱纹极显的脸上从未失去过谦和的笑意以及该有的恭谨。甚至在他此时说话时也仍是微笑。 于公公忙轻步接过相王手中所举,待他回到少帝身旁时,却不等他为少帝展开,少帝又道:“皇叔看了便是,朕,朕还是不看了。” “怎可如此?陛下当过目。”云淡风轻地一言。自相王这时说来毫无其他意味,只是显得再为正常。 也不知少帝究竟是否将这一纸朝上宣读之旨看尽,在于公公不过堪堪展开这纸将由少帝宣读之旨意时,少帝便又唯诺而径自对相王言道:“皇,皇叔所言甚,便如皇叔之言朝上宣读罢。” 莫名暗叹,相王终是知晓这少帝不堪大任,其实这纸上所书是为何便连他先前也不曾看过。而这一纸仅仅是在他来时他那三郎也便是临淄王李隆基交予在他手上,只是言道这些人乃皆是将要任用之人。 见少帝如此,相王也不强求,故而只能恭身再道:“既如此,陛下是否可早朝?” 少帝连连点头,却是忙然起身而将欲向相王这处而来,但未待他随到相王身旁,于公公却也急忙拦上。见手捧龙袍地于公公。少帝这才察觉他仍未更衣。 当少帝在经历昨夜一夜折磨而重新坐回这椅子时,他这时心境自不能再与往常相,相比于现下的如坐针毡。少帝忽然又怀念起以往有母后在身旁地日子,即便那时他从未得韦后假以好颜,但毕竟那时的他不曾如此心间惶恐。 看着这殿中全然乃是未曾见过的陌生脸孔。少帝却是知晓以往那些只是对他唯唯诺诺的官怕再也不出现在这殿中了罢,即使以往的那些唯唯诺诺并非是真的对他。而只是对他身旁的母后。 但见这满殿的官都是恭身而立对着少帝,却其实都将眼睛放在少帝台下左侧地相王身上,便连相王也是一时唏嘘,昨日他本以为经由三郎那番果决而然的手段后,起码也要几日不能早朝,可他实在未曾到在他今日由府上宫人唤他早朝来后,便能看见如此一番场景。这殿中的官,不仅少帝大多不识。其实相王也有许多人唤不出名来。 微微看了眼仍旧处于殿后。脸上并无应该有的意气风发只是仍似以往那般亲和自然之态的临淄王,相王忽然深觉安慰。三郎能有今日这些事来,除了让他这父王赞赏倒也实在不能叫他去责怪。这一刻,是相王真的察觉到三郎确实长大可担当一面了。 与此同时,于公公那尖细的嗓音也适时响起,伴随着他缓缓而展开那纸圣意,自他口中而言道:“自先皇驾崩以来,太皇太后擅自专权,簪越朕许多决意,为祸于朝上而荼害黎民,朕每每思及总是夜不能寐,深醒大义朝廷……” “幸得临淄王果决干练,实乃朕之大幸,朝堂大幸,天下大幸……”丝毫不加以对临淄王的裹褒之言辞由那于公公口中而出,却是叫朝上群臣议论纷纷时而猜测着这旨意应是谁来杜纂。但其时,不仅相王脸上那些惊讶逐渐显得愉快,便连临淄王也突觉轻松。 这旨意当然并非临淄王所纂,这时地相王已然由这旨意言辞间断定乃是他那妹妹太平公主所杜,故此暗暗惊讶于三郎究能如此行事,而不知何时竟是请示过太平公主时,相王再看向临淄王时再也不掩饰那些赞赏之色,只是同时,更显愉悦。 太平公主能如此,临淄王能如此,岂非相王一心所向往之? “太皇太后余党,除却工部尚书张希,兵部尚书兼辅政大臣宗楚客不知所踪外,其余众人,刑部尚书裴谈,吏部尚书王炎之,羽林将军云翎,兵马大总管韦温,千牛卫将军韦勋,飞骑营……”不曾停止过宣读旨意,却在于公公如此宣读时,殿内许多朝臣,即便他们都是早知了韦后这些党众皆为临淄王所擒,但仍是震惊此次宫变所影响巨大,甚至乃至一时间内,朝上官已去大半,几为韦后朝时官清除一空! 但震惊归震惊,这些临时由各地连夜而赶回京城,或是先前赋闲在家的官们却也都不同情于先前那些朝臣,他们这些人自然都是太平公主,或是相王,临淄王的人。不然,殿内又何以一夜之间多出这许多人? “念及临淄王此次功劳甚巨。特嘉临淄王为平王,赏千金,赐千户,永驻京城。”洋洋洒洒地一纸旨意,此刻由于公公宣来,他脸上除了谨慎,还是万分谨慎。 听闻此封赏,便是临淄王李隆基先前已能隐约得知。但仍是心中稍惊,他惊的并非那些赏赐,而只是那最后一言永驻京城,永驻京城非但意味着他日后不必再回封地,更是意味着他将永远身处京中时刻于太平公主同处,故此,李隆基心中百般所感。但虽是这般,他也忙由众臣间出。跪身于大殿中央,叩谢皇恩。 于公公自然不知临淄王所,他只是仍旧看着那纸圣意而继续念道:“太平公主在此事中也是功不可没。恣晋万户,封其子薛崇简亲王衔,其子薛崇训……”对太平公主的这些封赏。朝上众臣自是无人敢言,其实这时他们这许多人中已有大半本就出身公主府。况且,此次太平公主在诛除韦后一事中所处地位置,即便这些人都是不知太平公主的那些安排,却也知道若无太平公主,临淄王也不能成事。 “礼部侍郎崔缇,晋升礼部尚书……”于公公宣旨,崔缇那一向阴毒地面上也是喜意全然,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即将万人之上。宰辅一职垂手可得。 “别驾长吏陆象先。封中书令,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陆象先虽是平时与太平公主有过不多的交集,但他毕竟不属太平公主府,所以在骤闻他从此竟是朝上宰辅时,便连在他出身跪地接旨时也仍是满脸的不敢相信。不过随即,当他看到相王那微笑的神情,便都恍然一切。 “左御史大夫窦怀贞,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窦怀贞显然早便由太平公主那处得知了此事,所以在他出身时显得平静,只是神情居傲。 “秘书少监岑羲,封吏部尚书……” “吏部侍郎魏知古,封黄门侍郎……” “长安府尹崔日用,封刑部侍郎……” 骤然而加封晋爵之朝臣实在许多,几乎将朝上要职全然清换,只是在这许多人都是深处喜悦间时,都不曾觉得到临淄王轻皱的眉目,很显然,加封的人有许多,可大都仍是太平公主地人。若论以往一向内敛低调的公主府,李隆基实在不明白,为何他姑姑在此时如此张扬,竟是显得再无分毫顾及而将朝上大权几乎控制大半! 这时,于公公在念罢这许多封赏后,最终所剩地仅剩相王一人,而伴随着于公公开口,殿中所有朝臣,或是皇室王爷皆是眼皮微起,由这一道旨意实在能看出太多东西来。 “相王劳苦功高,赐太师一职,掌朝政,决朝事。” 首先而出身向相王道贺地,并非临淄王,也非得相王拔的陆象先等人,却堪堪正是朝上堪称资格最老,最为少言地均州焦王之父,这老爷在颤颤巍巍向相王点头轻笑下,朝间所有人似乎都能从中看得出许多端倪,故而,朝上一时微起议议。 此次封赏不可谓不是浩大,直到这时朝上这些官才都知晓原来在临淄王昨日那般行束重手将韦后党羽清除一空时,早已与太平公主商议决定了朝事,甚至便连那许多空缺也在太平公主连夜唤来她以往分散在各地的官后,各自回京述职。太平公主与临淄王联手而成的如此手段不能不让这所有人惊叹于他二人地气魄。 此次封赏中,除了在朝的这许多人,余下最令人不得思之事乃是关于凤阁舍人张说的封赏,这本在京中声名不显地一人,由今日起而陡然一跃为尚书左仆射这一要职,岂止是连升三级! 除了这张说,要属最为耀眼的便就是侯在殿外的万骑校尉楚显,在入宫平乱一事所出力甚巨地他,由临淄王李隆基举荐,太平公主殿下饱含深意默许间,这小小的校尉能成当今日飞骑营大将军,实在可谓一步登天,震惊满殿。 不过这时,却不曾有几人能够知晓这楚显地来历。 当然,楚显如此升迁而未能引起朝臣反弹实在也是因此时朝臣却也都是深知那飞骑营在昨夜临淄王悍然手段下早已是徒有虚名,麾下怕是连千兵士都不能有。 当满朝众臣都是得以宽慰而平步青云时,重掌辅政大臣一职的相王也堪堪又请示于少帝,言道,当此祸国殃民首恶已除,党羽已肃时,陛下当亲临承天门上昭示黎民,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对此,少帝自是无不应允。 江南楚氏 第一百二十七章 梅花 长安城今年的寒冬较之往年更为冷凝深沉,那轮唯一可在这等严寒时节为世间带来些许暖意的浩日甚为少见,故此这反常的酷寒下长安城也凭空多了许多冷清萧瑟net但,也因这等严寒,却更使得公主府那一园梅花开的愈发灿烂,时尔伴随着寒风呼啸时,散落漫地的梅花,更是叫这一处梅花园显得姿态妖娆。 芬芳全然的处处梅花,静矗园中的别致凉亭,偶尔轻轻拂动梅树轻颤的寒风。在这等似幻却真的场景下,本应极显清净的梅花园凉亭中却时时传来柔和若雾的少年轻朗声,而也随着这少年微有哀愁却又温柔从容的言辞,那一旁安坐着的拥有精致脸庞,娇巧鼻尖极为可爱的小女孩儿却是时时轻叹,更为惹人怜爱。 严寒之下梅花璀璨清香四溢,凉亭中那一认真且温柔的俊俏少年犹自轻言为身旁所坐的娉婷典雅小女孩儿讲述着根本不属于这世间的那些凄美动人之事。似是毫不畏惧严寒而沉浸于那些故事间的二人,少年目光轻闪间自显灵动从容,小女孩静身安坐双手轻托下颔,楚楚动人之神情下,俏皱的娇鼻间显得甚为清纯,干净到不惹一丝尘埃。 这一幕皆为美仑美奂,又如诗又似画。 经过京中那般动荡骤变,长安城果然迎来大乱之后的大安,在相王终于重新又站回了权势金字塔颠峰后,太平公主与临淄王皆是倾力经营朝政相辅于相王,一时间,自中宗李显即位以来而有的污浊之气确实在相王亲政下横扫许多,洗尽铅华后的长安城堪堪迎来阔别甚久的融融之意,甚至便连这严寒的冬节也为之黯然。 诛除韦后余孽一事进展极为顺利,在太平公主亲手干预下,临淄王李隆基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韦后在京中那些经营了许多年而根深蒂固的盘结党羽一扫除尽。与此同时,朝上掌政的相王也终于显现了他曾经为帝的诸般手腕,无论是其强硬的作风还是怀柔不显风骨的姿态都能使得原本污浊不堪地朝政回复些许清明。根本不有太多可能地交集,毕竟单由出身而言,贫寒少年的他与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持盈完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得罪这位盛名风光的玉真公主殿下,故而虽是不明她为何日日纠缠于他,张宏仍是表现的谦恭自然。他二人在一起时,起初倒也实在尴尬,这持盈面对微有尴尬的少年张宏真真是显出了她这年纪岁该有的可爱纯洁,每每张宏无奈恭敬时。持盈总能由那俊俏少年微皱的眉目间寻出些乐趣来。大有乐此不疲之意。 不过很快。这二人初时相处时张宏地那些不自然由他那日偶尔耐不住这小女孩诸般可爱而为她随意讲了个故事后便全然皆不复存在。而同时这持盈自那日便粘上了张宏。粘上了他地那些故事。这是张宏所不曾到地。本以为只属于他那个年代地故事竟是到这唐朝还能为持盈如此喜欢。确实出乎他地预料。但。也由持盈能够喜爱这些故事来看。这日后风流一世地玉真公主在此时倒也确实纯洁干净地不像日后地她。 那日耐不住持盈故作楚楚可怜而终于为她讲地故事乃是张宏从小在郭院中耳濡甚详地天仙配。其实说来那时被持盈纠缠到无可奈何地张宏只是暗随意说个在他眼中应该是再过几年这小女孩儿才能听懂地故事。所以根本是未有深思张宏便讲述了这前世家喻皆晓地凄美神话来。而本以为对那些传说中地故事应当不有兴趣地持盈却反常地表现出一个少女才有地向往之态。这让张宏更能看出这玉真公主地心智强大。毕竟。即便再为纯洁。这天仙配真地应是花季少女才喜欢才能听懂。 不管怎样。也由那日起。持盈更是表现出她地热情。而张宏倒也实在是无丝毫手段来拒绝这故作可怜。只是安静随在他身后地可爱小女孩儿。也是因此。才有眼下这公主府梅花园中如此诗意地一幕来。 其实。到这时张宏已然发觉他似乎真地有些习惯了每每一大早便跑去知清殿中唤他出来地持盈。其中原因便连张宏也不能懂。或许是因为持盈在听着那些故事时地安静纯洁犹如莲花。也或许是因为即便出身高贵但终日估地持盈与他前世在郭院中地可怜情形有些相似。无论如何罢。张宏总是在今日又于众目睽睽之下随持盈由知清殿而来到了这梅花园中。 不过习惯归习惯。喜不喜欢倒又是一回戍。此时若是有人羡慕张宏而酸言他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他一定去言道。若是要你每日绞尽脑汁去回忆那些十分模糊地事来你觉得幸福?更何况面对这人小心智不低地玉真公主。张宏既不敢虚意推委。又不能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再者。与无忧无虑地持盈相比。那些如何能够在日后大事中生存下来才是张宏必须慎重考虑谋划地要事。所以张宏实在未能有太多时间陪伴这持盈。但他终是只能无奈。一起了呢?”双手轻托下颔地持盈。轻眨着她一双美目。如此问道张宏时即便她此时年岁甚小。但依然能从她这姿态间看得出她日后闭月羞花。 张宏微微笑着。眼神温柔而看向持盈。对于这虽有三千宠爱。但相王事忙。临淄王等兄长又是根本不于她之持盈。张宏总是不自觉间觉得这小女孩身处皇室确实可怜。但张宏同时也知道。也正是因相王等人不曾有时间她。她才能在这般年岁依旧清纯依旧干净。故而张宏轻轻摇头。未曾直接回应持盈所问。只是含笑言道:“在你看来。他们最终能在一起么?” 持盈精致的小脸那一刻忽然显得恍惚,稍带茫然而有些与她这年纪极为不衬的哀怨之色:“我他们在一起的,你的故事总是这般动人,且也使人心安。” 这些时日来,张宏所灌输给她地都是一些完美光明之事。乃是因张宏实是不这持盈现下的纯洁在他手中败落。不过今日,但见持盈忽然轻叹,张宏心间一动却是摇头:“不能。”见持盈微愕,张宏缓缓而将眼睛放在周围那一片梅花林中,深邃且平详:“后来,他们只有在每年的七月七才能由许多鸟儿为他们搭织地桥上见上一面。” “那银河真的很大?”持盈当然未曾能够到今日这故事竟然乃是如此结局,而被张宏那绘声绘色带入极深她已是双眼朦胧:“那个王母娘娘为何不喜欢他们二人在一起呢?他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么?” 不曾为持盈解释这些她的疑问,张宏忽然起身,向着梅园行着时。背负持盈。那背影孤单而哀伤:“世事不如意者十有,你为何不去能每年见上一面。已是他们最大幸福。” 持盈轻思,随后却也起身向着张宏那处走去,踏着漫地梅花时,持盈娇巧的身下极尽仪态,这时的她已然是敢去轻嗅梅花。只是在她看着那少年郎仰望树上梅花,似是摘但却未采间,持盈忽然因他那深刻的背影而心间微动,眼中全然感动时,持盈轻声叹道:“我要你摇下满树梅花为我采摘…” 张宏轻顿,随即转身看着梅花丛中娉婷玉立的持盈,他当然能够察觉到这许多时日下这小女孩儿对他与日俱增的好感,所以每每看着持盈时张宏总是心中莫名哀伤,他何曾忘过贫寒旧居邻家那易羞娇美的玉 “好。”张宏终于轻笑,却是转身,伸手轻放于梅树。 看着张宏倔强而估地摇晃着梅树,丝毫不觉她已是泪眼婆娑:“我自小便无娘亲,所以一直都只是一个人。”望着那少年未停摇动,持盈泪流满面:“那日,父王问我可愿许配于你,若是此时……”持盈哽咽,有几朵梅花落下,落在她的周围,落在她的发间:“我愿意的。” 张宏一怔,随即漫树梅花施然而落,缤缤纷纷,洒满片梅花园。 江南楚氏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故事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张宏都不曾真正懂得为何那时的持盈突然悲伤突然落泪,只是不知当时持盈是因为那个结局不再美好的凄美故束一时感触,还是因她那出身而有的些许估才叫她那时感伤,但张宏并未深究 梅花依旧烂漫,白如璧粉似霞散在这梅花园中暗香弥漫,在这时张宏含笑而将粉色梅花别在一身粉衣犹自轻泣的持盈黑发间时,却也认真看着这此时便可看出她日后美艳不可方物的小女孩儿,极尽温柔而为她轻拭脸庞泪痕罢,张宏这才又是轻笑,微微犹豫后,终于还是伸手轻刮了下持盈娇巧的鼻尖:“不许再哭了,那些故事不过都是我随意编出来的罢了,作不得真的。” 张宏如此亲昵之举动叫持盈俏脸一红时,眼眶中本欲将止的眼泪却又如同脱了线的珍珠,这让张宏更为苦笑间也忙又为她擦拭着眼泪,嘴上犹自言道:“好好好,既是这样我便再说个故事予你,你不能再哭了好么?” 或许是因张宏此时稍显紧张的神情,也或许是因那次之后这是这许多日间张宏第一次主动言道要为她讲那些只属于他的故事,持盈在停止了眼泪时,竟是破涕为笑,本就微红的脸庞更是别有一番可爱意味:“再讲两个好不好?” 暗自叹着无论乃是前世还是这时的女孩儿都是一般的喜怒无常不可捉摸间,张宏倒也微笑点头:“但是你不能再哭。” 张宏话落,持盈点头间,自梅花园门前处却是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若非是因这院中本就清净异常,怕是张宏根本不能闻。故而在这脚步声步入院中时,张宏已然是极有分寸的后退了几步,堪堪与持盈之间保持有五步距离的同时倒也对着持盈歉意一笑:“那两个故事,还是先欠着罢?” 不知是因看清了来人,还是因张宏此刻故意的疏远。这时的持盈已是再无分毫笑意,黯然神色间显得有些恼怒那人不合适的突来,但毕竟,持盈也是无可奈何,所以她微微低头,双手揉着身上衣角。轻声言道:“好。” 来人乃是王公公,这些时日来类似今日这般的场景其实已不仅一次,便连张宏也不能揣测到太平公主为何时常在这等情况下唤他过去,不过虽是不明,张宏也仍是在王公公传言罢,先行随他赶往公主府中的那处偏殿。 所以当此时看着张宏又是随那王公公而去,只为他留下一道倔强单薄地背影时,持盈那原本已有笑意的嘴角复又撅了起来,向着那少年的背影喃喃而言道:“能见上一面便已然是你所说的幸福了么?可是这种幸福我不……” 许久之前。临淄王李隆基曾在不觉察间在他这妹妹持盈的心间播种下那少年的影子,尔后又有相王从旁似是随意但却实显深意地唤醒了这影子,所以在张宏不解。相王以及临淄王等人都是毫无所知间,那模糊的影子已然逐渐清晰,逐渐牢靠。 随在王公公身后而向着太平公主府偏殿行着时,张宏虽是垂头恭身但事实上却一直都在暗中打量着这略显佝偻之态的王公公,对于这王公公的身份张宏极为好奇,他很知道这位曾经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王公公究竟在太平公主府中处于怎样一个地位,而太平公主对他又是如何一种态度,这些疑惑其实都乃是张宏百思而毫无头绪的。毕竟,他是知晓先前这王公公对他的刺杀乃是违背太平公主之意私自妄为的。所以他很好奇太平公主为何能够容忍这样一个人在她身旁,并且事后也似乎不怪罪于他,明显是显得比对任何人都要来的信任更多。 当然。事实上张宏地这些疑惑存在已久。而他也是知道目前一段时间内怕是无人来为他解开这些疑惑。所以张宏只能继续疑惑着而期望于他能早日到那一层次。好得知更多地前几年地那些事。 行至偏殿。自是王公公在前张宏随后而步入其内。在跨过殿前那门槛时。张宏很自然地便稍微恭下了他那身子。显得谦恭且谨慎。而他地这些作态。在这些时日内已是极为熟练。 一如往常那般。偏殿内除却太平公主身后两侧执屏宫女便再也无其他人。太平公主也仍是随意而坐在那张软榻之上。满是风情地眉目下嘴角轻轻扬起。居傲也自负。 王公公与张宏二人入殿内。在那阴森到连张宏也是心中甚为忌惮地王公公像道影子而站在了太平公主左侧身后时。张宏也堪堪行至太平公主榻前十步处。微微低头地他叫太平公主也看不清他地神情。随后屈身施礼:“拜见公主殿下。” 似乎根本未曾看向张宏这处。太平公主手间犹自斟倒着暖茶。并未直接唤张宏起身。而是在她将暖茶斟好。尔后握在手心。这才微微抬眼。但也仅仅是瞥了那少年一眼。便复又专注于手中暖茶:“坐下吧。”顿了顿。见张宏甚至在入座时也是恭身而不敢抬头。太平公主不禁微嗤而又言道:“不必刻意在本宫面前刻意显得如此诚惶诚恐。你应当知晓你地这些作态瞒不过本宫。” 闻言。张宏一顿。但随即坐下。面含微笑:“好。” 似乎是连掩饰也不再掩饰,此时安身坐下的张宏神情微笑间显得极是自然,在这些时日来张宏已然能够稍微揣摩到太平公主的一些心思,他自然知晓他故作地谦恭谨慎在这城府心计与容颜成正比的太平公主面前确实显得稚嫩,所以既是如此,张宏索性不再掩饰,随性而从容。 在真正的上位者面前,有时随性确实要比故作城府彰显深沉来的更能博得他们的青睐嘉许,对于如此一言,张宏更能懂得其中三味。 察觉到这少年此时的随性,因他的那些从容,太平公主打量着这少年忽觉有趣,她这时却是在有多少年未曾再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轻狂而礅了?所以这般着。太平公主在看着张宏时也突然失笑,这一笑,颠倒众生,便连安坐那处的张宏也觉惊艳动人,他毕竟乃是两世加起来三十余岁的人,因此以太平公主这等绝代妖娆张宏不动心都难。况且,太平公主地这些妩媚显然要比持盈的那些清纯要更有杀伤力。不过,虽然惊艳,张宏眼中也仍能清朗一片。 “今日唤你来,是要告诉你,昨夜本宫得知有人在暗中说服相王登基。”随意而如此言着,收敛了那些笑颜地太平公主此时稍显淡漠的神情下有愈显尊崇:“也便是说,你前些时日内的断言果然成真。” 相王登基称帝乃是史书所载,故而在这时许多细微处都已与历史偏颇。但大的方向似乎仍无改变之际,张宏自是认为相王为帝应是依旧有,所以在前些时日太平公主询问他这些事时张宏也偶有透。只是他未将话说的直白,乃是因这时的他全然已知相王能否登基其实并不肯定。自太平公主这一言语间,张宏首先把握到了太平公主话中地有人二字,有人说服这一言中看似平淡其实饱含深意,在张宏第一时间排除了临淄王劝说地可能后,便开始思量是相王身旁地哪一人,很自然的,张宏第一时间到相王府中那个神秘老人,也便是相王地先生。 太平公主似乎看出了张宏此时所。在她凤目轻闪间也细看着那少年的若有所思,尔后言道:“不必猜是何人从旁劝说,这并不重要。”顿了顿,不曾移开子着那少年的目光,太平公主又道:“本宫好奇的是,你为何在先前便能断言此事?此时来,你断言相王登基一事与先前先帝驾崩时断言韦氏那庸妇有的举动是何其相似。所以本宫不明白。” 自是能够察觉到太平公主子地目光,但张宏并无太多局促不安,他既然敢与太平公主去言相王登基之事那便能到此时太平公主的这一问。故而在太平公主问罢,张宏也轻声言道:“陛下毕竟年幼,在眼下朝上并不安宁,派系林帘,谁都担心日后权臣亲贵于朝枢误陛下。所以来深得众望,此时为当朝辅政,又曾被先帝封为皇太弟的相王便可能在这时而挺身。” 张宏所言中地这些事其实并不复杂,太平公主自然早便知晓,可她之所以在张宏言后微有赞赏乃是因为这些事她能知晓很寻常。可这少年却也知道。这便不简单了。因而在张宏言罢,太平公主点头间。却又问道:“那依你之见,相王日后能否称帝?” 很直观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于太平公主来说似乎很正常,但对于张宏那便不是他这出身贫寒的少年敢来妄言的,所以在太平公主问罢,张宏微微苦笑:“回公主殿下,这倒实在不是小可所能考虑的。” 随意摆手,太平公主那倾国的脸孔上有几分不耐烦来:“但说无妨,你应当知道你为何为本宫如此重视,得以平步青 张宏犹豫,见太平公主仍旧着手中暖茶却是一副若有所思之态,终于还是咬牙,微微斟酌一番言辞,这才开口:“小可以为,相王也好,焦王也罢,无论是谁有心窥视神器,都不过乃是公主殿下一言而已。” 七分真三分假用来说此时张宏这话再为合适不过。表面看来张宏是在逢迎太平公主,但事实上张宏所言确为属实,当今大唐,经由韦后一事后,太平公主在许多人眼中便更是高不可攀,深不可测,不仅如此,即便到了此时也仍是不曾有人能够清楚知晓太平公主手中究竟掌握多大权势,可又由韦后事中可见其权势一斑,所以张宏言语中看似的逢迎,在一定程度上也的确如此。 张宏这话不曾使太平公主有所变色,她仍无先前那般从容自然,不过先是看了眼那便连她也看不透的少年罢,随后才轻轻一叹:“本宫一言?你地太简单了,你以为崇简为何此时仍无还朝?”于城外阻击韦后十万大军而完胜的二王爷薛崇简,至今仍在均川一带,这在朝上其实是个公开的秘密,任人皆知二王爷薛崇简不还朝的动机。 “可王爷毕竟仍是听从公主殿下之意的。”张宏小心查探太平公主之神色,却是发现由他这一言。太平公主忽尔显得稍有叹息之意。 “若说以前,本宫能肯定。”太平公主轻轻摇头,有些叹息有些苦笑时的神情,凭空让她多了几许柔弱妩媚:“可现下,他既然决意要为隆基阻挡焦王不得回京,那本宫也并无把握能够将他劝回。” 在太平公主这些言语中。张宏反常地听出一些无奈感觉来,所以他心中暗为惊讶,他印象中的太平公主何曾有过如此作态?一向皆是万事俱都掌握其手中的太平公主而突然显得稍有无奈,倒让张宏深觉她与她那儿子二王爷薛崇简之间怕也是有些隐情。 但很快,先前张宏地那些感觉便被他以为仅是了错觉。乃因此时的太平公主顿然一扫,清冷的眉目下张扬着她一向令人惊叹地自负:“可相王若是真的以为有崇简他便可以高枕无忧,焦王便不能回朝显然也是不可能,本宫若要焦王回朝,那无论是谁也都阻止不了。”张宏暗叹。心知太平公主此言当然乃是事实。但不待他去开口,太平公主复又冷笑:“不过,本宫倒也真看看即便他坐了皇帝。又能如何?”这句话中的他,究竟是指相王亦或临淄王,显然有太平公主知晓。 张宏有些不解,他其实由韦后事时便对太平公主的这些手段不太解,他看不出太平公主为何要操纵韦后得势,甚至而一力促成韦后后来的尾大不除,险些脱出她的掌控。而也由韦后事中更叫张宏猜不出太平公主行事古怪时,根本毫无头绪来琢磨她地目地。不过即便不解,张宏当然也不以为太平公主一手而造就的韦后。或者临淄王仅仅是她一个简单地游戏。 也是在张宏断定着其中必有隐情时,太平公主微拂衣袖,随后侧身轻躺在了软榻之上,先是抬眼看了下她身后站着纹丝不动的王公公,之后才又看向张宏:“黄贾仁之事处的如何了?” 骤然而闻太平公主及黄贾仁,张宏忙拱手:“尚未多谢公主殿下能容黄不鸦命。”黄贾仁,黄贾仁毕竟乃是背负谋反罪名而死之人,所以他地死若是要不牵连黄不言及个黄府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此时太平公主口中的黄贾仁之事乃是张宏前些时日能起要留黄不鸦命之事。 对于张宏与黄不之间。太平公主自然极是清楚,所以也如张宏所料那般,黄府倒了后,太平公主更不对黄不这已然失去家势的卑贱商人之子有太大兴趣,也是因此张宏才能轻易护得已然破败的黄府如此安危。 但见此时太平公主并未有要去开口的意思,张宏只能继续言道:“清查黄府一事刑部崔尚书亲自过问,来也禀公而断。”稍为一顿,张宏却是苦笑:“只不过如此一来,那黄府倒也真算得上垮了。据说崔尚书此次清查黄府一事从中所获令人瞠目结舌。” 其时在张宏如此言着时。便连太平公主也不解他的所为。黄府那纨绔少爷在太平公主的眼中,若是以前张宏倒的确有将他留在身边地价值。毕竟富甲天下的黄府无论由各方面而言都可为根基浅薄的张宏有许多裨益,可在这时黄府破败,再无任何价值时,这少年张宏仍然不惜向她开口请求留黄不之命,这倒让太平公主有些不明白,在她眼中,任何人都只是平衡可利用价值的一个标准,毫无疑问,此时的黄不在她眼中,根本是无任何价值。 不过,黄府之事终究不过乃是她眼中微不足道的一事,故而她那时也随意应了下来。此时起,仅仅是因她身后所站着的那面无表情,冷漠并无一句言语的王公公。 “当年的黄府之事,你此时知晓几分?”问着张宏,但太平公主眼中却是有些戏谑嘲弄意味。而只是见太平公主如此神情,张宏便心中微颤,小心看了眼她身后地王公公,但见对方仍是那般,似乎根本未能闻见太平公主言语时。张宏轻轻摇头,其实在这时富贵与黄不巡都未曾向他起过黄府之前的那些事,而他现显黄府的也了解也仍存于太平公主曾经起的黄府乃是王公公一手造就而成的一些事。 不知出于何意,太平公主便就当着她身后那王公公的面轻轻笑了笑,花枝微颤:“本宫倒是可以告诉你。”又是看了眼王公公,太平公主接着言道:“黄府那富贵你见过了罢?十几年前。富贵乃是他手下,但为何他派遣富贵前王江南去寻这黄贾仁来,连本宫也不能解。” “无论是宗楚客,还是黄贾仁,当年都仅仅是微不足道地不起眼之人,可他最擅长的便也是将那些微不足道之人一一放至台面。”太平公主轻叹着,一双妙目却是放在王公公身上,只见王公公眼皮微跳,却始终不曾开口。不过。太平公主显然是未曾打算停下口中言语,又道:“黄府之事其实说来简单,当年他低估了黄贾仁那走卒。所以为防富贵败,他便暗中操纵江南的人使得黄贾仁家中突发祸事,而使得当时人在京城地黄贾仁顾不得再来深究富贵。”说到此,太平公主又是嫣然一笑:“可是,他当时显然还是不曾知晓,黄贾仁在由京城赶回江南时,其实已然是得知了富贵地出处。这倒是此生本宫所见过的他唯一未能掌握之事,即便结果依然如他所愿。” 太平公主说地极尽轻巧,但事实上张宏却能从中听出许多话来。除了这是张宏初次知晓这王公公的手段外,也终于对那些年的黄府稍为有了些了解。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乃是太平公主最后那一句话,王公公有多大年纪张宏看不出,仅就其满脸深陷的皱纹张宏当然能够看出已然垂暮,而活了这么些年的王公公甚至从未有过他不能掌握之事,那这般看来这王公公究竟该有多大能耐?再者,他唯一未能全然掌握之事竟是这卑贱低微的走卒黄贾仁。由此张宏当可看出黄贾仁的很不简单。所以在张宏念头急转间,见王公公仍旧冷漠而站着,心中一动,刚要去开口说些什么。 但未待他开口,自偏殿外却是有一宫人拜见,太平公主收敛神色,转而肃然坐正后,那宫人方才入内,匍匐在地:“禀公主殿下。崔尚书殿外求见。” 先是看了眼张宏。太平公主随即凤目轻转:“不见。” 本来有意起身离去地张宏,因太平公主这一回复而心中苦涩。崔缇和太平公主之间外人不敢道的关系,在公主府不算极其隐秘。再加上那崔缇对他本就不太感官,而这些时日来太平公主因与张宏言谈屡次拒绝崔缇觐见,那仅仅是以崔缇那阴险的心思,怕也不轻易放过张宏罢?起崔缇,张宏倒也又起了那知清殿,这些时日来知清殿已是越发不再安宁,其中早前曾被张宏派范慎殴打地几人显然是兴起了报复之意,这几日,他那几人已然在太平公主的默许下,蠢蠢欲动了。 便是在太平公主府,张宏其实也不得安宁。 宫人退下后,太平公主自然不知晓,也不张宏的这些在她眼中不值一的麻烦,只是在她莫名轻叹一声后,随即侧身斜躺,微皱着眉头而向着张宏:“本宫又是有些头痛……” 张宏口中更为发苦,但见王公公如往日一般稍微后退几步后,张宏缓缓起身而行着太平公主那处行去。 当净罢了手后的张宏将双手轻搭在太平公主柔如无骨的双颊两侧,他深吸一口,强自按奈心神不去看这容颜堪称国色的太平公主那张动人心魄的脸,轻轻按着。只是一时,殿内本就暖意盎然的氛围更加使他心不能静,对于妖妖或是持盈张宏能心如止水,但心境三十有余地张宏对着这妖娆绝代的太平公主确实有些难以自持。 伴随太平公主那双美目缓缓闭上,阵阵幽香也时时落入张宏口鼻,安静异常的偏殿内清晰可闻张宏轻轻的呼吸之声。只是,在这时张宏强定心神间,却根本看不见他身后那王公公逐渐眯起眼睛时那眼中一闪而逝的寒芒…… “你方才为持盈所言的那个故事,鸟儿真的能搭起桥来让人行走?”未曾睁目,太平公主似乎随意及。 而张宏也不诧异他方才刚刚所为持盈说的故事怎的太平公主此时便已得知,在轻笑时,张宏手下不曾停止按揉:“只是一个故事罢了,不能全信。” “本宫也以为如此。”太平公主言语极轻,吐气若兰:“不过,你地那些故事倒也确实新鲜有趣。” … 江南楚氏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谋反 自太平公主那偏殿而出的张宏,在踏出门槛前便看见那张阴寒愤怒的脸,来不及愕然,张宏虽是心有所惊,但依然迎上那人,拱手微笑言道:“见过崔尚书。|[][][网]”口中言着,心中却也惊叹着这初晋刑部尚书一职的崔缇竟是在殿下一直这么等着,这其中当然也能看出些崔缇与太平公主间复杂的关系,有那么些恃宠而骄的意思。 崔缇自始自终便极是厌恶这少年,更是在这几日间太平公主竟是时常召唤这少年而轻视了自己,这让崔缇更是孰可忍,却不能忍,所以这时面如冠玉的崔缇眼中却全然乃是阴毒,盯着张宏冷哼一声而道:“你莫要得意!”言罢,径自向前两步,唤门前那宫人再次通传,却显然不屑再与张宏说话。 见此,张宏只能无奈苦笑,微耸肩时却也知道这崔缇怕是莫名其妙的起了嫉妒心,所以垂首而立的张宏暗为叹息,其实无论是崔缇此刻如此局面亦或是知清殿中针对张宏的那些人,也都是太平公主无意且也故意造就而成,只是张宏并不明白太平公主要公主府内大多人与他作对究竟心存何意。但,无论如何张宏似乎都只有面对一途而绝无逃避的可能,故此,见那宫人终于得言唤崔缇入内后,张宏这才抬头,向前行去。 只是,堪堪抬头张宏却觉眼前一亮由另一侧却是闪出一道粉色人影,一时让张宏看清来人时颇有感动,但未待感动浮现面上,张宏随即轻皱眉头:“这样寒冷,为何不些回去?” 日后的玉真公主,此时的持盈俏然嫣然,眉目间带着喜悦:“方才便是要回去的,可了天色既是不早且不如由你送我回去。” 这话儿说来简单,可且先不说张宏在殿内停留多久他本就心知,即便时辰不长。这外间的寒冷也总是煞人,故而在看着持盈那张被冻的通红小脸时,张宏倒也实在不能继续皱眉,转颜而显得爱怜将身上所披绒衣取下来披在持盈身上后,张宏也不敢太过放肆,这毕竟是位公主:“以后莫要如此。你我二人身份毕竟悬殊。” 这才是张宏为她将那个故事的主要原由。持盈本就聪慧,所以他当然听得出那故事中的牛郎或许便是此时的少年,那现在可能就是言她,因此在张宏边言边为她披上披风时,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脸色黯然,但随即却依旧欢颜:“父王曾经言过地……” 相王,还是相王。w书道张宏此刻不禁一阵头大,他当然知道相王那已然不再掩饰的拉拢之心,其实根本便是要他张宏作为日后平衡太平公主与临淄王李隆基二人间的卒子! 不过这些事张宏自然不要持盈知晓。而也在他送这位小公主回相王府的一路上,张宏虽是偶有与持盈说话但终究显得心不在焉,以至于在他二人到相王府前时。持盈先前的强自喜悦终不能再有。 未曾身上所披衣裳交还予张宏手上,只是当精致的小脸上浮现出坚强地意味,紧抿着唇的持盈始终不曾开口去说话,在张宏一如既然往的自然微笑下,顿足而转身入内,明显不满。 直到这仍旧带着些孩子气的持盈入内,张宏逐渐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而向着高悬相王府三字的牌匾喃喃言道:“李家的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偏执。便连这干净纯洁的持盈……” 因京中黄府不复存在。高不危与黄不先前所为张宏暗行之事自然暂时搁浅。故而在张宏回到府中随意与每日处在一起不知谋些何事地楚图。高不危二人简单说些话后。便也要径自回后院去见过阿娘。妖妖。 但眼看张宏将要离去。高不危却也忙言道张宏:“今日黄不来过。”待张宏停步转身。又道:“说是今晚便要离开京城。送黄贾仁回江南安葬。” “今晚?”看眼外间天色。已是薄暮。张宏皱眉:“此时他人何在?” “隆庆坊那处老宅。说是请大人回府后通传于他。”高不危顿了顿。其实他也不明为何在黄府已然是不可能再有任何东山再起地机下大人依然如此善待黄不。但无论如何高不危不置疑张宏地意思:“要不要即刻派人传来?” 黄府地事自先前太平公主那处张宏又了解了几分。在那时他知晓王公公深藏不地同时却也得知黄贾仁地不简单。所以别人不知。他却极是清楚黄府不可能便就这般垮了。因为黄贾仁与富贵既然敢瞒着太平公主而让富贵存活。那便足以说明其中许多隐秘。故而在张宏犹豫罢。摆手言道:“罢了。随我先去黄府看看罢。” 楚图未有要一起随去地意思。只是看着张宏与高不危行者门口时张宏却突然又转身:“顺便唤范慎也到黄府来。”未曾开口。楚图只是点头。书道 长安城中大致分为几十个坊间,而在黄府多处宅院皆为封查后,黄家在京中除了此时的张宏府那一处,也便剩下了隆庆坊这处并未挂在黄家门下的宅院,相较于其他黄府产业,这处宅院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张宏与高不危乘车马赶到这处宅院时,先前黄家少爷此时黄家老爷的黄不蜒然将东西打点完毕,只是门前所停靠着几辆马车上的载物自然不能与以往黄府搬迁动辄车队相伴的排场来比。 刚从马车内下来,张宏便一眼看见那胖子黄不犹自亲手搬着一些物什往马车上放,在及以往黄家少爷何曾亲自做过这些粗活时,张宏也难免唏嘘感慨,但他未曾试图上前搭手,只是从旁睁睁而看着黄不吃力的将那些东西搬上,摆好。 而待他做罢了这一切,黄不擦汗时似是这才注意到一旁所站着的高不危与张宏二人,故此,这胖子抖着一脸横肉,堪堪跑到张宏身前,试图再次挤出以往地那些谄媚之笑:“大人怎的亲自赶来。实是折煞小人。” 与前几日悲戚欲绝的黄不相比,这个时候的胖子的确恢复了些以往的纨绔气息,所以暗赞这胖子心性的坚韧时,张宏也不免微笑:“强笑不如不笑。”见胖子果然很配合地不再去谄媚而脸显悲伤,张宏又道:“其实你可以不必离开京城的,你应当知道我虽无根基但求你一命也可办妥。” “谢大人厚爱。”黄不说这话时有那么一闪而过地感动。但依旧悲伤且嘲讽:“我这老爹在世时一辈子不曾指望我为他尽孝,如今死了我怎样也须得把他葬在祖坟。”言语间,黄不微眯眼睛,流出太多太多的悔恨:“不然就太对不起他了。” 这时张宏已是全然能感受到黄不的子欲养而亲不在,但不能归怨于他,自然也不能归怨造就了黄不鸦生怨恨的黄贾仁,真若要怪,也只能怪这世道太暗,暗到即便再如何怜爱他这儿子。黄贾仁也始终不敢去拨开那片乌云,直到他死。 “也好。”张宏点头,他当然不阻止黄不:“何时走?” 黄不并无太多感慨。只是回身扫了眼装好地几辆马车,又深深的看了这处黄贾仁初入京时所租房屋,全然流着许多落魄殊:“既是大人已来,我便这时走罢。”黄不说话时不曾看向张宏,只是认真打量着他自生下来不懂事起便居住的京城长安,环视不已。 “当年我爹便就是在这处发迹。”胖子黄不此刻哪儿还有半分以往纨绔败家少爷之意,自他身上全部都是张宏,高不危以前根本未曾见过的决然:“所以我终回来,我爹曾经拥有的。我一一拿回,他要但却始终未曾有地,我也淆为他拥有。”随着黄不逐渐回头,他地眼中有些张宏为之心悸的意味 “总是说要败家败家,败了十八年也总算将这家给败了。”黄不喃喃道,很伤感:“可不曾到最后还得亲手来收拾这败废了地家。” 高不危在张宏身后轻声叹息,但张宏不曾为黄不伤感,他到这时确实有些了解了这胖子,并且也隐约可以预见这胖子日后地造化。所以在范慎乘马车赶到这处后,这一行人未再有丝毫停留,由后来从院子中出来的富贵赶车,向着长安城外行去。 一路无言而到长安城门外,当黄不喝止车马停了下来后,先是望了眼面前一望无际荒凉悲跄至极的官道,随后才转身看着送他到此处地张宏等人:“诸位大人不必相送,我黄不总还是要回来的。” 张宏点头,未去言语时。黄不却似是忽然起一些事来:“对了。富贵便留在京中随大人左右罢,来大人对他也甚为了解。所以他既然活了下来便足以信任。” 这些事,张宏知道,故而在看了眼富贵后,张宏由衣中拿出一块牌额来,交予黄不手中时,轻声言道:“此乃公主府腰牌,你到江南若是有人为难可用此避祸,据我所知,太平公主在江南也影响颇深。” 黄不显得感动,接过腰牌的那一瞬又有些犹豫,但见他在看着富贵脸上那些凝重以及眼中显而易见的阻止之意时,黄不终于咬牙:“大人,借一步说话。” 踩着地上枯草,黄不缓缓而自怀中掏出一纸布帛,压低了声音:“这是我那老爹死前所留,大人且先看看是否有用。” 起初,张宏确实未太在意,但随着他将这布帛缓缓展开,他那一向从容的脸上竟是慢慢凝重,甚至呼吸也粗重起来,当他终于看清了这布帛上所书之物,张宏显得极为震撼,看向黄不时脸上发白:“还有何人知晓?” “富贵。”黄不微微垂头:“是我告诉他的。” 张宏豁然而转身去看着富贵,他当然能够看出富贵眼中为少爷如此一举而有的叹息与不赞同,所以一时间张宏也是踌躇万分。 片刻,张宏毅然而又将这布帛放回黄不手中,慎重而言道:“仔细收好,切不可再为别人所知,不然谁也保不了。” 黄不当然知道这事的严重,他之所以愕然只是因为张宏居然又将这布帛交还在他手上,也是由此黄不更能看出张宏对他的诚意,因而黄不鸦时便连手也是微颤起来。 正当他二人说话时,自长安城门出又有一辆车马,而也在这场下所有人望着那马车堪堪停在他们这些人面前,那马车上稍显年老地车夫却是径自转身掀开车门,在张宏古怪的神色下,车内所坐之人,赫然正是一向冷漠不多言辞的江南楚氏楚图。 谁也不曾料到楚图来,正如楚图本身也不到他居然来为这走卒出身的黄不送行,所以便在楚图下车时也显得有些不自然,但终究他是未有太多话,只是走到黄不身前,指着为他赶马之人而言:“此人楚肖,你在江南若是有事可与他联络。江南楚氏在江南道的只手遮天这所有人谁不知晓?故此即便是楚氏前任嫡出少爷这时的楚氏弃子,这场间谁也不低估才智非凡的楚图在江南那些年所有的经营,可以说,有张宏那公主府腰牌,又有楚图在江南暗中相助,黄不回江南,无忧矣。 但很快,这些感动瞬间便由黄不脸上消散殆尽。 见这楚图只是有此一言后而随即走到一旁,张宏微笑时也复又带着黄不走到范慎来时所乘马车,未曾去掀车帘,却先言道:“这二人随你前往江南,但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看见他二人。” 黄不狐疑,他很好奇大人如此神秘藏这两人究竟乃是何人,所以好奇下黄不忍不住掀开车帘,而仅仅是他堪堪看清车内二人模样,这胖子刹时倒抽冷气,便连脸色也是惨然一片,全然不再悲伤,颤颤而转身看向大人张宏时,胖子眼睛也几乎变绿,说出的话声音也带着许多嘶哑,完全像是换个一个人。 “大人,您这是迹同谋反!” 两章完字只多不少……一个下午赶出来地时间比较紧迫,主要是承诺八点前更新万字…… 江南楚氏 第一百三十章 阴谋 趁着夜色出城的黄不走的甚为匆忙,意料之中的不曾引起这长安城有任何涟漪,而事实上在临淄王刻意回护之下长安城中原本许多子着黄府败落的人早在黄贾仁死后便各自收回了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怜悯的目光,原本便不兔死狐悲的这些盯着黄府的人也随着黄贾仁的死,黄不的离开而不再掩饰他们垂涎已久的眼神,毕竟,京城皇商这一实衔不仅能够为他们这卑贱商人的身份极尽增色,同时也更可能使得他们在卑贱商人行列中鱼跃龙门,所以若非要说黄不的离开黄府的销声匿迹为京中带来些怎样的震动,那便也仅仅是这些而这些是黄不黄府的悲哀,也正是黄不离去时愤恨不甘的所在, 清早起身的张宏在洗漱罢便仍无往常那般于阿娘房内偏厅陪伴阿娘一同用食,从回到这唐朝起张宏便从未间断过这每日清早所必修之事,虽然看起来确实有些枯燥,但张宏从来都是乐此不疲,日日如此。o对于这他两世人生所换来的如此心疼他的阿娘,张宏即便是对日常小节也显得异常谨慎。长安城前些时日内那些动乱阿娘丝毫不知,早便吩咐过府中下人不可妄言的张宏当然不容许这些事来打扰阿娘现下这平淡稳定的生活。简简单单的一个平淡稳定看似微不足道,但实际上却是张宏一路挣扎的最终所求。 在早食时,阿娘总是很少为自己夹菜,只是频频为张宏与妖妖夹菜的她由面上那些笑颜以及眼中的慈爱不难看出阿娘的喜悦,其实于阿娘来说能够每日这般看着她面前的张宏与妖妖用食已经是她最大地幸福,若非要说还有哪些遗憾。怕也就只有她时常起的叶婶一家,所以每当起叶婶,阿娘总觉得要是有她自小订下的儿媳玉儿,那或许更完美。但阿娘也仅仅是这样。她自然不去言予张宏,虽然每每张宏回往后院时都是那一副她熟悉的微笑,但其实阿娘也知道张宏在外地凶险。 将手中筷子平放至碗上,张宏抹了把嘴,这才微笑抬头对阿娘道:“孩儿吃好了。”之所以吃的快,乃是张宏知道若是他未用完阿娘是不动筷的,对于阿娘这么一个固执,张宏也确实无奈。 阿娘点头。满是慈爱:“那就去吧。只是在外要事事小心处处忍让。”仍旧是这样一句话,千篇一律到许多时日下来甚至未有一字变动。但,这句话却也正是张宏每日挣扎的动力所在。 应下阿娘这一句话后张宏也随即起身,跟以往一样先是嬉笑摸了摸妖妖一头如缎的黑发后,待惹的妖妖不快而轻晃脑袋时。ws张宏这才收回那只作怪的手,带着微笑而向厅外走出。 很幸福。 由后院步入前厅。张宏首先遇到的便是范慎,只是在今日察觉到范慎面上那些微笑之意来地张宏却也知晓黄不地走其实对范慎也极有裨益,毕竟,在黄不走时也带走了范慎身边让他心吊胆的因素,所以此时范慎迎上张宏而恭身施礼时显得轻松:“大人这是要去往公主府?” 张宏未停脚步,却是向着门口行时环视着府中各处忙碌着的下人,而这时张宏却也发现今日这些人在忙碌间倒比往常更为井然有序,所以暗自奇怪下张宏也随意应范慎道:“自然。” 范慎一时并未开口,在张宏走到门处时,从旁走出一人从容而为张宏披上披风。动作间很是娴熟。其实这时的张宏已然习惯了唐时这般的生活。以往在他屡次拒绝黄四这般服侍而均不得改变罢,张宏也放弃了要改变这府中阶级等级地意思。尽管他心中也不曾以为这些下人真的低人一等。 那人在为张宏披罢衣服,微眯着眼睛而恭身含笑退至一旁,待张宏侧身而向他看着时,笑意更浓,只是见张宏稍为愕然,随即真诚而道:“怎敢劳您来做这些事,日后若非要如此还是黄四罢。” 赫然正是富贵。但富贵尚未开口。早便站在他身后地黄四已急忙而上前一步。有些委屈。但更多欣喜。显然也是对老管家感情甚深:“富贵叔既是日后留在了少爷府上。那这管家自然也由富贵叔来做。黄四不敢越簪。” 黄贾仁地死确实让张宏府上这些原先地黄府下人都是悲戚。但在黄不临走前地一番言语后。这些人倒也确实稍敛了悲伤。而又有富贵留下。这些人也确实回复了些以往作态。而也因张宏此时看见了富贵。随后便也知道府上今日忙碌而有序地下人也是被富贵又安排了一遍。 “做了十几年。都已经习惯了。”微眯着眼睛地富贵似乎是在缅怀。虽然微笑但却深沉:“这些事还是由来富贵来做更好些。” 张宏最终也未再说些什么。他知道富贵那颗心究竟有多少无奈痛楚悔恨。所以他不拒绝富贵。只是。不知为何。每每张宏看着富贵微眯眼睛那神情时。总觉得这当年为王公公手下并不平庸地一人在黄贾仁死后不应当如此平静。 与随在身后地范慎步出府门。又与门外李年所属护卫打过招呼罢。张宏这才行向范慎来时地马车。而也在张宏走着时。先前在府内似乎欲言又止地范慎这才堪堪开口:“大人。高不危要在下问大人。今日是否应去那处?” 张宏脚步微停。却也知道范慎话中高不危地意思。ws其实在黄府败落时。黄不便不得不中断了银钱上地相助。很自然。张宏与高不危暗中地计划也一时搁浅。可是。虽然暂时搁浅但毕竟那些人也仍都还在。故此高不危地意思是要张宏今日亲自去看看那些人。或是说去看看那些时日黄不与高不危所行之事地成果。 “先去公主府。随后在去高不危那处。”沉思罢,张宏言着而复又踏上马车,在范慎也是点头后随即也步入车厢,向着公主府而去。 早些时日前因张宏这一突然而现的少年出现在公主府使得原本平衡竞争地知清殿清客一时都觉威胁时。那些平时斯其实道貌岸然的饱之士们在岑羲的指使下或多或少都对张宏以及高不危的表现出了敌意,而更在后来有几清客竟是出言辱及张宏阿娘时,张宏那时曾有令范慎悍然出手致使那几人斯扫地地同时也确实与许多清客赫然反目,虽然在后来的一些时日里他们都未再有任何对张宏报复之意或是敌视,但却并不代表那些斯人便沉寂,不得已而容纳张宏,不过仅仅是因那些时日刚好是韦后事变,太平公主与王公公稍显间隙而因太平公主之令才未再有去对张宏这一少年的报复。 故而。在韦后已亡公主府又如往常一般平静后的那段时间。知清殿清客们也确实死灰复燃,兴起了逐张宏出公主府的意图。即便若说那些时日内他们仍能维持表面的互不干涉,那在后来公主府第一清客岑羲一跃而就吏部尚书一职自此飞黄腾达后,知清殿清客们皆是怦然心动间终于将目光齐齐放在了这少年张宏的身上。 先前的公主府那些清客,最得公主殿下宠信地无疑乃是岑羲与张宏二人。而在后来岑羲高升但张宏表面仍是并无寸进下,才智不俗地清客们自然也能从中嗅出些什么来。故此又因此时知清殿最得宠的似乎仍是张宏这少年。那些清客们在眼见公主殿下并不再知清殿事后,皆视张宏为他们高升前绊脚石,所以很自然的在这些时日内都表现出了足够的敌意而隐隐似有举动,这一切,都是十分的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张宏在步入知清殿时便已然察觉到今日殿中不寻常地气氛,他确实不明为何在今日似乎所有出身京城有些背景的清客们似乎都在殿内,但张宏显然不睬,在他眼中这些人雅士地手段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种,掀不起太大风浪。所以在他从容而径自坐回那处属于他的位置时。不曾瞥向他们任何一眼,只是任由那群有些来头但指望自公主府更进一步乃至一步登天的清客们凑在一起议论些什么。 出身京城富贵人家的清客大都有一些与生俱来的傲气。所以即使张宏此时已然坐在了那处,他们也仍未有丝毫掩饰他们秘谋之事的意图,当那些富贵大少爷特有的尖酸刻薄之言辞落入张宏耳内,却是叫张宏暗自苦笑时不禁暗叹这些人雅士果然不有些惊喜给他,依旧是那俗到不能再俗的手段,联名进言太平公主,寄希驱逐张宏出殿。 这个早上张宏便一直安身坐在知清殿中,虽是公主府并无规矩要清客日日必到,但张宏却是知道每日无论何时他身旁定有一些公主府的人将他一切所为详细回禀太平公主,这无关对错,张宏也知这仅仅是太平公主习惯将任何人任何始掌握在手中的一个习惯罢了,所以张宏并不太为介意。 随手翻看着以往高不危为他出来地书册,张宏其实将书册中人大都记在了心里,而之所以他这时仍有翻看,其实是心有旁骛。依往常时辰来看,这个时间持盈也应是来这知清殿寻找于他了,事实上前些时日那些清客们都没有表现出明显地敌意也确实有那么些是因为这公主府内时常来寻这张宏的小公主,可在今日,持盈依旧未来,这让张宏微觉反常,但并无期待失望。 范慎一直在殿外等候张宏,这位也得,武也武得地范门公子对公主府自然再为熟悉不过,所以在他时常流连公主府众多侍女间时,倒也不无趣。公主府看似威严甚盛,但事实上府内风气却是不太拘谨,似范慎这等身份不低的少爷公子,与侍女下人说些闲话寻些乐趣根本不引起太平公主的任何不快,其中原因可能是因太平公主本人便不甘寂寞,也可能是因这些全然俏丽的侍女本就是公主殿下拉拢人心的一个手段。 范慎这人虽是表面确为风流佳士,可实际自持甚重,他从不多情于这些不该多情的侍女身上,故而在张宏堪堪由殿内走出时,却正是看到此时的范慎安身端坐于殿前那一处石凳上,神情轻松到似乎他能预料到张宏此时出来。 向着范慎微微一笑,张宏身旁的这些人,楚图冷漠少言,高不危虽是后来稍有改观,但得张宏信任却是一直忙碌在外为张宏那些暗中准备之事,故而在黄不离京之后,范慎当仁不让的乃成张宏唯一可多些话的一人,不过,也因范慎起初对他的那些态度,让许多本来可以多说的话自张宏口中出后仅仅是言到即止。 范慎起身迎向张宏,见天色稍近晌午,从容而笑道:“大人枯坐一早来已是疲惫,倒不如先去吃些食物再去高不危那处。” “枯坐?”张宏微笑摇头:“不枯燥,你却是不知殿内那些清客皆是忙碌至及,全然而不顾我在那处,言语相商着该如何来对付我,这倒让那些话落在我耳中时大觉有趣,其实说来,我倒更他们能有些出奇的手段来,毕竟,能为公主府知清殿中来也都是才智不凡。”缓缓向前行着,张宏言语间颇为轻松。 一张一弛武之道这蕴涵深意的一言在前世时张宏便有所闻及,所以他不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但,也因张宏这一言范慎却是神情慎重,先前曾为张宏出手而伤那几名清客的他自然知道他所伤的那几个清客在京中都有一些背景,故此范慎忍不住出言醒道:“若是大多京中清客都有参与那大人倒也不可不防,在下于公主府内也是有些时日,又是自小知晓京中公子极擅团结对外,却是实在有些不太放 先前那些京中大少清客们的手段张宏自是见识过,所以秉承着以绝对实力而压制于人的张宏确实未将范慎这些话放在心中,在他微笑摇头下也是带着范慎步出公主府,将欲去高不危那处。出之后,岑羲岑尚书先前的从属,长安王氏王冉公子这才堪堪收起笔锋,在他缓缓而将那纸书帛举起之时,书帛上所书人名显然不止仅他身旁这些清客,倒甚至包含了知清殿中九成知清客! “那少年一人,我等知清殿所有人。”神情丰仪清秀的王冉,却是生得一双狭长而阴狠的双目,更显阴毒,在他身旁清客皆是冷笑连连时,王冉轻声再道:“怕是此次公主殿下也不得不深思罢……” (逐渐步入小,继而引至中,然后下江南大结束时,再回京城的张宏必然权倾一时…当然,似乎有些言之过早…… 很诚恳的,从未在此求过票之类仅仅是因心知此书不太满意,可这眼瞅一周过完之际,推荐票居然尚未过百,这实在是他难堪了些……故而在此求次票,求次订阅,或者其他乃至……我将很认真很努力的写完此书。 另:多谢自治洲兄台打赏,感激不尽。)以上自然不计费。 江南楚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冤家 自武皇驾崩中宗李显即位始,由于李显的无能懦弱而使得天家威势逐渐为后宫所乱,无论是韦后的独断专权还是安乐公主的飞扬跋扈都不可避免的造就了朝上佞妄小人当道横行,才士大夫无立足之地这一局面,混乱的朝局下,从宫中到朝臣官无一不是极尽奢华彰显富贵,那时的长安的确攀比成风,奢靡无比。||| 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很自然的在表面光鲜华丽令人沉的长安城中也存在着许多因时下的苛政暴敛而流离失所的亡民,这种现象很正常,在宫廷显贵都是横恣之时,长安街头的那些森森白骨甚至便连最底层的人也渐渐麻木,直至毫无知觉。 初到唐时的张宏在起始也仅仅是出身贫寒的少年,那时在他不得已而投身公主府时深知他日后所将面临的凶险,所以缺乏基础根本的他极为迫切的需要一些忠诚可信的能用之才,可也因他的出身注定他不可能直接获取招揽到他所需要的人才,故而当他崭头角于公主府得观清殿高不危后便开始由高不危议且着手从底层培养一些可用之士,起初确实不曾有太大效果,因为在客观条件上他不具备那许多因素,但在后来得到黄府黄不投靠后,黄府的倾力相助再加上高不危此人不俗的才智,一时间高不危与黄不所为张宏暗中经营之事倒也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可这些进展也不过仅是个良好的开端罢了,在此时投入了许多还不曾得到回报时,因黄不黄府的陡然败落,高不危所行的这些事也只能暂时搁浅,这是张宏目前所面临的急需解决之事,毕竟那些人已然被高不危培养了一月有余,虽是仍不堪大任,但毕竟已初具规模。 张宏与范慎在午后下午时分才堪堪赶到位于长安南郊的一处贫寒坊间,在张宏随范慎向高不危那处行着时,心间倒也确实有些焦虑。只是仅由这坊间周遭的环境便可看出这里的生活定是艰苦,张宏很担心先前有黄不时那些衣食无忧已一个多月的所培养之人一时不能解或适应这种艰苦,即便在遇到高不危前他们甚至可能随时饿死长安街头,但深明由俭入奢易,自奢复俭难地张宏更为看重这些人的忠诚,他确实担心这些人有不满而心生怨言。人心这种东西无疑乃是世间最难掌握的一个东西。在这时风行出卖背叛而可能上位之时,张宏不能容许在他身旁有任何一点可能背叛的苗头,他此时的如履薄冰也真的承受不起背叛。所以在一路走向高不危昨日才换地地点时,张宏心中已是决意若是发现有不能控制之人,则必定当时放弃不留后患。 范慎轻轻为张宏推开那道篱笆门时,在院外张宏便能够看见院中所坐的十几青年,而待他入内细看,这才知晓站在这十几人身前的高不危正要这些人相互问背诵一些书籍。高不危擅识人,同时在先前也极是肯定的对张宏言过他有信心将这些人都塑造为可用之人。所以在此时张宏看着这些人皆是一副认真的神情而似是丝毫未曾察觉到突然入内的他与范慎时,一时间张宏倒也心中大为满意。 站在那处只是冷眼看着面前这十几人的高不危自然察觉得到张宏入范慎的入内,故而在他忙迎上张宏时恭身而道:“大人。忠诚这个东西乃是张宏时时强调最为重视地一个东西这不错。可在这等天地君亲师之类思自小深入人心之局势下。怕是真正具备品格之人也都不去罗织莫须有罪名诬陷自己恩师罢? “那这些人?”张宏疑惑,轻轻问道。 高不危凛然,显得自信自豪:“在这些人中,即便有朝一日大人要他们相互残杀,也绝不有人犹豫。他们地忠诚,只属于大人一个人。” 看着这等神色的高不危,张宏虽是不知他何来如此自信。但终究未去否定高不危的成绩,故而在他复又转回身去看着那十几人时,轻轻又道:“你将那些淘汰的人如何处置了?你应当知晓若是他们心怀愤恨。则这些事必定败。” “大人且放心,楚公子自然有手段可教他们终生不及此处之事。”高不危如此言着,却也缓缓而向那些人走去。 极为令人不敢相信地一幕,此时书生高不危站在那十几人身前时身上竟然全无书生之斯气息,在他身上的那些决然干脆倒更像是杀伐果断的将军,当他向着那十几人挥手时,一时之间,原本声音极轻暗自默诵着的十几人瞬间安静,齐如一而从地上起身后。恭身向着高不危。 “日后,这将是你等终生效忠的大人。”高不危并无太多激动神色,指着张宏这处时,显得认真。 迎着那十几人眼中的好奇以及偶尔有人地指点,张宏微笑,但不介意,若是这些人真能在闻此消息后仍是不有任何反映,那才更让张宏介意。所以在他们纷纷好奇而打量张宏时,只是听他们向张宏恭身后而道:“见过大人。” 张宏依旧微笑。他很满意高不危现下的成果,所以在看着面前这十几虽是面上仍有饥饿身躯也显得单薄之青年时,张宏按奈心中激荡,自然而言:“给我忠诚,我许诸君日后尊荣。”声音不高,但却清晰可闻。 或许,在这些人当初来时只是因为饥寒,因为贫困,因为家中困境。找到高不危也是他们绝望中仅有的希望。但张宏却能知道,在经过这一个多月高不危的培教下。对于日后他们所去行之事这些人都应当心中清楚,所以虽然在这些人看着张宏时只是将这少年认为是哪家王府贵亲的少爷,却也都尤为相信这年轻的大人。 与野心无疑是一个人成长到强大的关键,高不危给了他们,但也同时给了他们枷锁,所以张宏不担心日后他养虎为患或是作茧自缚,若真有那一日,张宏也只能怪他站的太低,不衬这些人的将来。 后来,张宏未曾留在此地甚久,最终只是留给他们一句话后,便带着高不危与范慎先行离开,因为高不危与黄不之前所为地事显然不仅有这些人。 在张宏转身而与高不危向门口走时,范慎范公子却仍是留在原处动也未动,甚至便连高不危的呼叫也恍若未闻。这时的范慎实在不足以用他所言辞来表达心中震撼,他先前是知道高不危暗中所行之事地,但的确仅仅是知道而不曾见过,故而当他听着张宏与高不危的那些言辞以及看着面前这十几人时,范慎范公子除了震骇,除了瞠目结舌再也没有其他表情。他实在不能明白张宏怎有如此手段培养出这些多人来! “日后这些人究竟能有多大造化。”范慎终于回复清醒,那从容温和的神情却一时苦涩,喃喃言道:“便是连我也甚为期待呢。” 在张宏等人离开后,却不曾知道张宏那一言为这破败荒废的院中十几人留相少若有所思和感慨,甚至即便是坐在角落的那名神情落寞最为出色的一青年也陷入沉思而不能自拔。 “面对阴暗,我们不应当愤怒或是怨恨不甘,而应心存敬畏与感恩。所以即使我们经历了许多痛苦无奈。甚至也仍将经历着,但终不能太过介怀,抬头便是璀璨星空,又何必在意脚下这些细微瑕疵。” 一路随着高不危而向平康坊时,张宏心中所皆是那十几青年的面黄驾,他当然明白高不危在淘汰以往那些人时心中的许多无奈。但这一切在黄府败落黄贾仁身亡时却也不得不如此。张宏自得公主府崭头角后,在他这世从来都是挣扎于生存忧虑着日后政变之事间,所以有意无意地确实忽略了许多客观因素,好比如黄白之物,以往公主府地赏赐确实不少,所以因此张宏倒也未曾注意过,可在这时张宏不得不慎重考虑这方面,不然他将面临的怕便是仅剩的这十几人也逐渐淘汰。 一心思量如何尽快获得足够财富的张宏在不知不觉间已是随高不危来到平康坊。平康坊在长安城中所处位置并不属中心,但实则繁华无比。原因很简单,这平康坊乃是长安青楼林立之所在。在这世道下,抛妻卖女的本就不少。又有宫中时常逃出的宫女,倒也确实推动了长安这青楼地发展,仅仅据张宏所知的便是那些年先帝中宗与韦后出宫游玩时所随从高达两千之数地宫女有大半私逃了去,由此可见长安原本荒凉的平康坊之所以有今日繁华的确不是偶然。 高不危在前行着步至一处名唤依凤阁的青楼前停下了脚步,之所以带着张宏来这青楼,其实是因早前张宏急需大量京中各亲贵府上动静时高不危所的一个办法,平康坊的青楼众多,所以亲来游乐的不仅有京中各府地亲贵少爷们,更有那些府上的管家下人也时常来此。而从这些人间,高不危首先到地便是他初来大唐时所闻知地一件细微之事,说是曾有青楼女子无心之下与一公子说了些事,随后引的那家府上哗然大变。 因此,在深知大人张宏既无权势背景又有些讯息来源时,高不危首先到地便是青楼中人。要收买几个青楼女子说一些她们眼中根本是闲话的无关紧要之事显然是不需耗费太大,故而高不危早在黄不未投身张府时便有经营青楼一事,更在后来黄不来后,不须顾忌银钱时高不危也的确做了许多。 又因这些。这才有后来张宏对张希以及裴谈等人的许多了解,才能布置那些看似具有极大风险,实则不能伤及张宏的隐晦之事。 并不像张宏象中以为的那般热闹场景,这条街道两旁的青楼不少,落在张宏眼中地却没有青楼门前召唤客人之事,只是表面看来这青楼外表有些装饰的繁华张扬罢了。 抬头随意看了眼依凤阁这三字,在这时天色近黄昏时显得有些昏黄,张宏知道高不危今日带他见这许多他暗中所积攒的日后依仗究竟是出于何意,所以此般心态下。他对这前世里耳濡甚熟但始终未曾见过的青楼。除了有些期待外倒无太多心思。 “你在这楼中认识有几人?”站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各色各异。似张宏这等看似富贵人家出身的少爷,当然不招来路人子的目光,他这三人在人群中只是再为平凡不过。 因张宏这一问,不仅高不危有些局促,便连一旁的范慎也面色古怪。遂高不危赫然而道:“大人这一问倒确实暧昧了些。”张宏诧异,目瞪口呆而看着高不危,印象中这一向斯清冷的才华俊杰何曾有过如何口吻? “在下不过也就来过几次,在这楼中认识了几位姑娘罢了。”高不危说话时显得有些尴尬,而张宏也这时才心知再如何地才华不凡,这高不危终究也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罢了,以往他一直清冷淡漠是因他心中的仇恨而压制,在这时他眼见张宏稳步有望为他复仇时,确实好了些。不过除了这些,张宏对这高不危的评价也多了一点,闷骚,典型的闷骚才子青年。 见张宏面色不善,高不危当然不知道此时张宏对他的腹诽,只是以为大人心忧之事的高不危这才又道:“不过真正能为大人效力的这依凤阁只有一位姑娘,并且……”说到这儿,高不危微顿了顿,随后才道:“并且这位姑娘在楼中地位不太低下,能接触到的人也多,所以不危首重此人。” 张宏轻轻点头,也不再多言,倒也确实有意入内一观,毕竟在他回这唐时地这几个月内他实在不曾有心来过这等地方,终日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确很辛苦。 不过也在高不危与张宏有意向那处走去时,范慎却突然面色一变,忙伸手拉下大人张宏时,眼睛却是放在依凤阁楼前,伸手指着刚刚入内地那几名身着华服之少爷公子们,轻皱眉头而言道:“大人,那几人岂不都是知清殿中人?” 顺着范慎所指,张宏也是看着那几人逐一入内而暗暗叹息。 所谓冤家路窄,其实便是往往你最不看见的人通常都出现在你将要,或是你已经在的地方,这偶然间时常的必然,一路重复发生下来,这才有了冤家路窄一说。 (这章写的比较满意,虽然就内容来看似乎是有阅兵的嫌疑跟唐朝风气不太搭调,但事实上内容与语言都还是自认不错的……另,看在连续四日,不间断万更之情况下,再次恳求支持推荐收藏。视个人喜好能力订阅罢……这本书不再求这些。致谢,爬走……) 江南楚氏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青楼 这几个出身京中世家的公子少爷虽说本身家族在京中或许并无太大影响力,但仅就相比与张宏的出身已然可说得上富贵荣耀集于一身,而之所以本身便有比常人要优越许多的出身但却仍投身公主府,无非是凭借自身才而寄希于获得太平公主的青睐,好更加尊崇Πet其实若论常来说,当这几个家世都不俗的少爷公子聚在了一起而誓要对付这贫寒少年张宏的话,原本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即便张宏或许有着太平公主的宠信。 但事实上,他们虽都有心对付张宏,但却根本找不到张宏这少年任何可被他们利用攻击之处,首先张宏并不曾在朝为官,所以这样一来他们家中在朝上的影响也根本用不上,再有就是因张宏初来唐时的战战兢兢,他先前所行的那些事除了出自太平公主授意,便就是顺了临淄王的意思,堪称心思慎秘的张宏的确不曾为他们留下任何可趁之机,最后便就当属这几日连连传唤张宏作陪的太平公主实在对张宏这少年表现出了令他们嫉妒眼红的宠信。 故而基于这些,当顺着范慎所指看见那些人时,张宏未曾皱眉,只是微笑间看着那几位根本不曾注意到他这三人的少爷逐一入内,随后,张宏嘴角勾起一道可圈可点的弧度,终于轻道:“既是来了,总归是要进去的,这便走罢。”对于有心加害于他的人,天然而存的性格使得张宏不逃避,而选择正面迎上。 与楼中的嬉戏笑骂不绝于耳相比,外间街道虽然热闹人头簇簇,但毕竟不如暖意盎然的楼中处处笑颜风光,当张宏初次迈入依凤阁时,出现在面前来回穿梭的踱步的许多人,除了嬉笑着的女子,剩下的有穿着风流的佳士,也有鹤颜苍发地半百之人。而无论是衣着显贵又或朴质一般可谓行行色色都汇聚此处,其中不乏貌似家世显赫之人,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远不如当初黄府那般身份的商人走卒也能很快融入到这有着许多平时根本不多看他们一眼的士子大夫群中,故而在及若是出了这楼等级分明的阶层冷眼时,张宏不免有些嘲讽的意味。喃喃自语:“在最为卑劣的人性前,平时那般森严地阶层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张宏的话很轻,轻到他身后高不危与范慎都是未能闻见,而此时再看范慎与高不危却显然是少了许多张宏面上的希奇之意,当能看出他二人对青楼并不陌生。随在张宏身后而入楼走了几步,高不危先是看了眼莫名有些神色复杂的范慎一眼,这才上前两步,在张宏身旁轻声言道:“楼中有位唤作青怜的姑娘,乃是黄少爷最为贴心之人。先前不危所言的那姑娘也正是此人。张宏轻轻点头,犹自听着周遭许多人调笑声时,刚要回首去说些什么。却见面有一穿着如同大彩铃般,极尽花哨的中年妇人一脸笑颜向张宏这处走来,也在张宏打量着这姿态很是丰腴容颜很是沧桑的妇人时,那妇人却是笑着开了口,只是口吻嗲到张宏头皮发麻:“哎哟,这位小少爷好生面生,可是初次来我们这依凤阁罢?” 堪堪退后两步,避过这妇人欲要拉向他地手,身后的高不危也随之而附言道:“大人可称呼这妇人为张妈妈。”张妈妈。张宏眉目一紧,当然知晓这妇人应是所谓的老鸨,故而在高不危言罢,张宏却是皱了眉头,他对于这妈妈二字很是敏感,这方面地精神洁癖甚为不浅,所以在张宏随即松开眉目后,也很入乡随俗,一脸笑颜间夹杂些故作出来的腼腆:“小生确实乃是初临此处。只是听闻楼中有位唤作青怜的姑娘,不知可否代为引荐?” 察言观色乃是楼中老鸨所必须具备,其实在张宏三人方才入楼时这老鸨便已然是注意到了他这三人,不仅是因走在最前那看似富贵人家少爷的张宏衣着不凡,便连这少爷身后两位似乎仅为下人那二人无论是眉宇间的傲意或是身着衣裳都能让这老鸨瞧出这三人显然均乃身份不俗,故而在此时张宏开口时这老鸨由张宏言语间自然而有的风度更能确定这少年乃是三人中的首重之人,于是,张宏面前这庸肥到令他不寒而栗的妇人笑颜更盛,:“怕是要叫少爷失望了。青怜姑娘……” 未待这老鸨继续言下去。张宏身后的范慎很自然地由所携锦囊中摸出一块碎银递在了她的手中。碎银,大唐当时民间所流通货币仅为铜钱。而银子却只存于皇亲显贵间通用,所以在那老鸨接过范慎碎银时,她眼中更是突现一股裸的,再次看向张宏这少年时,老鸨像是要将这少爷吞了去,谄媚到不能复加而慌忙又道:“青怜姑娘此时正在楼上,奴家这便前去唤姑娘下来迎接贵客。” “等等。”一声轻喝,正待老鸨将欲起步,却有一声音自张宏右侧突然出现,伴随着这声音,那来人饱含尖酸刻薄之意的一张极为清秀的脸孔也随之出现在了张宏视线内:“少爷几人今日前来却也正是为青怜姑娘,不知张妈妈可代入通传?”来人说话时,手中也摸出一块碎银但显然要比范慎先前拿出的那块要更有份量。 自然正是太平公主府知清殿中的先前而来的那几人,此时张宏却也能识得说话之人正是京中南城大户吴氏家的吴公子吴戈,而他身后地二人张宏倒也都认识,与这吴戈一般出身京中世家的赵礼,郑言。其实在张宏三人方才入内时,张宏便曾环视这楼中各处,但当时他未能看见这吴戈等人,因而这时看着明显带着敌意而来的三位公子,张宏很费解,如此之快便由花丛中脱身而回转? 吴戈很开心,由他面上的微笑神情当能看出他在这处遇上张宏确实是喜出望外,先前他这几人的确不曾看见站在楼外的张宏三人,故而在这时方才流连罢众多美人时又得遇他一向鄙夷却又嫉妒的少年时,吴戈深觉此乃上苍赐他能够羞辱这出身贫寒却无自知之明之少年的最佳时机。 看着吴戈那张刻薄却又故作深沉而微笑地脸。张宏心中确实无奈。只是当他又察觉到吴戈身后那郑言怨毒地目光时。张宏倒也回身去看了范慎。毕竟那郑言之所以对张宏如此怨恨乃是因早前于知清殿中众目睽睽之下范慎得张宏意而将这郑言饱拳一顿。可谓当时是斯扫地。险些再无面目回来公主府知清殿。 老鸨毕竟见多识广。他接过吴少爷手中地银子时。眼角明显跳了跳。暗道今日果然是她天命之时?激动之余。这老鸨地手段自然而现。他当然察觉得到这吴公子对那少爷地敌意。也感觉得到场间压抑地气氛。但手中确实存在地银子却已使老鸨再不顾忌其他。即便这吴公子乃是楼中常客。她也知道吴公子地家世。可难道她依凤阁便怕了这些?故而。老鸨依旧谄媚而笑着。伸手拉着吴戈不曾去看张宏一眼。言道:“吴公子怎地今日才念起青怜……” 不掩眼中玩味。张宏很好奇究竟这老鸨有何依仗居然仍敢在这等情况下心存煽风点火之嫌。仅仅是由那碎银。以及她现下与吴戈亲热之态。来那老鸨也应能看出些什么才是。 吴戈很得意。他真地很期待那出身贫寒卑贱地少年究竟还有何种手段能避过今日羞辱。在他先前刻意地一句等等时已然是引起了此时楼中大多人子地目光。因此在老鸨话罢。那吴戈也很配合地轻笑言道:“并非本公子念起青怜姑娘。却是郑公子不愿见青怜姑娘为宵小之辈所趁。” “正是。似这等低贱之人岂配染指青怜姑娘?”接吴戈话茬。那犹自怨恨而盯着张宏地郑言不曾移开目光。这些时日来。他无时无刻在着将这少年至之死地。 张宏眼中玩味不减。却是后退两步至范慎身旁。微眯眼睛时一派全然严肃之神情:“这几位同。话可是过分了些。莫不是忘了少爷手段?” 张宏这话首先叫范慎一阵冷汗,其实在张宏后退时范慎便很担心张宏要他重现公主府一幕,故而心间担忧的范慎根本未察张宏言语的奇怪,他自是很清楚若在这处再向吴,郑二人出手,那无论如何也是公主殿下所不能容忍的。公主府内地出手。可算为内斗,所以太平公主或许可以忍,但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失了公主府的颜面,谁也不敢担保公主殿下否雷霆大怒。 同?吴戈一怔,很诧异张宏这言辞,但随即却也能瞧得出张宏那些调侃的意味,所以吴戈大怒,知清殿中大多清客之所以极为不喜这少年,其实也因张宏时常而有地这些从容之态。也正是这少年时时存在的似是泰山崩顶仍面不改色等这些高高在上的姿态更叫那些清客们所不能容忍。一个贫寒出身的少年居然有这一副俯视他这些人的态度,那叫他们何以能堪? “本公子倒要见识见识你能有些何种手段来!”吴戈自然也断定那范氏公子并不敢在此行凶。所以他显得极是盛气凌人。 依旧微笑从容着,张宏根本无视周围许多指点打趣的眼光,这时的他当然不知道他越是如此从容俯视着吴戈,越引起吴戈的恼怒成羞,因此这并不能全然而怪张宏,拥有比这些人多出千年的见识,在面对这些根本无须讨好应付之人,张宏不从容都不可能。毕竟,在他所真正心存仰视敬畏地也仅仅是那几人。 看着张宏逐渐而转身,范慎额间冷汗自显,他真的担心张宏再有一句主辱之类的话来,范氏一门始终还要生存于京中这许多世家高门间,所以范慎绝对不能引起太平公主的雷霆震怒。 自能察觉到范慎的慌乱,张宏撇了撇嘴角,却是将眼睛落在范慎手中那锦囊上,这明显的一个暗示终于叫范慎松了口气,暗道大人果然行事出人意料时,也点头又从囊中摸出几块碎银。 老鸨其实一直都在子着张宏这处,眼见范慎手中碎银,老鸨两眼放光间实在觉得这位小少爷果然深明事。 眼见老鸨松手而向张宏那处,吴戈眼中一闪而过不屑之神色,仅张宏那等出身。无论公主殿下再如何的赏赐,吴戈也当然不放在眼中,所以吴戈只是启齿,冷然而对着那老鸨道:“十两白银。” 声音不大,但自然能被本就子着他们的楼中所有人听闻,故而意料中的引起一阵令吴戈很是志得意满地惊叹声。且先不这白银本就在市面甚少流通。单就吴戈那随口而出的叫价也足以叫满楼震惊。 老鸨瞬间怔在当场,介乎于张宏与吴戈二人之间,不上不下却不尴尬,甚至是期待。 周围许多人暗自所议论算着的十两白银姑且不言其珍贵仅就市值来看也大约相当于十贯铜钱,上万,等等闲杂声音落在张宏耳中,却也是让张宏不禁惊叹,上万,若是以往足可够他与阿娘几年资用!惊叹着。张宏面上笑意更深,只是他这副略含奸猾的作态并不曾被吴戈吴公子所在意。 自然而微笑着地范慎在吴戈叫罢,先是请示了眼大人张宏。随即也轻笑言道:“黄金一两。” 全场哗然。 其实一两黄金市面看来也就略等于十两白银,但之所以范慎口中这一两黄金更能引起楼中哗然,倒皆是因为这黄金的稀罕,须知,白银本就不可多见,那黄金自是更能引起大多人的垂涎。 老鸨闪闪发光的双眼落在吴戈眼中,却是让吴公子更为不屑,仍旧站在那处玉树临风的吴公子只是再启白齿,又是言道:“五两黄金。”言语间再为随意不过。在这时他看着对面京中同为世家出身地叛徒范慎时,眼中除了不屑挑衅还是不屑挑衅。范门,不足以与他吴氏相。 由哗然而变为艳慕苦笑不过就是瞬间之事。也是因吴戈这一叫价,这时地楼中所有人却也都是深知,自今夜始,依凤阁青怜姑娘怕是要名噪一时,堪比胭脂阁中当红姑娘了。 范慎有些犹豫,五两黄金对于稍有颓败之迹的范门来说虽不能算是一个数目,但于他范慎而言确实不能不令他慎重。他这几年下来除了家中月外甚少有其他收入,况且范慎以往又根本不曾在意过这黄白之物。再有,这些钱范慎怎么看起了都觉得花地冤枉,他极为不解,乃因他眼中一向沉稳根本不似少年郎的大人张宏显然不是这样只知逞强斗狠之人。 但,张宏仍是向着范慎轻轻点头。 所以范慎咬牙:“七两黄金!”喊出这样一个天价,其时范慎已然心中苦涩,即使要他这时回府去取,帐房也不随便支取予他。 楼中再无声息。震惊中的人都是瞠目而看着面前这两个出身皆是明显富贵的少爷相互斗狠。只是不知这许多人中有多少羡慕多少感慨。 “十两黄金。”吴戈吴大公子此时的叫价落在老鸨耳中,却是让老鸨都目瞪口呆。这个价钱完全超过了京中素有销金窟之誉的胭脂阁中任何一位姑娘,所以老鸨惊呆时忽然越发嫉妒那青怜,只是一心叹着若是老娘再年轻些年…… 楼中之人已是麻木,齐齐而怔怔将眼睛转换到张宏这处,他们都以为似这等年轻富贵公子若是真斗出了逞勇之气,怕这青怜姑娘的价钱还能一路攀升,直到这依凤阁再也不敢接这生意。 但在此时,也在吴戈,郑言三人子着张宏时,所有人却都发觉那位少爷似乎有些退缩之意,在他满是挣扎地神情上清晰可见他对吴戈这价钱的惶恐不决,所以见张宏如此,吴戈一时间内心中得意满满,似乎已然看到了张宏再挣扎一番后而得到这满楼中上士大夫下至下人的嘲笑,讥讽。 范慎几乎将要开口再去报价,心中苦涩全然地他这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回府等候他父亲的责骂。 但也在范慎将要张口时,他身旁的大人张宏却猛然而收敛那些惶恐神情,陡然而上前两步时,一脸的愉快写意:“未曾吴公子如此体惜青怜姑娘,便连本少爷也是心中感动,如此,本少爷倒不如玉成吴公子所好,可再为这依凤阁添加一笔令人称道之佳话,岂不美哉?” 再次哗然全场,只是伴随着许多人齐声的惊叹,倒确实间夹着不少嘲讽,却见这时的吴公子突然惊愕罢,而随即面上铁青,甚至便连手指也忍不住而颤抖。 这,这分明又是被这少年所羞辱!并且此等羞辱远比在公主府内郑言等人来的要影响深远! 包括范慎在内,都是不曾到张宏居然有此一举,所以直到范慎如幻而随着张宏步出这依凤阁时,他也未能注意到那处高不危面上的许多深意。得上是长安独秀了。”自张宏三人施然离去,楼中所有人都仍是兴奋不减而议论纷纷时,谁也不曾注意到自依凤阁楼上那处青怜房内步出一名气宇轩昂,一派尊崇之青年来。 在这青年话罢,青怜姑娘也随后步出房内,诸般神色而交织的她称不上人间绝色,可毕竟不媚而妖,如此神色地青怜先是看了眼张宏三人所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许多不解时却也看向了台下犹自怔在那处的吴大公子,之后,这才嫣然一笑,向那青年媚道:“王爷取笑奴家……”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暗 欲要辱人,必先自辱这句话用在此时依凤阁内的吴戈吴公子身上显然再为合适不过。其实也在方才吴戈突然而出现在张宏面前时他便已是到了这位吴公子定是要与他反着来,可以说后来范慎与吴戈的较力也确实是张宏先前所能预料,也由这些张宏才能断定吴戈的志在必得,这才随手一局只待吴戈出丑。 堪堪留下那满面羞愤的吴戈僵在当场,张宏未曾再多看他那几人走的甚为干脆,干脆到当楼内老鸨含谄媚而向吴公子索要黄金之时吴戈脸上阴晴不定的羞愤欲绝之神情也根本未落在张宏眼中。 转身而踏出依凤阁位处这楼前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张宏顿步驻足而复又看向依凤阁那门房时全然已无先前在楼内时的戏谑玩味等等神色,这个时候的张宏落在他身后高不危与范慎二人的眼中,却是叫他二人只觉面前这位少年一派的冷然寂寥时更觉张宏如此一少年的深不可测。 片刻之后,张宏终于抬脚时似是随意而又问道身后的高不危:“还有何人尚须我去相见?” 高不危眉角轻跳,方才他确实有些担心张宏再无这般兴致,毕竟依凤阁一事表面看似张宏占了风头,但事实上高不危与范慎二人却也都知晓这一不愉快的经历其实也在酝酿着一场不很小的风波,如此而羞辱吴公子,来知清殿怕是再也容不得张宏这少年了。所以见张宏仍能这般自然,高不危心中暗赞间却也跟紧几步,在后言道:“街尾还有一处,不过自然不及依凤阁,大人若愿屈尊当然更善,不过……”说到此处,高不危稍显犹豫言语闪烁,当他这时再起那位姑娘时,一时又是不知该不该让张宏去见那姑娘。这些时日来,与张宏所有过交往的人高不危大都知晓。所以他很担心张宏接受不了那位太过直爽的女子,也在高不危犹自踌躇间,却是见走在前的张宏回身看了他一眼,随后高不危只能再道:“不过那位姑娘倒是颇为独特,大人介时万勿怪罪。” 青楼林立这平康坊其实也分不同档次,而区别于这些青楼的硬性条件在张宏看来首先当重这楼的外观特点。典雅于否,华丽于否都必然乃是其中之一,其次应属楼内氛卧及楼中姑娘姿色才艺等等。 当张宏踏入这街尾的一处青楼时,且不这楼的外观远不及先前那依凤阁,单单就张宏步入这楼中时所一见看见的人,便已能叫张宏看出这楼的在平康坊间应属档次甚低地那种,清一色的青衣小厮打扮之人,或是留着山羊胡的管家人物很直白的告诉这踏入此楼的三位衣着不俗的公子此处不属于他们,所以当张宏迎着楼中本便不多地许多诧异眼神时。http:huda huda书道首发他随意打量着面前这些不知谁家府上的下人,同时也简单浏览了遍楼中简易至极的几处装饰,心中不由对高不危这人面面惧到的手段更是多了分认识。 不顾身前犹自猥琐而各自搂抱着姑娘的青衣小厮投来羡慕敬畏不解等等复杂眼光。张宏看着向他三人而走来的似老鸨一样的妇人,却是暗相比与先前依凤阁的那个老鸨而言,面前这位容貌虽凡但却并无太多粉黛的清瘦妇人显然要好上一些,而在这妇人迎上张宏三人时,并未有分毫炙热眼神,仅仅是道个万福罢依旧是那般地自然微笑:“三位公子驾临,倒让小楼篷荜生辉。” 未待张宏开口,高不危很自觉的便自行上前,他与这位妇人显然是认识。也如同张宏一般欣赏这妇人的那份淡定,在他施礼后,这才言道:“是在下,不知桃红姑娘现下可方便?” “原来竟是高公子,可确是有些时日不曾再见。”妇人微笑着,宠辱不惊:“桃红若是知道高公子尚曾挂念着她,怕欣喜不已。”口中言着,这妇人也带着些狐疑而看向张宏,范慎:“这二位贵客应是高公子所照顾小楼罢?” “这是我家公子。”高不危退后一步。向那妇人又道:“既是桃红姑娘方便,烦劳请曾妈妈代入引见。“自然。诸位公子这便随奴家来罢。”妇人伸手请张宏在先,却是随在其后而向楼上走去。 只是在她刻意与张宏三人保持一段距离时。高不危也小声为张宏解释道:“大人。平康坊这处若是稍好一些。兴隆一些地青楼大都乃是京中有些身份地人私下着府中打。便好比如先前地依凤阁。之所以那般繁华若梦据说是因那楼本身便是朝中某位尚书所属产业。而若是清冷不堪地。似这楼倒完全是曾妈妈一人操劳。” “尚书?”张宏暗惊。在他来。朝中尚书自是位极人臣。实是无此必要。也不可能暗下做这等龌龊之事。 高不危眼中意味良多。轻轻叹罢又道:“大人莫要高看了那些所谓地君子大夫。其实他们远比曾妈妈这等下人更要贪婪下贱残忍。不危先前便曾有耳闻。说那依凤阁之所以有如今光鲜。除了朝上那位神秘尚书大人暗中支持外。也还从事着许多令人不齿之事。据说有许多江南来地富商也都久闻依凤阁中堪称绝色地幼女竞选。所谓幼女竞选便就是将一些尚未开苞地女童如货物一般摆在楼中任人选取。价高者得。net首烽道”查探着张宏面上惊诧阴郁之色。高不危叹道:“那些所谓地大人们为了敛取银钱物事可谓丧尽天良!当此等朝局混乱之下。人人皆是心思奢靡。所以有如此之事实属确然!”稍为一顿。高不危暗暗回了头。复而又道:“如曾妈妈这般地人。虽说楼中简陋清冷。人亦卑贱。但在不危眼中却远比那些所谓地光鲜大人来地善良。最起码不危不曾听说过曾妈妈这楼有枉死女子。” 张宏紧抿着唇。一派阴冷地神情下看不出他在些什么。但也在高不危说完。随在身后地曾妈妈显然是听到了高不危地这些言语。故而她轻轻道句:“多谢高公子。” 这简单五字其中地深意张宏自然听得出。那妇人也显然将他看是了何处高贵人家地少爷。但其实只有张宏自知。以他今日这种身份。仍是对这些暗中地阴秽之事有心无力。所以张宏只能轻叹。 将张宏引至高不危口中地桃红姑娘房前。那妇人当然不入内。她在房前为张宏掀起卷帘。然张宏却未曾步入。却反而径自转身去看着楼下犹自调笑不已地许多青衣下人。目光深沉而寒冷。 当这楼中那些全然刺鼻的庸俗胭脂水粉味落在张宏鼻中,让张宏忍不住轻皱了眉目时,忽然转身而向着范慎:“你家中可有从事这等生意?” 范慎一怔,显然不解大人怎有此一问,但仍恭身而道:“回大人,皮肉生意乃是家父一向不齿。故而在下家中不曾有这等生意。况且,早在几年前,在下家中生意便交由他人打。再如何来说,朝上也有明,官宦之家不得从商。” 范慎如此回答时,高不危眼中闪过一道期待,他曾多与这些青楼女子有过交往,虽是别有居心而试图获得一些可用消息,但确实同情她们那些表面微笑下的凄凉。但终究,张宏也未曾多说话来,只是听范慎言罢转身入那桃红姑娘房中。 桃红姑娘。其实在张宏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十七八之少女,她的模样不能说为好看,仅仅能以姿色普通带过罢了。而由高不危刚才的那些话,张宏本以为他见到地乃是一位饱含哀怨,满面凄苦的女子,但却实不能到面前这位见到高不危后,显得异常欣喜而险些扑入高不危怀中的少女,居然便是高不危口中地桃红姑娘。 高不危有些尴尬,当大人张宏前他自然不敢放肆。故而在他连连后退时,却也对桃红言道:“这是我家大人。” 桃红先是一怔,随即撇了撇嘴,却是自嘲一笑而看着高不危:“还以为高公子乃是挂念小女子,却不曾到高公子如此高看小女子,竟是引荐贵客。” “不可妄言。”高不危急忙阻止她再说下去。 看着面前这位所着服饰甚为破旧,完全不像一青楼女子那般水粉无数地少女,张宏眼中真的不曾有半分鄙夷,他当然能够解这些女子阴暗地生活。故而在高不危言罢。张宏也是微笑向她道:“桃红姑娘来是误了,不危今日带小可过来。其实只是看看桃红姑娘。” “看?有什么好看,不知公子是喜欢附弄诗曲还是由小女子来抚赠琵琶?”这女子言语极快,在她这时清冷的神色下皆是习惯了己身命运的悲哀,但却没有绝望不甘。 张宏微觉压抑,由先前依凤阁不愉快地经历到之前高不危所言的青楼中枉死无数的幼女,再看见面前这桃红姑娘对于命运地无力反抗,都让张宏心存不忍。所以如此之下,张宏暗叹罢终于不再开口,只是向高不危使了眼色。 高不危意,好言与桃红说了几句后,这才去问:“莫非你不曾记得我先前曾要你留意那些话?这些时日来,不知你有何道听途说?”边这样问着,高不危也拿出一贯钱来放在桃红身旁那张破旧的桌案之上。 眼睛瞥了眼那贯铜钱,张宏清晰捕捉到桃红嘴角那抹自嘲甚浓的意味:“高公子果然豪绰。”顿了顿,这女子话语中极尽苍凉尖酸:“在三位公子先前来时,曾有一个自称在黄门侍郎魏大人府中做事的,好象说甚有个叫张说的明日便回来,他家老爷怕还高升。” 高不危不再言语,恭身而向着张宏时有那么些炫耀成果的意思,但这女子这一句她眼中与她毫无关系之事却是让张宏暗惊,随即而看向范慎时,仍是不能相信这般无丝毫地位堪称最底层的人居然也能随意得来这样消息! 便连当日封赏为尚书左仆射一步登天之时也未曾回京接旨赴任的张说,竟在明日回转,更有那黄门侍郎魏知古下人的那些猜测,由这些事别人若是看不出些什么,但张宏隐约可知历史地自然十分清楚来日将发生之事。故而张宏再看向那桃红时,眼中有些惊疑不定,但却更多赞赏。 随后,张宏只是在一旁听着这女子与范慎,高不危二人不时说些话来,他在这时也注意到这女子说话之时总是饱含许多世道俗心,话语中也偶尔流卑贱之人身上随处可见的浮躁尖酸,若是以常人之言来说,这桃红姑娘怕已仅仅是两个字可言,庸俗。 过了不多时,张宏便觉心中一阵不畅,于是向桃红道完谢罢,他也退出房内,轻轻而站在楼中二层看着楼下一片热闹调笑。这里,是小人物,是卑贱之人的天堂,但这充斥着庸俗不堪刺鼻水粉味的如此一楼显然不比那些金玉其于,败絮其中的光鲜场所要来的更为阴暗。 看着此时眼中复杂全然的张宏神色甚为落寞,高不危与范慎皆是位处其两侧而不敢开口。也在张宏看着楼下尽兴着的许多下层之卑贱人时,突然开口时言语间自有许多深沉意味:“因贫穷而卑贱的贱民不应轻视,因为他们为了生存而能够各自挣扎出一套顽强且狡黠地处世体系;因家世而尊贵的少爷也不能轻视,因为带着他们荣耀与富贵的长辈大都去教他们如何去做一个笑里藏刀的傻子。” 这是张宏由先前偶遇吴戈三位少爷,再到此时这桃红的处境所让张宏心生的感慨,故而在他轻叹之时,却是苦笑又道:“如此看来,活着可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呢。” 高不危与范慎皆在深思张宏这突然一言,但接着张宏却随即又道了句令前者微喜,后者诧异的话来:“依你二人来看,我此时应不应当开始经营这些东西?” 依旧是未等他二人说话,张宏轻嘲时,又是向高不危言道:“你今日带我来这许多地方,我也都做了,说说你的意思吧。” 带张宏如此走了一天,高不危显然不仅仅是要张宏看他地成果这般简单,因此在张宏问后,高不危一时间倒也不再去张宏先前地两句话,沉吟一番后,这才凝眉而言:“自黄少爷离京,大人应知我这些事暂时办不来,既是如此,依不危所,先前大人所见过的那些青年此时也可派上用场,这是其一。”顿了顿,高不危低头再言:“其二,不危以为这些青楼女子可更得善待,更得许多用途。” 只有这两个意思么?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两个意思。张宏细看高不危,在察觉对方无意再说下去后,便也言道:“依你法去做罢,余下地事我办法来解决。” 高不危恭身,神情微有激动:“在下替这许多苦命之人先行谢过大人。” 夜间本该回归黑暗的平康坊却是处处通明,只是此刻原本应属于黑暗的世界,是否有人觉得那些通明的对此是种亵渎? 江南楚氏 第一百三十四章 锋芒 大多人都喜好光明而远离黑暗,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伴随着黑暗的通常都是许多阴秽不堪之事,所以惟恐心中向往着的光明被黑暗遮挡湮没的我们本能的排斥抗拒着黑暗,甚至也一才斥了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这本身无可厚非,但若仔细来,造成黑暗造成阴秽的不也正是我们心中的那些向往,在逐渐腐化蜕变为野心时所留下来的残渣? 因为光明而存在的黑暗,最终便只能在仰视着光明的同时心存怨恨不甘,这个绝妙的讽刺便如当下张宏所见到的桃红姑娘,他在这女子身上所见到的最为卑贱的世俗尖酸以及言语中的堕落淡漠,都让张宏心存许多不忍Πet但好便好在,起码由这桃红在第一眼看见高不危时所流出的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悦,当可看出她心底仍存的半分希望,这绝望中孕育着的一丝希望,确实让张宏生出了更多的希望。 依旧是站在这人流穿梭不已的平康坊街道上,张宏那单薄瘦小的身躯在这两旁通明的下被拉出很长的一道影子,堪堪遮住了高不危与范慎二人视线的同时显得异常寂寥。 由先前刚来这平康坊将要见识所谓的青楼时张宏所存在的那些期待相比,这时的他已然深为不屑,来的时候他以为能够见到象中的风流,印象中的才子配佳人,但在现实毫不留情而击溃了他的象时,他所见到的却只是依凤阁那老鸨贪婪的嘴脸,周温着光鲜看似荣贵实则冷漠自私的许多人,以及那桃红在挣扎着命运时所最终选择的沉沦黑暗,这些都让张宏心中戚戚然的同时莫名其妙的愤怒了起来,他的太多法在这唐朝没有人能够解,所以张宏此刻忽然感觉异常的孤单。 命运女神对于这时地张宏而言完全是了个婊子,她见不得世间的美好,便选择这种方式让人们堕落让世间黑暗。 但,当张宏自回到唐时这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黑暗感受到悲哀之时。这心中愤怒的少年也暗自攥紧了拳头,他一向崇尚将命运把握在手中而不是任由命运女神这个婊子随意折腾。 先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张宏都一直在为他的生存而挣扎,所以当这时心中微安不曾再那般惶恐时,他终于有了勇气面对这现实面对这大唐,与前者相比显然后者来的更要怨气冲天。 深明制裁黑暗地只能是更为晦涩的黑暗这一浅显道的张宏,在他转身而看着犹自在他脚下挣扎于黑暗与光明间的影子时。眼神坚决无比:“我将要这黑暗,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由桃红那处听来的消息让张宏极是惊讶,他这是初次意识到原来往往许多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能有这般效用。但且先不这些,仅仅是那个消息而言,都让张宏感觉得到将来的风暴。 自韦后被诛朝局逐渐安定已然将近一月,但二王爷薛崇简却仍未曾回京,依然驻扎在均川一带,这其中所透出来的讯息轻易便可让人联到二王爷与临淄王一向地交好,所以很显然。二王爷之所以迟迟不回京是在均川阻止着均州焦王回京。皇室间关于大统的争议已越发激烈,最有希望继承那把椅子的除了临淄王地父王相王外便仅仅剩下了均州焦王,可焦王在这关头却是回不得京。这当然能够看出二王爷用兵的意图以及京中似乎注定不再有变动的定局。 可事过这许多天后,在这种时刻二王爷突然谴回了早该上任的尚书左仆射,如此一举用意自然明朗,所以这才有黄门侍郎魏知古的那些猜测,他本来便是相王的人,若是张说回了京,那相王之事大定后他也定能高升。故而,这也就有了现下京中许多人观望着新任尚书左仆射张说的回京可能为京城带来怎样的变动。 但。与这许多人心存地观望不同。张宏倒不曾去细细考虑日后之事。他此刻最深地疑问乃是究竟这张说地突然回京是出自何人之意?毕竟若是二王爷薛崇简或是临淄王地意思那自然是好。但也不能排除可能是相王或是太平公主地意思。再如何来说。二王爷薛崇简仍然乃是太平公主最为宠信地儿子。 不过这些心思张宏终未去与范慎或是高不危言说。只是自平康坊离去时。张宏一路上也极是肯定高不危所做之事确实成效不浅。无论是先前那处破败贫居处所见到地十几青年又或是此时这些生存于阴暗中地青楼女子。都在无人察觉地情况下孜孜不倦地成长着。用完早食后。仍是在范慎地随从下前往太平公主府。不过与往日不同地是。当张宏与范慎赶到公主府时。却是发现今日地公主府比往日要热闹上许多。一路而向知清殿行着。倒也看见了许多熟悉之人。比如崔缇。比如岑羲。这很轻易地便能让张宏到今日太平公主府地热闹自然是与尚书左仆射张说今日地回京必定脱不开干系。 行至知清殿。张宏收敛了一路上地轻松微笑。在他伸手去推殿门时已然是能够预料王冉。吴戈等人怕是早在恭候着他。不过。出乎他地意料。知清殿却反常地冷清。非但王冉吴戈那等京中出身富贵人家地清客一个也看不见。便连严庄这些贫寒士子也是甚少。这让张宏微觉诧异。 但更让他诧异地却仍在后边。当抬脚步入知清殿地张宏一眼看见他位置那处所坐地那名神态丰仪。极具威势之青年时。张宏面上不掩愕然之意。却也随即忙上前几步。对着那青年恭身而言道:“却不曾王爷居然在此亲候。实是叫小可愧不敢当。” 临淄王李隆基。自韦后事罢心中知晓接下来太平公主与临淄王之事地张宏。由于毕竟乃是公主府之人。故而一时倒不敢去与临淄王往来过密。虽然他也知晓这本无必要。但张宏仍是心虚。所以事实上将近一月张宏都未曾去过临淄王府。 李隆基当然察觉到张宏此时地愕然。但他只是轻笑。他当然也知道这少年这些时日来未曾再与他谋面是因为他心中地那些顾虑。所以对这先前曾赐他制定规则这四字地少年李隆基自然不心存不满。不仅是因为这少年对日后之事强悍地洞察力。更是因为在韦后事时连李隆基也多少察觉到了太平公主对他地态度。因此。这时地张宏与李隆基二人其实已然可以说是都是知晓了日后不可避免地局势。但二人却又都保持着那份虚伪地矜持。只差捅破那层薄纸罢了。 “有些时日未曾再见过你了,本王倒心中甚为挂念。”微笑着,李隆基在言语着并无半分矫情,全然乃是光明磊落之浩然正气:“况且,来你也知晓了张说之事,所以今日公主府是要对那些事做熄论地,本王又如何不来?” 临淄王话中的那些事显然是关乎那把椅子之事。只是他如此轻描淡写般说了出来倒叫张宏微微汗颜,不过这时也终于知晓原来今日太平公主府的热闹不仅仅是因为张说之事,倒还关系着许多人的身家前程。 张宏斟酌着言辞。小心思量了一番,这才抬头迎着临淄王微笑的神情,不去近来之事,反倒径自言道:“劳王爷挂念,倒叫小可万分惶恐,确为小可不是。” 临淄王摆了摆手,显然丝毫不在意张宏这明显敷衍之言语,他是了解这少年的,他知道在这少年表面张狂放肆之下所掩饰着地万分谨慎。故而,他倒也不再来为难这少年,不去再那些敏感之事,却是轻声一笑,取笑起张宏来:“听说近日来你与本王那妹妹持盈走的颇近?怎的今日本王在此地坐了许久倒也不曾见持盈过来?” “王爷勿怪,小公主一事小可实在是……”张宏苦笑,却是知晓临淄王仅仅是取笑于他,言语中也不曾有些不喜责怪之意。 又是轻笑,临淄王给张宏的印象便是时时显得自信且深具人格魅力。而更有韦后事上让张宏清楚了许多临淄王的果决手段。在临淄王轻笑罢,先是随意看了眼殿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清客,这才故作神秘而轻声言道:“你与我那妹妹之事乃是我父王之意,本王自是乐见其成。再者,你大可不必顾忌心存你那出身,其实这时还有谁人敢来否认你日后的作为?” 看着临淄王那认真的神情,张宏慌乱而垂头,神色极是古怪。由临淄王这一言他不仅好奇着向来怀柔的相王为何这般高看于他?又为何突然显得坚决而要促成持盈之事?除了这些疑惑,张宏倒也还有一些不自然。这时却是已然知道持盈那位小公主看来是将她这些时日来与张宏一起时地许多事情都与临淄王言过了。 “小可实在惶恐。相王与王爷的厚爱确实叫小可不能明白。”张宏犹豫了番,终于选择装傻充愣。 自是能看透这少年的伪装。所以再次看着张宏地临淄王颇有几分打趣之神色,但最终他也只是言道:“日后你便明白。”说罢此言,临淄王显然也意再就此事与张宏说些什么,故而微笑罢,倒去与张宏说上一些算不得闲事的闲事,好比如他府上的一些事。 与临淄王在知清殿中说话说了许久,当天色堪近晌午,而边令诚又过来唤临淄王时,他二人这才知道原来公主府正殿那处已然开始,其实张宏本来无意去参与那些事,但终归还是奈不住临淄王的邀请,因此后来张宏无奈下也只能唤上范慎后随临淄王一同前去公主府正殿。 未至公主府正殿,却已闻殿内传来向太平公主见礼之声,声势浩大足以令人侧目而可见殿内人数不少。而这时也正随在临淄王身后的张宏却是清晰发觉临淄王的脚步也随着那浩大声势微微一顿,即便很快复又抬脚,但依然能够看得出临淄王些许心思。这,也正是张宏对太平公主这些时日来的张扬高调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乃因自张宏投身公主府后,无论是先前中宗时期还是后来韦后之时,太平公主府都是极为低调内敛,跟本无丝毫长安第一公主府之气势,所以张宏很不解在韦后死后为何太平公主完全收敛了韬光养晦。 入得殿内。此时众人已各自落座,而仅仅是这一时,原本宽广诺大的公主府正殿此时竟是拥挤不堪。张宏随临淄王入内时极是随意,故此起初并未曾引起太多人的子,不过,即便仍旧是随临淄王站在大殿最后。只能遥望着对面地太平公主,却很快引来许多朝臣官的眼光,在太平公主也是向着临淄王这处看来时,已有一部分官却是起步向张宏这处而来,自然是对临淄王请礼。毕竟,诛除韦氏一事,临淄王所表现出来的魄力胆识以及铁碗手段都可称得上是长安第一王爷。只是,也在临淄王应酬着这许多人时,张宏却是暗自观望着太平公主。由她那双隐约可见的凤目间,张宏当然能够瞧得出太平公主殿下那张绝美地容颜颇为耐人寻味。 当临淄王李隆基仍为太平公主最喜爱的侄儿时,深具慧眼而能瞧出日后端倪的人。始终不多。 终于,这殿中所有人都是坐定,张宏也是在临淄王的拉请之哮也不得不坐在了临淄王的身旁,这时,面向满殿地朝上众臣,太平公主殿下却似乎并没有要开口说话地意思,只是见她连闪凤目而环视着殿内众臣,待她眼睛落在张宏与临淄王这处时,却是妩媚一笑。随即而转身对身后王公公说了些话。 王公公得太平公主意,轻轻点头而上前两步,堪至太平公主左侧,但却未曾越过太平公主半步,显得极是尊崇太平公主,待他轻咳两声后,随后这才开口,声音沙哑且尖锐:“今日诸位能亲至公主府,却让公主殿下甚为欣慰。”顿了顿。王公公却是转而又道:“今日一宴无关国事,可为家宴。” 在王公公言罢,殿内群臣也适时而高呼:“谢公主殿下……” 随后,不待这余音落定,王公公忽而又是轻击双掌,伴随着王公公这一举止,自正殿两侧分别走出许多盛装宫廷打扮之乐人来,此时入内的乐人在逐一而步至正殿中央时,先是跪拜太平公主殿下。随后得太平公主点头示意罢。随着柔和而轻缓的乐声,这些盛装乐人也分别站好位置后。自正殿中央却是突现几十宫女,妖娆而舞动,可谓乃是一场尽然盛宴。 这是张宏自回唐后初次见这盛宴,所以很自然的张宏带着许多兴趣而投神于观看这大唐宴舞,由于他的好奇以及兴趣,在他子着殿中那些身姿婀娜,体态美妙的宫女轻舞时,不可避免的有些轻视了坐在他身旁的临淄 殿内一时只剩奏乐轻舞声,也在张宏如此关妆,他身旁地临淄王却是微笑而打量着这一少年,显然是看出了这少年未曾见过如此情景而身心投入。 “如何?可知这曲舞所奏为何?”临淄王见张宏投入,乃是一副认真之态,倒是叫他心存玩味,这等盛宴在这朝局大乱下甚为少见,所以他当然不以为这出身贫寒地少年曾见过。 轻笑而问着的临淄王随意饮酒时,不曾去看张宏地神情,故而他根本不知这少年此时面上全然而然地惊奇之色。霓裳羽衣舞乃是大唐世时期一个标志性宫廷舞曲,前世的张宏曾是偶有听闻,所以当他认真观看着面前这盛装宫曲时,却是渐渐心生惊讶。 这曲调间的时而高昂时而微沉,却不乏宏远悠扬之意,分明是与那霓裳羽衣舞甚为相似!可这宫廷舞曲不应乃是此时的临淄王李隆基,日后的唐玄宗所一手创作么?为何现下便已然存在? 回头而看向临淄王轻笑的神情,张宏神色极是诡异,他在这时看着日后所创这舞曲之李隆基时,心中滋味实是百般复杂,然后,张宏大为踌躇:“可是,可是霓裳羽衣舞?” 临淄王险些一口喷出了他犹自入口的清酒,在他这时又看着张宏时,满脸的匪夷所思,他很震惊这出身贫寒的少年怎能得知这一曲?故此临淄王急忙又问:“你怎知晓?要知这宫廷之舞本王也不过得来几日罢了。” 张宏心中越发长叹,总是不能跟临淄王说这是日后地你所为大唐留下的瑰宝之一罢?所以思虑良久。张宏只能面上微笑,却避而不答。 反复打量着这一少年,李隆基此时真的很好奇还有何事乃是这少年所不能知道的。故而当他察觉到张宏不曾再有开口之意时,越发的觉得这少年可谓不世之才,所以眼中也不觉热烈几分。 片刻之后,当伴随着场间乐曲微转。临淄王李隆基终于摇头失笑,随即却是一脸的兴趣十分:“本王倒是不知原来你也略通此道。”顿了顿,他仍未发现张宏眼中不易为人察觉地古怪之意,李隆基犹自陶而道:“既是如此,改日定要邀请你来本王府上!现下这些宫中太常乐之人虽是造诣不浅,但始终不如本王府上所眷养的那些乐人,即使单以这些舞者之曼妙身姿,也仍是太过追求我那姑姑的丰腴,却是失了许多轻盈。” 随着李隆基显得更是兴趣颇多而逐渐有些眉飞色舞。张宏眼中古怪也越发深刻,他仿佛听到了他此生都不敢能够象地言语,崇尚丰腴最美的大唐颠峰时期。唐朝唐玄宗居然说这些宫人体态太过丰腴?! 似是这才注意到张宏面上的许多不自然,临淄王堪堪收起言语时,显得疑惑而才去问道:“为何这般看着本王?莫不是本王所言有失偏颇?” 张宏忙扭身,假意复又去看那殿中曲舞时忙也长叹一声,回道:“实是不敢象,王爷竟是此道中人。” 显然是未曾完全相信了张宏这少年地话,临淄王仍存疑惑间,倒也未再深究。 正在这时,也当张宏随意四处而看着时。却也一眼看到了位身最前列的礼部尚书崔缇崔尚书,若是单一崔缇倒还不足以使得张宏在意,但此时的张宏却是奇怪间轻皱了的眉头,只是因为他这时却正好看到知清殿中的王冉,吴戈,郑信等人都是围在崔缇那处! 以张宏与知清殿中人的不和,再有崔缇那根本不掩饰地厌恶张宏之意,不能不让张宏暗生戒备。 顺着张宏地眼睛,临淄王李隆基却是以为张宏在看向台上坐在太平公主一侧。崔缇等人正前的那青年,故而临淄王笑了笑,也便又道:“那是本王胞弟,赵王李隆业。” 这时地张宏自然也知临淄王所指何人,遥望着临淄王口中的赵王时,张宏却是看到那赵王果然神情眉目下与临淄王有些相似,但却要比临淄王更为深沉,少了一些磊落之气。 “王爷一门皆豪杰。”张宏轻叹间,临淄王摇头轻笑。刚要开口。但又见那王公公又自上前挥了挥手,在他挥手时。那殿中央的宫乐之人逐渐也停止了舞曲,又向太平公主殿下那处拜罢,这才稍秩序而步向两侧。 这一曲舞自然堪称引人入胜,甚至到这些宫乐人俱都离去后,许多方才沉迷于中地朝臣这才反映过来,由单一的击节声慢慢演化为满殿热烈的击节,更是夹杂着不绝于口的称赞之声。 这浓烈的气氛自然让太平公主心中得意而喜,在她不掩喜欢而看向殿中众臣时,终于挥手而开口,媚而不妖,醇浓至极的声音落在殿中无比诱人:“难得见众位大人如此尽兴,本宫一时也是技痒。”太平公主说话时,并不曾有人注意到她那双美妙堪称摄人心神的凤目却一直是放在张宏与临淄王这处,只是不知是在看谁。 “来人,将本宫抚琴呈上来!”随着太平公主起身而位于她身后那张台前,两名宫人也是轻举一具古木横琴自殿后碎步而出,不曾抬头的这二宫人,仅由脚步便可看出他这二人的谨慎小 手触琴弦,只闻一阵清音,太平公主殿下尚且未曾抚琴,殿下已然一片称赞叫好,而更是在太平公主轻笑自媚,容颜极尽动人心魄之意境时拨动琴弦。 满殿沉寂,这时心神皆在手中抚琴之上地太平公主,她那张绝世容颜,甚至便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等形容用在她身上也似是太俗。 于是,张宏眼睛不曾由太平公主身上移开过,他的心神也不曾从太平公主那隐约可见的修长玉指上动摇,全然而为太平公主指下那动人至极的琴音所引。 余音袅袅,环顾殿中久久不褪,不绝殿中人之耳。 良久之后,在太平公主已是满颜欢颜而起身时,率先清醒过来的礼部尚书崔缇豁然而起身,面上惊叹激动之色人人可见:“今日能闻公主殿下如此一曲,缇日后可终不再闻她人抚琴!” “闻公主殿下抚琴,可谓三生有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左御史大夫窦怀贞随即也起身而叹道。 在这二人后,岑羲,常元楷等许多太平公主核心之人也逐一而起身连连称赞,而这些人无论是由其神情亦或是言语轻颤间不难看出,太平公主是甚少当众抚琴的。 当张宏也终于由那一曲中回复时,他实在不曾到这权势熏天,手腕可谓覆雨翻云的太平公主竟然能有如此一手好琴!只是,如此这般赞叹着的张宏却在殿中诸人纷纷而起身称道长叹间陡然生出一些不可捉摸之反常念头来。 今日这宴究竟乃是为何?非但看不出分毫因张说回来而可能的朝上动乱,更是让人觉得此乃大唐世! 也在张宏心神恍惚间,他身旁那临淄王仍是沉浸太平公主这亲献一曲而神色复杂十分,同时也犹自喃喃道:“便是这殿中所有称赞言辞怕也不能潦表我这姑姑如此才艺。”说着,临淄王竟是再叹:“本王实是不敢相信,我这姑姑居然还有如此好琴。” 满殿皆惊而连声称赞时,太平公主殿下终于意得而轻轻坐下,可也在她环视这殿中众人时,最终凤眼却是独独落在张宏这少年身上。 “你来说说,本宫这琴如何?”轻笑间,太平公主声音虽然是不高,但足以让众人皆是听清。 顺着太平公主目光所向,在这许多人而齐齐投来地眼神下,有崔缇那般惊骇不掩的憎恨嫉妒,有王冉那般深凝眉目的不可思议,也有岑羲那颇为奥妙的诸般神色,当然更有许多如常元楷这将军简单的惊讶,等等如此许多神色却都是让众人深深的感觉到太平公主殿显这少年的宠信与重视。 自然,临淄王李隆基眼中仍为清朗,他确实十分期待这少年能说出何等话来。 张宏心中顿然苦涩,乃是深知自今日起怕是他再为不也只能处于朝上所关注之焦点所在。 于是,大感无奈的张宏轻移身上胡凳,随后不骄不噪而起身,坦然且从容的神色下,张宏向着对面那国色天香地太平公主微微一笑,落出一句满殿震惊再无一丝动静之句。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波 如此一言自张宏口中轻轻吐出而落在正殿之中,却是让先前张宏起身时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皆为当时呆滞,意味深长而回味着这一言时,情不自禁的便也对张宏这一少年心生许多赞叹,也是在张宏如此一言后,这时的殿中许多人到这时才似乎有些明白太平公主殿下为何满殿中单单选要了这少年起身作答。但,在这些人惊叹而看着位身最后那少年时,却极少有人去注意太平公主那双不掩惊讶的凤目,即便是以太平公主从来喜怒不颜于形色,却依然能看得出太平公主显然也是沉迷于张宏这一言,而毫不吝啬的欣赏着张宏。 向太平公主那处一揖,张宏复身而又坐下,在他回避着殿内许多子的目光时,却又看到他身旁范慎满脸的不敢相信而怔怔的望着他,这让张宏微皱了眉目,刚要去唤范慎,却肩头又被临淄王一拍,待张宏转身,迎上了临淄王那张英武非凡的脸,只听临淄王轻叹而逐字言道:“上通韬略闻朝事,下明曲舞晓琴音,又兼如此采,本王到这时也终于明白为何我父王有如此举动。” “王爷过奖,实不敢当。”张宏谦逊着,原本微赫的脸孔却是在他忽然又察觉几道犀利的眼神时心中凛然微微变色,是崔缇那些人,这般锋芒毕的张宏自现下起也终于使得崔缇等人再也容不得张宏身处太平公主府。 正当张宏玩味着崔缇怨毒的眼神,同时也心中暗自算计着接下来崔缇那些人可能有的手段时,太平公主却是极尽赞赏而轻叹开口:“你这一言,当不负本宫这一琴。”即使是深深的赞叹于张宏那一句话,太平公主依然也仅是言道不负她那一琴,由此可见太平公主的自负,的确乃是由内而外的。不过,即使是太平公主这般淡然的一言,依旧是让殿下众臣轩然一片,能当太平公主如此赞赏者。殿内再无他人。 太平公主率先开了口,自然殿中诸人也随在太平公主后向后排张宏这一少年而纷纷表着钦赞,不过这许多赞赏中有多少乃是真诚,又有多少乃是口蜜腹剑,怕也只有暗自打量着这些人神态的张宏最为清楚。王公公所言那般。只是家宴不谈国事,由始自终的推杯换盏,浅斟低唱都是让张宏深切地体到公主府的荣华奢靡,而这样本该人心惶惶的一天,却也在人人欢喜觥筹交错间不觉逝去。 当夜幕笼罩了太平公主府,当满殿的朝臣皆是尽兴而逐一向太平公主殿下见礼道别后,临淄王与张宏却是在殿中最后不曾离去,乃因其时临淄王已对张宏言过盛宴的结束时便也是商议明日之事时。果不其然,殿中最后留下的除却临淄王与张宏。剩下地皆乃太平公主核心之人,崔缇,岑羲。窦怀贞等都是围在太平公主身前那处,只是堪堪望向临淄王与那今日出尽了风头的少年缓缓而行着,在他二人皆从容的神情下,却是让太平公主周围的这几人都是陡然而觉临淄王与这少年竟是神态风仪似有贴近。 “拜见公主殿下……”与张宏齐身而步至太平公主案前,临淄王,张宏二人皆是恭身见礼。 “免了。”太平公主随意挥手,那一张完美的脸孔上已然再无先前宴席时的神采飞扬,只是显得越发淡然而看向临淄王,随意又道:“既是家中。仍可唤我姑姑。” 临淄王微笑,忙再恭身:“是,姑姑。”但随即起身时,却又将眼睛放在太平公主案下左侧那名青年身上:“隆业今日来时为何不唤上我?” 青年乃是赵王李隆业,临淄王李隆基的胞弟,只是赵王似乎对临淄王太对尊敬,也是临淄王问罢,赵王非但未曾起身,反而先是浅饮一口。这才有些勉强而言道:“兄长诸事繁忙,隆业自是不敢相扰。” 未曾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在张宏看着赵王与临淄王时,心里也是奇怪表面看来这二王爷间似乎不太和谐。 “张说可曾回京?”堪堪一阵地沉默。终于还是太平公主殿下打破了这沉默而率先开了口。并且开口便直指众人之心。似是毫不介意张说之事可能带来地变故。 岑羲乃是先前公主府第一清客。尔后平步青云时仍得太平公主殿下青睐。故而在太平公主言罢。岑羲先是轻咳。随即看了临淄王那处一眼。这才言道:“此时应当已然入京。” 凤目微动。太平公主点头而又道:“如此一来。崇简也应当回京了。许久不曾再见。本宫倒也甚为挂念。还是早些回来地好……” 这一言却是让临淄王深垂了头时神情动容。崔缇。窦怀贞二人根本便堪称面色大变。而之所以太平公主这一言能够引来这般反映。仅仅是因在太平公主这一言中分明是表了他地态度。此时地场间所有人自然都是深知。若是二王爷回了京。那也只能代表焦王不须再来防范。其潜在地意思人人皆晓。 因此。崔缇微显紧张。再也顾不得以那怨狠眼神去看张宏那少年。只是径自上前两步而言道:“公主殿下。只是如此一来怕是……” “不必多言。”太平公主不曾去看崔缇。却只是将眼睛放在临淄王身上。看着她那侄不曾动容激动地脸。轻笑而再次言道:“本宫自有定论。” 太平公主断然而有了话,崔缇等人自是不敢再来多言,毕竟谁都清楚太平公主决意之事乃是任何人都不能再来改变的。而也正当此时临淄王,赵王,崔缇等人各自心怀鬼胎神情各不一样,担忧着自己所忧之事时,太平公主却忽然看向了张宏,那双美妙的凤眼中除了期待还有诸般玩味:“本宫且来问你,现如今你可有入朝为官之意?” 张宏心中大惊,当然不以为仅仅是那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而使得太平公主对他的欣赏能够超越她的顾及,但在见太平公主显得认真的神情时,一时间倒也的确让张宏犹豫了起来,由太平公主来问这一问题从性质上讲便是与相王或是其他人来问根本不一样,最起码张宏乃是太平公主府的人。所以这时地张宏的确揣摩不出太平公主任何一点的意思,故而,张宏不去看身旁临淄王满是期待的眼神,径自而恭身言道:“并非小可不识抬举,确实乃因先曾答应家中娘亲,若非科考而能为官,小可不能入朝。” 太平公主颇为意味复杂的打量着这一堪为惊才艳绝的少年,片刻之后,才去开口道:“倒是忘了你乃孝子。”如此言着,却见她面上欣赏之神情与先前的期待认真极为矛盾,方才她似乎是有意张宏为官,但在张宏婉言而谢绝后,她不仅不曾介意,倒反而显得满意,这反常的举止神情,却是让张宏不能不暗叹着太平公主殿下心性的古怪不可捉摸。 于是,临淄王显得可惜,而崔缇等人明显是松了口气,如此这样众人皆是心口不一又说了些时辰后,太平公主终于摆了摆手,示意疲倦而言道:“且先都下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崔缇先是看了眼张宏,随后又去看着太平公主时欲言又止,但最终他也不曾开口,只是与窦怀贞等人一起而步向殿外。临淄王与赵王,张宏随在这几人身后,便连王公公也是未曾被太平公主留在这处。 但,当所有人皆是以为太平公主确实乏了而向殿外行着时,忽然又闻太平公主那庸媚地声音传来:“张宏,你且留下。” 所有人都是脚步微顿,而临淄王认真的看了张宏几眼后,终于微笑了笑,随即继续行这着,堪堪越过身前的崔缇等人时,却见崔缇这些人仍是大为惊骇且怨愤的看着张宏,直到位于他三人最前的岑羲轻咳了声后,这些人这才随后出殿。 于是,张宏暗为苦笑;树欲静,然风不止。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称帝 自韦后死后的这许多时间里,每日必到公主府的张宏其实在这段时间内与太平公主的言语并不少,而也在这许多时日下的言语中,无论是太平公主那绝世的容颜又或是她偶尔头痛要张宏为她舒缓之时的娇媚之姿,都在逐渐磨灭着张宏心中对太平公主的敬畏,稍稍挺直了身躯不再似以往那般卑微,所以在这时太平公主刻意将张宏而留下来时,张宏显得随意且自然站在她的身前,并不言语。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太平公主那双美目放在张宏身上有些恍惚,当她犹自玩味着此言之时,却是忽然妩媚一笑,再看向张宏时,多了些好奇:“先是有那许多有趣的故事每日为持盈讲着,且从不见你有为难,再有今日这令本宫动容的一句,这实在是让本宫很好奇你这少年究竟何来如此才华?” 张宏微微笑了笑,其实他这时在太平公主身前已不再似以往那般异常的谨慎小心,显得从容:“自小家境贫困,只能寄希于他日为官可出人头地,要阿娘过的好一些。自然较之常人更为用功,读了不少书。” 张宏如此言着,却也忽觉他确实是有些恣意,若是以往,怕是他不如此轻松而随意的与太平公主言谈罢?但,这时的张宏却只是以为他这许多时日内与太平公主的一路相处使得他确实察觉得到太平公主对他的欣赏时,也能感觉得到的她身上的那些原本女人应有的柔和天性,所以这才有现下他的这般言谈写意。 可是,其实便连张宏也不知晓,经由昨夜所见识的那些黑暗后,他回到这唐朝的心态已是彻底转变,先前的谨慎不决,刻意低调,在他决意改变他的处境,改变这大唐那些黑暗时。已然是多了许多坚定与信心。从由为生存而活到此刻为改变而活,这其中地意味自然所差甚大。 况且,要保持对一个人仰视的姿态,太久,怕是累。 太平公主微微点头,黑发间所别那支凤凰头坠随之而晃:“以往倒只是以为你才智不俗。且不曾到便连意也是这般出众。”说到这儿,她又嫣然一笑,媚意自显下略含好奇与期待:“虽说单那一句便可名彻长安,但本宫却更知道此时你还有哪些诗句来?” “诗乃心声。”张宏微笑着,迎着太平公主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庞又道:“既是佳句则要偶感妙得,公主殿下若是要小可此时作来,怕是有些为难。”说话间,张宏神色如常,根本不以他那一句佳句的由来而有任何赫然之意。 失笑而出声。太平公主这一笑当真是美撼凡尘:“也罢,就随了你那诗由心声罢。”说着,她也伸手一指左侧示意张宏可坐在她那身旁。 未像以往那般的万分小意。张宏在步向太平公主右侧时脚步轻盈并无拘束,而张宏的这些言语从容落入太平公主眼中,却是叫她暗为生奇,她当然能够察觉到张宏今日在她身前地这些自然随意,故而,对于这少年太平公主更是有了许多兴趣,不仅是这张宏一夜之间的改变,更有这许多年来似张宏这般在她面前不存惶恐而皆是从容的人实在太少,便连她最为宠爱的二王爷薛崇简也不敢如此。 “昨夜去平康坊可是遇到何事?”犹豫了番。太平公主终于还是开了口,这时的她倒真的知道昨夜这少年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起昨夜所见所闻地那些黑暗。张宏眼中闪过些许悲哀。但却随即复又一派清明。伸手为他斟了杯清酒时。不去饮只是轻轻摇晃着:“遇到了知清殿中地吴公子。本有意要去看位姑娘。却反被吴公子以十两黄金之价夺去。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张宏不好奇太平公主为何知晓他昨夜去了平康坊。也不打算掩饰他去地意图。不然显得虚伪。他这一拥有前世记忆之人自然更是深知撒谎地最高境界乃是三分假七分真。 太平公主微愕。明显察觉到了张宏眼中那一闪即过地悲哀。但随后又因张宏口中地那些言语却叫她又是笑了起来。以太平公主之伶俐当然能够听出张宏略显遗憾地话中对那知清殿吴戈地嘲讽。 当真是花枝轻颤。这时地张宏在看着太平公主那掩口失笑时地妩媚却叫他一时感慨。很难象那般城府幽深。手段高明而玩弄大唐于股掌间地太平公主在此刻竟是如此风姿绰约。动人心魄。这两者完全不同地特质集于太平公主一身时。丝毫不显突兀不适。反倒似是天生便应如此。堪称妖孽。 应是能够察觉张宏此时地赞叹与惊艳。即便他后来已是微微垂头将欲掩饰。但太平公主仿佛不曾介意。顾盼而流转间。太平公主敛笑而换了下坐姿。言道:“知殿清中那些人你可都能应付?这些事本宫是懒地插手地。” 张宏轻笑而点头。却是终于将他所倒地清酒一饮而尽。只是喝地太急呛得他满脸通红:“公主殿下不。那他们自然对我无计可施。所以这些自信小可还是有地。” 若无记错,那今日这少年所饮的清酒,应是自他来到公主府时所饮的第一杯酒罢?由此,太平公主更是完完全全的觉察到这少年与往常的大不一样,更是加重了她的好奇。 “且先不忙自信。”太平公主微笑,却是向身后招手,而也在她招手间一名宫人手捧布卷踏着碎步急急向这步跑来,迎着张宏通红的脸,太平公主又道:“你过来看看。” 张宏不解,但仍旧起身走了过去,只是当他看到那宫人已然展好地布帛时,却是脸色大变,这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当然能够让张宏看出这些名字几乎包揽了所有知清殿中人,甚至包括严庄等那些出身贫寒的清客。而在这些人名之上所记载张宏恶行,无非乃是一些轻狂自大,目无尊卑,是为大不敬大不为之罪。 看到这处,虽然知晓这唐时大不敬这一罪名可能足以使他陷入万劫不复。但张宏却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再无分毫轻松的他这时自然到之所谓贫寒出身的清客也来排斥于他,怕仍是因为他太过于得宠而可能成为那些人的绊脚石吧。 “若是满殿中人都要与你做对,你日后该如何自处?”太平公主轻轻抬头而看着那少年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庞,含笑问时略含深意。 世风日下的世态炎凉大都如此,此刻张宏已是由恼怒中回复过来。在他随意言着时,显得自信且淡漠:“如何自处?”先是轻道一句,却不曾回到先前所坐之位,反而更是凝神看着犹自展在太平公主面前的那布帛,再次叹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莫名奇妙而言着这样一句,张宏自是看到太平公主眼中地疑惑。遂,又道:“简单来说只有四字,置之不。”太平公主曾言不知清殿事。那自然这一控状也不对张宏实质性地带来伤害,所以依张宏的性子当然不。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喃喃道着张宏这又一妙手偶得,太平公主却一时似是起了些什么,随手而挥那宫人退下后,一时间内不再开口,反而由她微现茫然地眼中当可看得出她此时心间的许多思虑,犹豫。 自始自终,张宏都不曾从太平公主身旁走开回那处座位。他在一旁看着太平公主那张轮廓绝美的侧脸时却忽然生起一个连他也觉得甚为奇怪地念头来,太平公主日后应当不有加害于他之心。这个念头来的十分莫名其妙,与太平公主看似多此一举而莫名其妙的捧起韦后再去使其灭亡一举有些异曲同工。 自然,张宏这时并不知道,由今夜之后,太平公主对他已然是从先前的三分欣赏,七分利用而变为现下的四分欣赏,六分利用。这仅仅一分之差的欣赏,对张宏而言确已重要太多。 过了少许。当太平公主由那些思虑间回复了回来后,竟是缓缓闭上了双目,这一日先前盛宴此时言谈而有的疲倦也在那张润红的脸上显现出来,在她轻叹一声后,雍懒而向后靠了靠,口中轻道:“为本宫捏捏肩吧,这儿是真的乏了,也不知本宫这顽疾何时才能康愈。” 捏肩?张宏大惊,以往头痛一直都是张宏以他那前世所地皮毛按摩之法按捏头部。怎的这次又换成捏肩了? 不过。虽是惊讶,但在张宏轻皱眉目。犹豫一番罢,终于还是起身而步至太平公主身后,深吸一口,也是闭目而将双手伸向太平公主那圆润的肩头。 触手之处,一片细腻柔滑。 太平公主甚少出府,而公主府中本就各殿全然暖意,故而现下地太平公主所着衣裳并不绒厚,倒只有两层轻纱,所以,当张宏微颤着手而搭在太平公主肩头上时,只觉一阵的心神荡漾。 “你来说说,相王之事本宫该如何来处?”隐为梦呓,这温温软语自太平公主口中而出,却是让本就十分紧张的张宏手下一顿,随即也是意识到太平公主口中这一问其中的事关重大。 当张宏手下又是轻按着太平公主那肩头,他这时稍稍平复了情绪,因此倒也深知太平公主这一问他不能太直接的回答,况且他也真是不知该如何去答。也是在他为难之际,鬼使神差下,张宏不由言道:“有时无作为便是最好的作为。” 又是一声清叹,这时的太平公主似是满腹心事:“正好与你处置知清殿中人之法大同小异,确也合乎你的性子。”稍为一顿,太平公主又道:“不过,你这法倒也正是本宫的法。” 自然没有丝毫得意,张宏深知他与太平公主之间地差距绝对可算得上是天地之悬殊,故而,一时间内他也不再开口,只是轻轻捏着太平公主那肩头时强忍着心头荡漾。 夜晚之中的公主府正殿,在殿内朦胧若真的灯笼之下自有许多温暖意味,而当张宏与太平公主二人的身影映照在窗纸上时,却是更叫殿中暧昧横生,虽是已过三十年。但太平公主非但不曾有一丝皱纹,却反而生的比大多二八方龄少女更要丰韵迷人,成熟妩媚间的风情种种,的确不是一般男人所能自持。 所以,有着两世人生三十多年心态的张宏,在他为闭目养神地太平公主轻按着肩头时。只能苦忍,苦忍,再苦忍。这其中地意味,显然并非不忍亵渎,而是不敢。 过了许久之后,当太平公主终于捋顺罢心间所因张宏而来的许多念头,这刻的她倒是无端端生出许多感慨,似是自问,但又明显是在问着张宏:“现如今。你最大的追求,或是乃是为何?” 张宏手下不曾停止,面上也是甚为自然:“昨日之前。小可最大的便是活着,活下去。”顿了顿,他眼中彰显着坚决,又道:“而现如今,则是要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活着与好好活着,这两者间地区别显然并非一座高山,一道鸿沟那般简单。 自昨日太平公主府那场盛宴罢,朝中大多官都是已然得知了太平公主的意思。所以面对此时的皇帝陛下李重茂,朝上自是有人叹息,有人怜悯,有人遗憾。叹息与怜悯自是不必再言,而遗憾的人更多地则是王亲显贵,毕竟一个年弱未冠并无半分权势地少年皇帝自然更利于他们操纵利用。 第二日,早朝之前已有许多官备好陈辞言表,用来劝说相王登基,这许多的官中除却了原本便属相王一系外。剩下地倒大多乃是摇摆于太平公主与相王间不定的官,这其中不能不说明那些官如此急切而渴望相王登基所怀地一番心思,毕竟,拥君之臣大多荣耀一时。所以当这日景云观那钟声响起时,许多平时卧病告假的官也都是捏着所要陈奏之表恭身来朝,得这消息之速度令人瞠目结舌,似是一夜之间人人皆是得知了太平公主府的意思,因此,除了太平公主核心地人外。剩下的朝臣官皆为心急如焚。生怕不能首先得到这拥君一誉。 可是,接下来的早朝却是令这所有官都是大吃一惊而落下太极殿中满殿的下巴。 早朝之时。满殿众臣皆是垂首而掩饰着对于将要发生之事的激动之意,少帝李隆基也依旧如往常那般带着带着茫然带着幼小而垂坐于的大殿正中龙椅之上,可稍为有些不同的乃是,今日的少帝李重茂显然比往日要多上几分惶恐。 向着满殿众臣,于公公唱喏罢众臣早朝后而扫视着殿下那些暗怀心思的朝廷大,待他发觉黄门侍郎那处似是隐有所动时,轻咳一声,而先由手中捧起那黄帛圣旨,目不斜视逐渐展开后,于公公径自宣道:“奉圣上旨意,众臣听旨。” “朕自即位以来,因年幼而使太皇太后专权横行,扰朝纲于不肃,訾万民以不安,虽非朕所,但终乃朕之过……” 仅仅不过开念道几言,却已然是让朝下哗然一片,这时朝下满殿地狐狸自然都能听出其中许多深意,他们怎也未能到那年幼而一向无能无主见的少帝李重茂怎能忽然生出这些心思?偏偏是当此等时刻,他的这些心思完全表率了他的聪明之外也堪堪将这些朝臣大们的心思扼杀无遗。 “今有先皇御授皇太弟相王旦,深悉朝事,且为人公正大度,诚可为皇室表率,朕以为,相王旦应能于国难颇多之时,受命于危而安国于乱,故,朕之决意,退位而让贤,由相王旦总领朝纲,登大宝,即国君,朝事,安天下,兴大唐。” 稍为一顿,于公公先是看了眼少帝李重茂,发现他已然是满面惨白时,再去看向了殿中所跪众臣,丝毫不殿下一派的议论纷纷,复而又念道:“朕意已决,断不能改!” 堪堪宣读罢这一旨意,殿中众臣再也不去压抑那细微的议论,转而都是张口而互相惊叹着。 这个时候,却只有黄门侍郎魏知古,以及右御史大夫郭之震二人首先反映过来。他二人相视一眼,随即齐身跪步而位列殿中,向着台上少帝李重茂而高声喝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在这二人表率之下。殿中众臣这才反映过来,慌忙而叩首,齐声再喝。 也在这时,站于少帝台下左侧的相王,却是陡然面色大变,急急忙忙行至少帝正前时,忙恭身跪地:“陛下万不可如此,旦何得何能,怎敢窃窥大宝。还望陛下万勿收回旨意……” “皇。皇叔不必如此……”李重茂言语间有些颤抖,极是惶恐:“朕意已决,皇叔名望所在。众望所归……” 相王再拜,拒不能授。 于是,这时的殿中众臣也纷纷劝说相王,深晓通明大义而说着国事非相王来决不可等等言辞,却是直接无视了正殿之上此时地皇帝陛下李重茂,也由此,却是让于公公连声暗叹间,轻轻走到少帝身前,微笑:“陛下。自此后,您终可取一生平安。奴婢,也总算不负先帝所托……” 看着台下众臣只是尽然而劝说着相王,少帝李重茂轻轻点头时,却眼眶湿润一片:“朕,我,多谢于公公。” 终于,当相王再也忍受不了周遭这许多官竭力的劝说,在相王越发阴沉着脸时。环视着这许多官,断然而挥袖,大怒而喝道:“休再妄言,本王岂是这等小人?”言罢,竟是抬步而走向殿外,向着皇宫外走去。 只是留下满殿的疑惑惊诧,以及少帝李重茂更加的惶恐。 自此,接下来这二三日内,早朝之事每每如此。大都乃是以相王终于大怒自行离去而终。 最后。当宁王李宪恭身上表,临淄王李隆基恭身上表。赵王李隆业也随附表,太平公主最后劝言下,相王李旦终不耐皇亲王室,满殿众臣竭力而言,迫不得已下,不得不临朝而宣,得大统,即大宝,坐北面南而垂拱天下,登基为帝,是为唐睿宗。 同日,少帝于承天门上诏告天下,退位而让予相王旦。相王旦就承天门上登帝位,沿用旧年号景云,封赏武群臣,大赦天下。 也在相王于承天门受天命,承帝旨而登基之日。 王府胡同边缘一处外表看来与周围宅院并无太大区别,却实际内在却极尽精致奢华的黄府旧居,此时地张府内,却是全然安静一片,庭院中以往来回忙碌不停的下人皆都已被富贵驱之各处下人所休憩之房内,且严令不得外出。 在张府临时议事偏厅,除了张宏,楚图,范慎,高不危这四人外,厅中倒也还坐着一位已入垂暮之年的老人,正是富贵,其实单看此时富贵面上的苦笑,便能看出他本意并不坐在这处。 逐一而看着身旁所坐这几人,张宏今日倒不如往日那般在家地恣意,他这坐姿显得极是认真,神情也较为肃然,只是这般神情下地张宏却只是看着他身边这几个竭力相助于他地人,却不曾开口。 过了片刻,范慎那张温和而时常微笑地神情再次落在了张宏眼中时,这范慎倒也看得出张宏的意思,故而,范慎轻咳,随即言道:“今日相王始才登基,就在下以为,对我等乃是好事,毕竟大人与相王,临淄王的眼中都是较为信任。” 范慎一开口,高不危显得有些不太认同他的话,但只是摇头却不曾说话。反而乃是向来甚少言语的楚图,冷漠而径自言道:“未必。” 楚图之能自是场间众人都是深知,所以楚图这一言也是让众人眼睛都放在他了身上,尤其是张宏在看着这神情冷漠的青年时,极为期待。对于张宏所能知的日后之事,场间五人,仅有楚图能够看出,并且早在第二次见张宏时便已然猜出了些端倪。 “以太平公主近日来张扬的举动来看,她是有预谋地。”厅内所有人皆乃性命之交,其实便连范慎也在张宏身旁做了不少足以可使他满门抄斩之事,所以楚图这堪称大逆不道的一言,并未让其他人侧目变色。稍为一顿后,楚图未有犹豫,直接再道:“而若依常来看。在韦后伏诛,临淄王羽翼未生,相王根基不稳时,太平公主实可谓权倾朝野,当这等时机显然是太平公主该有所作为之时,可她仅仅是安插了诸多党羽在朝内。便再无动静,这其中必有蹊跷。” “楚兄所言甚是。”高不危在楚图方才闭口,便随即接道:“若是太平公主不存其他目的,自然不安插如此之多地党羽,可若是她有心行事,当然也不要相王即位,她完全可以要少帝继续坐那位置,则更方便她控制。所以这许多原因下,倒的确让外人不能得知太平公主的真正意图。” 张宏眼现喜色。楚图且先不言,便是高不危这唯一他可放心使用之人也能独具如此慧眼不能不让他欣喜,故而在高不危言罢。张宏倒也开了口:“莫要忘了,相王之所以今日登基,其实也是在太平公主亲自劝言下才有此举。” “先是以超绝骇俗之手腕一手操控韦后而上位,接着又用临淄王将韦后诛杀,却不曾更进一步,反而又废少帝,立深不可测的相王为帝,你们且来说说,太平公主如此许多举动。究竟是所存何意?她的意图目地又是为何?”微眯着眼睛,张宏问着这几人时,却是忽然到太平公主那张满是娇颜的神情,而也正当他感慨着如此人间绝色那心中的诸般心计时,却是不由一凛,些许苦涩泛上心头,这时的他,似乎与太平公主已然是越走越近,而若是如此之下。那日后究竟又何以安身立命? 张宏这一言说地隐晦,但事实上他言语中的确是有醒高不危,范慎之意,只是,能从中领悟多少,倒不是张宏所能。 见高不危与范慎二人皆是皱眉沉思不语,张宏又是看了眼楚图依旧清冷不见神情地面色后,却是忽而一笑,转身去看向了坐在一侧坚持不肯坐在他四人身旁的富贵:“江南那处事行的如何?” “少爷放心。”富贵满是皱纹的脸凝在了一处。苍老间犹自存着哀意:“昨日少爷已经来信。说是一些钱物正由楚公子那些人中向京中送来,足以够少爷再维持一月有余。” “一个月?”张宏轻轻摇头。显然是觉得少了些,但富贵却不曾再来解释,只是依旧那般坐着。 及江南之事,张宏不可避免的暗叹了起来,本以为黄府经黄贾仁一事后应是再无根基,不能成为他必须之助力,但他实在不能到,原来早在黄贾仁与宗楚客等人谋事时,便是明里将江南之所有产业调往京城,暗中却是将近半家产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到了江南他遇到富贵的那处! 而这些事甚至是连黄不也是在回往了江南后才能得知。黄贾仁地这般瞒着宗楚客的暗度陈仓之计不能不叫张宏赞叹,这也正将张宏心中对本该深具大才地黄贾仁所存之疑惑完全解清。 至此,张宏深为庆幸当初犯险而挽救黄府那一举确乃明智,如此下来,在重新又拥有了黄不于江南的暗中之助时,张宏要高不危所秘密进行的那些事自然也回复了正常,非但那些高不危一手调教出来地青年得以更好的继续培养,便连那平康坊的青楼之事,高不危也确实打算将桃红所在的那楼盘买下来,其中深意,当然不仅仅是要拯救那些青楼女子,更是要通过这种方式于京城各处为张宏埋下根基。 思虑着如此许多地张宏同时也将眼神放在了高不危与范慎这处,当他终于由那二人神情中瞧出了些端倪后,复又再道:“且先不这些。”顿了顿,向着范慎张宏又问:“近来你与韦和接触颇多,可有何发现?” “不曾。”范慎微笑着:“这韦和倒实在出乎大人地意料,不仅没有表现出大人所预料中的急切,更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地前程,只是一直言着他对大人的忠心。” 摆了摆手,张宏也是较为不解,他以为他是了解韦和这个人地,所以他从来都不曾希望能由韦和那处得来忠诚,而之所以应下那日韦和的投效,一来除了当时的势所必行之外,二来也的确是要将韦和安插在军中。毕竟,虽然没有忠诚,但相互利用总是可以的,摆手罢张宏也是含些嘲弄意味而言:“忠心?他这等人若是有忠心才是咄咄怪事,即便真有也只是针对于他自己。再见他时且可放心言予他知,他那万骑营果毅都尉做不了太久了。不须太长时日,至少可为万骑营左右两营中地统兵将 范慎点头,不曾奇怪大人张宏如此断然的口吻,仅仅是由楚显所获封赏便能看出韦和日后的造化:“只是如此一来,倒叫在下有些担心,他越是高升不试图摆脱大人?” “暂时不。”张宏定言:“除了我,他不可能再去依赖他人,以他韦氏族人这身份,临淄王首先不能容。太平公主根本不屑容,至于相王……”说到此,张宏微微一笑却是摇头再道:“至于陛下。则更不可能。” 张宏这话显然乃为事实,故而范慎也不再思虑这些,他在看向大人张宏时眼中更是钦赞,这许多时日的随从下来,到这时其实已对张宏有些真意拜服,实在很难象对万事似是都能掌握在手,且游刃有余处得当,堪称滴水不露地这少年,竟然不过年不及弱冠。 便正当张宏几人犹自商量安排着日后之事时。厅外却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不过才闻见,张宏陡然而噤声,示意不得再有言论,乃因他们这些人所商之事皆是极其隐秘之事。 便连李年等人今日也不曾准许他们出得房间,那来这脚步声也只剩下仍可在厅外十步之距侯着地黄四,故而当高不危起身去开门时,却是刚开厅门便随即问道:“有何要事?”若无要事,黄四自然不敢随意打扰。 “回高大人。门外有个疯癫老头,却是说乃是楚大人随从,特来有要事禀告。”黄四仍不敢走近厅门,那些细微的脚步声仅仅是他在十步那处刻意而作出。 高不危回头看向楚图,却见楚图微微皱眉,还不曾待楚图开口时,张宏却是径自言道:“唤那老爷子进来罢。” 根本无须多,张宏便能知晓老人定是早在他初次遇到楚图时所随在他身旁的那名看似奴仆但却又显得随性的楚老爷子,而一直随在楚图身旁却只是在王公公派人来府上行刺时张宏暗中见过一面的楚老爷子为何这许多时日来都不曾现身?又为何此时才现身?这许多疑问自然只能由楚图来解释。 但很显然。楚图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皱眉时有些不满张宏替他作下的主张。 来人不出张宏所料,正是楚老爷子。而即便多日未见,这楚老爷子落在张宏眼中依旧是那般地精神健烁,在他入厅之后,先是极为恭敬地走到楚图身前,恭身而道:“少爷。”随后,却是向张宏看了眼,看时竟然眨了眨眼,全然乃是一副老顽童之态。 “为何私自前来?”楚图显然甚为不快,无一分对这楚老爷子尊重之意,并且隐有怨言。 但,那楚老爷子却只是如往常一般苦笑时更显谦卑。这让张宏大为不解,只是单看这二人地神情言语便能知晓其中定是有许多隐情。 “江南那边突来急信,说是有大变故而生。”言着,楚老爷子也是暗自收敛了不恭神情,自有一派严肃认真。 楚图不为所动,但轻皱地眉目却是越发皱的更紧:“可知何事?” “家主……”刚开口,却随即察觉到楚图身上突然地寒意,楚老爷子忙改口再道:“楚南轩近来似乎又要对少爷下手,并且据说楚南岚已然是再也拦不住他。” 由楚图眉目间的暗跳不已当可看出他此时心神的动荡,这时的他当然能知晓此次楚家针对他的动作来也不如往常那般简单,不然楚肖不可能如此急切而报,故而,楚图暗自攥紧了拳,径自道:“吩咐下去,令楚肖等人切不可轻举妄动。” 楚老爷子恭身领命,却不曾有动作间,楚图又是极为不耐烦而言道:“还不去办?” 大为无奈,但楚老爷子却是深知他家少爷对他性子便是一向如此,故而只能苦笑而再次看了眼张宏,这才忙走出厅内,自始,未与张宏等人说上一句话。 这是楚图的家事,即便他和那楚老爷子再为不洽,也并非张宏,范慎等人所能插口,因此他三人只能作出一副充耳未闻之态,顾盼而环视。 自是能够看见他三人这姿态,但楚图丝毫不曾在意,皱眉而拿起面前暖茶,楚图豁然而起身,迎着张宏等人的疑惑,而决然言道:“我须得即刻回往江南。” 第一百三十七章 震怒 江南乃是楚图根基所在,即便他这楚氏弃子已不能再为楚氏所容,但以楚图那惊人的才智自然也能由楚氏所覆盖的江南道经营出一片属于他的势力范围,所以在楚图惊闻江南生变,而楚氏已然是欲对他那些根基下手之时,楚图再也不能留在京中待张宏站的更高,当夜收拾了物什次日便离开长安回转江南。 楚图走的甚急走的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便连许多要他来处的事也未曾与张宏交代太多,因此,当这时楚图离去,高不危在外忙碌之时,府内的那些事自然只能是张宏亲自来处,而也正是这时的张宏在那临时的议事厅看着他面前堆积如山的厚厚案时,不禁稍显愁苦,他到这时才清楚的知晓了那些时日不曾离开张府半步的楚图究竟要处多少细琐繁杂之事。 不论是楚图与张宏在各处安插的人送来的消息,又或是韦后事前相王所送的那些钉子,都是须得一一细看,再出重点逐一思虑推敲,最后才能定论而依这些细微的消息布置下一步的走向。这其中种种的耗神劳心显然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由此,这更让张宏对那楚图强悍的执行力认识更为清晰。 因此当张宏之时再面对如此案而又起已然离去的那从来都是一副冷漠神情的楚图时,除了对那清冷青年才智变态的叹服,张宏心中倒也生出更多感动,他直到这时才知晓楚图每日为他在京中挣扎之事要付出多少心神精力。 故而,这时的张宏不禁有些怀念起了那执行力强悍,言语甚少的冷漠楚图,他很担心江南那处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是不是这并无任何朝上助力的楚图所能应付。并且,在张宏叹着楚图先前为他所做,以及他二人在共事前张宏所答应他之事时,张宏的确生出些要下往江南试图相助楚图的念头来。 可是。这显然仅仅只能是张宏一时的法,他极是清楚在京中这等局势下,他根本不能就此离开长安。 相王登基掌政已然是有些时日了,在他登基称帝的这一段时间里。由现下京中安然甚胜中宗在时的形势看来,相王地手段自是更胜中宗。 不过,虽然表面看来京中甚为安宁,隐隐有些步向稳定的迹象,但也又由相王掌政的那些手段而让京中百官众臣能够从中瞧出些端倪而生出诸般疑问。 撤换一批官而以太平公主府出身的人或是相王府上原先地亲随代替,这本身无可厚非很是正常,但让许多官疑惑不解的却是,以往的临淄王。此时的平王李隆基毕竟乃是犯险诛除韦后而亲身付出许多才让他登基称帝的,但相王即位后却不曾对平王再有任何封赏,甚至便连平王府的亲信王毛仲与王琚二人仍是在朝无任何官职,这显然极为反常。 除此以外,相王即位后的另一手段更是让众臣皆为不明。诛杀韦后一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楚显由万骑营一名小小校尉一跃而就飞骑营大将军一职这已属罕见,但在相王即位后,不仅没有为楚显再派其他将军以平衡飞骑营兵权,却更是亲自下令由京城附近各州府道间抽调近万将士扩充飞骑营,更让楚显一时在京中乃为掌握实权地赫赫大将。 不仅于此,除了惊诧众人实赏楚显外。相王又是将那韦后族人韦和由万骑营偏将越级而任为兵部侍郎兼飞骑营副将一职,这显然又是相王一个出乎满朝武的一个举动,在此之前,人人都是以为即便韦和在那场政变中有着诸般功劳,但始终因其出身而不可能再有晋升。 在这种种令人不能揣测地手段中。京中四处防畿重兵。万骑营仍在葛福顺与陈玄礼二人地把持下。是为平王李隆基所掌握;羽林军也由新任将军常元楷。李慈二人统领。归太平公主掌握;千牛卫乃是相王掌握;飞骑营则是由楚显一手掌握下。又有兵部侍郎韦和协助。这让百官众臣都是以为相王乃是封赏诛韦氏中建下大功之将士时。却是谁也不能料到楚显与韦和二人皆是早前方才扬名太平公主府地那少年之人。 自然。京中众官不解相王这手段地深意。但太平公主。平王李隆基。张宏三人却是甚为清楚。谁都能从中看出相王毫不掩饰地平衡之态。而他所平衡地中心则是那少年张宏。因此。事到如今才可看出。张宏这一出身贫寒无任何根基地少年才是那场政变中最大地获利者。 也因相王堪称霸道而根本不问张宏便硬生生将他又拉回了权势之争地旋涡处这一举。却叫几日前张宏实在是有些担心。他不能不担心因相王这一举不叫太平公主殿下有异议。 所幸。后来太平公主在张宏前往公主府时却是言道:“本宫原本便是要许你万人之上地。这些只是第一步罢了。” 如此这般地一句话地确大安了张宏地心。但即便如此。张宏依然免不得仍有腹诽相王这霸道。虽然事实上以相王如此君临天下之尊确实根本没必要去征询于他。 思虑着如此许多地张宏。在这时已然深知他将处于这混乱朝局间而终不可能再去脱身时。又随手翻翻了面前厚厚地案。看着那一封封各处而来地密信上密密麻麻地蝇头小字。张宏不免有些苦笑。得失二者本就是孪生兄妹。 也在张宏这般愁苦之际,却是忽闻厅外敲门声,遂,张宏便慌乱而了面前这些密信,这才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所站乃是一神韵颇为儒雅的青年,只是这些儒雅之姿却因他面上稍为显眼地鼻孔以及下颔的那颗痔少了一些清秀。 来人,正是新晋尚书左仆射,当朝贵人张说张相公,其实自他回京这许多时日来已是与张宏极为熟络,对于张说这人张宏显然未曾看走了眼,即便是他在二王爷薛崇简那处立下了甚大功劳而尤为二王爷宠信,却依然在回京之后的第一时间找到了张宏,将那时均川之事详细为张宏解释罢也表示深为感谢张宏当日于太平公主府时的引荐之情。毕竟。若无张宏,这京中只显才却不显政才的张说,怕是不可能有机如此之快的便贵为朝辅,执掌尚书省许多权力。 “张相公今日倒是来的甚早。”这些时日张说几乎每日早朝罢便先来张宏府上。向张宏分析朝上所发生事时也暗示着他对张宏地一些心思,所以其实听闻敲门声张宏便知来人乃是张说。 随张宏而起步坐于厅中案前,张说也不与张宏客气,只是径自捧起暖茶暖手时,微微一笑:“早?大人可是说笑了,现下已然将过午时了。” 口称大人,十分令人奇怪,乃因此时的张宏在朝并无任何官职。其身份似乎也远远不能与隐隐已为当朝宰辅的张说相并论。而对于这一称呼,张说初回京时便是如此,张宏其实很不喜欢张说这般称呼他,但他终归是不能叫这固执至斯地张说改口。其中反常也稍微有那么些合乎情。 “午时?”张宏明显不察,冬季地长安城似乎总是阴霾无比。故而从未出此议事厅的张宏倒实在不知已是这般晚了。而稍为惊讶地张宏这时心中不禁又是苦笑他这一个早上的时间不过才看那几封信,远不能与楚图相比。 “来大人事务繁忙竟是不觉时光。”张说含笑而言着,眼睛却从未向张宏先前看信时那处望去,只是自始自终都或是看向张宏,或是看向他手捧的暖茶。 张宏苦笑摇头:“张相公可是取笑小可。” 二人如此寒暄不过才这几句,又因他二人之关系在这几日内极是亲密。张说在又说了几句闲话后,也不再去言及其他,径自而道:“今日早朝崔尚书又以言语失慎之罪弹劾于我。” 张说乃是由张宏引荐而得以飞黄腾达,这事在京中并不隐秘。所以这些时日来已然是有意要对张宏动手的崔缇等人早几日前便由朝上弹劾张说而起。只不过,他们这些手段显然是不足以对张说造成任何损伤的。 “又是言语失察?”张宏面色有些古怪,却是不解那崔缇崔尚书这等并不十分愚蠢之人怎的弹劾来弹劾去也总是这几个由。不过来也是,眼见太平公主甚至是对那知清殿所有人按名地控状仍是不,崔缇那些要对付张宏的人,自然只能由朝上张说起。试图威慑张宏。 可很遗憾,张说当然并非他们所能对付。故而在张宏又是轻笑时而再来问道:“此次除了崔尚书,那岑尚书可有参与?” “不出大人意料。”张说点头,而看着张宏再言:“岑羲今日也果然按奈不出了,这些跳梁小丑看来是真的有意要对付大人了。” “早就有意,也早便开始了。”张宏撇了撇嘴,显得不屑。 眼见张宏这般轻视之态,张说不着痕迹的轻皱了眉目,但随即舒展:“大人还是小心些为好,我总觉得此次在岑羲也参与后。崔缇与那公主府知清殿中之人应是有些令大人惊讶的举动来。” 微微沉吟着。张宏一时又梳了遍崔缇等人可能地动作,于太平公主前控诉张宏已然无用。朝上看似与张宏同党的也只有张说一人,故而来去张宏也实是不出崔缇等人还能有些何种手段来,毕竟,那些人都是自诩人雅士,应是不可能刀枪而对张宏。再者,即便是刀枪相向,似乎也仍不足张宏担心,除了府上层层的护卫,以及堪称无敌的常霸,张宏更有飞骑营在手。 不过虽然如此,张宏依然是对张说拱手:“小可定铭记在心,倒要多谢张相公点。” 张说自然瞧得出张宏眉目间的轻视,他对这少年的信心由来已知道那么几分,毕竟,韦后事变那夜他是随在二王爷薛崇简身旁清楚知晓着京中动静地,所以也大致知道韦和这人乃是投效了面前这少年。 “大人客气。”张说言着,倒也不再去多言关于崔缇等人之事。但也在他言罢,却是微微皱起了眉目,再次看着张宏而有些犹豫。似乎不知这事该不该对张宏言起。 张宏不动声色,浅饮暖茶而一派自然。 考较城府心性张说自是很清楚面前这少年未必逊色于他,故而在他犹豫一番罢,也是开口再道:“今日早朝还有一事。却是不知敢不敢与大人知晓。” “但言无妨。”能让张说如此慎重的事不多,乃因张宏这些时日来已然深为了解张说此人的能力以及定性,所以他很好奇究竟是何等大事居然让张说用上了敢不敢一词。 依旧是显得犹豫,但张说依旧是开了口:“先前曾为大人言过的兵部尚书姚崇,大人可曾记得?”姚崇。张宏当然不能忘却此人!并非乃因出身相王府长史的他在相王登基之日而立即被拔为兵部尚书,更因这拥有前世记忆的张宏很是清楚地知道这姚崇与日后的宋憬乃是大唐鼎盛开元盛世的开创者!他二人在史上地功绩甚至堪比初唐时期地房杜二相!所以对这一代名相,张宏自然是初闻此人时便心中震撼而牢记在心。 “几日前姚尚书与朝内几位大人曾联名而进言要陛下废止韦后掌权时期所有的斜封官。”张说沉声言着,眼中闪着凝重的意味:“可今天便有宰相窦怀贞又议斜封官毕竟冗多且深悉朝事。不可一日而皆废。这其中的意味显然并非仅仅是朝事小争而已,其中更是有姚尚书那些人与太平公主府……” 说到此处,张说也是欲言又止,明显的忌讳莫深,对于太平公主。※※这朝中无人敢轻易去言其事非。而也在张说缄口时,张宏也暗暗思量着张说口中之事。 斜封官乃是韦后时与安乐公主二人合谋出的官职,是当时其二人为挥霍奢靡而敛财的一种手段,具体事宜乃是无论何人,只须出身得当再交纳一定数额的钱物便可换取朝中官职,至于官职大人则再视乎其所缴纳钱物多少而定。因此。这也造成了现下朝中官冗多,处事极为繁琐等许多弊端。 也由张说这些话中,更能叫张宏从中听出些深意来,他所言地姚崇那些人显然是将他们归为了一派,而这时张宏却能断定,以姚崇为首地一派除了出身相王府外更是忠于李唐。所以这一派地人若是与太平公主府对上,那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于太平公主,都是大含深意。 所以一时间张宏也皱紧了眉目,暗为心惊且注视着张说。只是见这才华智慧都均非常人所能及之张说依旧紧皱着眉头,过了片刻后,这才又言:“不止这些,据我所知,姚尚书此举似乎也是先前征求了平王的意思,故而……” 再也不能坐安,张宏豁然起身而盯着张说,似他这等深知日后将发生之事地人全然已是由这事中嗅出了危险地气息,虽然表面看来,即便真的是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二者间意见稍有不合。但却依然能叫张宏心惊不已。 这时的他已然完全肯定。太平公主定是有意将有所为。不然,她不去反对姚崇等人的这个议。乃因以太平公主那等令人发指的智商肯定能够看得出这个议对于大唐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那许多的斜封官若是废止,不是仅仅节省了朝廷开支那么简单。 可太平公主依旧这般做了,依旧抵制了斜封官地废止,那她究竟以在何为?若是仅仅要试探平王李隆基而置大唐之根基于不顾,是否显得过尤太甚?她将大唐如此一日复一日而陷入危机,于她,又有何好处? “看来终究是避免不了,只是却不曾到竟然来的如此快,如此突然。”张宏喃喃而言着,面色惨然一片,他知道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之间将发生的事情,但却实不能到当他羽翼根本未成时,竟已发生。那他,日后又该如何自保? 张说知道此事若为这才智见识均可谓惊才艳绝的少年知晓定是能引起这少年的重视,但他却实不能到引起张宏现下这般震骇的反映,所以在仰头而看着这少年面上的惶恐惨然时,张说心中也是大为不安。 “陛下何意。如何处置?”张宏的目光仍是稍显散乱,这般问时已然心智大乱。 张说苦苦笑了笑,已然心中更是慎重对待了这事:“陛下,依太平公主意而复又起用了斜封官。” 默然片刻。张宏终于颓然而坐下,却是长叹间再也无心去些其他事来,仅仅是太平公主这突然而显得急切的一举,便已然使得张宏再无心思,他真地很解太平公主为何在这时便是显示出了她地意图。 这很反常,乃因若是太平公主早便有意要对付平王李隆基,那也应当是在韦后掌政具备绝对优势时便动手,而那时的不仅未曾对李隆基有其他意思。甚至更是一手而将李隆基扶上了大唐政治中心。 可也堪堪是平王李隆基不过初现锋芒时,太平公主便有了如此一举,她究竟有何深意? 倘若是因为她的自负,而不在李隆基汲汲无名时动手,那也显然这时也仍是不该。毕竟此刻的平王李隆基不过仅仅拥有万骑一营罢了,仍不值得那般自负地太平公主动手。 念头急转时,张宏有些失智而乱,这也是自他回到唐朝这年间起首次如此慌乱,故此,张宏深凝的眉目下百般思量。但,也正当张宏心神不稳时却心中陡然而动,若有所悟。 莫非,太平公主此举仅仅是带着深意而醒平王李隆基? 醒,到这二字,张宏确实松了口气,不过却仍是没有心思去些其他事来。 过了许久,当张宏终于缓缓平定了心神后,却是认真而看着依旧坐在那处面色凝重的张说。轻启薄唇时,张宏十分认真且慎重:“张相公,日后切不可再称呼小可为大人,相公应当知晓,此等时刻下,我二人不能自显一系。” 张说愕然,他其实不太清楚张宏口中他应当知晓的事情,可他自然也能察觉到张宏面上他以往根本未曾见过的谨慎以及惶恐。故而,此次张说也不敢再来推辞,轻轻颔首肃然言道:“说之。谨记在心。”顿了顿。仍是那般严肃,张说再道:“不过。若是当日你那引荐之恩,说之铭感五内,此生若敢忘却,定遭天下人所不齿。” 说之,乃为张说表字。 有着前世经历地张宏即使对那些许诺誓言之类虚伪地东西不在意,却依然能够感觉到张说言语之中的认真,故而张宏点头时也是坚决。 “还有一事,小可怕是须张相公相助。”心间犹豫踌躇了许久,张宏对于此时他将要去言之事其实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所以当这时他不能再有任何犹豫时,张宏便也决然:“今夜我将派人前往张相公府上送去一封信纸,望张相公能对信上之人稍为安排。” 张说当然知晓这少年所他要去做之事,而对于这少年地了解张说已是由二王爷薛崇简以及这许多时日来刻意的探访之下更是深知这少年所身系的陛下,太平公主,平王三人的宠信,不可谓能量不大。 所以此刻张说自是知道这少年是要他在朝上安插几人,但他不解,他不解为何是他,而不是陛下,或是太平公主,或是平王。也因这些不解,张说微有踌躇。 看得出张说的犹豫,这时地张宏已是深知无论这张说再如何的重义而感激于他,但始终不轻易将身家性命交由他手。所以他暗为叹息,却也深明这也不能去怪罪张说,毕竟此事关系太大。 “好。”张说点头:“只是你应当知晓,我毕竟初入朝阁,怕是不能安排的太好。”无论如何,张说始终是答应了下来。 不安排的太好才是张宏的真正意图。 张宏点了点头,随意言谢罢,也复又思量着先由高不危那处抽几人出来。已然是三个多月了,高不危所培养的那些人,怕也该用用了。 言尽于此,张宏便也不再与张说多说其他,而张说也看得出张宏转移话题之意,很自然且从容地随张宏顾他言而道。 厅内先前紧张的气氛这才由他二人稍为寻常的话间大为缓解,而也是在张宏言起这天气却是越发的寒冷时。张说展颜言道:“再有几日便是岁末,如此天气倒也寻常。” 不再赞叹这张说心念转变之快,张宏骤闻此言竟是一怔,随后这才意识到他自回到唐时的第一次新年已是将要来临。轻声叹声,张宏也不由言道:“竟是过地这般快……” 自然不知张宏口中这话其实是在叹息他已经在唐朝生活了近半年之久,张说微笑接着张宏的话也是叹了一声:“时光如过隙之驹,这一年也确实乃是多事之秋,只盼来年可好上许多。” 自知来年怕是更是多事的张宏苦笑摇头,却不再言语,只是这般过了少许,张说这才起身告辞。 送张说出得府外。张宏站在府前台阶处没有直接回转,眼睛也是一直放在渐渐远行的张说身上,若有所思。良久,张宏感觉到寒意而微微裹紧了身上衣衫后,复而转身。仍不曾回府,却是对门外地李年言道:“去唤高不危前来。”朝重臣下至黎民百姓仍旧活着的人也都是经历了一年的惶恐不安,所以即使是距离岁末仍有几日,但无论是王公大臣之府亦或贫寒人家所居都是强自做出一派的喜气洋洋,家家张灯结彩。街道两旁各处小店均是早早挂出了红彤彤的对联,在大红灯笼的映衬之下,全然喜庆,似乎这长安城中的所有人都是在试图以这般气氛将那些笼罩在长安城上的阴霾驱逐干净。 人世间所独特拥有地情绪自然最为奇妙,像是传染一般,在那满是喜庆的气氛下,王府胡同自然也皆然通红,便好比如现下地张宏府上。 当仍未睡醒地张宏被外间庭院所传来的欢笑之声吵醒,他撑起双臂而隔着窗户看着外间许多下人围在一处。热闹且开心地做些什么。 张宏本人自然是从来都未曾将这些下人真正的以下人来待,而以阿娘那般慈善的心性对府中下人也确实不曾重言呵责过一人,故而如此之下,张宏府中的下人较之别家实在不知是幸运了多少。是以,这才有这些下人如此放肆而敢在庭院之中欢庆着。 随后,张宏也便披上绒衣步出庭院,一眼便可看见院中那些人手中所摆弄的大红灯笼,在他抬步而走向那处时,这些府中的下人自是注意到了少爷,放下手中物什而逐一过来向张宏请安罢。却是不待张宏开口。复又欢笑着唧唧喳喳地又去摆弄那些灯笼,这其中只有稍为胆大也是日日陪伴在张宏阿娘身前的几个丫鬟稍为胆大。 “少爷。你瞧兰姐姐编织的灯笼好不好看?”说话这丫头唤作若馨,这如此精致的名字便连张宏也很惊讶黄不那胖子怎有这般雅致。 张宏微微笑着,对于这所有当初黄府所留下来的下人,张宏都是极为善待,不仅是他有着前世的思不轻视这些人,更是因为以前的黄府为他做了实在太多。因此迎着若馨那盛颜欢快的脸庞,张宏一派的温和:“好看是好看,却不知你们折腾出这些东西是作何之用?” 若馨睁大了眼睛,很是好奇少爷地后知后觉:“少爷,你不知道?这不快要岁末了,依惯例家中是要挂上灯笼贴上对联的。清早兰姐姐出去的时候,附近别家府上都挂好了呢。” “对联?”张宏微愕,唐朝便有对联了? 若馨更是奇怪,煞有介事而将那一双葱嫩小手触上张宏额头时调皮且胆大:“少爷?你没事罢?年年都是如此,不曾有过一年未帖呢。” “胡闹!”张宏还未说话,由前院而来的黄四却是一派管家模样,他显然是看见了若馨那一放肆的举动。 黄四的呵斥叫若馨脸色一黯,诚惶诚恐。但张宏却也随即对黄四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惊扰了这些丫头的兴致,随即便又对那脸色黯然的若馨笑道:“他作甚,他不过以往随你家黄少爷跋扈惯了。” 黄四讪讪笑着,若馨当然能听出少爷话中明显的回护,竟是一时又是欢笑:“还是少爷好。”只是说罢却也不敢再站在张宏身前。径自又去那群丫头中忙碌了起来。 “少爷,可是要为主母准备午食?”若馨离去后,黄四脸上一如黄不那胖子的谄媚。 “午饭?”张宏抬头看了看天色,却仍只能看到一片地阴霾。 再为喜庆地色彩终归是未能驱逐长安的阴霾。 黄四又是恭身:“少爷昨晚劳累太久。主母今早却是吩咐不许吵扰少爷,其时这时已然是午后了,主母念及怕你未同她一起用食有歉疚。” 张宏汗颜,几月如一日般日日清早陪伴阿娘用饭却终于在连续几日不曾去往太平公主府只是在家中操劳地他,终于在今日破了例。不过也由黄四那些话中,更能让张宏听出阿娘的关切,故而,便也急忙走向阿娘房处。 这餐饭在张宏仍显歉疚之下吃地甚久。其间更是不停说些讨阿娘喜欢的话来,而不知是因外间的喜庆又或是这几日张宏终于日日在家不再出府,终于使阿娘有的许多放心,阿娘显然也是极为开心。 堪堪到下午申时才由阿娘房内出来的张宏却是牵着妖妖向前院行去,只是一路由妖妖望向那些下人手中的灯笼时偶有的惊奇叫张宏怜爱不已。 前院议事厅中高不危早早便在了此处。在前日张宏由高不危调教的那十几青年中抽出了几人后,高不危一时倒清闲了许多,所以很所当然地张宏便唤高不危来这处那些楚图走时所留下的事务。 高不危处这些事极为顺手,远非张宏那般效率低小,这自然是因他那与楚图不相上下的执行力有关。 见张宏牵着妖妖而入内,高不危仅仅是起身见礼。随即复又埋头那些案,这让张宏深觉舒畅时也是有些苦涩,走了一个甚少言语神色冷漠的楚图,却是又叫这本来心性稍有转变的高不危言辞越发少了起来。 任由妖妖挣开他地手而好奇的去翻弄着高不危面前的案,张宏却是回身倒了杯暖茶,又是转身向高不危言道:“过来休息一下,那些事是处不完的。” 高不危稍停,却也随即放任那小女孩儿自己玩弄着案,径自往张宏这处而来。接过他手中暖茶后,先是浅饮,随后才坐了下去。 看着面色微青,显然寒冷的高不危,张宏隐有所动而又言道:“中午便一直坐在这处?”待见高不危点了点头,却未曾言语时,张宏又道:“莫要如此,一张一弛才是正道。” “大人事务确实繁多。”高不危摇了摇头,不认同张宏的话。 张宏轻笑了笑,他很欣赏高不危这般认真地态度:“身子乃是革命的本钱。”话出口。已是觉得似乎不妥。当他果然而见高不危面上的疑惑,显然不解革命二字时。忙掩饰而轻咳再道:“说说看,今日有何事来?” “崔缇。”冷然而出口,高不危断然而道:“这些时日下,他府上极不安宁,与城南的王氏,吴氏,以及城中郑氏的那几位少爷都是来往颇多。”顿了顿,抬眼看着张宏:“大人,不得不防。” 自高不危口中吐出崔缇二人时,张宏便心中微苦,他知道高不危与崔缇二人间的血海深仇,也很清楚高不危无不日日思虑报仇,同时又因这些时日内他的水涨船高而使得高不危显得越发急切,更在调派高不危手下几人安插在各部衙门后,高不危尤其是日日必这崔缇。所以一时间下张宏轻叹了几声:“能潜身藏于公主府在崔缇眼下却不让发觉,说明你是可以隐忍的,所以再忍些时日我承诺你的定然做。” “可是……”高不危当然不甘心,他无时无刻不在着将那崔缇碎尸万断。 “没有可是。”张宏断然而言,他当然不他这手下唯一可放心使用且深具大才地高不危被仇恨所蒙蔽了双眼:“我说过,要使一个人痛苦,不是取了他性命那般轻易,你要着使他痛不欲生。” 张宏如此淡然而说着如此森然之话,却是让高不危一时也放下了些许仇恨。只是这时说话之中的张宏与高不危二人都不未曾看到那张案前的妖妖在翻着案时异常认真。 妖妖很小的时候,便已是识字的。 也是在高不危沉默不语而坐着,张宏把玩着手中暖茶时,厅外黄四声音传来:“大人。” 张宏起身,打开厅门时却也刚好使高不危可以看到随黄四一同前来的那个身着青衣的人,那人高不危见也未曾见过,可仅由他能够随意出入张宏府上便能知晓应是张宏的人,所以高不危只是微显好奇而看着那人将低声与张宏言着些什么,声音之底便连高不危也丝毫不能听及。说些何事,在张宏听罢却是面上全然森冷,那张清秀俊俏的脸上竟然狰狞,猛然吼道:“我要你们每日守在她家院外,难道你们对此事都是丝毫不察?!” 自是听得出大人张宏这时的惊怒异常,高不危忙向厅门那处行着时,妖妖也放下了手中案向那处走去。 落在他二人眼中地,却是从来都不曾在这少年脸上有过地愤怒,伤心,还有,杀意。 见张宏对面那人深深的垂头而慌乱跪了下去,张宏忽然一脚揣在了那人身上,伴随着那人倒在了地上,高不危眼中皆是惊骇,他何曾见过大人如此粗野? “若是她出了事,从今以后莫要再让我看见你们!”暴怒而吼着,张宏豁然转身,紧眯地眼中不知是掩饰湿润还是掩饰惊恐:“唤李年集结家中护卫,立刻!马上!” 因这般的张宏,高不危竟然一时心中莫名恐惧了起来,自他恭身退出厅中时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张宏。而也堪堪是他步出厅外,却又是脚下一颤,只听张宏再次吼道:“还有韦和,叫他不必有任何顾及!率飞骑营予我即刻前往平康坊,若是我到时未能见他,他也不用再留在长安了!” 很难象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先前仍神情自若与高不危言谈的张宏竟似突然之间变了一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森然 将近岁末,薄暮下的平康坊自是更为喜庆,堪堪笼罩在一片通明下的平康坊清晰可见处处花灯吉彩,伴随着街道两旁络绎不绝的路人所出的阵阵欢笑声,这平康坊皆是洋溢着喜悦,彰显着繁锦,一派的欢声笑语。而又因此时渐晚的天色,那许多忙碌了一年惶恐心惊了一年的贵人士子们也终于腻味了家中妻室后拥挤于这长安可谓天堂的一处,人头簇簇之下,人人皆是满面春风,像是完全不觉头顶苍穹的阴霾。 也在这平康坊这许多人皆是欢笑而处处私语时,自平康坊外间却是有几队身着戎装,手持长矛,全然乃是肃然待阵之色的兵士一路急跑着,不多时后,便出现在了平康坊前。 坊间那处自是有许多人注意到了这几队官兵,故而,本是沉浸在喜悦中的这些人顿时将那些喜悦之色凝固在了脸上,皆是满面惊诧疑惑而看着那几队严装在身的兵士前所站着的那位一脸阴狠,歹毒的将军。 此人,正是韦和。他在得到张府传话后便立即去报知了楚显的同时调动着人手,张宏下的令很急,也很严厉,很轻易的便让他二人都能知道定是生了滔天之事,不然以那少年大人那般深沉的心性是不可能如此慌乱且惶恐,所以当时楚显根本不敢多言随即便调派了兵士着韦和即刻赶来。楚显自然不曾随来,乃是他深知他的身份绝不能暴露于朝野。 眼神凶狠而望着那一条街道上拥挤的人流,韦和虽是不知究竟乃因何事,但也丝毫不敢置疑大人张宏之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张宏口中要他不要出现在长安有何深意,也只有张宏与韦和二人才能知晓,即便此时的韦和身居高位,手握实权,但曾经在韦后身旁助纣为虐又同属韦后同族的他根本是天下之大毫无他能立足之处,他只能紧紧的将他绑在京中唯一收留。也敢收留下他的那少年身上。故而,不管那少年是怎样疯狂的举止命令,他都不敢违背。 “你,去那处将街道围堵起来,不得放走一人!”韦和随手一指手下亲信,望着平康坊对面那处。在那亲信领命而带手下近百兵士向那处急奔之时。韦和又是森然再道:“即便贵为当朝宰辅也不得私自放出!” 见那亲信急忙奔去,韦和复又回身看着身旁一人,沉声再道:“将街道两旁所有青楼小店堵死,若有一人从中步出,本将唯你是问!” 简洁有力的两个命令已然是这时繁华一片的平康坊处处围困了起来,正处于平康坊间因许多兵士地横行而慌乱惊叫的人们却是不知,他们这时已然是为平康坊中的瓮中之鳖,一时间内再也根本不可能走出平康坊。丝毫不惊慌失措而涌向他这处的那许多人,韦和歹毒的眼神森冷一片。尽管耳中充斥着哭喊声,眼前也是一片疑惑惊慌的人群,韦和却是嘴角轻撇。浮现许多复杂意味。 “大人,韦和甘愿为您尽忠,哪怕与朝为敌。” 从愤怒而召集家中护卫李年等人,再到带着高不危,妖妖迅速出府乘上马车,这期间张宏根本没有时间去与可能察觉到府中动乱地阿娘解释些什么,只是坐上马车后,张宏完全不顾马车后狂奔而随的李年等人,一路催促着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平康坊。不计任何后果。 自然,狂奔下的马车将长安道上未曾来得及散去的路人惊吓两旁的同时也踩坏许多商贩所卖之物,引来一片骂声。 由王府胡同赶到平康坊原本须要最少一柱香地时辰却是在张宏决然催促下仅仅半柱香便赶到了平康坊。 不待那车夫伸手去扶。张宏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不曾停留脚步旋即而向守在坊前地韦和走去。 只是。两旁地通红灯笼稍稍灼到了张宏地眼。却也寒了他地 “小人已将这处控制了起来。绝无可能有一人出去。”察觉到大人面上阴寒而有地杀意。韦和忙恭身紧随大人身后。言语着时便连大气也不敢出。 在兵士手持长矛地驱使下。w张宏一路而向着街道那头走出。而也随着他步入这平康坊越深。他地脸上越为阴冷。这两旁所有地大红灯笼。缤纷吉彩。都在深深地刺痛着张宏地心。似乎是在竭力使得平康坊摆脱阴暗。却又像是高悬而嘲讽着张宏。 若说先前那第一次来这平康坊时张宏是带着些期待而来。伴着失望遗憾些许愤怒而归。那这次再次来到这平康坊地张宏却已是全然愤怒。厌恶。 韦和。以及抱着妖妖的高不危都是深深的垂着头,他二人即便只是随在张宏身上,却依然都能感觉到自大人身上而有的,他们以往根本未曾见过地阴寒之意,还有杀意。于是,他二人愈惶恐不安。 依旧是那依凤阁,依旧是那外表华丽无比内在丑恶黑暗的依凤阁,张宏抬头看了眼那极是刺目的镶金三字,唇角竟是稍显狠毒。 身处于繁华锦簇平康坊的那许多人,谁又能知道这外表华贵之下的污秽阴暗?谁又能知道这些阴暗中究竟枉死了多少无辜少女,中饱了多少贪官污吏的私囊?谁又能从这通明一片的平康坊间真正看得到一点光明?哪怕仅仅是微不足道一点。 张宏此次行事动静不可谓不大,直接调用了大唐京畿防卫重兵飞骑营近千人,所以这一动静很快便传到了外出的范慎耳中,也是因此,张宏率李年等人而入依凤阁时,范慎也终于赶到了此处,谨慎而随在高不危身旁,却依然不敢去问究竟乃是何事使得大人如此失智,粗莽。 并无任何朝职在身的张宏居然敢调用大唐京畿正规重兵,这能带来多大影响并不难象。 依凤阁中,人们最原始地丑陋嘴脸在这充满着横生的楼中终于不再有任何掩饰,而这楼中所有人竟然到此时仍是丝毫不觉外间动乱,以及灾难的降临。 究竟是因这楼中的而使得这楼中所有人沉浸忘形?还是因……因那台上的众多青涩幼稚的小女孩儿所穿甚少衣服而引出这些人裸的恶心念头? 刀枪再也不仅仅是官兵手中作威作福吓唬人的东西。当张宏起脚而向依凤阁内处走进时,李年豁然而率手下兵士以手中长矛为大人张宏在楼中硬生生刺开了一条血路,只是伴随着这楼中所有人稍微清醒了过来而惊骇尖叫,张宏踩着不知李年等人刺了多少人而有地血路,向着那楼中正厅处台上走去,眼神悲伤且心痛。 玉儿。 梦里不知见几回。又怎敢忘却你那娇羞可爱地容颜? 自那台上许多少女中,张宏一眼便可看见身处正中地玉儿满脸的害怕恐惧,甚至已然呆滞。 当玉儿高不危与范慎齐齐看到了大人所行那处,他二人自然也都看见了玉儿,其实早在张宏那贫寒旧居时,他二人便时时可以看见这从来都是娇羞而不敢言语地少女是怎样去照顾张宏的阿娘,又是怎样去默默而为张宏清洗着衣衫,着房屋。 所以当瞬间终于得知了大人为何突然如此冲动后,高不危与范慎皆是满脸地悲戚。心中也极是大震。 但随即,范慎却是紧紧皱眉,根本不用先行着的张宏开口。便纵身奔至台上,丝毫不曾去看那犹自裂嘴恶心而笑着的许多男人一眼,抽出腰间挎剑,闪出道道寒芒时,已然逼退台上所有人。 对范慎如此,张宏仿佛根本未曾看见,他的眼中只有那玉儿,只有玉儿那一脸的惊恐呆滞。 当张宏抬脚踏上台去,楼中许多原本身份便高贵不凡的人也堪堪反映了过来。声竭而怒斥着他们周围许多持刀不恭的兵士时,也叫嚷着放肆,可是不活了之类言语。 堪堪走到玉儿身前,张宏微微俯身,不去身旁那些少女是怎样的看着他,只是将玉儿轻轻放在怀中,强自要展些笑颜,但最终却有眼泪滑落:“玉儿,莫怕。你的宏哥哥来了……” 台下,先前站在玉儿身前一手似是放在玉儿脸上地那位身着华贵衣衫,相貌丑陋的少爷人物,在被范慎长剑逼下台后,惊惧罢,这时也反映了过来,犹自站起身时先是拍打灰尘,随后狰狞而恶语自出:“可是反了?你等可知我爹究竟是何人?现下京中唯一的皇商李家李顺老爷可知晓?那 话至此,却是嘎然而止声。犹自瞪着他那一双惊恐似是根本不敢相信地眼。看着依旧捏着他喉咙的一脸阴毒之将军人物,李少爷喉咙咯咯作响时。却终于出一声干脆的骨骼扭断声,就此被那将军随手丢出。 堪称狼子野心的韦和,他当然能够察觉到大人在这李少爷开口后眼中而有的那极其厌恶的神色,所以韦和当然知道大人的意思。 京中现今唯一的皇商,李家次子李少爷便就这般如同杀鸡一般轻易被那韦和格杀。 这一幕,也终于叫那楼中许多吵吵嚷嚷的大人们知道这现下地局势,而眼见这残忍的韦和,许多人都暗退几步,再也不敢开 只是,不自量力看不清局势的人自然也有,便就好似那庸肥的老鸨,她以为她这楼后台强硬根本不是任何人所敢真的动手,所以这时的她在哭嚎着时也呵斥着楼中姑娘向那些持刀兵士涌去。 都是一些姑娘罢了,换作无论是谁怕都不下狠手而有怜悯之心,李年等人自当如此,故而一时下他们都是有些失措而被这些尖叫着姑娘推着。 “玉儿,你不说话是不是嫌那些恶心的人太过吵杂?”轻轻抚着玉儿的脸,张宏喃喃如此言着却猛然而又看向了韦和。 韦和凛然,随即招呼手下亲随向着那些尖叫着的青楼女子身上,举刀便劈,哪有什么怜香惜玉!而他本人自是在格杀那李少爷后,又是踏步向着老鸨森然而去,在老鸨步步慌退间,韦和拔出长刀,一刀砍在那老鸨身上。 再也无人敢出些许声音。 “玉儿。你不要怕,你看看我,是你宏哥哥来了呢。”台上张宏轻柔而温和地声音落在台下那许多人耳中,只能叫他们顿生寒意毛骨悚然。 将玉儿缓缓扶身坐下,张宏席地而坐在台上,他的眼中真的再没有了其他人:“玉儿。玉儿,都是宏哥哥不好,都是你那宏哥哥太蠢,你开口骂他好不好?”悲戚全然的张宏言语颤抖着,有些哽咽,在他再将玉儿抱在怀中后,张宏的脸紧紧贴在玉儿脸上:“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顺着张宏的眼角滑落下来,却正好落在玉儿脸上。滑入玉儿口中。 如泣却颤地话语不曾由张宏口中停止过,而由始自终这台下的许多人却终于只能是看着这般诡异的一幕,心中后怕未去碰那少女时皆乃面色惨白。先前谁又能知道那少女究竟与这不可一世地少年究竟是何等关系来? 过了许久许久,当玉儿睫毛终于轻颤,犹自不察地张宏依旧是那般紧抱着玉儿时,玉儿终于哭出了声音,似怨如恨的哭泣终于在她紧紧地抓着张宏衣服时,再也不去压抑,只是痛声哭着。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到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做。 终于松了口气,张宏抱着玉儿坐在台上那处。抚着玉儿背时,展颜喃喃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呢,你放心,宏哥哥以后绝对不再丢下你一人,绝对不……” 人人皆是闻言而动。 而也正在这时,自依凤阁二楼却是有人下来,那几个身上自然而显着颐指气使的人在向楼下走着时,都是一脸惊诧而相互望着。 张宏赫然抬头。他当然听到了自楼上而来的脚步声,所以也在张宏抬头时,李年忙也率着亲卫将楼梯口处围堵了起来,分明是不允他那几人再有任何举动。 其中一面如冠玉,神仪不俗的青年却是愕然,而后苦苦一笑,立在楼梯之上,只是看着台下那少年,却也终不曾再有走动。 玉儿哭的太久了…… 张宏这时却忽然又很是担心再哭下去怕是伤了她的身子。于是慌忙而轻轻捧起玉儿那张娇嫩惨淡的脸时。张宏也解下身上衣服盖在了玉儿身上,一手也为她擦着落在脸颊两侧的眼泪。 迎着玉儿泪眼婆娑地脸。张宏努力挤出一些十分不自然的笑意,根本不顾他眼角的泪水:“看清了么?是你地宏哥哥,没事了,宏哥哥来了,你不要怕,说句话好吗?” 玉儿眼泪不曾停止过,眼睛也不曾移开过。 只是认真而看着张宏,终于再次扑入张宏怀中时,呜咽着:“宏哥哥,玉儿害怕……” 台下,便连高不危与范慎等人都是松了口气。 张宏喜极而泣:“不要怕,不要怕了,你宏哥哥在这儿。”言罢,却始终再未开口,只是当着满楼许多人静静的抱着玉儿,动也不动。 伴随着玉儿再一次的轻泣,连楼梯上所站着的那几人都是暗松了口气,他们实在很难象得到若是这少女真的出了事,那这少年又如何收场? 当其中那位年态微老,面慈的大人长长叹了口气而摇头望着那少年与少女时,这老人极为苦涩的笑了笑:“王爷,日后这等地方再也不能来了,老朽却实在不能到这楼中还有这等事。” 王爷。满楼皆是一派寂静之下张宏自然听到了,可他依然不曾收敛阴狠,睁目而望向他老人时,老人再也不敢说话,噤声而立。 “苦不苦?”当玉儿终于平复了些,当玉儿也终于站了起来,张宏仍是一手紧楼着她,轻轻再问:“怪不怪你宏哥哥?” 玉儿怔然,随即却是垂头依旧落泪,先是摇头,尔后却是不停的点头。 “怪,怪就好……”喃喃言着,张宏微眯眼睛,似乎是要掩饰又要滑落的眼泪:“莫要再哭了,我们不应再去流泪,那对于心来说,等于是身体地败北,证明我们拥有心这件事情根本便是多余的。” “可我还不曾好好疼你,好好爱你,又怎能让它多余呢?” 玉儿不懂,眼泪依旧,但却现,她那宏哥哥眼中已然森冷一片,狰狞且残忍。大口喘气,落可闻时,谁也不曾注意到高不危身旁的那小女孩儿静静而走向那被韦和斩了一刀,只是吓昏却不曾死去的老鸨。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匕,妖妖眼中诡异万分,仍是盯着那老鸨看时,却陡然而举匕刺在了那老鸨身上。 老鸨痛醒,惨嚎时却也连忙捂紧嘴罢。 “竞选吗?玉姐姐被喊了多少次?”很奇怪先前一直未动的妖妖怎知道这楼中肮脏之事,但在这诡异的小女孩如此冷漠的言语下,那老鸨却是一时失智,惊恐而开口便道:“一十九,一十九次。” “一十九次。”妖妖点头,那娇小的身躯只能让人感觉到莹弱而再无其它。 “那便是一十九刀。”伴随着妖妖轻启朱唇,那老鸨瞳孔中无限放大地匕狠狠的刺了下来。 让宏哥哥伤心的人,都该死。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腥 平康坊乃是长安青楼林立重叠不休之处。而在这遍的皆是青楼的坊间。那些青楼间的暗中争夺抢锋自然尤为激烈。弱肉强食侍强凌弱这种人类最原始的本能自上流社到下层百姓都是屡见不鲜。也是这么一路争抢之下。平康坊诸多青楼中除却了街道尽头那一有着神秘背景的胭脂楼外。这依凤阁已然是隐隐有些独领风骚之意味。其中很大一方面倒是因为这楼中独有的。胭脂阁不屑为之而其他无太硬后台的青楼又不敢为之的幼女竞选。 所谓幼女。大都是一些年方十三左右的贫苦人家少女。这些少女通过各种手段被依凤阁猎取后。挑选出姿色最为秀丽的出来。集中陈列在依凤阁大堂那处的高台上。如同货物一般被台下出身高贵手笔不凡的大人们挑选。继而出价。价高者的。 显然。玉儿便是此次那些货物一般的少女中其中的一个。而在张宏赶来之前。其实这些少女都已是不知经过多少次台下那些眼中只剩下的大人们出价。玉儿是何等的善良纯洁。她又怎能到在她身上居然发生这等事来。所以当台下那许多一个个狞笑着粗鄙着的丑陋面孔狰狞而望向她时。她很快便再也没了知觉。只是如行尸一般怔怔而站在台上。犹如风中随时都凋谢的花朵。惶恐且可怜着。 当张宏及时赶到了这处出现在了玉儿面前时。那所谓的幼女竞价已然堪堪收尾。那位尸首犹未褪热的李少爷便是以千贯铜钱最后获的了玉儿的初夜。所幸。张宏来的甚为及时。不然那令他终生不能再有心安的悲惨一幕怕是谁也不阻止。但也不幸。张宏依旧是来的晚了。这一夜对玉儿而言怕将是此生都不能忘却的屈辱。那恶心且张着血盆大嘴的李少年毕竟是伸手抚了她的脸颊。 这时的依凤阁。在张宏带如此兵士悍然而杀入后。无论那楼中所有人出身再为不凡。在京中再为嚣张跋扈。却也都不敢再有任何声息。不管是那一脸阴沉的翩翩公子手中长剑。还是那个看起来便让人毛骨悚然的将军所握长刀。都为这些人带来太多太多的震撼与恐惧。谁都知道这等时刻若是被那少年注意。怕是如那李家少年一般。根本不可能存活。 恐惧。他们也配拥有着情绪吗?这些衣着华贵但却内在令人作呕的人在张宏来前谁又为那台上少女悲哀过。恐惧过? 玉儿终于开了口。虽然抑制不住眼泪的脱眶。但好歹她已经认出了她面前紧紧抱着她的少年。也终于知道了害怕。知道了哭泣。 犹自紧抱着玉儿的张宏当然察觉的到怀中玉儿的瑟瑟发抖。满含怨气的双眼看着这楼中所有人时。张宏心中的歉疚以及心疼都深深的压抑着他。快要叫他喘不过气来。 “本以为爱你。便要离你远些。但却实不曾到原来离开也是这般的不可饶恕。”怀中。张宏这才有些安心。虽然指节的泛白依旧彻底的出卖了他心中的狰狞。 台上那衣衫单薄的少年终于站了起来。这时台下的楼中之人也终于能够松了口气。强自驱逐着先前那血腥一幕所带来的震撼冲击。也在他们堪堪松了口气罢。其中在京中身份本就高贵的大人们这也有了胆量敢稍稍上前几步。毕竟。他们虽是不知那少年究竟是何等来头。但来天子脚下。任他是何人也不能将楼中所有人都留下。 这些人中尤以楼梯之上的那几个明显有着上位者颐指气使的人表现更为明显。当他们察觉到楼下那少年稍微平复了的情绪后。这些人在那神态仪表均是不俗的青年带领下。逐步而走下楼梯。 李年未曾再有阻挡。其实早在先前他率人将楼梯处围困起来的那时便知道楼梯上青年的来历身份。但也因出身公主府的他身负着平王李隆基以及二王爷薛崇简那一交代。故而这才使的敢在那青年面前稍为放肆。 楼梯上人的下来。终于为楼中带来些缓和的气氛。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只见那青年越过紧握长刀的韦和身前。丝毫不看他手中犹自淌血的兵刃。步步而至守在台前的范慎身前。 范门的嫡出世子。这青年自然识的。所以本以为范慎怎样都不敢再阻止于他。但很显然。今日的见大人受如此屈辱而愤怒的范慎根本不买这青年的帐。堪堪一步而挡在这青年身前时。范慎手中长剑以极具侵略的气势放在身前:“王爷请留步。” 青年一怔。当然未曾到今日这范慎可是吃了熊心豹胆。可是。这青年面上不曾有任何怒意。依旧是那般苦笑且温和的神情。在他止住了脚步时。脸上只剩玩味的他先是打量了面前范慎几眼。随后也将视线放在了台上那少年的身上。 城府啊隐忍啊这些东西。在出身皇室。与生便和阴谋诡计生活在一起的王爷世子身上自然是不缺乏的。 “你便是张宏罢?”即便是这青年主动开了口。但张宏依旧不曾看向他一眼。他的眼睛仍然是放在怀中玉儿那惨然苍白的脸上。根本不顾忌那青年王爷的身份。 这青年苦笑了笑。显然未曾到不仅是范慎便连这少年也如此的不留余的。但同时。却更能让他清晰的意识到那少年怀中的少女究竟是何等重要。 这位王爷隐隐乃是楼中所有出身不俗之人的核心。在他开了口却又不的不再次缄口时。楼中再为寂静。只是听闻那老鸨阵阵的惨嚎。 “妖妖。”台上所有人注视下的少年终于开了口。但见张宏的眼睛依旧是放在怀中少女的身上。不曾片刻移开:“住手吧。且先留着她。” 声音冷漠。但反而异常温柔。似乎是怕惊扰了他怀中犹自睫毛颤抖的少女。 “还有一十一刀。”妖妖稍顿。却再也不看那浑身鲜血的老鸨一眼。转而如同人间妖女一般轻启莲步。向着台上那少年而去。 敢在此时走向张宏的。只有这妖异且冰冷的小女孩儿。便连范慎。韦和。高不危等人也是站在原处。动也不动。 妖妖上台。轻轻依偎在张宏背上。只是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玉儿。看着她那玉姐姐。明明不存感情。但依然能叫人感觉到她身上与方才冷厉杀意截然而不同的淡静气息。 怀中的玉儿是哭累了。紧闭的眼眸中虽然还是淌着泪。但也逐渐安静了下来。见此。张宏心安。随即而看向那青年时。这也终于知晓了他今日所作出的如此狂妄惊天之事并不是简单便可收场的。 抱着玉儿的张宏不曾起身。只是向那青年恭身见礼。其实早在他先前看向楼梯处时便注意到了这青年。由他眉目中极为熟悉的轮廓张宏已然略微能猜出他的身份。故而。张宏倒也开了口。即便言语依旧冷漠:“见过王爷。今日之事来日小可定当登门谢罪。恳请王爷能够见谅。” 张宏说了软话。也终于叫楼中所有人彻底定下了心。再如何凶悍的狮子面对真正的猎杀者似乎也只能垂下它那颗高贵的头颅。 于是。有些在京中时常出入王府皇宫的大人们也翻完脑中记忆确定这少年并非以往所去过的任何一家不能的罪府上世子后。微起骚乱。 张宏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些人吵杂惊扰到怀中玉儿。他也绝不能再容许玉儿受到惊吓。可此次。却是不待范慎。韦和二人有所举动。那青年王爷却是豁然挥手示意。 迎向张宏感谢的目光。那王爷轻轻笑了笑。他能够看的出张宏对他的恭敬。所以当他又及隆基与父皇对这少年不曾绝口的赞赏罢。青年开口。口吻不显怒意:“今日之事也有本王之过。不过本王实在不知这些少女竟是有你家人。”微一犹豫。这青年终于忍不住再道:“敢问。这少女……” 起玉儿。张宏眼中闪过一道狠色。却当时便打断了这青年的问话。言语冷淡且也清晰表露了他心中不再这事:“这是小可内室。” 台下众人皆惊。不仅仅是未曾惊闻这般一个不简单的少年怎累内室沦落至此。更是知晓怕由此事后。那这少女的清白已然能为这少年带来怎样的屈辱伤害。 清白。玉儿何时不清白过? 对于台下那许多人的诸般神色。张宏自是能够察觉。所以在他冷冷而看了台下众人一眼后。当也知晓他此时该做些何来。故而张宏向着那青年再道:“拜请王爷暂离此次。有些事小可并不有王爷在此。” 纯粹的嚣张大逆不道。 便连那些犹自对这少年心存寒意的许多大人也忍不住了。他们很奇怪这少年何来如此张狂。是以。在有这位王爷当此撑腰后。已是有几人忍不住破口大骂:“狂妄!你可知你面前乃是陛下长子宁王殿下?” 张宏回眸冷然一笑。再无人敢开口时。那青年身后的老人显然也是看不过眼。他这时经由身旁他人的言语已是知道了这少年的身份。之后。当老人皱眉而实在不这少年因一时冲动陷入万劫不复之的时。老人开口:“少年郎。事已至此。你且勿再如此。还是带着这位姑娘速速回往家中吧。你今日所造就这些后果。有王爷宽仁在先自是可保性命。” 当众而至朝廷律法于不顾。格杀数人之后仍也这般目无尊卑。张宏今日这重罪在任何人看来。他都难逃死的。所以在这老人开口而言语间明显是回护之意罢。许多知道老人身份的人都是倒抽凉气。谁不知道这位真正在朝上有着话语权的宰辅大人是如何的铁面无私?谁又能到这位宰辅竟然是干脆的要为这少年回护? 于是在老人话后。所有人都以为那少年借此下台。都以为那少年感激涕零。 但偏偏。那少年显然是不识好歹。 张宏看着从容而说出这些话的老人。他真的很奇怪这老人怎要他如此简单的收场?也真的很愤怒这老人言谈间对怀中玉儿所遭遇屈辱的轻视。 在这些大人物的眼中。玉儿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今日楼中所有的人。张宏都未存半点好感。姑且不这些人此时的好意。那在楼下有着如此人间惨剧时。他们这些满是好意的大人们究竟又在哪处?在这么多的少女都只能眼睁睁的被命运欺压时。他们这些大人们的好意善意又怎的一个未见? 因此。张宏开口说话间。也根本不存客气。依旧是那般冷漠生硬:“好意心领。姚相公。今日之事与你等无关。但。小可依旧是那般一句话。你还是随王爷速速离开此的吧。” 姚相公。姚崇。谁又能到张宏从来都是心仪的大唐盛世开创者竟然是在这般情形下相遇? “你……”姚崇显的激动。但随即却是一拂衣袖。气愤到便连胡子也是轻颤。 宁王李宪。平王李隆基的兄长。颇有风仪。在京中口碑极佳。尤其是在相王登基称帝后。因其嫡长子的身份。更是朝上官人人都是逢迎恭敬的首选。 李宪这是第一次认识到隆基口中这少年的偏执。他望着那少年时更为玩味。但却不怒:“也罢。既是你内室遭辱在先。那无论发生何事都是有其原由。本王这便告辞。”负手而退后两步。宁王李宪眉目间忽而谨慎:“只是你要谨记。这毕竟乃是天子脚下。行事不可张扬无度。” 张宏点了点头。从李宪话中当然能够知晓这位王爷包容回护他的意思。 自此。宁王似乎真的将欲离去。而眼看着宁王殿下也不对这少年有何恶语。更乃皆为回护。那许多大人们惊骇而慌乱间却也急忙都随在宁王身后。试图远离这是非之的。 门口守将乃是韦和属下亲信。韦和的这些亲信们是在韦后当朝时便随在韦和身边的。所以这些人也都很清楚若是韦和倒了。他们也不能存活。 那守将察觉到韦和眼中深意。忙在宁王殿下以及姚相公等楼梯上之人离去之后。架起长矛而阻挡剩下楼中的大人们离开此楼。不管这些大人们身份再为高贵。 自是能够察觉到身后楼中的慌乱惊叫。宁王李宪停步回身。皱眉而看着那守将毫不留情将那些朝中大臣阻拦了下来后。终于只是叹息。再也不停脚步。 他当然知道今夜之事为京中带来怎样的后果。参与竞价那些少女的大人物们。一时间。这些大人们在宁王离开后都再也不敢开口。惊栗而各自掩饰着恐惧。强自摆出一副镇定的姿态看着那少年。 范慎知道大人的意思。旋即在察觉到大人点头后。范慎几步上前。一手拎起那犹自满身鲜血触目惊心的老鸨。老鸨庸肥。不在几刀后便失血而亡。 但终因范慎这一举而浑身颤抖痛苦哀嚎。 “说。先前试图染指主母的人。究竟还有何人?”范慎不曾拔剑。仅仅是再为随意不过的问着。 生死存亡之下能够慷慨而赴死的人。极少。况且这老鸨与那些人本来也就不曾有太多交集。故而努力抬手而一一指着那些平时鼻孔朝天的大人。 韦和领命。伴随老鸨手指所向。毫不客气的将那些大人们一一扔出来。即便这些大人们恐惧而叫嚷着是何等身份手下兵士将那几个大人围起来。在他们举起长矛时。也随即一脚揣在了这些大人身上。同时。也随着这些平日里张扬跋扈的大人们纷纷摔倒在的而欲叫嚣。兵士们手中的长矛也堪堪放在了他们脸前。 杀意。 极为迅速的将那些人控制起来。张宏看着那些人时并没有当时便下令取他们的性命。只是厌恶般看着他们。 小心踏前一步。将玉儿遮挡在身前。张宏反手抱着玉儿。也抬眼望向了范慎手中的老鸨:“说。这楼主事者乃是何人。此时何在。” “崔…崔总管此时不在。”满面的脂粉都遮不住老鸨的惊骇欲绝。颤颤而说出这话后终于垂头。再次昏迷。 崔总管。姓崔吗?森然一片的张宏这时当然也意识到此事不可能仅仅个无意让玉儿沦落之事。他本就根本不相信在他心中娇羞纯洁的玉儿自己来这青楼。 “听闻。这楼后有位当朝尚书。”张宏的视线在楼中众多大人面上逐一而过。只是除了阴冷还是阴冷:“你们且来告诉我。这位尚书可是礼部尚书崔缇?” 高不危豁然而动。再也忍不住双手微颤:“爹。娘。小妹。你们的仇。不危在这许多年后终于告慰你们在天之灵了。” 察觉到那些大人中已有几人不自觉的流露些意味来。张宏下意识的将玉儿轻轻拥紧。 即便是出入太平公主宫闱。贵为当朝尚书手握实权。又如何? 玉儿。你宏哥哥真的不介意为你而染上满手血腥。 第一百四十章 后果 真正能够制裁黑暗的。只有更为晦涩的黑暗。 张宏今夜所行之事动静不可谓不大。表面看来他今夜如此一举看似莽撞毫无智可言。可事实上。其实早在张宏在自家府上得知这事后他便瞬间冷静了下来。无论是动用京畿重兵飞骑营亦或是以极其惨烈的手段震慑依凤阁内的众多长安显贵。都是依着他心中那些尚不成熟的决定而为之。 不过。即便是他早有定议而刻意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张宏心中依旧不敢确定因他这一举而可能有的反噬究竟是不是现下的他所能承受。他当然知道他这些手段都根本算不上晦涩的黑暗。所以自然也压制不了这些黑暗之事。 轻拥着玉儿。冷然而看着台下那些楼中先前曾经试图亵渎于玉儿的大人们。说不怨恨愤怒自然不可能。这时的张宏其实已有将他们那些大人家中妻儿卖入青楼为妓的念头。可同时。他却也深知就现下他的实力而言。他只能如宁王离去前所留的话而行。要有分寸。 怀中玉儿依旧瑟瑟而抖着。明显是恐惧再呆在这依凤阁中。她的惊慌张宏自然也知道。可却也无奈。这个时候张宏还不能离开依凤阁。 闹出了如此动静。必此时无论是崔府。又或是城南吴家。王家都应早已得知了此地之事。可直到这时却还不曾见有任何动作。这都叫张宏隐隐能够从中嗅出些阴谋的气息。故而。他只能在此处等着那些宗族世家有些何举动来。这时的他无疑乃是京中焦点。他的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陷他入万劫不复。 满楼皆是沉寂全然。而也随着这楼中尚留下的许多大人呼吸之间。时辰也是不停的流逝着。这些平日里长安城中不可一世的大人们。在经历过先前那一场因这少年突然而杀入所带来的惊骇后。当他们面对着眼前的明刀真枪。却也再没有了以往任何一分地跋扈之意。这倒也不能完全怪罪于他们的怯懦。毕竟先前宁王在时这少年也不曾收敛分毫嚣张。也依旧是硬生生将他们从宁王身后留了下来。由此可见。那少年显然具备着深厚且强硬的背景。 将眼睛由楼中那些大人面上逐一扫过。张宏也渐渐心焦了起来。留下这些大人乃是张宏计划中将此事捅大的一个步骤。除了可在日后为他做个见证外。他倒也真的希望这些大人们能够记恨于他。攻击于他。最好能够使他在京中再无立足之地。可直到这时。崔府那处依然是无任何动静。这便使张宏计划中的一环彻底落了空。 于是。暗叹人算不如天算地张宏似乎已然再无任何由强自将这些大人留下来。记恨与死仇毕竟是两个概念。张宏今夜狂妄。但自然不曾狂妄到敢于楼中所有大人结下死仇的地步。 抱着玉儿向前轻挪两步。却是引得台下兵士持枪所围着的大人们一阵慌乱。见此。张宏再叹。却是口上言道:“内人今夜之事来诸位大人也能解。” 那煞星终于是开了口。旋即。这些混迹于京中各处的大人们纷纷表现了他们见风使舵的手法是何等娴熟。在一人开口后。剩下众大人却是异口同声而为张宏忿忿不平。先前仇恨的目光也迅速转为同情。速度之快另一旁的韦和乍舌不已。 可其实韦和却是不知。这些大人们之所以有现下如此态度。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倒完全是因宁王先前对那少年的些许言语。他们这些大人们自然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宁王不加以任何掩饰的对这少年地回护。所以此时这些这些人若说是因张宏那少年的强悍而如此。倒还不如说是因宁 见楼中大人们如此。张宏神色不改。只是簇拥着玉儿的他依旧冷漠:“既如此。诸位大人便可先行回去。来日小可定当一一登府造访!” 这般轻易便可回去?众大人们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实在不知那少年之前那般地强硬而为何瞬间便又允许他们离去?不过。虽然不知。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是如获大赦。只有几人向张宏这处拱手罢。剩下地大人们纷纷向着楼外走去。 出得楼外。距离那楼前的兵士有段距离后。但见这些大人们先前的感激同情之色全然已无。都是换是一张不屑蔑视地神情后狠狠地那向依凤阁淬去。 楼外仍存于张宏视线中的仍有几人。但观这几人表面衣衫普通。却是以束绳结发。明显乃是一群出身普通至及地士子。这几名士子在步出楼外后不曾即刻离去。反而为首一人却是忽然转身。落在张宏眼中的这士子面如寒霜。自显对今夜这遭遇的愤怒:“这位少爷。昭昭天。虽却不公。但今夜一辱小生自当铭记在心。”言罢。竟是恭身而向张宏一拜:“小生赵业。终有一日定叫少爷可闻!” 士子风骨便是如此。 那些大人们皆已离去。这先前楼中的许多人已再无利用价钱。张宏又怎去与这些士子为难。故而看着那唤作赵业的士子身后同伴皆是惊慌而拉着他时。张宏断然言道:“不送。” 一时间下。原本人头拥挤的依凤阁便也就仅仅剩下了厅正中的那些先前试图亵渎玉儿之人。而此时的张宏却依然不去看那些被围着的富贵大人们究竟是何种面色。只是将眼睛放在那老鸨身上。沉声言道:“崔总管……”如此言着。张宏却又豁然转身而对那韦和再道:“带着老妇过去。一刻钟的时间我要见到这崔总管!” 韦和一怔。随即一脸阴狠而恭身。径由手下两名兵士带着这老鸨后出楼向外。 韦和离去。楼中复又恢复沉寂。而此时的张宏却是不觉轻皱了眉目。望向怀中玉儿时。他心中倒很知道此时还未有任何回应的崔府在韦和去将那姓崔的总管来后究竟是否还能纹风不动。 也在张宏焦虑着崔府。王家时。自青楼外方才随韦和出去的那些兵士却是有一人回转。这兵士不曾进楼。只是站在楼外恭身:“禀大人。将军唤小人回报左前卫大将军武延秀等人正向此地而来。” 武延秀?自韦后事罢。这武延秀倒的确有许多时日未曾再有动静了。所以乍闻来人竟是武延秀而非崔府那些人后。张宏一时间倒也确实惊疑。只是思量着这武延秀今日来此莫不是太平公主的意思?不过也正是在他惊疑不定时。楼外已然是传来阵阵脚步声。 带着病态苍白之意的武延秀。不过初上台阶却已然是被李年等人拦了下来。张宏与武延秀早在韦后事前便有冲突。那时的武延秀为防韦后怀疑而率人前往张宏府上。并且出手伤了李年等护卫间地许多人。所以这时武延秀的突然到来。自然也叫李年等人大为紧张。 见李年等人如此无礼。那武延秀却似是不曾在意。只是在他微笑时。便连唇色也是苍白:“本将军今日倒不曾带亲卫来。所以你不必如此。”说话间。武延秀抬手拿开李年手中对着他的长刀。却又看向了楼中台上的那少年。带着诸般玩味而深看了几眼后。武延秀却是闪身而退开:“二王爷连夜回京可正是为你今夜之事!” 回这唐朝的半年间。即便表面看来平王李隆基。太平公主。以及当今陛下都对张宏尤为宠信。但张宏却并无太多感激。他知道这些人宠信他不过也只是利用。不过。若说这半年来张宏最为感激的一人。那无疑便是当初间接救了阿娘之性命。也曾在他受难时而将李年等护卫送予他家中作为护卫地二王爷薛崇简。 因此。张宏冷冷而看着武延秀时忽闻二王爷到来也确实稍缓了神色。但见二王爷薛崇简一如往常那般亲和神色而自武延秀身后步上台阶时。张宏的手不曾松开玉儿。即便他心中对这二王爷好感再多。却依然只是微微恭身。 二王爷要入内。李年等人怎敢去拦。故而。轻皱眉目但却一派亲和的二王爷入得楼中后。如视旁人于无物。先是示意张宏可不必多礼。随即将眼睛放在张宏怀中那玉儿身上:“可曾伤到?” 自从被调派均川后。二王爷先是诛除金吾大将军赵承恩。取得绝对兵权后而在外相助于平王李隆基之事;韦后事罢。二王爷依旧不曾回京。仍是在城外拥重兵五万余阻止焦王回京而使得相王从容登基;甚至也是相王登基后。二王爷仍然为防焦王而始终未曾回京。由这些事当可看出二王爷薛崇简为平王李隆基而身负的重任。 可便是今夜张宏事发后。一直驻扎在城外防备焦王的二王爷却是毅然回京。这其中的意味即便仅仅是虚情假意。但由二王爷入楼后的第一句话。也终被张宏完全认可。 遂。张宏不掩感动之色。轻声言道:“劳王爷如此厚爱。小可实在惶恐。玉儿不曾有事。” 明显是松了口气。二王爷薛崇简也是展颜:“如此便好。”说话之间。眼睛却先是看着玉儿。随即便放在了张宏身上。不住的轻叹。不知是因张宏今夜的狂妄。还是因玉儿如此的遭遇。 “本王方才入城。还不曾回府。”先是如此言着。二王爷眼中自有许多深意:“玉儿之事乃是何人所为。你现下可知?” 张宏沉吟。之后却是犹豫而言:“不知。” 察觉到张宏地犹豫。二王爷也是有些奇怪:“不知?那韦和方才杀气腾腾可是去往何处?” “只是听闻这楼中乃是一崔总管所掌握。”张宏顿了顿。他虽然心中认定必是崔缇。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至于这崔总管乃是何人。小可到现下实在不知。” 虽是张宏所言极为含蓄。但二王爷以及那武延秀又是何等聪明之人。况且本来这依凤阁之事他们也稍有所知。所以张宏言罢。二王爷与武延秀便又皱起了眉。若是崔缇。那这事便相当的不好办了。谁不知道这礼部尚书与太平公主的公主? 轻叹一声。二王爷终于也是无奈。随即开口却道:“今夜之事你做地不错。换是本王怕早便拆了这楼。”稍为一顿。二王爷不顾身旁武延秀眼中地玩味。也不高不危。范慎等人的苦笑。随即径自转身去看着那些被兵士围起来的大人们再道:“这些人乃是?” “不知王爷可知依凤阁幼女选取一事?”这次开口地乃是高不危。他得张宏暗示后。倒也知道不能隐瞒于二王爷。 倒抽一口凉气。二王爷不敢相信而再次看向玉儿:“莫不是玉儿……”说话此处。二王爷不再说下去。只是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他以前也曾时常去过那少年贫寒之居。自然对玉儿也不陌生:“着实该杀!” 二王爷这一言落地。那几人已然惊恐再也不能抑制。只见其中一人跪爬于地试图靠向二王爷。口上犹自哭道:“王爷饶命。小人乃是一时昏庸。恳请王爷垂怜……” 一脚揣开这人。二王爷神色未有丝毫变动:“原来竟是京兆府司丞大人。只是你这命不在本王手中。不过。幸好不在本王手中。不然你现下早已不能开口!” 至此。二王爷此次突然回京地目地已然是路人可见。对二王爷如此厚爱而亲自回京相护。张宏再也未曾说出任何话来。他一向甚少对人言谢。 也在二王爷与张宏说着话间。这一个刻钟的时间也将将过去。正当张宏望向楼外时。韦和这时显然是回来了。只听楼外一阵马蹄宣扬。不多时后。韦和便是踏步入内。而随在他身后两名兵士却是着一只着锦白内衣的中年胖子。 那中年胖子明显是已经就寝。由他此时神情来看当可知韦和杀入时他犹在梦中。却见那两兵士将这中年胖子狠很摔在地上后。嘴巴被一块方巾所堵着的他只能惨嚎却叫不出声来。 先是向二王爷见礼。韦后冷笑。随后也得张宏令而为那胖子取下方巾。 才刚可开口。这中年胖子也早便清醒了过来。那一双毒目先是盯了韦和。之后当然也注意到他面前台上那少年:“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才说两句。这中年胖子却突然住口。那一双毒目此时再也不见狠毒之色。只是惊恐而望着走到他身前那人。 二王爷薛崇简。他自然是识得地。 与武延秀一般。待证实这楼后之人的身份后。二王爷也是摇头而不言语。 不待张宏去问。韦和先是向二王爷恭身。随即便道:“大人。据末将探察。此人乃是礼部尚书崔缇的兄长。由此可见这依凤阁。果然乃是崔缇手下。” 张宏自是早便知道了这结果。故而在他点头时。一旁的高不危也随即向前几步。对着那崔总管而道:“说。主母为何在此?” 中年胖子大怒。这等见也未见过的小角色也敢如此与他说话。不过也在他刚要破口时却又是看见二王爷轻轻移动的脚步。所以这崔总管顿时便垂下了头:“这姑娘乃是郑少爷介绍。说是有一少年郎欠了许多赌债。而使得家中老娘一气倒地。故欲卖家姐而……” 狠狠一脚将这崔总管嘴巴踢烂。范慎随即又退后。便如未曾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张宏不敢再迎上此时玉儿的眼睛。玉儿那小弟他未曾见过。但却是知道的。他根本不信什么欠了许多赌债之类的言辞。但无论如何。此事也都因他而有。所以这时的张宏痛苦且深深地内疚着。 沉吟片刻。二王爷毕竟乃是这时最为尊贵之人。当下他便也不再踌躇。径自言道:“既是本王回京。那此事便是你闹的再大影响再深也有本王在此。”看着那少年。二王爷此时乃是一派决然:“这公道。本王自为你讨还。只是现下你须速速带玉儿离开此地。你也应知。玉儿阿娘应还卧病在床担心着玉儿。” 今夜的此事张宏已稍微有些达成目地。而又因二王爷句句乃为事实。张宏倒也一时心焦起了叶婶。所以也不再停止至此。当下扶着玉儿便走下台去。 只是。在张宏向二王爷行着时。面上虽是感动。但却依然口吻冷漠:“王爷。私自丢下重兵而回京已属大罪。这公道。便还是小可自身讨还罢。” 二王爷薛崇简一怔。却也意识到这少年乃是不他插手。故而王爷失而苦笑。点头间又问张宏道:“那这楼以及这位崔总管?” 随在二王爷身后。张宏一众向楼外走去。不曾回头。只闻张宏轻声言道:“范慎。那些大人们由你来处置。勿要那些人再出现在长安。出现在玉儿眼前。” 范慎凛然。那几人中显然不止一人乃是朝臣官。这些人地命运又岂能由张宏这等人来左右?但。范慎却不曾犹豫。恭身领命。 “韦和。将那崔总管悬挂于依凤阁招牌之上。派兵士严加看管。不得私放下来!”伴随着张宏步步走出这楼。他的声音也越为阴冷:“至于这楼……” “拆。砸。封。” 看着那少年一行人便就如此冷然而离去。二王爷薛崇简眉目间越发深沉。他很难象那崔缇竟然不顾身份而对那一无辜少女动手。而又因他本身就知道那玉儿与张宏自小便指婚夫妻。所以对于张宏今夜如此狂妄。二王爷也确能解。 张宏那一众马车隐没在黑暗中。转角再也看不见时。二王爷微微收回目光。却是将眼睛放在身旁武延秀身上:“先前那崔缇兄长所言的郑少爷是何人?” “城中一小小世家郑氏。自是不衬入得王爷法眼。”武延秀言谈很是随意。显然是与二王爷关系菲浅。 “郑氏?”思索着京中所有世家。二王爷显然是未能记起这一小小家族。只是在他轻叹间。却又是开口:“只怕。这郑家在劫难逃了……” “岂止是郑氏一家。”武延秀那苍白地面上绽放出一抹奇怪地微笑:“怕是便连城南王氏。吴氏也不能轻易脱身……” 闻言。二王爷大惊。郑家他可能不知。但那王家他又怎能未听说过?故而。在二王爷大惊罢。却又起那少年所言不要他插手时的坚决。所以此刻地二王爷极为好奇。他很期待这几月未见的少年郎究竟能够如何去对这些京中势力不小的宗族世家来。欺男霸女。但事实上当那崔总管开口时。张宏。高不危。范慎等人便已然将事情经由了解了大概。 先前张宏在公主府大出风头而专宠于太平公主殿下。这使得崔缇终于不堪忍受被太平公主冷落时而又与知清殿中那些本来就排斥厌恶张宏的少爷公子们谋在了一处。而即使是他们谋在了一处。却依然无论是从公主府上太平公主陈词。又或是于朝堂之上攻击与张宏有干系之人。却始终未曾占得任何便宜。也如以往一般根本奈何不得那少年。 这其后。便也有了打探那少年家中之人的事由。可很显然。张宏府上地层层防卫乃是张宏最为在意的。所以无论崔缇那些人再如何谋划也终不可能伤到这少年家人。 而也正当崔缇那些人束手无策时。却是偶得那贫寒之处有位少女似与张宏从小订有婚约。故而他们暗为得意试图以那少年去威逼张宏时。却忽然又担心这些时日来水涨船高的张宏不已然根本忘了那少女。于是这便有了郑家那少爷安排出的这一出戏好来试探这少年的反映。很显然。后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这种种卑劣的手段让此时张宏得知后却是让他冷笑不已。很难象那么多高贵不凡的大户少爷。再加上堂堂礼部尚书崔缇。竟是集几人之力只为对付这么一个苦难的家庭。这么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女。当真是他瞧得起他了。 这一路而向着贫寒旧居行去时。张宏已然屡顺了思路。虽是对这事其中仍有几处疑惑。但毕竟大概都是知晓。所以及崔缇那几人时。张宏不禁又轻抚了玉儿地脸庞。一片柔情。 张宏自然知道之所以有玉儿如此屈辱之事。皆乃因他一人而起。先前。因担心他日后所将面临的凶险使得他随时陷入死地。张宏便不敢再与玉儿家中有任何往来。甚至宁愿背负了街坊骂名也决然而抛下玉儿去奔向街坊许多人眼中的富贵。这一切。都只因张宏乃是真地心疼玉儿。而不连累她家中。可是。张宏那时地好意却也使他忽略了他当时的处境。仅仅是他自己以为不再与玉儿家中来往便可不拖累玉儿家中。显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与玉儿家中地关系若真是有人刻意打听。那是根本瞒不了任何人地。也正是他这种主观上的错误几乎使得玉儿再也不能存活! 张宏先前地那些妇人之仁由此可清晰看出。正如之前他与工部尚书张希作对时而担心牵连楚图一般。都是险些害了他。也累了他人。 不过。这些妇人之仁毕竟在以往尤其明显。自那夜楚图为他说了许多话后。张宏已然是明白了他现下的处境。也深知这世道根本不容许他有任何的怜悯慈悲。而之所以后来仍未将玉儿接在身边。也不过是那些时日玉儿家中并无任何意外之事罢了。 马车逐渐颠簸。再次回到这熟悉的贫寒故居时。张宏自然心中感慨颇多。不过这时地他倒确实是根本未存一分感慨人生无常之类的念头来。只是一心着该如何取得叶婶的原谅。该如何才能叫叶婶不恼怒而不于他。 玉儿这时好了许多。她的眼泪也终于仅仅剩下泪痕。虽然这一路上玉儿仍是不曾说上一句话。但毕竟她也从未松开过张宏紧拥着她的臂湾。稍显安然的神情下。当可看出有她宏哥哥在一旁。玉儿是不怕的。 马车停下。先是扶着玉儿。随即在妖妖跳下马车后。张宏手不曾松开玉儿的手。也是连忙下车迎着玉儿。但不知为何。玉儿却是站在马车上。眼睁睁而看着面前那熟悉的篱笆门。久久也不肯下车。 张宏不解。却是顺着玉儿的眼睛看到那叶婶家地篱笆门后微有所悟。而果然正如他所料的那般。这时的玉儿已经又是泪流了满面。 张宏心痛。强自压抑着颤抖。而赶忙再次站回马车之上。伸手将玉儿搂抱在怀中后。喃喃言道:“不要多。你是我即将过门地妻子。所以千万不要以为自己在那地方呆了一儿便不干净了等等。你应当知道。你宏哥哥是非你不娶地。” 何曾听过这般直白的话来。玉儿仰头。泪眼朦胧:“宏哥哥。真的不嫌弃玉儿脏?” “切勿再有此言。”张宏断然而道时眼中怜爱一片:“在宏哥哥心中。我地玉儿永远都是那般地纯洁那般的干净。你要知道。宏哥哥自小到大都不欺骗于你。” 玉儿犹自饮泣。但却不再太有悲伤。 张宏轻轻抚着玉儿乌黑地长发。穿过长发时他的手刚好落在玉儿腰间。便就这般环着玉儿。张宏看向那篱笆门处。轻声再道:“我们这便回家。待叶婶原谅你宏哥哥。我向她亲。恳求叶婶将你许配于我。” 玉儿身躯微颤。但也终于随张宏下了马车。而走向那简陋的房屋之处。 看着大人和主母的背影消失不见。范慎。高不危。韦和三人这才收敛了脸上温和的神情。此时他三人却都是一片凛然谨慎。他们自然很清楚大人今夜之事可能有的后果也必须此时便来布置。 入得院中后。玉儿便显得急切起来再也顾不得悲伤。她既然已是下了马车到了家中。那心中便就只剩下了娘亲的病。她当然记得在她离开家时也是因家中贫困再也无一分一可为娘亲请郎中。 玉儿慌乱而推开叶婶那门。也是入眼可见叶婶犹自躺在那处闭目垂泪。见此。玉儿更为伤心。惊呼一声罢。随即便扑入叶婶的怀中。根本未曾看见此时叶婶震骇。激动而兴奋的神情。 她的玉儿。她怎不。 母女抱头痛苦。却让不敢入内的张宏站在那处心酸不已。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只是这般痴痴而看着玉儿叶婶。张宏心中难过却也犹自暗暗握紧了拳头。定不再让叶婶玉儿再受委屈。 母女二人哭了许久许久。这时的玉儿也终于像了一个孩子。先前张宏初时所见的呆滞。生硬也再也没有。 当叶婶终于止住可哭。而颤抖着将玉儿扶起时。却是一派的不敢相信:“玉儿。玉儿。真地是你?”见玉儿使劲点着头。叶婶哭着。却也笑着:“我的玉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又是抱在了一处痛哭着。 但这时门外的张宏却已然是发现了不对。他察觉到叶婶哭泣着时似是有些力竭。而面色也是白的骇人。 也在张宏如此心焦间。却终于看见叶婶将玉儿那张精致的脸蛋儿轻轻捧起。认真而看着玉儿时。叶婶不住的咳嗽着:“是。是如何回来地?” 这才起张宏。玉儿依旧落着泪。但也伸手指了门外的张宏。 叶婶缓缓而转过头来。看见竟是那朝思暮念的少年时。叶婶竟然激动:“宏儿……?” 张宏大喜。忙几步走进房内。刚至床前。却是干脆而径自跪了下去。自回到这唐朝起。从不跪人只跪过阿娘的张宏。此次跪的异常决然且甘愿。 伸手。但且不曾放在张宏脸上。叶婶却陡然又收了手。面色也是冷然一片:“不知张少爷此次回来可是有事?民妇这家中寒居简陋。怕是招待不来。恳请张少爷还是回去吧。” 半年了。未曾见过这自小便极为疼爱的少年。若说不怪不恨。那太假。 张宏惶恐。就叶婶床前而不停的磕头:“宏儿一时糊涂。婶婶莫怪。千般错万般错都是宏儿的错。”边说着。张宏也渐渐哽咽起来:“婶婶责怪宏儿的确应该。但恳请婶婶可否容宏儿解释一二?” 叶婶不曾看他一眼。自小便将张宏视作女婿。对他的疼爱甚至超过自家儿子。但她却实不曾到这少年竟是那般地忘恩负义。 眼见张宏额头不停的撞着地面。玉儿却是首先不忍了起来。但她自是不敢去扶张宏。只是抱着叶婶时。呜咽而道:“阿娘。是宏哥哥救了玉儿回来……” 叶婶怎不知?她早便知道玉儿是真被那逆子卖去了那等地方。也早便绝望了。这才使得她先前看到玉儿时犹自不敢相信。所以当她转身而看见张宏时。自是当时便知是张宏带了玉儿回来。 可是。难道这些便能弥补这半年来所受的委屈吗? 叶婶不为玉儿所动。但却终于心疼玉儿。又是轻抚着玉儿脸颊时。叶婶连声咳嗽。 这更让张宏心惊一片。在他刚要抬头去安抚叶婶时。却已然看见叶婶就此忽然头一沉。随即而倒在了玉儿那柔弱地肩上。她这些时日地大喜大悲。实在太多。 玉儿大急。惊骇且凄厉:“阿娘……” 张宏再也顾不得跪在了地上。慌忙起身后先是将手指放在叶婶鼻下。随即大喜而对玉儿言道:“玉儿不急。婶婶只是昏过去了。你且等等。我这便去唤郎中。” 但不待张宏出门。玉儿却是哭道:“这里早就没有郎中了。那孙郎中半月前已然离开京城了。” 张宏脚下一怔。随即大步而出。向着韦和等人:“来人。将叶婶抬上马车。即刻送到府上请郎中。” 几名兵士小心翼翼的将叶婶抬起。玉儿也在一旁紧握着叶婶的手。只是一路哭泣未曾说话。范慎等人随在那些兵士地身后急急而向马车上行去时。却都愕然发现张宏却仍旧站在那门前并未移步。迎着这些人疑惑地眼光。张宏再次喝道:“还不快些回去?” 无奈之下。范慎与韦和只能先行坐上马上。伴着玉儿与叶婶先行回去。 高不危很奇怪大人为何却不一同回去。所以在马车堪堪驶向那胡同尽头的同时。高不危也转身来到了张宏身旁。却见此时地张宏哪儿还有半分悲伤。激动? 根本不顾一旁的高不危。张宏眼睛放在叶婶院中那道篱笆门时。突然瞳孔微缩。随即冷声而道:“出来吧!” 张宏声音落地。在高不危惊讶之时。自旁边一处屋内。却是有一少年垂头自内走出。这少年一路走向张宏身旁时。身躯颤抖着。十分惊恐害怕。 “说。为何去赌钱。又为何将你阿姐卖入那青楼?!”张宏如此冷厉的口吻。便连一旁的高不危也是骇然。更何况张宏对面那人。不过仅仅年方十三的农家少年。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绝境 张宏这时面前的这少年,玉儿的小弟名唤叶天,其实说来叶天这个名字倒还是他初生下来时张宏那未曾过世的父亲所取,仅仅是由宏,天二字,当可看出那时张宏的父亲对这两个孩子抱着怎样的期望。 叶天八岁那年,叶父不堪劳累撒手人寰,只是留下叶婶一人独自拉扯那时仍为孩童的叶天姐弟二人,其中艰辛绝非常人所能象。可即便叶婶一家也是如此困顿,在这些年叶天逐渐成为少年,玉儿也可做些家事时,叶婶依然时常接济着犹自苦读的张宏一家。这种种温情,以及阿娘的诸般疼爱,却也都是促使着张宏一路攀爬处于每日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等生活下最原始的动力。 所以若说这时的少年张宏的确已由初回唐时蓬勃且有着志向的少年渐渐堕落,蜕化为日日劳心算计他人,腹黑且狠辣的卑鄙小人,那也可以断言这些他旧时所居的温情,便是他心中最为柔软,也从来不敢忘却的善良之处。 叶天七岁那年,比他年长一岁的张宏步入贫寒之处的那间堂,而也在那一年,叶天曾经满是羡慕期待的与张宏言过,来年他也入堂。可谁能料到这苦难世间的旦夕祸福?在叶天说完那话的第二年,叶父便过世。所以自叶父过世的那日起,叶婶便彻底断绝了叶天的堂梦,甚至是叶父忌日未过叶婶便带着不过八岁的叶天习下地劳作,这其中叶天的埋怨,叶婶的迫不得已,显然并非几言可说。叶婶太过无奈,她还有一个玉儿需要抚养。 叶天十二岁那年,无论他再如何的哭嚎再怎样的恳求,叶婶也终是狠下心来将他送往长安道上一家酒楼作为小厮好补贴家用。故而事实上也可以说,在张宏过往的那年里,他请先生的许多费其中也有叶天的薪劳。 可即便如此,对于叶婶固执且不可喻的偏心。叶天也从来未曾记恨过,这质朴地少年甚至在作小厮的那年里不止一次的带着他八岁那年羡慕的眼光对张宏说,要他放心,家中还有他这个小弟。 所以,这时看着面前惊颤而跪在地上,口齿间也是微微颤抖而说着那日之事的叶天。莫要说恨,便连任何一点细微的责怪张宏也不曾有,不敢有,他深知他没有半分资格来责怪这一质朴地且仰慕着他的少年。 之所以依旧这般冷颜面对这少年叶天,仅仅是张宏担心这一年里世俗的尘埃蒙蔽他的眼,作为兄长,张宏不能不在这时将那些尘埃拂去,还这少年一片朗朗乾坤。 “那日,楼中阿四他们几个说是带我出去玩儿。我当时也未曾多,便随他们下了楼去一了处我从未到过的地方,那是赌坊。阿四他们常去,我知道,可我去时真的不曾过要随他们一起。”叶天哆嗦着嘴唇,稚嫩的脸庞充满无尽的悔恨:“可是后来,阿四说要去茅房要我替他一把,我推辞了,但阿四却执意要我替做,并说无论输赢都与我无关。” “后来,我便沉迷了那赌坊。”犹如一头可怜的小兽。叶天跪在张宏面前,瑟瑟发抖:“再后来,那赌坊管事地也与我熟络了起来,时常借些铜钱予我,这般不知不觉间,我实在不知怎能欠下那许多钱来。” 阿四,赌坊管事。这两个敏感的字眼由叶天口中吐出,张宏瞬间便把握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他这时却不曾点破。依旧是那般沉阴着脸,望着面前头也不敢的叶天,开口说话时却仍然清冷:“站起身来说话!你这双膝盖是用来跪天跪地跪父母地!”叶天骇然,只是虽然起身但面色仍是惨白。 “仅仅如此。你便生了歹念将你亲姐姐卖入青楼?”强忍着心中悲凉。张宏不敢生出一分地心痛自责之态:“即便你所欠铜钱不少。那我日日派人送来地钱物难道还不够你那几日所欠?” “不。不是。我不曾将姐姐卖予他人。”似是遭受天大之冤。叶天慌乱而摆手时不知不觉地便迎了张宏那一双微眯地眼睛:“那赌坊管事地只是说要看看姐姐。说是有大户人家寻找婢女。若是姐姐能去。只须一月便可还清所有欠钱!” 再也不忍夺眶而出地眼泪。叶天歇斯底里了起来。哭喊道:“我没有办法地。我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地!他们说若是我不还钱。便来拆我地家。拆了家还要向我娘亲讨债!你说我该怎么办?阿四他们早就不见了踪影。你也享尽富贵再也不要了我们。我又能跟谁说去?!” 转身。拭泪。张宏复又转过身来看着叶天时。脸色发青:“你还不曾说我日日派人送往叶婶手中地钱物何在!可是被你输光?” “钱!钱!钱!”叶天咆哮着。这少年脸上地狰狞便是高不危也不忍去看。 “娘亲不让动!娘亲不让动用你这狼心狗肺地兄长所发地善心!”已然失控了情绪地叶天。吐着让张宏如此心寒心痛地话时。却猛然而转身走向墙角那处。在他伸手拿起一把锄头时。饶是高不危这等青年。也是面色大变。急忙站在了大人张宏身前。 但,张宏却狠狠的一把将高不危推到了一旁,踉跄间,高不危险些倒在了地上。 手持锄头地叶天,根本未再去看张宏一眼,只是状若疯狂而走到院中那颗光秃秃的老槐树下,狠狠的锄着地。 当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已然生了锈的铜钱亮在张宏眼中时,这时的张宏还怎能抑制双目的湿润。 “娘亲执意要姐姐去别人家中为奴也不愿动用你这等忘恩负义之人所施舍。你说,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敢怎么办?”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叶天这几日所受委屈,折磨在这一时发泄怠尽,转而如同一滩软泥坐在了地上,双眼溃散,口中犹自喃喃道着:“我能怎么办呢?娘亲不让动,我也不敢动,你来说说,我还能怎么办?” 后来的一切。自是不必再用叶天来说,骗走了玉儿,那些人当然可以很轻易地将玉儿送往青楼妓院;而叶婶以及张宏暗中所保护着叶婶一家地人能够得知玉儿在青楼一事,自然也是那些存着歹毒之心的人刻意为之。 缓缓而起身,这时地张宏其实很很将叶天这少年抱起来,也很很抱着叶天将他这半年来所遭受的全部发泄出来。可是,张宏却不曾如此做,他的偏执他地固执都不允许他这样去做。 况且若是真如此做了,怕叶天这一生也便毁了…… “起来。”轻轻走到叶天身旁,张宏终于没有俯身,甚至也根本不曾伸手不曾去看叶天一眼:“作为男人,生来便就是要承受这世间诸般的折磨痛苦,似你这般哭哭啼啼将来如何能做大事?你莫要忘了,你那姐姐以及你娘亲还有你这破烂的家。都指望你来撑起!” 张宏仰头,有眼泪滑过,滴在叶天的脸上。 叶天一怔。随即猛的起身,这比张宏小上一岁的少年,起身时竟然那般高大。 你放心,那些人造地孽,犯的错,都由你宏哥哥来一一讨还,我让他们很后悔,很后悔。 带着叶天回到府上时,张宏府上处处可见下人忙碌的身影。即便是张宏跨入府内,也不曾有一人注意到他而上前见礼。不过,这许多人虽然忙碌,但却也极有秩序,由此可见,富贵这管家是如何的老道。 “少爷,郎中开了方子,玉小姐以及她那娘亲都已无事,主母此时正在陪着玉小姐和她娘亲。”作为管家。富贵当然能够看见张宏,所以他第一时间便赶到张宏身旁。 张宏点了点头,却不曾去看富贵,只是盯着那少年叶天。看着叶**中一片的紧张担心,而并无一分因这宅院的恢弘所有的沉迷,张宏极为满意。他这时已然可以断定,叶天乃是一块蹼玉,只是沾染了些许世俗的尘埃。 顾不得再和张宏说话,叶天拔腿便要向院中跑去。但也是他堪堪抬脚。身后的张宏却忽然沉声喝道:“站住!”叶天不解,回头望向张宏时眼中有疑惑。有怨恨。 “这些肮脏之事,勿要叫叶婶知晓,污了她地耳朵。”冷然看着那幼小的身影,张宏犹自言道:“此事你须谨记。”见叶天点了点头,张宏嘴角浮现一抹不屑:“再者,这宅院这般大,你可知道你娘亲在哪儿?” 根本不去看叶天那少年眼中的怨恨,张宏转身向着富贵:“带他过去。” 依旧是站在府门前,张宏看着富贵带着叶天转身而向后院走去时,像是完全未能察觉到高不危已然站在了他地身旁,只是向着那幼小的背影,喃喃言道:“恨么?那便恨吧,或许只有恨,才能让你活的轻松些。” “大人,您在这少年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高不危清冷的声音自张宏身后传来:“而这一颗种子,叫作野心。” 张宏豁然转身,紧缩的瞳孔中有许多高不危看不懂的意味:“我知道,我本来便很知道此时这么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究竟能不能成长到连我也畏惧,惊骇。” “大人,您不畏惧。”浮现在高不危嘴角的,竟然是这身负血仇地青年身上从来不曾有,也根本不可能有的微笑。 张宏随后赶往阿娘房内,入眼便可看到已然半躺在阿娘床上的叶婶正和阿娘在说些什么,而那受了一夜惊吓惶恐的玉儿却正是趴在叶婶的床上,沉沉的睡着,至于叶天,则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去看叶婶,只是由他局促不安搓着双手时显得惊慌。 察觉到张宏走了进来,叶婶只是看了她所视若亲子的少年一眼,便随即转过头去。她的这番作态自然落在了阿娘眼中,这时已然得知玉儿身上发生了何事的阿娘在转身时怒不可遏,她心中未来地媳妇只能,也只有玉儿一人,只是看了张宏一眼,阿娘随即厉声言道:“出去!” 张宏讪讪笑了笑,刚要开口去说些话来。但阿娘根本不待他开口,便又是一句出去。这让张宏实在无奈,但却不敢有丝毫不予,这一切的过错,始终是他一人而起。 “叶天,你随我出来。”张宏出去前。即便阿娘是那般的言辞却依旧未能惊起沉睡着的玉儿。 叶天明显犹豫着,但见娘亲并无阻止之意,而张婶似乎也懒的他二人,所以叶天犹豫罢,终于还是随张宏走出房内。 带着叶天步往后园角落处的那一间房前,张宏背向着叶天,看着那处房间,神色极是挣扎,似乎便连他也不能确定他这般做为日后带来些怎样地意外。或是惊喜。 “日后,这处将是你读书习字的地方,过几日我便请位先生来府上教导于你。”张宏缓缓言着。不曾转身,但却分明知道叶天可能而有的惊疑,故而张宏继续言道:“不要担心你这年纪,若是你肯用心,不出五年,才见识你当可远胜于我。” 罢了这些,张宏这才转过身来,待他清晰看见此时叶**中狂热及迫不及待后,心中大安。但却轻皱眉目:“不要操之过急,那于你并无任何好处可言。”也不管那少年是否能够听懂,张宏再道:“这几日你最重要地便是要好生陪在你娘亲和你姐姐身旁,勿必使她二人安心。待你娘亲能够下床,我便将先生请来。” 叶天微顿,随即未曾向张宏说话,似是有意便就这般离去。 “你成之前,不可出这府门一步。”根本不介意那少年径自转身只是留给他一个背影,只是这般言着时。张宏这才微微能懂些黄贾仁那些年地苦处。 黄贾仁刻意不为黄不解释当年他家中那些家事,而造就了现如今集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于一身的京中第一纨绔败家子黄不。那张宏现下却也不去为叶天解释为何当初丢下他一家而独身去享受那些他们眼中地荣华富贵,能够造就一个怎样的叶天,便连张宏也是甚为期待。 叶天离去后,张宏随意看了眼一旁高不危眼中的惊愕,而对于高不危的不解,张宏心中知道原因,但却不去言明,只是在范慎与韦和二人向着这处走来时。轻声言道:“不要奇怪我为何强迫这样一个满手老茧。身材魁梧的少年去研读诗书而不是要他习武艺。”莫名一声轻叹,张宏将眼睛放在叶天所离去那处时。傲然言道:“自我府上走出之人,不可能仅仅只是单靠那双手间的兵刃保护他所保护之人。” 高不危凛然,其实早在他一开始随在这少年身旁时便从来不敢再将这少年只是简单的看做一个少年。回到前院那处临时议事厅后,张宏一直未曾直接开口说些话来,只是在他自厅内来回踱步不停时,他眉宇间所流露出来的忧虑却是让这三人都清晰可察觉,于是很所当然的,在这时玉儿已得救,她家中所有人也搬来张府之后,高不危三人都认为这个时候无论张宏再以何种手段来对付那些欺辱玉儿之人,却也首先必须得在台面上将昨夜之事做一个了断,毕竟,这无任何官职在身地张宏始终是胆大妄为而调用了飞骑营!那么不管是满朝武,还是皇帝陛下,都需要他给出一个交代。 可很明显,这个交代不好给,这其中关系到一个度的问题,若是给的交代太轻,则满朝武不允,因为其实张宏昨夜强硬而留在楼中地人有不少都是在京为官之人;而若是给的交代太重,那张宏也势必牺牲一些东西,而当此等危机遍存之时刻,根基本就不那么根深蒂固的张宏若再失去一些东西,那在日后与崔缇,城南王家等人为敌时,也无疑更多了许多危险。 张宏皱眉沉思踱步时,高不危,范慎三人也安静的坐在那处竭力而着能够既不伤根本也可以湮没掉昨夜之事的办法来,一时间内,厅内气氛极为凝重,显然都是在忧虑着随着天色明亮之后而即将来临的后果。 不过。此时无论是张宏还是高不危三人却也都没有人去后悔昨夜的冲动,更没有人责怪张宏的失去智。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三人能够谅解张宏为何那般冲动,更是因为这厅内的四人自然都是深明事既已发,则后悔无用,须尽快先行解决尔后反思这个简单但一般人却又往往忽视,分不清主次地道。 也便是高不危三人依旧没有任何办法稍显焦急之时。犹自来回踱步的张宏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在他随即步向高不危三人时,虽仍凝着眉目,但却再无焦急之态。 随意坐在高不危身旁,张宏却并非先昨夜之事,反而径自对着另一旁地韦和言道:“昨夜我要你率兵前往平康坊,其中用意除了需要兵力之外,你还能猜到一些何事?” “小人不敢。”先是恭身自谦了一句,韦和随后一脸凝重而道:“据小人以为。大人必也是知道了无论再怎样的内敛却也终是招来了崔缇等人的敌意,乃至向大人动手,所以大人要小人率兵前往平康坊应是有意将小人放在台面。震慑那些人。” 口口声声自称为小人,可见韦和此人谨慎。见此,张宏轻轻点头,双目间不掩饰对韦和的赞赏:“不错,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在韦和连连恭身时,张宏再道:“可除了这些我还有其他用意,现下不能完全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今日早朝,你必定遭受各部朝臣地联名弹劾。你怕,还是不怕?” 不怕,乃是假地。以韦和那韦后族人的身份,即使他在朝上本来便就如履薄冰处处小心谨慎,但朝上也从来不曾断过对他的闲言诽语,排挤打压。若在这他仍不能够安身立于朝堂时,再有诸多各部朝臣联名弹劾。那来即便陛下有心回护怕也不好保全于他。舍去一个韦和可换得朝堂稳定安宁,这个交易以张宏对皇帝陛下奉行的平衡之道来看,自然知道相王,也便是皇帝陛下是极有可能舍去韦和的。 见韦和色变而怔怔不语,张宏轻叹一声,这韦和毕竟是早便将性命交在了他的手上,况且此次突变也是他一手造成。故而,张宏伸手拍了拍韦和的肩:“不过你也无须太过担心,即便官职可能不保。但你性命定然无忧!” 韦和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少许。他依然选择了相信面前这少年:“谢大人。” 张宏摆了摆手,又对韦和言道:“这几日若是你府上不安全。可暂且来此地落脚。”说到此处,张宏却莫名又显得极为自信:“你大可放心,不须太多时日,你便能够东山再起,甚至更进一步!只是,这须得到此事风声过后。不然你若失了官职,我又何以将你放在台面上震慑那些小人?” 对于张宏这少年的了解,韦和先前大多也只是听由别人口中之言,所以若说他以往对这少年仅仅是尊敬居多而仅存一分敬畏地话,那此时在张宏言后,他心中对这少年地敬畏起码起码有了五分。 昨夜那等危机时刻,在张宏调用韦和之时却已然是将事后韦和可能有地危险,以及仕途沉浮都了然于胸,那这少年慎密地心思,惊人地洞察力究竟强悍到了何种地步? 便连一旁的高不危与范慎二人都是连连惊叹。制止了满面感动之色的韦和欲要下跪行礼,张宏将韦和扶起身后,先是看了眼外间天色,随后却又急急再道:“天色不早了,早朝也将要开始,你这便回府准备前去早朝罢,切记,朝上无论何人弹劾于你,你都不要自辩!”韦和点头,继而起身。 但,不待韦和抬脚,张宏那微有焦急的神色间却多出了一些阴冷意味,十分突兀:“还有一事在你早朝前须要你去办。” “大人吩咐。”韦和站在那处,恭身言道。 丝毫不曾去看范慎与高不危,张宏豁然而起身,不掩目中愤恨之意:“派一些信得过的人,乔装打扮为形形色色的普通百姓潜藏于城中郑氏,城南王氏,吴氏各府左右。”韦和一怔。刚要应下,但张宏却继续又道:“若见那几家府上少爷出来,为伺机将他们拿下!” 惊骇。 高不危,范慎,韦和三人都是一脸的惊骇! 他这几人此时在这处所商议的正是该如何化解昨夜那般举动而可能带来地影响,在高不危三人看来。昨夜之事已属疯狂不智,可这时张宏吩咐韦和的话,显然是仍觉昨夜不够疯狂,闹出的动静不够大! 故而,便连最为沉稳的高不危也是失口而慌忙言道:“大人万万不可如此,若真使得那三家府上竭力而与大人不死不休,那以我等现下实力怕是根本不足以同时与三大世家相!” 是相其实也抬举了现下地张宏,直白来说,张宏这一举无异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大人您……”韦和在高不危言后,显然也是惊诧无比,他在这一时却是忽然以为大人是不是疯了?要知道。以往的张宏给他身旁所有人的印象乃都是,轻狂之下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多上许多的谨慎小心。 可根本不待韦和说下去,张宏挥手便打断了韦和的话,决然而道:“照我说地去办!若能将那三家少爷都擒下来,那便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人!” 认真地盯着张宏看了许久,当韦和终于肯定大人没疯,大人很清醒之后,韦后嘴角浮现狰狞之色,恭身之时也狠狠言道:“韦和这条命便是大人您的!自当遵从大人之意!”说罢。竟是不作丝毫停留,转身便走出了这议事厅。 韦和去后,张宏阻止了高不危与范慎的再次进言,紧凝着眉头似乎是在深思些什么,而也是张宏这般神情下过了许久,直到高不危心中已然隐有不满之时,张宏这才向范慎言道:“郑氏,吴氏,王氏这三家府上近些年来所有的不法之事。如欺男霸女圈占私田贪赃枉法等等,你范门掌握有多少?” 范慎愕然,一时竟是犹豫了起来。 而张宏却显然是知道时间紧迫,他绝不能等到崔缇等人先行发难后才有所动,故而着急之下张宏言语间也显得极是冷漠:“休言你范门不曾掌握有,据我所知,京中各大世家表面看来安然相处,但暗中争斗却从不曾休止过!” “大人,只是如此一来。怕是破坏了原本世家之间争斗默认的规则。”范慎终于开口。却是苦涩一片,他当然知道张宏口中的那些东西若是被他范门抛了出来。极有可能使得范门被京中各大世家所遗弃,所一致对付。 轻声冷笑,张宏再道:“规则?你范门被这规则压制了多少年?既然已是在这规则之下快要不能存活,又为何不试图去颠覆这本就不那么牢靠的规则?”见范慎大惊,随后似有所思,张宏那充满鼓惑的声音又是响起:“你再,若是这规则最终由你范门所定,那你来说说,你范门究竟能够站地多高?” 如当头棒喝,范慎随即起身,深深地向张宏恭身见礼,这一次的他确实是极为拜服张宏这少年。 范门自从晋升为京中名门之后便屡遭其他世家排挤,而在武皇之后更是式威渐下,这时地范门其实早已面临被其他世家吞并或是覆灭地结局。 而这也正是范门家主范善要他那嫡出世子范慎在张宏身旁辅佐这少年的初衷,便就是改变他范门在京中的地位,试图谋取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张宏这一言对于范门来说,显然乃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因为在这时看似范门根本不足以与其他世家抗衡,也根本不具备实力轻易敢开罪郑氏,吴氏,王氏时,却也正适合此时来做这逆天之事,毕竟,他范门现下身后有着王公公,也有着张宏,而张宏身后却也又有着太平公主殿下,平王李隆基等人,所以范门也的确有机在此时一博! 况且,范慎也根本代表不了个范门。若说此举遭到其他世家联合打压的话,那他们对范门似乎并不具备充分的打压由,而也只能针对张宏这一少年。 前前后后通彻了这一点。范慎这位儒雅清秀的世子在这时竟然双眼微红,大有孤注一掷的赌徒意味。 “去吧,切记要以你范门世子地身份去行此事,但也仅仅只能是范门世子!”如此嘱咐着范慎,张宏当然也知道范慎定不代表个范门去行此事。眼看范慎点头将要出去,张宏忙又补充道:“还有一点要记得。要以最为光明正大,最为堂正的手段去做这些事,所以你手上的那些证据可交由长安府尹审核过目,他必定不敢受而交予刑部,最后再到陛下龙案前!” 范慎眼现异彩,如此一来也的确将他范门可遭受地报复程度降到最底,故而在他走出这议事厅时甚至忘了向张宏见礼,可见这一机遇对于范门而言绝非全然危机。 机遇,往往是机与危机的共同体。 将昨夜前往平康坊前所心中暗自筹划之事的大概轮廓此时一一实行了下去。张宏显得异常疲惫,自范慎走后,张宏随即坐在了那处。闭目再也不曾言语,只是轻微的喘息着,他当然知道此时的他处于最危险地时刻,甚至这危险已远胜当时与韦后为敌时。 过了许久许久,当外间天色已然大亮时,毕竟乃是张宏最为欣赏地高不危也终于微微能够猜出些张宏这般去做的意思来,所以先前的惊骇欲绝,到这时高不危面上也终于只剩下了担忧不安。 “大人,不危不得不赞叹您这一招以攻为守。”发自内腑。高不危诚意自显。 张宏不曾睁目,只是依旧闭目养神的他,却在这时也平静了许多:“不必如此含蓄,什么以攻为守,你究竟说些何话来大可直言。” 高不危愕然,随即却是苦笑,但苦笑之后复而一脸肃然:“大人,您这是在赌博,只是能赢的概率非常小。” “小?小到何种程度?”张宏轻声自问着。却忽然坐正了身姿,认真而看着高不危,道:“不危,你这人有百般好,才智出众,能力不俗,但有一点却是你不可逾越的鸿沟。”见高不危明显激动,随后而期待,张宏微笑了笑。再道:“你的眼光太过狭隘局限。你应当试着让自己看的更远一些。” 高不危不解,显然不明白张宏话中地意思。 不知出于何意。这时地张宏明显极有兴致来指点高不危,故而看着这般慎重的高不危,张宏先是饮了口暖茶,随即才道:“在你看来,我要韦和与范慎所行之事,无非是将这场动静最大限度地扩大化,若是此事最终闹地不可收场,则陛下很有可能冷处,也就是不处。用你的话来说,以攻为守也好,孤注一掷也罢,可你都不能看出我真正的意图。” 冷处,对于高不危而言乃是一个很新鲜的词汇,所以高不危虚心受教。 “我再来问你,当今朝中谁的权势最大?”堪称大逆不道的一问,可这时由张宏那少年口中吐出,竟是那般的自然从容。 在这以君权思为主导的社下,高不危再如何的脱俗,似乎也终不能免除这等思,所以一时间高不危竟是不敢开口。 不过,当他察觉到张宏眼中一闪而过地失望时,高不危不知为何,一时激动,竟然脱口而道:“自然乃是太平公主为首,陛下其次,随后乃是平王李隆基。” 犹如一头奸猾的狐狸,张宏微眯着眼睛,轻笑着:“不错,那你再来说说,当如此京中各处权势已尽他三人之手后,我等在京中可曾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简单说来,便是我等似乎已然无望获得更大权势。依你之见,我说的是否正确?” 高不危很费解,他不懂得张宏话中那些获得更大权势的意思究竟为何,故而高不危忍不住问道:“大人身负当今陛下,太平公主,平王三人宠信,权势不可谓不大,为何还……” 摆手制止了高不危继续言下去,张宏自然知道要将这高不危彻底洗脑显然不是一日之功,但又因时日问题,这时的张宏不得不将一概论皆灌注于他的脑中。能体多少,是他的造化。 “依赖他人而获得的权势都是虚假地,都是不真实的。”喃喃道着如此一言,张宏继续道:“你要知道,宠信这东西太过唯心,谁也不能担保在明日我究竟是否还能如今日一般倍受诸位上位者青睐。” “在我看来。有些东西,如同命运,还是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更为安心。”顿了顿,像是未能看到此时高不危骇然而一片惨白的脸色,张宏继续言道:“我要安稳地生存下去,所以我首先必须得拒绝做上位者的玩偶。” 此时张宏的这些言语,怕是有任何一句遗漏出去,张宏的下场都不能以一句抄家灭族带过,由此更能让高不危体到张宏对他的信任。 “说说看。你这时还有何法来?”眼中玩笑,张宏似是丝毫不担心高不危出卖于他。 高不危轻轻沉吟,片刻之后。犹豫而问道:“大人可是暂别京城?”见张宏欣赏而轻轻点头,高不危接着道:“大人之所以刻意要将这事闹地更大,仅仅是引起京中各处排斥,好从容离开长安城?” “很不错。”轻轻击节,张宏微笑着:“当不负我如此重视。”说罢这一言,张宏思量少许,却是轻叹一声,随后像是有些不太自信:“其实你先前说我乃是孤注一掷也不无道,我虽是有意扩大此事影响。可以引起京中各处排斥,但同时也不得不考虑,此事若是不能控制,怕不仅仅是我离不开京城,更有可能身家不保!”见高不危颔首,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张宏转而又道:“再者,即便我能安然离开京城,前往江南协助楚图。那能不能在江南获得我所期望地利益也还是个未知数。若是我去了江南,但却空手而归,归来之后又失去了现下太平公主,或是陛下的信任,那于我而言,才是最为致命地。” 孤注一掷,便也是这个意思。 高不危双目隐有所动,他直到这时才完全知晓了张宏的计划,而这一系列计划。虽是含存着许多危险。但仅仅就大人张宏能在昨夜那般危机之刻定好这一套计划,当可看出这少年绝非常人。 “不危相信。若大人能到往江南,则定可成心中之事!”忍不住叹息着,高不危却是摇头苦笑:“幼时,时常被人称为神童天才而沾沾自喜,到这时才知,原来不危在大人面前就是如此浅显,大人当神人也。” 张宏摆手,不言语,其实心中却是着,若非有那远超这时世人千年的见识,怕他早已被历史的洪流碾压成了粉末。 “只是,这些事为何大人先前不言予范兄,韦和?若是他二人知晓大人这一计划,必对大人也生出更多信心。”高不危看着张宏,他当然知道之所以张宏告诉了他,也根本不可能乃完全是张宏信任他。 张宏肃然,随即慎重而对高不危言道:“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句话,而若真有一日你能彻底通晓了这一句话的真正含义,那介时你便可以俯瞰这大唐江山!” 高不危肃容,侧耳凝听。 张宏轻笑,启齿缓缓而道:“成大事者,不谋于众(前四千字码的很顺手,自以为还是不错。但是后边有些晦涩了,一目十行地书友怕是得多看两遍……刚刚写完便上传,若有错别字许多,恳请诸位能够醒下……即便订阅惨淡可怜到我自己都没啥动力笔,但是本着责任心以及以往无数次承诺的完本,我认真且努力的写下去。多谢,爬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废黜 破晓时分,礼部尚书崔缇府上依旧全然混乱着,这些在通明之下惊慌而各自奔走的家奴护卫们其实根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来,竟是让一向在家中阴沉言语甚少的尚书大人这般慌乱了起来!正院处的崔家管家,丝毫不敢懈怠,犹自依老爷之令而指挥着众家奴抄起各自兵刃,谨慎守在院中,满院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o 过了许久,当这留着山羊胡子的管家安排好众家奴后,不敢逗留片刻,忙向着老爷书房疾步走去。书房的今夜不曾熄灭过,管家敲门,随后见房内老爷并无反映,这才推门径自入内,不过,也是在他刚刚推开这门,尚未步入其中,房内的崔缇却是陡然心惊,待神色惊慌的他看清来人乃是管家之后,惊而大怒:“不知死活的东西,滚出去!” 管家张了张嘴,额头冷汗连连,他何曾见过老爷这般神色!但最终他也不敢说话而恭身退了回去,在他随即又要为崔缇掩上门时,却也起他来此乃是为何,故而这管家掩好了门,隔在门外时不得不强自开口言道:“老爷,依您的吩咐,正门,侧门,后门都安排好了护院家奴。” “滚!”书房内的崔缇再也不掩惶恐暴怒,猛然而抓起面前一册书籍向着那书房门处狠狠砸去。 当书房内又回复了寂静,当那该死的管家也终于不敢再有打扰,这时的礼部尚书崔缇却是满面通红,不知是因兴奋亦或是因恐惧,即便他此时仍能安身坐在那处,但也终归抑制不住微颤的手。 崔缇,礼部尚书崔缇出自太平公主府门下,在那少年张宏之前所当然的乃是太平公主府下最为得宠的一人,所以说在他身处长安城的这些年来,崔缇无疑在朝还是在野都有着莫大的声誉,即便这些声誉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鄙夷。但毕竟敢开罪于他的人,甚少。 天生便是相貌出众,面如洁玉,英俊不凡的崔缇在初到这长安城时不过仅仅是一个不起眼地外任知州。可是,他擅长经营取巧且也深明为官之道,故而在他初入京时见那时的武三思。韦后等人权势彪炳便一心投入韦后门下,不过那时的韦后身旁有着武三思,宗楚客等人,所以对他倒并无太大兴趣,而也正是那时,却是偶尔间叫崔缇碰上了太平公主,当时的太平公主京中只是有许多人畏惧着,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权势,但。头脑一向灵活的崔缇却时常能由太平公主入宫时地作态瞧出许多端倪,如此许多时日之下,崔缇最终还是狠心选择了太平公主。至于其中原因,倒也只是因那时的太平公主身旁并没有似崔缇这等一心试图依赖裙带关系而上位之人。多年以后的此刻,崔缇当初的选择便彻底显现出了他那时的明智,而也正是由这许多年来他始终是服侍于太平公主两侧却也终将他成为荣耀一时的礼部尚书。不过,这荣耀富贵的礼部尚书究竟暗地里有着多少不为外人所知的辛酸屈辱,倒也只有崔缇一人知晓。 良心最绊脚,要脸不可靠,才不可无,后台最重要。这一首打油诗乃是崔缇这许多年服侍在太平公主两侧的为官之道。也正是因此,便也造就了他此时所有权势完全是依赖于太平公主,这些年里竟是未曾经营过一分属于他地权势,乃至于他本人手中所能够真正为他所用的,太少,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因此,在那少年逐渐而专宠于太平公主时,崔缇不能忍。 可是,他显然是低估了那少年。先前与王冉等人合谋时。崔缇全然乃是寄希于借知清殿之手除了那少年,他对王冉等人很有信心,因为在他看来出身城中名门高族的王冉等公子们要去置那一个出身贫寒地少年于死地,实在太轻松。 因此后来王冉等人与他商议将那少年自小订下的妻室卖入青楼而使得那少年失智冲动,犯下错误正好可被他们有机可趁之种种计策时,崔缇当时未曾太过在意,只是随意应了下来,其中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崔缇知道王冉等人这一狠毒的计策大有可能奏效,毕竟事关名节颜面。那少年又焉能不去冲动?更是因为。那时的张宏在京中未曾表现出一分实力来,韦和也不曾露面过。崔缇自然也不须再太过担心其他。 显然,计策是好的,也确实如崔缇所料那般奏了效,并且由他们这些人所布下的一局中张宏也的确犯下了许许多多的错,可这错,犯的也委实太多了些,太霸道了些。多到当崔缇得知那楼中地皇商李家少爷干脆而被韦和秒杀,便连宁王等人也不敢在那少年之前开口喧哗时,崔缇当时便险些软倒在了地上,他这时才终于意识到那每日见到他时都是一副卑躬屈膝之微笑容颜的少年,原来竟是那般的强悍! 若说。得知那少年在楼中之事地崔缇虽然惊骇但仍能镇定地话。那在后来他兄长府上传言韦和杀入府内强行将他兄长崔伍带走后。崔缇便连强作地镇定也不能再有了。他真地很担心也很害怕那少年带着兵士来他府上将他走。这时地张宏与崔缇眼中以往卑微且谨慎异常地少年根本便是了两个人! 可即便惊慌失措。面对这样突然而失智地少年所为他带来地惊慌和恐惧。崔缇却也根本无丝毫办法。他只是一个依附于太平公主裙角地臣。且不说手上并无半分兵权。即便他此时能调用一些与他交好地朝上武人。那显然也是根本不足以阻挡那少年手下韦和地近千飞骑营! 所以这时地崔缇只能寄希望于那少年能够幡然醒悟。能够清楚他在做些什么。能够忌讳他崔缇在太平公主府地影响。同时。他也只能企盼太平公主殿下在此等时刻挽救于他。 这一夜。对于书房内面色铁青。实则心中无比惶恐地礼部尚书崔缇而言。无疑乃是一个极其漫长地一夜。而甚至当外间天色终于大亮后。这位荣耀于长安城许多年崔尚书忍不住下意识地长长松了口气之时。再也不能安身坐在书房之中。急忙步出书房。向着满院散乱着地家奴护卫厉声喝道:“速速随本尚书前往公主府!” 马车疾驶。向着太平公主府而逐渐靠近之时。车内地崔缇不过才刚刚安下了心来。却随即目露凶光。这位外表光鲜荣华富贵内心却是卑鄙无耻地礼部崔尚书显然仍是认为。在他回到公主府之时。便是出此恶气之时! 太平公主府。 轻纱弥漫,熏香浮动,此时地太平公主寝殿中,太平公主殿下却正是侧身斜躺在香榻之上,那一张充斥着媚惑的绝世容颜之上并无太多情绪显现,只是稍显雍懒。 站在一旁的王公公刚刚将昨夜之事详细为太平公主道来,而微闭着双目的太平公主自始自终都没有半分的情绪变化,甚至是在王公公讲着那大皇商李顺之子身死,韦和率兵士闯入崔缇兄长家中将那崔伍从小妾身旁挂在了依凤阁楼上等等事时。太平公主殿下也不曾睁开那一双妙目。 讲罢了这些事,王公公很自觉的缄口不再言语,未曾有对那少年作出任何评价。也没有流露出对此事地态度来,他毕竟乃是太平公主府的一个下人,即便他掌握着武皇遗留下来的诸多权势。 “便就这些么?”王公公话落,太平公主堪堪睁开那一双美目,虽然眼中一派兴趣盎然,但面上依旧平静自然。可而知,对于张宏等人来说昨夜的那一场滔天之事,在太平公主眼中,显然仍是未能引起她的太过重视。甚至是微不足道。 缓缓而起身,太平公主殿下随意挥手,在她香榻前所跪着的那宫女忙捧着参汤向一旁跪步移开之后,她这才稍稍坐好了身姿,依旧是倚靠着绒丝锦被,太平公主轻轻一笑,不掩赞赏与玩味:“依你说来,那李顺的儿子便就这般轻易被这少年所格杀?” 王公公点头,自他全然阴郁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感情意味:“殿下。便连崔缇的兄长也在当时被那少年派人自府上了起,此刻怕仍是悬挂在依凤阁楼门上。“倒真是有些让本宫惊讶呢。”喃喃而如此道着,太平公主这时回起那俊俏异常地张宏在她面前的那些谨慎小心,低调内敛,以及超然的才华,她不禁又轻声叹了叹:“以往只知这少年生地一副好皮囊,心思也算慎密,见识也远胜常人,后来始知原来便连采也是不俗。可今日倒才知晓原来便连手段也是如此的铁血悍然。” “殿下。您不能不防。”轻吐如此一言。王公公言语中不有任何犹豫,他本来便将那少年扼杀于当今未曾崛起之事。 微微展颜。太平公主看着那王公公时竟是有些神采飞扬的意味,在她随手拿起身旁宫女所捧着的小碗参汤后,把玩着却不曾下口:“防?防什么?” “这少年很不简单,连老奴也不得不承认,以往确实轻看了他。”王公公如此言着,那双浑浊的老眼似睡半醒:“殿下也看出他见识远胜常人,手段也十分狠辣,为人低调但行事不拘,老奴担心日后他终将为我大患。”说话间,王公公似乎有些忧虑,但面上却仍旧那般淡然,显得极是阴沉。 “莫非你不知正是如此,本宫才格外青睐于他么?”反问如此一句,太平公主非但不曾有任何忌讳那少年之意,反而尤其欣赏:“本宫倒是很期待他这样一个胆识皆备的少年,究竟能为本宫日后带来怎样的欣喜呢。” 虽是从来都知道他面前这位风姿卓绝的太平公主乃是自负非常,但王公公却依旧继续言道:“殿下,此子不同,您可曾过他昨夜那般行事究竟为您带来怎样的后果?不说崔缇,便是那城中几大世家,怕也容不得他,老奴实在担心他日后还能做出些何事来。” 很诧异这王公公怎说出这般话来,太平公主稍为愕然,但随即却是摆手:“那又如何?他行事再为出格也终只是因为他那未过门地小妻遭此凌辱。似这等奋不顾身而重情重义之人,在这长安城中。你且看看还有几人?” “殿下……”王公公再次开口,今日的他似乎因为那少年昨夜一事而有许多担忧,话也反常的多了许多。 但不待他开口继续言下去,太平公主却是截然挥手,阻止他接续言着时,那一双美目也放在了王公公身上。意味深长且也含着许多兴趣:“不必再来多言,莫非你当真看不出,本宫喜欢这少年么?” 怎看不出,其实早已看得出来,也是因此才更担心。王公公摇头叹息着,也终于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来。 正在王公公叹着,而太平公主将那一碗参汤饮去几口,复又放回那宫女手捧着的玉盘之时,寝殿外却是传来边令诚的声音:“公主殿下。礼部尚书崔缇求见。” 这一言落在殿中,却是叫王公公终于不再欲要开口,只是轻轻闭上了那双老眼。恭身站在一旁再也不去说话。 太平公主微有犹豫,她知道崔缇肯定一早便过来,也知道他说些什么,但这时她忽然又有些不召见这以往她最喜爱伴在她身旁的人。 后来,崔缇还是进来了,太平公主这寝殿原本便是他以往可随意出入的地方。 不掩面上悲愤,崔缇入殿之后急步而奔到太平公主香榻之前,直直地跪了下去:“殿下,此次您一定要为小人做主。那少年着实欺人太甚!” 先前崔缇未来时太平公主的那些兴趣那些浅笑。此时已是再无一分。自崔缇开口,太平公主便是一副冷笑:“愚蠢。”吐出这二字,未曾去看那一脸惊愕地崔缇,太平公主又是言道:“本宫实是不明,如此卑劣的手段你是如何做出来的?还有那王冉,你等并不是这等愚蠢之人,怎的竟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对付一个贫寒少女,竟是要一个礼部尚书外有几大世家公子联手,你们这些人可还知晓何为廉耻?” 咄咄而言了如此许多。当然能够崔缇感受到太平公主话中地不屑冷厉,所以这时跪在那处的崔缇非但一派惊愕,甚至已是隐隐预知了太平公主对于此事的决定,故而,崔缇张大了口,却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殿下,您,您……” 冷哼一声,太平公主依在那处。闭上了双目。似是不再去开口。 这般冷漠,这般严厉的态度。太平公主何曾如此对待于他?崔缇惊慌更盛,却更是知道原来那少年已然在太平公主心间比他更要得宠。 不过,崔缇毕竟乃是灵巧之人,他当然知道此时不能再一味相求于太平公主。遂,他只能籍由唤起太平公主往日对他地情份来言,于是崔缇慌忙而磕头时嚎哭不已,煞为可怜:“殿下,小人知错了,这都是王冉等人挑唆所致,小人确实是糊涂了。” 仅仅是挑唆么?太平公主不屑时,却忽然又起那少年张宏初时入府为阿娘求药,再到此时为救那少女而有地做为,皆都是一派的冷漠从容自然时,不禁又与这崔缇暗为比较,实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过,这崔缇毕竟伴了这么多年,太平公主倒也未曾去揭穿这崔缇地嘴脸,只是开口再道:“知道错了便是,你放心,本宫不让那少年为难于你,只是你既已做出这等事来,当亲自向那少年谢罪。” “是,是……”崔缇慌忙而叩首,心中虽是大恨一片,但表面上却犹自可怜:“小人自当如此,只是小人那兄长……” “够了!”太平公主陡然喝道:“你那依凤阁这些年来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那崔伍罪有应得,如何处置是那少年地意思,本宫不插手!” 由先前来公主府时的自信勃勃,到这时已然彻底绝望,崔缇面如死灰之下,不仅是那少年,便连太平公主也被他怨恨。 但,崔缇却未曾流露出分毫怨恨,垂头时将心中怨恨由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崔缇却是缓缓起身,向着太平公主那张香榻步步行去时,崔缇已然恢复了以往风流倜傥之姿,虽是面色悲戚,但毕竟仍为自然。步至太平公主身前。崔缇轻轻伸手,刚要触上太平公主那娇美的身躯,太平公主却是不动声色移了过去:“你且先下去罢,本宫有些乏了……” 愤怒,自崔缇豁然转身而离开这寝殿,他身上所唯一能让太平公主感觉到地只有极为浓郁的愤怒。 入殿不到半个时辰,崔缇便就这般颓然离去,他先前的那些作态言语自然一点不漏落在了一旁王公公的眼中,但王公公不曾有半分怜悯同情。他本来便是深为厌恶这等只知依附裙角而攀爬的废物。 “依老奴之见,崔尚书既然如此无用,那便不须再留着。免生后患。”闭目而言着的王公公,言谈甚为随意。 太平公主自然听出了王公公话中地意思,故而,她微微皱些了眉:“不用。”念及那崔缇以往的百般讨好,太平公主叹道:“他这人也就是心胸太过狭隘,留着日后或许还有用。况且,即便他真敢心生背意,也不足让本宫担心,不过若是他真有那少年的一分才智。本宫却也留不得他。” 王公公未曾言语,如影子一般站在那处,毫无声息。 “昨夜之事便就如此罢,至于那韦和……”轻轻沉吟着,太平公主思量罢这才言道:“还是为那少年留着,他身旁可用之人本就不多。但须时时防,若发现这韦和有何狼子野心地意图来,即刻除去。” 显然,张宏是料到了陛下为朝廷安稳而可能放弃韦和。但他却不曾能够到这时的他在太平公主眼中竟然这般重要,因此也不能到不须他来谋划,太平公主便为他消除事后诸多影响。 韦和自然是入不得王公公的法眼,在太平公主言罢,王公公根本不韦和,却反而诡异一笑,再道:“殿下,昨夜之事不可能便就如此做罢。”见太平公主面上那些不解疑问,王公公叹息:“据老奴所知。那少年今日可是派了韦和于城中郑家。城南王家各处埋伏了不少人,王冉那几位公子。怕是难逃此事。” 闻王公公此言,太平公主再也不能安坐,在她豁然而起身时,先是满面地惊诧,随即却是陷入沉思。她当然不能到那少年真正动起来怒来时竟是这般的雷霆手段,而若说昨夜那些事太平公主都能接受的话,那对于王公公现下所言的这些事,太平公主当然也能感觉到那少年可称得上是胆大妄为的举动下包藏着怎样一颗令人发指的野心。 “一个皇商李家还不够,他竟是要与个京中高门为敌么?”轻轻言着,太平公主由惊诧,已然变为此时地凤目连闪,这少年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他不轻易放过王冉等人这本是意料之中,但他应不该在他根基未成之时便急急下手,观他以往谨慎,他应当深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早在先前他叫范家那世子在知清殿中殴打清客时,我便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君子,也不屑去做那君子。”王公公冷笑着:“在老奴看来,他根本便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瑕疵必报之小人。” 这是王公公今日第二次对那少年做出评价。所以连太平公主也是侧目,能让这老狗如此重视且评价地人,这些年是没有过的。 未因王公公这话而有不快,太平公主反而险些笑出了声来,在她轻笑时有着倾绝人间的美艳:“君子也好,小人也罢,你且来说说看,那少年是否真地敢对王冉等人下手?似他这般谨慎之人,不应不知那几人的家世都并非他所能抗衡。” “他已经如此做了。”王公公断然言道:“并且殿下若不再速速召那少年前来,怕是王冉几人今日后都不出现在公主府,若真如此,老奴实在担心这少年将京中所有世家都得罪,介时公主殿下也不能因他一人而得罪许多世家。” “你太高估了王冉那些人。”太平公主拂袖,因仍未更衣,自露半边酥肩,辉映人眼:“若是仅仅王冉几人便可让那王家等竭力反扑,那王冉他们也不可能在我府上做事。本宫当然知晓之所以那几个世家能让王冉在我府上,本来也因这几人在家中无甚地位。京里那几个老狐狸怎轻易而投效于我?” 毫无疑问,太平公主这一言乃是事实,似王家那等大族极少参与朝上政变,深明明哲保身的他们之所以派家中子嗣到公主府内,一是向这位权倾天下地公主表个姿态,二则是因那几个子嗣无足轻重。 “不过他们毕竟乃是王氏等族地子嗣。若是如此简单便被一个小小贫寒少年所欺,那王氏来也是不愿意。”王公公如此言着,从不曾睁开那一双眼睛,干枯的嘴唇合拢时并无其他意味:“所以老奴仍是不能安心,却不知道公主殿下如何处置?” 其实在与王公公说话之间,太平公主从未停止过去深思那少年如此许多举动地真正意图,所以在这时到王家,郑家之时,太平公主却突然嫣然一笑。若有所悟:“处置?不须我等来处置,既是他敢造出如此声势,来他也自有一番打算。”口中言着。太平公主忽然又起那日问起张宏他现下最大追求时张宏的回答,是以,太平公主轻笑:“他是不自寻死路的,本宫却是知道这少年,最为贪生。” 既是说到这份上,王公公便也不再多言,他今日一早便将这些事细细为太平公主道来,本意是因惊讶那少年地手段而试图引起太平公主的戒心,但显然。一向自负地太平公主根本未将他的那些话放在耳中。 “你现下即刻去将崇简唤回府来。”轻声吩咐着,太平公主又道:“还有,今日朝上一切动静以及京中之事要及时让本宫知晓。” 王公公恭身,刚要退出这寝殿,太平公主却似是随意,又有在意而言道:“那少年,你不能再亲自动他,不然本宫不再次视而不。” 未停脚步,王公公退到殿门时。刚走出去,却迎面碰上初回府来的二王爷薛崇简。而自他与二王爷碰面,却始终未曾认真看二王爷一眼,只是随便见礼后,便当即离去。 二王爷入殿时,太平公主已是复又斜躺了回去,而自她容颜之上却是挂着许多玩味,不得不说,那少年今日实在给了她太多惊喜。 “见过母亲大人万安。”二王爷恭身见礼。在殿中却不敢靠近太平公主。 似乎是这才察觉到她刚刚吩咐王公公去唤的儿子。太平公主便连看他一眼也未曾:“你还知道回来?” 二王爷苦笑,他当然知道他先前私自在均川一带滞留已是惹得太平公主极为不满。而也在他苦笑之时。太平公主仿佛看出了他将要有的解释,故而不假他任何颜面,径自言道:“收起你那些心思吧,瞒得过别人莫非你还欺瞒你的母亲?均州距离京城有多远?你何以在那般短地时日由均川赶回京城助那隆基将城外宗楚客等人擒获?” “母亲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不轻不重奉承这么一句,二王爷又道:“其实简儿原本便不曾远离京畿。那赵承恩不过是刚出了京便遇刺身亡。” “说吧,宗楚客此时何在?焦王李重福何时回京?”太平公主问着,显得冷漠。 “宗楚客地去向简儿确实不知,应已身首异处。”二王爷显得极为认真:“至于焦王,简儿回来时便得知他应是已至东都,不日便可到京。” 太平公主缓缓站过头来,看着薛崇简,显然是不信那宗楚客已然身死,故而她又要去问。 但,眼见母亲又要开口,二王爷薛崇简却是抢先言道:“简儿之所谓来的这般急,乃是有一事要禀告母亲大人。”只是一顿,随即二王爷神色复杂而赞叹道:“先前简儿来时,范门世子范慎却是手持王氏等族中不法之事的罪证前往京兆府,据简儿看来,张宏此次是决意要与王家,郑家,吴家为敌了。” 豁然而起身,太平公主殿下再也不得掩饰她今日一早所得知的那少年之事而有的惊诧。很难象那少年究竟是存何心思,先是与皇商李家陷入不死不休之局面。随后有意要将王冉等人拿下而得罪于王家等,但这时竟然是直接将范门抬了出来与王家等正面冲突。 这少年当真是疯了?显然不是,不然范门世子范慎莫不是也疯了? 于是,太平公主紧捏着锦被一角而显得内心激荡,凤眼微眯时,凛然而道:“速将那少年唤来!” 不过才入公主府。却立即便被母亲大人支使,二王爷薛崇简无奈,苦笑时离去时却也看得出母亲大人对那少年的重视。如张宏所料那般,自早朝始京中各部大臣便纷纷弹劾昨夜兵部侍郎韦和私率大军扰乱平康坊秩序一事,而也在韦和那般镇定自若位于群臣最后时,他的眼睛不曾由台上皇帝陛下面上移开过,神色间也丝毫不曾因这些人的弹劾而产生惶恐。 先前地相王,此时地大唐皇帝李旦,面对满朝武地气势汹汹。他面色如往常一般,看不出太大波澜。对于昨夜之事,在早朝前他便已然是知晓了。而那时在他得知这事时,便已经决定了该如何处此事。 所以在愤慨激昂地群臣言罢,李旦并未立时做出言论,反而先是将眼睛自韦和身上移至位列众臣之首地宁王身上,这个长子,他一向都很欣赏,既没有平王李隆基的锋芒,也不失他本身的宽和。 “儿臣以为,兵部侍郎韦和昨夜一举虽是有失偏颇。但毕竟事乃从急,似依凤阁那等做出丧尽人伦之事,韦侍郎虽有过错冲动,但于情于,都可解。”宁王自是知道陛下的意思,故而在他主动出身而言道时,仍如昨夜一般,并不掩饰他对那少年张宏的袒护。 皇帝陛下轻轻点头,仍是那般神色地他叫满朝众臣看不出一些他的意思。 随后。当陛下的眼睛又放在了平王身上,这满殿弹劾韦和地朝臣都已有许多不满,因为似陛下这般态度来看,他分明是要为那韦和开脱,谁不知道平王李隆基与那少年一向交好,他也肯定如宁王那般袒护韦和。 李隆基先是向韦和看了眼,随即苦笑出身,先是恭身一拜,随即一肃神色。从容而道:“儿臣以为。情一事虽不可避,但我大唐毕竟国法当大。凡为朝臣者自当谨循国法无情,照章而为。”说到此处,太极殿内已然哗然一片,乃因平王之言说到此处已根本是在暗示那韦和绝对不可饶恕。所以当众臣都起李隆基与那少年一向交好一事时都忍不住惊讶,莫不是那少年已与平王决裂? “韦侍郎昨夜之事影响极怀,陛下当禀公而办,不然国法不容,百姓不容!” 伴随李隆基言语落地,便连陛下也是稍为动容,他之所以要李隆基开口其实本意也是由这两个儿子的口来为那韦和开脱,可他实在不到三郎竟然如此决然。 韦和的眼已由陛下身上转到了李隆基这处,在他微眯的眼中有太多的惊骇与不敢相信。 察觉到宁王微微皱眉,李隆基神色不改,复又退回班列时,他身边的赵王李隆业,却是闪身步出了朝中。 李隆业这些时日来一直都在太平公主府,他与太平公主地关系甚至已越先前太平公主与李隆基的关系,所以在李隆业出身时,李旦一时也颇有为难,他当然知道他这个儿子与太平公主越为交好,同时也深忌那少年张宏在太平公主府的得宠,那由此看来,李隆业将要说地话肯定也对那韦和极为不利。 可令群臣惊讶,太平公主府出身的人也都是惊疑的是,赵王开口便是为那韦和开脱了起来,只是言着若无韦和那依凤阁当残害多少无辜少女,令百姓如何安身之时,显得极为大义。 李旦面无神色,深为叹息而微微转头时却看见三郎李隆基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 这时的他当然瞧得出来三郎之所谓那般诋毁韦和,其实已然看出了赵王定与他做对的意图,故而他故意去将韦和陷入死地,而赵王也肯定为韦和开脱。 东宫之争,甚至是当今陛下刚刚登基便已有端倪。 三位王爷的意见显然都不一样,宁王的持中,平王的国法,赵王地苍生黎民看似各有道,其实都是暗怀心机。于是在三位王爷言罢,众臣又是纷纷进言,要陛下切不能轻易饶恕韦和重罪,他毕竟纵容属下行凶,乃当街致使皇商李顺之子身亡,依凤阁老鸨身亡,依凤阁主事崔伍至今仍悬挂于楼门之上生死未知。 于是,此次早朝表面看来韦和已然是再也机,在这许多众臣地攻击之下,即便侥幸留下一条狗命,也必将承受罢官废黜这一途。 刚刚写完,呵呵。心态很不好,完全没感觉,强迫自己坐下来写的。甚至完全没修改没看就上传了。 今天其实是个很悲伤地一天,终于不出意料的被女朋友给干脆的抛弃了,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象三年的感情怎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那么地微不足道,难道真的就可以那么从容,能够那么潇洒? 不得不说,这很悲剧,我很难受,我做不来那么从容,不如此潇洒……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公主 昨夜那场滔天之事所带来的诸般影响,在京中大多显贵眼中即便那少年张宏确实有冲动的由,但显然不应至于那般疯狂不计后果,所以很自然的,昨夜之事为张宏惹来骂声一片,他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到了一定程度。@@@可事实上,却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看透张宏的本质,且先不他本来便是要经由此事而引得来京中骂名,好难以继续立足京城,便是他那一步步行事时张宏也都是谨慎到算计到了每一个步骤。 令韦和率京畿重兵飞骑营围下平康坊,继尔悍然行凶于依凤阁,这般做张宏有三个目的,一是刻意表露出他心中的愤怒;二则是要将韦和放于台面,以震慑那些对他虎视眈眈之人;至于其三,张宏其实很知道那位一心要利用于他平衡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的皇帝陛下究竟能够对他容忍到何种程度,换句话而言,便就是张宏必须得知道皇帝陛下在利用他的同时最大限度的能给他多少权势,他的底线又究竟在哪种程度。 当众不顾宁王在场狂妄而格杀京中大皇商之子李少爷,当然也并非乃是张宏失去了智而为,他这般做除了是在京中树一强敌不遗余力打击他之外,倒也因为他一向知晓先前的两大皇商李家与黄家从来都是誓不两立,他既然已经选择了黄不便注定要和李家为敌,所以通过这一举张宏也存心要为黄不试试李家的水有多深,好为日后黄家的再次崛起京城铺垫一条并不显眼的小路;其次,最根本的是张宏实在不出不杀那李少爷的由,他又怎能容许那亵渎轻薄于玉儿的人还能继续存在这世间?那对于玉儿而言太残酷始终乃是一场噩梦。 当然,在许多人眼中这少年疯狂而格杀李少爷致使此时根基并不牢靠的他与京城根深蒂固的皇商李家终成不死不休之局面实在乃是一个十分错误的选择,可其实这样一个错误地选择也是张宏百般思虑之后才有的决定,李家毕竟乃是商家,即便根深蒂固实力不能小视,但始终因其出身而地位卑贱不可能具备能够轻易覆灭他的实力,若是换成王冉等人。那张宏无论再为不能容忍,怕也终不可能敢轻易下如此杀手。 最后便是令韦和擒下王冉等三位少爷以及范慎此时正以范门世子之身份飞蛾扑火般踏上了与那三家正面为敌一事,不得不说,此事也是张宏先前最难决定的一事,他对这事本身也没有太大信心,甚至也能预感到这事可能给他带来不可弥补的他也承担不了的后果。可他依然这般迎险而做了,那是因为张宏在做这些事时也不得不考虑太平公主殿下,既然试探了皇帝陛下,那自然也须得知道他此时在太平公主眼中究竟有多少份量。 处于如此动荡年代地张宏,因其出身贫寒并无任何背景而又不得不站在动乱的最前端迎接那太多的未知凶险时;他所能够做的只有充分利用,抓住一切身边即便仅仅是可能存在的,可能能够被他利用的资源。 虽然这些资源中有许多只是根本不可靠的,虚假的上位者青睐。可也只有如此这般,才有可能使他摆脱被这黑暗浪淘所覆灭。最终可以在这朝局连年大变,政治极其阴暗的大唐年间苟延残喘。 所以与其说这时地张宏乃是步步谨慎,所虑甚密。那倒也不如将其说之为以命博命,孤注一掷,期盼绝境中能有大逆转。否则,他实在不可能有任何机存活下去,无论是依附太平公主还是平王李隆基,甚至是当今皇帝陛下李旦。 不过,周遭环境毕竟乃是一个人走向成熟逐渐强大的最佳试炼场,也因此时的身处绝境,便也造就了这时地张宏能够极快适应甚至是游刃有余而处在这等阴暗之下。同时也更因他所处环境的阴暗使得张宏拥有着令常人动容的坚韧以及堪称变态的慎密头脑。 这也正是此刻张宏仍然敢在面对太平公主时只是恭身但却不跪的主要原因,他很敏锐的能够把握到似太平公主这等处于权势中心之人的些许心态;向他们垂头下跪的人实在太多,多到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少年之后很轻易地便能引起这些上位者的好奇与玩味,而也正因好奇玩味,才或许更能延长他们对张宏这一少年的青睐,从而使得张宏得以存活。 也是如此,张宏这一早便被太平公主唤来时,即便他刚做了昨夜那等惊天之事,却依然是一副从容之神态而恭身站在太平公主香榻一侧。未曾言语,但并无丝毫惊慌不安之意。 打量着那一俊俏。但却无太多复杂神情只是眼中晴朗一片地少年。太平公主其实很不解他那如猛虎一般地野心究竟何来地那般自信?毫无疑问。隐忍。城府。恭敬。卑微这许许多多太平公主眼中大多数人都有地东西。这少年身上并不缺乏。但同时这少年所有地。在别人身上确是实在罕见。便好比如他地那些自信。在现如今天下权势太平公主掌握大半之时。又有几人敢在太平公主面前如此坦然且自信着?除了皇帝陛下。怕也只有这出身贫寒地少年一人。所以这少年如此地特立独行倒也实在能叫太平公主好奇不已。 而又因太平公主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自负地人。却也更叫她对这表面上也是自信异常地少年欣赏有加。虽然她并不知道这少年何来地如此自信。所以说。此时张宏地这般作态地确叫太平公主很为欣赏。即便若是此时地太平公主知道了张宏地这些自信只是强自。刻意而做出地一副嘴脸姿态。怕也不使她太过恼怒。只更为玩味觉得有趣。 毕竟。这天下敢像这少年这般如此猖狂而狼子野心地人本就没有几个。更何况这少年不仅头脑甚密。更做得一手绝妙好诗。讲得出许多希奇古怪但又极有兴趣地故事。 “这儿可是将王冉三人都擒了下来?”轻声而如此问着。太平公主半身斜靠在软被之上。神情极是随意。 张宏稍有惊愕。并非是惊讶太平公主便就如此直接地言起了昨夜之事。也不是因为太平公主能够一早便清楚得知他昨夜所行之事而惊愕。他只是不解太平公主为何在这般问着他时为何言语间是那般地随意自然。而他先前来时乃是认定了太平公主即使不勃然大怒。也定当呵责于他。毕竟他昨夜所为之事影响实在不小。 但即便惊愕。张宏也是在太平公主问罢。稍神色。径自而道:“这倒实是不知。公主殿下唤小可来时早朝不曾退。故而韦和也不曾回来。” 太平公主轻轻点头沉吟着,她对这少年坚韧近乎妖孽的心性早已习惯:“你当真是要现下便彻底与那三家为敌?” “为敌?”随意而站在香榻前的张宏永远保持着那副微为弯的身子,不曾平视太平公主,一味地仰视:“谈不上为敌罢,小可倒还不敢这般狂妄。”分明已经如此狂妄,但张宏依旧如此自然而说着。那双不曾正视太平公主的眼全然乃是淡漠:“只是要他们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该等同的代价。” 张宏的话叫太平公主撇了撇嘴角,挂起一道微妙弧度时,太平公主显然也是不信张宏这话:“若你只是要那王冉三人付出代价的话。又何以有范慎此时手持那几册历年来王家等府上所谓地罪证?你应该知道,范慎这般做了,那此事便再无回旋之余地。” “在今早王家,吴家,郑家的三位少爷由其府前被人掳走时,此事便断然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从先前过来,到此时,太平公主言语一直都很随意,这让张宏揣摩不到她的心思。故而张宏索性不去掩饰,迎着太平公主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目,继续言道:“小可不能再任由那三位少爷随意欺辱便只能选择如此,而若是动了手,则势必要做最坏的打算,所以范慎这一举也是小可刻意为之,小可本来便不曾具备任何优势,若是陷入被动局面,那定节节败退。直到被吞噬被覆灭。” 这少年还真不简单呢。太平公主暗叹了声,即便她一直都在凝视着张宏,却依然看不透这少年究竟意欲何为:“若无范慎此事,那三家府上即便是对付你,也须得顾及本宫的意思,因此你根本不须去争取什么先机主动,他们不敢放肆。” 言到此,太平公主一时也不再开口,只是雍懒且深具媚惑的躺在那处。伸出一只洁白浩臂侧目看着张宏。似乎是要从张宏那双清澈的眸子间看出一些端倪。 而张宏却也仍然那般站着,即便他知道这时地太平公主是在等他的解释。但他却也不曾再去开口说些什么。他与太平公主似今日这般谈话其实已然有许多次了,而在思及以往的每次,张宏都能深深地觉察到这个拥有着绝世容颜的女人绝对不是他所能轻易敷衍,所以即便是这殿中气氛温和且稍显暧昧,但却只能是让张宏更加的小心谨慎。能与太平公主似现下这般谈话,看似得意,其实极为劳心伤神,在太平公主的面前,再为寻常的言谈也不得不叫张宏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片刻之后,当太平公主感觉到这不曾再有言语的少年似乎依然没有要去言语的意思,她终于稍稍正了身姿,轻轻坐起身来,向着张宏嫣然一笑时,妩媚顿生:“罢了,你不就是要试探本宫的意思么?那现在本宫便可以告诉你,无论你闯下多大的祸,都有本宫来许你一世尊荣。” 张宏眉角轻跳,诚惶诚恐而深深恭身:“谢公主殿下。”显然,太平公主这一言确实是让张宏大为惊讶,他在此之前倒真地不敢象太平公主能够如此回护于他。毕竟,这一言看似寻常简单,但其实太平公主要为这一言所付出的绝对不简单,甚至极有可能因这张宏而使得京中各大世家对公主府心存芥蒂。而若真有这一后果,那来即便是以太平公主现如今的权倾天下怕也不能轻易应付京中所有世家! 像是完全未曾见到张宏那般的动容激荡,太平公主在与张宏说罢这话后,忽而收起微笑之意,转而不以丝毫感情而言道:“说罢,现下你可以放下心来将你心中的那些欲盖弥彰之事言予本宫了。” “是。”张宏应声而言,并不虚伪。他本来便是要清楚的知道太平公主的意思,尔后才能去决定那些事的走向:“殿下,依您看来,昨夜小可冲动之下的那些事,若无今日一早韦和与范慎分别地举动,是不是更好处些?” “那是自然。”轻拂衣袖。带动暗香一片。 迎着太平公主那稍显淡漠的面孔,张宏却是心底实在轻松了些,便连神态间也微见畅意:“若无韦和,范慎,那此事处起来终可推到韦和头上,小可所须承担的最多便是皇商李家,虽然影响颇大,但毕竟可从容处。但若有了韦和与范慎,那便又牵涉到了京中几个世家。而小可却是知道这京中世家在京中影响从来不浅,所以事情便也更麻烦了许多,便是陛下也不好轻易处。”顿了顿。张宏稍稍抬正了身躯:“既如此,前者可令小可损失许多,而后者看起来虽然很有可能置小可于万劫不复,但毕竟有那么一线希望可以毫发无伤。两者相较,小可还是倾向后者。” 付出一定的代价可以抹平昨夜之事,这是张宏一早便知道的,但他却令所有人都惊诧而选择了将此事越闹越大,终不肯付出任何代价,即使是可能落入绝境。 真不知是该说这少年偏执强大。胆识过人,还是该责备他太过吝啬,冲动。太平公主听罢张宏这一言,再看向他时,却是显得更为玩味:“很好,你的确把握到了朝廷与京中那些世家之间地敏感。”不掩赞赏,太平公主继续言着:“便如你所说,此事最终不好处。但你可曾过也是因此那些世家更不可能放过你,而在那些世家全力的对付之下。你,或是范慎究竟凭什么去应对?况且,还有一个皇商李家,由你的态度来看,本宫可以断定,你确实轻看了李家。” “没有任何优势便是小可最大地优势。”张宏淡淡一笑:“他们肯定不放过小可,但他们究竟能以何种手段来对付小可?首先小可不曾入朝为官,而在朝上唯一之人韦和怕也被罢了职,其次。小可不曾有家世背景也累及不到他人。至于范慎……这也正是小可要他仅仅是以范门世子地身份来做这事的原因。” 没有优势便是最大地优势。太平公主轻叹着。这时的她也终于意识到原来她之所谓如此重视,青睐这少年也绝非不存由。似这等少年。怕是放眼李唐天下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但,叹归叹,太平公主自然也能看得出张宏一举的弊端,故而言语下她也是显得不解:“就目前来看,连本宫也不得不佩服你地所言所为。但是,就本宫对你的了解,你不应当是如此肤浅的一人,你地眼光应该足够使你看得出你现下可能因这没有优势而转化由最大的优势,可日后呢?难不成你始终不入朝?始终不具备优势?你要知道,等你入了朝,具备了优势,那些世家宗族依然不遗余力的打击你,介时,你又该如何处之?” “要么,岌岌无名到任何人都可不屑。”张宏微眯着眼睛,以他两世三十来年的眼光,当然看得出面前这位太平公主对他的意思,所以这一时他显得奔放异常:“要么,便强大到让他们颤微而终不是他们所能撼动。” 为之动容,为这少年异常强大的极端偏执动容。在这少年的身上,太平公主像是忽然看到了她那些年的影子,何尝不是一味的隐忍继而一鸣惊人任谁也不敢轻视? 但也正是这一瞬间,太平公主似乎隐隐感觉到她把握到了这少年其他地目的,但也只是隐隐察觉得到,模糊不清。 莫名轻声叹息着,不知为何太平公主对这少年的好奇越多之时陷的也便越深。在张宏一眼愕然之下,太平公主却是在那张异常宽大的香榻之上向后挪了挪,继尔拉着那张锦被遮在身上,伸手拍了拍身前空位时,眼中有许多令张宏心悸的复杂神色:“坐下来罢,怕是你站了这般久也乏。” 这太不寻常。甚至可说得上是万分诡异。对于太平公主这突然一举,张宏一时间竟然完全不能解,而在他那清澈的瞳孔间却也绽放出些许妖异之意。 于是,怀揣着那颗既有蓬勃野心又有胆战心惊等等情绪的难以相信,张宏向着那张宽大的香榻步步走去,虽是显得万分小心犹豫。但最终还是依太平公主所言那般,坐了下去,坐在了太平公主那张香榻之上。 一个男人地强大,首先必须须要征服一个强大的女性。这时的张宏坐在那张软榻之上,距离太平公主那张媚惑众生的容颜不过几寸,充斥在他鼻中的全然乃是一阵芬芳,这种浓郁且高贵的幽香所具备地诱惑,绝对不是张宏所能轻易抗拒,他虽然现下年岁仅为少年。但毕竟心境却是已过三十。 “如你所说,即便你刻意将此事影响扩大,终致我那皇帝兄长不好处。但也仅仅是不处。这并不影响李家,王家等世族对你的报复。”轻轻而言着,太平公主微微泛红的面孔也在逐渐靠近着张宏。 张宏回头,那一张毫无瑕疵地脸庞在他眼中甚为清晰,甚至便连一抹红晕也落在了他地眼中,于是他惶恐,继而复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太平公主,声音沙哑了起来:“我知道。其实不仅仅是那几大世家,便连朝上的许多官也都暗中对付我。” 像是因张宏地窘迫,太平公主轻笑时发出了声音,柔腻且也深具磁性:“不过你若是愿意,我倒可以压制着他们,有我一言,他们即便再为不甘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对你有任何举动。”说话之间,她那张绝美的容颜之上全然乃是自负:“其实你用范慎来对付王氏那三族,倒不得不说是你运道实在不错。” 用范慎去对付那三家跟这运道有何关系?于是张宏极为不解间。也转过了头,只是一双手却依然谨慎地放在他的腿上。 当然看得出张宏的奇怪,而太平公主显然也没有要瞒他地意思,只是在她轻笑罢,微眯了凤眼:“来你也不知道,王,吴,郑三氏,至少其中有两家都如范门一般须要听那老狗的意思行事。所以我说你用范慎这一招用的极妙。那老狗怎允许他门下之人有内讧发生?” 太平公主这一轻描淡写的一言。却是让张宏再也不能面色平静,他一向知道王公公高深莫测。但实在不能到原来王公公竟然把持着京中不少世家!单单是由范门以及太平公主现下这些言语中当然可看得出王公公显然不仅仅只掌握着这几家而已。而也是因太平公主这些话,更能让张宏从中明白一些太平公主与那王公公之间的关系,很显然,王公公并不受太平公主控制,最多只是相辅于太平公主罢了。不过张宏不明白的却是,为何太平公主这些言语中似乎透露着她与王公公近来有些不和之意? 太平公主与王公公之间的复杂盘亘交错,显然不是这时的张宏能够完全了解,而他当然也更不知道,由王公公派范门行刺他之日,太平公主便已然是与王公公生了间隙。 也是张宏如此百般思量着时,太平公主却是径自又道:“还有那范善,即使那老狗放任不管,那范善也定不允许他那嫡出世子任人欺凌。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以往小看了范门小看了范善此人,这个范善,便连我也是不敢断言深浅地。” 更为惊讶,一直以为这些年来逐渐式威的范门应该已是在京城之中再无太大影响力,但太平公主却显然是对范门极具信心。于是便连张宏也忍不住惊疑不定,难道范门真能迎下这王氏三家?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少年确实不简单,也的确如你所愿那般将你的损失减少到了最小。但,除了王氏这三家京中名门,你尚须忌惮皇商李氏,切不可为他那商人出身的身份而觉得卑贱。”似乎是要为张宏分析清他现下所处的局势,太平公主言语不曾停止过:“你试着,当年即便是有那老狗竭力相助,黄贾仁却依然奈何不得那皇商李顺,由此可知此人能量不俗。就我看来。他与陇西李氏应是脱不了关系。” 陇西李氏,这些年来隐隐已有天下第一族之势。到那皇商李家,到那陇西李氏,张宏这时才知道他究竟捅了一个怎样的篓子,也在这时他才有些后悔起了要韦和格杀那李少爷一举。 原来那个轻易死在他手上的李少爷,不仅出乎张宏的意料身份并不比王冉等人来地卑微。却更是要远远超过了王冉那些只是京城世家的少爷。 一时间,张宏大为头痛了起来,接下来地局势,显然已非张宏所能控制。 看着面前这少年接连的惊愕,再到这时微微失去了一些自信,太平公主竟是又笑了起来,她似乎很享受这种看着这个一向自信异常的少年受此打击而显得颓败。 “如何?要不要本宫出面来为你周旋?你要知道,无论是那王氏三府,还是皇商李顺。其复杂程度都远远超过了你的预期估计。”全然乃是一副得意之态,太平公主凤目含着笑意,那白皙的脖颈也砍砍凑在了张宏脸旁。 张宏轻轻移开脑袋。不着痕迹也不露声色而脱离了太平公主的俯视。 若说此时地他不害怕,不惊惧那显然不可能,仅仅是由张宏这时面色微微地泛白便可看出他心中地苦涩,而即便如此,在张宏百般思量后,终于还是咬牙言道:“谢公主殿下好意,只是这事还是交由小可来承担罢。” 豁然退后,太平公主竟是瞬间不复先前那诸般的柔和之意,在她这时望着张宏那侧脸之时。太平公主双目间冷然一片,便连她开口时也是彰显着怒意:“本宫给你地,你不要也得要。本宫不给你的,你要也不得动半分心思。张宏未曾转身去看这时的太平公主,但仅仅是由那冷漠的口吻间,他也当然听得出这位心性古怪不可捉摸的公主殿下是动了怒。 掩饰着心中惊恐,张宏丝毫不觉额间已有冷汗之意,他当然了解这太平公主积威甚久地强势,不过虽是如此。他依旧强自言道:“谢公主殿下。” 便就盯着那个再也不曾转身的少年,太平公主真的很好奇这少年怎敢如此狂妄!自她记事起,便从不曾记得有人敢在她面前拒绝于她,更何况这时间她全然乃是一片好意,所以因此也更叫太平公主怒意盛极。 先前地那许多温和暧昧逐渐淡化,这时的太平公主与张宏二人间愈发的有着火药味。而也便是太平公主便就这样盯了那少年许久,却终不见他再转过身时,心智强大近妖的太平公主也这才清晰的明白了她先前只是隐隐觉察到的这少年如此狂妄的意图。 伴随着太平公主的一声轻叹,那浓郁的火药味也消失殆尽。这让张宏在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时。却终于闻听太平公主言道:“我明白了……你可是要离开这京城?” 不曾因太平公主能够在如此短地时间内明白他的真正意图,张宏只是依旧沉浸在太平公主那阴晴不定叵测万分的心性间。而也是在他苦笑点头之时,太平公主却再次言道:“原来你刻意将这事做绝,根本是要远离这是非之地。很好,你这目的隐藏的不可谓不深,便连我也丝毫不察。” 可,终究还是被您察觉到了。 “说吧,欲往何处?”问着张宏,太平公主将身上锦被拉上了几分,沉吟时不待张宏回话,喃喃再道:“可是江南?是那楚图回了江南,所以你也要前往江南?” “是……”张宏开了口,只是再也不能掩饰他心中的震惊,即便本来便是深知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智,但依然教张宏心惊不已。 “你以为你到了江南便可远避这京中之事?”冷笑着,太平公主丝毫不顾张宏已是变色的神情,接着言道:“由时日算来,江南楚氏事变时甚至乃在韦氏那庸妇死之后不久,莫非你当真看不出其中蛛丝马迹?” 先前的疑惑不定在现下已由太平公主口中得到了肯定,其实昨夜张宏自得知孙修半个月前便离开了京城前往江南时,便已经是在揣测其中深意。而更有后来楚图那般急切回往江南,都能让张宏看得出江南之变与京中是脱不开关系地。 “无论如何,楚图毕竟对我有恩,我不敢忘。”话语虽轻,但自显张宏坚决。 太平公主紧抿着唇,她欣赏这少年本也有因这少年的重情义。所以已然未有方才盛怒的太平公主此刻也只是神色稍显淡漠。 仅由此时太平公主的神色变幻不定当可看得出她心间的些许挣扎,只是不知为何,在后来当她到一些事情时,却忽然显得稍为颓然,复又斜身躺在那处时,太平公主叹息而道:“也罢,既是你决意要去,那我便成全于你。”她如此言着时,张宏并未有动。只是在太平公主接下来地一句话,却是让张宏莫名激动了起来。 “京中之事待你处罢,我给你一道令牌。江南道虽说官冗杂,但其中真正主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介时你可去寻找他们。” 分明不仅是赞同了张宏前往江南之事,太平公主更是丝毫不掩饰她对张宏的回护。故而,在张宏终于转过身来,认真而对太平公主恭身时,极为诚恳:“多谢公主殿下。” “你今日这谢可是第三次了。”莫名其妙而言着,太平公主向张宏身旁靠近了几分:“为我,捏捏肩吧……” 那撩人心魄的眼神落在张宏眼中。却是让他忍不住心中一颤,继而并不言语,却是颤着一双手,轻轻搭在了太平公主那肩头。 “早些回来……”轻闭双目,太平公主喃喃叹息时,竟是如怨如诉。 张宏手下一顿,却是堪堪将原本只是披在太平公主肩头地轻纱滑在了一旁,于是张宏顿时呼吸急促,忙为太平公主掩上肩头玉洁肌肤时。手忙脚乱。 粉色地灯笼,粉色地纱帐,熏香极盛地软榻,这等等如幻的情景下,却是见那少年双手搭在太平公主肩头,脸色堪红,强做自然,但终究不能自然。 “我知道你前往江南乃是试图拥有自己的权势,我也知道你前往江南是不夹在我与陛下之间。我更是知道你的心性一向高傲异常。”喃喃软语不曾让张宏有半分激动。只是听太平公主轻柔而再道:“但那又如何?我本来便是要许你万人之上的。” 这位心性古怪,权势滔天。手腕强悍的太平公主殿下,自今日起对张宏乃是初次这般自称为我,而不是本宫。 而这种种的无论是太平公主变幻莫测的心性,亦或是她时而强势,时而大怒,时而婉转,都未曾引起张宏地太多反感,他知道这处与颠峰之上的太平公主既然能够一路挣扎到今日这般地步,也定是不太容易。 不过,太强势的女人,始终不好……宏才离开公主府回转家中,不过由他回府之时面上地轻松之意当可看出他今日这公主府一趟收获非浅,不仅能够安然离开京城,更是在前往江南前便有了太平公主之助。 张宏回到府上之时,却是发觉府上下人在今日都显得极为凝重,便连一向言语较多活泼过甚的若馨等丫鬟在见到张宏时都只是道个万福见礼罢而慌乱离去,这让张宏极为不解。 而也在张宏步过前院,刚要前往后院再次试图去看看阿娘,探望叶婶玉儿之时,富贵却也刚由后院迎上了张宏。 堪堪步到张宏身前,富贵随即恭身:“少爷,平王殿下在前院议事厅等候不少时辰了,您是不是该先去议事厅?” 张宏脚步微顿,他当然不知道平王李隆基此次来意,但由于他刚从太平公主那处回转,这时倒是有些不敢去面见那平王李隆基,毕竟无论如何他也是深知不久的日后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只能有一人存活,所以因此,难免有些心虚。 不过毕竟终是要成为一代君王的,平王这时也始终是在等着他了,故而张宏倒也深知他必须得先前拜见于他。 慌忙而步向议事厅时,张宏还未曾推门步入,却是清晰听见厅内有二人在小声说笑着一些事来,这让刚刚伸手将要推门的张宏又是一顿,他当然听得出与平王李隆基正在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正是那出身皇室,但却显得极是清纯的持盈,也便是日后的安乐公主。平王李隆基来访,竟是带着他那妹妹持盈,显然是让张宏极为不解他的来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玩偶 混乱朝局下,有太多的人或是因为,或是因为野心,也有因为抱负,这许多人因为各自不同的目的,又拥有眼前共同的既得利益时,便在有心之人的牵头下,团结在一起共同谋事,久而久之最终也就是了所谓的政党。且先不论政党的存在本质上究竟是好是坏,单就这政党的特性而言,排外无疑是其主要特征,所以这也就不可避免的造就了党争。 所谓党争便是指几个政党间利益有所冲突时产生的一路争抢,这在任何一朝局下都是必然存在的,究其根本不过也还是那些所谓的以及野心。 表面看来党争是极其晦涩且充满着许多不确定因素的,可事实上在党争之中所有人都忌讳都尤其看重的也还是那些不确定的因素,比如立场。 立场这一词看起来简单易懂,可其实却也是大多数沉浮仕途一生之人所最终都不能通晓,不能决定的。 便如现下的张宏,对于他这熟知日后党争之人,他目前所面临的一个最为艰难也最为难以抉择的便是该如何摆正他的立场,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的争斗也由姚崇一事引发端倪,张宏自是知道这场争斗在日后终将不可避免。可因其与太平公主的关系,他根本不能选择日后必将取得最终胜利的平王李隆基,这是他的不得已;再者,虽说平王李隆基最终定鼎定乾坤,君临天下,但就眼下而言,他所拥有的权势远不及太平公主,而便是张宏也深知在这场争斗的起始,平王李隆基一直处于太平公主的压制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一方面依附且出身于公主府。一方面却也深知平王李隆基最后的不世之颠,这也便就造成了张宏目前立场的尴尬,他当然知道若他永远不能改变他现下所处的立场,那无论他再如何地万上之上,也终将被这历史的洪流所湮灭。 所以因为这对于日后的忌讳,以及自身立场的难以抉择,张宏这一段时日与平王李隆基甚少来往,仔细算来,自韦后事毕,除了当日太平公主府一宴外。他再无平王李隆基有过任何交集。无论如何,他心中对于此事总是充满了许多无奈苦涩。 故而,当这时得知平王李隆基竟是在前院议事厅等了许久之后,张宏便连推门入内时,也仍旧忐忑,他完全不能确定他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这日后的一代君 所幸,今日并非平王李隆基一人而来,有持盈在旁。再加上李隆基也刻意与张宏回避那些朝事。所以这时张宏入厅后,倒也仍能相处自然,即便他心中始终忐忑始终无奈。 张宏向李隆基见礼罢,便依从他手指所向,起身步向持盈那处。坐了下去。而从张宏入厅,到他坐在了持盈身旁。持盈都是安身坐在那处,含着一些不该有的幽怨之意眼看着张宏,却从不曾开口说话。 自是能够察觉到张宏的局促,以及持盈的幽怨,李隆基在轻笑一声后,边把玩着手中暖茶,边看着持盈而开口言道:“今日乃是持盈执意要来,本王这做兄长的也只好冒昧前来叨扰。” “不敢。”张宏不动声色而回了平王一句,却随即也是看着身旁微显羞态的持盈,他知道这位玉真公主乃是李隆基最为喜爱地一个妹妹。也是现下的皇帝陛下最宠溺的小公主。所以在此之前张宏也曾刻意的讨好了这位小公主,虽说也因持盈的清纯可爱。但毕竟张宏的动机并不太纯。 只是带着一些叹息与爱怜看着持盈的李隆基,在张宏言后,先是浅饮了口手中暖茶,随后微笑而道:“本王知道你是刚由公主府出来,既是如此,那来于昨夜之事你也定有计较,本王便也不再插手。” 张宏这时忽然觉得很好奇,他这时也注意到李隆基在持盈面前说起这些事时显得十分随意,而当张宏再起先前他与未登基的相王言朝事之时,似乎相王也不曾回避持盈,这其中有些古怪,张宏自是极为不解。不过,平王李隆基地话最让张宏在意地并非此事,他当然能由李隆基的言语之中听出李隆基原本是有意要插手此事的。因此,张宏微微动容,极为认真对李隆基恭身言道:“承蒙王爷一向抬爱,小可昨夜确实孟浪,其中影响倒不敢再来劳烦王爷多心。” 李隆基摆了摆手,他最欣赏的便是这少年对他那些真诚的意味,虽然他也很费解为何出身公主府地张宏对他显得更为真诚,但他显然不怀疑张宏的别有居心。将手中暖茶放在身前桌上,平王李隆基一敛笑意,随意凝重而对张宏再言:“本王虽是不插手此事,但不代表袖手旁观,就本王所知,你昨夜闯下地祸凭你一人不足以应对。”对于王家那些京中世家暗地里的实力,李隆基自然认识的尤其深刻,言罢这一句,李隆基再道:“不过好在有姑姑为你做主,你倒也无须惊慌。” 哪有半分惊慌之意,这时的张宏面上乃是再为自然不过,而他的这份镇定落在李隆基眼中,却是叫李隆基稍为一顿,随后斟酌言辞而道:“前面的事你尽可放手去做,玉儿的公道你应讨还。至于底线……”轻轻沉吟罢,李隆基不掩自信决然,看着张宏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由本王替你把握。” 豁然而起身,张宏极是感动,在他尤其凝重而对平王再次恭身时,他当然也清楚平王这最后一言根本便是在说无论这事影响再大,后果张宏再如何的不能承担,也都有他在一旁,这根本便是给了张宏一个足够让他安心至极的保障! 张宏言谢罢,李隆基伸手虚扶张宏起身,自他那双剑眉间,透露着他对此事决然地态度。 “本王今日等这几个时辰来便只是有这些言语要赠予你,现在时日也不早了。这便告辞了。”不过才说这么几句,李隆基竟是微笑起身,这让张宏诧异之时却也更为感动,他很难解风头正盛地平王在他府上等他这般久,竟只是为了要安他的 平王李隆基乃是极为干脆果决之人,在他起身时便也伸手拉住了一旁地持盈,而根本不为张宏留下挽留的余地,所以无奈而苦笑下,张宏只能随平王步出这议事厅。 只是在推开厅门时,张宏自然认真而对平王言道:“王爷如此厚爱。小可无以为报,日后得空定当前往王爷府上垂谢恩泽。” 张宏这一言却是叫本欲抬脚起身地李隆基稍稍停顿了下,在他转身时却是一脸笑意:“早该如此了,本王也邀你到我府上去看看本王所创的霓裳羽衣曲,就本王看来,定不比本王姑姑府上差。” 张宏轻笑着连声言着自当如此,可也在他说话之时,却见持盈轻轻挣脱了李隆基拉着她的手。转而向着张宏轻声言道:“我去看看玉姐姐。可以么?” 这一言却是叫张宏有些稍怔了起来,他当然不知道持盈是在些什么,于是他只好看向了平王李隆基,但却看见他只是微笑着并不言语,神情间有些玩味有些古怪。 玉真公主的要求。既是平王根本不曾反对,那张宏自然也别无他法。他只好引着平王与持盈二人向着后院走去,只是这时的他当然能够到这位小公主怕是知道了玉儿乃是张宏未曾过门的妻子,于是好奇,于是嫉妒。 阿娘,叶婶,玉儿等人今日一天都不曾由阿娘房屋内离开过,在张宏自门外叩门时,他虽是能够听出阿娘言语中依旧的冷漠不见他,但却也不得不强自苦笑而道:“平王殿下亲来探视叶婶。” 平王乃是何人阿娘等人自然不晓,但既然贵为王爷。那以阿娘这等身份之人自然忙开门迎了出来。甚至便连刚能下床的叶婶也跪在了门槛处。 见张宏阿娘跪身在那处,平王先是瞧了张宏那少年一眼。随后却也忙亲自上前扶起张宏阿娘:“本王与张宏乃是义气相投,今日前来乃为客,诸位万勿如此。”边说着,微笑自若的平王也一一扶起叶婶等人,显得极为亲和。阿娘与叶婶均是诚惶诚恐而深道万福,在她二人作态间,张宏显然能够发觉阿娘似乎较之叶婶而言更为从容。 也在张宏奇怪间,持盈却是径自走向了玉儿,这时已然知道这持盈身份的玉儿自然是对公主这身份极为惶恐,在她连连恭身时,便连头也是不敢抬,只是看地一旁张宏莫名心酸了起来。 “你便是玉姐姐?持盈时常听起宏哥哥念及你呢。”持盈清脆的话语落在那处,却是叫玉儿更为慌乱,她毕竟从前仅仅是一普通民家女子,何曾过能够见到什么公主王爷。 似乎根本不介意玉儿的惊慌而口不曾言,持盈犹自微笑时不停的说着一些话来,倒让一旁的平王李隆基看起来甚为无奈,只是在他与张宏阿娘说话之时连声道着,持盈不懂事之类。 极为自然的与玉儿说着话,张宏便就站在一旁看着持盈与玉儿,却觉这两个都是貌美异常的少女,一个娇羞,一个清纯都是煞为惹人。而最难得却是即便是以持盈这身份,在她与玉儿说话之间不曾有半分居傲,言语随和,自显亲近。 一直到后来持盈起身,玉儿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局促而微笑着。 后来,平王李隆基也终于带着他那妹妹持盈告辞离去,而也在他抬脚之时阻止了张宏的相送。看着那一对出身皇室身份尊贵地兄妹这时离去,张宏下意识地便走到玉儿身旁,径自拉起玉儿之手时,却是感觉到一处冰凉。这更让张宏心碎,他当然知道方才持盈那亲近可爱其实已然是刺到了玉儿的心,难免让玉儿有些自形相惭之意。 持盈,无论再如何的单纯清纯,却终究乃是一位公主,她与玉儿二人的出身造就了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处事之道,这时当张宏再起方才持盈那掩饰地极好的嫉妒时。却不免让张宏隐隐有些忧虑了起来,他能够猜出一些持盈地法,也当然知道平王允许持盈来这后院所存的心思,尽管持盈已然做的够好,掩饰的够好,但她那些作态在张宏眼中自然仍显稚嫩。 “你放心,我不再容许有人能够伤害你。”握着玉儿稍显冰凉的手,张宏喃喃自语时却是依旧望着平王与持盈离去的背影。 再如何心善单纯的少女,怕也不容许心上人别有他属,更何况这少女乃是大唐的公主。婶面色虽仍不太好,但毕竟能够下了床,而自张宏回房起,便不曾松开玉儿的手,却是逐渐暖了玉儿时,也使得玉儿面上更为娇羞。 扶叶婶躺在了床上,阿娘转身看着张宏。待她看见张宏仍是牵着玉儿。而玉儿也是那般的可爱时,眼中闪过一道欣慰之色。但随后,却转身一派冷然,对着张宏喝道:“跪下!” 张宏稍惊,不过始终不敢违逆阿娘地意思。这一双自来到唐时甚少跪人地膝盖也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挺挺跪在了阿娘身上。只是,手却仍是牵着玉 “向你叶婶赔罪去。”毕竟乃是自家儿子,阿娘见张宏真是跪了下去,也有些不忍,在她转身看着叶婶时,张宏忙也跪步到了叶婶床前。 叶婶躺在那处看着张宏,她何尝不曾知道今日之事已然使得张宏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于是当她瞧见张宏那双通红的眼睛时,终于忍不住眼眶湿润,稍稍垂头而看着张宏犹自牵着玉儿地手:“罢了……也须怪不得你。这都是玉儿的命……” “婶婶万勿这般。都是宏儿的过错。”张宏显得惶恐,但却极为真诚:“还请婶婶放心。宏儿日后定不再教玉儿委屈。” 根本未曾掩饰的情意也是叫玉儿更为窘迫,昨夜之事虽是叫玉儿惊吓至极,但毕竟有今日一早阿娘的作陪,玉儿已然好了不少,在张宏说罢,玉儿也是上前几步,坐在叶婶床头时依然挣脱不得张宏地手,于是玉儿面色一派红润:“阿娘……” 但见叶婶也谅解了张宏,又见张宏与玉儿显得如此亲热,阿娘在一旁看着,眼中含着许多欣慰,在这处房屋内,张宏最为渴求地亲情温情处处弥漫。 陪伴阿娘与叶婶说了许多话,当张宏也终于确信玉儿已由昨夜阴影走出了不少后,自然心情更为愉悦,以至于在后来他与阿娘,叶婶说话时放肆了不少,惹得叶婶失笑的同时,一家人更为融洽,确实是其乐融融。 不过,张宏始终不便在房内停留太久,他昨夜所行之事带来的影响在经过这一日后,应引起不小的动静,故而在他由房内出来时,却也深知即便是一日一夜未有合眼,他这时仍不得不强打精神来,在面前的依旧是凶险处处,容不得他能稍有停步歇息。 由房内出来时,张宏首先便是看到富贵守在门外,他当然也能看得出富贵守在这处是有要事地,但却不等富贵开口,张宏首先便开口去问:“叶天何在?” 富贵笑了笑,他真的很好奇这少年如此年纪怎能如何冷静自若:“小少爷在少爷书房读书。” “他识得几个字?”张宏问着时却也十分奇怪,他当然知道叶天自小便被送去当作酒楼小厮,那应当不能接触书籍之类。 “少爷放心,小少爷在酒楼时便时常留意,那酒楼中人怕是教了不少字予小少爷认识。”富贵轻轻说着,其实便连他心中对那叶天也是赞叹不已。 张宏动容,这时地他再也不担心叶天的将来,能够在酒楼做小厮时便那般用心,这叶天定不仅仅是寻常少年。在张宏不掩赞赏点头罢,便又问富贵:“可是有事?” “韦和回来,在楚公子先前那处房内等着少爷。”富贵如此言着,却随即见张宏也忙向前院走去。 楚图先前在张宏府上所居的那处房屋极为狭窄,而那时无论张宏再如何言说,楚图也始终不肯更换房屋。所以当这时张宏急忙步入那处小房屋时,却也发现一切摆设如同以往楚图在时一般,便连窗户也用黑布遮着,由此可见那位楚公子的性子,不是一般的冷淡。 韦和为张宏开了房门,迎张宏坐好之后,先是为张宏斟上一杯暖茶,随即开口,但并未先去言起朝事,反而径自去道:“小人来时。见平王殿下刚刚离开。不知平王……” 张宏边饮暖茶,边摆手言道:“平王此次前来乃是要我放心,说是无论何事都有他来担待。”对于此事,显然还是不瞒韦和比较好,这更能让韦和安 虽然张宏言语随意,但依旧叫这狼子野心的韦和惊讶不已,直到这时他才不得不再次审视起这位手段狠辣,行事古怪不可捉摸的大人张宏。 “不要以为平王殿下仅仅是看重于我。”张宏能够察觉到韦和眼中的惊讶佩服。在他冷笑之时。也接着言道:“之所以言道要给我一个所谓地底线,其实也不过仅仅是个场面话,他又怎能不知晓此事若是太平公主插了手,那我便已是无甚凶险?所以如此一来,平王既可落下人情。又可安然看着太平公主与京中那些世家争斗,坐得鱼翁之利。他何乐而不为?” 韦和下意识的便眯起了他那双充斥着野心地毒目。他不能不赞叹大人地心思慎密,这才过了多久,大人便可将其中利害分析这般清楚。 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日后可能有的争斗之事,张宏身旁地这些人自然早便已是清楚。故而在张宏言罢,也是极为不耐,他很不起这事,每每到此事,总是让张宏心神大为不宁。 “不这些,直接说吧,今日一早叫你办的事。可有办妥?”紧皱着眉头。张宏言语甚为决然。 韦和笑了笑,露出狰狞之色:“三位公子。一个不留,尽然擒下。便连小人也很不解,这三位公子究竟何来信心敢在昨夜大人那般行事后依旧出府。” “在他们眼中,我自然没有任何地方可须他们有所顾忌。”张宏冷然而道着:“或者他们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他们对手罢。”顿了顿,自张宏眼中有着韦和熟悉的厉芒:“现下关在何处?我这便要去看看那位公子。” “是,小人这便带大人过去。”韦和恭身,待张宏起身后,却发现他为张宏所倒的那杯暖茶,张宏也不过仅仅饮去了一 韦和所囚禁那三位公子地地方选的颇为有趣,便连这一路而来的张宏先前也根本未曾到韦和竟是把囚禁这三位公子的地方选在平康坊。所以这更能让张宏瞧得出韦和这人的肆无忌惮以及膨胀的野心。 从马车下来,看着面前这位于平康坊那道通明之街背后的贫寒居处时,张宏根本来不及去感慨在两处堪称两个世的情景。 步入那处贫寒居处,除了门口所守着几名百姓打扮地守卫,张宏倒也一眼看到犹自坐在那处苦思不已地高不危,因此,张宏未曾直接入内,先是在走向高不危,迎着高不危起身恭身时,直接问道:“问出了些什么?可知道是谁谋划的此事?” 高不危摇头:“不危未曾入内。” 张宏微微愕然,虽是奇怪为何高不危竟是一直坐在外间从不入间,但也未曾再开口去问高不危,只是随即在他点头罢,带着韦和与高不危走进了这阴暗简陋的贫寒居处。 房屋内,处处充斥着灰尘,那些不知何物发了霉的气息让张宏有些不太适应,自然,手脚都被捆起来的那三位少爷更是不能适应,由他们发白地面色便能看出他们被关在此处一日已然将要使得他们崩溃。 入内后,张宏站在那三位少爷面前,只是冷眼看着他们,却不曾开口说话。 而那三位似是昏迷了的少爷在韦和上前揣了他们几脚后,这才一一呻吟转而清醒了过来。 自小出身荣华富贵地三位少爷其实早在今日被强人掳了过来时便都猜到了乃是何人所为,他们三人虽然都是惊讶异常,但其实并无人害怕恐惧。直到这时他们看清了面前这少年的容貌时,也依旧显得狰狞,但不存恐惧,他们真的不相信这少年敢将他们如何。 毕竟都是出身不凡,也毕竟都是才智不俗而为公主府清客,这三位少爷在醒悟过来后,未曾出现张宏意料中的大吼大叫,在他们一样怨毒的眼光下,三人都还算得上是冷静。 这更让张宏大觉有趣,这样地三位少爷若再能安然离开此处存活下去。怕给他带来许多惊喜罢? 针锋相对,冷意全然。 “很难象,你这卑贱之人竟敢如何胆大。”开口之人乃是王冉,他在公主府岑羲高升步入朝堂之后,已是隐隐成为知清殿第一清客。 对于王冉这话,张宏根本不屑,即便是这处房内阴暗一片他根本看清王冉的脸,但依旧感觉得到这位王公子的怨气冲天。 “愚蠢。莫非你到这时仍是分不清形势?”张宏轻哼了一句。其中森然冷意并不掩饰。 “你最好莫要让我三人能够出去,不然后果定远比你象中可怕。”傲骨有的时候确实最为致命,在王冉这般说话时,确实让张宏泛起了杀机。 轻轻上前两步,待看清了面前这三位公子一派肮脏的华服。以及散乱地头发,显得十分落魄时。张宏轻皱了眉:“你这般说是在逼我杀了你等?” “你敢?!”开口之人乃是郑言,这位郑公子虽是凌厉一片,但依旧让张宏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地恐惧。 虽是郑言口稳异常凌厉,但却只是张宏撇了撇嘴,在他随后移至郑言身前时,淡然开口:“在这件事中,你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那酒楼中地阿四,赌坊的管事,是否都是你找地人?” 郑言梗了梗脖子,但他还未曾开口那位王冉王公子却是抢先言道:“这些事都是我一手布置。他二人不过乃是听命行事。” “究竟是你自侍你王家权势滔天。还是以为你身为公主府清客便真的让我顾忌?”张宏喃喃言着,竟然带着同情带着怜悯。 一直未曾做声的吴戈吴公子在这时也终于开了口。他与郑言的强作镇定不同,也与王冉的决然凌厉不同,吴戈甚至竟能微笑起来:“家中叔父正好乃是刑部侍郎,似你这等强行掳下我等,真的很出乎本少爷的意料。” “出乎你的意料么?”张宏缓缓起身,其实无论这三人究竟哪个是主谋那于他而言都不是最重要地,最重要地是张宏到这时还未清他究竟要不要与这三家终成不死不休之局面。 “那就再出乎诸位意料一次吧。”张宏转身背对这三人时,言语中却似乎显得极为冷漠。 这让三位公子面色都是再也不能镇定,都是以为难道这卑贱的少年真的敢下杀手?而在这三位少爷之中,郑言尤其显得恐惧,他在这时已然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韦和……”随着张宏口吐此言,那郑公子终于再也不能镇定,他们三人今日受这韦和的拳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所以他们对张宏此时所唤的韦和都是十分惊惧,谁也不敢怀疑那如同疯狗一条地韦和极有可能真的杀了他们。 “等等……”郑言脱口而道,却是引得吴戈,王冉二人鄙夷不已。 见此,张宏嘴角泛起一抹轻笑,不过这三位公子却都不曾看见,他们只能看到面前这少年地背影。 “将这三位公子分别关在一处房内。”交代着如此一言,张宏微笑:“好生侍侯着。” 便连高不危与韦和都是极为不解,他二人谁也看不出大人究竟有些什么手段来。 不过韦和毕竟不敢置疑张宏的吩咐,在他连声呵斥外间护卫来将这三位公子分别关起来之时,也随着张宏步出这阴暗充斥着发霉之味的小黑屋。 站在那处破落的院子中,迎着高不危疑惑不解的目光,张宏随意看了高不危一眼,之后才开口道:“每日只水予这三位少爷,没有食物也不允许他们上茅房。”顿了顿。显然是连韦和也惊惧张宏的这般手段时,张宏再道:“如此三日后,分别询问这三位少爷,最好由郑言那处下手,我要他日后成为我在郑家的一条狗。” 高不危张大了嘴,与韦和互视一眼,都是看出对方地一脸不敢相信后,这才点了点头,微显苦涩:“不危,尽力罢……” 张宏依旧站在那处。若有所思,动也未动,只是天上稍显阴寒的月色洒在他的身上,所映照出那条淡淡地影子寂寥但也决然。 过了少许,张宏停止了深思,却似这才起一事,开口问道“韦和,现下你是否仅为平民?若是如此你这几日便在我府上暂住罢。怕是这三位公子地家族不轻易放过我等。” 韦和笑了笑。有些喜悦奇怪之意:“倒是出乎大人意料。陛下不曾将小人革职拿办,只是撤除小人兵部侍郎一衔。” 连张宏也忍不住转过身来,这确实乃是他所不敢到之事,而也由陛下此举更能看出陛下对他的宽容,甚至是不惜一切也要拉拢于他地决心。所以这让张宏很难象。对于韦和这事,真的是那一向中庸奉行平衡之道的相王之意。难道他真的不知极有可能因此事而使得朝政大乱? 看得出大人地惊讶,韦和随即恭身再道:“除了宁王,赵王二人,倒还有尚书左仆射张说,以及中书舍人姚崇等几位大人为小人开脱,所以陛下虽然勉强,但好歹不曾将小人削职为民。” 虽是说的轻松,但其中陛下对这少年的回护已让韦和心中震撼。他真的不能解为何京中这所有上位者似乎都很青睐这少年。 沉吟着,这一时让张宏也的确有些惊慌了起来,在这等朝局党争之下。所有人都青睐拉拢显然风险更大。 又过了少许。张宏终于强自不再去这些事,暗到总是将要离开这京城时。转而再去问向高不危:“范慎还是未有消息?” “这倒又是大人所未曾到的。”高不危言着,却是面色古怪,显然是因这昨夜之事可能有的影响一事上,有太多的事都出乎了这位一向料事如神地少年意料。 “京兆府尹乃是崔日用,而崔日用尚兼着刑部侍郎一职,所以范慎今日状告王府三家一事,崔日用并未上报刑部,他今日一早受此事后,便随即传召王家三府,当堂对质,怕是这时仍未了却。”高不危言着,却见张宏面色越发凝重了起来。而也在他言罢这些后,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再道:“大人,不危以为这是好事,如此一来那三家府上再无太多精力日日对付大人,大人也正好可趁此时机多做些准备。” “你错了。”张宏断然,神情冷俊:“怕是那三家根本不可能再给我任何机来准备了。在今日他们各自得知这三位公子不知所踪后,定能料到乃是我等所为。” 韦和与高不危显然还是未能明白。 “你二人,我本意是要先下手为强,要范慎从台面上拖着他三家府上,至少表面上他们不再有太多机对付我。”顿了顿,这时张宏也是深觉棘手:“可今日范慎所行之事竟然当时便被审,那也谈不上在台面上拖着他们了,如此一来,在他们又得知府上公子为我等擒下后,暗中随之而来地报复怕更为强烈,根本不是我等所能应对。” 正面由范慎拖着他们,暗中却是拿下这三位少爷,张宏的本意便就是作出一副决然的姿态,要那三家不敢轻易有所举动,可在那崔日用如此一举后,非但时日不能再拖,怕是连张宏这决然的姿态也变成了事实。 故意表现出来的决然,毕竟不是真地决然。这也正是张宏此时心虚之处。 明白了张宏的意思后,韦和与高不危显然都料到了此事地严峻。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遗漏?张宏皱眉苦思,却当他随即起京兆府尹崔日用后,豁然而明朗了起来。 崔日用乃是平王李隆基手下之人,而若是崔日用此举本就是平王的意思,那一切似乎都合乎情。毕竟,迫使那三个世家向张宏动手罢,太平公主既然回护张宏便也不得不与京中那三个世家有所冲突,而如此之下,便也就符合了张宏先前对韦和言道的,平王李隆基,正好在一旁坐看太平公主与那些世家的冲突争斗,享鱼翁之利。 着这些,张宏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有太多的人看似都回护他,其实都是在利用他,而他现下似乎只能为他人所利用。起今早陛下不曾将韦和削职而使得朝臣对张宏这少年更加不满,再起平王李隆基故意要崔日用当日便受范慎一事,表面上是在回护张宏为他争取时日,可其实是在诱使王府三家尽快暗中对张宏动手,好迫使太平公主出手。这等等一切,都让张宏极为愤怒。 他不甘也不能只是作为那些大人物上位者的玩偶。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家 清晨的长安道异常冷静,在这路人本就稀少的长安道上,那一袭白色长衫风度翩翩的青年公子甚为惹眼。这青年公子自然便是范慎,他今日一早便依张宏之言向那京兆府而去。 手持着几册薄薄书册的范慎,踏着昨夜繁华所遗留的痕迹缓缓行着,他的脚步甚为从容,在这位范门世子的身上,属于他的似乎从来都是那份淡定自若,即便今日他所要去做的事确实在他心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将手中这些所谓的罪证交到京兆府所含着的深意,范慎当然再为清楚不过,这其实根本是将他范门陷入与京中所有世家处于敌对的绝境中,所以即使当时因张宏的那些言语范慎确实心有所动,但在后来他回到府上仔细又思虑了遍这事可能带来的影响后,他也不得不犹豫起来。 可这些犹豫也终于在他父亲范善稍显隐晦的几句话后被范慎压制,转而终于决然。其实说来范慎也真的很不明白为何父亲大人也是那般的看好那少年张宏,他不可能不知道若是真依那少年所言去做了,为范门带来怎样的凶险。 但不管怎样,既然父亲大人都未曾反对,并且似乎也隐隐赞同,那范慎倒也真无须再有太多顾忌。 范善所言甚为简单,其实总结起来也不过仅仅是五个字,但也就是这五个字促使范慎下定了决心,决心将他范门的未来彻底交在那少年的手中。 立场要坚定。便就是这五个字。时,京兆衙门不过才刚刚打开那道黑漆漆的大门,而即便那门是在范慎注视之下被人推了开来,范慎也依然不曾直接入内,反而依循旧例规矩,先是走到一旁击鼓,随后才由衙役的领引之下向着那京兆府而去。 之所以这般做,其实也是范慎在宣示着他今日的诸般举动仅仅是他个人之举。而与范门无关。 两旁衙役按部就班站好了位置,在范慎含着笑意期许下,那一名身着朱红官服的京兆府尹自内堂而步步走出,但也便是那朱红官服却是让范慎瞳孔收缩。朱红官服乃是五品以上朝臣才能穿戴,而依范慎所,在京兆府尹崔日用高升刑部侍郎后。应是京兆府七品司丞前来主事,显然应不该是朱红朝服。 虽仍是面色自然而微笑着,但其实范慎已然微有苦涩,他与张宏本来的计划便是将这些事先呈报于京兆府,而京兆司丞肯定不敢受,如此之下,他须送往刑部定夺,这期间需要几日的过程,而这几日正是范慎与张宏所要争取的时日。 可眼下竟是刑部侍郎崔日用直接出来受。这便堪堪扰乱了张宏与范慎所计划已好地事。不过,此时的范慎倒也顾不得奇怪为何今日崔日用不曾早朝,他这时自是深知已无退路。 将手中书册由衙役之手递往京兆府尹崔日用案前。坦然而立身那处地范慎自然不须下跪。他在很早以前便顶着举人地身份。故而。当范慎看着崔日用面无表情而翻看起那些书册时。虽是惊讶崔日用地亲自前来。但范慎也仍然依先前计划那般。口中言道:“京城人士范慎。举告城南王氏。城南吴氏。城中郑氏三家。行不义之事。残害黎民百姓。祸乱乡邻。以势欺人。” 伴随着范慎字字落下。崔日用显然也未曾料到这位范门世子竟是要状告那三家京中名门。而这等京城高门间地争斗在以往根本不可能放在台面之上地。所以这时地崔日用也终于知晓了为何平王在先前通知他今日不必早朝要亲来京兆府。 当满面震骇地崔日用放下手中书册而抬头向范慎看来时。这时地他真地很奇怪那位范公子为何仍能镇定从容。甚至也还如先前一般微笑着!他难道真地就不知道他今日所行之事为京中带来怎样地风波? 京中高门之所以素有名门望族之称。乃是因为这几个家大业大地名门都至少有几个家中之人在朝为官。好比如范善便是有着国子祭酒一职在身。所以这些名门间地争斗一向都不是任何人敢轻易参合。这其中地水。已然是深到足以撼动朝堂根基地地步。 这是一个极大地难题。换是其他官怕早便早早打发了这位范公子先行回府。转而将此事再向上呈报。直到刑部。再到陛下手中。因此。这时台下地范慎在看到竟是崔日用亲自过堂时。虽有惊讶。但也仍不以为他亲自主此事。一个小小地京兆府尹。即便兼着刑部侍郎一职。怕也仍是不足以来处此事。 崔日用在范慎说完后。认真打量着这位范公子。如同范慎所预料地那般面色颇为难看。阴晴不定之下自有许多犹豫挣扎。可接下来崔日用所说之言却是再次出乎了范慎地预料。 “既是范公子有足够的证据在此,那本官自当受。”像是未曾看到范慎那些再也不复存在的微笑,崔日用在开口之际也是极为苦涩,他当然知道这京中高门之间的事根本不是他一人所能承担。但他却也不得不即时承担,这其中的不得已实在乃是崔日用深明平王李隆基一早送来的密信之中究竟有何深意:“来人,传王氏,吴氏,郑氏三位主事过堂。”言罢,崔日用在衙役出府通传之时,也挤出一丝微笑来:“烦劳范公子在此处稍歇片刻,待当事之人来堂,本官定依据而夺。” 范慎大为惊愕,他很不解这位崔侍郎地雷厉风行,也真的不明白为何这位崔侍郎竟真的敢来主审此事。 先前的所有计划谋划似乎到这时已然都是出乎了范慎与张宏的意料,因此这时的范慎确实稍为慌乱了起来,尽管他在向崔日用还礼之时仍显镇定,但实际上范慎已是轻皱了眉目:“谢大人,生这便在一处等着。” 崔日用摆手,不再多言,却是认真翻起范慎所递的那些书册证据,在他翻看着书册之时,虽是时时面露惊讶骇然。但实际上他对这些所谓的证据早已见怪不怪。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表面光鲜之下有多少污秽不堪之事,崔日用自是不陌生。 也在范慎逐渐由惊慌而慢慢镇定了下来时,他站在一旁看着台上地崔日用,认真思虑着究竟为何有这么多的意料之外,而依现下局势看来。即便崔日用仍然不可能在今日审定此事,但也始终不可能避免的加剧王氏三家的报复之心,这样一来,不仅大人张宏的计划遭到破坏,便连他范门的处境也尤其危险。 这很简单,并不难解。先前张宏与范慎地意思是将此事扩大影响,造成便连皇帝陛下也不得不对此事采取冷处,也便是不处的局面来。可现下崔日用已然是开始了处此事,即便他到最后可能也只是处不出任何结果来。但他毕竟仍然是处了。 冷处不处与处了但没有结果这二者显然是两个极端不同的概念,与前者稍显温和之意相比,后者自然更能让王氏三家来地怒意十分。 也在范慎如此苦思而未曾有任何眉目时。前去通传王氏三家地衙役回转,而范慎在看到那回转的衙役时已然看清了在他身后随着地三位衣着气度均是极为不凡的人。 刑部侍郎,郑经略,内侍,王伦,御史中丞,吴尽用。 这三人虽非各自家中族长,但由其在朝官职来看显然也是在家中地位不低,而由这三家所派应堂之三人来看。当可看出他们的怒意以及誓要与范门对横地决心。 崔日用一人面对这三位职衔品阶都不比他低多少的朝上官自然不敢托大,在他忙迎向台下之时,范慎虽是流露出了些惊慌的意味,但他心中却是极为镇定,他当然知道越是此时他越不能慌乱。 崔日用与那三人客套罢,范慎这才上前见礼,无论如何说来,他毕竟乃是晚辈。 “见过郑侍郎,王内侍。吴中丞。”范慎含着微笑一一见礼,虽然遭到地乃是他意料之中的冷颜以及不屑,但就礼数而言,他依然是做足了功夫。 “倒不曾,范善的儿子长大了倒是成材了,竟是敢诬告起我等,莫非你真以为你范家在京中还如前朝一般风光?”郑经略在范慎说罢,冷嘲热讽。而其他两位却只是晒然一笑,坦然而坐在崔日用所搬来的座位后。根本不再去看那范慎一眼。 于是。在这些虚礼都尽罢,崔日用极为认真的拿起案上那几册书册来。向着台下四位都不是他所能得罪的大人物,含笑言道:“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但既然诸位都已然至此,那今日自当审清楚,免得日后诸位生间隙。” 随后敷衍了崔日用几句,虽然崔日用的言语间似乎是显露着今日定审完结此事之意,但实际上台下四位却是谁也不相信他真的能了结此事。 “范公子,本官且来问你,这些凭证你究竟是从何而得?是否可信?”崔日用坐在堂上,面向台下独独站着回话的范慎而言。 先是看了眼身旁坐着,气焰嚣张地三位长辈,范慎在崔日用言罢,这才施施然一笑,不卑不亢而向着堂上回道:“这些凭证皆乃晚辈收集,自是可信。” 崔日用稍稍皱眉,他听得出范慎话中的决然,于是在他转过头来看向台下那三位大人时,不免因那三人面上的居傲而稍有不忿,这毕竟乃是京兆府衙门,乃是他崔日用的地盘:“不知三位大人可有何说辞?” 郑经略率先起身,却不曾直接回崔日用所问,反而径自言道:“分明乃是诬告,我三人因他范公子毕竟乃是晚辈,不屑计较,故而崔侍郎可传唤外间讼师,自有他来作答。” 讼师,乃是大户人家应对官司之时所聘请的言辞锋利,博多才的人,这些所谓的讼师不仅要口舌利,更要精通大唐律法。往往能凭一张口舌颠倒事非黑白。 听闻郑经略口中的讼师,范慎当然苦笑不已,他今日乃是一人前来,先前当然不料到崔日用居然真的当堂审起此案来,故而他并没有带着家中讼师前来。 “准。”崔日用随意摆手,示意那三位大人可由讼师来代劳问话。 在崔日用言罢。自外间却果然有一名年近四十之儒雅讼师前来,这讼师自然顶着举人身份,如范慎一般只是向崔日用见礼罢,随手与范慎开始辩驳。 到这时,范氏世子范慎地才能这才完全显现了出来,而即便是与这专业驳斥官司之讼师言辞起来,范慎也丝毫不曾落得下风,二人籍由大唐律法,再到范慎所告之那三家的罪行。言辞来往,锋芒毕露。 范慎这般全才大才,不仅是那郑经略三人未能料到。便连堂上的崔日用显然也是惊讶,谁能象这位武双全,风流倜傥的范门范公子竟然丝毫不比这职业地讼师逊色?于大唐律法而言,范公子的识似乎还要高于这位讼师一筹。若非这讼师每每顾言而极他范门间的阴暗之事,怕是范慎也根本不与他费如此许多口舌。 谁都知道这场堂上交锋根本不有任何结果,谁都知道无论范慎再如何的巧言擅辩也终究不可能将那三家定罪,可尽管如此,这一场堂上争辩也堪堪由清晨便一直持续到晚间,其间范公子的旁征博引更是让崔日用听来都连连暗中叫好。而郑经略三人却都是目露讶色。 相对于京兆府地那场无休无止地辩驳争论,此时的城南王氏府上却是安静一片,在王氏三家都各自派出家中地位不低地族人前去应堂之后,这三家的家主也都在王府相聚,所商之事无非乃是昨夜因家中三个晚辈所引来的滔天祸事,以及今日一早范门所有的举动。 随手转动着手上那枚代表着王家家主身份的指环,这个年岁近五旬,但却面上光洁,仅有几缕胡须。而自显雍容气度的王氏家主王子京轻轻皱眉而看着坐在他台下两侧的老狐狸:“二位世兄来说说看,那少年如此狂妄而不将我等放在眼中,究竟如何来应对?” 能带着各自家族在如此混乱朝局下安然自保,这厅内地三人自然都是经历了一生的荣辱沉浮,无论是由心智或是气度而言,各有一番独到之处。所以在这个时候太平公主府态度极为明显,而平王李隆基与陛下似乎都甚为暧昧之时,这三人自然深知就对付那少年一事而言,谁若做了这出头鸟。谁日后更有可能面临家族覆灭的结局。 郑经同乃是郑氏家主。他与郑经略是一母所生,而那郑言在郑家地确仅仅是个偏房所出不大得重的少爷。但在王子京言罢。面沉如水的郑经同却是阴阴一笑,开口言道:“还能如何?家中晚辈都已遭那少年毒手,我等若再是视若未睹,那日后又何以立足京城?” “还有那位范公子。”吴超然接口,作为吴家家主,吴超然自小便具大才而深得上任家主喜爱,后来更是在年岁越大越来沉稳后,家主之位再无悬念落入他手:“实在很难象,以他小小范门竟也敢螳螂挡臂,虽说他范门近些年来与公主府关系不浅,但也仍不足以这般悍然而与我等撕破面皮。” 都是一些废话罢了,在这二人说罢,王子京轻拈胡须,眯起了眼睛,他当然知道这二人虽然都是表现的足够愤慨,但事实上也不曾说出半分实质性的话来,到这个时间他们三家显然不能团结一致。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东西在京中世家之间那是不曾停止过之事,故而在那二人言罢,王子京也是轻叹一声,随即苦笑,却是深知三家中无论是谁也不敢轻易表现出敢于太平公主那个女人作对的态度来:“无论如何,我等也须尽快迎回家中晚辈,那三个忤逆之子虽是做出此等令人作呕之事来,但毕竟仍是我家中之人。” “难。”吴超然断然而道:“那少年既是敢有此举,必定是存了不留后路之意,所以依我之见,那少年之事不妨且先放着,待这二日将范门鼎定之后再说。” “吴世兄可是怕了?”郑经同悠悠而道,他那一双生的奇大的眼睛也透露着许多调侃。郑家与吴家本就连年暗斗:“范门再如何折腾也根本不有任何结果,此乃众所周知之事,而我等家中晚辈,则是多在外一些时日便多许多危险。” “既然郑兄如此决然,那家中晚辈吴戈一事倒要劳烦郑兄多助。”不咸不淡,吴超然言次一句罢。依旧缓缓而拈起面前暖茶,俯身浅饮。 城府啊,隐忍啊这些东西在这三位京中名门家主的身上自然是只多不少,所以若论耐性而言,便就似现下这般,那谈到明年也根本不有任何结果。所以王子京轻皱地眉目皱的更深,在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位暂停口舌之争罢:“两位世兄切勿此时争吵,依愚兄之见。倒还是迎回族中晚辈为先。” 郑经同撇了撇嘴,吴超然刚要开口去说些话来,却听外间传来一阵笑声。而当这笑声落在厅内之时,三人都是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乃因这所来之人他三人都是听出正是这时他三人共同的大敌范门家主范善。 范门在京中一向被这等真正的名门所不齿,其中原因除了范门底蕴不够外,倒也还因为现任家主范善地放浪形骸,这个本该斯儒雅的范门家主非但没有一分读书之人的气度,倒更像一个粗蛮无知的野人。不然为何不见通报便听见范善这笑声? “三位世兄好雅兴。”果然是范善,他是一人前来,自他入厅后。根本未曾多看这三位京中手握大权之人任何一眼,便就径自坐了下去。 “小儿粗野无知,多有得罪诸位世兄之处,还望诸位世兄切勿与晚辈一般见识。”范善,这位早前在王公公身前显得卑微,在自家府上显得儒雅温地范门家主,在此时却根本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粗野之人。 仅是皱了眉,他这三人自然都是奈何不得范善,谁能不清楚范善与公主府那位王公公地关系?于是在范善言罢。郑经同那双阴坏焉然的双目却是轻轻转动,随后言道:“你范门公子倒是传承了你的遗风。” 分明是在嘲讽他范门都是粗野无知之人。 可范善根本不因此语而怒,他甚至依旧微笑着,在他转身而看向郑经同时,却随即又将眼睛在厅内三人面上都看了一遍:“范慎的事,自然便是他父亲我范善的事,你三人若是有心要动动我儿范慎可不妨先试试我范某人的手段。” 范慎之事先前乃是说好仅仅以范门世子身份去做,可这时的范善却尽然将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不能不看得出范家父子地团结。 “再者。这也是王公公地意思。范慎此举怕定不是你三人所能轻易动摇。”范善肆无忌惮地笑着,眼睛微眯:“不知在坐三位。有谁敢忤逆王公公地意思?” “狗仗人势。” 厅内三人都存着这般心思而不屑时,却也不得不将范善这一言放在心上,他们这三家其实并非如同太平公主之言至少有两家乃在王公公手中,分明是尽数归属王公公掌握。确实有许多都出乎了他的预料,可无论如何在这几日内京中倒也还能处于安宁之局面,这其中大多功劳要归属于太平公主府对张宏丝毫不加掩饰地回护,以及王公公后来也莫名其妙的袒护着张宏。 范慎这几日依旧每日要去京兆府,其实这几日来范慎也是受尽了苦头,且不看他在堂上与那讼师辩来驳去,看似出尽风头,彰显了尽他的才渊博,但事实上,连续几日这般下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让范慎大觉疲惫,可他无可奈何,他仍不得不日日如此而为张宏在台面拖着那三家。于是随着范慎所行之事拖的时日越久,京中原本的硝火之气反而逐渐冷淡,在这几日内,谁都看得出来,无论是范慎也好。那三家也罢,都远远不到置对方于死地一步。 范慎那处之事对于张宏而言自然再好不过,他原本极是担心在平王李隆基插手此事后让那三家更为恼怒,转而对他竭力出手,可却实不曾到那一向对他存着许多敌意要置他于死地的王公公竟然在这时悄然出手,将平王李隆基所期望的京中世家与太平公主冲突一事抹于无形之中的同时也确实给了张宏缓冲的时间。 王公公这突然地出手。非但是张宏所不能到,便连平王李隆基怕也是未曾到。 于是在这许多张宏都不能料到的意外之下,张宏这几日虽是日日存着许多凶险,但确实比他预期要好上许多,尽管朝堂之上向陛下弹劾韦和的奏言不曾减少,也尽管范慎这几日辛劳已然不足以再按奈乃三家。 再为难过地日子也终日日过着,即便战战兢兢,但时日依旧很快便到了张宏至大唐年代的第一个岁末,所以这时的张府内。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喜气的同时,便连玉儿的脸上也终于能够看见出一些笑意。 毫无疑问。与外间的凶险之事相比较而言,玉儿地微笑才是张宏最终安心的所在。 这时的张府内,张宏正在后院处陪着阿娘,叶婶,玉儿,妖妖等人,他看着他面前这每一个他最为在意之人都是满面欢笑时,确实让张宏得以最大的满足感,之所以日日将自己陷入凶险争斗。最后所求的不正是现下这般场景? 看着若馨那丫鬟将一朵梅花别在了妖妖的黑发间,而妖妖却是随即便将梅花摘下扔在地上时惹的若馨嘟起了嘴角,张宏不免失笑再去看向玉儿,这时的玉儿却依旧陪伴着阿娘与叶婶在做一些刺绣,满院的融洽都让张宏心情畅快。 “去,唤叶天过来,这个时候应陪着家人,一家团聚才是。”含笑而对一旁地富贵言着,张宏地眼睛却不曾从阿娘的身上移开过。 富贵笑了笑。满脸地皱纹挤在了一处:“少爷,您已经唤他三次了,可小少爷似乎仍在读书。” “这如何行得?”张宏转身,刚要亲自去书房唤叶天过来,却见叶婶笑着制止了他:“宏儿,且由他去罢,他这时多看些书日后也好帮帮你。” 讪讪一笑,张宏就此也打住脚步,只是看着若馨那些丫鬟依他之言在包着所谓的饺子时。张宏不免对富贵再道:“看看有谁家是在京中的。送些钱物过去,顺便也将府上这些下人都打发回去。这时他们也当陪伴在家人身旁。” “少爷真是好心。”富贵数年如一日般的微笑不曾让张宏觉得不舒服。 只是也在富贵向那些下人走去时,前院的李年却是偷偷来了后院,在他向张宏见礼罢,忙也打着眼色示意张宏。 自是明白李年的意思,张宏随李年往前院走去,不过刚刚跨过那道圆门,李年便忍不住开口言道:“少爷,又发现了一批来历不明之人在府外徘徊。” 轻轻皱眉,其实这几日不仅时常有许多行踪诡异之人在府外走动,便是昨日李年等人也还擒下了一名刺客,而至于这刺客的身份,根本不待李年等人盘问,便已然自尽身亡。 “再密切注视着吧,若有异动,当场拿下。”张宏吩咐着,却也无其他办法,即便他隐隐知道这可能是那三家向他所示警的一个讯号,但他依然没有任何办法。 太平公主与王公公或许能够制止那三家有大的举动针对张宏,但毕竟那三家都是京中名门,若要暗中对张宏施些手段其实十分轻易。 也在与李年一路向前院走着时,张宏一眼便可看到常霸那威武地身躯犹如守护神一般牢牢站在前院那凉亭之中,而也当张宏忍不住向常霸走去时,却也深知之所以今日府内仍能安庆一片,其中大多倒是归功于常霸。 有常霸在此,再来再多的刺客,也伤不到张宏家人。 唤常霸坐了下去,张宏只是微笑看着常霸却不开口,而常霸笨拙,在他一如往日那般傻笑之时,只是知道这时候的妖妖。他的妹妹过的很好,那便足够。 “今夜你要睡在后院,陪在妖妖身旁,知道么?”张宏温声对常霸言着,其实他对这一双兄妹,实在感激甚多。 常霸傻笑着。虽是点头,但却言道:“常霸还是在这里守着,妹妹在后院,常霸放 很朴实简单的一言,却叫张宏感慨良多。 而也在张宏与常霸说着话时,范慎却终于在这日落时分自那京兆府衙门赶了回来,他这些时日所受的折磨,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象。 “大人。”范慎那些微笑,这几日连连都变成了苦笑。 张宏不以为意。只是摆手示意范慎不必见礼时,却也随口道着:“早便说了,既是他们能用讼师。你为何不用?这儿又来装可怜,可不是自寻苦吃?” “讼师在下不放心。”范慎苦笑而道着,其实他当然深知他范门那些隐秘之事根本不能去找讼师,只能由他一人承担。在范慎言罢这一句,随后又道:“今日倒还如往日一般,那三家似乎也只是着拖下去。而崔日用也根本没有要了结此事的意图。” “不难解。”张宏向旁坐了坐,为范慎挪开位置,在范慎坐下后,这才言道:“范门。王氏,郑氏,吴家既然都属王公公掌握,那也根本不出现两败俱伤地局面,此事我先前已予你言过,至于崔日用,在平王殿下不曾得到如他所期待地那般局面时,他既然先前敢接下此案,便不能轻易结案。” “可这几日见平王殿下似乎根本不曾在意那几家没有与太平公主冲突。”范慎摇头叹着:“由此可见。平王殿下先前的意图倒恐怕并非大人所的那般是坐享渔翁之利。” 范慎所言这一事,却也正是张宏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依他所李隆基在眼见京中世家根本不曾与太平公主府有所冲突时,即便不大为失望,起码也该有些动作,比如让崔日用手段再干脆一些,再逼迫那些世家几分。可这几日李隆基却仿佛似是彻底放弃了此事,他非但不仅再没有了丝毫作为,反而只是日日笙歌。似乎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平王殿下的深意哪是我等所能猜透。”张宏苦笑。对于那日后地一代雄君,他始终不敢断然究竟他意欲何为。 也在张宏与范慎皆是深思平王李隆基深意时。自府门那处却见高不危也是在今夜过来,而若仅仅是高不危一人倒还不足以张宏侧目,奇便奇在随高不危身后的乃是尚书左仆射张说,这让张宏很为不解在这等本该家人团聚时张说为何来此。 无论如何,不管是安插高不危所栽培地那些人一事,或是对于朝上为韦和开脱一时,张说此人对于张宏都表现出了足够地诚意。所以乍见张说到来,张宏也忙迎了过去。 京中炙手可热,风头正盛的尚书左仆射张说,在见张宏迎过来后,却根本未有以往地那些亲和微笑,这时的张宏倒反而显得极为紧张。见此,张宏自然不免奇怪,拱手时也开口问道:“可是发生何等大事?” 张说四下看了看,而高不危与范慎都是意,各自走向一旁后,张说这才压低了声音:“今日早朝罢,在下便一直随在陛下在尚书省。” 自然,张宏不解,他当然不知道陛下在尚书省为何让张说显得如此紧张。 而张说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今日前来本就是要通告这位对他有携之恩的少年,故而,稍为一顿,张说又道:“在下这时前来是要告之予你,御史大夫兼中书门下平章事,窦怀贞窦相公等人今日及立东宫之事!” 再看着此时张说地紧张神情,这时的张宏也不禁连连倒吸着冷气,他当然知道这册立东宫一事可能带来怎样的巨变,可他不解,他不知道这此时他所行地那些事后果未平,影响仍存,还未解决之时,那些出身太平公主府的人为何又要多此一事?难道这是太平公主的意思? 一波未平,一波再生便是指眼下之时。故而张宏一派的认真时,也再次问道:“未知……陛下何意?” 张说依旧稍显紧张,却是满含深意而看了张宏一眼:“妄自揣摩圣意乃是死罪!” 这是一个醒,也是张说的表态,似乎他无意参与东宫之争。于是张宏也不再多问,只是拱手向张说言谢:“多谢张相公点醒。” 张说摆了摆手:“在下这便回去了。”刚要起身,却随即又似突然起来,又对张宏言道:“这几日你要小心一些,据我所知,刑部郑侍郎,内侍王侍郎等人正在谋划算计予你。” 张宏神色一黯,却是看着张说便就这般匆匆离去,这时的他当然知道王公公再如何的压制那几个世家却也终究不可能完全掌握那些世家的举动,一些小动作若是家主在后的支持,怕是王公公也管不了地。 看着这岁末之时处处的万家,又有几人能够知道在东宫册立一事掀起之时有多少祸端? 这几日的平静,似乎也算到了尽头,无论是东宫一事可能有的冲击,又或是那三个世家接下来的手段,都让张宏处于了极大的危机之中。 在张宏转身而走向范慎,高不危二人时,轻声叹息着却也深知他在这京中已然越发危险。 第一百四十七 刺杀 东宫之争历来都是朝上最为激烈凶险,牵涉也甚广之争,大多稍微掌有权势之人都因这争斗日后可能存在的无量机遇而投身其中角逐厮杀,毕竟,拥君之功始终乃是天下间最为不可抹灭的一个功劳,所以这便使得那许多权贵人物往往在野心的驱使下忽略了其中等同存在的凶险,同时便也造就了任何一次的东宫之争在抽丝剥茧之下都可以看见几乎囊括了所有权贵的身影,影响不可谓不大。 在有着前世经历的张宏记忆中,他不曾记得有关平王李隆基兄弟间的手足相残夺位之事,相反,他甚至隐隐记得平王李隆基兄弟间甚为和睦,在李隆基平定韦后之乱后,他便所应当的以拥立父王李旦登基之功而晋身东宫,并无争斗抢夺那东宫一位之事。 可眼下,正值新皇登基岁末之时,东宫之争确实随着御史大夫窦怀贞的那一进言而被正式放在了台面,与张宏记忆明显不同的是,伴随着窦怀贞的进言,在这场角逐中已然显现的便有三位王爷,其一乃是有着嫡系长子身份,又有着朝中忠政大臣姚崇等人支持的宁王李宪;其二便是平王李隆基,这位手握万骑营才智手段均乃远胜常人的陛下三皇子,拥有着谁人也不可替代的拥护陛下登基之功;至于最后一位,便是连张宏也不能象得到的,他完全不明白为何太平公主殿下鼎立支持既无长子身份也无太大功劳的赵王李隆业入主东宫。 但无论再怎样的出乎张宏意料,他再怎样的象不到,这场争斗也最终是在窦怀贞一言后偶露了狰狞,这三位王爷可谓是各占优势,都有着许多希望,一时的旗鼓相当之下,京中大多稍具眼光之人自然也都能看清相对于宁王李宪嫡出长子的身份,平王李隆基那拥君的功劳而言,有着太平公主殿下支持的赵王李隆业无疑更占优势,因此。若因这等形势发展下去,这场张宏记忆中本不该有的东宫之争显然要比以往韦后之乱等政变来的更要凶险激烈。 窦怀贞于尚书省向陛下李旦进言后地第二日早朝,也是在各家欢庆岁末之时,陛下正式在朝上垂询了满朝武的意见,结果不出意料的当时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其中有姚崇等人的力言祖训旧制应立宁王为储。也有太平公主府出身的吏部尚书岑羲等人竭力歌颂的赵王得德才兼备。当然,朝上自然也不乏称赞平王李隆基实乃储君最佳人选之类地言辞,只不过相对于其他二人的针锋毕芒,平王李隆基在朝的助力实在不值一。 陛下当朝及册立东宫一事很快便在京中各权贵世家引起了极大的暗流涌动,这一时间除了张宏以及个别有心之人的府上,似乎所有人都将注视的焦点由张宏那一夜悍然之事转移到了东宫事上,而甚至也在当日早朝罢,三位王爷便分别宴请朝上重臣,大有竭力争取东宫一位之势。只是。其中内幕毕竟不是张宏这等根基仍不太安稳,所处位置也并不高的人所能尽然知晓。 不过,无论眼下这场关于东宫之位的争斗再如何的凶险。如何地牵连甚广,此事对于张宏而言,始终是利大于弊,与他先前处于京中焦点步履艰难而言,在这时所有人都注视着东宫一事时,较之往日,他确实轻松了许多,尽管王氏三家不曾停止过派人在他府上周围徘徊盘旋。 这日陪伴阿娘,叶婶等人用罢了午食。张宏便带着范慎前往太平公主府,东宫一事已是让京兆府尹崔日用无暇再在范门与王府三家之事上饱施柔拳,所以很自然的范慎也可脱身而继续伴在张宏左右。 此次前往公主府,张宏主要是对岁末时太平公主殿下对他府上的赏赐请礼见谢,因此他与范慎一路走着,神情也较为随意,毕竟在那经历了许多事后,处处谨慎费心胆战心惊地张宏也终于能够稍稍松口气。 步出王府胡同,一路向着长安道走去时。张宏在当今皇帝陛下,相王李旦的旧居稍为顿足,这时看着这处简陋异常的王府,张宏心中的确有些风云变幻捉摸不定的意味,他的命运到这时仍是乱世之中的无根飘萍,看似风光灿烂有着太平公主在后撑腰安稳异常,实则仍是不堪重负,便是他也根本不能完全保证他明日的命运安危。 似乎是察觉到了张宏驻足时的黯然叹息,一旁白衫挎剑地范慎微微皱了皱眉。但却随即微笑。在张宏起步继续前行时,忍不住开口而道:“大人。这几日王氏三家似乎再无其他举动,可为何您却显得更为忧虑?” 张宏未曾停步。对于他先前所故意要造成严重地后果。以致于他不能再安然立足京城一事。他不曾与范慎言过。所以在范慎问罢。张宏行着时也随口言道:“便是他三家再无举动我才担心。太平静了。平静地足以让我嗅到随之而来地骤然暴风。” “大人多虑了。”范慎微笑着。紧随张宏地脚步:“有太平公主殿下与王公公地竭力回护。在下以为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有太大地动静。” 回身看了眼范慎。却是看得出他全然地认真之后。张宏摇头再道:“莫不是你不曾注意到方才我二人出来时府门前地那些人?其实即便有着王公公莫名其妙地回护。但依旧止不了那些人报复之心。试。家中子嗣便就这样突兀消失。以他们家中尊贵。怎轻易放过此事?” “即便是再为不甘。他们也不敢再就此事闹出太大动静。”范慎言着。随张宏转过巷角。而一路向着长安道行着:“经由王公公可完全掌握这三家来看。王公公其人地能量大人应当有几分了解。” 范慎落下此言后便不再开口。而张宏却也未再说些什么。其实对于王公公这个一个试图取他性命地人。张宏也忌讳莫深。他当然知道公主府地那条老狗手中权势肯定不仅仅局限于这些。 一时间。范慎与张宏二人都不再开口。只是在他二人向前行着堪堪走出王府胡同将至长安道时。范慎似是这才起一事来:“陛下前日及东宫一事。似是有意要为大人解围。将大人从那事中脱身出来。” 东宫之事,张宏下意识的便皱紧了眉头,这事儿于他而言确实是他现如今所面临的最为凶险也最不好解决的一事,他自然知道经由此事那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之间的争斗也终于抬上了台面。那于他而言,要在这场争斗间存活挣扎的时日也逐渐减少。 也在张宏轻叹一声,刚要开口去说些话,却见范慎陡然挺身几步,将张宏挡在身后之时,张宏清晰可见范慎面上突然而现地谨慎凝重之意。 这是介乎于长安道一侧地小巷中,在范慎与张宏二人左右都是各处的宅院居所,而在范慎挺身上前地同时,张宏却也看见范慎已然是将所挎宝剑抽出了剑鞘。 “大人小心。”莫名其妙道了如此一言。还不待张宏能够完全反映过来,却忽然在范慎面前那长安道处闪身出现了几名黑衣人。 见此,张宏心中一沉。知道这些黑衣人极有可能与先前入他府中反被李年等人擒杀的人乃是一路,故而,范慎话落,张宏便连连后退,只是在他那张冷意极盛的面上并不曾有任何惊慌之意。 黑衣人明显是冲着他二人而来,在范慎抽出长剑的同时,那些黑衣人也执刀杀了过来。 张宏再退,可也在这时范慎竟是伸手拉住了张宏,根本不顾张宏面上地惊愕。沉声急忙再道:“待在下为大人杀出一条出路,大人可先往长安道人群处跑。” 自此,张宏当然便也深明了他二人当下的险境,原来在这一条小小的巷中,竟是巷头巷尾都埋伏了人,只待他二人纵身以后,这些人这才执刀杀了出来。 究竟乃是何人事先便知他二人经过这条小巷而事先埋伏了人?又究竟是谁有如此魄力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暗藏许多杀手行刺太平公主明言要保的少年张宏? 这些都不是现下的张宏所能考虑到的,现下的张宏已由先前的冷然镇定而转为心中微慌。在此之前,他只是见到面前的黑衣人。故而以他心目中范慎地武功而言,他不担心他与范慎的安危。但在这时眼见他二人已是被围了起来,再无出路后,他当然知道这些分明是有备而来的刺客定然手段更狠。 小巷不长,两处地黑衣人很快便迎往了张宏与范慎,而这时的张宏却是骇然而发现这些黑衣人与以往所行刺他府上的任何一人都极为不同,只是由这些人相互配合的默契,以及由他们身形步伐的毫无声息便可看出,这些黑衣人是经过了长久的训练。极为有组织的一次刺杀。 王氏。吴氏,郑氏这三家。究竟是哪家,亦或是集三家之力而有的这一场刺杀,不能不看得出他们必诛张宏的信心。 两侧黑衣人手中地长刀已然举起,落在张宏瞳孔中,他的呼吸也越发急促。也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范门世子范慎豁然而动,回剑先是格挡了张宏背后那二人的长刀,随即却无丝毫滞瑟之意挺剑前刺。 前后分别四人,范慎刺向他身前那二人时,脚下也是拖着张宏向巷急冲,可虽是急冲,其实也不过轻挪两步,而也仅仅是这两步后,他身前那两名被他逼退的黑衣人复又迎了上来。 这时,再也顾不得为张宏格挡身后刺客的范慎,只是用力将张宏向前拖着。 不可否认,这根本便是一场必杀的格局,范慎再为武艺出众,终究不可能在照顾着全无还手之力张宏的同时仍能安然脱身。 所以即便是张宏在身后那两名黑衣人长刀之下仍能稍有镇定,但依然不可避免的被那两把长刀由衣衫半腰处划了下去。 未曾有任何武艺在身,不代表张宏便只能任人宰割,因而当衣衫撕裂之声清晰传来时,张宏猛的咬牙,俯身避过这两刀取其要害后,随即也伸手拣起脚下一块石头,向那二人狠狠砸去。 丝毫不费吹灰之力而避过这石头,那两名黑衣人全然散发着森然冷意时不曾有半分其他神色。只是一派地冷然再次挺 手中长剑再次挡开了面前二人的长刀,范慎手中疾似闪电,转而突然将剑尖下垂去刺其中一人的腹部,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极是迅速飘逸而刺向那人时,便连范慎也是认定必然得手。 可很显然。那二名黑衣人的身手高过了范慎的预估,他们闪避地动作不比范慎差上许多。 谁家府上能养出这等刺客?对于自身武艺极为自信的范慎这个时候当然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只是沉脸紧皱眉头时,豁然而拉着张宏继续前行,这个时候的他已然再也不顾面前,身后地长刀为他和张宏带来怎样地伤害。 只是在范慎强行格开面前两把长刀时,任由那两把长刀一左一右而砍斩向他的手臂,范慎再次向面前后排地两名黑衣人刺去。 鲜血。很快便由范慎的手臂落在张宏的身上,一片的触目惊心之下,范门世子范慎这个时候再无半分从容风度翩翩之意。状若疯狂而将他身前两名黑衣人甩在身后时,丝毫不顾向他背上斩去的两把长刀,猛然而抓着张宏,单手竭力将张宏往前一送。 随着因范慎这一竭力一举而摔落在了地上,张宏终于由前后围着的八名刺客中脱身出来,而也在他由地上以双手向后撑时,却见范慎被身后两名只露着眼睛的黑衣人狠狠的斩在了背上。 “大人快走!”范慎再呼,却已然是满身鲜血的他犹自持剑为张宏阻拦着在他面前地最后两名黑衣人。 一共是六刀。 张宏便就眼睁睁看着范慎只是为了将他抛出来而受了六刀,他这个时候只能紧抿着唇而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深知多留一分便多为范慎增加一分累赘的张宏。顾不得再有任何表示,只见范慎为他稍阻了那刺向他的两柄长刀之时,张宏连滚带爬而疾步跑出这条夺命小巷,向着那繁华无比地长安道发足狂奔。 便是在他临跑前的一刻,也是清晰看见范慎身后的那六名黑衣人已又有两刀斩在了范慎腿上。 八刀。只是衣衫被划破,稍稍割破了皮肤的张宏咬牙而急奔着,他当然知道若无范慎的以死相护他今日无论如何是也不可能脱身出来的。 这等局势下依然能叫那少年跑得出去,由此可见面前这位白衫公子的武艺却如雇主所言那般凶悍,而也因主要目标逃离了出去。范慎面前那两名黑衣人便再也顾不得这位武艺超出了他们象的青年公子,再连退两步之后,这二人也疾步向着那少年所奔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因张宏地突然离去,在付出了八刀的代价后,范慎也终于摆脱了前后受敌的险境,这时的他也堪堪能够转身面对这狭窄的小巷中存着的六名必杀于他的刺客,虽然小巷足够狭窄,只能容下有二人在他面前。但这个时候范慎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鲜血布满了他全身上下。这位平时从容潇洒的范门世子,此时已然是头发散乱。衣衫破缕之下狼狈不堪,自他转身时那双猩红的双目间,范慎竭力而再次挺剑,透露着太多地悲壮与决然。 若是便就这般死了这处,怕那少年日后定要我范门显赫一世罢?既如此,那我也始终是完成了父亲的嘱托。的突然跑出,他浑身的鲜血极是干脆的便引起了这处处行人繁华一片的长安道一时混乱了起来,而后更是在张宏跌跌撞撞狂奔之时,掀翻了许多道旁小贩的摊子。 当那随之而来的两名黑衣人由巷中追了出来,长安道上的行人自然也都是知道发了何事,所以这些人很是所应当地看着那一浑身鲜血地少年挣扎而厮奔着,明哲保身之道在这个时候由长安道上行人表现的淋漓尽致。 呼吸越发地急促,鲜血也越流越多,这个时候张宏已是断然能够肯定他身上地伤痕绝不止那两处,可即便如此,即便张宏已是连肺也疼了起来。可他依然不敢稍稍放缓脚步,这紧抿着的唇泛白,眼神坚毅的少年只能是一路而向着公主府那处发足急奔。 身后的两个黑衣人脚步越来越清晰,张宏甚至已经隐隐能够听得见那二人的呼吸之声,但这时的张宏终于在流下了一路鲜血地同时气力也堪堪用尽。 脚下一软,张宏踉跄着的同时。身后那两柄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长刀已是落在了他的两侧,让张宏心中惊骇的同时,更不得不强自挣扎。 可不管怎样,他的气力也终归是耗尽了……于是,在张宏以为必死而依旧向前趴着,这等危急时刻下,他的心中却突然又起了阿娘,玉儿等人的面孔,他不怕死。可却怕死了之后,阿娘玉儿等人再无依靠。 爬着爬着,清晰而看见路人的脚步慌乱移开。张宏惨然地嘴角挂起一丝深深的眷恋,他承诺了太多人,他真的不去辜负那许多人。 一个倔强而孤单地少年在地上爬着,在他身后有两名彰县显着杀意的黑衣人步步紧逼。这一幕场景落在长安道上却只是引来路人的纷纷躲避,世间阴暗,不外如是。 长刀向着张宏的脖子斩下,那二名黑衣人眼中仅有这少年而杀意一片时,却根本不曾注意到在他二人身前突然急奔而来的二名普通百姓打扮之人。 刀落,却不曾落在张宏身上。 这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落在张宏耳里。是那般的好听。努力而抬起头颅,张宏看着那二个普通打扮之人,却已然是认出那二人的身份。 单臂持刀的陈玄礼,怒目暴喝地葛福顺。 “快去救范慎!”这是张宏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在他昏迷之前强自吼出的一句话。 这场刺杀来的十分突兀,无论由何处看来似乎都不应在这时有如此疯狂而必杀的一举,毕竟,敢正面悍然而抗衡太平公主,平王李隆基。以及当今皇帝陛下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不过,这一刺杀之事虽然来的极是突兀,但终究是有着其必然的原因。所谓偶然间的必然,怕指地便是如此。 所以这一场明显是早有预谋,但却十分不应该的刺杀之事很快便引起了京城极大的动乱。 首先得到这消息的公主府,在这事由太平公主殿下得知后,这位掌握着李唐七分权势的女人当时便豁然起身,凤目间的冷意是任何人都不敢直视。 “本宫知道此事并非乃你所为。但这少年若然有事。你必逃脱不了其责,三日之内。本宫要知晓究竟是谁人吃了熊心豹胆敢做这一事。还有,那些与欲置张宏于死地的几个蝼蚁,便如郑氏等族,本宫日后不在京中闻其名声!” 这是太平公主在得知此事后对着她身前的王公公一字一字而道出的话,却是叫王公公动容时,不敢稍有违背。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地皇帝陛下也在得知长安道当街那少年险些性命不存后,再次排除众议晋封韦和为兵部侍郎,同时拨调大内禁军在韦和手下听命,其中有意人人可知。 不过才因东宫一事而引得京中微乱地同时,此次因这少年张宏遇刺一事再起波澜,在王氏,郑氏,吴氏三家都因此事而惶恐不安,四处联络其交好朝臣世家时,曾对这少年心怀不轨之人却也是人人思危,无论是太平公主殿下,又或是皇帝陛下,都表现出了对这少年足够的重视以及宠信。一事罢,他地临淄王府便也唤作了平王府,比以往更显尊贵的同时却也稍为荣华了起来。 外间因张宏之事而有的所有惊慌动乱,都是现下躺在平王李隆基床上的张宏所不知晓的,他甚至也根本不知他究竟昏迷了多久,只是在他终于能够睁开双目,而入眼看见守在身前的乃是平王李隆基,宁王李宪,王琚等人后。他当时便知晓了他现下是在何处。 故而,当张宏挣扎而起身时,迎着平王与宁王不假掩饰的关切,张宏却是直接问道:“范慎何在?他可有事?” 自是能够瞧的出这少年面上地焦急,眼中的关切,这时的平王与宁王二人都不呵责这少年的不懂礼数。要知道,张宏始终是在平王的床上,依而言,他在清醒之后,首先必须向两位王爷致谢,见礼。 “你身上有七处刀伤,流血甚多。”平王李隆基极为复杂的神情,他却是不到这少年开口地第一句话竟是如此一言,但他终究不能直接去回张宏之问:“所以你最好静养安歇。不然……” 张宏皱了皱眉,但终究不敢放肆。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此事小可断然不敢忘却。”稍稍平复了心中激荡。其实张宏哪能不知范慎定是凶多吉少。 摆了摆手,平王李隆基还不曾说话,一旁的宁王李宪却是皱眉而言:“如何,现下可是感觉好上一些?” 张宏点了点头:“二位王爷如此厚爱,倒叫小可无地自容。” “这些虚礼还不是必再言。”李宪截然言道,这时的宁王显得极为干练果决:“那些刺客的身份都已查明,来你也不到,以你这等身份竟能招来红鞋子。” “红鞋子?”张宏很不解,但苍白的嘴唇却已然是紧抿了起来。他这个时候不得不认真思考着究竟是谁如此决然而取他性命。 自然,值得怀疑的人太多,除了王氏三家,张宏这一时甚至便连公主府的王公公也怀疑着。 “所谓红鞋子乃是民间乱民所组,这些人乃皆是一些一等一的刺客,不过奇怪的便是,在以往那许多年来,这所谓地红鞋子所行刺的对象要么王亲显贵,要么便是朝上重臣。所以本王倒很不解,究竟有谁肯花如此大的价钱来找这红鞋子刺杀于你。”平王李隆基为张宏解释着,其实他也很不解究竟这贫寒少年究竟为何值得那红鞋子如此必杀。 那些黑衣刺客决然地眼神,森冷的杀意在这时让张宏逐渐起,他忍不住身子微颤,即便此时他已是安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却依然惊栗那些黑衣刺客的冷然杀意。 “如何?可有些眉目能知究竟是谁人有意要行刺于你?”平王李隆基在解释罢,微微犹豫,但终究是开口问了出来。 张宏的嘴角浮现一抹奇怪的意味。他当然不能确定乃是何人。故而在张宏重咳两声后,倒也再次开口。只是显得苦涩不已:“小可先前行事太过张狂,结下太多仇怨,至于究竟乃是何人,实是猜不出来。”在张宏说话时,气息也越来越弱。 见此,另一侧的王府郎中,忙向二王爷恭身:“王爷,张公子初次醒来,倒是不适合太过操劳。” 点了点头,平王李隆基与宁王李宪相视一眼,随后由宁王开口言道:“你暂且好生歇息,你府上安危自有我与三郎照应,不必挂怀。” 言着如此之言,平王与宁王似乎也无意再来问张宏其他一些事来,只是再又嘱咐了张宏几句后,这才由房内退了出去。 看着那二位不掩关切之色的王爷径自离去,张宏暗为叹息,他当然知道今日这事怕已然是将他陷入东宫之争事去,不过他却极不解,为何宁王李宪出现在此,要知,以张宏这身份,即便他有着陛下与太平公主的宠信,却依然不值得宁王殿下亲自过府相探。 轻轻转动着头,张宏打量着他现下所处地平王李隆基偏殿,虽然这个时候他心中全然乃是忧虑范慎的生死,但他却也不得不认识思虑就乃是何人这般花大价钱要置他于死地。 王氏三家似乎很有可能,张宏到那被他囚禁起来的王冉三人时很快便排除了这个法,如范慎所言的那般,有王公公的震慑,即便那三家有心要置他身死,但也的确不应该如此疯狂而于光天化日之下雇杀手行刺于他,况且,若要报复张宏以那三家在京中的影响力。怕也根本无须如此冒险。 崔缇,起这个面目可憎阴毒一片的礼部尚书,张宏当然也知道他极有可能因这时尸首仍悬挂在依凤阁楼上的兄长而不顾一切,但当张宏起太平公主那日曾言要他暂且放过崔缇时地口吻,却也当然得到,崔缇应不如此悖逆太平公主的意思。 大价钱。张宏缓缓闭上了双目,心中暗自琢磨之时却豁然而又睁开了眼睛。 皇商李顺! 这些时日来,因皇商李家的足够安份他似乎确实忽略了这么一个不死不休的仇敌所在,再如何来说,张宏始终是要了皇商李家一个少爷的性命,那由此看来,皇商李顺无疑最有由花大价钱雇人置他身死,再加上这皇商家中最不缺的便是这银钱之物,似乎定是皇商李家无疑。 暗暗琢磨着这许多。张宏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当然知道他不能死,无论是因为阿娘。又或是为了受尽了委屈的玉儿,他都不能在要他们享尽富贵之前便因他而不能存活。 所有的一切危机都应当扼杀于摇篮之中。这是张宏现下唯一所做出地决定。 宁王未在平王府停留许久,他今日之所以在有着东宫之争一事时依然来这三郎地府上,不过是因那少年的身份太过敏感,虽然表面看来那少年根本没有任何一处值得他兄弟几人争相拉拢地由,但事实上,平王与宁王却都是极为热中这少年。 他今日前来只是为那少年,因而在这时见那少年无性命之忧罢,便也不便久留。 送走了宁王李宪。李隆基却是站在府前看着他兄长的背影,顿足未曾直接回府。 这时,他身后的王琚似是察觉到了平王殿下面上地忧虑之色,在王琚稍为踌躇一番后,终于还是开口:“王爷,那范门世子究竟是救,或是不救?” 可而知,若是王琚这一言落在张宏耳中引起何等惊骇来。 平王李隆基皱了皱眉,似乎也不曾到王琚如此直接而开口询问:“依你之见。本王该不该救?” 王琚面无色变,只是轻轻摇头:“王爷,您不能救,且先不言这时还不能确定那位只存一口气的范门世子是否还能救活,即便是真的救了过来,那王爷地那些事也必定再瞒不了那少年。” 轻轻摇了摇头,对于此时李隆基显然也颇为为难,在他转身而步入府中之时,却是问道王琚:“范慎现下伤势如何?” “已是控制了。宫内来人有言或有几分希望。”王琚稍稍皱了眉。他当然能够听得出王爷话中的意思。 推开这处偏殿之内,李隆基看着面前那两位相貌姿色堪称绝色的少女。忽然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她二人退下后,这才与王琚言道:“你来说说,那范慎在这少年的心目中是否真的重要至此?” 即便不情愿王爷施救,但王琚自然也不敢对李隆基言口不一,故而他也诚恳言道:“先前不敢断定,但经由此事后,自可断言,怕是这范慎定被张宏依为肱骨,那等局势之下为救这少年,范慎足足受了二十七刀,很难象居然还有人能够在六名红鞋子顶尖刺客的手下存活。”“那少年又何曾简单?八名必杀的刺客都要不了他的命,在他必死无疑之时依旧安然脱身,可见张宏此子当时定然不曾慌乱而失智。”倒着一杯暖茶,李隆基心中对张宏的评价自然更高:“既然范慎此人对张宏大有裨益,那本王为何不救?” 王琚凛然,强自恭身:“可是王爷,如此一来,宫中地那些布置势必让这少年知晓!如此一来,再牵连出韦后身死一事,怕是……” “不必多言,即便是要本王在宫内的那些人暴露出来这范慎也不得不救!”李隆基终于决然,在他一双满是坚定的神情之下,轻轻开口:“非但要救,还要救活,医好。” 王琚叹息,却是苦笑:“这……宫内来人言仅有几分希望。” “休再多言。”摆手而制止王琚再次开口,李隆基起身:“本王这便与那少年说范慎本王已然为他救了下来,你且要宫内那些人无论何种手段都要为本王医好!” “是……”王琚再无多言,只是转身步出偏殿。 一时下,殿内便仅剩了李隆基一人,在他轻饮暖茶时,却也深思着若是宫内之事被这少年知晓,为他带来怎样的麻烦,即便不说此事不最终被太平公主知道,便仅仅是让父皇察觉,怕也对他李隆基有着诸般不利。 一个少年张宏,究竟值不值得他付出如此许多,承担这些风险?在这个时候,似乎平王李隆基再没有丝毫犹豫。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讨债 对你推心置腹的未必都是全然真诚而待你的,他们很有可能在与你推心置腹的同时潜藏一些不可告人的居心,可能是暗中算计于你,也可能是在试图利用你。 这样一个看似不难解实则无比玄奥的道,对于这拥有两世人生记忆的张宏而言,不难懂。所以在平王李隆基这时将他那极为隐秘之事详细言来时,张宏第一时间所有的并不是对平王李隆基表现出来的信任而有万般感动,他首先便是在考虑着平王李隆基为何要将这些事告诉于他,又为何显得如此信任他,这其中他究竟存着怎样的目的。 由结识平王李隆基之始算来,其实在这半年多里对于张宏平王李隆基不可不说为给予了他十分的信任,格外的青睐。无论是由先前韦后之事亦或者是后来张宏为救玉儿而惹下的滔天大祸一事,平王都是最终信任了张宏且站在了张宏这一处。不管他在行这些事时存着怎样的心思,也都让张宏很清楚的能够感觉得到李隆基对他的信任,自然,张宏感动,他真的很感激在他最为危难之时一直回护着他的李隆基。 可即便如此,在这时当那些宫内之事由平王李隆基口中吐出,落在张宏耳中之时,虽然这面色苍白一片的张宏仍能保持镇定,并无流露任何一丝怀疑的意味,可事实上张宏心中已经开始思量李隆基要他知道这些事究竟还有何居心。 在张宏自回到唐时便每日周旋于各种阴谋阳谋,尔虞我诈之事时,他在一路的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下不可避免的使得他拥有了一个并不是太完备地性格,多疑。 多疑是把双刃剑,有些时候的确能让他时刻处于小心时避免一些危机,但不能否认。在他时刻多疑猜忌的同时也往往失去许多与他错身而过的机遇。但凡有所成就,大智近妖之人似乎都存在这样一个双面地性格,只是却是不知这样一个性格出现在了张宏身上。究竟乃是他的一大幸事,亦或是一大不幸? 强自压抑着心中震骇。张宏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透露着许多复杂地意味,只是在他看着这时的平王李隆基独自坐在一旁轻饮着暖茶时,张宏心中却也极为清晰地梳着方才李隆基所为他言及的惊天秘事。 韦后身死一事,在当时确实造成了京中的哗然一片,毕竟。那时的朝臣显贵京中高门都是认为韦后乃是死在了她最后宠信的一个太监阿奴手上,而在后来由当夜主事之人平王殿下亲自宣布确认了这一事后。似乎韦后身死之事已然盖棺定论。 可在这时,李隆基复又对张宏言起此事时,竟是坦然而对张宏言着韦后并非是阿奴所杀,取韦后性命乃是另有其人。这一个骇天秘闻不能不叫张宏再次回起那日高不危回来地后的言语。 药王门,张宏已然是起那日高不危回来后曾言过,当时在场地众人看清韦后死状后,恒国公武延秀曾惊讶而失声言及药王门三字。但那时的张宏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只是疑虑韦后之事与孙修有何关系时,打定主意要在日后问询孙修。 此等情况之下,在他遇刺险些身亡性命不存时。张宏却陡然而由李隆基口中得知了那夜韦后身死之事的全然经过。甚至便连药王门中的一些秘事,李隆基也无丝毫隐瞒。全盘托出。 很难象在这京中,还有药门王这样一个畸形却也复杂的存在,张宏印象中一直以为似孙修那等市坊郎中,都是存着济世救民的善心在贫寒百姓间行医积德,所以在此之前张宏对孙修那所谓的药王门皆是心存好感。可直到这时他知道,原来他看到的药王门并非真正的药王门。 由李隆基的话中,张宏很轻易地便可知道,药王门乃是药祖孙思邈所传来地一个组织,在以往这样一个组织的确是行善救民于水火。可在后来,因其门中一些人地权势野心之,其中大多数人都投身宫廷参与了多次宫廷政变之事,他们胸中所除了救人,更能杀人。而由那些药王门中人所一手培植的毒药毒害的宫中皇亲,上至天子,下到皇子妃嫔,已然为数不少。 这样一个能够毒害人与无形之中的药王门之所以能够存在于京中宫内,其中原因大多是因在这等朝事连连大变之时,有太多的人妄图通过这样阴暗的手段去获得他们原本不该拥有的东西,好比如中宗李显,韦后便是通过这药王门中人将其毒害,而后来韦后却最终身死于药王门下自然不是韦后所能料到,她根本不能觉察到在她握尽权势风光一时的同时,宫内的药王门中人已然是与当时的临淄王李隆基合谋在了一处。 那时欲行诛韦一事的李隆基很是敏锐的把握到,韦后一党权势的核心便在韦后这一女人的身上,若是韦后死,则其党众余孽便根本不足为虑,所以与其说那时那名身份神秘的将领以及其手下兵士乃是李隆基最后的底牌,倒还不如说这药王门中人才是李隆基最大的依仗。 后来便如李隆基所愿,药王门中人极是轻易便在那等两军交战之危急时刻毒杀了韦后,至于再后来的阿奴则全然乃是巧合,他根本不是太平公主的人,也当然不可能是李隆基的人。所以也在那时一系列的巧合之下,韦后看似是死在了她最为宠信的太监阿奴手上,实则是阿奴堪堪为李隆基遮过了这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除了宫内许多用心歹毒之人的利用,药王门在京中世家争权夺位中也是屡现踪影,他们这些生存于阴暗之中的济世郎中极善地利用了雇佣他们毒害旁人之等等诸事。所以掌握着京中许多见不得人,阴暗至极之事的这一药王门便以拿捏他人把柄为最大的依仗,而有恃无恐的在京中宫内,各权贵府上滋润却也畸形地存在着。并且仍将继续存在下去。 毕竟,便是平王李隆基也不敢叫外人得知他利用药王门毒害韦后一事,尽管那是他迫不得已而有的唯一出路。但无论如何这事儿终究太过阴暗卑劣,若是此事张扬出去。李隆基背负怎样的名声可而知。由此,其他所有与药王门中人打过交道有过来往地权贵,自然也只能将这些事深藏心中,而甘愿受药王门所驱使。 清了这所有关于药王门之事,便连张宏也不得不惊骇于药王门手段。同时也忍不住猜测这不知控制有多少权贵的药王门究竟有着怎样骇人地能量。 阴晴变幻不定的脸色足以让李隆基看得出那躺在床上的张宏究竟是何等的惊讶,但李隆基并不后悔将这些事告诉张宏那少年。他也丝毫不担心那少年不帮他保守这个秘密,这其中的信心,除了因李隆基对这少年莫名存在地太多信任外,倒也还因李隆基之所以将这些告诉张宏,其实是以这样一个手段拉拢张宏。毕竟,说出了这样一个对李隆基而言并不光彩的秘闻,确实足以表现出李隆基地诚意。 “王爷,您须得防这药王门。”张宏斟酌了许久,他实在是摸不出李隆基说出此事的深意,因此只能这样言着。 这一言。其实也是个表态。李隆基微微笑了笑。不出他的意料,这少年果然是为他保守这个秘密。那如此一来,似乎已表面这少年对他拉拢之心的一些态度。 “这些你不必担心,你要知道本王自然不随便去与那些人联络,知道此事之人,在此之前除了王琚,便仅有本王与那隐为药王门首的一人。”又是饮去一杯暖茶,李隆基笑而再道:“当然,这时你也知道了。” 药王门首的一人指的是不是孙修,这时的张宏却不敢再来断言。 而也由李隆基的那句话中更能让张宏听得出平王李隆基似乎根本不曾忌惮药王门中人,反而是一副牢牢控制了对方的姿态,这显然不是张宏所能解地,但既是李隆基不解释,那张宏自然也不敢问,不需要去问,故而在他强自撑起靠枕而坐起来后,虚弱笑道:“王爷将此事说来,怕不仅仅是信任小可罢?” 收敛了微笑之意,李隆基轻轻点头:“不错,本王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事,其实是告诉你,那位范门世子此时奄奄一息,若要他活下来,则必须得由药王门中来施救。”顿了顿,不看张宏面上地狂喜,李隆基再道:“那些人既是杀人的好手,自然也能是救人地圣医。” 张宏豁然起身,牵引着他身上伤口撕裂时浑然不觉:“王爷可是说范慎仍旧活着?” “不错。”起身走向张宏,伸手扶张宏时李隆基面上一派自然,以他王爷之尊竟是这般对待张宏,可见他对张宏的重视:“此时怕是差不多了,至于究竟能不能完全医好范慎倒是本王也不知晓的。” “还请王爷这便带小可过去。”张宏挣扎着,却对李隆基伸手浮他连连惶恐道谢时依然起身。 这少年的偏执,李隆基自然早有所体,故而见这少年执意下床,而他也深知张宏仅仅是多处皮外之伤下,李隆基未曾强意阻拦,任凭张宏下床后,一手扶着张宏,微笑而道:“本王便知道你对那范慎定是极为上 张宏这时心中的激荡可而知,他在先前本以为范慎定然身死无疑,在那许多勇狠刺客刀下生还下来的希望毕竟近乎渺茫。因此,只是心中激动而不能自抑的张宏一时间倒是忘了扶着他的人乃是平王李隆基。 蹒跚而随平王步出偏殿,殿外的高力士见竟是平王殿下亲自在扶那少年,这一向深得平王宠信的青年公公当时便是色变,急忙而上前由平王手中接过张宏后。更是知道在王爷心中少年究竟有着怎样的份量。 一路因走动牵动伤口地张宏不时向前张望时自显他心中的急切,而走在他身前的李隆基却也未曾犹豫,径自步向对面那偏殿门前,伸手推门便随即入内。 殿内。除了王琚,以及分站两侧的普通百姓打扮地陈玄礼,葛福顺二人。倒清晰可见那位所谓的药王门中人犹自挥动着手中银针在范慎身上处处落针。 这药王门中人穿戴与一般郎中无异,可由其稍显发绿的面色当能看出终日与毒物为伴。但见这人手中银针飞舞之下,原先落在范慎身上各处地银针以张宏根本看不清的速度而迅速游荡遍范慎周遭,随即却猛然将银针扎在了范慎太阳穴两处。 自此,即便张宏对医术一窍不通却也看得出这药王门中地郎中手段果然非凡。 将银针轻轻转动几周,在这人随即拔出银针后终于松了口气。也是他松了口气转身时,他身旁的王琚。陈玄礼,葛福顺三人同时松了口气,这其中当能显现先前张宏等人未来时,这郎中的手段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待小人出去后,这位公子当可转醒。”收拾着一旁的银针物事,这位药王门中人在转过身来后,只是向李隆基恭身见礼,随即却根本不待张宏看清他地相貌,便施施然由殿内走出。 李隆基未有阻拦,任由那人出得殿后。却也随张宏走向了躺在那处的范慎。 看着面前这个昔日风度翩翩举止高雅地范门世子此时犹如粽子一般被白纱裹了起来。泛着斑斑血迹之下,即使看不到他身上的刀伤。却依然能叫张宏感觉到范慎身上的触目惊心。自然,对于范慎的舍命相救,张宏更能从中体当时范慎为救他而不顾生死的决然,与勇气。 注视着范慎那一双紧闭的眼睛,张宏大气不敢出一口,强自压制着心中紧张的他任由双手微微颤着。 睫毛轻动,张宏大喜。而随后范慎在经过了再次的努力后,他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只是在他一眼看到面前大人张宏之后,依旧强自挤出一丝十分难看的笑容来:“大人……” 根本不待激动全然的张宏说些什么,只是声音极细地唤出这二字,范慎随即却又闭上了双目,再不睁眼出声。 “他受地伤势过重,流血太多,这时应多多休息。”微笑而为张宏言着,李隆基本就确信那药王门中人定能将范慎救活过来,只要范慎仍有一口气在。 张宏连连点头,心中百般滋味实是不足为外人道。 便就这般看着范慎看了许久,当张宏终于意识到范慎一时间不可能再次醒过来后,他似是这才明白,忙再次转身向着平王李隆基深深恭身:“范慎活命一事,小可代他谢王爷,来日自当竭力而报答。” “不这些。”李隆基笑了笑,却是指着张宏身上的伤痕:“现下可是放心了些?要不要再去稍事歇息?” 张宏赫然一笑,刚要开口去说话,却也看到殿内那百姓打扮地葛福顺与陈玄礼二人,于是便也顾不得再与平王说些话,却是向那二人走去,再拜而道:“二位将军救命之恩,容来日再报。” 葛福顺与陈玄礼忙伸手扶着张宏,在葛福顺连连言着自当如此时,张宏身后的平王李隆基却再次言道:“其实说来他二人能赶到却实在是巧合。本王先前也只是唤他二人过府一叙,却实不能到竟救下你。”见张宏已然起步走来,李隆基接着言道:“还有那些刺客,八人皆死,其中四人自知逃跑无望时自尽身亡,二位将军也是由那八人身上黑衣袖口处所绣的鞋子得知了他们的身份。满殿中人,大都乃是救下张宏于张宏有恩之人,所以不免张宏连声道谢而一时不察身上伤痛。 如此这般客套了许久,在李隆基终于忍不住为张宏担忧伤势后,强自而命高力士扶张宏回殿歇息。 高力士领命,推开殿门刚要走出,却是迎面又来一宫人,在他险些撞上高力士时,面色惶恐而连忙跪在地上:“奴婢该死……” “可是瞎了一双眼?撞到了张大人可要你好看!”高力士喝道,但在张宏连连摆手后,倒也未曾再追究这宫人。 “何事?”待那宫人起身,高力士这才开口。 “外间有人自称乃是范门范善前来拜见平王殿下。” 这宫人之言却是让张宏顿足,在他转身看向平王李隆基时却见李隆基也是轻皱了眉,范善乃是范慎的父亲,他在得知这事后自然从速前来,可这时也的确不能让他进来,毕竟范慎的伤势太过恐怖,以范善的老辣怕是瞧出一些端倪。 “不见。”李隆基犹豫罢,终于断然而言。 显然,对于李隆基这一无的拒绝,张宏也是深表赞同,在他向李隆基点头后,却也随高力士走向那处偏殿。 宫人领命回转而步向平王府门外,只是堪堪看见那一袭青衫,面色阴沉的范善,宫人随即言道:“王爷今日不便见客。” 范善,眼角的皱纹挤在了一处,在他那双微眯的双目间有着许多凶狠的意味,而当这全然再无斯儒雅之意的范善听完了那宫人的回话,范善却是紧捏了拳头。 “慎儿,既是如此为父便暂且先不探视于你,你的那些伤,那些鲜血,为父为加倍你讨还回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杀意 长安城西北偏郊,这是一处散发着气息极尽荒凉的贫寒居处,居住在此处的大都是一些行将就棺之人,这其中有的是年入不惑,有的是则是天生残疾,可以说这小小的一隅居住着长安城中最贫贱最底层的所有人。而仅仅是由这处的房屋便可看出,这里的生活条件远不能与张宏先前的贫寒旧居相并论,说是房屋其实也不过仅是几根烂木头所搭积而累的遮风避雨之处,在某种程度而言,根本称不上是房屋或是宅院。 因为荒凉,便也造就平常之时的这处极少能看到尚且能够行走之人,更是根本不存在炊烟人迹之类。 可在今日,便是此等连乞儿也不愿踏足的这处却陡然来了两个身着华贵,风仪不俗的中年人,由这二人身着的服饰神情的居傲都可轻易看出与这处的破败相比,分明径为两个世界,很突兀很不融洽的一个画面。 那两个出身不俗的中年人便就这般站在这破败之地上看着面前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屋,不曾开口,也不曾有人围观,因为这处是平常是不可能有能够行走之人的。 风犹不停歇,便就如此站了片刻之后,二人中位于后者那青衣中年稍了被风吹散的灰白头发,佝偻着身子终于开口:“老爷,这事儿还是由小人来办吧。” 青衣中年身前站的乃是一袭白衫之人,与他身后那人相比,这人明显是保养极佳,虽然二人年岁相近,但他的一头青丝却是乌黑至极,便连面上也不曾有半分胡须:“说了不必,既是我儿之事当由我讨还。”说话时,这人嘴角微扬,显得不屑且也傲然。 这两个中年自然便是范门家主范善,随在他身后的则是先前曾经行刺于张宏府上的范家管家范武。 “还有。我若出手你在一旁看着便是,勿要插手。”范善微眯着眼睛喃喃道着,却随即将身后范武所携宝剑抽在手上:“我儿范慎既是执剑被这等凶徒所伤,那我便也以剑来这些传闻中一等一的刺客。” 范武轻叹,却终于不敢阻拦,对于自家老爷的心性他自然十分清楚。范善决定的事那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 随着范善身后,当这一主一仆步到身前百步之距的一处破落房屋之后,范善甩开剑鞘,不曾放声高呼,却只是轻轻言道:“我倒要看看所谓地红鞋子执事究竟能不能让我范善无功而返。” 他甩开剑鞘时所发出的声音不大,但落在风依然悠扬清脆,而也随着剑鞘落地,他二人身前那处破落房屋内明显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出来十人。除却八名黑衣蒙面刺客外。在这八人身前倒还有两名灰衫之人。看不清这二人地相貌。但仅仅由这二人行路时地神仪当可看出。十人其中以这二人为首。 这十人均乃大唐一神秘刺客组织红鞋子中人。走在前地那两名青衫在其中地位不低。乃为执事。其实在他们这些人来京中两名执事各带八名刺客。合一十八人。可很显然。他们所行刺目标地强悍超出了他们地预估。所以那八人再也不可能回来。 在此时这些人面对着范善时。领头那二人确实大为惊骇。他们行事一向隐秘异常。落脚之处根本不可能被外人所知。他们这二人很是不解为何面前地二人却能知道他们地落脚之处。 但无论如何。来了也终究是来了。他们自是根本不可能千里迢迢入京行事而不得手时返回门中。所以面对身前这两个异常胆大之人时。都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杀了这二人。那杀那少年。 没有人说话。范武轻轻退后两步时。范善举剑。而也是范善举起了手中长剑。他面前那十人也随之而动。齐化一地步伐当可显现得出这十人配合地默契以及身手不凡。 范武叹息。不知是因老爷地狂妄。亦或是为他面前那十个见不得人地东西而感到惋惜。当范武叹息罢。范善那张面无表情地脸也随即狰狞。任由那十人依不同方位而将他围起来后。范善暴喝。脚下大步踏前时手中长剑也斜挑面前那黑衣人。 秋风扫落叶便是如此。范武一直都深知仅以武艺而言他远远不是老爷地对手。但也只限于拳头,范家拳势的霸道在京中无人能敌。所以当这时范武看着那把长剑老爷范善手中犹如出海蛟龙轻灵飘动时,范武也不禁嘴角泛苦,他何曾能够到老爷范善的剑术也是这般地令人发指。 八名精锐刺客,二名门中执事,那所谓的红鞋子派往京中行刺张宏的刺客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一一躺在了地上,没有人能够发出呻吟之声,皆是一剑毙命。 踏着那十人的尸首,范善随手将手中仍旧滴血的长剑抛回了范武手中,杀了十人,可范善非但不喘,甚至便连他那张极冷的面上也毫无一丝汗意。 “通知江南那处,若见这红鞋子中人,诛之。”再也不看身后尸首,范善起步时决然而道。 范武微愕,显然是未曾到这样竟还是不够,莫不是老爷真要打算杀入那所谓的红鞋子巢穴? “可是老爷,此事是不是须得跟王公公言语?江南毕竟乃是这红鞋子的根基所在,小人担心,仅以我范家在江南地人,怕是不够。” 范善未曾去看范武一眼,只是在他继续前行着随意而道:“这等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无论是不是我范家门下,该用则用。” 范武凛然,他这时才知道对于那些伤了少爷范慎之人,老爷究竟有多憎恨,尽管他一直都知道在他范家老爷最为青睐他的独子范慎,可也实不能到为了少爷,老爷居然敢背着王公公而利用王公公的人脉。 “除了我范善,谁也休叫我儿范慎受分毫欺辱。”范善言着,却是留下十具尸首,一地鲜血在风中逐渐凝固,溃散。 长安西北那一隅的尸首鲜血自然不有人知晓。所以这凶名极盛的红鞋子在此次入京的一十八人便就这般全部消失在人世间也未能引起任何京中的变故。 自然,这时已然伤势痊愈的张宏也丝毫不知范善已是为他排解了暗藏京中地杀机,他在这两日一直是在平王府养伤,每日与平王李隆基的许多言辞之下,都能让张宏深深地感觉到这位日后的一代雄主无论由才智或是见识都远非常人所能及。 这日,张宏在平王府院中稍稍活动了身子大感再无不适后。便再次前去探视范慎,而与前几日一般,范慎依旧昏迷着,只是偶尔也能醒来说几句话,其中言辞大多能让张宏察觉到范慎对他倾心的忠诚。这让张宏极为费解,他当然不明白为何这位范公子如此待他,须知,若无太平公主先前的那些言语,怕是张宏早便将范慎打发回去了。 范慎的忠诚让张宏感觉到了些许压力。他当然知道忠诚越高则他要付出的代价也势力随之而涨,这是一个同比而言地概念。 站在床前看了几眼仍旧沉睡地范慎后,张宏也不再多留。他当然知道这几日必在他府上也是乱成了一团,无论是阿娘亦或是叶婶定然都十分挂怀于他。 故而,自范慎那处出来,张宏在身旁高力士地引领下,径自前去觐进平王李隆基。 这时的李隆基刚由宫内回来,在唤张宏进来后,李隆基根本无须张宏开口,便率先轻笑而道:“可是思念家中阿娘?你不必刻意来向本王辞行,这平王府对你乃是永远敞开时。来去皆由你。” 张宏赫然,随即连连向李隆基拱手道谢时,却也言道:“王爷好意小可自是深体,既如此那小可便也不再久留,这便先行回往家中,只是范慎倒要劳烦王爷多多费心了。” 摆了摆手,李隆基依旧在翻看着案上书册:“大可放心,待他痊愈本王自送他先到你府上。”张宏再谢,却是刚退两步未曾出门。李隆基却又抬头看着:“对了,昨日与本王言及地下江南一事,不知你可有决定?” 下江南一事乃是张宏早便作好的定论,只是前几日王氏三家迟迟未有举动,他也一直没有甚为所当然的由,因此,在此时他险些身亡时倒的确具备了离开京城的由,这究竟算不算一个因祸得福,却是张宏也不好作议地。 “这几日无论是李家又或王氏三府恐怕对小可都是恨之甚深。京中已然再无小可立足之地。”张宏苦笑了笑。随即再道:“所以小可打算既是岁末已过,那便随时都可离去。” 李隆基若有所思。随即却是微笑:“也罢,江南那处近来动静确实不小,有你过去正好为本王看看江南之事是否与京城有关。” 张宏丝毫不诧异李隆基如此的坦然,他这几日来与平王李隆基的关系实在复杂,便是以他这等出身公主府之人能够游刃与太平公主与平王二人之间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个异数。只是他这样一个异数现下看似风光滋润,其实张宏很清楚越是风光滋润,日后所面临地危机便也越是他所不敢。 但无论如何,在这时张宏依然也是牢牢的把握住任何一个上位者的青睐,他只能利用这些人对他的信任迅速壮大他自己,好尽快摆脱这种朝夕不保的局面。 “好。”仅仅轻笑而道了一个字,张宏随即步出平王府,只是留下平王李隆基在张宏走后,看着那少年所跨出的门堪,怔怔沉思。 张宏刚由马车上跳了下来,守在门外的李年便先是一惊,随即慌忙而迎了过来,虽是口中见礼,但眼睛却一直在张宏身上巡视,似李年这等出身公主府的侍卫,能够得知张宏遇此之事不足为奇。 不过刚刚笑骂着将李年推到了一处,张宏还未能迈入府中,却已然是听到黄四那杀才在府内放声高呼着:“少爷回来了!” 闻此,张宏也是苦笑不已。他知道府内下人都一向喜爱且敬重他这位少爷,但也实在不因这等并不光彩之事而引为众人关注。 一路与府内丫鬟下人们打着招呼,张宏这时大有一番畅快之意,甚至在他由黄四引着而步入后院看见阿娘时,张宏的嘴角也犹自挂着浅笑。 阿娘与叶婶齐齐迎了过来,张宏遇刺一事瞒不住。所以面对家中阿娘与叶婶时,张宏对于她二人地百般关切实在是感动且也无奈着。只是在他连连对阿娘与叶婶言着真的未曾伤着时,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微显局促而站在房门口的玉儿和妖妖。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阿娘与叶婶,张宏随后伴着她这世最为在意的二人步入阿娘房内时,却也悄悄握住了玉儿的手,一旁的妖妖显得不忿,在张宏牵上了玉儿地手时,妖妖也紧紧的抓着张宏的衣角,可爱且也可怜着。 院中张宏。阿娘,叶婶等人一派地欢喜,气氛融融实在令张宏陶醉。 只是。便连张宏也根本未曾注意到在后院那角落处的小小书房内,那一扇窗户却悄然而开,自窗内叶天那张仍显固执的小脸却是偷偷望着张宏,在他听着自那房传来地阵阵笑语时,神色十分复杂。 即便思念阿娘,玉儿尤甚,但张宏毕竟未在后院停留太久,他很一直伴在阿娘身旁,可前须是能够在这阴暗之时挣扎生存下来。所以后来的张宏在阿娘房内停留不到一个时辰便复又回转前院,这几日京中突然而生的变故有许多,需要张宏来解决的自然不少。 而对于张宏这匆匆离去,阿娘只是全然的怜惜却无半分不快,她从来都知道为了能够生存,她这未冠之年的儿子究竟要在外付出多少艰辛,面临多少凶险。 携妖妖步入议事厅时,高不危明显在那处等着了张宏,如其他人一般。高不危首先确定了大人张宏安然无恙后这才松了口气,他将他地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张宏身上。 “捡重要之事说来。”张宏入厅坐下,任由妖妖再去翻看着那些案,开口便直奔主题,未曾与高不危多做客套地他确实十分迫切的需要知道这几日地所有事,他不得不将这些事了解清楚,而后辩驳推敲,最后定论他的走向。 但高不危却没有回张宏之问,反而微显古怪之神色。开口便道:“京中这几日变故不少。但不危以为大人应当先决定我之事。” 张宏不解,而高不危自然看了出来。故而稍为一顿,高不危上前两步,言道:“郑言,王冉三人那处有些眉目了。” 关于那三位少年之事,张宏的本意是要在精神双重蹂躏,尔后使得他们再无骨气,最后试图由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有利用价值地东西来。所以见高不危如此慎重,张宏便也顺着他的话问道:“可是郑言终于肯答应回郑氏了?” 高不危点头,那双阴侧的双目却是泛着幽光:“不仅郑言,其余两位公子也都愿为大人效劳。” 张宏大惊,豁然而起身,只是在他认真盯着高不危时却终于知道这乃是一个极大的惊喜。 “大人,您应当知道这三人在各自家地位并不太高,本无任何希望继承家主一位,可不危却以为,日后大人应当……”高不危言着,张宏豁然而打断了他,他当然知道那三位公子在这许多时日的折磨下极有可能答应下来。 强自压抑着心中惊喜,张宏一边思虑着该以何种手段再将那三位公子送回各自府上稍加利用时,却是忽然而看见了那处正在翻着案的妖妖。 高不危很不解大人为何突然而将妖妖唤了过来,便如他一直都对张宏的跳跃思维感觉匪夷所思一般。 不再去与高不危言那三位公子之事,此时的张宏在注意到了妖妖的同时,却陡然也一事来,因此他必须得先将这事处。 任由妖妖爬在了他地身上,张宏把玩着妖妖一头的黑发,忽然轻笑:“你此次随我过来是知道些什么?” 妖妖惊愕,随即却故意作出一副委屈之态,不曾开口。 “不要试图为我报仇,这次行刺于我的人不是你能应付。”张宏如此言着,让一旁的高不危全然困惑不解。 其实在先前张宏考虑着那三位公子之事而注意到妖妖时,他已然是看到了妖妖眼中掩饰的极好的那一抹杀意。 第一百五十章 行前 世俗,礼法,道德,这些衡量一个人存在于这世间最基本的准则底线,妖妖不懂,她甚至便连分辨对错,善恶也仅仅是依赖于她的主观意识,这不能不说是妖妖的悲哀,可且先不论这般的妖妖是否适合挣扎生存于这种阴暗险恶的世间之中,便是退一万步而言,不正也是世间人心的险恶造就了现如今的妖妖? 妖妖是张宏救下且收留的,自然,对于妖妖的遭遇张宏知之甚详,他知道这个被亲人当作畜生一般驯养了五年的小女孩儿妖妖对这世间有着多大的怨恨仇意,所以他从来都不敢妄图去触摸妖妖的内心底线,只是最终选择了放任妖妖的成长,这半年来,张宏从不曾试图将他的处世论强加在这妖妖身上,也丝毫未曾改变过妖妖本质的野性,他很看看这个有着天纵之资的小女孩儿在长大成人之后是怎样的惊艳,为这世间带来怎样的惊喜。 毫无疑问,妖妖的底线除了兄长常霸便是阿娘与张宏,因此这个习惯以小兽姿态守护着她所最为重要之人的妖妖,不能允许有人试图伤害,或是已经伤害到了所有她所在意的人。这半年中,因张宏之事,妖妖有过几次令张宏惊骇,范慎惊艳的举动,其中犹以那次王公公指派范门对张宏府上行刺后,妖妖带着常霸险些拆了范门那处别院为甚。不说范门世子范慎本就随在张宏身旁做事,便仅仅是以范门在京中的盛名,怕也不是一般人敢随意招惹,可妖妖非但不曾顾及范慎,更是似乎根本未将范门放在眼中!她那日所行之事几乎让范门名声扫地的同时也给张宏带来许多不小的麻烦,所以当时便连张宏对于妖妖也是惊骇也是无奈。而也由此事,更能看出妖妖心中无所忌惮的野性,故而,这才有在张宏又遇刺杀并且险些身亡时,急忙先叮嘱妖妖切不可妄动一事。 任由妖妖靠在身上。张宏看着身旁这个一袭红衣的妖妖,伸手将她揽在了怀中,自然,张宏能够察觉到妖妖面上的不满以及些许委屈,而也正是这些不满才更让张宏心中慎重,故而将妖妖抱在怀中时。张宏忍不住再道:“此次你须听我之言,切不可妄图要为我报仇。” 妖妖有些不甘,但在她看见张宏已然轻皱了眉,她倒也只能轻轻点头。 这才松开眉目,凝望这散发着妖异之姿的妖妖,张宏当然能够预见到这堪称妖孽的妖妖在她成人后将是何等的媚惑苍生。 “我知道你要保护我,可现在不行,你要再长大些。”迎着妖妖那张精致小脸上明亮地瞳孔,张宏微微一笑。也不管她是否明白他的话,却是径自又指向了方才妖妖所翻看的案:“能看懂几分?” “大致都能看懂。”本以为只是孩童心性而翻看那些案的妖妖,给出了一个令张宏连笑不已。高不危惊骇欲绝的答案。 “那这几日你便先随着不危处那些事吧,来你在府上日日粘在阿娘身旁也是无趣。”看不出张宏深沉的意味,只是在他将那些机要之事交给这仅仅不到十岁地小女孩时,便连高不危也是深觉是不是大人被刺客伤到了头脑? 可很显然,张宏很认真,在他松开揽着妖妖的手后,妖妖点头径自又向那案前走去,只是留下满面惊愕的高不危怔怔而看着她那幼小单薄的身影。 妖妖有多大潜力张宏很清楚,所以他并没有为高不危解释一些什么话来。只是在妖妖步到案前后,张宏这才复又与高不危去言那三位少爷之事:“依你之见,他三人不仅仅是以此言为脱身之计? 高不危微顿。显然是未能从先前大人那番言语中摆脱惊愕。但在张宏说罢。他却也随即一肃容颜。向着张宏言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几日不危都是依着大人吩咐将那三位公子分别囚禁。若说他三人乃是串通绝无可能。所以不危断定。至少那位郑公子大人是可以放心用地。” 放心用?张宏轻嗤。他当然知道即便现下地郑公子是可以放心用。但在日后这位郑公子真正坐上了家主之位时也定然记起今日之耻。那个时候他还不继续甘愿被张宏所控制倒也确实是个未知之数。 不过。就眼下而言。日后之事乃是张宏不考虑地。他只要在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之间地争斗发生时能有这三位公子地从中居测便好。故而这个险确实有让张宏去承担地由。 无论如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然都不是先前张宏所能料到地。其实在此之前对于那三位公子设计陷害叶天。几乎累玉儿遭受那等奇耻大辱等等这些行为。都让张宏决意要取这三人性命。而之所以后来又存心要利用这三人。在那时张宏也是以为就这三位公子出身地高贵而言。他三人是根本不可能甘心成为张宏地一条狗。所以出现眼下这种情况。地地确确是出乎了张宏地意料。 显然。有些人活着要比死了更有价值。更能解恨。况且便就这般轻易取了这三人地性命也实在是便宜了些。 故而。张宏沉吟一番。尔后向高不危言道:“此事便交给你去办。你再观察几日若是确定可行。便放那三位公子回府吧。不要担心放虎归山必受其害。仅仅是他三人。掀不起太大风浪。” 张宏话落,高不危点头,却是神情有些古怪,稍为犹豫后,高不危开口言道:“如此,还望大人这便去趟公主府罢。”迎着张宏疑惑的神情,高不危眉目间颇为不自然:“必大人还不曾知晓,因大人险些身亡一事叫太平公主殿下大怒全然,这儿怕是大人再不露面,那王氏三家怕是即便不至于在京中除名,也远远不再有大人预期的那般价值。” 究竟太平公主是以何种雷霆手段来对付那王氏三家?张宏自然不知,其实这几日来他由平王李隆基口中已然是知道太平公主正在扫清那些京中曾经试图加害于他的人,可在此之前张宏也仅仅是以为这只是太平公主的一个姿态,毕竟,在张宏眼中。太平公主实在没有由因为他这样一个少年而在京中掀起波涛。 可眼下,太平公主似乎不仅仅只有一个姿态,她确实是已然着手对付那些人了,这让张宏在倍感不解地同时也不禁连声暗叹他居然已得太平公主如此重视。 高不危说完后,张宏思量片刻,这几日一直都在平王府的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太平公主也一直关注着他。那在他现下已是伤势痊愈后似乎也真的有必要到往太平公主一趟,无论是为了他的那些布置又或是为了安太平公主的心。 张宏在考虑着有必要到往太平公主府时,太平公主已是断定了张宏今日必来,早在张宏由平王府回往自家府上时她便得知了此消息,故而在堪堪打发走岑羲,崔缇等人之后,太平公主便仅仅是留下了王公公一人在殿中。 岑羲等人地来意很明显,是为了劝阻太平公主现下这般针对京中许多权贵的手段。因那少年张宏遇刺险些身亡一事,太平公主府的动静不可谓不大。几乎所有先前有意欲对那少年行不利之事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地牵连,这是令岑羲等人惊骇而始终未能明白的,他们根本不解为何一向睿智沉稳地太平公主殿下为何在因这少年事上而显得如此冲动。毕竟此次太平公主所针对的人几乎囊括了那夜曾在依凤阁中的所有权贵。而也由此事,更能让所有人能够看出那贫寒出身的少年在京中所树强敌实在是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看着岑羲那些人无奈而退了出去,太平公主那张绝世容颜之上浮现了一抹不屑的玩味,她决意要做的事,又岂是岑羲那等人所能劝阻? “说说看,王氏三家有些怎样地反映?”把玩着手中暖酒,太平公主那白皙修长地玉指宛如游龙。 站在太平公主一侧地王公公依旧是那般不宠不惊地立在那处,即便他现下正在做的事是针对他自己地人:“如殿下所料那般,这三家现下都是慌作了一团。四处联络交好世家试图向殿下求情时倒也确实显现出了几分他们真正的实力。” 看不出太平公主的意味,只是好象即便她面前之人乃是王公公,太平公主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眼中也依然是奚落且嘲讽着:“现下可是知道,你平日里所控制的那些世家究竟对你献出了几分忠诚,他们哪一个不是阳奉阴违?” 王公公嘴角抽了抽,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有着太多阴寒的味道:“奴婢实在不曾到,这么多年不曾用他们,却叫他们一个个都长硬了翅膀。”顿了顿,王公公叹息再道:“不过殿下放心。若是您执意如此,奴婢依然可以叫他们几日之内冰消瓦解。” “不要那么自信。”很奇怪这一句不太自信的话是由这一向自负异常的太平公主口中说出:“此事暂且先放着,等张宏来后由他决定。”凤目轻转,太平公主顾盼留离间,却是斜躺软卧,正面看着王公公那张苍老地脸:“听说范善将江南来的草莽刺客诛杀了个干净?” “是。”王公公简单应道,他对于范善那些举动能解,但不接受。解是因那些刺客毕竟险些要了他独子的性命,不接受却是因范善竟然事先未与他言过。 不过很显然。对于范善太平公主是欣赏的。在她轻笑之时神情下不掩赞叹:“他做的不错,便是本宫也不敢相信。以他一人竟能独创十人,看来这所谓的红鞋子在江南是越来越不成气候了。” “殿下,您不要轻视那江南的红鞋子,据奴婢近来得闻,最近江南有一青楼女子剑术非凡,单单是手中那把长剑在哀痛手中舞起时便不知吸引了多少江南才俊。”王公公面无人色,草莽之事也好,朝廷之事也罢,在他与太平公主的眼中,都是休戚相关的:“虽说她是用剑,那些刺客是使刀。但奴婢却知,那女子应是红鞋子主事之人。” “一个女子如何驾驭那些凶蛮之人?”太平公主不可置否,玉指随意而剥开一枚果物时,从容再言:“京中这些事处罢,便令江南那处将这所谓地红鞋子连根拔起罢,那些只贪银物之人竟敢欺到本宫眼下。实在可恶。” 王公公未有色变,掌握着大唐七分权势的他二人自然不曾将那所谓的刺客组织放在眼中,而也是在他刚要应下时,太平公主却忽然似是起了什么来,未等他应诺,便复又再道:“还是算了,料张宏今日前来也定趁此时机前往江南,既是如此,那些欲要取他性命的刺客还是交由他来处置罢。” 从头到尾。太平公主的言语都显得十分随意,便就好似以张宏这等少年到江南之后对付那红鞋子定是不费吹灰之力一般。 王公公不曾因太平公主这话而去嗤鼻那少年有如何能耐去与红鞋子中的刺客作对,他知道既是太平公主说出来了。那在那少年下江南时太平公主定暗中派不少相护于他。 不出太平公主所料,在她与王公公如此自然说着这些话时,殿外地边令城果然求见,言道张宏觐见。 于是,太平公主展颜微笑,示意王公公退下罢,却见张宏已然是微微垂着头而谨慎由殿外步入其中。 有几日未曾再见到这少年,太平公主这时再看着张宏那少年时,却是忽然觉察到自这少年身上除了她以往所习惯的谨慎卑微以及从容自然外。倒更是多了一些她以前未曾见过的张扬决然之意味,不过很快,她便随即释然。 怕是任何一个刚刚遭遇刺杀险些身死地人都如此罢? 张宏垂首而步至太平公主座下殿中,只是显得卑微而向太平公主见礼时,心中犹自惊惧着先前与王公公那高深莫测之人错身而过时地场景,他根本不能解王公公向他一瞥时嘴角所存的那抹弧度。 “见过公主殿下,望殿下能宽恕小可这几日未曾亲来公主府上以谢殿下岁末赏赐。”张宏地声音不高,但却彰显得着十足的诚意,逢场作戏对于张宏这有着两世人生之人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太平公主失声而笑了出来,不知是因张宏的即便险些身死也还记得谢赏,还是因张宏此时的谨慎诚恳。而也在太平公主轻颤而娇笑时,却是一拂衣袖径自起身而走向张宏,她对这少年是越来越好奇,且也深觉有趣了。 “伤势可曾痊愈?未有大碍了罢?”开口问着,太平公主的眼睛却是由张宏身上处处打量不已。 张宏抬头,迎着太平公主那双美目,这时的他显得不再卑微。刚刚险死还生的他的确有太多地感慨。所以他很清楚无论卑微也好,张狂也罢。该来的总来。 “劳公主殿下费心,小可现下已然是无事了。”说着,张宏复再恭身,又道:“尚不曾感谢公主殿下为小可之事而追查真 摆了摆手,太平公主却径自伸手牵着了张宏,不曾去看张宏面上的愕然,只是随即将张宏牵到一旁座位示意张宏坐了下去后,太平公主这才开口:“你知道,本宫只是为你减少些敌人,可至于真凶一事,倒是连本宫也不敢断定究竟是何人雇人行刺于你。”顿了顿,像是察觉到张宏地惶恐,太平公主轻笑:“如何?你可知究竟是何人欲取你性命?” 太平公主的手依然牵着张宏,这不能不让张宏惶恐。而也因太平公主的这一番话却是让张宏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太平公主不可能不考虑到雇佣刺客之人极有可能乃是皇商李家,可偏偏这些时日来太平公主所有的举动都未曾有针对李家的,这其中的深意自然能让张宏到便是以太平公主的权势也不能轻易开罪皇商李家身后之人,便是陇西李氏。 只是张宏不能确定的是,究竟是太平公主不敢开罪,亦或是不开罪?简单说来,张宏其实也在怀疑那皇商李家与太平公主是不是有些牵连。 毕竟,王公公可以有一个皇商黄贾仁,那太平公主自然也可以有一个皇商李顺。 “公主殿下都不能知晓,小可又怎能得知。”张宏口吐此言,实乃诛心之言。但见太平公主并无不快,反而依旧微笑着坐在了他身旁时,张宏接着言道:“不过来也不是王氏等三家府上,他们应不敢违背公主殿下地意思。” 终于,太平公主松开了张宏的手,却是反而亲自为张宏倒了杯暖茶。在她伸手递在张宏微颤的手上时,太平公主再道:“自然不可能是他们,本宫如此做不过也是要他们收敛一些罢了。”说着如此之言,其实太平公主心中也是疑惑不已,由张宏那一夜为救玉儿而有的行事手段中可以看得出,对于敌人,这少年根本不心慈手软,可此时由张宏地话中却也让太平公主听出来,似乎张宏是为王氏三家开脱? 捧着由太平公主手中接过来的暖茶。张宏当然知道太平公主的一些心意,但他却从不曾言明,也根本不表露出些什么来。轻饮了暖茶。张宏依旧捧着:“多谢公主殿下美意,只是他们毕竟乃是针对小可,小可倒也不敢为公主殿下多添麻烦。况且,这几日小可应要离京前往江南,他们即便是再有心,也始终鞭长莫及。” 真的仅仅如你所言是不为本宫增添这么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烦?还是以你地傲气不容许本宫插手来对付你地敌人? 太平公主笑而不言,却是看着张宏第二口将暖茶一饮而尽:“好,那便等你由江南回来好再说。”顿了顿,似是起张宏要前往江南一事。太平公主继续言道:“还有一事,你要前往江南之事本宫已与皇帝兄长言过,介时他赐你一道望风使令牌,江南一道上至总督下到知府都可任你调遣。” 总督知府?张宏大骇,尽管他知道这是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二人对他最大的恩宠,但他依然不敢接下这所谓的望风使令牌,他当然知道若是他接了下来,那以他这等在朝无任何官职之贫寒少年,怕是不到江南便引起天下人的置疑。 “这……小可万万不敢受。也不能受。”张宏色变,忙一口回绝。 早便料到了以这少年的谨慎他定是不敢接受,太平公主微微笑着:“无妨,这仅仅是一道秘旨,若无必要你不要外人知晓便是。” 这一言倒确实是安了张宏的心,不过他仍然不敢接受,在太平公主轻移胡凳而靠向他时,张宏稍显局促而再问:“只是不知,这望风使乃是朝上几品?” 这时的太平公主几乎已是说得上是紧贴着张宏而坐了。她在说话时。如若幽兰的口吻已然是让张宏神魂颠倒:“无品。你既然不为官,那本宫便只能为你讨个不是朝臣地官职。其实说来这望风使乃是特为你而设。” 鼻中充斥着地全然乃是太平公主身上的幽香,张宏心中极是紧张,但毕竟头脑依旧清醒着,他由太平公主这一言中当然听得出李旦,也便是皇帝陛下对他地宠信,只是由此看来,似乎皇帝陛下要利用他平衡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地心又坚定了许多。 “你打算何时启程?”半依半偎而靠着张宏,在张宏即将离京而前往江南时,太平公主不再掩饰对这少年的好奇以及兴趣,而引出的好感。 好奇,乃是女人的天性,但往往当她们在好奇的同时便已是拥有沦陷的前。 “岁末已过,大约回去后我便与阿娘去说,安排罢府上诸事,我便立即启程。”因太平公主明显已是太过宠信而微见亲昵,张宏很自觉的将自称由小可变做了我。 轻轻叹息,这时的太平公主似乎又不太张宏离开京城,可毕竟她也知道这少年决意要做的事她不好阻拦,因此,太平公主便也言道:“你大可放心,若你府上中人不愿一同前往江南,本宫来为你保证府上安危。” 这是一颗定心丸,张宏要去江南所面临最严峻地一个问题便是他走后,府上的阿娘叶婶等人由谁来看护?他当然知道仅仅是楚显,韦和二人根本防不住有心之人的暗中加害。 但在此时,太平公主如此而为张宏保证罢。那张宏的确是完全放下了心,在平王李隆基能登基为皇之前,谁的保证都不如太平公主殿下的保证来的坚决有力,更能让张宏安心。 “多谢公主殿下。”乃是真诚地感谢。只是在张宏说话时,太平公主却又是靠近了张宏几分,几乎可算得上隔着衣物的肌肤之亲。这让既不敢躲避。也不能躲避地张宏大觉局促尴尬,尽管他两世人生加起来已是三十有余,也根本不避讳这等暧昧。 但要知道,此时靠在他身上之人,乃是大唐权势金字塔的顶端之人,心性古怪而也喜怒无常的太平公主殿下,所以因此,即便太平公主容颜倾城,体香自然。但依然不曾让张宏敢有心猿意马。 “你到江南时,我有事需要安排你来去做。”太平公主言着,轻轻闭上了那双妙目。 张宏毫不犹豫。点头应了下来。 先前,他在平王府上时也曾如此应下平王李隆基要他下江南时的一些事,而现下张宏也应下了太平公主地要求,在这大唐两位人杰,都是一般的心智超凡手握重权,但日后也定反目不死不休的二人间,张宏游刃有余,且也滋润的生存着。 但却不知此时的这种滋润与日后所终将面临地必然抉择生存之事,究竟哪个才最能让张宏顾忌。 飞骑营驻扎之所在乃是皇宫外围地护城河附近。而在这等寒冷时节,本应不见人迹的护城河边上却是有一少年席地而坐。 这少年自然便是张宏,他一直到天色渐晚之后才由公主府出来,先前那在殿中与太平公主地阵阵旖旎都让张宏心情澎湃地同时却也大觉不敢受,所以直到天色晚了下来,张宏这才托口家中阿娘逃也似的离开了公主府。 由公主府出来后,张宏没有直接回府,反而却是来到这护城河的边缘,在此时他席地坐在河前。望着眼下这奔流不息地黑水之时,张宏深深的感觉到因那四周不太远的皇宫城墙而带给他的压迫感。 他是在等人。 没有故作的深沉,只是自然而有的凝重,张宏在此处大约坐了半个时辰,自他身后方才有一身着黑衣的青年由黑夜中逐渐显现出面孔来。 “大人。”黑衣人恭身而向张宏。 张宏未曾转身,依旧是望着身下的护城河,面色沉寂自然:“说吧,这般着急唤我前来乃是何事?可是江南那处出了变故便连你家少爷也不能处?” 在张宏由公主府出来时便接到一直守在公主府外等着他的传言,这也正是他未曾先回府而直接赶来此地地原因。他当然知道既是如此急切。那来事情不小。 黑衣人不曾因张宏随意而言便直指他心有所惊讶,他一向都不敢轻视面前这位年岁不大的少年。也是张宏问罢,黑衣这才回道:“倒也不至于这般严重,只是少爷来信,若是大人执意要在大人根基不稳时下江南,怕是为大人带来许多麻烦。” “麻烦?”张宏微扬唇角,却随即转过身来而正面看着那黑衣人千年不变的直板的面孔:“楚显,莫非你家少爷不曾与你言过,与我说话最好不要拐弯抹角?有何事发生直接言来便可。” 黑衣人自然便是楚显,也是当今京城炙手可热深得陛下宠信的飞骑营统帅楚大将军,不过除了他这些光鲜荣贵十分的身份外,他同时也仅仅不过是楚图的一个下人。 “少爷说过。”楚显努力笑了笑,但也仅仅是露出了银白的牙齿便算是笑了,曾经身为楚家死士的他在以往根本不懂得这些情绪变动:“少爷说,江南之事异常麻烦,确实是怕大人到江南后深陷其中。” “我就知道你家少爷定是希望我能尽快过去。”张宏撇了撇嘴:“他既然如此说,那其实也是在告诉我,那些事已经不是他所能应付地了。直接说吧,其中内幕你知道几分?” 楚显向张宏走近了几步,但在张宏身前不远处径自停下身来,身前那滔滔不绝的河水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发出阵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呜咽:“小人知道的不多,但这时可以肯定的是。在韦后死后不久,江南官场便有了一场动乱,其中有太平公主府的人,也是平王殿下地人,更有皇帝陛下的人。而大人应知,江南官场一向都是楚氏地掌握之中。所以此次动乱据少爷分析,极有可能是针对少爷而为,楚氏是经由此事将少爷那些年所埋下地人一举挖空。” 这不难解,张宏自然知道楚图在他身旁相助于他一事瞒不了许多有心之人的刻意查探,所以在韦后身死,张宏日日得宠之下,楚氏自然忌讳担心因这少年地崛起而使得楚图得势,所以他们这才先下手为强。 起了这许多,张宏轻叹了几声。似乎无论怎样来说,楚图也都是因他而陷入这等困境。 “还有别地么?”紧皱着眉,张宏已然是准备离去了。楚显给他的讯息已经让他深明他必须得尽快赶往江南,虽然他现下并无太多权势在身,但毕竟有着太平公主的宠信,皇帝陛下的宠信,所以或多或少都能够为楚图争取摆脱现下这种局面。 楚显恭身,见张宏起身而随即后退了几步:“大人,少爷来信中尤其到的是,江南官场还有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在中作怪,这些人既不是太平公主府的人。也并非陛下的人,所以少爷希望大人在动身之前能在京中查查还有谁在暗中支持着楚氏。” “这事儿不好查。”张宏不曾松开眉头,以他现下这般身份,即便有着楚图在京中经营的基础,也有着相王在登基前送给他地钉子,但有些方面始终不是他所能触及。 楚显未敢开口,看得出面前的大人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当张宏终于懊恼而发现他实在是查不出任何头绪后,随意摆了摆手:“罢了。这些事日后我来办。”说完,张宏看着楚显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显得极为凝重而言道:“我走之后,你应当知道京中所有地人都需要你来庇护。” 楚显点头,张宏继续言着:“无论是高不危所正在进行之事,亦或是那些归属于我们的人,你都应当谨慎回护。在这所有人之中,你与韦和所肩负的责任不须我来多言。”楚显恭身,静听张宏不曾停止过的言语:“当然。这其中尤其以我府上为重。无论如何你不能让我府上出任何事。” 楚显解,他知道面前这位少年大人最为在意的便就是府上亲人的安危。而这也是少爷楚图谨慎交代之事。所以楚显恭身,再道:“若有朝臣欲对大人府上不利……” “杀了便是。”张宏断然而言:“不必有其他顾忌,任何事都有太平公主殿下,若不然,在有事前你先要韦和去请示平王殿下也可。” 楚显再次恭身,其实他也很清楚对于张宏在那些手握真正权势之人的心中有着怎样的位置。 “若无他事我这便回去了。”张宏言着,心中叹息,经历罢京中这等险境,勾心斗角,怕是到江南以后仍不得不面对更多的危机。 但楚显却是未曾将话说完,见大人似要离去,楚显又道:“还有一事,大人,陛下要我传言大人,大人离去前应觐见陛下。” 皇帝陛下,李旦。张宏当然知道他此去江南不可能那般简单,但也确实不曾到仅仅是为楚图之事,他不仅要答应平王李隆基,太平公主二人,甚至还不得不背负着皇帝陛下地旨意,这确实让他极为烦躁,乃因他深知在不久的将来,这三人间将有着怎样的冲突。 “你来安排。”这一大逆不道之言不曾让楚显皱眉,却是在楚显应下后,张宏前行两步,但随即却又止步,回身迎着楚显那张生涩的面孔,沉吟片刻再道:“有一言我要交代于你,你在京中所负责任重大,切记小 楚显点头,静候张宏吩咐。 “无作为便是最大的作为。这是我走前所留给你与韦和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句话,你二人万勿谨慎。” 说罢,张宏不再作丝毫停留,随即起身离开这皇宫城墙,也远离这滔滔黑水的护城河。 “无作为,便是最大的作为。”楚显喃喃道着,眼睛一直都放在那道单薄的背影之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外衣 才华横溢,孤傲且也自负乃是张宏对楚氏弃子楚图的诠释,而也由楚显那番代楚图的传言中,更能让张宏体到楚图在江南的艰辛,即便他不曾明言要张宏速往江南,但毕竟已是彰显了江南之事的刻不容缓。自皇宫城外的护河城离去,在回往自家府上的一路上,张宏一路都在分析着江南究竟有着怎样的变故,竟是让那般冷然强悍的楚图也微微慌乱了手脚。 在张宏身边,有着太多的异常偏执之人,而通常极其偏执的人在他们的世界中都是无比强大,甚至已经是到了某种境界,所以不可避免的,往往也是这些人在面对真正不可解决的问题之时,他们所受到的伤害也最为严重,让人不敢估摸。毫无疑问,能力不俗的楚图也是这类人中的一,也是因此,这才更让张宏对江南那处的楚图放心不下,他很担心在他未能赶到江南时楚图便已陷入万劫不复。 因为有楚图先前无怨无悔的倾力相助,最终这才使得张宏能够度过初回唐时的最为艰难的一段时日,而对于楚图所做的这些都让张宏对这位楚氏弃子心存太多的感激,也因感激太甚,便也造就了现下张宏对于前往江南一事的迫在眉睫。深,虽然楚图离京时张宏便已经知道江南那处有了变故,可他实不曾到竟有楚显说的那般处处凶险,所以这一夜,张宏都在思虑着他所需要在京中做的准备以及该如何去安排好京中自他走后可能有的许多事。 一直到陪同阿娘,叶婶等人用饭时,张宏也依然是显得心不在焉。较之往日,在阿娘房中一同用餐的多了叶婶与玉儿二人,叶天不曾来过此处用餐,他每日都将自己关在那小小的书房内,刻苦到连张宏也不由动容。 府上下人摆菜之时。叶婶与玉儿仍显局促,即便已是过了这许多日,但她母女二人仍稍显慌乱的帮助那些丫鬟一起劳作,毕竟,她们这一生何曾过有现下这等生活。 丫鬟忙罢了诸事退了下去,张宏这才醒悟。忙招呼桌前众人先行用饭,但他本人却从不曾伸手去拿面前的筷子。自然,他的焦虑被他身旁的妖妖一览无余。 妖妖原本一直都是坐在阿娘那处地,但因后来玉儿的到来,似乎让这堪称妖孽的小女孩儿感觉到了些许的危机感,自玉儿来后,她每日便粘在张宏身旁,无论是吃饭亦或是张宏在前院。不过,妖妖这般的作态落在阿娘等人眼中。却只让她们觉得可爱,倒也不有其他法。 小心用胳膊碰了张宏,张宏这才抬头。强自摆脱深思时也微微笑了笑,他不曾动筷,阿娘等人又何曾先行动筷?见此,张宏微笑时也伸手拿起筷子夹菜,而在他动手罢,阿娘叶婶等人这才各自拿起筷子。 气氛有些尴尬,任何人都能察觉到今日张宏的反常。 像是察觉到了阿娘眼中地关切与疑问,张宏举起的筷子停在了那处,他要下江南首先必须要跟阿娘商量。但也因便连他也不知须要到往江南多少时日,所以一直都很难对阿娘启齿此事。 迎着房内三人疑惑关切的目光,张宏再如何的犹豫,却也终究不得不在故作轻松夹起那块青菜时,轻声言道:“阿娘,宏儿这几日怕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张宏说地很谨慎。而不出他地意料。在他说完之后。叶婶首先便是色变。随即玉儿也露出几许黯然神伤。只有阿娘仍能显得镇定。她一向都知道她这儿子在外需要忙碌费心地事情太多。也早就知道宏儿已经不再是以往需要她每日呵护地宏儿。 “何时走?”阿娘尽量让她地口吻显得平稳。但其实张宏已经很清晰地捕捉到阿娘在用饭时稍稍顿了顿。 张宏笑了笑。努力让这房内气氛轻松起来:“这两日内。只是到江南去办一些小事。宏儿自当从速回来。” 阿娘点了点头。轻声叹息时心中愈发地怜爱起她这个未冠之年到却已然是撑起了个家地孩儿。她不能为张宏带来荣华富贵。她也不能在张宏日日面临巨大危机之时为张宏解决一些凶险。但她知道她绝不能成为宏儿地累赘。故而。在阿娘叹息罢。努力不显露出心中地悲戚。只是强自压抑着快要滑落地眼泪。颤声再问:“这么急?先前为何不与阿娘商量?” 两世地人生能够让张宏在这等气氛之下不显得伤感。也不显得不安。他尽量平复着情绪。微笑言道:“也是昨夜方才决定。阿娘不必担心。宏儿只是去处一些小事。很快便回转。” 只是一些小事吗?只是一些小事便须得千里迢迢赶往江南?张宏故作轻松地言辞。阿娘自然能够解其中真意。但她不言明。一派故作地从容下。阿娘轻轻点头:“好。但须记得早去早回。” 何曾过阿娘居然如此随意便应了下来?张宏其实在几日内一直都将该如何与阿娘解释当作最大的一难题来看,所以在见这时阿娘如此简单便不再追问,倒让张宏一时间愕然了起来。 幸好,有叶婶在一旁的解围。 叶婶与玉儿一直都是生活在那等很简单的贫寒居处,所以她二人自然不懂得张宏现下所做地事情,可不明白张宏所为便不代表她二人乃是不明事之人。其实这般说来,在张宏家中的确乃是最值得张宏庆幸之处,每个人,无论懂不懂,解不解他,都选择了在他背后支持他,而不有人去成为他的累赘。 “这几日冰冻未解,宏儿一路上可要仔细照顾好自己。”叶婶掩饰着心中激荡,轻轻言着。 看着面前这家中二老都是一般的以青灰色为主基调的衣裳,张宏由她们身上所能感受到的没有富贵荣华,也不是雍容大方。仅仅是再为寻常不过温馨和感动。但这些,不也正是张宏梦寐所求? “婶婶放心,宏儿照顾好自己的。”张宏微笑着,自心底而觉舒畅,有这样的阿娘与叶婶,他确实很知足。 怀着一颗感恩与感动的心活着。是张宏为人地底线。 “听说由京城到江南要好几个月的路程,这一路上没有照顾你婶婶始终不能放心,不然就让玉儿陪你前去?也好一路照应着你。”叶婶犹豫着,但终究还是说出了这一番话,她地用意落在房内,却是便连妖妖都能体到话中的意思。 现下的张宏毕竟不再是昔日的贫寒少年,叶婶的私心以及担心张宏都能解,所以张宏不不喜,他知道能够做到无欲无求的人在这世间根本不可能存在。因此在叶婶说罢。张宏为玉儿夹了菜,这才去言:“还是让玉儿留在京中侍侯阿娘与婶婶罢,宏儿自当早去早回。” 前往江南不是游山玩水。对于江南那处凶险地处境,张宏自然知道绝不比京城要差上一些,所以他根本不带着玉儿前往。若是玉儿再因他受到伤害,怕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地。 捕捉到叶婶眼中一闪而过地黯然,张宏笑了笑,却是看着玉儿那张微红娇羞的小红,再道:“等宏儿由江南回转,玉儿再长大些,应是先与玉儿订下亲事。” 这番话由张宏口中说出很不恰当。在唐时,所谓亲事都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张宏这主事人不应这般径自言出,可很显然,对于这唐时习俗礼法,张宏不在意,而叶婶更不反对不快。 阿娘点了点头,她很欣慰宏儿能够从不忘本,况且玉儿本就是她心目中唯一地媳妇儿。故此,在张宏言到此处,房内众人,除了玉儿更为娇羞不敢抬头外,倒也不复先前不融洽的气氛。 只是正在这时,张宏身旁的妖妖却将手中筷子放在了桌前,仰起那张精致倔强的小脸:“妖妖要跟宏哥哥一起去。” 张宏稍怔,但随即却是伸手抚着妖妖的头:“好。”顿了顿,看着妖妖虽是冷然但却微显愉快地小脸。又道:“可常霸不能去。他要在府上。” 妖妖不解,但在她看了看面前的阿娘等人后。便也使劲点了点头。 至此,家中之事便就意料之外情之中的妥善解决,顺利到便连张宏在步出阿娘房内时也依旧惊疑不定,他很不解为何他心中最难处之事便能这般简单地处完好。 看着宏儿如往日一般匆匆吃罢便走出房内,阿娘长长叹了口气,却也放下手中筷子,在叶婶等人不解的目光中,阿娘缓缓走到房门前,看着自家孩儿那般单薄的背影,眼角鱼尾纹凝在了一处,流露出太多的关爱以及心疼。 “这么小的年纪,你便须要用坚强将自己伪装,每日的危机在阿娘这处所能看见的,都永远是一副微笑和轻松。宏儿,因为阿娘,你是不是活的很累?” 去往江南不可能仅仅如张宏口中说的那般简单,便是张宏也深知他完全不能早去早回,所以除了安抚家中阿娘等人,在这京中还有太多地事需要张宏安排。由阿娘房内出来到前院,张宏先是唤了富贵,随后这才前去议事厅。 基本上高不危这几日都未曾离开过议事厅,张宏随时可能离开京城,所以须要高不危来代张宏解决的事情太多,在张宏与富贵入内时,高不危犹自忙碌而紧张的翻着面前的许多案,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稍显了黑眼圈。 极是无的一手抓过高不危正在翻看的案,张宏看也未看便随手抛在了一旁,迎着高不危愕然以及不满的神情,张宏慎而再慎:“我说过很多次了,一张一弛乃是武之道,那些小事不须你亲自处的便就交给你培养出来地那人又何妨?似你这般每天将自己绷成一根拉紧的弦,总有一日你承载不了这等负荷。” 张宏的话,高不危充耳未闻:“那些人做事我不能放心,所以还是由不危亲自来处罢。” “莫不是你在崔缇死前先将自己累垮?”张宏的口吻已是稍显严厉:“你莫要忘了,虽说此次我不能奈何崔缇。但我定然不饶过于他,无论是因为你还是玉儿。” 在这等阴暗盘剥成性的世风下,似张宏这等关心每一个手下人的大人确实不多见,而这也正是高不危心甘情愿为张宏付出那许多精力地主要原由。 张宏言语中到了崔缇,正是刺到了高不危的软勒,他与崔缇之间早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故而但见高不危眼中浓郁地哀伤以及仇恨时,张宏轻叹,却是走到一旁为高不危斟了杯暖茶,递在了高不危手上,这才道:“我有些事要交代你二人,你先行放下手上地工作。高不危领命,却是捧着那杯暖茶,随后与富贵一同坐在了张宏所指的那案前。 先是看着富贵一如既往地眯眼微笑,随后张宏在看了看高不危面上太多疲惫之色后。开口言道:“昨夜楚显带话来,江南那处已是危机重重,在楚图与黄不二人联手下。虽不至于被楚氏随手覆灭,但他二人确实撑不了太多时日了。” 富贵不动声色,只是听着张宏之言,他对自己少爷黄不一向都有着比老爷黄贾仁还要多的信心,他不担心少爷黄不陷入死地,不仅仅是因为江南乃是黄家的根基之所在。 “我打算即日便前往江南,现如今京中的局面,根本不是我等所能轻易改变,所以在我看来。江南那处之事虽是凶险更胜京城,但也不至于绝境。”张宏言着,中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案面,似乎是在对高不危,富贵二人说话,但也似乎是在梳着条序:“我走之后,京城之事你二人切勿谨慎分担,若无必要,不可轻举妄动。” 顿了顿。张宏将眼睛看向了富贵,随后言道:“公主府那处的事,你多多指点不危,这么多年下来虽说你现在已与王公公脱离了干系,但来你定有一套应付公主府的手段。” 富贵点头,却是微微眯着眼睛:“少爷放心,只是少爷若到江南时须告诉我家少爷,黄家在江南的根基绝不能败在他的手中。” 张宏应了下来,随即显得十分诚恳:“不危。京中之事现下范慎不能动。所以倒要劳烦于你,你地责任重大自不必我再多言。但你须得切记,身体乃是革命的本钱,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革命?”高不危疑惑,却是觉得大人这话中有些词汇不是他所能解。 但张宏并没有为他解释太多,只是叹息时却也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他必须得在这两日安排罢所有事。 见张宏一时陷入了沉思,高不危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没能按奈下心中地那些念头,只是在他开口时,却是话到嘴边,言道:“大人,这次下江南你打算带谁去?” “妖妖。”张宏给了一个令高不危惊讶的答案,不过富贵却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大人,不危以为由那几日刺客一事看来,要取大人性命的人不少,最好还是带着常霸一同,路上也好护得大人安全。”无论是皇商李家,亦或是王氏三家,在张宏离京后,表面看来对张宏是鞭长莫及,可事实上也正好趁此时机,使得张宏再也不能回京,这个道高不危很清楚。 不过,高不危能到的,张宏自然已经考虑过了,在他摆了摆手,这才言道:“不必,常霸须留在府上,不然你等在京中安危我不放心,至于我,你也不必担心,无论是楚家在京中的那些死士还是韦和手下的宫内禁卫都足以让我一路无险。” 张宏言语极轻,但却尤其坚决,却是让高不危欲言又止时再也不曾说出话来。 一时间内,高不危不再说话,富贵也极少开口,倒是让厅内陷入了沉默,而越是这等氛围越是让张宏心觉不快,他此次前去江南因形势紧张而不得不甚为匆忙,所以无论是家中阿娘还是他在京中的许多事都让他不能安心离去,不免。在这时张宏眼看着高不危手上那些处不完的事时,心中也是有些焦躁不安,他到这时虽然从未表现出惶恐担忧,可事实上在张宏心中,从不曾安宁过。 便仅仅是那场所谓地红鞋子对他刺杀一事便已是叫他百般不能安心了,其中原因倒也是因那时的张宏的确害怕了。的确深深的体到他周围那些潜在的敌人都是那般的强大。 思虑良久,但见高不危与富贵都没有话再要,张宏便也叹了口气,摆手对富贵道:“罢了,所谓计划跟不上变化,那此时无论我等再做多少安排计划怕也终难免徒劳,你这便去为我准备行李,安排马车罢。” “这么急?”高不危骇然而道。富贵却没有高不危地那般惊讶,面前这少年果决的心性在这几日内他极为清楚。所以富贵只是起身,微微向张宏恭身罢,言道:“小人这便前去准备。” 富贵步出了议事厅。看着厅门打开复又关拢,高不危深凝地眉目却再也不掩饰他对张宏如此急切而有的担忧,于是在高不危心中输了许多遍当下最迫切需要解决之事后,终于开口:“既是大人如此匆忙,那是不是应在离京前将那三位少爷之事定下来?不然恐夜长梦多。” 对此,张宏眼将微显踌躇,却是在高不危莫名的期待下,张宏随即起身:“这便再去看看那三位少爷,若是能行那便尽快将他三人遣送回去。待来日我由江南回转后,再来安排这三位少爷之事。” 高不危将张宏为他所斟暖茶一饮而尽,之后随着张宏步出议事厅,却是在厅外迎面撞上了刚由后院过来的黄四,黄四这几日主要地事务都是服侍小少爷叶天,只是不知为何这时却是匆匆来到了前院。 “少爷,听说您要前往江南?”黄四那脸上的谄媚的确是深得黄不真髓,而在这瘦如骨材的黄四身上,却反常的有着黄不那胖子地气息。 张宏点头。不奇怪黄四怎知晓这事,却是不解为何黄四因此事而跑来前院。 “可否带上小人随行?”黄四继续谄笑着:“少爷这一路舟马劳顿,毕竟需要个小人为少爷寻找客栈驻脚之地,有小人在旁,也轻松不少。” 张宏对府上下人地随和,也正是黄四此时敢逾规而主动言此事的原因,不过黄四地这番言语也地确有那么几分道,故而张宏考虑了下,也便点头:“也好。”言着。其实张宏心中也知道这黄四定是思念他那少爷黄不了。而也在黄四禁不住眉开眼笑时,张宏微笑再道:“现下先去为我与不危备上马车。我二人要出府一趟。” 黄四乐不可止,慌忙应下,而急急跑向府外。 看着黄四那般兴奋跑了出去,张宏与高不危步向府外时,走到后边的高不危却是忽然言道:“看来小少爷是越来越难侍侯了,便连这奸猾的黄四也受不了了。” 不曾因高不危这等调侃地口吻而不快,张宏当然知道叶天太为刻苦之下最累的当属黄四,每日叶天睡的当是府中最晚,起的也是比下人还早,黄四不累才怪。 这是第二次再来看王冉那三位少爷,其实张宏对这年间的所谓世家子弟都极为高看,他一直都知道出身名门可能造就纨绔一生,但同时当然也能够因自小的环境而越发的出色,所以以往面对王冉三位少爷时,张宏都能够表现出足够的尊敬。 不过后来,当敌意冲突不再掩饰后,张宏自然再也没有了那些什么尊敬,除了不屑,倒也更坚定了张宏对他们这三人不留手段的报复,他根本不容许这些本就有着背景地少爷能够再有机崛起,而最终给他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 所以这时张宏在看着面前这三个如街头乞儿一般的三位少爷时,他倒也确实知道此时的这三位少年怕是被他完全击溃了心智,起码在精神上来说,这三位少爷日后即便还敢与张宏为敌,但也终究忘不掉今日这一墓刻骨铭心的恐惧。 若是初次见这三位少年时,他三人虽然落魄,但也都还能存着风度,存着世家子弟的潇洒之姿。那此时张宏面前的这三位少爷便真的是全无一分世子公子的形态来,无论是他们三人衣裳地缕烂,亦或是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面孔,都是如同流浪儿一般,再也看不出丝毫往日的风度。 七日。三位少爷只有水喝,却没有食物可用,而喝了太多的水充饥,却也根本不得入茅房解决内急,只能在各自破烂的房内就地解决后也不得不继续伴着自己地邋遢之物睡眠,这等生活,若非这三位少爷再各自家中自小便经历着许多阴暗之事,而造就了各自坚韧的心性,怕是早便自杀寻死了。 所以当这少年少爷那惊慌再也没有半分居傲的神情出现在张宏面前时。连张宏也忍不住暗赞这三人心性地坚韧,这七日如地狱一般地生活,显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下来的。 坦然而看着面前这三位邋遢到不能再邋遢地翩翩少爷。张宏面无神色下,他身后的高不危却是连连掩鼻,毕竟,自那三位少年身上所有的味道,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不过,张宏却未曾掩鼻,他在看着面前地王冉微微抬起头后,捕捉到了对面眼中的恐惧,以及怨恨。遂。张宏微微皱眉:“听闻三位公子都愿意回往各家府上为我做事?” 王冉不曾将遮着他眼睛的乱发拨开,吴戈也依旧有气无力而垂首坐在那处,但郑言却是强自抬头,慌乱而连连点头时,却简直是哭出了声音:“愿意,我们愿意,都愿意任凭张公子差遣。” 七日来,他三家府上都没有迎救他们地动静,这无疑乃是他们怨恨的根源之一。而也是那三家根本没有机来迎救这三位少爷,这才使得他三人都是恨上了各自家族,而甘愿成为张宏安排在王氏三家的一条狗。 “很好,除了你,不知王公子吴公子可否愿意?”张宏不急不缓,慢慢道着,其实眼中故作的怜悯已是让他心中大为安定。 王冉依旧是死死的盯着张宏,相比较于怨恨这少年而言,他显然是怨恨王家居然真的弃他不顾更要恨。所以王冉开口时虽然有气无力。但毕竟言语坚决:“你真的能帮我三人日后夺得家主之位?”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张宏言着,却也深知王冉口中的要求他其实没有太多信心:“不然我为何要将你三人送回去?莫不是要等着你们报复?” “不敢。小人再也不敢报复张公子。”依旧是那郑言,比起王冉,吴戈二人来说,郑言郑公子这位经历过张宏两次毒手的公子显然放弃尊严地速度更快。 王冉不屑的看了一旁郑言一眼,但随即却是言语直指张宏要害:“囚禁了我等七日,本公子很知道你有何籍口能让我三人送回府上而不引起我府上长辈怀疑。” 本公子,张宏注意到即便现下这王冉也依旧存着些许世家子弟的居傲之气,不过同时张宏对这王冉的看法也高了几分,他很清楚王冉这个简单的问题实在是最为严峻的一个问题,一个处不当很有可能使得这三位少爷即便能够回府也终究沦落为府上最为无用的废物。 堪称言语直指要害,张宏叹了声,不知是为王冉这般的才智,还是为王冉这三现今的处境不值:“说实话,对于你这个问题,日后该如何取得各自府上长辈地信赖其实我本意是要你三人自行解决的。” 张宏的话让王冉微微变色,他当然知道若仅仅是他三人,根本不可能能够回府后取得各自长辈的信任。因此,也因张宏这般显得无赖的话后,那旁的吴戈终于稍稍抬起了头,满是讥讽的嘴角下,吴戈断然言道:“既如此,那你还不如杀了我等,这般放我们回去,怕教你大失所望。” 吴戈说完,郑言不待张宏开口,率先厉吼道:“不要,你不能杀了我。我若能回府定为公子效犬马之劳,我甘愿做公子手下的一条狗。” 郑言再也不怀疑面前这位少年张公子究竟敢不敢真的杀了他们,在这几日经过韦和派来地那些兵士每日恐吓之下,郑言也终于知道了这少年地心狠手辣,他这时很清楚若是这少年真要取他三人性命,那绝对是弹指之间的一事。 对于这位郑公子口中言出地甘愿做为一条狗。张宏极是满意,而同时也对韦和对这三位公子做的工作大为赞赏,他那日走时所吩咐韦和要这位郑公子成为他日后地一条狗其实也不过恨极而言出的,本来他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毕竟,这三位公子出身都是高贵异常,谁能彻底泯灭掉本来的尊贵与自尊而甘愿为他们一向瞧不起的少年效犬马之劳?所以,此时的张宏也是十分好奇韦和对这三位少爷这几日的洗脑,究竟是怎样一个残酷地过程。 “你要听清楚了,我说的本来我不打算为你三人办法。”张宏未曾郑言。却是对着吴戈,王冉二人:“所以现下我有办法能够让你三人回府后安然如往常。” 对于这埋在三个京中世家中的旗子,张宏心存侥幸的同时也抱着期望。他当然可以预见在这日后这三位公子都成为各自家中家主之后,那对他而言,变成怎样的强势助力?即便这强势助力随时都可能因为现下的仇恨而倒戈向张宏报复冲击。 “说说你的办法,你应该知道,关了我等七日,要回去不引起别人怀疑,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王冉的面上有些不信,也有些不屑,让张宏很轻易地便能看得出这位王公子日后定不甘愿为他掌控。 王冉话落。张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是转身向高不危打了个眼色,高不危意,恭身之后,这才步出房内,将外间守在四周的韦和所派之人打发出去。 周围再无旁人,便连高不危也很自觉的不再听张宏地这些安排。 “回府之后,你三人只须说是太平公主殿下要我放了你三人便可。”张宏所说的话似乎不太靠谱,但面上却极是认真。让王冉三人都是一怔,随即齐齐不屑了起来。 若真是如同张宏说的这般简单,那倒也确实不必王冉担心,继尔刻意问起张宏。 “虽然我府上家主未必有胆量敢亲自到公主府去对质,但来你还是轻看我家中实力,他们若通过别的手段求证确认,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依旧是王冉开的口,这这三人,王冉的智慧很明显是为头筹:“所以你这个办法没有半分可行之处。” 吴戈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郑言却是神色紧张。极是担心怕是这少年没有其他办法而杀他三人灭口。 “若是,太平公主殿下愿意配合你三人呢?”张宏轻声问着。嘴角却是浮现一抹诡异的弧度。 这让王冉,吴戈都是色变,不仅仅是由张宏这些话中听出太平公主对这少年的重视显然是超过了他们原本地预料,更是因为他们能从张宏的话中得知,太平公主殿下似乎也有意暗中吞下他三家各自的家族势力! 不过再如何来说,在张宏如此说完后,他们三人却也都相信面前这个该死的少年所说的办法的确可行,有太平公主的配合,那非但可以让他们可以轻易取得各自家主的信任,更可能因太平公主而改变他们原先在府上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随后,王冉与吴戈对视着,思虑一番后,这才终于选择相信了这少年,选择日后听从这少年地意思。 其实无奈与别无其他选择虽然是让他二人依旧不甘心着,但毕竟对于张宏而言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有这三位少爷在各自府上挣扎攀爬,再加上太平公主暗中施以援手,那这三人日后能爬到家主之位,不仅仅是白日梦话。 见三位少爷都是犹豫,最终答应了下来,张宏强忍着自面前衣裳肮脏,面相邋遢的三位少爷身上所散发的古怪刺鼻之味,蹲在了他三人身前,细细为他三人讲述着日后在各自府上所应该去做些什么,不应该做些什么。 自然,张宏一番远胜这时代的论让这三位少爷都是连连眼现异彩,也是因张宏最后的这一番话,这三位少年方才知道为何这少年能够擒下他三人而丝毫未曾担心可能有的后果。 谈不上仅仅因此便对张宏心服口服,充其量也就是知道了张宏能够近日突然崛起京城,崛起太平公主,而取得太平公主殿下那般的宠信,显然不是偶然,或是因这少年运道这般简单的由。 为这三位少爷讲述罢,张宏尔后起身,但在他步出这房时,却依然觉得王冉,吴戈二人对他地不屑,张宏很担心他二人地这等不屑为他日后带来一些麻烦。 于是,张宏微顿脚步,以他这等年纪却有俯视这三位青年少爷的姿态。 “不要恣意看不起任何一个出身贫寒地人,你三人且来,脱下你们长辈所为你们带来的荣耀富贵之外衣,与我相比,你们还有哪些可以自傲之处?” 王冉,吴戈,甚至郑言都是惊骇,随即因张宏这一言而陷入沉思。 第一百五十二章 蜜糖 初回唐朝毫无出身背景的贫寒少年张宏,即使他一开始便深知在这神龙年间将有些怎样凶险的争斗,也能够知道这场争斗中所牵涉到的那些大唐权势中心之人,有谁最终荣耀,谁最终覆灭。o但后来他却依然不得不为阿娘之病毅然投身公主府,只能选择现如今权倾天下但最终却定然覆灭的太平公主殿下,这是张宏的无奈与悲哀。 在这等阴暗唐朝政局下,张宏已然是挣扎残喘了半年之久,在半年来每日的战战兢兢,心惊胆战下,他这一路的艰辛与危机重重实在是几欲让他不堪重负,心神皆疲。可即便如此,张宏却也从来都不曾悲观过,他深知他根本没有悲观的权利。 一个处在苦难中的人,真的不能悲观,如果悲观了,那就没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从而也失去与苦难抗争的力量,这将导致他最终定承受更大的苦难。 苦难。 半年前的贫寒少年张宏与今日现下的张府少爷张宏,似乎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能够从一个毫无权势的贫寒少年到如今深受大唐权势金字塔顶尖之上位者青睐,不能不说是鱼跃龙门,表面上看来,张宏也的确是在步步摆脱苦难。可事实上,只有他最为清楚,那些人世间最大的苦难非但是从不曾离开他,更像是在对他进行着穷追猛打。 便如当下张宏所面临的处境,在京城之中,经过张宏竭力的苦心经营,他在韦后一事以及太平公主等人身上,充分利用了一切他所能利用的资源,不大不小的建立了一部分属于他的根基,可这些刚刚建立起来的根基根本不待他有时间来巩固,来扩张,他却又不得不暂时放下京中这些尚未牢靠的基础前往江南去周旋楚图与黄不现下所面临的极大危机。 不仅仅是因为黄不与楚图二人先前在京时对张宏的竭力倾助,让他不得不前往江南。便是此时京中东宫之争地初露端倪,以及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间那一场势不可免的争斗已然也是浮现在了台面,这些都让张宏不得不尽快谋出一条出路。 毫无疑问,京中权势在这些年政局连变下早已成为一个不可轻易改变的定局,除了太平公主掌握着的大部分权势外,新登基的皇帝陛下也掌握着一部分。平王李隆基,宁王李宪等王亲也或多或少的握着一些,还有那位公主府深不可测地王公公,这些人基本上已经可以说得上是牢牢的把持了京中所有的权势。那对于张宏而言,根本不可能再有机让他从中异军突起,现下他的也的确不具备任何条件能从这些人手中夺出一部分权势来。也是因此,与其在京中暂享安乐坐以待毙,张宏倒也只能将眼光放在大唐他处,他只能寄希于从江南或是别处获得足以让他在京中安然保命的权势。 江南的变故对于张宏来说是一个催化剂。除了加剧他下江南的决心以及刻不容缓之外,也确实有那么几分东城之火尚未平息,西门已然又现燃烟的意思。 所以说。苦难与困境,从来都不曾由张宏身上离开过。他只能在这大唐混乱朝局下,一路攀爬挣扎,或是留下一个属于他这种小人物地独特光辉,或是不可避免的迎接那注定了的结局。 “你在京中好生养伤。”这时地张宏在府上富贵为他准备罢前往江南所必须的准备后,应该是最后一次来平王府探视身受重伤未愈的范慎。 平王殿下不在府上。张宏与范慎二人也显得较为随意。在打发了高力士出去后。张宏为范慎剥着他叫不出名地果物。不掩面上关切。对着躺在床上他地救命恩人轻声言道:“在你伤势未愈之前。京中地所有事你都不必。有高不危在。我确实不有太多担心。” 察觉到张宏说话时中一闪而逝地忧虑。范门世子范慎自然知道眼下这等情况根本不可能如张宏说地这般轻松。那一句不有太多担心。便连范慎也能听出是大人安慰他地言辞。所以范慎微微感动。但表面上。他却不曾流露出一分感动之色。依然是往常那般地温和轻笑:“依在下看来。大人应是再京中多留几日。毕竟那些刺客着实厉害。在下担心大人这一路上存在太多地危险。” 张宏不曾注意到范慎话中暗含地宽慰劝解之意。只是在他神色极为复杂时。轻轻将手上果物放在范慎枕旁。微笑言道:“之所以我们害怕那些所谓地危险。其实只是因为我们看不到。正因为我们看不见。所以才觉得可怕。继尔恐惧。可眼下那些刺客已然是被我等看见。那就没什么好怕地了。”张宏言语极是随意。有着在为自己壮胆地意味。其实他何尝不这位武双全地范门世子能够随他一同下往江南?可眼下以范慎地伤势来看。真地不大现实。 “因为看不见。所以才害怕。”范慎品位着张宏这一句随口之言。他随在张宏身旁有许多时日了。尽管如此。却依旧时常因这少年偶尔地言语而震撼。 “大人打算何时走?”范慎问着。却是努力强自挣扎着坐了起来。见此。张宏也稍显小心地为他扶了枕头。 待范慎坐定。张宏这才复又坐了回去。认真看着那面色依旧苍白地范慎。极为显得轻松不复:“我今日前来。便是与你道别。府上诸事也安顿罢。京中地那许多事有高不危留守。我实不能再耽误时刻。毕竟楚图与黄不二人。都不是我能轻易失去之人。” 范慎点了点头,自始自终都没有去动张宏所为他剥的果物:“既是如此,大人这一路遥远,路上自当小心。”范慎说的极是轻松,但他显然也是察觉到张宏面上的欲言又止,故而,稍为一顿后,范慎微笑再道:“怕是大人到不了江南时在下伤势便能痊愈,如此一来。在下自当从速赶上大人,江南毕竟乃是那些刺客的根基所在,有在下在旁,来大人也可以轻松些。” “此事急不来,眼下你首要任务便是好好养伤。”张宏说着,其实他今日前来探视范慎。除了道别外,另外一层意思倒也有让范慎再养伤罢赶往江南与他汇合。 范慎未再言语,他知道张宏对他的伤势乃是由内而外地关切,因此即便虽说范慎乃是张宏手下之人可能一直都不是范慎所心甘情愿地话,那由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范慎对这少年所存在地敬重和好感倒也实在不少,似张宏这等全然真心而待手下之人地大人,没有几个。 “你要切记,在你养好伤罢首先要助高不危将京中那些事安定下来。其后再赶往江南与我汇合,至于京中若有变故该如此及时告之予我,这事便由高不危来解决吧。”沉吟一番。张宏为范慎言着,他来平王府有些时辰了,在说完这些话后,倒也确实是有意离去。 范慎看得出来,因此连连点头,宽慰张宏道:“大人必担心,除了不危兄,尚有平王殿下与太平公主殿下的照应,来京中也不发生足以让张宏不可逆转的事来。” “但愿如此罢……”张宏轻叹。事实上他知道京中的前景不可能如范慎所言的这般安定,东宫之争自那日被皇帝陛下当朝出来后,确实引起一阵骚乱,但随后便又沉寂,似乎皇帝陛下再无意因此事而搅动京中局势,可其实许多人都能看得出,现如今的平静,只不过是为了酝酿日后更大地动荡罢了。 叹罢这一句,张宏也终于起身。制止了范慎强行要起身相送后,张宏再道:“你好生养伤便是,我今日离去怕是明日便离开京城,自我走后京中的许多事,倒要多多劳烦你与高不危二人了。” 张宏言罢,范慎含笑点了点头,却是看着那一少年便就如此带着忧虑与倔强离去的背影,他直到这时在看着张宏那道孤独且也顽强的背影时,才忽然起来。在岁末过后大人不过仅仅是十四少年而已。 十四少年。有多少十四少年能够在这等年纪背负这许多的苦难与危险?又有多少十四少年能够挣扎在这等阴暗的朝局下不败不灭,且依然犹似前途通明? 由范慎房内退了出来。张宏强自压抑着心中的诸多凄苦与疲惫,一路微微垂头向着平王府门前走着。今日平王李隆基未在府上,张宏本也无意在此处停留太久,故而他行着时倒是直欲步出平王府。 可也在他将要行到平王府门前之时,却陡然又是听闻身后有高力士的声音在呼唤着他。于是张宏顿足,复又转身而抬时,自他面上哪儿还能看到先前半分的忧虑不安之色? 一派地自然微笑,张宏看着面前这位面目清秀的少年高力士,即便他在平王府内遇见这位史上赫赫有名的高公公已有多次,却也实在难以将现下地清秀小公公与日后阴险腹黑狡诈的高力士联系起来。 “可算是找着您了。”高力士微喘着,似乎先前一直是在寻找张宏:“奴婢方才到范公子那处却是未曾见着小大人,还以为已然是离去了。” 高力士称呼张宏乃是小大人,这个称呼有些不伦不类,但实际上却是高力士对张宏的一个敬称,遂,张宏忙微微恭身,对于这位日后权势堪称万上之人的高力士,张宏从不敢轻易开罪,他知道这等小心最擅长便是将仇恨怨言深埋心中:“不敢,却不知高大人唤小可是有何要事?” 高力士一直都很欣赏张宏对他的尊敬,尽管他也不知为何少年得志的张宏对他如此青睐有加:“奴婢怎有要事,只是平王殿下方才传言要小大人在府上侯些时辰,殿下马上便回转。”高力士笑靥如花,说话时不阿谀但显然流露着对张宏的另眼相看 平王殿下有何要事,自然不是张宏所能到的,而出于他的身份他当然也不贸然开口去问高力士,于是张宏只是自然微笑,再次恭身:“好。” 随着高力士步行平王府正殿,这是张宏第一次步入平王李隆基地正殿,他以往来过平王府的次数不少。但每次皆是在平王李隆基所议事的那处偏殿中,甚至来他身受刀伤而被平王救回府上也是在偏殿之中。 高力士将张宏引到正殿,又为张宏倒了杯暖茶后便匆匆离去,似乎还有其他要事,对此张宏自然不有太多好奇,他只是在这正殿之中随意打量着这处宽阔但却并无任何下人的大殿。 很难象外表平凡简洁的平王府居然还有这等美仑美奂的正殿。比起其他偏殿来,这正殿已然是堪称奢华。而也由这正殿之中处处华丽地装饰,张宏这才意识到原来平王李隆基骨子里也不是那般节俭之人,他甚至可以象得出,当平王府的那些李隆基一手调教出来的乐人在这奢华异常地正殿之中歌舞一派时,是怎样的一种享受。 后世的李隆基因奢靡成性而最终忘朝自他在为亲王时便已有端倪,虽然这奢靡并不影响李隆基在每次政变中所表现出来地超人才智,强悍手腕。 出乎张宏的意料,他没有在这平王府正殿等上太久。不过仅仅是过了半个时辰,平王李隆基便由外间回转,在他来这正殿时。入眼便可看见张宏那少年端正而坐在殿中,神情自然,不卑不亢,也不曾有一丝左顾右看的举止。 不掩赞赏,李隆基推门入内,未待张宏起身恭迎,他便疾步上前虚扶了张宏,在他满含深意打量了张宏几眼后,却始才轻笑言道:“与范慎道别罢。是否随时可能离开京城?” 张宏点了点头,眉尖轻跳:“明日便下往江南。” 李隆基似乎没有因张宏给出的这个答案而有意外,在他连连点头时,却忽尔显得异常神秘,随后压低了声音俯身张宏耳旁,轻声言道:“父皇现下正由偏门过来,是为你送别而来。” 一时间,张宏面色连连大变,先前楚显说过在他离京前陛下有意要见他一面。但后来两日都未再有动静,张宏也以为陛下不可能再召见于他,可他实在不能到陛下竟然是出了宫见他,这确实极大的出乎意料,须知,这唐时,便是朝廷安稳时皇帝要出宫也不是随时可行之事,更何况现如今京中的局势一向不太安稳。 “不必如此惊慌。”平王言着,他当然能够察觉得到张宏面上大骇。不过随后他却继尔轻叹:“父皇此次冒险出宫仅仅是为了给你送行。这等待遇实在叫本王不忍嫉妒,你要知道。即便是我兄弟几人,也不曾有谁能叫父皇如此重视!” 张宏诚惶诚恐,他实在不出究竟他有何处是皇帝陛下不得不亲自要见到他地?而也由皇帝这亲自出宫一举来看,张宏当然得到怕是他此次下江南,便连皇帝陛下也是不让他在江南安稳许多。 也是在张宏这般谨慎慌乱时,自殿下却是传来一阵细微地脚步声,平王制止了张宏的起身,随即径自步到殿门处,不曾下跪,却是恭身迎着一袭明黄龙袍地皇帝陛下自外而步入殿内。 与往日的相王相比,这时的皇帝陛下显然不能与以往同日而语,不仅仅是因这明黄龙袍地映衬使得他看起来更具威严,便仅仅是他举止之间的果决有力,便足以让张宏象得到自相王登基后,在他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变化。 那把椅子,的确是可以让人疯狂的同时彻底将一个人改变。轻轻掩上了殿门,平王李隆基不敢抬头谨慎而行着时,张宏却是看着面前这位面上虽如以往一般和睦微笑着,但气质却不再复那以往老农一般亲和的皇帝陛下,强自压抑着心中剧烈的激荡,这始终乃是他回唐后第一次面见大唐权势颠峰的代言皇帝陛下。尽管这位皇帝陛下以往便已是与张宏有过不少交集。 含笑而随意步到张宏身前,不曾在张宏身前停留半分,皇帝陛下径自走到先前张宏所坐那处,屈身坐了下去,从入殿到坐下,皇帝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天威难测,张宏惶惶不安前行几步,与以往他不曾下跪任何一位权势之人相比,张宏此次走到皇帝陛下身前时。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极为干脆地跪了下去。 掌握着再多的权势,再怎样的势力滔天也始终不能与大唐权势的象征像并论,张宏不跪太平公主,不跪日后的帝王平王李隆基,但对于此时的皇帝陛下。张宏不敢不跪。 “草民,张宏叩见陛下。”微显紧张,张宏言语轻颤,叩首着时当然知道若是他仍如以往见相王那般不跪,那下场自然不太好。 殿内二人,无论是皇帝陛下亦或是平王殿下,他们都不奇怪这一向不向权贵折腰地少年为何此时跪的丝毫不拖泥带水。在这君权绝对的世风下,若见帝王仍不跪,那与求死无异。 “起来罢。”挥手示意张宏起身。陛下面上玩味地神色看不出他心中所,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已然能叫人心中不安。 张宏起身,之后恭身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以往的相王,现如今地皇帝陛下。而这也是自相王登基以来,张宏第一次再见到他。 “朕听闻你近日便下往江南?”陛下开口言着,面上依旧微笑,他对这少年一向都青睐有加,不仅仅是因为张宏的知进退,善审时,更是因为这少年极为清楚何时该狂傲,何时该谨慎。始终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从而做出一些与身份相当的事来,这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张宏恭身,面上依旧惶恐不安:“是,陛下。” 轻轻点了点头,陛下在看着张宏时不知是作何法,而也正当张宏紧张于为何陛下在今日突然出宫只是为了见他时,陛下却忽然又是抬头看向了平王李隆基。 李隆基意,旋即恭身退后,一直向着正殿门外。 究竟有些怎样的言语便是连他最为欣赏地三郎也不得在旁听着?张宏不解。但在平王李隆基退出正殿后,张宏显然更为紧张了起来。 自是能够看得出面前谨慎而立地张宏越为紧张,皇帝李旦却又轻笑了起来,他知道这少年那些紧张的作态不全然乃是紧张,不过他非但不曾介意,反而更加欣赏:“自朕入宫以来,你做地很好,但有一事朕不明,那日你在依凤阁救下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后。为何仍无得寸进尺而得罪那许多朝臣大?即便你是让这京中的人都来排斥你。好使得你可以从容离京,但这一举显然过分了些。你要知道,朕这些时日来,每日单单是为你之事便连费上许多心力。” 显然,那一夜张宏刻意而有地举动所暗藏的心思没能瞒过皇帝李旦,但这时在李旦口中说出来时,张宏听不出责怪之意,反而是听出一些惋惜,这让张宏极为困惑:“小可卤莽冲动,那一夜也确实是失智了些。” 分明是敷衍,但李旦仍是不介意,他以为他是了解这少年的:“岂止是失智,你可知道因你那夜之事日后朕若要你入朝遇到何等阻力?你不要以为不入朝便可在京中安然脱身,那不可能。”言着,似乎李旦也是忽然不再起那些事,轻声叹息时,李旦再道:“罢了,做便做了,只是你须更为小心,你要知道你所开罪的那些人,都不简单,到现下真正被你知道的,不过仅仅是其中一二。” 张宏依旧垂首默然,他当然知道那夜他所开罪之人,皇商李家也好,王氏三家也罢,都只是台面上的,还有许多未曾露面的潜在的敌人,都不是他所能一一猜到的。 “此去江南,非你象地那般简单。”李旦开口言起江南时,面色复杂,他不担心这少年在江南身陷死地,乃因这些时日来这少年在京中的表现都足以让他侧目:“朕可以点你的不多,但朕可以告诉你,楚氏在江南的根基甚至便连朝廷也不敢轻易撼动,所以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能够助那楚氏弃子一举成事。江南楚氏显赫已久,根深蒂固之下江南道的官也是盘亘交错,先前连我那妹妹都垂涎江南之地的富庶可始终不能奈何江南楚氏,由此你当可以看得出其中可怕。” 皇帝李旦此次贸然出宫竟是为了点张宏,这不能不让张宏更为惶恐,也在李旦话罢。张宏忙再次恭身:“谢陛下。” 摆了摆手,那一顶皇冠之下的李旦面色颇为耐人寻味:“朕还可以告诉你,江南之地不仅有公主府的人,还有王公公的人,所以你此次到江南所要面对地不少,所以朕很知道。你到江南有些何等打算?” 张宏愕然,他不解陛下这一言中将太平公主与王公公二人分开来说是什么意思,但因陛下始终是问了他,张宏倒也只能斟酌言辞而回道:“陛下此问倒是叫小可不知如何作答,据小可本意,也只能到江南后审事度时方可有所举动。” 微微一笑,李旦也不介意张宏话中地无礼,随即却道:“罢了,朕今日出宫主要是有两件事要告之予你。其一,你到江南后,朕派韦和为江南道督护府将军。有这样一个领兵之人在江南,可为你确保不少立身问题。其二,江南道的那些官有太多都不是朕能控制,但在你后,朕依然派一些你信得过之人到江南助你成事,朕能做的不多,但你应知道,朕是希望你可以成事的。” 这两件事都让张宏心中骇然,他当然知道若有皇帝陛下这般相助。那他到江南即使不能说是定然成事,但确实可以多许多保障,但张宏此刻不解的却是,为何皇帝陛下决意如此助他? “对了,还有这个。”说着,李旦又拿出一面金牌,在他递到张宏手上时,也是言着:“这是朕那妹妹为你讨要的,望风使一职不属朝臣。你到江南若遇官阻力,这面金牌可为你免去不少麻烦。” 早前在太平公主府上时张宏便知道了太平公主殿下为他要来地这一望风使之职,并且当时太平公主为他分析了其中利害,所以这时的张宏当然不拒绝,从容而接过后,再次言道:“谢陛下。”匆匆而来,似乎李旦也便要匆匆而去,在他起身时却是微显苦涩:“朕此次出宫还是瞒了不少人,所以只能言这些话予你便既可回宫。即便是做了皇帝。身不由己之事也依然不曾断过。” 张宏未有开口,却是惶恐而随在陛下身后。但仅不过行了两步。李旦却忽然又是顿足,随即转身时,十分突兀而言道:“东宫一事,朕等你回来再作决意。” 张宏很清晰地感觉到他额头上地冷汗,由陛下这一言中他当然听得出皇帝陛下根本是用定了他,便是无论他再如何的逃避也始终避免不了在太平公主与东宫一位间挣扎。 “朕这便回宫了,你也不要在三郎府上停留太久。”依旧是一句十分耐人寻味地话,张宏今日突然觉得这相王自登基以后似乎变的更为莫测高深了起来。 与平王李隆基在偏门处送走了皇帝陛下,张宏这时对于这位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皇帝陛下实在是百般滋味,不过虽是这匆忙的一次晤却依然是叫张宏从中体到陛下对他地青睐,以及利用。 于是张宏感激且无奈着。 “江南一途路途遥远,前途也是凶险未卜,你万勿多加小心。”平王李隆基的眼睛一直都放在相王离去的背影上,只是突然开口之下,倒叫张宏难以作答。 后来,如陛下所言那般,张宏未在平王府上停留太久,他在皇帝陛下离去后只是与平王殿下随意说了告别地话,便离开了平王府。 对于今日突然的面见皇帝陛下,张宏在心中存着许多感慨时倒也实在生出了一些无力感。这种被人时时利用着,但始终不能摆脱被利用这一局面,实在不好受。 离开平王府,张宏原本是打算直接回转家中的,可在他及明日便要离开这京城时,却也不得不再次往太平公主府那处行去。 每日不得不面对的人,不得不敷衍的人,都让张宏觉得辛苦,而这些辛苦甚至远比命运把握在别人手中更要让人难以接受。 天色已近傍晚,张宏赶到太平公主府上时。面上显得疲惫不堪,今日一天下来,虽然没有往日那样凶险,那也确实耗费了太多的心神。 太平公主这时正在一处偏殿内欣赏着宫乐之人的歌舞,在边令诚的引领下,张宏从一旁而轻步走到太平公主座下。 虽然是看见了张宏。但太平公主并没有将眼睛由歌舞中收回,随手一指身旁坐位,示意张宏坐下后,启齿问道:“可是来辞别的?” 张宏不奇怪太平公主为何如此随意而问他,这几日里其实张宏已与太平公主说了许多关于下江南之事,因此张宏倒也随意笑了笑:“正是,明日便欲离京前往江南。” 点了点头,太平公主这才将凤目由台下歌舞之人身上收回,却是看向张宏时。眼中笑意盈盈:“不要忘了答应本宫地话,若是江南之事不可为,须早些回转。” “自然不敢忘。”张宏微笑着。在太平公主这处,他实在没有先前面对皇帝陛下时的惶恐谨慎。 “你此次下江南,本宫派人在江南接应你。不过即使如此,本宫依然以为你到江南其实本无太大用处,若仅仅是为了楚氏那弃子地话,本宫大可以让江南之人将楚图安然送回京城。”太平公主轻笑着,言语虽是随意,但显然是对张宏有太多好感。 不过,张宏自然也不领太平公主番好意。在他接手太平公主身旁那宫女为他所斟暖茶后,轻笑再道:“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小可实在是很知道究竟江南发生了何时,竟是让楚图危不能保。” “不到黄河心不死。”太平公主顾盼流离,却是忍不住喃喃言道:“本宫实是不知你这少年的一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概究竟是让本宫,该赞?该叹?”不待张宏开口,在台下歌舞未停,依旧仙音袅袅时,太平公主眼存笑意。却是轻声叹着:“本宫很知道,你这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张宏举着暖茶的手稍为一顿,他不曾过太平公主竟有此一问,但只是一顿之后,张宏却是微微一笑:“不若,小可为殿下讲个故事罢?” 太平公主凤目连闪,她早便知道这少年为持盈讲的那些故事都是极为有趣,但这少年却始终不曾为她讲过什么故事。于是,太平公主轻轻拍手。示意台下那些宫乐之人渐渐止声。殿内一片安静之时,期待而看着张宏。 “从前。有一个人在荒野之地行走,他一路走来虽是四周荒凉,但毕竟极是清净,所以倒也合乎他出外随意散步地心境。”张宏微笑着,声音不高,但却响彻满殿:“可也在他将要步至一块田地之时,自他身后却陡然出现一群恶狼,垂涎着口水而追赶那人,分明是一副要吃了他地模样。” 太平公主眼中更显玩味,但不曾为张宏口中那人的处境而紧张,玩弄了一辈子权术阴谋的她当然知道弱肉强食这个道本就是生存的法则。 “于是那人很害怕,慌不择路之下只能发足狂奔。”张宏言着,微笑之意渐渐收敛,眼中也是有些茫然:“眼看身后的那些狼越追越近,那人也以为必是葬身此处之时,却忽然看到在他身前不远处有口枯井。” 随着张宏绘声绘色的讲着,太平公主也似是逐渐代入其中,虽然眼中的欣喜一抹而过,但依旧是让张宏瞧得出,太平公主殿下也为那人能够存活而稍稍松了口气。 “他跳下了枯井,终于摆脱了身后的恶狼,可还不待他能够稍稍喘息一口,却也猛然发现,他脚下地枯井中全然乃是毒蛇片片。”连太平公主都任不住轻掩小口,一派震惊,当可看出张宏讲着这一故事时是何等地投 “那他岂不是再无生还地可能?”太平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而问,面上诸般神色有惋惜,有紧张。 张宏摇了摇头,却是轻叹:“上有恶狼,下有毒蛇,可这人在枯井之中却也发现井中他头上有条蔓藤,他伸手抓着蔓藤时,毒蛇也咬不到他,恶狼也不能跳下来。” 为那人而松了口气,其实太平公主这时虽是不明张宏这一故事能说明什么,以及跟张宏是怎样地一个人有什么关系,但却不能否认,这个故事在张宏口中讲出实在是让太平公主心境微起波澜。 “虽是暂时安全,但那蔓藤显然并不牢固。”张宏地故事依旧没有完,太平公主听着,却是知道原来那人的遭遇不仅于此。 “蔓藤逐渐弯曲,那人也慢慢将要坠落,可在这时,他却忽然发现蔓藤之上有许多不知何时的蜜蜂所留下来的蜜糖。” 太平公主更为疑惑,这个故事似乎越来越出乎她的意料。 “于是,那个人忘记了上边的恶狼,也再也记不得身下的毒蛇,他全身心而注视着他面前的蜜糖,终于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尝那馨甜全然地蜜糖来。” 太平公主微皱了眉目,转而深思起张宏这个故事中的那个人来。她的投入,以至于完全不曾注意到张宏这时眼中的迷离叹息:“小可,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江南 多情自古伤别离。 其实张宏觉得这句话用在他的身上挺不合适,似他这般每日挣扎于这等阴暗朝局下,徒劳奔波存亡之道时,那些所谓的善性多情早已泯灭无遗,这时全然只剩下腹黑精心算计的他,若说内心之中还有尚存的柔软之处,那肯定便是府上阿娘,叶婶等人的温情。 离京前往江南一事早已成为定局,在用了一日的时间向平王李隆基,太平公主等人拜辞,又已见过了皇帝陛下后,张宏对于京中之事即便再为不放心,却也终归只能撒手暂离,留高不危在京中主掌他手中布置的局势。 这日一早,用着早食时,阿娘房内再无以往和睦融融的气氛,即便张宏再无何的强颜欢笑,却也终究不能阻止阿娘,叶婶等人的黯然垂泪,对此,张宏心酸,但却根本不能改变这既成事实的一幕。以至于这一家团聚的最后一次早食,比往日缩短了一半的时辰便随着张宏的决然起身宣告结束。 富贵早便备好了张宏离京所须的一切用物,这时张府外停靠的马车也由黄四牵引了过来,只是在黄四眼睁睁的期待下,却是看着府内少爷张宏牵着妖妖的手,微微垂头,任由阿娘等人随在身后,一路向着府外走来。 行至府外,张宏不等阿娘等人随他走出张府大门,不曾松开妖妖小手的他,便就在这等寒风瑟瑟时豁然转身,那张满是坚毅的脸上再无分毫稚意。 “阿娘,外间风大,您还是陪着叶婶回房歇息罢,宏儿自当早去早回。”压抑着心中百般不舍,张宏没有哽咽,便连说话时也尤其坚决。 阿娘伸手抹了抹眼角的垂泪,强自挤出一丝不太好看的笑颜:“好,你这一路当要小心。阿娘在家中等着你回来。” 张宏点头,紧抿着唇,这才看向叶婶,但终于还是未能说出话来。 玉儿,等了张宏半年,在这遭遇了险些受莫大凌辱一事的少女刚刚被张宏起。被接回家不过几日之时,却又不得不面临着要与张宏进行不知何日才能相见的辞别,这让娇羞柔弱的玉儿又是情能何堪? 看着玉儿满面的泪痕,张宏的眼睛逐一由阿娘三人面上扫过,在他自觉将要压抑不了悲戚地眼泪时,终于不再停留,猛然而转身向着黄四所在的马车上大步踏去。 只是被他牵在手中地妖妖却是一步三回头。落在妖妖眼中地。除了阿娘等人犹自地追步。还有兄长常霸那傻笑时地深切悲哀。 走到马车前。张宏扶着妖妖。刚要将她扶上马车。却见妖妖忽然挣脱了张宏地手。随即疾步向着常霸那处跑去时。妖妖这从不曾掉泪地小女孩儿。眼中也依旧是那份固执那份坚强。她终归还是没有掉出眼泪来。 妖妖与常霸站在门前不知说些什么。张宏听不见。但却能够看见常霸那张悲哀地脸逐渐认真了起来。伴随着妖妖轻轻地几句话。常霸复又挂起了傻笑时。不再悲哀。不再认真。却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张宏那道瘦小地背影便就这般停在了马车旁。 玉儿再也不能压抑着呜咽。自她泪眼朦胧看着张宏时。却忽然将手由她身旁阿娘手中抽出。继尔步步走向张宏身前。 若是张宏不曾记错。那这便是玉儿第一次主动握上张宏地手。触手之处。一片温润湿意。张宏知道这是玉儿擦了太多眼泪地缘故。 “宏哥哥。我早便不怪了你,我还好好的等着你回来。”留下这般朴直且也震撼张宏内心地一句话,玉儿根本不待张宏说些话来,却是掩面转身而盈盈走回阿娘身旁。 那抹浅笑不过将将浮现在了张宏嘴角,张宏还未来得及感慨,却忽然又是看到自阿娘等人身后,那道倔强且也怨恨着的影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等你回来,我要考取举人。” 是叶天。尽管他依旧怨恨着。 妖妖由常霸那处转了回来。干脆而由张宏扶上马车后,妖妖再也未曾转身去留恋一眼。 寒风微急。张宏微红的眼眶终于抑制不住了垂落地眼泪,在他踏上马车前,却是转身而向着阿娘那处,极为凝重的跪了下去,叩了三声,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张宏踏上了马车,黄四向着主母那处笑了笑,道了声别,唤主母放心后,扬手甩鞭,只是留下身后的阿娘等人喃喃唤着张宏的名字,在那寒风瑟瑟中有着太多的不舍。 马车中的张宏,任由马车颠簸着,却始终紧握着妖妖的手,在他抬头仰望着车顶时,他的眼中全然乃是坚毅,从不曾有叹息,以至于他的手握着妖妖时越来越用力,直到指节泛白也丝毫不觉。 把头高高仰起,仰望着,不是担心眼泪滑落,仅仅是在期待着光明,期待着幸福。留下任何影响,除了极少数注视着他的人外,甚至那许多仇恨着他的人都丝毫不知他今日已然是离开了京城,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张宏走的急,走的匆忙,更是因为选择在今日离京,张宏的本意便就是要让那许多人措手不及。 黄四驾着马车穿过王府胡同,奔驰在长安道上,留下一路惊慌躲闪的路人,向着长安城外奔着,不过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这辆外表看起来简单异常的马车便由长安东门行出,渐入了长安外郊。 出了长安城,黄四很自觉地在城门不远处停了下来,而也在黄四停马时,自四周也突兀出现了两队戎装在身的轻骑。 张宏松开妖妖,抚了抚妖妖的脑袋,示意她不可出去后,便径自探出头来,向着车外走去。 这两队轻骑领首之人正是高不危,高不危在前迎上大人张宏时,面色阴郁。恭身而道:“其中一队乃是韦和派来的宫内禁军,由陛下亲卫副统帅李剑率领,另一队则是楚显派来的楚家死士,为掩藏身份都以轻骑而裹。” 张宏点了点头,眼睛却是放在那两队轻骑身上,仅仅是由这两队轻骑的装束便可看出。宫内禁军所着服饰较为荣贵,华丽的衣裳下这为数不多的兵士们却也透露着精悍之气。而楚显所派来的护卫,身着普通,仅仅是军中再为常见不过地装束,但这二十来人落在张宏眼中时,却连张宏都能感觉到自他们身上而有地冷寒之意,所谓死士,其中最为浓郁的便也是杀气。 未与高不危说话,张宏先是走到楚家死士那队轻骑前。示意领队之人下马后,张宏微微皱眉,开口问道:“我该如何唤你?” 那领队之人不曾因张宏地问话而有任何伸色变动。依旧是一派的冷漠下,微微恭身算是见礼:“楚一。” 张宏稍愕,在他觉得这名字确实古怪时却是不知,楚图已然将他手下死士皆改了姓名,由楚一到后,依数字而排列。这实在能看出楚图简单且也干脆的强悍。 虽是愕然,但张宏也没有太过奇怪这奇怪地名字,在他听罢这冷漠的中年言后,这才言道:“好。令下手下兵士脱去轻骑铠甲,全然化做普通百姓装扮,暗中随在我马车左右。” 没有质疑,没有疑问。张宏吩咐完,楚一立即转身带着手下那队轻骑由化零消失这茫茫的长安城郊外。 待楚一等人再也看不见了踪影,张宏随即也走向那禁卫首领李剑身前。对于这位来头不名但显然是皇帝陛下深深器重的少年,李剑不敢怠慢,他在张宏走向他时已然是跨下了马,恭身站在那处。 “这一路上。凶险未卜,劳诸位一路护送,小可实在惶恐。”张宏向李剑还礼,言语简单,彰显了诚意的同时,也隐隐自含一些威势。 李剑当然不敢托大,这位眉重梗直的年轻将军见礼罢,微微笑了笑:“大人此言才叫末将惶恐,末将以及手下儿朗皆是奉皇命而追随大人左右。自然须竭力护得大人安危。” 张宏再次拱手。凝重的面目间却是不敢轻率:“好话便不再多言,只须诸位知晓。若小可将来能有鸿运,定不敢忘诸位今日之恩。” 便连皇帝陛下也是如此器重着,那张宏的前途在李剑心中自然是一帆风顺,因而得这位少年大人如此一言,李剑心中却也知道,他等若能将这大人安全护送,前途自然也不阴暗。 于是在李剑满是感激,复而又跨上马后,高不危这才向张宏这处走来,他能够瞧得出大人面上坚决下的担忧,所以高不危也没有与张宏说太多地场面话,只是在他恭身后,继尔才道:“大人此去路途遥远,并且危机重重,不危无能,只能在此谨祝大人一路顺风。” 对于高不危,无疑乃是张宏最为相信也依重的一名手下谋士,他也不与高不危多说些什么话,只是强自微笑了后,言道:“我不在京中的这段时日,你便在我府上起居,京中地这些事我便交由你来负责。” “不危不叫大人失望。”言简意赅,高不危极是自信。 深深的凝视着高不危,张宏微笑之时却终于未再多说一些话来,只是简单的道别后,唤高不危不必再送,随后决然而又踏上马车。 高不危站在那处,看着那一辆马车迎着初升的朝阳一路向东,在身后戎装一片的轻骑下,高不危神色复杂时忽然着,这少年若能从江南安然回转,那他为这京城带来怎样惊天动地变数?末冬的寒意,这才不过仅仅是第一日张宏便在这颠簸尤甚的马车内感觉到了许多不适,之所以他能够依旧安然坐着,其实大多乃是坚毅的心性所支撑。张宏如此,更别他身旁地妖妖,每每张宏转身看着妖妖稚嫩脸上苍白且坚强的意味着,他直到这时才醒悟,是不是不该带妖妖一同?以妖妖这等年纪,是否又能经受这许多时日的马车颠簸? 不管怎样。妖妖始终也不曾有过不适的言语,再苦再累的人世折磨她都经历过,那现下有宏哥哥陪着,还有什么是她所不能承受地? 充斥耳中的全然乃是车轮声,马车晃动声,张宏紧握着妖妖的小手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当他察觉到妖妖越来越苍白的面色时,张宏忍不住对外黄四轻喝:“歇息一下。” 黄四应声而停,其实他早有意停下歇息,马车已然是奔波了半日,即便在这官道之上好了许多,但黄四依旧知道,少爷和小姐在车内怕是受不了这一路地颠簸。 “宏哥哥,你是担心妖妖吗?”闪烁着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妖妖仰头望着张宏:“宏哥哥。你不必担心妖妖,妖妖不不舒服。”或是因妖妖地坚强,或是对未来江南前途的未知。张宏怔了怔,但随即却是温柔的笑着,伸手抚着妖妖可爱的脑袋,张宏的手指在妖妖发间做着不同的动作:“不要多,是宏哥哥累了,我歇息一下。” 那份属于妖妖的坚强,张宏不去破坏,他知道在这妖妖地心目中,有着太多凄苦地同时却也绝对不屈服。 罢了这些话。张宏便牵着妖妖地手走出车厢。身后地长安城再也不能让张宏看清他的轮廓,张宏默然而回首望着那充斥着阴谋诡计地长安城时,却忽然又起不知这时的太平公主殿下在做些何事? 起太平公主,张宏心中微微苦涩,对于这样一个手段超绝,智谋惊艳的女人,张宏不能不承认他有些抗拒不了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可同时倒也依旧心悸着。 也在张宏沉思时,身后紧随的李剑却是喝止手下兵士。径自跨马走到了张宏身前,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张宏的沉思,望着面前杂草丛生,一片的荒野,李剑突然开口:“诛韦时,二王爷薛崇简与焦王的兵力便在此处将城外韦后的十万大军灭于旦夕。” 张宏动容,不仅仅是突然起自二王爷回京后确实只出现了一次便再也没有了声息,而是更因他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韦和所囤积兵士是在这处。 只是不知那均州焦王何以一夜之间调派大军从均州赶到此地,也根本不知究竟那日发生了何事。使得韦后十万大军毫无声息地便消失在了那夜事中。 思虑着。张宏这一时却忽然又到京中那许多不能令他放心之事时,极是担忧了起来。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仅仅是韦后一事中所留下的疑点仍是不能尽然知晓。 “或许,到江南后,那张希应该有些解释罢……”张宏如是着,却也知道自张希被黄不带往江南后,不知这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后有些怎样的惊喜在等着他。 也在张宏思虑时,他身旁的李剑却陡然向前跨了一步,当张宏奇怪而顺着李剑所望看去时,也是看到自他们来时的路上出现几骑轻骑。 当然,张宏根本猜不出那些轻骑乃是何人,官道之上出现官军本不奇怪,但奇便奇在那些人似乎是冲着张宏等人而来。 那一队轻骑逐渐靠近,领头之人的面孔却出现在了张宏的视野内,却是叫张宏惊讶时,忙也率步迎了过去,他自然猜不出在他已然离京有段距离后,宁王与平王二人追赶过来是为何事。 毕竟乃是皇室中最为优秀的两位王爷,由他二人落马时的潇洒之姿当可看出骑术于他二人来说也丝毫不陌生。看着这两位神情极似,皆是微笑且自信地王爷向着这处走来,张宏忙再迎几步,恭身见礼。 宁王殿下率先虚扶了张宏一把,剑眉星目下有着太多张宏看不懂的意味:“却是不曾到你走的这般急,连向本王辞别的功夫也不曾有?” 张宏惶恐,连声道着不敢时平王李隆基已是在为张宏开脱着。这个时候,落在张宏眼中的却依旧是属于他兄弟亲的亲密,让张宏实在很难联到不久之后的东宫之争。 “本王兄长此次前来乃是为你饯行。”平王与宁王说笑罢,这才转而看着张宏。 张宏忙再次恭身,一脸不解而看着平王向后随从挥手时,口中言着:“小可惶恐,二位王爷如此厚爱。实在让小可感激万分。” 张宏说着话,那禁军护卫李剑也是接过平王所带来的一潭暖酒,为张宏三人倒着时,李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少年大人不仅仅是深得皇帝陛下宠信。要知道,由长安城中亲携赐酒到这处本已不易,更何况那酒便是在经过了一路。依旧温着。 “这道令牌你拿着,沿途各驿站歇息换马时凭此令牌当可通畅无虞。”宁王自怀中摸出宁王的令牌,在他递给张宏时显然也察觉到了张宏先有地愕然,随即继尔地感动。确实,太平公主的令牌在黄不离京时张宏便送了黄不,而后来在他有禁卫护送下倒也确实不曾担心过这一路上地驿站所须,有宁王现下的令牌,的确大大方便这一路的奔波。 更何况,这道令牌在江南有些怎样地用处深意。那是张宏现下所料不到的。 显然,平王李隆基也未曾考虑过他的兄长居然将府上令牌赐予张宏,只见平王目中连闪时。也是颇为耐人寻味。 将暖酒逐一而递到张宏三人手中,但见平王与宁王分别举杯时,张宏也忙举起酒杯,向着二位王爷再表谢意。 “今日与君一别,但盼能尽早重逢。”宁王与平王言着,将手中暖酒率先饮胜。 以这二位王爷之尊,亲自来为张宏饯行,且携离别之酒,其中深意显然不仅仅是饯行。 于是。张宏极为神色复杂的饮下了这一杯实在苦涩的暖酒。 由长安到江南须要多久?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时间概念,在张宏前世,或许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一个范围狭隘的时日来,但现下,他却只能忍受着日日的颠簸,心疼着妖妖愈来愈不健康地苍白。 张宏对于江南的解仅仅是由后世里那句颇为让人心上向往的诗句中解,所以尽管张宏也是神往着江南地繁华富庶,但这一路上却实在不曾让张宏感到畅快,感到舒心。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之下,即便张宏每日呕吐艰难着,但也从不曾忘却照顾一旁的妖妖,他真的很担心这逐渐消瘦的妖妖在路上发些病来,不过后来,妖妖虽是虚弱但仍旧的健康显然证明了,妖妖远比张宏象中更要坚强。 有宁王殿下的令牌,从长安到江南的一路驿站。舟车劳顿下倒也极为安然。并没有出现张宏担心中的刺客,也没有出现一些意外。这是唯一让张宏感到庆幸的。 这一路地安宁若非要说有哪些事乃是张宏所始料未及的,怕也便是那东都洛阳时的驿站款待,他真的未曾过他所一直挂念着二王爷薛崇简,在东都洛阳派人迎接他,这不免消除了张宏心中对匆忙离京而没有来得及向二王爷道别的遗憾。 东都洛阳张宏只留一日,江南之事不容许他在路上多作停留,所以在后来的马不停踢之下,张宏赶到金陵城内时,也不过方才用了半个月之久。 本以为耗时甚久的一程,在半个月的功夫便能稍微结束这奔波的劳顿,确实出乎张宏地意外。不过即便是途径了金陵,张宏也没有时间下车去欣赏这名噪一时的繁华古都,只在金陵城内歇息了一日,便随即催促黄四向着江南道首府苏州而去。 前前后后大约过了不到一个月,张宏一行人总算结束了这场极是疲惫的奔波,在黄四扬着宁王殿下的令牌不曾停马而纵入苏州城后,张宏的确是松了口气。 奔波,实在是场噩梦。 根本没有时间去欣赏这苏州城的繁华,这辆简单轻便的马车不过刚刚入苏州城内,张宏便直接由黄四联络到楚图在江南与他们接头的人,赶去苏州城内楚图暗中经营之所在。 作为江南道的首府,楚氏宗族在苏州无疑有着巨大地影响力,而根本不用张宏去来体,仅仅是因沿路所听闻地江南楚氏便很清楚的能让张宏感觉到楚氏在江南地地位。 马车驶入一条小巷,黄四气喘吁吁的堪堪将车停靠在一处极不显眼的民居旁。便连忙伸手掀开车帘将张宏与妖妖迎了出来。 李剑等禁卫轻骑自然不曾随张宏一起入城,他们所着服饰太过招摇,所以在城外驿站张宏便留下了他们,只是待他们稍作休后,逐一而入城内听候张宏吩咐。 与初离京时张宏的风仪翩翩而比,这时的张宏已然全是面色苍白。在他伸手去扶着妖妖时,张宏急促的呼吸在他惨白地嘴唇下更是让人担心。由此,当可看出这一路上张宏实在是忍受了太多常人难以象的痛苦。 张宏如此,更别妖妖,这时堪堪露出一张小脸的妖妖,仅仅是她面上透着的病态红晕便是让人心碎不已,在她由张宏小心扶着而走下马车时,妖妖的摇摇欲坠甚至便连黄四也不敢再大口喘息。 张宏看着身旁的妖妖,极为爱怜的将妖妖抱在怀中。却见即便已成了这般模样,妖妖也依旧坚强的不曾流露出一分不舒服之意来,微闭的眼睛望着张宏时。她眼中地坚韧让张宏更是苦涩。 唤黄四去敲那简陋的民居之门,张宏抱着妖妖等了少许,却见自那门内探出一颗稍显老态的面孔,这人张宏不认识,但很显然,这人是认识张宏地。 在他看到面前的张宏与张宏怀中可怜至极的妖妖后,这人忙开了门,迎着张宏与黄四步入房内。 “本以为大人还须几日尚可赶到苏州,却不曾大人竟是这般快便到了。”说着话时。这人心中其实已然震骇全然,他当然知道从长安赶到江南最少也须一个月以上,可这不过仅仅半个月一些。 张宏没有那人,抱着妖妖时紧了眉头,打量着这简陋的贫居,张宏真的很难象得到,在这一处并不大宽敞的简单居所中居然有这么多人,从丫鬟到下人,几乎处处可见人影。 “小人楚肖。乃是少爷派来接应大人。”微显老态那人谨慎而言着,似乎察觉到了张宏面上的疑惑,紧随张宏脚步时嘴上犹自道着:“苏州已然再无我等立足之地,楚氏的咄咄逼人不得不让我们全部退在此处。” 楚图性子很冷,极少言语,所以追随在楚图身旁的人,如楚显或多或少都沾染了楚图地气息,都是一般的冷酷且也决断。而现下张宏身后的楚肖显然不曾有楚图的一分冷意,这让张宏微微不解。 步入房内。将妖妖放在了椅子上。楚肖已然倒了杯暖水递在张宏手上,但见张宏小心翼翼而喂着妖妖时。张宏这终于开了口:“可有郎中?” 楚肖一怔,他方才心中全然乃是焦虑着江南之事,倒的确是忽略了张宏与妖妖面上的病态。也是张宏言罢,楚肖连忙走出房内,在这小小的居所中,不仅仅有着许多下人,甚至便连郎中也是有的。 张宏不敢大喘,待郎中来后,看着郎中为妖妖诊治,他真的很担心这可怜地小女孩儿因他一路狠心而不停奔波落下大病。 “大人不必担心。”郎中终于落出了让张宏狠狠的松了口气之言:“这位小姐仅仅是一路奔波劳顿,再加上身子本就虚脱才有如此病态,只须歇息一段时日便康复不少。”郎中言着,他当然察觉得到张宏松了口气。 见张宏这才走到一旁坐了下来,那郎中忙也再道:“还有大人您,怕也是须得歇息一些时日,若再奔波劳碌,怕落下病根。” 张宏摆了摆手,喝了口暖茶时示意那郎中退下去为妖妖抓药。妖妖依旧躺在那处,张宏先是看了看妖妖紧闭着的眼,随后才去打量这简单的房内。 几乎与以往张宏那旧处贫寒之地一般无二,张宏简单的看了几眼,待心绪平定了后,这才去问楚肖:“将江南之事简单为我道来。” 显然是惊讶大人初到便直奔主题。但楚肖惊讶归惊讶,却依然不敢违背张宏的意思,在张宏问罢,楚肖稍一。这才言道:“回大人,这些时日楚氏已是再也容不得少爷存在,而大人既知苏州城乃是楚氏根基所在,则在苏州少爷实在是无立足之地,以往少爷所经营下的许多心血,包括不少地方官都被楚氏连根铲除。所以说现如今的苏州可谓全然乃是楚氏的天下,少爷,不敢再露声名。” “你家少爷人现在何处?”张宏手握着暖茶,却是双手微颤,并不是因为他心中惊骇楚氏地实力,仅仅是因为那一路地奔波仍不能让他安宁。几日之前少爷便离开了苏州城。”楚肖言着,却见张宏猛然而抬头望着了他,于是楚肖苦笑,他当然能够解这位大人历尽艰辛赶到了苏州却依然见不到少爷而有地失望:“江南道各处少爷所经营地人脉都再也不复存在。少爷无奈之下只能退往淮南道,现下的少爷,在扬州。” 江南的局势竟然已到这般地步了?张宏忍不住换了个坐姿。他当然能够由楚肖这简单的几句话中得知,这时的楚图不仅仅是失去了那些年经营地心血,更已然是被楚氏逼到淮南。 “少爷临行前吩咐小人留在此处接应大人,尔后再去扬州与少爷汇合,依少爷之吩咐,大人实在不便在苏州停留太久,不然若被楚氏察觉,少爷担心他们对大人不利。”楚肖言着,却是一脸担心而看着床上的妖妖。他当然知道依现在这种情况来看。无论是大人张宏还是妖妖都不适合继续赶路。 楚肖说罢,不出他的意料,张宏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欲就此离去,但在张宏冷然而再次开口时,却是直接问道:“黄不何在?” “杭州。”楚肖极为干脆:“少爷自知根本不可能在楚氏全力的对付下仍存机,所以很早便不敢再与黄少爷联络,不过尽管如此,黄少爷此刻在杭州的日子也仍是不好过。江南一道有大多官都知他那父亲黄贾仁与韦后一党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也过的尤其艰难。” 楚图在楚氏的对付下,不得不远避到了淮南扬州,而黄不却非但不能如张宏所期待那般与楚图互成犄角,反而也是不能在江南安然生存,由此,当然能够让张宏清晰的感觉到,江南的局势远比他象中更要可怕,残酷。 楚图不得入江南。黄不也不可能来杭州。那如此一来,似乎张宏地确不可能再留在苏州。毕竟,他手中的实力都在京中,于江南一道而言,他所有的完全乃是楚图先前所经营地。 可是,便就这般即刻离开苏州也确实为难,且先不论张宏受得了,就是妖妖怕也不能再继续赶路。 听罢了楚肖简单的分析,张宏一时再也坐不住了,虽然他现在难受的也根本不能站起身来,但他却依然不得不尽快办法来解决面前的这些危机。 强自撑着桌子而起身,楚肖当然看得出现下的大人张宏连起身也极为困难,但在楚肖不忍的眼中,张宏犹自一步一步而走到妖妖所躺着的那张床前。 这时的妖妖其实不曾昏睡,她只是太累了。 “妖妖,你在苏州城内等着宏哥哥好不好?我将黄四留下来守着你,宏哥哥过几日便回来。”尽量将自己的言语温柔些,张宏当然很清楚这个一路不怕劳苦随他而来江南地小女孩定是不愿意和他分开。可他却知道,他只能留下妖妖先去扬州,仅仅是楚肖简单言语中的江南形势已经是让张宏感觉到了濒临绝境,那他更是不得不尽快赶去扬州见到楚图,尔后再从长计议。 本以为再无丝毫力气的妖妖,却是在张宏话后,随即猛然而起了身,在张宏惊恐而看着妖妖时,妖妖那张微红的小脸,很快便贴在了张宏身上。 “宏哥哥,你不要丢下妖妖,妖妖在你身边……”妖妖呢喃着,声音极轻,但张宏一字不差的听在了耳中。 抚了抚妖妖的长发,张宏微微苦涩着:“你放心,宏哥哥不丢下你,我很快变回转,你且在这处好生安养。” “不要,妖妖不怕马车,妖妖不累的,我要随宏哥哥一起去,好不好?”丝丝清泪随着妖妖的话落了下来,滴在张宏的衣衫上。 一时间,张宏柔肠百断,他真地很担心妖妖再随着他奔波生下大病,可眼下这情况,他又该如何去拒绝妖妖? “我不成为宏哥哥的累赘,妖妖照顾好自己的。就让妖妖随在宏哥哥身旁好不好?”妖妖轻轻喃喃着。这连续的两个好不好实在不是张宏所能拒绝。将妖妖放回床上,让妖妖躺好了些,张宏眼中闪过一道不忍,却终于微笑:“那好,你且休息一下,明日便随宏哥哥前去扬州。” 妖妖毫无一分血色的嘴角绽放出一抹满意的神色,很知足。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扬州 从长安到江南道苏州府,一路疾行马不停踢下,张宏用了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时间段完成了这段奔波,仅仅半个多月便能赶到苏州府不可不说得上是匪夷所思。当然,造就这个堪称奇迹的千里奔程代价也不小,非但此刻的张宏疲惫不堪,妖妖也几欲累极生病,便连那自小为黄府下人,一生为人劳作打杂吃苦的黄四也是浑身酸痛不休。 但是,这奔波的劳顿之苦显然还未到尽头,黄四甚至是刚刚坐在了那处民居外间,一杯暖水还未饮完便又接到了少爷张宏的传令:“休息一日,明早起身赶往扬州。” 这也难怪黄四在接到这传令的当时便捏不稳了手中暖水,直到杯碎,暖水撒在了黄四衣衫上时,这一个自小随在黄不身边,沾染了黄不太多圆滑谄媚的黄府下人才苦笑连连,神情溃散,喃喃言道:“疯子,少爷真真是疯了。” 张宏似乎的确是疯了。 包括楚肖在内的所有人在见到张宏那少年是那般的疲惫不堪,妖妖那小女孩儿也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时,都以为这位从京中来的大人定歇息几日才赶往扬州,谁也不曾到那位大人竟在得知楚图在扬州后,当时便决定即日赶赴扬州。 “大人,即便您还能坚持几日,可您也得为小姐,她这个样子,实在不宜再有奔波。”这是当时楚肖在张宏决定后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反映。 可那时的张宏,仅仅是转身极为爱怜的看了几眼那已然沉睡了过去的妖妖,便毫不犹豫决然而道:“京中不给我太多时日来休息。”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所包含着不容动摇的决心当然能让楚肖清晰体到,所以在张宏吩咐罢楚肖也不敢再多言,只能依着张宏吩咐去准备一辆更为舒适的马车,顺带通知了苏州府外驿站的李剑等人即日启程。 在苏州府内停留了一夜,张宏伴在妖妖身旁守护着这坚强到令他心碎的小女孩儿一夜,在第二日天色渐亮时,张宏依旧狠心抱起了犹自沉睡地妖妖。如计划那般,不顾黄四满面的烟尘疲倦,仍然固执的向着扬州城赶去。 不疯魔不成活这句话在张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这同时也更能让楚肖等人微微能够明白一点,为何少爷楚图如此看重这少年。 不过,也仅仅是表面上张宏丝毫不顾妖妖是否还能承受这等劳累而固执赶往扬州。其实在这一路上。张宏对妖妖的照顾也实在可以说得上是体贴入微,这不仅仅能由他随行带着郎中可以看出,更能从他这一行人从苏州府赶到扬州府的日程看得出来,张宏已然是不忍再一路疾驶,他也很担心这般地劳累让妖妖禁受不起。 从长安赶到江南苏州府用了半个月有余。可从苏州府赶到扬州府却是足足花费了五日地功夫才抵达扬州。这五日中地走走停停。都能够让黄四。楚肖等人看得出张宏对妖妖地疼爱与关切。 外表简单但内里华贵舒适地马车徐徐驶入扬州城。张宏在楚肖地引领下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便赶到楚图现下所在地城中宅院。楚图在江南经营有许多年。所以在以往几乎江南各州都有楚图地落脚之处。这几个月来。虽是楚氏地打击愈来愈急。也实在是让楚图难以支撑。可毕竟要将楚图由江南连根拔起。那即便对于楚氏这等大族世家而言也决非朝夕之功。由此更能看出楚图此人地强悍。 在一处繁华热闹地街上。楚肖停下车后。这才恭敬将张宏与妖妖从马车内接应出来。妖妖在这几日地略微地休息下。又有着郎中每日地煎药。已然是比初到苏州时好上了许多。在她由张宏牵着手而步下车时。妖妖极是依赖地依偎着张宏。 张宏不曾与楚肖说上一些话。只是看着楚肖将黄四等一甘下人引到别处说了几句话。之后才随着楚肖步入楚图现下所在。步入这所宅院地只有张宏。妖妖。楚肖三人。黄四那些人是不能入这宅院地。 楚图性冷。一向不太喜欢在他周围有太多地人。所以张宏能够解黄四等人不能入府。可他不能解地却是。既然不喜热闹。楚图为何又将扬州地宅院置办在这等喧哗繁华地街道上? 刚刚步入宅院。还未曾来得及去看院中修饰。张宏入眼便已看到楚图那道孤傲且清冷地身形站在房门前。他不奇怪楚图为何能及时得知他入了扬州城地消息。对于楚图而言。他手下之人自有一套完善地联络体系。 京中近半年的相处,张宏与楚图的关系实在可以说得上是亲密无间。因此张宏也没有去与楚图寒暄太多,仅仅是将楚图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留在了心中,随即便开口言道:“我需要一处安静,适合人休息的房间。” “好。”依旧是那般的冷漠,言语依旧是那般的清冷。楚图言罢,将感激掩饰在内心,尔后径自在前引着,带张宏与妖妖走到一旁偏室。 安静地房间不难找,尤其对于楚图这一向喜好安静的人来说。在偏室中,张宏再也不顾妖妖的固执撒娇,强行将她按在床上,看着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真的开始了休息,开始了睡眠后,这才从妖妖床前离开,迎着坐在房中的楚图而缓缓走来。 张宏与楚图的相识乃是张宏初入太平公主府毫无根基之时,那时是楚图主动找上了张宏,他以一个现在交换了张宏的未来,看起来是一个很公平的交易。可事实上,对于张宏而言,他那时的现在比所谓地将来实在要重要太多,毕竟,于他而言,有了楚图在京中地全力协助,他才算是真正或多或少了有了些根基。 后来近半年的相处,张宏当然在清晰了解了楚图强悍能力地同时也感受得到楚图对他全然真心的相助,也是那时他二人共同面临解决许多危机的同时。建立了牢固异常地关系。 对于此次张宏能够如此迅速且干脆的由京中赶到江南为他解除危机,楚图心中甚为感激,可无论是因他的性子又或是因为他二人的关系,楚图始终未曾开口说出任何一句道谢的话来。边照顾着妖妖。”张宏坐在了楚图对面,径自为自己倒了杯暖茶。也不怪楚图这位主人未曾给他这客人斟茶倒水:“这近一个月的奔波,妖妖实在太过坚强,还记得当初我二人初遇妖妖时你所说地话么?依现下看来,你不必再等太久便能看到这一个小女孩儿为你带来怎样的惊喜。” 未见楚图前,张宏全心而忧虑而楚图的处境,可当这时楚图已然是坐在了他的对面,张宏却似乎反而又不再忧虑,这如此奇怪的一幕落在楚图眼中却不曾让楚图奇怪,甚至更让楚图心中复杂。他知道张宏说这些的目的,也知道张宏如此轻描淡写带过这一个月的奔波,仅仅是不让他歉疚。不让他太过在意。 可是,这时看着张宏满面的惨白,以及衣衫之上所有地烟尘,又怎能让楚图感受不到张宏这一个月的奔波之苦?不过,再为复杂的心绪也不能影响楚图强大地心智,他只是点头应下后,便接着张宏的话,冷然而道:“你不该要妖妖随你奔波,你应当知道妖妖本就体弱。” 很不合适的一句话。张宏看着楚图,面色古怪,却随即轻轻摇头叹息而道:“你也应该知道,妖妖的固执不是我能轻易改变。”言着,似乎张宏也是觉察到这时实在不该花费太多的时间来讨论这事,于是张宏微笑,似乎很为随意:“说说看你现在的情况,你知道我来的匆忙,没有时间将你这边的事情分析。” 张宏的微笑随意。只是为了安抚楚图焦急地心。这楚图自然明白,可在张宏话后,他依旧是皱紧了眉目,由他那担忧不已的神情当可看得出,这位一向冷漠偏执的楚氏弃子的确是遇到了大麻烦,这不仅仅是因为张宏以往在京中从未见过这般紧张的楚图,更是因为即便是在韦后一事中,楚图也从来都是冷漠着,根本没有如此担忧的神色。 “很不好。”楚图开口言了这三字。随后接着又道:“必你已知道江南楚氏现任家主楚南轩乃是先父胞弟。在楚家乃为二房,他执掌着楚家六成以上权势。其余四成分属其他四房,这五房中仅有最小的那个楚南岚愿意在内助我重回楚氏。” “也便是说楚家权势十分,你只能用其中一分。”张宏依旧微笑着,他知道情形很不容乐观,可最起码比他预料之中要好上一些:“在你看来,这个楚南岚可信么?” “可信。”楚图看着张宏那苍白的面孔,其实他也知道张宏初到扬州应是先事休息,但他却依然选择了在这时便展开与张宏分析着江南的情形,其中原因乃是因为楚图深知这少年与他一般,都是极其偏执之人:“虽然那楚南轩乃是先父胞弟,但先父在世时与他关系最为亲密地当属楚南岚,所以自先父死后,楚南岚便一直照应着我与家母。” 张宏点了点头,没有去问为何楚图的父亲与他胞弟关系不好,却反而与同父异母的兄弟亲密,他知道这等真正的名门望族间实在有着太多别人象不到的隐晦之事。 “说说江南的情况,楚氏这些权势究竟体现在何处?”饮了口暖茶,张宏极为随意的靠在了椅子上,轻轻闭目养神时,中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 “江南道总管李朝隐,苏州刺史杨慎名,杭州刺史卢从愿,这些真正握着江南权势的朝臣大大都唯楚家之命为从,更别那些州府地别驾,长吏本就是楚家地人。”楚图淡然言着,虽是这些话自他口中说来显得很为寻常,但落在张宏耳中却是让张宏极为惊讶,他完全不能解这些朝臣大为何唯楚家之命是从? 像是看出了张宏的疑惑惊讶,楚图未曾张宏开口,便随即再道:“这些人不仅每年有着楚家进贡地大笔银钱。便连他们的亲属也受着楚氏的关照,你说他们又怎能不为楚氏做事?楚氏,向来是最为使钱,也最不缺钱的。”楚图说到后来,虽是言语淡然,但显然不屑至极。 “这些人难道在朝中便没有立场?比如那江南道总管李朝隐。他是太平公主府的人,亦或是皇帝陛下地人?”再如何的受楚家驱使,这些人也始终乃是朝廷大臣,他们在朝上自然也得有着立场,而这立场便可以是张宏能够利用的一个细节。 楚图抬眼看了张宏几眼,显然也是知道张宏心中所,他知道他面前这少年在京中是如何的得宠:“楚南予,楚氏三房乃是太平公主的人,他每年要向太平公主府送去的银钱便几乎是他一年所有地收益。可那又如何?他在江南不还是须听从楚南轩之命?如你所言,李朝隐这等朝臣,在朝上都有立场。或是从属皇帝陛下,或是从属太平公主,可无论如何,这是江南,在江南,他们便再也没有了其他身份,仅仅是楚氏门生而已。” 政局的阴暗,京中的连年变故已然是叫各道大貌合神离,这个残酷的现实击碎了张宏最后一点的希望。他当然知道楚图话中这些从属皇帝或是太平公主的江南朝臣,也不过仅仅是表面上从属而已。当然,张宏同时却也得到太平公主等人是无暇顾及江南道这些官的,他们那些京中的上位者要的也仅仅是名义上地从属,只要在日后京中有事时,这些表面从属他们的人配合着做些举动,那太平公主那些上位者自然不对这些各道的朝臣苛求太多。 黯然叹息了几声,张宏也不再微笑,这时地他当可体到江南这处的境地实在异常困难。也在张宏皱眉时。又是开口问道:“楚南轩在朝中官居何职?” 这个问题对于楚图而言正是核心之问,楚图一直忌讳甚深的便是楚家在朝上的根深蒂固,毕竟,楚图在朝上可谓是毫无一人,除了刚刚受封的飞骑营大将军楚显。 “前朝中书令,位极人臣,虽然后来他甚少入京,但我不怀疑他入京后的能量。”冷漠而叙着如此一言,楚图那张阴沉的面孔越发深沉:“原本在江南各州。也有些别驾。长吏愿助我重返楚氏,可在这几个月来。楚氏与江南道总管的配合下,这些人大都不复存在。这也是我不得不暂退江南的原因。” 至此,对于江南地大致情况张宏已然是有了一个概括的了解,用一句很简单的话带过,那便是,楚图在江南毫无助力,而楚氏却控制着江南江南道州府的权势命脉。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实力悬殊可概括,甚至根本不能相并论。 “这几日你将江南道握有实权的官名单出来,我要知道他们在朝上的立场,即便或如你所言他们在江南仅仅是楚氏门生,但你要知道,京城才是这些人最终的归途。”张宏沉吟许久,尔后结论道:“还有扬州刺史,既然你有意将扬州立为最后退守之处,那扬州首先须巩固牢靠,这几日我拜访这位刺史大人。” 楚图看着张宏,其实到这时他还不知道张宏此次来江南究竟是以何身份赶来,但在张宏这一言中,却是叫楚图听得出张宏或许有着能够制肘扬州刺史的身份。 其实最终选择了扬州为最后留存之地,也是经过了楚图地深思熟虑,他当然知道这江南道各州早已都属楚氏所控制,那便仅仅剩下与江南道不远的剑南道扬州府或可摆脱楚氏的控制,可不仅如此,更是因为楚图知道,扬州刺史李杰乃是不折不扣的公主府出身之人,以楚图对京中太平公主与张宏的关系来看,他当然知道扬州或许更方面行事。 在张宏言罢,楚图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的他本意也是张宏好生歇息,毕竟这一路的奔波还未能歇息半分,张宏便来与他商议这些事。 见楚图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张宏将暖茶放在桌上,却是对着楚图又道:“还有,传话黄不。这几日速速赶来扬州城,待扬州事罢,我等即刻返回苏州。” 楚图脚下一顿,尔后转身,似乎是未听清张宏最后一句话。要黄不来扬州他能解,可他不解的是张宏这少年为何急着要回苏州?难道他不知道在江南道已然再无他这些人立足之处? “楚氏毕竟乃是江南楚氏。你要重掌楚氏自然须在江南下功夫,虽然危险了些,但总比你在剑南道忙碌无为要好上许多。”为楚图解释着,张宏已然是向妖妖所躺的那床前走去,他太累了,也地确须要休息一些时日。 不再怀疑张宏地话,也不曾置疑张宏何来的信心。楚图见张宏握起了妖妖地小手,随即再也不停留大步而走出这房间,只是在他为张宏掩好门后。却又皱起了眉头,喃喃而道:“剑走偏锋吗?真地不怕反伤己身?” 江南的情况远比张宏先前来时所预料更要恶劣,其中除了楚图这时已然是在江南再无立足之地。更有那许多年楚图所一手经营的根基在他身处京城时遭到楚氏的悍然铲除,实力大损之下,可谓是须要张宏与楚图从头再来。 这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以己身在江南毫无势力便要去与江南楚氏对抗实在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堪称天大地笑话,可饶是如此,张宏也依旧未在楚图这处表现出任何担忧绝望,他这几日在楚图这处宅院里陪着妖妖休养时甚至显得十分轻松,每日醉身于扬州初入春时的鸟语花香。大有一番其乐融融之态。 这日清早,当张宏睁开眼睛时,还未曾转身便迎面碰上妖妖那双清澈的眼睛,妖妖早便醒来,也一直都趴在张宏的身上,注视着张宏,她那可爱的小嘴与张宏的鼻尖极为贴近,以至于张宏睁眼迎上妖妖那双眼睛时险些碰上妖妖可爱的小嘴。 自那日实在太累张宏睡在了妖妖身旁后,妖妖便一直缠着张宏睡在张宏身旁。这等娇媚妖异的妖妖日日紧贴张宏而眠实在是一种折磨,每每张宏不自觉抱着妖妖时,他的心中总涌出一阵极为令他心悸地冲动,即便这妖妖不到十岁,但在这半年来的好生休养下,已然是初现少女之姿,那阵阵体香传到张宏的鼻中,即便他也深知妖妖毕竟年幼,可依然不能抑制住他这两世三十多年地人性本能。 如往日一般。张宏微微笑着。将妖妖抱起,放在他身旁时也转身枕着左臂。充满爱怜的看着面前红润一片的妖妖,只是微笑却不说话。 的脑袋,大大的眼睛从不曾由张宏面上移开过,便就这般正视着张宏的眼睛,妖妖精致的小脸逐渐红润:“宏哥哥,你开心吗?” 妖妖突然开口而这莫名奇妙的一问却是让张宏不再微笑,转而稍为愕然:“为何有这一问?” 妖妖没有去回张宏的问题,却依旧是神色清冷而看着张宏,只是那双清澈地眼中却多了几分撩人之态:“宏哥哥,你以后不累了不忙了最去做些什么呢?” 很难象这些问题出自不过十岁的妖妖口中,即便是张宏一直都知道妖妖不能以常人而论,但却依旧感慨着妖妖的早熟与心智的强悍。不过,虽是感慨,张宏也在轻笑后,认真回答了妖妖的第二个问题:“我啊,如果不累了不忙了,最做的便是带着你,带着阿娘走遍大唐的江山,看看这繁华锦簇是否真的能让我沉迷沦落。” 不知妖妖能不能解张宏的话,但显然妖妖对之前半个月地奔波仍是心有余悸,在张宏说罢,妖妖疑惑时,眨着那一双撩人的眼睛再问:“可到处走不累吗?” “好不容易才在这肮脏的世间找到一个美好的愿望,怎么累呢?”张宏微微笑着,却是将被子又往妖妖身上披了几分:“那是我最要去的地方,所以无论如何,你宏哥哥都不半路返航。” 妖妖若有所思,但随即却是一掀薄被,起身站在床前,迎着张宏满面的不解,柔声言道:“那这样的话为什么现在不能带妖妖去走走呢?” 张宏愕然,因妖妖这似是无意的一句话却陡然明白了过来。他那最美好的愿望这此时地繁华地扬州城内不正是适合实现一步么?为何要拘束于每日地阴暗争斗而忘了身边那些美好地事物? 局限于庐山中,却始终不得见庐山真面目。张宏微笑着,随妖妖起身时伸手捏着妖妖水嫩的小脸:“也是,那今日宏哥哥便带你出去走走。” 江南之事显然并非短时间内所能解决,黄不也不可能在短短二日之内赶到扬州,而也是这到了扬州的第三日。张宏第一次有了出去走走的意思,所以在他与妖妖穿好了衣服,根本没有去与楚图言语,便由前门直接步向最为繁华的扬州街上。 烟花三月下扬州。 二月地扬州已然春暖一片,张宏牵着妖妖的小手漫步于繁华一片的扬州城内,两旁映目不暇的各种小玩物与小吃都让张宏啧啧称奇时连连问着妖妖喜不喜欢,在他看来,妖妖毕竟年幼所以当对那些东西好奇,可很遗憾。只是在妖妖神色清冷的连连摇头下屡次挫败张宏的兴致。 簇锦处处的扬州城,两旁拥挤的路人穿着各种各样或是华丽或是朴素的衣裳,张宏置身于这等地大唐世中。一时倒也真没有了在京城时每日的牢心费神。相比较起京城长安道的繁华来,扬州地繁华更是显得雍懒随意,他没有京城那连年政变的紧张氛围,自然也更容易让人沉迷。 手中牵着的妖妖伴在张宏身旁走着,她很少开口,虽然张宏不时的捏捏她或是揉乱她的一头黑发,但妖妖也没有出现张宏象中的那般娇羞,也更不曾反抗张宏的怪手,只是时常嘟起可爱的小嘴时惹的张宏连笑不已。 行在这样喧闹地人群中。张宏一路走着时忽然有些期待能够遇上传闻中的纨绔公子少爷当街调戏哪位国色天香的小姐,也正好可以让他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可这依旧只能是张宏的期待,一直到他与妖妖走的累了,随意找了处街边的小吃坐了下去,也都不曾遇到这种情况,这实在是让张宏遗憾不已。 唐时扬州的小吃有些什么特色张宏自然不知,只是在他看着小摊前那身着长衫的青年微笑而为他与妖妖准备吃食时,忽然起来他身上似乎不曾带有铜钱。 于是,张宏很窘迫很紧张。他不曾带着铜钱那妖妖自然更不可能带着,而也是张宏在抚着妖妖地小脑袋苦笑连连时,却迎上了那摊主青年微笑的神情。 “可否容我二后稍后再来?今日却是……”张宏看着那一张朴直的面孔,实在是有些尴尬:“不曾带着铜钱。” 那青年这时已为张宏与妖妖做好了张宏不认识的吃食,在他听罢了面前这身着衣裳华贵的少年所说之言后,神色间显得怀疑,在他眼中,这面前的少年与小女孩儿显然都不是平常人家出身,所以一时间倒也的确叫他疑虑了起来。 那些疑虑自然瞒不过张宏。张宏尴尬笑着。却也起身拉起了妖妖,连连拱手时。便就打算这样离去。 可那青年自然不愿他这两碗吃食白白浪费了,他能听得出这二人均非扬州人氏,故而青年开口,不过刚喊了声,却随即又是看到一微显老态似是少年仆人的人看着那少年向这处走来。 来人是楚肖,张宏不奇怪楚显怎能找到他,即使他出去时不曾与楚图言语,但来在扬州城内他身旁也隐藏着许多暗中护卫着他与妖妖安全的楚图之人。顺着那青年地目光看见了楚肖,张宏一时地确松了口气,这第一日来扬州城内游玩便叫他尴尬实在令人沮丧。 “快,身上可有铜钱?”刚刚迎了楚肖,张宏开口便问。 楚肖惊愕,待他看到那小摊前的青年时立即也是明白了大人现下地处境。楚肖笑,但却不敢,忍的很辛苦,面色古怪十分:“带了。”边说着,也边将铜钱递往那青年手上。 张宏这才与妖妖复又坐回了那处,向那青年善意微笑后,接过那两碗吃食。 “大人。少爷要我来告诉大人田刺史这儿邀大人到州府一叙。”见张宏与妖妖旁若无人而不再与他,楚肖更显古怪。 张宏边吃着,也边点头,口中含糊不清:“知道了,吃罢了再过去。” “可刺史大人这儿正在等着。”楚肖很无奈,不得不又加了这么一句。可张宏的回答却只能是让他更为无奈:“那便先让他等着。” 好在。张宏与楚肖二人言语极轻,并不曾落在路人耳中。 扬州刺史田乾,他完完全全乃是公主府的人,其实仔细说来,在很久以前田乾年少时也曾经是公主府门下的清客,与张宏在公主府的身份并无区别,在后来韦后当政太子李重俊谋反时,田乾立下了不大不小的功劳,也因这功劳。使得他被太平公主注意,继尔拔为扬州刺史。 作为剑南道的首府,扬州地富庶不禁天下闻名。更在政治上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可见这扬州刺史一职也实在令许多人垂涎不已。之所以田乾能由那满殿清客中脱身而出,除了他本人的才外,太平公主的青睐的确是一大因素,以至于他能身为扬州刺史,更能看得出太平公主是对他抱有何等的期望。 张宏这个突然崛起公主府地少年,田乾是知道的,即便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扬州任职,却也从未间断过与公主府的来信。他们这些外任的公主府之人每月须得向公主殿下报知当地情况,这是公主府的旧历,而也是这书信来往之中,田乾对于张宏这一少年在京城中的许多作为都有几分了解,其中他更是知道张宏在太平公主心中的份量。 此刻,握着公主府的来信,田乾在州府大厅内来回踱步,紧皱的眉目间流露出许多担忧地意味。 公主殿下的意思很清楚,要他不遗余力助这少年成事。无论张宏有着怎样的要求他都必须得满足,可同时太平公主也告诉了张宏此行地目的。田乾实在很难象早些年连太平公主殿下都奈何不了的江南楚氏,这少年究竟何来能耐敢到江南撒野?不仅与此,田乾更能由公主府来信中得知太平公主殿下似乎也有意借这少年之手再次试图控制江南楚氏,那如此一来,江南岂非又要再掀动荡不安? 何止是江南,此次怕是连他剑南道也定牵涉其内,田乾这时极为肯定,剑南道的观察使。与他同是出身公主府的王暂离恐怕也接到了公主府的来信。 “江南楚氏。”田乾不曾停下来回的踱步。在他全然苦涩而喃喃道着时,却也深知因这一少年为江南带来怎样的变数。对于江南楚氏家中的那些事。田乾略有所闻,他甚至也知道那位楚氏弃子现下正在他扬州城内,他也知道张宏此番前来本就是要助那楚图,可这样一来,势必牵涉到他田乾也不得不踏入楚氏那等庞然大物地家族之争斗。 种种的危机凶险都让田乾心难以安,这时的他倒也真的对那楚图与张宏生出了些远避他二人之意,可很显然,这,能避得了吗? 借助于来回不停的踱步,田乾逐渐平复了心绪,在他终于将那封公主府来信就着蜡烛烧毁之后,这留着冉冉长须,风仪潇洒的扬州府刺史嘴角浮现一抹深沉的玩味来。 也罢,便且先试试那少年究竟够不够资格让他田乾踏这趟浑水罢。 到此,田乾翻看着桌上案,却随即抽出一叠资料来,这是一桩命案,本来是不归他这等刺史大人所管辖的,但在这等时刻田乾还是决意今日来处这下边知县所处不了的命案。 由微见著,乃是田乾此人最为喜欢用地一手段,也是他这些年来拔下人时最依赖的一个方式。 “来人,传陈乙,潘氏等人过府。”伴随着田乾话音,自府外他手下书吏忙步入厅内,伸手接过田乾手中的案卷:“本刺史今日要来断定这一压了几日的命案,你速速去准备。” 吏疑惑:“刺史大人,这等小事岂能劳您来断?还是发由平安县知县来处罢。” “莫再多言,速速备来。”田乾挥手,却随即又转过了身去,看着地上一片燃烧信后的灰烬,面色复杂,他脱不开楚氏的这些事,他也不能拒绝张宏那深得公主殿下宠信之少年的任何要求,可最起码他能决定他在这事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出几分该出的力。 这一切,都要看那少年是否真地够格让他不遗余力。 所谓天高皇帝远,便是如此,所以田乾不怕太平公主地责罚。 第一百五十五章 震变 这桩命案看起来并不复杂。是说扬州坊间有一赌徒唤作陈乙。这陈乙在一次与他那些赌友赌钱时输光了所有。因此他的那些赌友见状也便要离去。可当时陈乙却忽然拿出了一锭十两大银。并扬言他家中尚且还有近百两!他的那些所谓赌友们自然不相信。也都知道以陈乙的家境根本不可能能够拿出这许多银子的。可是在他们好奇之下。陈乙也是果真拿出了这百两大银。极尽的意吹嘘道。他刚颠翻了一个巨商。落下了那巨商数百两银子。同时也将颠翻那巨商的过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甚至连那巨商的尸首现在何处也都说的有模有样。 在陈乙说罢的第二日。其中一个当夜输钱了的人便将此事告之平安县衙门。事关人命。那知县不敢轻视。后来也果然由陈乙所言的那藏尸之处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至此。表面看来似乎此案已既成属实。于是知县通告全县。寻找这无头尸体的家人前去认领。可奇怪的是这知县通告时却不曾将尸体打捞上来。 后来不过一日。也果然有个小妇人前往县衙认领尸首。说那是他的丈夫。在外经商实是不曾竟被陈乙谋害。小妇人自然便是潘氏。她在认领尸首时可谓是悲惨且也可怜。随后。在知县的比对下。也确实说明那死者乃是藩氏口中之人。左腿曾有伤痕的印记一一吻合。 此案至此似乎已然可以定案。凶手已在押归案。死者身份也的以确认。苦主也过堂认领。若说还有缺憾。则便是那尸首的头颅尚未找到。其后。知县对那陈乙严刑拷打。且令衙役带着陈乙在平安县寻找了一日。却始终找不到那颗头颅。 迫不的已之下。平安县知县便又悬赏平安县。张贴告示言道。谁能找到那头颅当众奖赏千贯铜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案后的第二日。城里便有一名唤作冯驰的青年捧着那颗头颅前来领赏。到此。此案也堪堪算做结案。 大唐刑律较为严谨。对于这等命案。在将凶手行刑正法时须的经过当的刺史报批。尔后才能执行。也是因此。这一命案便转到了扬州刺史田乾案上。但田乾在看罢案卷后却没有直接定案。反而又是再次审核了一遍。 此时的张宏便就坐在刺史衙门的后堂。他所在的位置也刚好可以听见堂上田乾问讯审此案的全过程。并且那书吏也早早将案卷放在了张宏面前。已是交由张宏过目了一遍。 翻罢了手上案卷。也听完了外堂田乾的审过程。张宏嘴角勾起一道微妙的笑意。他是知道田乾此人的。在他下江南时太平公主曾将江南附近出身公主府的官名单列给了他。也是因此他才敢如此随意找上刺史府的衙门。可他却实在不曾到。这田乾竟是这般有趣的一个人。以如此手段来试探他。倒的确是张宏从未遇见过的。 由微见著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但在张宏看来这个方法太过笼统。并且稍有不慎也很有可能有失偏颇。不过眼下既然是有求于扬州刺史田乾。那张宏也不多说什么。他只是在翻完案卷后当着那书吏满是狐疑的眼神将案卷抛在了身旁案。对坐在他身旁的妖妖笑道:“你也看看。” 书吏很不解。在他看来刺史大人将这等命案给这少年看本便不合规矩。而这少年却如此随意又抛给了那小女孩儿。则更是让书吏吃惊且不屑着。他根本不相信这面前的少年与小女孩能冲这铁案中看出些疑点来。 前堂审到了一个节点。田乾借机回转后堂。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张宏这少年。由他面上那掩饰不住的惊讶当可看出他实在未曾到这少年竟然是年轻到这等的步。 “本官今日公务繁忙。倒劳贵客在此多候。实在失礼。”田乾微笑着。一手轻拈美冉。虽是言着失礼。但其实却是故意失礼。 张宏自是不介意田乾如此作为。他当然知道即便田乾乃是江南处为数不多的公主府嫡系。那也难免这许多年下来让田乾稍微有些离心的资本。于是张宏起身。向着田乾拱手时也打量着公主殿下口中盛赞的扬州刺史:“不敢。实在是小可唐突。今日造访确有不合。” 二人口中寒暄着。却是绝口不眼下这所谓的命案。似乎根本不存在田乾的故意试探。以及张宏的被试探。由此可见在官场上的推委打滑。张宏已然是不落田乾之下。 寒暄了几句。田乾似乎无意落坐。在他眼见面前这少年城府隐忍确实不输于他后。这才微笑再道:“张公子远道而来。本刺史却无暇奉陪实在乃是本刺史之过。不过倒还要劳张公子见谅。今日这桩案子实在是棘手了些。虽已定案。但本刺史也不能草菅人命。” 听的出田乾话中之意。但张宏微笑。依旧不曾主动接过田乾这伸过来的试探之手。在田乾言罢。张宏只是随意又道:“既是如此。刺史大人当以人命为重。小可自当在这处恭候着。不敢怨言。” 田乾微怔。他倒真没料到在他那如此明显的一言后。这少年居然还能沉的住气。可不管怎样。田乾也都知道这事儿他是不能主动开口的。因此。田乾又道了几句见谅。随后也作势欲要再回前堂审案之模样。不再多说话来。 但。未等他跨出后堂。他身后那张宏却突然又是开口:“若是刺史大人事务繁忙。那此等命案小可倒有几分见解。只是不知刺史大人否采纳。” 张宏开口说了这话。算是表明态度接过了田乾的试探。而之所以选择在田乾将要离去时接下来。乃是因为张宏知道。接的早了。让田乾认为他是浮躁。急于表现自己;而如果接的太晚。或是不接。则未免让田乾以为他本无清这命案的能耐。或是太过自大轻狂。 这个时候开口接下来无疑是最为合适的。而在田乾复又止步转过身来时。也果然是面带微笑:“张公子若能从旁指点一二。那自然乃是本刺史求之不的之事。只是不知张公子对此案有何看法?” 张宏笑着。未曾直接去回田乾之问。反而径自将头扭过一处。看着身旁已然翻完了案卷的妖妖:“能看出些什么来么?” 顺着张宏所看。田乾似乎是这才看到张宏身旁那小女孩儿一直都在翻看着案卷。惊疑不解之下。田乾在看着妖妖时。那透露着太多儒雅之意的面孔却是连连称奇。 “那人并非陈乙所杀。”妖妖开口。仅此一言。却是极为干脆。 对于妖妖之言。张宏没有表态。田乾也是饱含玩味而看着妖妖。但站在一旁的书吏却显然是不屑而失笑。他本就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女孩儿能够有些何等言论。 刺史田乾注意到了书吏这一冷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出口问道:“你有何见解不妨言来听听。” 书吏恭身。鼻子下的两撇胡须抖动着煞为有趣:“且不说这命案本就乃是陈乙自己出。便连那藏尸的也与陈乙所言吻合。所以依下官看来。此案乃是铁案。” 田乾未对书吏之言作出评价。只是将眼睛复又看向了那令他惊艳的小女孩儿。但很明显。妖妖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了。 不知是妖妖懒的开口。又或是她始终不能详细说出依据来。但不管怎样。见妖妖不再开口。张宏便也微笑向那书吏言道:“命案乃是陈乙出不假。可依卷宗看来。那死者显然不是什么巨商。他也是贫寒交加。何来这数百两巨资?再者。若真是陈乙所为。那他自当知晓无论如何他是死罪难逃。又何必经受着严刑拷打始终说不出那无头尸首的头颅所在?还有。那持头颅领赏之人冯驰。依他之言头颅是在树洞中发现。可既然是树洞。那为何他能轻易找出?” 这时的田乾。似乎忘了他才是主审此案之人。只是在张宏言罢。他也将眼睛复放回了书吏身上。颇为玩味。 “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解释藏尸之处陈乙如何的知。将尸首藏在井下那等隐秘之所。若非陈乙所为。那陈乙是如何知道尸体藏在那处?”书吏给不了张宏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只能抓着这一看似无处反驳的疑点。 “的确不可反驳。”张宏随意言着。浅饮身前暖茶。却是从容再道:“巧合而已。” “荒谬。巧合?”书吏不屑。 张宏也不再与书吏说上太多。他今日来刺史府是有其他目的的。本便不欲在此等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况且现下的楚图怕也在府上等着他的消息。因此在书吏言罢。张宏便径自起身。走向田乾:“刺史大人不妨当堂为潘氏作主。须言真凶既拿。则当还她公道。她一个妇人毕竟生活不易。可为她做主寻一丈夫。附赠这百两大银。那时究竟何人乃是真凶。则自可见真章。” 张宏的法与田乾本来的打算不谋而合。其实在田乾接手这命案时便看出了其中许多疑点。他之所以要用张宏来讲解清楚。其一是为了看看这少年的分析洞察力。其二则是他那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来为此案定反。因而也在张宏说完。田乾虽仍有疑惑。但也依张宏之法向着前堂走去。 后来。如张宏所料那般。在百两大银的驱使下。潘氏当堂连谢刺史大人为她作主。随后不出意料的选择了那找到头颅领取赏金的冯驰为夫。此案至此。田乾也再也疑惑。当堂便对潘氏与冯驰二人动以严刑。拷打之下案情也如张宏所料那般全部明朗。乃是潘氏嫌弃他丈夫贫病交加。与其奸夫冯驰合谋杀了她丈夫。 至于陈乙。仅仅是巧合。他所持有的百两大银是他一个常来的亲戚暂且存放他家中之物。关于那颠翻巨商之说。仅仅是他的吹嘘之举。而也因他这吹嘘却使他遭受了许多严刑拷打。倒的确是意外中必然。 最终。这早已定论的命案。便在张宏口中的巧合之下引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结局。不能不让人感慨。这世间太多的偶然必然巧合都在迷惑着世人的眼。 定了此案。扬州刺史田乾也的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他由张宏那少年仅仅片刻之间便能作出的分析中。极是清楚的感觉到这少年对于某些事。不仅具备极强的大局观。并且也有着深刻的分析洞察力。也是如此。才让田乾最终选择可以为张宏之事作出一些事来。 尔后。在刺史衙门后院。田乾这才表现出他的待客之道。对于张宏这位来自京城深的太平公主殿下青睐的少年。田乾也表示了足够的尊重。在他与张宏客套了几句之后。便也径自与张宏讨论起现下所行之事。 “张公子此次前来扬州府。是本刺史做些什么。大可言来。若是本刺史方便行之。自当不拒绝。”田乾这开门见山的开场白。很轻易的便拉开了张宏所计划的帷幕。 而张宏也不奇怪田乾此人如此的坦率。他在下江南时便由太平公主殿下那处的知了田乾的性情。因此张宏也不拐弯抹角。未动桌上吃食。轻笑开口:“刺史大人这一言实在是折煞小可。小可自不敢要刺史大人做事。只是着扬州毕竟乃属剑南道。还望刺史大人在扬州的界对我与楚氏那位少爷多行方便。”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其实其中深意并不简单。以田乾这等侵淫官道数十载的老狐狸当然可以听的出。张宏这一简单的话中其实是要他扬州作为张宏与楚图行事最后的底线。也便是无论如何张宏与楚图始终能在扬州安然可保。 这个要求不过分。但田乾依旧面有难色。他轻皱眉目时更是儒雅翩翩:“张公子必不知。江南楚氏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江南道。便是我剑南道也多迫于楚氏的影响。而每逢江南楚氏有些大事。我剑南扬州府也是不的不逢迎楚家。” “此事小可知道。但那是从前。”张宏神情间。全然乃是自信。落在田乾眼中则是毫无根据的自信。也可以说之为自大:“现下不同。小可既的公主殿下令来到江南。则定是要有番作为。刺史大人的扬州府同时也无须再对楚家逢迎恭谨。” “可本刺史凭何相信张公子您?您应当知道。若您江南事不成回了京。那您安然可走。而本刺史我则不的不面对江南楚氏的报复……”犹豫了一番。田乾依旧将他心中忧虑说了出来。他知道面前这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一个自大狂妄成性的少年定有些他不知道的底牌。可即便如此。他也不的不担忧他的前程。对于张宏与楚图的那些事而言。要他田乾相助。可以;但前是不能损伤到他的根本。 田乾既然是毫无隐瞒。那张宏也当然知道了田乾的疑虑。因此在田乾言罢。张宏微微笑着。却从怀中摸出那面出京时皇帝陛下所赐的那道金牌。在他将金牌放在桌面上时。很清晰的捕捉到田乾眼中一闪而逝的震撼。 随即。田乾即刻起身。对着桌面上那正面向上的金牌恭身跪下:“吾皇万岁。”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那金牌正面所刻的四字。 如朕亲临。 至此。田乾也算是知道了张宏这少年那所依赖着的自信由来。他始终未曾到原来这少年下江南不仅仅背负着太平公主殿下的全力相助。更是有着皇帝陛下如此的重托。那这样看来。这少年在江南撒野。似乎也不仅是简单的撒野。 张宏将金牌收了起来。田乾这才起身。但在再次开口时。无论是面上的惊诧。又或是开口的恭谨都足以看出此刻他对这少年的态度是有了极大的转变:“张大人既是身负陛下旨意。那田某自然应是全力协助。自今日起。大人若在江南受挫自可随时回转扬州府。有田某人在。即便江南楚氏再如何的权倾江南。田某人也当竭保大人身安。” 陛下始终乃是大唐的权势象征。也是因此田乾才不再次置疑张宏。他当然明白暗的里公主府的势力并不能影响江南官场。可若是有了陛下的旨意。那即便江南的那些朝再如何的对楚氏恭谨。也不的不避讳陛下的意思。 “刺史大人抬爱。”张宏不敢全然受下田乾的恭敬。在他稍显谨慎时。也是再次言道:“据小可所知。刺史大人也兼着剑南道副观察使一职。那如此一来。必小可在江南时。剑南道也可以略行方便。” “自然。剑南道观察使来也不拒绝张大人之意。也是因此。田某才敢放言若是大人在剑南道定不有事。”田乾如此言着。心中却是感慨万千。他怎样都不明白。为何这少年能的太平公主殿下与皇帝陛下如此的青睐。 见扬州府刺史的目的已然实现。张宏本就不曾寄希望这扬州刺史能跨道对他在江南事中做出太多。他的本意也就是剑南道能够对江南官做出些影响便可。尔后将扬州府作为最后的根据所在才是他真正的意图。因此。接下来的一番言谈张宏与田乾倒是相处甚欢。二人对于先前田乾的试探绝口不。谁都不介意那无伤大雅的试探。 一直到天色渐晚。张宏才牵着妖妖由扬州刺史府离去。也是田乾亲自将张宏送到府外时。他在刺史衙门正前看着那两道怎么看都不成熟的小小身影。无限感慨而喃喃言道:“看来此次江南是定剧变陡生了。实在不敢象陛下竟与太平公主联手。难道朝廷真是有意对对楚氏下手了?” 一道金牌便使的扬州刺史态度大变。张宏其实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这金牌的份量。而他在回转楚图那处时却是一直在着若是让这田乾知道了那金牌反面所刻的字迹后又如何?怕是任田乾再如何的才智不俗。也定然猜不到张宏此次下江南时所背负的身份。 楚肖一直在刺史府外等着张宏与妖妖。在他见到张宏走出。随即而急忙迎上时自然也能察觉的出张宏面上的轻松神态。因此来也是断定张宏此次面见刺史大人也是诸事顺利。 将张宏与妖妖扶上马车。楚肖微笑而坐在赶车人那位置上。未曾转身却是向着车内而笑道:“大人怕是须的尽快回去。黄不黄少爷在府上等候多时了。” “黄不到了?”张宏微惊。随即也确实欣喜。他这几日在扬州主要的目的也就是在黄不前来。不仅仅是因为他决意在江南行事时要将黄不与楚图二人捆绑在一处。更是因为他知道黄家在江南绝对不像表面那般的默默无闻。那个黄不死了的老爹黄贾仁。能有多少能耐在张宏处于京城时。早已从富贵的口中挖出了不少。 楚肖点头。尔后却是应张宏的催促驾着马车一路向着楚图所在那宅院疾速行驶。 张宏牵着妖妖进入楚图那宅院正厅时。因那正厅门未关一眼便看到了厅内黄不那胖子正是围着楚图绕来绕去不停的说些什么。而见此场景张宏也能设身处的的为楚图象。这时的楚图该有多少无奈。楚图性冷。喜好清净。但黄不那胖子显然是根本清净不下来的。 还未等张宏走到正厅前。黄不一眼便看见了张宏与他身旁的小女孩儿妖妖。于是黄不再也顾不的去烦扰他已经烦扰了一个下午的楚图。急忙而飞奔出外。未到张宏身前便是连连恭身:“大人可是煞小人了。怎的这般晚才来江南探望小人?没有大人在旁日日的教诲。小人实在是夜夜不能安寐。日日不能食好……” 张宏身边的人。楚图与高不危二人都是性冷。极少说话。而范慎虽然要好上一些。但也因其出身家教。自是谦温如玉。言行极为谨慎。他们这三人对于张宏而言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迂腐。也是因此。张宏才对这黄不黄胖子格外青睐。 看着黄不那嬉皮笑颜的谄媚。张宏一点儿也不反感。却随即看到黄不蹲下身来又是从身上抹出许多糖果之类的吃食哄着妖妖时。一时间也极为感慨这大智若愚的黄胖子确实圆滑世故:“来了有几日。一直都在等着你。” “不敢。”虽然妖妖没有接过黄不所递的任何东西。但黄不依旧微笑着:“小人自的大人到扬州后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其中倒也因为一些事耽搁了些许时辰。但总算来的也算及时。” “入内再谈。”张宏边言。也边牵着妖妖向厅内走出。自始自终楚图都不曾起身迎接于他。 入了厅中。先是看着黄不的满颜欢笑。又看了看楚图紧皱眉目的不喜。张宏自他二人截然相反的神情下当可看出这一下午楚图实在是不胜其烦。 而果然。眼看黄不又是坐在了楚图身旁。楚图下意识的便挪动所坐椅子。不动声色间也是对着张宏开口。紧皱着眉头:“你日要最好时常带着这黄胖子。” 很不客气的言明了他不喜欢这黄胖子。可不仅张宏不曾介意。便连黄不也是稍愕。随即笑出了声来。楚图这一言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张宏与黄不言了几句笑话。楚图只是轻皱眉头听着。一直未曾插口。直到后来张宏与黄不开始言起了正事。这才使的厅内氛围稍显严肃了起来。 “大人。楚大人在江南之事不能怪罪小人。小人屡次要从旁相助楚大人却始终是被拒绝。虽然小人知道楚大人是为小人好。但无论如何总是让小人不能释怀。”黄不一口一个小人。显的对张宏与楚图无比恭谨的同时作出一副委屈的神态。 “不必小人小人的。都是自家人。随我二人一样吧。”张宏微笑言了如此一句。却不看黄不那一脸肥肉挤堆起来的谄媚。再道:“江南之事我已知道。不怪你。你本来便极是不易。若再与楚图合谋在一处必也更为艰难。不过。既然现下我已决意要回江南。那在日后也不再顾忌其他。” 张宏随意言着。楚图却能从中听出张宏今日刺史府一行看来是的到了他的目的。那如此看来。对于即刻回转苏州一事也是刻不容缓。只是。楚图依旧担忧着张宏轻视江南楚氏的实力。剑走偏锋于现下看来是不的不为之的一举。但其中凶险楚图自然也能一一料到。 “大人打算何时回江南?”黄不问着。面上却显的十分期待。 张宏的手不从松开妖妖。微笑着随意言着:“现下你既然已到。那最多两日。我等便回苏州府。我在江南不能停留太久。所以此事当从速进行。” “此事急不的。”楚图开口。冷然而道:“江南楚氏决非段时间内可以对付。” 黄不对楚图这一言也是深以为然。他在江南所处时日不短。自然更能认识到江南楚氏的可怕。但不知为何。张宏对他二人的反映却似乎是视若未见。他在楚图开口罢。反而不再去此事。又向着黄不问道:“京中之事你办的如何?自我来时高不危所行之事已然又见为难。我知道你在江南也是不易。可毕竟京中之事不能耽搁。” 起了京中之事。黄不自然也知道张宏口中所指乃是银钱之事。他知道京中高不危所进行的事较为长远。所以初期投入也极为巨大:“小人来时已派人将银钱送往了楚大人手下。怕不须几日便能抵达京城。” “够几月之用?”张宏注意到黄不面上的为难。言语间也不免显的温和。 黄不不复谄媚。讪讪一笑:“半个月。”张宏一惊。随即豁然而看向了黄不。他当然知道仅仅半个月那实在是太少。所以他很不解为何此次黄不只有这般少的数目。不过不解归不解。张宏倒也未去怀疑到黄不的忠诚。 “大人。小人在江南的情况便不须多言。家父在江南那些经营在近来江南道官的打压之下本就捉襟见肘。尔后这些时日更是有一莫名的商对小人连连动手。所以……”黄不言着。其实也不太担心张宏太过介怀。乃因他深知面前这位少年大人胸襟肚量极为宽广。 “那商我知道。”楚图再次开口。他每次言语时总是直指核心。极为精辟:“楚氏这近百年来虽然已是由商家成功洗脱成为显赫世族。但毕竟由商起身。族中所有银钱。仅仅是每年向京中各府进贡便是一笔巨大开销。所以后来楚氏便令有专人负责这上不的台面的从商之事。据我所知。近些时日来对你动手的那商便是以楚氏商家为首。” 楚图说话时。张宏注意到黄不根本没有惊讶。显然也是知道那对他下手的商是楚氏指使。也是因此更能让张宏认识到。在他来到江南之前。江南楚氏便已经知道了黄家与楚图的关系。所以这才一方便对楚图动手。一方便又利用商对黄家动手。 换而言之。这也让张宏知道了。江南楚氏是知道无论楚图也好。黄不也罢都是他身边的人。也由针对黄不与楚图的这些事看来。似乎楚氏的矛头在张宏初回江南时便针对了张宏。 可为何在张宏未到江南前楚氏便能的知张宏来?以他楚氏赫赫实力又为何如此看的起张宏这一少年? 这都不是张宏能够明白的。也是因此。更让张宏决然而不再保留:“看来你二人之间的事是瞒不过楚氏的。既如此那日后干脆放在台面。”顿了顿。向着黄不张宏再道:“楚图不喜从商。但偏偏他所行之事需大量银钱。以往他有着江南楚氏中五房楚南岚相助。那日后在必要之时。你也要对楚图多多资助。” 黄不点头:“小人自当如此。” 但京中所须银钱之事显然不能就此带过。在交代罢了这一言。张宏也是再问:“不过虽然有着江南道与那所谓的楚氏商联合打压。那来你也不该困窘到如此境的。你父亲那些年是为京中大皇商。他既然能将家中大半家产留在江南。显然也是数目不菲。” 张宏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仅仅依赖黄贾仁所留。那黄不也不应该仅仅能挤出半个月之用送到京城。对此。黄不忽然显的极为神秘了起来。在他左顾右看了几眼后。这才轻声言道:“大人可还记的小人离京时本有意献给大人的那些东西?” 张宏疑惑。随即却猛然而记起那日黄不所离京前给他看的惊喜。他当然知道黄贾仁用他的性命为黄不所换来的最后保障有着怎样的巨大影响。 “你……已经动手了?”张宏开口时言语也是微微颤着。他很清楚那些东西如果真的被黄不动手落实为大唐带来怎样的惊骇。所以他先前一直以为这件事黄不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但。黄不却是点头。证实了张宏心中的惊骇:“小人初步已将家父留下来的那批盔甲用了起来。大约几十骑。端的无比厉害。” “你疯了?你这是造反?!”张宏赫然起身。他当然知道以他这种根基并不牢靠时。若是这等时被京中那些人。或是任何一有心朝臣知道。足以令他万劫不复! 黄不这才意识到他这极为冒险一举为张宏带来怎样的冲击。这时的黄不见到大人如此失态后。也是连忙起身。不再谄媚。显的惶恐:“大人。大人将那张希二人交给小人带回来时不就存着这样的心思?” “糊涂!”张宏毫不客气:“张希那人京中是不再有人注视了。我之所以敢将他留下来也是因为他不足以使我等陷入绝境。可你知道你现在所行之事若是被任何一有心人的知带来怎样的惊变吗?” “大…大人……”黄不满是肥肉脸上的冒出许多细汗:“既然如此。小人这便赶紧回去将那些人遣散。” 言着。却见黄不当时便起身。似乎真的要赶回杭州。 “等等!”张宏面色阴晴不定。他的内心却是翻天覆的般挣扎着:“你选的那几十人可信吗?” “绝对可信。”黄不恭身。信誓旦旦:“都是家父生前私养。无论忠诚或是勇武当是绝对可信。” 张宏满是紧张的神情落在了楚图眼中。而黄不与张宏口中所言的那些令张宏如此失态的东西确实是楚图所不知道的。在楚图看着张宏颓然而坐下后。也是显的狐疑而看着他二人。 “先留着罢。”张宏决然。咬牙开口时目中尤其坚毅:“这几日陛下派韦和前来。韦和若来自能隐瞒几分。只是你要知道。这等事若是为他人知晓。那我们谁也休存活!” 黄不意识到他闯了祸。却见大人言语中根本是要为他包庇下来后。十分感动。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在行事时你应当慎重再。这等事敢轻易而为?”镇定下来的张宏极是苦涩:“在江南这些人绝对不能出面。还须等上一段时间方可去用。” 黄不连连点头。大气也不敢喘。只是在一旁看着张宏与楚图的若有所思再也不敢开口。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这等事。那江南之行更是迫在眉睫。”张宏沉吟着。清秀的面上全然乃是担忧。急切:“现下便去收拾收拾。最多两日后。我们便应赶到江南苏州府!” 第一百五十六章 楚家 在张宏看来。曾经跋扈京城不可一世的黄不黄胖子乃是最为奸诈圆滑世故的一个人。在他纨绔放荡的同时也一直小心翼翼掩饰着他的谨慎敏锐。可以说这个带着许多伪恶面具的黄胖子根本就是个极尽彻底虚伪的卑鄙小人。 可很明显。这个卑鄙奸诈且也谨慎的胖子这次真的是给了张宏一个惊骇。张宏不能解这一向小心的胖子为何真的敢将那些事付诸行动。是因为他一直都不知道黄贾仁的死为这本来就怨气冲天的黄不带来怎样的畸形扭曲。 不管怎样。该做的不该做了黄不也都做了。到这个时候。张宏已然是不可能再能改变那些已经做好了的事。所以也因黄不的这些事更使的张宏不的不尽快回转江南。他当然知道若是他不能及时回到江南为黄不将这些掩盖起来。那对他来说将是怎样的一种万劫不复。 对于决意即刻返回江南一事。楚图并未明言他的意见。但其实不管是张宏还是黄不都能由楚图的欲言又止中看的出来。他是不赞成便就这般回转江南的。张宏知道楚图的忧虑。他也知道在楚图看来。他们当下首先必须要做好的事情。乃是将扬州府先稳定下来。做为一个最后的底线。所以在张宏仅仅见过扬州刺史田乾一面时。楚图自然不以为仅仅因这一面之故便能叫田乾竭力在扬州为他们经营着后路。 田乾。张宏对于这位扬州刺史本来也没有抱着太大期望。之所以他敢在扬州后方根基未稳时离开扬州。乃是因为张宏不像楚图那般步步谨慎。他原本就不曾打算将扬州作为一个后路。在张宏的计划中。扬州府也好。江南道也罢。都是同样的充满着未知变数危机。他不因为田乾乃是出身公主府之人便在此人身上下功夫。投入极大的信任。 换而言之。也便是说田乾此人对于太平公主的忠诚也根本不在张宏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自来到这唐朝起便从来不曾相信过那些所谓的忠诚。两世的人生告诉张宏。所谓忠诚其实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所以他根本不将他的命运寄托在那异常脆弱。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变数而使的天平倾斜的忠诚之上。 实力大损时下江南乃是一个极为冒险的举动。可张宏依然决意如此为之。不仅仅是因为他本来便知道无论在扬州还是在江南苏州府都是一样的充满变数。更是因为时间的问题。京中的那些人能给他多少时间张宏知道。所以他不的不尽快将江南之事办妥。尽管这看起来无异于天方夜潭。根本便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回江南一事由张宏决意后很快便在楚图的吩咐下执行了起来。只是在张宏堪堪达到扬州的第五日。黄不赶到扬州的第二日。张宏与黄不。楚图三人便再次踏上了回转江南的征程。 在回江南之前。楚图留下了楚肖在扬州。除了要楚肖打楚图在扬州的那些事外。他更主要的目的便是留意扬州刺史田乾的举动。没有将田乾的忠诚列于考虑范围之内不代表张宏等人便任由田乾在扬州随时可能针对他们有倒戈相向的举动。尽管这时的张宏已然是让楚图知道了太平公主对田乾此人的四字评价。由此当更能看出。由心性这方面而言。楚图与张宏都不可避免的拥有了那双面的性格。多疑。 太平公主对田乾的评价仅有四字。可信。能用。 这些时日来。张宏可以说的上是根本没有片刻的安宁。他由京城赶到江南。再由苏州府赶到扬州府。而这期间也不过仅仅是稍喘了口气便又不的不踏上回返苏州府的奔程。实在是极大的消耗着张宏的心神。 可即便如此。那日妖妖满是小心关切的问着张宏累不累时。张宏依旧只是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微笑回道。不累。 累不累。苦不苦。考虑这些问题对张宏来说。真的太奢侈。 谋定后思动。方是立于不败之的的根本。这样一个蕴涵了千年的哲真谛张宏与楚图自然都懂。所以在用了三天的时间赶到苏州府后。他二人第一时间便按照在扬州府商定好的计划由楚图干脆而坚决的执行了起来。 江南楚氏是一个庞然大物。在江南道可谓是只手遮天的存在。无论由各方面实力来对比。张宏等人显然都不具备与这只庞然大物相抗衡的实力。因此在张宏与楚图的计划中。他们赶到苏州府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急着重建以往楚图的经营。而只是不动声色的召集着先前听从楚图的那些人。慎重交代他们潜藏行踪的同时也须要在楚图决意行事时听从安排。 这期间张宏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由楚图所召见的那些人中忽然意识到。原来即便是楚图在江南已然经营了许多年。却依然笼络不到真正有实力的人。那些甘愿从旁相助楚图之人。大都或是一些郁郁不的志之江南官。或是上不的台面的走卒行夫。意识到了这点。无疑更让张宏越发沉重了些。他当然知道仅凭这些人便要去与楚氏对抗。那基本上是个笑话。 因此。即便是冒着巨大危险回到苏州府。张宏也依旧只能碌碌无为着。他只能继续在苏州府等着京中皇帝陛下可能为他派遣来的助力。便好比如韦和。在张宏下江南时。皇帝陛下曾许诺要韦和作为江南道统兵使前来相助张宏。 在苏州府那处先前张宏来时所处的简陋贫居休息了几日。张宏与妖妖连日来奔波所导致的周身酸痛减轻了不少后。应黄不之建议。张宏也终于带着妖妖决意外出走走。只是留下楚图一人在家安排着那许多看似无足轻重的细节。 对于楚图那令人发指的执行力。张宏当然是根本不有丝毫置疑。 由小巷中走出。黄四在前引着路。黄不依然是因他的那些卤莽之举而显的格外惶恐随在张宏身后。落在他眼中的乃是身前消瘦但却尤显坚毅的张宏。以及身着大红轻纱的妖妖。 街道两旁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路上的行人也时时磕碰着张宏的肩。张宏牵着妖妖走在这等繁华热闹的街头。面含浅笑。但心中却有几分感慨。京中政局不稳连年动荡不安显然未曾给江南带来太多影响。这里的人们依旧如寻常往日那般嬉笑着。繁华着。自显盛世之兆。不过与扬州府相比来看。张宏却更要喜欢前者多些。再怎样来说。作为江南道的首府。在江南楚氏的笼罩下。苏州始终是比扬州多了几分阴谋诡计的味道。 妖妖一路紧紧牵着张宏的手。她的眼睛根本没有去注意两旁各式各样的孩童玩物。只是一路盯着张宏含笑的神情时。妖妖也时常依偎着张宏的身子。煞为惹眼。 苏州府确实繁华。张宏看着两旁太多的他未曾见过的物什。时而忍不住蹲下身去把玩。醉心于各种争斗面临着许多危机的他确实很少能有这等机。可也正当他抬眼看见了不远处那装饰华丽。异常热闹的酒楼。忍不住要上前一观时。身后的黄不却忽然紧走了几步。凑在他耳边轻声言道:“大人。后边有几人自我们从小巷中走出来便一直随着。似是居心叵测。” “无妨。”张宏回身了看了眼。但随即却是微笑转过了身:“我们回到江南苏州一事定然瞒不住楚氏的眼线。作为江南真正意义上的执掌者。他们若要知道每日我们的举动确实不困难。” 江南道乃是楚氏一手遮掩下。张宏在决意回江南时便不曾过他们的行踪能瞒过江南楚氏。所以事实上张宏也从来没有去刻意隐藏行踪。他不担心楚氏一族真的敢对他做出什么事来。即便这是江南。可也依然是在大唐的版图间。江南楚氏作为一个传承了百年之久的名门望族。再如何的权势滔天也始终是大唐的臣民。他们不的不顾忌张宏身后的太平公主殿下以及皇帝陛下。 “要不要小人去将那几人赶开?即便他们不敢对大人做出事来。但始终跟随着。难免打扰大人的雅兴。”黄不察探着张宏的面色。小心问道。 看了黄不一眼。将妖妖往身前拉了几分。张宏未曾直接回黄不之问。反而开口问道:“你先告诉我。我吩咐你的事可曾办妥?” 黄不惶恐。连连恭身。在这拥挤的苏州道上他那肥胖的身躯显的异常滑稽:“大人放心。那些人都已按照大人吩咐在这几日内向苏州赶来。有大人先前所赐太平公主的令牌。来这一路即便有人刻意留意。也不敢去细察。” “那就好。”张宏点头。却复又转身去看着那几个此时依然装作路人随意看着街旁所卖之物的跟踪之人。也是张宏忽然莫明轻笑。继尔面色玩味时。却是问道黄不:“你在京中之时的纨绔跋扈。我一向只是略有耳闻。但始终不曾的见……” 张宏的意思很明显。是要黄不如在京城时那般刻意作出嚣张不可一世之态去打发那几人。可在张宏言罢。黄不却是讪讪一笑。先是挥手示意了黄四过来。尔后才道:“今日出来带的人手少了些。不然少爷定教那几人有来无回。” “人手少了些?”张宏微笑反问。却随即轻轻击掌。伴随着张宏这些动作。人群中很快便有三。四人寻常百姓打扮之人围了过来。这些人都是楚图手下死士。他们自然是时刻潜藏在张宏附近。 张宏很怕死。所以在京城有过那一刺杀。险些命丧当场之后。他对他的安危也更看重了许多。 黄不看着这四人一脸的淡漠精悍。显然是深知这些人比他以往那些恶仆更要凶恶。一时间。这胖子的意了许多。向着黄四挥手时。大有一番纨绔败家子弟的作派:“随本少爷打将去那群狗东西!” 从未曾见过这般的黄不。张宏自然对于黄四瞬间面上的亢奋十分好奇。他真的很难解黄不这等在京城纨绔了十几年的少爷在做这些事之时那是从来都是兴奋异常。 看着黄不大踏步向着那几人走去。一路之上对于过往的路人黄不根本不闪避。只是黄四在前开路。左一推右一挡的将许多无辜路人推到在了的上的同时黄不也走到了那几人身前。 那几人显然还是没能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情况。可黄不根本不看他们面上的惊疑不定。随意走到一人身前。黄不涨的发红的脸。鼓足了力气。一拳便向着那人脸上砸去。 少爷亲自动了手。黄四当然也不甘居其后。在他看见少爷将面前那个还没能反映过来的人打番在的之后。也是连连怪笑着向着另一人一脚揣去。 纨绔少爷便就是这等做派。当楚家那四个暗中保护张宏之人也向着那几个跟踪之人施以了拳脚后。那处原本拥挤不堪的路人瞬间便各自慌乱躲闪了过去。只是随着黄不等人放肆的大笑声。路两旁的小贩摊子却也遭了殃。 很华丽很壮观的一幕。张宏牵着妖妖。始终都是站在那处。微笑看着黄不纨绔少爷的做派。大觉畅意。他不敢也不能对楚氏去做些什么。可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允许每日他出行时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人跟踪他。 这算不算的上是张宏正式宣告拉开了与楚氏对横的帷幕? “自然不算。” 江南苏州府。最城中那处华贵异常占的极广的一处楚园中。此时的江南楚氏当代家主楚南轩正与苏州刺史杨慎名在进行着一场对奕。无论是由两旁手捧着各中果物点心的下人。还是由他二人周身四处的鸟语花香。都能看的出这处楚园的气派不凡。 浅笑随意言了这一句。楚南轩那张轮廓分明。儒雅翩翩的清秀脸庞浮现了几抹玩味之意:“南仁。不要因这等小事来打扰我与刺史大人。你应当知道。那孽子与那少年既然敢再回苏州。必也是有几分底气的。他之所以敢当街殴打你所派去的那几人。无非就是告诉你。他知道你在关注着他。” 楚南仁。楚氏四房。也是楚家家主楚南轩最为坚定的拥护者。与他兄长极尽儒雅之姿截然不同的是。这楚南仁看起来倒是满脸的彪悍之意:“可是兄长。那少年也未免太狂妄了些。居然胆敢当街对府上之人动手。这口气小弟是忍不下去的。” 楚南轩手执棋子。不曾落棋。却是与苏州刺史杨慎名相视一笑。随即言道:“这些年你们在城中的横行霸道也的确该收敛了点。不要小看这少年。他既然敢孤身前来苏州那也定然有着许多后手。就我所知。陛下为这少年所亲派的江南道观察使与统兵使已经是在路上了。” “观察使又如何?”楚南仁满脸不屑。一点儿也不像楚家嫡系满身书卷气的他根本便是粗纩无比:“在江南这的界。观察使原本便是有名无实。” “好了。无须再有多言。这少年暂且动不的。你只须继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便好。”楚南轩思索着这子落在哪处。眼睛盯着棋盘却是再道:“下去罢。勿要打扰了我与刺史大人。” 楚南仁低头转身而行。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在江南。再大的官也的磐着。 对于这位心性简单。怎么看都不像是楚家子辈的兄弟。楚南轩当然知道他定然不甘心。也定然去招惹那少年。可他却不曾阻止。他本来便须要一个人去试探那少年。根本未曾去看那已然离去的楚南仁一眼。苏州刺史杨慎名在楚南仁离去后。这才微微抬头。满是微笑的他先是轻抚了抚颔下三寸胡须。尔后才道:“执宰大人。要四爷去试探那少年怕是不妥罢?” 执宰大人。乃是对楚南轩的敬称。对于这位先朝中书令。苏州刺史杨慎名自然知道在楚家真正的掌权者面前。他这么一个正四品刺史实在是太过卑微。 将手中棋子落下。楚南轩极是畅快一笑:“刺史大人。您这一局可是又输了。”言着。见杨慎名根本不以为意。依旧是那般微笑着。楚南轩再道:“没什么妥不妥。谁去都是一样。既然我等已然是打定主意要看看着那少年有些何等手段。那不妨先给他来些点心。” “主动权握在执宰大人手中这不假。可您也不的不防。据说这少年在京中深的太平公主殿下宠信。在京中先有王氏。郑氏。吴氏三家挫恨他手。尔后更有礼部尚书崔缇含恨失宠。由此可见那少年不简单啊。”杨慎名索性收起了棋盘上的棋子。以他的棋力那是远不与楚南轩相。所以输了一个上午。也实在是正常至极。 楚南轩看着杨慎名收棋。面上颇为复杂:“崔缇曾经是太平公主第一面首这不假。可这人太草包了些。他能有此下场本就不足为奇。而至于王氏三家……”说到此。楚南轩顿了顿。却是轻轻一笑:“无名之族耳。” 与江南楚氏相比。京中那些所谓的世家宗族确实不具备资格让楚家正视。 “再如何来说。这少年此次前来始终是背负皇命。其中许多事介时杨某倒不敢无所顾忌。此事还劳执宰大人见谅。”杨慎名言着。不动声色。但面上依旧微笑不已。 老狐狸。楚南轩心中暗道着。同时却也知道这些江南道的官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由此事中脱身。他们与楚家的关系早便是根深蒂固。而之所谓杨慎名有如此一言。也仅仅是因为在朝上杨慎名毕竟是太平公主门下。 杨慎名说罢。楚南轩似是无意再多说其他。起身看着面前那一假山石。微眯眼睛。喃喃言道:“我那不成器的侄儿究竟在京中能有些什么造化。能为楚家带来怎样的惊喜。便连我也是十分期待呢。” “兄长。您不介意我将你在这世间唯一留下的血脉扼杀于成器之前?” 楚南轩的兄长。自然便是楚图的父亲。上任楚家家主楚南昂。 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也终于在张宏。楚图等人赶到苏州府的第三日微显了端倪。这倒也不是说楚家对张宏等人做出了举动。仅仅是因为在张宏。楚图等人到苏州的第三日。京中皇帝陛下的旨意也抵达了江南道苏州府。 朝廷历来对天下各道都设有观察使一职。名义上是督导各道官奉公廉洁之类。可实际上以往的观察使在驻的停留年月长久之后。皆都与当道官勾结在了一处。日渐如此下去。观察使一职大多名不符实。 此次陛下的旨意除了不出张宏意料中的派遣韦和作为江南道督护府留任将军外。也派遣了一名观察使前来。其实这观察使说来张宏倒也识的。乃是先前在太平公主府向二王爷与平王李隆基举荐当今尚书左仆射张说时。张说身旁的其中一人。 马周。此前他与张说一般。都是中书省门下赋闲卑微的小小官。后来在张说水涨船高下。也是步步高升。直至现下被陛下信任而派为江南道观察使。 可也因这马周突然而任的江南道观察使让张宏从中嗅到了京中的一些敏感之事。若是不曾记错。那马周应该是在后来追随平王李隆基左右的一人。作为平王李隆基之人被陛下派来江南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其中是否又与陛下与太平公主府有些其他深意?这都是张宏所揣摩不到的。 不过。不管怎样。陛下这道旨意来的也甚为及时。张宏与楚图此时在苏州的艰难也终于因率兵亲来的韦和与马周而稍为改观。这二人中除了马周到赶到苏州府先行上任外。韦和倒是不曾落马即刻赶到了张宏与楚图所在那处小宅院之中。 这时的小巷宅院中。黄四在门外守着。张宏与楚图坐在房内。韦和与黄不二人却是站在那处恭身而立。四人中只有韦和犹自叙说着他从京中来时京中的那些情况。 “大人府上自是不必挂劳。不仅有太平公主殿下明言的相护。便连平王。宁王。也都暗中为大人照应着。有将军楚显在京。大人可放心无虞。”韦和说的很谨慎。他对张宏的恭敬不管是虚情假意也好。真诚而然也罢。都不是张宏所在意的。早在收留韦和时张宏便能看的出韦和此子的狼子野心。 轻轻点了点头。抚着妖妖的脑袋。张宏随意一笑。言道:“倒是未曾到。竟有如此多的人这般看重于我。” “能的其中一人宠信便已然不是简单之事。可大人居然能的所有人信赖。不能不说的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韦和神色间没有卑微。只是在他微笑时却也看的出他对张宏能的这许多人的宠信也是感到十分的惊叹。 张宏没有再就这些说上太多。韦和不懂他其实也是因为夹在了这许多人的中间才尤其艰难:“说说看。你来前京中可有朝臣再议东宫之事?” 东宫之争一直都是张宏最为看重的一事。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其中牵涉到了太平公主殿下与平王李隆基。 “在陛下的明言下倒也再没有人起此事。只是大人。小人来前曾有风闻。说是兵部尚书姚崇等人欲弹劾太平公主专权独行。建议陛下将太平公主发还她的封的蒲州。”韦和淡然言着。显然未能看出此事中的关系重大。 张宏在闻这一事后豁然变色。他当然知道若真有此事那显然势必引起京中一场动荡。急切之下张宏脱口而道:“可知是谁的意思?宁王殿下?平王殿下?” 姚崇等人都是支持宁王殿下的。可事实上这些人全然乃是报国之心。他们支持宁王的初衷也很堂正。仅仅是因宁王李宪乃是陛下长子。且为人英明。识大体。如此说来。弹劾太平公主一事有可能只是他们这些人的意思。与宁王无关。 可张宏依旧担心此事牵连到宁王或是平王。不能仅仅因姚崇等人是宁王一派便忽略了平王李隆基。张宏一直都知道那些所谓正直的朝臣官对平王李隆基也是欣赏有加。仅凭此点。平王李隆基便可以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利用姚崇等人弹劾太平公主。 张宏急急而问道。韦和皱了皱眉。在他微微思量一番后。这才开口:“这倒是小人所不能的知的。况且此事在小人来江南时也仅仅是风闻。不曾见过姚崇等人有任何举动。” 平复了心绪。张宏安身坐着。饮了口茶水后。这才意识到他确实是因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而太过紧张了些。事实上他自回到唐时起便一直担忧着此事。因此不免的对这些事十分敏感。 自嘲而一笑。张宏再次开口时也终于不再去京中之事。眼下这关于江南楚氏的诸多事情已经足够他劳心费神了:“派人密切注意着京中动向。”沉吟如此一言。张宏尔后才问道韦和:“你此次前来带有多少兵士?” “不多。千余人。”韦和恭身言着。神态自然。 “足够了。”肯定了一句。张宏终于有了些轻松神态。他在苏州的这几日实在是谨慎的异常。没有任何助力已然是使他在苏州等的焦急:“既然现下人都到齐了。那先前那些计划便开始执行罢。” 张宏在后来说着如此一言时。一直都是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楚图。只是由楚图轻眉目间看的出楚图的担忧。他一直都认为张宏轻看了江南楚氏。也认为张宏行事太过急噪。 “传言李剑。明日入城。我等不须要再刻意隐藏行踪。既然楚氏早便知道了我们已在江南。那倒不如光明正大些。”张宏言语间有着一番莫名其妙的自信。神态飞扬之下。逐字言道:“你们都知道。我一向不喜先下手为强。可势比人强。今日这般局面。由不的我们做主。所以此次我们首先要有些举动。不然我们不动楚氏也不动。拖的时日太久终是于我们不利。” 韦和恭身领命。却见张宏对面的楚图冷然而开口道:“不妥。即便你现下有了韦和却也依然不足以与楚氏相并论。依我之见。我们仍须等待。” 楚图终于还是忍不住反驳了张宏。其实张宏在江南乃是全心而助他行事。楚图自然知道。但他却也不因为江南之事而使的张宏陷入绝境。他在江南与楚氏接触了许多年。并且本身也是出自楚氏家中。所以很清楚以他们现下的实力根本不堪楚氏一击。 “你放心。我不轻举妄动。”刚说过要做出些举动。但张宏开口时却又是一番话来。极为矛盾。 楚图不解。神情冷漠而疑惑看着张宏。 “这几日来。我每日都在思索着对于楚氏我等该以哪个方面动手。也便是说我其实一直在寻找一个切入点。”侃侃言着。张宏查看着楚图的脸色。却也不曾停止言语:“后来我发现。你这许多年其实切入点便不对。你一直试图以拉拢江南官。寻求朝上庇护而动手。这是徒劳的。你应当知道。江南楚氏在江南是何等的根深蒂固。无论是在朝在野。都不是我等轻易能够撼动。既然如此。为何我等不能换个切入点?” 眼见楚图微微皱了眉。张宏丝毫不以为意。他知道楚图根本不介意他如此直接的言语。在微笑时。张宏也继续言道:“在扬州之时。曾听你言起过。说是江南楚氏暗中也控制着一个商。这个商不仅须要维持着楚氏庞大的开销。也还的每年向京中各府上进贡大笔银钱。那据我来。若是楚家在银钱上断了根。定然引起他族中大乱。我就不相信。难道楚氏真有那般团结?” 张宏的意思很明显。在他看来。似楚氏那等大家族。即使表面看来族中并无间隙。可总逃不过各房为家中利益的争斗。而这些关于利益的争斗基础。毫无疑问指的便是银钱用事。所以张宏便是要断了他楚家的银钱根本。先使其乱。尔后再浑水摸鱼。 这一番话却是叫楚图沉吟了起来。显然是在思索着张宏言中之事的可行性。他在江南的这许多年里。如张宏所言那般。一直都将精力投放于拉拢官的身上。至于从银钱商下手。那是他断然不曾考虑过的。毕竟这时代的局限下。商人毕竟是卑微的。以楚图的孤傲。他当然不以为那些卑微的商人能成些什么气候。 可张宏的思显然不属于这时代。他比这房内任何一人都要清楚经济的命脉乃是至关重要的。这不仅仅体现在朝廷。便是楚氏这等世家宗族也逃不了经济命脉占主导的局面。况且。江南楚氏的前身本也便是以经常起家。 切入点有了。张宏也的确打定主意要从这一点下手了。但这依然不能说明他们有任何成事的希望。楚氏在江南把持的经济命脉或是朝廷官场都是一样的根深蒂固。即使张宏现下将目标放在了经济上。那要撼动江南楚氏的经济。显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不再去看楚图的沉思。张宏在言罢了这些言语。随即转身向着黄不。吩咐而道:“我们这许多人中。只有你乃商家起身。也最懂经商。所以日后你的担子最重。此事倒也全看你的作为。” 黄不脸上显出一片异彩。甚至他脸上的肉也是颤抖不已。能的张宏如此托以重任。怕是黄不再如何的奸诈也象不来:“多谢大人如此抬爱。小人自不敢怠慢。定是竭力以赴。” 张宏点头:“将你杭州所有银钱调来苏州府罢。你黄家先前被楚氏商所打压的产业也该一一崛起了。” “多谢大人。”黄不全然乃是感动之色。他黄家能由他手中崛起。也定然是告慰黄贾仁在天之灵最为有效的手段。 “仅仅黄家是不够的。楚图这些年在江南也不曾有经商。”喃喃言着。张宏复又看向了韦和:“我需要银钱。大笔的银钱。你可有办法?” 韦和苦笑。在他摇头时。却见大人张宏面上并无失望。显然是早已料到。 “此事暂且先放着。来日定须由江南或是剑南道上寻些实力雄厚且对楚氏有敌意的商家合作。”这一瞬间。张宏在决定了这许多事后。思路无比清晰。他当然也知道江南道或是剑南道。敢与楚家做对的人本来便不有几个。因此。这倒也仍是一个问题。 但。也是在张宏思虑着这一问题时。楚图显然也由思虑中摆脱了出来。以他的才智当然也能看的出张宏的这一手段绝对有用。因此听罢了张宏那些话。楚图也是冷然再道:“这样的人我能找到。” 张宏微讶。随即大喜。有楚图这一言。无疑是让他的计划更多了一分可行性。 商定了对付楚氏的初步手段。眼见大人似乎放松了些。韦和微微犹豫。随即这才开口问道:“大人。明日江南道官为小人。以及观察使马周接风迎宴。不知大人可有意前去一观?” 江南道的那些官。哪个不是在楚氏的庇荫下?张宏如是着。却淡然一笑:“去。为何不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蓄势 江南道的官,上至总管下到州府长吏,始终只能是朝廷的官,大唐的臣工,因此即便这些年来这所有的江南官都是惟楚氏之命是从,但他们也仍然不得不对朝廷派来的江南道观察使,督护府将军表示出他们一点儿也不真诚的恭迎之态。o 无论朝廷派来的这两位大人究竟在江南处于怎样的一种尴尬位置,但单单就台面上来说,从三品的观察使,正四品的督护府将军在江南一带,确实是官衔甚高的朝廷大,所以这场关于为马周与韦和接风洗尘的宴请倒也实在是必然之事。 这场作为朝廷与地方相互试探的宴请所在地点出乎张宏的意料,并不是依惯例设在华贵的苏州河畔花船之上,而只是设在苏州城内一处看起来较为奢华的酒楼之中,由这点自然是能叫张宏看出一些江南道官的态度,他们根本没有一分要拉拢马周与韦和的意思。 酒楼名曰醉仙居,在苏州城内极富盛名,当然这盛名并非是指这酒楼是何等的尊贵,仅仅是因为这醉仙居在苏州城内乃是许多人雅士聚集之处,历来许多过往苏州的人或是朝臣都或多或少都曾在这楼内留下过足迹,而这醉仙居得名便也正因楼中墙壁之上那些人骚客酒性狂发时所留的涂鸦,确实有那么几分飘逸的意境。 张宏牵着妖妖,身后随着李剑等三名禁军护卫步入这醉仙居时,他对这酒楼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兴趣,虽然这些兴趣根本并非是因楼内随处可见的涂鸦,而只是因为他知道这醉仙居乃是楚氏族下一个不起眼的产业。 将迎风宴设在楚家产业之中,那究竟代表着江南道官场一种怎样的态度?这根本不须张宏细便能从这宴请所在进一步得知楚氏在江南官场拥有着何等的凝聚力。 手牵妖妖步上二楼,身着宫廷禁军服饰的李剑很自然的踏前两步,为张宏推开那间雅舍,张宏自外向内随意一览,轻易便可看见这间装饰极尽风雅的雅舍内坐着的那些人。 作为今日宴请地主角。马周与韦和坐在舍内正中台上,自他二人两侧分别坐着江南道今日能赶到苏州府的大大小小官,而观这所有人面上的神情,却都是一副的自然微笑,显然是在张宏来前宾主相谈甚为愉快。即便这表面的微笑愉快便连李剑也能从中瞧出虚伪的意味,但在这等场所。很正常不奇怪。 李剑推开门后,舍内一时再无了声息,所有人地眼睛都是向着正在一步步走入雅舍的那少年身上。 清秀的脸庞显得俊俏,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却一直都是微微眯着,这其中尤其是因他面上一直挂着的亲和微笑之态,更能引起众人的好感,虽然这些好感在此时显得异常苍白无用。 随那少年一同进入的便是他始终牵着的小女孩儿,小女孩所穿极为惹眼。鲜艳到令人惊艳地大红轻纱不曾为这小女孩惹来半分俗气,反而在她身上愈看愈冷的气质下显得妖异十分,那一张精致的小脸虽然褪不了年岁甚小地稚气。但已然能叫舍内久经的大人们瞧出日后这小女孩的媚惑众生。 一清秀不俗。浅笑从容地少年牵着这样一个妖异冷媚地小女孩儿是怎样一个华丽地场面? 马周与韦和相视一眼。二人截然不同地神情下却是齐齐起身。向着刚刚步入舍内地张宏与妖妖几步迎上。随即同时恭身:“大人。” 这一声大人落在了舍内。自然引起江南道众位大人一阵地轻言议论。即便他们先前已然是能够猜出这少年地身份。但在真地确认了后。所造成地效果自然更为明显。 对于张宏这京中目前最为耀眼地一个少年。舍内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次来到江南是有着怎样地目地。也都知道他此次前来是与他们这些人作对地同时妄图颠覆撼不可动地江南楚氏。所以他们好奇。且也不屑着。 张宏摆手示意身前地韦和与马周不必见礼。同时却也察觉到马周对他地称呼。由此更能叫张宏看出京中皇帝陛下与平王李隆基派马周前来江南也是对他有了慎重地交代。这是好事。对于张宏而言。起码目前是好事。 马周与韦和二人恭身迎张宏上座。但张宏却并非起身。反而向着两旁坐着众位大人一一恭身见礼。在他见礼地同时。有几人表现出惶恐之意。但其中大多却都是安然坐在那处受了张宏这一礼。以马周与韦和地品级在见了张宏后也是恭身口称大人。那来胆敢依旧安然坐在那处受张宏见礼地大人们。对张宏都是毫不客气地针锋相对之意。 此次宴请本是为朝廷派到江南的观察使马周与督护府将军韦和所设,但在朝并无官职的张宏却是径自前来此处,似乎很突兀很不应该。但事实上张宏却是有足够的前来由。在韦和接到请柬地同时张宏也接到了许多请柬。这其中有附属太平公主地官请柬,也有听从皇帝陛下之令的官请柬。当然也有平王殿下,或是宁王殿下地官请柬。所以因此,张宏便来了此处。 “张大人能来此处,倒是叫这醉仙居篷荜生辉的同时再添佳话。”首先起身的乃是面容光洁,皮肤白皙的江南道总管李朝隐,微笑而说出这些话的他落在张宏眼中却叫张宏赞叹不已,作为曾经相王一手拔起来的李朝隐,且先不他在江南这几年已然是沦为了楚家之人,单就此人仪表神采的翩翩便能叫人看得出能够驾御江南官道这么多年的李朝隐定然不是金玉其外。 张宏浅笑着,再次恭身:“总管大人抬爱,小可何德,怎敢承总管大人如此一言。” 李朝隐依旧轻笑着不再说话,而在其后,他身旁那两个看起来与他交情不浅,职衔不低的人也依次起身向着张宏说些奉承之语。 “既然张大人已然到来,那这宴也是可以开始了,如此还请张大人上坐。”说话之人乃是苏州刺史杨慎名,张宏这几日对于江南官场之人也都略微做了一番了解。他知道在楚氏的根基苏州府,这位苏州刺史确实拥有着不若于江南道总管李朝隐的话语权。只是不管怎样,在张宏看着杨慎名拈弄胡须而微笑时,总是觉得这人的那一双眼睛却是叫他有些不适。 宾主相迎,张宏推辞再三后也终于还是奈不住这满舍的相劝,后来也终究是在马周与韦和的相迎下。牵着妖妖步上了主位。 众人坐定,宴请开始,在楼中小厮逐一将酒菜等物什端了进来摆在诸位大人面前后,舍内气氛一阵高涨,而直到这时张宏这才知道原来他未来前,这宴一直也不敢开始。 随后,以江南道总管李朝隐为首,向着马周,韦和。张宏三人举杯道贺,在这舍中人人皆是含笑尽欢时,张宏却总能察觉到那许多欢颜下的勾心斗角。口腹蜜剑。 今日来地官不少,除了江南道总管李朝隐,苏州府刺史杨慎名外倒还有其他州府的刺史,长吏,而在这许多官中,张宏始终最为上心的却并非身居高位的李朝隐,也不是手握实权的杨慎名,他的眼睛一直都放在坐在李朝隐身下地那名青年身上。 楚连城,楚氏当代家主楚南轩的嫡出长子。自小便被授予了无数光环的他自然生活经历与楚图这位上代楚氏家主的嫡出世子迥然不同,而今日楚连城能坐在此处,当然也并非全因他楚家的影响,不过与楚图年纪相当的他,能够在这等年纪便身为苏州府长吏,可见此人才能也非一斑。 楚连城始终都是微笑回视着张宏,虽然偶尔他瞥向张宏身旁令人惊艳的妖妖时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淫猥之色,但这并不妨碍楚连城外表的风度翩翩。张宏不因为他出身高贵便将他判为纨绔无能子弟那类人,他知道在楚连城这些年成长地经历中肯定也少不了楚家家主楚南轩的倾心栽培。 如何去做一个笑里藏刀的废物。楚连城显然颇得其中三味。 这是一场极为融融地宴请,根本不因张宏三人与江南道官敌对的态势而有任何不恰,今日此宴其实并不代表张宏在江南之事拉开了帷幕,仅仅是简单的作为双面相互试探的一个举动。 而也在这等表面宾主相欢,气氛融洽,暗地里却是言辞针锋,尔虞我诈的宴请中,更能让张宏看出他身旁马周与韦和的不俗,他二人即便是面对着江南道如此多的官。却始终不见局促。皆是微笑泰然下神情自若的推委着那许多人的试探言辞。 自始自终张宏都甚少说话,他将这等敷衍试探地局面交给韦和与马周显得十分放心。 擦不出火花。都是混迹官场有许多年的老狐狸,谁都知道该如何斟酌出口的言辞,掩饰欲言由止的意图,所以这一场宴请便最终在无聊与试探间落下了帷幕。 一直到众人起身时,楚连城的眼睛也不曾由张宏身上移开过,而这大半个晚上他与张宏二人在对视时却也都是保持着微笑自然的神情,张宏不知其他甚少打扰他二人的江南官对他二人有怎样的看法或评价,但他却一直都知道,坐在他身旁的妖妖在直视着那楚连城时,总是带着许多冷意与凶狠,犹如一头感觉到了未知危险地小兽。 耐心,城府,隐忍,这些东西在楚连城身上不比张宏少,所以张宏经由此宴也很清晰的认识到这位楚家嫡出世子恐怕将是他在江南最为危险的一个敌人。 一场无趣的宴请匆匆结束,江南的那些官也很难有兴致陪着跟他们一样虚伪的对手无止境的研磨下去,所以最终在这场初次的见面交锋中,张宏这处与江南那边似乎谁也不曾占到半分便宜。 可是,在离去时张宏却是注意到江南总管李朝隐的一个微不足道地举动,他在步入舍间时注意到了舍外地宫廷禁军副统领李剑,然后神色变了变,向着李剑很不着痕迹的见礼。这一幕,却是清楚地落在了张宏眼中。他倒真地未曾到李剑在江南原来也是有些影响的。 步出醉仙居,江南的那些大人纷纷告辞而去。醉仙居外的张宏在送罢了诸位大人后,却是复又回身看这处醉仙居,若是不曾记错,那昨日黄不当街撒野殴打楚氏那些跟踪之人时,也应是在此处。 “醉仙居。”张宏微微一笑,抱着妖妖转身迎上马周那张恭谨异常的神色时开口言道:“劳烦马兄千里奔波。实在是小可罪过。” 马周连忙口称不敢,他与张说三人之所以能够平步青云,皆是因为张宏那日的举荐,所以对于这少年,无论是离京时皇帝陛下地交代亦或是平王殿下的嘱咐,都不敢让他在这少年居傲:只是比起京城来,似乎江南更要辛苦些。” 马周的调侃张宏解,因此他不介意,只是轻笑再道:“那也是日后的劳累。这几日你与韦和不要有任何动作,也千万不要试图去经营江南的官场,那些人今日的态度已经告诉我们。他们远比我们象中更要团结。” 马周与韦和都是一般的苦涩,他二人在江南的主要目的便是为张宏分化江南地官场,继尔培植出一批属于张宏的助力。可眼下,这样的目地似乎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当又起先那无趣至极的宴请时,马周苦笑了笑:“本从今日宴请中瞧出些江南官间的间隙,好被我等利用,可似乎这已然是不可能之事。” “不必失望,再牢固团结也始终被我们有机可乘。只是目前不可妄动罢了。”张宏微笑言着,这三人到现下也还是站在这醉仙居门外,这时的天色稍晚,但毕竟不到深夜,所以两旁的路人不免对张宏身旁一身大红轻纱的妖妖时时驻足。 “可是大人,不管怎样他们既然敢将宴请之地选在楚家产业之中,那显然已是表现出了他们的底气,依小人之见,我等是不是该采取些手段?”瑕疵必报这一点上。韦和这狼子野心之人绝对是远胜张宏太多。 见韦和如此的愤慨,张宏这才将目光又放在了那醉仙居三字招牌之上,他知道这是楚家的产业,也知道那些大人将宴请设在这处其实是在宣告着他们地立场。 起那位楚家世子楚连城的微笑,张宏心中反常的浮现出了些许玩味,盯着那醉仙居时,张宏笑道:“楚家的产业又如何?这几日我便将这处楚家的产业接收下来。” 要这一楼与江南颠覆楚家一事有何关系?马周显然不懂,但韦和却昨日已得知了张宏的计划,所以他当然明白若是大人将这楼接收了下来。那便表明大人的那些计划已然开始进行了。 宴请之后的第二日。张宏离京一个月又七日。 由经济一途进行对楚家动手的切入点乃是张宏等人商定后地既定方针,所以在黄不将杭州之事处罢。他黄家所有产业也开始由苏州府着手复苏。 其实以往黄家在江南道的产业本就不是太过雄厚,作为京城有些年月的皇商,在黄贾仁入京时便已将黄家大部分商业转到了京城,即便后来因韦后之事黄贾仁暗度陈仓又往江南转回了不少,但毕竟算不上具备规模。 黄不诸事旦定之后,张宏便针对黄家在苏州以往的三处产业分别动手,这三处产业分别有两家酒楼,一处苏州河畔的花船,对于花船张宏因为在京时对那平康坊的印象一直未有深入接触,他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酒楼一事上。 之所以在张宏未赶到江南时黄家的产业受到极大的冲击,乃是因为江南官场的暗中阻挠,所以当现下马周与韦和二人正式出现在了江南官场地舞台之后,那些针对黄家地官不知是出于对这两位朝廷特派的畏惧,或是楚氏地暗中指点,他们一时倒也未再对黄不阻挠不停。 这个时代下的商人,无论如何是脱不开与官府的联系,若是有官阻挠那无论再如何的商才卓绝也依然是不可能做大,因此在有了台面上韦和与马周的正面支持后,黄不地那两间酒楼在极短的时日内便正式迎客。 对于酒楼的格局,张宏没有妄图去改变一些什么。他很明白即便他有着远胜这时代千年的见识也始终不可能迎合这时代下人们的生活习惯,以及外出喜好,所以关于酒楼的格调布置,张宏并未随便插手。 排除了江南官地打压,那剩下的便是来自楚氏商的阻击,他们对于黄家在苏州又有的举动不可能视若未见。因为毕竟先前乃是他们将黄家彻底由苏州赶了出去,所以说楚氏商对黄不的阻击依然存在,只不过相对于以往楚氏商与官府的勾结针对黄家来说,这时他们对黄不的阻击倒也真的可以说得上是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的基础便是实力,唐时商界间争斗地实力一言,主要便是体现在价格上,谁的实力雄厚谁自然能够拉拢到更多的人,从而也可以轻易挤跨对手,这是一个简单有效地有段。所以在黄不酒楼迎客初始,面临的便是楚氏产业最基本最霸道的挤兑。 黄不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楚氏商相比论,这是显而易见的。因此一开始黄不对张宏要他迅速在苏州府复苏之时,他也颇有微辞,论经商,黄不肯定不愿屈居张宏之下,故此他一直以为大人张宏要他如此急切的动手实在是砸银子的一个愚蠢举动。 可在后来,当他的酒楼真正开始迎客时,便连黄不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满面地匪夷所思。 张宏给黄不的建议很简单,要黄不实施起来并不复杂。只是在将酒楼极尽奢华的重新装修了遍后,将楼中档次分为几种,一楼乃是一般人用餐饮酒之处,二楼则是士子人所聚,三楼定要是苏州府内身份荣贵,有头有面之人才能上去,依此而论,每曾楼价格自然都不一样。 这是一个极其新颖的手段,黄不肯定未曾见识过。也当然不能解为何这样简单的一个手段后,他的酒楼很快便摆脱了入不敷出的局面黄不不懂,张宏却是能够明白这短时间所造成的效果,他之所以有这个办法其实也是结合了前世所见过那种贵宾式待遇的经营念,由心而言,这根本便是针对时下许多人地虚荣心,或是面子问题而为之的一个手段,效果很明显,即便是在唐时。人们也都是有着这种虚荣 除了这所谓的档次。张宏接下来所指点黄不的那些东西也依旧是叫黄不目瞪口呆,比如张宏特意由酒楼中开辟出来的雅舍。由观察使马周亲自考验后,谁能作出一首让马周称赞的诗来,便可免费享受楼中所有酒菜,虽然这酒菜的价钱可能不足以让太多人放在眼里,那观察使马周的身份却实在特殊,由此要得马周青睐试探晋入仕途的青年才俊自然不在少数。 这样地一个策略不赢利,所以时下许多人都不能解为何非但能得观察使大人地青睐也仍可享受免费的酒菜,但事实上张宏这般做后,酒楼地人气也一时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不仅仅能够做为一个免费的广告,更是能够从中发现许多才智不俗的青年才俊。 若说这两种手段还不足以让黄不心服口服的话,那接下来张宏针对酒楼促销的手段的确让黄不这地地道道的商家出身之人无地自容,他根本不能象,那些比如制,比如免费送酒水等等策略是怎样让这少年张宏出来的。 以至于到后来黄不在那日终于忍不住向张宏议,由他来经营这经济之事。 显然,黄不的议自是遭到了楚图与张宏的不屑,这些伎俩只能作为一种上得台面的手段,根本不足以达到张宏要的目的。 再如何来说,黄不这胖子也始终是个奸猾无比的商人,他虽然对张宏这种种的手段无比拜服,但同时也不曾忘过他的本份,在酒楼生意愈发兴隆之下,黄不很快便表现出了作为一个商人所有的投机冒险心,起初他在苏州府的两处酒楼,短短月余间便达到了五处。那楚氏商每日针对价格上的阻击非但不曾收到半分预期地效果,却反而只能看着黄家在苏州越来越稳固下来。 在江南的这许多时日里,即便时日已然是不短了,但张宏依旧不曾掀起过与楚氏的冲突,在这月内,表面看来。江南苏州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平静着,张宏不动手,握着主动权的楚氏也没有因黄家这些登不得台面的手段表现出排斥,双方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对峙着,谁也不曾主动出手。 局面便就在张宏刻意地维持,楚南轩高深莫测的态度下达到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平衡,谁也没有不曾先去触碰这平衡的临界点。 这一日,当黄不在张罗着再开酒楼时,他首先到的便是先来府上询问大人的意见。有了那许多酒楼的前车之鉴,黄不对这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精通的少年大人极为叹服。 心翼翼揣摩着大人的脸色,黄不如以往一般谄笑着站在一旁。静侯着大人地指示。 张宏抬眼看了下黄不,他知道黄不之所以来将他的计划说出来也仅仅是通告一声,无论他赞同不赞同黄不都依着他的计划而行,在从商一途来说,张宏不主动去打扰黄不地脚步,而黄不也有着极强的主见。 “你做就去做,不过你要收敛一些,我听说这几日楚氏商对你的悍然崛起已是大有言辞,你要知道无论你现下再如何的一帆风顺。那当楚氏商决意要颠覆你时,我所谓的那些小手段,维持不了大局。”张宏淡然言着,其实他也很奇怪这许多时日来为何楚氏商始终不曾对黄不有较强的措施。 黄不撇了撇嘴,他不认为有大人张宏的那些精妙良策后楚氏商还能颠覆他,但随即,这胖子却是连忙为张宏倒了杯茶,谄媚再笑:“不怕,小人自当谨慎。”顿了顿。黄不犹豫了番,又道:“只是不知大人还有没有其他良策?”每日前来取经已是黄不必须的举动,大有一番将张宏所有的经商手段挖过来之势。 张宏微微笑了笑,不怪黄不如此地急切,他解这胖子一心要重现黄家往日辉煌的心情,因此对于黄不这一问,张宏思量一番后也是出口再道:“你现下已有六间酒楼,依我之见你应当采取连锁店形式,将这六间酒楼统一命名黄楼。如此一来知名度自然高。慕名而来的人自然也不少。” “连锁店?”黄不微讶,尽管事实上这些时日来他已经由大人口中听过许多新奇古怪的言辞。 张宏没有为黄不具体解释这连锁店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微微顿了顿后,再次开口:“不要小看广告的效应。”黄不已然是知道广告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不曾疑问,只是认真听着大人继续言道:“从楼中找出多名口齿伶俐的小厮,每日派发许多传单让他们在苏州城内到处走动,这传单制起来很简单,你只须找些纸张,随意写出你楼中特色便可。” 黄不愕然,又是一个新鲜的词汇,传单这东西他倒真不曾听过,也是因此,黄不开口再问:“只是大人,苏州城内处处可见我楼中小厮不招到官府之人的打压,若是因此为大人带来些麻烦,那倒不好。”张宏摇了摇头:“不,你也不必担心为我但来麻烦,你应当知道我的麻烦避也是避不了地,有的马周与韦和,不须要担心官府的打压。” 黄不应下,与以往一般对于大人这又一个手段抱着跃跃欲试的心态,他这时当然不跟初始一般将信将疑。 “我知道你急切要在苏州城内扎根是尽快为我对付楚氏商,可你也应知道,楚氏商不是你对付便可以对付的,单单就你现下所经营的酒楼,要去撼动楚氏商在江南的地位,那无异与痴人说梦。”张宏随意道着,同时却也微微焦虑了起来,定下这等计划时张宏便知道仅仅靠着黄家是不够的。 黄不依旧恭身站在那处,他确实如张宏所言那般十分急切,而眼见在张宏的指点之下他黄家生意也越做越大时。不可避免地更加急切:“大人,小人以为皮肉生意始终是最为赚钱地一个行当,所以……” 黄不的意思张宏懂,在经过了这许多天来后,黄不亲眼目睹了张宏这经商一行上地天赋,所以很自然地便也起那苏州河畔的花船。在他看来,若是张宏肯对那花船做些手脚,所得利润肯定要远远大过这酒楼的生意。 只不过,便连黄不也不明白,大人张宏似乎极为排斥那花船的经营,他在酒楼上所有的许多手段都不曾让黄不用在花船之上,即便黄不本人也能举一反三,轻易开始经营花船,但张宏总是厉言阻止黄不。 “莫要再此事。”张宏随意言着。他不容许黄不染指皮肉生意自然与京城时平康坊那些事脱不开关系,但同时他更是明白,他不能崛起的太快。不然定遭到楚氏商以外地其他江南商家排斥。 再如此来说张宏等人始终是外来者,江南商界又怎能允许黄家在江南太过显赫,现在并不曾引起江南商界的反弹不过仅仅是因为观察使马周与手握兵权的韦和坐镇罢了,但若是张宏等人继续得寸进尺,那无论如何也让江南商界团结到楚家那一边去。这个结果自然不是张宏所看到的。 黄不讪讪笑了笑,不出他的意料,大人依旧是干脆的拒绝了他。 起那些江南商家,张宏难免又起楚图先前曾说的为他找来的江南合作者,他这时之所以一直未有动作。其实也是一直在等着这个人,若是有了楚图为他找来的,江南本土地商家合作,那效果自然与黄不亲自去做有着天地之别。 随便又说了几句闲话,黄不此次来这处小巷居所的目的已然达到,虽然大人仍旧明言不允许他染指皮肉生意,但能够再扩张几所酒楼显然也是黄不非常乐意之事,因此后来黄不离开时也是显得极为匆忙,他很期待当有朝一日苏州城内所有酒楼都是他黄楼时。那该是何等地风光。 或许,不止苏州城,个江南都要是他黄楼的天下。 看着黄不离去的背影,张宏孤身一人坐在那小院之中显得无比寂寥,楚图言中要为他找的人还未找来,他只能一直在江南无所事事的等待着。 可这种等待对于张宏而言根本便是煎熬,自他来到江南时便一直知道京中那些人不给他太多时日留在江南,况且在江南久了,张宏也是越发思念京中家中的阿娘。玉儿。 只是不知这两个月阿娘过的好不好。冬日已过,正当暖春时。玉儿不再为他绣一些春日的衣裳? 着着,张宏不免有些黯然,虽然与京中联络未曾间断过,但张宏始终不能放下京中,他也不能肯定那许多天才有一次的来信能不能及时将京中地动向反映过来 或许,他现在唯一做的只能是等待,等待着楚图为他们找到可以利用的助力,等待着高不危来信中范慎所带来的京中最新情况。 也是张宏这般安坐神伤时,自宅院外间却是妖妖与楚图推门走了进来,妖妖一早便随楚图出了宅院,张宏知道楚图出去是为了与那个愿意相助他们的江南本土商家商议合作之事,但他不明白楚图今日为何带妖妖一起去。 妖妖是个敏感的孩子,他在看见张宏一人坐在那处时便察觉到了张宏身上的黯然,所以这身着红衣的小女孩儿便连走路时也刻意放轻了脚步。 轻轻走到张宏身前,迎着张宏自看到他二人时便强自的微笑,妖妖微微蹲下身子,将脑袋俯在张宏腿上:“妖妖以后不再留下宏哥哥一人……” 张宏微笑,不语,却是将眼睛放在楚图地身上,他很担心再由这位冷漠异常的楚氏弃子口中得知那些事依旧未曾办妥。 都一个月了,若再是与那人商量不好,怕不得不放弃这人,另换手段了。 “她答应了。”楚图开口,站在那处看着张宏与妖妖,冷漠且也执着:“对于你操作黄家酒楼之事她也很欣赏,所以最终答应了你的条件。” 张宏终于展露了这两个月多来第一次欣慰的笑颜:“那便好,你知道我在此处已然是等的太久了。” “不过她要见你。”楚图随意言着,神色依旧。 张宏不觉意外,既然显示了手段,那人也肯答应,则也必然有这样一个要求,但,即便到此刻张宏也依旧不知那人是谁,于是问向楚图:“是个怎样的人“女人。”楚图眉角轻跳:“一个发了疯的女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妖孽 商人逐利。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便轻易道尽了商人存在这世间的价值真谛。而商界中之所以存在永不休止的尔虞我诈争抢厮杀。其最终目的也正是这个四字的本质所在。 经过黄不这地地道道的商人出身的逐利者这一个多月来的讲解分析。张宏已经对这唐朝的商人之争有了一个初步概括的认识。与张宏前世相比。这时下商人间的争斗并不比他前世那商场中的尔虞我诈来的肤显。甚至也因这时代便利的官商勾结。由鱼肉百姓这方面来看。比之张宏前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便就是在这样一残酷冷漠的商界中。楚图最终所为张宏找来的助力竟然乃是一个女人。这不能不让张宏大觉惊讶。虽然他有着前世的记忆。也从来不因性别去轻视女人这种生物。但这毕竟乃是唐朝。不说抛头露面乃是妇人所忌。单就以一个妇人之身要每日周旋于各种奸诈狡猾的商人中。那显然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时的大唐在刚刚有过一位女皇武帝后。民风稍显开放。并不像张宏印象中明朝一代那般对于女人有许多禁锢。也是因此。张宏这才未曾去怀疑楚图之言的真实性。他只是很好奇。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被楚图形容为发了疯的女人。 于张宏而言。京城长安有一个太平公主这样的女人已经足以让他动容侧目了。所以他忍不住要了解江南这位手段不凡的女人。 任由妖妖伏在腿上。张宏为楚图倒了杯清茶。待楚图坐下身后。这才开口言道:“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楚图没有去碰那清茶。他这一个月多来时常奔波于那女人府上。其实也是在了解试探那女人。因此他并不奇怪张宏表现出来的兴趣。只是在安身坐了下去后。楚图微一思量。言道:“这妇人刘氏。曾经是楚南轩地一个妾室。” 张宏点头。对于楚图这等的语出惊人他并没有感到奇怪。在他看来。既然能够挣扎在这等阴暗的商界中。那这女人也定是有一些背景能耐的。可他不解的却是楚图言中的这曾经二字。 “至于楚南轩为何休了这一妾室刘氏。原因也很简单。乃因这刘氏出身商家。楚南轩既然要抵掌楚氏这等好不容易摆脱了商人出身且也传承了百年之久地名门望族。便也根本不能留这等卑贱出身的女人在身边。”寥寥数语便能让张宏从中听出一些故事来。 无非是一场极为俗套的为荣华富贵抛妻之事。但也往往是这等俗套的故事最能让一个命运悲惨的女人因爱生恨。最终在怨气滔天之下或是走向灭亡。或是走向疯狂。毫无疑问。这个刘氏便是选择了后者。 “在楚南轩休了她。将她赶出楚园之后。这女人便从此走上了愤恨楚氏一途。起初这个女人倒也只能终日怨恨着。却始终没有任何报复的手段。可是后来。苏州城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人刘不仁不知为何迎娶了她。非但如此。在他二人结为夫妻之后。刘不仁更是将他手下产业全部交给了这女人来打。而短短几年之间这女人便表现出了极为强悍的经商头脑。她很快便将刘家地产业由先前的不大不小经营成了现下的江南苏州府一秀。” “刘不仁。”张宏由楚图的话中察觉到了这样一个人来。暗自道着这名字时。张宏也是颇为古怪一笑:“倒与黄贾仁这名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照你如此说来。那这女人也的确有动机。有由与我们合作。” 楚图看了张宏一眼。虽然冷漠但显然是醒张宏:“这个女人几年前曾经找过我。但我未曾过她。你要知道。一个头脑不简单的女人若是发了疯。那不仅能够成事。更能败事。” 张宏笑了笑。手中妖妖的黑发在他指间不停地变换着花样:“她要报复。要对付楚氏与我们的目的一致。可我们方才决定下的由经济命脉打击楚氏一策却已然是被她使用了许多年。这样的女人我倒真有兴趣去见见。”顿了顿。张宏看着楚图阴郁的面孔。再道:“你放心。她拖不累我们。再如何来说江南始终是楚氏的根基所在。她最为最少的东西乃是官场人脉。可我们偏偏具备这条件。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轻易脱出我们控制。” 张宏此言无疑乃是纯粹的事实。那刘氏再怎样地头脑不俗也始终是不可能在楚氏把持下的江南官场寻求到支持。所以无论她如何的壮大刘家产业。也始终不能与楚氏相。 张宏说罢了这些话。楚图一时未再开口。只是从他欲言由止的神情下张宏却依旧是捕捉到了楚图一丝的担忧。 “你是担心我们控制不了她?”张宏从容微笑着。故弄玄虚这种东西他不针对楚图。相反。他此次赶来江南相助楚图虽然不排除他本身存在地一些目的。但也实在可说得上是推心置腹:“必那刘氏既然敢找上我们也能够考虑到于虎谋皮。可不管怎样她始终是找上了我们。因此与虎谋皮也罢。双赢合作也好。若此事能够谈成。那我们便就真的是一条船上之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楚图担忧的也正是张宏此刻说出来的。也是张宏堪堪说完。楚图轻皱着眉却是轻声又道:“还有。” 很干脆很莫名的两个字。可张宏却能听楚图的意思。他是在说除了担心这刘氏外。他还有一点担心之处。 “刘不仁是吧?”张宏轻笑着。眼睛却是逐渐微眯了起来。直到成为一条浅线:“这个不大不小地商人胆敢迎娶刘氏。并且将手下产业全部交由刘氏打显然也不简单。可我更为好奇地是。这刘氏本身究竟有何资本?她能够叫这刘不仁青睐。最终也可以做出一番令人侧目的成绩。那她也不可能没有本分背景。” 轻声叹息。即便楚图早就知道他面前这少年不能以常人而论。但也仍不得不叹服这少年地才智。于洞察敏锐力一言来说。这少年实在不是他能望及项背:“先前我说过。这刘氏出身乃是商人。她地父亲刚好便是江南道中第三大商的核心人物。虽然这商一向中立不曾介于刘氏与楚氏的恩怨之中。但暗地里有没有对刘氏施以援手。那就不是外人所能得知的。” “有动机有由。也有背景。”张宏逐字言着。却是心中暗定:“那便足够了。这女人确实有充分的由让我们相信。且最终选择与她合作。” 楚图安身坐在那处。凝眉不语。 张宏微微一笑。却是极具戏谑神态。调侃道:“不过这刘氏的父亲可真不是个东西。他那女儿遭此等奇耻大辱他却依然不敢向楚氏有些举动。实在是太窝囊了些。” “在江南道。敢与楚氏抗衡地人。不多见。”楚图冷然开口。面上有些怨恨。也有些无力感。 张宏知道楚图心中的无奈。但却也不再多言。只是随着他将妖妖扶了起身。在他也站了起来后。舒展了手臂尔后言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见那一个发了疯的女人。” “好。”楚图未曾起身。却是随即拿起张宏先前为他所道清茶。轻轻浅饮。对付楚氏一事。已然是等了许多年的他本就比张宏更要急切。 “江南道。有一个黄不黄家是不够的。”莫名而喃喃道着如此一言。张宏终于起步。向着门外走去。但却只是牵着妖妖的手。却不曾有楚图随行。 江南楚氏的宅院楚园是怎样的气派尊荣张宏不曾亲身体过。他只是那些时日偶尔在外观摩过。但也就是因他曾经在外观摩过楚园。便也使得现下当他站在刘府外时大为错愕。仅仅是由外来说。这处于苏州城北与楚园遥遥相对地刘府。不比楚园差上许多。 楚图未曾与张宏一起来这刘府。不知何故他只是派了手下一人将张宏引来此处。 在楚图手下那人与刘府内管事之人说了几句话后。张宏便牵着妖妖施施然走入了刘府。入目之处。在四周外表华丽的房屋间。这刘府正院倒真是奇花异草遍步。芬芳一片的同时大有一番世外仙境的境界。 也得亏张宏不曾去过楚园。不然他在这刘府内怕是要发现许多与楚园有着极为相似的蛛丝马迹来。 将刘府宅居修建在城北与楚园遥遥相对。且在府内装饰奢华与楚园有着极大的相似。由此当可看出这刘府表面上的主人刘氏究竟对楚氏有着怎样地怨恨以及野心。 刘府正牌主人刘不仁如张宏所料那般不在府上。自从他将手下产业全部交由刘氏打后。他倒的确如同一个闲散的富家翁一般。终日嬉游苏州河畔。再也不刘家产业。这其中放荡的撒手掌柜究竟存有怎样的意图张宏不能尽然清楚。但他却能从中看得出来。刘氏与刘不仁仅仅是一种另类的合作关系而已。虽是夫妻但却相互利用。其中悲哀的同枕异梦确实与这等阴暗浮躁的世间脱不了干系。 刘府那名下人一路在前深恭着身子将张宏与妖妖引到一处规模不大。但却精致异常的小舍前。随后叩门得许后。转身迎请张宏与妖妖入内。 张宏向那引路之人微微一笑。之后才牵着妖妖推开那楚图言中地。发了疯的女人接待他的小舍之门。 太平公主的香闺有多么豪华令人流连张宏自然体过了不少次。但即便如此在张宏初次步入这刘氏的房中时也依旧是一阵惊愕。惊艳不绝。 这小舍中处处地挂饰在彰显着主人的尊贵之时也的确能叫人有一种身落花丛的感觉。况且与太平公主闺房地浓郁芳香比起。这小舍内的处处幽雅实在能够更叫张宏看得出那刘氏对生活环境的苛求。几乎已经可以说得上走火入魔。 这都不是重要地。张宏之所以刚刚步入时惊愕。更多地原因倒是因为他事前怎样都不能到那刘氏居然将接待他的地点选在闺房之中。这很反常。很匪夷所思。虽然张宏已经是对这刘氏扭曲了地性格有心准备。但也依然不曾到她居然癫到了这等地步。 入内。那孤身一人清影怜怜的刘氏正是坐在舍内中央最前。小舍不大。但却一半乃是放着香榻。一半留着方案。 舍内稍显昏暗。张宏未能看清那刘氏的面容。但见刘氏向着他这处望来时。眼睛在妖妖身上停留了许久。随后才挥手示意张宏坐她对面那处。 向刘氏身前行着。张宏不动声色。却是将妖妖放在了刘氏对面那位置。他自己却径自坐在刘氏的身旁。一双手不曾松开妖妖的小手。显得泰然自若。 似是察觉到了面前这小妇人面上的惊讶玩味。张宏微微一笑。出声言道:“在京时。我便以这样的姿势仰视着一个女人。仰视的太久。我累。所以我不喜欢再坐在你地对面仰视你。” 开口说着如此一言。张宏的眼睛不曾由刘氏脸上移开过。由唐时女子容颜来说。张宏见过玉儿那般娇羞妩媚之姿。也见过持盈那等清纯干净如出水莲花的纯洁。还有身旁妖妖的妖异冷漠的高傲。更有太平公主那等不笑自媚。颠倒众生的绝色。 但与这些女子相比。眼前的刘氏却不仅有着太平公主地成熟动人。更是在她颔下那一颗美人痔的画龙点晴下。别具韵味。在她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比太平公主更要放肆的侵略意味中。这女人更像妖孽。媚惑苍生。 听罢张宏那一句算不得开场白的开场白后。刘氏展颜一笑。媚态横生:“说的是太平公主那女人吧?我知道你在京城的一些事情。” 嗅着自身旁这妇人身上而散发着的幽香。张宏微笑。未曾置否。 “酒。江南最烈的酒。”径自为张宏倒了一杯酒。刘氏柔若无骨地小手将那酒推向张宏。顾盼生辉。媚意自显。 这是一副怎样的画面。一个如此绝妙撩人心魄的小妇人却是己身在房内对着烈酒自斟自饮。勾勒出此等诡异画面的刘氏。实实在在不负妖孽之称。 张宏接过那所谓的江南最烈之酒。不曾犹豫。在身旁妖妖莫名而深含意味地注视下。一饮而尽。 只是呛的脸通红。呛的轻皱了眉。 刘氏失笑。掩嘴时笑弯了眉目。一派的娇躯轻颤:“你这少年倒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有趣。”道了如此一言。看着她眼中那少年虽然是呛的皱了眉。但却依然从容自然着。刘氏也是目露讶色。随即却忽然收敛了笑意。不冷但也不热:“你不好奇为何我一个妇道人家却以烈酒来招待你?” 能够将笑颜凝固且瞬间随手挥散。这女人的心性以及城府自然与她在商界中的手段成为正比。所以在压抑了那烈酒地不适后。张宏稍情绪。双眼望着那刘氏时。有些与他这身子年纪不符地放肆与侵略:“也许烈酒如香腮一抹嫣红。妩媚的倾国倾城颠倒众生。而茶是两颊梨窝顿然生。清新地如沐春风沁人心脾。所以不管女人喝茶或是饮酒。都是一种风情。我不拒绝能饮烈酒的女人。也不排斥能喝清茶的女人。” 这算不算得是上**裸的勾引有夫之妇? 在张宏徐徐道着如此一言时。但见那刘氏也是一阵恍惚。她与她现的丈夫刘不仁本就仅仅存在着生意上的关系。关于这点张宏显然是看得透。而刘氏自然也深明。“怪不得你能得太平公主那女人如此喜爱。”莫名而轻叹如此一言。刘氏竟是有些自艾自叹的意思:“罢了。必你也知道我始终不能再进一步是因为缺少最重要的东西。如你所。这场谈判本来便不具备任何意义。主动权始终只能是握在你的手里。” 张宏注意到刘氏在起太平公主时两次都是称呼为那个女人。而又因她后来这一言。更是让张宏微微笑了起来。与聪明人谈判显然是极为轻松的一件事情:“算不得谈判。仅仅是我们有着一致的目地。” “我要楚氏那弃子带给你的条件。你能接受几分?”刘氏再为她倒上一杯烈酒。却是轻摆衣袖。随意而问。 张宏察觉到妖妖对刘氏这等妖孽的虎视眈眈。于是他稍为用力的按了按妖妖的小手。面上不露痕迹微笑而道:“你有几分条件。我便接受几分。”很出乎刘氏意料的一句话。所以那举被她拿起地酒杯停在了嫣红的唇前。再也不去饮下 “甚至。我还可以让江南道观察使马周全权听由你的意思。你要他给你哪些方便。他便给你哪些方便。” 堪称狂妄到无以复加的一句话。但也便是这句话却叫刘氏顿时将酒杯放在了案上。那一杯不曾饮下的烈酒再也未被她拿起过。也是在她目光炯炯下。那少年依旧是一副从容自得的神态。这一瞬间。她忽然对这少年生出了百般兴趣。 她不去怀疑张宏这句话的真实性。她在月前楚图主动接触她时便很详细的了解了楚图地手中的资源。也可以说是这少年的背景。所以她当然知道江南道新任的观察使与督护府统兵将军本来在江南就是要听这少年的意思。 “我需要一个原因。”刘氏轻声叹着。如她先前所说。这场谈判她根本不具备任何主动权。即便是楚图与这少年主动来找她。但她也依然不得不放低姿态。因为她所没有的。最须要的东西放眼江南只有这少年手上掌握有。 对于楚氏这压抑了许多年地仇恨。已然是叫刘氏这发了疯的女人不顾一切。所以对她来说。与虎谋皮又如何?只要能叫那楚南轩后悔惊骇终生。她不介意随之灰飞烟灭。 “黄家的根基在江南太浅。有许多事是黄不做不到。而你能做到的。”张宏随意言着。却径自伸手去另一壶茶水。为妖妖倒了一杯。放在妖妖手上。然后再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心急对付楚氏。我与你一样。在江南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挥霍。” 张宏的全然大方显然是叫刘氏微有踌躇。她是疯了是不顾一切了。可她不傻。她不能容许在楚南轩万劫不复之前便被这狼子野心的少年吞的不剩残渣。 不过。显然是如张宏所看透了那般。刘氏抵挡不住张宏那可以说得上恣意妄为的诱惑。但见这女人眼中连闪狠光时。最终也是咬牙言道:“我需要你在操作黄家酒楼时的种种手段。且也须要你帮我应用在我苏州河畔地花船之上。以及我在城中的酒楼。赌坊。客栈等等我所经营的产业之中。” “好。”张宏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下来。若是黄不知道张宏如此轻易便应下了这女人花船之上的营生显然定不满。毕竟那是他求了张宏近一个月的营生。且张宏也始终未曾答应他。 对于青楼花船这等皮肉生意。张宏因为京城平康坊中地阴秽不堪之事确实有排斥。但他自然也一直都明白。这时代下的大局不是他一人所能改变。他不可能让这等营生从大唐消失掉。所以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放弃这一块所有人都是垂涎不已的营生?况且。由他来经营这所谓的青楼。或许能够改变一些什么。 这是张宏真实的法。也是自从他在京城见过平康坊的阴暗之后一直要试图去改变的东西。能够利用既有地权势去改变一些大唐阴暗地环境。张宏不拒绝。虽然本质上而言他早已经不是一个充满热血妄图改变世界的少年。但这不妨碍在一定地基础上去做一些所谓的正义之事。 至于为何始终不曾答应黄不。且也一直严令黄不不许染指此营生。那或许便是张宏内心中最后的一块心洁癖。再如何来说。他也不容许他的人去接触这等行当。 黄不。的确乃是张宏真心而待的自己人。 答应下了这女人。像是察觉到了面前这女人眼中一闪而逝的狐疑。张宏微微一笑。再道:“不过至于酒楼。我建议你干脆些放弃罢。江南乃至大唐所有上得了台面的酒楼。最终定当皆属黄家。” 哪种营生利润最大?有着前世记忆地张宏当然可以毫不疑问的断言。定是垄断。 刘氏这才微微点头。她当然知道面前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蠢货的少年轻易答应她的全部条件。不过也是这少年言语中不加以掩饰的豪气。也是叫她连连动容。 大唐所有上得了台面的酒楼皆属黄家。这该是怎样地一种鸿鹄之志?或者可以说。这是怎样的一个野心? “虽然我不怀疑你这些言语的可信度。但我仍是忍不住要问你。”转动着手上酒杯。刘氏媚眼如丝:“你为何如此不遗余力的相助于我?我与你有着共同的目标这不假。可你不担心我的能力叫你大失所望?”张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打量起了这间充斥着幽香的闺房。而伴随着他的目光所在。张宏启齿轻言:“由你房内这些装饰来看。你对任何事情都是力求完美。堪称做到了极至。”张宏莫名其妙地话自然叫刘氏极为不解。自她疑惑的神情间流露出太多的惊讶:“其实由心而言。这样不好。你活的太累。” 心?刘氏当然不能全然懂得张宏是在说些什么。但她不曾开口去问。 “但我喜欢这样一种扭曲了的性格。”张宏轻笑着:“细节是魔鬼。细节也必然乃是决定一件事成败的关键。” 刘氏似懂若疑。不自觉的点头。那双眼睛却一直不曾自张宏这少年充满着自信地脸庞上移开过。 这必然乃是一场十分愉快的谈话。也仅仅是寥寥数言。短短的半日之间便最终确定了张宏与这刘府的合作关系。 张宏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控制。也知道这个女人拥有着不输于他的野心。但他依旧冒险将赌注压在了这一侧。剑走偏锋乃是楚图早便定言了的张宏的举动。但张宏不仅死不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偏执的令人发指时。是否为张宏带来难以弥补的伤害?又或是最终能够侥幸在与烈火中起舞时华丽收场?这都不是张宏所去考虑地。他所考虑的只是如何去将过程做的完美。做的毫无瑕疵。 野心这种东西。张宏只是任由它在他心中滋生。且茁壮成长着。 张宏在江南道用他的野心埋心了一颗种子。每日不停地灌溉施肥。能不能收到他预期的效果很难断言。但仅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似乎一切都是异常的顺利。 商界中。黄不依张宏吩咐而与那发了疯的女人合作。这两个经商头脑都是一般的强悍令人发指的两个人究竟能够创出怎样地奇迹。张宏只是选择等待。而在这段时间内。刘府与黄家孜孜不倦地壮大时。楚氏那方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这是张宏最为忧心的。 毕竟这是江南道。也是楚氏根基所在。无论由哪方面来说。楚氏都不应该在张宏采取了手段时依旧保持着沉默旁观。这其中有太多地疑问。即便是以楚图这等才智超凡之人每日与张宏分析讨论着也根本猜不出楚氏依然按兵不动的意图。所以最终。眼看黄不与刘府的合作之下。大有成为江南道显赫商时。张宏与楚图只能猜测。或许楚氏根本不认为张宏在经商这等令人不齿字之事上能对江南楚氏带来不可弥补伤害。 尽管这个猜测很不靠谱。因为就楚图对楚南轩的了解来看。楚南轩定然能够察觉到长此以往。当黄家与刘府具备了足够的实力时很有可能能够动摇楚氏的安稳根基。 但不管怎样来说。楚氏依旧在蓄着势。依旧是不曾有半分举动。所以张宏等人只能继续发展着随时可能遭到致命一击的江南根基。即便这过程很是心吊胆饱受煎熬。 江南苏州府刘家的产业与黄不的产业依旧在张宏的指点下扩展着。有了这许多时日的发展。黄不与刘府确实遭遇了一定地瓶颈。因此在这日刘氏传言来要着动针对苏州河畔那些花船发展时。张宏倒也没有拒绝。打算先去苏州河畔看看那些所谓的花船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不过还未能定下来去苏州河畔的时间。自韦和那处却传来范慎已然赶到江南的消息。因范慎的前来。叫张宏本来打算即刻前去苏州河畔地计划稍放了放。他确实更要在意范慎。以及因范慎前来可能带来的京中消息。 范慎在韦和言后的第二日赶到了苏州府。楚图早便派有人在官道之上迎着范慎。因此只是片刻功夫范慎便出现在了这小巷中现下张宏与楚图的居所。 看着一路风尘仆仆劳顿不歇的范慎出现在了府前。张宏率先便起身迎了过去。范慎在京中于必死之局下救下了张宏。这等舍命恩情实在叫张宏不得不对范慎表现出他的真诚。 “劳大人久候。”一如既往。虽然有二个多月不曾再见到这位范门世子。但落在张宏眼中的却仍然是那副谦和的笑意。翩翩地风度。 张宏仔细打量着范慎。确定他已然伤势全好之后。不免松了口气。以往的他的确担心因为那些伤势可能为范慎带来许多行动不变。可很显然。张宏低估了那药王门的手段。他们是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手段。 寒暄着。将范慎引到庭院中那石案前。张宏为范慎递了杯清茶。却是看着范慎与楚图招呼。未曾多说什么。 与楚图简单说了几句。范慎也是了解楚图的性子。所以他根本不怪楚图对他地态度稍冷。只是在范慎将手中清茶饮下后。这才忙又转身去与张宏言起京中之事。他自然知道大人一直挂怀的肯定也是他带来的消息。 “在下离京时。韦和所言过的风闻之事已然爆发。姚崇等人果然上书陛下。建议将太平公主暂迁蒲州。”范慎言着。不再微笑。显得十分慎重。 张宏轻轻点头。其实在韦和说起这事时他便一直关注着京中这一件事。所以能有范慎现下所言的这种局面。倒也是张宏事先所料到的。 “后来如何?陛下如何处置?”张宏问的稍显急促。显然虽然早能料到。但依然惊骇此事。 “自然是驳回了姚崇那一甘人的建议。”范慎又倒了一杯清茶。轻声言道。 张宏轻叹。这依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太平公主在京中是何等地根深蒂固。以姚崇那些人也根本不可能动摇太平公主的地位。 似乎是察觉到张宏眼中的疑问。范慎又喝了口茶水后。这才开口:“姚崇等人均被派遣到了各处。不再留任京中。必这等结局也是大人能够猜到的。”见张宏未有置疑。范慎轻笑。却是显得莫测高深:“可是大人定是料不到乃是何人弹劾了姚崇等人!” “除了太平公主门下的岑羲。窦怀贞等人还能有谁?”漫不经心言了如此一句。张宏却忽然又似是起什么来。恍然大悟后。又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宁王殿下。这些人毕竟乃是支持他地官。若是因这些人而使得太平公主恼怒。那宁王必也知道他在京中岌岌可危。所以弃车保帅这一招也无可厚非。” 张宏言中自然有些道。便是一旁的楚图也是点头附和。在政治争斗间。弃车保帅这一手段实在是不稀罕。 可范慎却是诡异一笑。缓缓摇头:“不是太平公主门下之人。也不是宁王殿下。”似乎是在刻意着张宏的惊讶。范慎顿了顿后。这才言道:“乃是平王殿下!” “平王?!”张宏豁然起身。再也不复先前淡定。他真的猜不出竟然是平王李隆基主动为太平公主推去的此等一事。 在张宏离京中时东宫之争已然初现端倪。而在他看来。其中当以太平公主扶持的赵王殿下最具实力。所以论上来看。宁王李宪与平王李隆基无论如何都应当暂且团结在一起对抗赵王。退一步讲。即便他二人不能联手。那也定然不首先争斗起来。这根本便是自寻死路。 可眼下。平王竟然对宁王动了手。这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张宏到这时再起那神情。态度都是一般亲近的两位王爷时。实在很难得出这两位王爷竟然先相互动起了手。 也因张宏地豁然起身。他身旁地楚图却是皱紧了眉头。忍不住开口问道范慎:“现下形势如何?宁王与平王是否有些冲突?” “更奇怪的便是这处。此事之后宁王似乎根本不计较平王这一消减了他实力地举动。反而如往常那般在朝上这两位王爷依旧和睦共处。”对于此事。范慎显然也根本不能解。 张宏怔怔在那处。脑中却是极快的将京中这些事前因后果再思虑一遍。可无论他再如何的努力试图发现出蛛丝马迹。却依然是揣摩不到平王李隆基的意图。以及宁王李宪的态度。平王为何要主动去为太平公主出面?太平公主又如何来面对这位以往她喜爱着侄子来主动相助她的一事?究竟是平王李隆基主动向太平公主抛去的橄榄枝。又或是平王不得不如此为之? 如果是平王李隆基不得不向宁王发难的话。那姚崇等人上书建议发遣太平公主一事是不是本就出自李隆基的意思? 太多太多的疑问都让张宏不明白。而也就是张宏如此思虑之时。楚图却已然是将这所有事串联在了一起。 但见楚图微微皱眉时。看向范慎。慎重言道:“不平王与宁王早便联手在了一处?而姚崇等人的上书也本来就是出自这两位王爷商议后的意思?”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金牌 拥有着前世记忆来到唐时的张宏,对于他现下所处时代中最为顾忌的那些事,除了已然身亡的韦后之乱,便属当务之即最让他心惊胆战的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之事,而原本张宏依史书所载一直以为自韦后死罢,那平王李隆基也应是毫无悬念的入主东宫,继尔与太平公主势不两立。 可很显然,历史的轨迹最终也是因张宏这么一个小小的蝴蝶而改变了起初的步伐,本以为能够顺利入主东宫的平王李隆基已然是不可能如同史书所记那般兄弟和睦无人争抢,竭力举荐平王为东宫之主,他现下不仅失去了兄弟和睦无人争抢这一局面,反而多出了宁王殿下与赵王殿下这两个劲敌,所以张宏一度以为与有着太平公主鼎立相助的赵王相比,表面看来似乎平王李隆基与宁王李宪都处于劣势。 多米诺骨牌效应的核心便是最为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或一个人彻底改变了既定的局面,从而引发一系列令人惊诧的变故。 毫无疑问,此时唐突而莫名闯入大唐的张宏便是这多米诺骨牌效应的核心,因为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贫寒少年已然是完全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便就好比如当下的东宫之争,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这场争斗不仅现出了端倪,更是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以至于现如今东宫之位能落谁家终成一个悬疑莫名的叵测之局。 范慎所带来的京中动向在楚图那句一针见血的分析后确实是让在场的四人都目光灼灼而望向了他,其实本来楚图所言的这个结论不应当如此能以猜测,因为在宁王,平王,赵王三人这场争斗中,处于劣势的宁王与平王联手的确是一步极为正常的策略,可之所以场内四人只有楚图一人作出了这样的结论,那倒完全是因无论张宏或是范慎都不曾去过在这场争斗中有哪位王爷率先退一步。 平王,宁王与赵王这三位代表着大唐皇室最杰出地青年王爷,无论是由才智或是手段而言都有着令人侧目的不俗。因此仅仅由自身素质而言,这三位王爷都是不分上下,而这也便直接或是间接的将张宏等人引到一个误区,那便是三位王爷在这场关于东宫之位的争斗中,谁也不主动退让。 再者,即便是宁王主动退让了一步。可以现下局面来看,宁王这一步退的也实在是大了些。宁王与平王因劣势而暂时联手无可厚非,可关键是在此次联手对付太平公主一事中,遭受损失的似乎全然乃是宁王殿下,而平王李隆基不仅没有损失,反而因主动为太平公主推揽这一事获益,这是张宏等人破头脑也不出明白地一个诡异之局。 楚图这一简单猜测之言让张宏与范慎都是惊骇异常,之所以这一句表面看来无可厚非的一言能有这等效果,其实也因不仅张宏。便连范慎与楚图也都能由楚图这一猜测中看出一个令他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情形。 那便是,宁王李宪放弃了入主东宫之争,转而全力协助平王李隆基入主东宫。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因为就台面上看来,拥有着朝内不少大臣支持且也身为陛下嫡出长子的宁王李宪并不比立下拥君之功的平王李隆基来的弱势,他完全没由也没必要将自己附属于平王李隆基。 可若不是这等情况,那为何宁王李宪损伤自己在朝内全部的助力而做下此等既伤不得太平公主,又使得平王李隆基从中得益的举动? 究竟京中发生了何事?宁王李宪敢在太平公主权倾天下时悍然而将自己摆在了与太平公主地对立面。致使他实力大损黯然退出东宫之争地舞台。从尔附属成全李隆基。真地仅仅是兄弟之情? 太多太多张宏等人猜不透地诡异之局一时叫场内四人都是安静了下来。除了张宏三人地各自垂头沉思。便是妖妖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处。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若真是如此。那必也是太平公主殿下有意针对宁王李宪与平王李隆基做些动作了。所以不得已之下宁王李宪只能做出这一举动。从而使得太平公主殿下不能再有动作时也好为平王李隆基争取更多地时间。”足足一柱香地功夫都无人开口说话。而终在张宏百般揣测着京中之局时。只能轻声以这一言定论京中关于姚崇等人地突然之举。 范慎与楚图皆是轻轻点头。仅仅由他们掌握地情况来看。似乎局面也只能是如张宏所言这般发展着。 “这等事暂时不是我等所能妄图参与地。且先不这些。”轻凝眉目。张宏这才坐了回去。那张满是坚毅地神情也显得无奈决然:“范慎。你再来说说高不危那处是否还算顺利?” “大人放心。只是在下来时不危要在下言予大人。若是江南事急不能再有足够地银钱调用。那他便将手下地那些人全部安插了出去。有了这半年地栽培。不危言道那些人已然堪得大用了。”张宏在京中要高不危进行地那些事。范慎其实并不太清楚。他只是大概了解一个轮廓。知道高不危在为张宏培养着日后可用之人。可具体那些人现在何处。又究竟有哪些人那便是他所不知道地。 张宏知道高不危所言的是哪些事,就现下看来似乎也只能由高不危所言那般去进行了,因为目前他确实再也没有足够的银钱调往京城高不危使用,黄不这胖子既然敢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付诸行动,那已然是几乎耗尽了他黄家在江南留下的大部分家产。所以张宏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此事,其实这个时候张宏已经能够断定高不危肯定将那些人都安插了出去,在他离京时便很放心的将京中之事全部交给了高不危打,以他对高不危地了解当然知道这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青年决策之能不在他之下。 见张宏点头,范慎倒也安下了心,却是在他伸手又去饮那清茶时,手中一顿,随即抬头言道:“大人,还有一事。”迎着张宏疑问的目光,范慎微一思量。斟酌言辞而道:“太平公主殿下在在下离京时要在下带话给大人,说是皇商李家也派有人来到了江南,此刻怕是已于在下来前到了苏州府。” 还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生。张宏听罢太平公主的传言不禁微有苦涩,他知道太平公主刻意将范慎带这话来是存着哪些用意,皇商李家乃是张宏在京中王府胡同小巷遇刺险些身亡一事中最大的嫌疑者。关于这个张宏与太平公主显然都能料到几分,而因为皇商李家身份的敏感,太平公主不好对其动手,所以在京时张宏也不敢轻易对李家有些动作。 毕竟乃是杀子之恨,李家派人前来江南意图不言而喻,太平公主刻意将这事由范慎带来也是示警张宏的意思。 江南乃是那所谓地刺客组织红鞋子根基所在,加上在京时皇商李家便与这红鞋子有过往来,那必此次李家派人前来江南也使得张宏在江南的处境大为危险起来,而也因太平公主这一传言。便使得张宏再也不复先前几个月在江南时那般地轻松,那些决然疯狂地刺客,即便张宏这时来也仍旧心有余悸。 也是张宏犹自苦涩叹息时。他身旁所坐的楚图却是眉角微微跳动不已,他知道张宏在京时遭遇地那场刺杀,也知道行事之人乃是红鞋子,并且以他在江南许多年地经营,他对这所谓的刺客组织也有几分了解。 可最终楚图也不曾开口说话,他异样的神情也未曾被张宏或是范慎所察觉。 “罢了,这等事不是我们所能够阻止的。”叹息着,张宏轻声言语,尔后却是苦笑向着范慎:“你伤势痊愈虽说已有数月。但这一路的奔波必也是疲惫,这便先去歇息罢,待你歇息好些,再随我去做一些事。” 范慎微笑应下,如张宏所言,他确实虽然伤势痊愈,但毕竟初愈不久。但在范慎起身步入内室前,眼看将欲跨过门坎,却陡然又转过身来。迎着张宏再次开口:“我从苏州府城外官道来时曾遇一队官兵在拦察一商家车队,那车队好象是黄家车队,却是不知大人可有派黄不在外?” “不曾,你……”话说到此,张宏猛然缄口,自他面上那些不在意之神色也随着他的缄口而越发深沉。 官兵拦察商家车队,无论如何来看这都是极为寻常之事,可在这时当张宏起黄不黄家时却猛然而起那些事来,他清楚记得他要黄不将杭州所暗中进行的大逆不道之事停止且分批送到苏州府来。这样的话。那些官兵若是拦截的真是黄不地车队,那…… 至此。张宏再也不能安然坐在这处,面色也极为难看起来,全然凝重的神情下向着两旁都是惊讶不解全然的楚图与范慎言道:“我必须得去看看。” 罢,竟是不再有任何言语,起身向着府外走去。 张宏地焦急与担忧表现的很彻底,见状,眼看着妖妖随在张宏身后急急走出宅院,范慎与楚图却都是眼中愕然一片相互对视。 张宏与妖妖已是走了出去,范慎仍旧是站在那房门前,不进却也不曾去追赶张宏,也正是他犹豫时,仍然坐在那处的楚图冷然开口:“你且先去休息,这等事他能应付得来。” 范慎一怔,随即点头微笑,却径自转回房内歇息。 一时间,宅院中竟也顿时沉寂了下来,只有那颗老槐树在春的暖风中摇曳不停却始终未曾落下一片嫩叶。 “你这些时日便随在张宏身旁,他不能受到半分伤害。”向着空无一人的宅院,楚图突兀开口,口吻淡漠但却极为慎重。 而自楚图开口话落,这空无一人的宅院却突然多出一人来,来人正是张宏这几月来一直惦念却始终不曾见过的楚图身旁那名癫狂老者。 “是,少爷。”似乎只有在楚图面前这癫狂老者才收敛几分,应下楚图之令的他虽然依旧嬉笑着,但总归有些严肃。 “至于那红鞋子……”楚图微微沉吟,向着张宏与妖妖所走去的方向,轻声言道:“你不必。” 不是不愿出手为你解除危险。而是有些事始终由你亲自来做才更好。 将妖妖抱在马车上,向着苏州府城外官道一路疾驶,张宏不曾拒绝妖妖随行,他本意也有将妖妖时刻带在身边,事实上他很早便知道这天赋令人惊艳地小女孩儿总是由他行事辨事间孜孜不倦的吸取着或正大或阴险的种种手段,可张宏依旧不曾担心这影响妖妖的成长。在他看来,只要能够给这小女孩儿一片足够广阔地天地,那妖妖日后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范慎所言的那官兵拦截商队之事让张宏不得不惊骇继尔重视,范慎与楚图不知其中隐秘,但张宏却是深知若那车队真是黄家车队,那被官兵拦截下来后将为他带来怎样的万劫不复。 且先不说车队中的那些东西根本不能被外人所知,即便单单是这苏州府地官兵看似无意但实则含存许多深意地一举便足以让张宏生出百般猜测,他到这时完全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黄不这些时日由杭州府运往苏州府的东西早被苏州官察觉。而之所以今日突然拦截动手是不是出自楚氏的授意,若是这一切猜测都能够成立,那是不是也预示着楚氏在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暗中盯着张宏与黄不等人的举动? 这是江南道。是楚氏拥有着绝对话语权的地方,所以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楚氏不可能在暗地里也依旧没有半点动作。 紧皱的眉头轻易便将张宏此时心中的急切显露出来,他当然很清楚若那车队真是黄家车队,而这车队中也地确藏着黄不分批运来苏州府地东西,那对他将是怎样的一种伤害,怕即便是有太平公主那般地宠信,也定因此事而失去许多信任罢? 这后果,不是现下地张宏所能承担。 在禁军李剑等人的一路纵马开路之下,张宏这马车也很快出了苏州府。堪堪上了官道远远便已经看见那一处似乎真的是有一队官军在一队车队前争执些什么,而待再走近了些,张宏却是看见那车队附近显然不止一队官兵,还有另外一队官兵在阻拦着苏州府的官兵。 这一队官军自然是韦和所率人马,当张宏看见了韦和那面孔的一瞬间,他便已然能够肯定车队必然是黄不的车队,而车队中私藏的东西也定是让他这几个月来时时担心着的那些东西。 张宏不奇怪韦和为何在此处,他知道黄不这胖子的精明,所以当然能够断定在黄不得知车队被拦之后也连忙先通知了韦和。随即这才赶来阻拦那官兵地搜查,他很清楚若是没有韦和,他的车队避不了搜索,从而车队中所藏着的那些东西也肯定再也不能掩盖下去,那后果也根本不用多。 未待马车停稳,张宏便已然急急由车内跳了出来,迎面碰上黄不此时那张掩饰不住惊慌害怕神情之时,这个时候的黄胖子哪儿还有往日的半分谄媚? 张宏来的很及时,他的运道一向不错。 这时的场面虽然还不至于剑拔弩张。但显然已经是充斥了火药味。没有去与黄不多说任何一言。张宏穿过韦和身后的许多兵士,径自走向韦和身前。迎面去看那站在韦和面前地苏州府将军。 同时,随张宏一起前来的李剑等禁卫也极有默契的由苏州府那些官兵身后穿插过去,绕到那些苏州府官兵的身后时各自抽出了腰间兵刃,他们不知道车内乃是何物须要大人如此紧张,但他们却知道在他们出京时陛下的严令。 “大人。”察觉到张宏这时也终于赶了过来,韦和微松了口气,能够将局面控制到这种地步,已然是耗去了他许多心神,即便在他身后随着近百由京中带来的嫡系兵士。 张宏点头,一脸阴沉而看着此时他面前那相貌粗狂的苏州府将军人物,不曾说话。 “大人,这是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楚南仁。”轻声而为张宏介绍着面前这位满脸不屑跋扈的将军,韦和眼中泛出阵阵寒光。这作为江南道督护府将军,实则乃归楚南仁管辖,所以自他来江南道这些时日里,确实受了不少气。 楚南仁,楚氏四房,楚南轩的忠实拥护者。这些讯息都是张宏自刚到苏州府时便由楚图介绍中得知之事,所以在这时看着这位楚氏四房时,张宏当然能够肯定此次拦截商家车队一事显然不是简单地例行巡查,即便不楚南仁乃是楚氏之人,单单就他那督护府大将军一职便能说明许多问题。 地一个江南道大将军怎亲自来视察这等小事?真的是无意? “不知将军何故要来拦下小可手下车队?”张宏冷声言着,其实却已经肯定楚氏肯定觉察到了这些时日来黄不时常地由杭州发来苏州之车队,他们定然也能由这寻常车队却极其严密地护卫下嗅到一些蛛丝马迹来。 楚南仁笑了笑,露出森然白牙时显得十分不屑:“本将军要做些何事,又岂须报备你这等无知小儿?”神态的居傲之下。楚南仁也是全然俯视着面前这几人,由这少年的亲自赶来很轻易的便能叫他看出这车队的所载之物的不简单,看来。他这几个月地努力倒也实在不是徒劳。 “楚将军,今儿这车队,您不能察,末将无论如何也是要带走的。”韦和见大人受挫,也是深知大人毕竟在朝无官职在身,所以这种情况下,大人实在不适合与楚南仁直接对话:“况且末将已与楚将军言起过,车队之物乃是末将所订。” 韦和一贯的阴阳怪气显然是激怒了这楚南仁,但见随着楚南仁缓缓转身四下看了几眼后。他身后的那些兵士也同时抽出兵刃:“若是本将军今日定察不返你当如何?可是要以下犯上?” 在场之中,显然是以楚南仁官衔最高,因此他这一言以下犯上实在是叫韦和不能再有话来,毕竟,以下犯上其实已经是迹同谋反。 从头到尾张宏都是站在他二人之间冷眼旁观着,他很知道面前这位心思慎密与粗狂外表成反比的楚家四房究竟敢做出何等事来。 黄不在张宏等人身后早已是面色泛白再也不敢开口,他很清楚他身后车队中所掩藏的东西若是见了光那是怎样一种后果,可这种情况下他倒的确是插不上手,便是他手中的太平公主令牌也不能教面前楚南仁收敛半分。他还能做些何来? 楚南仁身后的李剑挺剑上前了几步,这样一个细微地举动依旧被楚南仁清晰察觉,于是楚南仁这满是络腮胡子的嘴角浮现许多冷笑意味:“宫内禁军副统领,你这少年倒为本将带来不少惊喜,本将很知道你还有哪些牌可以拿出来。”顿了顿,楚南仁再道:“这毕竟是江南,你千万不要以为有着宫内禁军副统领便可叫本将含恨而去,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统领还不足以让本将回避!” 很狂妄,但却极为现实。 张宏面色越发难看。他知道楚南仁是在故意试图激怒于他。他也知道楚南仁之所以如此毫不为李剑那些人留些颜面,无非也是张宏在眼见事不可为时强行动手。那这样一来,谋反之命可是实实在在地落实在了张宏等人身上。 眼看面前这少年紧抿着唇却也不敢说话,便是身前的韦和与宫内禁军副统都是无奈,楚南仁放声大笑了几声,张狂无比而抽出长刀:“搜!本将军倒要看看有谁敢阻止本将奉行公务!” 韦和身后的那些兵士在楚南仁抽出长刀时也齐齐向前跨了一步,他们都是韦和真正的嫡系,所以参与过谋逆的他们在能以韦和为中心。 但,楚南仁身后的李剑等宫内禁军却是微显犹豫,他们是首先是大唐兵士,其次才是奉命保护张宏的禁军,而眼前这等局面,张宏不可能受到人身威胁,楚南仁也是奉行公务,那他们也实在没有强行阻拦楚南仁的由。 场中所有人的作态都落在了张宏眼里,对于韦和此时表现出来地忠诚。张宏很满意;他也不去责怪李剑那些人,他知道以他本人而言,他还远不足以让李剑那些宫内禁军对他效忠,誓死追随,那不现实。 楚南仁冷笑着,步步紧逼。韦和阴狠着脸,毫不退让。 一触即发。 眼见如此,张宏叹息着,却也并无丝毫办法,这几个月来的顺利已然是他轻视了楚家在江南道的影响;而当现如今仅仅是这一个楚家四房便已然是叫他接连出牌,以至最终不得不打出最后一张底牌,实在是叫张宏大为挫败。可眼下,除了如此,也是再无其他办法。 “住手罢!”张宏沉声喝道。却见楚南仁依旧冷笑而看着他时,缓缓自怀中掏出这一面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二人所赐予地金牌。 望风使。 楚南仁惊愕,他知道观察使。却从未闻过什么望风使,但也是在他惊愕之时却见张宏手持金牌而逐渐放在了楚南仁眼前,在这金牌下刻着两列蝇头小字。 “监察江南诸道朝臣官,若有违逆,先斩后奏不论诸事。” 这简简单单的两列小字却是那日张宏不曾给扬州刺史田乾看过的,他知道这些小字所代表着怎样的含义,其实早在张宏由皇帝陛下手中接过这令牌时也是当场骇然,即便他早已知道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赐给他的权力不小,但也绝对不曾过竟然大到了这般地步。这已经是比观察使钦差更要握着莫大权利。 这样的恩宠,不轻松,沉重到张宏轻而易举可以看得出他日后因这金牌可能须要去背负地责任。 楚南仁看着这面金牌,面上的惊愕逐渐凝固,然后慎重,最后满脸的不敢相信。 张宏收起令牌,放回怀中,满是复杂的意味而看着这楚氏四房:“不知将军现下还要不要察?若是车内之物乃为小可进贡陛下之物,将军又如何交代?” 楚南仁面上阴晴不定。这个时候的他当然不相信面前这少年口中所谓的进贡之物,而也见这少年竟然不惜亮出这以往连他兄长楚南轩都象不到的金牌,更是让楚南仁能够断定这车内之物必然事关重大。 可再为不甘,楚南仁也始终不敢再妄图去强行搜查这车内之物,原因很简单,在张宏亮出这金牌之后,若是楚南仁依旧执意搜查,那张宏手下这些人也便具备了公然动手的由,下场与先前亮出金牌前截然不同。先前是谋反。这时则是奉圣旨行事,即便是贵为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楚南仁也是死不足惜。 “不曾,你这少年居然还有这等本事。”楚南仁狠狠言道,却终于转身挥手,示意手下兵士收回兵刃,调头扬长而去。 虽然未能察到那车内乃是何物,但毕竟试探出了这少年的底牌,楚南仁这一趟,并非空手而归。 张宏站在那处,不曾看身旁地韦和,黄不二人,也不看面前地李剑,只是看着楚南仁跨上马去扬长而去的背影久久叹息。 楚南仁最终也仍是朝廷大,他能意识到这点未曾在他楚氏地江南道上恣意妄为,那便已然是让张宏松了口气,方才他倒真的有些担心这外表看来粗狂无比的楚南仁真的不惜一切查看车内之物,即便下场很有可能是楚南仁永远的被留在此处,或者是身受重伤。但张宏也不得不面临着与楚南仁一样的下场,车内的那些东西,实在是见不得光的。 这样的一种非零和两败俱伤搏奕,乃是张宏最为不喜地一个局面。 看着楚南仁率着手下不足百人兵士消失在这苏州府外的江南道上,张宏也转身面无神色的迎向了黄不满是惶恐的面孔。 其实他先前完全可以将金牌反过来对着楚南仁,便如当初给扬州刺史看的那般,亮出那如朕亲临的四字,那样的话不仅楚南仁依旧不得不含恨而归,更是要当场跪在张宏面前,大挫他的威风。可张宏却依旧没有如此去做,原因不复杂,在这时仅仅一个楚家四房所表现出来的影响力中已然是叫张宏重新审视了江南楚氏,他若真是这时出了风头,灭了楚南仁地威风。那与楚氏也终可算得上是撕破了颜面,再无缓和的可能。 这样地结局无疑也是张宏不看到的,他要黄不与刘氏那女人所做之事还未能达到他期望的标准,所以他只能选择继续隐忍。 “收拾一下,将车队带回去吧。”张宏不露声色,随意而为黄不言道。其实这个时候即便黄不闯下如此祸事他也不曾有半分责怪黄不,他知道黄不之所以如此乃全是为了他着,虽然行事之法不可取,也太过心急了些。 黄不满是肥肉的脸上不知因为暖春的暖意,还是因为紧张,全然还是密汗:“大人……小人知错了。” 张宏摆了摆手,神色复杂,却是温和言道:“无妨,这事儿怪不得你。”说罢。也是再次问道:“近三个月了,杭州之事还不曾处妥当?” “这是最后一批了。”黄不诚惶诚恐,其实这个时候的他表面上做出来地神态倒也不尽然是他内心地法。他知道是他闯下了祸事,但他更清楚他所做地这些事在日后能为张宏带来怎样的保障,因此以他一个商人地眼光来看,投机与风险,都是成大事所必须要面临的。 张宏点了点头,不曾叫黄不即刻带着车队离去,反而看了那车队旁所守着的黄家护卫几眼,那些护卫,单单就表面看来也实在不逊色韦和身后的这些百战之兵。 于是。张宏稍为和缓了神色,却是径自转过身来对着李剑那些宫内禁军言道:“你先带着你的人回府,今夜有些事怕是要劳你们动手。” 李剑微笑,恭身:“是,大人。”随后,自是带着他手下兵士,沿着官道回转苏州府。他很清楚车内地那些东西,不是他所应该看见的。 “大人,您今日亮出了这金牌。怕是楚氏……”韦和见李剑走后,忍不住出言醒张宏,但话说到一半,却见张宏摆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 “不必再言这些,至于后果我有分寸,你这便亲率兵士护送黄不回去罢,切记,不可再出半分意外,若遇阻拦。格杀勿论!”张宏淡然吩咐着。其实已经知道不可能再有人阻拦了,那道金牌毕竟赋予了他太多权势。 韦和不解。但也不敢置疑,转身吩咐兵士护在车队附近,之后护送黄不等人一路向着苏州府行去。 对那黄不的一路三回头,张宏视而未见,这黄不确实是他最为放心地一个手下,可这胖子太过主观放肆,有许多事只要是他认定对张宏有利便私自去做,这很不好,太散漫,张宏须要的是绝对忠诚。 黄不随着韦和满含幽怨而归,张宏看着那一行人叹息不已。 马车停在那处,在这荒凉一片的官道之上,张宏不曾直接回转苏州城,却反而蹲下身来,轻抚着妖妖小脑袋,换上一副温和微笑的神情,开口言道:“如何?你可知我为何不要韦和说下去?” 妖妖满是淡漠,但却忍不住依偎在张宏怀中:“这些事是不是只须要心中明白便好?若是说了出来便造成一些麻烦?” 张宏再叹,手指在妖妖长发间穿梭着,他对妖妖的才能一向不曾怀疑过,但也仍然止不住震撼这未满十岁的小女孩儿能说出这等话来,叹息着,张宏眼神温柔且醉人:“那你来说说,今日宏哥哥亮出了这金牌在日后为宏哥哥带来怎样的麻烦?” “楚氏的那些人必也定然知道了宏哥哥最大的依仗,所以这样一来他们肯定放弃一些在官场朝廷一面对宏哥哥地打压,而先前一直试图通过施压江南官场的他们若是意识到这一点,肯定另外去寻找宏哥哥的行事意图。”妖妖清脆的声音落在这空旷的官道之上,有条不紊。 忍不住深深的赞叹这小女孩儿令人发指的强悍,张宏眼中全然乃是鼓励:“然后呢?” 妖妖依旧是那般的冷漠,眼中只有她的宏哥哥一人,这个时候地她当然知道宏哥哥日后的麻烦以及危险,所以妖妖担忧:“然后他们便将注意力放在黄胖子与昨日宏哥哥带妖妖去见那个妖妖不喜欢的女人身上,这样的话,宏哥哥试图由商界对楚氏动手的意图也再也掩盖不住。” 堪称字字珠玑,这一刻竟是让张宏忍不住将妖妖紧紧的拥在了怀中:“妖妖,多希望你可以快些长大……” “妖妖已经长大了。”不待张宏说完,妖妖便将脑袋伏在张宏的肩头:“所以宏哥哥不要累,有妖妖在呢……” 这两道一样清瘦,单薄的人道落在这遍处不见人迹的苏州府外官道之上,都是那般地坚强,令人心醉。 第一百六十章 花船 几代人数百年的经营攀爬,在历经诸般荣辱沉浮之后,江南楚氏最终成功由卑贱商家蜕变升华为享誉大唐,执掌江南道实权的书香名门望族。而这一路饱含血泪艰辛的蜕变过程虽然是将江南楚氏一步步推向了拥有深凝底蕴的书香之门,但却依然不能完全泯灭楚氏一门骨子里的商人之性。 所以投机冒险,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这等等独属商人的特质在这一代楚氏嫡系族人身上表面上虽然是似乎已经全然看不见,但总归也依旧是有迹可寻。便好比如刚刚在苏州府城外官道上成功逼出那少年张宏底牌的楚南仁,他所表现出来的一系列手段无非是刻意以最简洁,最小的代价得到他所预期的目的,其中不顾韦和,李剑二人身份以及他二人手下百余兵士而作势欲要强行搜那车队,更是彰显了楚南仁冒险的本性。 楚南仁在这一代楚门中是个异类,之所以说他乃是一个异类倒完全是因为在这一辈的楚氏族人已然是举手投足间都有着端庄,儒雅,稳重等等许多大家风范时,只有这楚南仁是以粗狂,放荡之性示人。 在张宏以及那孽子由扬州府返回苏州时,楚南仁便盯住了他们这一甘人,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回转苏州府的目的,而以他的本意乃是竭力主张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些人驱逐出江南道的,毕竟,在江南道谁也不敢置疑楚氏是否有这份能耐,即便那少年有着京中太平公主,皇帝陛下的万分宠信,可这始终是江南道。 但是,他的这些主张依然是情之外,意料之中的被他兄长楚南轩所拒绝,楚南仁不解为何他兄长楚南轩要留这些人在江南道作乱与楚氏对抗,可事实上他却一直都是知道,他那兄长楚南轩定然不干脆将这些人赶出江南道。 似乎很矛盾。可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许多年前楚图那孽子刚刚在江南道绽露头角时,楚南仁的意思便是直接将这孽子格杀不留后患,可那时的楚南轩不仅严令楚氏中人不得对楚图下手,更是暗中助那孽子一步步的建立起属于他的势力。 至于楚南轩为何要如此做,又为何突然在几个月前将楚图艰辛几年所经营下来的基础连根铲除。这等等原因隐密都不是楚南仁所能了解的,所以最终他只能将楚南轩地这些做法定论为他的兄长楚南轩,似乎很喜欢这种游戏,他好象很享受那种看着敌人劳费心血一步步强大起来时,再彻底颠覆于他这其间的过程。 兄长楚南轩这种堪称变态的心楚南仁不,他只能在他兄长享受着其中乐趣的同时小心翼翼为楚南轩控制着局面,不至于让楚南轩最后玩火。这几个月来张宏与楚图那孽子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楚南仁眼中,不否认张宏在操作黄家时所用地那些手段确实是叫他楚南仁一度惊奇刮目相看,可毕竟那些扶植卑贱商家的手段在他楚南仁眼中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也只能归属于奇淫技巧一类,所以楚南仁自始自终也没有对黄家之事生出足够的重视。可也在月前当他一直以为张宏那些人只是徒劳无力忙碌正要放弃再盯着黄家之时,却陡然注意到了其中一个令他不解的事来。 黄家由杭州府转移到苏州府不出乎楚南仁的意料。那少年既然要正面与楚家抗衡也势必将实力集中到苏州府,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黄家不时来往于苏杭二州的车队为何行踪极其隐秘?究竟车队内运载着哪些物什居然须要太平公主府的令牌来保证一路畅行? 外表粗狂放荡地楚南仁,其心智慎密显然是于外表成反比,所以在他越来越好奇那车队之时,也最终忍不住要一探究竟,也是因此才有苏州府外官道之上的一幕。 这一幕对于楚南仁来说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虽然他最后未能得逞,但他始终是不费吹灰之力而知道了那少年敢在江南道与楚氏抗衡地底牌。 其实先前便连他兄长楚南轩也一直都很好奇。并且试图暗中察访着那少年究竟有何依仗敢如此明目张胆在江南道苏州府如此行事。可他们却也从来不曾过原来这少年竟然背负着如此多地便宜行事之权!不仅有太平公主殿下在江南道地传言。更是有着皇帝陛下地金牌! 对于京中那些争斗之事。江南楚氏自然全然尽知。也正是他们知道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之间心照不宣地间隙。这才使得楚南仁极为震骇。他很难象得出来那少年究竟在京中诸多权贵之间是一种怎样畸形地存在! 官道上地那些事。楚南仁丝毫不敢耽搁。他第一时间将手下随从遣返军中之后便赶回了楚园。这个时候他刚刚将那些事告诉了他地兄长楚南轩。只是在他焦急等着家主决定之时。落在他眼中地却依旧是楚南轩那一副淡然自定。从容优雅地神态。 奇花异草遍布地楚园后院中。楚南轩便就这般不时轻嗅着暖春百花地争艳之芳。他地神态很自然。很陶醉这等宛若人间仙境地境地中。似乎楚南仁刚刚带来关于那少年手中金牌之时不曾为楚南轩带来任何心境地涟漪。 看着楚南轩地怡然自得。楚南仁心中焦急。但表面之上却只是大大咧咧站在一旁。他之所以很服气这位家主。这个兄长其中一部分原因倒也是因为楚南轩地这等泰山压顶不改颜色地从容。“你确定那你少年手中金牌有着先斩后奏。诸事不论地字样?”楚南轩刚刚由陶醉之中回复。接过身后园中下人递来地毛巾。先湿了湿后。随后才由另一名下人托盘中端起清茶。不曾去饮。却只是研磨着茶杯。 楚南仁笑了笑。不曾流露半分心中焦急。露出森然白牙时随意回道:“这等事我怎看错?家主。依我之见。此次那孽子与这少年似乎真地不像表面那般轻易可对付得了。所以这次还是交由我来尽快了结此事罢。” 楚南轩未对楚南仁的话有任何回应,只是在他附身轻饮暖茶时,却不自觉的斜眼瞥了楚南仁一眼。 楚南仁明白他兄长这一瞥的意思,分明是在怀疑他如何能够了结此事?要知道,此次这少年所背负的身份已然不是江南道上那些官所能撼动。 见此。楚南仁又是一笑,其实他说话时并非刻意放大声音,只是他的语调一向如此,粗如洪钟:“有那金牌又如何?几年前太平公主觊觎我楚氏地位试图插手我楚氏之事,不依然是被兄长不动声色的推了回去?以至于太平公主这几年再也不敢对我楚氏有任何动作。” 这正是楚氏一门心服当代家主楚南轩地第二点,太平公主得势甚久,几年前太平公主欲染指江南楚氏时,即便是以她那般地权倾天下,却依然奈何不了楚南轩。由此楚南轩此人的强大,虽然他也是依靠着楚氏一族在江南地影响地位以及权势。 “愚蠢。”楚南轩轻声呵斥,随手将清茶放回托盘。看着那两名下人垂头恭身退下时,楚南轩面上依旧是淡然且从容着:“太平公主再如何强势,始终是一个女人,也毕竟不是我大唐的主宰,可此次这少年不同,他手中所持金牌却正是当今陛下之信物,若为兄所料不差,你未能看到的金牌另一面,当是如朕亲临四字。” 只字片语间。只是由楚南仁回来时所说地那些情况中便能叫楚南轩分析出那少年实际上拥有的权势,不能不说这楚南轩实在堪为大智近妖。 自然,他的这些话是不足以让楚南仁服气的,也是楚南轩仍在看着楚南仁面上的不屑时,他忽然很好奇他这位兄弟此时表现出来的急切,他了解楚南仁的,他知道他这位族中异类的兄弟一直都是以粗狂放荡的外表掩饰着谨慎异常地小心,他也知道楚南仁对他的恭敬事实上并没有表面上所流露出来的这么多。 可此次为何这一向谨慎小心地楚南仁如此急切而要对付那少年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担心那少年的身份能够为那孽子带来绝地的反击?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事实上对于楚氏一族真正的实力。楚南仁应该是了解的。那少年要协助那孽子对付楚氏,不是那么简单的。 “为兄还是那句话,你不可轻易妄动,这几个月来观察使马周,督护府将军韦和都一直没有任何举动,本来为兄也是以为那少年见我楚氏在江南官道根深蒂固而根本没有机下手,但现下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踱步花丛,楚南轩终于走了出来,向着那院中石凳坐下时。再道:“就算我楚氏在江南官道再如何的根深蒂固。可那些官也始终是朝廷地官,那少年执掌有如此金牌。要从官道下手也并不是表面上的根本没有机,有这样一面金牌,他的机实在太多了。” “可他为何这几月来始终不曾动用金牌?即便有这一金牌在手,难道他真的可以在江南官道为所欲为?”楚南仁撇嘴,居傲不屑着。 “这也正是为兄不解之事,他究竟是等什么?为何始终不见动手的意图?”楚南轩喃喃道着,却随即正视向楚南仁:“你再说说这少年这几个月来在苏州府城中的举动来。” 楚南仁微怔,随即也明白过来家主楚南轩的意思,当即不敢犹豫,将张宏这个月来对于操纵黄家之事详细道来,尔后更是连那少年与刘府联手之事一一道出。 听着楚南仁的言辞,楚南轩嘴角莫名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在楚南仁刚刚道罢,楚南轩却是眼角皱纹挤在了一处,满是玩味而道:“有趣,这少年实在有趣,他居然主动去找那刘氏了?以黄家在江南地这么点实力他也敢去主动招惹那狼子野心的刘不仁?” “刘不仁再如何的狼子野心也始终只是一介走卒,他不可能也不敢为这少年带来麻烦。”察觉到楚南轩对那少年的轻视,楚南仁微微皱了皱眉,其实他一直不明白为何楚南轩始终对那卑贱的行夫刘不仁另眼相看。 不过,楚南轩似乎再无就此事深究的意图,他听完楚南仁的那些话,当然也看出了张宏的意图:“不要小看刘不仁。他一直都觊觎着我楚氏商,看来这少年是要针对我楚氏商动手了。” 妖妖的那番话,无疑是极为精确地,楚南轩也果然第一时间把握到了张宏地动向。 “你去将南聪唤来,这些时日来他确实太清闲了,此次这少年的举动也正好为他找些事来。”楚南轩吩咐着。却复又转回身去,依旧坐在石凳之上,附身轻抚身旁一绽放地极为鲜艳的花朵。 楚南聪,楚氏三房,他也是楚氏族中唯一在朝无任何官职在身之人,而事实上江南道上却是鲜有人知这位一向清闲的楚家三爷正是暗地里执掌江南楚氏商之人。 看得出来楚南轩是有意图要利用商对那少年反击了,但楚南仁却依旧不满,不屑,他从来都是看不起卑贱地走卒行夫之辈。他也始终不认为仅仅是靠商之中的那些事能对那少年以及那孽子带来怎样的麻烦。 但不管怎样,楚南仁始终也不敢忤逆家主的意思,于是虽然不满着。楚南仁也是恭身应下,继尔径自去唤楚南聪前来。 楚南聪约莫在一盏茶的功夫后便赶到了楚园这处后院中,只是他来的虽然不慢,但人却显得极为颓废,胡乱扎起来的头发丝毫不能遮挡得了昨夜一夜风流所留下来的斑斑印痕,尤其是脖子间那红艳似血的吻痕,更是轻易让人看得出他昨夜是何等地纵情笙歌。 这位楚氏三爷生的极为倜傥潇洒,加上他那颓败的气息完完全全便是一个纨绔中年地秉性,他站在楚南轩身前恭身时。玩世不恭的神情下更是叫人根本看不出他才是执掌着楚氏商的核心人物。 不过尽管如此,楚南轩却依旧是微笑而看着他这位兄弟,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却总能由楚南聪那双不大不小的眼中瞧出许多令人心悸的奸诈与阴险,楚南聪才是他楚家唯一一个最像商人之人。 “听说苏州府城中商所属酒楼近来颇为不善?”楚南轩轻声问着,唇角似笑非笑。 楚南聪打了个呵欠,怕是现下面对着家主之时他所的也仍旧是昨夜那两个浪蹄子实在太能折腾:“有么?”揉了偷稍显惺忪的眼睛,楚南聪作出一副沉思之状,随即恍然大悟:“好象确实有着么回事。家主,您是不知道,那少年的手段实在古怪异常,若非我楚氏商所属酒楼太多,我都将酒楼托给那少年来打,他绝对是经商的天才!” 与楚南仁故作地粗狂之态不同,楚南聪却是以一副玩世不恭之态来掩饰着他远胜常人的才智。而对于他的这番混帐话,楚南轩也依旧是含笑安听,他不介意他两个心性扭曲的兄弟有着太多异于常人之处。 “其实不仅仅是商所属的酒楼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便连城内各处赌坊。茶楼,客栈也都受到冲击。”楚南聪依旧是一副懒散淡漠的态度。但在他说起商之事时却显得智珠在握:“便就好像赌坊罢,家主,您说说看,这赌坊不就应是要来的客人越输越多才好?可那刘府的赌坊近日来却反其道而行之,不知为何刘家地那些赌坊都定下每日只限输五两大银为限,输够了,即使你还有再多的银钱却也只能被赌坊赶将出去。表面看来这很愚蠢很不可思议,但偏偏那些刘府的赌坊反而生意越来越好,这可真是奇了怪哉。” 若真是表面这般的纨绔败家子弟,那这楚南聪又何以对商之事如数家珍? 楚南轩对于他这位兄弟自然一向都是极为了解的,因此他也见怪不怪,只是在他听着那刘府赌坊之事时却时常露出疑问,恍然等等情绪,他虽然不为商,但也定然不是对从商一事丝毫不通。 这天下还有不让输钱的赌坊?楚南轩着,嘴角颇为耐人寻味,他自然也根本解不了那少年张宏脑中古怪异常的许多法。 对于人性的了解,把握常人的心,在这时代下。怕即便是楚南轩再如何地大智近妖也赶不上张宏两千年地见识。 “说说看,这个月向族中上缴的份额大概减少几成?”楚南轩不楚南聪这些唠叨式地牢骚,他看地只是结果。 楚南聪不曾直接回话,却反而径自随意走到楚南轩身前那石凳上坐了下去:“最多一成,虽然那少年是个天才,刘府这些时日来也确实不可小觎。但他们始终根基浅薄,不足以与我楚氏商相。” “一成?”依旧是出乎了楚南轩的预料,并不是说一成少,而这一成实在太多了些,他楚氏上下所依赖的这商减少了一成份额是多少银子怕即便他从未入了解过也能大概知道,惊诧着,楚南轩也微微皱了起眉,这才起确实是轻视这卑贱商人之事了:“你要知道这一成对我楚家意味着什么。” 察觉到楚南轩口中稍带严厉的呵责,楚南聪抬了看了楚南轩一眼。他似乎并不太尊重这位楚氏当代家主:“依我之见,兄长若是担心后患,倒不如直接以官府来对付那刘府与黄家。胡乱寻些由头,封他几处酒楼赌坊,且再看看他们如此得势。” 楚南聪与楚南仁的看法,手段无疑极为相似,都是主张以强势欺压这时根基未稳的张宏等人。 这楚南聪说完却是叫楚南轩一时未再开口,他再看着这位兄弟时忽然眼中生出百般兴趣,他地真好奇为何这两位兄弟在这事上显得如此有默契。 安分了这么多年,他们是不是又有些外人不可道的算盘?楚南轩微笑着,却也深知在这等外患初显时。内忧绝不能有。 “不能再如此任由他们如此张狂下去了,楚家商在江南道的地位也绝非他们所能撼动。”轻轻道着如此一言,楚南轩随即起身。 楚南聪撇了撇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兄长,言道:“兄长以为我等该当如何?论从商,我自认不如那少年,甘拜下风。” 这一牢骚无疑乃是事实,楚南轩也看得出来那种种经商时的手段都不他们所能通晓,这时的楚南轩其实心中也对那古怪的少年生出太多的疑惑。他发现他越来越不能解那少年的意图了。 可不管怎样,他也肯定不看着那少年在江南道日见稳固,继尔使得那孽子有机可趁。 “他能做地,难道你便不能做?他可以限制输钱的数量,你不也来限制?他限制五两,你便来七两,又有何妨?至于酒楼的那些分档次,送酒水,你不效仿?”微微眯着眼睛。楚南轩缓缓言着。 若楚氏真是如此做了。那来张宏也定受到冲击,这是必然之事。毕竟楚氏在江南道根基稳固。 察觉到楚南聪稍有不满地神情,楚南轩未曾,直接言道:“不必计较什么颜面,也不要着楚氏效仿那等人失了面子,这些都不实际,你首先要保证我楚氏商在江南道的地位。” 楚南聪摇了摇头,他真的不屑效仿他人,更何况要他效仿的乃是一无名少年。不过,既然家主都这般说了出来,他又如何敢不照办?因此,楚南聪起身,随意言道:“遵家主之命便是。” 看着楚南聪摇摇晃晃自面前小径一路前行,楚南轩面上那些从容渐渐凝固,继尔显得慎重。看来,那拥有着皇帝陛下金牌的少年果然不简单,此次针对他楚氏一事,也的确是来势汹汹! “张宏,楚图……”喃喃而把玩着针对他楚氏的这二人之名字,楚南轩慎重的神情却忽然显得愈发有趣起来:“宏图,便让本执宰来看看你这二人是否真的能在江南做出一番宏图伟业罢!” 楚南轩玩味而笑着,落在这奇花绽放地后院中,却是莫名而生出许多期待之态。 苏州府外官道一事既已发生后,那时的妖妖便断言楚氏针对他现下操作商家一事而采取举动,这些张宏都也考虑到了,可他千算万算却始终不能考虑到楚氏最终针对他的手段而采取的应变之策竟然是效仿?! 这对张宏来说堂堂楚氏也实在未免太无耻了些,他经营商家的这些事竟然是大多被楚氏模仿,这在出乎他意料的同时也的确给他带来极大的冲击。 堂堂江南楚氏地无耻之为在张宏看来很难让他解,毕竟。他本以为楚氏商继续采取价格上地手段来打压他经营的黄家与刘府。可张宏很难解却只因他并未完全了解他操作商家的那些手段落在这个时代中为这时代的下带来怎样的震撼和冲击,而事实上楚氏除了效仿,似乎也无其他好方法来应对他地这些手段。 以价格打压确实是最为简单大的策略,但那毕竟太损耗实力。 再如何来说,这几日楚氏商已是将他所运用在酒楼,赌坊二处的手段效仿了去。张宏阻止不了,所以他现下也只能继续寻求突破点,这在楚氏商逐渐重回以往强势前是刻不容缓的。 因此,在官道之事后地第三日,也是范慎来到江南苏州府地第三日,张宏在天色稍晚时便唤上了范慎前去苏州河畔的花船之上。 黄不杭州那些事已经彻底转移到了苏州府,有着韦和近千兵力地看护,张宏总算大致了却了这一后顾之忧,转而可以将心神全部放在他一开始所制定的策略之上。 张宏与范慎趁着暮色前往苏州河畔时。本来无意带着妖妖,毕竟他二人现下所去之处乃是烟花之所,不适合带着妖妖前去。可最终出现在马车上地也依旧有着妖妖那张精致冷漠的小脸,这实在是妖妖的固执,张宏地无奈。 苏州河畔的花船停靠在苏州河上,闪烁着处处的通火灯明时也是莺莺燕燕一片,四处笙歌。 有了前去平康坊的经历,张宏起初对这苏州河畔也不存太大希望,他因为对平康坊阴暗的印象已经是让他对这大唐的青楼失去了兴趣。 可当马车停了下来,张宏牵着妖妖由范慎带领下走往花船时,却是愕然发现与京城的平康坊相比。这苏州河畔实在符合了他前世对青楼的印象。 处处弥漫着春色,二八妙龄少女在船上或是轻笑,或是抚琴,风情遍布之时也存有许多浪漫的意味。酒香,少女体香,花香,种种香溢地确能够轻易让人流连花丛,不思归家。 在范慎的引领下,张宏含笑牵着妖妖的小手。欣赏着处处春色之余,也大有怡然之意,他这三人前往的花船乃是属刘府经营之下最为华丽,奢华的一处花船。 脚刚落在船上,船头那几个或是轻盈,或是丰腴的少女便已是欢笑而迎了过来,这几位少女向着张宏三人来时,其中大部分倒是向着范慎而去,毕竟跨着宝剑。本身也是眉清目明。俊郎非凡的青年才俊远比张宏这外表看起来的少年更要诱人。 当然,这不是主要的。其实张宏地相貌在这唐时也属异常俊俏,由早前张宏初入太平公主府时太平公主殿下对张宏的称赞便能看出,张宏确实俊俏。而之所以那许多少女仍是大多迎向范慎,倒完全是因张宏所牵着的妖妖。 一身大红衣轻纱,本便精致的小脸更显妖异之下,妖妖独特的稍显生涩的妖媚也的确能够让这船上百花失色,更何况,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在望着试图靠向张宏的那几个小女时,明显是虎视眈眈。 张宏自然不怪罪妖妖,他今日来这花船本来也并非是寻乐生情,只是他若要经营这花船之事,那首先必须得对这花船有个充分地了解,他必须得知道这古代地青楼究竟是怎样一种形式的存在,又是以哪些手段在经营着。 范慎纵意花丛自然是极为风度翩翩,而由他对那些妙龄少女地欲拒还迎便轻易可让张宏看得出这位范门世子,显然是久经花丛之人。 在几名少女的簇拥之下,张宏随在范慎身后向船内走去,他与范慎穿着都是极为不俗,华贵异常之下只是让这些少女以为这两位公子乃是谁家府上的兄弟二人,因此倒也不曾有人能够瞧出张宏才是这三人中的主要之人。 沿着两旁的通明灯笼,张宏面色柔和,含笑的唇角在那一双清澈的眼睛之下更是彰显着少年才士之意。而也是张宏与范慎步入花船内厅后,这才发现花船之中真正的魅力所在。 厅内,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少女才士将气氛烘托地极是浓郁,而尽管张宏一直都是牵着妖妖的手,却依然是有着许多身坠百花丛之感觉来。 散了所携银钱,范慎好不容易才摆脱那许多少女。这才堪堪转过身来随在张宏身旁,一向儒雅清秀的范慎在这厅内也更是盎然倜傥。“大人,您看。”范慎微笑着,手却是指向船内最里处那一身着将领铠甲之粗狂中年,在他怀中却分别左拥右抱着两个少女。 但见那将领放肆粗狂的大笑着,时不时将满是络腮胡子的头颅埋在那两个少女的酥胸之上,张宏嘴角不复温和,却是有些冷意:“还真是充分具备了野兽与美女地后现代主义风格。” 那粗狂的将领,却正是楚南仁。其实这个时候张宏也很怀疑是不是楚南仁本就知道他今日要来此处。 楚南仁沉浸在少女的嬉笑轻呵中,自然不曾注意到船内的张宏与范慎,范慎依旧微笑而看着楚南仁时。忍不住好奇而问:“后现代主义风格?” 张宏愕然,却也不解释,只是一笑摆手,示意范慎继续前行。 今日前来,是要了解这花船的经营模式,所以张宏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船内定然有着刘府的人在接应他,也为他详细叙说这花船之事。 张宏与范慎行在船内向着船尾而去,不曾引起楚南仁的视线,但始终避免不了这花船二楼之上的楚连城能够看见这少年的身影。他对这少年地好奇颇多,所以能够在随意转身望向楼下时一眼看见这少年。当然,更重要的是,楚连城一眼便可以看到一袭红纱,妖媚异常但却带着生涩,堪称诱惑他身上每一根神经的妖妖。 “那个小女孩,实在是让本公子夜夜难寐……”楚氏嫡系长子楚连城喃喃道着,嘴角却是浮现许多淫猥之意,凭白损伤了他俊郎面孔而有地儒雅清秀。 在楚连城身旁。站着的也是一位居傲不凡,神仪凛然的公子,范慎未曾看见这位公子,不然他定然可以一眼识出这公子不正是皇商李家的李二公子李挽良? 皇商李家,乃是张宏的生死之敌,李家此次派人前来江南之事张宏已然由太平公主的传言中得知,但他始终却也不能到,皇商李家竟是派了二公子前来,并且一到江南便与江南楚氏有了接触。 李挽良风仪不俗。但比之身旁的楚连城却更是显得阴柔。自他那双狭小的双眼中,流露出许多阴狠之意味。在他开口说话时,更是阴阳古怪,十足的公公模样:“楚公子若是喜欢,来日本少爷亲自送到您榻下便是。” 楚连城瞳孔微缩,却是苦笑摇头:“还是算了,这少年不简单,连家父都不敢轻易开罪,本公子又怎敢轻易得罪于他?” 这两位出身高贵地世家公子显然都不是一般的纨绔公子,他们很好的继承了父辈的城府,隐忍,所以便连这两位公子说话时也是不停的相互试探着,猜测着。 “此事倒的确棘手,本少爷那位废物兄长便是惨死这少年手下,由此可知这少年手段毒辣。”李挽良轻声道着,声音尖细而刻薄:“不过这么说起来,这个少年在这一点上倒不是那么的令本少爷讨厌,最起码他为本少爷清除了一个废物。” 关于皇商李家的那些争斗显然不是楚连城所关心的,所关心地这位李少爷为他带来许多他所期望的东西:“听闻李少爷家中还有三位兄弟?” 楚连城毫不掩饰的玩味李挽良自然全然察觉得到,但他却也不敢对这位楚氏嫡系的世子有任何不满,因此他只能讪讪一笑:“都是一群废物罢了,待本少爷此次办妥江南之事回京,再来收拾那些废物。您放心,我答应要将李家与您合作之事肯定不只是空口许诺。” 楚连城一怔,显然是不曾到这公公一般极为让他不喜的少爷竟然如此直白说出他二人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协议。可也只是一怔,随即楚连城却是放声笑了起来,很是得意。 李挽良见此,虽然不解楚连城为何发笑,但却也极是配合的笑起了起来。 看着花船楼下少女来回走动的艳情全然,在这风流且也醉人的花船之上,这两位世家公子言口不一地同声笑着,却是掩饰尽了他们之间地相互猜忌,防。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公孙 我们所能够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 对于这个现实的近乎残酷的至警言,张宏自然颇晓其中三味,便就好比如现下他所身处的繁华锦簇江南道,这升平一片彰显盛世之兆的江南道,又潜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满目藏疮痍,勾心斗角又有几人能够知晓? 也是因此,自张宏第一脚踏上苏州河畔的花船上,他虽然也有那么一瞬间陶醉于苏州河畔的炙热风情,但终归是有京城长安平康坊的糟糠在前,所以他当然知道在这处处溢香,欢笑尽然之下定也免不了那些阴暗之事。 花船尾部一雅舍内,在张宏面前站着的乃是一位年近三旬的小妇人,这妇人生的倒也称得上是窈窕之态,媚而不腻的面孔上并没有过分的胭脂水粉。她是刘府的下人,也便是经营打这处花船的核心之人,据说年轻之时也曾是这花船上容颜貌美颇受人喜的红牌,在后来红颜渐褪,朱颜不复之时被刘氏看中了其经营能力,这才得以继续留在她所生存了半辈子的花船之上,人唤其为素娘。 此时的素娘正是面目盈笑为张宏说罢了花船之上,她对面前安然端坐,神情亲和的少年其实了解的不少,也知道刘家城中那些赌坊,客栈在这少年的手段下日渐红火,所以此次主家刘氏要她尽听这少年安排改变花船经营一事,素娘不反对,当然也谈不上欢迎。在她这等在花船上沉浮了一生的人看来,花船该如何打,如何经营,已经早是了个定局,不是变就可以改变的。 妖妖与范慎坐在两侧,张宏的眼睛始终放在素娘身上,清澈毫无杂念,素娘确实丰韵犹存,但张宏见多了似太平公主。刘氏这等令他惊艳心动的绝色,对素娘这等小妇人最多也只是让他稍为赞赏罢了。 刘氏以一个女人之身来经营花船之事,张宏本以为同为女人,刘氏所经营的花船应当比平康坊好上许多,不出现那种践踏女性之事,可在这时。当素娘将花船之事一丝不瞒尽然说来之后,张宏却依旧只能黯然叹息,且不说如楚图所言那刘氏本就是个疯了的女人,单单就商人本性而言,那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是一样的眼中只存在利益。 不过不管怎样,这苏州河畔的花船确实比平康坊要上许多,起码没有依凤阁那等幼女之事发生。这也是张宏在听罢素娘之言后不至于失**怒的主要原因。 “日后,逼良为娼这等事在刘氏地花船之上不能再有。”张宏听罢那些话,所要针对这花船做出的改变第一步便是如此。逼良为娼这等事是这时代下青楼生存所不可避免的一个手段,或许仅仅眼前而言真的可以为青楼带来不少盈利,但长远来看,这恰恰也是遭受民怨的根本。 素娘不惊讶,早便听说了这少年种种的手段奇特,根本是她这等人所揣测不到,琢磨不透地,因此张宏说罢,素娘轻声应下。却宛尔一笑:“只是,不知少爷有何办法来为花船隔日换人?若总是船上的这些姑娘,怕是不须太多时日,那些少爷公子们便厌倦。” 逼良为娼乃是为青楼更换新鲜新人的主要手段,素娘这一言正是直指青楼经营之根本,但张宏却不曾直接回答素娘之问,反而径自问道:“这花船上的姑娘是否每日都要在花船之上待客?” 素娘点头。越发觉得这少年有趣异常:“花船上地姑娘自然是要每日待客地。不然若是有公子少爷前来寻找旧识怕也找不到。” “以后莫要如此。每七日要留二日给这些姑娘们。她们可随意走动。可以下花船也可以去苏州城内游玩。并且在她们接待客人所赚银钱上加上一定基础。比如我地建议是。每个月每个姑娘无论是否有接待客人。都有一两大银可其资用。”张宏言着。这些法其实早在京城时张宏便考虑过。那个时候高不危有意买下平康坊地那桃红姑娘所在那处青楼。所以张宏那时便考虑过如何改变这等阴暗龌龊之青楼。素娘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根本不能解面前这少年所建议地经营手段。且不说那些可随意走动地姑娘若是下了花船便再也找不到又该当如何?再说那每个月不管接待客人多少都有一两大银可取。那这花船岂不是要倒贴了老本?又何以为最为生财之道? 张宏注意到了素娘地惊诧。也知道这妇人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反驳。于是张宏微微笑了笑。为素娘解释道:“现下你们所采取地经营手段看似敛财有道。可事实上你们已经是将这花船作为了一个囚牢圈禁了那些姑娘。她们自然不可能每日花费力气来为你们赚钱。所以我地意思是给她们自由。让这些无家可归地姑娘们真地可以将这花船当作是她们生活地地方。如此一来。以我而看。这些本性善良地姑娘应感恩。自然也更卖力些。” 张宏这一解释。素娘明白了一些。心中叹息着船上这些姑娘们若日后真能如面前这少年所言这般生活。那确实是她们地造化。可同时。素娘对张宏所言也依旧有些不敢苟同。她在花船上生存了一辈子。自然比张宏更要了解这些姑娘们地辛酸血泪。因此素娘毫不犹豫。直言而道:“奴家先替姑娘们谢过少爷。”顿了顿。素娘再道:“可少年是否过?这些姑娘们都是看尽了这船上地阴暗之事。她们若是有了少年口中这些机遇。即便不至于逃跑。但总归产生惰性。反正每个月……” 到此。素娘停下了言论。张宏自然察觉得到。于是轻笑。接口而道:“反正每个月也有一两大银可取?”随意摇了摇头。张宏再道:“这正是我要说地第二点。对于那些接客稍多地姑娘。一两大银自然是不够地。你要充分解船上姑娘们地心思。主动调动起来她们地积极性。” 话说到此。素娘也微微能够明白些张宏地这些言论。不可否认。她地确依旧不能完全明白。也根本接受不了张宏地言论。但仅仅是由素娘这时面上地踌躇之色便能看出。她是心动了。 其实同为花船上地女子,素娘又何尝不知那些姑娘地心酸?只是以往主家刘氏的铁腕手段在前,她也不得不狠心下来逼迫那些姑娘们。而现如今又这少年的这些言语,又有主家交代的皆听这少年吩咐,那她素娘又何苦再去为难那些本就苦命的女子? 女人又何苦要为难女人? 心是动了,但素娘仍然有些担忧,她不得不顾忌主家刘氏地手段,若真是出了问题,刘氏奈何不了这少年。可要她生不如死,那是易如反掌的。 “我知道你的顾虑,刘氏那处有我。你照办便是。”察觉到素娘的担忧,张宏再次言道:“况且你也不必担心姑娘们在下船之后再也找不到。” “奴家倒也不完全是担心这个,毕竟有着卖身契在此,她们跑也跑不远,可少爷地这些做法依旧是不能让船上有些新人来,如此……”斟酌着言辞,素娘显然也不放过这少年对那些姑娘们地一片好心。 “卖身契?”张宏皱了皱眉,先前倒确实不曾考虑到这些,略微思量一番。张宏截然而道:“将那些卖身契尽数还给那些姑娘们。” 这时,不仅是素娘觉得这少年实在匪夷所思,便连一旁自始自终听着,惊讶异常,继尔瞠目结舌的范慎也更是觉得他完全看不透了大人!惊讶着,范慎也忍不住开口言道:“可是大人,您这……” 张宏知道范慎要说什么,很干脆地便挥手打断了范慎接下来要有的言语,迎着素娘惊骇地神情。从容而道:“归还卖身契之后,再立一纸凭证,这凭据每三年为一个限定,那些姑娘们若是做足了三年,存下银钱足够她们脱离花船好生生活的话,便由她们去,不强留。” 一朝入青楼,终生不自由。张宏现下的这些经营花船之策略,堪堪便是打破了这些规矩。他不仅让那些姑娘们日常拥有了足够地休息时间。更是为她们日后了坚决的保障,毕竟。似素娘这等容颜渐老也依旧能在花船生存的人,不多。大多数的花船姑娘,都在渐老之后任由生活的折磨,含恨花消。 “有了这种种手段,我相信花船之上要更换新人便不再是毫无办法了罢?若不然,你还可以通过你们隐秘的手段将这些方法告之别家花船之上的姑娘们,依我看来,你也可以从中挖些红牌来你船上,影响自然不能小视。”张宏饮了口船上清酒,随意言着。 至此,素娘显然也明白了张宏最后这一问的意思,她当然知道若这些方法真的实行了下去,那日后船上怕是不须如以往一般逼良为娼,也总有些家境困难之人前来谋生,再者,若张宏所言那般,这些花船最新地手段也确实可以招揽到更多的红牌姑娘,那如此一来,日后的花船真的可能是赔本买卖么? 这一时间,素娘也是认真考虑起了张宏所说的经营之手段。 范慎到底是范慎,素娘仍在考虑之时,范慎已是目光灼灼而望向了那似乎他再也不敢认识的少年,他知道这少年在江南道时针对黄家的那些手段,可他实在不曾过原来大人真的果如神人一般精通从商之道,并且,最重要的是,大人还具备着时代下许多商人所忘记了地一个最重要的东西,人性。 “你先与姑娘们商量着,若是可行便执行下去,若是姑娘们都有意见,那便再来告之予我,我再办法。”张宏起身,在这船内坐了一个多时辰,确实是乏了。 但也是张宏径自起身,牵起妖妖的小手时,突然回身而向着那素娘再道:“对了,还有一事,你这几日多寻些郎中,刘家每个花船之上都有常驻一郎中,姑娘们若有不适可找郎中诊治,我知道郎中不好找,那便多用些银钱。总归是能找到的。” 这一言,堪堪是说到了素娘的心怀,船上姑娘们又有几个没有些隐疾?只见这小妇人便是眼眶也微微湿润了起来,她这时才完全知道这少年之所谓如此不计成本而执行的策略,根本是完完全全体惜着船上的姐妹,他并没有将姑娘们彻底的视为赚钱之工具。 素娘轻轻上前两步。走到张宏身前,深深道了万福,哽咽言道:“奴家……替船上姐妹们谢过少爷。 张宏摆了摆手,不再多言,其实这些法正是他自见过京城平康坊之后一直所考虑的改变之事,他要他所生存地大唐稍为些,同时也一直都知道他能做地,能改变地不多,所以他只能在他力能所及地范围之内做些什么。当然,前是不能损害到他的底线。 不否认张宏针对花船的这些手段也有更好敛财的意思,但他也只是竭力将这银钱赚的更心安得一些。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不过,事实上张宏也知道他地这些手段短时日之内是不可能有太大成效的,时代的局限性毕竟存在了这么多年,即便现看似他有着极为便利的改革条件,但也总遭受抵制,便好比如来自其他花船的压力。 可再如何来说,张宏也始终是走出了这一步,他这些时日在江南商界投下了太多的石子。还未能掀起风浪,仅仅是火候的问题,若依这般长此以往,那火候已经不是张宏所能掌握,能够掀起多大风浪,不是张宏所能预料。 随着素娘从船尾走出,针对花船之事,现如今张宏所能做的只有这些,因此在交代罢了诸事之后。张宏只能等待素娘给他的答案,船上姑娘们是否愿意执行,以及执行起来遇到哪些阻力,都只能等待。 由船尾出来,张宏地本意是不欲再在这船上停留太久,可也真是他与范慎言起将要回去之时,却陡然听见花船内厅阵阵的喧哗之声,这喧哗大多乃是喝彩,将这花船显得更为热闹。 张宏好奇。转身看向范慎时却见范慎也是望着素娘。 素娘自然明白这两位少爷的意思。现下地她对于面前这少年已然是感激万分,尽管她不解这少年的那些手段。可这不妨碍她对张宏的好感。 素娘盈盈恭身,微笑轻道:“今夜公孙姑娘不知为何突然有意到我家船上献艺,因此倒是吸引了苏州城中许多富贵才士,少爷若是有意不妨随奴家一观。” “公孙姑娘?献艺?”范慎轻轻皱眉。 素娘看出她身前这两位少爷明显是不知那位公孙姑娘,于是解释而道:“这公孙姑娘,单字兰,她最擅长舞剑,自她手中那剑便好如有了灵性一般,端的是精彩纷呈。” 舞剑。张宏与范慎同时把握到了这么一个字眼,无论是张宏还是范慎,都在离京时分别由太平公主殿下那处得知江南有位姑娘,舞剑超凡,而本来这姑娘再如何的舞剑不俗也不足以让太平公主另眼相看,太平公主之所以刻意醒他二人,却正是因为传闻中这舞剑一绝的姑娘,与那红鞋子极为密切,更隐为那刺客组织的核心之人。 对于红鞋子,无疑乃是张宏心中的一根刺,这试图行刺他且也险些置他与范慎死地的一个刺客组织,是张宏现下在江南除了楚氏之外最大地一个威胁。 因此,这时的张宏倒也真的生出了太多兴趣去见识见识那位擅长舞剑的姑娘。 张宏的兴趣显然也是范慎兴趣所在,自然,他二人也未曾拒绝素娘的邀请,随着素娘走向了船内厅所在。 放眼望去,人头拥挤,这并不宽敞的船仓之内却是四周处处围满了人,人人皆是满面兴奋癫狂之下望着厅正中的舞剑姑娘。 张宏与范慎随着素娘走上了二楼,居高临下之处很清晰的便可看见厅内一身红衣,头扎红丝带地姑娘正是扭着蛮腰,将手中三尺青锋舞的眼花缭乱,即便是以张宏这等对剑艺一窍不通之人也看得出那姑娘舞剑确实惊世骇俗。 楼下厅中身着华贵服饰的公子们,身家不凡的贵人们,向着那姑娘纷纷抛洒着银钱,船内气氛极为热烈,在这暖春之时竟然是让张宏微觉燥热。 “这剑舞的不仅好看,更是能够轻易取人性命。”范慎突然开口。却不复亲和微笑,自带着一番冷意,凝视着厅内那公孙姑娘轻声而道。 张宏心中一凛,随即也明白范慎这是在醒他,眼睛依旧是放在那姑娘身上,张宏一手牵着妖妖。不曾注意妖妖满脸的兴趣,径自问向身旁的素娘:“这位姑娘可是时常来船中献艺?” 素娘回道:“甚少,公孙姑娘很难请到,今夜为何突然前来倒是奴家也不知原由,只是方才接到公孙姑娘地请函,少爷怕是不知,这位公孙姑娘在苏河畔再多的银钱她也不屑。” 张宏凝眉,他能从素娘这话中听得出来一些意思。只是也在他着这公孙姑娘真正地意图时,身旁地范慎冷然再道:“在小倒是知道为何今夜这姑娘突然不请而至。” 张宏回身看着范慎。却是顺着范慎手指所向,看向了二楼对面那位正是放肆狂笑着的公子,在这狂笑地公子身旁。却正是楚连城在盯着他与范慎。 “那位,便是皇商李家二公子,李挽良。” 如此,张宏与范慎根本也不须再作多便能猜出那位公孙姑娘今夜前来地意图,肯定是那李挽良所邀请而来,目的也是针对张宏。 与楚连城对视了几眼,张宏看得出对方眼中的玩味,但随即,张宏却是轻轻一笑。又看了眼楼下舞着剑的姑娘,不退反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素娘为我二人找处雅舍,随后唤公孙姑娘前来为我二人单独献艺罢。” 范慎愕然,他本以为在这等危机时刻大人当速速离去,可也根本不待他开口,张宏便阻止了他,张宏知道范慎的担心,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说回去的路上定然有些危险。便是李家那位公子如此狂妄之下,他避也不能避的。 素娘当然不知道张宏与范慎的心思,她只是以为这两位少爷也是欣赏那公孙姑娘的舞剑,可对张宏地要求,素娘却只能稍显为难,踌躇而道:“怕是,请不到公孙姑娘。” “无妨,你便说我二人乃是京城来人便可。”言罢,张宏再也不多做解释。在这甚为热闹的花船正厅径自又向着船尾走去。而素娘也急忙随后为这两位少爷寻处雅舍。宏去请那位公孙姑娘。范慎便忍不住急急而道:“大人,依在下之见还应从速离去,这往回府上的一路都极为畅行,以在下只能要护送大人回府还是可以地。” 张宏摆了摆手:“避得了今日也总归是避不了明日,况且她若真敢在船上动手,那也绝对只能是徒劳无功。” 范慎知道张宏这一言信心的由来,他也知道自他二人下船上时四周便有许多他所看不见的楚图死士随行,可他依旧担心,他是见识过那些刺客是何等的疯狂骇人的。 但,范慎终究是瞧出了大人面上的坚决,苦苦一笑后,便小心翼翼将腰中长剑放在了最为顺手的位置,不再多言。 “妖妖喜欢那位舞剑的姐姐。”妖妖突然开口,张宏与范慎都是惊讶十分,他二人齐齐看向今夜安静异常的妖妖时,都是面色极是古怪。 妖妖对这世间充斥着太多地怨恨,她到现下真正所能接受的几个人中,只有张宏的家人,便是范慎,高不危这些始终随在张宏身旁的人也很难取到妖妖的认可,也是因此,这时的妖妖突然对张宏潜在的敌人表示出接受的意图,倒是让张宏与范慎大为不解。 “为何?”张宏忍不住轻身问道妖妖,可也是在他问着时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位身着红衣,舞剑堪若游龙地公孙姑娘,在他如此着,却突然意识到难道仅仅是因那公孙姑娘与妖妖都是一身红衣? 但妖妖却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话,尔后再也不开口,依旧是那副冷漠的神情,贴着张宏坐在那处。 张宏与范慎期待着妖妖说出原因时,雅舍外却是传来一阵喧闹,伴随着喧闹之声。素娘轻轻推门,尔后自她身后那一身红衣的公孙姑娘果然是应邀而来。 这公孙姑娘如此轻易便应邀而来显然是出乎素娘的意料,由她面上的神情当可看出她的惊讶,这时的素娘却再也不敢去揣摩面前这少年与那青年的出身来历。 素娘退下,转身去阻挡那些追随公孙姑娘而来地人,也不管那些人依旧叫嚷着他们也要看之类地话语。随意将门带上,尔后敷衍那些人去。 雅舍内,因这位擅长舞剑地公孙姑娘前来,范慎一时也稍为紧张了起来,他即便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只身入内的姑娘,也依旧压抑不住心中地激荡,微微颤着的双手紧捏着宝剑,很是轻易地便出卖了他对这公孙姑娘的防,张宏始终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但。相比较于范慎的紧张,张宏不仅如以往那般从容着,甚至也含着笑打量着面前这位公孙姑娘。 能够遭到那么许多人追捧的公孙姑娘显然是貌若天仙。而落在张宏眼中的这公孙姑娘非但生就一张毫无瑕疵的脸空,更是灵动至极,她在浅笑站在那处望着张宏时,显得妖娆万分,自那双丹凤眼中流露出太多的媚惑凭白让人无法抗拒,堪称尤物。 “唐突而请,还望姑娘莫怪。”张宏微笑开口,眼睛始终盯着公孙姑娘握着剑的那双白皙,柔嫩地小手之上。 公孙姑娘。单字兰。张宏言后,公孙兰掩口一笑,花枝乱颤,一步三盈而走到张宏面前时,这二八芳龄的少女却是万分的妩媚:“小少爷怕是早便知道了奴家此番前来地意图罢?” “知与不知,又何妨?”张宏淡然言着,却是神情从容:“我之所以邀请姑娘前来,无非是见识姑娘舞剑之技艺罢了。” “奴家方才不是刚舞了一场么?”公孙兰蹲下身子,径自将手中软剑放下之时丝毫不顾范慎的紧张。而以双手支持着那张使人冲动的脸庞,直勾勾的正视着张宏的眼,确实是不逊色于太平公主殿下的颠倒众生。 张宏毫不回避她的直视,也始终微笑迎着那双令他心不能静的摄魂之眼:“方才算不得,我不曾看清,只是请姑娘单独为我二人舞来。” “少爷可是不允奴家歇息?奴家方才好累了呢。”十足的挑逗口吻,这位红鞋子核心之姑娘显然是具备着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了地魅力,自她开口说话时,全然乃是娇柔可怜。惹人心疼。 可毕竟。她现下所面对的乃是张宏,这有着两世人生。近乎妖孽的张宏当然不可能在她那张倾城的面孔下失去心智,只是在她说罢,张宏却凑前几分,几乎是将鼻尖贴在了她的鼻头。 嗅着这姑娘身上诱人的体香,张宏真的好奇怪这次这红鞋子又将是以哪种方式来对付他,可好奇着,张宏也盯着这美妙的绝色,开口再道:“敢问姑娘,这船上的那些姑娘们是否可以在没有兴致地时候便不接客?” 尖酸且刻薄,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少年清秀之面孔,公孙兰这一时倒是觉得这少年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竟是如此的恶毒。 张宏这一句话堪堪是将她比做了花船之上的那些待客姑娘,而其中深意也**裸的是在指既然是出来卖艺,那本少爷又何必要顾忌你是否方便? 怜香惜玉?张宏不有这份心思,他与面前这姑娘的关系很简单,一个是试图行刺的人,一个是被行刺之人,所以眼见这公孙兰居然真的直接便应邀来到了这雅舍,其中言辞更是不掩饰她地意图,那张宏又何必再有什么怜香惜玉? 看着那张逐渐涨红,且也彰显恼怒地动人脸庞,张宏毫不客气向范慎要来一锭大银,随手丢在了地上,神情玩味且也不屑:“舞的好,本少爷还有重赏。” 公孙兰何曾见过这般无赖之人?她这时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门下派了二十人到京城却非但取不了这少年地性命,更是留下了二十具尸首。 公孙兰怒极,却反笑,连退几下拣起地上软剑时,也随即起身。却不去看范慎也随之起身时横着的宝剑,启齿一笑,嫣然而道:“既如此,那奴家便献上一舞,只是少爷切勿再唤奴家姑娘,奴家艺名公孙大娘。” 一个小小的姑娘家。竟是唤作公孙大娘,确实是十分诡异。张宏也是把玩着这名字时却神情一滞,继尔苦涩连连。 公孙大娘,真的是公孙大娘? 这个名字张宏不陌生,甚至在前世的记忆中尤其深刻,他当然知道唐时宫廷内后来名扬一时公孙大娘,只不过他现下所见到的乃是少女时期的公孙兰罢了。不管怎样,这公孙大娘再如何地让张宏记忆深刻,那在现下她始终是处于张宏的对立面。所以张宏只是一惊,随即却也认真打量起了那位已然开始舞剑的公孙大娘,他当然知道这位少女能够迅速压制恼怒。继尔展颜微笑,那显然也是因为这少女心性的不简单,因此这场舞剑在剑光闪闪间也是充斥着惊心动魄。 不得不说,这位公孙大娘的剑艺确实是令人心折,自她舞剑时的轻盈之态,以及时常顾盼巧目望向张宏时深具地诱惑,都能让人轻易被她所吸引。 看着这公孙大娘抖着三尺清锋,如水蛇一般柔润的娇躯扭动时步步向着张宏前来,范慎暗自屏气。那柄软剑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公孙兰轻笑全然时剑尖向着张宏的额头逼近不已。 见此,范慎未曾动剑,随手抛过一酒杯,堪堪罩住了剑尖的同时,那柄软剑距离张宏也不过一寸之距。但饶是如此,张宏却依旧是微笑看着,始终不曾退过一步。 公孙兰失笑,这妖娆异常的女子也不知存着怎样的心思。竟然甩开那酒杯,再退几步,却立在中央,不再舞动。 张宏含笑鼓掌,这一场有预谋的针对他刺杀之事在此时谁也不曾起时竟然像是寻常的宴聚。 接过范慎微笑再次递来的大银,张宏毫不犹豫,再次抛向公孙兰地脚下,分明是在羞辱着这名扬青史的奇异女子。 毕竟已是见识过了这少年的恶毒,公孙兰看了眼范慎。随后微红地脸庞绽放笑颜:“早闻少爷曾在公主府时。对于太平公主的琴艺有过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之句。却不知奴家这舞剑又能得少爷何等称赞?” 这实在不是应该风花雪月的场景。但偏偏此时这小小的雅舍内却在公孙兰红衣轻动,张宏含笑之间充斥着种种风情。 公孙兰言罢,张宏微微沉思,却随即又是向着公孙兰轻笑而道:“应称的上是,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公孙兰依旧媚眼如丝,却因张宏这一言而心中惊骇,她默默回味着面前这少年随意的一言,心中倒也确实对这少年的才名多了几分了解。 也是因张宏这两句却是叫身旁的范慎撇了撇嘴,在他看来,这女子所玩儿的剑艺,根本是担当不起张宏这一浑厚且也凛然地诗句。 “卖艺你也卖完了,现下便可离开。”张宏随意饮下面前清酒,绝口不关于公孙兰的来历以及她欲行刺于他一事。 这少年的心性还果然是深不可测呢,公孙兰轻笑着,一时间却也见张宏这一言而稍为慌乱了心思。她此次敢来这雅舍便根本没有现下动手的意思,她知道这少年身旁埋伏有人,也知道单单就这少年身旁那青年也不是她一人所能对付,所以她此次应邀进来,只不过是要见识见识这少年。 可若是要她便就如此遭了羞辱后大失颜面而离去,那也定然不是她所甘心的,所以这时的公孙兰紧抿着唇,作出一副十分委屈娇弱之态,盈盈可怜而望着张宏。 对此,即便这公孙兰是再怎样的媚惑苍生,撩人心魄,张宏也根本不为之所动,但见范慎皱眉时,也是微笑再道:“还不离去?可是有意随本少爷回府?若姑娘真是有意,本少爷也不拒绝,那些卖艺不卖身之类的言辞不也罢。”公孙兰当时便惊怒,显得煞为惹人,但张宏显然是未曾说完,只是一顿,然后再道:“你若再不离去,我不保证我身旁这位范公子是否还能控制,辣手摧花这等事本少爷向来是喜好欣赏而不喜好破坏的。” 肆无忌惮地调侃,即便她再为羞恼,却偏偏也不是公孙兰所能拒绝,张宏之言毕竟是绝对的事实,她始终不可能是范慎的对手。 但见公孙兰随即收敛那一副可怜之态,却又作出小女子之撒娇意味,狠狠跺脚时显得恼怒不已。 还真是一个妖精呢,张宏轻叹,却不再开口说话。似乎,公孙兰也只能便就这样黯然退场了。 但,也是这时那公孙兰无奈不甘时,张宏身旁久久安坐的妖妖却突然又开口,这一言却直接叫张宏与范慎二人同时变色,也叫那公孙兰先是愕然,随即媚态全然而笑出了声音。 “妖妖要这位姐姐留下教妖妖舞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官场 妖妖向来极少说话,好比如今夜她只不过说了两句话,可也便就是这两句话叫张宏与范慎都是皱眉不已,一句喜欢这公孙兰,一句要留下公孙兰。 红鞋子之事妖妖知晓几分,张宏并不清楚,但他却能肯定妖妖定然能从今夜这些事中看出些蛛丝马迹,而以妖妖的心智即便她不能瞧得出公孙兰此次前来本就有意要行刺张宏,那也绝对应该知道张宏不喜欢这公孙兰,甚至是排斥着。可妖妖依然如此说了这两句话,这让张宏很费解,他不明白为何妖妖在这等情况下说出这两句话。 张宏从来都不曾将妖妖仅仅视作未满十岁的小女孩儿,他也一直都知道这个小女孩儿并不比他身边任何一个人来的简单,所以这一时间转身看着妖妖那张精致且也倔强的脸庞时,张宏忽然觉得他似乎被人叩动了心弦,即便他不知道妖妖为何要这般做,但他却能由妖妖坚决全然的瞳孔中瞧得出些许哀求,因此,张宏很难兴起拒绝的念头。 张宏认真看着妖妖时,公孙兰已是媚笑而走到了妖妖的身旁,她与妖妖一般都是穿着一袭大红轻纱,因此在她轻轻蹲下身子环抱着妖妖时,便是范慎也能由这两个女子身上看出太多的相同气质,妖娆,媚惑等等,而若说那最大的区别,便也正是妖妖的冷漠,公孙兰的放荡印象中,这是张宏第一次见到妖妖不曾排斥陌生人接近她,而这时的妖妖甚至任由公孙兰抱着也根本没有抵触,戒备等意味。 张宏苦笑,他根本不能解为何妖妖对公孙兰这不折不扣的女子如此亲昵,看着抱着妖妖的公孙兰娇笑着,挑衅般看着他,张宏暗自叹息,却随即转身迎向了范慎,似乎是看看范慎的意见。可很显然,便连他这与妖妖最为亲近之人也不敢轻易作出决定,那范慎又能有些怎样的意见? 旁门三千,左道一万,背水一战,剑走偏锋。 张宏是个极端偏执之人,他在江南道的这几个月都是肆无忌惮的剑走偏锋着,于是张宏转身。迎着公孙兰得意的媚笑,从容启齿:“如此,你便随我回去罢。” 张宏知道将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置他于死地的女子带在身边是怎样地一种祸害,可在他不拒绝妖妖哀求的前下,似乎他也只能将这祸害留在身边,使那潜在的威胁降低到最小程度。将妖妖留在这女子身边,那不可能,张宏也不留下自身的软肋给这公孙兰。 况且。若真是将这公孙兰留在了身边,那对于那些所谓的红鞋子刺客来说,不大不小也肯定让他们心有顾忌。 公孙兰很得意,这由她现下面上的风情万种便可轻易看得出来,而今夜在她已然失去了动手的机时又屡遭这少年的羞辱。其实那时地公孙兰已经彻底是无奈也恼恨着,可她依然只能是无可奈何。 可也正是她恼恨之时。那少年身旁的小女孩儿却像个叛徒般向她投以了足够的好感,所以当她接下来看着张宏的惊诧以及苦笑时,公孙兰不能不得意起来,她这一时间忽然发现原来这冷冰冰的小女孩儿竟然是如此的可爱。 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不曾到这少年开口便是要她随之回府。她真地很难解这少年地心思。也真地完全不懂这少年怎如此霸道地说出这一言来。 本姑娘为何要随你回去?公孙兰如此是着。那双美目也不停地打量着张宏。也是当她察觉到张宏面前毫无一丝变动地从容之神色后。公孙兰伸手牵着了妖妖地小手。失声一笑。妩媚顿生:“好。” 张宏也是一笑。继尔径自起身。他知道公孙兰不拒绝他。即便公孙兰也能够到若他随张宏回了府。那她便将是独自一人面对张宏这一甘人了。丝毫不亚于一娇弱女子独闯虎狼之穴。可那又如何?有妖妖地好感。无论如何公孙兰地身家性命也是可以保证地。更何况。她若能一直在张宏府上。与张宏朝夕相处。那地确是多了太多地机行刺这少年。所以。她不拒绝。 决定了这些事。张宏便径自向着舍外走去。范慎紧随公孙兰与妖妖身后。张宏这一决定看似冒险不智。可事实上范慎也知道这是解决此事最好地办法。 舍外。那些围在外间守侯这公孙兰地少爷公子们都不曾散去。他们犹自向舍内张望着时。却愕然看见这位从不接近任何男子地奇异女子却是走在这两位公子中间。很自然地。其中很多公子少爷们都是不满。宣泄着愤怒之时也向张宏与范慎投来恶狠狠地眼光。 对于这些怨念。张宏强大到足够忽视他们。他只是看着面前四位持剑女子向着刚走出来地公孙兰行礼时。暗自揣测着那红鞋子今夜该不便就派了这几名女子来行刺他吧? “我有事要暂离几日,你几人且先回去候着我的消息。”公孙兰随意吩咐着面前四女子,居傲之态让张宏与范慎都能瞧得出这几人中是以公孙兰为首地。 那四人不敢对公孙兰之言出置疑,也是当她四人应下欲要转身离去时,张宏却突然开口,自他微笑从容的神情下完全叫人看不出他地心思:“不若将这四位姑娘暂且留在船上?来她们舞剑也是极好的。” 都是出自同门,虽然公孙兰更为精妙,但这四位姑娘显然也不差的太远,张宏这一言说罢,却是叫公孙兰先是惊讶,随后轻掩小口轻笑了起来:“少爷还真是做生意呢。” 张宏笑而不答,只是见公孙兰似乎答应了下来便向素娘打了个招呼,素娘自然更为欣喜,她当然明白若是有这几位女子留在船上日日舞剑,那她这花船的生意又岂止是翻一倍以上。 随在最后的范慎不免也是微微展颜,大人似乎越来越像一个商人了,可同时范慎却也明白,大人张宏之所以有这一言不仅仅是在充分利用这敌手所能带来的利益,他更是考虑到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这公孙兰而可能有的影响。 比之公孙兰,那四位剑婢容颜也是其中翘楚。将这四位女子留在船上,自然可以消除一些那些公子少爷们的怨气,避免不少可大可小的麻烦。 做罢了这处,张宏便再也不停留在这船上,径自向着船头行去时,即便周身四处依旧通明,气氛尤其浓烈,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天色已是不早。尾时,便是张宏与范慎二人都也不曾注意到那船尾众多公子少爷后的两位公子。 这二人自然便是皇商李家二公子李挽良与江南楚氏嫡系世子楚连城,他二人看着那公孙兰非但不曾对那张宏有任何动作,更是如此流露着媚态而随张宏离开了这花船,可谓是各有百般滋味,形色不一。 带着些遗憾与嫉妒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楚连城倒也神色如常。依旧是一副翩翩公子的神态。他看着身旁这位李家二公子,难免有些讥诮地意味:“李少爷,看来您非但不能轻易取这了这少年的性命,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垂涎甚久的佳人投入他人怀抱了。” 李挽良,这个时候的李家二公子看着自他初到江南时第一眼便看上的小妞如此轻易便随那少年离去。逃离了他的视线,这叫他如何能够轻易忍受?更何况那少年也正是他此次前来江南最大的心腹之患:“这等小骚蹄子居然敢戏耍本少爷!”言着。李挽良狭小细长的眼中闪过一抹淫猥与狠色。 楚连城微笑不再开口,他早便知道这位李少爷自来江南遇见那公孙兰后便垂涎不已,可奈何那公孙兰却只是曲意相逢,根本不叫这位李少爷占上丝毫便宜。 也是这时,在楚连城与李挽良皆是遗憾而悲愤时,自他二人身后却是传来一阵粗狂地大笑之声。 来人却是楚南仁,如张宏见到他时所那般。他今夜前来确实是前知道了这少年来此花船之事。因此他得到了侄子楚连城的消息后便赶来了此处。“不是说有场好戏要我来欣赏么?”楚南仁眼中促狭,看着面前这两个一样的自命不凡的青年才俊。即便楚连城乃是他的侄子,他也不曾收敛那些幸灾乐祸的嘴脸。 转身看见乃是楚南仁。李挽良连忙恭身,再如何来说这楚南仁始终乃是江南楚氏中真正掌权之人,以他的身份,即便皇商李家再不简单也不得不对楚南仁执晚辈之礼。 待楚南仁摆手示意李挽良起身,楚连城这才微微一笑:“四叔,看来今日这场好戏怕是演不成了。” 这是一个局,乃是由李挽良牵头所设,他们在得知张宏那少年今夜来这花船时便由李挽良联络红鞋子中人,针对张宏设下了一个圈套,而他们在设局之前便知道张宏周围的护卫力量显然不止那范慎一人,所以明面上有李挽良联络地红鞋子,而暗中也有这楚氏叔侄所带的随从,即便不至于当场取了那少年的性命,要其狼狈不堪还是轻而容举的。 可很显然,事态的发展出乎了他们地意料,他们怎样都不到自那公孙兰第一眼看见张宏与范慎起便放弃了今夜动手的打算,公孙兰是怎样地,李挽良这些人当然不知道,可既然公孙兰都不曾有任何动作,那他楚氏叔侄所带来的随从又怎能轻易动手? “要不要趁他路上再派人阻击?”李挽良狠声言着,他确实很不甘心,但同时更受不了面前这楚氏叔侄言语中的调侃,他奈何不了这楚氏叔侄,自然只能将满腔怨恨针对那少年。 “罢了,李少爷应当知晓我今夜敢来已然是瞒着了家父,若再公然用我楚氏之人,怕是不须那少年受挫,我回府上也定然受家父责罚。”楚连城随意言着,表面上看来他与这位李家二公子极为亲密,可事实上在楚连城心中又何曾真正瞧得起过这李挽良。 眼见李挽良依旧不甘心,楚南仁也是笑了笑。将怀中左拥右抱着的花船女子推向了李挽良:“我叔侄二今夜前来确实是违背了家主的意思,家主可一向严禁我楚氏中人来这刘家女人的船上,所以今日便且到此,来日方长,李公子也不必须心急。” 面上含着感激之笑,李挽良拥着楚南仁推来的两位女子,再也不甘也只能应声下来,不再起此事。 船尾少爷公子们不曾散去。李挽良却已然是当众撕扯着怀中两名女子地衣裳,引得那楚连城与楚南仁连连失笑之余却是不屑而看着这位来自京城地李家二公子如此作态。 苏州河水依然流淌不休,滚滚黑水湮没了船上世间的丑态,发出阵阵浪淘声时似乎是在不屑着,不甘着,咆哮着。马车向着小巷楚图那居所而行去,空间并不大地车厢内却是挤着四人,范慎独自靠着车门而坐。他的眼睛不曾由公孙兰手上移开过,这车厢内空间不大,若是动起手来,范慎必须得保证能够第一时间将这公孙兰拿下。 公孙兰坐在张宏与妖妖二人中间,她没有对面范慎地戒备。只是犹自不停的逗着妖妖说话时,却只能是屡屡受挫。妖妖能够接受她这不假,可这并不代表妖妖便对她亲热的似对着张宏那般。 可即便妖妖始终不曾开口,那公孙兰也依旧含笑而逗着妖妖,只是一旁坐着的张宏从容且谨慎着,他的确完全捉摸不到身旁这女子的心思,可他知道在他回到府上前都不能轻易放松心神。 马车依旧颠簸,或许是车速太快而经过了一条小沟。在又一次剧烈颠簸时。坐在右侧的张宏因惯性靠在了公孙兰身上,暖春下的苏州府确实让人不须穿着太多衣裳。何况公孙兰这等舞剑之人本来便是穿地极为轻盈,因此张宏这一靠在了公孙兰身上时。却是清晰感觉得到自公孙兰身上而有的柔腻之意,尤其是当胳膊不小心由公孙兰胸前滑下时的那一瞬间。 颠簸之后,车厢内再复平静,不过这时的公孙兰却突然缄口不再逗妖妖说话,张宏本来无意那一瞬间与公孙兰的亲密接触,可在他转身瞥向公孙兰时却不巧刚好捕捉到公孙兰眼中一闪而逝的羞怒之意。 张宏好奇,卖艺不卖身这等婊子门前的牌坊张宏是断然不相信的,可这时公孙兰微微泛红地脸庞确实是叫张宏疑惑,于是在公孙兰依旧心如小鹿乱撞而稍显紧张之时,张宏突然悄悄伸手握上了公孙兰柔若无骨的小手。 自然,公孙兰更是恼羞,猛的抽出小手时,脸上红晕更盛,这一幕自然是落在了张宏眼中,而也是张宏忍不住大含兴趣微笑起来时,却也清晰察觉到公孙兰抽出小手之时,因动作的迅速而使得手臂之上的衣袖向上摆动,露出那一抹刺眼地嫣红。 “守宫砂么?”张宏充满了挑逗与好奇的口吻,在公孙兰耳边轻轻响起,窃窃私语如呢喃轻言。 范慎便坐在对面不时注意着她,可身旁这可恶地少年依旧敢如此放肆,这让公孙兰一时间倒也确实是娇羞异常,她的确是深切的感受到了这时车厢内如偷情般的旖旎之意:“你这小贼!” 对于公孙兰的呵斥,张宏根本不以为意,微笑而端坐那处,似乎是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可也依旧忘不了那一抹刺眼的嫣红。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 马车堪堪停靠在小巷那居所前,范慎率先跃下,而也根本不待他伸手去掀开车帘,公孙兰已然是径自坐身走了下去,她确实仍然恼羞着,以至于忘了拉上她在张宏身旁时最大的护身符,妖妖。 见此,张宏又是一笑,对于刚刚下车地那充斥着媚惑,妖娆地女子,张宏也是多少了解了几分,这时的他当然能够知道那外表放荡地女子究竟是以怎样的一种小心翼翼地姿态守护着她内心的纯洁。 牵着妖妖,直欲走下马车,妖妖却突然用力拉住了张宏的手。将小嘴贴在了张宏脸上,妖妖不顾张宏地诧异与神色复杂,喃喃言道:“宏哥哥不要怪妖妖,妖妖只是用剑保护宏哥哥。” 张宏一怔,随即却也明白先前在花船上时妖妖的倔强以及不顾张宏安危执意要留下这有意图行刺张宏的公孙兰,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思,这未满十岁的小女孩儿根本是一心为了他。 张宏很感动,不曾再去伸手牵向妖妖。却是径自拥起了她,缓缓走下马车,始终不曾将心中的感动说予妖妖。 在推开居所之门步入其内时,公孙兰已经是由车厢内的羞怒旖旎回复过来,所以踏入这简单的居所前,她自然知道她这一入其内,便无异于只身入狼穴,无论如何来说。她与张宏乃是对立面的,这一点他二人都是心知肚明,因此不管出于何种目地,公孙兰既然来了,便也只能谨慎行事。首先得保护好她本身。 入内之时,张宏首当其冲。公孙兰牵着妖妖的小手随在其后,而范慎依旧是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始终注视着公孙兰的一举一动。 张宏离开这处用了太多时辰,即便是派了人保护在他左右,但楚图依旧不曾完全放心,故而,张宏步入宅院时一眼便可看见坐在院中,就着月色端然坐在那处的楚图。 清冷的月色洒在楚图毫无表情的面上。这位异常冷漠的楚氏弃子在看见张宏时显然是眼中稍显安心与柔和。但他却不主动去和张宏说些什么,只是见张宏安然回转。便欲转身回房。 但也是在他起身时,公孙兰随后而入内的身影落在了楚图眼中。楚图脚下一顿,微微皱眉而看向了张宏。 他是认识这公孙兰地,其实公孙兰在江南苏州府成名甚久,便是楚图与这公孙兰以往也有过一些交集,因此楚图很清楚公孙兰那所谓的红鞋子对张宏究竟是怎样威胁。 楚图不解张宏随她回来,张宏也看得出楚图皱眉时的不喜,但他也很难为楚图解释前因后果,只能对楚图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显然,张宏这轻描淡写的安慰并不能让楚图真正放心下来,见张宏没有解释的意思,楚图也不去追问,他知道这少年行事一向叵测,也知道张宏不无故带这祸害在身旁。 本欲回房地脚步折返,楚图便就当着张宏莫名其妙的眼神下,径自走到公孙兰身旁,再如何地媚惑苍生之女子,在他楚图眼里都只是一具红粉骷髅,所以楚图依旧冷漠着:“我不管你出于哪些目的要留在张宏身边,但在我府上,不要妄图有任何举动。” 堪称冷漠到令人发指,仅仅是留下了这么一言,楚图便随即转身回房,再也不去多看那公孙兰一眼,也未曾去张宏说上一句话。 对此,张宏只是一笑,根本不介意。其实楚图能够独身在此坐了这么久等他回转已然是叫他心中温暖不已。 “今夜,你便睡在那房。”张宏随处指了一处房间,也不多问这公孙兰与楚图为何相识等等,这些问题楚图自然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 而也是公孙兰娇笑应下时,却见张宏又是轻轻击掌,随后院中突然自四处出现几名黑衣之人。 “你们晚上要好生照顾这位公孙姑娘,夜间不安全,公孙姑娘来也不随意走动。”张宏微笑淡然言着,其用心不可谓不恶毒,这分明是**裸的软禁了那公孙兰。随这少年回来,自然不仅仅是自寻苦吃。见这少年如此对待,公孙兰如月牙弯的柳眉上挑,显得微怒煞为可爱:“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为何随我前来,我不知道。但你自然不仅仅是我的客人,所以礼遇太周你也不必言谢,心知肚明便可。”张宏从容言着,却也不再去看公孙兰,走到妖妖身旁,蹲下身来问道:“你晚上要随她一起么?” 妖妖犹豫,她这些时日来每日都是抱着张宏睡觉地,因此倒也地确不舍如此离开,可最终妖妖依旧是认真点了点头。 张宏起身。不再多言,却见公孙兰见妖妖点头时换上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意味,她与张宏二人间,确实只能由妖妖让她占得一些上风。 既然来到此处,那无论如何也由不得她来做主,所以后来公孙兰再为不满,却也只能牵着妖妖走向那处张宏为她安排地休息之所。 她的确是被软禁了,也地确从一开始便错看了张宏。直到现下她才彻底觉悟,原来这表面温温亲和俊秀不凡的少年已经不仅仅是个伪君子,根本便是不折不扣的真小人。 传闻中江南道刺客组织红鞋子核心人物地公孙兰便就如此简单而被张宏软禁了起来,虽然其中过程张宏的手段略显卑劣,是以小女孩儿妖妖减低了公孙兰的警惕之心,继尔也是公孙兰不知存着何种目的主动接近之下才让张宏得手,但总得来说,这是一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谁也不曾逼迫于谁。 妖妖果然是为了剑留下这公孙兰的,对于妖妖的用意,也不知道妖妖与公孙兰夜间有过怎样的交易,总之自第二日起,公孙兰便果真是开始了教导妖妖舞剑。不过相对于公孙兰舞剑时地姿态妖娆,妖妖舞剑时倒是煞气十分。这让作为师傅的公孙兰很挫败。 在自家府上,张宏的确不须太过防这公孙兰,因此他也放任妖妖随在公孙兰身边剑,转而一心应付起了江南楚氏这些时日来针对张宏操作刘府,黄家之事而有的手段。 江南道毕竟是楚氏的天下,他们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剽窃张宏经营酒楼,客栈的那种种手段。那张宏倒也实在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看着本来逐渐红火大有一崛而起的黄家与刘府日渐困窘。 曾经用了月余而取得的优势在极短地时日内便被楚氏商所扭转,这其中倒也仅仅是因楚氏商的实力毕竟不是刘府与黄家所能相并论。 针对张宏操作商家而采取的策略中。楚氏除了在剽窃那些创意手段外,倒也十分的光明正大。他们在采取了张宏的那些手段后,依旧是简单而霸道地用着价格战这一策略,在原本有着相同基础的同时,刻意降低价格地楚氏商无疑更能争取的大量的客源。 但便也就是这简单霸道的策略却是让张宏根本不能应付,在楚氏商那足够强大的绝对实力之前,局势依着楚氏商的意图而步步进展着,最终堪堪是将张宏逼迫到了他们所预期的局面之下,那便是绝对地正面冲击。 在绝对地实力面前,张宏那些手段确实是显得苍白无力,楚氏商便就如此光明正大的轻易将他逼到现如今困境实在不是张宏先前所能料到。 其实自官道之事发生起,张宏便知道楚氏针对他在商界所有地动作而下手,但他始终不曾到楚家竟然如此的来势汹汹。 布局地最高境界的并不是布下一个诡异叵测的阴谋陷阱而等着对手陷入你这圈套之中,真正强大的布局其实正是以绝对的实力一步步将对手逼到你所设下的圈套中,即便你的对手事先就能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便就好比如现下的楚氏商与张宏,毫无疑问,占据绝对优势与主动权的,依旧是楚氏。 这些时日来,城中的局势对于张宏而言已然是接近险境,任楚图执行力再强悍,张宏再如何的敏锐,却也只能是最后的挣扎。黄不先前的冒险与投机到这时算是吃尽了苦头,他本来在江南道的资本便不是十分的充足,那在他一味的扩大经营之后,一旦出现了现如今的局面,客源日日减少,那所导致的举步维艰便也成了清之中。 可即便如此,黄不依旧是苦苦忍着每日的入不敷出,他从来不曾向张宏抱怨过,也从来不曾放弃过,这是最让张宏欣赏的,这胖子实在具备了商人所应该有的一切品质。 不过,这几日来刘府那处倒是连连告急,刘氏那女人与张宏始终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她并不像黄不乃完全是张宏的人,所以即便刘氏产业在苏州府本来就比黄不要稳固些。但也依旧率先向张宏表示了态度。 刘氏的态度很简单,便是要银钱。这不难解,毕竟连张宏这不是商人之人都能直接看出现下局势的微妙,虽然是依着楚氏商的最终目的被逼迫到了不得不与楚氏商打价格战,但事实上,即便到现下这地步胜负也依旧不能断言。 现下这场所谓地价格战其实说穿了就是比谁实力强大,资金雄厚,一味的降低价格吸引客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即使是以楚氏商那等财大气粗也不可能日日做着赔本买卖持续太久,因此很自然的,能够挺过眼下这一段时间,那结局便好上许多“可惜这时代没有经营市场管法,不然这随意降低价格或是哄抬物价绝对是违法行为。”将送走了刘氏派来的人,张宏坐在那院中调侃言着,自然,他说的话。无论是楚图或是范慎都不能尽然解的。 “在江南道,楚氏便是律法。”楚图冷冷一言,显然是知道张宏那话中的一些意思。 眼见张宏如此愁眉不展着,范慎犹豫了下,终于也是开口言着:“大人。要不要从京中先调些银钱来?即使大人不太平公主插手大人之事,那报备皇帝陛下也是可以的。毕竟陛下本意也有让大人尽快回京地意思。” 皇帝陛下是利用张宏来平衡东宫之争,或者太平公主,这一点张宏早就知道,起初他倒一直是拒绝的态度,可在后来皇帝陛下根本无视张宏而径自封赏韦和与张说,楚显等人之后,张宏再拒绝也根本拒绝不了了。因此。现下的张宏实在是身份复杂,敏感。 “事到如今。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今日你便起草稿送往京城罢。只是言予陛下借些银钱,待日后江南事罢连本带利一并归还。”无奈言了这么一句,张宏倒也没有多,他只是依着前世的银行之法而言。 但他却不知他这一言为范慎与楚图带来怎样的冲击,向陛下借钱,且言日后连本带利一起归还,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范慎面色极是古怪,只是应了下来,却也依旧沉浸在大人这一猖狂至极的言语中。 张宏没有太过注意范慎与楚图的反常,这时地他倒是心神都放在眼下这些事上,也在范慎应罢,张宏思量了一番,随即向楚图言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刘氏本是江南第三商核心之人的女儿,那这样的话能不能试试争取将他拉过来?” 有这么一个商联手,再对付楚氏商无疑轻松许多。 “江南楚氏在江南道这么多年不可能与那些商没有任何冲突,而以往他们不敢反抗仅仅是因为江南官道把握在楚氏手中,所以民不与官斗,他们不敢反抗。可现下情况不同,我们始终在官场这一方面有着优势,依我看来应是有些希望罢?”张宏自顾自分析着,却是看着楚图眼中闪过一道狐疑之色。 其实这是的楚图已经是完全把握到了张宏的心思,他根本是因他们与楚氏冲突一事,将江南道格局彻底搅乱。 这样地局面并不是楚图所在意的,他只重回楚氏,拿回那些原本就是他地东西,因此,楚图只是点头:“我试试。” “这还不够,且不谈陛下不借钱给我,那第三商愿不愿为他女儿出头,若是仅仅如此的话,那短时日内也依然不可能奈何得了楚氏商。”张宏很苦恼,真正面对这一名门望族时,确实生出了极强的无力感。 “大人,我建议两处动手,商之事不能止,由楚兄联络着那第三商,而大人也应该是在官道上有些作为了,依在下之见,观察使马周大人与韦和这些时日虽然不曾拉拢到任何人,但总归在江南道是能够站稳了,因此大人应该考虑以官道之事分化楚氏的视线。”范慎开口,从容言着,却是主张两路并行。 张宏听得出范慎的意思,心中琢磨着这一可行之策时,随意摆手:“你继续说。” 范慎笑了笑,看得出大人是对他的建议有兴趣:“如楚兄所言那般,江南楚氏以及江南道官每年都要向陛下或是平王等王爷,还有太平公主殿下进贡大量的银钱,那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建议京城当此等时机向江南楚氏讨要进贡?如此一来,怕即便是楚氏商再如何地财大气粗也定然花费不少地银钱,这对大人来说随手之事便可损耗他的实力。” 张宏目中连闪,他确实是忽略了这一点,再看向范慎时,张宏已然不复先前苦恼,微含笑意而道:“不错,除了这点,江南道地官也该动动了,我就不信江南官道的那些官难道真地全部都团结在楚氏周围?” “即刻传言黄不,我要去见工部尚书张希张尚书。”向范慎微笑言着,张宏也意识到他当日冒险而留下的张希,这个时候是该用用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家争 韦后一党余孽早在韦后被诛之后的第二日便被平王李隆基以铁血手腕清洗了大半,随后更在相王登基之前,无论是京城还是各道州府,所有曾经公开向韦后一党表示过意愿的朝廷官,都在太平公主的授意下,平王李隆基自上而下清查一空,其中平王李隆基所表现出来的强悍手段确实令人动容。 可饶是平王李隆基如此手段却依然始终找不到韦后一党中曾经的两个核心人物,一个是宰辅宗楚客,另一个自然便是韦后曾经的面首,工部尚书张希。 宗楚客在是长安城外右大营中消失的踪影,这是留存京城最大的一桩悬案,而也因宗楚客此人本身的才能,更成为朝廷上下所担心的祸害源泉,毕竟这样一个足智多谋且也掌握着韦后大多机密的逆贼突然消失,实在是祸远胜于利。 相对于宗楚客而言,工部尚书张希的踪影便就显得不足为道,他毕竟是在韦后事前便被韦后所抛弃的一枚棋子,所以由能量上而言,张希能够引发的祸乱的确不如宗楚客,可即便如此,自韦后死后,朝廷对于通缉张希的檄也从不曾中断过。 工部尚书张希的下落也是京城仅次于宗楚客的悬疑,可也就是这样一个敏感危险的人,却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象不到的情况下被张宏秘密隐匿在了江南道,窝藏这样一个谋逆之贼,当然能够看得出张宏心中勃勃滋生的野心以及令人发指的猖狂。 张希的下落仅仅局限于张宏身旁的几名亲信所知道,而在京城时,张宏曾将张希交由范慎看管,之所以这样做,除了是因为张希本就是范慎所擒下之人外,更是因为张宏通过这一事来将范慎紧紧的绑在他的船上,毕竟。此事若是泄露出去,那擒下张希的范慎首先便免不了嫌疑,更何况在后来地一段时间内也是范慎窝藏着张希。 不过京城毕竟鱼目混杂,长久将张希留在京城始终是个祸害,所以这才有后来黄不离京时张宏将张希藏在了黄不的车队一同藏匿在了江南。 冒着谋反之名藏匿下张希自然不仅仅是张宏的一个冲动,韦后经营权势,妄图效仿武皇已有许多年月。除了她台面上那些拥护者外,谁都知道在大唐各处也定然也有着韦后也埋下的棋子,以待她日后皇袍加身之时更好的控制着大唐天下。 可韦后毕竟死的蹊跷。死的突然,因此她生前所埋下地那许多棋子都在那一夜之后失去了主心骨,表面看来,似乎他们也真的能够从此彻底脱离韦后的控制,继尔活出自己地人生,可事实上,谋反这一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一朝是为韦后的人。便终生摆脱不了心惊胆战的噩梦,尽管眼下他们依然能够滋润的在各自官位上生存着,但最终也难免被人查出旧事,落的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江南楚氏一事在楚氏的穷追猛打之下,张宏等人已然是逐渐陷入困境,而在这等时刻下,张宏自然能够起来去利用那些韦后曾经埋下地棋子,他们有着韦后一党余孽的身份,所以无论如何。不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也始终只能是被张宏所控制,所利用。 黄不将大人张宏引向苏州府城郊的一处简陋居所中,他自回到江南起先是将张希藏匿在杭州府,随后在张宏令他将杭州所有物什转移到苏州府时,黄不也趁机将张希转移到了此处。这处居住不隐蔽。周围都是一些农户居住。日常也有不少人来人往,起初张宏也是以为黄不不够谨慎。可当黄不言着这附近所有居民都是他黄家本家人后,张宏倒也彻底放了心。也微微明白了些黄家在江南一些不为外人所道的隐秘。 没有去打量这处居住四处的简陋,张宏的眼睛也根本不曾停留在这房屋内任何一处粗糙的家具上,他只是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穿着如同贫民的张希,一时感慨万千。 曾经风光荣耀的工部尚书张希曾经率兵围过张宏地府邸,而他名义上的儿子张介良更是险些伤害到张宏的阿娘,那时的张希是何等的尊贵跋扈,可在这时,落在张宏眼中地却只是一个寻常清瘦老人,很难象张希在这几个月来遭受了怎样地折磨,不仅以往的儒雅翩翩再也不存一分,此时地他更是连头发也花白异常。而造就他现下这般可怜且也令人感慨下场的原因,显然不可能完全怪于张宏,即便没有张宏这少年,张希也终究逃不过家破人亡这一收场。 由某种程度而言,张宏甚至也可以说得上是张希地救命恩人,这点张希自然也知道,所以这个时候看着面前这个曾经令他厌恶甚深的少年时,张希已经是兴不起太多的恨,他从来都是个聪明人,也根本不去因为现如今的下场而去怨天尤人,若真的要恨,那也只能去恨这世道的不公,人间的丑恶。 旧事不再,物是人非,张宏看着面前这曾经的工部尚书,他当然知道张希唯一不曾改变的,怕也便就是他那沉稳,以及阴狠。 “不知尚书大人近日来过的可好?”张宏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只是看着安身坐在他面前神色冷漠的张希有着许多感触。 张希扬了扬嘴角,不知是在嘲弄着面前这少年的虚伪,还是自嘲他现如今的下场,但不管怎样,这个时候的张希也依然显得从容十分,他约莫能猜到这少年今日的来意,他也早便知道了这少年由京城来到了江南:“张大人费心了。” 不冷不淡,这种情况下依旧能保持着镇定显然是要归功于张希前半辈子的挣扎攀爬荣辱沉浮。眼看着张希身旁唯一的家人,也是那随了张希十几年的管家张全递了杯清茶放在张希手上,张宏微微笑了笑,他听得出张希话中的怨气,不恨是不恨,但这不恨并不代表张希便甘愿如此:“这几月来一直不曾来见过尚书大人,来您也能解几分。” 张希不动声色。这几个月来面前这少年在江南道的举动,他并不能详细得知,但大致也是知道几分的,因此他才能猜到这少年的来意。 见张希根本没有开口地意思,张宏也不恼怒,并不是说张希现下乃是他的阶下囚他便占据着主动,事实上张宏此次前来确实只能软语相劝于张希。一味的逼迫不仅得不知任何他所期望的东西,更可能让这本来便颓废沉沦的张希铁了心的要玉石俱焚。 “小可今日前来的意图必尚书大人也能猜到几分,我知道地是。尚书大人的意思为何?愿不愿意从旁相助?”开门见山,张宏也不欲再与张宏拐弯抹角,论隐忍论心性,这么多日下来,必张希已然更是精练几分。 张希俯身,浅饮清茶一口,继尔抬头,面无神色:“凭什么?仅仅是因为你留下了我这条狗命?那不够。” 这一句话却是让张宏微为惊愕。听张希这话外的意思怕是还要有些其他地条件,可张宏实在不明白,已然沦落为大唐通缉要犯的张希究竟还有些怎样的举动?他当然能够明白他日后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大唐的天下间,那除了权势财富地位,他还能有些怎样的**? “这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我今日前来带着十足的诚意,所以依我看来,你我二人之间万事皆可商量。”张宏轻声言着,也为张希留了条后路。 曾几何时这一无出身二无背景地少年能够如此居高临下?对于他二人现下各自的地位处境。张希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他何曾将这少年真的放在眼中?而在京城之时,这少年也不过仅仅是太平公主门下的一条狗,张希先前也一直认为这少年之所以有如今的造化,不过是他的运气要好上一些罢了。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他的运气好上一些而已?张希有些疑惑。以往他不曾认可过这少年。可现如今在这个几个月的每日反思之下,张希已经真地是越来越不能肯定。越来越琢磨不透这少年了。 所以这一时看着那少年含笑自信的神情,张希竟是深深叹息。尔后叹息之余却也不曾直接去回张宏的话,反而先是挥手让张全退了下去,随后才道:“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什么,我都知道,但要我答应你,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一切免谈。” 张宏犹豫,一个背负着谋反之名的人让他去做怎样的事情确实不是他所能得出:“你且先说来听听。” “李氏,张介良。”张希开口,双目睁大,咬牙切齿。 张希家中地那些耻辱之事张宏知道一些,但他实在不解为何张希显得对他曾经地结发如此痛恨,仅仅是因为当初李氏抛下他一人,径自带着张介良逃往了陇西避祸?但这些毕竟与张宏没有太大关系,他对于张希所出的这个条件刚好是在他能够接受地范围之内。 陇西李氏乃是皇商李氏背后的主家,张宏与皇商李氏地仇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因此基本与陇西李氏在日后也不可能和睦共处,所以张希言罢,张宏松了口,点头道:“我须要一些时日。” 对于天下第一族陇西李氏的实力张希自然了解颇多,他当然也明白要这少年直接去于陇西李氏作对,那似乎太过不现实,因此他出的条件也仅仅是那李氏与张介良。张宏给他的这个回答,本也就是张希预料之中,因此他也不再去多说什么,只是开口言道:“你要用江南道那些曾经效忠韦后的人,我解,在江南道也的确有些人曾经与韦后有过来往,但我还是要醒你一点,这些人能用,但也为你带来许多不可估量的危险。” 如此轻易便达到了目的显然是出乎张宏的意料,他确实不曾过张希居然这样合作,于是这时看着张希那张微显周围,花白胡须的面孔时,张宏不禁又有些疑虑。但口中却是断然言道:“这点我考虑过,你不必费 曾经属于韦后的棋子若是被张宏起用,那的确只能甘愿听从张宏的意志,可若有朝一日这些人誓要陷张宏于万劫不复,那他们地确也大有机,可以说,这根本是一把双刃剑。利弊只在张宏一念之间,因此待张宏说完,张希也很不明白这少年何来那些信心。可毕竟这些都不是张希所能考虑的,既然这少年敢用,那他当然也敢给:“杭州刺史卢从愿,这个人在江南道的影响不小,而同时也是韦后那庸妇在江南道最大的一颗棋子。” 张希冷漠言着,张宏却是心中惊骇,他确实不到这卢从愿居然乃是韦后的人,而在此之前就张宏对于江南官道的了解。这卢从愿表面上也一直是忠于皇帝陛下的人,所以听罢了张希地话,张宏面上也有些狐疑。 “信不信在你,敢不敢用也在你。”张希看得出面前这少年的狐疑,只是在他撇头间显得有些不屑。 张宏不以为意,只是随后微笑,将这个足够掀起江南道官场再次震动一事强自压在心中,再次言道:“韦后以往在京中拉拢朝臣定然是须要大笔的银子,而天下富庶最甚莫过江南道。所以依我来,仅仅是一个卢从愿应该是满足不了韦后罢?” “一个卢从愿已经足够你做太多地事。”言了这么一句,张希也不再开口,冷笑连连之下似乎是在讥讽着这少年的贪婪。 张宏与张希二人的搏弈,自然是张宏占着上风。而张希所能够使他存活下来的唯一凭仗便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些隐秘。所以他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事都告诉张宏,这一点。张宏解,况且在他此次来前便也考虑到张希不可能完全配合他。 有了一个杭州刺史已经是出乎了张宏的意料。也如张希所言那般,这一个卢从愿确实足够张宏做上许多章了,因此,张宏微笑之后也不欲再多做停留,只是随即起身,却已然是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充分利用这位杭州刺史。 见张宏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向着那道清瘦的背影,张希突然开口:“还有一事我告诉你。”顿了顿,不知存着怎样的目地,张希再道:“你可知道为何即便太平公主那个女人如此权势滔天,却也始终不曾引起韦后那的充分重视?” 张宏面色一沉,大约知道张希接下来说些什么,但却也不曾转过身来,依旧是背对着张希。 “那是因为太平公主那女人虽然掌握着滔天的权势,但却并不能随心所欲,在她身旁有个人相助着她,但也是制约着她。” 是指那老狗吗?张宏嘴角浮现一抹微妙的弧度,他不好奇张希怎知道这些事,他只是很好奇张希在这个时刻将这些事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怎样,张宏却也依旧没有针对张希所言的这些事兴起太大兴趣,太平公主府的那些事,不是这个时候的他所敢去参合的,他一向看的甚远,但这并不代表他便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已经走了那么远,这其中的距离,若是稍有差池,确实能叫他万劫不复。 未再作任何停留,张宏自张希说罢了那些话,随即便由张希现下所居那简陋的房间走出,向着守在外门的范慎与黄不微微一笑,示意办妥之后,径自离去,而这其间,他根本没有去看向那随了张希十几年的管家张全一眼。 出了这居所,张宏没有直接走上马车,反而在车前驻足,若有所思。见此,范慎与黄不都是安静站在他身后,不敢发出声音。 “查一查那个张全,他是随了张希十几年地旧人,而这几个月里与张希地相依为命之下,张希本来不应该再刻意去瞒着他做一些事的,可他地态度却依然是我让觉得他与张全似乎并不太亲密。”张宏吩咐着,范慎在后恭身领命。 “看来这张希贼心不死,居然试图挑动我与公主府之间的那些事,黄不,这以后你不仅要看好这张希,不能使其与外界有任何接触,更要加派人手。密切注视着他地一举一动。”如此言着,这个时候的张宏再无先前房内时的微笑之意,全然乃是谨慎之下自显冷漠。 以楚氏商制服张宏对于黄家,刘府所有的那些动作,这些举动都是出自楚南轩地授意,而在楚南聪的执行之下,效果确实取得了楚南轩先前所预期。因此,当眼下黄家与刘府逐渐艰难,楚氏商也是眼见将要大获取胜之际。楚南轩自然也知道那少年定然不就此放弃与他楚氏争抗的决心,依楚南轩之见,接下来那少年有的举动,才是这场京城与地方上争斗的重中之重。 所以不可避免的,对于张宏那些人最近的举动楚南轩都是尤其重视,他必须得在那少年有所举动之前摸清楚他行事地意图或是手段。 江南道毕竟乃是江南楚氏的天下,张宏那些人要做些什么事瞒着楚氏进行,很困难。因此在范慎根据张宏的意思好稿向京城皇帝陛下急送之时,楚南轩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这一消息,他不知道那向着京城而去地密信究竟是什么内容,但他当然也猜到张宏那些人无非是由京城寻些助力。这么一路分析下来,似乎张宏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无非是针对官场或是商。 这一日,楚氏核心之人来的极全,甚至便连常年不在苏州府的五房楚南岚也由杭州府赶了回来,楚南岚暗中资助楚图之事瞒不过他眼前的这几位兄长。但怪就怪在,这许多年来双方心告不宣的作对之下,他的这位兄长谁也不曾排斥于他,而对于楚南岚的吃里爬外,似乎楚氏中这几位握着大权地兄也根本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分诡异。 诡异么?楚南岚神情自然。温淡雅,他在楚氏一族中乃是最像家主楚南轩之人。并没有任何异类之处,因此这时当楚南岚看着坐在最中居上的家主楚南轩之时,他确实是生出了许多无力感,从小到大,他在任何一方面都不曾胜过他这兄长一分。 楚南仁与楚南聪坐在他的对面,楚南岚不奇怪对面那两位兄长各自奇怪的坐姿,外人谁都以为家主楚南轩控制着楚氏绝对部分的权势,可他楚南岚身为楚氏核心之人却是极为清楚,一旦他面前这位兄长联手,那即便是家主楚南轩也定然头疼不已。 而之所以造就了眼下他资助楚图之事大家都心照不宣,最终成了一个诡异之局,不过也仅仅是因为族中那消弭了许多年的争斗之事,若是有人主动去起了关于他资助楚图之事,那便代表他这兄弟几人间的明争暗斗再也不能如这么许多年来一般安分的掩饰下去了。 今日,真正在楚氏族中拥有着话语权的几位核心都算是到齐了,这其中甚至包括着苏州府别驾楚连城,他是楚氏下一代其中翘楚,自然也有参加这个议事地资格。 楚南轩坐在其上,神情温和,微显笑意,他看着坐在他之下的几位族中子弟,确实略为心安,无论如何来说,当有外敌之时,他这几人还是可以团结在一起的,虽然他也知道表面上这几位兄弟对他的恭敬其实含有许多水分。 五个人,楚连城与楚南岚坐在右侧,楚南仁与楚南聪则是坐在左侧,这间正厅不大,因此这五人坐在此处也不嫌冷落。 是为江南道第一望族的江南楚氏自然不可能仅仅这几人,而不本家同族地其他人,单单就他这几人地嫡系也有数十人,可今日楚南轩之所以唤这几人过来,也是因为他们要说的事,只有这几个人够资格来参与商议。 “南仁与南聪这几日做地都不错,那少年似乎已经全无还手之力。”楚南轩开口,微笑着看着台下四人,随手端起一旁清茶时,代表着楚氏家主地位的那枚玉戒散发着幽幽光芒:“可也便是如此,才更叫我等不可不防,我听说,那少年去往京城地密信今日一早已经发往京城。” “那又如何?现下京城局势不明,人人都是皆力经营自身党众之余,又有谁敢来轻易来参与我江南之事?来就算陛下有意要助那少年,也是有心无力。”楚南仁一如既往的粗狂,言语狂妄对皇帝陛下似乎并无太多尊重。 楚南轩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位兄弟有时候过分了的粗狂,不过终归楚南轩也不曾说出任何话来,只是将眼睛放在他最喜爱的五房楚南岚身上。 楚南岚今日刚由杭州府赶回来,劳顿未消,以至于他与楚南轩极为相似的神情下略微显些疲态。察觉到楚南轩的目光,楚南岚笑了笑,丝毫不顾对面那两位兄长地厌恶之色:“四哥之言不假。这个时候京城关于东宫的归属正在酝酿着一场动乱,所以依常而言,似乎我楚家真的不必担心京城的意思。”基本上也还是楚南仁那番话的意思。楚南轩微微叹息但楚南岚显然是未曾将话说完,也是楚南轩叹息时,楚南岚微顿,继尔再道:“可这少年却不能以常人来看,据京城来的消息,不仅仅是皇帝陛下,太平公主殿下,甚至连宁王。平王二人对这少年也是竭力拉拢相迎,这一少年可谓是得尽了京中风光,所以他若真的求助于京城,倒很有可能使得陛下与太平公主对我楚家采取动作。” 楚南岚之言无疑乃是事实,这厅内五人都是很清楚地知道那少年在大唐根本便是个畸形的存在,综观大唐这近百年来,又有哪个人能同时得皇帝陛下,握实权的皇室中人,以及很有可能继任下一任皇位地王爷青睐。宠信? 除了这一少年,怕是再无他人。尽管谁也不能清楚造就这少年现如今这等风光的原因,究竟为何。 “父亲大人,诸位叔叔。”楚连城开口,楚氏这一代中的翘楚。楚连城确实有着不输于厅内任何一人的才智。以及稳重的心性,莫测的城府。 因为毕竟是晚辈。楚连城开口时也是起身向厅内几人施礼,随后才道:“京城皇室对于似我楚氏这等大族一向都是怀柔政策。所以在连城看来,即便京城真的可能对我楚氏有些举动,但也不过尤。” 楚连城这一番说的很巧妙,他只是将楚南仁与楚南岚二人话中地意思结合了起来,看似有些取巧之嫌,但事实上能够到这一点已属不易。 因此厅内这几人都是对他投来不掩饰的赏识。 “且不京城究竟有些怎样的举动,到底不对我江南道官场采取动作,仅仅是那少年今早一举便足以使我等慎而以待了。”今日这商议显然不仅仅是针对京城的动作,因此楚南轩话中之意也是总结:“观那少年在京城的种种作为,无论是借张介良扳倒工部尚书张希一事,又或是因韦和之乱而初步获得机,到最后用平康坊之祸成功将自己由京城避开,这少年种种行事的手段,都有着相似之处,那便是谋划之意甚浓,他似乎很喜欢借助于外势而达到他的目的,虽然手段巧妙,但不得不承认,连太平公主,皇帝陛下那些人都只是这少年可以利用的一部分。” “擅水者溺于水,擅谋者亡于谋,既然他如此喜好谋划,用一些阴谋布局来达到他地目的,那就我看来,我等不妨看看他在江南道能够布下怎样的局,最后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彻底瓦解。”楚南岚听得出家主楚南轩的意思,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二人也依旧是选择等待那少年下一步的动作。 楚南轩赞许点头,微笑而看着五房楚南岚:“不错,为兄正是此意。且不管此次他能由京城借来哪些势,几分势,我们都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此言,也不管台下楚南仁对楚南岚不加掩饰地嘲讽,楚南轩似是漫不经心随意言起:“连城,为父知道你这几日与京城李家那位二公子走地甚近,你做些什么为父不管,但前夜花船上的那些事,不可再有。” 说着这些话,楚南轩也是淡淡看了楚连城与楚南仁一眼。 即便是如此不露痕迹地醒,却依旧是叫楚连城惶恐,连忙起身恭身应道:“孩儿不敢,只是孩儿太过心急,试借李挽良之手以求一劳永逸。” 花船之事乃是楚连城与楚南仁都有参与之事。但与楚连城现下的惶恐不同,楚南仁甚至根本不曾看向楚南轩一眼,似乎是在表示他地如此行事本就应该。 不管他二人是出于何种目的,楚南轩都不太计较此事,毕竟这事不带来任何影响,也是楚连城言罢,楚南轩将眼睛复又放在楚南岚身上。随意言道:“我们那位侄子近日来有些怎样的动作?对于他的能力,我倒是更为注重。” “没有大地举动。”楚南岚微笑回应,似乎一点儿也不局促于楚南轩如此光明正大的询问他楚图之事:“只不过他这几日与柳家接触颇多。应该还是那少年的意思。” “柳家?”楚南轩笑了笑:“他们若是要打那些老狐狸的主意,怕是要失望了。” 柳家便也就是刘氏的本家,江南道第三商的核心,而楚南轩之所以如此笃定,却也是因为他很自信在江南道好那些走卒商人是不敢与他楚家作对的。 楚南岚摇了摇头,似乎不太赞同楚南轩地笃定,但最终他也不曾再说出其他话来。 “南仁,观察使马周与督护府韦和近日来虽然安分。但你也不得不防,那少年就操作商家一事已然不可能有太大作为,所以他定然试图在官道做出一些事来,好兵分两路的同时吸引我楚家的注意。”楚南轩吩咐着,显然是轻松把握到了张宏地心思。 楚南仁应下,随即却是嘴角轻扬,轻蔑且也不屑着:“本身便无多大能耐,却还妄官道商同时进行,根本是自不量力。” 楚南仁这一言无疑极为准确。其实厅内这几人也都明白,那少年本来在江南便不占一分优势,也根本没有太多权势,却根本不懂得将力量集中于一点,反而四处开花。这的确是那少年失策之处。 不过。造成那少年如此失策之举动的原因,却也正是他楚氏这些时日来连连的相逼。现如今的局面正好便是楚南轩自一开始针对这少年所采取的方针,他本来便是要逼得那少年不得不四处忙乱。 “至于商那一面。这几日再多施重手,南聪你去与刘不仁接触接触,最好能将刘府由此事中排斥出去,之后的黄家便再也不足为道,总这么拖着,对我楚氏而言也始终不是件好事。”楚南轩吩咐着,其时心中已经开始盘算陷那少年于死地之事。 “至于京城的动向,我们静观其变罢。”作出了这一言,楚南轩已然是对今日这商议有了定论。 楚南聪与楚南仁同时应下楚南轩地吩咐,他二人神情都是一般的漠不在意,似乎根本不置疑楚南轩的决定。 “还有,连城你近日来最好劝劝那位李二公子,他若是再一味动用刺客,怕是那所谓的红鞋子在江南再无宁日了,为父得到消息,京城范家派来的世子范慎其实此次前来还有着其他目的,那便是要这红鞋子从此消声绝迹在大唐境内。”楚南轩对于他这么一个极有才能的儿子似乎并不太上心,言语冷淡。 楚连城微笑应下,即便心中根本未将父亲大人这一言放在心上,但表面上却是做足了恭谨。 交代罢了这三人,台下那四人也便仅仅是剩下了楚南岚,而楚南轩在此时看着最像他,他也是最喜爱的五房之时,忽然显得有些犹豫,面色透露着不忍心,也透露着坚决之意:“南岚,你这么多来对楚图已经费了不少心,当这等时刻,有那少年代表着京城势力对我楚家动手时,我不再知道有关你任何对楚图资助之事。” 楚南岚暗中对楚图资助之事在楚氏一向是个忌讳甚深之事,这其中的原因怕也还要牵涉到死然故去地楚氏上代家主楚南昂,而因为牵涉到了这个一个楚家绝对强势的家主才更叫此事显得隐秘。 楚南岚不解为何这个时候楚南轩突然起这件事,他难道不知道若是此事被正式放在楚氏台面之上后难免再牵扯出他能够继任楚氏家主的那些事?而若是此刻再牵扯出了这些事,那难道他真的不担心楚南仁这个一个四房念起楚南轩继任家主时见不得人的手段? 外敌正犯,楚南轩为何有意无意地再掀起家中之事?这些楚南岚都不解,他只是看着台面似笑非笑地楚南轩时,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能够把握到楚南轩的意思,可毕竟只是一个猜测,很恍惚很做不得真。 于是楚南岚将这所有地疑问压抑下来,微微一笑:“好。” 对面的楚南仁与楚南聪却同时皱了眉头,而那懒散异常坐姿不周地楚南聪更是端正了姿态,显得无比严肃。 第一百六十四章 ** 江南道苏州府到京城长安有一段距离,所以即便发往京城皇帝陛下,太平公主等人的密信之事已被范慎在第一时间办妥,但若要知道京城那些大人物们真正的意思也还是要等上一段不短的时日。 而也就是这段时日内,楚氏商趁着张宏还未能针对官场有着具体动作时已然是加剧了攻势,他们既然已经是将张宏成功的逼入到了他们的布局之内,那在连连施以重手之下,张宏所操作的黄家与刘府甚至是连招架之力都不再具备。 这其中尤其是以黄不黄家所受冲击最为明显,黄不这个擅长投机冒险的胖子也终于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先前良好的开端,他在最初采用张宏经营酒楼的手段时确实是势头不小,也是因此他趁这那良好的势头一连在苏州府内开了八处酒楼。可现在,当楚氏商不顾颜面而完全效仿了黄家酒楼的经营手段后,黄不这场豪赌可谓是惨淡收场,尽管他这些时日依旧咬着牙不曾向张宏求救,但事实上他那八处酒楼已经关了一半,其中损失显然不是根基本就不是十分牢靠的黄家所能承受。 除了黄家,刘府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改革花船之事毕竟只是刚刚起步,初期阶段根本不可能有太大赢利,即便张宏巧施心思将那四命剑婢留在了船上,但也依然不可能在短时日内为刘府带来太大效益。所以尽管楚氏商那等大族根本没有经营花船,也不曾在这一方面为刘府带来冲击。但仅仅就城内的赌坊,客栈等产业所遭受地损失已然是让刘府日渐艰难。因此这段时间刘府造访张宏现下所居所派来的人倒是络绎不绝。 不过,此时的张宏倒不曾有半分焦虑之意,他甚至在今日也是一如既往那般微笑打发走了刘府派来的人,对于楚氏商不遗余力的攻势,张宏根本没有为黄不或是那刘氏现如今的局面感到半分着急不安,确实有那么几分八风不动的淡定姿态。 堪堪是送走了刘府来人,张宏便随即又转身回到后院,他根本不因为刘府受他牵连而导致如今困境有半分的内疚,这不仅仅是因刘氏一开始答应与他合作着本就是存着利用他的意思。更是因为张宏很清楚以刘家的实力来看,要再挺上一段时日,还是可以做到地,不然这几日就不可能仅仅是刘府派人了。定是那刘氏亲自登门造访。 后院之中有着两位都是一袭大红轻纱的女子在舞剑,自然便是公孙兰与妖妖,而张宏起初一直以为公孙兰此次随他回来应是存着伺机行刺于他的心思,所以这些时日来对于公孙兰的防范从来不曾松懈过,可不知为何,这几日来公孙兰似乎很乐意教导妖妖舞剑,她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一分欲对张宏不利地意思,甚至在这时她回身看见张宏那少年时,依旧是回眸媚笑着。其心思叵测复杂到连张宏都只能以一句妖女定论。 妖妖是个天才,心智一途自是不必张宏多言,便是眼下这几日她剑的进程也更能看得出妖妖的强悍,张宏看不懂那剑术的精妙,但他却能从公孙兰惊讶连连以及范慎由衷的赞叹间瞧得出妖妖的进步是足以让范慎都不敢相信的。 后院不大,仅仅容得下一方草坪。以及围着石案摆了四个石凳,张宏便就在这春意盎然处处生机的后院中,抚着一杯清茶,心神俱宁面含轻笑的看着面前那两个宛如游凤地女子或是轻盈,或是凌厉将手中长剑舞出各种姿态,一派的其乐融融之意。 事实上这几日张宏每日都是在这等详静安然中过着,他知道楚氏之人定然是密切的注视着他的举动。而越是如此他越不能有一分的慌乱之意。 每日换着不同的面具掩饰着心中地焦急。酸楚以及担忧,在这阴暗世间的大舞台上演着一场并不属于他一个人的悲喜剧。纵然观众再多,注视着他的人再多。其中却又有几人能够真的看懂,又有几人真的心存怜悯,或是为之感动? 背负地太多。责任便也越为重大。大到张宏快要喘不气来。而他唯一能够做地便是独自承受这所有地苦难。将轻松与简单留给他所在意地人。比如阿娘。比如玉 将茶杯放在石案之上。院中公孙兰与妖妖所舞动地剑暂告一段落。随着张宏浅笑而鼓掌。那两位都是一身红衣地女子也收起了长剑向着张宏走来。 妖妖蹲在张宏身前。亲昵地将脑袋放在张宏腿上。张宏一脸柔和而看着妖妖不顾公孙兰自他身旁另一侧而走到他地身前。 妖妖蹲地这个位置很巧妙。她毕竟知道公孙兰地心怀叵测。所以堪堪以她娇弱地身子挡住了靠近张宏地公孙兰那双小手。继尔伏在张宏腿上时。默不作声。但隐隐有些一触既动地意思。 这小女孩儿地那些心思自然瞒不过张宏。也瞒不过出入风尘场所地公孙兰。而对此公孙兰也根本不介意她这个徒弟不加以掩饰地防范。她在张宏府上地这几日已然是对这少年有了几分了解。至于妖妖与张宏之间地关系。公孙兰更是清楚。 只是一脸媚笑。公孙兰随意坐在张宏另一侧。她地角度只能看到张宏地脸侧。没有她以往所见过任何一个出身不凡地公子所应该有地自负。也没有任何上位者所有地深沉。仅仅是显得坚韧固执。 公孙兰对于这少年现下的处境知道几分,其中有从那位李挽良少爷口中得知的,也有这几日来刻意打听的,所以这个时候看着这少年柔和但却坚决地侧脸时。公孙兰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轻叹,她真的很难象这少年仅仅是在这等年纪便背负着那许多的沉重。 都说年龄才是修饰一个男人最好的外在因素,可事实上这所谓的年龄并不简单的是指年龄,而是在说他这么多年来所经历过的事情能够为他带来怎样的沉淀升华。 张宏年岁不大,经历过的事情却不比他身边任何一人来地少,来的肤浅,所以这个时候他脸上的坚决与心态的沧桑巧妙结合在一起地时候无端端便生出了一种令人心折的意境,所谓少年皮囊老来心,沧桑到妖便是如此。 “今日为何不见范公子?莫非你不担心我意图不轨?你要知道,妖妖再如何的天资不俗也始终不能与这时的我相比。”公孙兰自顾自倒了杯清茶。巧目如兮,笑意盈盈之下刻意作出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张宏笑了笑,将视线由妖妖身上移到身旁这位堪称尤物的女子身上,看着因舞剑而使得面色微红的公孙兰。张宏愈发深切的感受得到这少女的撩人之姿。 手中抚着妖妖地黑发,张宏不曾因公孙兰这似是恐吓的言语而有任何色变,他知道他留下这公孙兰有那么几分养虎为患的意思,可事实上在他养虎的同时他当然知道控制住这头老虎的爪牙。 轻笑着,张宏也看似无意挥了挥手,一脸玩味而看着瞠目结舌的公孙兰,张宏道:“来你也定然知道在这等局势下你若敢有不轨之举,那下场显然不太美好。” 张宏挥手之际他身旁很快便由院中四处闪身出现了不少黑衣人,这些黑衣人虽是带着面罩但依然掩饰不了身上冷然地杀意。他们都是楚图这些年来倾心栽培的真正死士。 公孙兰撇了撇嘴,娇怒而看着面前这少年喃喃道:“果然不是一般的怕死呢。” 之所以随这少年来到他的府上,公孙兰当然也不完全是自投罗网的意思,实际上她如此而行也的确是无奈,红鞋子刺客组织再如何的强大也始终只能是生存在大唐地阴暗之下,他们根本经不起执掌着权势地大人物们随便推敲。因此当范门的人在江南针对他们开始动手时他们已经是只能销声匿迹了,更何况那位自京城来地李挽良少爷对这公孙兰根本便是一副誓不罢手之意,因此公孙兰在完成皇商李家之事前,她只能躲着那位李二公子,而躲在这少年身边无疑是最佳之选,不仅可以等待机完成任务将那李二公子远远的打发走,更可以在这几日内得以摆脱那李二公子。她地心思张宏自然丝毫不知。而对于公孙兰这一句怕死张宏也只是轻笑带过。他一向都是很怕死,也一向对于他的安危看的很重。 不是如同现下这般场景的左拥右抱。张宏只是为妖妖擦拭着额上细汗,轻声言道:“不要太累。这种事儿急不来的。” 妖妖伏在张宏的腿上不曾起身,只是微微点头时有些犹豫,但又很执着。 也是这时,正是张宏看着随后起身的妖妖跟着公孙兰继续去舞剑时,自后院之门处那胖子黄不却在今日走了过来。 “大人。”黄不恭身,丝毫不曾流露出他这些时日来所遭遇的艰辛。 张宏伸手一指身旁座位,随后问道:“如何?那柳家是否有意站在我们这一处?” 柳家乃是江南道第三商核心,也是刘氏的本家,张宏由楚图那处听说过柳家与楚氏商间的恩怨,毕竟楚南轩是休了他女儿,因此张宏倒也认为柳家有可能与他们站在一处。 “那老狐狸依旧是虚言推辞了我,大人,您不知道,对于这些老狐狸而言,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财富要比他那个被休了的女儿来的更为重要。”黄不不曾依张宏所指坐下去,也没有因柳家的拒绝而感到遗憾,这本来就是他所能预料到。见张宏点头轻叹,黄不随即却是再道:“不过大人,刘不仁那老狐狸见您。” 张宏抬头看着黄不,似乎是要从他面上看出一些什么出来。但他所能看到的依旧只是谄笑与恭谨。刘不仁这个人张宏和楚图分析过,这个男人能够如此相信刘氏,且也敢公然去迎娶楚氏家主前室,利用刘氏地头脑与资源经营出一块不小的产业,那这个刘不仁显然也非善类。 不过刘不仁此次要见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仅仅是因为看着他刘家产业逐渐破败而前来问责?怕是他还不敢有这等胆量罢,毕竟他只是一介商人,而张宏却是握着朝廷实权。 猜不出这人的意图,张宏倒也只是随即言道:“好,此事便由你来安排。” 黄不面色古怪,再道:“怕是小人安排不了。那刘不仁现下已在前院候着大人。” 居然来了?张宏惊疑,确实觉得这刘不仁的确行事古怪不可捉摸,但无论如何张宏也不不去见他,他对这个刘不仁也有许多兴趣。于是张宏起身。随黄不走向前院时面上乃是一副亲切微笑之神态。 黄不的谄媚已经是让张宏觉得太商人太奸诈,可相对于面前这刘不仁而言,黄不的道行显然还是不及,若说黄不的谄媚仅仅是表面上的话,那这刘不仁所表现出来的谄媚与卑微根本便是深入了骨髓。 自张宏第一眼看见这刘不仁时,无论是刘不仁几乎跪在了地上的小心翼翼,还是面上那十足虚伪地笑脸都让张宏深深的体到这个人的圆滑不可信。 可只是伸手去扶刘不仁的张宏却不曾注意到黄不此时地惊叹,先前黄不与刘不仁一同来此时,黄不这刘不仁身上所能看见的只有纨绔败家子的浪荡之气。因此这个时候看着突然好似换了一个人卑微的近乎下贱的刘不仁时,黄不真的很难将他联到先前的同路人。 但同时,黄不也有些黯然神伤,他从此刻谄媚卑贱到了一定境界的刘不仁身上看见了太多他不愿去起的东西,比如十年前抛下娘亲与兄长地父亲,十年前的黄贾仁与这时的刘不仁。仅就作态神情而言,如多么的相似。 “不知刘老板今日前来可是兴师问罪来了?”张宏微笑着开口,任由面前这面相猥琐,留着三缕胡须的奸猾式人物刘不仁站在他身前,而他之所以站在张宏身前,也是因此无论张宏再如何的推让,他也始终不愿与张宏平坐。 刘不仁笑着。将眼睛挤在了一处:“小人怎敢。大人实在是折煞小人,我刘家地那些产业都是大人一言而已。败便败了,又与大人何关。” 不管刘不仁这一句话是不是言不由衷。总之张宏也能从这一句话中听出不少意思,最起码刘不仁已经是意识到事到今日,他刘府已经根本不可能再与张宏脱开瓜葛,因此他只能如此大方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小人今日前来一是这么多日来都始终不曾拜访大人,实在心中难安惶恐不已,二则是刻意来拜见黄少爷,当初黄老板由江南一跃而成就京城皇商,实在是叫江南商人上下都是赞叹连连,而我刘不仁更是对黄老板钦佩异常。”刘不仁佝偻着身子,明明比张宏要高出那么几分,但偏偏却在张宏之下。 对于刘不仁话中的意图张宏根本不用深究便能明白几分,第一点的拜访显然是不足以信,若他真是惶恐那根本不可能今日才来,至于第二点倒是让张宏听出了许多兴趣,他这时再看着面前这谄媚到卑贱的刘不仁时面上笑意也更浓了几分,难道这刘不仁是试图要与黄贾仁比肩,要成为江南道出来的第二个皇商吗? “第三呢?”张宏随手接过黄不递来的清茶,神色玩味。 刘不仁讪讪笑了笑,局促不安地模样,他说了二点,面前这少年却根本不作任何评价直接看出来他还有一点未言,单单就这份心智已经是足以让刘不仁收敛几分奸滑了,心中叹着这少年果然如传闻般一样不简单,面上却是谄媚更深:“大人果然高才,至于这第三点,小人倒也是刚刚出来地。” 张宏不动身色,一旁坐着地黄不也是细耳凝听。 “小人刚刚听黄少爷说那柳氏拒绝了大人地邀请?”回身看了眼黄不。见对方点头,张宏也微笑向刘不仁点了点头,他很好奇这个柳家的女婿能够给他来些怎样地惊喜。 “我那丈人就是老固执,他安逸了太久难免失去太多的雄心,这点大人勿怪。”刘不仁连连恭身,似乎是在为柳家向张宏赔罪:“小人刚才到一策略或能可行,让我那丈人随大人之意而行事,不知大人有没有兴趣?” 虽然早便知道这刘不仁与刘氏根本是同床异枕,可张宏依旧不曾料到这刘不仁今日前来竟是毫不加以掩饰,**裸的来出卖他那丈人来了。由此更是能让张宏瞧得出这刘不仁心中的狼子野心。 “还以为刘老板这其三是有办法为我解决银钱之事,却不曾刘老板竟是直接给我带来这么一个惊喜,我倒很有兴趣知道刘老板有何办法可以逼迫那柳家就范?”张宏俯身,斜眼打量着刘不仁。 却见刘不仁似乎根本不曾注意到张宏的打量。只是再一恭身,尔后又道:“大人来也是知道,财富与权势二者,不外乎有些银钱的大爷与花船中女子的关系,只要大人要,那还有什么是办不到地?” 张宏心中一沉,将清茶放回石案时并没有太多震撼,可其实他心中已经是惊讶十分,这刘不仁话中的意思根本便是要张宏以手中权势去逼迫那柳家。且先不这能不能得到他预期的效果,单单就刘不仁能够给他谋出这么一个办法,那便更能看出刘不仁与柳家似乎有着不少隔阂。 “怕是不好罢?江南道始终有着楚氏,再者,我若一味逼迫那柳家,不引起其他商的厌恶。甚至反弹?”作出一副对刘不仁这建议很有兴趣地姿态,张宏很认真的与刘不仁探讨起这策略的可行性。 “江南楚氏以强权逼迫其他商之事不少见,所以大人自然也可以如此做,而至于其他商有小人从中为大人周旋,应是不有太大问题。”显然根本不可能是来时才到的办法,这刘不仁针对这事怕是思虑甚久了。 似乎是这才察觉到张宏面上的玩味,刘不仁诚惶诚恐。谄媚而几乎又是跪了下去:“小人绝不敢有陷害大人的意思。只是这些时日来看着大人日渐艰难,小人也是戚戚焉。无奈之下也只能由黄少爷的话中出这么一个办法。张宏连忙起身,扶起这刘不仁。笑道:“刘老板见外,您如此为我谋事,我感激尚且还来不及。只是若此事真的可行,那其他商倒要多劳刘老板从中周旋了。” 张宏这一言却是叫刘不仁眉开眼笑,也是叫他身后的黄不皱眉不已,他不明白大人为何答应这刘不仁,而他当然知道大人定是能够到若真是逼迫了那柳家,那无疑为张宏在江南留下许多恶名。 黄不不明白,张宏却是很清楚他在做些什么,这个时候地他已经看出了这刘不仁心存的心思,不过不管好坏,他终究是因刘不仁这议而动了心,此刻的他的确太需要柳家那样的商来合作。 至于那逼迫之后的恶名,不是还有这刘不仁从中周旋么?不管他是否能够周旋得来,有了刘不仁今日这番话,难道他还能由此事中脱得身么? 再者,这刘不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没头脑地人,他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出这个主意,那来他也肯定有其他应对的办法,也定然能够考虑到日后的种种影响。 这个刘不仁实在可以为之一用,张宏如此着,心中却暗自思量着这刘不仁的议究竟有几分可行性。 至此,刘不仁突然造访的来意似乎表露完全,而张宏也刻意不再去言起这些关于与楚氏争斗之事,只是一味去刘不仁说些虚意相违的话时,院中气氛很为融洽,毕竟这刘不仁本身便是一个谄媚至极的小人。 无论是政事或是商事,在这种种事中显然都不缺乏阴逢阳违之人,这所有人为着他们心中或光明或阴暗地目地,在不停算计着他人的同时也将自己陷入他人地圈套之中,说他们不够聪明?自然不可能,便就似眼下这刘不仁,他的才智根本不在黄不之下。 而奴隶着这些聪明人做出这些蠢事地最终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心中的**,或是野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执行 刘不仁的突然造访的确是给了张宏一个措手不及。而再加上这个奸猾无比的商人在与张宏言谈间不加以掩饰所流露出来的野心更是让张宏看不透了此人。他真的不明白刘不仁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蠢人的人居然敢如此直白的表露出他的**。甚至也给了张宏这么一个陷害他丈人柳家的建议。难道刘不仁真的不担心他与张宏这般的推心置腹最终成为一个引狼入室的局面? 引狼如室这四个字在张宏脑中浮现出来之时确实是让张宏一阵心悸。一个能将自己比作是狼的人内心究竟还存有几分善念?而也是因这四字让张宏一时不敢再深下去。这时的他清晰意识到他自回到唐朝后究竟有了一个怎样的质变。 不过不管怎样。对于刘不仁的这个主意张宏倒也确实动了心。无论是怎样的一种手段。能够将柳家拉到他的船上。那无疑给张宏带来更大的保障。 可动心归动心。敢不敢能不能放手去做倒也是另一回事。且先不说刘不仁针对柳家的这个阴谋能不能奏效。即便是奏了效。那在这过程中张宏动用权势欺压商家而可能引起江南道官场震动。或是江南道商人的惊骇。这种种后果究竟是不是张宏所轻易能够承受也还是另一回事。 刘不仁的这个议黄不是摸棱两可的态度。他在送了刘不仁出去。继尔折返后只是向张宏言道:“小人以为刘不仁的那句。财富在权势面前只有被猥亵的份儿。这句话很中肯。” 随意看了眼面前这胖子。张宏收起了先前刘不仁在时的微笑神情。他听得出黄不话中地意思。也知道这胖子是在犹豫着。也对刘不仁的建议动了心。这张宏都能解。因为毕竟黄不这些时日在楚氏商地冲击下实在挣扎的艰难。可此事实在关系太大。张宏在摸清江南道官场深神之前的确不敢轻易决定。 他之所以对刘不仁地建议存在许多顾虑。其中大部分原因倒也是因为江南道官场。而相比较起官场来。那些所谓可能引起的商人反弹。民意厌恶。等等这些东西对张宏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 有着两世记忆的张宏虽然深明那句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一千古名言。但的确对这句话也并不是太感冒。相反。张宏倒更相信民意这种东西始终是把握在拥有着绝对权势之人手中地。 故而因为这些顾虑。张宏也未曾对黄不再说上什么。只是自顾自在院中安坐着。这个时候他所能做的依然只是等待。等着范慎地消息。等着京城那些大人物的意思。 约莫在下午时分。楚图首先回转。今日一早楚图便离开了这宅院。具体去往何处去做什么都不曾详细为张宏言及。只是简单一句回来后再详谈。 见楚图回来。黄不很自觉的坐过了一旁。将张宏身边的那个座位让给楚图。而楚图对黄不这举动也没有任何话语。只是径自坐下之后。冷然言道:“我今日去见了楚南岚。” 语出惊人。张宏倒的确不曾过这等楚氏针对他们已是越逼越甚时楚图去见楚南岚。即便他早就知道楚南岚在这许多年来是楚氏族中唯一一个对楚图着帮助之人。可眼下这情况似乎也的确不适合楚南岚敢再对楚图有任何帮助。 张宏不曾作声。只是轻轻点头看着楚图。楚图也没有故作悬念的意思。一语罢紧接着再道:“依楚南岚话中地意思来看。楚氏此次是有意一举将刘府与黄家扫出江南道。他们给我们的时间不太多。而暂时我也不可能再从楚南岚那处获得任何帮助。” 楚图此言的真实性张宏当然不怀疑。很早之前楚图便曾经起过楚南岚此人。那时也说过楚南岚绝对可信。如此看来。现下的局势对于张宏等人无疑是雪上加霜。他这处尚且还须等着京城的助力。而楚氏已经是不可能再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时间。 楚图言罢。张宏轻轻皱眉。随后却是在黄不与楚图都是不解的神情间张宏慢慢站起了身。不曾走动。只是一手轻按着石案。暗自将他自来到江南道起楚氏所有的举动分析着。 先是跟踪一事。随后再有给他机让他操作刘府与黄家。继尔便是苏州城外官道上的楚南仁一事。将这所有事串联起来。张宏沉吟着。却缓缓收起那手按在石案上的手。言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自我等回到苏州府一一行事时。楚氏对我等地确是不曾停止过打压。可我却始终觉得他们地态度不够坚决。手段也不够干脆。不然以楚氏在江南道的地位来看。我们怕是早已没有机再立足江南道了。” “大人多虑了。那楚氏毕竟要忌讳着大人手中地金牌……”黄不思量一下。然后开口。却是说到一半便缄口不再去言。来他也能够到即便是张宏手中握着金牌。可对于楚氏这等握着江南道大权的百年望族而言。那道来自京城皇帝陛下的金牌确实不足以让楚氏忌讳万分。毕竟。此时的京城原本就不太安稳。对于楚氏这等大族也不具备完全的驾驭能力。 因张宏这一言。黄不能到的楚图自然也能到。而事实上他绝对要比黄不的更深更远。再如何来说。楚图也始终是江南楚氏的嫡系血脉。因此对于楚氏在江南道究竟有多大影响力。这三人中无疑还是楚图认识的更为深刻。所以这一时间因张宏的话也是让楚图陷入了沉思。他确实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江南道名义是大唐的江南道。可实际上在京城动荡这么多年下来。江南道各处都已经是把握在了楚氏手中。这样一来。代表着京城权势的张宏与江南道的实际主宰楚氏。这两者间谁更具备实力自然再清楚不过。更何况张宏也根本不见得能够代表京城所有地大人物。所以这个时候的局势在张宏看来。地确是本来可以轻松置他于万劫不复的楚氏显得太过柔和了些。 “究竟这其中酝酿着怎样的阴谋?”张宏缓缓踱步于楚图与黄不身前。皱眉沉思着。 “不管这其中有着怎样地阴谋。我们现在面临的是楚氏商不遗余力的反击。而我们现下应该考虑的首先是如何度过此次危机。”楚图也在思虑着楚氏是否有着阴谋在内。但他很明显更要看清现下的局势。那些究竟是不是有着楚氏地阴谋之事。的确不是这个时候所应该考虑地。 楚图说的张宏都知道。他也明白现下最刻不容缓的乃是解决楚氏商之事。可同时他心中的那些疑惑确实是在影响着他的决定。 因此这个下午张宏三人都未能决定出任何的可行之策来。而关于刘不仁今日前来的那个议。楚图倒是给了一个明确地态度。便是在无绝对把握之前。万万不可依刘不仁所言那般去用权势逼迫柳家。其中原因倒是因为楚图此人的稳重。他很担心在这等前有楚氏来犯之时再得罪江南道的那些商。最终导致他们这些人四处受敌。再也没有半分希望那种局面。 一直到天色渐暗。张宏三人在院中用过了吃食后张宏才等到他今日一直在等着的范慎。 范慎昨日一早便被张宏派去杭州府。目的自然是针对工部尚书张希口中的那个杭州刺史卢从愿。而昨日派范慎前去杭州倒仅仅是张宏要借卢从愿的身份在江南官场掀起一些风浪来。并不曾再考虑过其他。可今日不同。在有了刘不仁那个议之后。张宏倒更借卢从愿之手来做一些其他事情。毕竟卢从愿现下代表的乃是江南官场。 不须开口询问。只是当张宏迎上范慎时由他面上的微笑便能看出这杭州一事定然顺利。而随后在范慎抓起茶水堪堪饮下了一杯后。这才歇了口气。笑道:“杭州刺史卢从愿果然是如张希所言那般。他的确曾经是韦后地人。在下以此为胁迫之由将大人地意思说了出来后。那卢从愿当时便面如死灰。只能依大人之遗愿而行事。” 张宏点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欣喜。可其实心下大喜时已经是在考虑着关于要卢从愿去对柳家逼迫之事。卢从愿明面上地身份乃是江南官道的人。而若是以纯正的江南官去对付柳家。那可能为张宏造成的后果也的确可以减轻到最低。 迎着楚图。范慎。黄不三人的目光。张宏沉吟了片刻。终于在楚氏决定彻底颠覆他们之时也作出了该如何面对此事的决定。 “这些时日来观察使马周与督护府将军韦和也该收拢了不少关于江南道总管李朝隐。苏州府刺史杨慎名等人欺上瞒下。贪赃枉法之事。那如此一来。弹劾这些江南官的奏章明日便可发往京城。”这是张宏针对楚氏在官道上所做出的第一个决定。 “第二。这几日京城的意思便抵达江南。而若我所料不差。随着京城的意思那我们将可以在楚氏商一事上争取的更多的时间。这些时间我用来试试柳家这条路。” 张宏话说到此。楚图与黄不显然都明白了张宏的意思。也听得出张宏似乎的确有意依刘不仁的意思去对柳家动手。强迫柳家站在他们这一方。难免。楚图与黄不都有些忧虑之色。 “同时杭州刺史卢从愿也按照我们的计划配合我们在江南道官场掀起一些事来。这样的话。此次应对楚氏一事倒完全归根在卢从愿此人身上。可以说卢从愿便是我这些计划中的核心。” 张宏做了定论。而他面前的这三人也都能够明白张宏的意思。虽然楚图不太赞同张宏强迫柳家一事。但终归他也不去置疑张宏的决定。 楚图这个人最让张宏放心。不仅仅是因为他超人的才智手段。更是因为楚图能够很清楚的认清他所应该处于的位置。便好比如楚图一向都知道张宏在洞察力大局观上有着他不可逾越的优势。因此他绝对不在大局之上对张宏指手画脚。只是依赖他强悍的执行力来一一执行张宏的所有决定。 可以说。楚图与张宏的确是极为互补的两个异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手腕 飞娥扑火也好,螳臂挡车也罢,这两个举动看似都是悲剧式的自寻死路,可事实上,若是这扑火的娥翅膀足够宽阔,那在扑火**前扇灭了烛火也不一定,依此而论,螳臂挡车时若是螳臂也够粗壮,那或许确实能在被碾压的粉碎前将这车拦下一时。 表面看来,楚氏已经是对张宏那些来自京城的人不遗余力,大有一鼓作气将张宏等人赶出江南道之势,而楚家的这一举动落在江南道或是官或是商人等等所有有心之人的眼中,却都是叫他们以为在楚氏采取了动作之后,张宏那些人也绝无可能继续安然留在江南道,毕竟再如何来说,江南道始终是楚氏的天下。 因此,江南道所有人都是认为张宏等人定在楚氏如此攻势下暂避锋芒,或是退出苏州府或是停止正在进行的一切动作。可结果显然是出乎这所有人意料,张宏等人非但不见有退避苏州府之意,更是大有与楚氏顽固相抗到底的架势。 也是如此,安稳了太久的江南道终于在张宏等人与楚氏的冲突正式被抬上台面后不复以往的稳定,这几日来苏州府成内谈论最多的便是观察使马周与督护府将军韦和联合弹劾江南道总管李朝隐,苏州刺史杨慎名,以及督护府大将军楚南仁等人的勾结成党,为祸江南之事,这一件事从观察使府上传出来后,无异于在江南道这深不见底的水潭中丢下了一枚分量足够地石子。一时间倒也确实引起了江南道的哗然大变。 不过虽然是暂时造成了江南道官场的议论纷纷,但毕竟仍不足以引起恐慌,根本没有几个人认为这刚到江南道根基未定的观察使与督护府将军能将江南道官场搅动,即便他们来自京城,也各自有着算不得浅显的后台。 弹劾江南道官的消息乃是张宏刻意散播出去的,他在决定走这步棋的时候便料到了京城对此事地态度,皇帝陛下毕竟是初登帝位,本来便是大权旁落的皇帝陛下定然不轻易动摇江南根基。因此京城对这弹劾一事的最终态度也肯定是没态度,便就是所谓的冷处。而在能够料到这一局面之后,张宏也是通过这弹劾一事为江南道官场带来一些警示,同时正式向楚氏表示他的态度,那就是无论楚氏一族再如何的来势汹汹,他与楚图二人终不可能后退。 背水一战,战者雄无疑乃是张宏现如今所秉行的行事方针,而也是在他处处受制,局势也越发危机之下。京中也终于因范慎向太平公主殿下,皇帝陛下送去的稿传来他们的意思。 首先到江南地乃是太平公主的意思,几年前觊觎楚氏的太平公主最终不得不含恨放手之后,似乎对楚氏有了不少敌意,无论是因前恨,还是因现下她所最宠信的张宏,太平公主也果然是向楚氏起了进贡一事。 楚氏作为江南道执宰,之所以能够数百年来始终掌握着江南道自然与他们每年向京城送去的大笔银钱脱不开关系,也是因此。即便楚氏一族早在岁末时便刚刚将今年所须的进贡纳往了太平公主府,但现在也仍是不得不慎重考虑太平公主殿下此时的要求,毕竟,此次太平公主伸手要钱的由很是光明正大不容拒绝。 原来,也在范慎稿抵达京城时,太平公主刚刚获封赏而晋升为镇国太平公主,在原本的封号前加了两个字,意义已然是截然不同,镇国太平公主这个封号有多大能量那是人尽皆知地事情。所以身份不同,尊贵更盛,那以太平公主的奢华挥霍来看,她原先所居住的公主府自然是寒碜了些,故此。趁着张宏要她从旁削弱楚氏商实力的同时。太平公主殿下也以扩建府邸为由向楚氏前素要今年的进贡。 这对张宏而言无疑乃是最有利的,他很清楚在楚氏商现如今竭力打压着黄家与刘府时须要耗去多少银钱。而若时此时他们又不得不抽出一笔巨资进贡太平公主殿下,那即便是以楚氏商这等大富之家恐怕也并非是易若反掌。毕竟镇国太平公主的府邸怎么看也都是须要不少的银钱。 楚氏三房楚南聪也是太平公主的人,这一点楚图早便言起过,而再加上这楚南聪刚好也是掌握着楚氏商之人,那表面看起来似乎张宏地这一个策略怎样都不落空,楚南聪也定然不轻易悖逆太平公主的意思。况且,就算是退一步来讲,楚南聪最终拒绝了太平公主,选择了以楚氏根基为重,那无疑也更能给太平公主一个光明正大的由,她也刚好可以再借此事再次下往江南,重新针对楚氏部署前几年欲图染指楚氏之事。 几年前太平公主含恨而归若说是情之中意料之外,那再过了这么些年太平公主权势更盛,又有着张宏在江南道这几个月来的经营后,太平公主若再次下往江南,那无论是情还是意料,结局也都是不言而喻的。 镇国太平公主传达到江南地旨意对楚氏而言是个巨大地难题,但对于张宏来说却是一件莫大的好事,而不仅是太平公主地旨意到了江南,便连皇帝陛下的意思也在随后第二日时被张宏得知。 不过相对与太平公主直接派人到江南不同地是,张宏得知皇帝陛下的意思却是由楚肖口中得知,楚肖一直是留在扬州府监视扬州刺史田乾的举动,所以对于楚肖的突然到来,便是楚图也稍为愕然。楚肖赶到苏州府那小巷时,张宏与楚图,范慎三人刚好在后院看公孙兰与妖妖舞剑,所以说楚肖来的倒也及时。在他径自走到后院向楚图,张宏见礼罢,也不顾楚图面上地惊愕之意,直接言道:“此次小人回来乃是奉了扬州田刺史的意思。” 田乾乃是太平公主府出身之人,因此楚肖说出田乾此人之后,直接便让张宏联到了或许是太平公主在剑南道又有一些举动从旁相助于他了。可接下来楚肖的话却完全出乎了张宏的意料。 “田刺史奉皇命由剑南道今年税银中抽调出来一些借给大人临时訾用,但限期不能超过三个月。”楚肖恭身言着,面上却依然是惊骇不敢相信。皇帝陛下借钱给人用,这在历朝历代怕是绝无仅有之事。 张宏等人现下最迫切需要的自然便也就是这银钱,因此楚肖说完,张宏也根本不去看楚肖望向他时面上的惊骇,急忙问道:“有多少?” “十万贯。”楚肖不冷不淡,显然也是知道在面临江南楚氏这等大族时,十万贯铜钱绝对是起不了太大作用的。 初闻陛下旨意时的惊喜瞬间消散,张宏面泛苦色,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在大唐经历了这许多动乱之后国库怕是早已空虚。小这十万贯怕也是经过了皇帝陛下地百般思虑,而之所以最后通过田乾的手将银钱给他,那也定然是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殿下二人商议的结果,将税银外借这不是一件小事,若是稍有差池极有可能引起朝野的哗然,因此皇帝陛下也不得不借太平公主的威势来为张宏抗下这一惊天之事。 显然,在此事上张宏又欠了太平公主一次。 察觉到张宏面上的失望,楚肖微微犹豫,随即小心言道:“除了此事。陛下还有一道密旨由田刺史带给大人。” 张宏接过密旨,根本没有避讳楚图与范慎的意思,当着这二人面,张宏随意将手中那道黄帛轻轻展开,凝眉看着皇帝陛下亲的几个大字,张宏面上神色也是越发复杂,以至于最后终是流露出不少的担忧之色。 皇帝陛下这道密旨言语不多,寥寥几个大字而已:朕能做地不多,但你的时日也不多。 这道旨意是什么意思张宏当然完全明白。前一句朕能做的不多是指张宏在江南道的这些事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不可能给他太多助力,而后一句你的时日也不多才是张宏忧心的由来。 留高不危在京城也是方便及时掌握京城的动向,再如何来说,京城长安始终才是张宏应回的舞台,他无论在江南道能否取得他预期的效果。最终也定然是须要回转京城长安地。所以即使这些时日来每日都须竭力面对着楚氏的打压,张宏也依旧不曾放松过京城之事。 不久之前。高不危曾经有过密信,信中到皇帝陛下终于在这时经不住了满朝上下的进言。特任命平王殿下为内外闲厩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内阁议朝事,这一密信看似很简单,仅仅是在几个月后针对平王李隆基诛韦之事时所立下的功劳进行封赏,这是所应当之事本不应让张宏紧张,但张宏却依旧对这密信表示出了极大的忧虑,而他所忧虑之事也堪堪是这信中到的陛下经不过满朝上下的进言这一句话。 满朝上下进言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张宏在离京中,三位有可能入主东宫的王爷只有平王李隆基在朝势力最为薄弱,而现下却突然有了这满朝武的进言,其中意思是不是也可以解为宁王殿下是真地放弃了争这东宫转而将朝上的势力全部移交了平王李隆基?这才有这满朝进言一事? 除了这一点,再结合太平公主最新获封镇国太平公主这一事,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是不是可以解为皇帝陛下给了平王殿下成为宰辅这一实权后,为了安太平公主的心,这才晋封的镇国太平公主? 京中的皇帝陛下最擅长地乃是平衡之道,依此而论似乎张宏地这些推测极有可能都是既发的事实,而若果真是如此,那最后皇帝陛下所言地张宏时日也不多这一言的深意也就不难解了。 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之间地冲突定是有了端倪,这才有皇帝陛下对这二人地封赏。以及催促张宏之举。 清了这所有事的前因后果,张宏也终于看清了他现下的处境,首先他在江南依旧是毫无寸进,蹒跚艰难着,其次京中他最为担心的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之事显然也是堪堪发生,如此而言,张宏的处境倒也不是一般的不妙。 将密旨折叠塞进衣袖之中,张宏不掩面上忧色。却是随后转身而看着楚图与范慎:“这十万贯铜钱暂且留给黄不自用。而对于太平公主索要的进贡,楚氏这几日也依旧是没有任何举动,虽然我不认为楚南聪敢拒绝太平公主,但不排除他们竭力拖延此事,时日拖的久了,对他们有利,对我们则是极为不利。” “你究竟是说些什么?”楚图冷漠开口,他当然听得出张宏话中地欲言又止,也知道张宏这一言其实是还有其他意思。 张宏所忧虑的京城之事其实从不曾对范慎与楚图言起过。而不管他二人是否知道,张宏所决定之事也依然不容易变动,所以楚图言罢,张宏随即接道:“我说的是,依现下局势看来,刘不仁包藏祸心也好,图谋不轨也罢,他的那个议看来我是不得不接受了,所以我尽快赶去杭州府一趟。至于现下楚氏针对黄家与刘府的那些事,倒也由你一人来独自承受了。” 楚图点头,其实日前张宏对他言起刘不仁之事时他便瞧得出张宏是动心了,也确实打算去接受刘不仁的议,当时他并没有很坚决的反对,只是说要在绝对可以保证不引火烧身的前下才去接受。所以现在张宏既然已经决定,那楚图当然也不再去反对。 与楚图说完了这些,张宏复又看向范慎,见对方依旧是亲和微笑着。心中略微放心了些,他知道范慎能够明白他的意思,而由范慎面上地神情来看,范慎也根本不计较这些,即便他刚刚由杭州府回来便不得不再随张宏前往杭州。 对楚图范慎二人吩咐罢了这些事。张宏旋即转回身去看向楚肖:“你这便再回扬州。替我谢过田刺史,但更重要的是要保证剑南道不能在这时插手江南道之事。” 楚肖应下。他早便知道在楚图与这位少年大人之间,对于掌握大局布置所该去行之事上。连少爷楚图也是遵从这少年的安排。所以他当然也不去置疑张宏的吩咐,即使是张宏要他这样一个楚图下人去保证剑南道之事看似荒诞异常,但实际上有太平公主门下田乾在剑南道,那楚肖也确实不须要做上太多便可以做好这一事。 江南道苏州府乃是楚氏根基所在,因此很自然的,苏州府同时也是楚氏商的本营,而以柳家为核心的江南道第三商之所以能有如今规模,那倒完全是因为他们并不曾在苏州府与楚氏商有着利益之争,这第三商很聪明的选择了回避楚氏商,除了苏州府基本上江南道各处都有他们的产业,而这其中,江南道第二要地杭州便正是以柳家为核心地第三商根基所在。 张宏此次前去杭州目的很明确,是无论如何,再不择手段也要将这柳家拉到他的船上,本着这样一个目的,在苏州府等到扬州刺史将那十万贯铜钱送到黄不手上后,张宏便决然而带着范慎轻身赶向杭州,他这次并没有带着妖妖随行,而妖妖也不再执意要跟着张宏。 这段时间里,妖妖跟着公孙兰舞剑极为用心,他在苏州那小院之中潜心剑倒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那里毕竟有楚图,公孙兰所有的红鞋子再如何的凶悍也只能是藏匿于暗中,而针对这暗中一事上来说,楚图手下不知数量的死士似乎并不比所谓的红鞋子差上许多。\\ 由苏州府马不停蹄赶到杭州府一日时间便足够,只是刚至黄昏时分,在杭州府官道上边出现了一辆青布简装马车,而在这马车旁边却有一位身着白衣,面相俊秀神情温和地公子骑马相随,马上之人便是范慎。坐在马车中的张宏其实也挺羡慕纵马飞驰地范慎,他也很可以跨马纵横,但他毕竟不骑马,而这近一年来他也根本没有机去,所以只能是坐在马车之上。 官道尽头有一顶呢绒蓝轿,轿前站着一位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此人面色阴沉,双目飘忽不定间隐隐透露着一些恐惧之意。原本颔下的三寸胡须本应让他显得儒雅风度,但衬着这人此时地神情却只是让人觉得这人似乎有着天大地心事,很沉重很阴郁。 蓝轿周围只有四名轿夫,这中年却正是杭州府刺史卢从愿,他出现在这官道尽头很不应该,但他今日却也不得不在此等候着那位大人,其实即便是到这了这个时候卢从愿也依旧不知他所要等候的大人乃是何人。 卢从愿乃是三年前地长安府书吏,三年的功夫能够由一个无品书吏摇身变成现下正四品地杭州刺史其中当然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迹,便就好比如二年前他给韦后的那封密信。而也是由那封密信起,卢从愿的仕途正式开始了一帆风顺,最终成为杭州刺史,在江南道也有着不小的话语权。不过关于那封密信除了卢从愿与韦和之外倒也再无他人知晓,卢从愿能够有今日这地位在别人看来都是因为宁王殿下的一手拔,在台面上来说,卢从愿很早便是宁王殿下的人。 所以身为宁王殿下的人,在这之前一年里卢从愿倒也过的甚为滋润,江南本是富庶之地。他更为一州刺史那无疑也是外任官中最为上层地那一种。可他的滋润生活却终于是在几个月年前便成为了一场噩梦,他始终不明白韦后怎死在平王李隆基的刀下,他也根本不知道京中到底发生了何事,握着天下权势的韦后怎失败? 可不管怎样,韦后毕竟是死了,他也始终不可能再如以往那般轻松了,韦后的死对他而言看似是一个解脱,他终于也可以摆脱韦后的控制了,可实际上韦后这一死同时也是卢从愿心中的枷锁。他真的很担心那封密信不知何时被人翻出来,若是这信见了光,死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他满族上下怕也脱不了这干系。 毫无疑问,卢从愿是怕死地。这几个月来他始终不能安寝也终日食不知味便就恰恰说明了他心中的怕死以及恐慌。 几日前。一个来历不明的青年公子找上了刺史府,卢从愿当时见那公子气度不凡也只是以为这公子或是楚氏中的偏房公子。因此初见那公子时卢从愿倒也没有多,只是好生逢迎着。可根本不待他将后院所备着银钱交到这公子手上。那青年却是突然拿出了一封密信! 信是黄的,放了太久的缘故,卢从愿第一眼看见那封他朝夕所思的密信时便当场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一般看着那青年,而那时他也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他甚至他的全族命运都掌握在了那青年的手中 其实这多时日来卢从愿不是没有过东窗事发地可能,只是他心中毕竟存在那么一分侥幸,他一直以为韦后死了,韦后手下爪牙据说也被平王殿下诛杀了干净,那他这种并没有浮现在台面上的人似乎也可以安心了,可以一心侍奉他台面上的靠山了。所以当这密信再现彻底击碎他心中最后一分侥幸时,卢从愿可谓当时便丧失了心智,只能听着那青年逐字言着,尔后连连点头,不敢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后来的一切便都很顺利,那青年既然是找到他才拿出了密信,也确实如卢从愿所那般,青年是没有取他性命地意思,只是利用他,所以无论甘心与否,惶恐与否,卢从愿似乎都别无选择。 自那青年出现后地这几日来,卢从愿再也没有安心睡过一夜,由他时尔暴躁,时尔惶恐的神情下当然可以体得到他心中地挣扎,他一方面确实对那青年存在许多恐惧,可另一方面又压抑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他真地很抢过那封密信,尔后杀人灭口。 卢从愿本来就不是一个平庸甘愿束手待毙之人,不然他当初也不暗中向韦后效忠以获得如今权势。 马车自官道出现在了卢从愿视线之内,卢从愿紧了紧面色。挥手示意身后的四名轿夫也是他地亲随退下,尔后衣冠,迎上那马车,目中狰狞全然,喃喃道:“且让我看看你究竟是怎样一个来头,既然你敢如此张狂而试图控制我,那起码也须保证你还能够离开这杭州府。” 张宏不奇怪马车为何在官道之上便停下,他也知道这杭州刺史肯定在路上迎着他。这些外表光鲜尊荣的大人物们其实都是这么一个心思,一个比一个要小心谨慎,一个比一个更在意现下所拥有的荣华富贵。 有所眷恋的人,永远是最容易被人控制的人。 张宏自马车内走出,范慎早已落马迎在一旁,车夫乃是楚图的人,待车夫将张宏扶下马车,张宏一眼便看见不远处那名一身素袍的中年,看了眼范慎的面色。了解了范慎地意思,张宏摆出一副微笑神情,这时的他已是知道面前等着他的乃是刺史卢从愿。 卢从愿很惊讶,不是奇怪那先前见过的青年,而是很惊讶那青年似乎是他身旁这少年的随从,这仅仅能由青年对待那少年时的恭谨便看得出。 虽然他早便知道拥有他致命密信的青年背后有着主使之人,可他实在不曾到近来搅得江南道天翻地覆的少年人竟然如此年轻:“见过少爷……大人。” 张宏四下看了看,发现除了那一顶轿子竟然再无旁人,再次看着面前这位杭州刺史时。张宏便就这般毫无礼仪可言的盯着卢从愿地眼睛。 从中他看出了一些被卢从愿压抑的很深很深的不甘,于是张宏微笑:“刺史大人折煞小可。”顿了顿,既然这位刺史大人一开始便没有表示出他十足的诚心,那张宏倒也根本不再客气,径自言道:“来小可此次来这杭州的目的刺史大人已知几分。” “是要小人协助大人针对江南道官场之事。大人若有吩咐,小人岂敢不从。”卢从愿恭着身,显得卑微,但事实上极其怨恨且也惶恐着。 张宏轻踱两步,马车坐了一天确实有些困倦:“不错。不过除了这一事我此次前来倒还是有其他要事。”说到此,张宏顿了顿,但卢从愿却心中更为惶恐,他很担心这少年口中的其他要事乃是针对他。可张宏也没有要吊着他的意思,随即再道:“听说商家柳氏近些年来在杭州府多从不法之事?” 这是以一个询问的姿态给卢从愿台阶。卢从愿当然明白。微为一怔之后,随即松了口气。忙接口言道:“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小人近些时日来倒也确实暗中追查着柳家之事。其中许多事可谓是天怒人怨。” 轻轻点头,张宏也不再多言,他当然知道卢从愿这番话中地阴逢阳违,事实上这卢从愿怕是至尽仍收着柳家的银钱为柳家做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事罢? 政治,便是如此,利益权势相互勾结下的联盟在绝对的强权之下确实没有半分牢固的可言性,只是这么一个转眼,当危机真正威胁到了卢从愿的时候,要出卖那个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柳家,实在是太过轻描淡写。 也是双方居心叵测时,范慎突然将腰中长剑抽出了几分,继尔一脸严肃而看着张宏,张宏先是疑惑,随后再看向卢从愿微微颤抖的身子时,明白了一些,向范慎点头。 范慎不再犹豫,抽出长剑纵身向卢从愿身后那轿子后方行去,只不过是片刻功夫,惊闻四声惨叫时,范慎已是施施然回转,即便手中长剑依旧滴着鲜血,但面上却回复了往日亲和微笑。 惊骇,卢从愿再也没有半分镇定可言,脸上浮现许多冷汗之际,他已经是快要站不稳了身子。 张宏依旧从容微笑着,向卢从愿言道:“这官道之上居然也有着楚氏跟踪我来之人,看来江南道果然是楚氏地天下。” 卢从愿心中凛然,但却已明白这位大人似乎没有打算追究他这样一个极其愚蠢的举动,而他本人倒也无论如何也不出这青年居然有这等惊世骇俗地武艺。那四人可都是杭州府内一等一的兵士。 张宏似乎不打算追究卢从愿,待他看到卢从愿稍为松弛了神情时,张宏却陡然色变,厉声言道:“这等手段,日后莫要再让我看到!”言着,是为封疆大吏的卢从愿竟然在这少年面前险些软倒在地。但见他如此作态,张宏不屑冷笑,随后却从怀中抽出那封张希交在他手上地密信。随意抛到了卢从愿脚下。 从头到尾张宏都没有去看卢从愿面上地惊讶以及颤抖着双手拣起那封密信,张宏一直都很清楚给人一巴掌之后,再来一个甜蜜无比的枣子才是收买人心地王道。 这个时候卢从愿已经是敢抬头看向这少年了,他心中的百般滋味实在难以出口,而不管再为不解,再为惊讶再为欣喜,在这个时候看着这少年时,卢从愿也当是由心而畏惧着这看起来年纪甚轻地少年。 “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为其承担后果,你当然也不能例外。可今日我要告诉你的是,自今日起无论你做错了何事,后果,由我来承担。”张宏冷声言着,居傲且也冷漠。 事实上他现下所对卢从愿的这些态度,无论是要范慎先杀四人震骇这位刺史的人,还是随后将卢从愿心中最为惶恐之事替他抹平,都是张宏针对卢从愿内心而有的心战,刚柔并济是张宏认为针对这位心志不小的杭州刺史最可行也最诚挚的手段。 卢从愿老泪纵横。连连言谢,张宏依旧不为所动,但又将平王殿下在他离京时所赐给他的那面令牌交给了卢从愿,其实张宏对这卢从愿也有几分了解,他知道这位杭州刺史一直都是平王殿下的人,当然也仅仅是台面上。 卢从愿颤手接过面前这少年所递来地令牌,他现在对面前这少年可谓是由衷畏惧着,要知道这令牌即便是他这等属于平王殿下最为重要的幕僚中人也不曾拥有的,所以在畏惧着这少年的同时。卢从愿倒也越发的肯定了这少年在京城的地位。 “但愿你可以拥有一颗感恩的心活着。”张宏轻叹,莫名其妙留下这一句话在官道之上后,再也不多停留,径自坐回马车,向着杭州城内而去。 张宏知道他今日如此不按常出牌给这位杭州刺史带来怎样的影响。他也很自信起码短时间内卢从愿竭力助他在江南之事。 之所以如此轻易便将控制卢从愿的密信交还给了这卢从愿。其实也是张宏这一路上深思之后地决定,这封信对张宏的意义自然不比对卢从愿的意义更大。而无论日后是否还有这封信,卢从愿曾经与韦后密谋的事情都始终是张宏所知晓的。以张宏在宁王,皇帝陛下以及太平公主三人的心中的分量来看,怕是根本不须要太多的真凭实据,只要张宏说这卢从愿乃是叛逆,并且将密信内容公布,那卢从愿也定然不有好下场。 既然如此,那为何要留着这个卢从愿真正的忌讳所在?又为何不能将卢从愿心中地怨恨惶恐变为感激效忠? 张希在将这卢从愿交给张宏之时曾经说过这些曾经秘密属于韦后的人都是一把双刃剑,张宏确实可以控制利用他们,但同时那些人也可以为张宏带来反噬,毕竟张宏私自瞒下这些谋逆之人的身份已经是将张宏画归到叛逆者的一方。 可那时的张宏并不曾担心张希所谓地双刃剑,现下看来似乎是在决定用韦后暗中这些余孽地同时张宏便打算以这种方式来控制这些人。 无疑,便就看现下这卢从愿那显然是证明了张宏的手段与决定是正确地,这卢从愿似乎也真的在日后效忠于张宏。由官道向着杭州府刺史衙门行去,这一路上范慎依旧骑马,张宏也仍然是在马车之内,而在那四名秘密埋下地轿夫都惨遭范慎毒手之后,刺史大人倒只能竭力跟随在张宏,范慎二人身后,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刺史大人进行这样一场奔波当然极为艰难,可一直到刺史府前张宏都不曾停下马车去看卢从愿一眼,也更不可能邀请身后那位气喘吁吁的刺史大人一同乘坐马车。 自回到唐年,无论是由蛇蝎心肠的太平公主那处,还是高深莫测的皇帝陛下那处,亦或是手段果决的平王李隆基,这些所有大唐最顶尖的政客都在不停的影响着张宏,确实是叫张宏孜孜不倦进化着的同时到了许多手腕。 好比如他今日对卢从愿的这些态度,有杀戮,有宽容,也有铁面无情。欲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挣扎在这等阴暗世间,张宏的确无师自通的将他彻底融合在了这时代下,如同虚伪奸诈的变色龙,也像是暗中觊觎着猎物的野兽。 第一百六十七章 柳家 张宏所处这时下的唐年,人人皆知富庶最莫江南道,可不能否认的是,单以州府而论起,剑南道扬州府才是大唐一甲,其次依属苏州府,杭州府。而这三处最为富饶的大唐州府也都曾留下过张宏的足迹,在张宏看来,富甲一等的扬州府便就像是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令人沉沦不返;而有着楚氏所在充斥着政治成分的苏州府倒更像是彪悍女王式女子,刺激且也惊心动魄;至于现下他所在的杭州府虽不如扬州那般富饶,也没有苏州深沉的阴郁,但却自有一番朦胧的意境,犹抱琵琶半遮面令人欲拒还回便是杭州府最大的特点。 在张宏与范慎抵达杭州府的第二日,杭州城便纷纷扬扬飘落起一场细雨轻丝,这等天气为入夏的杭州城带来许多清爽,一分分沉淀着张宏焦躁心情的同时却也叫卢从愿仍不得不顶着细雨处处奔波。 柳家乃是江南道第三商的核心,而张宏此次前来杭州府虽说主要是针对着柳家,可事实上他倒更有意将这个以柳家为核心的商拉到他这一方,便就是所谓的蛇吞象,张宏似乎根本不曾担心过他这条过河小蛇能否完全消化掉这头巨象。 江南道乃是大唐最为富庶之地,可而知这江南道上的第三行拥有着怎样惊人的财富,即便表面看来他与江南道第一商楚氏商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就张宏看来,仅仅是以财富能力而言。这第三商实在不输于楚氏商,他二者间的差距也就是楚氏毕竟还掌握着江南官场。 所以因这第三商地能量庞大,张宏在最初赶到杭州府后并没有草率针对柳家动手,而是先以卢从愿这位杭州刺史的从各处探访,着关于这第三商中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任何一个财阀兴盛的过程总免不了前期阴暗的手段,而张宏要做的便是挖出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然后以此为胁迫的把柄。 对此卢从愿当然不敢怠慢。他对张宏这一少年可谓是由内而外地畏惧着,这倒完全是因为在杭州官道之上时张宏高深莫测的举止实在是叫卢从愿根本捕捉不到这少年任何一分意图。 人们总是对看不清的,未知的事物充满着惶恐,即便是以卢从愿这等混迹政治许多年的老狐狸也逃不过这一特质。所以无论是感激也好,畏惧也罢,卢从愿对张宏始终只能是竭力按照张宏的要求去做好每一件事,精益求精到近乎苛刻,便直接造就了卢从愿这些时日来的奔波忙碌。 卢从愿在忙碌着的同时张宏与范慎也不曾真地休息过。他二人虽然每日看似只是没心没肺的游览着杭州府,可事实上这几日张宏已经对杭州府的格局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江南道毕竟是楚氏的天下,虽然楚氏商的根基是在苏州城内,可包括杭州在内江南道的任何一州府都涉猎有楚氏商的影子,便就好比如这江南第二州杭州城,即便杭州乃是这柳家地根基所在,却依然只是与楚氏商平分着杭州商界,表面看来这其中甚至柳家仍处弱势。 大概掌握了格局。接下来张宏便针对柳家部署着他的计划,那位柳家的女婿刘不仁建议张宏以强权来欺压柳家,而张宏却也当然知道若是一味的欺压柳家那极可能引起这第三商所有商家的敌意,继尔使得他们更为团结,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因此张宏对刘不仁的建议做了一番修葺改善,他经过在杭州城内这几日的暗察后,最终所制定的计划便是试图从柳家内部动手。他的计划很简单,第一步要先瓦解柳家这一代执掌人柳宗和的执念,使其心灰意冷地同时不再似先前那般固执,而至于第二步才是采取刘不仁的建议。威逼。 欲要让这柳宗和心灰意冷。那最直接最有效地办法便是针对他地子女动手。虽然这个策略也尤其卑鄙。但时日不多地张宏却也不曾有丝毫顾忌。手段干脆狠辣到追随他地范慎再也不敢将他看做是以往地少年大人。由此可见在经历过那么多阴暗之事后张宏究竟有了怎样地一个质变。腹黑阴险卑鄙毒辣等等最恶毒地词汇都在张宏针对柳家这一事中完美地体现了出来。 柳宗和有三位少爷。似柳家这等豪富一方地大族虽然有着足够地条件培养出优秀地继承人。但毕竟是出身富贵之家。纨绔子弟地一些恶习难免也被这几位少爷多少继承下来。便就好比如柳家大少爷喜好赌钱。而二少爷则沉迷流连青楼花船。这些无伤大雅地恶习事实上并不能对这二位少爷造成致命地伤害。毕竟在有着富不过三代这一说法地国度中这些恶习都是极为常见地。 可当张宏真正利用起这二位少年地恶习之后。效果却是出乎张宏意料地明显。 以有心算无心。张宏针对这二位少爷。首先是要范慎以京城一流公子地身份经过卢从愿地介绍刻意去结交柳家大少爷柳传止。似柳家这等卑贱商人。虽然是富甲一方但毕竟是上不得台面。在真正有着深厚政治资本出身地公子哥面前。他们只有卑躬屈膝地份儿。因此在范慎刻意显得与柳大少爷臭味相同之后。他二人很快变成了莫逆之交。在范慎别有居心地唆使下。柳传止每日作陪范慎出入赌坊。豪放着尽兴着地同时却也一步步落入范慎地圈套着。 至于针对二少爷地喜好美色张宏则是花费了不少气力。杭州城内美女众多。但依张宏来根本不缺少银钱地柳二少爷柳传万肯定都见识过。甚至恐怕便连杭州附近地扬州。苏州二府都留下过柳二少爷寻花访柳地足迹。所以张宏更是刻意从苏州府内公孙兰地手下四名剑女中抽出姿色尤其出众地一人赶来这扬州府。这期间虽然遭到公孙兰地强烈阻止。但毕竟那四名剑女现下是在刘家地花船之上。张宏只须动用一些手段。还是可以做到地。 待这位名唤青菊地剑女赶到杭州。张宏便巧妙地让这青菊出现在了柳传万地视野中。一次二次充满情调地邂逅之后。柳传万果然对青菊表现出了足够地热情。而受过张宏指点地青菊很快便让这位柳二少爷拜倒在了她地围裙之下。 不过自始自终这位柳二少爷也不曾占过青菊的一分便宜,张宏很清楚对于男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却始终不如偷不着这一个策略的确最为让男人蠢蠢欲动,不可抗拒,因此再加上青菊多年舞剑的万种风情,现如今地柳二少爷对这样一个他眼中貌似天仙的女子可谓是痴迷至极。 花费了半个月的功夫做罢了前戏。接下来张宏在眼见这些策略都取得了甚至是远超他所预期的效果之后,便开始针对柳家采取他的第一步计划。这一日的扬州刺史衙门后院,张宏捧着那杯青菊为他斟倒的茶水,面色从容而坐在这刺史府正厅,本来是主人的卢从愿却是坐在张宏右侧,双手放在腿上,即便是有了这么多日地接触,但依然在这少年面前显得局促不安。 范慎没有落坐。径自站在张宏一侧,在过了这半个多月以后的范慎,面上已经是不复以往亲和的微笑之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勾勒出一些苦涩的意味,而事实上他心中的苦涩却绝非一些,让这么一位范门最优秀的世子每日出入赌坊那等场所,并且要竭力做出一副热衷这等游戏的态度来,实在不吝于任何一种折磨,甚至几日前他曾经无比痛苦而对张宏言过他宁愿再次被砍上十几刀也不愿再陪着柳家大少爷豪掷千金。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范慎对张宏吩咐下来的事也绝对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不然他何以能在这短短半个月之内将赌坊内所有赌具赌法一一精通且也玩地根本不比柳大少爷差上一分。 “这么多日下来,那位柳大少爷大约欠下多少银两?”张宏研磨茶杯,向着范慎开口时面色冷淡,即便是这等卑劣的行经他也根本不曾有任何负罪感。 范慎微微思量,似乎是在竭力盘算着这些时日来赌坊内那位柳大少爷的签单:“应是不少了,近百万贯总是有的。” 范慎说的很随意。但其实却连一旁的扬州刺史卢从愿都是连连倒吸冷气。他作为扬州的刺史自然对扬州城内一年地收益多少有着清晰地认识,而在这短短半个月内的近百万贯已经是足以堪比个江南道一个月地收益。也是因范慎这一言,却是叫卢从愿小心打量着位青年与坐上少年时更为惶恐。此时他面前的这二人根本不能再用深不可测来形容,甚至已经是太过变态。 张宏对这个数字很满意,半个月能有这个成绩确实可见范慎这位范门公子地手段不俗。而至于这近百万贯的巨资却不是张宏与范慎所担心的,他二人能够设下圈套让这位柳大少爷落网自然在事先有着极为周密的部署,事实上每日陪着柳大少爷与范慎赌钱的赌徒都是苏州刘家所经营赌坊内的高手,而至于杭州城内这处赌坊其实也是刘家产业,所以这么一来,基本上可以说是用刘家与柳家的银钱来让这位柳大少爷玩个痛快,最终得益的依然是张宏。 近百万贯柳大少爷自然是拿不出的,但赌坊中人很卖这位京城一流公子范慎的面子,所以欠单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范慎这一处之事办的很顺利,剩下的便就是这青菊,张宏看向青菊时,青菊只是微微笑着,嫣然的脸孔中透露着一些风情与狡猾:“大人放心,小女子已然是依大人所言叫那位柳二少爷色心失了智,若非奴家自小舞剑,怕是昨日难逃柳二少爷之手呢。” 张宏展颜一笑,对这位竭力帮助他的姑娘张宏倒是真的心存感谢:“你放心。日后我定重重酬谢于你。” “柳二少爷可是扯坏了奴家地衣裳,大人这酬谢可要赔还奴家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青菊妩媚笑着,眼如青丝却是言语丝毫不曾掩饰她这些时日来对这位少年所给她带来的惊奇。 “好。”张宏应了下来,根本不事实上青菊那件衣裳也是张宏精心为她挑选出来的。 说罢了这一言,张宏却随即起身,转身看向卢从愿时却是察觉到这位扬州刺史下意识的后缩了几分,于是张宏再笑,喃喃言道:“居然胆敢调戏我们刺史大人的义女。这位柳二公子可当真是色胆包天。” 卢从愿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张宏的意思,忙附和一笑:“看来柳家在杭州跋扈太久了,都忘了本刺史也不是他那些铜臭可随意收买的。” 很满意,张宏微笑着,径自走向刺史衙门府外:“备车罢,今日便可去那位柳宗和柳老爷了。”来过地极为舒心。他很知道当他那位一向对他颇有微辞的老爹得知他与京城范家的世子建立了牢固的友谊后将是怎样一个态度,京城范家究竟有多大权势柳传止这些时日有了一个概括的了解,他是真的觉得此次乃是上天垂怜,居然让他结识了这么一个绝对名门的下一任家主。 起这么些天来与范公子日日的豪赌,柳传止抑制不住地自得满满,即使偶尔因为那些便是他也完全不清楚的债务让他有些心惊肉跳,但相对于这位范公子所为他带来的影响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毕竟在得到了这位范公子许诺的竭力相助之后。那日后的债务对于下一任柳家家主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便是范公子也欠下了不少于他的银钱,他又何必担心?每每及他二人所欠银钱,柳传止总深深的认可那位范公子地豪爽,一时间心中也打定主意要在事成之后,他成为柳家家主后替范公子将银钱全部清还。 由内房走出,柳传止神色轻佻,一脸自得而欲要走出府外。而也是他刚走出时却是迎面碰着他那老爹柳宗和,每每看见这胡须发白,容颜皆老的老爹时刘传止总是微有腹诽,他真的很不解父亲都这般年纪了为何还要牢牢抓着柳家产业不肯让他这位长子接手。 “见过父亲。”柳传止施礼,他在外再如何的豪赌,在家时却也总对他父亲显得恭敬,也不知是因自小而受柳宗和的压制还是刻意做出的态度。 “又要出去?”声音苍老。已近六旬的柳宗和确实是老了。只是随意瞥了眼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柳宗和再没有半分兴趣去多看这个眼高手低的儿子一眼:“你每日除了赌钱还能不能做些正事?” 柳传止听得出他老爹话中的不满。也知道这父亲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将柳家交给他地,可那又如何?他现下是有了范门世子的许诺:“孩儿不敢。这些时日来孩儿倒的确是在做些正事。” 不屑一笑,柳宗和似乎懒的去与这个儿子再多作废话,其实几年前他倒也认真考虑过将柳家交给长子之手,毕竟传止的母亲始终是柳宗和的原配,也是陪伴见证了柳宗和从一不值到现如今富甲一方的唯一女人,虽然过世了有几年,但在柳宗和心中,柳传止地母亲才是他地原配。 不过后来在柳传止这么多年来的放肆赌钱后,柳宗和终于彻底断绝了将柳家交给这长子地念头,他很清楚若是柳家在传止手上肯定落得个家败人贫的局面,所以每每起这大儿子与二儿子地劣行柳宗和总是颇多感慨,但毕竟不伤感,因为他不担心柳家后继无人,起码三儿子柳传昌便是一块璞玉“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可是又结实了哪位少爷与你臭味相同?”知子莫若父,柳宗和很清楚传止能有几分几两,所以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这长子能做什么正事。 “父亲此次实在是冤枉传止……”犹豫了下,柳传止终于还是未将范慎之事说出来,这是他的底牌。不到紧要关头便是他这老爹也不能知道的。 冷哼了一声,柳宗和再也不愿与这长子说些废话,他不担心这长子在外为他闯下滔天祸事来,因为他很清楚这长子虽然卑劣但总算识大体,即便日日赌钱,但终究是有些分寸地,这无疑也是柳宗和眼中这位长子唯一的一个很可悲的优点。 可即便是以柳宗和这等奸猾无比的老狐狸却也始终不到在有心之人的算计之下,他这长子的分寸其实不堪一击。 放任柳传止一如既往那般轻佻出府。柳宗和现下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来这些闲事,他知道他柳家现下面临着什么,也知道京城来的那个少年不对他柳家轻易撒手,所以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便是那京城来地少年之事。 仅仅一个少年便要去与盘踞了江南这么多年的楚氏相斗,柳宗和真的很佩服那少年的勇气,可佩服归佩服,柳宗和也当然不认为那少年有一分胜算,楚氏是何等的跋扈他柳宗和当然很清楚。因此他绝对不容许他柳家随那少年走上绝路,就算他也听闻过那少年在京城有着莫大的影响。 老了,昔年的雄心确实不复了,柳宗和对他柳家眼下的形势已经很满足了,他不再冒险与那少年合作。 缓缓而坐在正厅之处,柳宗和神色恍惚,最近这段时间他每日都在考虑着那少年可能还有些怎样地手段,他刻意派人去了解过那少年。也知道以那少年的心性来看是不轻易对他柳家罢手的,可那少年究竟还能采取些怎样的手段呢? 沉思着,毕竟年岁老迈,柳宗和真的难揣测到那等少年的心性。也是在他如此沉思时,却是厅内走来一名质彬彬的少年人,这少年眉清目秀,眼神内敛神态从和,并无丝毫商人奸猾之意的这少年实际上却也正是柳宗和最为看好地继承人,柳家三少爷柳传昌。 尽量放低脚步声,柳传昌小心翼翼为他父亲倒了杯茶水。他知道这些时日来的那些事,也知道他父亲是在忧虑着什么,可即便是他最得柳宗和喜爱却也依然不能轻易插手柳家之事,越老越糊涂,无疑便是柳宗和现下的情况,他将他的产业看的太重,始终不肯也不放心轻易交给他的儿子一分。 察觉到父亲反映了过来。柳传昌将茶水递到父亲手上。微微一笑:“父亲,您喝茶。” 点了点头。柳宗和眼难得的露出一副笑意,这份待遇在柳家上下也唯有这三少爷才能享有:“传昌啊。近日来我要你打听之事可有眉目?” 自黄不来柳家与他接触后,柳宗和便对那少年上了心,所以也自那时起无论是打听那少年心性,还是观测那少年后来可能有的举止他都让这三儿子一手包揽。 “不曾有何消息,只是孩儿刚刚听说那少年在半个多月前来到了杭州府。”刻意垂下了头,柳传昌不曾与他父亲对视,而其实他这刚刚得知的消息在半个月前他便知道了,一直不曾告诉柳宗和显然是柳传昌别有居心,他一直都知道他才是最适合继承柳家之人,也一直对他父亲始终不肯让他染指柳家之事颇有怨言。 随意应了一声,柳宗和俯身饮茶,却不待他饮下一口却猛然抬起了头:“你再说一遍?那少年半个月前便来到了杭州府?” 柳宗和是老了,是糊涂了,但毕竟不傻,大半辈子的勾心斗角当然能够让他从中捕捉到一些讯息,而待他看到他这儿子点头确定后,柳宗和却即刻站起了身,浑浊地老眼眯的很紧,在他联到他那大儿子近日来反常的举止后,终于察觉到似乎柳传止也是在这半个多月后才有这频繁的举动。 难道那少年暗中与柳传止勾结在了一处?柳宗和第一时间便到此处,而到这一点他便也忙吩咐他身旁这三儿子道:“快,去唤你兄长回来!” 柳传昌微愕,随即故作不解:“哪位兄长?”问着这话时柳传昌心中冷笑,那二位兄长这半个月来之事他都很清楚,但他只是冷眼旁观着,似乎根本不担心那少年针对他柳家而有的阴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卑劣 心不为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所动。如山石不为猛风吹破。是为八风不动。而这世间真正能够达至八风不动一境的又有几人?单单便是这利字一言。又有几人能不为所动?七宗罪这人性中微显缺陷的本质性格。看似可随意屏弃改变。但事实上这已经是人性的烙印。改无可改。变无可变。 一个利字。简简单单轻松不复便道尽了造就这世间阴暗压轧的事物本源。而这其中尤其是以豪门为甚。基本上大多富贵人家都逃不过这争权夺利一言。 是为江南道第三商核心的柳家自然难以免俗。事实上虽然这些年在柳宗和绝对强势的压制下。并没有任何争斗苗头的端倪。但暗中。无论是大少爷柳传止亦或是最得家主宠爱的三少爷柳传昌都已经对这诺大的家业垂涎三尺。 柳宗和太过强势。他绝对不容许在他的儿子们忤逆他的意思暗中觊觎柳氏家业。也以为有他掌握着柳家一日。他的那些儿子便不敢去做出一些违逆人伦之事。殊不知。他越是如此强势便越引起他儿子们的不满。这些不满在柳传止。柳传昌等人都逐渐长大成人之后终于蜕变。继尔成为了野心。 不过柳传昌等人显然是继承了柳宗和的阴险狡诈。以及隐忍。他们将属于他们的野心很巧妙的隐藏了起来。即便是这么多年下来。柳宗和也依旧未能完全察觉。 有着嫡出长子身份的柳传止很聪明。他这些年来总是刻意内敛着。力求不存大的过错。在早几年前。他这样的举止也确实引起柳宗和的好感。可时日不长。待三少爷柳传昌长大成人而逐渐表现出他惊人的经商天赋之后。柳宗和心目中的砝码也渐渐偏向了柳传昌。这当然让大少爷柳传止极为不满。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前些年实在太安分了。安分到根本没有意图染指他柳家之业。所以他对于后来他老爹柳宗和的偏心终于只能无奈且从旁伺机着。 而至于柳传昌。比较起他那位兄长来说他倒是不太安分。仗着柳宗和这些年地宠信。柳传昌这些年暗中在柳家经营了一些属于他的人脉。其实他本来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大可以安分等着柳宗和西去之后他便接手柳家。可柳传昌却不这样。他那位有着嫡出长子身份的兄长始终是他的肉中刺。以他来。如果柳宗和真地将柳家交给他。那也不在这些年依旧严禁他染指柳家之事了。所以很自然的。柳传昌将他兄长视为了矛头之在。 这些存在于柳家暗中孜孜挣扎着的野心本来若是如往年那般发展着。那在几年之内倒也不至于引起大变。可这一切却都在张宏的突然插足下遭受破坏。柳传止自以为有了范家的鼎立相助便可以问鼎柳家家主一位。而柳传昌却也借张宏之手彻底铲除他那二位原本对他造不成威胁的兄长。 很混乱。确实有些复杂。但再如何说来这些柳家见不得人之事对于张宏来说无疑最为有利。所以不得不说张宏选择在这等时机对柳家动手实在是最为巧妙。 这倒也的确是张宏最大地运道。事实上他对柳家动手之时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事。这时才堪堪由他最为宠信的三儿子口中得知了那少年半个月前便赶到杭州府一事。而以他那心智当然也第一时间把握到了柳传止这半个月来地反常举止很有可能与那少年拖不开关系。因此。他当即便呵斥柳传昌赶紧去将柳传止唤回来。 可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是太晚了。当柳宗和话音落下柳传昌仍然是在故作懵懂时。府外下人已经急忙过来通传。说是门外刺史大人来拜老爷。 杭州刺史卢从愿与柳家当然有着瓜葛。事实上柳家能够在杭州府如此滋润地生存着也与卢从愿脱不开干系。因此当乍闻卢从愿拜时柳宗和倒也不曾多。只是一面吩咐着柳传昌一面却也忙亲自出厅恭迎刺史。 直到向刺史卢从愿见礼时。柳宗和依旧在奇怪这一向乖巧的三儿子今日为何显得如此迟钝。到现下也还是含笑站在他的身旁并不曾依他的吩咐前去唤柳传止回来。 可很快他的这些疑惑便消失不复。因为他看见了卢从愿身后的那两个人。一个风度翩翩自显儒雅的青年。另一个则是稍显玩味打量着柳府处处华贵尊荣的少年。不难象这二人的身份来历。柳宗和只是眉角一跳。便随即压抑着心中的惊骇。向着卢从愿再次恭身:“不知刺史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卢从愿。过往地那些年里他受柳家之银钱实在不知该如何计数。这个时候面对息日交好的柳宗和时。卢从愿面上有尴尬。但更多的却是凌厉与决然:“所为何事?” 这一反问堪堪是表露了卢从愿的心迹。也是毫无悬念的彻底击碎了柳宗和最后一分的希翼。卢从愿此番话罢。柳宗和也直接换了脸色。一派地冷漠之下自有一番威严。毕竟是执掌了江南道第三大商十多年地人物。柳宗和倒也真不惧怕这卢从愿能够做出些何事来。即便是他背后有着那名来历高深莫测的少爷。又何妨? “这是贵府大少爷近日来在我赌坊内所欠银款。今日前来叨扰倒也仅仅是讨债而来。”范慎微笑着。却将手中那张欠单直直摆在了柳宗和眼前。柳宗和极是不屑。他在看清了面前这三人地来意后已然是将前前后后梳了一遍。所以眼睛不曾放到那张欠单之上。柳宗和已是开口:“这些时日来传止日日在外便是受了你等的蛊惑罢。” 对此。范慎只是微笑根本不予作答。而同时柳宗和也瞥见了那张欠单上的银钱。这一瞥几乎是将柳宗和险些软倒在地。在他竭力要伸手去接过那张欠单时。范慎却是施施然又将欠单收回了手中。 “一百一十万贯?!”柳宗和紧咬着牙。满脸的憎恨以及不敢相信。 这个数字确实很惊人。即便是以柳传昌这等深沉的心思也不禁惊骇。随即却是在他父亲身后苦涩着。他是在图谋柳家产业。可他却实在不接手一个颓败的柳家。 “一直都知道你足够愚蠢。可是兄长啊兄长。你何时蠢到了这等地步?”暗自喃喃道着。柳传昌也连忙伸手扶住受此刺激将要软倒的老父。 很快。在柳家下人的忙碌下。茶水之物也都送到了正厅。这厅内几人的眼睛由始自终都聚集在柳宗和一人身上。但也由这些**裸的眼神却轻易能够看得出这些人的心思。 张宏很担心柳宗和就此气绝。对他而言柳宗和不能死。若是他死了那这江南第三商他也根本没有任何希望能够再图染指了虽然造就这等局面的始终只是张宏一人卑劣肮脏的手段。但满厅之中倒也只有张宏神色最为从容。事情发展到现如今的局面确实是在他一步步的计划之中。而他也很坦然的可以承认这是他的卑劣。因此虽然他也万分无奈。但也始终不曾找借口将此事推到柳宗和不识时务的拒绝之上。若真是这了这么一借口来安自己的心。那张宏定然不能接受。 一个人再如何的卑劣不堪。始终是要有着一定的底线的。不然那与禽兽又有何异?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传止做出这等事来!”终于幽幽转醒的柳宗和睁开眼睛便是这样一句。他确实不敢相信。在他心目中那个纨绔大少爷虽然不曾做出任何让他宽慰的事来。但论上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所以他倒更相信这一切。包括这张欠单都是这少年一手伪造出来的阴谋。 老父的这一句话落在柳传昌耳中却是叫他一阵黯然叹息。他相信的。他相信他那位兄长为了争夺这柳家家主一位。真的可以竭力巴结那位青年。也就是来自京城范家的世子而不惜一切。只是柳传昌毕竟不到他那兄长居然蠢到了这般地步。 范慎再次上前。迎着柳宗和厌恶无比的眼神。从容而指着那张欠单:“这是柳大少爷的手印。关于这点怕是在下做不来假的。” 将眼睛眯成一条线。柳宗和凑近了些看着那手印。不错。他是识得的。每个月柳家子辈要从府上支钱都是须要手印的。因此对于他那位大少爷的这手印柳宗和当然不陌生。 压抑着心中一阵阵的焦躁。柳宗和毕竟非常人。在一瞬间彻底明白了传止是甘心被人利用之后。也开始分析着这事的善后之宜。 可饶他这等白手起家创下诺大家业的头脑也根本不出任何办法来。除非。只能是将柳传止交给这些人随意处置!可这样一来。他又有何面目来日去见他那原配。柳传止的生母? 面前这位扬州刺史。以及风度不俗的青年。俊郎冷漠的少年。这三张嘴脸落在柳宗和眼中却是叫他一阵厌恶。即使以他这等经历了大半辈子阴暗之事的人也很难象得出来。堂堂杭州刺史怎能为这些小人做出这些令人作恶不堪之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密信 越为光辉耀眼的荣耀所对应的极有可能是更为汹涌澎湃的潜流。```` 作为江南道第三商核心的柳家自然是集荣耀于一身,风光无比,虽然仍不能与政途上的书香名门望族相,但柳家在江南道也的确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这一点在商界尤其更显。因此他所需要面临的潜流自然威势不小,除了表面上那些或是商家或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之外,被柳家家主柳宗和所轻视的家中争斗在这一次无疑更是对柳宗和造成了致命的伤害。 他甚至直到这时在彻底了解了这些事后仍是不敢相信这三个往日里对他恭顺无比的儿子们居然都是各怀心思而置柳家一门到如此境地,毫无疑问,若是没有三少爷柳传昌的刻意隐瞒,那柳宗和也不至于落的如今被动,柳家大少爷也不再有机被范慎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造成今日这等局面,首先也是因他柳家内部矛盾被张宏无意所趁,其次才是张宏的那些阴谋计划。 眼睛由面前这无异于狼豺的三人面上逐一扫过,柳宗和发白的嘴唇极是骇人,他先是看着这件事的主谋推手也便是那少年张宏,而这个时候张宏面上那依旧从容的冷漠落在柳宗和眼中却是叫柳宗和更为憎恨的同时恨不得拆其骨寝其皮;随后根本不掩饰他面上的怨恨柳宗和又看了眼这少年的爪牙,也便是那所谓的京城名门范家世子,对于范门,柳宗和并不陌生,江南道第三商所经营之业也在京城稍有涉猎,所以对于这等名门居然有着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继承人,那只能是让柳宗和极为不屑且也深深的厌恶着。 最后,他才去看向那往日里与他称兄道弟欢颜连连的杭州府刺史卢从愿,不可否认,对这样一个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了他一刀的杭州刺史。柳宗和心中也实在难消愤恨。可毕竟相对于那少年与范家世子来说,他反而更能解这背信弃义的卢从愿,都是挣扎残喘于这等阴暗世间之人,柳宗和当然也更明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他知道在这有着神秘背景地少年面前,他的那些黄白之物根本不能与这卢从愿的前途来比。 看罢了这三人,阅尽了这等令他作呕的嘴脸,柳宗和强自压抑着胸中躁意。那一双浑浊的老眼在这时显得凌厉无比。迎着那三人各自不同的神情目光,柳宗和在恢复了神志彻底醒悟来之后,也终于拿出了他执掌这江南道第三商的魄力。先是对那三人冷冷一笑,随即柳宗和却是不屑言道:“不就是觊觎我柳家产业,试图将我柳家拖上你们的船上吗?” 这一问很古怪。初闻起来也的确能让张宏三人听出一些希望,但也根本不待张宏有任何反映,柳宗和却是凛然再道:“老夫今日便来告诉你们,妄!” 妄二字一出,最为惊诧不安地却并非张宏三人,其实对于柳宗和地固执张宏早由黄不那处听说,所以柳宗和若能如此轻易而听从了他,那才是不正常的。因此张宏依旧只是冷漠而看着面前这颤颤巍巍的老人。并不言语。 最惊诧地始终只能是柳传昌,他费尽心思导演了今日这一场闹剧。虽说结果大为出乎他的意料,也彻底脱出了他的掌握。可毕竟不是没有回旋地余地。而若是他那老父仍然固执着,那结局对于柳传昌来说乃是他最为不也根本不能接受的,他所图谋的是一个完完的柳家,而不是在经过面前这高深莫策的少年荼毒之后苟延残喘的柳家。 所以柳宗和妄二字脱口柳传昌便直欲开口,但最终也终于还是智占了上风。柳传昌无疑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当然知道若是这个时候他对他那老父出反对,那他这一生怕也根本没有机再染指柳家了,即便这么多年来他这老父只宠信他一个,柳家上下似乎也只有他一人能够担当柳家重责。 “好。”范慎微笑,柳宗和严厉的拒绝不奇怪,而这个结果也是先前来时他三人所预料之中:“既是如此,那敢问柳老爷这一欠单可如何是好?” 拒绝地很干脆很大义很豪迈。可问题毕竟还是必须要解决地。柳宗和看着那一欠单心中也深知这近百万贯地铜钱不是他柳家一时半儿也拿得出来地。虽然实际上柳家产业上上下下根本便是这张欠单地十倍。甚至几十倍 “过……”摆手不屑而开口道了这么一个字。柳宗和却突然缄口。也是他不再言语之时眼睛却是直勾勾而望向正厅门外。 门外乃是刚由外间回转地柳家大少爷柳传止。先前出去柳传止自然是前去寻访这几日来日日作陪与他地范家世子。因此他便直接寻去了赌坊。依他来范家公子既然与他有着这等同好也定然是在赌坊。可待他走到那间赌坊后却不仅未曾再见到范家世子。更是由赌坊老板口中得知了他所欠下巨资地具体数目。而也是在他震惊着那连他也根本不能相信地巨资时却听闻老板最后一句现下已派到他家中讨要欠金。 到他家中讨要意味着什么柳传止当然很清楚。因此他那时甚至忘了去问范世子何在便直接匆忙赶回了家中。试图在那赌坊中人赶到之前拦下那人。尔后再与范世子商榷。 可这个时候。他眼前所出现地讨要欠金之人不是那这几日来陪他连连豪赌。大签欠单之事地范世子却又是何人? 这一瞬间。柳传止便思绪混乱了起来。他地头脑已经彻底停顿。近乎呆滞而走到范慎身上。柳传止甚至是极不礼貌地指着范慎。一脸匪夷所思而喏喏言道:“范……范。” “柳少爷回来了,那便更好,且让你父亲知道这欠单毕竟乃是事实,欠债还钱始终是天经地义之事。”范慎毫不客气便打算了柳大少爷的支吾,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范慎看的最多的便是柳大少爷肤浅却又故作高深的智商。他也实在很难对这种白痴式的纨绔大少生出好感。而至于怜悯,他反倒更愿意去怜悯这时他正前方那个端坐着的老人。 真相大明,为何能够如此幸运而得遇京城范门世子,继尔如此顺利便成为莫逆之交?这种种缘由在面前这位微笑公子开了口后便是柳传止也彻底明白了一切,于是当时柳传止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滞地眼神很彻底的便将他此时的无助,恐惧,懊悔等等情绪出卖了出来。 连去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柳宗和微颤着嘴角。便连花白的胡须也是不停颤抖:“欠你等银钱之人既然回转。那便……随你们处置罢!” 柳宗和很冷漠,似乎这便要彻底断绝了与柳传止的父子关系,可其实他这神情落在张宏眼中却依旧是叫张宏看出了一些不忍。也看得出许多心痛。因此张宏阻止了范慎再次开口,他知道范慎肯定试图以言辞来刺激这柳宗和,醒他柳传止毕竟乃是他的大少爷。 阻止了范慎。张宏便也随即向卢从愿使了个眼色,卢从愿意,知道这位少年大人今日定是势在必得。 负手上前两步,卢从愿阴森森着脸,眼若蛇信:“若仅仅是这欠单倒还不至于本刺史亲自过来,卢某今日过来是向柳翁讨个说法。”顿了顿,几乎是无视了柳宗和此时面上的错愕,卢从愿由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柳宗和眼前。再道:“我不久之前新收一位义女,可也在前几日却被柳翁的二少爷所欺辱。卢某今日前来是问问不知二少爷现下人何在?此恨卢某实不能姑妄!” 卢从愿所掏出的那枚玉配,乃是他柳家地信物。这一个苍白地证物在这个时候却根本不知道柳宗和所能拒绝的,他知道卢从愿没有说出来的话,也知道卢从愿肯定是说这玉配乃是他那义女反抗时所从柳传万身上摘取下来地。 先是看出了柳传昌的狼子野心,知道了这些事皆因柳传昌的隐瞒不报而走到这等局面;接下来又得知了柳传止地愚蠢妄,居然能够被这一少年戏耍似白痴;那尔后这个柳传万的调戏刺史义女再如何的耸人听闻也都对近乎麻木的柳宗和造不成太大惊骇了,他知道这所有的事都是面前这三人精心针对他柳家所设下的局,那二少爷又怎能不被利用? 不久前新收的义女?堂堂刺史大人若收了义女那杭州城内能不哗然么?他柳宗和能不知道么?况且,偏偏是在这等时候收了义女,刻意让柳传万来欺辱的么? 一环套一环,一局接一局,柳宗和这儿便连震怒地力气也不再有,他一向都知道他这些所有地财富在强权面前的确只有被猥亵地份儿,因此当这卢从愿以及那少年如此卑劣狠辣的不再给他留任何余地之时,柳宗和虽然愤怒虽然怨恨但总归眼下是没有任何办法地。 “便就先恭喜了刺史大人收这义女!”气度,隐忍城府这些东西柳宗和不缺,他能够执掌江南道第三行数十年,手段自然不比这些人来的肤浅,咬牙而狠狠道了如此一言,柳宗和睁目再道:“既是有人胆敢调戏刺史义女,那刺史大人尽管了去便是!” 果断坚定的言辞,却是柳宗和似乎已然彻底放弃了他那两位少爷,而也是柳宗和如此言着时,他却不曾察觉站在他身后的三儿子柳传昌眼中先是一喜,继尔黯然。 柳传昌的确有欣喜的由,不管怎样这样一个局面始终是他最先所期待的局面,从老父这句话落下罢,那他柳家正室也终将只能剩下他这么一个少爷,因此柳传昌喜;可黯然却也是因这样的结果已然是彻底悖逆了柳传昌的计划,他又怎甘愿去接手这样一个柳家? 柳家三少爷的神色一丝不差落在了张宏眼中,张宏不着痕迹暗笑了笑,他不失望,也不奇怪柳宗和如此果断的宁可放弃二位少爷也不愿屈服于他,这都是事先他所能料到的,而他今日前来也的确不曾奢望柳宗和能够妥协,仅仅要这柳宗和心灰意冷便足够了。 “既然柳翁已是决意如此,那卢某便不再叨扰。”言着。卢从愿先是看了身旁少年一眼,随后才向后招手:“来人,暂且将柳大少爷收押,何时归还了这银钱再来商议!” 伴随着卢从愿之言,自这厅外很快走出几名衙役,根本不曾去看柳宗和一眼,拖着如烂泥一般软倒在地的柳家大少爷自正厅消失在柳宗和视线之内。 连衙役都是带着的,由此更是可见这三人今日分明是有备而来! 自始自终柳宗和都不曾去看他那位大少爷任何一眼,显得无比冷漠绝情。可实际上也只有他一人能够清晰察觉得到他那双快要压抑不住颤抖的双手。 至此。张宏,范慎与卢从愿三人再也不再这处处奢华的柳府内停留一分,今日这场戏很顺利。没有意外地收获,也不曾脱出张宏的掌握,因此在离去之前张宏三人倒也神色如常。可刚刚是出了柳府大门,便连一旁的范慎与卢从愿也都瞧出了大人张宏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奸猾之意。 他二人很不解,都很奇怪既然如事先所料那般,那为何大人还窃喜? 柳家正厅内自那三人离去后一时便又恢复了彻底的宁静,并没有任何一下人敢在这时出入正厅,只有那一瞬间彰显着苍老,疲惫的柳宗和,以及他身后那位风度不凡。但却居心恶毒的三少爷柳传昌。 今日这事的确是老的太突兀。对柳宗和造成地打击也堪堪可以说得上是毁灭性地,可柳宗和毕竟不曾被击垮。因此当那卑劣的三人离去后,柳宗和在第一时间便详细分析了这些事所有的脉络。 都不难分析地。柳宗和虽然老矣,但也不是真的糊涂,他只是被他这三位貌似恭顺的儿子蒙住了眼! 顺了这所有事,柳宗和沉寂地坐在那处心中已是开始急速的谋划着后续手段,他当然不让那两个儿子甘受牢狱之灾,且不说他柳家二位少爷同时落狱对柳家声誉带来怎样的影响,单单就柳传止与至于不知下落的柳传万来说,那也都是他的儿子。 紧抿着惨白苍老的嘴唇,柳宗和始终是江南道第三商的执掌者,而这样一个宏大的商自然不可能没有资源,官商勾结之事在江南几乎是一种潜规则,那他柳宗和也当然不可能仅仅有那么一位已然背叛了地杭州刺史,与他交好地江南道官不少,甚至便是江南总管李朝隐这些年也与他颇多来往,按说这个时候他应当第一时间去找李朝隐,可他却十分犹豫,因为柳宗和很清楚李朝隐那些官此时在那背景神秘的少年压制下怕是不为他竭力而为。 再者,他起初拒绝这少年也是万分不愿沾染上这楚氏与京城之争,他很清楚以他这种商家,即便富倾一方那也根本经不起政治地压轧;而若是这个时候去找李朝隐等人,那似乎也只能说明柳宗和是最后决意与楚氏联盟对抗这少年了。 结局不能象,一是楚氏最终胜,而他柳宗和也可保全柳家,可他损失的将是两个血脉,亲生儿子,毕竟那少年与卢从愿此次来人都是有凭有据。至于其二,那便是柳家与江南楚氏一同迎接在京城势力地倾压之下,覆灭。 思虑良久,柳宗和叹息着,满是皱纹的脸在这一刻彻底黯然无光。 看来也只能先求助于京城那位大人,若京城那位大人鞭长莫及江南道,那也只能与楚氏联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便是柳宗和最终的决定,他的固执与偏激根本不容许他在那少年的威胁之下委曲求全。 “蠢货!”牙缝中蹦出这么两个字,无端端的却是叫他身后的柳传昌凛然,继尔惶恐不安,站立难安。 蠢货这两个字是送给那大少爷与二少爷的,可同时却何尝不是送给这三少爷的?柳宗和这时忽然又恍惚了起来,他真的很不解,为何平日看起来都是如此温顺恭良的儿子们在暗地里进行着如此龌龊的争斗?难道真的都是他的疏忽,他地错吗? 老大与老二也便罢了,那一向聪慧甚得他柳宗和喜爱的老三又怎做下如此愚蠢之事?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这柳家始终只能是他的?他为什么要隐瞒这所有的阴谋然后等到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也依旧不曾坦诚?柳宗和不解,他很失望。真的很失望他最为看好的三儿子居然愚蠢到这种地步。 可其实,便连他也不曾察觉到,他这样一位强势的家主,强势的父亲,始终不容许他地儿子们染指柳家核心之事,即便是对他心中肯定地继承人,也是他最为喜爱的三儿子,依旧是不容许他染手,那他的这些继承了他野心地儿子们又怎甘心? 杭州刺史府。 巧巧的母亲生了一个孩子。那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自然是唤作巧巧。 趁着柳家内部暗斗之事动的手。不可谓不是张宏地运道,但其实仔细分析来看这偶然中所孕育的必然又是如此顺成章,这一系列对张宏来说都极为顺利之事似乎也只能是用一句巧合代过。 柳宗和依旧是强硬的拒绝了他之后。张宏便紧接着开始进行第二步计划,那便是以强权来欺压他柳家,这计划很简单。柳二少爷至今日仍不见踪影,这便也给了张宏一个极其光明正大的由,自那日从柳家出来以后,这些时日里杭州城的衙役几乎可以说是处处可见,当然,衙役门针对的也都是柳家的那些产业。 很堂而皇之,很所当然,搜查。搜查犯下了调戏刺史大人义女之罪的柳二少爷。几乎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推测出柳二少爷肯定是被柳宗和所窝藏了起来。 于是一时间杭州城内柳家地产业都是惶惶不安,日日迎接着衙役地搜查之下。往日的顾客再也不见踪影。不仅于此,这计划在进行到了第三日以后。个江南道地柳家产业几乎都在了浪头风尖,江南道张宏能用的官不多,但韦和来时带地兵士不少,况且还有禁卫李剑等人,因此这一时间他们这所有人的任务便是不留任何余地,在江南道各处柳家产业搜查着。 搜查事业进行的如火如荼,造成恶劣惶恐的影响并不小,但张宏却似乎始终不曾担心过江南道个官场的反弹,这不仅仅是因为这搜查的命令本就出自江南道杭州府刺史卢从愿的府邸,更是因为在京城的压制之下,那些官包括江南总管李朝隐等人都只能全力维护着楚家,而再也根本顾不上这个柳家。 这搜查之事进行的异常顺利,所谓的江南道第三商在这场张宏的阴谋下也并没有出现那种异常团结而全力抵制张宏的局面。这倒完全须要归功于杭州刺史卢从愿的身上。 卢从愿很聪明,他在搜查之前便一一找过了那些第三商的商家,利用手中掌握的那些商家所从事的阴暗之事,卢从愿大义凛然的对那些商家坦而言道,此次他们只是针对柳家,与他们并无关系,若是谁做这出头鸟,那不妨站出来试试。 商人始终是唯利是图,他们奸猾的嘴脸在面对刺史大人手中的证据后便一个个噤声若蝉,更何况这么几十年下来,觊觎柳家执掌第三商一事的商人并不少,其中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而渴望待柳家彻底跨了之后瓜分柳家产业,然后壮大己身,或许能够成为第三商的核心之家的商人当然也有,因此江南道第三商在强权的绝对压迫之下,终于都流露出了他们应该有的心思。 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实力并不为张宏所看好的商家秘密联络上他,主动出钱试图与这位来自京城据说是某大名门望族的私生子,有着高深莫测能量的少年站在一条战线之上,共同对抗楚氏,他们的心思都很简单,也是商人的本性,投机冒险。 当然对于这些人,虽然他们的综合实在甚至根本不能与柳家相,但张宏始终是含笑而一一接受了下来,对他而言,江南道的实力格局始终是须要变动的。他真的很乐意在江南道培植出一批忠诚于他的后起之秀。 搜查之事进行到一定阶段程度之后,张宏已经不满足于现下的状况,他在杭州城已经滞留了一个多月,苏州那处地事态也越为刻不容缓,并且据观察使马周来信所言,江南道从总管李朝隐到苏州府刺史杨慎名已经是对张宏针对柳家的动作有了愤慨。 因此这个时候张宏绝对很必要再针对柳家下一剂猛药,虽然他也很清楚柳宗和的求仁固执,但他所最终要逼出来的人也却并非柳宗和。于是在张宏来到杭州府满二个月之后,张宏决然而令卢从愿将那些柳家从事的不法之勾当抬了出来。籍口这些证据都是在搜查柳二少爷之时意外所得。进一步对柳家采取了攻势。 这些柳家所从法的勾当堪堪是将柳家更陷绝境之时,也堵住了江南道那些人的嘴,这个时候还有谁敢再来多言张宏是胁私报复?谁又敢再站出来说一句张宏搜查了一个月的柳家仍是毫无收获? 所谓的不法勾当其实在江南道任何一商家都有着痕迹。便就是走私私盐以及铁器,这两种东西都是朝廷严格禁令地,而偏偏也是敛财地最佳事物。因此当张宏亮出了这两种东西,那些第三商中原本试图声援柳家的商人们都闭了口,他们不得不考虑若是那少年以这私盐与私铁一事而针对了他们,那他们又该如何处之? 形势一面倒,太平公主等京城那些人压制着江南官道,张宏轻松以己身权势外加杭州刺史,江南道观察使对柳家步步紧逼,这个时候江南道所谓的第三商执掌者。庞然大物柳家也终于显现了些岌岌可危之意。 在绝对地权势面前。所谓财富真的只能是被亵渎的份儿。 “也该来了……”依旧是青菊为张宏倒地茶水,这丫头近些时日来似乎对这连连给她惊奇的少年更为亲昵。甚至是在几日前张宏有意送青菊回公孙兰身旁时,青菊也不愿回去。 “少爷在等谁呢?”将茶水放在了面前这俊秀的少年手上。年方二八妙龄的青菊轻声问着,眼睛却一直都放在张宏身上。 张宏不答,反而微微一笑:“柳二少爷最近过的可好?” 柳二少爷,近月来连连搜查柳家之事的由头便是这柳二少爷,无论张宏与卢从愿再如何的搜查却始终遍寻不到的柳二少爷。 青菊努了努嘴,嘲讽且也叹息着:“柳二少爷近来倒还是日日纠缠奴家,甚至奴家以为直到这时他仍是不知他家中所发生之事。” 以青菊之一人魅力便将这位柳二少爷软禁了起来,彻底与外隔绝,由此可见这公孙兰手下地剑婢都有着怎样颠倒众生地能耐。而事实上,柳二少爷也一直被张宏牢牢的掌控着。 “倒真是自古红颜多祸水。”张宏取笑了青菊这么一句,却随即突然起身,向着刺史府门外走去时,青菊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刚迈出这刺史正厅,一早便守在门外地范慎堪堪回转险些与张宏迎面撞上。 张宏根本不以为意,也丝毫不诧异一向翩翩风度的范公子为何今日如此失态,而只是从范慎面上便能叫张宏肯定,他们这些人近日来所期待地那个人终于来了。 “大人,他果然来了。”范慎微笑,由心而叹着大人的神机妙算,甚至直到今日他也依旧不解为何大人能有如此信心而在这么多天内一直肯定着要等的肯定来。 张宏展颜,杭州府城内针对柳家的布局在他等到这人以后便可以宣告进入收官的阶段了。而也是范慎说完,张宏却复又折返回了刺史府正厅,很是悠闲的研磨着茶盖时,眼睛也注视着厅外。 片刻功夫,张宏也终于迎来了他要等的人。而也是当这一袭紫衫,神情谦恭,才俊非凡的青年踏入这正厅之后,却是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最上的少年。 这青年并没有商人所有的奸猾之意,反倒自显儒雅,基本上可以归属于儒商。便就如此含笑而看着坐在最上的少年,青年犹豫着,过不多时却是径自跪地:“民柳传昌。见过大人。” 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进门便带来了惊喜。张宏很费解,根本不能解为何这柳传昌如此跪拜下来,无论如何来说他都不具备要柳传昌下跪的资格。 可很快,随着柳家三少爷接下来的一句话,张宏便也彻底明白了柳传昌地意思:“日后,柳传昌唯大人之命是从,还望大人多多携。” 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柳家陷入这等危境之后,张宏最终所期待的人却是这柳家三少爷,而从他那日离开柳家时便一直是在等着这三少爷。他看得出这位三少爷当时的不甘以及眼中的野心。因此他那时便肯定柳传昌定然来找他。 当柳家岌岌可危,柳传昌便终于铁了心忤逆他那老父的意思,他不后悔他对家族的背叛。要怪也只能怪,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他那老父依旧死死的攥着家权而再也不肯让他染指一分。 张宏连忙起身,几步走到柳传昌身前。伸手扶起柳传昌,惶恐而道:“柳兄实在可以,倒是小可在江南之事怕仍须多多仰仗柳兄。” 范慎与青菊自是站在一旁看着大人的表演,他二人对这少年的面上功夫早已经是见多不怪,也同时深深钦赞着。 柳传昌起身,从进厅到此时都是一副恭敬地姿态可以看得出这位柳三少爷不浅地城府。 接下来,自然便又是一番客套与敷衍,而在这一场考较张宏这少年与柳传昌二人心性隐忍的较量中。注定了最后获胜的只能是张宏。因为他毕竟握着主动权,毕竟是柳传昌首先耐不住而找上了门来。 主客分位坐定。范慎与青菊却是站在张宏身后两侧,张宏看着柳传昌小心翼翼接过刺史府下人所递来地茶。然后心中思量着,面上微笑着,开口言道:“不知柳兄今日前来有些何事?” 柳传昌放下茶水,很谨慎很坦诚:“在下今日前来一是向大人表露心迹,二则是向大人保证,日后无论何种情况之下柳家都坚定的站在大人身后。” 张宏轻笑着,他很敏锐的捕捉到这位柳三少年并没有说日后他柳传昌坚定不移地站在张宏身后,而是径自说柳家站在张宏身后,那是不是可以解为柳传昌今日前来首先是要张宏助他夺得柳家大权? 忠诚这种东西,经不起推敲变故的,因此张宏很自觉的过滤了柳三少爷的保证,他当然知道尤其是对商人来说那所谓的忠诚根本是一件可以随便喂狗的良 见坐上少年不动声色,柳传昌揣摩着那少年的意思,其实这位柳三少年也真的不简单,不然也不最让柳宗和那老狐狸看种。不露痕迹地微笑着,柳传昌不曾再次拿起那杯茶,径自言道:“作为向大人地见面礼,在下可以告诉大人的是,一个月前家父曾经秘密向京城发过一封信函。” 向京城发去?张宏心中愕然,但面上从容笑着,他很奇怪柳宗和在京城有哪些后台,究竟是不是他地熟人,或是对头。 张宏没有详细去问,而柳传昌当然也不敢刻意吊着张宏的兴趣,稍顿之后,继续言着:“而那封信函是家父经过管家发出地,但家父不知的是,这位管家偏偏就是在下在家中为数不多的可以信赖之人。” 这一言落下却让张宏对这位柳家三少爷更生出了许多兴趣,柳传昌的心思可见有多深沉。他说了这么几句,张宏自然不好不再开口,于是显得对这封信似乎并没有太多兴趣,淡淡问道:“来柳兄是知道了那信的内容?” 柳传昌微笑,不答却径自从怀中抽出一信,他这一举动分明是在说那信便就是这信,柳宗和的信也根本不曾发出去过。 因此张宏对这位柳三少爷再也不敢轻视,一个多月前强行留下了这封密信,那已经足够说明在那时柳传昌便决意让投效张宏了,可他依旧是压抑了一个月才来,此人的城府隐忍,可见一斑。 猖狂而胆大扣下他老父的一封信有着怎样的内容,张宏当然很好奇,他也很知道柳宗和在京城的后台是谁,因此范慎接过那信递来张宏手上之后,张宏当即便拆阅,只是动作显得很缓慢,不心急。 将信浏览了一遍,张宏忍不住再次仔细去看上一遍,而随着他越来越清楚的知道了这信的内容,他已经是再也不能安坐,强自起身之时面上根本不见先前微笑从容,而全然乃是惊骇。 他倒真的不曾过原来这柳宗和居然还有这份能耐!而他也实在猜不到不透柳宗和怎么能够和那个人勾结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章 人性 京城那些真正围着权势金字塔挣扎攀爬的大人物们。张宏基本上都有过接触。而这所有的大人物们对于有着前世记忆的张宏来说。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几分了解。也大致知晓几分他们原定的人生轨迹。所以在仰视着这些人的同时张宏也的确少了一些应该有的畏惧。但有一人却是其中异类。他始终是张宏不敢妄加揣测也一直都是深深忌讳着的。便就是那太平公主府内的王公公。 关于王公公此人。史书上张宏根本不曾记得有一丝半点的记载。但偏偏也在京城那许多扑朔迷离的政变中都能让张宏察觉到王公公在其中所留下的蛛丝马迹。而又因王公公所掌握着的骇人权势。便最终造就了张宏对那王公公现如今的讳忌莫深。 柳宗和往京城发去的密信中从头到尾都贯彻着对那人的畏惧以及恭谨。张宏只是在看到信中所及的王公公三字之后便完全可以断定柳宗和所依赖着这位大人物肯定是太平公主府的那位王公公。因为就张宏对京城局势的了解。姓王的公公本就不多。更何况是能够被江南道柳家所依赖。并且作为最后底线的王公公。 再者。许多年以前王公公也的确在江南道留下过不少的痕迹。单单就张宏此时身旁的黄不黄家也与这位王公公有着不浅的关系。当年的黄贾仁能从一个一不值的走卒行夫最终问鼎京城。而成为京城两大皇商。自然不可能仅仅是因为黄贾仁本身的才智手段。这其中大多原因倒也完全是因为王公公那时须要京城有这么一个黄贾仁存在。所以在王公公的暗中操作之下。这么一个江南道岌岌无名的走卒行夫。才有了鱼跃龙门的机遇。 针对柳家而布下的种种阴谋在收官阶段却牵扯出了这么一个人物。确实让张宏不得不惊骇。他甚至在此时一遍又一遍看着这封密信时心中也莫名生出了许多惶恐的意味。由此可见对于那位敢违背太平公主地意思擅自行刺于他的王公公。张宏确实是畏惧着。 张宏是一个习惯将自己命运牢牢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的人。而似他这种人在行事之时自然而然的也习惯将一切变数都掌握在他手里。所谓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便就是张宏谋定后思动的最终体现。 可眼下柳家之事在这封信后似乎已经是隐隐脱出了张宏的掌握。实在很难象若京城那位王公公插手了此事。张宏最后的结局将有一个怎样的收场。 幸好。柳家三少爷柳传昌将这封密信截了下来。这倒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能松缓张宏紧绷的神经。也足以说明若是这封信不曾落入王公公手中。那局面也并非全然失控。因此更是可以看出柳三少爷这份见面礼对张宏地意义重大。 当然。在看罢了这封信后张宏基本上也可以断定他面前这位风仪不俗的柳三少爷定然不知道王公公其人。他对他柳家之核心要事也肯定没有充分地了解;不然若是他了解这位王公公。那他是否还有胆量背叛他地父亲前来投靠张宏也肯定是个未知之数。 看罢了这信。压制住了心中因王公公而造成的惊骇。张宏微眯着眼睛复又打量着柳三少爷柳传昌。由柳传昌此时面上的神情不难让张宏看出他其实已经对张宏先前面上地惊骇感觉到了一丝不妥。但在这个时候。似乎柳传昌已经根本没有了退路。 “这份儿见面礼我收下了。”这封信带来的冲击太甚。以至于张宏开口之时声音微显沙哑:“不知柳兄须要我来做些什么?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希望能够与柳家合作。” 柳传昌确实疑惑。他不知道这封信为何能给这少年带来如此明显的冲击。而他来前却也只是以为他那老父要联络的京城大人物定然与这少年有些关系;不过疑惑归疑惑。柳传昌倒也很明白他在交出了这封信之后确实是彻彻底底的将他绑在了张宏的船上。因此柳传昌轻笑。丝毫不再去考虑有关那封信之事:“大人的目的在下明白。而在下此番前来也确实是诚意十足要与大人合作。不过在这之前还望大人能够助在下一臂之力。不然有家父在前。在下始终不能竭力为大人之事效力。” 柳传昌没有一分掩饰地意思。**裸便就说出他对柳家的图谋以及野心。而对于这一点张宏在他来时便看得出来。所以张宏也不再与这柳三少爷推委打滑。直接言道:“你现下在柳家内能控制几分?具体来说。我如何去做才能够让你尽快得到柳家?” 看得出张宏的心急。事实上在图谋柳家这一点上。等了许多年的柳传昌比张宏更要心急:“在下目前在柳家可用的不多。而对于柳家最为核心之事在下更是一无所知;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若是大人肯从旁劝说我柳家内部的一些人。以及掌握着一些实权的掌柜。那在下倒有希望能够在短时日内控制柳家。虽然不至于全部控制。但七分八分总还是可以地。”柳传昌随意言着。瓜分他那老父家产之事。显示是柳传昌计划已久之事。他此时前来分明是带着他地计划。 张宏看得出这位柳三少爷的自信。也知道以这位柳三少爷地城府心性来看。他既然敢说出番话那也定然有着其他布置。况且他出的要求也根本不过分。对张宏来说也只是略微耗些心神罢了:“好。这几日我便配合你说服那些你认为可以说服之人。” 张宏倒是没有一分犹豫。他知道柳传昌的意思。也知道在这段时间他与卢从愿的打压之下。柳家内部已经出现了不少踌躇的苗头。而至于那些站在此次柳家之事第一战线的柳家掌柜们。更是早已经受不住了卢从愿派衙役日日的骚扰。之所以他门依旧死撑着。倒也完全是因为柳家那位强势的家主柳宗和。 既是如此。在有了柳家三少爷站出身来力挽狂澜之后。那些踌躇着的柳家内部之人与战斗在第一线地掌柜们不向柳三少爷靠拢。倒也真不一定。 得到了张宏的许诺肯定。柳传昌也不在刺史再多做停留。只是与张宏又是客套了一番之后便随即施施然而离去。 行在回府的路上。柳传昌神色极是平静。没有雀跃也没有感慨。其实在他来这刺史府之前便已经肯定这少年定答应他的要求。因为他这所谓的条件也确实很简单。 而之所以仅仅是对张宏出了如此简单的一个条件。那倒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必须得由有着官场背景的张宏来做。而若是他柳传昌亲自去拉拢那些人。那只能是让他老父更愤怒。最终便导致他所要拉拢的那些人再也不敢与他交好。 除了这一点。柳传昌倒也还因他这些时日来清晰的意识到他那父亲已经不再似以往那般温和而对待他了。因为他知情不报一事。柳宗和这些时日来更是不允许他有分毫作为。这的确是让柳传昌心下惶惶不安。他不得不考虑柳家日后不因他老父地气愤而最终落入他人之手。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地还是因为柳传昌地野心。而关于他的这一点野心。怕不仅是他那老父。便是张宏也根本看不出。 其实柳传昌很小很小的时候便见识过楚氏在江南道地跋扈。后来他在长大之后他真的很带着柳家从此称雄江南道。虽然这个野心看起来确实荒诞异常。但却深深的扎根在柳传昌的心中。 此次张宏与楚氏对抗这些事。柳传昌极为了解。他更是对这少年有了详细的探察。因此他对柳家与张宏合作一事。一开始便有着不少的兴趣。能够借这少年之手图谋楚氏本来便深得柳传昌那野心。 一能借这少年之后掌握柳家。成为柳家第二任家主。继尔职掌江南第三商。二更有可能改变江南道楚氏一家独大的格局。这两者结合起来。实在没有任何由让这柳家三少爷柳传昌来拒绝张宏。 看着柳传昌走出刺史府的背影。张宏久久沉思着。他没有兴趣去做这位柳家三少爷做个充分的了解。他只要看到他所期望的结果便足够。因此他很乐意帮这位倾向于他地柳家三少爷掌握柳家。 谁来做这柳家家主。谁来掌握这所谓的江南道第三商对于张宏来说都不重要。而重要的这位新任柳家家主对他的态度。毫无疑问。柳传昌很符合这个条件。 柳传昌走后张宏便又陷入了关于那封信的沉思。这个时候他无须再与柳传昌较量城府之后确实到了许多细节。好比如张宏已然是到那日工部尚书张希将杭州刺史卢从愿给他时曾经莫名其妙而起过王公公。 如此看来。江南道之事第一次牵扯到王公公应该是出自张希之口。虽然张宏到现在仍然不知王公公在他与楚氏对抗这些事中究竟有没有戏份。但他仍是不得不防备着王公公。 起王公公那双阴森森的毒目。张宏很自然便也到王公公在后操控黄不黄家一事。而对于黄家一事中的许多隐秘。了解最多的人自然便是王公公先前放在黄贾仁身边的那颗钉子。富贵。 富贵。本身不富贵却在结识黄贾仁之后给黄贾仁带来无比地富贵。念及此人。张宏忽然意识到他很有必要详细再了解一遍当年地那些事。而也只有他彻底了解了那些事才能更详细的了解在江南道除了黄家与柳家是否还有其他人乃是王公公地棋子。 张宏必须得防备着王公公。因为他很清楚那老狗有置他于死地的心。 “传话高不危。让富贵尽快赶到苏州府。”张宏轻皱着眉。中指无意识敲击着案面。吩咐着身旁一头雾水的范慎。不过虽然范慎完全不明白为何大人如此突兀要唤富贵前来。但也依然不敢怠慢。 除了富贵。还有必要去再去见那张希。看来上次对张希所言的王公公之事确实是疏忽了。张宏沉吟着。心中已经对这场布局中突然而出的王公公做出了一系列应变之策。 “至于柳三少爷之事。你与卢刺史这几日便着手去办。首先要摸清那些掌柜们的态度。若仍有执意一心依靠着柳宗和的话。不妨直接封了他产业。”决然而吩咐着。张宏心中很清楚他必须得尽快处完杭州府之后。尤其是在牵扯出了王公公之后:“总之这最后阶段我们的态度应当绝不能再温和下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便应如此而为。有关柳三少爷的举动。你们不要插手。只须配合。” 范慎应下。知道大人这是在进行扫尾工作了。 “还那些第三商中有意投靠我们地那些商人。一并交给柳三少爷来利用。”张宏这最后一个吩咐却是叫范慎更能看得出他的心急。而同时范慎也很明白在有这商人的帮助之下。柳传昌若还是不能尽快控制柳家。那大人怕是放弃他。 “柳传昌。我只能再给你十日的时间。若还不够。那便不能怪我让你背上这等大不孝。十恶不赦之罪名。”目泛杀机。张宏喃喃言着。却是让一旁的范慎不敢再从容微笑。一派的凛然下也听出了大人最后一句话所暗藏的深意。配合进展的如火如荼。而当这等内外交患之下。是为柳家家主的柳宗和当然更为焦躁不安。仅仅是由此时柳宗和微佝着身子一片一片撕扯着面前绿叶便能看得出他心中的焦急。 一个月多了。密信发往京城最多只须十日地功夫。而这一个月也确实够这一个回来了。可直到这时柳宗和却依旧不曾收到来自京城的任何指示。这是他最为忧心也最为不解之事。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么多年来每月都向京城那位大人进贡地银钱地确不应该让那位大人在这个时候放弃他。更何况若是他放弃了柳家。那难道他真的愿意就看着柳家落入这少年之手? 对于这少年与柳家那位大人之间的恩怨柳宗和很清楚。很知道去年京中大人曾经派人试图行刺这少年之事。所以他根本不认为那位大人眼睁睁看着柳家落入张宏手中。 可为何还是不曾有任何回信呢?柳宗和思虑着。满是皱纹地老脸凝在一处显得无比苍老。狠狠的折断面前这一花朵。柳宗和将它攥在手中。逐渐碾碎。 事实上他那位三儿子柳传昌所做的那些事他都很清楚。甚至连那封没能发出去的密信柳宗和也都知道。可他依然是任由柳传昌截下了那封密信。然后才通过另一渠道另外向京城发去了一信。 能够白手起家最终执掌江南道第三商。柳宗和显然不是个泛泛之辈。他自从那日知道了他这几个儿子之间令他作呕的那些事后。便当然谨慎防着柳传昌。而至于通过管家发往京城的那封信。只不过是他柳宗和试探柳传昌的一个态度。他很看看在将柳家陷入如此境地之后柳传昌究竟还不继续一意妄为。结果很明显。柳传昌依然是叫柳宗和失望。甚至乃是绝望。 将碾碎的花朵碎片随手撒在地上。柳宗和目中阴狠。任由那封密信被柳传昌截了下来。尔后交给那少年其实是柳宗和一石二鸟之计。他既然知道京城那位大人与张宏这少年的仇怨便当然利用这些事。而让那个少年看到这封信也是他柳宗和在那位大人有所指示前。利用那位大人的权势来震慑这少年。使他暂时不敢再对柳家虎视眈眈。可依旧是出乎了他地意料。他倒真的是小看了那少年。也真的不曾过那少年居然敢在京城那位大人手下依旧具备如此魄力。不仅没有对那封信牵扯到的大人流露出一分畏惧的意思。倒反而显得更是变本加厉! 这些天来柳传昌在暗中拉拢着柳家之人。培植着自身力量试图争夺家主一位之事。柳宗和当然都看在眼里。可他却无力阻止。因为在京城那位大人没有派人来前。他这样一个人面对着有着官场背景的少年的确是有心无力。所以这些事的确是让柳宗和最感挫败。耻辱之事。 “难道。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这样一念头刚浮现在柳宗和头脑中。却瞬间便被他压制了下去。他已经等了一个多月。虽然他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何事以至于被那位大人耽搁了下来。但他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若仍是这样等着。柳家迟早落入那不孝子之手! “来人!”豁然而起身。柳宗和离开柳府后院。向着偏厅而去。自他呼喝之后。他地身后很快便随来一个迟暮老人。显然是他柳宗和最为信赖之人。也是陪伴他打了下这柳家产业地绝对嫡系:“迎楚少爷过府一叙罢。” 那老人听罢柳宗和的吩咐。微颤身形。心中已然是了解他这位老主人是铁了心要与那少年玉石俱粉。他不忍心。不忍心看着老主人历尽艰辛打下来地基业便就如此毁去。 根本不去看这老人面上的凄凉。柳宗和皱眉。继尔喝道:“还不快去?” 楚少爷。便就是楚连城。事实上楚连城来这杭州府已经有不短的时日了。他此番前来当然与张宏目的一致。楚家知道张宏这少年在杭州府所有的动作。也知道若是这少年真将柳家拉到了他的船上为楚氏带来多大的麻烦。所以他们当然不能容许柳家被这少年所得。因为楚连城来这杭州的意图便就是要抢在这少年之前与柳家订下盟约。即便此事不成。那起码也要阻挠柳家被那少年所获。 之所以这么多天来柳宗和都不愿见这楚少爷。自然也是因为柳宗和不忍。他不忍心看着柳家极有可能因为他参合这等带着浓郁政治色彩地争斗之事。而最终落的个尸骨无存地下场。也更不忍心他那位大少爷柳传止与二少爷柳传万因为他固执而拒绝了那少年而陷入牢狱之灾! 可当这些不忍与他柳宗和地固执与绝对强势相比起来。那最终依旧是柳宗和强烈的不甘占据了上风。他怎能容许他最终屈服在那少年的威势之下? 虽然投靠楚家与投靠那少年看起来并无太大本质区别。但最起码投靠楚家或许更安全。也最能出他柳宗和地心头恶气!楚连城很快便赶到了柳府。他这些时日来在杭州城内一直都在这等着顽固的意思。因此刚接到这顽固似乎只能选择了他楚氏的消息之后。楚连城便立即赶了过来。 堂堂江南楚氏嫡出长子被一个卑贱商家冷落了这么久。楚连城当然很难拿出好脸色去看面前这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他虽然有着极深的涵养。那同时当然也有高贵身份下的自负。所以径自坐了下去之后。楚连城只是冷冷的看着柳宗和。并不开口。 柳宗和很轻易的便忽略了楚少爷面上的不满之意。真当他柳宗和是屈服在了楚氏之下?若非实在憎恨那少年。他堂堂江南道第三大商执掌者又怎稀罕去抱楚氏的裤脚?即便你楚氏再如何地一手遮天。再如何的名门望族。 这种种固执而又可笑不屑的法被柳宗和深深的藏在心底。先是向那楚连城微一恭身。继尔柳宗和强自在他苍老的面上挤出一分笑意:“这几日老夫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倒要劳楚少爷切勿责怪。” “是忙着对付你那三少爷之事吧?”自负。尖酸且也刻薄的话语根本没有任何掩饰便揭开了柳宗和心中最痛的伤痕。而尽管这家族之中内争之事一直都是外人所不能直接言出之事。却依然是被楚连城随口道了出来。对于柳宗和这卑贱满身铜臭的商人。楚大公子显然是不打算展露他谦和温顺的涵养。虽然在苏州城内楚连城对任何人。乃至走卒行夫楚连城都是一副谦谦公子之模样。可对于这胆敢冷落他这么久地柳宗和。楚连城显然是压抑不住了他高贵地自尊。 而至于在这柳宗和老人面前。楚南轩派他来时所交代的执晚辈之礼。楚连城更是不屑一顾。晚辈?除了楚家核心地几人。若是他不愿意。楚连城在江南道无须对任何人执晚辈之礼! “你已经让我等了太久。我希望今日唤我前来能有个准确的答复。”楚连城不紧不慢再道了一句。 而柳宗和却依旧是艰难的笑着。他可以解这位尊贵无比楚公子心中的愤怒。更何况在江南道楚氏嫡出长子面前。以他柳宗和地身份。似乎也只能保持着谦卑:“老夫愿意与楚氏共同抵挡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楚连城不惊不喜。神色不动。依旧冷漠且也高傲着。他很清楚柳宗和这么一句开场白之后。下面便应是柳宗和的条件。 “不过来我柳家的情况。楚少爷也了解几分。在这之前老夫希望楚家能助老夫将我商聚拢在一起。然后再助老夫彻底执掌柳家与江南道第三商。”这些时日来。因为柳宗和的等待。柳传昌已经控制了近半数柳家的产业。他的手段显然便连柳宗和也不得不称赞的。可虽然作为他以往内定的继承人能够有如此手段。柳宗和能赞赏却不能接受。他始终认定着他没有给的。柳传昌就不能去拿。他给地。柳传昌应该好生接着。 因此柳传昌的大逆不道与他那些让柳宗和惊讶地手段。显然前者才是柳宗和更为看重地。即便是对着他那亲生儿子。 柳宗和一向都是这么一个强势的人物。强势的父亲。 这个条件。楚连城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他楚氏近日来在京城各处地压力之下已经麻烦连连。实在是抽不出功夫。也根本不屑来柳家或是江南道第三商这些小事。况且楚连城此次前来只须要保证柳家不与那少年结盟便可。他也根本不须要柳家与他楚氏结盟。 或者可以说。柳家不配。 “至于其二。老夫希望楚氏能帮柳家将那两个不孝子迎回。再如何来说。老夫始终只有这么三个儿子。一去其二毕竟不是老夫所能接受。”第二个条件依旧是柳宗和思虑甚久之事。见不得三儿子的手段。自然也起心去培养另外一个儿子来接手柳家。虽然那二个儿子并没有柳传昌的惊艳。但起码守成足矣。 若是第一个条件还在楚连城考虑范围之内的话。那第二个条件显然是楚连城根本不接受的。且不说他那两个儿子在张宏的阴谋诡计之下坐定了罪名。单单就江南官场之上。他楚家已经不能再如以往那般要风得风。要雨是雨了。京城现如今所有的压力都在针对着他楚氏。这个时候因为柳家那两个废物再去京城权贵掀起矛盾。在楚连城眼中。当然不值得。 再者。连杭州刺史都背叛了他楚氏。那在江南道官场还潜在有多少官是随时背叛的。这一点便是江南道一手遮天楚氏也不能再断言的。 江南观察使马周。督护府统兵将军韦和。杭州刺史卢从愿。楚连城起这三人来。忽然到在以往他楚氏有些风波之时。什么时候他楚氏落得过如此局面?那少年究竟有何能耐将楚氏逼到现如今的地步? 楚连城不通。但也不再多。当务之急还是柳家。所以听罢了柳宗和地两个条件。楚连城开口。冷漠言道:“你手中江南道第三商之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楚氏商只须稍施压力便可让那些商人再回你旗下。而至于助你重握柳家大权一事之上。本公子以为你有解决的办法。”顿了顿。楚连城再道:“不过关于你那两位公子。目前确实没有足够的由。你应当知道除了还那巨资。或是让卢从愿顺我等之意。那是再无其他办法可言。” 楚连城所言其实在一定程度是也是真诚之言。可柳宗和并不以为然。他眼中的江南楚氏是何等的跋扈雄伟。仅仅是要迎回两个儿子那对于楚氏而言岂非易若反掌? 所以对于楚公子稍显推脱的言辞。柳宗和不满意。很不满意。但他只能压着性子再道:“还望楚公子垂怜。若是老夫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不能迎回。我柳家究竟还能有何退路?” 暗含威胁。楚连城不屑撇了撇嘴:“本公子倒真是有意助你。不过具体如此来做还望你来指点一二。” 这一番话楚连城说的很不妥当。他脱口时其实已经后悔。暗责这么多日等待柳宗和之下他确实是怨恨了。确实是不智了。可他楚连城说出地话又怎能收回? 柳宗和不再言语。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怔怔而看着楚连城。他听得楚连城地意思。分明仍是在婉言推托着。其实这个时候柳宗和也很清楚在这件事上楚氏不好直接插手。要插手也只能等到驱赶那少年离开江南道之后再迎回他那两个儿子。 但知道是一回事。甘心不甘心却又是另一回事。柳宗和依旧是认定只要楚氏竭力助他迎回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那肯定还是可以办到地。楚家地态度似乎在他柳宗和眼中。确实不够彻底。于是柳宗和微微有些犹豫。究竟是不是要再等等?要知道。这样等下去虽然他柳宗和等不起。那他楚氏显然也更焦急。因为楚氏必须得担心柳家不和那少年结盟。故此。因自己心中的焦急一比。柳宗和便打定了主意。谈判。始终是最先露出焦急的一方更处劣势。 “既是如此。那容老夫再准备几日。尔后亲自到苏州府登门与贵府上合作之事。”犹豫了片刻。柳宗和不知为何便吐出这一言。 楚连城当然明白柳宗和的心思。之所以他是楚氏这一代最为优秀之公子。也是因为楚连城自小便聪慧。他也很通宵这谈判的要点。 于是楚氏与柳家第一次有关合作的谈判便就是在这大小老头狐狸各含的心思下被搁浅了几日。聪明人往往都很喜欢掌握一切。因此陷入这个怪圈的某些聪明人通常也在这个前之下忽略一些客观因素。 好比如现在。 柳宗和毕竟是老了。也始终是没有了年轻时的果断魄力以及雄心。所以因为他这么一个犹豫。倒为柳传昌与张宏争取了这几日。而眼下楚氏与张宏针对柳家之事显然都是与时间赛跑。 在张宏很干脆很不遗余力的支持下。柳传昌第一次在柳家表现出他惊人地天赋。不仅仅是在商界之上。而更是关于那些玩弄手段把握人心一事之上。柳传昌也确实足以让张宏侧目。 不出七日。柳传昌很快争取到了一批见不得柳家日渐颓败之人。这些人中有一些是柳家内部的人。他们都是享受了太久地安逸奢华。所以更见不得柳家破败。更担心柳家破败之后他们失去现如今奢靡地生活。 因此很自然的。在张宏针对柳家产业处处打压动手下之下。柳家的财产也遭到了缩水。而这缩水很直白地便体现在那些往日里挥霍无度的柳家之人身上。他们很快在强势家主的要求下。减少了大部分开支。这让他们如何能够甘心? 所幸。三少爷主动站了出来。不仅保证可以尽快恢复他们每月的用银。更是信誓旦旦只要与那位少年大人合作。他们日后过的更多。能用的银钱更多。 安逸了太多年的柳家中人很快展现了他们丑陋的嘴脸。贪婪啊无耻啊等等都让他们在三少爷一番话后很快变忘记了家族荣誉感。纷纷向三少爷表示愿意支持三少爷执掌柳家。 在柳家内部的计划。柳传昌进展的异常顺利。随后他便首先针对杭州府内他柳家地产业掌握者。那些老父以往的亲信掌柜们开始劝说。 这些掌柜们大都是一早便追随柳宗和之人。按说都是柳宗和的亲信。可同时这些人也更见不得寄托了他们心血的柳家颓败。因此在亲眼看着现如今柳家日日颓败之下。他们对于三少爷的保证也都兴起了不少兴趣。 更何况。柳宗和的这些老亲信们。其中也有很多当年陪伴他一起打下了柳家产业。而最终所获得的待遇并不能让他们满意之人。这些人的多年怨言无疑被柳传昌运用的完美至极。在他成功挑起了这些人许多年地怨言之后。也一一游说着若由他掌握柳家。那绝对给他们一个公正地待遇。 当然。这仅仅是游说。仅仅是口头上的保证。最终定然也只能是一个保证。 柳传昌上下活跃拉拢柳家之人地同时。张宏也要杭州刺史卢从愿站在柳三少爷的背后。竭力增加着柳三少爷所言的可信度。而与此同时。更是要那些第三商中有意投靠张宏的商家也纷纷表态愿以三少年惟首是瞻。 形势很快便堪堪达到了张宏的预期。这些柳家的老掌柜们。或是柳家内部的人们在眼见三少爷确实有足够的魄力将柳家恢复颠峰之后。都愿意站在三少爷之后。 而至于三少爷日后将柳家陷入那等政治争斗之事。根本不是他们所考虑的。他们最关心的是柳家能不能度过眼下这难关。继尔再辉煌下去。也可以说是还能不能得到他们所最关心的己身利益。待遇。 人性很复杂。但其实也很空洞很简单很苍白。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死 白手起家,最终创下江南道富甲一方赫赫有名的柳氏家族,随后又通过一系列手腕联合了不少本身实力便不弱的商家一手缔造出江南道第三大商,这些都是柳家当代家主柳宗和大半辈子的丰功伟绩,而也由这所有的事迹中很清楚便可看得出柳宗和此人不俗的才智。()即便在他年岁老迈之际因为太执着着权势而埋下了许多隐患,但这并不足以否认柳宗和的辉煌的成就。 九天了,张宏与柳家三少爷柳传昌联手的第九天,而在这九天里,柳传昌也确实不负张宏期待,他巧妙运用着挑拨离间,重酬许诺等等手段之时也确实在很大程度上争取到了柳家的支持度,单单就眼下柳传昌在柳家的地位,几乎已经足够与他那老父柳宗和平分秋色。虽然这其中有着以张宏位首的官场背景,但柳传昌却确实将他令人惊艳的才华展露无疑。 表面看来一切都进展的极为顺利,但也是在这等最终收官阶段,张宏与柳传昌等人更是不敢松懈,他们谁也不敢去置疑柳宗和最后的手段,也丝毫不敢轻视柳宗和可能的绝地反击为他们带来怎样的创伤。所以这越是最后几天,张宏等人便也绷的越紧,在期待着柳宗和最后手段的同时也试图一举平定杭州府柳家之事。 处处充斥着一触即发的最后角逐,张宏在这等时刻显得异常谨慎,他这几日来甚至根本不曾出过杭州刺史府,以免给人留下把柄的同时日日关注着柳传昌的进展。其实与其说这最后地角逐乃是张宏与柳家的收官之作。倒也不如说是柳家父子间的争权夺位之举。 这一日,也便是柳传昌毅然与他那老父光明正大对垒的第九日,张宏如往常那般等在刺史府,他刚刚收到柳传昌地来话。说是迄今大概掌握了柳家六分实力,已经隐隐超过了他老父柳宗和在柳家的影响力。所以接到这个消息地张宏确实从内心而惊叹而柳传昌此人的手段。但饶是如此,他也依然吩咐范慎回话柳传昌,要他务必在这最后几日内更加谨慎小心。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范慎由柳传昌那处回转。不过奇怪的是出府前神色轻松满面微笑地范慎却在回来时异常的忧心重重,他甚至不顾张宏此刻正在刺史府正厅与卢从愿密谈着何事而径自前去打扰。 仅仅是由范慎面上便可看得出定是有事发生,因此张宏先暂停了与卢从愿的谈话,转而迎向范慎,在这时他倒也不曾因范慎凝重的神情而感到紧张。因为张宏很轻易便可到这几日能够叫范慎紧张的事情,定然是那柳宗和最后手段之事。 范慎开口。先是向刺史卢从愿打了个眼色,随即在卢从愿将正厅内下人都驱了出去之后,这才言道:“柳传昌那处并无要事,只是在下方才回来时刚巧碰上了楚连城,而奇怪的是,依我之见楚连城应该是向这处而来。” 楚连城在杭州府一事并不希奇,事实上张宏早便知道楚氏不容许他轻易拉拢到柳家,因此在张宏与范慎赶到杭州府地最初阶段便首先严密监视着楚氏在杭州府的那些人。也是如此。这才能够在楚连城赶到此地之时便被张宏及时知晓。 张宏知道楚连城的来意。他也知道楚大公子此次前来定然是阻挠他针对柳家之事,可奇怪的便是。这么多日下来似乎楚氏始终不曾对柳家有任何举动,而这便也堪堪给张宏更多时间的同时。让张宏也更不敢掉以轻心。在张宏看来,柳家之事其实也是张宏与楚氏在杭州府的另一场争斗之事,所以张宏这才一直奇怪着楚氏的手段似乎不够坚决,根本便是在给他更多的机。 不过,张宏之所以奇怪着,倒完全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柳宗和地心思,也根本不知道几日前那场柳宗和与楚连城地谈判之事。 楚连城赶来杭州府意味着什么。张宏很清楚。所以自楚连城赶到杭州府地第一日起。张宏便开始与楚氏针对柳家一事上争抢着时间。这几日下来。张宏牢牢地占据着上风。 可在这等最后关头。也是最紧要地关头。楚连城前来探访张宏究竟是为何?他究竟是带着怎样地意图前来?这都不是张宏所能猜到地。故而在范慎说罢。张宏微一沉吟。转身便对卢从愿言道:“不管楚连城此次来意为何。还望刺史大人暂且回避。我暂时不楚连城与刺史大人正面碰上。” 卢从愿面色有些不自然。其实他本来是楚家在江南道地官。那如此一来应该是他不方面与楚连城见面。可这时偏偏是这少年首先请他回避。很难解。难道这少年真地只是在为他考虑着。而不他尴尬?卢从愿应下之后转身走向后院。这一路上却都是在着若这少年真是如此体贴而为他考虑到这点地话。那这少年倒也真称得上心细如发。 正厅内只剩下张宏与范慎二人。青菊这几日仍须缠着那位柳家二少爷。所以当厅内回复寂静之后。张宏示意范慎坐在他左侧。尔后便就如此冷静地恭候着楚大公子地到来。猜不出楚连城地来意。那便索性不再费心多。反正他来了之后总能知道地。 楚连城果然在一刻钟地时辰之后来到了刺史府。而当他站在厅外看见了张宏那少年之后。竟是轻笑了起来。然后这才步向内厅。只是刚一入厅。楚连城便一眼看见那少年左下地位置已经是被范慎所占。如此一来他只能坐在右下。 唐时崇尚左尊右卑。论上来讲似楚连城这等传承了数百年之久地大族嫡出公子无论到哪家府上左上第一位始终只能属于楚连城。可偏偏他在这刺史内却受到如此不留颜面地冷漠对待。这倒是让楚连城对那少年更是生出了许多兴趣。他真地很知道在江南道这少年仍敢如此狂妄地本钱究竟是什么。 毕竟是大族出身,也始终是自小便受着熏陶,面对张宏之时楚连城也依旧是有着他不可估量的涵养。因此楚连城只是随意一笑,便根本不待张宏开口径自而坐在了右侧。 由位置上来说。是张宏先给了楚连城一个下马威,取得先机;可从楚连城这一客人身份但却如此肆无忌惮的径自坐下上来说,倒是楚连城后来居上,无疑是表露着他心中对张宏裸地轻视。 与太平公主。皇帝陛下那等城府胸怀高深莫测的人打过地交道太多,张宏当然或多或少也从那些权势金字塔颠峰之人习到了许多,所以见楚连城如此,张宏也是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一旁的范慎饶有兴趣的看着大人与这位楚氏下代俊杰,也便是江南道的新贵人物楚公子如此针锋相对着。可即便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大唐名门地公子,范慎心中也依然是不以为大人败退。 “唐突而来,张大人莫要见怪。”楚连城微笑开口,半依半坐于那处,从容优雅且也风度仪然,自有一派真正大族公子风范。 张宏坐在主位,居高临下,也是轻笑:“楚兄太过客气。这江南道还有何处乃是楚兄所去不得?况且楚兄更是身兼苏州府别驾一职。那这杭州刺史府岂不因楚兄而更为添色?何来唐突一言。” 全然乃是客气之言辞,实际上却是暗讽楚连城身为苏州府别驾却不在苏州府当差。跑来这杭州府为何?同时也直指他楚氏一族在江南道的跋扈嚣张。 这些,楚连城当然听得出来。但他根本不以为意,在他看来,他楚氏与这少年的争斗中处处占着上风,那难道还不能容许这失败者有些牢骚?因此楚连城只是微笑着:“张大人实在客气,在下今日冒昧而来倒只是意游杭州府而欣闻有故人在此,所以这才前来叨扰,叙旧罢了。” 叨扰叙旧,在这等柳家之事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人人,也包括张宏,柳传昌,甚至还有楚连城都在期待着柳宗和最后绝地反击之时,楚连城怎有如此雅兴前来叙旧?况且,本来便交往不多,更一直处于对立面,楚连城与张宏有什么旧好叙? 因此张宏对楚连城这话倒是根本不信的。 可是,从下午时分楚连城来到这刺史府一直到日暮夜色之际,楚连城却果真是如他口中所言叙旧那般只是与张宏说些无关紧要之事,根本没有任何试探或是威胁等等张宏的言辞,而更是在后来地时候,楚连城根本是一副悲天悯民的姿态与张宏探讨着现如今大唐许多政务之上的弊端。 这很反常,张宏根本不能解,他甚至一度以为楚连城这个下午在拖着他仅仅是为了让柳宗和可以放心行事。可不管怎样,楚连城既然有如此谈兴,那张宏当然不能拒绝,所以对于楚连城那副悲天悯民的态度,张宏倒也是一副愿拯万民于水深火热之意敷衍着,应付着。 言辞针锋之上,楚连城当然占不得半点上风,他再如何的富五车也始终不能与有着两世人生的张宏相比,而到天色越晚之际,因张宏的那一句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却是叫楚连城当场愕然的同时,不住打量着坐上那少年一副认真地神态。 便是范慎也因大人这一言一时呆滞,若非他追随张宏这么久,也从头到尾见证了张宏针对柳家那些卑劣地手段,恐怕他也因张宏这一句话而以为大人果然是当仁不让的温玉君子。 或许是张宏剽窃来地这一句话为楚连城带来太多震撼,在张宏腹中冷笑,面上堆欢而看着楚连城之时,却见楚连城终于起身告辞,一个下午张宏都是与这楚连城说着许多没营养的话,很无奈但也不得不如此。 送了楚连城出去,一个下午深沉对话不曾让张宏有过任何疲态败退迹象地张宏却在楚连城离去地一瞬间瘫坐在了椅子之上。这样劳心费力的对话,还须要刻意去回忆记忆中的经典佳句,实在是让人不胜其烦。 范慎送楚连城回转,见大人果然不出意料的如此而坐。微笑了笑,他是了解这少年地。他知道这少年人前的天才与人后地平凡。 “快去查查看,柳宗和今日下午是否有过举动。”吩咐着范慎,张宏随意坐下,却是依旧在思考着这位楚大公子莫名其妙的个下午。 范慎没有依张宏吩咐而出去。自他身后卢从愿却也走来,向着张宏微一恭身,卢从愿面无神情言道:“这个下午卢某都有派人在柳府四周打探,但似乎仍如往日一般平静,根本没有任何反常之处。” 很匪夷所思,张宏根本不能解。难道那楚连城这个下午真的只是谈兴大发而前来寻访于他? 楚连城的心思毕竟不是张宏所能揣摩到地,他对楚连城也真的不是十分了解,因此在与范慎,卢从愿商议了片刻之后,张宏终究还是不能得知楚连城这一下午的意图。 于是后来,张宏只能与范慎,卢从愿交代了几句而转身回房歇息,天色甚晚。而经过了这么一个下午劳心费神的谈话。也确实是到了休息之时,至于外间一切的一切。不管是柳家之事,还是楚连城今日的举动。在明日都有个分晓。 根本不必等到明日。 张宏还未躺下床上,却随即听到范慎在外急促地敲门声,而随后根本不待张宏前去开门,范慎却已经是走了进来。此刻的范慎一脸的惊慌,一脸的不敢相信:“大人,柳府内刚传来消息。” 张宏面色一沉,心知那下午时候楚连城肯定是为柳宗和做掩护来了。 “柳宗和,死了……”便是一向镇定的范慎在说出此言时也是颤抖着声音,足见其内心惶恐。 “什么?死了?”张宏听罢范慎这一言,瞬间面色便微显泛白,尔后当他失魂而坐了下去之后,却依旧是满脸的不敢相信,震惊,苦涩,惊骇等等神色不足一一而道。 柳宗和确实是死了,这个荣耀了大半辈子创下江南道奇迹的老人确实是如范慎所言,死了。柳宗和死的很不甘,这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地,因为在这最后几日内,应是柳宗和进行绝地反击地时候,他实在不能死。 可柳宗和依旧是死了,张宏紧紧攥着拳头,面色泛白,声音中也带着颤意:“确定吗?” 范慎点头,与张宏一般都是很凝重,事实上他二人很轻易便可到柳宗和这一死可能为他们行进行之事带来的变数,不仅仅可能因为柳宗和地死而导致江南道第三行中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自此彻底站在柳宗和那一方,而更能够引起个杭州府,甚至个江南道商地反弹。 毕竟是张宏公然以权势而欺压了柳宗和,毕竟是这始终对固执的柳宗和毫无办法的张宏嫌疑最大,因为谁都知道若是柳宗和一死,那柳三少年便可以毫无悬念的继承柳家,从而被这少年所利用,所以张宏始终是杀害这江南道第三商执掌者的最大嫌疑人。 柳宗和死的太不应该,他这么一死不仅让张宏一时间处于江南道人人唾骂的地步,更可能让柳传昌再无一分可能继承柳家。 在这可敏感的时刻,勾结张宏而毒杀家父的由,足够让柳传昌万劫不复,这一点柳传昌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柳传昌也极有可能因此而背叛张宏,彻底站到反对张宏的第一线。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一瞬间而致柳宗和于死地?”张宏满嘴苦涩,双目溃散而喃喃言着,他当然知道柳宗和此时一死对他造成的影响有多么恶劣。 楚连城,柳宗和这一死对谁最有好处?毫无疑问,自然是楚氏,那如此一来,似乎楚连城这个下午都在拖着张宏也的确应该是在谋划此事。楚连城始终脱不开与此事的关系。 “怎么死地?”张宏有些恍惚,有些不舒服,他的胸中像是被人填了一块大石。柳宗和不管是谁杀的,怎么死的。都是他一手而造成地,若非他对柳宗和苦苦相逼。柳家也根本不可能卷入此事之中,柳宗和也根本不可能如此而死,退一万步来说,张宏始终是杀人凶手。这一点。张宏很清楚。 “刺客,心口处致命一剑。”范慎紧皱着眉,因为公孙兰现在还在张宏府上,因为公孙兰的身份始终是红鞋子中人,所以这更有足够地由可以让人相信是张宏利用了红鞋子而刺杀了柳宗和。 究竟是谁能趁着这等时机,刚好是张宏与柳宗和最后角逐的阶段。偏偏又是公孙兰正在张宏身旁之际而布下此局,杀了柳宗和?究竟是谁能具备如此才智,滴水不露充分利用了一切形势陷张宏于此等境地? 这一个布局,这一场阴谋,绝对是天衣无缝。 张宏来去也始终是认为放眼个江南道,只有楚大公子,只有楚氏才具备这个条件,这个动机。也只有楚氏能够如此完美的布下这一局。来陷害于他。 刺客可以是红鞋子中人,当然也可以是楚氏中人。甚至把持了江南道这么多年的楚氏本就极有可能与那刺客红鞋子有着密切地往来。 “大人。”范慎再次开口,明显是察觉到了张宏此时面上的颓废。以及愧疚,还有迷茫:“大人不必自责,柳宗和始终并非大人所杀,况且现下卢刺史已经赶去了柳府,他定竭力封锁柳宗和身死这一事的。” “封锁?”神情落魄,像是丢了魂魄般,张宏轻轻开口:“太晚了,既然你们能够得到这一消息,那布下此局之人怕早已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 张宏坐在那处,不过年方十五的少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瘦弱,无比可怜:“你先出去罢,我再仔细……”随意摆手,张宏转身径自躺回床去,再也不去看向范慎一眼。 范慎解这少年的,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这少年面上看到犹豫,看到迷茫等等神色,要知道,在范慎心目中,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从来都是一副自信且也决然地天才。 瞥了眼根本不曾脱去鞋子便躺在床上的张宏,范慎不为人知的暗自叹息,随后转身退了出去,为张宏带上门,范慎站在门口思量着,他无论如何也得将柳宗和身死一事带来的影响减低到最低程度,他绝对不容许因为这事而陷这少年于绝境。 “这,只是为了我范氏一门。”坚决转过身去,范慎趁着夜色向外走去,但事实上连他也是动摇不已:“真的仅仅是为了范门吗?” 床上的纱帐乃是浅蓝色,张宏很喜欢蓝色,就好比如他前世最喜欢站在海的浪潮中放声呼喊,可这个时候为什么这浅蓝色如此刺眼,而又显得在压抑着他的同时有这许多阴沉,咄咄逼人地意思呢? 张宏躺在那处,眼睛睁地很大,这一世的他始终只是个年方十五地少年,他身上所抗下的责任,所承担地累赘已经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与那些种种的阴谋诡计,或是京城的皇帝陛下,或是太平公主相比,甚至是这时的江南楚氏比较起来,他那肩膀实在太瘦弱,瘦弱到快要不足以抗下这许多的责任。 紧抿的薄唇,毫无一分血色,深掐着的手指丝毫不觉已然溢出鲜血。张宏很愧疚,再如何来说他也有着上一世的记忆,谋财害命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其实纵观自张宏回到唐朝这一年里,对于柳家这是他主动去谋害去阴谋一些人,在以往京城中那么多此的勾心斗角中,张宏始终是被动着为求自保而牺牲掉一些人,或者是陷害一些人。 可柳家实在不曾招惹他,虽然他完全可以拿一个为了抵抗楚氏如此堂皇的由来说服他,告诉他针对柳家乃是他迫不得已之事,可难道这就足够了吗?难道这就足够他内心得以平静了? 杀人这种事情,张宏在这等阴暗的唐朝下不是没有过,也知道这是他避免不了的事情。可最关键地是,在面对似柳宗和这等无辜,且也没有太多反抗能力之人时,他举起手中的屠刀。可曾心怀愧疚? 张宏不否认,其实他一开始便考虑过要这顽固且也愚昧的老人死掉。甚至也曾经计划过若是柳传昌十日之内不能夺取柳家,便将以柳宗和的死,来陷害柳传昌于大不孝,十恶不赦这一境界。然后再推出如今对他言听计从地柳家大少爷来顶替柳传昌。 可这始终只是一个计划,而也因为柳传昌这些时日来的惊艳他也从内心彻底地放弃了这个连他也不能从容接受的计划。 现在这些还有什么用?张宏深深的叹息着,柳宗和毕竟是已经死了,他也不得不背负上这个心灵的枷锁,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将柳宗和逼死地。 到了这个时候,张宏性格上的缺陷终于暴露。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少年,本来便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枭雄式人物,在这等阴暗世间荣辱沉浮,要背负的始终太多,要放下的也定然不少。 身子愈发地重了起来,张宏浑身无力但偏偏觉得他快要压垮这张看起来很牢靠的木床,于是挣扎着,张宏起身。坐在床前看着这些充斥着古典意味的家具。心神恍惚。 在这个世界上,他始终是孤独着的。没有人可以解他。也没有人能够真的触摸到他内心那块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他真的很孤独。 如同行尸走肉。在这深夜之际张宏下床,便就穿着一身单衣向着刺史府外走去,他很害怕这刺史里处处而有的浓郁政治色彩,他担心这连空气都存在着阴谋地刺史府让他窒息。 刺史府中地下人一个不见,青菊也不在,范慎不在,卢从愿更不在,所以张宏便就如此而向着杭州城外走着,向着荒芜人烟的地方行着,他渴望能够拥有一块安静,且也空旷地地方让他休息一下。 这一年来,他真的太累太累,他真地很很可以休息一儿,就一儿。 “是我,杀的柳宗和。”每走一步,张宏内心便拷问着他自己一次,以至于他脚下越发踉跄,越发沉重。 深夏的夜晚有着徐徐微风,拂动着周围那些茂盛的杂草时不时有些萤火虫在飘荡,到处都是勃勃生机,可偏偏死了那么一个无辜的人,虽然是他顽固不螟,虽然有由让他从这个世间消失,可这个人始终是张宏第一次出于他己身的利益而谋害。 那是一处破庙,张宏的走很累,下意识的便走进连门都不存在的破庙内,心灵的枷锁总须要心灵的崇尚来抚平,本这破庙内可以有一尊破烂的雕像可以倾诉,可以忏悔,但偏偏这破庙也雕像也不存在,只有那么一个流浪儿以一张破席裹着,躺在那处。 睡着的乞儿罢。张宏面上绽放苦涩,然后便就席地而坐在了那人身旁,神情恍惚,似是自语但又在向着那人倾诉:“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变成这样一个自私冷漠的人,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可以忽视他人的性命而满足自己的野心,自己的,一开始我总是认为我是被迫,是无奈,也总在找着各种各样的由来为自己开脱,好让我可以更肆无忌惮,更直气壮。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确很直气壮,可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觉得以往的我是如此的令人恶心呢?” 面朝着破庙着,点点繁星不曾洒下它们的光芒,张宏身后那以一张破席而裹着的人没有半点动静,在这一处破庙里,张宏根本便像是一个疯子,一个失去了魂魄的疯子。或许,那个人没有动静,也是如此认为的吧。 “你说,我们活着无非都是在追求自己要的东西,比如我只要可以伴着阿娘简单的活下去,但为什么如此困难呢?又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卑微的要求都要连累到他人?” 软弱,仁慈一直都是张宏最大最致命的缺陷,而通常具备这些缺陷的人。在动荡不安地乱世之中最容易被压轧,最容易被覆灭。以往一直刻意用冷漠与坚强将他自己伪装起来的张宏,在这一次亲手杀害了柳宗和这一无辜老人之后,再也不能坦然伪装。 破席里的人动了动。像是被张宏吵醒。 “我不是什么天才,出身也不在什么大户人家。只是一个比别人多了那么一点经历的贫寒之人罢了,所以自从阿娘生病了那时起,我便知道了我人生地轨迹,我也只能按照这个轨迹一路走下去。为了生存而活着,难道这有错吗?”低喃的言语,张宏一遍一遍地拷问着。 破席动了动,像是再也不堪这么一个疯子半夜的吵闹,于是他索性掀开席,蓬头乱发而坐了起来。一脸愤怒而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你活的很艰难?比我还要艰难?” 不奇怪这个突然起身地人,张宏早已经麻木,却是转身看了他一眼,尔后诡异笑了起来:“你们意欲高升,所以仰视,而我既已高升,故做俯瞰,你们当中又有几人能知高处不胜寒?” 那人一怔。很突兀但却忽然不再愤怒。他看这个明显身世不俗的少年之时,若有所思:“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处落脚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是如今模样么?”这些。张宏自然不懂,也不知道。而那个人显然也不指望张宏来回答。 这么多难来走遍大唐南北,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奇怪且也有趣的少年,这个人显然也是顺着张宏的话,他不知道这少年身上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这少年如他当年那般,对未来充满了惶恐与迷惑:“往前走吧,你既然知道你有了你人生的轨迹,那何必回头?不管在你面前的是荣耀,或是阴暗,只要在这一路上之上能够留下些记忆便是了,等你走到终点,你发现你所拥有地不仅仅只有这些记忆。所以,往前走吧。” 张宏惶恐,继尔疑惑:“可难道我们便就如此孤意行着,却不再他人的感受?你要知道,因为你这么走着,可能牵累到更多无辜的人。” “幼稚而廉价的热血改变不了这个阴暗的世间,要么最终毁灭,要么成为别人手里的剑。”这人起身,将破席仍在一旁,随后与张宏并排坐在地上,他不是一个寻常的流浪之人,从他复杂而又沧桑的瞳孔中便可看得出他以往所经历地繁杂:“况且,既然你只能往前走,那何不去着前途地光明?你现在所牵累的,或许仅仅是在为你将来而改变地,做出应该做出的努力。或许,这便是成长地代价。” “代价。”张宏喃喃言着,第一次转身认真打量身旁这古怪的乞儿,这个乞儿大约有四旬上下,宠辱不惊的淡定很轻易便可让张宏看得出他不是一个寻常的乞儿。 代价么?太平公主曾经言起过,而皇帝陛下也曾经说过,王道本无情。这一句话张宏先前不曾在意过,也不认同过,可经由此人口中代价一言,那岂非正是印证了无情? 欲要多情,便须要付出代价,而这所谓的代价指的便是那些多情,付出了多情,便是无情,无情到了极至便就是真正的多情。 这是一个循环性质的问题。张宏苦苦沉思着,却随即忽然站起了身,稍褪了些恍惚迷茫等神色的他,这个时候无比认真的向着那人恭身:“半夜打扰,还不曾请教兄台高姓?” “孙业。一个流浪之人罢了。”那人随意言着,当然察觉到了张宏身上的变化,其实直到这时孙业也根本不知道他这些随口这言为这少年带来怎样的震撼。无异于当头棒喝。“阴毒是阴谋者的通行证,良心是善良者的墓志铭。”张宏沉吟着,却不再去那孙业,当他嘴角浮现一抹微笑之意时,张宏轻轻再道:“每舍弃良心一次,我们便更像野兽;而每扼杀掉一颗心,那我们便离野兽更远一分。” 孙业沉思,经历太多沉浮的他怔怔而看着今夜这个不速之客,古怪的少年显然无比凝重。他是点醒了张宏,可张宏何尝不也点醒了这么多年来将自己沦落为乞丐的孙业? 很奇妙,很讽刺的一个夜晚。 甚至直到这个时候张宏也未能看清孙业的脸:“敢问孙兄接下来要去往何处?若不介意不妨到舍下落脚。” 张宏邀请的很诚挚,他确实因这破庙偶遇之人的一句代价醒悟颇多。 “不妥,我要尽快赶往京城,听说来年陛下便开取恩科。”孙业拒绝,虽然由十分牵强,但张宏不去勉强,因为他看得出这孙业乃是一个漂泊之人。 再次深深向着孙业恭身一拜,张宏随即转身,看着外间那处处的星点,张宏忽然起他很久很久以往对妖妖曾经起过的那一句话。 为了保护身旁自己所在意的人,不惜一切。 既是如此,那为何又要在意许多?世间再为阴暗,无辜之人再多也始终不是他一人造成。心若纯净,那处处便是净土,心若阴暗,那这世间只能阴暗。 张宏抬脚,不再这破庙再多做停留,柳宗和的死能够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多,他必须得尽快赶回去,绝对不能让楚氏这么一个布局得逞。 “佛不度我,我便成魔。我不是佛祖,我也不度苍生。”留下这么一句,张宏与孙业便就如此分别,只是连孙业也能清晰感觉到在这少年身上所瞬间发生的一系列蜕变。 “我不是佛祖,我不度苍生。”喃喃而把玩着那少年临去时留下这一句话,孙业缓缓起身看着那道孤独且也倔强的背影…… 可以肯定的是,今夜之后,再次重临大唐舞台的少年绝对有一番令人不敢直视的功业。在阴暗中以俯瞰天下的姿态,扫尽天下的阴暗。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成魔 性格这种东西是一个很抽象的存在,大多数人都认为它是先天俱定而不易改变的,可其实这也只是因为阅历的不足,往往最终决定一个人性格的恰恰是在经历了一路坎坷起伏之后,后天塑造而成。 人们常常暗中立志要改变自我,并且以为只要拥有足够的决心便能改变,可到了最后大多数人回首的时候却发现依旧没能做到自我的蜕变。 原因何在?不过是因为恒心不够罢了。一个能够成事的人,除了所须要具备的一点天赋,运数之外最重要的便就是这恒心,当你决定你要面对这狗娘养的人生,狗娘养的苦难之时,你首先必须得拥有绝对的勇气,与恒心。 破庙内与乞儿孙业的几番话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点醒了张宏,即使不能在一时之间便让张宏有个质的变化,但与以往被前世的记忆羁绊,心存许多优柔寡断的张宏来说,这时的张宏绝对拥有着面对他未卜前程的雄心与决断。 初回唐时的张宏不可避免的带来一些他前世的性格缺陷,在他面对那些强大的敌人,阴暗的世间时,总担心牵累他人,这一点楚图曾经很直接的与张宏谈过。而在后来因为张宏刻意疏远了叶婶一家,但依然是让玉儿险些遭受屈辱之后,他终于彻底的明白了那些与他脱不开关系的人,即便他再疏远再不联系,也注定了因他而改变原有的人生,所以根本不存在拖累一词,即便真的拖累,他也摆脱不了。 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该发生的也根本避无可避,因此一路念着皇帝陛下那一句无情乃王道这一句话之时,张宏也暗自攥紧了拳头。向着杭州城内刺史府而去。 离开刺史府的时候乃是深夜,可当张宏赶回刺史府的时候已然是天色渐亮。他离开的时间不短,走地也较为匆忙,不曾跟任何人言起过,所以这个时候的刺史内显得稍为慌乱,范慎与卢从愿等人都是在外忙碌了一夜之后,却见不到了大人,难免便担心张宏因为柳宗和猝死一事而发生意外。 张宏迈入刺史府,一直守在院中的范慎很快便迎了过来。他在院中坐了许久,所思虑的自然便是如何劝说张宏,如何让张宏不至于因柳宗和一事而绝望。可当他第一眼看到张宏后,那些思虑了许久的话却是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范慎怔怔的看着面前这少年,他是熟悉张宏的,自京城起便追随着张宏而一路到了这江南道。可以说张宏这一世所有的经历基本上都有着范慎的影子,可这个时候他看着面前地张宏却怎么都让范慎生不出熟悉的感觉来。若说以往的张宏乃是亲和从容且也自信着,那这时范慎面前的张宏则不仅仅更为自信从容。倒反而显得有那么几分果断居傲的意味。 这种气质范慎并不陌生,他见过的大人物不少,无论是太平公主殿下。还是皇帝陛下范慎都曾见识过,而此时张宏给范慎地感觉却好象是看到了京城那所有大人的影子,范慎很费解,他不知道这一夜在大人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居然能够在这短短一夜间让张宏有了如此惊人地蜕变。 像是完全不曾察觉到范慎面上的愕然惊讶,张宏依旧如往日那般微微笑了笑,尔后不曾停下脚步,向着刺史府正厅行去时,也开口问道:“外间形势如何?” 柳宗和死了。造成地后果定然不是现下地张宏所能轻易承担。可在这个时候张宏居然还能微笑。 从来都是深具大家风范地范门世子范慎在这一刻居然有了那么几分失神。随后忙随在张宏身后。但却不敢再如往日那般与张宏并排走在一起:“形势很不好。如大人所料那般。确实是有人故意散发了柳宗和身死之事。这个时候不仅仅第三商中人团结在了一起誓要为柳宗和讨个公道。便连杭州府内一些士子们也对大人逼死柳宗和一事表示极度地愤慨。而根据在下昨夜一夜地探访。竟是得知在有心之人地操纵下。昨夜那些士子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万民书。欲上京告御状。弹劾大人。” 这些话落在张宏耳中。不曾将张宏任何神色之变动。他步入了刺史府正厅。随意摆手示意卢从愿不必多礼后径自坐了下去。 卢从愿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少年一夜之间地变化。不过相对于与张宏相处甚久地范慎而言。卢从愿地感觉倒也没有那么强烈。他只是以为柳宗和一事让这少年真地动了怒。因为这个时候他眼中地张宏。只是一味地冷漠果断。 柳宗和死地很蹊跷。很冤枉。在他还未能施展他最后地手段之时却惨遭杀害。而不管怎样。他这么一死始终是将张宏陷入了前所未有地困境。单单就范慎方才所言地那两点后果便已经足够让张宏难以应付。 更何况。还有那远在京城地王公公。谁知道那老狗在得知柳宗和身死一事之后有些怎样骇人地举动? 张宏沉吟着,坚毅的神情下满是果断,这个时候不管柳宗和是怎么死的,是谁布的这局来陷害于他,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该如何来尽快解决这可能对他造成致命的后果影响。 “万民书?”张宏冷笑:“苏州府的士子自然也是江南道的士子,而这些士子们若平步青云则只有巴结楚氏一途,所以这个万民书根本不足信,即便真到了京城也不可能为我带来怎样的伤害,毕竟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都知道江南楚氏在江南道的地位。” 如此言着,听张宏话中之意似乎是要将那些所谓满腔热血的士子们置之不。要知道,这些人极有可能成为日后朝上的新贵,所以当卢从愿与范慎在听到张宏如此一言后,二人都是心中微惊,谁能到这少年居然如此干脆且也霸道的便将这些士子们从视线中抹去? “而至于那些蠢蠢欲动的商人们,他们确实安逸的太久了,也的确需要经历些生活地波折。”目中深沉着。张宏分析着柳宗和死后最有可能率先作乱的那些人,尔后断然言道:“传令下去,令韦和率五百兵士赶来杭州府,胆敢公然与刺史府做对者,关押起来便是。” 张宏说的很云淡风轻,可他这一言落下,却根本不待范慎开口,卢从愿已然急忙言道:“大人,切不可如此。这样一来不仅更容易激化那些商人们,也更有可能因此而使得江南道个商界动乱,如此一来怕是京城也不任由大人在江南道折腾下去。” 丝毫不顾一旁范慎深以为然的点着头,张宏随即摆手:“不必多言,照我说的去办。” 这样做的确引起个江南道的动乱,可楚氏既然敢将柳宗和置于死地。那本来便也就是存着让江南道动乱的心思,他们是通过这样一个手段来逼走张宏。可他们不知道,无论是在京城的那些事中。还是后来针对柳家地这些事,张宏最擅长的便是浑水摸鱼,他不怕动乱。反而更期待让这江南道再乱些。 “你们要乱,我接着便是。”喃喃言着,张宏心中分析着这些后果的同时却也仍然知道他此次前来杭州府最终的目的,因此吩咐罢这两件事,张宏便又对范慎言起:“尽快通知苏州府楚图,要他无论如何不要因为杭州之事而有任何举动,他只须依着先前计划行事便可。” 范慎点头,神色极为复杂,看得出这少年在一夜回转之后手段的狠辣坚决。也知道现下张宏所决定地事即便他与卢从愿再不解。也不可能动摇张宏的决定。 “说说看,柳三少爷对此事是怎样的一个态度?”柳家始终是张宏最终地图谋。他也绝对不可能因为柳宗和一死便放手柳家,相反。柳宗和既然死了,那他更是对柳家势在必得。 起柳传昌,范慎倒是颇有古怪,事实上他本来也以为似柳传昌这等野心勃勃之人,在他那老父身死之后,肯定因大局而放弃与张宏的合作,他只有将自己摆在逼死他老父的张宏对立之面才有可能执掌柳家。这个时代毕竟是天地君亲师地时代,如果柳传昌在这个时候继续与张宏保持着以往合作的关系,那怕是不仅是那些本来便不看好他的人反对他,便连现如今支持他的人也背弃,一个连孝道都不存的人,实在不足以也不值得任何人追随。 可怪不怪在,那聪明异常的柳家三少年却似乎不曾看到这一点,他在昨夜与范慎见面时,虽然神色变幻不定但依旧是一句听大人吩咐来代过柳宗和之事。所以这也是范慎最为不能解之事。 “柳传昌依旧是在等着大人的示下。”范慎思虑着,卢从愿已经开口回张宏之问。 居然在这等时刻还愿意投效?便是张宏也对那柳传昌之言大为惊诧,而范慎不明白柳传昌为何如此,张宏却能从中看出一些柳传昌的野心。 一个人最危难的时候,得到了某人地相助,那这个人日后地份量无疑更为重要,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便是如此。来柳传昌也是深明此处,而他之所以依旧归附着张宏,无疑更能说明此人图谋的远大,绝非一个柳家所能满足。 “那好,即刻传柳传昌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张宏似乎不曾有任何顾虑,随意吩咐之下却又让范慎与卢从愿面面相视,惊骇地同时也更为不能解。从大人一夜不见到今日回来实在带给了他二人太多的意外,且先不说以绝对权势而压制那些商人,直接无视士子之事,便就是眼下这传唤柳传昌一事也不是范慎二人所能解。 这个时候柳宗和新死,而张宏这个逼死柳宗和地凶手却要与柳传昌晤,那显然是太不合适。时局如此敏感之下,若再为外人得知柳传昌依然与张宏保持着来往,那岂非是直接陷柳传昌于死地? 看得出范慎与卢从愿的不解,但这时的张宏也根本没有去解释的意思。经过昨夜一夜,他真的不有以往那许多顾虑了,无情也好。狠辣也罢,这些都是他要上位,要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历来大大小小的政变争斗,有几次是能够不在不流血地情况下做成?所以既然如此,那柳宗和死便死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将柳宗和身死一事转化为对自己有利一事,尽量缩小那些不良的后果影响。 张宏面上不容置疑的神情让卢从愿不敢耽搁,他很快便折身出府,秘密派人前去通传柳传昌。而之所以如此卖力尽心,倒是卢从愿也很清楚,若是这少年在江南道生存不得,他也定然再无前程可言。所以即便对张宏的意思很不解,但他卢从愿也只能依张宏的意思将此事做的更完美一些传柳传昌这个时候过来,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有些事须要柳传昌去办。更是因为张宏必须在如此绝境的局面下知道柳传昌的心,他必须得先确定柳传昌是否如他所他般肯定给他足够地忠诚。 因此柳传昌惶恐而赶到刺史府之时,张宏面上有了一丝自柳宗和死后真正宽慰的笑颜。无论柳传昌有着怎样的野心,他既然敢在这个时候过来,那他的忠诚也不必再让张宏疑虑。 柳传昌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悲戚。他似乎没心没肺到即便死的那个人生前最为宠信于他,他也丝毫不为之感动。张宏不了解其中内幕隐情,但这显然也是张宏更期待看到地,若是柳传昌对柳宗和感情深厚,那张宏才更顾忌。 “见过大人。”柳传昌恭身,除了惶恐,他面上还有一分悲戚,但这些都不是张宏最在意的,他在意的只是柳传昌低下头时那眼中闪过地一抹疑惑与怨气。 不难解。柳传昌也肯定知道这个时候他再与张宏见面为他带来怎样的影响。所以他当然很担心被外人得知,然后被柳家之人所抛弃。 可不管怎样。他始终是来了,因此张宏倒也丝毫不去介意他眼中的怨气。向着柳传昌微笑之时,张宏开口便道:“你父亲是如何死地?乃是何人所杀?” 很开门见山的一问,但也的确是很难回答的一个问题,其实这个时候柳传昌当然也能知道他父亲的死肯定是江南楚氏针对这少年设下的一个局,故此他能到,那张宏肯定也能到,可为何他还有如此一问? 柳传昌不解,欲言又止间带着许多犹豫,事实上当他得知父亲身死一事时他也不曾有半分犹豫。关于那些若是继续与张宏保持着来往可能为他带来怎样的伤害之事,柳传昌何尝不知?他当然也知道若是他继续与张宏有着来往,那极有可能他这一生都不得再能染指柳家。 可他依然是来了,依然是选择了这少年,原因对于柳传昌来说也并不复杂,他不放过这个能够颠覆江南楚氏地位的机,他很清楚若是这少年自此被楚氏逼出了江南道,那他日后肯定再无任何机能够在楚氏的压制之下活地很滋润,所以他宁愿选择这么一个胜率渺茫地少年,也不愿一辈子活在江南楚氏的阴影之下。 他为这少年付出了所有,赌注不可谓不大,不仅仅是个柳家,更有可能因此事而付出他地生命。柳传昌本来便是一个疯子。 张宏问罢之后见柳传昌疑惑犹豫着,却始终曾作答,心中也知柳传昌是摸不出他的意思不敢轻易回答,因此张宏也不再为难这个到现如今依然相信着他地柳家三少年。 堪堪开口之际,张宏说了一句又是让范慎与卢从愿惊骇的话来:“回不出来便好,你只须要记得,你父亲乃是我所杀,是我派人取了你父亲之性命。” 柳传昌当然也不知道张宏为何有如此一言,他先是如范慎二人一般惊骇,继尔考虑良久之后却是动容,再次看向台上张宏时深深恭身:“谢大人,在下定为大人之事劳碌终生不敢有负大人重托!” 不管柳宗和是谁杀的,那只能是张宏杀的。因为他要图谋柳家。所以他只能背这个黑锅,而之所以如此对柳传昌言语,倒是因为张宏很清楚柳传昌的处境,只有柳传昌站出来说柳宗和乃是死在张宏的手上,他才有可能掌握柳家。 为此,张宏付出了他在江南道所有的名声,也可以说他得到了柳家,可失去了江南道大部分的民心。 范慎与卢从愿都不是简单之人,柳传昌言谢完他二人便明白了张宏的意思。这分明是要柳传昌在表面站在反抗张宏地立场上,然后暗中图谋柳家,成事之后在暗中听从张宏的吩咐便可。 叹息着,范慎看着台上那个似乎是一夜惊变的少年,神色极为复杂:“大人啊大人,您这样做究竟值得吗?若真是如此得到了柳家。那您难道真的甘愿为楚氏背下这杀人的罪名?” 值得吗?这个问题对于张宏来说不难回答,他要助楚图掌握江南楚氏,从而成为他在京城安身立命最为强硬的后台。那他则便须要不则手段来谋得楚氏,虽然眼下看来楚氏依旧是个庞然大物牢不可破,但他依然坚信他的计划若能一步步实施下去。那楚氏也定被他有机可趁。既然如此,这一路的过程再为艰辛苦难,他也必须得保证计划能够实施。 说到底,这一切还是为了心中那份执念,为了让阿娘,玉儿等那些他最亲的人能够好好活着,张宏真地不惜一切。 “我一生都在为我的家庭工作,我拒绝做大人物的玩偶。” 柳传昌依着张宏吩咐回府之后便当即与张宏彻底反目,从而打着为父报仇的口号极惊人的速度收拢着柳家的权势。在他那两位兄长依旧被张宏囚禁着地同时。柳传昌在柳家的确是最无悬念继承柳宗和产业之人,况且。柳家三少爷也表现出了足够的魄力,那些本来便好看他地人在进一步看着三少爷为了替老爷复仇而逼得张宏再也不敢走出刺史府之下。都最终选择站在了三少爷的旗帜下。 打着与张宏作对的旗号,柳传昌果然更快地掌握了柳家的权势,可在这同时,张宏却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可以说柳家上下对这个少年绝对是深恶痛绝。 与此同时,江南道第三商中那些以往便与柳宗和来往密切,后来不曾参合到张宏之事中的商人们也举起了反压迫的口号,他们在竭力要求严惩凶徒的同时居然胆敢围在刺史府左右。 显然,这其中肯定有着居心不良之人的故意挑唆,这都不难解,不然以这等卑贱商人又怎敢公然与朝廷作对? 柳宗和身死的第三日,或许是万民书已经发往了京城,杭州府内的士子们很快也融入了这些商人中,一致针对着张宏之下已然是将刺史府周围围地水泄不通。 在这一刻,杭州府所有人,从士子平民,到富甲商人空前地团结在了一起,竭力抵制着张宏的同时都忘记了这些商人们以往对他们地盘剥,这一刻,不是柳宗和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个杭州府都站在了他的背后。 面对着如此汹涌澎湃地民意人心,以及恶毒的漫骂攻击,张宏的回应很简单,很霸道很不可喻,也是在这些人围攻刺史府的第五日,江南道督护府将军韦和亲率五百兵士赶到杭州刺史府,在以明明晃晃的刀枪之下以摧枯拉朽之姿态将这些围在刺史府的平民驱逐了过去之后,朝廷与民间的矛盾终于不可避免的彻底激化。 这场动乱很快便由杭州府蔓延,附近州县基本上都在参与着这事的同时,那些属于江南楚氏的江南官道之人都以一副幸灾乐祸的姿态看着这背叛了他们的杭州刺史卢从愿与那少年张宏该如何来收场。 杭州刺史府内,不管外围之人再如何的漫骂攻击,张宏这几日倒始终清闲乐得如此,这个时候他正与韦和,范慎以及刺史卢从愿在刺史府后院中乘着那颗老槐树下的阴凉,饮着清茶,说着一些闲话。 正值盛夏,天气躁热之时外间的那些人都是顶着大太阳在围着刺史府。可这一场动乱的始作蛹者张宏,却依旧没心没肺的过着不能再悠闲的日子,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昨日已经有几名士子试图冲破防线,直奔刺史府内里了。”韦和微笑着,他很赞赏大人这一举动,而似他这等曾经谋逆之人也地确是一副一个惟恐天不乱的态度来看这场动乱。 士子?张宏撇了撇嘴,他知道这些人在日后极有可能都是朝上的新贵,而他本来也不愿意与这些人最终闹的不可收场,可事不由他。当那些迂腐至极的士子被挑唆被煽动之后,他们往日里读的那些诗书可谓都是读到肚子里去了,完全没有辩驳是非的同时甘愿成为那些满身铜臭之商人的马前卒。 见大人不曾回话,韦和轻笑再问:“大人,若真是不能再挡住这些发了狂的穷酸之人,那下人要不要杀上几个?杀一儆百这种事。小人是最擅长地了。” 韦和狼心狗肺的嘴脸在这一刻暴露无疑,而他说罢却也根本不待张宏开口,卢从愿已然急忙言道:“万万不可。若真是见了血,那此事绝对不能再如大人所那般收场。这些书生意气之人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待事后他们定然能知道真相的。” 卢从愿的话。前一句张宏是赞成的,他当然知道若真是杀了几人,那性质便是公然与行凶了,而至于后一句,张宏却也不屑,他根本不指望那些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能够还他一个清白。 讪讪笑了笑,韦和显然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再开口。 微叹一声,坐在张宏身旁地范慎却是看着这少年。满眼的赞服。他最初得知张宏这些举止时很不赞成,而当事情果然发展到这一步。闹的个江南道都乱起来之后,范慎却也终于明白了张宏地意思。 只是谁又能到这少年一开始便可以的这般远大?谁又能如这少年一般在最初之时便能够看清其中局势。然后充分利用起这现如今的形势?张宏地法其实也不复杂,他的意图便是欲要大治,必先大乱。他要彻底更改江南楚氏这一庞然大物在江南道的地位,那首先必须先在江南道官场进行一场彻底的洗牌,而又因为那许多年里楚氏已经是将江南道官场打造的根深蒂固,便连朝廷也不敢轻易插手,那要动摇江南道官场显然是太难太难。 可眼下不同,不管从中挑唆起这场动乱之人是出于何种心思,他既然敢挑唆起此事,那张宏便可决然将此事扩大影响,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杭州府动乱,更是要杭州府附近各州各县随之大乱,然后再牵涉到个江南道。 发生了这样一事,江南道总管李朝隐总不得不管罢?是为江南道首府的苏州刺史杨慎名也当然不能坐视不,既然如此那他们也必须牵涉到此事内,可既然此事乃是楚氏一手挑动起来的,这些官参合进来又有何用?难道要堂堂楚氏自己聒自己嘴巴子,先手挑起此事,然后再解决此事? 都不可能,堂堂楚氏显然是做不出这等自取其辱之事地。因此张宏能做地便是一味将此事扩大影响,最终牵连到江南道所有官,朝廷震怒之下不难象江南道有些怎样惊天动地的变化。 可是为此,江南道要付出怎样地代价也不难象,在这些时日来,已经有许多商人罢市,士子罢了,原本平和安稳的江南道也在许多歹人抱着趁火打劫等念头之下处处作恶,街上地痞子流氓也逐渐增加着,可以说这是江南道大多原本无辜平民百姓的苦难。 一切的根源都是张宏胸中不甘的野心,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张宏刻意的从中对付楚氏,尔后谋求利益的心思。 佛不度我,我便成魔。这是张宏几日前那一夜破庙中最后的决定,而通过他这几日的手段也确实将他这一决定付诸了实际,后果,不可谓不是惊天动地。 “韦和,苏州府那处以及楚家还是不曾有任何动静?”这是一场比沉稳的局面,谁先坐不住谁便输。也可以说只要张宏能在楚氏先动之前顶着江南道所有人的压力,以及京城可能的压力,那便只能是张宏获胜。反之,若是因张宏这一事而使得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殿下对张宏在江南引起如此动乱而可能动摇国本,最终失望召返他回京,那便是楚氏获胜。 韦和点头,其实场间四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得知了张宏地最终目的以及心思,他们都对张宏这居心叵测的毒辣感到由心的畏惧:“楚氏倒还沉的住气,不过总管李朝隐这几日定是吃不消。睡不好,江南道虽然有了观察使,但实权还是在他总管手上,所以此事一日未平,他那个总管的脑袋也一日不稳。” 张宏沉吟着,基本上已经是他最要的局面了。可这还不够,火侯不到,因此。张宏决然再道:“再派兵出去驱逐那些人,不要伤人,但最好尽办法激起他们的愤怒。如此一来才使江南道所有的士子们赶往此日伸张正义。” 韦和领命,他地确很热衷煽风点热,也很擅长这个。 看着韦和豁然而起身,张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要动乱,我便给你动乱。既然你敢从中挑唆,那我为何不进一步利用你的挑唆?那些士子人啊,都是一腔的热血,他们当然不允许我这个作恶多端的祸根如此安然着。” 身旁的范慎听着大人这一番话,不时是何滋味。他一步步见证了这个少年在京城时的温和到此时地无情狠辣。即便是现在他也根本不知道究竟在张宏身上发生了何事。 张宏的居心叵测之下,围攻刺史府的人也逐渐增加着。基本上江南道所有地士子们都参与了这场维护正义,讨伐恶势力的动乱。而在后来这些时日里,如张宏最终所期待那般,个江南道的眼球都放在了杭州府一处,这些时日来,韦和那五百兵士已经不足以再抵挡逐渐增加地声讨之人。 所以宫内禁卫副统李剑依张宏之令很快率兵赶来增援,可以说现如今的动乱已经不仅仅是动乱那简单的一回事,这张宏刻意激怒着那些士子商人的同时,已然是快要演化成为造反,那些人再也不满足于声讨张宏一人。局势彻底失控,士子们很快将矛头直接对向了朝廷。 这个局面当然不是挑唆起此事的楚氏所敢面对,声讨张宏与谴责朝廷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而若是这些人最终真的造反,那楚氏再如何的一手遮天,再如何的百年传承怕也终于挡不住朝廷大军地镇压。 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对张宏地宠信这时无比重要,而便是张宏也根本不曾到太平公主殿下居然如此纵容于他。甚至在楚氏眼看撑不住之时,太平公主又亲自为张宏拉来一张绝对的王牌。 江南道之事很快牵涉到剑南道,扬州刺史田乾很快派副将前来杭州府护卫所谓地朝廷尊严,这朝廷尊严当然仅仅是一个借口,他们所要护卫仅仅是太平公主来信中的张宏。 太平公主这一举动可以说是裸毫不掩饰她对张宏地宠信,她不仅不曾责怪过半分张宏行事的卤莽,反而大有添风加火之势,她所派来的剑南道兵士,在护卫着张宏的同时,无疑也在为江南楚氏增加着压力。 太平公主有了举动,京城便接连对江南道之事传达了旨意,皇帝陛下对江南道之事赋予了极高的重视,当然也表示出了他无上的威严与愤怒,于是江南道上一些官在皇帝陛下的愤怒中纷纷落马,此时的楚氏也再也顾不上这些官。当然,皇帝陛下毕竟还是擅长平衡之道的,所以他所针对的那些官都无关大局,并不足以损耗楚氏的实力。 张宏很久以前曾经以观察使马周的名义向皇帝陛下弹劾江南道官们,而那个时候不出张宏意料皇帝陛下采取的是冷处,可这等局面下,显然不能再冷处。 于是在一部分官衔不高的官被拿办之后,楚氏很快开始惶恐京城的镇压,这场莫名其妙的动乱在演化成造反之前,以楚氏在江南道的地位也终于开始劝说那些士子商人们。 当然,楚氏肯定是粉墨登场,他们在劝说着这些人都各自回府的同时也强调着杀人凶徒定然难逃发网,直指张宏。 这是一个两伤的局,当然也仅仅是表面上的两伤,其实在这一局中张宏毕竟是最终获得了他的预期,可对于楚氏出面的调解,依旧是直指着张宏之时,张宏非但不借此下台,反而变本加厉。 一时间,布下这一局者显然是挫败张宏之手,没有任何人能够到这少年居然有如此野心以及胆量,也根本没有人能够到一个商人之事居然将个江南道,甚至便连剑南道也牵涉了进来。 佛不度我,我便成魔,我不是佛祖,我也不度苍生。 第一百七十三章 风波 剑走偏锋并不可怕,虽然这样的行事风格往往伴随着最极致的风险,可若是你在行事之前便能够计算到最糟的后果,那再大的风险也不可能对你带来致命的伤害。简单些来说,便就好做最坏的打算,求最好的局面。 将计就计而彻底激化江南道的局势,最终演变成如今江南道那些满腔热血的士子才士们将矛头直接对向了朝廷。这样一个逆天的举止其实张宏刻意谋求的局面,他不去忧虑后果不是他所能承担,因为他很清楚若是他不如此而为,那后果一样不是他所能承担。 试,若是因柳宗和一事使得张宏在江南道彻底失去了与楚氏对抗的机,那他将面临怎样的收场?自然便是黯然退出江南道,逃回京城。然后依旧只能是没有任何强硬的后台在京城陷入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之间的争斗中,下场不难象,似他这等没有立场之人,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针对江南道之事,张宏只能剑走偏锋,虽然现如今的局面差有不慎便可能使得皇帝陛下为求江南的安稳而放弃于他,但张宏根本没得选。左右都是可能含恨离开江南道,那张宏实在没有由不去赌这一把。 所幸,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给他的信任超出了张宏的象,而即便局势演变至今,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也依旧不曾有呵责他地意思降临。这是张宏最为安心之事,也是他先前放手一搏时最为关心的一点,他很清楚他必须得仰仗着京城那些大人物们的意思。 这些时日来,在皇帝陛下的震怒下江南楚氏已经不得不开始收拾现如今的江南局面,而这一场不折不扣的惊天之事显然也是以楚氏退步将欲收场。可是,针对张宏布下这一局的楚氏显然是不曾考虑过张宏的意思,而在他们来,现如今这场两败俱伤的局面由楚氏来收场那对于张宏来说,显然也是最佳的收场,毕竟若是这事再一味地扩大影响。那后果绝对不是有着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二人宠信地张宏可以承担的。 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二人掌握着大唐绝对的权力这不假。可他二人毕竟只能是象征着大唐子民,而若是当天下之民,所有朝臣都来反对张宏,那来无论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再如何的包容张宏,也都不能轻易悖逆这大唐所有朝臣,万民的意思。因此,所有人,包括江南楚氏,皇帝陛下。太平公主这些人都以为张宏借此下台,让这柳宗和身死一事由楚氏来自圆其说。 可张宏却给了他们这所有人一个惊骇,甚至可以说给了这大唐天下一个惊骇,即便他楚氏做出了让步,可张宏依旧不肯撒手。并且大有变本加厉之势。 这场针对张宏的江南之乱无疑乃是楚氏一手策划且挑唆,所以也可以说是楚氏引发了此事,而张宏则是刻意扩大了此事的影响。因此最后再由此事的始作蛹者楚氏来收场似乎也无可厚非,很所当然。 但是,张宏却并非如此认为,在他看来,既然是他楚氏一手挑起了此事,那你要结束这场闹剧显然得看看他是否愿意收场。就算你楚氏在江南道再如何的一手遮天,可难道他张宏是你楚氏可以任意欺负地?你挑起此事便挑起。结束便结束。哪有这么简单?存着这样心思的张宏,终于暴露了他那一副彻头彻尾的市井刁民嘴脸。 也是楚氏开始劝说围攻杭州刺史府的那些来自江南道各地的士子们第三日起。张宏眼见刺史府外围攻地人愈来愈少,终于采取了他这计划中最后的一个步骤。同时也是他最为犹豫的一个步骤,他很清楚这最后一个手段若是施展出来那可能造成的后果。 这一日傍晚。当刺史府叫嚷地声息逐渐平息之时。杭州刺史府地大门突然打开。自其中在一少年地领头之下。那名日日出来责骂于这些人地将军一脸彪悍之意而随后走出。最后出来地乃是杭州府刺史卢从愿与一位素衫。风度翩翩之公子。 这四人。自然便是在刺史府内窝了好几天地张宏四人。而眼见府前依旧是人山人海。张宏嘴角莫名泛出一些冷笑。他看得见位于这群人中正在劝说着地那个人。也看得见一些居心不良暗中煽动这所有人地家伙。 “将那一甘蛊惑人心之人拿下!”面无神色。张宏冷漠而道出了如此一言。身后地韦和毫不犹豫。顿时跨下台阶。向着大人所指地那些人率着数十兵士如虎狼一般扑入人群。 全场惊诧。不仅是楚氏派来地那些人惊诧。便连来自剑南道扬州府地那名王副将也是站在那处满脸不敢相信而看着台上地那位少年大人。他是奉命来杭州府维持秩序地。那在他地意识中当然是认为这少年也希望局面趁早安定下来。 可不管他们再如何地惊诧。韦和依旧是蛮横而粗暴地将楚氏所派正在劝言地那几人干脆拿下。继尔顺手抓了几名柳宗和生前与他关系颇好地商人。从头到尾韦和都是一副凶残地笑颜。而被他抓起来地那些人则都是神色惶惶。面色发白。 以为身后站着个江南道地这些人在这几日算是出尽了风头。他们也真地不以为这少年敢对他们做些什么。可眼下这少年不仅对他们做了些什么。更是当场一顿殴打。继尔直接丢在了杭州刺史衙门!惊诧之后。乃是全场寂静。寂静之余当然是更为热烈地暴乱。谁能到这凶徒居然不思悔改更是光天白日之下捉拿无辜之人?并且这些无辜之人中甚至还有一些是为他来说好话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此猖狂之凶徒又岂能立我江南道耶!”在一名青年书生涨红着脸而竭力嘶吼之下,刺史府前的人群暴发一阵空前的激愤,可谓是群情激昂。 “一并拿了下去!”张宏知道那不明真相的青年士子是出于义愤,是见不惯他这等恶势力的横行,可那又如何?他今日出来本就是火上浇油。 韦后不曾犹豫,依旧是粗暴而一脚揣在了那青年士子身上,趁着他趔趄将欲摔倒之际狠狠的将他揪起,便就如此拖着他向着刺史府而去。周围的那些这士子的朋友们当然试图阻拦韦和,可在韦后身旁这数士名手持刀枪的兵士恐吓之下,又有几人能够奋不顾身扑上前去?便就是真的有几人敢。可毕竟都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地书生。在这几十真正经历过杀戮地兵士之前,不足为道。 成功而激起了更大的暴乱,张宏随即施施然转身,向着刺史府内急步回转,而也是他身旁卢从愿与范慎仍是不解大人为何忽然显得如此慌乱之时,自刺史府前人群中猛然而投过来了许多烂菜叶子,烂鸡蛋等等污秽之物。 刺史府的大门很快重新关了回去,而那位来自扬州府的王副将却只能苦涩而面对更为激愤的暴民们。他很不解那少年为何故意如此,但他却深知这少年在太平公主殿下心目中的份量。所以太平公主殿下一日不发话,他便只能竭力抵挡着,后果不是他所应该考虑的。 重新回到刺史府内的张宏极为从容的避开了那些污秽之物,这个时候他在看着面前这些方才被韦和所拿下这几人时,神色极为冷淡。而这尤其表现在他看着楚氏派来劝说之人时。 “将这几人丢入监牢,严加拷问,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胆量,难道真不知这是在造反么?”张宏随意一指面前几个商人,也不管这些人在杭州府内,在江南道第三商内再如何地有头有脸。 韦和狞笑着,恭身领命,随即却是呵斥手下兵士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些人捆绑起来,直接拖向刺史府后处。 见此。那二名来自楚氏的人都是慌了神色。他二人乃是奉命前来调解的,虽然并不知道详细内幕。但却也知道其中一些事情,因此这二人连忙出声阻止:“张大人切不可如此。这样一来此事怕是更不好收场,而后果来也不是张大人所能承担。” 很匪夷所思,他这二人是真的不能解这少年为何如此地变本加厉,也真的揣摩不到面前这位清秀但却冷漠的少年究竟是在些什么。 “如此颠覆黑白,便是你再怎样的权势赫赫也终将难堵江南道悠悠之口,必遭天谴!”青年士子开口,这个时候他已经被韦和手下的兵士松了开来,因此倒也能坦然站在张宏面前,只是那张俊秀的脸庞稍显扭曲,看着张宏之事分毫不掩饰他对张宏的唾骂。 张宏不曾这青年士子,依旧是在那颗老槐树下,他先是看了那二人来自楚氏之人几眼,随后满脸不屑而言道:“后果是不是我能承担我不考虑,可既然你堂堂江南楚氏能够如此不顾颜面而采取卑劣手段陷害于我,那我为何要甘心被你等欺辱?莫不是真当我只能屈服在你等淫威之下?”如此言着,张宏淡淡扫了那青年士子一言,随后再道:“如这位兄台所言,你江南楚氏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必遭天谴!” 楚氏那二人一时缄口,柳宗和之事的内幕详情他二人不知道,但利用柳宗和一死而刻意栽赃陷害这少年之事他二人却是知道的,因此面对着这少年如此凛然地话语,一时间倒也真不知该如何辩驳。 他二人地缄口却是让一旁的青年士子神色微愕,继尔看着张宏,又看着身旁两人,显得极为不解。 他不解,张宏其实更不解,须知,他本来是打算与这来自楚氏地二人好好辩驳一场的,而在此之前他也真不认为这两个人如此而缄口。似乎是认下此事乃是他江南楚氏所为。 不通,不解楚氏这二人是在耍些什么花样,但张宏这个时候却已经不再要这二人,既然他二人不开口,那更好,更利于张宏接下来地言辞。 将视线放在了那青年士子的身上,张宏微扬嘴角,冷漠之下显得不屑:“枉你十年寒窗苦读,却连这等辩驳是非之能都不存有,你且来说说。你聚众前来刺史府是否蔑视朝廷权威?天地君亲师。你又置我大唐国君于何处?再者,你如此一来若真被冠以造反之名,那你的亲人定然被你牵累,你又置这亲于何在?真不知道你那位先生是如何教出了这样一个蠢货!” 一个少年如此不留颜面而呵斥着饱读诗诗书的青年,这一幕很滑稽,因此便是范慎与卢从愿在这时看着大人与那青年时,面色也颇为古怪。 青年一怔,显然是不曾到这少年如此恶毒,而依他本来的心思定然是认为这少年恬不知耻。可在这个时候,当他已然是看见了他身旁那两位楚氏中人缄口,似乎是真的承认了是楚氏污蔑了这少年后,便有些窘迫,有些不解:“辩驳是非?你以一己之私逼迫忠良。陷柳宗和与死地,且更是变本加历欲图谋柳家产业,你又有哪些资格来说这些话?” 依旧是不甘,依旧是不能相信,但由他面上涨红的脸色不难看出他的屈词穷。 “先贤曾言,耳听即不能为实,天听只能为虚,你说我迫害柳宗和于死地,我且来问你。是你看见我迫害柳宗和?还是你果真能够确定是我杀害的柳宗和?”张宏随意反问。轻描淡写间自有一股正气,他当然不能容许他在江南道士子间落得个骂名。要知道这些人都是日后朝廷的肱骨,他又怎能不为将来考虑? “这倒不曾肯定……只是……”青年士子这显得混乱。他先前进来这刺史府时曾遭受屈辱,而那个时候他对这个少年地印象已经是极为肯定地一个恶劣印象,可这一切都因楚氏二人的缄口而使得犹豫一时:“只是若非你所杀害,你为何不曾站出来对簿公堂?又为何以强权而驱逐为柳宗和讨个公道的江南人士?莫不是做贼心虚?” 轻叹,张宏微微摇头:“大丈夫行于天地当是光明磊落,我既不曾陷入柳宗和,更不曾杀害于他,我为何要心虚?我为何要与柳家对簿公堂?又为何要容忍那些人对我的污蔑?不明情况之下便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莫不是门外的那些人倒还有了?” 咄咄逼人,但又显得强词夺,而即便是如此,那青年却也一时间不知再如何开口,他这个时候倒真的很希望他身旁楚家这二人能够说句话,能够肯定这少年乃是作恶多端之人,只有如此,他才能将胸中满腔的正义发泄个淋漓尽致。 可不知为何,那二人却再也不曾开口。 张宏也不解,但他已然不再那二人,眼下之事还不曾收场,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劳费心:“你这几日便随在我身边,我倒要叫你看看究竟是我做贼心虚,还是你等污蔑忠良!” 张宏不将这隐约对他卸下了防备的青年放出去,也不在这个时候试图去改观他在江南道士子心目中地形象,这都是因为这一场动乱还未能达到他期待的目光,所以他绝对不容许这青年出去为他正名,为他平反。 青年倒也果然是大义凛然,完全不担心这少年将他留下来不对他不利,很干脆便点头应承了下来,事实上他对这场动乱的来龙去脉在这个时候也极为疑惑。 “将这二人送回去罢。”吩咐了如此一言,在范慎微笑领命时,那来自楚氏的二人却都是神色平静,来他二人也知道这少年不真的将他们如何,而之所以抓他二人进来,也不过是张宏对楚氏地一个表态,那便是绝不放手。 见张宏如此便放了那二人,青年显然更为惊诧,心中对他已然动摇的信念有了置疑,但很快他的眼中便又回复了怒火。乃是因为他看见了韦和那名将军,在刺史府外时,正是韦和当众揣了他一脚,而这对于他这等读书之人来说,简直是莫大地耻辱。 韦和很轻易便过滤了这青年的怒火,在他眼里这青年仅仅不过就是迂腐之人罢了。大踏步走向张宏,韦和恭身:“大人,为何要放他们回去?反正已是打定主意要与楚氏对抗,那依小人之见不妨直接关起来便是,不管外间动乱再盛。楚氏再如何的不甘不愤。他又能如何?” 张宏明白韦和的意思,也知道若是将他二人一并关了起来更能引起这场动乱的扩化,可他始终心低有根底线,今日做这些已经是足够,再多,怕过犹不。因此,看了韦和一眼,又看着那青年时,张宏轻叹。神色复杂喃喃言道:“胆大妄为,并不意味着便真的可以目空一切。真正勇敢地人,也并非无所畏惧,而应是心存敬畏。” 在张宏地刻意变本加厉之下,江南道的动乱在江南楚氏地劝说之下不仅没有收敛地架势。倒反而是愈演愈烈,这个时候也不管江南楚氏再如何地不解张宏这少年,却显然都是看出了这少年的真正意图,也都明白了他们刻意造成的这场动乱终于成为这少年手中的利剑。 于是很快,江南楚氏便就如此而迎来了京城那处最严厉的惩处,除了先前已经有的那一批官落马,此次更是直指江南道总管李朝隐,皇帝陛下以一个治处不力的由呵责李朝隐即刻回京受责,而由江南道观察使马周代其职责。行使督导江南道之事。 马周。一个毫无实权的江南道观察使无疑是这一个搏弈中最大的赢家,因为他先前并无参与这场动乱地资格而最终获得了最大的权势。 马周的得势终于让江南楚氏察觉到此次京城乃是决意要对他江南道楚家一门独大的局面进行改。而这当然也触动了楚氏的利益集团,因此京城那处属于楚氏地人也在第一时间弹劾起江南道的杭州刺史卢从愿与那少年张宏的胡作非为。 这注定只能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局面。而楚氏毕竟是大唐百年望族,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不得不在楚氏决然的姿态下稍为妥协。伴随着呵斥江南道总管李朝隐一旨的降临,杭州刺史卢从愿的治无方,以及督护将军府将军韦和的处不当,也被皇帝陛下明言指责了出来。 不过相对于李朝隐的罢官回京来说,他二人地责罚倒是实在太轻,轻到朝中任何一人都看得出皇帝陛下对那少年地宠信。 卢从愿所获的惩治乃是官去一级,仍为杭州刺史,但必须限期平定江南动乱,否则严惩不待。而至于韦和,他那个因为张宏在京城遇刺时而重新获封地兵部侍郎一衔再次被剥夺,同时罚俸一年。 不仅如此,除了明面上针对卢从愿与韦和的惩处外,皇帝陛下倒还针对张宏有一道密旨,内容倒全然是警告张宏地意思,也醒他切勿再一意孤行下去,务必要他见好便收,以免最终因他一事而使得江南道彻底失衡。 至此,张宏也算是达到了他最终的目的,他本来便是要借这动乱来搅动江南道牢固异常的官场,李朝隐罢官回京之后由马周接管江南道无异是张宏最为期待的局面。于是因为皇帝陛下针对卢从愿要他限期平定动乱一事,张宏也极为配合了起来。 这几日内,为了给江南道一个交代,先是放了那些被捉拿起来的商人,尔后杭州刺史府对外宣称为给柳宗和讨还一个公道已然是将最大嫌疑人张宏拘禁,详查此事的同时务必还柳宗和柳家一个公道。当然,也绝对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这个无辜之人指的显然便是张宏。 动乱似乎终于有了落幕的意思,而这个时候位于江南道首府苏州府内的楚园之中,却已经又是酝酿起了一阵不为人知的风波。 楚园乃是江南道当之无愧的第一园,它甚至比任何一刺史衙门府,或是总管府都要来地奢华。来的更有象征意义,江南道之人可以去置疑总管大人在江南的地位,但却绝对不敢有人敢置疑江南楚氏。 楚南轩很喜欢养植一些奇花异草,因他这个喜好,在楚园后院那处花园中倒是处处芬芳,这等盛夏之时也正是这些花草贪婪的吸食阳光之际,因此漫步在这楚园后院,也真有那么几分人间仙境的意思。 将沏好的茶水过滤,然后不留一片茶叶转换到另一个茶杯之中,楚南轩便就如此反复过滤着。这是他的一个嗜好。十分有趣的嗜好,而事实上所有人都不能解他这么一个嗜好,毕竟这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违背了饮茶之道。 “你来说说,这柳宗和到底是怎么死的?”手上重复着这些动作,楚南轩面上却也依旧是淡淡地微笑,似乎根本不曾因他所起地这事而有任何不快。即便在这场动乱中他楚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柳宗和身死一事,只能是对他楚氏有利,毕竟这才能叫那少年陷入危境,而不可能再图谋柳家。虽然这个手段显得卑劣,虽然这个手段在这个时候因为张宏连续的动作已经彻底宣告失败。 可事实上,柳宗和身死一事倒跟楚氏完全没有关系,楚南轩毕竟掌握着楚氏绝对的权势,因此他当然知道没有他的意思。族中那些人是不敢轻易做下这等事的,包括他那位嫡出长子楚连城。所以这个时候的楚南轩也很不解,他真的不知道江南道究竟还有哪位高人能够如此反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充分利用他楚氏与那少年的对抗造成这么一个他们两败俱伤地局面。 满园的奇花异草间,坐在楚南轩对面的便就是江南道首府苏州城的刺史大人杨慎名,他是江南道为数不多的丝毫不曾因此事而受牵连地官,而这倒要完全归功于楚南轩对他的竭力回护。 “连执宰大人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够得知?”微微笑着,杨慎名看着楚南轩手上堪称一丝不苟的动作。轻轻再道:“不过。不柳宗和身死之事,而利用此事刻意使得江南道大多人都针对那少年。引起这场动乱的端倪之人来执宰大人也是知道的。” 柳宗和的死与楚氏没有关系,可利用柳宗和一死之事倒真的与楚氏脱不了关系。楚南轩知道这事是他族中哪些人所为,也知道那些人之所以如此一部分原因是逼那少年离开江南道外,倒也还存着针对他这位家主的意思。所以因为杨慎名这一句话,楚南轩手上不自觉的微微一顿,然后他所进行地过滤茶叶之步骤便就此彻底被打乱。 毫不迟疑,不带一分犹豫直接便倒掉了那杯茶水,楚南轩根本不心疼那是他将近半个时辰地成就,然后他又径自倒了一杯茶,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安稳了这么多年,那些人要做些手脚我是可以解地。”不温不火,缓缓道着如此一言,楚南轩面上稍微有些不忍的意思:“可偏偏是利用如此卑劣地一事来拉开序幕那也实在侮了我江南楚家的名声。看来我确实有必要再让那些人知道,当年的楚南轩是何等手腕。” 杨慎名不露痕迹微微一笑,他与楚南轩走的颇近这在江南道根本不是个秘密,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其中原因,也根本没有人知道堂堂一个楚家家主为对他这么一个苏州刺史另眼相加。 “不管如何,经由此事看来我江南道的官场是在酝酿着一场动乱了。”杨慎名轻声叹息,江南道总管李朝隐去官一事在江南道官场的确是引发一场风暴,而之所以还没有任何征兆显示出来倒是因为在楚家的力挺之下总管李朝隐现下还不曾离开江南道,他依然能够抵制着京城的压力留在这处。 “这能到这少年居然有如此手段,这时看来其实早就一开始他便有侍无恐的意图在江南官场掀起一些事来。”依旧是杨慎言着,而楚南轩也仍然是在一丝不苟的进行着手上动作,见此,杨慎名转身看向那些奇花,再道:“虽然不知是何人造就了这两败俱伤的局面,但依我看来那少年才是最大地赢家。” “不错。”楚南轩开口。一语直指张宏内心那些法:“这个时候柳家那位三少爷已经是完全掌握了柳家,接下来不管他以何些手段来从旁相助那少年之事,都已经是定局。所以那少年不日便回转苏州府,而自他回转,他手中刘家与黄家,再加上这么一个柳家,倒也真是足够与南聪对抗一些时日了。” “这是不是可以说为偷鸡不成反蚀米?”杨慎名眯着眼睛,那些奇怪的花朵在他眼中实在太过灿烂,有些让他不敢直视的意思:“楚三爷刻意引发这一场动乱是逼迫那少年离开江南,得不到柳家。可他这么一来。却反被那少年将计就计。现如今非但不能逼走那少年,倒反而更快的让那少年彻底掌握柳家。” 楚三爷,楚氏三房楚南聪,江南楚氏商的绝对掌权者,而其实在柳宗和身死之后,他便立刻得知这个消息,所以当时便利用这一事,传话杭州的那些人引起了这场动乱。而这也正是那些商人有足够胆量公然有杭州刺史府做对的原因,有他江南楚氏三爷在后。那些平日里卑贱的商人们确实拥有了太多的底气。 楚家之中,似乎已经有人敢瞒着楚南轩私自去做一些见不得光之事了,而也是因杨慎名这一句却又是将稍稍影响了楚南轩的心境,难免地,他手中地动作在他看来也受到了影响。因此楚南轩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倒掉了第二杯茶水。 个下午过滤的这么两杯茶水都不曾落入楚南轩口中,楚南轩已然是再无心思摆弄这些,将茶杯等物推开之后,顺着杨慎名所看向那些花草,轻声言道:“不管怎样,那少年此次的确给我们太多的惊喜,而即便这事便就如此尘埃落定,但影响也非一日能消,所以我打算趁这段时间来叫三房。四房稍为收敛些。依你之见此时是否合适?” 问着最后一言,楚南轩眼中显得玩味。却是正视着杨慎名。不管杨慎名再如何的掩饰,他始终也不到楚南轩居然问他这样一个问题。而像楚氏这等真正的名门望族,他这家中争斗之事根本不亚于任何一次官场风波,所以这趟浑水绝对不是杨慎名所敢涉足。 一闪而逝的慌乱神色当然不曾让杨慎名太过在意,他依旧努力是那副从容微笑的神情:“这事儿执宰大人怎地问起我来了?杨某实在不敢多言。” 楚南轩微笑,意料之中的答案而已:“能够如此完美利用我楚家与那少年之事而刻意杀害柳宗和之人,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何种心思,我都不能容他在江南道。”顿了顿,楚南轩随即伸手揽来一朵全紫妖娆异常的花朵在他身前,随意而道:“我给你五日的时间来查出这个人。” 五日,来楚南轩也知道能够利用这事之人肯定已经得知了这后果,所以无论如何看来,那人定然藏匿了起来,并且一定藏地极深,让杨慎名五日的时间找出来绝对是太过牵强。 但杨慎名不敢拒绝,因为他从楚南轩方才问他楚家之内争一事上看出来了不少让他心悸的东西,他已经是觉察到楚南轩对他似乎有些起疑了。 “好。”应承了下来,杨慎已然开始心中计较着该如何尽快挖出这人,而当即之下他也不再在楚园之内多做停留,即可起身:“那杨某这就尽快去办。” 楚南轩点头,自始自终都不曾去开向离开楚园的杨慎名。 满园的芬芳依旧是抵挡不了楚南轩心中的诸多犹豫,他不知道楚南聪与楚南仁为何以柳宗和身死一事而对付那少年的具体原因,但他当然能从这事中看得出楚南聪与楚南仁的一些打算。 在很久很久以前楚南轩便一直都知道他这二位表面看起来是对他极为心服口服,也恭敬异常的兄弟其实一直都对他有些意见,而之所以以往从来都不曾表现过,那也完全是因为当年太平公主试图染指江南楚氏时,楚南轩所表现出来地手段震慑到了他们。那再过了这么多年后,他这两位兄弟不趁着这少年之事而具体有些作为来,这都不是楚南轩所能肯定地。 他以为能够肯定的便就是楚南聪与楚南仁肯定做出些事来,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楚南轩毕竟是上一代楚家家主楚南昂地同胞兄弟,虽然楚南昂故亡一事中也有楚南轩的痕迹,但楚南聪与楚南轩肯定顾忌和防着这位楚南昂地同胞兄弟。 越大越尊贵的家族,越是拥有更多的潜流,这些年来楚家的异常稳定团结,不过是建立在楚南轩强悍的手段这一基础之上,而当楚家中一些人逐渐淡忘了那许多年前之事后,这些潜流便也复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攘外必先安内?”楚南轩沉吟着,犹豫着。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变数 江南道这一场险些失控的动乱在江南楚氏的全力压制以及张宏终于表现出了偃旗息鼓之态度后似乎已然是有了落下帷幕的迹象,而至于那些围攻杭州刺史府的江南道人士,不管他们是起哄也好,别有居心也罢,总之是在杭州刺史卢从愿表态给柳家一个交代之后,终于都没有了继续围攻的籍口,因此这些时日里杭州城柳宗和身死一事似乎已经逐渐淡化,影响日趋消弭。|||可在这个时候,也是杭州府隐隐将要回复稳定之际,先前态度并不太过强硬的柳家却突然又摆出了一副极为坚决的姿态,大有不置那少年于死地誓不罢休的意思。 这一场动乱的核心便是柳家,但在局势最为紧张,动乱最为剧烈的时候柳家却是一副听天命尽人事的态度,而当堪堪快要收场之时柳家却猛然强硬了起来。 很匪夷所思,基本上江南道大多数关注着这一事的人都对柳家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十分不解,以至于他们最终不得不猜测为,柳家才是这一场动乱的暗中挑唆者,而在动乱平息了以后,柳家眼见那少年依旧逍遥在法外,便不得不置身于台面之上,亲力来对付那少年张宏。 外界的猜测颇多,有赞成有贬罚,可这都阻止不了柳家誓要与那少年抗争到低的举止。因为身亡之人毕竟是柳家家主,而作为柳宗和的儿子,柳传昌如此行径无论是从孝道上,或是从大义上来说,都是十分的直气壮无可厚非。 在江南道这场动乱了,除了官道上最大的赢家江南道观察使马周之外,那另一个全然得利者无疑便是柳传昌,这位柳家三少爷在动乱之时坚决的表态很快赢得了柳家上下的信任,于是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柳传昌很快掌握了柳家所有大权。堪称是一个大族中平稳的权利交替。 彻底掌握了柳家。那柳传昌也只能将他先前在柳家中地表态付诸行动,此时地柳府内正是聚集了柳家上下或是核心或是偏房的所有人,而除了这些原本便是柳家之人外,倒还有许多柳家的老掌柜们,他们都是追随了柳宗和打下这诺大家业之人,论资排辈即便他们并不姓柳,但也依然在柳家有着一席之地。 柳传昌坐在柳府正厅最中央靠上的一位,那在以往是柳宗和的意思,而当柳传昌带上了那枚象征着柳家家主身份的玉扳指之后。他便很顺应人心的坐在了那处。今日的柳传昌一身孝服,素白麻衣之下更是将脸色铁青的柳传昌映衬出许多威严。 不管心中再如何地激荡,不管是通过了怎样一种手段得偿所愿,总之这个时候的柳传昌全然乃是凛然之神色,很巧妙的掩饰了他真正的内心活动之余,也是逐一而看着坐在他面前的这许多人。 柳府正厅之中充斥着烟火动荡的气息,并非是柳家内部又有了新的摩擦,相反,这个时候的柳家倒是空前绝口的团结了起来。他们怎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在刺史卢从愿口不由衷的包庇之下逍遥法外?因此今日这一场柳家议倒完全是针对那少年张宏而有,他们绝对不容许他少年在害死了柳家家主之后依旧安然无事。 “现如今的形势不须我再多言,来诸位长辈也都清楚那少年的能量,在江南道连楚氏也不得不让步,那我们实在不可能与他正面交锋,所以我的意思是上京城寻找出路。无论花费再多的打点之银钱,也誓要将那少年正法,为我父亲讨还一个公道!”面前地那许多人已经是纷纷献出了各中计策,但到最终却也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这不难解,自古民不与官斗乃是一条铁律,更何况他柳家是为商家本就卑微,所以柳传昌这最后一锤定音似乎也堪堪是这唯一的办法。 柳须罗微微拈了拈颔下胡须。满脸地皱纹挤在一处似乎是遮住了他那双本就不大地眼睛。他是柳府地管家。也是柳宗和生前信任且也疑虑着地一个老管家。但同时他也是三少爷柳传昌地心腹。 厅内这许多人一时都不再开口。柳须罗知道这些人地心思。他也知道这些人虽然叫嚷着誓要与那少年抗争到低地同时也一个比一个居心叵测。除了柳宗和生前那些地老伙伴们。没有几个人愿意为这已经死去了地柳宗和倾家荡产。他们舍不得他们现下这生活。 “家主所言甚是。”柳须罗代表着柳家上一代实权之人淡淡开口。声音苍老但却极为坚决:“所谓倾巢之下不有完卵。既然此事乃是那少年引起。那任他再如何地能量不凡。我柳家也绝对不能姑息。因此即便是告御状告到京城。我等也应为老主人讨还一个公道!” 柳传昌与他这位心腹地一合一唱无疑是最堂正地声音。况且此时地柳家本也就是誓要抗争到低地意思。所以并没有人敢在这时出反对地意见。 “便就如此定了。这几日我便派人上下打点。先父绝对不能枉死!”柳传昌盖棺定论。原本沉寂地正厅在家主正式表态之后哗然一片。当然。没有人反对这位新任家主地意思。即便其中有些人过惯了安稳日子。不再因已死之人再掀事端。但他们也绝对无力阻止三少爷为父亲报仇之事。 一个卑贱地商人。偏偏拥有着敌国之财富那他们要与朝廷作对与大唐官作对。似乎也只能通过行贿等等手段拉拢一大批官站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摇旗呐喊。而如此一来柳传昌地意思便基本上可以说是为唯一地可行之道。所以这一场议最终所决定出来地柳家态度。无疑便是不惜一切也要扳倒那少年张宏。 即便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也要为我铺垫江南之路?”正处于杭州刺史府正厅的张宏看着来自柳府柳传昌的密信,面上一派笑颜,事至此,虽说结局不如他事先计划那般完全彻底掌握江南道第三商,但好歹也成功了一半,除了那些实力并不出众之外。最关键的是张宏彻底掌握了柳家。而这一个柳家基本上已拥有了这江南道第三商的一半实力。 范慎与韦和,卢从愿三人当然看得出这少年面上的欣喜,所以倒也由衷为张宏地阴谋得逞而欢喜着,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结局便足够。而这三人其中尤其是以卢从愿最为安心,到这个时候他也终于可以放心地松了口气,不然此事若不成,那少年不迁怒于他实在是个未知之数。 “大人,这几日柳三少爷表面上向京城送去的巨资。以及打点各处官的银钱基本上都已经秘密送到了黄不手上,因此这儿的黄不怕是兴奋不已,有了柳家全力的资助,那他在与楚氏相持的过程中的确可以缓了口气。”范慎微笑言着,他在这场阴谋中扮演了一个并不光彩的角色,而这其中也以他出力最为甚。 张宏听得出范慎的意思,他知道范慎是在醒他杭州之事若是办妥则应立即回转苏州府,毕竟他们在江南道地主要矛头还是楚氏,这个柳家仅仅是个插曲罢了。 不曾直接去回范慎。将手中密信折叠再三,揣入怀中,张宏沉吟着,转而看向卢从愿之时,轻笑开口:“至于柳家大少爷与二少爷之事,倒要劳烦刺史大人多多费心了。这两个人暂时不能放回柳家,而柳家也不能在此时再生事端。” 卢从愿恭身应了下来,他当然也懂得其中深意,柳三少爷能够执掌柳家虽然过程平稳,但若是这个时候大少爷与二少爷再站出来,那倒的确为柳传昌带来些麻烦。 “至于我,你不必担心,你尽可以对外宣称依旧是将我囚禁着,依旧是着审着柳宗和一案。而我回到苏州府后也不很快出现在江南道视野之上。”捕捉到了卢从愿面上的那一分不自然。张宏便也随即又道了如此一句。 这个问题的确是卢从愿最为不放心的,为了平息柳宗和之事他已然是对外宣称将张宏拘禁了起来。而若是在这时张宏出现在了外头,那恐怕不仅他卢从愿的刺史府遭唾骂。便是他本人也肯定因此事而受牵连。 所幸,张宏这少年很主动的给了他一个台阶,不曾叫他为难,因此卢从愿这一次的恭身便显得很诚挚:“多谢大人。” 这几日的接触之下,虽然这少年控制他卢从愿地手段并不是太光明正大,但卢从愿心中的抵触已然是愈来愈少,他真的很好奇如此一个少年怎这般的心思慎密,不仅事事都为他考虑着,也始终不曾牵连到他。所以有的时候卢从愿甚至也着,日后若是依附这少年,怕是前程无忧矣,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少年本身能量的不凡在这几日里已经是让卢从愿有了一个清晰地认识,更是因为张宏在对待似卢从愿这等他手下之人时,都是真诚而待,并没有太多利用或是薄情寡义的成分。而在这等阴暗的世间,似张宏这等的大人,的确不多见。 “我走之后,你要暗中协助着柳传昌,柳家的重要来你也清楚,所以无论如何柳家绝不能乱。”很随意的吩咐着卢从愿,但偏偏是让这刺史府正厅之人都察觉得到张宏的严厉与认真。 至此,柳家之事便正式宣告收官,张宏这一趟杭州之行也总算到了终点,在那趁着夜色卢从愿送这位少年大人离开杭州府时,即便事已过了多日,但张宏在杭州府内针对柳家之事,或是刻意扩大动乱之事,种种滴水不露的手段风格都为这位杭州刺史留下了深刻地印象。 不管这少年是怎样一个畸形地存在,也不管他的存在对大唐来说是祸是福,此时地卢从愿已经是深深的体到了这少年地可怕与可恨。望着那一辆向杭州城外疾驶的马车,卢从愿久久不曾回府,全然复杂的神色下,这位荣辱沉浮了数十年的刺史大人喃喃言道:“若你将来能够位列朝堂,则必将俯瞰天下,终成一代权臣。” 柳传昌所谓地誓要与张宏抗争到底当然仅仅是一个假象一个宣言。而事实上他这些时日来花费巨资行贿大唐官。乃至运往京城地银钱最终都是源源不断的落到了黄不手中,用途自然明朗,是以抵抗楚氏商在实力的角逐。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局,是张宏与柳传昌早便定下了的局,而以这样一个暗度陈仓的手段也确实瞒过了江南道的那些人,甚至是柳家中人。 两日后,夜间离开杭州府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停靠在了苏州府城内那处小巷之中,即便是出了杭州府,张宏也依然选择趁着夜色进入苏州城。这实在不能不说是张宏骨子里的小心谨慎确实达到了一定令人发指地程度。 夜色如幕,凉风习习之下马车卷帘被范慎率先闲起,尔后极为谨慎的四下看了几眼之后,这才伸手去扶张宏,而范慎这一系列的动作却都是充分说明了他们现下所面临的困境。如愿得到了柳家这不假,可同时付出的却是张宏在江南道的名声,即便他本来便是岌岌一名的一人,但因柳家之事却终于落得个臭名远扬的局面,因此这个时候按来说应是被囚禁在杭州刺史府的张宏绝对不能出现在苏州城内。 柳家之事确实不能说是一切顺利。而因为楚氏后来地从中参与却是将此事一度陷入僵局,原计划两个月完成之事,已然是过了三个多月才宣告收尾,所以虽然张宏在卢从愿的帮助之下,拥有了地利;尔后正好趁着柳家内部争斗之事采取形容也具备了人和;最终选择下手时机的巧妙也基本上可以说是占据了天和;这三大要素都被张宏占据却依然是浪费了不少时日。 由京城来到这江南道,张宏当然不仅仅是简单的图谋柳家或是这一些商家。他所图甚大,是要助楚图入主楚氏,甚至更希望楚氏可以由楚图这位上代家主之嫡系世子来接管,所以说张宏的时日本来便很紧张,形势也很复杂很困难。 范慎推门,张宏率先入内,皎洁的月色之下张宏一眼便可看见正是坐在正院之处地楚图,而也根本不待张宏向楚图挤出一些神情,早就等在门前的妖妖已经是扑入了张宏怀中。 不过是分别了三个多月。这儿抱着张宏的妖妖已然又是长高了一些。小女孩满是冷淡的神情之下显然是对张宏有着太多的依赖。张宏怀抱着妖妖,低声轻言了几句。然后将妖妖抱在一侧,先是看了眼这时站在他身旁的公孙兰。然后这才径自走向楚图那处。 他知道楚图心中对他在杭州府之事肯定有着诸多疑问,也知道楚图肯定不赞成他后来刻意导致江南道彻底动乱的那些行径,但同时张宏却也知道楚图即便疑问再多也不问,再不赞同他的动作也肯定不反对。 这就是楚图,向来说的少做地多,对于张宏地计划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便是,虽然这位楚氏弃子本身也拥有着常人难以匹配地能力,但经过了在京城张宏所策划的那许多事之后,楚图对这少年在大局之上地能力,早已没有半分置疑,他也丝毫不曾担心这千里迢迢由京城赶来江南帮助于他的少年将他陷入绝境。即便他也明知张宏如此不遗余力助他回楚氏也有着一番心思,但他不在乎。 早便与这少年有过约定,也早便与张宏挑明了他二人的关系仅仅是相互利用着的关系,楚图当然不局限到介意这些事。他给了张宏那时的现在,张宏还到这时的将来,很公平的交易。 张宏怀抱着妖妖,坐在楚图对面,随手拿起楚图已经倒好了的那杯茶饮了下去,然后便就如此而与楚图相视着,不曾首先开 楚图一如既往的冷着那张脸,他对张宏在江南道做出的这许多事,并且屡次将自己陷入危境也心存感激,他知道张宏为了他的家事付出了太多,甚至是抛掉了京城那些这少年最为在意之人。可感激是感激,依楚图的性子却也绝无可能说出来,他只是在迎着张宏那平静的神色时,轻轻开口:“苏州这处比无太大变化。这几日有了柳家的资助。黄不与柳氏确实缓了口气,而照此等局势看下去,怕是还须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与楚氏商僵持着。你要撬动楚氏的经济命脉,显然不是短日之功。” 张宏点头,他知道苏州府肯定不有任何意外,因为有楚图在此做阵,事实上他对楚图地信任绝对超过了楚图自己地见解:“这段时间便继续僵持着罢,而我也正好趁着这些时间弥补下我现下所有的尴尬,毕竟我不能出现在江南道上怎么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柳宗和之死并非张宏所为。但这仅仅是张宏这些人知道,而在外个江南道都认定了张宏乃是凶徒,所以楚图当然能够解张宏不能出现在江南道的原因。考虑到这也的确是件麻烦事,楚图嘴角动了动,依旧言道:“柳家之事你做的很好,换是我,做不来。” 很简单的一句话,很意思也很明显,楚图对于张宏居然敢将计就计因柳宗和一事而挑动个江南道显然是深为赞服。而事实上不仅是他做不来,放眼这大唐怕没有几个人敢不惜引起个江南道动乱而仅仅是为了满足一腔私欲。 “做的很好?”张宏反问了一句,唇角泛出些苦涩的意味,楚图毕竟不曾参与到这一事中,他也不了解其中详细内幕,所以张宏倒也轻轻摇头:“有些事我不曾告诉你。不然你知道这柳家之事我做的有多么糟糕。” 如此言着,张宏却突然回身,看向范慎之时,也又看了身后地公孙兰一眼,那个居心叵测的妖娆女子,依旧是一副媚意甚深的神态而巧目兮兮望着张宏。不过,当她迎上张宏双目之时,却再也笑不出来,她明白张宏的意思。知道接下来张宏的话不被她听见。因此公孙兰稍稍撅了撅嘴,很幽怨很不甘。也实在是枉费了她这三个月对妖妖孜孜不倦的培育之恩。 根本是无视了公孙兰的不满,范慎随即领着公孙兰回房。而也是他二人走后,张宏这才回身看向楚图:“对于太平公主要求的进贡,楚氏在这三个月来依旧是不曾有任何反映?仍然是一味的拖着?” 楚图愕然,不明张宏为何突然起此事,但也犹自言道:“不错。”稍为一顿,似乎是看出了张宏一些心思,楚图再道:“不过这也较为正常,以楚氏地能量来看,即便他拖着太平公主,而太平公主再如何的不甘却也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楚氏,尤其是在江南道。” “我知道楚氏的能量绝对不是我表面所看到的这般,我也知道在江南道乃至个大唐这样一个传承百年的名门望族究竟有着怎样的骇人能量。可这不够。”张宏沉思,轻声言着,心中地却是太平公主那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以他对太平公主的了解,那无论楚氏再如何的权倾天下,她也肯定不如此罢手,而事实上一开始恳请太平公主出手之时,张宏所存的心思也是要等楚氏拒绝进贡之后,给太平公主一个光明正大相助张宏的由。 可三个月了,楚氏依旧是拒绝着,而太平公主却仍然不曾派人前来江南相助张宏,她似乎仍是没有任何反映。这不正常,张宏也不通:“我一直觉得京城是否有了些变数,不有人在京城刻意阻挠着太平公主?而这个人也绝非楚氏之人,因为在京城即便楚氏再如何他也不可能可以与太平公主相并论。”楚图惊诧,看着张宏却不曾开口,只是继续等着张宏一路分析下去。 “还有柳家之事,这其中牵涉到了太平公主的那位王公公,这个人你不陌生,来也能了解一些此人的能量,可为何在王公公始终不曾对柳家有任何援手?我不相信王公公依旧不知柳家之事,毕竟王公公掌握着权势便也脱不开银钱之助,而这个柳家定然便是王公公在江南道最大的敛财之属下。”张宏如此言着,毫无根据便恰恰肯定了柳宗和地那封被柳传昌所截获下来地密信肯定还是被王公公得知了。而之所以敢如此断言,倒也是因为张宏能够很清晰的意识到柳宗和此人地能耐。 根本不为张宏此时强悍的分析洞察力感到惊艳,楚图也早便知道了张宏地强悍。因此他第一时间便把握到张宏言语中并不肯定地猜测,疑问而道:“你地意思是太平公主与王公公之间可能有了变动?” 王公公本来定对柳家施以援手,不让张宏得逞的。可他没有任何动作;而太平公主原本也应该就楚氏拒绝进贡一事派人来江南相助张宏的。可她也没有任何动作。这能说明白哪些问题?当然是让张宏猜测着是否王公公与太平公主二人在暗中相互羁绊着对方。 “我不能肯定。”如此轻声言着。张宏这些时日来虽然得到了柳家看似顺风顺水,但其实内心的忧虑一刻不曾消失过,他很顾忌京城太平公主府上的那条老狗,也不认为那条老狗甘心把柳家让给他。 一时间,楚图也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为张宏认真分析此事,因为他很清楚虽说现下他们的主要目的都放在江南道,可其实京城才是张宏的最终归属,所以京城那处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都必须让他们认真而待。 可很显然。即便能够察觉到一些京城地变数,但他二人毕竟不在京城,任他二人再如何的才智多端却也根本猜不到京城那处真正的动向。因此张宏只能叹息而言:“罢了,现如今的局势我们乃是骑虎之势,退无后路,所以不管那王公公到底在阴谋些什么,我们都只能面对。” 很干脆,这让楚图感觉到了些张宏身上的变化,而他所认识的张宏。在以往是不如此干脆果断的。属于张宏的那些优柔寡断一直是楚图所认为张宏身上最大,最不应该有的缺陷,可这个时候似乎这个缺陷已经被张宏所丢弃。 “你早些歇息去罢,其实你没有必要刻意等着我,应当知道,不管怎样这些事我都不瞒着你。”再倒一杯茶水。张宏不顾楚图面上奇怪之神色,似是无意而言起,但其实却是在向楚图表示着真诚。 楚图感觉得到,但也不曾有任何话来,随即起身便是真要回房歇息前,却是留下一句:“楚南岚昨日来过,予我言起说是楚氏内部似乎有些事要发生。” 看着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径自回房地楚图,张宏神色间有些不自然,他入这处宅院便看见了楚图时。只是以为楚图是在等着他来详细言起柳家之事。却实在不曾到原来楚图等着他也是有事要告诉他的。 真诚而待这个态度不仅仅张宏如此对着楚图,而事实上楚图对待张宏也绝对是坦诚。 楚图回房后。张宏依旧坐在院中,一直都是倾耳凝听不作任何声响的妖妖仍然小心伏在张宏腿上。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在张宏手指间缠绕着时,却始终不曾让妖妖有任何的不满。 妖妖神色冷漠,那张精致的小脸在她身上一袭红纱地映衬之下诡异莫测,而也正是张宏思量着楚图所留下那一句楚南岚带来的消息时,妖妖突然开口:“宏哥哥,妖妖前日里已经可以挑落公孙兰手上的剑了。” 算不得炫耀,不过是在告诉张宏她已经快要具备守护张宏的实力。妖妖说完,张宏这才收敛心神,不去那些他根本不完的阴谋之事,全然微笑的神情下认真看着妖妖:“妖妖本来便是很厉害的。” 楚图离去时范慎便已回转,而那妖娆异常的公孙兰显然是不甘被张宏如此对待,所以那时她便也随着范慎回转。故此,张宏与她那位根本不对她存在一分感恩的徒弟之言却是完地落在公孙兰耳中。 公孙兰很无奈,事实上她也时常后悔教了这么一个徒弟,不仅表面上不过分地尊敬她,甚至连称呼也是直呼其名,而也是直到这时她才深深的觉察到那一日她是错看了这小女孩儿妖妖。原来当时花船之上妖妖对她表现出来地好感,仅仅是为了骗取她的剑术。 可是,不管怎样,即便这妖妖再如何地不尊敬她这么一个师傅,公孙兰倒也是由衷而喜欢这一个天资聪颖异常的小女孩儿,妖妖方才所言可以挑落她手中的剑之事不假。而这也是公孙兰最不能解。最骇然之事。要知道,她可是剑十年方有如今成就,可这小女孩仅仅不到半年便能有这般成就,这如何不让她惊诧? 张宏地话不曾让妖妖有半分自满地意思,她很清楚她要站在她宏哥哥身旁独挡一面,那现下还是不够的。因此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妖妖便又不再开口,她很喜欢趴在张宏的腿上,感受着暖暖的体温时。好让她知道她在这个世间并不孤独。“不用在一旁腹诽着,坐过来罢,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张宏自然知道妖妖的话肯定引起公孙兰不满,而他将这么一个随时可以对他下手的刺客留在身旁,当然也不对她客气,尽管她确实有着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容颜。 公孙兰很不满,坐在张宏一旁时只是由她面上的神情便可看得出,而当她不过刚刚落坐。便刻意开口:“为何不见青菊回来?” 青菊是公孙兰的另一个不满之处,她当初百般不愿而让青菊前往杭州之时其实也很担心这小贼对青菊做出些事来。 “她暂时还留在杭州府一段时日。”言着,张宏却也思量着青菊那丫头要缠着柳二少爷怕是还须要不短地一段时间。但也仅仅是敷衍了公孙兰这么一句,张宏却亲自为公孙兰倒了杯茶水,尔后直视着她,开口问道:“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为何愿意随我回来。只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一方面是因为妖妖要剑,另一方面也是我根本不曾将你放在眼里。可在这个时候,似乎你也应该主动告诉我,你为何随我回来?” 公孙兰与张宏的关系很奇妙,一个是刺客,一个是被行刺之人,而造就现在共处一屋檐之下的原因却是公孙兰愿意随着张宏,张宏也不担心在家中她能有哪些手段施展。张宏这一问叫公孙兰先是一怔。显然是不曾到这小贼如何直接而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为何是现在发问?莫不是此时便有了必要?”如此言着。公孙兰却突然娇媚一笑,充斥着挑逗意味而看着张宏:“若是姐姐说喜欢你。这可能成为由?” 张宏很自觉的便过滤了公孙兰的娇媚,他知道这一个放荡的女子其实根本是一个纯洁的女子。因此,张宏微笑顺着公孙兰之言而道:“既然如此,那趁此等良辰美月,不妨便先就洞房花烛?我倒不介意你出身风尘之事。” 公孙兰果然不堪张宏如此无耻的一言,她紧紧抿着红唇着虽然媚眼如丝,但已经显得羞怯。范慎瞠目结舌,实实在在是感觉到了大人的变化。 “不敢?”似乎是有意对公孙兰故意地挑逗穷追猛打,但紧接着张宏却瞬间收起了微笑,冷漠而道:“那便直接言来,为何愿意随我回来。” 紧抿着唇,公孙兰便就如此根本说不上是妇人之德的打量着张宏,心中对这少年古怪的心性腹诽不已时,却是直接言道:“随你回来也非我乐意,若不是为了躲避那李挽良的纠缠,我又怎随你回来?” 张宏饮着茶,却是在着花船之上遇到这公孙兰时的情景,而在那儿也的确是李挽良与楚连城让这公孙兰出地场,如此说来李二少爷垂涎这公孙兰的美色,时常纠缠倒也能够解。毕竟,即便公孙兰乃是这所谓红鞋子刺客组织中的核心之人,却也依然不具备敢与皇商李家为敌的资格,且不说李家本就在京城根深蒂固,单单便就他李家身后若隐若现的大唐第一望族陇西李氏已经足够让李二少爷来调戏这公孙兰时肆无忌惮了。 心中念头急转着,张宏接受了这么一个由,可这显然不够,因为公孙兰这等出身风尘的女子就算拒绝不了,得罪不起李二少爷,但要与他推委打滑显然是不难的。遂,张宏放下茶水,再次开口:“这不够。” 公孙兰知道张宏是相信了这么一个由,但她却实在不曾见识过这少年敏锐的洞察力,因此也确实惊诧这少年居然能够片刻间便捕捉到她的言不尽详。 可不知为何,公孙兰媚笑之时却似乎没有继续隐瞒张宏地意思,又或者可以说是她自随张宏回来时便不打算继续隐瞒张宏。 公孙兰又给了张宏一个由,一个让张宏惊诧险些豁然起身地由,一个让张宏心中古怪但不得不慎重而待的由。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利用 张宏初回唐时孙修不过仅仅是个市井郎中,而因阿娘之病孙修也是阿娘半个救命恩人,因此对于孙修此人,张宏一向都是感激甚多。即便在后来他已然知道他能结识楚图也是因为孙修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从中穿针引线,但张宏也不曾对这孙修有过太多的戒备之心,毕竟,在以往那些事中看来,无论是楚图也好,孙修也罢,虽然不能排除是有着利用张宏的成分在内,但总归来说还是对张宏裨益较多。 张宏第一次觉得孙修此人不简单是在韦后之事的那一夜中,那个时候高不危曾经对张宏起过韦后之死似乎与孙修的师门脱不开关系,而当这些在后来被平王李隆基证实之后,张宏也确实是重新对孙修以及他的师门药王门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他不知道药王门中的那些事,也不知道孙修在那些事中究竟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所以很自然的,张宏很好奇孙修在那个滋润生存于京城阴暗之事中的药王门中究竟占有多大分量,而孙修以及其药王门刻意将楚图放在他身边,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心思? 这些疑问张宏曾经直言不讳的与楚图起过,而楚图也只是以一句日后你便知道来代了过去,虽然这个答案并不能叫张宏满意,但基于形势与楚图对张宏所表现出来的不遗余力,都让张宏只能压抑着心中这些对于孙修地疑问。对于那个神秘莫测药王门的疑问。 楚图自京城回到江南比张宏要早一个多月,而孙修也在楚图之前半个月多便回到了江南,所以因为这个前后间隔的时间差,让张宏在回转江南时一直思虑着孙修下江南与楚图是否有着同样的目的。可很遗憾,即便是张宏来到这江南道已经过了半年有余,却依然是不知孙修在江南楚氏一事中有着怎样的影响,他甚至在这半年里根本不曾听楚图再起过孙修此人。 楚图不曾起当然不代表张宏便不疑问,事实上他在这江南道的半年多里,也是时常疑惑着那个孙修以及他的师门究竟隐藏在江南道何处,在谋划着或是做着一些怎样的动作。可他的这些疑问却始终没有人来为他解答。他也一直都没能在江南道查出有关药王门之事。 张宏这时问起公孙兰为何愿意随他回来时,公孙兰先是给了一个并不足以让张宏完全相信地答案,随后却是直接言及她之所以愿意随张宏回来乃是因为孙道长曾经嘱咐过她,可以试着相信张宏这个少年。 孙道长此人由公孙兰介绍来说。便就是孙修的师傅,也是张宏刚回唐时所引领他去往太平公主府求药时的那个孙道长,而当时在张宏求得药后,孙道长曾经说过他离开京城,游历天下。那在这时公孙兰的话中。是不是可以解为当时地孙道长其实已经在那时便回到了江南? 张宏便就如此满脸不敢相信的盯着他面前这个笑颜如花的妖娆女子,他很难解孙道长那个所谓的药王门,跟公孙兰这个刺客是如何牵涉在一起的。 “照你这么说来,你是与孙修那师门是早便相识了?”张宏压制着心中惊诧。看着面前这公孙兰轻轻点头,然后再问:“那既是如此,我且来问你,去年岁末在京城我与范公子曾经遇到一批勇悍地刺客,当时我二人险些丧命那些刺客之手,此事你是否知晓?” 公孙兰先是轻凝秀眉,尔手却是瞬间又娇笑不已:“你是以为红鞋子与药王门早就有着深厚的交情?而孙道长等人却不曾为你阻拦过那些刺客?” 张宏不曾置否。\\\\\他确实是如此思虑着。而这件事若真是如他所猜测的这般,孙修等人只是在一旁看着刺客前去京城行刺于他。却不曾阻止。那张宏在日后对待孙修等人时,也绝对没有必要再心存感激。 “分明是你以小心之心度孙道长之海量了。”不轻不重指责了张宏这么一句。公孙兰随即收起娇笑,那张倾倒世人的容颜在月色之下尤其认真:“孙道长医术举世无双且亦是一副济世心肠,他当年曾经为我师傅治过伤,而我师傅至死也是对孙道长敬重不已。因此你言中地红鞋子与药王门所谓深厚的交情仅仅局限于孙道长与家师,或者可以说是药王门孙道长这一系与红鞋子中家师以及我这一系有着交情,至于那些行刺于你的红鞋子中人,非但孙道长事前不知情,便连我早前也不知道他们将要行刺的人乃是你。” 有些复杂也有些绕口,但张宏依旧是瞬间听懂了公孙兰的意思,照她这么说来,那便是指孙修那个药王门似乎已经有了派系之分,而孙道长与孙修却不属于京城生存于阴暗之下的药王门,并且自属一系。至于这时面前这红鞋子公孙兰,似乎在红鞋子内部也分做了两系,先前行刺张宏之人与公孙兰以及其师傅却也是两系之人。 听懂了这点,张宏心中便又生出了另一个疑问,起几个月前在花船之上的那些事后,张宏皱眉再问:“既然你本来便没有行刺于我之心,那当日为何在花船之上甘愿听从李挽良之令欲要取我性命?” 这个问题让公孙兰却是神色一黯,她在开口时面上也有些悲戚之色:“红鞋子自家师死后便分化成为了两系,接下李家之命行刺于你地却是门中一位长老,这本来确实与我没有半分关系,可在后来派往京城地十个人都身死京城之后,长老已然是勃然大怒。后来你到了江南,李挽良也随后来到了江南,长老便要我听从李少爷之命取你性命。”顿了顿。公孙兰面泛苦涩,再道:“家师仙逝,我一个弱女子虽是受师命掌管红鞋子,可毕竟没有半分权利,表面看来那些人对我都足够尊敬,可其实我也不得不听从长老之命。” 不难解,争权夺势这种东西对于张宏来说可谓是屡见不鲜,他当然可以到公孙兰这等女子在红鞋子中地地位,所谓地红鞋子执掌者,不过是一介傀儡罢了。 “如此说来。你那日前去花船试图行刺于我之时,其实也在为难着?一方面不敢违背门中长老之意,一方面却也在犹豫着要不要依孙道长的吩咐相信于我?”这样问着,张宏也递给了公孙兰一杯清茶。而这么一个微不足道地举动却是让公孙兰稍稍摆脱些了悲戚,她当然能够解这是张宏表示善意的一个信号。 “孙道长说的不错,你确实很聪明。”接过了清茶,公孙兰不曾直接饮下,反而先是赞扬了张宏这么一句。随后再道:“其实即便到了此时我也依旧是在为难着,犹豫着,若是我不听从长老之命,那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师的心血毁在那些小人的手中;可若是我听了长老之命。且先不是否能够取你性命,那日后我终究也只能是在门中受辱,看着家师心血落入旁人手中。” “三个月了,你还是不曾考虑清楚?”大致明白了这些时日里为何公孙兰甘愿就如此随在他的身旁,张宏这一时也微微放松了心神:“若我所料不差,孙道长当初要你相信于我,是不是曾经言及我可以助你重夺红鞋子大权?” 张宏很随意的一个猜测。\\\\\\却是叫公孙兰连连变色。她显然是不曾料到这少年居然如此轻易便猜出了这点。可尽管如此,如张宏所言那般她犹豫了三个月。也确实见识了这少年不俗地手段,但她终究是担心这并不了解她红鞋子的张宏是否能够做好这一事。 看得出公孙兰的犹豫。张宏一时间也不再多言,其实江南道之事进展到眼下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让他稍为松口气了,况且再加上杭州府之事让他暂时不得不隐匿下来,那他也的确有足够地时间来对付这些刺客了,他当然不能允许有李挽良在后操纵着这些刺客时刻威胁着他的性命。 张宏不再说话,公孙兰也是抿唇犹豫着,但他二人显然都是忽略了站在一旁的范慎,也在这时,范慎突然上前,行至公孙兰身前时,微笑开口:“我个人的建议是,你要相信大人。我还可以告诉你,京城那十名刺客都死在家父剑下。”范慎这一言似乎没有太大深意,但其实却是在告诉公孙兰有他范家在张宏一旁,那对收拾这些刺客,并不是做不到之事。 “我知道,并且我还知道此次范家也派了不少人在江南,这些时日里已然是在查访着红鞋子中人落脚之处。”公孙兰神色复杂,而这位范公子也确实是她一直都顾忌着的人。 范慎一笑,不容置否。 听了他二人之言,张宏淡然再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妨相信我一回,也相信孙道长一回。我知道你要掌握地不是一个残败的红鞋子,而是一个实力依然存在的红鞋子,这点我尽力做到,而我也相信范慎可以办好此事。” 说不动心是假的,其实公孙兰这三个月来也确实经历了太多地为难犹豫,她当然知道有这位范公子在张宏身旁,她便不可能取得这张宏的性命,而若是她做不成此事那若再回门中所面临的下场只能是被长老们送给李挽良作为赔罪。 一个堂堂红鞋子门主的亲传弟子被同门中人欺凌到这种地步,若是没有那么几分怨恨之意,那绝对是不正常的。 “一个月内,我让你门中长老死绝,那些不顺你意的人也都不存在这世间。”范慎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轻笑,充满着蛊惑地意味对公孙兰循循诱导着。“一个月?难道你已经查到红鞋子所在了?”公孙兰当然不怀疑这位范公子是不是大言不惭,她第一时间所到地乃是她那门中之人已经被这范家控制了起来。 范慎没有回答她。张宏也是神色如常而看着公孙兰,他倒是很期待范慎来为他了却这些后患,并且在得知了范慎有如此信心之时,已经是打定主意不管公孙兰不答应,他都不容许那些潜在地威胁继续存在着。 公孙兰舍不得她师傅地那些心血遭受毁灭,而张宏当然不舍不得。 “你为何要如此来帮助于我?难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先前曾经试图行刺于你?”公孙兰媚眼渐迷,虽是苦涩着但却开口时如怨如泣,惹人怜爱。\\\\\ 张宏不曾为公孙兰如此而动心,他在这时地却是那孙修以及孙道长:“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孙道长于我有恩。他既然有意要助你,那我应出力,至于其二,也便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言着。张宏低头看着趴在他腿上已然睡了过去的妖妖,轻抚着妖妖的小脸,张宏眼神温柔:“你教了妖妖她感兴趣的东西,我必须得感谢你,况且这些时日来你也始终不曾对我动手。” 顺着张宏温柔的眼神。公孙兰也是一脸怜爱而看着那天资聪颖的小女孩儿,幽幽一声长叹,却终于不再开口。 张宏与范慎都从公孙兰这一声长叹中听出了些意思,而旋即张宏便是转身。向着范慎决然而道:“一个月,若有不从者杀了便是。” 范慎微笑领命,但随即却又问道公孙兰:“这一个月地限期有些紧张,还望公孙姑娘能将红鞋子所在告诉在下,也方便在下尽快将此事办妥。” 公孙兰惊愕,满脸的置疑,难道先前这范公子的自信满满仅仅是一个假象?她一直以为范慎等人已经知道了红鞋子的落脚。所以这才对范家有了许多信心。可范慎如此一问却显然是根本查不到红鞋子落脚之地!这一刻,公孙兰大有被这少年以及范慎欺骗了地恼羞。几乎是以为她被这二人骗上了贼船。 可她没有退路。 张宏有些好笑的看了范慎几眼,其实他刚才也以为范家之人查到了红鞋子落脚之地。但见范慎无辜耸了耸肩。似乎是在说我也不曾如此承认过,张宏随即起身,抱起妖妖时也是微笑言道:“都去歇息罢,天色也不早了,这些事便由范慎来办。” 确实不早了,自张宏与范慎由杭州府赶回来也应是歇息,于是张宏说罢公孙兰便也起身,只是,在她离去之前却是顺手拿去了那杯张宏为她所倒,而她也不曾去饮的茶水。 针对公孙兰之事在今夜似乎有了一个决定,这也确实是张宏最为乐意见到一个收场,所以他欣慰着。可这同时,他也对那位孙修以及孙道长更多了分疑惑,他依然是有些不解那位孙道长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红鞋子中的刺客是杀人的,而药王门地孙道长却是救人的,这倒实在是一个绝妙绝佳的组合。 张宏在谋划着清红鞋子这个后患,而也在这个时候却也有人正在利用着红鞋子清掉张宏这个眼中针。 位于苏州城西郊的一处气派宅院,即便是在这等深夜之时却也依旧通明着,刚刚入秋地时节自然最适合乘着月色金樽饮酒,而这个时候这处宅院后院中,李挽良李二少爷却也是在满院的花丛中左拥右抱着,品尝着怀中佳人亲送的美酒之余,李挽良的眼睛不曾由面前那些舞剑的妖娆女子丰满的**上移开过。 红鞋子中人都擅长舞剑,并且为了某些见不得人的目地,他们倒也确实培育了许多容貌娇好,姿态万千地美丽剑婢。因此这也是李少爷乐不思蜀对这红鞋子另眼相加的一个重要原因。 将怀中两位佳人抱地更紧些,感受着丰腴**的刺激,李挽良便就如此在月色之下撕扯着怀中佳人地衣物,引得这两位姑娘连连惊叫的同时,更是为这宅院渲染出了许多淫旎的气氛。 越是惊叫,越能刺激李挽良的兽欲,他很喜欢听着这些女子在他手上连连发出近乎**的惊叫,因此,酒越饮越多。李挽良地笑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美酒,佳人,万花丛中伴月色,好一副快意人生的之画卷,但偏偏却总有些不识趣之人前来打扰这等意境。 所以这个时候醉眼朦胧的李少爷在看着步入他这后院之人时,面上也稍微有了些愠色,直到那人走到他身旁,李挽良这才开口:“你来作甚?” 来人乃是所谓的红鞋子中长老人物,他看着他眼前这些门中女子便就如此被李挽良猥亵着,不知有些怎样的法。只是在他目色阴沉而看向李少爷时,却不曾流露出他半分真实的念头,只是冷漠言道:“小人此次前来告诉告诉李少爷,那少年张宏今日已由杭州府回到了苏州。” 偏偏是在这等美好良辰来起那该死的少年张宏。李挽良满腔的兴致顿时大减,而当他到到若没有那个少年,他这时怀中所抱之人便应是那个最让他蠢蠢欲动的公孙兰之时,李挽良作出一副恶心之态将怀中衣衫不的两个少女推了过去:“你还有脸来说这些?本少爷来江南已经过了快半年了,可那少爷依旧是好生活着。你又如何来向我交代?” 身后那人不曾言语,而即便是到这时李挽良也根本不知道那人唤作什么名字,他只是知道他家中有银钱之物,而这也正是身后那人最为觊觎之物。况且除了银钱。他李家还有一些东西乃是身后这人可望而不及,也一直渴望着地。 “三个月了,说是让本少爷的兰儿潜伏在那少年身旁寻找机,可这三个月怕是兰儿早就归属那少年了罢!”醉酒之后的李挽良歇斯底里着,虽然语无伦次但依旧是念叨着公孙兰,由此可见那女子所具备的魅力。 “公孙兰若是胆敢违背门中之意,待她回来我自然将她送给李少爷。”那人依旧是冷漠言着。但面上已然有些煞意。他当然得到公孙兰既然三个月都不曾动手,那恐怕已经是打算违背门规了。 起将公孙兰送给他。李挽良便立即转过身来,眼睛直直而看着这个常年黑布罩面见不得人地家伙。大笑而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便即刻派人去取那少年的性命!” 这位红鞋子中的长老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为何这位李少爷如此心急那少年的性命,可他当然也不以为李少爷是蠢货,并且他很清楚这位李少爷真正的才智:“可是李少爷应当知道,前一段时日派往那小巷宅院之人根本没有机接近那宅院便一一惨遭毒手,依我之见,那处怕是有些高人在暗。” “那便多派些人前去!”李挽良挥手,摇摇晃晃,但却极为坚决:“总之,我给你们地时日够多了,一个月,我再多给你们一个月的时日,若还是不能取到那少年的项上头颅,休怪本少爷翻脸无情!” “可……”仅仅是吐出了这么一个字,但当这长老捕捉到李少爷眼中一闪即逝的狠色,便终于暗叹一声,再也不敢说出话来,转身便向着宅院之外而去,他很清楚他接下来这一个月是无论如何,不管付出多大地代价也须要完成李少爷的交代。 那人走后,李挽良再没有去看这舞剑的兴致,随意挥手示意这些人都下去罢,先前醉态昏聩的李挽良却瞬间肃然正色,与先前那位李少爷判若两人之余,李挽良面上全然乃是冷狠之颜。 看来他依旧是低估了那少年张宏,他实在不能解公孙兰怎留在那少年身旁再也不回来,他也不通为何堂堂江南楚氏连这么一个少年都对付不了,而他此次下来江南时,本也是一副借刀杀人之姿态,前来等着楚氏对付那少年,可都过了大半年,那少年依然是如此滋润的活着。 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李挽良沉思着,将面前一酒杯随手抛在地上时,却也同时在着为何楚氏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少年,是因为这少年的强大?不可能,他再如何的强大显然也不足以与江南楚氏相。 可那究竟是何原因?李挽良起杭州柳家之事,再联到江南楚氏在处这一事上地态度。忽然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在他面上连连变色之际,也突然意识到是不是楚氏一开始便不打算全力对付这少年?可这是为何?难道仅仅是因为楚氏对张宏地轻视?若真如此,那他堂堂江南楚氏也实在不堪。 起杭州府柳家一事,李挽良不得不泛起一阵冷笑,他此次前来江南道取那少年性命为那同样该死的兄长报仇其实是存着借刀杀人地心思,那在他得知张宏针对杭州柳家一事之后,当然也能到若是柳宗和突然死了,那便也能够利用楚氏在江南道的影响逼走那少年。 因此,柳宗和并非楚氏中人所杀。也当然绝非张宏所杀,便正是出自这位暗中等待坐收渔人之利地李二少爷之手笔,他当然知道能够到柳宗和一死那少年便再也得不到柳家,而接下来便也彻底失去了与楚氏对抗的资本。如此才更方便他轻松取那少年之性命。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始终不曾到柳宗和身死之事,竟然被那少年利用到如今地步,楚氏中人能够利用柳宗和一死在江南道针对那那少年掀起一些风浪,这李挽良当然能够料到。可他始终料不到那少年居然将计就计不仅最终依然是得到了柳家,更是险些在江南道官场掀起滔天风浪来! 暗中策划阴谋诡计来对付那少年一策略已然宣告失败。那接下来自然便是最直接最干脆的手段,对于这所谓的红鞋子,李挽良并不陌生,他知道很久很久以往他李家便与红鞋子有着来往。所以他很相信在红鞋子连绵不绝的刺客之下,那少年即便能挡得了一阵,却也绝对挡不了永远。 能做地,便只剩下等待,等着那长老最终带来的那少年头颅,至此,李挽良伸手拿起那壶清酒。仰头灌了一口。滴存嘴角的酒液却愈发使得李少爷狰狞异常:“这样你还不死,那本少爷宁愿将李家让给家中那两个白痴!” 暗中的阴谋诡计一刻不曾停息过。而自张宏从杭州府回转苏州之后,苏州城内地局势却已然是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在楚氏商以纯粹的降低价格之手段打压下面临困境的黄不与刘家已然是有了一个极大的改善。 在得到了柳传昌源源不断地巨资相助之后。黄不与刘家确实能够从容面对楚氏商的价格打压,毕竟单单就银钱一事之上,柳家虽然仍不如楚氏商那般实力雄厚,但毕竟也足够撑上许多时日,更何况,双方在对待此事之上的态度也根本不相同。 张宏这处乃是决然一片,基本上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也要与楚氏商对抗到底,而楚氏却没有这份魄力。他们甚至到这时也仍然是认为与这少年的主要较量还是在官场之上,是与京城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地较量。 黄不与刘氏的逐渐复苏让张宏看到了一些希望,而同时苏州河畔那些刘家花船之事在这么几个月过后,张宏的那些建议也确实有了极大的收效,这个时候基本上刘家的花船已经是绝对的垄断了苏州河畔所有的头牌姑娘,收益自然可观。 在江南道经过了这么大半年地困境之后,似乎张宏等人现如今地情况也终于好上了不少,他们确实是以一副茁壮成长的姿态出现在了江南道楚氏之前。 这一日,也便是张宏与范慎回到苏州府地第三日,张宏日夜所盼的来自京城地消息也终于在富贵抵达江南之后,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富贵到江南道之后并不曾直接先拜访张宏,反而先去看望他家中少爷黄不,而黄不在见到富贵后明显没有太多的喜悦,他虽然知道他父亲之死完全是黄贾仁自己本身的意愿,但他依旧轻易释然这个潜伏在他家中几十年的老狗之人。将富贵领到张宏现如今所居的那处小巷之中,黄不随即便自顾自坐到一旁去看公孙兰与妖妖的舞剑,只是任由富贵一人站在张宏身前,不管也不问。 张宏不介意富贵对黄不的忠诚,他能解,而也是这时他在看着这半年多不曾再见到地富贵时。却无端端生出一些感慨,仅仅是半年不见,富贵却已经是显得老态颇多。 “府上,没事罢?”张宏犹豫了下,先是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然后待富贵坐好之后,为富贵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富贵接水,知道眼前这少年之问乃是问及家中之事,因此便也微笑着。脸上皱纹凝在了一处回道:“一切安好,只是主母思念少爷过甚,月前倒是病了一场。”说到此,富贵显然是察觉到了张宏面上的紧张。忙再道:“不过少爷放心,有玉儿在主母倒是很快便康健起来,并无大碍。” 张宏松了口气,其实他何尝不思念家中阿娘?只是他真的是不能回京,也真的不甘心如此回京。 “高大人来时要小人带话给少爷。说是那些人现如今除了安插出去的,剩下的都在准备来年的殿试,若是大人这处须要用人则可以先派一些人来,张宰辅所安插的那些人虽然品衔不高。但安插到江南道之后也还是可以一用的。”或是刻意转移张宏思念家中的情绪,富贵很快如此言着。 而张宏也在情绪罢,刻意不再让他去阿娘,他很清楚他眼前最关键地是要做好哪些事。 高不危带来的这些话张宏自然解,不过眼下这等局面他确实也不方便安插人过来,因此倒也不曾接口富贵这些话。 看着富贵苍老的面孔,张宏微一犹豫。依旧言道:“其实匆匆唤你前来江南。我是有些问题要问你的。” 富贵笑了笑,眼睛挤在了一处。像是根本不介意张宏起他那段并不光彩地往事:“小人知道,大人是知道王公公在江南的势力。”见张宏并无神色变动。富贵微一沉思,继尔再道:“不过怕要叫少爷失望了,王公公行事极为谨慎,他所安插之人一般都是互不相识,即便是我潜在老爷身旁这么多年,我也依然对江南道之事不太清楚,而若非少爷来信中言起柳家乃是王公公在江南道的一个下属,我至今怕也仍是不知。” 富贵口中的老爷指的是黄贾仁,张宏看着富贵神情严肃,他不怀疑富贵说地这些话,他也知道已然决心背叛了王公公的富贵没有由欺骗于他。 “知道几分便说几分罢。”张宏轻轻道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富贵了,不再微笑,很认真:“小人只能肯定,江南道既然王公公能造就一个老爷,那自然也能造就其他人,不仅柳家,甚至在官场之上必王公公也可以造就不少人,所以眼下这些人虽然都团结在楚氏周围,但小人可以肯定,其中定然有不少人都是王公公用来钳制楚氏的。” 张宏认真听着,富贵也犹自道着:“小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哪些人是王公公的棋子,但当年太平公主曾经试图染指楚氏之事小人却知道几分,而那个时候小人也不过刚到江南还不曾遇见老爷,所以后来隐约也知道,之所以太平公主最终含恨退出江南道,倒也是因为王公公有意从中作梗,使得太平公主最终失手。” 当年太平公主欲要染指楚氏一事张宏曾经听太平公主起过几分,但也简单是几句话说是便连她也奈何不得楚氏。而在这时听富贵道出这一内幕时,张宏忽然很不解太平公主为何不曾告诉他当年她失败乃是因为有王公公地从中阻挠? 是太平公主即便现今也不知道?又或是太平公主刻意对张宏隐瞒了这一事?这两个疑问,以张宏对太平公主的了解来看,当然是相信后者多一些,那如此一来张宏便不得不考虑太平公主为何要刻意隐瞒王公公之事。 如此考虑着,当张宏又到他几日前刚回到苏州府与楚图言起过,王公公与太平公主似乎出现了间隙之事后,忽然意识到是不是当初太平公主同意他离京来到这江南时便是存着要利用张宏来对付王公公的念头? 极有可能便是如此,张宏紧皱着眉头,无论是因富贵之言,又或是柳宗和那封密信这等等事中都可以断定王公公在江南道肯定有许多布置,而也正是这些布置造成了当年太平公主的含恨败退。可很显然,太平公主并不能咽下当年王公公阻挠于她这口气,于是便借着张宏此次助楚图回楚氏一事,再度掀起与王公公在江南道的搏弈之局! 怪不得那个时候的太平公主轻易同意他下往江南之事,原来在那时他便已经是太平公主与王公公在江南道搏弈之下的一颗棋子。 清了这点,张宏自然更为心悸,他如何能够到这回到江南帮助楚图一事中,居然还有太平公主这等深意在内? 皇帝陛下要利用他来平衡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而平王李隆基则是要用他来牵制太平公主殿下,至于太平公主,则是要利用他与王公公进行搏弈。这种种地利用与被利用很巧妙地出现在张宏身上之时,也确实造就了现如今大唐似张宏这么一个畸形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都要利用他呢?张宏凝眉细着,拳头也不知不觉地握了更紧。 正在这时,也是张宏沉吟着时,自这小巷后院中,却突然显现了一个佝偻苍老的人影,而也是这人出现以后却直接走到张宏对面地富贵身前:“你这老鬼居然还没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武皇 富贵言起当年太平公主试图染指江南楚氏之事其中的一些隐秘时。让张宏很顺成章的便到他现如今在江南道与楚氏的对抗。其实变相来说也是太平公主与王公公在另一个层面的交锋。虽然这个时候张宏还不能肯定为何安稳了那么多年的太平公主与王公公在此时又生间隙。但他当然也能到以太平公主专权独断的性格来看。她定是不能容忍身旁有人对她指手画脚。甚至是试图阻挠于她。即便那人是王公公。是她尤其信任之人。也是给她莫大裨益之人。 而也是张宏犹自思虑着太平公主与王公公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以怎样一个方式相互依赖存在着之时。后院之中却突然又出现了一人。这人张宏并不陌生。因此在他愕然而看着这来人时。很快便因那人脸上的古怪之神情而忍不住微泛笑意。来人。便正是一直暗中随在楚图身旁的楚老头。 楚老头先是道了那么一句。尔后一脸惊奇却也隐含笑意而走到富贵身前。他如此看着富贵。富贵也转身仰头看着他。二人对视之下。却让张宏从富贵面上的迷茫之色中看得出来。似乎富贵不太认识这楚老头。可方才楚老头也一句话分明是显得与富贵极为熟络。 并不曾因富贵的不识故人而恼怒。楚老头依旧是那一副嬉笑神态。再次开口醒富贵道:“当年黄贾仁能够以一个近乎奇迹的方式崛起江南道。我也早知是你的功劳。后来随我家少爷入京时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你与黄贾仁在京时的一些事。却不曾到你居然没有追随黄贾仁而去?” 当年黄贾仁崛起江南道之事。楚老头起了这事却是让富贵又起了当年地那些事。因此他很快便也记起面前这人乃是何人。可富贵却不曾与他说话。显得极为生疏。径自转身去看向张宏。微一顿首。不冷不热的道:“少爷。若富贵还不曾昏聩。那此人以往也应是王公公的人。” 可谓是语出惊人。 后院之中本来只是公孙兰与妖妖在一旁舞剑。黄不根本不曾这处之事专心致志的看着她二人。可在富贵这一言落罢。便是黄不也惊诧而转过身来认真看着那楚老头。 这事越来越复杂了。张宏虽然心中惊骇。但面上依旧微笑。仍然是很随意地望着富贵与楚老头。他当然知道富贵这一句话地重要性。而若这是楚老头也是王公公的人。那楚图又将何等立场?张宏与王公公二人之间的那些事。楚图也很清楚。那这江南道这些事进展到最紧要关头时。张宏与楚图不因为这楚老头而出现一些裂痕?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便是楚老头自己也是站在富贵身前显得局促不安。他完全没能料到这老鬼居然如此干脆地便说出这一句话来。也是场面逐渐冷场尴尬之际。一直处于房内的楚图似乎是听到了一些什么。这个时候的他已然是站在了后院那道门处。冷漠之下只是一如既往的神情清冷而望着这处。 片刻之后。当这处气氛越为难堪之时。楚老头终于开口。先是讪讪一笑。却也随即看着张宏:“大人切勿要。我家少爷对大人绝对乃是真诚。而至于小老儿当年地那些事……” 张宏神色玩味。倒也实在不曾到因富贵的这几句话而引出这么一个密闻。他很早之前便知道楚图身上有不少秘密在瞒着他。包括孙修也包括他父亲是如何死的。等等之事。但他不曾主动去问过楚图。因为他很清楚任何人都有权利。也应该拥有一些属于自己地秘密。而便连他本人也有不少事情是瞒着楚图地。所以张宏当然也不因此而去怀疑楚图什么。 况且。张宏一直都知道到了一定时候。这些事楚图也肯定来说给他。 楚老头言了那么一句。张宏还是不曾开口。眼睛望向站在门那处的楚图之时。却已然看见楚图抬脚向着这处走来。他先是看了黄不那胖子一眼。待黄不谄媚一笑复又转回身去看向妖妖与公孙兰时。这才径自坐到张宏一侧。轻声言道:“我曾经跟你说过。等你站地再高些。我便将这所有事都告诉你。” 张宏点头。楚图确实不止一次如此言过。而他也知道楚图之所以如此是担心他若是站的不够高。被这些事所牵连。 “可此时看来若江南道之事果然如你所。是牵涉到太平公主与王公公地话。那有些事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的。”楚图言了这么一句。张宏只是坐在那处倾听着。并不曾因为他将要知道的那些当年秘事而有神色变动。只是心中略微觉得古怪。 “既然今日之事是因你而起。那便由你来说罢。”向着楚老头留下了这么一句。楚图随即起身。施施然而步回前院房中之时。依旧是显得与这楚老头似乎不够亲密。 每次张宏看到这楚老头在楚图身旁之时都很奇怪这一主一仆。他不解为何楚图显得如此不喜欢这楚老头。也不知道这楚老头在楚图身旁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待楚图离去。楚老头这才回复以往嬉笑。径自走到方才楚图所坐那处之后。先是向着富贵一笑。随后这才坐了下去。 “我先来问你。你现下的身份是否与富贵一样?也便是说你是否完全脱离了王公公的控制?”先声夺人。张宏眼见楚老头似乎有意开口。便抢先问了这么一句。他必须得在心中有个标准来衡量他在与这楚老头说话之时究竟是三分真七分假。亦或是七分真三分假。 显然是不曾料到张宏有此一问。而这一问无论是在楚老头看来。亦或是黄不看来都显得多余。因为若是楚老头依旧是王公公的人。那他为何在此?又为何能够随在楚图身旁这么多年? 楚老头笑了笑:“自然。”随后却也不再多说其他。他是楚图手下最为重要的一个人。基本已经算得上是楚图的管家。所以他有义务为楚图处任何事。尤其不能让这少年对楚图起疑。更何况。这些事楚图方才也说是可以让张宏知道地。 “若是你要知道那些事则势必牵涉到老主人之死。也便是少爷的父亲。楚南昂。”难得的。起老主人楚老头似乎不敢再是那副玩世不恭之神态。这儿的他显得凝重。显得悲戚。 张宏不动声色。他知道楚老头以往乃是楚图父亲地下人。因此当他知道这楚老头以往也是王公公手下之人时。当然也能到此事定然牵涉到楚图父亲。换而言之。便是有两种可能;一是楚老头这层身份楚南昂生前并不知道。二是楚南昂知道。并且也与王公公有着蛛丝马迹地牵连。 道了那么一句。楚老头似乎是陷入沉思。在回忆着当年之事。而这个时候富贵却是察觉到少爷黄不的一个眼色。因此富贵随即起身。向着张宏恭身:“富贵一路劳顿。这时也该去歇息了。” 张宏应了下来。心知这便是黄不奸猾的处世之道。不该他知道地。他绝对不去知道。但张宏却只是应下了富贵。却不曾应下黄不。眼见黄不起身。张宏便也道:“你不必离去。你在这处为我看着公孙兰。” 黄不不知道大人这一句话有何深意。但既然张宏吩咐了下来。那他也不能拒绝。因此任由富贵一人回房歇息。他却只能依旧坐在那处。如坐针毡。 楚家的家事。毕竟不是他黄不所敢轻易涉足的。 楚老头似乎回忆罢了当年的那些事。他稍为了思绪。然后看着富贵离去地背影。微眯眼睛言道:“其实当年老爷也是王公公的人。”先是道了这么一句。根本不待张宏色变。楚老头随即再道:“也不对。老爷其实不能算作是王公公的人。老爷生前是依附武皇陛下地。后来武皇驾崩之后。老爷便试图与皇室脱清瓜葛。安身立于江南道。可老爷毕竟不到。武皇虽然不在了。但她留下了王公公。所以要摆脱武皇地影响也始终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张宏听着。心间念头急转着。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似江南楚氏这等百年望族居然在当年也不过是依附在一代女皇武则天手下。 “王公公这个人在武皇朝间仅仅是个名不见经传地小小宫人。因此老爷当年也不曾将他放在眼中。依旧是决然而试图与王公公。或者可以说是试图与武皇脱开关系。可老爷毕竟是低估了这王公公。他如何能够到这老狗居然掌握着武皇生前留下的大半权势。所以最终老爷只能在王公公地威势之下步步退守。以至于后来家中楚南轩觊觎家主一位时。老爷只能疲于应付京城的王公公。却被这楚南轩所趁。”楚老头毕竟年迈。而他本来也不太擅长言辞。所以这一番话倒也确实有些杂乱。 不过张宏依旧是听懂了楚老头这番话。他这时才知道堂堂楚氏家主楚南昂是如何突然死去的。原来竟是在王公公逼迫以及家中后院失火这双重的压力之下陷入死境。这也难怪楚图对楚氏一门有着如此怨气。 而这同时。张宏倒也确实是第一次对那位公主府神秘的王公公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他不能不惊骇于王公公手中的权势。要知道江南楚氏的实力在这半年多来张宏已经体甚深。但便就是如此一个百年望族却依然在王公公的逼迫之下毫无还手之力。那王公公究竟可怕到了何种程度? “照你这么说来。那现如今的楚南轩。也便是江南楚氏依旧是在王公公的控制之下?”张宏轻声问着。当然能够到楚南昂既然是在与王公公作对的同时被逼身死。那楚南轩能够接任江南楚氏自然与王公公有着某种程度的默契。 事实上张宏如此开口去问时。已然是有些颤抖。他当然清楚若是他现下面对的江南楚氏乃是王公公手下。那他要颠覆江南楚氏将是怎样一件遥不可及之事?便是当年掌握着楚氏地楚南昂也不可能从王公公手中摆脱。那他张宏又凭什么去与王公公作对? 楚老头点头。让张宏一阵心悸。但随即楚老头那双昏聩的老眼却又闪过一道精光。摇头再道:“也不能这么说。这些年来楚南轩似乎也有意摆脱王公公的控制。江南楚氏毕竟乃是大唐名门。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握这么一个家族当然不可能再甘愿被他人所控制。所以楚南轩趁着当年太平公主试图染指江南楚氏时已经巧妙的与王公公脱了些干系。”顿了顿。楚老头不待张宏松一口气。却是又道:“不过可以肯定地是。即便如此。现如今地江南楚氏绝对有大部分人都是依附在王公公手下。” 楚老头说的不太详细。但毕竟也大概说了个清楚。如他所言那般。似江南楚氏这等传承了数百年之久的名门确实是不甘愿被他人所控制地。因此楚南轩在继承了他兄长楚南昂的家主一位之后。难免也野心膨胀。试图摆脱王公公。可很显然。他也遇到了家中问题。江南楚氏毕竟在武皇年间便依附在武皇手下。那么家中内部肯定也有不少人与武皇有着联系。在武皇驾崩之后。这些人当然便顺成章的与王公公有了联系。这一部分依附着武皇或是王公公的人。肯定阻挠楚南轩摆脱王公公控制地步伐。 而之所以楚南轩依旧能够如此安稳的坐着家主一位这么多年。如此看来倒也是因为楚南轩此人在对待家中问题时始终持着一个平衡之道。而他的这些手段也确实不曾让家中乱起来。 如此着这些。张宏难免也生出一些希望来。楚氏家中地这些矛盾在他现如今试图颠覆楚氏之时能够被他利用?他确实没有资本去与王公公作对。可他当然能够利用太平公主试图染指楚氏一事。以及楚南轩要摆脱王公公控制地这些心思去与王公公作对。 只是该如何去做。显然还是须要从长计议。 将心中这些头绪并不是很清朗的念头压制。张宏看着楚老头那张这儿显得迷离地神色。疑惑问道:“楚氏成名已有近百年。既然后来一个个都试图脱离武皇的控制。脱离王公公地控制。那为何当年要选择依附武皇陛下?” 这的确是一个疑问。而就张宏看来。以江南楚氏的地位。他实在没有必要去依附武皇陛下。即便是在武皇掌权的那些年中。 对于类似江南楚氏这等门阀世家。张宏前世的记忆中曾经记得那么一些。当年便是太宗李世民也不得不忌讳这些门阀。他也始终不敢以强硬的手段来压迫这些门阀世家。那武皇又为何能够掌握这江南楚氏?她如何能够做到太宗都做不到的事情? “你以为武皇为何能够称帝?”楚老头追随在楚南昂身边显然有许多年。对于这其中的一些隐秘他知道确实多一些:“不仅是江南楚氏。便连陇西李氏。河间崔氏。荥阳郑氏在当时都是依附于武皇陛下的。而也正是这大唐四大名门的暗中出力才最终造就了武皇能够君临天下。” 瞠目结舌。张宏连连倒吸冷气。武皇年间的那些密闻不是他所在意的。但他最为在意的却是京城公主府的那条老狗。那依楚老头这时这些话来看。是否可以解为在武皇死后。这天下四大门阀依旧是在武皇所留下来的王公公手中? 这样一来。那王公公究竟有着怎样骇人的能量?难怪他与太平公主可以轻松将韦和玩弄于股掌之间。难怪他可以轻松造就一个黄贾仁! 有这么一个敌人。怕是即便张宏拥有两世的记忆也大为颓丧罢?他真的不知道若是王公公决意要他死的话。那他该如何去存活在这大唐年间? “至于为何又要摆脱武皇的控制。”楚老头继续言着。他的神情依旧是紧张且也慎重着:“你看。武皇陛下君临天下成为一代帝王。可那老狗王公公是何等身份?他凭什么能够继续如同武皇一般得到天下四大名门的支持。依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要摆脱那老狗控制地人。不在少数。至于其他三家是否摆脱。这倒不是我所能够知道的。” 张宏微微松了口气。也明白楚老头这些话有道。王公公毕竟不是武皇。他当然不可能如武皇那般能够继续等到这四大门阀的支持。而这便是楚氏试图摆脱王公公控制的主要原因。 如此这般思虑着。张宏突然又起了一人。便就是那范慎范家。照楚老头这么说来。那范善将范慎留在张宏身边。也是试图脱离王公公。其动机与目地与楚氏是何等地相似? 暗自分析着这些事。张宏一面回忆着那京城那王公公的可怕。一面却又计较着该如何才能在日后王公公的对付之下存活下去。 “还有一个问题。富贵为何说你当年也是王公公之人?既然楚南昂试图摆脱王公公地控制。那身为楚南昂下人的你又如何是王公公的人?”张宏心中其实已经翻天覆地。可他依然是开口问了这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不再去回忆往年地那些事。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许多心事。楚老头这时倒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继尔回复他嬉笑地神情时。又是那般地玩世不恭:“当年老爷眼见大势已去。为了少年能够活下来。便要我主动去将楚氏的一些东西交给了王公公。这样一来。我自然不可能与王公公彻底不存瓜葛。” 很轻松很随意地一句话。但张宏却能从中听出一些深沉的意味。他可以体得到楚南昂那时地无奈辛酸。也能够知道为了楚图可以活下去。楚南昂最终折腰向王公公妥协时的不甘。 难怪这么多年来楚图始终对这楚老头没有好脸色。是在责怪他最终背叛了他的父亲楚南昂吗?以楚图那高傲偏执的性子来看。即便他知道楚老头的背叛本就是楚南昂的意思。怕也不轻易释然罢。 张宏叹息着。脑中浮现的却是楚图那张冷漠的神情。他不责怪楚图的不知好歹。他当然也能够解这个楚氏弃子对他父亲不惜一切也要让他存活下来所有的感激。 都是一些可怜之人罢了。 楚老头言罢了这些。张宏也没有再去追问当年楚南昂让他交给王公公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他自然能够到无非是楚氏家中的一些秘事。因此这时看着楚老头这张玩世不恭的脸。张宏却也清晰的感觉到他是以这样的一个态度而承担着楚南昂所戴在他身上的枷锁。 “总之。说了这么多也就是告诉你。你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江南楚氏。在你江南事罢。京城的那位王公公才是你最终的所求。”懒散无比而道了这么一句。楚老头又说了一句第一次到张宏家中求药之时所说过的那句话:“你不要辜负我家少爷的信任。” 张宏笑了笑。刚要开口去说些话来。但楚老头却不曾给他机。嬉笑再道:“罢了。因那老鬼已经让我留在此处太久。我还须得在外间护着。这些时日里那些刺客可从来不曾放弃过对你的刺杀。尤其是在这近日。” 说完此话。楚老头随即起身。向着后院墙壁纵身一跃。便就如此干脆且也突兀的消失在了张宏视线之中。 张宏知道。他其实从来不曾轻松过。他一直都是以这样一个态度在暗中守护着他的少爷楚图。也同时在守护着张宏。 “黄不。知道了当年的那些事。你可曾畏惧。可曾心生无力?”张宏望着那墙外。喃喃言着。却是叫一旁从头到尾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黄不再也不敢谄笑。 江南楚氏这个庞然大物还不曾撼动。却又因富贵的到来而牵涉出了京城公主府那位公公这个神秘怪物。这实在是让张宏大觉棘手。 可无论如何他也都知道王公公对他是不怀好意的。同时也很清楚在他回京之时必须得拿下江南楚氏。不然他在京城置身于王公公眼皮之下无疑是场噩梦。 将楚老头方才所说的那些往事从心中抹去。张宏刻意不去楚南昂。或者是武皇等等之事。只是一心思虑着楚老头所言的楚南轩这些年似乎也有意脱离王公公地控制一事。他能够从这一事中捕捉到一些可以被他利用之事。而这个时候当他清楚其实在楚氏内部楚南轩也有着敌人之时。他甚至是刻意将楚氏内部这些矛盾激化。继尔在楚氏家中掀起一阵狂澜的同时。好让他有机可趁。虽然结局很有可能依据是代表着王公公的那一部分势力获胜。但张宏却依旧不担心如此局面。 毕竟。现下的他有着太平公主。而太平公主在京城阻挠着王公公操作江南楚氏之事。那无疑给他极大地机。 如此看来。张宏所面临地便只有一个问题。那便是他该如何在楚氏内斗之事上获得利益。简单些来说。他该如何趁着楚氏内争的同时。助楚图再回楚氏从而一举掌握江南道。 这一个深刻且也复杂的问题。要解决这件事显然不是一时半儿所能计划得好之事。 因此张宏趁着这段考虑谋事之际。却也着手令范慎针对红鞋子一事开始动手。他当然知道楚老头所言这些时日来刺客越来越多地原因。无非是因为红鞋子中的长老在眼见公孙兰迟迟不曾下手之后。终于铁了心要连公孙兰与他一起除掉。 富贵赶到苏州府的第三日。也便是张宏知道了楚家内部这些秘闻的第三日。范慎在公孙兰地指点下也终于得知了那红鞋子的所在。 红鞋子乃是一个刺客组织。虽然在江南道乃至个大唐都有着不浅的影响。但他毕竟只是一个见不得光地组织。因此在张宏与范慎决意清除这么一个毒瘤之后。倒也能够很快地进行这一事。 以往的红鞋子能够滋润地生存下来。只是因为一些大人物见不得人的目地。他们要利用这些刺客除掉他们的一些对手。所以这才容许红鞋子的存在。而始终不曾对其痛下狠手。 可此次。范慎显然是不留下任何余地。他很清楚这红鞋子存在一天便是大人张宏心中的一根刺。于是在公孙兰言罢苏州府外西郊一处颇为豪华的宅院乃是红鞋子秘密联络之地之后。范慎便即刻集合了他此次下来江南时他父亲所要他带的人手。以及早便潜伏在江南道各处他范家的人。 苏州府西郊。距离那处宅院约莫还有一柱香时辰的路程。范慎望着隐约可见的宅院挥手示意身后之人暂且停下。 范门世子范慎。今日乃是一身白衣劲装。在他所持长剑的映衬之下更是显得英姿勃勃。而紧随在他身后的却正是先行曾经刺杀过张宏。也便是常霸的师傅。范家范武。 范武是范善所派来江南道最为重要一人。他不仅要为范慎联络着江南道各处他范家的人。更是要保证公子的绝对安全。因此这一次针对红鞋子大规模围歼一事范武其实很不公子参与。可他阻止不了范慎。 “范武。你先带人悄悄过去将这宅院围起来。务必使其一人都不得逃脱。”范慎望着那宅院。吩咐着身后范武。虽然范武在他家中地位不低。但以范慎的身份显然只能是直呼其名。 “那少爷您?”范武轻声问着。面上确实惊惧。他当然知道范慎的言外之意便是他亲自率人杀进去。可这无疑给范慎带来极大的风险。毕竟。宅院中的那些人都是红鞋子中身份尊贵之人。除了他们本身所具备的实力之外。身旁肯定也有不少暗中潜伏着的刺客。这些常年生存在暗中的刺客无疑最为擅长的便是暗箭伤人。 范武问罢。范慎还不曾开口。自他二人身上却是上前一黑衣人。这黑衣人全身裹在黑布之下。在这等夜晚确实不易让人发现。 “小人带人先行杀进去。二位在外负责守着便是。”声音冷漠。异常孤傲。 范慎回身看了这人一眼。他知道这是大人不放心刻意给他增派的人手。他也知道这些黑衣人都是楚图手下最为勇悍的死士。而这其中尤其是以这开口之人最为强悍。 楚一。在张宏从京城赶到江南道一路之上暗中紧随张宏之人。有他带人在暗中保护着。张宏一路之上倒也真是不曾有半分凶险。 范慎犹豫了下。然后点头:“大人交代过。一个不留。” 楚一应下。随后召呼他身后的那些人急步向着那处宅院奔去。而范武向范慎一笑之后也是率人分别由各处奔向那处宅院。他们地目的自然是要保证这宅院中人一个都不能逃脱。 范慎便就站在这处看着身旁的人向那处宅院奔去。他知道以他今日所带来这些人的实力来看。以有备算无心。那宅院中地刺客即便再无实力不俗也终将免不了这覆灭一局。他能够得知这红鞋子地落脚之地自然是因为公孙兰的相告。可布置这一场突然围歼之事却全然乃是出自大人张宏的布置。 无论是由人手地保证。还是如何安排这些人都是张宏与范慎所详细计划之后的结果。因此范慎很有信心一举成事。 只是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何大人先前答应过公孙兰尽量保全这个红鞋子的同时却依旧严令于他。格杀不论不留一人。难道大人真的不担心因为如此行事而导致公孙兰不满? 不过这些毕竟都不是范慎所应该考虑地。他要做的只是完成大人的意思便可。因此在他向前行着。望着楚一等一众楚图手下死士跃过围墙。杀了进去之后。也将手中长剑出鞘。只是随意向着那宅院正门而行着。 宅院之内。这些红鞋子中地长老们以及各执事们当然料不到今夜有一场灭顶之灾在等着他们。因此这个时候除了常年在暗中护卫着这宅院地那些刺客。院中倒是极为安静。早已各自安歇了过去。 只是。这院中毕竟有人是不曾安歇的。便就好比如宅院西侧一处厢房之内。依旧是充斥着女子地尖叫。男人的狞笑等等混乱地声响。而这些声响这一段时间里宅院中的人也都早已习惯。 他们并不知道那处厢房内真正正在上演之事。但也能够到定是那位李二少爷在变着花样折磨那些剑婢。李二少爷有这么一个嗜好。此时他将面前这一剑婢脱的精光。捆绑在他床上之时。丝毫不觉得今夜有异常之事发生。 皇商李家当然在江南道苏州府有着落脚之处。可李挽良自第一次来到这处宅院之后便留恋在了这处。那些充满了诱惑妖娆的剑婢实在是让李二少爷神魂颠倒。因此这些时日来。李二少爷倒是夜夜洞房。日日新欢。实在是他在这江南道最为大幸的一事。 可在今夜。同时也是最为不幸的一事。 刀光很快在院中划开一条刺人眼睛的光芒。而随着楚一一刀斩落暗中突然显现试图行刺于他之人后。他也清晰察觉到他周围又多了不少刺客。 与这些常年行在暗中的刺客相比。楚一这些也是日日暗中守护着少爷楚图的人当然不逊色。他们这些人其实与刺客并无异样。一般的全身黑衣。一般的手段干脆。一般的一刀毙命。 一个人头的落地。一抹鲜血的嫣红很快激起了宅院的慌乱。当楚一冷然率人格杀着面前之人的同时。李二少爷的那处厢房之外已经是陡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 李挽良很愤怒。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在这时打扰于他。但虽然愤怒着。李挽良却也依旧知道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便就如此衣衫不。一脸狞笑而推开了房门。也不管房内少女宣泄的**不为面前这位长老带来些感慨。直接言道:“没有一个足以让本少爷平息的由。今年你红鞋子的资助将减少一成。” 长老皱了皱眉。或许是因为他手下之剑婢如此惨境。也或许是因李二少爷如此的言语:“有大批刺客潜入这处。看来我等已经暴露。须要尽快转移。” 李挽良愕然。其实他第一次来这宅院之时也曾对这些长老们赞不绝口。谁能到这些刺客们居然就如此光明正大的生存在苏州这处?大隐隐于市这个道李挽良认识这些红鞋子的长老们做到了极至。 可究竟这些所谓的刺客是如此发现他们落脚之处的?李挽良瞬间便到公孙兰。然后目露恨色。他当然知道只有公孙兰知道这处。也只有这三个月多来都不曾回转的公孙兰最有可能出卖这他们这些人。 “速撤。”该断则断。这方面的决断力李挽良是不缺乏的。因此他落下这二字根本不再去看房内少女一眼。便就如此衣衫不而向宅院之外步去。 这一路上。当他听见院中剑声。看见刀光之余。难免更愤恨那公孙兰。他当然不是心疼这些红鞋子中人的下场。也不完全是恨那公孙兰的出卖。从而打扰了他如此幸福的生活。他只是已经意识到那个小浪蹄子再也不可能被他拥有。所以愤恨十分。 深夜。刀光剑影。演绎着所谓的刺客围歼着真正的刺客。这一幕伴着鲜血流淌的闹剧。实在是华丽且也滑稽着。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祸端 公孙兰始终是红鞋子上代门主所钦点的继承人,因此对于红鞋子实力的了解以及那处宅院中人数的配备,公孙兰显然有一个极为清晰的认识。|而也基于公孙兰的这些认识才使得张宏与范慎能够从容且周密的布置了这一次突袭之事。 以有心算无心,即便那些刺客们都是再如何的勇悍绝伦却也始终逃脱不了范家以及楚图手下死士必杀的一局,所以对于这一夜暗中抹去后顾之忧的行动张宏原本便没有太多担心,他相信公孙兰给他的情报,这不仅仅是因为孙道长的关系,更因为张宏其实也知道公孙兰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子本身也重新拿出她师傅留给她的东西。 三更动的手,这场屠戮约莫持续到天色渐亮方才落下帷幕,范慎由苏州府西郊撤回来时,张宏依旧是等在院中,即便他二人事先都很清楚这根本便是一场稳胜,并无太多凶险之事,根本不须张宏刻意在此等着。可他依旧是安身等到范慎回来,而这也正是范慎愿意为张宏做事的一个原因,与其他上位者相比而言,张宏对待他身边之人的态度无疑更为真诚,体切。 “幸不辱命。”范慎微笑着,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异色被他隐藏的极好,张宏并不曾发觉。 张宏看着范慎,发现对方身上不仅没有一丝伤痕且更不曾沾染半分血迹,心中自然也明白了在行事之时定是楚一等人先行杀了进去。可这无所谓,其实张宏后来派楚一率人前去协助范慎的本意也是让楚一等人打头阵,毕竟这些常年生活在阴暗之中的楚图死士对付起那些刺客来无疑是占据更多的优势。 完成了对那红鞋子中主要人物的清剿,那接下来便该是要办法助公孙兰彻底掌握那红鞋子了。张宏如此思虑着,确定了范慎等人并无太多伤惨后。随即便打算起身回房。 见大人如此,范慎心中更是知道等在这处的张宏只是单纯地在意他们的安危,因此范慎一时间也是神色颇显复杂,而在张宏起身前,他却又唤住了张宏。言道:“不过这其中发生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 张宏顿了顿,复又坐了回去,看着范慎时有些疑惑,但不曾直接去问。 “那处宅院里的人试图向外逃窜时自然是遭遇了大人事先安排在外间的人,可即便如此却依然有人逃了出去。”回忆着当时那被许多黑衣刺客所护卫着那名衣衫不地公子,范慎轻轻皱眉:“这倒不是说外间守备的力量不足,而是因为似乎有人事先得知了大人所安排的今夜之事。竟然有人接应。” 张宏了,今夜之事他布置的很隐秘,不仅连公孙兰都不知道他选择在今夜动手,更是连楚图也不曾通知,那究竟是何人能够事先得知,尔后接应?沉吟着。张宏也是问道:“逃了几人?有没有可能对接下来的公孙兰之事造成影响?” 范慎依旧是在回着先前那一幕,那个时候夜色太暗。他没能瞧清楚那名衣衫不的公子究竟是谁,可既然是得了张宏的格杀令那范慎倒也不曾太过深究,只是在他一味率人强攻着守在那公子周围地黑衣刺客之时,眼见将要得手,却突然一批人接走了那名公子。当时的情况有些紧急,毕竟那公子周围的黑衣人也都是强悍无比,因此他范家的人倒也不曾仔细去瞧那位公子的模样。\/\\ 直到又突然冒出来一批人劫走那名公子时,范慎才诧异向那位衣衫不的公子投去了一瞥,但便也就是这惊鸿一瞥却叫范慎隐约辩清了那公子地模样:“院中的刺客一个都没能逃脱,应不对大人接下来安排公孙兰之事造成影响。可在下却总以为逃走地那人应当是李少爷李挽良。” 范慎言着。回忆着当时情景,继续言道:“可李少爷为何出现在那个地方?即便是依公孙姑娘所言他与红鞋子本就有着来往。可他应当不至于蠢到干脆与那些刺客住在一起这等地步。难道他不担心因他如此光明正大的与红鞋子保持来往陷他李家于绝境?” 李挽良?张宏当然也知道范慎的推测有些道,可事实上他倒真的愿意相信逃走的那人是李挽良。因为在他这一场周密的布局之中能够出现纰漏且让人逃走,那本身便足够说明逃走那人的重要性。 皇商李家的二少爷当然足够重要,也确实有资格让人在那个时候仍然接应于他,可若真的是李挽良,那他为何在深夜出现在那处宅院之中? 聪明人往往都喜欢将事情无限复杂化,然后推断论证,继尔肯定。而这个时候的范慎与张宏无疑都陷入了这个怪圈,他这两个绝顶聪明地人显然都是认为若是逃走那人真地是李挽良,那也肯定是李挽良在进行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阴谋。却始终不曾过李挽良出现在那处仅仅是一个巧合,或者是到因为李挽良地寻欢作乐才留在那处。 “如此说来,终究还是放跑了一人,并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这些时日里指使这些刺客屡次行刺于我的幕后主脑?”张宏问着,神情自然之下却也不知是在责怪范慎,还是仅仅随口一言。 但范慎却表现出了惶恐,他当然知道若那位衣衫不地公子当真是李挽良,那今夜之事势必由李挽良之口而败露,这便堪堪叫张宏原本存心让此事消弭于无形之中的心思最终落空:“在下无能。” 张宏摆了摆手,天色将亮之际月亮也早已隐没。他当初在京城能够轻易击杀皇商李家大少爷乃是因为当时那位李大少爷只是孤身到青楼寻乐,并不曾带着护卫。而这次的李二少爷却不同,且不说那处宅院之中本就有着许多异常强悍的刺客,单单就李二少爷此次下往江南道所带的护卫怕已经不是张宏能够轻易击杀。 再者,张宏本来也没有要去击杀这位李二少爷的心思,即便他一直是在暗中指使着红鞋子对他的刺杀之事。可若是助公孙兰彻底重夺了红鞋子,那这李二少爷在江南道怕也不再能够对张宏带来麻烦。 “倒也不是责怪你没能留下他。”张宏思虑着,轻声言时却忽然笑了起来:“我只是在告诉你,那位逃走地公子只能是幕后主脑,便是说不管是不是李二少爷。他都只能是李二少爷。” 范慎不解,显然未能明白张宏的意思。 “京城那场针对你我二人的刺杀之事来江南道大多官也都清楚,如此一来皇商李家便最具嫌疑,因此若是我说李二少爷在江南道是保持着与那红鞋子的联络,试图再次行刺于我,那这个由无疑最为堂皇,也具备更多的可信度。”不知作何法。\/\\张宏如此分析着却依旧是在思索着李二少爷李挽良此人。 范慎依旧不能解张宏地意思,红鞋子被人利用一直试图刺杀张宏这不是秘密,江南道的大多官也都知道这一事,而至于利用这红鞋子的那个人事实上暗中这些人也都知道是李二少爷,只不过那些人都保持着一个心知肚明却始终不曾说出来的态度罢了,那现如今大人又将李二少爷彻底抬到台面是什么意思?仅仅是多此一举? 张宏知道范慎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打算继续瞒着范慎,只是一句一句为范慎醒道:“你柳宗和之死一事。柳宗和一死我陷入困境,谁是最大的得益者?楚氏,可除了楚氏呢?李二少爷当然也算得上是一个,他可以利用江南道民众将我逼入绝境为他兄长报仇,好从容获得他父亲李顺的青睐,继尔执掌皇商李家,当然也是得益者。” 范慎若有所思,心中倒是惊诧于张宏地心思巧妙,他怎么都不能将今夜这针对红鞋子之事与柳宗和一死联系起来,可偏偏眼前这少年便就如此随意的联合在了一起。 “事实上柳宗和究竟是谁杀的。我也一直不能肯定。而先前之所以断言定是楚氏所为仅仅是为我找一个借口,找一个搅动江南道的借口。那现如今柳宗和之事已然风波平息。我当然要查出来,确定究竟是谁通过这个手段来陷害我。”微眯眼睛。张宏轻轻言着,心中却也继续分析着为范慎言道:“我总不能一直背着这个杀害柳宗和凶手的罪名,不然这江南道的民众一直保持着对我地敌意,所以我有必要给江南道那些商人,以及那些士子们一个交代。况且,这么多时日下来杭州那边一直宣称拘禁了我,却也根本没有审的意思,那难免在日后生出祸端。” 范慎有些明白了张宏地意思,他似乎是听得出张宏是要将柳宗和身死一事栽赃陷害到李挽良李二少爷身上,从而洗清自己的嫌疑以及身上所背负的恶名。 真的不能不佩服这少年心思的巧妙,范慎这儿明白了这些便也微笑了起来,他真的不到张宏的眼光竟然一直放的这么远,他居然能够如此轻易的因为今夜的一场巧合便洗刷掉柳宗和身死一事所为他带来地恶劣影响。 “所以说,今夜逃走地那位公子只能是李挽良,反正柳宗和也是遭遇刺客而死,那江南道最富盛名的刺客当然只能是红鞋子,而偏偏李二少爷与红鞋子关系密切地同时却又具备足够的动机杀害柳宗和。”张宏每多说一句,面上笑意便越深一分,其实他这些时日来一直呆在这处宅院中不敢出去便是因为柳宗和之死一事还未能善后,那在今夜拉上这个李二少爷来垫背之后,无疑也真地能够为他洗脱一些嫌疑。 暗中接受着柳传昌的资助毕竟是有一定局限的,那在光明正大摆脱了杀害柳宗和凶手这一嫌疑之后,继尔竭力找出真凶无疑更方便张宏与柳家在台面上直接的合作,若真能出现这样一个局面,那柳家当更是不遗余力的从旁相助着张宏,甚至还可以针对江南道第三商做些手脚,加强己身与楚氏对抗的实力。这当然是极为美妙的。况且,还能在江南道为张宏挽回些名声。 这一举多得的好事范慎与张宏当然都能解,故而张宏微笑起身,向着范慎那处走去:“所以说,今夜之事你办地反而相当不错。\\/\虽然放跑了一人,但却解决了这么多麻烦,这李二少爷倒也实在倒霉。” 范慎也是微笑着,如此看来那位李二少爷是无论如何也得为张宏背下这黑锅了,而他之所以微笑却不是为张宏解决了这些麻烦而欣慰,他只是对这么一个大智近妖的少年是他的合作伙伴,却不是敌人而欣慰。 能够与这样一个心思慎密。且也拥有着强悍敏锐力的少年成为友人,本就是一大乐事。 “这李二少爷倒也真的是倒霉。”范慎忍不住笑着接了这么一句,却也知道那名衣衫不地公子只能是李二少爷了。 实在是一个讽刺,怕是连李挽良也不到他这个真正的幕后凶手以这样一个方式被人揭穿,然后背负着他所应该背负的罪名。 范慎毕竟是刚刚经过一夜的撕杀,张宏也不再多留他。只是又吩咐范慎道:“既然红鞋子之事都已办妥,那接下来要公孙兰重新掌握这些刺客的事情便还是你来办罢。你明日随公孙兰回她红鞋子那处,待她召集罢所有暗中潜伏的刺客之后,若有不从公孙兰者,杀无赦。” 范慎应了下来,这是他与张宏针对红鞋子之事的第二步计划,同时也知道当公孙兰这些事都办完之后,这个曾经刺杀过张宏地所谓的刺客组织怕是以后都只能听命于张宏了。 看着范慎回房的背影,张宏不曾直接回房,却依旧是站在那处着那逃走的公子以及李挽良。 不管那公子究竟是不是李挽良,张宏都认定了只能是他。除了先前与范慎说的那些原因之外。张宏倒也还有些别的心思不曾说出来。 自从他得知了王公公在江南楚氏族中地影响,以及楚南轩对待王公公的态度等等这些事之后。他便一直在思虑着该以何种手段来激化楚家地这些事,从而让楚氏内部彻底陷入争乱。可这毕竟不是小事。也绝非张宏轻易能够出办法来之事。 不过在今夜之后,张宏倒有了一些主意。 李挽良与楚连城或者是楚南仁究竟是什么关系,在密谋着哪些事张宏并不知道,可他却能够断定李二少爷与楚大公子肯定有着关系,甚至若今夜逃走之人果然是李二少爷,那接应他的人便极有可能是楚连城等人。 既然如此,那张宏刻意让李挽良背负上这杀害柳宗和一事的罪名之后,楚连城以及楚家的那些人究竟不放弃与李挽良的合作?若是不放弃,那这些人密谋的事则露出端倪,在楚氏家中造成一定的影响,虽然张宏这个时候并不能肯定这个影响有多大,但只有能够造成影响,张宏便有把握可以利用起来。 而若是轻易放弃,那张宏便考虑进一步将这位李二少爷置于万劫不复之境,要知道,从先前花船之上碰见李挽良与楚连城起,张宏便知道李二少爷与楚氏肯定有着瓜葛,在楚氏的地盘江南道上,李挽良被张宏如此陷入绝境,而楚氏却依旧是袖手旁观,那不引起京城皇商李家的不满?虽然李家与张宏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张宏当然不放过任何一分能够被他利用地可能性,即便利用地对象乃是仇敌。\\ 这两种可能都是经过了张宏的深思,不过最终他倒还是认为楚氏不轻易放弃李二少爷,因为京城皇商李家背后始终还有着陇西李氏地影子。 当然,能够谋划的思虑地便就这么些,再往后的局面便不是张宏所能到的,这些计划在一定程度上张宏也认为不够成熟,可这无妨,不管出现哪种局面显然都不伤到他。 那如此一来,剩下的似乎便就是思虑该以哪种手段来将这位李二少爷推上杀害柳宗和凶手这一位置之上了。 红鞋子之事张宏放手交予公孙兰以及范慎处,而在这其中却也有着妖妖的影子,妖妖似乎对公孙兰之事有着极大的兴趣。在第二日公孙兰随范慎前去秘密联络那些潜藏在江南道各处的刺客之时,妖妖也一并随了去。对此,张宏并没有阻止,他知道现下的妖妖,在这江南道地大半年里早已与往日不同。她绝对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张宏为公孙兰之事做了不少,至于公孙兰以何种手段来重掌这红鞋子,不管是铁血也好,怀柔也罢,都不是他所在意的,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便就是完全掌握这支隐藏阴暗之中的一个组织。 在这回到大唐地一年多里。张宏每日接触的大都是一些阴暗之事,日与阴谋诡计相交,勾心斗角为伴的他很自然的将他归类于阴谋家这个立场之上,而作为一个阴谋家,张宏绝对他很有必要掌握更多的潜藏在暗中的势力。 比如这个红鞋子,也比如京城那个药王门。 暗中之事不管进展的再为顺利。台面上地事情终究还是须要张宏费神经营,他此次在江南道的目的肯定是江南楚氏。因此针对楚氏的下一步动作张宏也打算付诸实践。 在有了柳传昌的暗中资助之后,楚氏商与黄家,刘府一时陷入僵局,双方都是以一种近乎决然的姿态每日入不敷出着地同时拼耗着双方的实力,得益地自然是江南道民众,而至于楚氏商以及张宏这处倒彻彻底底的是一个两败俱伤,可饶是如此,双方却也谁都不可能率先妥协,依旧是相互撕咬着,鲜血淋漓着。 这是一件长远的撕杀争斗。张宏很清楚以双方现如今的实力对比来看。虽然他这处仍不如楚氏商,但最起码在一年半年内是不可能落于下风的。因此商界上针对楚氏动摇其经济命脉一事虽然不可避免的为楚氏带来一定影响,但这影响却也始终是在楚南轩的掌握之中。还没有半分为张宏带来他预期收益的效果。 于是,深知京城那些事时间紧迫的张宏觉得他很有必要在这此时火上浇油,再进一步为楚南轩带来些麻烦,或是影响。江南道苏州府西郊那处宅院破败,撒满鲜血的第二日,那宅院中便出现了大队官兵,领头地便正是督护府副将韦和,这一桩惨案当然不能被江南道民众所得知,但也绝对须要查下去。而在此案中,韦和表现出了他一贯雷厉风行地态度,在他赶到那处宅院之后很快便查出了那些死去的黑衣人之身份,都是刺客红鞋子中人。 不仅如此,查出了那些人身份之后,也不知韦将军是如何顺着哪些蛛丝马迹居然又从这红鞋子中找出一个知情者,也便是这宅院中那夜惨案唯一地幸存者,剑婢穆可人,而通过审讯,这穆可人不仅交代这处宅院原本就是红鞋子的秘密集合地,更是坦然言出李挽良李少爷原先每日都是居住在此与那些刺客们秘密勾结,甚至极有可能是他指使地凶手行刺的杭州府柳宗和。\\/\ 韦和的收获很快在苏州府引起动荡,其中本身便与楚氏之人走的颇近的官们也是直到这时才终于得知了柳宗和乃是何人所杀,同时这动荡很快蔓延到杭州府,在这一个穆可人强有力的证词之下,杭州刺史卢从愿也不得不亲自赶到苏州府处这一案。毕竟此案先前已是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接下来,在韦和与卢从愿两位大人的配合之下,很快折腾出了许多对李二少爷不利的证据,除了断定行刺柳宗和之人定然乃是红鞋子中人之外,倒也更是肯定了李二少爷这些时日来是日日流连在这红鞋子聚集地的。 而至于李挽良杀害柳宗和的动机,如张宏所指使那般,卢从愿很快便指出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人是以柳宗和的死来陷害张宏。 这个动机自然是准确的,楚氏自始自终都此事沉默的态度无疑更为韦和与卢从愿增添了有力的可信度,在张宏的暗中推波助澜之下,江南道先前针对柳宗和之死的矛头很快转向了李挽良李少爷。 可即便这一切都是进行地如火如荼,也确实掀了一阵哗然,但楚氏依旧不曾有任何动静。而李挽良李二少爷甚至再也不曾露面澄清此事。 这很难解,也确实有些诡异,实在不能不让张宏担心疑虑,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这个时候楚氏应当站出来反对卢从愿与韦和的意见。而李少爷也应该出场高呼冤枉。 但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楚园乃是江南楚氏的象征,基本上楚氏核心之人都起居在楚园之内,可这并不代表楚氏之人便必须居住于此,事实上这些年来无论是楚南仁亦或是楚连城,在外都有着自己的宅院。 外间针对李挽良这位来自京城皇商李家地少爷不曾停止过风波,而这些事李挽良当然一直都是知道的,自那夜惊慌失乱自觉必死而险又还生之后。这儿的李挽良倒确实少了一些跋扈之气。张宏疑惑他为何不曾站出来,可他当然极为清楚他为何没有澄清,一是因为这事儿本就是他做的,二则是因为他没有机站出来。 李挽良现下便是正处于江南道督护将军楚南仁在外的一间宅院之中,那一夜他确实是被楚南仁派人所秘密救了下来,而至于楚南仁是如何得知他那时情况以及为何那般及时的赶到。这都不是事后得已安全的李挽良所多在意地,他所看重的只是在这一事之后他便欠下了楚南仁一个人情。那在日后的谈判之中筹码无疑也付出的更多。 李挽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比之黄不刻意所伪装出来的纨绔,李挽良无疑更是具备着太多纨绔地卑劣之性,比如阴险,狠毒,比如自小家中经历之后所扭曲的人性,可同时,他当然也继承了他老爹李顺地精心算计。所以这个时候的李挽良除了对那少年张宏更为浓郁的怨恨之外,倒也依旧能够冷静的分析着这事儿给他带来的弊端。 楚南仁的这处宅院并不起眼,屋内的格局也极为单调。冷清的烛火之下。那张满是络腮胡子的粗放之面孔便就如此看着即便事到如今也依然是没心没肺的刻意让他找来一个女子作陪地李二少爷。 楚南仁对这位李二少爷地了解并不多,他只是经过楚连城的介绍与这李挽良接触上地。而也是这么为数不多的时日接触下来,楚南仁却越来越欣赏这位人面兽心地李二少爷。他真的象不出来居然还有人以女人来发泄心中的怨气或是紧张。 李挽良阴森的眼睛不曾放在他怀中女子的身上,直到这时怕是他还不曾有机去看清这女子的容颜,可那又如何?在这个时候他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怕也只有女子的呻吟或着尖叫能够松缓他的神经了。 “外边儿都在说柳宗和是你下的手,李少爷,这事儿是真的罢?”楚南仁率先打破这充斥着女子呻吟的旖旎气氛,开口之际依旧是粗放且也卤莽。 李挽良稍稍收敛了思绪,将眼睛放在他面前这位救命恩人的身上,然后深深的眯起了眼睛,似乎是要掩饰眼中的厌恶,楚家中的那些人里,他最不喜欢的便是眼前这位,他真的很讨厌与这位明显有一副莽夫相貌,但偏偏心思玲珑的楚四爷。 “我不否认,但依我看来,随后刻意利用柳宗和身死之事布局对付那少年的便就是四爷您罢?”口中言着,李挽良手下却是掐着怀中那女子柔腻的胸部,甚至是根本察觉不到这儿那女子的呻吟已经逐渐高昂,转变为尖叫,然后哭泣。 李挽良这一番话说的并不太客气,但楚南仁不介意,他笑了笑,觉得很匪夷所思,事实上他以往倒真的不曾过竟然是这位李二少爷下的手,那如此看来,他这二人,却都是在相互不知情的情况下,极为巧妙的共同造就了杭州府乃至个江南道的动乱。 “这儿江南道上也都知道了此事,而李少爷却又不肯站出来辩驳,那如此一来李少爷的处境可是极为不妙了。”楚南仁痛饮了一口酒,放肆的笑着,他觉得很痛快,能够将这位李少爷拖到他的船上。且一步步按照他的意思来行事那实在是最美妙地一件事。 不肯站出来辩驳?李挽良嘴角泛起冷笑,他倒真的站出来辩驳,可关键是您楚四爷愿意吗?您让我在这儿站出去然后安然脱身吗?谁不知道本少爷这儿越是存步难行,您楚四爷便越可以做出一副拯救我于水火的态度,然后让我不得不听从你的意愿? 从被这楚南仁救下来起。李挽良便很清楚,他被软禁了,不然楚南仁就不将他带来他的宅院,而是直接送回江南道李家地宅院了。 可即便是知道楚南仁的心思,这时正处于楚南仁屋檐下的李挽良却也不敢流露任何不满,皇商李家在江南楚氏面前确实算不得什么,因此李挽良只能陪笑:“日后倒要劳烦楚四爷多多搭手。挽良绝不敢忘却今日之恩。” 楚南仁开怀大笑,他很不喜欢那些政客间的口腹蜜剑,但他却很喜欢一些人被他逼迫的不得不口腹蜜剑,这实在是一个极其变态的心。 “好说,好说。”楚南仁笑着,随即站起身来。且同时拿起那一壶酒,先灌了几口。然后再道:“不过这些时日来怕是要为你李少爷做不少事儿了,你得知道,我近来在家主的压迫之下也不好过。” **裸地威胁,李挽良皱了皱眉,将怀中女子推到一旁,他自始自终都是坐在床上与这位楚四爷进行的对话,所以径自掀开锦被之后,李挽良**着上身走了下去:“这几日李家便调派一笔银钱过来,那不都是您楚四爷的么?” 根本是无视了李挽良的狞笑,楚南仁知道这位李二少爷下床的意思。于是很自觉的便走向房门。在门前停了一下,先是向那女子看了眼。然后又回身看着李少爷,笑道:“如此。便不打扰李少爷雅兴了。” 李挽良不再开口,目送楚南仁地离去,然后才又回到床上,这儿的他依旧不曾责怪他为何要流连在那红鞋子地宅院中,又为何被那些剑婢们媚惑的神魂颠倒,他只是怨恨那少年与范慎的突然动手,这才叫他狼狈且最终受制于楚南仁。 怨恨,自然只能是发泄在床上这一女子的身上,李挽良看着眼下这个并不曾涂抹胭脂的女子,忽然露出白齿,狠狠一笑,猛的掀起被子,那一具白花花的**出现在他眼前时,李挽良纵身扑了过去。 手中,却是多了一条绳子。 当日江南道动乱逐渐平息之时,楚南轩给了这苏州刺史杨慎名一个并不宽裕的时间来查明真凶,然后让那人再也不能留在江南道。而后来杨慎名也的确只能是竭力来做此事,可也当他暗中苦恼之余,这几日城内却是沸沸扬扬的传着杀害柳宗和之人乃是皇商李顺地二少爷。 这李二少爷地身份有些敏感,杨慎名也知道这位少爷下江南之后与楚家有着不浅的来往,因此他只能先前看看这位江南道真正地执宰对此事有着怎样的态度。 这是楚南轩给杨慎名限期地最后一日,杨慎名赶来楚园时楚南轩依旧是在满院的奇花异草中踱步自若,与这位楚氏家主来往的多了,便连他杨慎名几乎也染上了这么一个习惯,似乎在这等奇花异草嗅着处处芬芳时,的确能够让人心旷神怡。 “凶手倒是查出来了,定然是那位李二少爷李挽良。”杨慎名小心翼翼的随在楚南轩身后,他琢磨不到面前那位儒雅翩翩的执宰大人是怎样的心思,但他却也不担心楚南轩不满。 楚南轩顿了顿,停下脚步的同时微微抚着颔下胡须,苏州府的传言当然瞒不过楚南轩,而楚南轩也知道杨慎名今日所说的查出来其实也只是借鉴那些传言,可这不妨事,毕竟他杨慎名是将传言便成了定然之事。 李挽良胆敢派人刺杀柳宗和,挑动他楚氏与那少年之争斗之事,楚南轩这时已经不太奇怪,他知道李挽良身后定是有着家中之人在撑腰,可他始终不明白的是,家中那些人公然与这位李少爷搭上关系那是为何?难道真的打算不留余地断然要去做出那些事吗?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不再由江南道看见这个胆敢利用我楚氏的人。”楚南轩很随意的一句话,却是叫杨慎名心惊不已。 李挽良身后的那些人自然是他楚家之人,可楚南轩却是要如此轻易便抹杀了李挽良,那是不是可以解为他要对他家中的那些人动手了? 可动手便动手,为何要连累到他这么一苏州刺史?杨慎名当然不参合到他楚家之事中。 所以杨慎名苦涩,讪讪一笑:“只是查不到这位李少爷的落脚之处。”“今日乃是最后一日。”楚南轩淡然言道,其言语却是在逼迫这杨慎名。 第一百七十八章 长剑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么多年来杨慎名与楚氏家主楚南轩确实时常走动。而在他二人的交往中却仅仅是饮茶下棋。表面看来似乎真的有那么几分君子之交的意味。根本不存在利益上的相互往来。可其实不然。杨慎名是什么地位?楚南轩又是何等人物?这两个身份悬殊根本不在一个层次的人能够保持如此交往这么多年。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个江南道苏州府的刺史是不足以被堂堂楚氏家主放在眼中的。这一点杨慎名很清楚。但他不明白的却是为何楚南轩放低姿态与他交往?别看在这些年里杨慎名在楚南轩面前能够一直保持着那副从容不卑不亢的态度。可事实上在杨慎名内心自一开始便嘀咕着楚南轩为何与他交往。 杨慎名心中的疑惑在这些年里从来不曾减少过。而随着年日的越发久远。这些疑惑也终于成为了杨慎名的一个压力。他甚至到后来每次看着楚南轩那张轻笑的脸孔时不自觉的着。难道楚南轩知道他的那些秘密? 若是说这个猜测在以往仅仅是因为压力而造成的话。那在今日楚南轩决然而要他无论如何也要逼出那位李少爷之后。杨慎名终于能够肯定了几分。他在楚南轩那句话落下罢。后背之上已然泛起斑斑冷汗。他不知道楚南轩是如何得知他的那些秘密的。但他却深知楚南轩这一句话已经是将他逼的再无退路。 他很不解楚南轩为何在外敌来犯之时这样逼他。他也根本不能明白楚南轩哪儿来的如此信心。可他却知道这个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追求极至完美的楚氏家主不空穴来风。更不仅仅是贸然行事。他完全能够断定。楚南轩定然有着后手。底牌。 但。这些终究不过是他杨慎名一人地猜测罢了。他在这时看着楚南轩那张儒雅翩翩。似笑非笑的侧脸时。只能恭身苦涩而道:“今日乃是最后一日。这点杨某也知道。而这也正是杨某今日前来的原因。” 道了这么一句。杨慎名依旧是小心打量着楚南轩的神色。他很能够从那张脸上捕捉到几分楚南轩地意思。但很遗憾。楚南轩依旧不为之所动。仍然是站在百花丛中。附身嗅着芬芳。根本不曾抬头看他。 杨慎名嘴角轻颤。见楚南轩如此。他索性不再掩饰。咬牙而道:“可若是三爷。四爷要留下李挽良李少爷。那杨某又该当如何?” 这是楚氏地家事。杨慎当然不敢插手。而也是他说完。楚南轩嗅着花香渐显陶醉的脸庞却是流露出一丝杨慎名根本察觉不到的轻笑。楚南轩很得意。因为杨慎名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你知道。我既然要你来办此事。那便只要结果。至于过程。我不多作论。”楚南轩起身。抬头微笑而看着杨慎名。再道:“今日乃是最后一日。” 第二次说出这一句话。意义自然不同。若第一次说出这句话乃是醒。威逼杨慎名地话。那这第二次则是宣示了楚南轩决然的态度。他的意思分明是要杨慎名无论如何也须要插手进来他楚家之事。并且。也只能站在楚南轩这方。 对于楚氏的家事。这个苏州府连任了十几年地刺史杨慎名自然知道一些。他当然知道即便楚南轩乃是楚氏家主。表面上似乎也掌握着六分楚氏权势。可事实上三爷与四爷若真是联手。怕也绝对不弱于这位家主楚南轩。因此。杨慎名很为难。他不知道楚南轩为何在这等那少年来犯之际对三爷。四爷动手。但他却知道这个时候的他似乎必须得做出一个抉择。 可难道楚南轩就真的不担心因为他这么威逼而最终导致杨慎名投向楚南仁楚三爷那方? 当然。这个问题杨慎名是不敢问出来地。他不知道楚南轩地底牌与信心来源。他但却知道这位楚氏家主的手段。所以既然楚南轩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那杨慎名自然也不能再有其他言语。他只能向楚南轩恭身一拜。随后离开这楚园地满院奇花。 今日之后。杨慎名的态度便有一个明朗地结果。而楚南轩望着杨慎名稍显沉重的背影时。却逐渐微笑了起来。若是他所料不错。那么这个苏州刺史肯定投向楚南仁那些人! 能够在这富庶无比人人眼馋的苏州府连任十几年刺史。单单就这一点便足够说明杨慎名后台的强硬。而据楚南轩对京城局势的了解。那这个杨慎名所谓的后台无非就是那几个人。 再者。作为一个上位者。楚南轩很清楚那些握着实权之人的心思。多疑无疑便是这些人的一个通病。而在那几个人中又能有几人拥有这等自信。敢将杨慎名放在远离京城的江南道十几年却依然不担心杨慎名背叛。生异心?或者可以说。这等自信已经不能再算上自信。与自负无异耳。 那这样的话。这个杨慎名的后台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答案明日便见晓。楚南轩今日针对杨慎名的威逼便正是逼出杨慎名身后的那个人。他很知道究竟是谁敢将这么一个小小刺史放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且根本不忌惮他楚南轩将杨慎名如何。 二十年前兄长楚南昂为了对抗王公公而含恨身亡。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以他楚南轩为首的楚氏中人率先背叛而导致。那在二十年以后。这个失误绝对不再次上演。楚南轩既然决定如此行事。那他定然要保证后方的稳固。 楚南轩是一个做事追求极至完美的人。这点杨慎名算是了解的很透彻。而也是因楚南轩这个性格。却是叫他宁愿先将楚氏中潜藏着的所有人逼到他地对立面。先稳固家中之后再图谋其他。即便众叛亲离。也再所不惜。 “南仁啊南仁。当真以为十年前太平公主试图染指楚氏时。我并不知道是你在后作乱。而导致我险些功亏一溃么?”楚南轩沉吟着。面上笑颜不减。但却逐渐眯起了眼睛。 离开楚园之后。杨慎名终于皱起了眉头。收敛了他在楚南轩面前刻意表现的从容随意。他很苦恼。眼下这个抉择实在是让他束手无策。楚家内部的矛盾已经伴随着那少年张宏杭州之事而露出端倪。接下来怕是不仅楚家中任何人都有可能引火烧身。更可能泛滥到江南道每一个官身上。可他杨慎名却不参合此事。且不说这十几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如此平静惬意的生活。便就是他对楚南轩以及楚南仁地了解也根本不敢让他踏足此事。 一个是楚氏家主。在楚氏内部经营了这么多年之后拥有何等地凝聚力。自然不须多。而另一个却是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掌握着江南道绝对的兵权。甚至更有可能身旁还有那位三爷从银钱上的竭力资助。那这两方地实力可谓是旗鼓相当。任何一方都有获胜的希望。同时也都有败亡的可能。如此一来。杨慎名倒也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京城那位大人始终不曾来信指示他该如何去应对眼下之事。杨慎名倒也不敢轻率决定。所以离开楚园之后。杨慎走在这繁华无比的苏州城内。一时间他这位苏州城地刺史大人竟然不知该去往何处。这是何等的荒唐! 徘徊在这苏州城。向着刺史府而一路走去时。杨慎名忽然起了一人。或许这个时候他得去问问那个人的意思。可也是这个念头才出现在杨慎名脑中。便随即让他心生退意。 那个人便是江南道总管。是原总管李朝隐。杭州地那件事闹地太大。李朝隐不得不被迫接受京城的意愿卸任江南道总管一职。而本来应是上京请罪地他。却被楚南轩留了下来。 这又是一个疑问。就杨慎名对李朝隐这位原大人的了解来看。即便李朝隐不是楚四爷那边地人。但也绝对不可能是楚南轩的人。可既然如此那楚南轩为何要保这李朝隐?仅仅是因为李朝隐这么些年里在江南道官场的影响吗? 不太可能。楚南轩是何等的自负。他怎么因为一个江南道总管而放低姿态刻意拉拢。那楚南轩究竟为何要留下李朝隐呢?杨慎名沉思着。太多太多的疑问压力叫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堂堂一个苏州刺史。从三品大唐官。绝对的封疆大吏。居然被逼到这等地步。可见江南楚氏这一个大唐百年望族究竟有着怎样骇人的能量。 最终。杨慎名还是去往了李朝隐的府上。他没的选。他只有先试探试探这位老大人的意思。然后试图谋条出路。尽管他对这位总管大人也没有太多把握。 赋闲在家的李朝隐看起来倒是过的甚为清闲。杨慎名在府中下人的引领下一路而步入书房后。却正好看到李朝隐李总管正在挥毫弄墨。舞耍字。 卸任了几个月的总管大人现如今看起来更显老态。原本泛黑的发丝这时已经花白。而与以往最大的区别便是李朝隐这儿看起来倒是精神烁烁。看来。局外之人始终是最为安全的。 得失得失。有失才有得。 “拜见总管大人。”杨慎名恭身站在书房门前。先是行礼。随后便步入这书房之中。他与李朝隐以往所交匪浅。因此倒也不拘礼太多。 李朝隐抬头。看了杨慎名一眼。尔后放下手中挥毫。微微笑着:“慎名啊。今日怎得空来我府上?”边捋着颔下冉冉白须。李朝隐也是指着他方才即兴之作:“来看看。老夫多年不曾如此尽兴。且看看是否有所长进。” “字若风骨。”言着。杨慎名也轻笑走上前去。看着李朝隐那一手好字。由衷叹道:“总管大人倒果真是笔力越发精湛。这一手颜体几乎以假乱真。端的是风骨嶙峋。” 李朝隐也是顺着杨慎名的眼光看着他那杰作。笑着。却不曾开口。 “其实杨某今日前来乃是向总管大人求命而来。”今日乃是最后一日。杨慎名起楚南轩这一句话后再也没有心思与李朝隐客套。径自言起这么一句。尔后异常谨慎站在那处。 “刺史大人此话怎讲?”李朝隐故作惊讶。明明是一双昏聩的老眼却在杨慎名眼中显得异常有神:“老夫已然卸任。去留两手空空也。又怎敢担当刺史大人这一言。” “总管大人且勿折煞杨某了。”苦笑着。杨慎名只得再道:“往日杨某与总管大人倒也称得上是相处融洽。今日这事总管大人您总不能撒手不管。” 李朝隐微笑着。根本不以杨慎名这近乎无赖地一言而有任何不快。他却杨慎名确实所交匪浅。况且这些时日所发生的这些事他也始终是在密切关注着。所以杨慎名这一句话罢。李朝隐却是轻笑道:“究竟乃是何事?居然让刺史大人如此难堪?” 杨慎名摇头叹息。不言语却分明是在说您肯定知道。 “且让老夫来猜猜。”苍老的笑颜之上含着许多深意:“可是那少年在官场之上又有些作为了?”杨慎名摇头。李朝隐了。又道:“那便是楚家那几位?” 不奇怪李朝隐为何能够瞬间把握到这事。但杨慎名却很奇怪李朝隐为何如此轻易便显得要为他出谋划策?要知道。这楚家的事儿是任何人都避都避不得地。可李朝隐为何主动牵涉进来? 因此思虑着这些地一瞬间。杨慎名认真看着李朝隐。似乎是要看透李朝隐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倒也确实为难。”道了这么一句。李朝隐却忽然又问:“最近观察使大人有何举动?” 江南道观察使马周。自李朝隐卸任之后乃是朝廷所指派的掌握江南道的大人。而杨慎名也当然知道在京城地旨意到达江南之后马周便开始竭力经营江南道。大有真正接任李朝隐手中权势之意。 李朝隐这一问杨慎名不曾回答。这儿他已经隐约明白了李朝隐这一问其中所含有的意思。在他看来李朝隐这随意一问。是要他看清形势。是要他知道朝廷这次对于江南道似乎是决心要收拢江南道权势。打破以往江南道地方官根深蒂固的局面了。那如此一来李朝隐的态度应该是遵从京城皇帝陛下地意思。而他这一问。似乎也是在告诉杨慎名。他始终是朝廷官。并不是楚家的官。因此一切事情都得秉承朝廷的意愿。 可这可能么?若真是杨慎名听从了朝廷地意思。放弃了楚家。那他第二日便得回京述职了。等待他地也根本不用多。所以这时看着面前那高深莫测的老总管之时。杨慎名显得狐疑不已。 但也是片刻之间杨慎名便清了许多。他终于隐约起李朝隐似乎乃是出身相王府。也便是这时地皇帝陛下身边之人。那他当然顺从皇帝陛下的意愿。 看来。这一趟又是白跑了。杨慎名微微无奈地着。却也只能随意应付着李朝隐的这一问。 见杨慎名敷衍。李朝隐也不着急。这儿该急的应该是杨慎名。因此李朝隐悠悠又道:“老夫不知杨刺史究竟面临着何等困境。但总归来看这世间也是存在着我大唐律法的。杨刺史若是秉公而行。那又何惧他人?” 还是劝他听从京城的意愿。杨慎名暗自叹息。但也正是他心灰意冷之际却随即念起李朝隐口中的那律法二字。律法。他忽然觉得他有许多年都不曾再仔细深记着这大唐律法了。而这时看来。他眼下之事似乎有些了眉目。 李挽良乃是杀害柳宗和的凶手。按律也须得拿起来关押候审。如此一来是不是可以解为李朝隐又忽然在暗示他杨慎名投向楚南轩那一处?可不应该啊。李朝隐为何如此?他刚刚才讲过大唐的皇帝陛下。又为何有这么一个建议? “老狐狸!”暗自狠狠道了这么一句。杨慎名面上微笑着。心中却念头急转。今日乃是最后一日。他无论如何得给楚南轩一个交代。该怎么办? 律法。律法。杨慎名紧咬着牙。他只能做出一个决断。再联到楚家的那几位。杨慎名忽然到他既然不能置身事外。那是不是便可以拖着这一事? 拖着。杨慎名这时有了决定。那便遵从楚南轩的意思去拿办李挽良。去得罪楚南仁罢。反正他是去办这事了。去捉拿李挽良了。也确实查到了李挽良地下落。可究竟能不能拿下来。办成那倒实在不能怪他杨慎名了。 心头解决了这一件事。杨慎名复又微笑了起来。显得异常轻松。再次与李朝隐说话之时也有些放松。只是他这显得放松之际却依然不能察觉到李朝隐那老眼中一抹暗含笑意的深意。 从李朝隐府上回转。杨慎名第一时间便召集了刺史府衙役。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很快查出李挽良李少爷这儿的落脚之处。于是向着楚南仁那处宅院率着他地衙役汹涌而去。 结果。自然是李少爷早已转移。他杨慎名拿。为楚南轩办事也没能办到。 杨慎名地这一系列举动都落在楚南轩耳目之下。当下人将这些事回告楚南轩之后。这位楚氏家主神色不变。只是不屑一句:“蠢货。” 杨慎名当然是蠢货。他到现如今也没能意识到他在这件事中根本是脱不得身的。而他也只能作出个选择。无论是依附哪方他都有半分保身的可能。但他却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左右摇摆不定。在政治立场上这无疑是最为致命地一个举动。所以楚南轩说他蠢货。所以楚南轩也根本不到往日里一直都是那么睿智才智不俗的刺史在这等事到临头之际作出如此一个愚蠢的决定。 真正体验一个人才能的。并不是在过往地那么多时日里他的作为。他的表现等等。往往决定一个人成就地。恰恰就是那么一件事。一件或许无关紧要。或许牵连甚大之事。 楚南轩在那名回禀杨慎名举动之人下去之后。微皱了眉目。杨慎名地愚蠢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也知道李挽良之所以能够及时转移也是因为杨慎名地暗中通告。如此一来。做事追求极至的楚南轩当然不再留下这么一个愚蠢地人物。他毫不客气的便将杨慎名划归到他的对立面那处。 可在这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那么一个细节。他注意到杨慎名其间去过李朝隐府上。而导致杨慎名最终做出这么一个决定的无疑便是李朝隐此人。 关于李朝隐这个人。楚南轩早就了解的很清楚。他保下这个人便是留李朝隐在江南道见证他们的失败。同时也是让那些试图与对作对的人误以为他是要拉拢李朝隐。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至少杨慎名这个蠢货是以为他楚南轩要拉拢李朝隐。 可李朝隐为何要曲意指示杨慎名来拖延时间?难道是在为那些人争取时间吗?楚南轩很清楚李朝隐这个老狐狸。他知道出身相王府的李朝隐事实上早很多年前便投靠了王公公那条老狗。那这样一来。李朝隐看来是要为王公公手下的那些人争取时间了。 但李朝隐显得是低估了他楚南轩的决心。也低估了楚南轩对他的了解。因此在杨慎名赶来楚园回禀他所行之事的之前。楚南轩便很快通知了楚园上下所有人。 每月开支再减一成。 在楚氏商面对压力越来越大之时。楚园上下已经缩减了三成开支。这个数额不大。但也不小。更何况是在那些人暗中密谋之事急需大良银钱的时候缩减了开支。于是因为楚南轩缩减了这开支。倒也更是变相的逼迫那些与他作对之人尽快跳出台面。 而那个时候。便是楚南轩真正动手的时候。 安稳了这么多年的楚园。在楚南轩的一意孤行之下似乎将要引起一场影响颇深的动荡。而至于楚南轩为何如此行事。又为何要迫切的清除掉那些暗中与他作对。但已经安分了许多年的那些人。这种种原因。倒也只有一人清楚。 楚园中秘布乌云之际。张宏却正是得意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清除掉苏州城内那些红鞋子长老之后。公孙兰在范家以及张宏地支持下很快便彻底掌握了红鞋子。虽然过程有些小麻烦。又死了不少精悍的刺客。但总得来说目的还是达到了。剩下的便是公孙兰再竭力合红鞋子上下。恢复元气之后成为张宏手中地一把剑。这是先前与公孙兰地一个协议。基本上也是孙道长给公孙兰的建议。 范慎与妖妖回转的第三日。张宏既然要利用李挽良在楚家内部掀起一些事端来。那便须要将这位李少爷抬放到台面。他既然以卢从愿与韦和地身份将李挽良坐实了杀人罪名。那在江南道杭州府。张宏的恶名倒也得以平反。 先前在杭州府外遭遇围攻之时。张宏曾经刻意留下一个青年士子在他身旁见证事非的黑白。事实证明当时的这个举动绝对很有必要。在卢从愿查明了真明。宣布张宏乃是无辜受害。被人诬陷之后。那青年也算是从头到尾了解了这一件事。因此他在心悸这事地牵连甚广之下也对他的那些好友言明了张宏的清白。 这个年代地读书人。士子无疑都有着极高地社地位。于是这些士子表现出对当初污蔑张宏的悔恨之后。杭州民众大多也都相信了士子们地言语。认定张宏那少年是被诬陷的。 同时柳家家主柳传昌也及时表现出悔恨。与先前决然不惜一切也要置那少年于死地地态度分明是两个极端。柳传昌甚至又是主动拿出一大笔银钱恳求张宏来帮他老父报仇。查出真凶。 柳传昌的这个突然举动当然引起了柳家内部一些人的狐疑猜测以及不满。但他们终将引不起太大风浪。这儿的柳传昌且不说已经控制了柳家绝对的权势。单单就官府从旁的相助。便已经不是这些人敢真正跳出台面的。 一切都极为顺利。当柳传昌那笔恳求张宏为他讨还公道的银钱到了黄不手上之后。张宏当然要为柳家讨还一个公道。这是他责无旁贷之事。同时也是他最为乐意所做的一件事。他当然知道以这种方式将李少年逼到台面。无疑能够最大限度的在楚氏内部掀起祸端来。 因此。张宏在这儿倒是竭力在查访着李挽良李二少爷的落脚之处。 很巧合。张宏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虽然不知道楚园的主人也在令杨慎名做着同样的事情。但他依然能够察觉得到苏州刺史府的动静。因此当楚图手下那些监视着杨慎名的人暗中随杨慎名赶到楚南仁那处宅院。得知了李少爷已经被楚南仁转移之后。张宏随即便打算亲自找上楚南仁。讨要真凶的同时也要看看楚家的这位四爷究竟是要保这位李少爷。还是要放弃。 张宏并不知道杨慎名受何人指示来查找李挽良。虽然他也很奇怪这位暗中之人的意图。但他却知道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二人有着奇特诡异的共同目的。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巧妙的一件事。怕是连楚南轩也不到他的目的居然如此不符常的与他目前最大的敌人达成了一致。 先前针对柳宗和柳家之事的时候。楚南仁与李挽良二人相互不知情的情况共同做了一番好戏。挑动了个江南道的动乱;而现如今张宏与楚南轩却分别又是有着自己不可告人的居心之时。共同联手逼迫楚南仁等人作出究竟是要保李挽良。还是要放弃李挽良的决定。这是巧合。但也实在太过巧合。巧合到令人难以相信。 得知了楚南仁先前藏匿李挽良的那处宅院所在。张宏随即吩咐这儿仍在苏州府的杭州刺史卢从愿前去捉拿真凶。于此同时作为被诬陷者的他。也亲自带着妖妖与范身。一同随卢从愿前去那处宅院向楚南仁。向这儿不知何处的李挽良讨还一个公道。 那处宅院所在稍偏僻。即便事前张宏已经得知这一处宅院是楚南仁秘密所置。但依旧不曾到这四周居然只有这么寥寥几户人家。 不过这样一来倒更好。没有太多不相干之人也确实方便张宏刻意引乱此事。他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刺激楚南仁。逼迫他做出决定。 楚南仁毕竟是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在江南道可以说是无人敢犯其锋芒。但今日先是有杨慎名的暗中通知。让他不得不匆忙转移走李挽良。随即不待他离开这处宅院。这少年却居然明目张胆带人前来扬言要搜查这处。这让楚南仁如何能够咽地下? 楚南仁这儿依旧在这处宅院之中。其实他本来完全没有必要在这儿。但因为杨慎名通知他时显得极为严肃。便随即在转移走了李挽良之后亲自过来看看。他是当事人。是所谓的藏匿凶手之人。更是身为朝廷命官。所以必须得惜他一身正名。 楚南仁身旁仅有四名护卫。他来这处宅院本来就是表面上。客套性质的与杨慎名说几句话。而杨慎名无功回返之后。他便带着四名护卫随即打算离开这处。可也不过是他刚刚走出这宅院大门。却迎面碰上了张宏。卢从愿等人。 楚南仁很愤怒。实在不曾到这少年居然胆敢如此。因此他看着面前这张宏根本没有任何好脸色。 张宏平静而待之。刻意做出一副根本不曾将楚南仁这儿神情放在眼中的态度。然后向身旁地卢从愿微一恭身:“刺史大人。据说那真凶便藏匿在此。还望刺史大人还小可一个清白。” 卢从愿点头。来之前张宏便已经吩咐过他。因此即便是面对这位江南道地大将军。并且以往也曾经有过来往。卢从愿也没有表现出一分的妥协之意。冷面之下。随即挥手身后杭州衙役:“搜!” 楚南仁站在门前不动。阴晴不定而看着面前这少年。然后再看向卢从愿。他并不知道这位杭州刺史为何突然背叛他楚家而投靠这少年。但他知道若是以往这卢从愿根本不配他正眼相看。 可现如今。分明是卢从愿要搜他的宅院。所以楚南仁抽刀出鞘。冷声言道:“谁敢?不妨让本将军看看谁敢来搜本将军地宅子?” 卢从愿稍微放缓了神色。显得不敢与楚南仁真正冲突。放低姿态而言道:“将军何必如此。先前杨刺史不是刚刚搜查过?那为何就不能容许卢某确认?你要知道。柳宗和一案毕竟是我杭州府之事。” 楚南仁根本不屑于这卢从愿。他的宅院他何人入内才能入内。杨慎名能搜是因为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姿态给他兄长。给他家中那位家主看。可至于眼下这些人。他楚南仁凭什么要退? “莫不是楚大将军与杨刺史有所串通?”卢从愿皱眉。貌似不解:“难道李挽良现下真是仍在这宅院之中?而杨刺史先前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这一句可谓是诛心只言。卢从愿分明是在说他楚南仁包藏罪犯。欲图谋反。虽然事实便是如此。但楚南仁又如何甘愿这卢从愿如此直接言出来? 因此这时满连络腮胡子的楚南仁瞪大了眼睛。愤怒十分。 卢从愿冷冷一笑。再次挥手。道:“搜!楚大将军切勿阻挠本刺史办案。虽然您是堂堂大将军。但我大唐律法始终乃是国法!” 卢从愿所带的衙役也不多。仅仅不足十人。而也是卢从愿吩咐罢。这些人都是迎面冲了上去。 楚南仁早已抽刀。他身后地四名亲随当然不看着些人冲进去。所以在杭州府衙役冲上之际。他身后的四名亲随也随即大步上前。刀光闪闪间自有一番杀意。 毕竟是真正的大唐兵士。这几名衙役又怎敢轻易犯险。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而这个时候地张宏却依旧是那副冷面从容而看着楚南仁。待楚南仁注意到这一个可恶地少年如此得意之时。他无疑更为恼怒。几乎恨不得当场将这少年格杀。所以很自然的。他在望向张宏这一该死地少年之时。也露出了些狰狞的杀意。 “难不成楚大将军真要阻挠本刺史办案?”卢从愿再逼一句。然后看了看楚南仁身前地四名执刀亲随:“您这可是欲图造反!” 楚南仁依旧是那般不屑而俯视着张宏。他甚至像是完全不曾听到卢从愿那咄咄逼人的言辞。他真的很知道今日刚好他在这处。那这少年究竟能否得逞! 可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 楚南仁那些狰狞的杀机不曾掩饰。落在范慎的眼中让范公子微微摇头叹息。他不明白难道楚南仁到这儿还看不出大人张宏今日的势在必得吗? 范慎叹息着。而楚南仁这些杀意落在妖妖眼中却又是一番模样。这小女孩儿感觉到了杀意。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粗莽之人对张宏所流露出的杀意。于是她瞬间便生出了危机感。 妖妖。不再是以往的妖妖。冒险留下公孙兰了半年剑术。为的便是保护她的宏哥哥。所以当张宏也是冷笑与楚南韧僵持着时。妖妖伸手抽出了范慎腰中的长剑。那张精致的小脸也随即泛起杀意。 瞳孔瞬间收缩。张宏与范慎来不及有任何阻止。谁也不曾到这小女孩儿速度居然可以如此暴烈。 一袭长剑。伴着一身红衣。妖娆而诡异着向楚南仁刺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踪影 从小双亲故亡的妖妖,是被她那个恶妇婶婶所养大,而属于这个小女孩儿的童年只有一根绳子,一根将她捆在圆柱之上的绳子。张宏其实很早以前便知道支撑着这个遭受了人世间最丑恶之事的小女孩妖妖依旧如此顽强且令人心痛的活下去的唯一原因,仅仅是担心她那个脑袋生了病的兄长常霸在这人世间无法存活,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女孩儿却须要背负着照顾她兄长常霸的重责,这本身便是一件令人震撼之事。 自从偶遇这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之后,无论是对于常霸的勇武,还是妖妖心智的强悍,张宏都极为欣赏,而在他兄妹二人相之下,妖妖的将来无疑最让张宏在意,所以从一开始,张宏便很期待长大以后的妖妖是怎样一个妖妖。 年前工部尚书之子张介良曾经带人寻到张宏那处贫寒旧居,试图对阿娘不利之时,是妖妖以一柄削尖了的木棍彻底造成了张介良的崩溃;而在后来张宏搬到王府胡同那处居所时,妖妖对于那处前院议事厅内的秘密信件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她甚至不仅仅能够看得懂张宏所暗中布置的那些事,更时常在翻看着那些件时有些惊人的言论。 因此张宏曾经过,或许妖妖将来能够成长为具备太平公主那般心机谋略的女子,也或许能够在他背后为他处着许多暗中密谋之事。可张宏毕竟是忽略了妖妖曾经刺伤张介良那一件事情,他始终不知道在这个小女孩儿的心里从来都是固执的认为,只有绝对的武力才能够保护她的宏哥哥。 崇尚武力的妖妖随公孙兰了近半年地剑术,她的天赋一度让范慎与公孙兰都是瞠目结舌,张宏虽然也时常看妖妖舞剑,但他毕竟不懂剑术。因此他眼中妖妖的剑术,不太好看,太凌厉,杀意太重。并不像公孙兰手中那轻盈若凤的剑花儿一样妖娆多姿。 可在这时,当妖妖抽出范慎长剑决然而刺了出去地时候,张宏才知道原来妖妖的剑术不仅仅是凌厉,甚至已经是快到了一定程度。张宏从来都没有过这一柄长剑在妖妖手中居然有如此令人惊诧的速度。 一袭红衣,一抹寒芒,寂静之下张宏只觉那两道色彩似乎是刺到了他的眼,辉耀在他眼中地时候,也在温暖着他的心。 红莲焚世。 张宏看着妖妖便就如此突兀且凶悍的刺向楚南仁,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被这倔强孤独的小女孩儿深深的感动着,口中也不自觉喃喃而道:“妖妖……” 张宏呢喃着。在这一瞬间妖妖的长剑已是在楚南仁身前四名亲随的猝不及防之下舞出了斑斑剑花。没有人认为这个小女孩儿拥有怎样的杀伤力,便是楚南仁自始自终也不曾真地在意过这小女孩儿。 所以当他身前那四名亲随几乎是同时倒地之时。楚南仁这才惊愕而意识到这个一身红衣的小女孩拥有着怎样地能力。 那四名楚南仁所带着的亲随倒地,张宏依旧沉浸在妖妖决然的姿态中,可他一旁的范慎却已经反映了过来,他很清楚今日大人张宏前来的目的,仅仅是以搜查凶徒李挽良这个借口来逼迫楚南仁,所以他当然知道这儿绝对不能死人,更不能让楚南仁这个江南道督护府的大将军受到任何一分伤害。故此,范慎脱口而道:“妖妖,切勿伤人!” 范慎这一声急叫惊醒了张宏,也让一旁的卢从愿从震撼中摆脱。\/\\他们当然都清楚若是妖妖伤了楚南仁。那性质便就彻底的变了。因此,范慎言语方一落地。场中这几人的眼睛都是放在了妖妖与楚南仁身上,一派谨慎之意。 可接下来地一幕。却是让张宏连连惊诧地同时也确实松了口气。 妖妖给了楚南仁一个猝不及防,可楚南仁是何等人物?一个堂堂江南道兵马总管若真如此便被妖妖刺伤,那恐怕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事。 虽然惊诧,虽然不敢相信,但楚南仁依旧是不屑且冷漠的看着这小女孩儿疾如雷电地一剑,根本不待妖妖的长剑递到他身前,楚南仁反手所执着地长刀随意一挥,便将妖妖阻退了两步。 一个大将军些武艺当然极为寻常,可便是张宏也瞧得出这楚南仁已经根本不能用懂点武艺来形容了,他这极为干净利落的一挡,速度犹比妖妖快上许多。 妖妖不曾伤到楚南仁,张宏刚松了口气,可这同时却又将一颗心到了嗓子眼,他根本不曾到范慎那一句话完全不曾对妖妖有任何影响。 张宏不懂妖妖,他永远都不知道这个受尽了世态丑恶的小女孩儿对他是如何的依赖,他也不知道在妖妖的心目中他是何等的重要。 妖妖感受到了楚南仁的杀意,她看得出面前这个极其令人厌恶的络腮胡子大汉对宏哥哥有着极为浓重的仇恨,她不容许有人能够威胁到她的宏哥哥。 连退两步,妖妖眼神再冷,长剑很快由身后再次执到身前,毫无征兆的第二剑便如此自然且更为迅猛的刺了过去。 楚南仁撇了撇嘴角,看也不看这小女孩儿一眼,他知道这小女孩儿剑术不凡,也知道这个一身红衣的奇怪女孩儿速度令人乍舌,可同时,他当然也看得出这个小女孩儿剑的时日不太久,所以威胁自然也不太大。 又是随手一刀,妖妖无功再退。像是有了极深的挫败感,妖妖不依不饶,才退两步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又是一剑刺出。 妖妖的顽固便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伴随着那一剑又一剑让人目不接暇的寒芒,楚南仁站在那处根本是不曾退过一步,只是反复的干脆一刀阻挡着。 张宏站在那处,他知道妖妖不是楚南仁的对手。也知道妖妖那颗敏感且根本不允许她失败地心不让她停手,可也是在他看着那一袭红衣如同翩翩蝴蝶一般纵身扑上,退回,再扑上之时。却忽然捕捉到妖妖的嘴角似乎也如她的衣裳一般艳红。 妖妖毕竟只是一个弱智小女孩儿,她的臂力当然不能与楚南仁比,所以在她反复被楚南仁阻挡之下,那些震伤已经是让她泛出了些许血迹。 眼前地妖妖依旧不曾有罢手的意思。张宏这个时候再也不去顾忌是否伤到楚南仁,也根本不再若真是伤了楚南仁有些怎样的后果。捕捉到妖妖唇角的鲜红之余,张宏便也冷然看了范慎一眼。 范慎当然也知道妖妖受了些小伤,也知道大人心中地急切,因此他也不敢稍有犹豫,便单单是以手中剑鞘纵身扑上,以剑鞘阻下楚南仁这又一次的挥刀之时,范慎同时也抓住了妖妖不曾握剑的那只手。然后一手架着楚南仁的长刀,另一手却极为巧妙的将妖妖拉到身前。\\\忽然松开妖妖的小手之际,那只空着的手也弹在了妖妖握剑的手腕之上。 长剑落入范慎手中,范慎地长剑也及时掠向楚南仁,楚南仁的长刀被范慎架着,而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刀鞘来阻挡范慎这一间,因此他只能撤刀退后。 仅仅一步,范慎便能够顺着楚南仁这一后退伸手抱着妖妖,极快地向张宏这处退来。可也是他退回的这几步间,他分明看得出妖妖眼中强烈的不甘,以及对于范慎阻止她而有的愤恨。那愤恨。便是范慎也不由心悸。 能够以一人之力护下张宏。且独抗八名红红鞋子精锐,最终依然活了下来。那范慎本身的武力究竟有着怎样的程度?怕连楚南仁这儿也只能承认,范家范公子的剑术足以让他深深的忌惮着。 接过妖妖的小手。张宏根本没有去看楚南仁一眼,只是紧紧的抱着妖妖,感受着这小女孩儿依旧不曾停止地颤抖,张宏微微蹲下身去,便就在楚南仁眼下,为妖妖着凌乱地衣裳,眼神温柔而为妖妖擦拭着唇角的鲜血,微微笑着:“看来,日后宏哥哥有你在身边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人伤到我了呢。” 妖妖一怔,继尔将娇小地身子紧紧依偎在张宏怀中,颤抖着,却并没有任何言语。再也没有任何话,任何举动能够让她因为张宏这一句话而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四人,在我军中都是小校官衔,公然对朝廷官行凶,本将军很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欲图谋反?”楚南仁方才退了一步,然后便就站在那处,再也不肯踏前一步,他看着范慎说出这话,似乎是要将今日范慎这逼他后退之仇铭记在心。 粗蛮似纯粹武夫地楚南仁冷声言着,他是以妖妖这突然的出手而将局面彻底改变,试图占据主动。 可他似乎没能看清眼下形势,他似乎并不知道这儿场上的所有人,除了他的手下四人剩下的都是张宏的人。 张宏依旧抱着妖妖,轻抚着妖妖的黑发不曾起身,范慎看了眼卢从愿,见对方面色稍显为难,轻笑之后随即上前一步,正视着楚南仁,看了眼地上那四名被妖妖所伤,但并不致命的四名小校,笑道:“楚大将军怎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若非您行凶在先,我等不得不自卫反抗,又怎出现这等局面?” 颠倒是非黑白,这种事儿在江南道上楚南仁确实真的做过不少,可在今日他却是被眼前这些真正颠倒是非黑白之人**裸的污蔑,泼着污水,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愤怒? 但再愤怒,楚南仁也只能瞪大着眼睛看着范家范公子的无耻嘴脸,始终不能有任何反驳的言辞。 即便对薄到皇帝陛下面前,即便皇帝陛下秉公而断,那似乎这儿势单力薄的楚南仁都只能含恨咽下这一屈辱。 谁能证明是妖妖先出的手? 楚南仁?他本来就是当事人,他手下的四名亲随更是不足以让人相信。而张宏这处,却有着不少明眼之人,卢刺史可以做证,范公子当然也是亲眼目睹楚大将军的行凶。 紧握着拳头。手中长刀这时已然回鞘,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堪堪是须发俱张,楚南仁只能紧崩着牙,一副欲要生吞了范慎地模样。狠狠的看了眼犹自蹲在地上的少年张宏,面色铁青而看了眼地上依旧呻吟着四名亲随:“走!” 楚南仁走的极为干脆,似乎是任由张宏这些人去搜他那处宅院,再也不。\/\\ 而也是他那四名亲随相互扶持着起身。接连离去之后,张宏抱着妖妖这才起身,看着楚南仁满是愤恨不甘地背影,张宏知道,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过程出了些意外,但结果毕竟没有太大异数。 “搜吧。”向着卢从愿微笑,张宏径自抱着妖妖便就如此折返回去。他当然知道这搜也搜不出什么来,只不过这个作场始终是得有的。一路压抑着心中地愤恨。楚南仁实在是恨不得将那少年千刀万剐,而这在他一路之上依旧紧捏的拳头青筋暴起间便看得出来。 可是,当他行至苏州城中一处豪华异常的宅院前时,楚南仁却是瞬间便克制了他心中的愤恨,然后狠狠的喘了口气之后,面上淡定十分,像是根本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表面粗狂无比的楚南仁原本便拥有着不浅的城府,他对那个少年的愤恨当然是他终生不忘却,可即便如此,他也绝对不容许这些东西影响他地智。 这处豪华异常的宅院乃是楚家三爷楚南聪地宅子。楚三爷浪荡纨绔的作派。再加上他本身便是掌握着楚氏商,那当然不如楚南仁一般居住的简单。虽然同是楚家核心之人,但楚南聪与楚南仁却实在是两个极端。 径自步入楚南聪的这个宅子。楚南仁当然是对宅院中的处处奢华早已习惯,而那些院中的下人在看见楚四爷之后,当然也感觉得到楚四爷今日心情的暴躁,于是并没有人敢与楚南仁面前多作停留,只是纷纷施礼后匆忙离去。 楚南仁一路向这宅院那处偏厅走去,紧甭着神情,他知道这儿虽然已经是下午时分,但他那位兄楚南聪肯定不曾起床,要么正是抱着不知哪家姑娘正在尽欢,要么便昨夜大醉,依旧酣睡。 约莫坐了几盏茶的功夫,楚南聪这才过来,而在他步入这处偏厅之时甚至也犹自在扣着衣裳。先前他在做些什么,这儿自然一目了然。 楚南聪看了眼楚南仁,感觉到他这兄弟面上的不善,随意笑了笑,又打了个呵欠之后,径自捧起那杯楚南仁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这才言道:“怎么了?又与人争斗了?你不高兴便发泄出来嘛,每日这么紧甭着脸压抑着,也不怕你迟早憋坏了自个 楚南聪无疑是极为了解他这个兄弟地,他知道楚南仁外表粗狂之下有着怎样地城府隐忍,但他最见不贯的便就是楚南仁这一点,他总是认为人生得意须尽欢,失意,自然也要畅快淋漓地发泄出来。 发泄,起这点,楚南仁再也不去压抑方才在宅院中一路走过来时刻意的压制,狠狠一拳砸在这张原本牢固无比地桌面之上,险些将桌子砸垮的同时也震倒了那壶茶,茶水泛了出来,落在楚南聪的衣衫之上,叫楚南聪连忙起身,摆弄着衣裳,连连皱眉。 看得出楚南仁今日这般强烈的愤怒,楚南聪很好奇究竟何人能惹得这位兄弟如此愤怒。 “总有一日,我要将那少年碎尸万断!”狠狠挤出了这么一句,楚南仁似乎这才真正出了口气,而也是这一句话却叫楚南聪大约知道了是谁惹的老四如此愤怒。\\ 不去计较楚南仁先前那一拳,楚南聪复又坐了回去,轻轻皱眉时也不由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楚南仁深吸了口气,将方才那些事说了一遍,而后冷着那一张黑脸,似乎是些什么,不再多言。 “这么说,杨慎名刚走那少年便过去了?”楚南聪听罢。先道了这么一句,然后沉吟着,这儿的楚南聪哪像执掌楚氏商的一个商人,甚至便连日日被他挂在脸上的纨绔气息也淡弱了许多:“不对啊。杨慎名乃是家主试探我等的一枚棋子,那少年又为何如此配合家主的意思?” “若非当年楚南昂身死一事也有兄长地意思,我甚至要去怀疑兄长是否与那少年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合作意向!”楚南仁狠狠道着,显然也是因为楚南轩与张宏的先后逼迫而恼怒。 同样是称呼楚南轩。楚南聪是称呼为家主,而楚南仁却是称呼为兄长,截然不同的两个意思。 楚南聪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楚南仁地意思,也知道家主是不可能与那少年合作的,毕竟那少年代表着楚图那个孽子,而家主却正好是楚图的杀父仇人,如此一来。他二者是不有联系的。 “或许仅仅是个巧合罢。”沉吟了如此一事,楚南聪不免又问:“李挽良现如今可藏好了?你要知道。家主又减了一成每月开支,如此一来,我等只能寄望于李挽良地资助了。” “这点我知道,李挽良也十分配合,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何在过了那么多年安稳之后,兄长又有意将我等逼出来?难道他真的不担心楚氏因他如此而彻底没落?”楚南仁的声音一向是极为粗狂的,虽然这时他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充斥了这偏厅。 楚南聪并不介意这一点,他一向都很了解这位兄弟。只是在楚南仁言罢。他冷冷一笑,又斟了一杯茶水。言着:“从上次家主将老五这些年来暗中帮助那孽子之事出来,且严令老五以后不得再插手那孽子之事。我便知道家主是动了心思,要对我们动手了,他之所以让老五停止手上的动作,无非是要老五竭力站在他那一处,不再去管外间之事,竭力来对付我们。” 老五,便就是楚氏五房楚南岚。 “可这是为什么?虽然这些年来我们都掌握着各自的一些东西,但毕竟我们也给了他足够的尊敬,甚至是他的意思我们也从来不曾有半分置疑过,那他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楚南仁很不解,其实他到现也并不知道楚南轩地意图。“虽然我们是始终保持着顺从于家主的意思,可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始终不能让他放心,他当然希望能够由他全权掌握着楚氏。”楚南聪冷然言着,饮了口茶:“再者,他对我们身后地那位大人不满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所以说他迟早对我们动手。” 楚南仁叹了口气,他一直都知道楚南昂虽然死了,但事情却也不永远解决。叹罢,楚南仁犹豫了下,问道:“那,那位大人的意思是何意思?是不是要我等竭力将楚南轩拉下来?” 楚南聪并没有奇怪楚南仁在说起将家主拉下时显得不够重视,因为他也很清楚虽然楚南轩乃是家主,但他二人也依旧具备如此实力。不过对于楚南仁的这个问题,倒是让楚南聪苦涩了起来:“不知道,自上次来过那封信,要我等听从公子的意思之后便再也没有旨意,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信中的那位公子究竟是否赶到了江南。\\” 眼看楚南轩已经是磨刀霍霍将欲动手,可京城那位大人却依旧没有指示,这实在是他二人最不放心之事,而除了这点,对于大人信中的公子究竟乃是何许人,也的确是他二人的一块心病,要他堂堂楚氏三爷,四爷去听一个不知是何人的命令行事,也实在太委屈了些。 “这几日依旧静观其便罢,一日不曾得到那位公子地意思,我等便一日不可妄动,你要知道,大人是不容许我二人恣意妄为地。”楚南聪又嘱咐了楚南仁这么一句,无奈之下似乎也只能任由楚南轩逼迫着,他二人也只能忍耐着。 楚南仁应了下来,又是一声长叹,这实在太过纠结,总是毫无头绪方向的等着,也不是办法。 楚南轩这位家主与楚家地一些人依旧是在僵持着,而这等局面楚南轩即便是家主也始终不能轻易撕破脸皮。所以按说这样一个坚持的局面论上是应该能维持不短地时日,可这其中,一些人却似乎是忘了张宏这么一个变数的存在,便是楚南聪与楚南仁二人也根本不知道张宏这个少年本就是在一旁试图对他楚家之事推波助澜。 自那日带着妖妖回来以后。妖妖很快便又随在了公孙兰身旁,她是受了伤,但并无大碍,调养几日之后因为她那日所感觉到地与楚南仁的差距便又继续认真练着剑术。而对于妖妖的如此执着,张宏只能惊叹着这妖妖的毅力,却没有办法去阻止。 那日在楚南仁地宅院中当然搜不到李挽良的踪影,可毕竟还有一些收获的,最起码张宏已经隐约知道苏州刺史杨慎名也是在寻找着李挽良。 杨慎名乃是楚氏之人,这点毫无疑问,可奇就奇在杨慎名为何要寻这李挽良?他是受了谁的指示?而做出这一指示地人又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是可以说明楚氏内部已经是有些争斗的端倪?不然为何楚南仁竭力要保着李挽良,而杨慎名却是在寻找着? 这些猜测在后来张宏这几日要楚图的探察之下很快便得到了证实。张宏不知道楚图是从何得来的消息,但他相信楚图。他相信楚图口中的楚南轩与楚南仁等人之间的争斗之事是真的。所以张宏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他必须得抓着这个因为李挽良而引起的这一件事。 对于张宏地意图楚图自然很清楚,对付楚氏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也的确只有从内部着手方更有希望,故此,在张宏与楚图地密谋之后,这几日已经是由楚图在指挥着他手中可以用的那些人,以及明面上韦和的兵士与卢从愿的杭州府在处处寻找着李挽良的踪迹。 按照张宏的意思,那便是先找到这位李少爷,然后拿下。再看看楚南仁对此事是一个什么态度。若是不出所料那楚南仁应该竭力迎救他要保下的这位李少爷,而如果楚南仁真的这么做了。那楚南轩对楚南仁的举动又有些怎样态度?这都是张宏极为期待的。 所以商界之事任由刘府,柳传昌。黄不三人来操纵之后,张宏与楚图却是负责从这一方面来做些动作。 不过,思路虽然清晰,但做起来显然不简单,楚南仁在江南道地影响毕竟深刻异常,他若藏起来李少爷,那肯定极难寻找,因此即便张宏与楚图再如何地明查暗访,甚至是翻遍了个苏州府,也始终找不到半分的李挽良之蛛丝马迹。 随着这时日地一天天拖下来,张宏心中却愈发急切,且不说就算找到李挽良,那也根本不能确定楚氏之事能不能因为李挽良而带来转机,更别这儿根本找不到此人,故此这也难免让张宏对于考虑到皇帝陛下那一句他的时日不多,而逐渐焦躁了起来。 但后来却因为一件小事却是让张宏深觉柳暗花明又一村,说起这么一件小事倒又牵涉到杭州府时张宏曾刻意留下来地那名青年士子,徐凡。 徐凡乃是一介书生,在这个时代下自然也拥有着书生满腔的正义热血,这从当初他号召许多友人一同围攻杭州刺史府,讨伐张宏一事便可看得出来。而也是这么一个日日以正义为先的士子,却是在后来得知他们那些人都是被人利用,误陷害了少年张宏之后,难免有些惭愧。 但这惭愧却也始终没有办法来弥补,他随在张宏身边的那些时日里当然已经知道陷害张宏的那些人,便正是这江南道上他们那些士子人人崇扬的江南楚氏。而关联到楚氏,那他们当然也不敢轻易发表言辞。 可在后来,当杭州府刺史卢从愿宣告真正杀害柳宗和的凶徒乃是京城来的李挽良,且也通缉了此人之后,徐凡便将他对于当初诬陷张宏的惭愧转移到了对这真正凶徒的恼恨之上。 原本来说,就算他再为恼恨这李挽良,他也不可能对张宏有任何帮助,但偏偏在几日之前张宏偶尔所收到的杭州府消息上,便就出了这个青年士子徐凡说起他曾经在杭州府内见过楚连城楚公子,而当时他遇见楚公子之时曾经注意到楚连城身旁有一名年轻人。徐凡不曾见过李挽良,因此只是说似乎出身不俗,不能肯定。 张宏接到这徐凡的这一消息时并不曾在意,只是当时卢从愿刚好也须得回转杭州府。便随意吩咐卢从愿赶到之后可以刻意去查访一下。 事实往往便是如此,一个随意无心的举动通常带来一些令人喜出望外地惊喜。 卢从愿赶到杭州府的第三日,便确定了楚连城楚公子身旁的那个年轻人便正是李挽良。 这一事让张宏难免吃惊,不过后来倒也确实有这可能。因为李挽良毕竟乃是大家少爷,楚南仁始终不可能一直将李挽良关押起来,所以他必须得在一定程度之上给这位李二少爷一定的自由,而这自由也需要有一个强有力地在身旁看护着,楚连城楚公子当然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强有力的人。 杭州,张宏以及楚南轩等等人都将李挽良李少爷的行踪放在苏州府内时,那杭州府无疑是相对安全的,虽然柳宗和便是在那处身亡地。而李少爷在那处最容易暴露,但楚南仁显然是考虑到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能到楚南仁将李少爷放在张宏的眼皮子低下?杭州府无疑是张宏在江南道控制最为有效的一州府。这不仅仅是因为杭州刺史卢从愿乃是张宏之人,更是因为柳家也归附于张宏。 楚南仁这一手确实是出乎张宏与楚图的意料,他二人这些时日来在苏州府内查不到李少爷的踪迹,甚至一度以为李少爷是不是已然回到了京城。可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岌岌无名的青年士子给了张宏一个希望。 不得不感慨当初刻意将那士子徐凡留在身边地确是一个颇为有趣的举动,张宏在得到卢从愿地消息之后,随即便令卢从愿不可妄动,毕竟卢从愿虽然是为杭州刺史,而李挽良藏身之处也是他管辖之内,而以卢从愿一人始终是不足以与楚家嫡系大公子楚连城相对抗的。 于是也在那日,张宏便令范慎与韦和秘密前往杭州试图拿下这位李少爷。同时也要公孙兰派些她手下之人在暗中试图拿下李挽良。一明一暗两个举动都让张宏觉得李少爷不可能再脱逃出去。 如此控制住了李挽良,那接下来便是思索该如何以李挽良来扩大此事的影响。造就楚氏的最终冲突了。 可在思索这一事之前,张宏却也知道他首先必须得知道楚图明确的态度。那便是楚图究竟以一个怎样的方式重返楚氏。 也在当日,安排罢韦和与范慎秘密前去杭州府,以及公孙兰手下那些人的行踪之后,张宏便主动找上了楚图在那处小巷宅院中的屋内。 楚图有一个很怪癖的嗜好,这个嗜好张宏其实也一直不能解,他这儿步入楚图房中之时,也发现与楚图在京城任何所居住过的房屋摆设都是一模一样。极为寻常一张床旁边只有一个书案和一把椅子,除了这三件物什再无其他。 这不是主要地,最主要地是常年下来,无论何时只要是楚图所居住的房屋肯定是漆黑一片,或是窗户或是门前是以黑布罩着,房屋之内根本见不得一点光线。 这个嗜好很特殊,张宏虽然早便知道了楚图这么一个嗜好,但也难免腹诽不已。 如同往日那般,这时地楚图便就在这等阴暗的房屋内,孤身一人就着油灯,伏案谋划着一些事情,而也是当他察觉到张宏推门进来之后,先是将笔墨放下,然后微皱眉目而转身,一盏油灯便就在楚图身前,张宏处于阴暗中却是一眼看到得见楚图有些不快,隐隐是在责备他不曾敲门。 对此,张宏当然不曾放在心上,他只是在这阴暗地房屋内,看着窗上的黑布,微微一笑,口中言着:“我有事要问你。” “问。”楚图冷然言了一个字,坐在那处不曾起身,也并没有邀请张宏再往前入内坐下的意思。或许是因为他房内再没有椅子可让张宏来坐。 “我知道,你回楚氏究竟以一个怎样的姿态回去,是彻底掌握一个完的楚氏,还是趁其没落然后为自己正名,并不需要成为家主。”张宏轻声问着,不介意这个问题对于楚图的敏感,因为他此次前来江南道的意图楚图很清楚。 “有何分别?”楚图再问,神情依旧冷漠。 “我需要把握我针对楚氏动手的尺度。”张宏微笑,很随意的依靠在门前。 楚图不知道张宏何来如此信心,也不明白张宏为何在这时便已经能够肯定他肯定如愿再回楚家,但他不去怀疑张宏,只是轻声言道:“楚氏家主,乃是先父楚南昂。”张宏点头,微笑不再多言,他听得出楚图的意思,因此便也不再打扰楚图,只是在他退出这房屋时,感受着外间光线的刺眼,张宏莫名回身又望了一眼楚图房中的阴暗,自语道:“我须得改变你的生活方式,不然一个每日生活在阴暗中的楚氏家主是掌握不好江南楚氏的。”州府拿下李挽良这一消息的张宏终于得到了范慎前的传言。 李挽良再一次的消失在张宏的视线之内。 第一百八十章 张全 皇商李家大少爷可谓是死的突然,死的毫无征兆,虽然李顺也极为厌恶他那个只知流连青楼,百无是处的大少爷,可他依然不能接受他的儿子是死在那样一个少年的手中,即便后来他也清楚的知道他那位儿子是因为染指了那少年的未过门的妻室而惨遭毒手,但他依然得为他死去的儿子讨还一个公道。 故此,李挽良李家二少爷此次前来江南道的目的,便是替他父亲李顺讨还这一个公道的同时好争取他父亲更多的好感,为日后成为皇商李家继承人奠定一个基础。 下江南时,李挽良并不认为这一件颇为棘手之事,在他看来,那少年只要离了京,没有了太平公主与那些人所披在他身上的那层权势外衣,这少年根本便是他手中玩物。况且,那少年下江南是为了与江南楚氏对抗,而李挽良当然极为了解江南楚氏的能量,所以他在刚刚赶到江南道之际,甚至着怕是根本不须他出手,那少年便挫身于江南道的楚氏之下。 可在后来,眼看他在江南道已经过了半年有余,那少年却依然是滋润的生存着,即便是与楚氏的争斗也一直没有任何败象,甚至隐隐有些愈发牢固的趋势,这便让他再也不能安等下去了。他不知道楚氏为何迟迟不对那少年下重手,也不通为何在现如今的局势下,楚氏对那少年的态度似乎是依旧放任其茁壮成长。 但是,李挽良不明白楚氏的态度,他却极为了解他的处境,对付这么一个出身贫寒的少年若再拖上一年半载,怕是他的父亲也对他失望。因此这才有后来李挽良派人暗中行刺柳宗和,逼迫楚氏对那少年动手等这些举动。 其实从根本上来讲,李挽良置柳宗和于死地确实是一个绝妙的布局。也地确能够使他在楚氏与张宏的争斗间获得最大的利益,而若非张宏能够断然决定以狠手来应付这一局面,怕是他再也不可能立身于江南道,也便完全衬了李挽良的心思。 可李挽良毕竟是低估了张宏,他解不了张宏的思维,他甚至不到张宏居然敢在杭州柳宗和一事未能平息之时,对他在江南道最为依赖的红鞋子突下狠手。即便事到今日,他也仍然不能得知张宏突然对红鞋子下手的真正原因。 可不管怎样,张宏始终是做出了这些事。也逼得他李挽良险些命丧,而最终沦为楚家那些人完全掌握地棋子。 在苏州府被楚南仁软禁了几日之后,李挽良便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转移到了杭州府,而对于楚南仁这样一个安排,李挽良并没有太大抵触,他心知这时的他已经是被楚南仁软禁,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只能听从这位楚四爷地安排。 再说苏州府那些妖娆的剑婢也不可能再陪在他身边,那事实上无论是在苏州府还是杭州府。对于李挽良来说都是一样的局面,而也是因为这等等无奈且也令李挽良暗恨的原因。这才叫李挽良甘愿秘密转移到杭州府,随在楚公子的身边。 李挽良最先与楚氏之人接触时,他第一个认识的便是这位楚连城楚公子,因为这层关系再加上那少年始终不曾注意到杭州府,这才叫李挽良在杭州之时多少拥有了些自由,他能够随在极为迎合他心思的楚公子身旁日日沉沦杭州青楼花船间,过的倒也比在苏州之时好上了一些。 可这不过仅仅逍遥了几日,当这日李挽良推开压在他身上地那条壁玉大腿之后,一眼便看见了他的房内站着一人,根本不必细看。\\/\李挽良便看得出正是这几日来陪伴着他地楚公子楚连城。 大床身上。横陈四人,三女一男皆是衣不蔽体。而如此败坏风俗的一幕落在楚连城眼中,却只是叫楚连城眼中笑意更多上几分。他不介意李挽良如此的放纵,相反,他倒希望李少爷可以更放肆些。 “楚公子来的如此早是有何事?”李挽良打了个呵欠,揉着惺忪的眼睛,也根本不以他现下的处境而尴尬,尽管他很清楚这儿的他几乎不曾有任何衣物在身,而他身旁所躺着三位姑娘也都是赤条条的睡在他身边。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李少爷毕竟在杭州快活了好些时日,而如此看来,贵府上发江南道所发来的银钱这几日也该是到了罢?”楚连城微笑着,随意走到这房内中央那桌前坐了下去,自斟自饮,目不斜视。 楚连城说的极为随意,而李挽良却能听得出这位楚连城地意思,他知道楚公子这是来向他讨要事先协议之事了,可他不通,他不明白为何这么一大早地楚连城便来说这事?以他对楚连城的了解,这位涵养城府都不浅地楚公子应该是在他起床之后才来说这事。 “是不是杭州府又不能久留了?”李挽良撇了撇嘴,随意问了这么一句。他不蠢,并且继承了他父亲精明的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极为聪明,所以他一瞬间便能由楚连城今日地反常瞧出蛛丝马迹来,无非是那少年又寻到了杭州府。 楚连城眼中笑意更浓,但面上却依然是不急不噪:“李少爷多心了,不过正事儿总归还是要去办的。” 真的是多心么?李挽良当然不相信,他很不明白为何一个堂堂江南道楚氏在那少年的逼迫之下东躲西藏着,而在他看来,楚氏若是要保他,那根本不算是麻烦,问题。再如何的聪明,再怎样的才智不俗,李挽良始终是不可能料得到楚氏内部的那些事,他至今也不知道他并不是在躲那少年一人,而更重要的是,在是躲着那位江南道真正的执宰者,楚南轩,楚氏家主。 “既是如此,那李某当然只能是依着楚公子的意思。”自嘲一笑。李挽良随即披身上一层衣物。而这也正是李挽良的聪明之处,他能够很清楚很明锐的洞察出他当前所处地形势之下,所谓势比人强,他也从来不去做无谓的反抗,更别憎恨这些利用他的楚氏这些人。要恨,也只是恨那少年张宏。 楚连城最欣赏这位李少爷的便也就是他这个聪明之处,有的时候楚连城甚至觉得这位李少爷的确称得上是大智若愚。似李挽良这等深明进退的大户人家出身地少爷,实在不多见。 “如此,我便在外间侯着李少爷。”唇角溢出一些讥诮。楚连城随即起身。 “去往何处?”李挽良边穿着衣物,也边揉捏了把他身旁一女子的胸脯,似乎是漫不经心而自然问道。 楚连城行到房门前,顿了顿脚步,背对着李挽良的他皱起了眉目:“金陵。”虽然是怀疑李挽良问这个问题是否有其他居心,但楚连城依旧诚实地说了出来。李挽良不曾看见楚连城那副神情,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管楚连城是否看得见。然后在楚连城走出这房门之后,李挽良这才稍微停顿了穿衣的动作。\\若有所思的他根本未曾穿好衣物便赤足下床。 就着先前楚连城所坐的那处桌子,李挽良拿起笔墨挥毫数言,转身交给床上那个方才被他揉捏醒来的姑娘,压低了声音道:“到苏州府后自然有人找你,你便说这是李少爷的交代即可。” 深明进退,并不意味着李少爷便甘愿永远被楚氏控制软禁,他当然得防着楚氏这些人不放弃于他,所以李挽良必须得随时保证他留有底牌,保命的底牌。 接过这沾染笔墨的布帛,那女子展颜笑了笑。她地容貌姿色都很寻常。算不得美女,更称不上绝色。但偏偏是在这杭州府几日里时常陪在李挽良身旁的一个女子。 楚连城并不知道李挽良为何始终留这女子在身旁,但他却知道李少爷地一个怪僻。一个称得上变态的怪僻,那便是李少爷似乎很喜欢那些叫的愈为高亢的女子,而这个姿色一般的女子恰恰拥有一副极好的嗓门。所以也是因此李挽良的这个怪僻,这才叫楚连城对他身边的女子都没有丝毫的防戒备。 “那少爷您可要记得当初答应奴家之事哟。”女子不着片缕,摇晃着白花花的胸脯,媚声笑着,放荡形骸。 李挽良淫笑,伸手掐了掐这女子地胸脯,引地这女子又是一阵尖叫之时,口中言着:“放心,少爷来日定然娶你过门 一副好皮囊,一个出身荣耀的家世,足够让李挽良相信这女子为他所吩咐下来地事情认真而待。这个,正也是久经花丛的李挽良所练就地火眼金睛,他看得出这女子对他的痴迷。所以在这等身边无一人可用,又联系不到江南道他李家的人时,这个女子无疑只能是李挽良的选择。 这些,楚连城当然丝毫不知,他也根本不知道表面上他百般依顺的李少爷其实暗中已经在布置着脱身之策,而属于李挽良与楚连城的勾心斗角,却是在他二人一路由杭州府赶向金陵城时铺垫,且露出端倪。 由那名青年士子徐凡口中得知了李挽良的下落,张宏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些欣喜很快在范慎传回来的消息中败退了下去,这时他在思索着李挽良又一次消失不见时,也确实应该反省。 江南楚氏的能量张宏早就应该体甚深,可便是如此他也依旧是过于低估了楚南仁那些人,他这时在思索着究竟楚南仁是如何得知他派人前往了杭州府之时,也终于意识到他原本就不应该奢望能够在杭州府拿下李挽良。 杭州府毕竟是江南道上一个举足轻重的州府,楚氏对于那处的控制力来也不放松,因此即使范慎与韦和在赶去杭州之时刻意隐蔽了行踪,但也绝对瞒不过楚氏的耳目。 暗自责备着这一失误之举,张宏也只能寄望于公孙兰手下那些擅长暗中行事的刺客们能够再次寻到李挽良的行踪,可这机毕竟渺茫。 公孙兰手下的那些刺客且不说这儿对公孙兰有几分忠诚,单单就她那红鞋子在江南道的地位也不足以让张宏生出太大希望。 红鞋子中的刺客都极为凶悍这不假,张宏也亲身见识过。可他们这些人始终只能是生活在阴暗之中,见不得半点光。而若是一旦牵涉到官府势力要全力来对付这些刺客,那也绝对不太困难,虽然这些刺客武力不俗,但怎样都不可能在朝廷大军之下依然有半分机。\\\\\ 这一点,便正是张宏能够轻易助公孙兰重掌红鞋子地一个主要原因,张宏毕竟是拥有着韦和这一个江南道督护府将军。朝廷对这些刺客动了手,那他们只能屈从在张宏之下。 这一日,也便是范慎由杭州府回转的第二日。张宏如往日一般坐在后院之中看着公孙兰与妖妖的舞剑,妖妖愈发的刻苦了,她的剑术是否有进步张宏并不知道,可他看得出妖妖这时出剑的速度似乎又快了几分。 范慎坐在张宏身侧,虽然表面上似乎是在看着妖妖,可其实他却一直都留意着身旁的张宏,他看得出张宏地心不在焉,也看得出张宏依旧在思量着李挽良的下落。 李挽良这这时张宏针对楚氏的布局中有着极为重要地作用。张宏不仅仅是要用这李挽良来看清楚南仁那些人的意图,更是要籍此知道楚南轩这次在对付楚氏家中依附于王公公的那些人时。不全力以赴。 可若是找不到李挽良,那这一切都只能是空谈。 李挽良究竟被安置在何处?张宏思虑着,迎着公孙兰这时突然回头向他媚笑连连时,张宏看着公孙兰那张妖娆绝代的脸庞莫名心中一动,他似乎隐约到了一些问题。 先前令范慎与楚图手下那些死士清剿红鞋子中长老所居住的那处宅院时,便是张宏第一次试图利用李挽良之时,可在那日原本隐秘异常的行动却被人得知了此事,而这便也造成了楚氏之中能够及时的救走李挽良。 但楚氏之中是如何得知那次行动的?张宏这才意识到这一个问题,先前倒也不曾深过,这儿起来张宏在看着公孙兰那张妖媚地脸孔时。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是不是他身边一直在人在将他的行动布置出卖给楚氏中人?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此次范慎前往杭州府一事。若也是有人暗中告诉了楚氏之人,那也地确能够让李挽良从容消失。 可他身旁这些人又有谁出卖于他?范慎首先便不可能。张宏知道范慎在他身边的意图,他也确实没必要阻挠张宏。因此,楚图当然也可以被排除;而至于黄不,他这些时日来只是疲于应付楚氏商的打压,至于张宏的这些事他更是不曾参与。 那是谁?是她么? 张宏看着公孙兰媚笑的神情,微皱了眉目,不应该是她,公孙兰应该是希望能够张宏清剿干净她红鞋子中那些长老,那些给她阻力之人的,她没有由阻止他。 可这个法不过刚刚浮现在脑中,张宏随即又意识到,那一夜针对红鞋子的行动中,似乎所有的长老都不曾逃脱,都死在了范慎等人的剑下,而逃脱的却只有李挽良一人。 再者,此次前去杭州府寻找李挽良一事公孙兰也是知道地,因为张宏为了保险起见,刻意要她派了一些刺客从暗中前去杭州府协助范慎,如此一来公孙兰也绝对拥有前通知楚氏地能力。 可若真是她从中出卖张宏与楚氏,那她的意图是什么?她为何有如此举动?况且,孙道长既然要她相信于张宏,那以张宏对孙道长以及孙修地了解,他们若是相信公孙兰,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张宏也应该相信公孙兰。\\/\ 不然,若是张宏对公孙兰起了疑心,间接的便也就是对孙道长起了疑问,而牵涉到孙道长,再联到孙修与楚图地关系,那么楚图也不能免除。 这个问题很纠结很麻烦,张宏深思着。却忽然又到一些事情,于是很快,他便将脑中这些疑惑驱逐,继尔似笑非笑迎着公孙兰那张妖媚的脸。 “你手下之人在杭州府可有收获?”张宏轻声问着一旁的范慎,开口之际显得很突然。 范慎怔了怔,然后微笑回道:“不曾有任何消息回禀,来是没有收获。” “韦和那处?我要他从苏州府与杭州府之间的官道。小路处处设下暗卡,可有收获?”这是张宏的另一个安排,在他来李挽良应该是跑不了太远。无非就是江南道这几个州府,再加上李挽良曾经在杭州府露过面,也楚氏之人要与李挽良联系,定然是要经过这两个州府间地各个道路。 这一个举动,无异是一个大海捞针的举动,可除了通过这个手段来顺着楚氏中人的蛛丝马迹查下去,那张宏倒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范慎依旧摇头,韦和那处也是不曾有半分收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宏看着面前那两个都是一身大红轻纱的女子宛若翩翩蝴蝶一般的游动着,不免的有些犹豫了起来。他发现他对这公孙兰的了解实在还是不够,留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是好是坏,究竟能不能达到他从而掌握红鞋子地意图,都还不是确定之数。 “随我去见张希。”张宏莫名起身,道了这么一句,却是叫范慎极为愕然,他显然是不明白大人为何又起去看那张希。 其实早在青年士子徐凡发现李挽良踪影之前,张宏便有意去见见那个谋逆而被他私藏了下来的前工部尚书,这不是毫无目的。因为张宏从太平公主那处听说过皇商李家地一些事。其中最让张宏感兴趣的便是皇商李家身后似乎有着陇西李氏的影子。 至于张希,恰恰巧合的是张希的妻室李氏便正是出身陇西李氏。这两个都跟陇西李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张希与李家,在张宏看来定然有着避免不了的关联。所以张宏当然也过要寻出李挽良的踪迹,张希应该有一些见解。 既然张宏吩咐了下来,那范慎再如何地不知张宏意图,却也依然很快备好马车,向黄不将张希的藏身之处而去。 张希是张宏在江南道最大地一个秘密,同时也是稍有不慎便能够置张宏于万劫不复的一个秘密,因此这一路上为了摆脱可能存在的跟踪之人,范慎也确实费了不少功夫。 出府之时不过是下午时分,可赶到这处时已然是夕阳斜照了。 张宏从马车内出来,向着院中走去之时却是一眼看到这儿的张希正在夕阳之下把弄着院中他亲手培植的花花草草。 功利心淡了,也身败名裂了,那苟延残喘留下一条命的张希倒也只能是做出一副修身养性之态了。与前次见这张希相比起来,这时的张希似乎又苍老了许多,这让张宏很费解,他不知道这位前工部尚书在卸下了那许多阴谋诡计之后,为何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希明显是察觉到了张宏与范慎,但他不曾停止手下摆弄着花草的动作,只是抬眼看了下张宏示意他看见了,然后便继续摆弄着。 张宏不曾介意,很随意的与范慎径自走到这院中那一处桌椅之前坐在那处看着张希。 这院子当然是不有人来地,所以院中倒也只有两把椅子,张宏坐了下去,范慎只能是站在身后,而至于那一把椅子则是留给张希地。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张希终于摆弄罢了他所培植地花草,然后缓缓走到张宏身前,先看了眼范慎,莫名其妙而摇头一叹,这才坐了下去。 “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张希开口,声音略显苍老,为张宏倒着茶,轻声问道。 外间的那些事,张宏都刻意让黄不拣一些应该让张希知道地告诉了他,他将他与张希之间的关系定义的很明确,仅仅是合作,而并非是他囚禁了张希。所以既然是合作的关系,那在一定程度上的坦诚相见,也是必要的。 “今日前来,是希望您能告诉我。我该如何找到李挽良。”张宏开门见山,很直接但也很自然。 张希凝视着面前这少年,关于皇商李家二少爷地那些事他知道一些,是黄不告诉他的,他也解张宏将这些事告诉他的心思。并非仅仅是简单的合作关系,而是这少年似乎是试图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告诉他,若是他日后暴露了。被人发现了,他该如何去办,如何不连累到张宏。 “以你现如今可用之人都找不到。你为何认为我能帮上你?”张希嘲讽一笑,不留情面而质问着张宏。 这些便宜还是得让张希占的,毕竟是有事而求于他,张宏不介意,微笑再道:“陇西李氏。” 这是张希的一块心病,也是他愿意与张宏合作,苟延残喘下去地唯一原因,他是对外无牵无挂。但他始终不能忘却那段侮辱那段仇恨,而若非那些事。他张希也不至于断子绝孙。 张希神色变了变,面色有些发白,意味深长而看着张宏不知在些什么,过了一儿,他踌躇几分之后,这才开口:“你的那些事,我知道一些。既然今日你肯来问我,那我也不言无不尽,其实在一开始你要寻这李挽良时便找错了方向。” 张宏认真听着,他不怀疑这位前工部尚书的心机才智。 “你首先要知道地是。为何楚氏的那些人保下这李挽良。无非是觊觎李家的银钱之物。”说到此。张希顿了顿,再道:“不要以为楚氏有个江南第一商变足够了。楚氏商要服务的不仅仅是楚氏家中的那几个人,这存在的目的是要保证个楚氏的传承。所以楚氏家中地那几个人当然得须要从别人找些银钱来。” 这个问题不复杂,张宏的明白,他也知道楚氏商并非是楚南仁等人地商,而即便这商是掌握在楚南聪手里,但他依然不能私自调用楚氏商的银钱,他首先要经过楚氏家主楚南轩的许可之后才能去用。所以说若是楚南聪须要用钱,又不能让楚南轩知道,那便也只能通过其他途径。“可我不明白,这些银钱之物为何让楚氏中那几人觊觎?”张宏沉吟,凝眉轻道。 张希没有直接回答张宏,反而先是抬眼看了范慎,随后才道:“任何一场阴谋争斗,其最终所演变的走向必然是实力的碰撞,这一点你应当知道。而实力的碰撞其根本便就是银钱等辎重的损耗,用一个最简单的比喻来说,两军交战粮草先行,这句话你是否解?” 张宏豁然而看着张希,他从张希这一句话听出许多意思,而更是因为张希最后那一句似乎是无意的言语让张宏意识到了一些事情,这儿的张宏几乎是认为张希是在告诉他,楚氏间地这些争斗最终演变成一场撕杀。 不亏是久经官场游刃了许多年地工部尚书,张宏虽然惊诧,但也必须得承认张希这一番话绝对是正确的,而任何一场政治间地角逐,最终也肯定是以这样一个杀戮的方式落幕。 目睹着面前这少年地色变,张希暗为叹息,他看得出这少年仍然是有些顾忌那些后果,他也知道这是那少年心中的仁慈在作祟,可在张希看来,任何一个参与了政治争斗的人,最要不得,最有必要抛弃的,便首先是这人性,是仁慈之心。 “你的意思是说,这几日楚氏中的那些人便逼迫李挽良,要其家中向江南道运送来一笔银钱之物?而我要查出李挽良的下落,只须注视着皇商李家的动向?”张宏瞬间把握到了张希的意思。 张希点头,他一直都很赞赏这少年强悍的分析力洞察力:“也不须要你注视着皇商李家,你只须留意江南道附近车队的动向便可,一大笔银钱,没有车队的护行是不可能抵达江南道的。” 这个时代自然不存在银行之类,而张宏同时也没有见过类似银行这功能的一种存在,所以说张希的这个建议绝对是正确的。 “京城到江南道的道路太多,我不可能处处留意,这是一个局限。”张宏深思着,眼睛却是放在张希身上,明显是在说既然你已经给了我一个建议。那不妨将话说明。 张希也明白张宏的意思,很干脆:“我对皇商李家了解不多,但我正好知道金陵城内李家地影响不小。” 谈到此,张希的意思张宏便尽然得知,而张宏也确实作对了选择,张希果然是知道这些事,也是了解李家的。 言罢了谢。张宏便似乎是打算起身离去,他与张希的关系很明显,只有张宏得势张希才有报复的希望。而这也正是张希对张宏不遗余力的主要原因。 但在离去之前,张宏却是四下观望左顾右看着,这一个举动落在范慎眼中,却不曾让范慎疑惑,他明白大人的意思,事实上先前来地路上张宏便对范慎起过此事。 “你是在寻张全吧?”张希淡淡问着,显然也是知道张宏这一个举动,意思是在问为何不见张希身旁唯一的下人。张全。 “你是何时知道张全身份的?”张希很好奇,因为张全这个人他能知道这人地身份也是在他身败名裂之后才知道的。可这少年为何知道? 张宏笑了笑,张希既然如此问了出来,那便可以肯定他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事实上第一次来见这张希的时候,张宏便曾经吩咐过范慎要留意张全的行踪举动,因为那个时候张宏察觉到张全与张希这本该相依为命的二人,却似乎是显得有些隔阂,这当然是一个疑问。 “有些话,我便直言道来,还望尚书大人不必在意。”张宏口称尚书大人,用意则是醒张希他将要言的是张希以往地那些事。 张希神色黯然。隐现愤恨。也是起了那些耻辱。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陇西李氏肯将你的那位内人李氏许配予你,是因为李氏做下了见不得人之事。迫使李氏不得不尽快将她许配出去。但这并不代表只能将她许配给你。”张宏把握着言辞,小心查看着张希地神色:“陇西李氏是何等的名门望族。他若真的要掩盖下族中这一个丑闻,应当是不太困难的。况且,试图与李氏联姻的人应当不少。” “不错,你分析的很正确。”顾不得去赞赏这少年的天才,张希有些颓丧,似乎是在嘲笑着他自己:“可怜我当年,竟然是一心以为我才不俗,所以李氏才最终青睐于我。倒始终不曾过,我这一场荒唐讽刺的婚姻竟然是有人刻意操纵之下。” 张宏暗叹了口气,他能猜到这一点,一是因为范慎前些时日里查到的张全行踪不能不让他怀疑,二则是因为似张希这等半辈子莫名其妙被人操纵着的人,还有一个,那便是皇商黄家黄贾仁。 当年王公公需要京城有那么一个皇商存在,所以他派富贵在江南找到了黄贾仁,然后利用手中权势轻而易举便将黄贾仁送到了颠峰。 那么在张希当年落魄潦倒之时,遇到了一个书童,且始终对他保持着奇怪地忠心耿耿,即便是后来张希得势,成为权赫一时地工部尚书,这张全也始终没有半分要求,依然是心甘情愿的赶在张希身旁,没有索取过任何东西,这张全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所派之人。 富贵,与张全,何其地相似。 再加上张宏这时已经知道了韦后之所以崛起,然后又迅速败亡,根本便是在太平公主的翻手覆手间而已,那如此一来,皇商黄贾仁与工部尚书张希当然都可以是太平公主放在韦后身旁,用来操纵韦后地一个棋子。 “其实后来,那个时候倒也怨不得我,毕竟张全最初留在我身旁之时,始终是对我极好,让我感动甚多,我从来不曾,也没有能力给他任何东西,可他却依然无怨无悔。”微笑着,有太多的落寞太多的讽刺,张希继续道:“至于陇西李氏将那妇人许配予我,当时张全是一力赞成的,我其实有些排斥,可毕竟没能耐得住张全的劝说,最终也是权利心作祟,以为与李氏结下亲后,最后可以让我少爬三十年。” 后来的一切自然就是张希仕途一路顺利的经过,有着张全身后那位大人的全力安排,再加上陇西李氏的影响,张希能够当时成就,权赫一时的确正常。 “往事……休矣。”喃喃道了这么一句,张希显然也是意识到这少年既然起了张全,起了这些事,肯定还是有着别的意思,因此他转而收敛神色,认真看着张宏,问道:“你起张全,是否是发现此人近来有些行踪?” 张宏笑了笑,似乎显得并不在意:“发现也好,不曾发现也罢,总之你我二人都不要惊扰到他,我倒很知道,除了你,除了黄贾仁,那位王公公究竟在江南道还有哪些人存在。” 张希默然,明白了这少年的用意,是以张全为一个引子,诱出那些张宏并不知道的属于王公公的人。 张全与富贵始终是两个人,富贵能在黄贾仁死后彻底背叛王公公,转而忏悔他那些年对黄贾仁的影响。并不代表张全也忏悔,也甘心脱离王公公。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帷幕 知己知彼,白战不殆。这一句蕴涵哲大智慧的言辞当然并不是仅仅适用于兵法战场之上,事实上无论是任何一个领域任何方面都可以捕捉到这句话的影子。 下往江南道与江南楚氏搏弈,张宏先前以为这仅仅是他利用京城的势力来与江南道这样一个楚氏进行的争斗。可事到如今,张宏这才尽然了解,原来他与楚氏的争斗,已经不再单纯的是他与楚氏两者之间的事了,这其中不仅牵涉出太平公主,更是连公主府那位神秘莫测的王公公也露出了端倪。 王公公对张宏的态度,张宏当然是清楚的,他在京城所遇到的第一次刺杀事情便是出自王公公的手笔,因此张宏自然也知道他与王公公日后总避免不了一些交集。而在这之前他很有必要对那个高深阴暗的王公公有一个充分的了解。 张宏一直都知道王公公不简单,这不仅仅是从太平公主对其超乎寻常的信任中能看得出,更能从他居然胆敢违背太平公主的意思而行刺于他隐约可以看得出王公公似乎拥有着能与太平公主平起的权势。 不过,在以往张宏始终只能是对王公公保持着忌惮,猜测着其背景的同时也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能量。 可现下不同,从大体上来说,张宏基本上已经是知道王公公乃是当年的女皇武皇陛下所留在人间的一位代言人,武皇留下这么一个王公公的用意张宏自然不知道,可他却知道这位王公公手中地权势究竟达到了一种怎样的骇人程度。 除了柳家,黄家。甚至便连江南楚氏也被王公公影响着,而事到现下,张宏更是知道大唐四大名门,极有可能依旧是在王公公的影响之下。大唐四大名门的能量有多大?那由此来看,王公公此人又掌握着怎样的权势? 这些都不难猜测,也的确是让张宏在对王公公的了解每深一分之时,心中便越发惊惧公主府的那条老狗。可即便如此,张宏却也深知他日后也必将面临这条老狗。这也是他无法避免地一个局面,因此他只能竭力在那一日来临之前充分的了解这个对手,这条老狗。 刻意不去张全,任由其秘密活动着。便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张宏既然现如今正处于江南道,那他则必须得先对王公公在江南道的布置有一个充分的了解,而这个了解地过程通过张全无疑是一个比较妥善的办法。毕竟。只有当张宏处于暗中之时,才更有可能见识到那位王公公的能量。 起王公公,张宏便不得不起韦后。曾经风光一时不可一世的韦后,其实也仅仅是一粒棋子罢了,她所拥有地权势根本便是太平公主与王公公二人所披在她表面的一层外衣。 韦后当时的几个心腹,宰辅宗楚客现如今不见人影,但从他那右大营五万大军莫名其妙而归顺二王爷薛崇简一事便可以看得出宗楚客此人极有可能是在太平公主或者王公公地操纵下;而至于工部尚书张希,更是不必多言,他的崛起完全是类似黄家黄贾仁一般的为王公公一手造就。 太平公主与王公公为何要操纵韦后,让韦后权赫一时?张宏并不知道原因。但他却能够从此事中看得出来王公公的厉害,基本上操纵韦后一事与其说是太平公主所为,倒还不如说是太平公主的意思。王公公的作为。 这所有的种种。\\\\\都只是证明了王公公的强大,强调着张宏必须得重视王公公的同时也对他眼下江南道之事有一个败亡的觉悟。 当然。尽管是忌惮着王公公,张宏却也根本不退却。这只能从另一个方面激励着他务必在江南道之事上有一个完美地收官。 因此,这几日里,张宏一边是在暗访着王公公在江南道地影响,另一边却已经是在思虑着该如何在金陵城内将李挽良拿下,破坏楚南仁等人的布置之时,也逼地楚南仁那些人尽早在楚氏内部掀起一番风浪。苏州府到杭州府之间的官道上。 韦和率着他手下数百兵士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试图在这两个州府之间捕捉到李挽良地消息,而这已经是他在这条官道寻查的第三日了,在大人张宏的意思中,一条官道最多可停留三日,若无消息则迅速再换一条。 江南道最为富庶,乃是大唐商贾云集之地,这便直接造成官道之上的车队密集,虽说这时韦和等人所处的这一段路比较偏僻,但依旧时常看得见长长的车队。 眼下,韦和身旁那名副将便正是在盘查着他们面前这一支车队,韦后手下的人都是年前随他曾经追随韦后试图谋反之人,因此从忠诚上来讲,他们对韦和的忠诚绝对超过了他们对皇帝陛下的忠诚。这个时候面对着眼前这么一支车队,副将韦强检查的极为仔细,从头到尾任何一辆马车都不曾放过,而这也正是韦大将军的指示。 “军爷您辛苦……”车队中一名管家人物,笑眯眯的看着韦强检查罢他这一车队,尔后很自觉的摸出一些数十贯银钱偷偷塞给韦强。 韦强掂量了掂量手中铜钱,抬头看了看天色,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而他这一副作派,再加上他本身长相便极是凶恶,倒根本不像是大唐官兵,像极了土匪恶霸。 管家通事,给的铜钱也并不少,车队便也得已安然通行,这一幕当然是落在道路旁树阴之下的韦和眼中,他并不介意手下兵士如此盘剥过往的商人,而也之所以在军中保持着无上的威望,很大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韦和地不拘小节。 长长的车队缓缓行驶。逐渐没落在韦和视线之内,不免让他叹息了一声,这已经是第三日,若再是寻不到李挽良的任何蛛丝马迹,怕是再也寻找不到了,这种事儿拖的越久,总归是希望越为渺茫。 “将军,您看……”韦强眉开眼笑。他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韦氏族人,本来活的便相当辛苦,且不说在军中毫无地位,便连军饷也基本上是没有的。所以这几日的对往来商人地盘剥。确实是让他们极为兴奋。 韦和笑骂了句,心中怜悯着手下弟兄,口中却是言道:“看把你给贱的,没见过似的。”顿了顿。不曾去接过韦强递来的铜钱,又看了眼道路两侧地弟兄,道:“给弟兄们分了罢。不必给我留着。” 韦强笑了笑,似乎早便知道将军是这么一个答案,之后很快将铜钱散开,分发到两旁军士手中。而这也正是这几日来他们瓜分这些买路钱的唯一途径,从他副将韦强,到最低等的普通士兵,人人都是一样的待遇。 看着手中又多了几枚铜钱之后便乐不可支地手下兵士,韦和不禁心中苦涩,他靠着那颗大数,微微眯着眼睛。\\/\喃喃道:“总有一日。我带你们过上好日子。” 谁说狼心狗肺的韦和心中便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谁又知道韦和那夜悍然背叛韦后地真正原因?若非是舍不得这些追随了他许多年的兄弟,他何苦要背负这样一个世人唾骂的叛徒罪名? “你不要叫我失望……”再道了这么一句。韦和抬起了头,看着官道那处又有一辆马车行来。以眼色示意韦强上前盘查。 似这等单辆马车,这几日韦和当然盘查了不少,也很自然的不有半分收获,因为这些马车中通常所坐的都是一些商人的家眷,或者是往来探亲访友的普通人,与韦和所要查找的消息根本是毫无瓜葛。 韦强大大咧咧的拦下了这辆马车,根本不听那车夫罗嗦,一巴掌便将那车夫推了下去,然后掀开车帘向内望去。但也是这么一望,韦强便再也挪不开眼睛,他看着车内那个女人之时眼中直冒欲火,似乎是这样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也成功挑起了韦强地性饥渴。 其实也并非韦强不堪,主要还是车内那女人在看到韦强之后笑地太过放荡,她有意勾搭这名军爷,所以这一笑充斥着搔手弄姿的意味。“看见什么了?”韦和当然看得出韦强呆滞在了那处,他很解韦强地行为,因此也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灰尘,向着马车走去。 韦强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是让开了一些位置让韦和自己去看,韦和便就这么看了一眼,随后撇了撇嘴。 他当然不看得上这等姿色庸俗的女人,但他却也能解韦强地失态,韦和治军一向严格,尤其是在随张宏赶到江南道后,他担心手下军士为张宏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已经是严令这些狼崽子不得踏足青楼等场所。几个月了,正常人都要憋出火来,又何况是韦强这等五大三粗的军士。 向着韦强不屑一笑,韦和随即换上一副稍为亲切的模样,看着车内那个女人,眯着眼睛从她胸部腿上游荡着,问道:“小娘子何许人氏?这是去往何处?探亲?访友?” 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是色急而口吃,引的车内那女人媚笑不已的同时,那女人也嗲嗲软言道:“哟,这位军爷,你一下子就问了这么多问题叫小女子如何来回答?” 韦和心头暗笑,他嗅得出一股浓郁的风尘味,而也是这么一个感觉却叫韦和有些疑惑,他不通这么一个姿色平庸的婊子能去什么地方? “小娘子是不知道啊,最近这段时间此处盗匪横行,连连劫色害命,军爷不问清楚便是对你的不负责啊。”韦和仍旧是色鬼模样,打量着这女子丰腴的,却很敏锐的捕捉到这女子虽然表面看来极为从容,但隐隐似乎是在后退着,躲避着。 不难解,一个女子碰到这们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本就应该惶恐。可为何她要努力作出一副自然之态? “是吗?那奴家这一路上岂不是要自求多福了?”女人媚眼如丝,平庸的相貌,声音却是柔腻润滑,惹人浮联翩。 面子功夫做的不错。韦和冷笑,收敛他先前地亲和态度,狰狞着脸色,突然吼道:“在藏些什么东西?还不给本将军交出来?” 这么一吼纯粹是韦和诈吼,他隐隐觉得这女人是在躲着他们。\\\心中的那些不确定让韦和的神经病又犯了起来,其实冲着女人大吼也有调戏她的意思。 女人瞬间面色大变,惨白之下又是在车厢内连连退后:“军爷您。没,没什么。” 她应该哭。不应该继续强自镇定。韦和分析罢,探手将那女人拉了出来,而也是这么一抖,却从那女人袖子中掉出一封信来。 根本是不顾那女人的脸色。韦和直接便撕开了那封信,眼睛随意一瞥,心中剧震。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寥寥两句话而已,说是即将离开杭州,让家中速送银钱。这两句话要说在平时也根本不让韦和起疑,但现在他的全部心思却都是放在杭州府消失不见了的那位少爷李挽良,因此当他看到这杭州二字时,便又起了那位李少爷。 况且,信地末端署名也正是一个李字。 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雀跃压抑下来,韦和冷面看着女子:“若再不坦白言来,莫怪本将军辣手催花。” 这儿的韦和确实很狰狞。那女子当然也害怕。所以颤抖之下。那女人也是赶紧交代出了她偶遇一位少爷,给了她一笔银钱。让他将信送往苏州,而至于那位少爷的身份她却是不知道。 李挽良确实很聪明。他通过这么一个谁也不在意地女人倒也的确是成功瞒过了楚家的耳目。但他始终料不到这女人碰到韦和这等狼子野心的人,因此自然也不去一个弱女子在面对韦和这等人时,不惊慌失乱。 得到了这么一封信,韦和便也无意再为难这女人,这女人不是重要地,重要的是告诉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信送到大人手中。 挥手示意身后那名兵士上前,韦和随手叫信交给他,言道:“尽快交到大人手中。” 兵士领命,飞奔而去。韦和看着这时面色惨白地女子,刚要将她放行,一旁的韦强却是垂涎着口水,道:“大人,您看弟兄们……” 韦和好气的看了身旁这副将一眼,然后再看向那女人之时却是不屑皱了眉,一个婊子而已,况且又是牵连到此事的婊子,那给弟兄们开开荤似乎不太过分。 “记得打赏小娘子。”淡淡说了这么一句,韦和随即转身离去,却不曾看到因为他这么一句话,那女人瞬间更为难看的脸色。 韦强大喜,兴奋而吼叫着,纵身将这女人又扑入了车厢之内,片刻之间,那车厢内便传来衣裳的撕扯声,女人的尖叫声。 这都让韦心中无奈,虽然他一直都知道他手下这些人都不是什么东西,但也实在不曾到便是面对一个女人,这些人也是如此的不是东西。心中这样着,韦和却是一脸兴致看着那马车前已经自觉排起了队的手下兵士。 那个女人的下场不太好…… 韦和看了眼躺在地上那名车夫,百般无聊之下便要离开这处,大人吩咐地事能够如此突然而做到确实出乎他地意料,也实在是让韦和欣喜不已,他当然知道他付出的越多,那少年给他地便也越多。 可韦和还不曾离开,韦强却是赤膊从马车内又跳了出来,这个面相丑恶的副将留下女人在车厢内哭泣着,手中却是捏着一条布帛走到韦和身前:“将军,这是从那女人胸脯上找到地。\\” 先是疑惑,然后惊讶,韦和伸手接过那布帛,面色越发的凝重了起来,这布帛上所记的才是真正的东西。而先前那封信仅仅是迷惑人罢了。 不得不佩服李少爷李挽良的才智,他是不到女人遇到韦和这些人,但他能够到女人遇上一些不是他李家地人,所以事先便准备了那么一封信用来让这女人脱身。而至于他真正的意图。则是记在布帛之上,贴这女人胸部而藏。 谁又能到这女人遇上这么一群韦和等人呢?李挽良再如何的聪明又如何能到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这些人就开始做出了这等苟且之事? 冷眼再看了那车厢一眼,韦和皱眉言道:“你们这群兔崽子用完了记得带回营里给剩下的弟兄们玩玩。这样一个婊子,还赏什么钱?”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力,但偏偏有了这么大的惊喜。张宏实在不知是该叹息还是该庆幸他运气实在够好。这儿在小巷宅院中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的看着,张宏当然比韦和更能肯定这封信定是出自李挽良的手笔。 离开杭州,那极有可能便是如张希所猜测的那般向着金陵城而去了,速送银钱。指地便是李挽良与楚南仁之间合作那些事上所须要的银钱。这些张宏当然能能够猜到,而也是在他借到这封信之时便随即筹谋着该如何布置金陵城之事。 李挽良,张宏是志在必得,他必须得通过这么一个李少爷挑起楚南仁那些人的底线。迫使他们因为中断了皇商李家的资助而与楚南轩翻脸。但得到了这位李少爷又该如何处置?这一点却是张宏至今仍在思虑之事,他不能杀了李挽良,因为留着此人应该还有其他用处。可若是他将李挽良留在他手上,那势必让楚南仁等人将矛头针对向他。这当然不是张宏要见到地结果,他也肯定不是去与楚南仁等人正面冲突,他只是让楚氏内部争斗。 莫不成将李挽良送给楚南轩?张宏沉思着,他坐在院中,范慎这个贴身护卫一如既往的坐在他身旁,而妖妖与公孙兰则是在后院。所以这时张宏沉思之时,这院中倒一时愈发寂静了下来。 可也在这时,这小巷中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奔腾的声音,清晰落入张宏耳中时。他还不曾有任何反映。范慎已然是谨慎而起身,向着门外望着。 进来之人乃是韦和。他似乎极为匆忙紧张,跳下马的他根本不曾将马捆起来。便随即大步奔向院中张宏身前:“大人,那封信是假地。” 假的?张宏不解,他确实很欣赏这韦和,虽然韦和看起来是个粗人,但做事儿总归是慎密异常,单单就这么一场守株待兔的局却能取得这个效果便不得不让张宏赞赏。而也是在张宏疑惑之时,韦和却已急忙将那布帛摸了出来,递给大人。 布帛之上所书透露着一个信息,既然能够肯定那女人肯定是李挽良所派之人,那这个信息来也肯定是李挽良地意思。 面色慎重而将这布帛递给范慎看了看,范慎看罢,显然也是惊讶不已:“他为何只给楚南仁一半的银钱?他留另一半是做何用?” 两封信,前一封信乃是李挽良用来迷惑人的一个幌子,而这条布帛显然才是李挽良真正的意图。\/\\心中叹息着李挽良的狡猾,张宏更是深觉他的运气确实太好。 “来李少爷与楚家的那些人合作的并不太美好,他留下一半的银钱自然是为了制伏楚南仁等人,毕竟若是楚南仁得到了全部,那他李少爷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谁又能保证楚南仁不放弃李少爷,甚至交给楚南轩?”张宏断然言着,他能够肯定这一点,最起码他是知道楚南仁等人是急须银钱的,而李挽良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这一点上做章。 若是李挽良在此,来他也不得不惊讶这少年强悍地分析力,李挽良确实是存这样地念头,他也的确知道他若是将银钱全部都给了楚南仁那些人,那他也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他得为他留一张底牌,留一条后路。 “不曾,这位李少爷倒是令人连连惊讶。”范慎笑了笑,不是讽刺,却是真心在叹着李挽良地不俗。 张宏虽然也是赞叹着李挽良的这些手段。但他却不惊讶,因为他从来都不曾低估过李挽良此人。将布帛藏妥,张宏随即转身看着韦和,笑道:“你做地不错,确实给了我一个惊喜,我原本倒实在不曾过你能有收获。” “大人吩咐下来地事情,小人自当竭力而为。”认真道了这么一句,韦和随即也笑了笑:“不过小人这倒并非小人之功。冥冥中自有天意,当是大人鸿运齐天。” “放肆,怎可说出这话?”鸿运齐天,那是用来表赞天子的。张宏急忙阻止了韦和,却也更是看得出这韦和的狼子野 不过,再如何来说,张宏也是知道此次倒的确是他运气实在太好。虽然有韦和慎密的心思以及竭力为张宏办事而不曾放过任何一辆马车在前,但毕竟后来能够得到这真正的布帛,倒绝对是一个意外。 “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去办?”范慎问道,他直接无视了韦和那一句大逆不道之言,他对韦和的态度一向都是平常而待,不热情也不过分生冷。 张宏看着面前讪笑着的韦和,心头思量着,先前是在犹豫着该如何处置这李挽良,那在这时知道了李挽良这些心思之后,张宏不免更是心中能够确定他该如何去办。因此,范慎问罢,张宏对着韦和便道:“据说持此信者乃是一女子?她现下何在?” 韦和惊愕。不曾大人居然问起那女子。不过至于那女子现在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他倒地确不好回答。总不能直接回道正在被手下几百兵士排队侍侯着? 韦和的支支吾吾让张宏瞧出了一些,他不是表面上这么一少年。两世的经历轻易便可让他猜的出,对于那样一个女人,以韦后地狼心狗肺,他手下那些兵士怕更不可能是善类,但张宏也不介意那女人的下场,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怜悯,只是开口言道:“将这布帛再交给那女人,她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韦和接过大人递来的布帛,也稍微能够解张宏地意思,毕竟他们先前只是要查访李挽良的下落,而至于这么一个消息则是意外之得。 “既然李少爷与楚南仁等人在相互牵制着,那对我等当然有利。如此一来李少爷的事儿还得办下去,只是这事儿得办法让楚南仁知道,若是楚南仁知道了李挽良暗中牵制着他,来他暴怒。”张宏冷声言着,着楚南仁知道这事儿地举动之时,又起楚南轩:“范慎你与韦和再辛苦一趟,你二人亲自去金陵城,此次务必要将李挽良拿下。然后直接关押在苏州府牢内便是。剩下的,便是要看楚南轩的态度了。” 转瞬之间张宏便做出了如此决定,而也仅仅是他这几句话便轻易挑动了楚南仁与李挽良二人之间的合作关系,继尔再让楚南轩知道李挽良的下落之后,同时也要让他知道楚南仁与李挽良正在密谋的那些事,如此一来,楚南轩必是怎样都对楚南仁等人动手了。 这些计划,张宏布置妥当,范慎与韦和都不能尽然了解张宏的心思,但大致还是可以了解几分的。因为张宏吩咐罢,范慎与韦和便就打算离去。但张宏却忽然又唤住了他二人,韦和与范慎停下后,张宏没有再说其他,反而将眼睛望向了后院。 金陵城有着皇商李家不小的影响,同时当然也在江南楚氏的影响之下,而那处却偏偏没有张宏半分基础,范慎与韦和赶去金陵城内捉拿李挽良当然不容易,阻力肯定也不小。所以思来去,张宏都觉得很有必要再派一些人从暗中针对李挽良动手,并且这些人也必须得手段强悍。 毫无疑问,公孙兰手下地那些人都是极为符合张宏条件地,但张宏犹豫便犹豫在这个公孙兰究竟可信不可信?若真是公孙兰以往暗中出卖了他,那再用公孙兰的人,这次不依旧是徒劳无功? 一次二次地失败张宏可以接受,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那绝对不能被原谅。 “带着公孙兰手下那些人,若遇阻挡。可杀无赦。”张宏微眯了眼睛,坐在那处不曾起身,冷静言着。而这一言却也让范慎与韦和听得出大人地坚决,也都明白此次无论如何也得拿下李挽良。 范慎前去后院与公孙兰商议前去金陵城一事,而韦和则必须得先前这布帛还给那女人,然后再设法让他女人将这布帛送回去。如此一来,这小巷宅院的前院便就剩下了张宏一人,张宏微微思量着。他确实是依旧用了公孙兰,其目地一是要看清公孙兰此人,二则是利用她。至于担心她不出卖,导致此次再失败。这个张宏自然有其他举动而杜绝这种可能。 从前院中起身,走向楚图房前,这些天来楚图极少出来过,偶尔出来也是离开这院子。似乎是在与楚南岚暗中接触着,楚图的举动张宏没有刻意去问,但他却知道楚图是在通过楚南岚暗中为他造势。 在楚图房前。张宏只是推门,让自然光线涌入这房间内,张宏不去看楚图脸色,只是言道:“我须要你派人马上赶去金陵城,控制李挽良的踪迹。” 楚图没有去问张宏为何如此李挽良便就在那处,原本习惯阴暗的他被这光线刺的有些不自然:“可须拿下?” “不必,监视着便好,但有一点,必须得跟着公孙兰手下那些刺客,若有异常。斩于当场。”很干脆的一个吩咐。张宏丝毫不担心他这般杀了公孙兰的人,为他与公孙兰之间的合作带来影响。 楚图挑了挑眉。以他地才智当然能够到张宏是怀疑了那公孙兰,而公孙兰与孙道长之间的那些事他也是知道的。如此一来,张宏其实已经是在暗示着他了。但楚图不介意,也不解释,只是点头应了下来:“楚一先一步赶到金陵城。” 张宏微笑了笑,然后不曾为楚图将门关上,放任光线进入楚图的房间便就如此离去,他不去认为楚一等人找不到李挽良地踪迹,因为李挽良是在楚连城身旁的,而楚一等人要找到楚连城,显然不太困难。 楚图看着张宏便就这样离去,很不解,但也即时起身又将门关了回去,然后当他的房内又回复全然阴暗之时,他便在这满是阴暗的房内,轻声开口:“照办。” 窗外,有人应了下来,然后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那个女人地遭遇李挽良当然不知道,他依旧是那一副纨绔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的态度而随在楚连城身旁,他二人在金陵城有了两日,但这两日李挽良都是在拖着楚连城,并不曾将楚公子引到他家中在这处的联络点,只是日日与楚连城沉沦青楼之际也是在试探在楚连城地耐心。 楚连城知道李挽良的心思,说不急是假的,但他总不能直接催促李少爷,因为就明面上来说,他二人毕竟是公平的合作关系,虽然这种公平是建立在李挽良受制于他这种不公平之上。所以既然不能催促那楚连城也只能装作不急切的样子陪伴着这位李少爷。 可其实,楚连城已经早已派人回了苏州,也早已通知了他那位四叔楚南仁尽快给李挽良压力,他不方便催促李挽良,只不过是在试图缓和他楚家与李挽良的关系,而楚南仁则不须要如此,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便就是如此。 按照时日算来,今日差不多也该有楚南仁的消息了,楚连城这般着,却是笑意连连而望向坐在他身旁依红靠绿的李少爷身上。 这儿的他二人正在金陵城内一处青楼中,依李少爷的习惯自然是寻了一处雅舍,唤了几名姑娘作陪,而楚连城身旁并不曾有姑娘,只是如此二人对坐,相互敬饮着,表面之上,一派地和睦共处。 但也是这等歌舞升平,欢笑连连时,这雅舍外却忽然有人敲门,李挽良应了一声后,外间走进一名眉清目秀地少年来,这少年一路垂着头走向李挽良,在楚连城玩味的目光之下,少年低声与李挽良说了几句话。 李挽良先前欢笑连连地神情再也不见,推开左拥右抱的两位姑娘,面色阴晴不定而看着对面地楚连城。 那个少年当然是楚氏派人的传言之人,而他所带来的话则是楚南仁的一些交代,于是李挽良这才知道原来楚连城表面不急,暗地里却是如此急切。 两个都是出身荣耀,家世显赫的青年,便就如此相互试探着,勾心斗角着,似乎是谁也不曾落于半点下风,针锋相对之下,更是可以看得出这两位公子的城府心性显然是与其家世的显赫成正比。 “既然楚公子等不急了,那下午便随李某去看看京城来的银钱是否已然抵达金陵。”李挽良看了楚连城一儿,然后随口道着。 之所以突然如此干脆便答应了楚连城,并非是因为来自楚南仁的压力,还有一点便是李挽良早上已经收到他家中的来信,那个女人要带的话他家中已经都知道了,也依着李挽良的意思去办。 第一百八十二章 堵截 令韦和守株待兔无异于大海捞针的一个举动在取得了令人不得不惊讶的收获之后,张宏当即便派韦和与范慎二人一路奔波而向金陵城,目的依旧是拿下李挽良为他日后布置奠定一个堪称举足轻重的引子。o 与韦和赶到金陵城的当日,范慎便与韦和分开行事,这时的李挽良身在何处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或许是有楚氏楚公子在身旁,也或许是李挽良等人依旧不知道张宏已经知道了他的下落,总之此次在金陵城内李挽良倒不曾再一次的消失,他在楚连城身旁依旧是肆无忌惮的游猎在金陵城花坊之中,似乎真的不太在意眼下围绕着他而展开的或明或暗等等潜流。 要拿下李挽良,则必须得经过楚连城这一关,而金陵城虽然不属于江南道,但由于其地位置的重要,这么多年来朝廷也是将其列为江南道而视的,所以在这金陵城内依旧有着楚氏深厚的背景。故而,范慎很清楚他此行是避免不了与楚连城楚公子有些冲突的。可他并不忌讳。 京城范门势小家弱,当然不能与江南楚氏相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完全不具备可比性,但饶是如此,范慎也依旧不曾太顾忌楚氏大公子。原因很简单,因为从范慎懂事起,他的父亲范善便在他身上倾注了毕生的心血,而也是在范善刻意的教导之下,范慎从来都是自视甚高。 年前在京城时范慎与张宏遇刺,导致范慎险些身亡,这一场刺杀可谓是刺激到了范善的神经,于是这才有后来范善一人连诛十余名刺客,其后更是悍然染指江南道红鞋子,直欲将其彻底毁灭。由此,更可看得出范善对范慎的栽培之心,他绝对不容许有人能够在范慎心中留下任何一丝阴影。 范善的这些作为范慎当然都懂,他是范家最优秀的继承人。以他的才智当然也知道他的父亲这么多来对他的这些手段都是为了在他身旁培养出一种气质,这种气质是坏是好范慎并不能肯定,但他有的时候总认为他地父亲是在效仿当年武皇陛下栽培太平公主时的那些手段。诛心且大逆不道,可效果却很明显。 骨子里。范慎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这是他父亲这么多年来倾心栽培下所造就,但与太平公主张扬的自负不同,范慎极为聪明地将他那些自负掩藏在骨子里,内敛而约束着的同时最终营造出儒雅风度的境界。而这也是范慎大智慧的一处。 太平公主最初将范慎派到张宏身旁之时曾经说过要张宏争取到范慎的帮助,并且也言起这位范公子很不简单。这是因为太平公主早便看穿了这个对他下跪只屈一膝的范门世子究竟是怎样的心高气傲,她不讨厌范慎这般的居傲,相反。她很欣赏,或许同样都是一类人,也或许是因为她存着其他不可告人地心思。 心甘情愿而追随张宏,一方面是父亲范善的意思。另一方面是因为范慎很清楚张宏在那些大人物心目中的影响,所以他愿意利用这些影响来改变他范家的前程。但也只能是利用,而并非绝对忠诚地追随。他对张宏的定义很复杂,虽然有的时候他也只得承认这个少年是他人生中极个别让他心生叹服地人,但也依旧达不到那种让他效忠的程度。 也是因为他的自负,让他从来不在楚家之前觉得卑微,当然也更不可能在楚连城这位楚氏大公子面前觉得低人一等,他只是简单的将他与楚连城的关系定义为对手,而对于对手,范慎不看轻自己,也不看轻楚连城。\\\\这所有的原因,便最终造就了范慎此刻在金陵城内。在楚氏影响甚大。而张宏与他却没有半分影响的陌生领取内,依旧不惶恐。依旧只是谨慎且也自信的冷静对待任何一种状况。 范慎与韦和赶到金陵城后并没有急着动手,他二人分开行事。韦和负责打点金陵城内的大小官,尽量缩小楚氏的影响,而他则是安心等待着楚连城与李挽良地交易进行着,在他二人赶来金陵城前,张宏吩咐地便是等到李挽良将那一半银钱交到楚氏手中之后再动手。 张宏的用意范慎解,是刻意在为楚南仁那些人增加一些底气,只有当楚南仁等人具备了这些底气这些资格地时候,他们才对楚南轩动手。因此,一直在金陵城内等待了五日,范慎得到了确切消息之后,这才决定动手。 李挽良与楚连城依旧是在金陵城内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眼下似乎并没有离去地意思,至于原因也不难解,李挽良毕竟才了一半的银钱,所以楚连城当然不可能如此离去,他只能陪着李少爷继续等着那所谓的正在半路之上的剩下一半。 也是他二人等待之际,范慎与韦和动手之时。 这一日,金陵城内那一处最大的销金窟凤阁之中,楚连城与李挽良正是寻欢饮酒放肆无比之时,范慎带着他手下范家的一些人突然闯入,根本不去看他二人面上的玩味,范慎施施然便直接走到李挽良身前,没有开口,只是将不曾出鞘的长剑架在李挽良脖子上,微笑着,意思也很清楚。 这么一群突兀也悍然的不请自入者当然是将这处雅舍原先的气氛破坏无疑,舍内女子失乱惊叫而慌乱奔走时,李挽良李二少爷即便是在范慎的剑下也仍然镇定自若,他的眼中含着些许笑意,不曾去看范慎以及脖子上那把剑,只是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楚连城。 范慎这些人赶到金陵城时,楚连城与李挽良便得到了消息,金陵城毕竟没有张宏的半分资源,而李家与楚氏却也都有着影响,因此即便是知道了张宏派这些人来到了这处,他二人也不曾太过担心,他们不认为在这等那少年鞭长莫及的地方,他敢做出哪些事来。 而这也正是范慎此时手中长剑架在了李挽良脖子上,却依旧不能叫楚连城与李挽良惊讶慌乱的原因。 李挽良望着楚连城。楚连城也是微笑,他很好奇这位范公子怎敢在他面前做出这等事来,他也很不解在金陵城内这范公子怎么就敢如此。可他却也当然不容许李挽良便就如此被范慎带走,虽然这时他心中也是暗骂着李挽良的狡猾。但毕竟还有一半银钱不曾到手。 “若说你们一路追寻居然能够找来金陵城还不足以让我惊讶的话,那本公子倒也实在不曾到,你怎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轻吐此言,楚连城仍有兴致自斟自饮:“不过,既然你敢来,那必也知道今日,是走不了。” 剑依旧是放在李挽良的脖子上,范慎转身向楚连城微笑。很从容很温和的道:“我既然敢来,那就必然走得了,不过我很解的是,为何楚公子依旧不曾唤你地人出来?” 他二人的对话不曾叫李挽良有任何不快。他不担心他今日被范慎带走,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他知道楚连城身边人不少。\\/\而楚连城恰恰也不让他被范慎带走,至于其二,倒是因为他李家既然在金陵城内有着影响,那他李家二少爷可能没有后手么? “你见见我的人?”楚连城笑着,随意看了眼随范慎前来站在门口处的那十几人,忽然起身,轻轻击掌之后,这凤阁内忽然喧哗了起来。 不过瞬间,楚连城与范慎等人所处地这处雅舍周围便传来阵阵脚步之声,根本不必多。范慎便知道这肯定是楚连城暗中伏在凤阁之中的人。而他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能够断定。肯定是被包围了起来。 范慎动容,一直都知道楚连城身边有人。但也绝对不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他真的好奇楚连城是如何在这一处青楼之中埋伏得了这么多人的?难道是暗中包下了这青楼?那些楼中所有的客人都是他楚连城派人乔装打扮? “便连我也不到楚公子居然如此看得起我,这么大的阵仗,必我是如何都跑不掉的。”局面激化之后首先开口的却是李挽良,他地这些言语中却是透露着调侃楚连城的意思,来他也不知道他这么天花天酒地之时周围却是埋伏了这么多的人。 “李少爷过奖了,不管如何我总得保证你的安全不是?来你也知道近些时日来总有一些人试图对你不轨。”楚连城不介意李挽良地调侃,以他堂堂楚氏嫡系公子的身份,即便是光明正大带人随在李挽良身边,又如何? 先是对李挽良言了这么一句,楚连城这才笑了笑看向范慎:“如何?不知范公子以为这儿还能不能安然离开这凤阁?” 楚连城这一句话落下,这间舍内随即又闯入一群执刀者,而范慎先前所带来的十几年在这些人地刀逼之下也不得不向舍内退着。 范慎看着那些来人,只是由那些人精悍的外表便看得出这些人身手都不差,起码不在他带来的十几人之下。形势很不容乐观,一是不曾料到楚连城居然带了这么多人,二是也不曾料到楚连城所带的居然都是楚氏手最为精悍的一批人。 不过,范慎依旧不曾担心他今日带不走李挽良,他很清楚若是今日再放过了这李挽良,那日后定然也绝对不再有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试一试。况且,即便形势不妙,但毕竟依然是他占着主动,他剑下的李挽良是楚连城怎么都不轻易放弃的一个人,所以范慎很清楚的便可断定,楚连城定然投鼠忌器。 楚连城在期待着范公子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样一个局面,当然,他不认为范公子是蠢货,也不认为范公子敢在这种局面之下依然试图挣扎,毕竟双方势力太过悬殊,范公子也不具备与他玉石俱焚的实力。 按说,这儿的范慎也只能极其没面子地黯然退场,来地气势逼人,去的却也灰头土脸。这毕竟是金陵城,他在这处不占据任何优势,而若他真要这么离去,楚连城来也不要他地命,先前说要留下范慎倒也只是楚连城的一个宣告。范慎也知道楚连城没必要杀他。 可范慎却给了楚连城一个意不到地举动,楚连城怎样都不知道在范善刻意地教导之下范慎根本不知道投鼠忌器是个什么概念。他只是以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告诉楚连城,他今日既然敢来,那便肯定不空手而归。\\/\ “杀。”范慎微眯了眼睛。明明是蕴涵着笑意,但偏偏吐出了这么一个杀意逼人的言辞。 楚连城惊愕,心着这位范公子莫不是真的是一个蠢货?而也是这么着地同时,范慎所带来的那十几年已然抽剑,根本没有半分犹豫,也根本不忌讳他们面前比他们多了数倍的人数,很直接的便分别挺剑刺出,冷厉且也决然。 今日的凤阁必将是一个血流成河的局面。范慎无视因为刀剑而叫凤阁外再也不敢有任何一人靠近此处所造成的动荡,他的剑架在李挽良地脖子上,眼睛却是放在楚连城身上,不去离他咫尺之距的杀戮。 范慎在盘旋一个法。他这儿当然知道只是以简单的杀戮来看,那他这十几人再如何的身手不俗也肯定经不起这人海战术地消耗战,而既然如此。他要脱身便也剩下了唯一的一个方法,那便是擒下楚公子,以楚公子的身份当然可以让他手下那些人放下手中长刀。 可这么一个法刚出现便即刻被范慎否决,他不知道楚连城楚公子不武艺,但他却能从这场景下依旧镇定地楚连城面上看得出他自信满满,那这样的话,范慎倒也不敢肯定他能不能擒下楚连城。 刀剑之声不绝于耳,范慎所带来的十几年很快便有数半倒在血泊中,局面到了这个时刻似乎结局已定。 张宏派往金陵城的人不少,有韦和率的兵士。有范慎带的他范家之人。还有一些守在凤阁之外暗中潜伏着的公孙兰手下的刺客,可此时能出现的却只有范慎这些人。 公孙兰的那些刺客只能潜伏在暗中。在凤阁外接应范慎然后从暗护送范慎离去,而韦和地那些人毕竟都是大唐在册地军士。他们不适合参与这等事,若是参与了那便间接说明了朝廷的插手,可无论是楚连城亦或是张宏显然都深知这件事朝廷绝对不能插手。 也是楚连城眼中笑意愈为浓烈,李挽良抬头看着站在他身旁地范公子越来不屑之时,凤阁外却突然又传来一阵喧闹。伴随着这阵喧闹,楼下很快也有惨叫,刀剑之声传来。 楚连城疑惑,他也知道张宏派来的人不止范公子,可依他对张宏地了解来看,那似乎应该不再有其他人适合出现在这等场面了。但来人究竟是谁? 来人,是韦和。 韦和的突然出现不仅楚连城意外,便是范慎也不到,他与韦和的行事早便定好,韦和是负责金陵城内来自官府的阻力的,他只须要保障范慎在撤离金陵城时不出现大队官兵的追杀便可。 可他却这儿登场,范慎虽然眼下形势不妙,但他在看着杀上来的韦和之时依旧不解且也稍显愤怒,难道他韦和不知道他这个将军若是参与了此事那为张宏带来怎样的影响?难道韦和真不知道他参与了杀戮,那便彻底的给了楚南仁那些人口实,说他身为官兵却扰民甚至杀害无辜? 似乎是注意到了范慎的面色不善,韦和手下又一刀斩向舍门口的一个人,一边却犹自喊道:“范公子速撤,楼下楚家的人实在不少!” 边喊着,韦和也边猛的冲向范慎,似乎是在为范慎杀出一条路来。 不管怎样,韦和始终是来了,这儿不走也得走了,范慎暗叹,一手起李挽良,将长剑出鞘,横剑便就在楚连城惊愕玩味的神色下,向着楼外走去。\\\ 李挽良也很不明白,他被范慎拖在手的时候不曾反抗,似乎是打定主意将他的安全交给楚公子了,可他却直到被范慎拖着下楼,却也依旧没见楚公子有任何动作。 范慎走向着舍外杀去之时其实始终是在防着楚连城的暴起,依他看来楚公子肯定有着武艺在身,可奇便奇在,楚连城根本没有动。他只是在坐在那处看着他离去。 与韦和错身而过,韦和随即以刀护在范慎左右,凤阁内这儿几乎是挤满了杀戮中的人,上边有着范慎的人抵挡着楚连城手下。楼下却是有韦和的人在为范慎杀出一条出路。极为血腥混乱。 “范公子,你快快先出去,舍外有马车接应,韦某自当为你断后!”韦和在范慎暴吼着,而这么一路向凤阁外杀去之时范慎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发现今日无论是韦和亦或是韦和手下的兵士们都只是穿着寻常百姓地服饰,而根本不着官兵服饰。 只是朝着凤阁外杀去便不知耗费了多少心神,范慎从中人海中杀出去之时。即便是以他的能耐却依然是觉得太为疲惫。 将李挽良随手丢在了马车之上,范慎随即跃上马车,将车夫赶到一旁,亲自握起僵绳驾马纵驰而去。从头到尾。手脚干净利索到他身后的李挽良也瞠目结舌,他确实震撼在范慎这一路杀戮中出来时华丽且也干脆的手段,并且这过程中他也根本不曾见到范公子有半分迟疑。停顿。 范慎没有去断后地韦和能否脱身,照他来楚连城肯定也不有意留下江南道督护府将军的脑袋,而他之所以根本不做任何停留便匆忙离去,那是因为他知道凤阁仅仅是第一重阻拦,接下来楚氏与李家第二重甚至第三重的阻拦都在这路上。 “你以为你真的能带走我吗?”身后的李挽良李少爷冷然开口,马车虽然颠簸,但却不影响李少爷开口说话。 范慎根本没有意思回头去看李挽良,他也不担心李挽良从后偷袭他,在京城时他便认识这位李二少爷,所以很肯定李二少爷是不也不敢如此做的。因此头也未回。范慎只是驾着马车随意回道:“这个问题方才楚连城也问过。”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充分体现了范慎骨子里的自负。他地意思便是在说楚连城既然刚才留不下他,那他肯定能够带着李挽良离开这金陵城。 李挽良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心头却是在计算着刚才马车一路飞奔所引起的人群混乱,而那个时候不知惊扰了多少行人的一路上,李挽良却都是在心算着时间。照这儿算起来,应该是将要离开金陵城闹市区了。 将要离开闹市区意味着什么,李挽良很清楚,范慎多少也能够从先前看似惊险实则有惊无险的离开凤阁一幕中体到一些,之所以能够离开那凤阁,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处毕竟是金陵城闹市区,楚连城不敢太过肆无忌惮,他不像他心目中范公子这个蠢货,他必须得投鼠忌器。 思量着那些隐匿在暗中地公孙兰手下刺客不知是否能够追上他如此狂奔的马车,范慎面色坚毅,刚到金陵城郊外,瞳孔猛的一缩,然后使劲勒马,任由马蹄飞腾而隔着一路烟尘注视着挡在他面前地两列人。\/\\ 只是两列手持兵刃的人,却不曾有任何一匹马,范慎猜得到这些人便是身后李挽良李少爷手下的那些人了,他来这金陵城带的人手本就不多,此时更是全部留在了凤阁,那眼下面对这眼前的两列人时,表面上似乎也只有范慎一人了。 “罢了范公子,你我人在异地毕竟同属京城,你还是放我下去吧,我也不为难你。”真不知道李挽良是如何敢将这些话说出口的,他好象是笃定了范慎必然面对不了眼前他手下的这些人。 范慎笑了笑,第一次回头去看了李挽良一眼,然后言道:“我数三声。” 李挽良惊诧莫名,不知道到了这儿范慎范公子还能有些什么手段,但很快,在范慎逐一而念到三时,自那身前的两列人后忽然又出现一群全身黑衣笼罩之下的人,这些人浑身都是透露着一股李挽良不陌生,甚至是相当熟悉的阴暗气息。 “红鞋子?”李挽良失声尖叫,继而咬牙切齿:“公孙兰那个贱人!”吐出了这样一句,李挽良再也不多言,面色铁青地他很清楚这些黑衣人地实力绝对不是他家中这些护卫所能抵挡。 到了此时对于那心中念念不忘的公孙兰。李挽良这才生出杀意,那个贱人对于李挽良来说,绝对是蹂躏百遍都不至于让他李少爷怒火平息地。 那些行走于黑暗中的刺客们不知是如何赶到这处地,范慎对于这红鞋子的诡异莫测其实也不太了解。但好在那些刺客们来的也及时,也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大人张宏地命令来为他保驾。 趁着此等时机,范慎当然不犹豫,纵马一喝从撕杀中的人群另一侧穿插过去,然后向着金陵城外狂奔而去。 金陵城外有条小道乃是一路通向苏州府的,范慎知道这条小道,而他在赶来这金陵城前本意是走官道,官道上有着驿站。多多少少能够为楚氏带来一些忌讳,好方便他一路畅行。但不知为何,在他来前,大人张宏却是嘱咐他务必走这条小道。张宏的安排范慎不解。不过他倒仍是选择了这条小道。 小道之上马车奔腾颠簸,李挽良在车厢内摇晃颇觉恶心,他的心中不曾停止过算计该如何逃脱。但眼前这可恶的范公子驾车实在太快,他根本不敢试图去跳车,而这么着的同时,李挽良却不禁又生出一个好笑的念头。 范门世子范慎该不就是个车夫罢? 这个念头很快在范慎又一次急急勒马之下让李挽良转瞬即忘,他不明所以探头望向外间之时却是一眼看到那个永远都是微笑地楚公子,这种时候看见楚公子对于李挽良来说无异让他恨不得上前拥抱,他虽然被楚氏那些人利用软禁着,但总比落入那少年手中要好许多。 范慎并不知道楚连城为何知道他选择这条小路,但他却也很惊讶楚连城的应变能力,看来凤阁之时楚连城确实是不曾竭力阻拦于他。而这个时候跨坐在马上的楚连城身后随追随的近百人却都是笼罩在黑衣之下。范慎不知道楚氏这些人是怎样地一种存在,但他这时看着楚连城以及他身后那近百人时。无端端却是觉得这近百人比之先前凤阁中的那些人,还要强悍不少。 楚连城面色更为复杂。透露着一些笑意拍马上前,在距离范慎十步之遥时,开口道:“我先前便说过,你是走不掉的。” 范慎神色不变,从容微笑着,其实心下却已然是焦急万分。韦和不可能再次赶来,而红鞋子中地那些人却被李挽良手下拖在金陵城郊外。那眼下面对这眼前数百人,他范慎一人又该如何抵挡? 总不能好不容易跑了这么远再放掉这位李少爷罢?范慎思量着,心中却只能估算着逃脱的可能性,不过很遗憾,在他看来他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从面前这近百人的马下逃脱。 “大人,你这最后一个安排再不出现,怕这位李少爷又要消失在你眼前了。”如此思虑着,范慎却也只能将希望寄存在张宏身上,既然是张宏要他选择的这条小路,那范慎肯定不认为他没有其他后手,其他安排。 张宏当然不可能凭白无故让范慎选择这一条路,他考虑的远比范慎要远,范慎以为走官道有那些驿站可以让楚氏有些顾忌,可张宏却知道若是楚家的那些人真要留下他,那么那些驿站反而竭力阻挠于他,所以他当然不能安排那官道。 也是范慎如此思虑着,楚连城得意之时,张宏的后手终于出现,而伴随着范慎马车身后突兀且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批黑衣之人,楚连城面上那些得意之色却也逐渐溃散,继尔变为惊讶,然后变成疑惑。 范慎马车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与楚连城身后的那些黑衣人气势极其相似,不同于公孙兰手下那些刺客地黑暗,这些黑衣人虽然也是充斥着杀意,但明显是更为凝重,冷漠。 两股气势相似地黑衣人显然还是有些区别的,最起码落在楚连城眼中却是荒唐地让他觉得似乎他身后的这些黑衣人并没有范慎身后地那些人精悍,这让他很不甘心很不能接受,要知道他身后的这些黑衣人都是他楚氏最为精锐的死士,说是以一敌百也不足为过。 可范慎身后那些突然出现地人究竟是何来头? 范慎这时当然知道了大人张宏的最后一步安排。他是认识身后这些黑衣人的,除了比以前他见过的更多之人,领头那人倒还是那个生硬,冷漠。视人命如草芥到便连范慎也头皮发麻地楚一。 楚一上前一步:“你先走,这些人交给我们。” 说罢了这一句话,楚一再退后两步,站在他身后的五十人前,面对眼前这近百人毫无胆怯之意,这一向冷漠言语甚少的楚一眼中迸发出一种类似狂热的情绪:“今日,以少爷的名义,我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楚氏死士。 双方交手,并无先兆喧哗,很突然但也很自然,仿佛如此突兀之事注定便是应如此。而这么一交手之下。楚连城楚公子的面色却更是慎重了起来,他看出来了,他原本就应该能够看得出来的。 这些人。不正是他楚氏赖以为豪地死士吗? 可那少年手下为何有这么一批死士?要知道,这是他楚氏的标志,独有的属下。是谁为那少年所栽培的?不难,肯定是楚图,可一个楚氏弃子为何掌握着楚氏最精锐地死士? 楚连城到了一种可能,继尔额上瞬间密布细汗,面色逐渐苍白,他感到了恐惧。 楚连城的异常,范慎当然不,他只知道眼下楚一为他挡住楚连城身后的那些人后。他面前地阻拦便就仅剩下了一人。楚连城。 所以他这儿很知道楚连城的武艺,究竟能不能与他范慎相比。 这时的楚南轩并不似以往那般漫步在满园的奇花异草之中,他刚刚睡醒。每日晌午楚南轩都有一个小憩的习惯,在他看来只有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才能驾驭的住楚氏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可即便如此,楚南轩依旧是心觉力不从力。江南楚氏显赫的背后,有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不是那些一味看到楚氏显赫的人所能够解地。 楚南轩地房间并不是气势恢弘富丽堂皇,相反,与他楚氏家主相比起来他这房间倒反而显得寒酸了许多,但这些楚南轩当然不曾在意过,似他这等即便放在京城长安也肯定是接受着众人官膜拜匍匐的百年望族家主,早已经拥有了那种,心若清净则天下处处可见清净,心若阴暗则天下无一处不阴暗地境界。 接过婢女递来的毛巾,楚南轩擦了把脸,随后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那个追随了他这么多年地管家楚则生,不动声色而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他是被楚则生吵醒的,而楚则生肯定知道他的脾性,所以若非要事他的这位管家也肯定不敢吵醒她。 “老爷,据说金陵城新来的消息,说是少爷出现在了金陵城,并且时常与京城那个李家的蠢货在一起,好象是在等着李家的什么消息。还有一个便是,那个少年张宏随即也派了不少人赶去了金陵城。”楚则生微微佝偻着身子,言语谨慎,但却有着一番叹息的意思,他是看着楚连城楚公子长大的一个老人,难免因为公子的作为而感到不适。 等着李家的消息?楚南轩沉吟了下,他知道在等着李家什么消息,无非便是一些银钱物事罢了,而他之所以皆商近来经营不善这由头一再降低楚园上下的开支,本来用意也就是要逼那些人现出原形,因此这件事倒也不让他奇怪。可那少年派人到金陵城是何用意?他为何如此迫切的要拿下李挽良?仅仅是因为李挽良陷害了他?这不可能,楚南轩要拿下李挽良用意很明显,可那少年却是为何? 如此这般思虑着,楚南轩嘴角却是泛起一抹奇妙的笑意,难道那少年是看出了他的用意,是妄图借着此事而在他楚家之内掀起一番风波,从而为他所趁么?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是否可认为那少年实在是野心勃勃?蛇吞象,总得吞得下去能够消化不是? 就怕你承受不了楚氏之内争斗的影响,楚南轩这样着,却也不知该是说那少年不自量力,亦或是分析洞察敏锐强悍。他楚氏之争斗便连苏州刺史杨慎名也不得不出了个下下策来躲避,那少年又凭什么敢主动参合进来? 至于楚连城,这个楚南轩的长子,这些年来倒是楚南轩唯一留在身边的一个儿子,他不那些大族中世子明争暗斗的情况发生,所以早早便打发了家中其余世子各地为官历练,留下楚连城自然是要栽培他。楚连城与楚南仁等人厮混在一起的那些事,楚南轩当然都知道,他不曾阻止是因为他本意也有通过这个手段来历练楚连城,同时也知道他这个儿子的雄心,所以他并不介意一个年轻人的权势欲。可眼下,既然决定了要去动手,那总不能再任由楚连城与那些人混在一起,不然难免日后有顾忌,不忍。 “即刻唤连城回来。”楚南轩微微皱眉,吩咐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序幕 范门世子范公子当然不只是个车夫,敢这样恶意猜测范慎的李家二少爷李挽良在两日之后便满脸呆滞的被送入了苏州府囚牢,他直到在那阴暗潮湿的牢笼里真正被关押了起来之时,仍然是觉得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都实在过于不可思议,他怎样都不通金陵城内楚氏与他李家为保他而设下的种种布置怎么就如此轻易便被范慎范车夫一一告破。而甚至是在这囚牢里过了一日之后,这位李少爷似乎才彻底得明白了他现下的处境,也终于完全放弃了他的隐忍他的城府,毫无一分大家少爷的风范的开始哭嚎开始呼冤。 李挽良的哭嚎自然是传不到张宏这处的,而张宏也根本不多一分李少爷现如今的凄凉,他只是坐在院中一手抚茶,一手撑着下颔,面色微有笑意而猜测着那位苏州刺史杨慎名该如何来面对眼下的局面。 为了不沾染楚氏的这些事,为了能够从中脱身,杨刺史不惜犯下了他这辈子最不应该犯下的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可即便如此,张宏这一步棋却依旧是将他杨慎名重新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这时的杨慎名对于牢中的李挽良究竟是交给楚南轩?亦或是等候楚四爷楚南仁的意思?都不是张宏所能料到的,他只是从范慎描述当时杨慎名的面色极为古怪这一点上而颇觉玩味。“看来刺史大人又有的头痛了,只是不知道楚氏家主楚南轩对李挽良是怎么一个态度。”张宏微笑言着,将手中把玩着的青花瓷茶杯往前推了推。 坐在他对面的范慎意,很自然的为张宏斟了杯茶水,随后微微笑了笑:“不管楚南轩有没有举动。大人这么一来却是终归将他楚氏地那些事彻底放在了台面,楚南仁那方先动也好,楚南轩也采取手段也罢,反正这事近几日便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张宏点头,深以为然,这个时候李挽良既然彻底暴露,那便间接说明楚南仁那些人的居心也随之暴露,以楚南轩原本便对付这些人的心思来看,楚南轩是怎么都不再安然等下去了。况且,逼迫李挽良出来,从而诱出楚南仁,这些事也都有楚南轩的影子从中显露。而张宏也只不过是从旁相助了楚南轩一把,尽早的将李挽良李少爷逼出来罢了。虽然他的居心并不是那么冠冕堂皇。 “你说楚连城楚少爷为何最终又放弃了阻拦你?”放下了李挽良那些心事,张宏这儿也奇怪着楚连城当日在范慎从马车上仗剑下来之后,楚连城为何又似乎是刻意放走了范慎。 张宏奇怪,范慎当然也不完全了解。他当时确实是有意与楚连城一较高下的,可偏偏在他准备动手之际楚连城却又主动给他让开了道,而也是因为楚连城的这些举动,这才使得范慎能够带着李挽良从容赶回苏州府。若不然,后续地阻拦显然不是范慎能够轻易应付。即便张宏还有着一些范慎并不知道的安排。 “这一点在下也不尽然清楚。”范慎沉吟着,细细回当时的情景。言道:“不过,我当时隐约看得出楚连城楚公子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他在给我让路之时面色不太好看。” 能够让楚氏嫡系长子楚连城受到惊吓的事,或人在这江南道能有多少?张宏思来去,却怎么都不认为除了楚连城的父亲楚南轩之外还能有其他人。而关于楚连城与楚南轩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确实也是张宏极为疑惑的一点,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何身为楚南轩的儿子,楚连城却与楚南仁走地那么近? 楚连城受到了惊吓,在张宏来只能是楚南轩的影响,这一点张宏很确定。\\\\因为以楚连城的身份来看便是楚南仁也不至于让楚连城那般惊讶。且放过范慎一行人。 也是张宏如此沉思的神情落在范慎眼中,却叫范公子无端端又生出些感慨来。他有时其实挺心悸陷入沉思了地少年张宏,倒不是因为张宏沉思时有些什么古怪之处。只是这么多时日追随下来,范慎很清楚基本上大多事情都能够在这少年沉思之下得以解决,而也是张宏如此与他年岁径为两端的强悍的心智却是让范慎只能感慨除了用一个怪物来形容这少年,怕再也找不到其他。 大智近妖,说地便就是这少年罢。 范慎的心思张宏自然不知道,这时的却已经不再去深思楚连城的反常之处,对于那些暂时不通,但不须太多时日便知道真相的事情,张宏只是点到即止。他这时的沉思,倒完全是因为另一个疑惑。 派公孙兰手下之人随范慎前往金陵城时,张宏也还抱着另一个念头,那便是要试探试探公孙兰的用意,他先前曾经怀疑公孙兰在他身旁将他的计划告之了楚氏,所以此次金陵城一事他也一直是在暗中防着公孙兰,以及她那红鞋子。 但公孙兰却没有任何异动,她的红鞋子也很配合的听从着张宏地安排,没有丝毫地蹊跷之处。这让张宏十分不解,照这么看来,那难道真的是他多疑了?难道真地本来就不应该去怀疑公孙兰?可若非以往是公孙兰的从中出卖,那他身旁又究竟是谁将他地布置屡屡透露给楚氏中人? 公孙兰,着那一个妖娆且一直以放浪掩饰着她本性的女子,张宏一时间不能再作出任何定论。而不管怎样,他眼下所能做的似乎只能是继续等下去。 “跟黄不那处打个招呼,要他们几人这几日注意一些。”张宏突然开口,却是言起黄不,范慎听着,心中却是明白张宏的意思是指要黄不以及柳家,刘府三方从商中注意着楚氏商一事。 “既然楚南仁收到了李挽良李家的银钱。虽然仅有一半,但依我看来,差不多应是足够了。”张宏神色复杂,轻声道着,有些叹息之意,这一事毕竟是他准备谋划了许久之事,而在经过这么多时日的奔波劳累之后,他的布置以及目地,也终于都充分具备了迸发的征兆。 真正心满意得之后并不是连连的雀跃欣喜。反而有着那么几分遗憾。 将茶水一口饮下,张宏凝视着范慎身后那一颗微微枯黄的老槐树,喃喃道:“若我所料不差,楚南轩这几日应该便对楚南仁那些倚赖着王公公的人动手了!”下去了,他若要动手,则必然是在这几日之内。” 张宏猜测着的同时,楚南仁也是如此断言。与以往一向的粗放豪爽不同,今日的楚南仁却显得微有颓丧,便是在他说出这话之时也显得有些苦涩。 这时的楚南仁正与楚南聪二人在一处颇为隐秘地宅院之中,此处宅院不是他二人名下产业。\\\\但一直以来却都作为他二人秘密联系之地。 李挽良被那少年拿下,送到了苏州府囚牢这一事楚南仁与楚南聪当然都是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而在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楚南聪正好收到来自皇商李家的那一半银钱。他当然确实暗恼于李挽良的狡猾,但无奈。这种事儿可以胁迫李少爷,但绝对不方便一二再的威逼李挽良,因此当他正在思虑着该如何要李少爷吐出另一半银钱时,却忽然得到了李挽良被拿下的消息,心中惊愕,沮丧可而知。 李挽良被拿了下来,那自然说明家主楚南轩已经是彻底的知道了他们暗中进行的那些事,而当这些事暴露在楚南轩地眼前,那依楚南仁与楚南聪来看。楚南轩是无论如何都动手的。 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要素在这一事件中显得太无关紧要。这是江南道,都拥有着莫大的影响。楚南仁与楚南聪二人也并不逊色楚南轩,因此楚氏内部的争斗之事看似温温如火。虽炙热但好象并不至于一触即发,可事实上,这火却已经逐渐演变成澎湃不已地活火山,随时都有燃烧起来的迹象。 “既然家主将连城唤了回去,那这已经是他一种暗示了,他不容许他的儿子随在我们身边,也是说明他要对我们动手了。”楚南仁有些颓丧,但楚南聪却是微眯着眼睛,显然深沉且阴郁。 范慎与张宏可能不清楚为何当时地楚连城突然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而仓皇放走了范慎。但楚南聪,楚南仁二人当然知道其中原因。 楚连城既然看到了那些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范慎手下的楚家死士,那当然能够到这件事中都有着楚南轩的影子,而既然他楚连城的父亲都参与到了这件事中,那他又如何能够不感到惶恐? 不过,虽然是隐约感觉到了这件事中都有着父亲楚南轩的影子,但楚连城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楚图能够得到他父亲楚南轩的意思而拥有楚氏死士。 “据连城最后来的消息称,他见到了楚氏死士,并且那些人比家中的更为精锐,似乎是属于楚图手下。”楚南仁尽量压低了声音,问着这话,显得有些不自然。 楚南聪也不知道这件事,他也不懂为何楚氏中最隐秘的人出现在那孽子手中:“不这真的是家主地意思?还是简单地只是楚南岚在那么些年里为这孽子所留下的一张底牌?” 话音刚落,楚南聪瞳孔却是瞬间收缩,然后面色大变,便是嘴唇也有些泛白:“我了一件事。” 楚南仁自然不知道他了什么,但见其神色如此,当然也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同寻常,因此他连大气也不敢喘息,只能安静地听着他眼前这位兄长起了什么事 “你还记不记得,年前家主令你要你彻底清除楚图那孽子在江南道所有的布置根基一事?”楚南聪目中极冷,独属他那种纨绔浪荡公子地气息再也看不见,只是一味的慎重再慎重。 这件事情楚南聪当然记得,而这也是年前迫使楚图不得不匆忙从京城赶回江南道一事。当时负责打压楚图。将其在江南道的根基毁于一旦,甚至是成功将他逼出了江南道退回扬州府,这种种事都是楚南轩地命令,楚南聪这位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的执行。\/\\ 可这个时候楚南聪为何又起此事,这倒不是楚南仁能够解的,但见楚南聪如此严肃,楚南仁也不敢多话,只是点头示意他当然记得此事。 “照现如今看来,那年前家主要你清剿楚图那孽子根基之时似乎是刻意放过了他手下这些死士!”楚南聪紧咬着牙。狠声言道。 刻意放过了楚图手下那些死士,这意味着什么?楚南仁不蠢,他当然在听罢了楚南聪这话后便立即明白了楚南聪的意思,于是这一刻他二人都是面色惊诧,相互对视之下,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只是一般的匪夷所思,满脸恐惧。 二人围着一张桌子而坐。桌子上摆放着一壶茶水,心境受到一个猜测而引发的惊诧时,楚南仁伸手便抓起那壶茶水,狠狠的灌了几口。似乎是要通过这个方式来平复他心中的激荡。 过了许久,楚南聪这掌握着楚氏商的楚家三爷到底是更为坚韧,他首先摆脱了那个猜测而带来地震骇。尔后黑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这位是为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的兄弟,轻声问道:“京城可有消息?那位大人来信中的公子可有消息?” 对于他二人先前猜到的那个可能,这儿他二人很有默契的绝口不再起,不知是因为心中的惶恐,还是因为那个猜测的可能性实在太渺茫,根本不足以让他二人相信。 楚南聪转移了话题,楚南仁自然也是接着,他当然不再去思虑先前那个猜测,所以他连忙回道:“没有消息。京城那位大人似乎真的是放手我等按照那位公子地意思行事。可偏偏那位公子至今也不曾露面。” “这倒是个麻烦,事到如今。楚南轩的意思已经是路人皆知,而我等却始终得不到任何消息。难道真的便要如此束手待毙?”楚南聪低着头,不去迎看楚南仁的那双眼睛,并且也似有意在躲闪着。 楚南仁当然明白他这位兄长地意思,也听得出楚南聪是要他来做头阵。而对于楚南聪的这个心思,楚南仁倒也能够解,他毕竟只是一个商的掌握者,而他楚南仁始终是江南道大将军。所以这么一来,他首先跳出来无疑是最为合适也最为应该地。 但他最喜的便是这样带着政治味道的勾心斗角,尤其是这种味道出现在他二人之间,因此对于楚南聪,楚南仁倒也根本没有避讳,毫不客气言道:“这种事儿原本便应该我来做,兄长何须如此拐弯抹角。” 声音高了几分,楚南聪当然知道楚南仁的意思,因此他讪讪笑了笑,倒也不再开口,只是听楚南仁继续言着:“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况且那个什么公子也始终不露面,既然如此,那我等只能自行决定了!” 他二人在江南道是何等的身份?虽说心中忌讳着京城那位大人,但毕竟不能够甘心受制于那个什么公子,所以从本质上来讲,他二人的态度都是一致的,都是决意要自行动手的。 在这种时候,他二人联手似乎堪比楚南轩,但同时当然也不敢轻视楚氏真正的家主,如此一来,他二人只能同心协力,根本不敢有任何勾心斗角。\\\很讽刺的是,只有在真正强大地敌人面前,他们才能够如此地团结。 楚南仁表了态,楚南聪当然也不有任何意见,二人相视之下显然都是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那便是,先下手为强。 “要怪,也只能怪家主又试图重蹈楚南昂地旧辙。”楚南仁握紧了拳,沉声说着。 他二人永远都不解,也不知道楚南轩为何最终走上这一条路,而在他二人眼中,楚南轩所走的这条路无疑是将江南楚氏带上灭亡地一途,身为楚氏嫡系的子孙。他们当然都不容许江南楚氏在楚南轩手中败落。 念的不同可能在前期并不带来怎样恶劣地影响,但当越走越远,越做越大之时,这种潜在的影响便迸发勃勃的生机,最终导致的必将是分道扬镳,亦或是比分道扬镳更为残酷的相互争斗。 李挽良的下狱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将楚氏内部这些事推到了台面之上,这些楚南轩当然都懂,而事实上这原本也是他最终所求的目的,因此当李挽良的消息传来后。楚南轩可算得上是真正地有了决定,先前的那些犹豫啊,踌躇啊,不忍啊,在这一刻统统被他抹去。 可他依然没有任何举动,他了解他那两位兄弟,也猜得出他们的心思动作,所以他依旧是选择等着。 杨慎名先前试图脱离此事而犯下了那个极其愚蠢的错误。当然不让楚南轩太过在意,所以此次关于杨慎名如何处置李挽良也不是楚南轩的,他知道李挽良与他那两位兄弟之间秘密合谋的事情,但他却不曾太看重那些事。因此虽然这几日一切的潜流在逐渐明朗了起来,但楚南轩过的倒与往日没有太大区别。说到低,都只是因为杨慎名这个人不足以让楚南轩看重。 这一日下午。楚南轩似乎是这才终于起了他那个被他召唤回来地儿子楚连城,而也是冷落了这么两日之后,楚连城才终于见到了他的父亲楚南轩。 在楚园正厅之中,这正厅处处彰显着江南楚氏深厚的底蕴,古朴且也凝重,有着许多大家风范,不华丽不张扬,内敛低调到任何一个家具都体现着江南楚氏的百年传承。 “连城见过父亲大人。”楚连城垂首走进这正厅,恭身站在一侧,声音略显紧张。但却依旧显示着楚连城极深地涵养。 楚南轩没有正眼去看他这个儿子。他的眼睛依旧是放在他手上那书册之上:“回来了?听说前阵子朝廷派人考核你这个苏州府别驾的时候给了一个非常不错地评价?” 朝廷对于地方当然是年年有着考核,在以往这种考核往往意味着地方官的升迁或者贬黜。确实是让地方官必须得慎重而待的一件大事。但近些年来,皇权旁落之时这等考核基本上已经是有名无实成了一个过场。而至于他江南道,那些来自京城的官大都收敛一笔不菲的钱财后便随即离去,所以楚南轩这口中的考核,倒是一个绝对的冷笑话。 这个笑话不好笑,而楚连城当然也听得出他父亲根本没有表赞他的意思。但他摸不透他父亲的意思,所以难免更显得局促不安,强笑道:“必父亲大人也是知道的,这考核实在不足为信。\\\” “确实不足以为信。”放下了书册,楚南轩抬头看着他那个风度翩翩颇具几分其风仪地儿子,目色并不凌厉,但有些冷淡:“依为父看来,你这个别驾实在是荒唐,细数下来你这些年来为江南道做过哪些事情?又有多少时日是真正在你别驾府上为朝廷,为江南道出力地?” 楚连城惶恐,深深的垂头着,不知父亲这时起这些乃是何意,而对于这位父亲,楚连城自小便是敬畏着,他当然能够明白当年楚南轩以绝对强势将那所有地楚氏世子外放到各地,而仅仅留下他是什么意思,他也能够明白他的父亲是栽培他,是不有人跟他来争那个位置。所以敬畏着,楚连城倒也有些感激着。 这也正是楚连城在看见那些楚图手下死士感到有他父亲地影子后惶恐放走范慎的原因,虽然他一直都与楚南仁走的近,但他心中当然还是绝对不敢违背他父亲的意思的。 “连城,有愧。”只能言出这几几个字,楚连城再也不敢多话,心中虽然是在急急分析着楚南轩他父亲的心思,但面上不敢流露一分。 “有愧。”重复了楚连城这二字,楚南轩冷笑了笑,摆手言道:“罢了,你当然愧对江南愧对朝廷,不过从今以后你倒不须是再愧疚了。” 楚连城愕然。他不明白他父亲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很快便又听到了出自他父亲楚南轩口中的那些话:“为父已经上表为你暂辞了苏州府别驾一职,以后的这些天里你便好生在家养着罢,不有公务再来繁忙于你,来也是你乐意见到的。” 这是什么意思?罢了他的官?楚连城面色瞬间便显得极为难看,他当然知道他父亲说出了这句话那便直接意味着他已经被罢免了官职,他根本不怀疑他这个前任中书令位极朝廷百官之首地父亲在朝廷究竟有着怎样的影响,可父亲为何要罢了他的官?虽然他楚连城根本不将这个小小别驾放在眼中,但他父亲如此的独断横行却依旧是不能叫楚连城接受。 在楚连城看来。楚南轩这一举动实在是太让他费解且也不能接受了,他能够考虑到他父亲罢免他的官职可能是因为他从前与楚南仁走的近的缘故,但他之所以与楚南仁走的近,不也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楚南轩默许地?虽然他与楚南轩等人做过的那些事都不曾回禀过楚南轩,但你既然当初默许我与他们走在一起,又怎反对那些事? 是的,近些时日来因那少年之事他楚连城的确是与楚南仁的心思一样,都是试图彻底将那少年赶出江南道。但这又有何错?这难道不是为了楚氏一族吗? 思量越多,楚连城越发不能接受他父亲这一个举动,更何况是他正在怀疑楚南轩暗中授意楚图那个孽子可以拥有楚氏死士这时,这更让楚连城感到不公平。 一个楚氏弃子孽子楚图都可以拥有死士。而他这个正牌楚氏大公子却只能动用楚南仁手下的死士,不止如此,现如今更是要罢免他的官职。这让楚连城该如何去,如何去面对?这样的一个父亲在楚连城这时来到底又是怎样地一个父亲? 楚连城很不满,很惊愕很不解,但他分明也知道他改变不了他父亲的决定,因此他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只是显得不忿而道:“为什么?连城究竟有何过错?” 居然还敢问?楚南轩冷笑,根本不予置答,只是冷漠看着他的儿子,似乎是看看他这个儿子还能说出哪些话来。 “父亲大人是通过这样一个手段来暗示四叔那些人吗?可您是否知道,我与他们其实本无太大牵连。也并非表面上那么有着深厚地交往。您如此针对我,否太过不公?”楚连城没有叫他父亲失望。他很巧妙的不那些不满,反而直指楚南轩真正的心思。这一点上,楚连城确实表现地极为聪明。 聪明到让楚南轩也是暗为赞赏,他这儿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儿子时,忽然觉得他这么多年来似乎是对这个儿子了解太少了,少到看着即便他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在他眼中的楚连城依旧能够保持不错的涵养,也依旧能够保持冷静。很惊讶,但楚南轩却依旧只是冷漠一句:“为父自有为父的道,我只是再重复一遍,这些时日里,你不准离开楚园。” 父与子,本来便不公平的一种对立关系在刻意的隐瞒不解释之下,往往最容易激化关系,生出误。 楚连城眼下便是如此,楚南轩的根本不解释终于激怒了这个翩翩公子,他扬了扬嘴角,自嘲笑了笑,暗这么多年来是不是他一直都自做多情了?这么着,楚连城的眼睛也放在了楚南轩中指上那枚代表楚氏家主地位的玉扳指,很自然地便又到,或许那枚扳指他地父亲本来就不是那般肯定的是要给他地,而以往他的那些心思不过是他一相情愿地自做多情罢了。 “遵从父亲大人之令便是。”嘲笑了笑,楚连城很敷衍的恭身,然后再也不说话只是径自转身离开这正厅,他觉得他很无辜很委屈,但他并不愿意跟他父亲再多言辞。 自始自终,楚则生这位楚南轩身旁最忠诚的老管家都是站在楚南轩身后看着这对父子,楚连城兴许不解不接受楚南轩罢免他官职这一个举动,但楚则生当然明白老爷的意思,他知道楚南轩之所以如此做,只是为了保护他这个儿子。 江南楚氏若是动荡一起要牵连到的人肯定不少。甚至很有可能引起个江南道官场的新一**清洗,而结局无论是他楚南轩胜,或是楚南仁等人得志,对于楚连城来说都是一个大问题。 若是楚南轩胜,那以往楚连城与楚南仁做下的那些事肯定遭受有心之人地弹劾,如此一来即便是楚南轩怕也难保楚连城依旧安稳能够接任江南楚氏。 而若是楚南轩败了,那楚连城始终是楚南轩的儿子,楚南仁等人又如何不防他这个楚氏嫡系世子?甚至很有可能落的跟楚图一样下场。 这时毫不可以极其干脆的将楚连城清扫出局无疑是最为的一个解决手段,如此一来楚连城也能够从以往与楚南仁等人做下的那些事中洗脱出来。而日后楚南轩也可以保下他将楚氏交给他。就算局面最坏,楚南轩败了,那么对于这样一个早早便被扫出局的楚氏世子,来楚南仁等人也念着以往情份而不对楚连城赶尽杀绝。 这些,便是楚南轩今日对他楚连城做出这样一个安排的真正目的心思,可他并没有告之与楚连城,他地这一番苦心注定只能让楚连城不满愤恨。 楚则生暗自叹息着,只能着这是老爷对公子最后一个考验。看看公子楚连城究竟能够接受这样一个浮沉罢。 看着楚连城愤怒而离开了这正厅,楚南轩微微沉思着,若是经过了此事连城能够明白他的苦心,能够一如既往的让他欣赏。那连城也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一个极为荣耀的大家族,要掌握它,则必须得放下许多东西。比如亲情,亲情这种东西对于楚南轩来说有些奢侈,他既然要带着这个家族走向辉煌,那必须得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所以他只能放下父子之情,来考验来试探他很欣赏的一个儿子。 “老爷,少爷怕是记恨您的。”楚则生小心言着,他不须要在楚南轩面前保持太多地恭谨,事实上他也知道楚南轩比较喜欢他这种随意的言语。 楚南轩苦笑了笑:“恨就恨罢。”很简单很不可喻的一个回答,但楚则生却也深知楚南轩只能这么办这么答。所以叹息之余。楚则生也不再多言。 先是将李挽良逼了出来,尔后更是将楚连城打入冷宫。这接连的作为终于让楚南仁与楚南聪感觉到了此时楚南轩地决定不可动摇,于是他二人他是决意不再回避。针锋而对之。 原来楚南仁还是等等的,当然,不是等楚南轩能够有个态度的转变,他了解他这位兄长,也知道楚南轩决定要去做地事情那是谁也阻止改变不了的。而他所谓的等等,其实是要等等苏州府刺史杨慎名,他看看这个位置举足轻重的刺史究竟是怎样一个态度,是将李挽良交给楚南轩,还是放了。 但楚南轩却显然没有在意苏州刺史杨慎名这么一个人,他直接将以往时常随在楚南仁身后的楚连城打入冷宫之后,便是宣示了他的态度。 因此楚南仁与楚南聪也知道绝对不能再等下去了,既然决定不再回避,既然绝对要先下手为强,那便该有些作为了。 同一时间,楚南轩将楚连城的官职罢免之后的第二日,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楚南仁便随即传令江南道各州府副将以上职衔的将领赶到苏州府商议要事,而这所谓的要事当然是将楚南轩在江南道军中地影响彻底根除,基本上所有与楚南轩有过交集地将领在这一场商议要事之中纷纷被楚南仁这个大将军以各种各样的由贬职,放逐。 楚南仁始终是江南道真正地大将军,他有这么一个权力,即便江南楚氏真正的家主乃是楚南轩,但在军中,楚南仁无疑更要深具威望。 对此,楚南轩没有反映,丝毫根本不曾在意楚南仁如此一个手段。 兵权,是历来任何政治争斗中尤其重要地一环,而至此江南道的个兵权似乎都是落入了楚南仁手中,也是因此,楚南轩的没有反映便显得格外让人费解。 没有人知道这位真正的江南执宰者究竟是存着怎样的心思,打着怎样的算盘。 江南楚氏内部争斗,终于掀开帷幕,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注定要牵连甚广,影响巨大的一事,一时间内,江南道人人自危,都是惟恐此事牵连到己身。 但惟独有一人,却是对此事抱着极大的兴致,以及期待,而这便正是来自京城的那少年,张宏。 第一百八十四章 崛起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人性中的贪欲却是无止境的。所以因为这个人性的缺憾往往让相当一部分人愿意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止境的贪欲中。”张宏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颇有几分的色。他微笑着。缓缓道着。虽然楚图这房内处处阴暗。但在这透露着许多令人心悸的阴谋诡计的环境下。却反而更为清晰的将张宏那张小人的志的嘴脸勾勒了出来。 他的这句话似乎不曾让楚图有任何反映。楚图也依旧是安身坐在被黑布遮挡着的窗下。并没有因为这个一大清早便突兀闯入他房内。厚颜无耻而径自坐在他床上的这个少年有些不快。只是。他有些不满。不满这少年不经过他允许便稍微将那窗上的黑布揭开了一角。那些柔和且刺眼的光线。让楚图感到几分不适。 “不明白?”张宏斜靠在楚图床上。眼睛便就这样凝视着那张永远冷漠生硬的脸庞。微笑再道:“楚南仁与楚南聪这两个同样聪明绝顶的人之所以不解为何楚南轩试图对抗王公公。竭力要脱离王公公。那是因为他二人还没有站到楚南轩那种高度。堂堂江南楚氏虽不至于傲视大唐。但起码是为江南道真正的半壁江山掌握者。这么一个大家族的家主。掌握着如何滔天的权势。他楚南轩又为何要依赖王公公?他又怎甘心委屈在王公公的阴影之下?所以啊。楚南轩迟早都对那些依附于王公公的人动手。而我在其中的作用。不过就是个催化剂。不过就是为楚南轩一个光明正大动手的由罢了。” 说到最后。张宏的微笑带上了几许自嘲的味道。他仰望着这阴暗房内有些模糊的屋顶。忽然觉的他目光所触之处有些潮湿。潮湿了他的视线。也潮湿了他的 楚图挑了挑眉。或许是察觉到了张宏面上的自嘲。他解张宏的。也知道为何在如愿搅动了江南楚氏内部之后这少年还显的如此不甘。那是因为在过往的那些年里。他楚图也时刻生活在这等压力之下。 楚南轩估料的不错。江南楚氏这样一个百年传承的名门望族间的那些争斗的确不是一般人敢轻易参合进去。关于这点苏州刺史杨慎名不敢。而刻意搅动了他楚氏争斗的少年张宏。自然也不敢。所以说即便是张宏成功将楚氏中那些见不的人的事一一挑动。继尔引起动荡之后。他也依然不是肯定能够达到他此番前来江南道的目的。他也仍然不敢涉足楚南轩。或是楚南仁这两者的任何一方。 能够做的。只有等待。等着楚南轩与楚南仁这场争斗的落幕。然后张宏才可能在楚氏刚刚经历过一场争斗元气大伤之后趁机蚕食楚氏。而这也正是张宏在的知楚南仁那些动作之后的遗憾所在。 楚图自然知道。张宏遗憾只是因为他眼睁睁看着楚氏混乱这么一个绝佳的时机。他却不能。也不敢对楚氏采取任何手段。而这种遗憾。不甘在楚图眼中。却只是被他认为是一种特属于他们这种小人物的束手无策。 “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双方能够尽快的以摧枯拉朽之姿态覆灭对方。”张宏斜躺着。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在江南道的时间。不太多了……” 楚图知道张宏是在担心京城的局势。他也知道这少年留在江南道是为了履行当初他对他的承诺。而这一点楚图很感激。对张宏如此的不遗余力他也确实铭记在了心。但不管怎样。这些心思以楚图的性子来看是无论如何都不说出口的。他甚至在这时开口说话之时也依旧是在毫不客气的打击着张宏。 似乎是张宏自一到清早来到此处便开始的自言自语实在太久了些。楚图在张宏这时叹罢。终于开口。声音略显冷漠。道:“你应当知道。他们两者无论是谁最终获胜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太好的消息。而那意味着你只能将自己放在台面之上。直接于楚氏对立。”顿了顿。楚图见张宏依旧是仰望着屋顶。轻皱了眉。再道:“我知道你先挑起江南楚氏内部争斗的居心。是让他们两败俱伤实力大减。可我要告诉你的是。即便他们两败俱伤。但最终总有一方取的胜利。而这获胜的一方便将是你要对上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张宏打断了楚图的话。他深知楚图这些话都乃是绝对的事实。也确实是一个麻烦:“你是说。若楚南仁等人胜。那则意味着我将要直接与王公公对上;而若是楚南轩胜。那便足以说明楚南轩此人在江南道的强大。或许强大到即便他实力受损也绝非我能动摇。” 楚图默然。张宏所言确实是他方才说下去的话。而对于这一个问题却也是楚图一开始便看清了的问题。至今也没有太好的策略来面对这个一问题。 “可你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张宏的话不曾停止。忽然道了这么一句却是叫楚图转过身来。而对此。张宏好象并不曾看到。他只是犹自言道:“表面上来这场楚氏的争斗不是我所敢参与的。事实上我确实也不能参与。无处下手。但其实我却可以从另一方面着手……” 张宏话说到此。也不知楚图是否解了他的意思。他却戛然而止。 二人都不曾开口下这房内自然是寂静一片。很快楚图便知道了张宏忽然缄口的原因。自这房外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便又是敲门声。 楚图看了眼张宏。听的出来是范慎范公子。也知道范慎是来寻张宏的。可看着张宏仍旧躺在那处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楚图也大觉无奈。他只能向着门口。替张宏唤了范慎进来。 范慎入内。他是第一次步入楚图这房间。所以刚一入内时眼睛确实习惯不了这等阴暗。但其面上并无异样。还是那副温和微笑的神情。他先是向楚图点头示意。随后才走到张宏身前。看着斜躺那处的大人。范慎也不顾忌其他直接言道:“打听清楚了。楚南轩确实没有任何动作。他似乎真的打算放手任由楚南仁控制个江南道兵力了。而至于楚南仁动静则不小。他前两日将与楚南轩有关系的将领都罢职以后。这几日更是连连调动江南道各州府的驻兵。而在彻底打乱以往的格局下。楚南仁已经是将他的亲信安插在了江南道各大营里。看来江南道的兵权已经尽归楚南仁掌握了。” 楚南轩放手任由楚南仁连连采取动作。也根本不这兵权已经完全落入了楚南仁手中。这一点很让人费解。因为楚南轩肯定知道兵权的重要性。也应该知道只要牢牢掌握着这兵权。那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的了。 可他为何放手让楚南仁如此?难道是他在江南道驻兵之上还有着其他手段?但就算有着其他手段。那等到楚南仁逐渐稳固之后。怕是再多的手段也没用罢? 这个疑问是范慎。楚图等人都极为不解的。他二人根本猜不出楚南轩的意图。 但张宏却不疑问。他没有见过楚南轩。论上也不对楚南轩有太深的了解。可事实上在逼出李挽良李少爷这一件事上。张宏与楚南轩却是有着惊人的共同心思。而基于楚南轩也逼出李挽良这一点。张宏觉的他隐约明白楚南轩的意思。 范慎说罢了他一早出去所探知的消息后便站在张宏身前思虑着。而楚图也是满脸的不解望着张宏。见他二人如此。张宏也不对他二人刻意隐瞒什么。只是微一思量。随即猛的坐起了身。一派认真而道:“楚南轩的意图其实也很简单。你二人不要忽略李挽良与楚南仁等人进行的那些事。依我看来楚南轩肯定也知道那些事。所以他仍然在等。他在等着楚南聪采取动作。而若是楚南仁与楚南聪都动了。那接下来便该是他楚南轩鼎定乾坤之时了。” 若是张宏的这个猜测成真。那从中可以看的出楚南轩究竟是何等的自傲? 张宏的这个猜测听在楚图耳中。却是叫他暗自分析着这种可能。他毕竟是楚氏一脉。也毕竟于楚南轩等人斗了许多年。所以张宏这几人中肯定也是他最为了解楚南轩。 片刻的分析之后的出的结论是。张宏的猜测极有可能是正确的。就楚图对楚南轩的了解来看。楚南轩也确实擅长如此。他对于对手通常都是将对手一一逼出来了之后。才一举平定。而眼下楚南轩的无作为也肯定是在等着楚南聪随在楚南仁之后的举动。 楚南聪有哪些举动?这并不难猜测。他毕竟是掌握了楚氏商这么多年。可楚图不明白的是楚南轩何来的这些自信?兵权尽归楚南仁。楚氏财权被楚南聪控制。那他楚南轩还能如何反手为云? 虽然是猜到了这些。也预料到了楚南轩的意图。但张宏与楚图都不再深究下去。楚南轩对于他二人来说至今也始终是敌非友。所以他二人确实没有必要来为楚南轩担心。 沉吟了一阵。见楚图与范慎都是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张宏笑了笑。打断他二人的沉思。接着先前范慎来前的那些话。言道:“他二人再如何的争斗都与我们无关。但趁着这等机我们必须的壮大自己。为日后谋取更多的机也总算是未雨绸缪罢。” 范慎与楚图静待着张宏继续说下去。他二人知道接下来这少年便从这混乱中争取利益了。而无论是京城的那些事。又或是关于杭州柳家的事中。都可看的出张宏最擅长的便是浑水摸鱼。 “第一。楚南聪迟早有动作。而在楚南仁之后我估计楚南聪很快便动。而他若是动了。那黄不等人便有机了。楚氏商之所以始终是一个大麻烦那是因为在先前楚氏一直是在楚南轩的指挥之下。现如今既然楚南轩很有可能失去对楚氏商的控制。那趁着楚氏商内斗的时候。我们必须的掌握江南道一部分经济命脉。”兴许范慎与楚图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何张宏如此看重商之事。因为这时代的士农工商始终是商人最卑贱。所以以他二人这种大家公子出身。当然对于满身铜臭的商人是鄙夷的。也是如此才一直不将商放在眼中。但张宏不如他二人一般。张宏有着前世的记忆。他深深的知道经济命脉对于一个国家乃至一个家族的影响。所以事实上他始终是将这控制经济一事看的尤其重要。而这也是他不择手段也要的到柳家的原因所在。 “其二。楚氏争斗既然不是我等敢轻易涉足。那就代表着江南道肯定有一部分官不敢涉身其内。这正是我们的机。观察使马周自来到江南道后始终是愿意竭力相助我们的。先前他是有心无力。但眼下他便也拥有了足够的机。”顿了顿。张宏向着范慎吩咐道:“你去跟观察使说一声。这等结朋营党的大好时机绝对不能错过。上到一州刺史。下至一县县令。所有能够拉到我们船上。一个都不要放过。” “总之。无论是商还是朝廷官。在此次楚氏争斗中要寻觅一条生存之道而试图投靠我们的。我的态度便是。来者不拒。宁滥务缺!”决然而道了这么一句。张宏一扫先前那些小人物式的不甘心等等神色。竟然有些意气风发。 对于张宏的这个策略。楚图与范慎交换了眼色。显然都是看出了对方的担心。这个手段无疑是目前最大化强大他们的途径。但同时也肯定埋下日后的隐患。一党中的良莠不齐或是居心不良者。始终在某种特定的时刻造成一定的影响。威胁。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楚图与范慎当然知道他二人能够考虑到的。张宏肯定也能考虑到。那既然张宏仍是决意如此。他二人自然只能选择相信张宏。 一场注定波及甚广之事在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楚南仁采取了动作之后开始酝酿。楚氏家中的双方都在进行着最后撕杀前的蓄势。而于此同时。江南道上暗下的潜流却已经前躁动不安了起来。 江南楚氏这么多年盘踞江南道。其影响当然遍布各个州府。这点尤其体现在官场之上。基本上所有在江南道为官之人都或多或少与江南楚氏中人有着瓜葛纠缠。在以往。这些官仗着江南楚氏在后。的确是跋扈嚣张。趾高气昂。甚至有一些品职不低的官在楚氏的撑腰之下胆敢明目张胆的无视朝廷法令。 可在眼下。当楚氏大变之际。这些与楚氏有着来往的官的确是被推到了第一线。他们因为以往与楚氏的关系不的不在这一场争斗中表明他们的立场。或者是依附楚氏家主。或者是选择督护府大将军这位实权人物。 可同时这些官们却也都很清楚。楚家争斗的水太深。根本不是他们敢轻易涉足。 于是这些往日里跋扈嚣张的官们在一刻便都犯了难。也都面临着如同苏州刺史杨慎名一样的问题。除了一部分注定摆脱不了的官很快表面了立场之后。剩下的倒还有一批为数不少的官试图明哲保身。试图不参与这场争斗。 但要脱身又谈何容易?且先不说以往他们本来就依附着楚氏。单单就这几日来督护府大将军门下之人。或是楚南轩门下之人的连连造访便是催促着他们不的不有个态度。因此。这一时间江南道的大部分官都是齐齐愁眉不展了起来。他们确实是不知该如何抉择。如何脱身。 这一日。苏州府刺史杨慎名已经接连摔了七个茶杯。焦躁之下府上的下人根本没有人敢靠近这几日来动辄便家法侍侯他们的刺史大人。 可当这第七个茶杯落了下的。杨慎名恼怒而在内厅踱步来回时。偏巧有一个不知规矩新来的丫鬟低头冲了进来。险些冲到杨慎名身上。杨慎名当时便怒不可遏。甩手推了这丫鬟一把。杨慎名随即冲厅外吼道:“来人!将这丫鬟拖出去!” 这丫鬟瑟瑟发抖着。惊恐的神情下已然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而也是杨慎名这一吼之下。厅外很快进来了一人。但进来的这个人却是一副悠然的神情。他缓缓迈入刺史府正厅之时却是直接无视了杨慎名焦躁的步伐。 之所以敢在这时依然如此面对杨慎名。那是因为来人本就不是他刺史府下人。而以他的身份却便是杨慎名也不的不恭身而待。自处低处。 杨慎名吼罢不曾听见来人。刚要回身再喝。再迎面碰上了这人。他脸上怒气不曾消逝。看着这此时不请自来之人。强压着心中焦躁。 来人模样敦厚。稍显发黑的脸庞隐隐有些正气。五官算不上英俊。但却有着那么几分凛然的意味。这人。便正是江南道观察使马周。他也是前些时日杭州动乱一事最大的获益者。不仅接管了江南道前总管李朝隐的位置。更是隐隐乃为江南百官之首。 可其实只有马周知道他这个江南道观察使兼总管做的有多不顺心。江南道官道实在太牢固。都是死死的团结在楚氏周围。一些名义上是他下属的官几乎不曾把他放在眼中。更别那些原本就姓楚的官。那更是视他这个江南道总管如无物。 也是马周这么不顺心之下却终于有了一个改观的机。他自的到那位少年大人的命令要他拉拢江南道官起便开始竭力采取着动作。他也很清楚在这等楚氏之人人人自危时。他再拉拢江南道上那些官那肯定也有不小的收获。所以这也正是马周这几日来虽然忙碌。但却忙碌的极为兴奋的一个原因。 今日前来刺史府。马周的目的当然是要拉拢这位江南道首府的刺史。虽然杨慎名这个人在以往对张宏始终是仇视的态度。但在眼下。时过境迁之余难保这位刺史不因目前之事而向张宏靠拢。 这是张宏的意思。也是马周所赞同的。 “你来作甚?”杨慎名脸色并不好看。对这位观察使也似乎没有表现出他所应该有的尊敬。开口一言便是毫不客气。 马周不介意。事实上他这位观察使在江南道遭受的白眼并不算少。因此他也能够继续保持着不动声色。轻轻跨过的上那些碎裂的陶瓷。径自再向内走上几分。这才笑道:“怎的。难道杨刺史不欢迎马某?” 杨慎名冷哼了一声。不曾答话。他心中却是在分析着马周的来意。在他看来。马周无疑是那少年的手下。而他杨慎名当初不惜的罪楚南轩犯下那样一个愚蠢的错误。试图脱身。却最终又被那少年推到了这事的风头浪尖。这让杨慎名如何不记恨那少年? 可眼下那少年居然还敢派人来。用意杨慎名也猜的出几分。他知道这几日观察使马周连连动作拉拢着江南道上那些与他一样为难着的官。但杨慎名不解的却是。那少年为何还试图拉拢他? 政治上的朝夕之变。杨慎名这等混迹官场数十年的人当然深有体。他也知道在这官场之上其实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而眼下似乎要保身也只有投靠那少年。毕竟。谁都清楚。楚南轩至少目前是不对那少年对手的。而那少年的背景也的确足够强硬。 心中急速分析着。杨慎名再次开口。虽然皱着眉。但言语起码不再生冷:“观察使大人既然要来体察下属。那下官又怎敢犯上?” 马周笑了笑。径自坐了下去。看了眼那个手足无措的丫鬟。不曾去杨慎名。却以这客人身份对那丫鬟言道:“还不下去?” 这一句话对于那名丫鬟来说无异与天籁之音。她看着这位黑脸大人连连报以感激之色。匆忙垂首退了出去。 丫鬟退了下去。马周了神色。看向杨慎名。正色道:“据马某所知。这几日刺史大人来过的不太好吧?” 岂止是不好。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冰火两重天了。杨慎名看出了马周的意思。当然也知道马周接下来说些什么。在此之前。他倒的确是动了心。也确实知道暂时投靠那少年能够保身。 可这儿。他却已经决然改变了主意。他起了一个人。起了京城那位大人。虽然这么长时间来他屡屡向京城送着消息。也一直不曾收到任何回信。但他却知道他必须的以京城那位大人的意思为主。 马周的此番前来。注定只能是一场徒劳无果的举动。 同一时间。 江南道湖州刺史府今日也迎来了一位神秘的不速之客。可这位也是连日来寝食难安的刺史大人却在下人眼中。的见了这个神秘人。与他在内室密谈了一个下午之后刺史大人明显比往日好上了许多。甚至难的一见有兴致唤人送来酒菜等物了。 这个神秘人湖州刺史府的下人不知道其身份。可这位刺史却很清楚。他虽然不在苏州。也不处于这件事旋涡的中心。可其实他对苏州这处的事也是密切注意着。也是因此。他才能够对这位神秘人口中那个少年有些了解。他知道那少年在京城的影响。也知道京城许多大人物对那个少年都是青睐有加。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他当前只能抱着这个少年的大腿才能免除楚氏内乱这一祸事。他没有杨慎名那等顾忌。因此他也能选择相信那个神秘人。相信那个少年。 苏州。湖州。润州。处州。几乎一夜之间江南道上个州府都同时出现了这等神秘的说客。而这些说客的最终目的却是拉拢着江南道上各处官。成效明显。虽然类似杨慎名这样的人不少。但其中绝对有一部分人愿意相信这些神秘人口中的那位少年大人。 江南楚氏内乱的前夕。张宏在暗中以一种蚕食的速度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逐渐强大逐渐崛起。而在这时初步向张宏表露了心迹的江南道官仅仅就五品以上的怕就有十余年。这让张宏欣喜的同时也确实进一步感受到了楚氏的影响。 如此多的官都与楚氏有着牵连。甚至是不惜背叛也要摆脱楚氏内乱。可见楚氏在江南道究竟达到了一种怎样耸人听闻的程度。 当然。虽然一时间内拉拢到的人不少。但张宏也不对这些抱有太大期望。他很清楚这种程度的投效。忠诚根本经不起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甚至很有可能经不起楚南仁与楚南轩的某些手段。 所以接下来张宏要观察使马周所做的。便是团结这些人。 官场之上的事情稳步在进展着。张宏的布置初步奏效。而也在这个时候。如张宏所料那般。商上的那些事终于也在楚南仁之后有了一系列变化。 楚南仁与楚南聪在目前是极为团结的。他二人既然是要将家主楚南轩拉下来。且也有楚南仁表明了态度采取了动作。那便须要以绝对强硬的姿态将这件事做到最后。一鼓作气这个道楚南聪当然是懂的。所以即便知道楚南轩是在等着他采取动作。楚南聪也根本没有任何避讳。他并不认为在他与楚南仁都采取了动作之后楚南轩还能够具备反手鼎乾坤的能量。 掌握了楚氏商这么多年。虽然楚南聪极少打商之事。每日都是寻欢作乐十足的一个大纨绔。但他依旧在商中拥有着莫大的影响。而事实上他能够在这么多年里不商之事。却依然能做到如驭手臂。也主要是因为这楚氏商上上下下所有重要之人。基本上都是惟他楚南聪之命是从的。 因此。当他决意对抗楚南轩之后。楚氏商很快在内部遭受了不小的创伤。楚氏商乃是楚家百年前崛起的根基。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楚家向京城各处的打点银钱都是出自这商。那楚南轩自然也不可能完全不这商之事。所以伴随着楚氏家主之争的正式拉开帷幕。这楚氏商中很快也有派系之分。 绝大多数骨干都是依着楚南聪的意思试图与家主决裂。而其中也有一部分人始终是认为楚氏家主毕竟是楚南轩。那他们自然也应该遵从楚南轩的意思。于是。楚氏商这两个实力绝对悬殊的派系在一时间内就商搅的乌烟瘴气。导致的最终结果便是实力的受挫。 这半年多来。与黄家黄不从商中的争斗似乎在前段时间内陷入了僵持的阶段。虽然楚氏商中人一直不曾将黄家视为对手。但在他们内斗之际。这个外敌的份量便逐渐显现了出来。 黄不这胖子早便的到了大人张宏的意思。他对楚氏商也完全是垂涎连连。因此一旦抓到了这等楚氏商内乱的时机。黄不这胖子便充分展现了他奸商的本性。 趁他乱取他命可能对于黄不来说太过困难。但要他乱上加乱还是可以做到的。再加上这个跋扈京城的黄大少爷骨子里也是一个极喜兴风作浪的人。于是在一时间内。江南道苏州府的商界可谓是真正疯狂了起来。 有着柳家巨资在后的支持。黄不与刘氏在张宏察觉到楚南聪有了动作之后便对楚氏商采取了一系列连绵不绝的手段。攻势凌厉异常。依旧是顺着他楚氏商的意思从价格上压制着楚氏商。 一路的降低价格自然是消耗着巨大的银钱。在用起柳家银钱这事上。黄不肯定不客气。而至于刘氏。他虽然出身柳家。但毕竟当年被楚南轩休了之后。在柳宗和不闻不管之下。刘氏早已恨上了柳家。也是因此。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如同黄不一般根本不曾担心过柳家在此之后遭受多大的损失。 黄不与刘氏竭力疯狂的后果很快便有了一个成效。楚氏商内乱依旧不曾停止。在楚南聪一方逐渐获的优势。大有一举彻底掌握楚氏商之际。他楚氏商也蒙受着巨大的损失。基本上以往一个月十成的收入。到这时在黄家与刘氏的狙击下。足足锐减了一半。 可对此。楚南聪与楚南轩的态度似乎都是一致。这兄弟两人都是知道目前主要的敌人还是他楚家内部的人。根本是放任张宏在外破坏着。蚕食着。 楚氏内乱的前期最大的的益者毫无疑问便是张宏。无论是官场还是商界这两个方面。都是张宏在暗中贪婪的吸收着楚氏一方的势力。 可这种贪婪总有个饱和。前期取的了巨大收益之后。张宏的蚕食事业便很顺成章的迈入一个瓶颈。试图从这场争斗中试图的官。能够拉拢到的始终都已经是拉拢到了。而关于商上的利益。最终也在楚南聪毫无悬念的彻底获的了绝对商权势之后。再也不给黄不这阴险的胖子任何占便宜的机。 于是很快。张宏便分别又对观察使马周与黄不做出了另一个指示。暂停一切行动。全力消化即的的利益。巩固这些收获的同时。以一个蛰伏的姿态在暗中注视着楚氏这场争斗。内乱。 楚南轩的第一次出手是针对楚氏商与楚南聪的争斗之事上。而在这一商之事上。无疑是把持了楚氏商许多年的楚南聪占具绝对的优势。所以尽管楚南轩这个家主有着极大的影响。但最终也是楚南聪牢牢把持了楚氏商。彻底与楚南轩决裂。 关于那些商中有意图向楚南轩靠拢的那些人。楚南聪的态度与楚南仁针对兵士上的态度惊人的相似。都是很干脆很决然的驱逐了出去。再也不容许楚南轩的人在他们手下所控制的领域内有着任何一分影响。这一点上。楚南聪与楚南仁倒是充分遗传了楚氏先辈果决的手段。 争斗至此。似乎楚南轩一直是处于被动败退的一个局面。他这个楚氏家主先是失去了江南道的兵权。然后再失去了对楚氏商的控制。最后几乎是面临着楚氏旁系的全部反对。彻彻底底的处于了四面楚歌之局面。 可对于眼前这种困境。楚南轩依然八风不动。他在决定逼这两位兄弟动手前便知道他肯定遭到楚家内部或是直系。或是旁系的大部分人反对。因为这所有人事实上都是王公公的人。所以即便如此楚南轩也仍旧冷漠而固执的执行着他的意图。 仅仅是内乱的前序便引起了这么一场殃及个江南道的大动乱。那么接下来当楚南轩真正开始反击之时可能引起的江南道动荡可而知有着怎样巨大的影响。 到这个时候。已然可以断定。与先前张宏刻意策划的杭州动乱一事相比。张宏那时所引起的动乱几乎已经不具备与楚氏内乱的可比性。而这一场动乱注定了是要为个江南道带来翻天覆的的变故。 也是这时。在所有人都期待着楚南轩反击的手段时。刚刚进入蛰伏期的张宏。却极其敏锐的又捕捉到了一个机。一个对他来说可以称的上是绝对百利而无一害的机。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盐枭 名副其实的江南第一园楚园)除了象征着江南楚氏在江南道牢可不撼的地位之外。其本身由格调。气势等方面来讲在江南道上也绝对称得上是第一园。虽然江南道富贾云集。奢靡到璀璨的大户宅院本就异常繁多。但楚园除了具备这等气派之外。比之其他只知一味炫耀奢华的宅院更是多了许多威严意味。而造就楚园这等气势的便正是楚氏传承了百年之久才沉淀得来的深厚底蕴。 楚园的布置格局极为讲究。里三道外三层。前后各有一处大门。而这两个都可算得上是正门的大门却又有着特定的寓意。比如朝着苏州府最为繁华的那条街道而开的大门只有在楚氏中有着身份的人才可步入。像楚南轩。楚南仁这种楚氏直系人物;而至于与苏州刺史府遥遥相对的那处大门则是楚氏旁系之人特定的通道。这一个古怪的规矩在楚氏建族起便定了下来。大概是有着激励楚氏旁系之人为族出力晋身直系的意思。 当然。定下这一规矩的楚家先辈真正的意图楚氏子孙们都无从得知。而历代家主也只能根据自己的猜测来揣摩这位先辈的用意。便如同这一代的家主楚南轩。他对这两道门的见解被苏州刺史杨慎名得知后。杨慎名便从此不敢再由面朝苏州城那道繁华无比街道的大门而入。只是从他刺史府前的那道旁系之人的通道步入。 带着责任与家族荣誉感从正门入。怀揣卑微与谨慎从后门入。这便是楚南轩对这两道门的定义。 楚园的里三道乃是楚氏直系中人所居住之所在。外三层则是旁系中人。这充分体现了楚氏强大的同时也在时刻醒着他们毕竟都是同族之人。身上流淌地血脉也都是一脉相承而来。意在要其团结。凝聚。可事实上。楚氏一族内部的纷争。旁系眼红直系。直系瞧不上旁系。这等等潜流是一刻也不曾消弭过。 不过那些潜流始终只能是小风浪的折腾。远不能为楚氏带来任何伤害。但。眼下这场纷争不同。非但不能再说是小折腾。更是可说得上是波涛汹涌。事实上便连一手挑起这场纷争的楚南轩也很清楚若是一个把握不好。盛名近百年的江南楚氏很有可能便在他的手中步入西山。最终沦为大唐遍地可见的小族小门。 楚南仁与楚南聪已经接连动了手。他们强硬的态度也裸的如楚南轩所愿摆放了出来。并且在这几日内连连大变中他二人也确实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首先是楚南仁把持了江南道地兵权。其次是控制了楚氏商这么多年的楚南聪也彻底夺走了对楚氏商的掌握权。 任何一场带着政治色彩的争斗中最要紧的两个因素。一个是银钱。一个兵权都被楚南仁。楚南聪得手。依常而言。这实在应该是能够让楚南轩大为紧张的一事。而他也应当重新再去审视他那两个兄弟的实力。 可事实并非如此。楚南轩在楚氏商一事中失利之后。反而愈发显得惬意了起来。不知是因为他原本就有意将这商拱手让给楚南聪。还是他早便知道他争不过这个把持商数十年的兄弟。 这时地楚南轩披着一条深色绒线披风正是处于后院之中。渐入深秋。以往百花盛放。奇香遍布的后院在此时略微显得有些颓败。而这等有些荒凉的气息映衬着楚南轩那道清冷孤傲的身形。却是无端端的构成了一副带着浓郁悲凉色彩的冷色系图画。 包纳了楚氏直系旁系数百人的楚园。在以往自然是极为热闹。处处有着人声有着笑声。但这个时候。因为家主与握着楚氏实权的那些人争斗一事。倒是让这楚园彻底的沉寂了下来。没有人敢在这园中再发出任何声息。就像那些人也根本不敢站在明面上参与这场直系纷争之事一样。 里三道。外三层。道道深幽。层层怜影。 楚南轩站在这后院中。面色安详。他向前走了三步。不曾抬头。却随即又退了一步。堪堪站在那朵盛放妖艳地紫花前时。他俯身轻抚了紫花。似乎是要给这犹自倔强绽放的紫花一些温暖。好让它不再那般凄冷。 抬头。望着外三层那处。楚南轩微皱了眉。他很清楚现如今的局势来看他是处于极为被动的局面。按说在几日前他这样一个楚家家主也应该对他如今地被动采取一些手段。反击楚南仁那些人。可他并没有。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楚南轩始终认为这时地局面还不曾达到他的预期。他要全部逼出来的人也远远不止这时出现在台面上的这些人。单单就就是这些时日来依旧沉寂的楚氏旁系中又有多少是王公公那老狗的人?楚南轩很清楚绝对不少。 沉思着那些人为何如此沉得住气。又为何至今日仍旧不曾站出来?楚南轩却也知道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兵权掌握在楚南仁手中商也被楚南聪所控制。若他所料不错。那不须太多时间。只要这两个兄弟彻底将手中的权势巩固下来后。便悍然对他下手。那个时候他这个家主才算是被逼到了绝境。 可他楚南轩又怎。怎能被那些人逼到绝境?楚南轩是一个极为自傲地人。这点不假。但同时他当然也不盲目地自负。所以当楚南轩再次俯身。将那朵紫花干脆折了下来之时。他也微为叹息喃喃自道:“既然还不出来。那就等我扫清这些人后再一一找你们算帐罢。” 手捧着紫花。楚南轩决然步回里三道正厅。而楚则生则是一直等在这正厅。楚则生对外间这些时日来所发生的事情都很清楚。他也知道老爷一直不曾反击是因为还有许多人没有站出来。可当这时楚则生看见老爷手中那朵妖艳地紫花之时。他满是皱纹的眼角也悄无声息地舒展了几分。显得愉悦。他知道。老爷是要动手了。 “连城这几日来在做些什么?”楚南轩先问了这么一句。语调随和。可见其心境也如以往一般不曾有任何波澜。即便这时外间因为他楚氏之事已经是动荡不安。 楚则生佝偻着身子。看着老爷将那朵紫花插在一个花瓶之中。动作十分小心。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老爷是个爱花之人。而这一个如此爱花的人却不惜亲手折下了这花。那可见老爷究竟有着怎样的信心与决然? “公子这些时日来依老爷吩咐。足不出户。”顿了顿。楚则生那张老脸上有些叹息。再道:“可我却看得出。公子颇为烦躁。怕是这几日便再忍不住在静侯在这楚园了。” 楚南轩插好了花。然后回身。轻皱眉头的他在思量着一些事情。他刻意让楚南仁二人取得如此优势无疑是让王公公手下的那些人都以为楚南仁此次肯定事成。然后站出来为楚南仁摇旗呐喊。好让他楚南轩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是依附在王公公手下的。可事与愿违。即便是楚南仁二人取得了如此优势。那些人也依旧是一个也不曾站出来。这是楚南轩最为费解的一件事。他也根本猜不出造成眼下这种局面的究竟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有的时候他甚至以为或许是王公公亲自在指使着他江南道之事。\\\\ 而至于楚连城。则是楚南轩又一个必须考虑地问题了。他将连城放在楚南仁身旁时间太长了些。所以他根本不了解连城与楚南仁那些人究竟有没有在这方面的默契。合作。因此他也必须得防着家中这个长子。可这让他如何忍心?都说上阵父子兵。可现如今不仅不能让连城站出来。同时却也还得防备着。 “难道。那些年真不该放任连城在外?”楚南轩疑惑着。心中却因为他这个儿子而第一次产生了对自己的不信任。但楚南轩毕竟是楚家真正的家主。他的这种不信任当然在一瞬间便被他抹去。随即放下楚连城之事。楚南轩向着楚则生之是随意吩咐道:“看好公子。”见楚则生点头。楚南轩不再及楚连城。再道:“传话给南岚。要他这几日便动手将江南道上那些立场不定的官都撤换一批。”江南道兵权是督护府大将军楚南仁手中之物。而楚氏商也被楚南聪夺了过去。那么唯一剩下的一块势力便就是这个官场。江南官场的形势其实对楚南轩来说并不算太复杂。他知道楚南仁与楚南聪二人不可能在官场上有着太大影响。而其实这么多年来楚南轩在江南道经营最多地便就是这官场。所以对于这点楚南轩还是比较放心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如同前江南道总管李朝隐一样投效了王公公的官究竟有哪些。但他相信在老五楚南岚的亲手染指之下。要将这官场一事平定下来。不应该太过困难。对于楚南岚。楚南轩当然是极为相信的。而这么多年来楚南岚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楚南轩看不透深浅的人。 虽然政治争斗上决定成败。一锤定音的肯定是兵权的归属。但同时当然也不能小瞧了这些人官。这些官毕竟都是朝廷的喉舌。若是个江南道地官都站在了楚南轩这一旁。那朝廷似乎也应该再慎重一些。最终很有可能因为这所有官的意思。而站在楚南轩这一处平定江南之事。若是朝廷出了手。那也便意味着朝廷对王公公动了手。而这个局面才是楚南轩最终所求的。 可楚南轩吩咐下来之后。楚则生却没有立即应下。他反常的有些为难之色。站在那处略显局促。迎着楚南轩疑惑地神情。苦涩而道:“这事儿……怕是不好办。” 楚南轩不解。清一批立场不定地官。杜绝楚南仁染手官场之上。有何困难?难不成那些年里楚南仁掌握的官比他还要多? “这几日里官场之上颇有传言。说是有一位神秘的大人愿意将那些官从此事中保下来。”楚则生先道了这么一句。待看见楚南轩也逐渐凝重了起来。这才又道:“而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却已经能够肯定那个神秘地大人。便就是那个少年。张宏。” 楚南轩怔了怔。继尔面含笑意。颇觉玩味。他一直以为那个少年挑起他楚氏之事后便应该选择等待。毕竟以那少年的实力确实是不够资格参与他楚氏之事。可他实在不曾到那少年居然已经动了手。并且动手如此犀利令人乍舌。 “所以说。这事儿不好办。这儿官场上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大都暂时依附在了那少年之下。他们都愿意相信那少年。”楚则生说这句话时面色古怪异常。其实便连他也根本不知道那少年究竟是采用了哪些手段骗取了这些官地信任。 “不要忘了。他手中可是握着皇帝陛下亲赐地金牌。有那么一可先斩后奏的金牌在手。地确拥有让那些人相信他的资本。”像是看透了楚则生这个老管家的疑惑。楚南轩为他解释了一句。然后沉吟片刻。再道:“既然如此。那已经选择了那少年的官便不再。总之我要这官场之上没有一个人光明正大地站在楚南仁身后。” 楚南轩有这个自信。他不可能将江南道官全部收拢到他的旗下。但他最起码可以让那些官不敢光明正大站在楚南仁身后。既然王公公手下的那些人都不曾站出来。那便让他们永远的沉寂着罢。 而对于那个少年张宏的那些小手段。以及他近日来所拉拢到官。楚南轩却已经不打算再去。楚南轩的最终目的是要争取到朝廷站在他这一方对付王公公。那便意味着他暂时不能与张宏有太大冲突。因为张宏的背后始终是有着皇帝陛下以及太平公主;再者。敌人地敌人便是同盟。这一点楚南轩很清楚。虽然他与张宏日后总直接冲突。但起码眼下不。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着相同的敌人。以及默契。 好比如楚南轩这时已经知道王公公那老狗与张宏之间的事。所以楚南轩也当然也知道张宏肯定十分乐意对付那老狗。 楚南轩的法及考虑。楚则生当然不去忧心。他只是楚南轩身旁的一个管家。而作为管家楚则生存在的意义便是一丝不苟的执行老爷的吩咐。然后若是老爷犯下错误。有了遗漏的事情。那才是楚则生应该去弥补去做地事情。 既然决定要反击。那楚南轩的手段当然不止于此。在他布置罢了官场之事后。随即凝视着楚则生那张老脸。 楚则生是追随了楚南轩最久的一个人。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楚南轩对他当然是十分的信任。他甚至曾经断言。即使是他地亲生儿子楚连城背叛了他。那这个管家楚则生也肯定不离他而去。 望着楚则生。楚南轩难得地挤出一些亲切的微笑。他笑着。忽然开口:“那些人。这些年里你是否还有把握控制?” 作为江南楚氏真正的管家。若有人说楚则生仅仅是一个平庸的老人。那显然是不足以信的。 老爷的问话自然是落了楚则生耳里。楚则生笑了笑。他笑着时原本佝偻的身子却逐渐站直了起来。自有许多凛然自信地味道:“当然。老爷可是要动用他们?” “该用便用罢。总不能让楚氏商在这一事中彻底败落在楚南聪手中。”楚南轩随意道了这么一句。坐了下去。沏茶却不曾再如以往那般反复过滤。仅仅是倒了出来之后便放在了那处。 他是倒给楚则生这个下人地。 见此。楚则生微眯了眼睛。昏聩的老眼有着楚南轩察觉不到地湿意。他并不是感动以堂堂江南楚氏家主身份的楚南轩给他倒茶。事实上楚南轩的这个动作对于楚则生来说并不陌生。而楚南轩亲自给他倒茶的次数他已经是根本记不清了。 湿意。仅仅是因为楚南轩倒茶前先晃了晃茶壶。然后才倒的茶水。这是一个细节。一个楚则生饮茶时的细节。楚南轩能够记得不奇怪。但难得是他能够记了这么几十年后依旧是记的那么清楚。晃地那么仔细。 “可老爷。若是如此的话。我敢保证你少年张宏肯定也参上一脚。您要知道他手下那个黄胖子原本就是个经商的天才。再加上有着柳家在后。若是我们与楚南聪起了冲突。那个黄胖子肯定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楚则生从容言道。双眼始终不曾离开过那处安放着的茶水。 楚南轩给楚则生倒茶的次数不计其数。可楚则生去饮楚南轩所倒茶水的次数他二人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仅有一次。便正是那一夜楚南轩决定背叛同胞兄长。上代家主楚南昂。陷害他于死地前的一夜。 而也是楚则生那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饮下了楚南轩所倒的茶水后。楚则生亲自安排策划了陷害楚南昂一事。最终事成。楚南昂死。楚南轩上位。 “既然他敢参与。他敢坐取这渔翁之利那便由他去罢。”楚南轩不介意他倒的茶楚则生不去饮。他坐在那处。望着厅外楚园上空稍显阴沉地天色。喃喃道:“这时他能吞下的。来日我当然也能讨回。” 楚则生点头。明白了老爷的意思。然后恭身。后退两步:“我这就去办。” 自始自终楚则生依旧不曾去碰那杯茶。而在楚则生离开后。楚南轩的眼睛却又放在了那杯茶水上。他的眼神有些悲伤。也有些愧疚。 饮茶一道楚南轩有着常人所不能解的怪癖。他从不去饮有茶叶在的茶水。可在今日。楚南轩却忽然伸手拿起了那杯茶。就着茶叶一饮而尽时像是忘记了那个伴随了他一生的怪癖。 茶水饮下。楚南轩轻捏着茶杯。眼角湿意彰显无疑看着手中这茶杯。脑中浮现地却是那张几十年来都佝偻着身子随在他身边的楚则生:“欠你的。这辈子我还不了。下辈子还。” 江南道三大商。排名第一的当然便是辉煌显赫的楚氏商。而其三则便是以柳家为核心的第三商。至于名列第二的商则一向低调名声不显。 若说如此如此低调的一个商为何排名第二。那倒也是因为几十年前。原本的江南道只有两个商。一个是楚氏商。另一个则是现如今地第三商。可也在那时。凭空而突然崛起了一支商。以其雄厚的资本在几月内连连重挫第三商。最终成功击败了第三商的盛名。取而代之。 可这第二商终究也只是在几十年前偶露狰狞。在最近这些年里。大多数人基本上都已经忘记当年还有那么一个跋扈不可一世的商。 楚则生坐在马车里。颠簸着地他始终是闭目养神。他要去见地自然便是这第二商中的那些人。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所谓的江南道第二商。其根基却不在江南道。反而是在剑南道。而之所以后来称为江南道第二商。也是因为那商中的首脑在后来纷纷迁移到了江南道。 马车一路颠簸。在苏州府临郊处一间极尽奢华荣贵的宅院前停了下来。这处宅院比之楚园更要规模庞大。处处显摆着主人富贵的同时却更多的是张扬地气息。与楚园相比。这宅院富贵有余。但太过浮躁。不够稳重。 楚则生下车之后便径自向着这院中后间那处凉亭走去。从入门到走到那凉亭基本上用了近半个时辰地功夫。由此可见这院子的占地之广。 宅院是够大是够奢华。但楚则生却知道这处宅院平日根本是没有主人地。只有一群奴婢下人在这宅院中打着。而这宅院存在的意义本来就不是让人居住的。它只是第二商的一个象征罢了。 凉亭处于院中人工打造的一处湖前。深秋之时有些凉意。伴随着湖面冷气。楚则生不禁裹了裹身上的斗篷。他这一路走来腰的都挺的很直。根本没有半分在楚南轩面前时的佝偻。甚至隐隐有些上位者的风范。 凉亭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前坐了三人。这三人穿着都很一般。看不出是什么巨枭大富。但这三人却正是这个神秘低调的第二商核心商人。人不可貌相这一句话。便是通过这三个普通却又平凡的人展示了出来。 那三人见到楚则生走来。都很自觉的站起了身。待楚则生向他们微笑。然后坐了下去之后。这才逐次落坐。 凉亭内地桌子。乃是纯金打造。桌上的茶具无一全是纯金而成。这一点与那三人的外貌穿着分明是两个极端。楚则生看着这三人面色也十分古怪。他解不了这些人的心思。明明是穿的一副刻意低调的衣裳。但偏偏用着如此张扬的东西。很让人难以解。 坐下之后。那三人中靠左一人。很自觉的为楚则生倒着茶水。这人生的不像商人。倒更像是强盗土匪。满脸的络腮大胡子根本没有一分商人所应该具备地奸猾意味。 “今日唤你们来。只是要告诉你们。楚氏商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楚则生语出惊人。顿时让面前这三人都是惊骇无比。他三人当然知道楚则生的身份。 依旧是那大胡子巨汉。他犹豫了下。试探性问道:“大人。您是说要我等将楚氏商彻底击垮。而并非击败?” 楚则生笑了笑。点头问道:“怎的?是不敢?还是不自信?” 大汉愕然。看得出这位老大人并非说笑。也不是危言耸听。因此他很快换了一副神情。豪迈之气顿生的同时也是跋扈异常:“当然不是。我等只听大人的意思便够了。一个小小的楚氏商……” 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汉却被他身旁那个稍显斯地人轻碰了胳膊。而这一碰之下大汉这才反映过来他口中的那个小小的楚氏商究竟是何来头。远的不说。单单就面前这位老大人也是楚氏中人啊。 因此大汉讪讪一笑。倒也不敢再说下去。 楚则生不介意这人的语出无礼。他不指望这些人能够像商人一样城府高深。手段圆滑。事实上若说这些人乃是商人。倒还不如直接说是强盗土匪。 江南道第二大商为何神秘?那是因为这第二商中的商人所从事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行当。比如走私私盐。比如偷贩铁器。总之只要是暴利。且不管是否合乎朝廷法规。这些人都不计较。他们的眼中只有银子。金子。而这也正是当年这第二商偶露狰狞时地底气。他们确实拥有着绝对敌国的财富。也确实有跋扈的资本。 说起楚则生与这些人的关系。倒又牵涉到当年地那些事。 当年地这些盐商铁贩们。因为手中拥有了无比的财富。一时都是利于熏心试图搏出个名来。于是他们商量之后便决定击垮当时的江南道第二商。 这么一个突然杀出来的跋扈商自然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关注。因为他们所从事的见不得人的行当自然随时都可能为他们引来覆顶之灾。 可那时他们仅仅出现了几个月便消失无影。原因也是因为有着江南楚氏地这位老人从暗相助以及点。是楚则生这个老人当年救了他们。也是楚则生这个老人当年令他们放手击垮当时地江南道第二商一事。 楚则生的出手是否是受了楚氏家主地意思。这点外人并不知情。可谁都知道若是这些人被朝廷查出来。那不仅仅是这些人人头落地。更直接牵连到楚则生这个老人。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江南楚氏的巨大影响包藏了他们。替他们遮掩了足可让这所有人都人头落地的滔天大事。 而对于这些人为何当时头脑发昏。决定冒出头来与当时的第二商争斗。且暴露他们。这其中又究竟是谁从中挑唆他们。那便又是一个秘密。一个连楚则生都完全不知道的秘密。 “我只能给你们一个月的时日。”轻声再道了这么一句。这儿满脸皱纹的楚则生虽然是那副微笑的神态。但却自显着其坚决。不容这三人敢置疑违背的意味。 那大汉或许是因为先前说错了话。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真的从来都不将楚氏商放在眼中。连连点头之下也是言道:“大人放心。这等事情我等尽力从速办妥。” 只是吩咐下去便可。楚则生当然也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不违背他的意思的。而其实他们也都很清楚若是没有楚则生从前。乃至日后地暗中回护。仅仅就几十年前那场风波便足以让他们尘埃落定了。 交代罢了这么几句。楚则生也不再多留。他又认真的看了这三人几眼。然后才施施然起身。再也不去看那纯金打造的桌子一眼。也从来不曾去碰那金杯所盛的茶水。转身行去。 在楚则生临去前。他阻止了这三人的相送。而也是他这三人站在那处目送着楚则生离去后。那大汉随即坐了下去。痛饮了一口桌上之酒。 在他看来。那个老大人哪儿都好。就是不让他过量饮酒实在是让他最为不能接受。他从来对于楚则生那句酒后失言都是抱着完全不相信的态度。 先前推了这大汉一把。略显斯的那个男人随后坐下。待这大汉饮罢了酒。这才一笑:“看来我等这次是脱不了楚氏的那些事了。” 三人中一直不曾有任何举动的那人在这斯男人言罢。也接了口:“我早便说我们是该出手了。不然等到楚南仁那个王八蛋得了势。我们这位老大人日后又凭什么来保护我们?到那个时候怕是我们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死无葬身之地。这一句话落下却是叫这凉亭内几人一时都不再言语。事实上虽然他们过的奢华。也拥有着敌国地财富。但每日的心吊胆却绝对是不曾停止过对他们的折磨摧残。他们必须得防备着朝廷对他们的手段。 “不管如何。此次楚大人绝对不能败。”斯男人断然言道。他身旁这二人都是连连点头。像他们这种算不得商人的商人。虽然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根本不配称为商人。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些人绝对比真正的商人拥有更多的信义。他们之间地交往。往往都是以命相交。 “若是楚大人败了……”先是道了这么一句。那汉子随即恼怒而砸了这金桌一拳:“狗娘养的。起这个我便又起当年那个老鬼。若非他一力教唆我们去做那劳什子扬名立万之事。我等也不至于落的如此地步!” 这些人粗野。但并不愚蠢。对于他们所从事的勾当他们当然都很清楚须要顶着怎样的风险与危机。因此当年狙击江南道第二商一事。倒真的是有人从中挑唆。而那时的他们也绝对是被人利用。 大汉的这一拳。叫这三人都陷入了懊悔以及担忧。但转眼间他们便也又起了那位楚老大人这么些年来对他们的照顾。而若非如此。怕是再多地财富也买不了他们所犯下的罪孽。因此。对于那个楚老大人。他们只能是更为感激。 江南楚氏争斗之事在酝酿着最后的角逐。包括暗中觊觎机的张宏都是巩固消化着即得地利益。而至于楚南仁与楚南聪当然也是分别紧握着兵权。以及试图将楚氏商彻底地掌握着手中。 可在这时。也是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而等着那一场大风暴的来临时。张宏却忽然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机。这个机对于张宏来说绝对是前所未有。而若是他能办好此事。那对于他来讲。绝对是日后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江南道官场近来连连变动。楚南仁与楚南轩在这一方面的争斗确实不占半分优势。因此大部分人都以为这官场之上肯定为楚南轩最终把持。毕竟这是江南道。而楚南轩始终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楚氏家主。 他们忽略了朝廷。但张宏却不忽略朝廷。他很清楚虽然这江南道在这皇权旁落之时已经不是朝廷能够完全控制。但毕竟江南道仍是大唐的江南道。名义上来讲。江南楚氏也好。江南道上地官也罢。都是要受着皇帝陛下地节制。况且。张宏认为这江南道上不缺乏君权至上的纯粹官。 因此张宏知道这是一个机。他可以试着在这所有人都忽略朝廷地时候。利用朝廷的影响来讲这江南道的官场进行一清洗。这个计划皇帝陛下应该不反对。因为这样一来皇帝陛下也可以更好的控制江南道。 可机通常都是伴随着危险。越大的机伴随的危险自然也便越大。这一点张宏也知道。他能够考虑得到若是他这个计划遭到江南道乃至京城一些人的阻挠之后他面临怎样的讨伐之声。而如此汹涌的讨伐之声极有可能迫使皇帝陛下放弃他。 张宏很犹豫。他确实很利用这个机。但若事不成那随之后来的后果也确实是他不敢承担。因此这几日来张宏始终都在犹豫思考着这件事。而越之下。他越是不放过这个机。 过了三日。当楚南轩在官场上的动作被张宏察觉到后。他终于不再犹豫。当即便传令京城高不危。要他将那些暗中栽培下来的人分遣到江南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变 以往的江南道官场确实可说的上是铁板一块。在江南楚氏这个大唐四大望族之一的大家族经营下。个江南道上至总管下到各个州府的官基本上都团结在楚氏的余阴之下。而至于皇权旁落的朝廷。对于这些官的控制也早已衰败不少。甚至在中宗朝间江南道有极个别州府的官都是楚氏一族自行举荐。只须报备朝廷便可。 造成这等局面的原因除了朝廷连年动乱无暇远顾江南道外。自然也是因为江南楚氏强悍的凝聚力。而朝廷之所以也始终是放任楚氏独掌江南道。除了因为皇权旁落下的鞭长莫及之外。倒也因为楚氏一族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恪守着臣子的本份。税贡以及官更迭都是按照朝廷的意思一丝不苟的执行着。 不过。放任楚氏掌握江南道并不代表朝廷对江南道的态度一直如此。最起码张宏便知道现下京城的那位皇帝陛下对这富庶的江南道也曾经动过心思。之所以一直没有实际作为也只是因为以前的江南道太过团结。朝廷很难找出借口对楚氏雄居的江南道官场动手。 可眼下不同。江南楚氏内争一事露出端倪时这江南道的官场便已经是有了格外清晰的裂痕。楚南轩虽然在江南官场影响颇深。但楚南仁这位督护府大将军自然也有着一定的人脉。因此伴随着楚南轩与楚南仁的争斗开始。官场上的形势也逐渐分化。 张宏便是趁着这等分化的时机突然插足了进来。不的不说他能够用观察使马周笼络到一些官实在也是因为这时机的正确。但是。在楚氏内争愈演愈烈之际。张宏已经不仅仅满足于他眼下所拉拢到的这些官。他既然知道皇帝陛下有心打破江南道楚氏一族独大的格局。那当然也着试图以朝廷的影响来彻底改变江南道官场。 这并非绝无可能之事。首先皇帝陛下确实有心掌握江南道。其次。这个时候楚南轩与楚南仁等人争斗之时他们既不可能再如以往那般共同抵制来自京城的压力。又各自希望能够的到京城的支持。而基于这点原因。便能让张宏断定若是皇帝陛下此时对江南道官场动手。那楚南轩与楚南仁很有可能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 若此事不成。后果固然严重。可若做成。那前景当然也极为美妙。张宏在经过了百般思虑之后。终于还是没能挡的住美妙前景的诱惑。他一边令京城的高不危秘密安插一些已经早朝为官的亲信之人来到江南道。也一边向皇帝陛下秘密呈去了一封密信。信中的内容自然便是向陛下分析了江南道局势之后。认为这个时候应该能在江南道做出一些变动来。 当然。这同时张宏也很清楚若是皇帝陛下真染指江南道。那他所要高不危派来的人其实不足以在江南道结成一股影响。于他而言他也不能获的太大利益。但就眼下而言。张宏却也不顾及这点。他现如今的主要意图便是助楚图重掌楚氏。那消弱楚南轩或是楚南仁在江南道的势力。为楚图建立一些根基。当然也是很有必要的。 密信虽已呈上。但要确切的知皇帝陛下的意思却还须等上几日。这一点张宏很清楚。所以这几日来他依旧是暗中关注着楚南轩与楚南仁的同时利用朝廷的影响悄无声息的蚕食吸收着江南道上一些不为人所注意的势力。 表明意愿相信张宏的官不多。但也不少。张宏要彻底掌握团结这些人当然需要一段时间。而在团结这些官的过程中张宏也的必须防备着这些人中是否有暗中归属王公公之人。所以这样一来。观察使马周的责任无疑更重了几分。 这件事张宏是完全交给观察使马周来做的。对于马周张宏认识的很清楚。马周并不是他的人。虽然这个观察使是受了他的举荐才的已平步青云。但张宏不指望马周从此效忠于他。他一直将马周。张说等人看成一种合作关系。 而这一方面便又暴露了张宏现如今的一个缺陷。那便是无论是他。抑或是他身旁可以信赖的这些人都是白衣在身。并没有官职在身。除了韦和那么一个将军。在官场之上张宏可以说的上是没有半分人脉。这便也正是张宏不的不将此事交给马周的原因。不然他当然亲自来团结这些人。 也是张宏悄无声息蚕食着江南道势力。暗中崛起且等待着京城皇帝陛下意思的同时。楚南轩与楚南仁二者间的争斗终于又有了一个令人不的不惊诧的事来。 楚南轩与楚南仁等人的争斗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楚南轩一直处于下风。兵权与楚氏商尽被楚南仁掌握。而楚南轩却这个家主却似乎是根本没有还手的机。当然。这都只是表象。事实上江南道上并没有人相信楚南轩根本没有还手的机。包括楚南仁与楚南聪二人。 也是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楚南轩反击之时。楚南轩也终于初次展现了他这个楚氏家主的手腕。而他这一出手却不仅是让楚南聪遭到巨大损失。更是堪堪断了楚南仁等人钱财上的来源。不可不说的上人令人惊骇。 楚氏商乃是江南道第一商。虽然在之前黄家与柳家等人合作狙击下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但这根本不足以动摇楚氏商真正的实力。而后来楚南轩与楚南聪在楚氏商中的争斗才算是第一次对楚氏商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以至于楚南聪最后获胜彻底掌握楚氏商时。这商的收益比以往锐减了几乎一半。 楚南仁要与楚南轩对抗。当然需要收买人心。无论是江南道上的那些官。或是他手下兵士中的那些将领。都须要他花费不菲的银钱来收买。而除了这些更有其他一些堪称完全是须要用银钱堆叠起来的关键之处。便好比如最终角逐时的厉兵秣马。 这些都须要天数的银钱来资用。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才有后来不惜威胁皇商李家二少爷李挽良。也要的到李家那一笔银钱之事。不过李二少爷毕竟才给了他一半银钱。而这些银钱又根本不足以垫付他所做之事。因此剩下的银钱来源都只能寄望在实力锐减的楚氏商之上。 不的不说楚南轩选择将第一次反击放到楚氏商上确实是一个极为睿智的手段。而他这一举便堪堪是扼上了楚南仁的喉咙。因此。当张宏刚刚的知楚南轩这一手段起。也是心中惊讶且赞叹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经济命脉的重要性究竟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 这时代下的商界之争远不如张宏前世来的诡异复杂。不存在太多可利用的阴谋之下。商界上的争斗基本上都是实力的碰撞。而对于楚氏商的实力张宏当然很清楚。即便现如今楚氏商因楚氏内部争斗一事实力锐减。但也依然不是黄不等人可以撼动。 可楚南轩却做到了。这位楚氏家主在失去了楚氏商的话语权之后。不仅能够再次在这商之事中闲起事端。更是堪堪将楚氏商逼到了绝境。可至于楚南轩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他究竟又是利用那些因素做到的这一点外人都不太详细知清。也是因为张宏迫切的须要了解这位楚氏家主的手段。所以在这一日。张宏便唤来了黄不。 黄不是个经商的天才。这点张宏很清楚。因此对于商之事也确实是须要由黄不来分析。 黄不这胖子匆忙而赶来小巷宅院之时。范慎等人都不在。只有张宏已是在前院恭候多时了。这胖子步入院中的第一件事却不是依张宏迫切知而坐下为张宏讲解这事。他反而是在见礼之后。先将身上所披的绒线披风披在了张宏身上。 深秋时节天已渐凉。张宏坐在前院中身上有些单薄。而黄不这个举动落在张宏眼中却更是让他觉的这胖子行事风格确实是圆滑到了极致。 不过表面上张宏对这胖子的举止倒也不曾流露出感激意味。他只是在言谢了后。看着对面所坐的黄胖子那张肥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疑惑问道:“有什么事儿值的你这么高兴?” 这胖子强自克制着心中的惊喜。收敛着神色略显局促道:“大人是真不知道?”张宏摇头不曾说话。黄不这才又道:“楚氏商快要撑不住了。大人知道此事罢?而这事对大人来说却实在是一件幸事。若是楚氏商真的撑不下去。那我与柳传昌那小子。刘家那女人不仅都可以摆脱入不敷出的局面。甚至在扭转盈亏之余还可吞下他楚氏商一些产业!” 黄不说的很兴奋。他似乎是忘了张宏此次唤他前来真正的意思。因此虽然大致能从黄不这些话中听出一些事来。但张宏也仍然是醒他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楚南轩对楚氏商动了手。可为何在如此短的时日内楚南轩便可将楚氏商陷入这等局面?” 黄不愕然。因为先前张宏操作他黄家酒楼以及刘家花船等事时所表现出的那些手段。他一直以为大人张宏也是深明经商之事。可眼下听大人的意思却似乎是他根本不懂。 这个疑惑黄不自然不问出来。他只是显的有些古怪看了张宏片刻之后。这才抖着那一脸肥肉。带着一抹说不出是赞叹还是仰慕的神色。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事儿并非楚南轩亲自而为。却是有一个来头极为神秘的人在暗中为他楚南轩做着此事。这个人针对楚氏商的手段也谈不上有多巧妙。仅仅是以绝对实力的压制了楚氏商。” 一个来头神秘之人?以绝对实力压制了楚氏商?江南道还有哪个商或是商人的实力能够强横过楚氏商?这些张宏自然都不知道。但他却也不太注重这些。他本就知道楚南轩这个楚氏家主肯定有着不俗的手段。因此他不曾去追问这些。只是皱眉言道:“说具体一些。” 黄不了。然后不知出于何中心态竟然笑了起来。道:“衣食住行乃是四个最为赚钱的行当。这点大人知道。而小人目前在江南道主要经营的便是依大人指示是食这一方面。但楚氏商却几乎是覆盖了这四个方面。除了食。行这两个方面外。衣与住更是楚氏商主要经营范围之内。而这其中住。也便是所谓的客栈在楚南轩与楚南仁的争斗中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再加上刘家那个女人也趁虚而入抢占了一些。那现如今的楚氏商便是着重放在衣这一方面。楚南聪对这一方面控制的极其牢固。也就是大人您所说的……”顿了顿。黄不努力回着张宏曾经起过的那个词。却怎么都不起来。 见此。张宏插口:“垄断。”然后不待一脸喜色的黄不开口。便再道:“你继续说。” 黄不讪笑了笑。接着道:“楚南聪所掌握的楚氏商垄断了个江南道的衣这一方面。基本上个江南道的布料店都有着楚氏商的影响。可事实上楚氏商也只不过是从剑南道。或者河东道等一些的方买来的布料。所以当这一个神秘人突然横空出世彻底买断了他楚氏商所有的来货渠道之后。那楚南聪能落的如今局面自然也是所当然之事。” 黄不大致上说的也足够详细。张宏倒也确实听懂了不少。他自然可以明白楚氏商对于布料店所谓的经营情况。事实上经商起家的楚氏为了摆脱商人这种身份的影响在建族便停止了一切自产。他们只是利用以往商家楚家的影响。以及现如今江南楚氏的影响进行着转售的经营方式。利润的来源也便是黄不所说的垄断。江南道衣食住行这四个方面都在江南楚氏的垄断之下。那收益自然不敢象。 可眼下。在楚氏商连连重挫之余。便连最后的一条利润源也被人阻断。那楚氏商的破败当然也是顺成章之事。 不过张宏不明白。他不明白的是究竟楚南轩是如何拥有的这样一个神秘人。要知道。买断所有楚氏商的布料源。覆盖剑南道。河东道。乃至个大唐这的须要怎样的一笔银钱?谁又能够拥有这等彻底敌国的财富?而拥有着如此财富之人。又为何甘愿为楚南轩做事?这些张宏自然都不知道。可他却也能够从中看的出楚南轩这个人的强悍与可怕。 也是张宏心悸之时。黄不黄胖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能耐住他脑袋中那些蠢蠢欲动的法。试探性问道:“大人。楚氏商如今正是面临绝境。小人是否可以采取一些手段?” 刚刚从困境中摆脱。这黄胖子便又侍机报复。试图趁这等时机对楚氏商下黑手。由此可见这胖子在经商一事上确实有着极强的投机心以及赌徒式的经商风格。 “比如?”张宏笑了笑。落井下石这种手段在针对敌人时张宏当然不有任何不快或着迟疑。 黄不见张宏微笑。心中当然也明白大人也是赞同他的落井下石。奸笑道:“那个醉仙楼。大人先前不是试图要买下来么?这儿怕是楚氏商不卖也的卖了。” 醉仙楼。初至苏州府时。江南道的那些官应付张宏以及观察使马周的那处酒楼。张宏当然也确实是打算以买下醉仙楼来作为对楚氏动手的象征。而黄不这时起。张宏当然不反对。楚氏商这一庞然大物倒下去之时的墙倒众人推。张宏自然是乐意见到的。 “你做些什么便放手去做。商界上之事无论现下或是将来都是由你做主的。我不参与。”张宏再道这么一句。却是叫黄不连连点头。他对张宏最为赞赏的便是这种真诚且十分信任的态度。 该如何深度的落井下石。以及该如何趁他病去他命。这些手段张宏都没有为黄不仔细分析。他相信这胖子。也知道黄不肯定能够把握到这一个机遇。 “那便买下。”胖子决意。满脸的肥肉也遮挡不住他此时的野心:“总有一日。我将黄家酒楼开遍大唐。也便是大人所谓的垄断。那个时候我也算对的起死去的老爹了!” 张宏微笑。这种黄不式的野心在他看来其实算的上是一个完美的野心。而也直到这时张宏才真正明白那个死去了的黄贾仁在这胖子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份量。 黄不离去将他那些野心付诸行动时张宏不曾起身相送。而他身上所皮着那绒线披风也依旧是披在他的身上。只是看着黄不离去的背影。张宏却是着。也期待着接下来楚南仁与楚南聪二人可能有的动作。以及楚南轩又做出哪些令人动容的举动。 从江南道的密信快马七日便可抵达京城。而张宏这封寄拖着他下一步行事动向以及他未来在江南道位置的密信也在七日后通过皇帝陛下特赐予张宏的那个秘密渠道落在了神龙殿中那方御案之上。 当今的皇帝陛下李旦。其实并没有具备太大的野心。他也没有太多那些成为千古一帝的心思。而他之所以后来去争那张椅子。大多原因也是为大唐江山的前途而为。当然坐上了这把椅子。皇帝陛下也试图去阻止一些他不。也不忍看到的那些事。 现如今京城的局势确实是到了一个临危的界点。皇帝陛下很清楚他的妹妹太平公主。以及他的三郎平王李隆基已经预示了一些征兆。自古皇室多无情。每每牵涉到这把椅子的争斗之事。都是以鲜血的横淌为序章。这一点李旦当然知道。而他要做的。做的便是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对于太平公主这个妹妹。李旦其实是同情多一些。他知道他这个妹妹始终是活在成功问鼎皇位的那个女人阴影之下;而至于平王李隆基。李旦也知道他胸中的宏图。也明白他的野心何在。但李旦并不感这些。他只是一味秉承着他的行事手段。奉行着中庸之道。试图将这一场必定累及个大唐江山的一事压制到最小程度。 要做到这点。则找到一个平衡点。而又因为这两方的人无论是太平公主又或是平王李隆基都是绝对强势的人物。李旦也当然知晓这个平衡点首先也必须的具备能够平衡这两者的实力。原本皇帝陛下李旦是扶植一个有些起点根基之人。比如陇西李氏家中的那个青年。最不济也的是个世家子弟或者是朝中大臣。但这些人后来都在李旦的百般思虑下为他放弃。原因也不复杂。他根本不能保证这些人不在日后争斗时摆脱这个平衡点的立场。转而投靠太平公主或是平王二人间的任何一方。 若真如此。那局面自然不是李旦所看到的。因此他最终决定终于还是落在了那个神奇且也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其实李旦选择那个少年也是经过了诸般考虑。他首先在韦后事前将他手下的那些人送给那少年。是看看那少年不是个薄凉之人。所幸不曾叫他失望。即便那少年拥有了他的耳目。也依旧是每逢要事必先请示。告诉予他。 再后来便是韦后之事的那一夜。他当然知道那一夜那个少年的许多安排。虽然其中有不少成分是在为一己私欲而安排。但落在李旦眼中也无可厚非。那个少年始终没有根基。他也必须的通过这些手段取的一点根基。最终于的是。虽然是在为他自己安排的那些布置。但起码还是做到了他当初的要求。三郎李隆基也终将平定了韦后之乱。而过程中那个少年显然出力不少。 那一夜的知那少年的手段不俗。才智远胜旁人之后。李旦又经过一系列暗中的考察便选择了张宏。可其实没有人知道。皇帝陛下李旦选择张宏。也是因为张宏在面对太平公主时的态度。以及他在面对平王李隆基时的态度。确实是李旦最喜欢看到的两种态度。 可这同时还有一些问题。太平公主与李隆基是何等人物?那个少年又凭什么能够站在这个平衡点的立场上的以存活下去?他若没有一些权势又怎能来做这个平衡点? 因此接下来在皇帝陛下李旦最不看到的那些事发生前。李旦所须要做的便是给这少年权势。让他处于万人之颠。让他有能力有资格站在这两个绝对强势的皇室之人中间。 而这也便正是接下来皇帝陛下李旦对张宏表现出格外青睐的原因。他要张宏的势便须要尽量满足张宏的野心。这个过程还不能花费太长时日。因此皇帝陛下在其中也曾经拔苗助长。 效果不知。但皇帝陛下只能如此。 自张宏到江南道后。对于张宏目前的处境。李旦当然都了若指掌。他从江南道上张宏的表现来看更加坚信这少年的手段不俗。也感觉到他选择这个少年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而也正是这种感觉让皇帝陛下在后来江南道的那些事中始终是站在了张宏的身后。包括不惜将朝廷税银暂借那少年以资急用而惹来朝廷非议。能够满足的李旦都不犹豫。他很清楚这一个小人物要上位的必然途径。也是他须要付出的。可是。眼下这件事倒实在棘手。李旦看着御案之上的这封密信一时微皱了眉头。 神龙殿中的宫人都被他唤了出去。他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下分析着这少年信中言起之事的可行性。但却始终没有结果。 江南道的局势对于李旦来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虽然近年来根本不曾去过江南道。但身为掌握个天下的皇帝陛下。李旦当然也不不清楚那处的局势。其实在他看来那个少年似乎对江南道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他根本不能认清江南楚氏究竟骇人到一个怎样的程度! 当年的太宗皇帝对这等门阀世家都属手无策。那在这时皇权旁落朝廷动荡之际。李旦又怎敢轻易对江南道动手?江南楚氏啊。即便到现如今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当这楚氏真正反扑之时。那时才能体现的出一个大门阀所具备的实力。 密信展转在李旦手中折叠。他着那个楚氏家主楚南轩。以及他所知道的楚南仁等人的一些情况。十分犹豫。 身上的明黄龙袍在上金碧辉煌的神龙殿中显的褶褶生辉。李旦微微凝着的眉目也随之清晰。犹豫了许久之后。李旦终于捏着这封密信向着神龙殿外走去。 他须要去见一个人。便正是张宏先前曾经在相王府上见过的那个。让他感觉颇为不舒服的那个老人。 太平公主府上。 这时的太平公主殿下依旧是在公主府正殿之中。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相貌清秀。但神情自然而然冷峻着的青年人物。这个青年太平公主在以往是没有印象。而是在后来张宏那少年出现在大唐政治舞台之后。太平公主才逐渐注意到了这个青年。便正是公主府观清客。高不危。 对于高不危的能力。这时的太平公主已经有了一个充分的了解。他知道这个作为张宏副手的青年究竟是如何的才智不俗。仅仅是从张宏离京之后。这青年依旧滴水不露的能将张宏遗留之事处完美。且没有任何瑕疵便能让太平公主由衷的赞赏此人。 高不危泰然自若而站在太平公主面前。他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太平公主殿下。心中没有太多惶恐。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变态也了解她的蛇蝎心肠。所以对于今日求见太平公主之事。高不危所大概能分析出太平公主的意思。 今日前来。正是为大人密信中所到的那件事。而将此事告之太平公主。却也正是大人的意思。 “这件事。你不用。本宫也不。”太平公主神情颇为耐人寻味。她这一句话却不知道究竟是何意图。只是清脆柔腻的嗓子继续响着:“而至于皇帝陛下。当然也不。” 高不危不解。恭身站着。然后不言不语。继续等着太平公主殿下的下一句话。 太平公主微为叹息。江南道的局势看来那少年依旧是了解不够透彻。她当年曾经试图让这江南楚氏归附于她的羽翼之下。当然也了解江南道那处。因此她很清楚那老狗对于江南道那么一个富庶之的究竟有着怎样的控制力。 要彻底清洗江南道官场?拉拢那些江南道官?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外人不清楚。可她太平公主却深知。表面看来江南道的那些官都是团结在楚氏周围。可实际上那些官基本上都出自那老狗门下。而即便是现如今向楚南轩效忠。或是暂时依附于张宏手下的那些官。怕也都是在等着他们的大人。也便是那条老狗的意思。 若是那老狗说要动。怕是个江南道都去反对那个少年以及楚南轩。 当年。太平公主从江南道含恨败北。便是这么一个原因。 “你家大人。还是太过于心急。”太平公主再道了这么一句。便也不再多言。她知道高不危今日来只是告诉她这件事。而现在她知道了。便够了。 高不危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能听的出太平公主一句话似乎是在预示着大人将有些极大的风险。因此他皱了皱眉。但随即展开。他相信大人。 不曾在这公主府停留太久。高不危随即便离去。接下来他还必须的将这件事去告诉平王李隆基殿下。而对于大人这等试图左右逢源的态度却是高不危最不赞同的一种态度。他不能解为何大人试图在太平公主与平王两者间挣扎。但他却只能依着大人的吩咐行事。 高不危退出太平公主府时。遇到了一个人。便正是这个对他根本是无视的一个人让高不危掐紧了手指。崔缇。 张宏离京甚久。崔缇原本便擅长揣摩太平公主的心思。因此高不危当然也知道这时崔缇来公主府的目的。要么是太平公主的召唤。要么是前来阿谀。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高不危知道这个崔缇在张宏走后又重回了太平公主裙下。 但又如何?高不危紧捏着拳。他相信大人回京之后。这个崔缇便该是还他所做罪恶之时。 高不危走后。太平公主殿下依旧是高高在上斜卧着。她在着江南道之事。而那老狗至今也不曾在江南道有任何举动。这也是便连她都不解的事情。按她看来。若这时那老狗再没有举动。那江南道很可能生出一些让那老狗措手不及的事情。 动手吧。太平公主思虑着那老狗。美目渐眯。红润的唇角也掀起一番风情。若是那老狗此次有了举动。便也意味着她可以再次对江南道做出些事来了。 张宏所料不错。太平公主之所以轻易便应下允许他前往江南道。也的确是试图以张宏来再次染指江南道。直接言来。便正是用张宏来与那老狗王公公搏弈。 江南道。天下最为富庶之的。谁能不眼馋呢? 如此这般思虑着。殿外却是宫人禀告崔尚书求见。太平公主犹豫了下。但转眼却依旧是唤了崔缇觐见。 崔缇笑着。年近四十但偏偏依旧如同三十左右之人。这一个暗里阴险龌龊的尚书大人。以其绝佳的外表掩饰了他卑劣的行径。然后向着太平公主斜躺的那张软椅之前缓缓走去。 太平公主府西侧有一处并不起眼的小房屋。而几乎每一个熟悉太平公主府的人却都知道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屋之内却有着一个让人常常心生畏惧的老太监居住着。 没有人明白太平公主身旁最为的势的太监王公公为何喜好居住这么一处小房屋。但也因为这么一个老狗却让这个公主府的西侧都笼罩阴暗森然之氛围下。 王公公正躺在那张靠椅之上。他昏聩的老眼没有半分神采。望着天上那一轮灰蒙蒙的太阳。王公公枯老的手指不停敲击着椅子的手柄处。 之所以迟迟在江南道没有任何作为。仅仅是因为王公公并不在意如楚南轩这等跳梁小丑能做出哪些让他吃惊动容的事来。而除了不将楚氏家主放在眼中之外。王公公倒也很清楚。他若出了手。那便预示着公主殿下也出手。 “公主殿下啊。您是越来越自负了……”老狗王公公闭上了眼睛。喃喃言着。只有他知道为什么他这个对太平公主最忠心的一条狗。却时常与太平公主有着一些摩擦。而属于王公公与太平公主暗斗的那些事。确实不是外人所能明白的其中缘由的。 罢了。既然您让老奴动手。那老奴动手便是。如此着。王公公却也知道那少年试图清洗个江南道。那便也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也不的不出手鼎定大局。况且。这儿的他已经知道楚氏商已然是彻底败没在楚南聪手中了。这个损失确实是让王公公愤怒了。而也因此叫他再也不能容忍那个他一向瞧不上眼的楚南轩。 “传话下去。江南道是该回复以往的江南道了。”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但偏偏王公公却依旧言着:“至于楚氏家主。便由楚南轩的那位公子来继承吧。” 如此轻描淡写便决定了一个连皇帝陛下都不敢轻易去动的门阀家主。由此可见这老狗王公公究竟拥有着怎样的骇人能量。个试图搏击的野心中。由京城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的不处。以及王公公的决意处酝酿着最终归途。 这些。张宏当然不能及时的知。 (这是最后一章转折铺垫章节。 江南之事进入收官阶段。预计不到十章。同时也挖出以前的一些伏笔。填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危局 动用那个显山不露水的江南道第二商,以绝对的摧枯拉朽之势彻底粉碎楚南聪手中的楚氏商之后,楚南轩在一程度上确实是瞬间扭转了他处于下风的局面,一时间内,断了楚南仁等人经济命脉的他在一步步执行着他既定计划的同时,似乎已然是隐隐占据了一些优势。 可好景不长,也在楚南轩稳步布局之时,京城那条老狗却突然对他江南道之事采取了一系列重手措施,这不仅仅是直接打乱了楚南轩的布局,更是一度迫使楚南轩不得不暂时放下他的那些计划,频陷困境。 京城那老狗出手太过突然。在动用第二商前楚南轩便一直是在等着那老狗出手,可始终不见那老狗有任何动作,但在这时他刚刚试图反击之时,那老狗却跳出了台面,堪堪是杀了楚南轩一个措手不及的同时也让楚南轩颇为不解,他不通为何那老狗选择在这时出手,而在这之前他一直是以为既然先前那老狗不出手,那起码便要等到楚南仁等人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才出手。 可那老狗毕竟是这时动手了,也的确是在很大程度之上使得楚南轩连连败退了。虽然在这之前那老狗根本没有表示出半分要出手的征兆,而这突然插手江南道之事也确实显得唐突,但无论如何也不得不承认这老狗出手的时机把握的实在巧妙,便连楚南轩也完全是猝不及防。 即便是到现在。楚南轩也根本不得知造成京城那老狗突然出手地原因,仅仅是因为那少年张宏的一封密信。 这几日内,江南道局势确实是变幻莫测,充斥着未知不定的同时也让这江南道上所有的局中之人深感惶恐,谁都不能确定在京城那方插手了江南道之事后,这江南道又有些怎样的变故发生。 在令楚则生动用那些从事不法之事的商人前,楚南轩是等到楚南仁那方所有的那老狗手下之人跳出来后才逐一去收拾他们,那时的楚南轩认为有了他这么多年来的布置,要对抗王公公,要将他楚氏彻底摆脱王公公的控制。是绝对有可能地。 可到这时,真当这江南道上所有属于那老狗的人都跳了出来后,楚南轩这才发觉原来那老狗对于江南道的控制影响竟然达到了这般地步,他直到这时才深深的体到当年他地兄长楚南昂在面对那老狗时究竟承载着怎样的压力。 但无论如何。便是那王公公再怎样地强大令人动容,要他楚南轩落幕收场。那也绝对是不可能的。在楚南轩真正决意对他那几个兄弟楚南仁等人动手时便已经暗暗立誓,他绝不重蹈当年兄长楚南昂的旧辙。楚园之中,外间的那些局势变动暂且不,单单就眼下在这楚园内楚南轩所须要面对的压力便已经足以使他颇感棘手。楚南轩一直都知道他楚氏族中依附在那老狗手下地人不少,但却绝对不到在这时的楚园之内。几乎大半楚姓之人都站在了那老狗身影下,一致来反对他这个楚氏家主。 一个传承百年地大家族。其根基资本便就是这所有或多或少拥有着楚氏血脉的家族中人。而在几日前一直沉寂的楚园,却在老狗正式染指江南道之事后再也不复平静,这个时候楚园正厅前几乎围满了楚氏之人,而这些人无疑便都是属于那老狗手下的人,他们围在这正厅之前的目的毫无疑问便是要这位家主楚南轩交出家主的象征,也便是那枚玉扳指。 楚南轩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族中之人从中挑唆,出了这么一个歹毒阴险卑劣的主意,他也不知道是谁能有这等凝聚力,居然能够让一向都是沉稳深具大家风范的楚姓之人如同泼妇一般都围在他的正厅前,用最为恶毒不堪地秽语前来诋毁于他。\\/\但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虽然卑劣上不得台面。十分地有辱楚氏门面,可这毕竟是最直接有效的一种手段。也最让他感到棘手不好处。 楚园正厅外地那所有楚氏之人都是以一种幸灾乐祸的姿态来围在这处,他们其实也不知道是谁挑了这个头,是谁出了这么一个卑劣的主意,但他们却知道这个方式绝对能让楚南轩顾忌,也绝对最有可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事实上除了仍然对楚南轩存着观望心态的一部分楚氏之人外,剩下的所有楚氏之人都在这处。在这一刻,以往旁系与直系的不和都被京城那条老狗的影子所掩埋,他们这些楚氏之人也的确是空前的团结了起来。 即便,团结起来的意图是推翻他们的家主。 这种僵持的局面一直持续了个上午,楚南轩坐在正厅之中貌似悠闲的浅品着茶水,这杯茶水可是他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过滤而来,因此他饮的格外小心,格外认真。 站在他身旁的楚则生半眯着眼睛,外边那些人都是楚氏的血脉,从本质上来讲,他楚则生这个姓氏仅仅是楚南轩所赐的下人应该对外间那些半个主人的楚氏中人执礼,他也应该表现出恐惧。可他没有,他只能半眯着眼睛看着一脸淡定的老爷饮着茶水。 楚则生其实不担心外间那种卑劣的手段不能处,他只是在等老爷的意思,而他很清楚,若是老爷心中清明,那么外间的那些人在老爷眼中,应该是连跳梁小丑都不如的。 一个上午才过滤好的一杯茶饮了下去,楚南轩放下茶杯,闭着眼睛的他满脸惬意,似乎犹在回味着那一杯茶水给他带来地畅快。 过了少许。当楚南轩睁开眼睛,向着厅外那些人望去时,他竟然微笑,不知是对永远都站在他身后的楚则生说话,又或仅仅是自言自语:“不曾到,那老狗居然有这等凝聚力,他居然能够挑动我楚氏半数以上的人。”顿了顿,楚南轩再笑:“面对家中半数以上之人的反对,我却依然能够安坐这家主之位,怕是历来各代家主都不曾有过的殊荣。我还真不愧是楚氏第一人呢。” 像是因为楚南轩的这些轻松之意,楚则生也是如楚南轩一般的微笑着:“最重要的是,老爷您在这位置上永远的坐下去,这才是实至名归的楚氏第一人。” 面对着厅外如此汹涌地反对之声。这一主一仆却仿佛是完全无视了那些人,他二人即便在这时也依旧显得轻松。显得随意。 楚南轩再笑,却也不再继续这些调侃的话语。那些人也闹了个上午了,差不多也该收场了。 “去办吧,挑出几个跳的最高,闹的最欢乐地人。丢出去。”很轻描淡写的道了这么一句,楚南轩其实很清楚他这一句丢出去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作为楚氏地象征楚园。楚南轩自然极为在意这园中的某些事,他当然绝对掌握着楚园的力量。 楚则生微微恭身,继尔一神色,面脸的平静,向着厅外走去时他的身后很突兀却也很自然地出现了几名黑衣之人。\\\\ 厅外,楚则生,他瞧得出那些人面上地不屑以及鄙夷,他也知道他这个管家下人的身份也只能受到这种待遇。但,那些人又能奈他如何? 楚则生的出现确实是叫这厅外安静了一阵,而这种安静当然不是因为他这么一个楚家下人能给这些人带来什么震慑。安静。也仅仅是因为伴随着楚则生的出现。这厅外围着的人周围顿时出现了一群黑衣之人。 这些黑衣之人身上都散发着冷漠强硬凌厉的意味,对于这种气势。相信厅外的这些人没人感到陌生,都是楚氏之人,又有几个人不知道楚氏最为隐秘最为强大的力量? 楚则生如此悍然而带着死士的出现,确实是激怒了厅外的这些楚家老爷少爷们,而也在这时,这群中人站在最前地那名青年,却首先而向前跨了几步。这青年相貌儒雅,极为清瘦,偏生是在刻意做出一副俯视地姿态来,然后或许是以为营造出了他要的气势,这青年再不矜持自重,很轻蔑不屑地言道:“为何不是楚南轩出来?你这么一个下人难道有资格站在我们面前吗?” 楚则生满是皱纹的老脸绽放出一丝大为玩味的笑颜,他当然认识面前这位少爷,而事实上这位少爷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站出来,那也是因为他这么一个楚氏四房出身的旁系少爷与楚南聪的公子一直都保持着极为密切的来往。 要说以往,楚则生遇到这位少爷时,总归也得微为恭身执礼的,而虽然仅仅是楚氏旁系少爷,但单单就那么一个楚氏之姓便足以让他横行江南道了。 可这位少爷似乎分不清眼前形势,楚则生轻笑着,继尔很干脆很温和的对身旁那几名黑衣之人吩咐道:“拿下,丢出去。” 谁都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楚则生这么一个下人的口中,但其实就算这句乃是楚南轩所说也一样是让这厅前的所有人惊诧莫名。要知道,这时楚南轩所面对的可都是拥有着楚氏血脉之人,而这所有人都是身份高贵无比。 全场震慑之下,楚则生身后那两名黑衣人却是冷漠而踏前几步,一拳打在那位少爷的腹部,然后向着虾米似的由这两名黑衣人简单的向了楚园外。 仅仅不过一拳而已,但那位少爷已经是口角流出了些血丝,这些血丝落在厅前那些人眼中无疑最有直观的冲击性。而落在楚则生眼中却只是叫他摇头叹息,楚氏的这些少爷们啊,享受的太久了,纵意声色之下难免都是良莠不齐。 震撼之罢,乃是一阵更为纷闹地愤怒。继那少爷之后,很快便有一中年人叫嚷着站了出来,他是那青年的父亲,按来说也是楚园之中身份不低之人,事实也是如此,这几年在楚南聪的照应下,这中年乃是最有望晋身楚氏直系之人。 “你一个楚南轩手下的狗,有何资格,又怎敢做出此等事来?”中年人气急败坏,以至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他在一身锦袍之下显得摇摇欲坠。 似乎是根本不正眼去看。楚则生随意再道:“拿下,丢出去。”依旧是这五个字,依旧是很快便有两名冷漠的黑衣人揪着这中年向楚园之人拖去。 一个下人居然胆敢如此嚣张,这让厅前的这些拥有高贵血统的楚姓之人如何能去忍受?于是接下来。这厅前甚至比先前楚则生出来闹的更为凶乱,这其中已经有几人拣起地上的石块向楚则生狠狠地招呼而来。 一点儿都不狼狈。那些石块在楚则生身前的几名黑衣人刀下根本接近不了楚则生便被粉碎无疑。 看着眼前这些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的老爷少爷们,楚则生暗自叹息,便是他这样一个下人都知道今日的局面肯定被楚南轩强行镇压下去,这些人怎地如此愚蠢? 不能再由的这些人闹了,再闹下去势必影响江南楚氏地声誉。着这些。楚则生原本温和的面色,却忽然冷凝了下来。他望着那一个偷偷试图再拣一块石头的中年,毫无征兆的脱口言道:“杀。” 不再是那五个字,却远比那五个字更有震慑,而接下来当一名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中年一刀斩了下去之后,这种震慑才真正算得上是起到了决定性地作用。 没有人敢再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继续闹下去,他们不知道楚则生这一个管家为何胆敢杀人,但他们当然能够知道楚则生敢如此作为,那便说明了这本身就是楚南轩的意思。 那枚玉扳指依旧是在楚南轩手中,楚南轩依旧是这楚氏地家主。这一点便让楚南轩拥有了这等权力。 看着那中年满眼错愕不敢相信的缓缓倒了下去。楚则生下意识的多。冷然言道:“一柱香的时间,若这厅前还有一人,那便杀一人,还有十人,那便杀十人。” 楚氏死士是如何的强悍?再没有人比这些人清楚了,因此他们当然也知道楚氏死士是不去看他们刀上的鲜血究竟是如何的尊贵,而这些死士也只是冷漠的执行楚南轩,楚氏家主的意思。 楚则生这最后一句话地真实性没有人敢去置疑,虽然那一刀所斩杀地中年仅仅是楚南仁房下的一个管家,但这毕竟证明了他楚南轩是有意也敢去杀人地。在家中一向低调的家主,太多年的无作为确实在这一瞬间让这所有人都起了当年楚南轩在面对太平公主时是何等的强势。 楚则生冷哼了一声,不再去,他知道杀鸡敬猴这一招只能震得住一时,但老爷的意思也是震慑一时便足够。因此仓皇离去之后,楚则生便知道目前来看局势已定。 转回正厅,老爷楚南轩依旧是在一遍接一遍的过滤着茶水,楚则生微一恭身,开口言道:“老爷,那些人都走了。” “杀了几个?”问的漫不经心,似乎楚南轩根本不曾担心口中所杀的人都是他楚氏之人,而若真是残杀了同族,那在日后难免也在他楚南轩的人生中留下浓重的一笔黑色调。 “一个。”楚则生回答的异常老实,那张老脸在楚南轩面前永远都是谦卑且也微笑着。 “才一个?”楚南轩微皱了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去便后怕了。 楚则生不奇怪老爷这个反问,只是笑的难免有些尴尬:“总这么杀下去也不是办法,老爷您也不可能将同族之人残杀个干净。\\” 楚南轩点着头。深以为然,他很清楚方才要楚则生去办地不过是饮鸠止渴。可对于这些人究竟该如何处,又怎样能够保证不在日后他楚南轩背后狠狠的捅上一刀,这实在是个万难的问题。 “要不然……”楚则生似乎是有了主意,但便是他也觉得这个主意实在不好,以至于他说了那三个字后便不敢再说下去,只是那张老脸局促不安着。 “说下去,你应当知道我不介意。”楚南轩倒了杯茶,不去饮也不去动,用意很是明显。 但楚则生一如既往的没有去饮的意图。他只是微眯了眼睛,道:“都赶出去?虽说楚园难免冷清寥落了下来,但衣老奴来,日后待老爷平定了此事。他们总还是愿意回来的。” 堪称狼心狗肺的一个主意,楚则生这么一个管家下人的身份居然敢将满园老爷少爷们议赶出去。可见这楚则生究竟是如何的,猖狂。 但楚南轩却显得兴致勃勃,他非但不曾有半分责怪楚则生的意思,反而是极为赞同:“这个办法好,赶出去之后也须要严密监视着。若是哪个试图从暗破坏楚园,那直接杀了便是。” 楚则生老眼顿时放光。这一主一仆在这一刻确实是没心没肺到了一定程度,完全便是两个疯子。 这个决定确实……不太好,但其实楚南轩却也只有如此,这时候地局势对他极为不利,楚园内外基本上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而原本就是处于这等困境的他,若是再首先由楚园内起了乱,对他造成了一些打击,那无疑是致命的。所以楚南轩当然得不择手段保证楚园地安定,他必须得有一个牢固的后方。 当年他地兄长楚南轩便是因为后方受挫才终身死退场。那这时的他当然不再让这种情况重演。所以他宁愿通过这样一手段来达到他的目的,即便这楚园只剩下他一人。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策。”楚则生开口显得苦涩。他与楚南轩都能很清晰的,其实根本不是楚园内的这些族人,而处于江南道上乃至京城试图掌握他楚氏地那些人才是最须要面对的。 楚南轩不曾再回答楚则生这一考虑,这时的他确实是遭到了极大的困境,先前那种种布置计划已经被王公公的突然插手而全部打乱,因此这个时候他即便是有些作为,也不是能够轻易去做的。 “再等等罢,看看南岚今日回来不有些好消息。”楚南轩叹了一声,他对此不抱太大希望,他掌握着江南道这么多年了,当年也隐约能够嗅到一些气息。 楚南岚这个楚南轩最为欣赏的五房,这几日一直都奔波到江南道各州府地,他要做的事情便正是楚南轩针对江南道官场的事情,联络那些所有属于楚南轩的官,在江南道官场之上彻底清除王公公,以及楚南仁等人地影响,这便是楚南岚要做地事情。 同族间的手足相残,是楚南岚最不看到地事情,可同时他却也一直都知道这么一场手足相残之事早在十几年前上代家主楚南昂身死之后便注定了的,这件事避无避,只能面对。而这么多年来,楚南岚所做的事情无一不是在为今日所发生的这些事做着打算做着准备。\\ 楚南轩对楚南仁动手之事间接来说也是他楚南岚暗中挑起,那日他们几个楚氏核心之人商议对付那少年之事时,楚南轩起了楚南岚这么多年来暗中资助楚图之事,其实已经是在很隐晦的醒他,可楚南岚却不曾,他依旧暗中向楚图着帮助,也依旧处处为楚图行着方便。 楚南岚如此而为的动机这世上只有楚南轩一人清楚,便连楚图其实也根本不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来楚南岚这个五房始终在支持着他。 楚氏内乱事起时,楚南岚便知道这件事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他很清楚即便是他与楚南轩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也依旧不可能敌得过京城那条老狗。可虽然如此。楚南岚却也知道他与楚南轩只能如此,这原因都仅仅是因为当年地一个承诺,一个牵涉到楚氏上代家主楚南昂的承诺。 内乱已生,局面已然失控,楚南岚在几日前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将迎来的危境。 几日之前楚南岚便在拉拢着江南道上的官,起初效果当然明显,有楚南轩这个楚氏家主的意思在先,那么这些官当然依着楚南轩的意思而为。可很快,不过转眼几日之间,这些官便纷纷变了态度。那时的官们虽不至于直接站在楚南轩的对立面,但毕竟态度已经不是那么坚决。 所以当时身在处州的楚南岚当机立断便放弃了他正在进行的事情,转而即刻向苏州府赶回,他很清楚这些官态度地转变肯定是京城的意思正在向着江南道过度。而那个时候楚南岚已经能够料定京城那条老狗定然插手了此事,而这些态度处于摇摆不定的江南道官也很快态度坚决了起来。但不是再继续支持着楚南轩。反而是要对付楚南轩。 由处州赶到苏州的当日,楚南岚根本不敢有半分歇息便随即赶回了楚园,他这时赶回楚园时之前上演地厅前闹剧已然落幕,便是地上那一滩鲜血也已经被人清扫干净。 但楚南岚毕竟是能感觉到楚园今日气氛的诡异,因此他一迈入这楚园正厅。见到家主楚南轩地第一句话便是:“出了何事?” 楚南轩看着现如今几个兄弟中最像他,也是他最看不透的老五。神色有些复杂,或许是因为楚南岚面上的风尘仆仆,楚南轩并不曾直接回答,反而先是唤一旁的楚则生下去为楚南岚拿个毛巾来。 楚南岚简单的擦了把脸,入冬地节日却是脸上冒着热气,可见其心中焦急。 “没什么大事,只是那条老狗既然下达了意思,那家中总有一些人跳出来。”楚南轩很随意的回了楚南岚一句,然后极为慎重言道:“官场之事如何?” 楚南轩回地随意,但楚南岚却知道他那一句没什么大事已经是个大事了。至于王公公在他楚园的影响。楚南岚也能猜得出几分,因此他也不曾直接去回楚南轩的问题。反而再问:“家主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人?” “赶出去便是了。”楚南轩淡然言道。 这一句话却是叫楚南岚一时默然,他不见到楚园内的兄弟相残,但同时却也能知道经过这么一场注定迟早发生的事情,楚园内的手足相残肯定极为惨烈,而他这时甚至已经隐隐觉察得到在此事后,楚园中肯定少许多人。 “官场之事,情况十分不好。”试探性先道了这么一句,楚南岚坐在左下,眼睛不曾去看楚南轩,接着再道:“如家主先前预料那般,基本上早先投效于你的那些官都临时变了态度,而这其中虽然并非包括了所有人,但也是极大的一部分。” 说到此,楚南岚顿了顿,起在处州时所见到的那些官,楚南岚犹豫了片刻,再道:“而至于其余的一些官,虽不至于倒戈相同,但就我看来,短时间他们定然不插手此事,最多便是抱着那等暧昧地态度观望着。” 局势,居然已经恶化到了这般地步。楚南轩连连苦笑,从来都是八风不动地楚氏家主在这一刻心中也生出了些许无力感,他实在不到那老狗居然对于江南道的控制力居然这等厉害,虽然他得到那些官肯定都是受了楚南仁等人地影响,但这毕竟依旧是王公公那老狗在从中作祟。 “照你的意思来说,这时的江南道基本上都是站在了楚南仁,也便是王公公那处?”楚南轩问的有些迟疑,有些苦涩。楚南岚脸色古怪不定,他点了点头,然后便就如此望着楚南轩,却是发现对方虽然有些叹息,但总的来说也仍然是镇定异常不见慌乱,这不禁让楚南岚生出叹服之意,他一向都是由衷的赞服楚南轩这个家主,他也一直都知道这等局面只有楚南轩才能面对,才能处。而至于他,则是做不来的。这不仅仅是关乎心智强大一事。更是考较一个人真正能力地时刻。 基本上个江南道都站在楚南仁那些人的对面是什么意思?这一点没有人能够比楚南轩了解的深刻了,他很清楚自楚南岚这一消息带回来之后,他算是彻底的被王公公那老狗压制在楚园之内了,而至于楚园外,怕是绝对脱出了他的控制。 “还有一事。”楚南岚望着楚南轩,目色复杂,不知是叹息亦或是为难,在楚南轩连连以眼色询问之下,楚南岚这才开口,但言语显得生涩:“据说。那老狗的意思是让连城来接任楚氏。” 楚南轩果然色变,这一个消息对他而言当然是意义重大,楚连城乃是他儿子,那老狗对付他。拉他下台,却扶植他的儿子是什么意思?楚南轩思虑着。紧皱着眉,他到一种可能,而这个可能性却是他根本不能接受的。 “连城现下何处?”回身急问楚则生,楚南轩微有急色。 楚则生叹了一声,他刚才已经得到了公子的行踪。但一直不敢回告老爷,这儿既然老爷问了出来。那他自然不能隐瞒,只得恭身回道:“趁着方才那阵闹乱,公子怕是出园了。” 楚南轩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而他刚才到那种可能在这时楚连城出了园,似乎已经得到了证实。 这个可能其实楚南岚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到了,他也一直在思量着是不是这么多年里,楚连城随在楚南仁身旁已经暗中向那老狗靠拢了去。 “你来说说,早前曾经有过传言,说是那老狗之前一直不动只是因为他在江南道安排了一位神秘公子来处江南道之事,那现在看来。这位公子不就是楚连城?”楚南轩阴着一张脸。神情颇为恼怒,但言语间也依旧镇定自若。 楚南岚把握到了楚南轩口中地一句话一个细节。他注意到家主楚南轩称呼连城为楚连城,这个细节说明什么?楚南岚心中微寒,他已经意识到家主楚南轩若是肯定这个公子便是连城的话,那对连城,也便是他的亲生儿子怕也不有任何心慈手软。 虽然,这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必须具备的无情之道,但楚南岚依旧觉得难以接受,他踌躇着,然后终于沉吟道:“不能肯定,但当不是。” 楚南轩当然知道这是楚南岚在宽慰他,而事实上在他从他先前从到楚南岚带回来地这一消息起他便在分析着这一件事。 那老狗在江南道有一位公子替他掌握着这些事,而江南道又有哪位公子具备如此资格?又有哪个公子可以对楚南仁等这些握着江南道实权的人下达命令?再加上前一阵时日楚南轩一直将楚连城禁锢在楚园中,那是不是也可以做出命令?分析着这些,楚南轩心中已经盖棺定论,江南道那位神秘地公子,肯定是楚连城。 “若真如此,那无疑又是彻底破坏了我先前的那些布置。”楚南轩咬牙逐字而道。 这一句话楚南岚也能解,他知道楚南轩早前的那些布置事实上楚连城也是知道一部分的,楚连城毕竟乃是楚南轩的儿子,也毕竟是楚氏家主地世子。因此,对于楚南轩的这句话,却是叫楚南岚难以接口,他只是垂着头饮着,却不知做说些什么。 能够得知王公公在江南道安排地那名神秘公子之事,并不算得上惊世骇俗,楚南轩毕竟是江南楚氏的家主,江南道上一些事可能不是他所能一一控制,但一些要事若是要瞒过楚南轩,那显然也不太可能。这一点,王公公应当也知晓。 但瞒不过又如何?即使楚南轩现在知道了这事又能如何?楚南轩也再清楚不过,他这时要再将楚连城唤回来,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之事。 故而楚南轩只能强忍着心中愤怒,对于亲生儿子的背叛他只能接受。克制着,让心中放下了这事,楚南轩再次开口,或许是因为他嘴唇的浅白,稍显无力:“在你看来,接下来我等该当如何?这些年的布置……暂且不。” 楚南岚依然垂着头,他明白家主的这一句暂且不便是要放弃这十几年来的布置心血了,同时也知道目前只能如此。 外间,以及楚园之内都在反对着他楚南轩,而为楚南仁等人造着势,王公公的出手堪堪是将楚南轩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界,这种局面,与当年楚南昂不甘而身死之时的局面,何等地相似。 这个王公公,实在太过可怕。 楚南岚沉吟了许久,他抬起头时认真地看着楚南轩,在这个最不适合问他心中存在了十几年的那个疑问之际,楚南岚却是言道:“我问家主一个问题。”迎着楚南轩那坚韧无比地眼神,楚南岚一字一句问道:“这么多年来我暗中相助楚图,你却始终不曾阻止,原因何在?是否因为你当年能够继任家主本就因为你与兄长有着协议?” 这个问题,他迟早都问。这点楚南轩早便知道,因此即便这等时机似乎不应该问这问题,但楚南轩也依然不曾奇怪惊讶楚南岚的这个问题,他只是随意摆了摆手,似乎不回答,但却言道:“是又如何?” 楚南岚笑了笑,这等危急时刻他笑的异常开心,只有他才明白这个问题对他的重要性,而若真是如此,那他也总算在这污浊的世间找到了最后的一点明朗:“若真是如此,那接下来我去见楚图。”顿了顿,楚南岚笑的很放松很惬意:“以及那少年,张宏。” 第一百八十八章 突兀 密信发往京城。在等待着皇帝陛下旨意的期间。张宏在江南道上依旧是如前些时日一般。由观察使马周在江南官场之上小心经营着。而黄不与刘家那个女人则是不遗余力的蚕食着遭了重创的楚氏商。这种看似波澜不惊无风无浪的处境确实是让张宏颇觉忐忑。在他看来。正是楚氏内争逐渐步向**之际应不该如此平静。而遭了重创的楚南仁与楚南聪二人也不应该能够继续表现的如此安稳。如此忍气吞声。 虽然是心中有些疑惑。但张宏却也始终猜不透缘由。他也根本意识不到他那封密信为京城乃至江南道带来怎样的变数。 密信抵达京城约莫过了五日之后。张宏这才终于的知这些时日来平静的原因。伴随着随后观察使马周将他这几内察觉到的异状征兆回禀张宏。这几日平静之下所酝酿着的一场堪称惊天之变的事情也随之拉开帷幕。 根本没有让马周继续深查下去的必要。仅仅是由楚图与范慎所带来的消息便让张宏的已知晓事情的始末。他直到这时才的知此次江南道官场的哗变已经蔓延了个江南道。这其中除了马周先前所拉拢到的那些人基本上都脱离了张宏表明了态度之外。便连张宏一直以为牢牢被楚南轩所掌握着的那些官也都一一悍然而脱离了楚南轩。决然且也干脆的站在了楚南仁身后。 江南楚氏在江南道上自然是一族为尊。而身为楚氏家主的楚南轩却只能看着原本归附于他的官倒戈相向。最终造成了现如今楚南轩在江南道众叛亲临的一个局面。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隐情以及缘由并不难象。张宏在第一时间的到马周的消息之后便心中震骇到无以复加的的步。他当然知道这些无论是背叛于他或者是背叛于楚南轩的官。定然都是受到了某个人指示。的到了某个人的意思。而这个人也肯定是王公公。 不能不叹服王公公的手段干脆以及反映迅速。要知道张宏始终是将这封信先交给皇帝陛下过目的。可皇帝陛下还不曾有任何指示到来。王公公却已经极快的抢先做出了反映。从这其中当然可以看的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王公公的影响以及是强过了当今的皇帝陛下。 张宏在江南道的近一年里虽然时常能够捕获到王公公的影响。但毕竟也始终不曾见过王公公光明正大的插手江南道之事。即便是他手下柳家柳宗和惨死之际他也未曾有过动作。可此次。究竟是哪些原因让王公公放弃了隐藏悍然而对江南道动了手? 这个问题对于张宏而言并不难揣测。他将他所交给皇帝陛下的那封密信与这时江南道几乎七成以上官都反对楚南轩一事联系起来之后。很快便能够的出一个结论。那封密信中。张宏是建议皇帝陛下彻底清洗江南道官场的。可这时看来江南道官场基本上都是掌握在王公公手中的。那张宏这个所谓清洗江南道官场的计划便也可以认为是他试图彻底清除王公公在江南道官场上的影响。这一点当然不是王公公所能接触的。也肯定是触碰到了王公公的底线。 一封密信便轻易扭转了楚南轩的优势。彻底调动了江南道局势。对于此事张宏也实在是不知该庆幸亦或是该后悔。他早便知道江南道有着王公公的影子。但却的确不能料到王公公的影子居然深刻到了这般的步。这便是值的张宏所庆幸的。因为他毕竟在他真正采取手段前的知了王公公的真正实力。在某种程度而言也确实可以避免他日后犯下的一些错误。而至于后悔。张宏当然也有后悔的由。这么一来。王公公出手。那便也干脆的打断了张宏蚕食江南道势力的计划。同时也迫使将他前段时日里所既的的利益吐了出来。 这恐怕便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也不成荫吧。张宏无奈之下只的暂时要马周停止了他们的计划。转而密切注视着江南道变动的同时也等待着京城皇帝陛下。太平公主等人的意思。江南道之事王公公已然是丝毫不加以掩饰插手了进来。照张宏看来。那接下来就算皇帝陛下不插手。太平公主也肯定有些动作。因为这江南道之事从另一方面来讲毕竟也是太平公主与王公公搏弈的一盘棋。 可事情的发展依旧是远远超出了张宏的预料。在随后的几日里。当京城的意思逐一而抵达江南道后。张宏却愕然发现。来自京城的那几位大人物的意思中。有皇帝陛下的意思。也有平王李隆基殿下的意思。但却独独少了最应该有的太平公主的意思。 这究竟是为何?最应该有些动作的太平公主又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态度?张宏心中大为不解时。却只能压下这个疑惑。认真分析着皇帝陛下与平王殿下的意思。 毫无疑问。这两则意旨中最让张宏惊诧的便是平王李隆基。他事先要高不危将此事一并告之平王李隆基。一方面是向他表示着坦诚的心迹。另一方面却也在暗示着平王殿下江南道有一系列彻底的变动。 江南道乃是大唐最为富庶之的。京城那些大人物们若能在江南道有些根基。那绝对利大于弊。这点必谁都知晓。所以张宏在根本没有把握独吞江南道这一前下。当然也的利用他所掌握的资源为他拉来一些盟友。最起码不能让江南道上有着他的敌人出现基于这点。张宏当然的找人合作共图江南道。拉来盟友。而这个人则须要具备一定的条件。首先。他的有着不浅的根基。要能保证他能立足江南的同时不轻易被人颠覆;其次。也便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这个人必须的与张宏有着不错关系。并且不因为觊觎张宏手中的那些东西而轻易对张宏下手。 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当然只有京城的平王殿下与太平公主殿下。事实上张宏起初最为属意的是太平公主殿下。毕竟太平公主这时要远比平王李隆基强大许多。同时这江南道也是太平公主觊觎许多之物。可张宏最终也依旧带上了平王李隆基。原因只有他一个人清楚。他始终是知道这位平王殿下极有可能便是日后的一代雄主。而他也必须的与这位日后的皇帝陛下搞好关系。 在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二者间摇摆不定。本就是张宏最为危险的一个处境。但同时也是他最为无奈的一个处境。 平王殿下对于张宏这个主动示好的举动一如既往表示了其干脆强势的态度。他传来江南道张宏这处的意旨话不多。但却是让张宏极为受用的一句话。 “在京时。本王便说过。你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情。至于底线由本王来替你把握。” 这便是平王李隆基的回信。由此可看的出李隆基究竟是何等的强势。而对于平王这句话张宏自然是深信不疑。虽然江南道上并没有出现哪些属于李隆基的势力。但张宏依旧相信这位日后的雄主肯定有着他的手段。 平王李隆基的回信让张宏犹如吃了颗定心丸。但皇帝陛下的旨意却是一时间让张宏犯了难。他始终不能解皇帝陛下信中那一句朕以为时机尚未成熟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根本不知道皇帝陛下对于他的议究竟是赞成还是否定。他究竟不参与江南道之事。改变王公公在江南道具备如此影响的局面。 可不管怎样。王公公也始终是出了手。皇帝陛下也始终了给了张宏一个摸棱两可的态度。剩下的都只能是张宏一人来应对来思虑的了。 也是张宏犹自愁眉不展时。这一日正当张宏将平王李隆基与皇帝陛下两二的回信翻来覆去研读思虑之时。一向深居那间阴暗小屋不曾露的楚图却是悄声而步到了张宏身后。他看着张宏依旧在摆弄着那两封密信。面无神色。轻声言道:“暂且放下你手中这些事。我二人须的到醉仙楼一趟。” 这一句突然而响在张宏耳边的话却实在是惊吓到了张宏。先前专心致志而研究这两封密信的他当然不曾察觉到楚图的到来。因此他将这两封信塞入怀中时难免显的有些不满。顺口问道:“为何?” 楚图却好象是根本不曾注意到他面上的不满。他依旧是站在张宏身后。待张宏回过了身看向他时。他才轻轻扬了扬嘴角。很突兀的言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孙道长以及孙修的行踪么?” 满脸的不敢相信。张宏怎么也料不到这时的楚图说出这句话来。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楚图肯定知道孙修与孙道长的行踪。但他先前倒也根本不抱希望楚图能够告诉他。他一直都认为楚图与孙修不知在秘密布置些什么阴谋。虽然他好奇着。但以他那些心性却也绝对不容许他主动去问。 这等时刻。当王公公悍然而对江南道动了手。楚南轩正是节节败退。张宏难免也不能再有半分寸进之时。孙道长与孙修却忽然冒了出来。楚图这些人到底在打着怎样的心思?他们又有些怎样的目的? 心中虽然奇怪着。但张宏毕竟也是对楚图。孙修等人好奇了甚久。他一直等便是他们来主动说出那些疑问。因此先前的不满很快被张宏抹去。随意一笑。张宏应道:“好。” 前去醉仙楼前张宏跟后院的妖妖打了个招呼。但不曾这妖妖见张宏要出去很坚决的留下了公孙兰之后也随在了张宏身旁。这样一来去往醉仙楼的便是张宏。妖妖三人。范慎不曾随行。他这些时日来说是在忙着家事。对此张宏当然也不妄图干预。他将他与范慎的关系定义的很清楚。并非那种大人与下人的关系。范慎当然有他的自由。 醉仙楼对于张宏等人来说有着一番其他意味。张宏初次来到这苏州府时便受江南道上那些官邀请来过此楼。而那个时候他便知道这醉仙楼乃是楚氏商的产业。当时宴请张宏等人在这醉仙楼。其实也有那些官们一些轻视他们的意思在内。 最初来到苏州府。来到这醉仙楼时。张宏曾经是有意买下这醉仙楼作为向楚氏商宣战的起点。但后来由于真正见识到了楚氏的强大。他的这个野心或者说是计划便一度搁浅。而本以为这个目标怕还须要一段时日才能实现的他。却在后来楚氏内争。楚氏商实力锐减之余让张宏以及黄不等人有了这个机。所以说自几日前黄不再次议买下这醉仙楼起。这处酒楼便成了黄家的一处产业。当然。黄不是通过哪些手段夺的这楚氏商产业张宏并不很清楚。他很清楚他在经商之上根本不如黄不。所以一般不插手黄不等人的商之事。 而这怕也便是孙道长约张宏在这醉仙楼的一个原因。毕竟是黄家的产业。安全以及其他方面不须要太过担心。 张宏牵着妖妖的小手随楚图步入这醉仙楼时。很自然的便吸引这楼下所坐之人大部分的各种不一的神色。这些神色中有惊艳。有垂涎。当然也有纯粹的欣赏。而对此张宏早已见怪不怪。他很清楚他所牵着的这个一袭大红轻纱。素来都是赤足而步的妖妖究竟具备着何等的媚惑之力。尤其是这个小女孩儿偏偏是无视着这所有人的目光。只是一味的冷漠冷漠。再冷漠。 不曾将这些各种各样的眼色放在眼中。张宏牵着妖妖随楚图上楼。步向左侧一处精致但却不够大气的雅舍内。这处雅舍门前题着一句诗句。张宏只是随意扫了几眼便知道这是黄不依着他的建议而挂在门前的。同时当然也知道这雅舍若在以往怕是须要有人能够接下这诗句方可入内的。 入舍内。随意拣了一处靠右的位置坐下。这时楚图所言的孙道长还不曾赶到。因此张宏倒也是的空打量着这处酒楼在黄不手下有些怎样的变化。 大体上与以往无异。张宏看着却也觉的要改变也实在改变不了多少。只是在一楼中小二步入这舍内。手捧着那一册薄薄的书册站在舍前。以眼色询问时。张宏这才知道黄不此人在经常一事上是如何的细心。 那书册乃是张宏依后世菜单而给黄不的一个建议。其实这时代下也有所谓的菜单。在以往都是悬挂在舍内。只是这种方式不够不太人性。而张宏的这个无疑是结合了他前世记忆中的那许多人性化设计。所以这么一来这个菜单倒也确实是个划时代的产物。虽然。这个划时代显的无稽显的无用。 在这舍内饮着茶水。张宏眼神温柔而看着妖妖轻拭着她手中的利剑。始终都是微笑的他从来不曾开口去说些什么。他知道说是剑倒更像匕首的兵刃乃是公孙兰为妖妖刻意寻访。他也知道以妖妖凌厉的剑势以及这等年岁确实不太适合那种儒雅的长剑。 妖妖把玩着她的短剑。楚图只是冷漠的坐在对面不知些何事。而也是张宏饶有兴趣的期待着接下来孙道长的到来为他解释那些事情时。自这雅舍外间却传来一阵稍显杂乱的脚步声。 听这脚步声张宏自然是知道人数怕有好几个。因此他轻易便能断定应不是孙道长与孙修。当他只是着又是一拨楼中客人时却也忽然到他们这处雅舍周围应该是没有其他雅舍了。那这些脚步声的目的又是去往何处? 答案呼之欲出。当雅舍之门被人推开。一名穿着华贵神态轻佻的少爷模样之人自顾自步入之后。张宏便看的出这些来人的目的。 先前在楼下时对于那些人向妖妖投来的种种神色张宏都不曾在意。但他却不到妖妖特有冷漠妖媚的气质已经是让这些纨绔大少们精虫上了脑。虽然妖妖不过年方十二余。但对于这唐时十三便出嫁的少女来说已经是足够这些人生出那些龌龊的心思。 五六人。分明都是苏州府内大户人家的少爷。随着这几人的入内。妖妖也放下了手中的短剑。她警惕望着那些人时下意识的便靠向了张宏。 这等时刻应是由张宏来保护着妖妖。但妖妖这一副姿态却分明是在守护着张宏。由此更是让张宏心中生出百般滋味。他抚着妖妖的黑发。眼睛望着那几位少爷。心中却也极为肯定着这些纨绔大少们定是不有些美妙的收场。 领头的一个那位少爷似乎已经是为妖妖的媚惑而陷入痴迷。他自推开这门后便是直勾勾的望着妖妖。继而旁若无人一般。流露着那丝毫不假以掩饰的**一步步向着妖妖走来。嘴角也带着淫猥的笑意。十分令人生厌。 在这一刻。雅舍内的几人都不曾说话。只是门口站着的那几位少爷在放肆的调笑着。而落在张宏眼中的这位步步走向妖妖的少爷却已然是让张宏直接忽视了他的外表。在他眼中。只有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货罢了。 那位少爷浑然不觉张宏眼中的厌恶。他淫笑着走向妖妖。却是在接近张宏。离妖妖尚有五步之遥时。陡然而面上多了一些茶水。最滑稽的是鼻子下也多了一叶茶叶。 这一幕实在好笑。但却没有人能够笑的出来。包括这位大少爷身后的那几个同伴都是瞠目结舌而看着这一幕的始作蛹者。那个一身蓝衫。面色自若完全似个无事人一般的少年。 “他疯了?难道他不认识这位大少爷?苏州城内又有谁不认识这位少爷?”这便是门前那几位瞠目结舌的少爷一致的法。他们这时看向张宏时。眼中带着好笑带着匪夷所思。带着幸灾乐祸。如同看到了那少年很快变面临的下场。 这一杯茶水当然是让走向妖妖的这位少爷醒了过来。他根本顾不的去擦脸上的茶水。先前痴迷不曾避开一丝茶水的他这儿反而先退了几步。气急败坏而指着张宏:“你……你可是不活了?” 纨绔大少们。如黄不这般以纨绔而掩饰着精明。如范慎一般冷静而完全继承了良好家世的少爷公子当然不少。但同时只是遗传了恶少品质的少爷肯定也有。毕竟这世上像李挽良李二少爷那等集所有恶劣。奸诈等等品质于一身的少爷。是少之又少的。 张宏这时面前的这群不速之客当然便是那种愚蠢至极。只是一味纨绔的大少。他这时看着这青年。轻蔑且也不屑:“醒了么?要不要再来一杯?” 张宏足够狂妄。现如今的他确实有资本狂妄。身后有着那些站在大唐金字塔顶尖大人物的他当然可以直接无视这些纨绔大少们。即便他们后台是如此的强硬。但这毕竟只是江南道。而并非京城。况且。即便是在京城。类似皇商李家大少爷那等的人物。张宏又不是没杀过。 这位少爷显然是被面前这个岌岌无名的少年彻底激怒。他颤抖着手指而指着张宏。猛然回身向着身后那几个大少怒吼:“还楞着做甚?” 看着那几人有的慌忙去呼唤帮手。有的已然是摩擦拳掌跃跃欲试而走了进来。这位大少爷这才清醒过来。有了足够的心思去真正看清这舍内究竟坐的是何许人也。 他转过了身。看向了楚图。与楚图的目光凝视上时他瞬间便怔在了当场。然后抽了抽嘴角。带着玩味带着鄙夷:“本少爷以为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阻挠少爷。原来是你这个孽子。” 楚图神色不变。事实上他这么多年来听过比这等更要恶毒的话。所以他这时依旧冷漠着。只是在迎着张宏错愕的目光时。冷然开口:“楚南聪的儿子。楚连池。” 楚连池。这个自小便被楚氏家主楚南轩放逐到河东道的楚氏嫡系世子少爷。他也是在这几日内刚刚返回江南道。而至于能够回来的原因当然也是因为楚南轩与他父亲楚南聪已然是彻底撕破了面皮。所以他当然不须再顾忌家主楚南轩的意思继续留在河东道。 今日来这酒楼。楚连池根本便是找麻烦来的。他知道他父亲所掌握的楚氏商这几日确实不大好。也知道这醉仙楼他楚氏商的产业刚被人买了去。这对于他来说当然是个极大的侮辱。他楚南聪的长子。楚氏的第二顺序继承人的东西又怎能容许他人染指? 先前在楼下纠集一群少爷们打算吃罢了酒后闹事的他。却是忽然看见了妖妖。在他眼中那个小女孩实在是要了他的命。无论是娇小的身段又或是那冷漠的精致小脸。都是在拨撩着他的心的同时也要他再也记不的今日前来这醉仙楼的目的。 当然。楼下这位楚连池楚少爷的嘴脸张宏并不曾看到。而这便也正是他一路随了上来的原因。 张宏听罢了楚图的言语。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面前这位楚氏大少爷。因其出身而有的荣耀当然可以让他横行苏州府。同时也当然可以让他目空无一切而无视张宏等人直接走向妖妖。 只是。这位少爷似乎有些看不清形势。难道他不知道他父亲与这少年目前所处的对立面?又或者是刚从河东道返回的他这几日来只顾的上寻欢作乐而忘了去了解现如今江南道的局面? 同样是楚氏中人。同样是觊觎着妖妖的惊艳。可这位楚连池楚少爷比他那位兄长楚连城显然是天的之别。最起码楚连城始终是在压制着他的心思。他也从来不敢流露出**裸的对妖妖的觊觎。 张宏心中着这些。却忽然又看向了楚图。他注意到一个问题。那便是楚图为何依旧显的如此镇定?按说他在这时见到楚氏之人总该惊讶。总该有些反映。但他没有。他似乎在这之前便料到了楚连池的到来? 若真果如此那究竟说明了楚图。或者是孙道长的一些什么意图?张宏逐渐凝紧了眉头。在京城最初遇到这位楚氏弃子楚图之时便曾经有过张介良一事。而那个时候的楚图是安排张介良用来试探张宏。继而将张宏推到韦后一事之上的核心处。 那在这时也是一位出身不俗的大少爷。这两者间的共同之处确实是让张宏不的不去怀疑楚图。但他不明白。他不知道通过这么一个楚连池。孙道长或者是楚图要试探些什么?又的到些什么? 这种猜测一旦生出张宏便抑制不住的愤怒的起来。他一直都是真诚而待楚图。他始终不与楚图的交往中有太多利用成分在内。即便他一直都知道利益才是永远忠诚的基础。但他已经是在努力淡化这种利益的存在了。可楚图为何还要如此? 试探。张宏这一世所经历的试探实在太多太多了。太平公主。皇帝陛下。平王李隆基这所有人每个都试探于他。甚至于一个扬州刺史也。这些试探已经让张宏不胜其烦。可这时。一个近日来最为相信之人却也采取了这么一个手段。那让张宏如何能够不愤怒? 因为愤怒。所以看向楚图时张宏紧抿着的唇已经是出卖了他的情绪。这一点楚图当然察觉的到。但他只是微微垂下了头。不曾说话。而楚图如此。无疑更让张宏相信了几分他的猜测。因此张宏当时便质问。便拂袖而去。 但他没有。他知道眼下这些事都不能让他这样做。况且。这时的张宏也真的十分好奇楚图这些人的这次试探。故意导演了楚连池这么一出戏究竟是为的什么。他当然不以为楚图等人仅仅是无聊。既然如此。那他们又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 愤怒。让张宏很不再面对这一种局面。他也根本不也没有兴趣让这么一出闹剧继续表演下去。 也在那几位摩拳霍霍的少爷们试图靠向这处时。张宏忽然抬头去看了楚连池。这时楚连池面上的茶沫依旧存在。但张宏却已经失去了调侃他的心思。只是一味冷然而道:“原来是楚少爷。只是你出现在了这处本身就是个错误。” 楚连池这个蠢货当然听不懂张宏话中的一语双关。他当然不能像楚图一样瞬间便把握到张宏话中也是指这么一场闹剧原本就是个错误这层意思。因此在的知了他身份之后。这少年居然不见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更是加楚连池难以自抑。他伸着手指指着张宏:“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句话不曾说完。看着他身后几个少爷都随了上来。似乎楚连池也具备了许多低气。步步逼向张宏之时再次开口:“你这……” 接下来的话语楚连池却已经是说不下去。他这时先是看着了眼那个令他蠢蠢欲动的妖媚小女孩儿。满连的不敢相信之下又看了眼他断了一根手指的手。以及的上那根方才还长在他手上的指节。一系列惊诧之后。楚连池似乎这才意识到。他是该惨嚎。是该放声大喊。 楚连池的惨嚎再一次震慑到了他身后那几个少爷。妖妖如同鬼魅一般疾速的身形确实是让这些人都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他们一时间都是呆滞在那处望着楚少爷。退也不是。进也不敢。 “还不快滚?”张宏低喝了一句。楚连池身后的那几位少爷再也不敢继续在这处等着唤帮手的同伴回来。仓皇之下扶着楚连池。也根本顾不上那位楚大少爷已经是因为满手的鲜血而昏厥了过去。匆忙逃窜。 自始自终张宏都在看着对面的楚图。他发现楚图也一如既往冷漠且也沉默。于是张宏更为恼怒。他唇上再无血色。恨声而道:“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楚图确实是须要给张宏一个解释。毕竟张宏此时留在江南道所图之事大都是在为他。但即便如此。楚图却依旧是冷漠抬头。缓缓而道:“我并不知事先有此事。” 张宏觉的好笑。他这时已经认死了楚图定然在这事中有着戏份。因此他当然不相信楚图这么一句话。可也是他刚要再次开口。质问楚图之时。自这雅舍外却突然传来一句:“他确实不知。”这一句声音略显苍老。但却有着一股淡然的口吻。让人不能置疑。 张宏回头。看向门外却是迎着那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一脸善笑而逐渐步入其内。仅仅是看这老人的相貌。那等的慈眉善目确实让人很难将先前那一场试探与他联系起来。 这老人身后随着一名青年。青年穿着朴素。一条青色丝带简单扎了头发披在肩上。倒像是这老道人身后的小道人。但张宏却偏偏知道这青年根本不是什么道人。而正是那个神秘异常的郎中。孙修。 迎着这时孙修无辜的微笑。张宏强忍着心中怒气。却依然是起身向孙道长见礼。他不的不如此而待孙道长。事实上他很清楚这位孙道长才是阿娘绝对的救命恩人。若非孙道长指出太平公主有府。若非孙道长能引荐张宏入的太平公主府。那阿娘怕也根本不的到救治。 张宏的起身见礼让孙道长笑意更浓。他知道这少年对他师徒二人有着怎样的疑惑。他也知道这少年此时是何等的愤怒。 楚连池的出现确实是他导演。孙道长的确挑唆了楚连池今日来这酒楼。而他本意却并非是要楚连池以调戏妖妖之名的罪于张宏。但不管怎样。目的是达到了。那便足够了。孙道长这时看着张宏这少年。虽然一年未见。但却依旧如当日在太平公主府时那般。满脸的赞赏以及钦叹。 能够转眼瞬息之间便把握到这个楚连池的出现乃是有人的推波助澜。那足以说明这少年的敏锐洞察力究竟强悍到了怎样一个的步。 反看那位楚连池楚少爷。被人玩弄于股掌的他怕是到这时也依旧不知他今日断指的遭遇全部是在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安排之下。 “不必多礼。”孙道长凝视了张宏许久。这才启齿道了这么一句。 张宏压制着心中的诸般疑问以及愤怒。先是迎孙道长与孙修坐了下去。待孙道长坐在最中正前。孙修坐在一侧之后。张宏这才深看了孙修几眼。转过了身去。后者面色尴尬异常。显然是读懂了张宏这几眼的意思。 阔别一年之后的再次见面。难免有许许多多的疑惑。张宏这时看着台上那孙道长以及孙修。却忽然觉的那些疑惑都一时间内很难说出了口。 这些孙道长自然都明白。他也知道这少年心中的那些疑惑。因此他微笑了笑。率先言道:“你的那些问题。不妨一一而问。但至于方才那一幕。你不必愤怒。也不必怪在楚图身上。都是我一人所为。” “为何?”张宏皱眉问了一句。并没有太多尊重的意思。 “我是为你好。”孙道长含笑了言了这么一句。似乎也发现他这一句话根本不存在任何说服力。便又补了一句:“日后你便明白。” 张宏撇了撇嘴。显然是不能接受这么一个解释。但他却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他这儿又去看向楚图那张冷漠生硬的脸孔。这才知道原来这事儿倒是真的与楚图没有半分关系。而他之所以能够在见到楚连池之后依旧镇定冷漠。倒完全是因为他强大的心智。 楚图。便向来是如此一个人。他从来不有过多的解释与言语。只是冷漠固执的做着他认为他必须的去做的事情。那些诽谤那些冤枉于他而言。都不存在。 强悍到令人发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拒绝 之所以对这孙修以及孙道长存在许多疑问,主要还是因为张宏与楚图的结识过程实在有许多令他感到费解之处。最初与楚图的相识乃是张宏初回唐时冒险入公主府为阿娘之病求药之后的当日,那时的楚图在孙修的穿针引线之下找上了张宏,而由则也是求药,也是言道楚图的娘亲患了与张宏阿娘之病相似的病,也需要张宏在公主府所求之药来救治。对于这点,张宏当然不轻易相信,且不说阿娘的病原本便是罕见,但偏偏能巧合到与楚氏弃子同遇这等事,那便是怎样都不足以为信的。况且,后来张宏来到这江南道后,即便是过了近一年,也不曾听闻过楚图的那个娘亲。 这一点无疑是张宏对孙修以及孙道长最大的疑问,他并不知道当时他二人将他与楚图串联在一起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而除了这点,关于那个京城所谓的生存在阴暗之中的药王门,亦或是江南道上眼下的公孙兰红鞋子,这所有与孙道长脱不开关系的事情都是张宏心中对其的疑惑所在。 在阔别了一年之后的今日,当孙道长再次出现在张宏面前时,他虽然是极为大方的要张宏问出他的疑问,且也答应一一解释。但不管怎样总是让张宏感觉到一些不舒服,尤其是孙道长来之前所安排的那一场闹剧,更是隐隐触到了张宏的心结。 张宏是个极其偏执之人,他自来到这唐朝起每日经历最多的便是勾心斗角。利用以及被利用,试探或着被试探,这种生活当然不是张宏所要地生活,因此他潜在的意识中其实极为抵触这样的生活。只不过在以往他也深刻的明白他摆脱不了眼前这种生活,所以只能强自压抑着他地抵触,试图让自己表现的更为自然些,显得能够习惯能够适应这种生活。即便这样让他活的很累。 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孙道长显然是不够了解张宏。他永远也不知道在张宏这少年地心中对于先前的那场闹剧是如何的厌恶,因此他以为他大方而将这一年来的疑问为张宏解释后,张宏便不深究先前那一场闹剧。 可很显然,孙道长的打算注定是要落了空,张宏在这时看着白须冉冉,鹤发童颜如半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孙道长时。他心中确实是悲哀地发现原来这时代下,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上至太平公主,皇帝陛下,下到楚图,范慎等人,甚至便连这近似神仙一般的孙道长也是如此腹黑且俗套。而在他眼中,一直是将这不染尘埃的孙道长看的极为高尚,因此这时的张宏难免失望。并且是相当的失望。这种失望。或许是针对孙道长,亦或者是针对这阴暗的世间。 强行压下心中那许多的疑惑。将目光从楚图身上收回,张宏盯着那一身浅色道衣。微笑抚冉地孙道长,不曾去问那些疑惑。再次问道:“我还是知道那个楚连池为何出现在这处。” 在场地这几人,除了妖妖恐怕没有人能到张宏居然如此固执,毕竟方才孙道长已经给了张宏一个解释,虽然那个解释并不能让人信服,但以孙道长的身份他给了解释,那张宏便应接受。 可张宏却显然是根本不去接受,只有妖妖能够察觉得到她地宏哥哥在强制压抑着的愤怒,也只有妖妖才感觉得到张宏微颤地手指。因此这样一来,妖妖在看向那孙道长时稚嫩的小脸上也泛出了些隐隐敌意。\\/\ 孙修惊讶,孙道长错愕,确实是不曾到这少年竟能偏执到这等地步,事实上这一年来对于这少年地所作所为孙道长都是极为清楚的,他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这少年,要知道这少年究竟衬不衬他日后所托。所以在此之前他也一直以为他对张宏有了足够的认识,足够的了解,可在这时,当张宏再一次发问之时,孙道长也只能承认他对张宏的了解依然不够,依然浅显。 但孙道长当然也不不快,似他这般的神仙人物,那种虚怀若无的心境早已深入骨髓,因此当他看着张宏,看着对方眼中的坚毅以及隐约可见的愤怒时,这孙道长那面上的笑意倒是多了几分玩味与苦涩,他完全解不了这少年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楚连池今日出现在这处并非巧合。”满是复杂而道了这么一句,孙道长略显叹息,不知是在叹息张宏的偏执,又或是叹息他今日这个举动,总之他并不能了解他这么一个安排一个试探已经是触到了张宏的那个心结:“我今日刻意要那楚连池楚少爷出现在此,是有意让你与他冲突,继而结仇。” 张宏扬了扬嘴角,似乎是在笑,但显得极为生硬。他这时又起了京城那个张介良之事,当时楚图也是用这么一个张介良让张宏与工部尚书张希结了仇,从而陷入韦后乱政一事中;而今日的孙道长却又安排了这么一个楚南聪的少爷与张宏结仇,那他的用意何在?很显然,是要张宏与楚南聪结仇,生出事端。但他孙道长为何要这样安排?这点张宏这时并不知道,他只是依旧愤怒着,愤怒着孙道长为何如此轻易便让他陷入楚南轩与楚南聪等人的楚氏争斗之中。 “为何。”张宏依旧冷淡,丝毫不曾再体现出对孙道长的尊敬之意。 还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少年郎。孙道长如是着,却已经是察觉到今日若是他不能将此事解释个明白,那接下来张宏是根本不可能去考虑他的心思他的安排,甚至也根本不再去在意那些存在张宏心中近一年的疑问。 “是要通过这一事,要你牵入楚氏之争一事中。”孙道长道了这么一句张宏所料到之事。然后却是轻轻摇头再道:“至于再深一层地用意,过不时我再来言,可我知道的是,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不依不饶?据我了解。你本不应当如此在意这等事情。” 本不应当如此在意,那是因为孙道长知道这一年来张宏所经历过的事情,他知道这种试探与利用其实对于张宏来说已经是再为正常不过的寻常之事。所以也是因此,这才让孙道长这时对张宏地步步逼问而大觉诧异。 虽然他不曾再继续解释下去。但张宏起码已经知道今日孙道长离去前总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因此他也不再追究,毕竟孙道长始终对他不不怀好意,这从他先是安排楚图在京从旁相助于他,以及安排公孙兰在他身旁这些事便可看得出来。 “利用,或是试探都是必须的手段。我不介意这种无伤大雅的手段。”张宏淡然道了这么一句,迎着孙道长那更为疑惑地眼神,轻声再道:“但前是,我肯接受。\\\\\” 话说到此,接下来张宏的意思便是这舍内人人都能明白了,只是先前谁也不曾料到这少年偏执的同时已经是具备一定态势,而这种态势或许可以称之为上位者所必备的气势。 “看来,有了这一年里的经历,你确实长大了不少。”孙道长叹着。目中神色有惊讶有叹息。当然还有更多的赞赏。 “不长大都难。”张宏自嘲着,心中却是在过滤着他这一年来所经历地所有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他忽然起前世里那一句他最为认同的话孩子不需要教育。只需要往生活那个大熔炉里一丢,生活便帮你教育了。 “先前对道长多有得罪。还望道长切勿责怪。”稍敛愤怒,张宏很诚恳的起身,向着孙道长恭身谢罪,而同时他也紧握了妖妖的小手,他感觉得到这小女孩儿对孙道长所表现出来的敌意。 孙道长稍显无奈且苦涩而笑了笑,并不曾介意先前张宏的不依不挠,只是看着松了一口气的他的徒弟孙修这才记起为他斟茶倒水:“不妨事,毕竟是我无礼在先。” 张宏微笑,坐了回去,迎着孙修那微笑的神情,又看了看对面楚图一味地冷漠,极为自然而道:“以往我曾经屡次问道楚图,你们为何要接近我,又究竟为何安排出这些事情,但楚图始终不曾给我答案,那今日是否可以让我知道?” 张宏问地这句话似乎是在问着孙修,但其实却是在问着孙道长,这是舍内人人都知的意思。而张宏这一句却是轻轻揭过了先前有些不愉快地氛围,这种情况下的转移话题确实是让之前地尴尬消弭。 对于张宏这一问孙道长显然也是赞赏的,他微笑看了眼身旁最为欣赏地徒弟,轻轻点头时也是意指今日张宏的这些疑惑确实是该让他知晓。 孙修看得懂他师傅的意思,因此他转过身来看着一侧的张宏,其实这个时候孙修倒是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对张宏这少年一向都是存在着许多好感,从一开始见到张宏为他阿娘之病而不惜冒死前入太平公主府时,孙修便敬佩着这少年,而在后来因缘际之下这少年得了势却始终也不曾忘却过他,对他也从来都是礼遇有加,这些作为都能让孙修忍不住去相信这少年。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是瞒了张宏一年,也依旧是一开始接近张宏时便存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虽然这并非他的意愿。 “就从最初你结识楚图之事时说起吧。”孙修先是微显局促笑着道了这么一句,迎着张宏真诚且也从容微笑的神情,他心中也安定了几分,轻松了几分:“那时你以一个贫寒少年之身不仅能从太平公主手中求得宝药,尔后更是异常出色的立足了公主府,这些事情都能让我们知道你的能力,也当然能看得出你日后的造化。因此也便是那时起,我们这些人便注意上了你。” 孙修开口间用了一个我们,这个我们究竟包括哪些人张宏不能尽然得知。但他起码能够知道这些人中有孙修,也有孙道长,自然也包括楚图。 见张宏只是很随意的点头饮茶,孙修笑了笑知道他不曾介意最初接近他时他们这些人所存在地心思。\/\\故而便也接着道:“我与楚图的关系,其实是上一代之事,也便是家师与楚图的父亲楚南昂所交匪浅。而基于这点便也正是我们接近你的原因,楚图地处境你很清楚。他要重回楚氏则势必与楚氏生起冲突,因为他父亲楚南昂身份的敏感,注定了楚图不可能直接在京城寻求到帮助,无论是太平公主亦或是当初的相王,平王等人,楚图都不能接近。所以我们只能间接通过你,来帮助楚图重夺楚氏。” “如此说来,今日这江南道,甚至是这一年来的事情便是你们一年前所布置,谋求地结果。”张宏微微笑着,他真的不介意这些利用,姑且不说孙修等人的这些意图他其实早便心中有数,单单就在京城时楚图所给他的帮助,便足以让他不介意这些利用。所以他能接受。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当然也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帮助。这一点张宏很早便是知道地。 “不过你们为何如此相信我?又为何能够断定我定然能够在楚图之事上对你们有着莫大的裨益?”张宏问了一句其实他原本不打算问的话,关于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知道这孙修等人的一个赌博。便是在赌他能不能达到孙修等人所预期的高度。 “因为你在京城时的那些作为让我们不得不相信你是个能够创造奇迹的少年郎。”孙修笑的很轻松,事实证明他们当初的眼光确实不错。张宏也地确获得了他们预期所期望地高度,而在某种程度上来甚至是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不这些。”张宏显得漫不经心,他抚着妖妖地黑发,看着面前案上那杯茶水再问:“即便如此,你们又如何肯定我在获得了皇帝陛下,太平公主等人的宠信后,不背信弃义而忘了你们,忽视了当初与楚图地协议。” 这一个问题让孙修颇觉错愕,他是如何都料不到张宏问这样的问题,而事实上根据他对张宏地了解,在这一年里他是真的不曾怀疑过张宏的品格。 孙修不曾回答这个问题,但一旁始终浅笑抚须,仙风道骨的孙道长却是替孙修答了这么一个问题,他笑道:“你不,关于这点你也应当看得清,只有掌握着楚氏的楚图站在你背后,才能让你在京城真正的扬眉吐气。” 这是一个相互利用相互结合的事端。当然,其实张宏在最初来这江南道帮助楚图夺回楚氏时抱着的也便是这么一个心思,他当初对高不危言起京城权势格局已然固定,他根本不可能能从京城掌握一些属于他的权势,所以这才决定来这江南道谋求那些东西,也便是这个意思。 不过,先前的那两个问题都只是张宏所抛出的一个引子,他接下来再问的这个问题,便正是张宏最也必须确定的一个问题:“反而言之,我若达成了你们的心愿,那楚氏日后是否站在我的身后。” 张宏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不曾去看任何一个人,他微微垂着头,这样一个**裸的问题确实不适合直接问出来,也极有可能造成一定程度的相互不相信。 但这时在这雅舍内的几人显然都并非没有肚量之人,况且以孙修,孙道长,楚图三人的心性来看,其实也应当知道这个问题对张宏的重要性。\\\因此没有人介意张宏这个不假以掩饰的问题,而也根本不待孙修与孙道长开口,那一侧不曾开口,始终冷漠的楚图却是径自言道:“有我在,你应能放心。”这算是彻底了结了张宏最后一点的担忧,他确实一直都极为相信楚图,而在楚图这一句话后,他也确实有了一个极为满意且放心的答案。 与楚图的交情,不仅仅是建立在相互共同的利益点上,更是因为这一年来他二人共同面对着太平公主,平王李隆基这些强大人物时所拥有的默契。 张宏抬头看着楚图,笑地极为惬意。而这时的楚图却已是松缓了神色,他一直在听着孙道长,孙修等人为张宏说着这一年来他们的安排,到这时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时。那接下来地事情才是他们更应该认真考虑的事情。 “助楚图夺回楚氏,是因为道长您与楚图父亲的关系而产生。在我看来,除了这一点应当还有关于您在京城的药王门之事罢?”张宏问到了这二个他心中地疑团,关于那个药王门。他始终是介意着韦后之死,究竟有没有孙修这些人的影子。 “我知道你问什么,那件事确实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孙修道了一句,显然也是知道张宏心中那个介意是与韦后有关,而这些事却是他从楚图那处得知的:“至于京城暗中的药王门,也确实是家师希望你能在日后所做的一件事。并不是要你像收拾红鞋子一样助我等夺回药王门,而是要你毁灭。”公孙兰曾经说过,药王门在这些年里已经分化,其中一部分堕落为权势的傀儡,他们利用手中掌握地医术毒术,在这几年里的宫廷政变中处处有着影子。而这些人当然与孙道长没有半分关系,虽然师出同门,但毕竟早已分道扬镳,双方在一定程度上径为两端的念已是让他们彼此有着敌意。 兴许是孙修察觉到了张宏不解的眼色。他神情复杂而道:“药王门只能有一个。宗旨也只能是济世救人,但那些人显然是忘了门中宗旨。所以他们不应该存在,也不应该拥有药王门这个名号。” 张宏点了点头示意能够解孙修的这句话。而到这时他也全部得知当初孙修与楚图接近他其实除了关于楚氏这些事外,倒也还有着关于药王门之事的意图。然而这药王门之事始终是日后才去接触之事。因此张宏倒也不再深究下去,他只是在着那个红鞋子,着那个公孙兰,不由问道:“公孙兰,可信否?” 前些时日里张宏曾经是怀疑着公孙兰在暗中将他的计划出卖给了楚氏,这从他前两次捕捉不到李挽良一事便现了端倪,在这之前张宏有七分可以断定是公孙兰所为,可在后来金陵城时却成功拿下了李挽良后,根本不见公孙兰有任何异动,而又让他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因而这时的张宏对公孙兰也始终是摸棱两可。 公孙兰乃是孙道长所安排在张宏身旁地一个助力,这一点孙道长应该最有发言权,他捋着白冉,微笑着而看着张宏:“你地猜测其实不错,而至于兰兰为何要这样做,却须要另外一个人来解释。” 兰兰,张宏听着这孙道长对公孙兰的称呼难免心中大觉古怪,可他最为在意地却也是孙道长所言的另外一个人,他不通这公孙兰从他背后捅刀子难道还有些怎样地用意在内?这一时望着孙道长时,张宏却是悄悄眯起了眼睛。\\\ 孙道长话音落下,自雅舍外也不知是何时而在的一人却是径自推门走了进来,来人相貌极为儒雅,淡然而步向舍内向着孙道长微笑之后,径自走向楚图,他这一路行走时都是透露着许多风采令人侧目。 这人便正是楚南岚,楚图看着这个忽然而至地楚南岚显然也是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虽然这么多年来都是楚南岚在暗中资助着楚图,使他能够在江南道上存活下去,但他依旧不太了解这个楚南岚的意图,也从来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楚南岚。 张宏知道这便是孙道长口中的那另一个人,而同时却也知道这人乃是楚南岚,楚图常常与这楚南岚私下暗,张宏也是偶尔见过,但以往并不曾有过言语上的来往,他这儿看着楚南岚径自坐在楚图身旁时,却是清晰察觉到楚图与楚南岚之间似乎是有着一些奇怪之在。 楚氏五房楚南岚,今日孙道长的突然出现,以及孙修愿意为张宏解释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出自楚南岚的安排,他在昨日由家主楚南轩口中得到那些他这么多年来最希望得到的答案之后并一手安排了今日这局面。 王公公染指江南已成既成之事,而面对如此来势汹涌地王公公。楚南岚却也当然知道他必须得在一定程度之上先这些事处,不然单单以他与楚南轩之势怕是很难面对这老狗,再如何来说他与楚南轩始终有着一个不可弥补的缺陷,便正是在京城根本没有一个拥有着权势的皇室中人愿意竭力而为他楚氏之事出力。而这。便也正是他要孙道长先来与这少年见面的原因。 “前两次公孙兰确实是将你地计划告之了我等,不过你也不必责怪于她,她一个女子原本就生存不易。”楚南岚坐下之后,与身旁的楚图约莫有一步之遥。他没有半分不速不之客的觉悟,很自然的自顾自言道:“而至于为何放走李挽良,那是因为当时我们需要李挽良在楚南仁身旁,毕竟若非李挽良后来给楚南轩地那些信心,他也不如此迅速的公然站在家主的对立面,这一点必你应当考虑得到。也可以解。” 楚南岚很随意的言着,神情间透露着那一股睿智的意思,他对这时面前的这个少年当然是极为了解地,事实上从一开始孙道长,楚图等人在京城接触这少年起,楚南岚便已经在暗中留意着这少年,所以说对于这少年的才智手段等等,楚南岚都是了解的极为透彻,也并不显得与这少年陌生等等。 楚南岚的意思张宏当然能够明白。而他后来在金陵城内要范慎等上几日才动手也便是这么给楚南仁足够动手信心的意思。不过这时张宏微眯眼睛而看着突然而来的楚氏五房时,这才彻底明白原来后来李挽良能够顺利被送到苏州府的监牢也是楚氏这些人的意思。 但张宏并不知道楚南岚这些人的意图。因此这一时他心中更是觉得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确实是越来越有趣了。 “如此说来,之前我与你楚氏家主楚南轩许多巧合到令人难以相信之事都并非简单地只是巧合。而是你楚氏在其中一力促成,最终造就了这种表面上地假象。让人以为仅仅是个巧合?”张宏瞬间便听出了楚南岚话中的深意,他当然明白若是李挽良一事也是楚氏中地这些人暗中促成的话,那足以说明他在江南道地这所有事情都有着楚氏暗中的影响。 “并非尽然如此。”楚南岚笑意盈盈:“事实上若非你初到这江南道便起一商之力来对楚氏下手地话,那接下来的这所有事肯定也不发生,而也因为你这么一个天马行空的策略,确实是有着极大的作用。”末了,楚南岚看着张宏这少年,钦叹道:“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个让人不敢轻视的少年郎。” 楚南岚间接也算是承认了张宏的问题,而事实上证明张宏在江南道的这些事都有着他们暗中的协作。 难怪一开始来这苏州府时张宏便总觉得楚氏对他们打压的力度不够彻底,不然以楚氏的实力张宏根本不可能走到今日这局面,怕是早便被赶出了江南道。也难怪柳宗和身死一事楚氏始终不曾出面为难张宏,轻易便让张宏从柳宗和一事中脱身且获得利益。 原来这一切都是楚氏中这些人的意思。 可这些人的这些意思到底所图为何?张宏浅笑着,却是忽然看向了那冷漠的楚图,他看得出楚图也是有些惊诧,虽然楚图掩饰的极好。 楚氏这些人是否一开始便打算要与张宏联手来对抗王公公,来摆脱王公公的影响? 极有可能便是如此,因此楚氏在京城最为缺乏的东西却是张宏最大的依赖,无论是太平公主殿下又或是平王殿下,甚至乃至皇帝陛下都对张宏有着畸形的宠信。这样一来,张宏便具备了楚氏最大的缺陷之处。 可这样一来,楚南轩又如何来对待楚图?他不可能不知道张宏此次前来江南道的意图也是同样的要他这位楚氏家主下台,让楚图来接手江南楚氏。 这个问题张宏暂时不曾去问,他的眼睛由舍内这些密谋甚久之人逐一扫过,然后落在楚南岚这位儒雅淡定的楚氏五房身上,启齿而道:“你刻意要孙道长安排楚连池今日出现。是否便是要我与楚南聪结仇,继而只能与你们站在一处,共同抵抗着楚南仁,楚南聪或者是王公公那些人?” 楚南岚笑意更浓。他看了孙道长,二人相视一笑间都是不掩饰对张宏瞬间把握到这一事而有地称赞,对于张宏敏锐的洞察力,他们却是深知无人能及。 察觉到他二人这等神色。张宏便也知道此事肯定如他所料这般而然,而楚连池的出场也绝对是楚南岚与孙道长的安排之下,只是,张宏忍不住生出一些颇为好笑地感觉来,他笑着,再问:“我很好奇的是。你们为何如此确定我定然因为楚连池这一事而与你们站在一起?一个在朝并无任何官职的楚南聪,即便他身后有着王公公,我也不放在眼中的,在我来,王公公也定然不因为一个楚南聪而与太平公主殿下决裂。” 张宏地意思很明显,他似乎是在表明他不因为楚连池而靠向楚南岚等人,而至于他后面那一句话却是有些虚伪的成分在内,事实上王公公不对他怎样,在京城时已经有过征兆了。王公公已经是在太平公主眼下行刺了他。 楚南岚并未介意张宏如此尖锐的态度。他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言道:“首先。据我了解王公公应当也是你的敌人,其次。你也应该明白此番我楚氏的邀请已经是在表明一个态度,那便是在说若是江南事成。日后你在京城始终有着江南楚氏在后。” 用日后个江南楚氏地从旁全力帮助来换取张宏此时的帮助,这个交易当然是万分的公平,而对张宏也肯定是具备极大的诱惑。但得到的越多,付出的当然也是同比越多,张宏对于这个道还是明白的,所以他不直接答应下来。 这个时候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张宏心中默叹,却也当然知道原来这一年里这些人早将他列入布局之内了,到这时其实已经证明了楚南轩或者是楚氏在一年前试图脱离王公公的控制时,已经是注意到了那时尚且在京城,不显名声地他。 这所有人都围在张宏地身边,毫无疑问只有那么一个目的,便就是助楚氏脱离王公公。 可张宏不解,并非是不解这些人为何看上他,而是奇怪孙道长在其中所扮演地身份,他先前方才说过要助楚图夺回楚氏,可这时却忽然又是显得早与楚南岚等人站在了一起,难道他不知道他与楚南岚等人站在一起,便也就是站在楚图的对立面了么? 孙道长当然不不明白这一点。张宏可以肯定,而因为这些原因倒是让张宏更为觉得这些老狐狸们行事绝非他所能妄图猜测,故此他这时只能将眼睛看向楚图,他必须得知道楚图先前知道不知道孙道长其实与楚氏中他地那些敌人也有着联系。 楚图依旧是冷漠着,但由他微显怨怒的神色却能看得出他对于这些孙道长地事情也是不知道的,这时的他虽然是安静冷漠坐在张宏对面,却已经是让张宏感觉得到他隐隐的颤抖。 是因为太愤怒而颤抖。 见此,张宏叹息,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他都不曾十分的信任过,但相对于楚南岚以及孙道长这等老狐狸而言,他当然选择相信楚图多一些。 不去答应去楚南岚等人联手,或许日后终究面对上王公公,或许要助楚图夺回楚氏终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张宏却依旧不能容忍他去背叛这个冷漠而沉默的站在了他背后,与他一同面对了京城那些大风大浪的楚图。 张宏微笑,轻轻摇头:“我拒绝。” 楚南岚愕然,孙道长显然也不曾料到这么一个互利双赢的合作张宏却如此干脆而拒绝,他们都不知道张宏拒绝的原因。 但也只是片刻,当楚南岚随即看了看身旁他暗中资助了许多年的楚图后,已然是明白了一些原因。 再次看向张宏那少年时,楚南岚更多了许多赞赏,他本就不喜欢这等尔虞我诈的阴暗世间,所以对于张宏的义以及对身旁之人的态度都让楚南岚忍不住欣赏。这种阴暗世间还能有张宏这一个少年,确实是一大幸事,更难得是,这少年已经经历了一年的勾心斗角,却依然能够拥有这等赤子之心。 “不要问我原因,你们应当知道我与楚图的关系。”张宏忽然自嘲一笑,看着楚图,神情木然而道:“若要我助你等对付楚南仁那些王公公人,只有一个前,那便是江南楚氏的家主,只能是楚图。” 第一百九十章 真相 出身贫寒并无背景的张宏,因阿娘之病不得不陷入他所能预知的阴暗朝争中,而若说那时的张宏在这大唐仅仅是一无根浮萍,一阵微风便可将其轻易吹倒的话,那在后来有了孙修穿针引线下的楚图后,张宏的确是初步具备了一些基础。虽然当时的张宏并不知道这个冷漠的楚氏弃子为何能够掌握有那些神秘的力量,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些楚图所掌握的恰恰便是张宏最为须要的。 因此,由某种程度而言楚图的存在对于张宏来说在当时绝对是必要的,没有当初在京城时楚图以其强悍的执行力帮助着张宏,那张宏也绝无可能轻易步至今日这等高度。 张宏自回到唐朝后便每日是在经历着这世间最为阴暗之事,其实他也很清楚在过了这一年后,他早已经不再是前世或者今生的那个张宏,而现下的他则是集阴险,狠厉,卑鄙等等人性阴暗面于一身的一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但即便如此,张宏的人生中却依旧有着他的一个准则。 怀着六分恶毒,三分炎凉,留下的那最后一分感恩,便是活在这世间的张宏的底线。而在这时,当楚南岚以及孙道长试图用个楚氏的日后支持来换取张宏如今的合作时,这最后的一分感恩便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对于楚图的感激让张宏选择了拒绝楚南岚的议,这似乎是有些不太智,便连张宏也必须得承认楚南岚所抛出的这个议确实对他具有极强的诱惑力,他也很清楚若是他今日拒绝了楚南岚那极有可能导致他下往江南道的意图便就此落空。甚至于楚图也再无希望入主楚氏。 可张宏依然是干脆而拒绝了楚南岚,他始终是一个少年郎,也始终有着他地底线,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不可能做到彻头彻尾没心没肺的阴谋家那一步。所以这一刻,他不去选择对楚图背信弃义,只是沉默而倔强的站在了楚图身旁。 这个决定一旦作出,那迎接张宏与楚图的很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这点楚图当然也很清楚。因此张宏淡然而拒绝了之后楚图猛然便抬起了头,他望着张宏,看着对面那个唇角始终挂着几分自嘲地少年郎,眼中神色极为复杂。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他这人生二十多年来从来都是坚韧冷漠的心似乎被轻轻触动,他也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他追随了一年的少年郎平日里对范慎以及他所表现出来的真诚都是十足地真诚,因此楚图感激。他看着张宏时也丝毫不掩饰他的感激。但同时,却也还有惋惜与责备。 是在责备张宏的冲动么?张宏扬了扬嘴角,自嘲一笑,转而又去看向孙修与孙道长。 经过这一下午的谈话,张宏到这时已经是知道了许多事情,他也明白了在这一年里无论是孙道长亦或是这个楚南岚都在为着楚氏能够脱离王公公之事而孜孜不倦的奋斗着,包括他来到这江南道的所有事情,事实上都有着楚南轩等一些楚氏中人地影响。 但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何当初早便选择了楚南轩。楚南岚等人的孙道长又将楚图放在他身边。难道他不知道楚图与楚南轩等人是对立的关系么?他当然不知道,可既然知道又为何一直言着要他张宏助楚图重返楚氏。夺回楚氏? 这些所有的疑问都只证明了一件事情,一件对于楚图而言或者更为残酷的事情。\\/\那便是其实连楚图在内自始自终都是被利用。被隐瞒着真相的一个棋子。而欺骗了楚图之人,便也是楚图父亲生前的交好之人。孙道长。 知道的也够多了,该决定的也都决定了,那剩下地便是处将失去地东西,比如公孙兰那已被张宏掌握了的红鞋子,这时也该是还给这个貌似现风道骨,实则阴险腹黑地孙道长了。 至此,张宏深深攥紧了妖妖的小手,他将他心中地愤怒很好的掩饰起来,一脸从容地微笑,继尔起身,向着楚图言道:“我们走。”很干脆的三个字,楚图根本不曾有半分犹豫,深看了张宏几眼随即起身,在楚南岚满眼的惊诧,孙道长的错愕连连下,张宏牵着妖妖与楚图各自起身,直向这雅舍门前走去。 他不应该不知道他若真便如此离去,那便也预兆着他永远不可能再染指江南道,也根本不可能再得到这江南楚氏的支持,毕竟若是楚南轩等人在与王公公的这对抗中失败,那只能让王公公对江南道控制的更为牢靠,而以他张宏现如今的力量那是根本不足以与王公公相并论的。楚南岚与孙道长都是如此着,同时却也更为不解,那少年张宏为何如此干脆的拒绝了他们?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在京时与楚图那弃子,那孽子所建立起来的友谊? 友谊,对于他们这些老狐狸而言,那是多么滑稽可笑的一个东西,这等阴暗的世间中还真的存在有这种东西吗? 当然存在着,至于眼下的张宏便是如此而真诚对待楚图,他看着随在他身旁一起走向门外的楚图,微微一笑,却忽然从楚图嘴角捕捉到一丝便连他也是惊诧的感动之色,这让张宏觉得极为匪夷所思,要知道这位楚氏弃子楚图,那是从来都是冷酷无比,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在脸上浮现的。 这么长时间来刻意让楚图更人性更感性看来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张宏如是着,却是看着那个复又冷漠异常的楚图,笑的更为开心。 他不怕未来的凶险,他也根本不去后悔今日的决定,他相信有他脑中那远超了这时下任何人见识的东西,以及他对这唐时地了解。再加上楚图这位冷漠公子的强悍执行力,这大唐天下,始终有他们一块立足之地的。 张宏伸手推门,楚图随在一旁。待张宏跨出一步,妖妖随后步向外间时,楚图也随之坚决而跨了出去。这一步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无异于跨出了江南道。 可也便是这时。口。无奈而与孙道长对视,继尔苦笑连连时却也忙起身迎向脚步微顿的张宏三人。 楚南岚确实大感无奈,他今日来前能够预料到他这位侄子也便是楚图地愤怒,但他并不曾太在意过这等愤怒,可他实在却不曾到这少年居然不去看他所出的那个建议,也根本不曾考虑他摆在那少年眼前的一大块利益。轻易便放弃了这些东西。这实在是让楚南岚诧异,他一直以为经历了这一年来的阴暗之后,这少年应变地冷漠变的势利变的惟有功利心。 可他显然是不够了解张宏,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虽然那些事情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告诉张宏与楚图,但楚南岚当然也不介意这时和盘托出那些事情。 其实只有张宏不知道他方才那个拒绝对于楚南岚与孙道长来说具备着怎样的意义,而先前若是张宏答应了楚南岚,那注定张宏与江南楚氏的关系,只能是合作。\\\\只能是因为利益而结合在一处的合作伙伴。 可张宏毫不犹豫便干脆拒绝了他们。那意义当然极为不同,这样一来对于张宏地态度楚南岚已经不仅仅是也无丝毫不妥。 这一句等等说出,楚南岚便及时起身。他当然不追出去唤张宏等人,以他的身份只是起身离案约有三步之遥时便顿足。迎着楚图与张宏转过身来迥然两异的神情,楚南岚微微一笑:“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们。” “说。”张宏居中,靠在门槛前,根本没有再次回这舍内坐下去的意思。 而这当然不是楚南岚要的结果,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再向前几步:“这件事可能说来话长。” 张宏依旧不曾挪步,他站在门前似笑非笑而看着楚南岚那一副风度翩翩儒雅士子的神态,其实这时张宏心中也很不解,他已经是直接拒绝了楚南岚,那这时也应该是再没有必要进行今日这场谈话了,可为何楚南岚又留下他们? 张宏心中的不解楚南岚当然不知道,他只是寻味的神情时心下竟是一时生出了深不可测的念头,只是由这少年面上神情便让楚南岚忍不住猜测,难道他早便知道他出言留下他们? “还望你等留步,入内详叙。”楚南岚显得苦涩,张宏站在那处不曾挪步入内,他也只能再次妥协再退一步。 这么一个微不足道地细节其实在张宏心中看地却很重要,他将眼下楚南岚的阻留看作是一场心战,虽然他也很好奇楚南岚接下来说些什么,但他必须得将主动权握在手中,因此这时地张宏表面看起来却也显得不太在意楚南岚的挽留。 不过凡事都须要有个度,楚南岚再退一步再次妥协之后,张宏便也不再强自站在那处,他向楚图点了点头,二人都不曾说话,却是都明白对方心思,因此顺着楚南岚而向这才重新回到原先地位置,分别做好。 坐定之后,楚图极为自然的饮着茶水,这位楚氏弃子地才智当然不同寻常,他先前确实是愤怒于这些年来楚南岚以及他心中信任着的孙道长对于他的利用,可后来见张宏坚决而站在了他身旁后,他便有些释然,虽然这些释然看起来毫无根据道可言,但楚图却依旧感到了些许轻松。 其实便是在这时楚图也不曾察觉到,他一向不容外人得入对任何人都抱着戒备的内心已经对张宏卸下了那些防备。 “不知你二人是否还记得不久之前楚南聪楚氏商受挫一事?”或许是不知该从何言起,楚南岚思虑一阵后还是选择了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而伴随着楚南岚这一句话落下,坐在中央的孙道长却是极为畅快的松了口气,本就近似神仙人物地他在皱纹舒展之际颇有那么几分意境。 “也是时候告诉这些晚辈了。总这么瞒下去不见得便是真的为他们好。”孙道长低声喃喃言了这么一句,落在一旁他徒弟孙修的耳中却是让孙修狐疑万分,其实方才对于楚图与张宏的愤怒,孙修心中也是戚戚焉。\\/\但他也根本不知道他师傅为何如此对待楚图,其中地隐情内幕孙修也完全不知道。 张宏听楚南岚这一句话,并不知道楚南岚说些什么的他开始回忆着当时楚氏商遭挫几乎毁灭的那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张宏当时恰恰深入了解过。他当时刻意唤了黄不为他分析,据黄不言中说是有一个神秘异常但实力强悍的商人对楚氏商采取了狙击,一举将楚氏商陷入危境之际,这才让黄家与柳家等人趁机摆脱困境,全面展开对楚氏商对手一事,包括现如今地这个醉仙楼都是那一场楚氏商之事中的收获。 但楚南岚此时起这事究竟是什么意思?张宏神情不变。依旧淡然若定着,心中却是在迅速的分析着那一场商之事。当他起那个神秘的商人当时似乎是听从了楚南轩指令这一事时,虽仍不知楚南岚说些什么,但已能隐隐肯定必然与那神秘商人脱不开关系。 果然,楚南岚微微一顿之后,转头看了眼他身旁那名冷漠异常的侄儿,然后再道:“那件事中有一个突然而冒出来的神秘商客,必你们都知此人,但你们却并不知道那神秘商客究竟是何人。他是怎样地来头。又为何要听从我楚氏家主的意思行事。” 这些确实是张宏等人不知道的,因此张宏与楚图倒也不曾插口。只是静听楚南岚继续讲下去。 “我知道你最初来到江南道时,试图去联络江南道第二商对付楚氏商。但却始终寻不到其踪迹一事。”这句话楚南岚是在对张宏言着,他说此言时神色颇为复杂。似乎有些赞赏的意思。 张宏不去否认这件事,当初试图断了江南楚氏经济命脉时,他先考虑的当然是这传闻中的第二商,而至于柳家为核心的第三商乃是他找不到这第二商踪迹之后的选择。不过他当时始终寻不到的江南道第二商,在这时听楚南岚地意思难道竟也是他楚氏暗中地另一商?若真如此,那江南楚氏究竟庞大到怎样一种地步? 察觉到了张宏的动容,楚南岚轻轻一笑,再道:“你当然寻不到这第二商,事实上这第二商在江南道已然是销声匿迹了许多年,而他们之所以销声匿迹乃是因为这些商人所行事地行当本就是见不得人的行当。” “既然是见不得人,那为何又能被誉为江南道第二商?”张宏神色如常,轻言这么一句,心中却是暗以为着江南楚氏暗中始终也是从事着一些见不得人地勾当,这时的他当然能到这所谓地见不得人的行当,自然便是走私等等。 “那是因为十几年前这第二商曾经愚蠢而犯下了一个错误,他们试图颠覆当时的江南第二商,所以也是因为他们当时展现出来的实力才被誉为后来的江南道第二商。”当年的那些事情,张宏这些晚辈当然不知道,尤其是这些事情被某些拥有着权势之人刻意磨灭之后。 “一个如此庞大的商,从事着这等不法勾当,即便只是偶露狰狞,来也定然能被有心之人察觉到,要再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谈何容易。”张宏再为妖妖添着茶水,波澜不惊从容再道:“而若真有此事,那只能说明这第二商之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是这股势力帮助他们隐匿了行踪。” 这一句张宏发指的分析力再一次让楚南岚侧目。只不过他毕竟不到张宏这时已经是认为这第二商是他楚氏私下的产业。 “不错,后来确实是我江南楚氏为这第二商隐匿了行踪,也是我们替他们抹平了他们当年犯下的那个愚蠢地错误。”楚南岚说出了张宏的断定。但话中的意思依旧是在说那第二商并非他楚氏产业。 对此,张宏不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继续听着楚南岚说下去。 “这些始终都是次要的。”楚南岚再说一句,继而目中带着崇敬。带着自叹弗如而奇怪地看着楚图,再道:“最重要的是,当年这第二商之所以犯下那个愚蠢的错误,作出那样一个愚蠢的决定。也是我江南楚氏中人从中挑唆。” 语出惊人。 便是张宏一时间也是双手微颤,他满是惊讶而望着楚南岚时却已经是知道这第二商并非楚氏产业,而仅仅是他江南楚氏地一个利用对象。 可一堂堂百年望族江南楚氏为了控制这么一个卑贱上不得台面的商,居然用这等卑劣的伎俩也实在是让张宏惊骇异常,他当然不到楚南岚所说的这一点。 但不能否认,这样一个卑劣的伎俩实在是控制这个见不得人的大商一个最好地手段。先是刻意挑唆他们犯下一个愚蠢的错误,然后再作出一副老好人姿态竭力帮助他们磨平这个错误,那将换来什么?自然是那些人的效忠与感激! 可江南楚氏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来?张宏当然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江南楚氏觊觎那个所谓的江南道第二商! “我这时还可以告诉你们,挑唆这个商犯下如此愚蠢错误之人,便正是我江南楚氏上代家主,楚南昂。” 先前的语出惊人,到这时已然是化作令张宏的瞠目结舌。 尤其是一向冷漠镇定的楚图在听了楚南岚这一句话,当时便失态而陡然打翻了他面前一只茶杯,这茶杯落地便碎。发出一阵清脆异常的声音之后。便让这舍内瞬间沉寂一时。 楚图不能不失态,这毕竟是牵涉到了他一向崇敬怀念的父亲。而在这时楚南岚说出这话时,楚图第一反映便是不相信。随后冷若寒冰地面孔迎着楚南岚极为肯定地神情时,楚图一时间竟是失去了思维能力。一片空白之下那张冷漠俊秀的脸庞隐隐泛着铁青之色。“而至于后来替这第二商抹灭这一愚蠢错误之人,便正是我楚氏现任家主楚南轩。”楚南岚再次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时他似乎已经不敢去面对楚图那快要压抑不住地寒意。 楚南昂刻意去挑唆这商犯下如此一个愚蠢的错误,为地是什么?当然是控制这商,可为何他让楚南轩来得到这商的感激,又让楚南轩来控制这第二商? 身为局外人,张宏当然能够很快便开始分析着楚南岚这一系列话中地意思,他这时看着楚南岚那张稍显疲惫的脸孔,逐一而思虑着,分析着这件事情。 是因为楚南昂当时并不知道他那个同胞兄弟在日后陷害他?不可能,张宏断定能够成为这么一个百年大族家主的楚南昂不眼光如此低劣,那否定了这个猜测之后,便剩下最后一个猜测。\\ 楚南昂挑唆这第二商,让楚南轩得到这商,是因为他二人有着布置,有着计划,如此一来,那也直接说明,楚南昂与楚南轩早在那时便是站在同一战线,合作同谋的! 既然他二人当时便是共事者,那楚南轩后来为何又趁着楚南昂面对着京城来自王公公压力之时,从后谋反,捅了他兄长一刀之时也顺手夺了楚氏家主之位? 张宏如此思虑着,忽然心中生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他这时在着,是不是当年楚南昂在对王公公动手,试图摆脱王公公控制之前,便已经与楚南轩有了布置,刻意留下这么一个楚南轩,就是为了让楚氏不至于彻底落入王公公手中? 极有可能便是如此,张宏猜测到这一点很自觉的不再深,他只是冷冷的望着楚南岚,等待着楚南岚将这些当年隐情一并说出来。 让楚图有了这么大的一个惊骇,楚南岚当然也解释下去。他了头绪后很快便看着楚图,继续道:“你父亲,也是我楚氏家主始终是深知那老狗地强大,因此当年为了杜绝楚氏落入那老狗手中。便与家主布下这一条路,他利用手中掌握的楚氏权势抵御着京城那老狗的压力,而家主楚南轩则负责在江南道观望着形势,若见你父亲楚南昂陷入危境回力乏术。便要楚南轩在后决然而反对你父亲,再任楚氏家主,以免被楚南仁这些人所得。” 真相大白。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陷害楚图父亲身死的楚南轩却始终不曾对楚图动手,并且也一直放任着楚南岚暗中资助着楚图,原来这一切根本便是楚图父亲楚南昂生前便安排好了地事情。 楚南昂,何等的豪迈。当年为了带着江南楚氏脱离王公公的控制。明知必死却也依然愿意去试探这老狗真正的实力,为地便是让他江南楚氏在楚图这一代能够彻底的脱离那老狗。 “再后来,楚南轩的谋反,陷害你父亲楚南昂这所有事情便就顺成章,这事中虽然当年我等都是大力反对,但奈何你父亲决意如此,却并非我等所能阻挠,而至于我们这些人除了配合你父亲,又还能怎样?”这些话。却是出自坐在中间的孙道长口中。他似乎是在缅怀着当年那个知交楚南昂,也是钦佩着。遗憾着。 “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能够始终暗中资助你。甚至将独属楚氏的死士安排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便都是家主楚南轩的意思。你应当知道,也应该怀疑过,我毕竟只是楚氏五房,也根本不敢将死士送予你手上。”楚南岚轻声言着,望着这个凄苦了二十年地侄子,有些悲哀但却无奈,包括楚图这二十年的遭遇,都是他父亲楚南昂生前便决定了的。 楚图目中连闪,这时他如何还能保持一味的冷漠镇定?过了许久,当楚图明白了这所有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但却异常坚定:“我为何不能早些知道?难道我不应该知道吗?” 瞒了他二十年,让他受辱,对楚氏全族怨恨了二十年,这等折磨,谁能象。 “告诉你又如何?你父亲的性子你完全是继承了下来,便是我们让你接任了楚氏家主,你定然也公然对那老狗动手。”楚南岚面无神色,显得悲戚无比:“再者,此事若是告诉了你,那你父亲岂非枉死?楚南仁等人又如何能容得下你?” 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楚图不再开口,他颤抖着,落在张宏眼中却只能叫他连连叹息。 再为天才的人物怕也象不出当年的这些事,张宏不能不叹息,基本上这所有的疑惑在这时他都彻底明白了,无论是他在江南道地种种反常之事,又或是楚南轩先前地那些作为,都让他能够体到楚南昂生前的良苦用 楚南昂所做地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楚氏一族,可以看得出他对他的儿子楚图,是何等地残忍。 “再者说,苦难本身也是一种磨练,有了你这二十年来的经历,才更能让你继承江南楚氏,然后带着楚氏满门走向永世辉煌。”孙道长叹息着,这些事都是他们那一代人物对下一代人物地隐瞒。 年前,楚图在江南道的根基受挫,基本上被楚氏清扫一空,但独独却留下了楚图身旁最强悍的力量,也便是那些死士,这是为何?便也正是楚南轩栽培楚图的用心所在,他必须得让这个楚氏的继承任经历一些挫折,然后在这挫折沉浮中才能更好的知道楚图的能力,以及。 不去彻底清除了楚图,而是放任其在江南道逐渐安稳,然后才去毁灭,这当然不仅仅是楚南轩一个猫戏老鼠的恶味趣,楚南轩对待真正的敌人也定然不如此无聊,他之所以先是不彻底颠覆楚图,后来也不彻底毁灭张宏等这些来江南对付他的人,仅仅是他原本就是要留下这些人,帮助这些人的同时也顺带考验。 张宏深深的垂着头,叹息不已。其实他该发现这些异常之处了,甚至是在京城时他便能察觉到一些端倪,毕竟一个江南楚氏地弃子,又凭什么能够掌握着那样的神秘强悍力量?当然是因为楚氏原本便不让楚图身旁毫无丝毫助力。孤苦一人。 “原来这竟然是一场布置了长达二十年之久的局。”张宏终于开口,苦涩言着:“楚南昂先是试探王公公的实力,然后再为你们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你们再次图谋脱离王公公之际不至于对敌人没有半分了解。也好让你们多一些希望。” 楚南轩啊,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野心才试图脱离王公公地控制,这原本便是他的宿名,是他同胞兄长为他指定的一条路。 当年的楚南昂,何等地霸道。他一个人便就如此轻易决定了他儿子楚图,他同胞兄弟楚南轩。乃至他身边每一个人的命运,虽然这都是为了他江南楚氏。 “正是如此。”楚南岚黯然言道,其实对于那位已经身死的上代家主,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也都不曾忘,不敢忘。 若非楚南昂决意脱离王公公那老狗,那么接下来当王公公那老狗迎接覆亡之时,不也正是他江南楚氏灭族之日?关于这一点,张宏自然具备更多的话语权。他当然知道平王李隆基登基之后。无论是太平公主又或着那老狗,这些人的下场当然只有一个归途。 “楚南昂。”张宏喃喃言着。忽而却是莫名摇头。 “我不接受。”过了许久之后,摆脱了这些事震撼的楚图冷然开口。他地眼中不存在什么感伤,只是透露着比以往更加坚决的意味:“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接受,不能原谅江南楚氏!” 楚图强大的偏执可见一斑。 而张宏显然不奇怪楚图如此的态度,他与楚图本来就是一类人,在他们的世界中他们才是主宰,那些偏执让他们强大,却也让他们脆弱。 “少爷,您不能不接受。”一语轻言落地,门外来人身形疾闪,此人虽然老迈,但显然极为了得,他佝偻着身子出现在楚图身前时,一味的恭谨着,悲伤着,但同时却也强硬着。来人,当然便是形影不离守护在楚图身旁的楚老头,便连楚南岚见到此人之后也是第一时间连忙起身,向着楚老头恭身见礼,可见这楚老头在楚南岚这些人心目中已经不仅仅是个楚氏下人那么一个简单的身份。 “这么多年来,您恨我,疏远我,都是责怪当年我不曾救老爷性命,老奴当然不敢对少爷有任何怨言。”再无以往半分玩世不恭之意的楚老头深切地悲哀着:“可是少爷,您不能不接受,若是您不接受这些事情,那便意味着您不接受老爷,也否认了老爷当年地那些事,那些决定。” 一直以来,对于楚图的疏远楚老头向来都是逆来顺受,他从来不反驳楚图,也根本不在楚图面前浮现任何不满之色,为地,自然是这个老爷遗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血脉。 而他一向地玩世不恭,嬉笑世间却只是在掩饰着他心中的凄凉,对于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爷楚南昂赴身送死,却束手无策无以为力地凄凉。 楚图抬头看着那双他厌恶了二十年的面孔,在他印象中,这是楚老头第一次敢如此与他说话,可不知为何,这时的楚图竟然再也愤怒不起来,他面对着楚老头只能一味的沉默。 楚南岚向楚老头恭身,虽然是被楚老头摆手制止,但他依然不敢在这位老人面前落坐,只有他那一代人才知道这楚老头的可怕,也只有他那一代人才知道这老人在楚南昂眼中的地位。 楚氏中下人被楚氏中人赐姓之人并不少,包括楚南轩身旁那个楚则生都是楚南轩所赐之姓,但能够如面前这老人一般不仅被赐了姓,甚至连名字也依着楚氏直系中辈分而派之人,绝无仅有。 楚老头,楚南天,这一个注定在江南楚氏身份荣耀之人却甘愿在楚图身旁为奴,守护了楚图二十年,暗中为楚图阻挡了不计其数的来自王公公或者是楚南仁等人的刺杀,这楚南天此生,再也无愧,即便是面对当年束手无策的楚南昂,他也可以将腰挺的笔直。 尘埃落定。 张宏缓缓起身,知道今日能够得知这些事倒也是因为楚南岚见他不合作之后的无奈决定,但他很庆幸他得知了这些事,这当然极为利于眼下江南道这来自王公公的压力,无论是对于江南楚氏,又或是对于他来讲。 当然,最终的是张宏这时已经知道,日后的江南楚氏,必定是楚图的江南楚氏。 这个结果很好,张宏起身时神色也轻松了许多,看着站在他对面的楚南岚,轻声而问:“接下来你们如何来面对这王公公?” 楚南岚不曾回答,那一旁孙修的师傅孙道长却也随即起笑,微笑言道:“是我们。”恐而感觉受之有愧,定然尽心认真讲完这则故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前兆 醉仙楼乃是位于苏州城繁华闹区处的一处酒楼,在这等昌盛无比酒楼林立之地,这一处醉仙楼实在是平常至极毫不起眼,而之所以这酒楼生意一向不错,那也完全是因为这酒楼乃是江南楚氏的产业。o 江南楚氏此次内争一事牵连不可谓不广泛,基本上包括个江南道在内的朝廷官都涉足了其内,但这场争斗风波再如何的汹涌如潮,影响却始终是在多方势力各怀心思极为默契的控制下维持在一定程度之内,所以说这场争斗只能是局限于某一特定的人物,若非不可收拾便绝无可能牵连到普通百姓。 也是因此,一如既往毫不起眼的醉仙楼也根本不因为它已经由楚氏产业而变为了黄家产业后受到影响,苏州城内的百姓们当然也不因为这一点而避讳醉仙楼,他们依旧是感受着醉仙楼种种新鲜的经营手段而时常光顾着这醉仙楼。 络绎不绝往来不断的普通百姓们,没有人知道这一不起眼的醉仙楼中在今日之内发生了何事,也没有人能够知道因为这醉仙楼内几个人的言谈商论为这江南道乃至个大唐带来一些怎样的影响变数。天那老头这三个属于上一代的人物将关于楚氏上代家主楚南昂与王公公之间的那些隐情详细的说了出来,而也是到了今日,张宏与楚图这才完全得知他们在京城以及江南道的这所有作为基本上都在楚南昂生前的布置之下。这根本便是一个局,一个针对王公公而布置的长达十几年之久的局。 不得不钦叹楚南昂这位楚氏上代家主的高瞻远瞩,他在生前决意向王公公发难,带着楚氏脱离王公公那老狗控制时,不仅估算到了他地下场。更是将他身后之事详细的布置了下来。其实从这一个角度而言,楚南昂不能算是败在了王公公手上。毕竟,即便是他没能抵挡得住王公公的滔天权势,但他依旧在王公公那老狗的眼皮之下将江南楚氏传承了下来,他虽败但王公公也不能得逞完全掌握得住江南楚氏。 难怪身为楚南昂同胞兄弟的楚南轩在楚南昂最为困顿之时悍然向他兄长动手从而谋取江南楚氏家主一位,原来这根本便是楚南昂的意思,他为了在他死后江南楚氏依旧能掌握在楚家手中,而刻意令楚南轩作出这等依附王公公而背叛于他的这种态度。 对于楚南轩来说。或许当时他不能接受兄长楚南昂的这个安排,但才智并不逊色于兄长地他当然也很清楚这是为了他江南楚氏能够摆脱被人控制而必须付出的代价,这也是唯一能够保下楚氏的方法,即便这个方法有些残酷,但楚南轩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执行了下来,这一执行便就是十几年。 这十几年来。楚南轩含恨而握着江南楚氏,一方面须要向那老狗王公公表示着他那毫无一分的忠诚,一方面却也须要将他兄长楚南昂生前的安排进行下去,而这期间他却也得尽方法让楚图憎恨他,憎恨个江南楚氏,他不能让这位楚氏中最为出色地才俊世子察觉到一分异常的同时却也须要竭力保护着楚图,替他兄长栽培着这未来的楚氏家主。 楚南昂。楚南轩。何等人物? 张宏如此而叹息着,心中却又陡然而起那永远都是阴森干枯的老太监王公公。他直到这个时候才清晰认识到那王公公的可怕之处,原来便是楚南昂这等人物在这老狗手下也依旧只能采取这样一个屈辱的方式来完成他的意愿。\\以雄居江南道百年之久地江南楚氏之势。却也依然须要两代人地传承十几年的布局才能试图去摆脱这老狗地控制,而这也仅仅是摆脱! 起那老狗。张宏难免一阵心悸,他与王公公无疑是对立的一种存在。虽然他并不知道王公公为何生出杀他地心,但他却知道这老狗一直都是让他死的,那这样一来,张宏当然也能肯定,他在日后甚至是江南道事罢回京之后便对上这王公公,而如此可怕,拥有着这等骇人权势地一个敌人却又让他如何来应对?、 细之下,张宏愈发惶恐而苦涩,他这时看着这舍内几人,虽然知道来日这些人定然都站在他的背后,但心中一时也依旧是茫然并无信心。 该面对地,始终是逃避不了。张宏当然知道他现如今在京城的敏感处境都让他必须得迎接日后之事,因此悄然而攥紧了拳头的张宏只能暂且暗自放下心中的惶恐,他很清楚在日后那些可能之事发生之前他必须得先将眼下之事解决,否则他将彻底失去面对日后那些事的能力。 眼下之事自然便是江南道之事,虽然这时在楚南岚三人的解释后已经是表明了张宏与楚氏中的这些人是处于了同一战线,但有些事情他依然觉得很有必要问个清楚。 这时的舍内极为沉寂,对面的楚图依旧是在用其强大的心智克制着他心中对于这十几年来这些人的欺骗而产生的愤怒或者悲戚,他阴沉着脸不曾作声,那他对面的楚老头楚南天当然也不敢轻易入坐,楚老头站在楚图身前,便就如此凝视着这个他守护了二十年的少爷,面色十分平静,他相信老爷的儿子绝对不落入这等魔障之中。 “当年身为朝堂中书令的楚南轩突然离京返乡,是否是因为楚南昂的安排而回来接手江南楚氏?”张宏沉吟问了这一句话,不曾太忌讳楚图这时的情绪,他当然知道这位冷漠异常的公子绝对能够很快平息他的情绪。 楚南岚站在案前,保持着对楚南天的恭谨,张宏这一个问题是在问他,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因此在楚南岚先是看了楚南天几眼之后,这才回道:“不错。只不过当时朝上之人在后都以为家主当时的离京是为了布置对付上代家主,争夺楚氏家主一位之事。” 楚南岚不曾去问张宏为何问起这事,而他这一个态度却让张宏知道。最起码在现在楚南岚这些人对他是真诚不存任何疑虑地,因此张宏收敛了先前听说那些十几年前密闻而有的惊骇,轻声再问:“既是如此,便也是说当时楚南轩表面上的态度已经是王公公之人了?” 楚南岚微有犹豫,但依旧是点了点头,他并不知道这少年为何问这一个问题。而他之所以依旧坦然而相告也是因为楚图的关系。楚南岚不知道张宏为何有这一个问题,这舍内除了张宏自然也不再有人能够明白张宏的为何如此而问。 见楚南岚点头,张宏倒也不再深究此事,他心中虽然仍在分析着,但眼睛却是看向了楚图,感受到对方依然是处于今日这些事中的震撼中时。张宏微叹,继而轻轻皱眉,再向楚南轩问道:“说说你们的安排,须要我做些什么。\\\\\” 这一句话无异是表明了张宏愿意与他们共同抵抗此次来自京城王公公压力一事的态度,虽然这也是必然之事,但楚南岚依旧略感轻松,他地神情在这时也有些轻松的意思:“必此事你也应当知道。”楚南岚自然不怀疑张宏的能力。他说了一句。然后微为一顿,再道:“楚氏之内的那些事有家主与我来应对。但我们须要在京城方面有人能从旁阻挠那老狗针对江南的压力,同时也要对江南道官场施加压力。如此双面俱下,此事才或可能成。” 楚南岚说的很清楚。张宏也能够明白他地意思,事实上这件事对于张宏而言也确实不算强人所难。太平公主有意染指江南道是众所周知之事。而她在几年前那次含恨败北之后必也很有兴趣阻挠此次王公公的举动,而至于针对江南官场施加压力一事,张宏自然第一时间便到了那位皇帝陛下。 几日之前皇帝陛下来信曾言道时机尚未成熟,故而他不曾采取张宏的建议,那在这时张宏已经与楚氏家主等人站在了一起时,时机自然也是极为成熟,以张宏对皇帝陛下的了解,他当然也能揣测到皇帝陛下肯定是乐意插手江南道之事的,毕竟他原本也有收回江南道控制权,减弱江南楚氏在江南道影响力的心思。 可是,虽然张宏很有把握能用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这时对王公公出手,共同谋取江南道,但他本身却对这个策略有些抵触。 张宏此次前来江南道的目地自然不难猜测,他是要在江南道上建立起他稳固地根基,从而能使他日后立足京城立足大唐。但若是采取了这么一个策略,那江南道之事便彻底的是让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得了利,本身对于张宏而言却是得益甚少,即便事后他能得到江南楚氏地支持,但江南道若是有了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的影子,那江南楚氏地势力肯定相对被削弱不少,这等局面当然不是张宏看到的。 他要地结果只有两种,一是江南道能够完全控制在江南楚氏,他这个支持者的手中,最好是楚图来掌握这些东西,二是他本身必须得在江南道建立起一个稳固地根基。如此一来,张宏却是对于要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插手颇为犹豫。 张宏的一时不语自然是落在楚南岚与孙道长这两个老狐狸眼中,他二人都是经历几十年阴谋诡计之人,因此只是察觉到张宏面上的神色,楚南岚与孙道长便能揣测得到张宏的那些忧虑。 “日后之事自有江南楚氏。”孙道长幽幽开口,这十几年来的布置其实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压力,而在这时压力彻底放下之余,孙道长难免也是轻松无比,开口言语间也是有那么一股闲云野鹤的意境:“你还是不够了解江南楚氏在江南道真正的影响。” “不必有太多过滤,我江南楚氏历经这几十年来的忍辱负重,当然不能允许摆脱王公公之后再被太平公主亦或是其他人来恣意影响。”楚南岚随孙道长后断然言道。 这孙道长与楚南岚二人各自的言语无疑是让张宏彻底放心,他看着楚南岚那彰显自信的神情,毫不迟疑便也选择了相信楚南岚,太平公主虽然手段超凡,但以楚南岚的话来说。在他们摆脱了王公公之后当然也不容许再有旁人插足,因此基于对楚氏这些人地了解,张宏便也决然而道:“我即刻着手安排这些事情。\\/\” 能够在王公公手下隐忍这么多年,不仅安然掌握着楚氏,同时却也能将楚南昂留下的那些安排一一布置完好,那由此可见楚南轩与楚南岚本身便也拥有着强悍的手段,即便是对上太平公主,张宏也不以为楚氏定然落败。 至此。针对此次王公公插手江南道一事,张宏便与楚氏彻底站在了一处,虽然张宏本身也很清楚若是此次江南道事罢,便也代表着他与王公公的对立终被摆到了台面,但与他所能得到的相比依然是让他决定去做这一件事,毕竟。张宏心目中最大的危机却并非这王公公,而正是日后不久的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争斗之事,王公公再可怕,也始终是太平公主的一个附属。虽然这个附属已经逐渐脱出了太平公主地掌握。 要能从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二人争斗一事中得以保身,那前是必须具备足够的实力,这些都是让张宏下定决心谋求楚氏的原因。 决定罢了这些事,也清楚这江南道现如今的情况。接下来便应是张宏与楚氏分别从各个方面来对代表着王公公的楚南仁那些人做出举动。因此今日在这醉仙楼的一场长谈便到此谈罢。 只是,在张宏起身将要离去前。楚图却依然是站在那处,而待张宏唤了一声之后。他似乎才回复过来。当楚图逐渐抬头,先是看着楚南天楚老头。又是看向了楚南岚时,这位生性冷漠地楚氏世子。冷然言道:“我拒绝接受任何,一切的欺骗隐瞒,哪怕是善意的。” 言罢,楚图竟是先行起身,在张宏动身之前踏出这房门,而楚图如此却是让孙道长与楚南岚齐齐愕然,他二人愕然之余却也只能苦笑,属于楚图与楚南轩二人间的恩怨始终是一块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解开的心结,再如何来说,当初从后捅了楚南昂一刀,导致楚南昂大败身死的,始终是楚南轩本人。虽然在这一点上楚南轩本身也是无奈。 楚图的如此态度,自然更是清晰体现了其令人动容地偏执,在他地世界中,他确实是最为强大的存在,不有任何人能够动摇。 这一点同样偏执地少年张宏自然能够解,因此他也不刻意去相劝楚图,至少目前不。张宏固然偏执,但相对于楚图如此顽固强悍的偏执而言,张宏却更为柔和,内敛。 雅舍内在张宏牵着妖妖,随楚图身后走后,很快便显得更为沉寂,而也是楚南岚,孙道长以及孙修三人同样无奈着时,那地上躺着地那支干枯仍也沾染着的血手指却好似被这所有人都以往。 那断指乃是妖妖斩下楚连池地一指,相对于今日他们言谈的这十几年地布局而言,楚连池一事实在是微不足道,因此这所有人似乎都是忽略了先前楚南岚安排下的那一场闹剧。 醉仙楼外便是苏州城最为繁华热闹的一条街道,街道两旁小贩叫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而引起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但便就是这等热闹处处炙烈的街道之上,那一名终年素衫,俊郎冷漠的青年却是显得格外孤寂,张宏牵着妖妖小手而随在楚图身后看着楚图那道落寞的背影,心中也实在是百般滋味。\\\\ 从性上来讲,楚图这二十年来的凄苦人生的确不能责怪旁人,便是他父亲楚南昂也拥有极为堂皇的由,他身为楚氏的一家之主,当然是责无旁贷的要带着楚氏全族摆脱这等时刻面临的危险。但从感情上来讲,这个楚南昂始终是楚图的父亲,而作为一个父亲他的那些行事做法无疑对楚图是极其残酷的,令楚南轩等人隐瞒了楚图二十年真相,一直是让这位楚氏世子带着仇恨而生活在这个世间,看待着这个世间,实在残忍。 看来楚南昂首先是将他摆在楚氏家主的位置之上。其次才是一个父亲。张宏如是着,默默低头牵着抚着妖妖地长发,不免也到了妖妖的悲惨人生,虽然这个小女孩儿与楚图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但就从对待这个世间的态度来看,他二人的确是相似的。 仇恨,作为活着生存着的动力,很辛苦吧? 张宏情不自禁而紧握着妖妖的同时。走在他二人身前地楚图却逐渐放慢了脚步,张宏不曾与楚图说太多的话,也不曾有任何劝解的言辞乃是因为他相信这位心智强大的楚氏世子能够自我调解,他本身也能够摆正他的心态。这一点张宏无疑是看的极准,而楚图也果然是在一路行走了这么久后,逐渐消化着今所得知地那些事。也在慢慢试着接受。 察觉到楚图放慢了脚步,张宏心中顿了顿,但随即却是牵着妖妖几步赶上楚图,与他并肩走在一处时,这街道之上的纷扰映衬着楚图面上的寒冷更让张宏体得到楚图心中的挣扎,因此张宏叹息,本不劝解楚图的他。却是轻轻启齿。喃喃而道:“恕心养到极处,这世间便再无过错。而若不养,那这世间则处处罪恶。” 紧锁着眉。用强大的心智压抑着心中的激荡,但指节依旧泛白地楚图在听到张宏这一句话后。顿然而惊,他有那么一瞬间停了脚步。但随即复又抬脚之时便好似那一瞬间根本不曾有过,再次行走时,楚图不曾转身去看张宏,但显然是因张宏这一言而似有所,他问道:“那你究竟是养还是不养?” 楚图问地冷淡,但张宏依旧能够从中听出一些东西来,故而张宏苦笑,虽是叹着楚图的偏执但却决然而道:“不养。” “为何?”楚图当然不解,他初听张宏那句话时以为张宏是在说要看轻这世间一切地过错,要懂得放弃与原谅,但张宏却给了他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我必须得时刻仰视着这些罪恶,然后才有动力让我强大,让我试图去改变这些罪恶。”回着这一年多来唐朝地经历,张宏酸涩无比,很悲哀的发现原来他还不曾经历过美好地事情,这样的人生该是多么无趣? “但你不同。”张宏再道了这么一句,不再开口,但他却不知道这句话乃是楚图可能永远都不懂地一句话。 张宏与楚图自然极为不同,一个仅仅只是出身贫寒,却不得不陷入这等阴暗的少年郎;一个却是出身高贵,虽然二十年来受尽屈辱危机但注定是要荣耀一世,成为江南楚氏家主的人物,这二人又怎能相同? 楚图没有去多张宏后来那一句话有着怎样的无奈酸涩,兴趣是张宏那么一句恕心让他到了什么,也放下心中一些执念,他脚下不曾停步,继续前行时忽然问道:“楚连池一事你将如何面对?” 楚连池,那个刻意被楚南岚安排到醉仙楼的楚公子,其实本来是楚南岚作为一个手段将张宏这少年绑在他楚氏这些人船上的,但后来张宏干脆的拒绝以及对此事的淡漠,却是让楚南岚的这个心思彻底落空,以至于他后来不得不将这些原本不打算这时说出来的隐情详细吐出。\\/\所以这么一来,这个楚连池之事倒全然失去了原先楚南岚要的功效,反而成了一个多余的麻烦。 那支依旧躺在醉仙楼雅舍的血手指张宏当然不曾忽视过,楚南聪这个人再如何的在朝无官,不具备让张宏惊惧的能量,但他毕竟是王公公在江南道的代言人,因此张宏必须得慎重而待这件事,这个人。 虽然方才楚南岚说是他楚氏中事有他与楚南轩在应付,张宏只须要负责王公公在官面上的那些举动便可,但张宏依然没有打算将这楚连池之事一并交给楚南岚去善后。他的这个用意楚图显然是看出来了,也是因此这才有楚图这一问。 “若他不依不饶,我当然也不留之徒成患难。”张宏很随意便道出了他对楚连池着事的决定,这个决定却是在说他不介意杀之。 不让楚南岚来这一事的用意,并不复杂,张宏须要通过这件事来给楚南轩或者楚南岚一些暗示。他并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摆布利用的人。 对于张宏的这个决定,楚图当然也是赞同,事实上他与张宏一样,都是在这江南道事中被楚南轩与楚南岚玩弄利用之人,而他甚至已经是被利用了这二十年。 楚连池,这么一个看似无足轻重之人便在这等繁华热闹的街道之上被人轻易决定了命运,成为这场江南道动荡之事上地一枚毫不起眼的棋子。 被随行的几名纨绔少爷们连忙送回府上之上,楚连池断指之痛在郎中的诊疗之下不曾减轻。反而更为剧痛,导致最终连楚连池都分辨不出究竟是断指而痛还是心中被那放弃子,孽子以及无名少年如此而伤而恼怒所痛。 楚连池这时所在的府上乃是楚南聪在苏州城中最为豪华奢靡的一处宅院,当楚连池受创伤而狼狈哭嚎回府时,楚南聪与楚南仁二人也正在这处谋划着接下来的那些事情。 王公公对江南道彻底表明了态度,这对他二人来说无疑是极为令人振奋的一个消息。先前楚南聪所握楚氏商彻底被摧毁地困境也随着王公公的旨意而完全扭转,他二人在面对楚南轩这个楚氏家主时的确一时间内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不过这其中有一些事情乃是让他二人略感诧异之事,便就好比如楚园之中的那场闹剧,那场闹剧是他二人一手策划煽动,当王公公意思下来之后他二人显然也知道楚氏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支持他们的,因此这些本身没有大太权势地楚姓之人,很所应当的成为他们手中的一个工具。虽然这个工具被他二人以极其卑劣的手法用了出来。但在他二人看来。效果应该是与手法的卑劣成反比的。毕竟楚南轩始终是楚氏的家主,他必须得尊重所有楚姓之人地意见。也肯定不对如此多地楚姓之人采取什么狠辣的手段。 可结果显然是出乎他二人事先地预料,楚南轩这位在他二人眼中从来都是讲究绵里藏针不动声色的温和家主却突然一反常态。不仅是以重手驱逐了那些楚姓之人,更是格杀了他楚南聪地赐姓管家。甚至在后来直接将这所有人统统赶出了楚园! 楚南轩的这种态度他二人之前并不曾料到,可在后来惊诧着家主凌厉地手段之时却也能够明白楚南轩的决心。虽然那些楚姓之人都是同族,但在楚氏直接面临着尖锐矛盾之时,楚南轩当然不再认为那些人还是楚氏之人。 所以说这一场自王公公插手之后地第一次交锋,便依然是楚南仁与楚南聪二人的落败收场,不过对此他二人倒也不在乎,这场楚园闹剧本来就是一场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至于接下来由官场,以及楚氏核心这两处的动手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王公公此人,楚南仁与楚南聪当然是言听计从,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二人自以为要远比楚南轩,乃至上代家主楚南昂都要了解王公公的强大,因此他二人始终认为只有依附着王公公,江南楚氏才步向辉煌,原因之二则便有关系到当年楚氏依附武皇一事,当年是从属武皇陛下,并且支持武皇陛下君临天下,那日后当然也再不可能摆脱曾经的态度,所以他二人也认为依旧应当站在王公公那处。 也正是这等彻底反方向的念才最终导致了楚氏接连两代家主与他们以及王公公之间的这些事情。 不过,在此之前他二人始终不曾认为楚南轩与楚南昂有些怎样的阴谋勾当,毕竟当年在楚氏内反对楚南昂,竭力而陷害楚南昂的人便正是楚南轩,所以先前他二人也不曾怀疑过楚南轩,只是以为后来随着楚南轩的野心增长,而试图铲除他们罢了。 可眼下,当这些事情一件一件而发生着之时,楚南仁与楚南聪再也不如此认为,其实在之前金陵城那少年张宏成功擒下李挽良一事中他二人已经察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比如当时他二人惊而得知楚图手下居然也具备着江南楚氏独有的死士之时,他二人便到了那些死士恐怕是楚南轩安排给楚图所用之人。可那时这个猜测对他二人来讲实在太过恐怖,所以不敢再深下去。 之所以不敢深只是因为他二人很清楚,若是这个猜测一旦成为事实,那便直接证明了这十几年来他二人都如同傻子一般被楚南轩玩弄于股掌之间;可这时再不敢深再不敢猜测却也已经是证明了这一件事,他二人也果然是如同傻子一般被楚南轩玩弄了十几年。 多么具备讽刺意味的一个天大笑话。 也是因为这些才有今日楚南仁与楚南聪慎重而商量接下来之事的一幕,他二人从早到下午这时已是商量了近乎一天,但依旧是没有任何明确的方针,原因是因为他二人必须得忌讳着王公公来信中的那位公子。即使是到了这等紧要关头,那位公子也还是不曾现身,这实在是一定程度之上对他二人很大地一个约束。 商讨一天还不曾有任何结果出来,可这时却忽然又听到了楚连池的哭嚎,也是伴随着这声惨绝人寰的哭嚎之声,让楚南聪与楚南仁再没有心思商量下去。 从郎中过来为楚连池包扎诊疗。到后来楚连池因剧痛而连连昏迷,楚南聪的眼睛都不曾离开过楚连池那根断了的手指处,他紧紧的眯着眼睛,面色阴狠之下再无那些纨绔大少的颓败之气。 楚连池,这个楚南聪的大公子,事实上楚南聪地儿子不少,这么多年来的流连女人肚皮之上当然有不小的收获。可楚南聪对于这个儿子却是最为在心。除了因为这个儿子死去的娘乃是当年楚南聪最喜欢的一个女人外,倒也还有当时楚连池被放逐到河东道时他楚南聪根本没有发表任何言语而有的愧疚。 因此楚南聪这时可谓是怨恨无比。他知道楚连池地品行也知道这么一个彻头彻脑的败家子乃是完全遗传了他最为恶劣的一处,同时也因为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管教过而最终沦为这么一个废物大公子。 但他不责怪楚连池的愚蠢。他只将楚连池所犯的错误归咎到他人身上,故此在这时看着楚连池如此痛楚之际。楚南聪很干脆的便忘记了他那些商人的特质,也忘记了利益最大化才是永恒地王道。 他地心中眼中面上全部都是阴狠。作为一个商人而有的阴险狡诈在这一刻由楚南聪面上被无限放大地出来。看到兄长楚南聪如此的神色,楚南仁当然也约莫可以猜得出一些楚南聪接下来地手段。 但他不阻止,不仅因为他清楚他阻止不了,还因为他永远都愿意顺着别人的心思而巧妙地将他的心思隐藏起来,继而再付诸行动,这或许便是楚南仁地大智慧。 “谁做的?”楚南聪薄薄的嘴唇问出这么一个毫无感情味道寒冷至极的问题。 那个仅仅是苏州城内一个寻常纨绔少爷的青年顿时被吓的面无人色,他是一个倒霉蛋,与他们随行的少爷们在将楚公子送回府上之后都各自逃出了楚府,可只有他没来得及逃走,所以这时面对如此阴冷的楚南聪,这个纨绔少爷当然感到恐惧,这些恐惧让他几乎失去说话的能力。 但好歹这位少爷还是开口了,虽然是语不成句:“是…那个少年……还有那个小女孩”哆嗦了这么一句,眼见楚南聪逐渐皱眉,这位少年忙再道:“还有一个青年……好象楚公子称他为什么孽子……” 不须这位少爷再说下去,楚南聪当然知道是谁做的,他很快到那少年张宏身旁那个妖异莫名的小女孩儿后,便又知道了此事中还有那个孽子的影子。 这恨,这仇当然不能如此放下,楚南聪深深的眯着眼睛暗那少年胆敢在这等时候触他逆鳞,可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怨恨着那孽子,那少年,楚南聪不去看那位纨绔大少,只是随口吩咐身后的下人,言道:“拖出去,杖毙。” 这位纨绔大少怕是到死也不到他这么一个倒霉蛋居然倒霉到了这等地步,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他当然是最最最倒霉的那一个。可不管他再如何的求饶哭叫,都动不了楚南聪那阴狠的心。 见此,楚南仁当然看得出兄长接下来的意图,便也随之问道:“如何是好?” “以命偿指。”丝丝冷语自楚南聪薄唇而出,分外寒魄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突袭 这一个由楚南昂所布置,楚南轩,楚南岚以及孙道长等人负责执行的针对王公公的一个长达十几年的布局,到现如今楚氏内争再起,张宏与楚图彻底搅动了江南道局势之后终于彻底爆发,那些属于上一代人物的光辉也越发清晰,他们与京城那老狗王公公的再一次较量也随着醉仙楼楚南岚向张宏与楚图摊牌之后决然而拉开帷幕,这一个长达十几年的布局同时也稳步有序一丝不苟的被执行了起来。 当日,由醉仙楼回到小巷宅院后,楚图不曾有任何过多的言语便径自回往那间属于他的阴暗小屋,而张宏也没有再试图去劝解楚图,他很肯定让楚图有这么一夜的独处,楚图定然能从这多么年来的阴影中走出来,也肯定能对他父亲楚南昂以及这二十年来江南楚氏的所作所为大彻大悟,似楚图这等冷漠且心智强悍的人物,情感与智他定然有着清晰的认知。 待楚图将他那处阴暗小屋的房门关上,张宏这才牵着妖妖回往自己的房间,这一日在醉仙楼的言谈进行了一日,因此这时的天色已经是夜幕降临,张宏先唤妖妖睡下,坐在一旁看着这小女孩儿极为恬静的入睡之后,他这才再次起身,向着房中那处书案而去。 妖妖仅仅是个年方十二的小女孩儿,可她却远比张宏身边的任何一人来的狠辣,无论是在京时悍然以一根削尖了木棍刺伤张介良,又或是今日用剑断了楚连池一指都可以看得出这小女孩儿的世界是多么的残酷。可对此张宏却也始终不曾阻止责备过,他很清楚这是经历了人世间那些最丑恶之事地妖妖对这世间的一种态度,一种坚韧冷漠决然的态度。而最为重要的是,妖妖的这种态度恰恰是表现在守护张宏之上,所以基于这点张宏也不能阻止或者责备于妖妖。 妖妖已然入睡。虽然方才张宏哄她入睡时她一直都是紧抱着张宏,甚至在后来睡着时也依旧抱着张宏地胳膊,但后来张宏仍然是抽出了胳膊来到这书案前,他必须得在今日晚上便拟订好这一封信。 与楚氏楚南轩等人的关系已经挑明,确如楚南岚所言,张宏也深知他与王公公始终是处于对立面,所以他必须得尽力为江南道楚氏之事拖着王公公的针对江南道的步伐。而这封密信中。张宏却不曾去及他与楚氏的这些事,只是禀告于皇帝陛下江南道现如今的局面,以及关于王公公操纵着江南道官场几乎一半以上官都对王公公俯首帖耳等这些事情。 且先不皇帝陛下本就有意要收回江南道的控制权,单单就他对张宏地态度便已能决定他对王公公的态度。皇帝陛下如此宠信而栽培张宏,是为了让他能够在日后平衡太平公主殿下与平王殿下,以张宏这等贫寒少年出身之人却要用其去平衡这两个大唐最为不简单的人物,乍听起来好像是有点天方夜潭。可其实通过在京城时张宏巧妙利用太平公主。平王李隆基等人的宠信而初步建立起一些根基,都让皇帝陛下看得出这少年本身的才智手段。以及日后的造化,因此皇帝陛下本身也很相信有了他全力的栽培。那要这少年达到他所期望地高度,能够坦然而站在太平公主与平王二人身前。并非是一件遥不可及之事。 所以说先前回信以为时机尚未成熟地皇帝陛下肯定在收到这封密信之后在京城,在江南道针对王公公有些手段出来。这一点张宏当然能够确定。\\/\既然是皇帝陛下表明态度要用张宏这把刀,那首先当然也得将这把刀开刃,使其锋锐。 而至于太平公主那处,张宏则不打算亲自为太平公主去信,依旧是简单的令高不危向太平公主回禀江南道之事。事实上关于他与江南楚氏楚南轩等人地这些事,太平公主虽然不知道其中隐情,她或许在江南道影响远不如王公公,但她绝对能够知道张宏与楚南轩等人站在了一起,那如此一来,当年试图染指江南道却被王公公从中阻挠含恨而败的太平公主必也很有兴趣在这一事中针对王公公而从中作梗,这原因除了太平公主那令人仰望地自负外,倒也还因为太平公主本身也对张宏有着极高的青睐与欣赏。 关于太平公主与王公公究竟是怎样地一种关系,张宏即便是到现下也依旧不能明白,他始终不知道公主府那个最得太平公主信任的王公公为何当年阻挠太平公主,而太平公主又为何屡次表现出要对王公公动手地态度,这些疑问张宏都不知道,并且同时也清楚暂时他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只有回到京城之后或许才能知晓一些。 继承了这世少年张宏记忆的张宏对于这大唐字当然不陌生,他挥毫弄墨字迹虽是算不得如何出色,但总归来说也是极为工的。而也是张宏奋笔疾书之时,他的房门却悄然而被人推开。 只是随意抬头看了眼来人,张宏便随即接着伏案而书,来人乃是公孙兰,对于这个妖娆异常的女子,张宏在经过了孙道长与楚南岚的那些话后已经是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他知道这个女子其实也是参与了这十几年江南楚氏的布局,而她之所以能知道那些事情,肯定也是因为当年她师傅与孙道长等人的交情。 公孙兰入房后径自便坐在了张宏身前,她含着笑,微红的绝色脸庞在这房中烛光之下愈发娇艳。这么多年来的遍历风尘公孙兰当然很清楚她对一般男人拥有着怎样的诱惑,基本上以往见了她的男人,不管是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还是丑陋低俗地纨绔大少。没有一个不拜倒在她的裙下。可直到她遇见了这少年,认识了这少年身旁的这些人,这才惊而发现包括范慎等人的这些人对她都只是简单的以礼相待,公孙兰当然不无聊到以为这几个男子不曾另眼看她,她便觉得不舒服。她只是很好奇这些每日忙碌地男子究竟拥有着怎样强大的心智。 张宏等人所做的那些事情公孙兰隐约也都知道一些,她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各个方面为楚氏做着努力,而这些努力当年她的师傅也曾经如此,便连当初她师傅的死其实也与楚南昂的安排有一定的关系,所以她很清楚这些人面临地危险,可为什么这些人却依旧甘之若怡根本不曾表现出任何担忧惶恐之态?公孙兰很不解,她看着眼前这个奋笔疾书的少年。心不过是年方十五的少年郎,怎的表现着如此与他年纪不符的心性沉稳?难道他真的便是天降之才? 天降之才,张宏当然不知道公孙兰此时美目流连下的心思,只有他一个人清楚他这个十五地年岁有多假,事实上那两世地经历加起来三十多年,再有了这一年来令人每日必须得尽力面对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之后,已经完全称得上是沧桑到妖了。 “挑灯夜读下地红袖添香。\/\\再有你这等艺倾江南道的传奇女子作陪。可不知要羡煞多少读书之人。”公孙兰琢磨着她地心思,张宏堪堪落笔时却忽然微笑说出这么一句暗含旖旎的话来。倒是羞红了这位貌似风尘实则心若处子地女子嫩脸。 公孙兰发现她这几个月与这少年共居屋檐之下倒是越来越容易被这少年取笑而羞红了脸,于是一时间内又因张宏这等调笑的话语不由地让她小女人心态作祟。她努力克制着那一丝萌动的情绪,依旧是那副妖媚众生的笑颜。试探性问道:“那些事,你都知道了?” 张宏点头。公孙兰口中的那些事显而易见,肯定是指她前些时日里将张宏的计划暗中告诉孙道长,楚南岚那些人之举动。 见张宏点头罢依旧是那副微笑神情,公孙兰倒也知道张宏在知道了这些事后并不为难或者责怪于她,而她虽然是个张宏身旁的叛徒,但其动机却也不是不可原谅,况且便连张宏与楚图都在这一局的布置内,那这个公孙兰当然也逃脱不掉。 “你不责怪小女子吧?”公孙兰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她问后却见张宏很轻易的便摇了摇头,其实公孙兰并不知道,张宏也根本没有由责怪于她,要知道,现下张宏已经知道他当初在京城能够得楚图相助,继而崛起京城令人侧目,引得皇帝陛下,太平公主等人都对他青睐有加,其实也是楚氏从中的推波助澜而成。 楚南轩要与王公公对抗,而因为王公公此人的强大,楚南轩当然知道他必须得在京城得到那些人的支持,而那些人便正是站在大唐权势金字塔顶尖之人。可要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他楚氏因为当年楚南昂的安排却都不可能直接与这些人取得联系,因此他们只能通过这么一个间接的手段来要张宏这一少年起着从中居关重要的作用。 这些公孙兰当然不知道,张宏也不去为她解释,只是在他摇头罢却也再问:“这般晚了,你来找我有何要事?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个可问可不问的事情吧?” 这才算是彻底知道了张宏不曾责怪于她,公孙兰一时间也放下了心,她在张宏问后收敛了面上媚意,很郑重其事的言道:“此次前来乃是刚刚得到手下之人回禀,说是有一批黑衣人正在向这处而来,目的不详,但显然是不怀好意。” 夜黑天高之际,正是杀人放火时,在现如今江南道这等局势下,张宏当然可以第一时间肯定这些黑衣人的目的,同时却也绝对能够猜测到这些人定是楚南仁那处所派来的人,而又因为白日里妖妖断了那楚连池一指之事,更是让张宏可以断定这必然是楚南聪的一个反击。 白日才发生的事情,晚上楚南聪便作出了反映,倒还真是速度惊人。张宏沉吟着,却也不太担心这等事情,事实上在江南道的这一年里无论是先前地李挽良,又或着后来的楚南仁针对小巷宅院而有的这等阴暗手段并不是一两次,而有着那位高深莫测的楚老头楚南天在外守护着。张宏倒也能够安心。 显然是察觉到了张宏的不够重视,公孙兰秀眉轻凝,再道:“不同以往,此次来人不少,大有一击得手之势。” “有你红鞋子,还有楚图手下那些人,难道可能抵挡不了此次突袭?”张宏疑惑而问。\/\\他确实不太重视这一件事情。 “不能肯定,不过我来前已经抽调人手向这处赶来,应不出事,但一定程度地损伤肯定避免不了。”公孙兰忧心重重,她得到这消息时便很快分析了来犯之敌的实力,而她这么一个弱女子要掌握这个名响大唐的刺客组织,要付出的远比常人更多。 张宏这才稍为愕然。继而重视着这件事情。他很不明白,难道楚南聪等人真的通过如此一个手段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如此思虑着。张宏却忽然又生出了一个念头,对于公孙兰地这个红鞋子。他是觊觎的,这点张宏不否认。每日生存于阴暗争斗之中的他当然要完全掌握这么一支强悍黑暗的力量。而他此时生出的这个念头。便与这红鞋子有着绝对的关系。 张宏不曾直接去回公孙兰的话,他先是回身看了眼熟睡地妖妖。然后才问道:“妖妖地剑术现下如何?” 起妖妖,公孙兰面上忍不住浮现一些惊艳,苦涩等等神色,即便是过了这几个月,但公孙兰依旧是不得不惊讶这小女孩儿堪称变态的天赋,谁能象这么一个小女孩儿不到一年里地剑术便能几乎赶上她公孙兰十多年来日日勤奋的境界? “除我之外,门中怕是无人能敌。”苦涩而道了这么一句,公孙兰看着那熟睡地小女孩儿,忍不住报以欣赏的神色。 张宏自然是将公孙兰这些神色看在了眼中,他含笑再问:“若说我要妖妖入你门下,你是否有异意?” 张宏地这个议让公孙兰确实吃惊,她一直都知道这小女孩儿与这少年的关系极为复杂,而妖妖也完全是生活在这少年地世界中,可张宏为何有这个议?难道他不知道红鞋子所做之事都是见不得光,并且带着一定程度的危险? 这般着,公孙兰却也明白这少年是在为他争取到一批强悍的暗中势力,这一点公孙兰能到并不困难,可关键是公孙兰很清楚若是张宏了出来她是不能拒绝的,原因有太多,因此公孙兰只能神色复杂而道:“若是妖妖同意当然可以。” 公孙兰说这话时已经是知道了结果,妖妖对张宏的百依百顺她当然是见过的。也是因此张宏再次微笑,料定了公孙兰不拒绝,而以妖妖的剑术,再加上这小女孩儿本身令人发指的强悍心智,要掌握这支红鞋子,不太困难。 公孙兰只是看到了妖妖在剑之上惊人的天赋,她始终不知道这小女孩儿其实最强悍的并非这天赋,而是心智的强大。 几番言语间张宏便顺成章的向红鞋子伸去了他的触角,而对此张宏当然也不有任何心负担,虽然他很清楚公孙兰与孙道长那些人的关系,但他本身也没有要完全图谋这红鞋子的意思。 冬日的江南道并没有长安城那般每日不绝的呼啸寒风,在这等夜高天黑之际,小巷之外那处刀剑的碰撞自然能够被一些人听到,也能惊到一些人。 在公子身旁存在于黑暗中守护了二十年,楚南天面对眼前这些事情的次数绝对是数不胜数,因此当他第一眼看见这些来人时他根本是没有丝毫惊讶之处,只是伴随着来人的越来越多,楚南天也逐渐睁开了他那双老眼,再无白日里玩世不恭意思的他也带着了一些凝重的意味。\\\ 来人不少,都是以黑衣着身黑布罩面,这些人的一味透露着冷漠肃杀之气很轻易的便能让楚南天看出这些人地来历,江南道楚家暗中的死士。自然是楚南天最为了解的,因此他察觉到此次来人的数量后,便能很快到楚南聪此次举动的坚决态度。 比以往来人更多,实力也更为强劲,楚南天瞬间分析罢双方实力之后虽然也知道他身后由他亲自调教出来地楚一等人在个人实力人可能胜上不少。但在人数上却绝对不占什么优势。可再如何,楚南天却也绝不退,他根本不能退,退一步便是公子的宅院,他如何能让这些人靠近? “你带人从左而击之。”楚南天满是皱纹的面孔被这夜色湮灭尽然,他冷眼看着面前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决然再道:“格杀勿论。” 属于楚图手下的死士。基本上都在江南苏州府,除了京城那个如今显贵非凡的飞骑营大将军楚肖之外,现如今剩下的这些人都是忘记了生死,只知坚决服从面前这老人每一道命令。 当然,与他们为敌地那些黑衣人同样如此,能够成为楚家死士本身便不再拥有自己的命运,被楚南聪等人自小洗脑的这些人生命中只有敌人与命令。再无其他。 交战瞬间便起。冷魄的刀芒绽放着夺人神魄的光彩,似乎是要驱逐这黑夜的阴秽。而伴随着这刀剑的碰撞,鲜血横流之际却始终不曾有任何惨叫之声。只是阵阵令人心悸地闷哼。 死士是没有痛觉地,哪怕是被斩断了双足再无起身的能力。他们也依旧不容许他们有任何地惨叫,只须咬碎事先便含在口中的药丸。永远地闭上眼睛那便可以彻底的断了那些痛楚地感觉。 年岁虽是老迈,但骁勇不减当年。楚南天轻易格杀了眼前三人之后,惊而发觉他面前的敌人不曾因刀光减少,反而更有逐渐增多地趋势,这一时间久经凶险的楚南天也难免生出许多忧虑之意,看得出此次突袭乃是楚南聪决然而为。 压力顿生,在右的楚南天与左侧的楚一在这般凶悍的攻势之下,只能步步后退,而也是这等危急之刻,自楚南天面前的那些黑衣人之后陡然也突然了另外一批并不属于他楚家死士的黑衣人。 那些人手段更是干脆,每出一刀必然夺出一条鲜活的性命,犹如杀人机器一般的手法当然让楚南天看得出肯定是宅院中那个女子公孙兰手下的人物。 能够动彻大唐天下,单由杀人来言,这红鞋子中人的强悍绝对不逊色于楚家死士,这些常年不见人的刺客们手段比楚家死士更要干脆更要残忍,刀刀夺命之时也极大的缓解了楚南天等人的压力。 一时间内,这场由楚南聪为复仇而布置下的一个突袭在这小巷之外陷入僵局,惊饶了无数百姓的梦境也带来无数的杀戮,有这一夜,注定明日这小巷中定然鲜血横流。岚却是安静而坐在那处,一如既往平庸不显的楚则生也依旧站在楚南轩身后,完全便是一道影子,一道属于楚南轩的影子。 楚氏家主楚南轩居坐在正中之上,较之往日里的淡定从容,这时的楚南轩却是显得慎重,他看着台下的五房楚南岚,神色不定之下却是有一番叹息之意。\\\\\ 今日楚南岚将那些事尽然都告诉了那少年张宏与楚图,这一点事先楚南轩倒真不能料到,毕竟他也是在今日之前刚刚让楚南岚知道了兄长楚南昂的那些安排,在以往的那二十年里事实上楚南岚对这些事也并非全部了解。可就算不曾料到,楚南轩却也不责怪他这个兄弟。 隐瞒了二十年,也时候让楚图知道这些事了,不然在日后一个对楚氏带着仇恨的世子又如何来掌握江南楚氏?况且,当时那少年那般决然的态度,都让楚南岚必须得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谁又能到那少年居然为了一个楚氏弃子而放弃个江南道,江南楚氏呢? 不过,虽是不责怪这五房楚南岚,但楚南轩难免有些遗憾之意。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当年始终是他楚南轩率先一手布置了陷害兄长楚南昂。最终导致兄长身死;而这二十年来也毕竟是他决然而将楚图陷入那等仇恨,处处杀机的情况之下,这些都是楚南轩最大的无奈。他只是亲手打下这个江南天下,然后再交给楚图,好弥补他这个作叔父地。在这些年里对他所有的愧疚,以及偿还当年那些事中他的无奈。 可未曾到,依旧是还没能够打下这江南天下时便又将这个自小受尽冷眼凄苦的侄儿拖进了此事之中,依旧是让楚图陷入了这等危境之中,这始终是楚南轩的一个遗憾。 楚南轩地遗憾,楚南岚自然懂得,他也可以了解家主的这些良苦用心。但他楚南岚却不认为家主应该还有遗憾,便是当年有了那么多无奈,欠下了楚图这么多,又如何? 已经用一个长子来偿还了上代家主楚南昂与楚图父子,足够了。 楚南轩长子,楚连城,其实楚南岚很清楚这么多年来家主将连城放在楚南仁身边的意思。正是为了要楚南仁能够不生疑问。不怀疑他楚南轩乃是楚南昂的继承人;同时也是以一个连城来向王公公表示着忠诚。可以说楚南轩为了楚南昂之事,已经是付出了一个楚连城。一个长子,这已经是足够偿还那些无奈。 兄弟二人的各怀心思无疑都是因为上代家主楚南昂的意思而生。也便是他二人各自默不作声沉思之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楚则生却是豁然而睁开眼睛。他先是微微低头,然后才向着身前老爷楚南轩言道:“来人不少。气势非凡。” 楚南聪针对小巷宅院张宏与楚图二人动手之时,楚园也同样遭遇着一场声势不弱地狙击,而楚南轩只是由回禀来的那些动向中便能得出如此声势浩大的一个举动肯定是出自他那个四房兄弟楚南仁的手笔。 要对江南第一园楚园采取动作,那当然必须得具备足够的实力,而楚南聪与楚南仁等人中,最具备这等实力的当然非楚南仁莫属,这个握着江南道全部兵权的五房,再加上他这些年来所控制地楚氏死士,完全具备向楚园动手地实力。 不过,就算他握着个江南道的兵权又如何?楚南轩依旧是不曾将他放在眼中,在楚南轩看来他地敌人只有一个,便正是京城的那条老狗,王公公,而除了那老狗,江南道上地这些人,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楚氏死士乃是独属楚氏的一支阴暗力量,并且这支力量具备着绝对地强悍实力,因此楚南轩当然牢牢把握着这支力量。在几日前将那些依附王公公的楚姓之人赶出去之后,楚园中拥有绝对控制权地当然是楚南轩。 而因为当年兄长楚南昂之事,让楚南轩很清楚他在向王公公动手之际必须得保证一个绝对稳固的后方,所以现如今的楚园,除了楚南轩再无其他居心不良之人的一席之地。 “动手罢,不可放一人入园。”楚南轩随意吩咐了这么一句,不待楚则生下去实施,却忽然又道:“最要紧的是,切勿伤了后院花草,冬日之际花草本便柔弱。” 很令人心生古怪的一个吩咐,难不成在强敌之前,楚南轩倒反而更为在意他亲自栽培出来的那些奇花异草?可这个吩咐却不曾让楚则生有任何迟疑,他很干脆的应了下去之后便随即步出这正厅,处那些宵小之辈。 来敌虽多,气势虽虹,但楚南轩依旧八风不动,稳若泰山,而最让楚南岚自叹不如的便正是楚南轩这等举轻若重的风度,事实上当年家主楚南昂将这些事情托付给楚南轩,本来也是因为楚南轩的这种淡定。 “如此看来,今日连池一事反倒给了他二人一个借口。”楚南岚开口,他当然不担心在今夜楚园被那二人得手,事实上楚园的防御力量绝对在江南道当之为最,楚南岚很清楚这些年里家主楚南轩对楚园所倾注的心力。 楚南轩淡然一笑,不曾去五房关于利用楚连池来逼迫那少年站在他们这一侧的那个手段,不管这个手段再如何的失败,在这时再那些已然是于事无补。因此微笑着。楚南轩也轻声言道:“看来今夜那小巷之中定然也遭受着这等疯狂地狙杀。” 这一点倒是楚南岚先前所忽视的,而经家主这么一说他这才到以楚南聪那等心性,既然利用这一件事,也定然不放过楚图与张宏,难免这一时楚南岚也是忙道:“若不然。派人过去看看?” 楚南岚的这句派人去看看自然是增援那小巷,但楚南轩只是看了他一眼,却不曾置答。 而也是这时,自这楚园正厅之外却步入一颇有仙风道骨之采的道人,这道人便正是孙道长,其实在江南道的这一年里,孙道长始终是在楚园之内。 “不必如此。”孙道长与这二人自然交情深厚。他入内之后便径自坐了下去,微笑再道:“莫不是你忘了你楚家中那个真正地大杀神?放心吧,有那老鬼在,你家世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出事的。” 大杀神,这三字一瞬间便让楚南岚起了楚南天,于是他很快安心下来,他们这一代人当然忘不了当年在王公公那等必杀之局中。楚南天是如何强悍而孤身杀入。抢出世子楚图的同时也让那老狗几乎挫败。 这个时代似那等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之神仙人物当然是不可能存在,但自小习武个人实力异常强悍之人却绝不罕见。 存在于黑暗中的那些杀戮血腥。以及因为黑暗而滋生出的阴谋诡计必定不太长,伴随着黎明的到来。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始终在阳光地普照之下消失无疑。 昨夜那一场突袭必然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局面,在这一点上楚南仁等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楚南轩,张宏等人显然不毫无还手之力。因此在黎明到来之后,双方人马的撤退收场之余只是丢下了满地的鲜血,证明着那曾经存在的杀伐。 孙修在一大早便赶来了小巷这处,他的来意当然简单,作为药王门的真正传人,就医术这一方面而言,孙修绝对比宫中那些所谓地御医更要精湛,而至于昨夜一场杀戮之后地伤者,由孙修来照料当然也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孙修到来地同时却也还带来了楚园昨夜的动静,也是到这时张宏与楚图等人这才知道原来那一场狙击已经不简单地是楚南聪报仇之举动,既然同时悍然而向楚园发起了攻势,那绝对代表着楚南聪等人肯定以楚连池之事采取先下手为强的策略。 一夜未归地范门世子范公子也是在孙修来时才归来,而对于他一日的行踪,张宏也不曾有太多过问,只是简单地问候了几句便将他作夜那封密信交到范慎手上,即刻向京城的皇帝陛下呈去。 范慎范公子依旧是微笑遵意转身去办这一事,而在他离去之后,前院中那处安坐着的楚图这才向他身旁的张宏言道:“你是否还记得作日楚南岚言起的那位王公公安排在江南道神秘公子之事?” 张宏应了一句,他当然记得楚南岚作日听起的楚连城,不过他却不知楚图这时起此人原因何在。 “依我之见,楚连城未必便是王公公所安排在江南道的那位公子。”楚图冷然而道,根本不给张宏深思的机,接着再道:“楚南仁二人既然利用楚连池一事同时向楚园与你我发起了攻势,那便说明这仅仅是他二人的意思而并非那位神秘公子的意思。” “原因。”既然楚图已经分析出了如此原因,那张宏倒也不再多,很直接便要楚图详细道来。 楚图微思路,经过了一夜他确实是如张宏所而回复了过来,楚图一向都是才智超凡令张宏侧目之人,那他当然能够很快摆正心态,将情感与智很好的处。 “楚南聪绝对不是个冲动之人,他也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而做出此等事来,可他却做了,那如此看来只是因为他二人压抑不住了,他二人根本不要王公公那个神秘的公子来对他二人指手画脚,因此这才首先采取行动。”有条不紊,楚图冷然再道:“你看吧,昨夜之后的今日,楚南仁与楚南聪势必还有一些大的举动来。” 楚图的分析当然极为可能,张宏很快便考虑到这了点,关于那位王公公安排在江南道的神秘公子,究竟乃事何人确实是一件不得不让他们重视的问题。 一旁的楚图便就如此淡漠而看着陷入沉思的张宏,他看着这个昨日为他而拒绝个江南道的少年,神色平静至极:“我与你虽是不同,但我愿意如你一般不养恕心,也定然站在你的身旁随你仰视这世间的罪恶。” 第一百九十三章 纷争 无论是晦涩的政治争斗抑或是血淋淋的战场杀戮,能够料敌先机,抢在对手有所行动之前知道对方下一步的举动部署无疑是决定最终胜负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所在。|||因此,基本上所有处于争斗中的人物都试图掌握这样一个关键,而他们为之所采取的策略也从来都是层出不穷。这种种的策略中除了那个最有效也最常见的间谍也便是所谓的钉子外,根据对手的性格人性以及其眼下的动作,所处的情况等等客观因素,再利用己身分析能力推测,论断最终肯定其下一步动向,这无疑是最为考验一个人能力的手段。 楚南仁与楚南聪二人一夜之间同时针对张宏等人眼下所居的小巷宅院,以及江南楚园发起了一场声势不得说不浩大的突袭,而这场突袭本身也拥有足够的动机,毕竟是张宏先重伤楚南聪的公子楚连池在先。可这种其中却也牵涉到了楚园,这样一来,这场突袭的深意便不再是那般的简单 楚图根据他对楚南聪的了解简单推断出楚南仁等人只是不甘心受那老狗所指派的公子指挥差遣,这才悍然抢先出手,并且间接得出楚连城未必便是王公公手下那位神秘公子这样一个论定。而对于楚图这样一个推荐,张宏也隐隐觉得大有道,在他看来,楚南聪再怎样也是掌握着楚氏商数十年之人,那些属于商人的奸猾应该早已侵入其骨髓,所以以一个追求付出最小代价取得最大利益的商人式思维来看,楚南聪实在不具备任何由来做下那一夜之疯狂突袭。 也是由张宏与楚图二人地推断。最终让他二人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王公公所指派在江南道的那位神秘公子依旧不曾露面,不甘心受那位公子指使的楚南仁等人已经是决定在那个公子对他们指手画脚前抢先发难,毕竟有这么一个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道在先,楚南仁等人这样的举动来也不让王公公勃然大怒,所以说那一夜的突袭仅仅是一个引子,是引起楚氏内争结局以及王公公与楚南轩等人矛盾最终角逐的引子。 结论是有了,可这其中显然还有一个关键人物的疑问,便就是若那位王公公指派在江南道的公子不是楚连城楚大公子的话,又是何人? 楚南仁等这种在江南楚氏中原本便拥有极大话语权地人物在王公公手下当然不仅仅是个小角色。这一点必王公公也很清楚。可他既然清楚这一点为何又要派那么一个公子来指使楚南仁等人?再者说,要驾御似楚南仁这等本身才智不俗,手上又握着实权地大人物。那王公公所指派的这位公子又须要在江南道上拥有怎样的权势? 根据这些来分析,那隐约似乎只能证明这位公子在江南道上肯定分量不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起码与楚南仁齐平,而江南道上符合这些条件地公子人物,应该只有楚连城这位楚氏家主的公子。 可这时张宏二人却得出这样一个公子未必便是楚连城这个结论。那如此一来这位神秘的公子便也随着张宏与楚图的沉思而愈发神秘。 毫无疑问,这个公子乃是此次江南道之事中的关键人物,他决定着楚南仁等人动向地同时也影响着楚南轩与王公公之间的争斗。基本上可以说这位公子的一言一行便已然是可以决定这场江南道之事。 但即便是到这等紧要关头,眼看着楚南仁等人将随着那一夜突袭而正式掀起江南道之乱。那位公子也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实在是让张宏等人不得不慎重而待地一个关键人物。 也是张宏与楚图如此沉思之时。依张宏吩咐而向京城皇帝陛下发去密信的范慎范公子也堪堪回转,从江南道到京城那座代表着大唐天下权势象征地宫殿间有一条专署张宏随时向皇帝陛下禀告江南道之事的通道。这一通道当然是出自后来皇帝陛下地安排,他要张宏这少年得势,要及时把握到江南道的一举一动,那首先必须得赋予张宏许多便宜行事地权利,除了那面可先斩后奏的金牌外,这样一条恩宠无比的通道便又是另外一点。 范慎步入院中。向大人张宏点头示意已经办妥之后。似乎是不曾察觉到张宏与楚图地沉思。径自站在张宏身前。面显忧虑而言:“在下这几日行走于苏州城。却是注意到一股不寻常地动向。” 张宏收敛心思。暂且先放下有关那位公子之事。转而看向范慎。意在要其说下去。 范慎这几日比较忙。张宏大致能够断定他是在为他父亲在江南道上部署地那些事情忙碌。因此也不曾过问。只是依范慎这时之言倒也可以看出。他即便是在忙着家事却也依旧不曾忘却过为张宏注意城内动向。 “除了苏州刺史杨慎名之外。包括苏州府附近地处州等地刺史似乎都在向这处而来。这些属于王公公掌握地官都向这苏州城而来必不是一件简单地事情。”范慎追随在张宏左右地目地张宏是清楚地。他知道范善将他门下世子安排在他身边也是忧虑他范门依附着王公公并非长久之道。因此试图让范慎通过张宏这个突然崛起少年地日后造化而为他范门谋出另外一条出路。 范慎对张宏之事是尽心地。这一点张宏当然不怀疑。事实上早在京城那次范公子舍命而救下张宏性命之后。张宏便已是全然相信了范慎范公子。因此这时张宏对范慎带来地消息也表现出了足够地重视。他与楚图相视。待发现对方也是一派凝重之下。沉吟言道:“看来这便是继昨夜之后楚南仁等人另一个大地举动了。” 楚图点头。王公公手下那些在江南道地人。来也应该是以楚南仁为首地。在楚南仁有了昨夜一个突袭地讯号之后。他也肯定利用江南官场从朝廷这一方面向楚南轩以及张宏这处施加压力。所以说那些州府赶来这苏州城地举动肯定也是楚南仁地意思。目地自然是谋划着如何对付楚南轩他们这些人。 利用朝廷的压力针对楚南轩从旁相助,这一点是张宏须要解决的,毕竟先前与楚南岚商议好的便是张宏利用皇帝陛下,太平公主等人的宠信来为楚南轩在朝廷上争取到支持。因此,这些官的动向以及他们地意图张宏都必须有个决策。他必须得保证这些属于那老狗手下地官不为楚南轩等人在朝廷方面带来极致的险境。 张宏在思虑着如何对付这些封疆大吏。范慎这时也坐了下去,他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而也是这时,楚图却是迎着张宏地沉思。微显一些犹豫之色,随后那张冷漠的俊脸之上显得凝重,忽然问道:“到如今这等地步,你可知道楚南仁与楚南轩在争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一点张宏的确不知道,江南楚氏的权势由楚南轩与楚南仁等人分别把持。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看似持平,双方互成犄角,谁也不显处于下风。而他们要争地却是楚氏家主那个位置。继而把持个江南道,可楚氏家主那个位置毕竟只是一个符号。一把椅子,究竟这个家主体现在何处。这个家主拥有着怎样的不同寻常之处,却当然不是张宏所知道的。 这始终是牵涉到江南楚氏族中极其核心地一个隐秘。非但是江南楚氏这等大家族,便连好似京城王家,郑氏这等台面之上的家族来也有一些独属他们地象征代表。 已知的属于江南楚氏地象征,除了楚园是被楚南轩彻底掌握之外,剩下的自然便是楚氏中强大地战力,便就是那些死士,可死士的支配权历来各房都有掌握,虽然依旧是楚南轩手下最为勇悍,但握着江南道兵权的楚南仁来也不逊色,那这样一来,他们争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张宏了,忽然到了那个东西,然后面有疑问,犹豫且也古怪而问:“那枚扳指?象征着楚氏家主的扳指?” 猜到这一点完全是张宏依着前世记忆中的那些故事,可其实便连他在这样猜测时也根本是不太相信的,那枚扳指虽是楚氏家主的象征,但仍是太虚,并不实际。 可楚氏却是认真看着张宏,凝重之下更是可以看得出他对此事的慎重态度,他的这些神色落在张宏眼中却是叫张宏生出许多滑稽的感觉,若真是到头来他们争的只是那枚扳指,那也实在是太可笑了些。 “扳指是死的,人人可以打造。”楚图冷漠而言,叫张宏暗松了口气,然后又道:“传承了数百年之久的一个名门望族,本身拥有的权势主要体现在何处?当然是人脉,一个大家族要生存且辉煌下去,首先得保证在朝上有着莫大的话语权,这一点便是基于这数百年来从楚氏门下走出的那些人,这些人中可能有一部分不姓楚,但对于楚氏绝对是忠诚的。而这些人一朝身为楚氏门生,便世世代代为楚氏门人,在一定的时候,这些人必须得挺身而维护江南楚氏的利益。这,便是楚南仁等人处心积虑所必须谋求的东西,来……” “来也便是楚南昂不惜一死也要将楚氏交到楚南轩手上的原因,来也便是楚南轩不惜亲自动手陷害他兄长从而掌握楚氏的原因。”这是张宏依楚图之言而接下来的话,当然他不曾说出口,只是暗自对己身言着。 到此,张宏这才初次认识到江南楚氏这等大家族的可怕之处,一个传承了百年之久的大家族,那其门下门生故吏究竟达到了一个怎样耸人听闻的数量?甚至此时的张宏已经断定,从楚氏中走出的那许多俊杰很有可能在这多么年里已经一手缔造出了属于他们的家族,而他们那些或许势力并不太抢眼的家族却也依旧是楚氏门下! 这时代下一个庞大地家族便是通过这样一个代代传承的手段来保证着其族内的辉煌强大,张宏着有了这百年的经营。那不说这个大唐天下,但也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有江南道有着楚氏的影子,如此看来,这才正是江南楚氏这等大家族暗中真正的影响力。 不能不让张宏惊叹连连,再联到曾有接触甚至有过冲突陇西李氏这等天下第一族,张宏难免头皮发麻,这实在是让他心悸顿生的一个可怕之处。 大唐四大名门,先朝雄武一世的太宗皇帝都不敢轻易来动,其中肯定也是因为这等名门强悍的影响力不得不让太宗皇帝忌惮非凡。 “这一点,来范公子也有几分体。”楚图无视了张宏面上的惊骇。径自向范慎道了这么一句。 范慎当然有几分体。范门虽小,但毕竟也是有着几十年历史地世家,其门下肯定也有一些遍布大唐地影响力。虽然远远不能与江南楚氏相并论。 “至于为何在此次楚氏内乱一事中,无论是楚南轩又或是楚南仁都不敢去动这些影响,那也是因为这毕竟是楚氏的家事,绝对不是那些出身江南楚氏之人敢插手的。”楚图最后言了这么一句,却依旧是直呼楚南轩之名讳。根本不曾有叔父或者家主等这些称 张宏这时才知道楚南轩与楚南仁这些人究竟是在不依不饶撕杀争些什么,而他这时当然也能意识到,一个强大不可撼动地绝对上位者。除了须要拥有绝对的权势外,还必须得有极大的话语权。人脉的重要是张宏必须得在意的。 所幸,这一点高不危早有先前。京城那些由高不危一手调教出来地人有多重要张宏至此便也有了一定分寸,而再联到这几日内高不危应该是派一部分人安插在江南道之事后。张宏便也暗自决意这些人必须得着重栽培。不敢说要在短时日内造就这类似楚氏这等巨大的影响,起码得拥有一些人脉。 “我必须得问你一个问题。”心中虽是考虑的事情颇多,但张宏条依旧清晰,他听罢了楚图这些骇人地言论,问道:“是否也可以说若是王公公,或是其他人控制了江南楚氏,那这些门生旧人便也间接掌握在了王公公手中?” 楚图不曾回答张宏这个问题,只是很有深意的看了张宏 这肯定相当于一个废话式地问题,而答案也必定是肯定的,张宏不得不苦涩之下,却也更是坚定了决心,绝对不能够让那老狗掌握江南楚氏,若不然他日后根本不具备站在那老狗对立面地资格。 决心是有了,但眼下该处的事情始终还是没有清晰地头绪,张宏起那面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二人亲赐予他的金牌,却也打着算盘若是江南道那些属于老狗的官真联合起来对付楚南轩,他似乎只能利用这面金牌来阻止那些人了。再如何来说,他们虽然是王公公的人,但首先也是大唐的官,皇帝陛下的旨意虽不能完全制约他们,不过在一定程度之上还有可以有些作为的。 “先斩后奏,先斩后奏。”张宏琢磨着皇帝陛下赋予他极大的权势,不免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经历了这许多阴暗之事的张宏,绝对不介意在面对那些阻挠着他的官时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莫非诸位可是忘了那少年手上的那面金牌?”江南道苏州府城中一处并不起眼的普通宅院中,前总管李朝隐淡然而坐在最中央,看着他眼前这些来自各州府的刺史大人们,虽说这时的他已经是再无官职在身,但这些官们当然也不敢在这位前总管面前表现出任何一分的官威。李朝隐淡然而说着这一句话,扫了台下这些人几眼,再道:“那少年在京时尚无这金牌便敢悍然而击杀李家大少爷,那现如今在这江南道上他握着这样一个可先斩后奏的金牌,老夫实在不怀疑他究竟敢不敢来动你们这些人。” 楚南轩早有断言,他当初保下这么一个前总管留在江南道,而不是送往京城治罪。仅仅是为了要李朝隐这个绝对属于那老狗手下嫡系之人来见证他们的失败。这一点当然可以确认李朝隐绝对是王公公手下之人,并且在那些人中身份也是尊贵的,因此,范慎得到了那一个消息确实是准确地。 江南道上那些各州的官在这几日内赶来苏州府,便正是依王公公几日前针对江南道的旨意而作出的反映。只不过,他们来这苏州府却并非是因为楚南仁这个人,楚南轩是武将,他们都是人,虽说江南道上属于王公公手下之人中要属楚南仁最为势大,可这些人官们更愿意来问问总管大人的意思。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官可以轻易无视楚南仁这么一号人物。不能否认这其中肯定有些人是愿意听从楚南仁差遣的;但相对来说肯定也有人更注重王公公的意思,而这些人中便是以李朝隐为首,李朝隐在王公公手下身份不低。他当然不可能成为楚南仁的一个马前卒。 今日这个局面便正是那些愿意顺从楚南仁的官一力促成的,这些官们在得到楚南仁决然而发出动手地意思后,便赶来了此处,目地当然是要总管大人李朝隐倾力从旁相助楚南仁。 可很显然,李朝隐这个老狐狸是不站在一旁为楚南仁摇旗呐喊的。他面对着这些前来挑唆他的官,很淡定很平静地继续言着:“王公公早前传下话来,说是要我等听从公子的意思行事。那公子到现在不曾有意思传来,我等当然是要静侯。” “可在下以为。事当权轻重而为,若是那位公子一日不见行踪。那我等难道便一日不能行事?如此一来,无疑更让楚南轩那些人得益。若是因此最终导致了我等最不看到的那种局面,那将来该如何向王公公交代?”开口说话之人乃是一中年人,这人眼睛生的极小,透露着许多奸诈之意,他能做到处州刺史这一个官职,当然是因为他奸诈的为人处事风格。 处州刺史,赵成。这么多年来楚南仁当然是将他喂饱了,他要为楚南仁摇旗呐喊也绝对是所应当,当然,赵成地这点心思是不说出来的。这儿的李朝隐目光瞥向赵成时,却是稍带了一些鄙夷,他一向最瞧不起地便是用溜须拍马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谋求出身之人,而这个处州刺史恰恰便是这其中地一个典范,他哪儿有什么读书人应该有的风范? 至于赵成那最后一句该如何向王公公交代,李朝隐更是直接无视,在场地这十几人都是侵淫官场数十年之人,其实虽然不曾明言直说,但李朝隐也很清楚他们担心的并非是楚南仁地失败,而是楚南仁失败后他们的下场,或者是他们家人的下场,至于向王公公交代那更是不靠谱,这其中又有谁真的在意王公公的布置?他们选择依附王公公,也仅仅是因为王公公的权势而让他们心动,继而试图抱上王公公这么一条粗到不能再粗的大腿来谋求一片的前程锦绣罢了。 “收场如何不是我等应该考虑之事,而至于最终若是落败该如何向王公公交代,那更不是我等应该考虑之事,这其中还有那位公子,有他在前,确实不必我等费心。”李朝隐再道了这么一句之后却径自闭目养神了起来,显得自在无比。 “在下对李翁此言,深以为是。”开口之人乃是苏州刺史杨慎名,他当然不参合到这一事中,因此与让他亲身历入这件事,与置身观望相比起来,杨慎名肯定是毫不犹豫而选择后者。 王公公手下江南道的这些官,显然是太过良莠不齐,在那位神秘公子不曾现身不曾有任何指示前,始终是不能够团结一起来面对这件事,这便正是王公公绝对强大优势下的一个缺陷。而这个缺陷能为日后带来怎样的变数,却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看到的。 江南道前总管李朝隐,这时他似乎是自在闭目养神了起来,可其实他心中快要压抑不住的惶恐焦虑也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若是他们这些官不插手那楚南仁面临怎样的困境,这一点李朝隐当然能够清晰看得出来,可他为何依旧如此固执而反对处州刺史等人议即刻插手此事?原因只有他一人知晓。 出身相王。也便是当今皇帝陛下府上地李朝隐为何投效王公公,这一点是因为相王府当时的门人太多,李朝隐当时要上位要出人头地便必须换个选择,因为他在那时并无太大才名,而相王也根本不注意到他。所以他后来选择了王公公,所以他后来仕途一路顺风。 可李朝隐如何都不到,他怎样都不到皇帝陛下早在当年就是注视着他,偏偏是在这等紧要关头皇帝陛下给他发来了一封密旨,便正是这封密旨让本来决定站在楚南仁身旁的李朝隐大为犹豫了起来,他再也不敢轻易将他陷入这件事中。 这是李朝隐的惶恐所在。他必须得惶恐着皇帝陛下随时对他的手段。而至于焦虑则便是牵涉到王公公。江南道非同寻常的便数王公公应知道,他所指派来的那位公子也始终没有站出来有任何指示王公公也应该知道,可他为何还不曾有明言下来?难道他不知道若是江南道上这些官一日不团结起来那便一日不可能成事吗? 思来去。李朝隐只能得到出一个结论,那便是王公公现下在京中的处境来也太好,他即便是知道那位公子始终不曾站出来,也根本不能对江南道之事再有任何明言。 能让权势如此跋扈的王公公过的不好,那这些人有哪些?不难象。便连李朝隐这时也能断定,太平公主殿下来是与皇帝陛下联手了,他二人要王公公不好过。那王公公再如何地权势滔天也肯定不能好过。 各人有各人地心思算盘,注定了的同船异心却是影响着江南道之事的走向。在现下江南道这一局中,那位不曾露面地公子。以及现如今不知情况如何的王公公,都是这一局中的关键。 可偏偏也是这关键的二人没有明确的指示下来。因此,今日这宅院中地江南道官聚一事,必定不有个明确的结果出来。而也因为这二人的不曾露面,便最终让楚南仁只能得到江南道极部分地官支持,他始终不可能完全利用得了王公公在江南道的权势。 江南道,风雨飘摇,叵测非常,没有人能够把握到明日地情况,虽然王公公已经在京城表明了态度要动手,要针对楚南轩等人来一次彻底的清洗,但因为他所指派之人地行踪不显,便造就了即便到这时他的旨意也没能完全贯彻落实。 那位公子,究竟心存何意,他又究竟是哪位公子? 也是在众人依旧争论不休,双方各执一词决定不了是否该在这时站在楚南轩身旁时,自这宅院外间却匆忙跑来一名奴仆,这奴仆乃是李朝隐府中之人,他步入这宅院后根本顾不得场间这些人都乃是朝廷大,远非他这等下人所能轻易打扰,直接便小跑到李朝隐身前,在其耳边神情皆是紧张,嘀咕道:“外间有一名将军,自称乃是相王府故人。” 相王府故人,将军。李朝隐把握到这一句中关键地几个字,瞬间便是大惊失色,他当时不曾去看场下这十几位大人们奇怪的表情,急忙迎了出去。 在江南道的相王府门人本就不多,更何况乃是一个将军,这让李朝隐当然能够到那少年身旁那位禁军副统领,李剑。 一个从五品的禁军副统领当然不足以让李朝隐惊而失色,但只有李朝隐最为清楚这个李剑彻底便是代表着皇帝陛下的旨意,而他则是无论如何要须要对这位故人恭敬以待。起云涌,没有人知道这一场不曾有任何征兆的变故究竟是出自何人之口,总之在这几日内基本上朝野上下讨论争议的皆是此事,彻彻底底的引起了京城中的一阵轩然大波。 以尚书侍郎崔正礼为首的部分官弹劾江南道前任中书令楚南轩,以及江南道督护府将军韦和,江南观察使马周等人在江南道恣意妄为。搅动江南道祸国殃民等等罪状,这些奏折在朝上由崔正礼逐字而道出之后便引起了朝上的哗然,事实上江南道地那些事情虽然离京城尚远,但因为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以及那个在朝上很不得人心少年,都让朝廷官们偶尔探察过江南道的情况,因此谁都清楚这几个奏折的出现,便代表了某位大人物的态度。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些奏折,现任中书令陆象先。黄门侍郎魏知古。吏部尚书岑羲,左御史大夫兼中书门下平章事窦怀贞等人也纷纷上言,这些人的上言却正是为楚南轩。马周等人清洗罪名,竭力为这二人脱身之时也正式宣告了太平公主殿下与皇帝陛下在对待江南道之上的态度,在这一刻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殿下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配合,他二人针对王公公插手江南道之事显然是态度一致。 不过,这些弹劾奏章中却基本上没有人为江南道督护府将军韦和来洗脱罪名。由此可见张宏在朝上是如何的不得人心,虽然是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都在宠信着他,但岑羲这些人对他也并无太多好感。因此便也根本不曾韦和这个**裸的属于张宏的嫡系。 但韦和依旧不曾出事,张宏地一个大缺陷在这时虽然暴露。他在朝上虽然没有任何属于他地话语权,但毕竟有个尚书左仆射张说这位知交。因此在张说察觉到韦和的危险,也知道张宏身旁绝对不能缺少这么一个握着兵权的将军外。很快便顶着压力上书皇帝陛下,为韦和开脱。而有了张说地上书之后,平王李隆基殿下以及宁王李宪殿下也一一上言,言道韦和无罪。 这场朝廷纷争注定了不很快收场,一时间内那些弹劾楚南轩等人的朝臣们也在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的双重压力下陷入困境,只是僵持着而不能有半分寸进。 尚书侍郎崔正礼,这个人从来不显山不露水,在朝上起初也根本没有什么派系立场之分,但经由此事之后确实是名噪一时,谁都不知道一一小小的尚书侍郎怎敢弹劾堂堂江南楚氏家主楚南轩。 这其中的苦楚自然只能由崔正礼一人来受,他是王公公地人,当然须要秉承王公公的意思,事实上他在弹劾楚南轩之前便能料到皇帝陛下对此事的态度,他当然知道王公公近日来在江南道地那些事,也肯定知道皇帝陛下绝不容许有人能够撼动那个少年。 可即便事先料到了皇帝陛下的意思,崔正礼却也绝不曾到太平公主居然也参合进来针对于王公公,要知道,王公公始终是公主府地人,可太平公主殿下为何要对自己人动清楚,事实上便连这时的皇帝陛下李旦也颇为疑虑,他是知道当年王公公阻挠太平公主染指江南道之事地,他也知道太平公主对张宏那个少年一向都是极为重视宠信的,但这依然不是太平公主保下楚南轩地由。所以皇帝陛下思来去只能将太平公主的动机定义在针对王公公之上,而与楚南轩等人无关。 但本身便是她的人,那太平公主为何又要针对王公公?皇帝陛下不通,不过不通他也不再深,他本身当然是乐意见到太平公主来铲除这个老狗的,有么一个老狗在身边,那太平公主实际掌握的权势绝对远远超过了他这么一个皇帝,更何况是三郎李隆基? 因此,皇帝陛下肯定乐意帮助太平公主削弱她的权势,最好能让她与三郎齐平。 可在这时,当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联手时却惊而发现一个问题,他不得不考虑若是王公公倒台,那王公公手中的权势被太平公主吸收之后,太平公主将成为一个如何可怕的人物?怕即便是他皇帝与平王父子联手也敌不过彻底掌握了王公公手中那些权势的太平公主罢? 究由这些,让皇帝陛下不得不开始思考太平公主的动机,他不得不担心太平公主为何来针对王公公。难道单纯的是因为当年王公公阻挠了她染指江南道之事?或者仅仅是因为太平公主对张宏那少年的回护?当然不如此简单,皇帝陛下甚至认为更有可能是因为太平公主他这个妹妹原本就觊觎着王公公手中的那些东 现了这一点,奉行中庸平衡之道,深若海渊的皇帝陛下在处王公公一事之上便很快有了一个度,他根本不可能让他所最为担忧的情况发生,而也随着他的担忧,更是让他迫切的需要张宏这么一个平衡点的出现,他必须得在东宫之争正式上演前有这个少年来居中制横着太平公主他的妹妹。 如此,张宏的那封密信便正式发挥了它极致的作用,在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的联手干预下,便最终造就了李朝隐现如今的猜测。 王公公在京城,确实不太好过,他手下的那些人也因为根本无法分身插手江南道之事。的手段 第一百九十四章 在即 身为公主府一介家奴,却能随手造就内宫韦后的强势崛起,而正当韦后彪炳赫赫权倾天下时,这家奴却是三言两语间便使其灰飞烟灭,王图霸业也随之转眼成空。直到最后才让这大唐天下知晓,韦后的那一身权势,不过是这家奴轻易赋予,至于韦后这个继武皇之后的又一位权后,也不过仅仅是这家奴手中翻云覆雨的一粒棋子。这家奴,是何等跋扈的一个家奴?这老狗又究竟具备着怎样骇人的能量? 扯一个弥天大谎,让这大唐天下随之而舞,说的便正是公主府中那位始终是一副昏昏欲睡,老朽不堪,但偏偏却能让人清晰察觉得到他侵入骨髓的阴寒之人,王公公。 王公公有多可怕,继承了武皇当年暗中权势的他究竟达到了怎样一个程度,这一点身为王公公手下嫡系心腹的楚南仁当然最为体,而也是基于对王公公的了解,这些时日来的叵测局势才更是叫楚南仁疑虑万分。 京城朝上的那些事情,楚南仁这时当然已是尽数了然,他知道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联了手,也知道表面上看起来王公公不太好过,可即便如此,楚南仁却也依旧能够肯定,若是王公公真要平定这江南之事,真要继续操纵着江南道事态的发展,那也定然是可以办到的。可奇便奇在,王公公下话来之后,便再无任何意旨下来,似乎是真的在竭力招架着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的联手?但即便这二人乃是站在大唐权势金字塔顶端之人,楚南仁也根本不认为他们所依附着的王公公陷入困境。 不过既是如此,那王公公为何不再操纵江南道之事?楚南仁思来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王公公似乎极为相信他指派在江南道的那位公子,他好象仍然是在等着那位公子地现身。 而这一点却也正是楚南仁的一个心病所在,他当然不甘愿接受那位神秘公子的差遣,似他这等绝对属于王公公嫡系之人,在江南道又拥有着此等权势,那他如何肯作为他人的一个驱使之人? 既然王公公先前已经下了令要江南道即刻回复以往的江南道,而他楚南仁又不甘愿受那个所谓的公子差遣,那摆在楚南仁面前的便只有一条路,他必须得亲自动手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罢江南道之事,彻底将楚南轩拉下台之时也顺带将那少年驱赶出这江南道。 这一条路无疑是楚南仁最终的决定。可同时他却也知道这个决定他不能轻易付诸行动,在他有这一番心思的同时必须得有一个人主动来出这么一个意见,便正是借他人之口而完成这个决定。而至于出这个意见地人,显然也须心腹,也必须得在江南道上有着莫大的影响力,与他相互配合共同谋事。 这便正是楚南仁的大智慧所在。他从来不抢先表明心迹,也根本不去作那出头鸟,让那些风险让别人来承担,功劳由己身来享受的楚南仁式大智慧在这一件事上再一次展现的淋漓尽致。 要谁来做这个出头鸟,人选并不难象,楚南仁当然知道他那位兄长也便是三房楚南聪肯定也不愿意受那个所谓地公子驱使。因此在这一日趁着暮色,楚南仁便再一次的来到了这处奢靡豪华的宅院之中,所见之人当然是他的兄长楚南聪。\\/\ 那一次的突袭虽是两败俱伤,但对于楚南聪来说其实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之局,他地目的是要那少年用性命来偿还他儿子的断指,可那少年现如今依旧活的好好的。这当然不是楚南聪所能接受,因此楚南仁此次来见便也恰恰衬了楚南聪的心思,他本来便有意再针对那少年做出些事来。 兄弟二人都并非善类,都是一般的城府叵测心思巧妙,也是因为这一点。便在最初二人客套寒暄时大显了他二人之间的那些滑稽的兄弟之情,亲热非凡之下,那间烛火通明的偏厅之内气氛也是随着他二人地推杯换盏渐入佳境。 “却是不知王公公为何要不知是何身份的公子来指使我江南道之事。”客套寒暄之后的楚南仁率先起了这么一个充满试探性地巧妙疑问。他在言着这么一个问题时,在他满是络腮胡子的映衬之下更是看不出任何一点的居心不良,几乎让人以为他真的仅仅是随意起。 楚南聪不动声色,再倒一杯酒,一饮而尽,苦涩而摇头叹道:“这一点不难猜测,来王公公是极为欣赏这么一个公子,试图在江南道为他谋些根基出来罢。” “可那位公子始终不曾现身,也根本没有只字片言传达过来,难不成我等便要这么一直等下去?我们是可以等。但楚南轩难道也愿意等着我们全部部署罢才去动手?”楚南仁最不喜欢的便是那些勾心斗角。他向来崇尚直接的逼迫手段,因此一个试探问题之后。紧接着便是一个暗示。 这一点楚南聪当然看得出来,他听得出来这位兄弟是不等了,也听得出来这位兄弟是做出些举动来了,而这岂不正合了他的心思?因此,楚南聪微微一笑,伸手为楚南仁再倒一杯:“可我们若要动手总归是须要得到那些人的配合,那位公子一日不现身,你便应当知晓那些人是一日不配合的。” “只是舞弄墨的人在此事之中我从来不认为他们能”楚南仁鄙夷且也不屑言着,心知兄长口中所说地那些人便正是李朝隐那些人:“再者来说,他们肯不肯配合其实也无关紧要,我们在这一方面有赵成那几人已然是够了,至于李朝隐那些人,他们虽然不配合。但以他们终属王公公门下身份来看,无论如何也是不敢从中作梗地。” 楚南仁已经是不加以掩饰说出了他的目地,这些楚南聪当然也都明白,他甚至也听得出楚南仁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意思,故而楚南聪轻皱了眉,假意疑虑而问道:“你地意思是说我等不必再等那公子的意思?”顿了顿,楚南聪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在楚南仁注视之下过了少许之后,再道:“其实我也认为我们有必要在那位公子现身前便将这江南道之事平定,一方面给京城一个态度。让他知道江南道始终只能是我楚氏兄弟手下的江南道的,另一方面便就是顾虑楚南轩接下来的安排了,这么多年来他始终瞒着我们当然有许多见不得人的部署。” 楚南仁笑了笑,笑的极为舒畅,在楚南聪吐出这句话后便是让他完全得逞了心思,虽然他也有些奇怪兄长为何如此轻易便顺了他的意思。\\/\但他依旧满是得意:“不知兄长以为我等接下来该当如何?” 楚南聪当然知道这位兄弟这时笑的舒畅,他极为配合的了笑,事实上他并不在意这个出头鸟由谁来做,关键是他已经为他准备了充分地后路安排。 楚南仁对王公公的效忠乃是楚南聪所不解的,他很清楚他这位兄弟对王公公是何等的忠诚。而他楚南聪却不如此效忠这样一个人,即便那个人是权势倾人的王公公。作为一个商人。楚南聪在意的当然是利益,他商人地品行让他很早便有了一个狡兔三窟的安排,而也是因此这才叫他不太重视他来做这个出头鸟可能有的弊端。 暗叹着楚南仁对王公公那愚蠢的忠诚,楚南聪微笑时便是开口去依着楚南仁的心思说下去,可还不待他开口,这偏厅之外却是响起一阵叩门之声。 在他二人示意下,叩门之人这才进来,来人乃是楚氏家主世子楚连城,楚连城出现在此不奇怪,事实上当他心中对那位父亲有了怨气之后他便已经生出了对那楚园的不满。而后来趁着那一夜突袭楚园纷乱之后便来找上了楚南聪。 找上楚南聪地目的自然是要知道一些事情,楚南聪也果然不负他所望,很详细的将那些事情告诉了他。 至此。楚连城这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只是被他父亲当作成为一个人质放在王公公面前,原来他亲生父亲这么多年来看似维护他的举动,都仅仅个孽子将来执掌楚氏作着打算,这如何能让楚连城不去怨恨? 彻底对楚南轩冷了心,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楚连城始终顾忌着父亲大人,而对楚南聪等人并不太为亲热,这些便也造就了楚连城现如今的尴尬,既不能回楚南轩身旁,又不能得到楚南仁等人的重视,确实是楚大公子最大的悲哀。 造成这一切的。却都是他那位亲生父亲楚南轩。仇恨的种子在这时已经是扎根在楚连城的心中。 不过毕竟是有着大家风范地公子,楚连城很好的掩饰了他这些时日来的怨恨。他微笑着,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而坐在这两位叔父身前,随意而道:“不知两位叔父在说些什么?” 楚南聪与楚南仁相视一眼,神色极是复杂。 面前这位侄子现如今可谓是身份复杂至极,他首先是楚南轩的世子,然后又是王公公指定的楚氏继承人,最后才是楚连城。而王公公指定由楚连城来继承江南楚氏的原因,楚南仁二人其实也可以略微猜出一些。 由楚南轩的儿子来继承江南楚氏无疑更可以让楚园中那些支持楚南轩的人接受,而再加上王公公的影响,那楚连城绝对是团结楚园团结江南道最好的一个中间人。这一点楚南仁与楚南聪都知道,因此他,事实上由谁来做这楚氏家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楚南仁二人很清楚,在经过此事之后,江南楚氏肯定是他二人地江南楚氏,即便楚连城乃是家主,却也依旧须要看他二人脸色行事。 楚南轩这多年来将他们视为傻子一般玩弄之余当然也是戏弄了楚连城,那楚连城现下有多怨恨他父亲,这点楚南仁当然看得出来。\\\\因此他虽然并不知道经历了这样一场剧变之后他这位侄子心性有了多大变化,但他自然能够肯定楚连城这时是忠于王公公地,因为他根本别无选择。 “在商量江南道之事,我二人都以为江南道是该回复到以往的江南道了。”楚南仁很随意也根本不避讳而将这一事告诉了楚连城。 楚连城笑了笑,其实他进门前得知两位叔父在此后便到了这一点:“不知二位叔父可有决定?” 这样一个直接地问话却是叫楚南仁与楚南聪都是愕然一时,不过他二人虽然心中并不认同这位日后地楚氏家主,但起码表面上不能对楚连城太为过分,因而楚连城的如此直接倒是楚南仁看出一些兴趣来,他隐约发现这时的楚连城比一往似乎更多了几分凌厉干脆之意:“不曾有任何决定,却是不知你有何办法来?” “既然二位叔父都还不曾有些决定。那小侄不妨将这告诉二位叔父。”楚连城依旧微笑着,但这时的他却明显更为坚韧,更为冷厉,以至于在他微笑的神情下莫名有些令人心悸的意味:“江南道之事是该尽早有个决断了,不然等那位公子赶到怕是更生出其他一些事来。基于须要尽快解决这一点上,小侄以为此事应是从两路而为。由小侄与连池率着赵成那些官对张宏以及那孽子楚图进行狙击;而至于两位叔父……” “动用江南道兵权彻底将楚园夺到手,掌握了楚园中那一间隐室之后,任他楚南轩再为布局巧妙,也定然再无可能反败为胜!” 楚连城决然而道的这些话显然是经过了他的深思熟滤,由其兵分两路这一建议来看完全可以看得出楚连城心思的慎密以及手段的坚决,并且在这其中他所负责狙击张宏等人那一事中。又牵涉出了楚连池更是让楚南仁不得不刮目相看。要知道楚连池毕竟是被张宏所伤,而楚连城与楚连池地联手绝对有充分的由对那少年动手。 布置堪称步步周到,但其用心却实在更是让楚南聪与楚南仁二人同时惊骇,楚园乃是楚氏的象征,也是楚南轩这时牢牢死握的一处,可身为楚南轩的儿子,楚连城竟然是出了以兵力强攻这一策略,可见其对他父亲已经是恨之入骨,命! 这一件事居然是让一向温温如玉地楚连城有了这等变化,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是走火入了魔。 但。虽然惊骇,可这一建议始终最为衬了楚南仁的心思,事实上他原本的打算便是以这等雷霆手腕结束这江南道之事。他手上握着江南道上下所有兵权,那要赶在王公公指派那位公子有所举动前平定江南道,无疑是必须得动用他手上兵权的,因此楚南仁赞同,满是复杂的神色,开口而问:“以兵权来对付楚园怕是有所不周罢?毕竟那些兵士都是大唐地兵士,就我楚氏一事调用怕是不妥。” “叔父可是担心师出无名?”楚连城微笑着,那原本很自然的微笑在这时竟是生出了许多残忍的味道:“不必有这一层顾虑,叔父可是忘了家父曾将楚园中大部分人赶了出去一事?况且在随后楚则生又悍然杀了几名楚姓氏之人,单单就这一点便足够让叔父拥有足够的由动用兵士针对楚园 楚连城口中的家父。\\便正是他眼下要陷害要杀掉的那人。如此心性狠辣但却面上自然的楚连城一时间让楚南仁生出了一种再也不敢相识的错觉。他直到这时才完全意识到楚南轩这么多年来的布置对楚连城有多大的影响。 便连出师之名都为楚南轩连城此人确实是一代俊杰。而这一时间,楚南仁甚至开始忧虑若是真让这样地一个楚连城成为江南楚氏的家主,那他与楚南聪二人是否还能如愿掌握江南楚氏? 楚南轩的催化,已经是让楚连城从根本上强大了起来,他地城府心计以及他的才智都让楚南仁与楚南聪在此时感到了可怕。 “你说的不无道……”楚南仁沉吟道,心中却是连连苦涩。楚连城所说地计划也是先前所思虑的计划,而他的本意是让楚南聪这位兄长来说出来。可不曾到居然是被这侄子了出来。先是沉吟了一句,然后楚南仁再看着楚南聪,犹豫道:“不知兄长的意思?” “我没有意见。”楚南聪平静言着,眼睛却始终都放在楚连城这个已经入了魔的侄子身上。 今日的楚连城,确实给他二人带来极致的震撼。 楚南聪没有意见,那楚南仁自然不再多说什么,他这个时候已经是觉得他地那些布置都脱出了他地掌握,都在楚连城突然过来之后脱出了他的掌握,谁能到这个侄子能有这么大地变化? “既然如此,那连城这边下去安排这些事情。明日一早,我便与连池一同针对那少年做出些事来。”楚连城笑着起身,很平静的样子,但心中的狰狞。 见楚连城便就如此轻易离去,楚南聪与楚南仁这此时都是默不作声,他二人依旧沉浸在楚连城这时给他二人带来的震撼之中。 良久。在楚南聪与楚南仁嘴角之处,齐齐绽放一个苦涩无比的笑意。他二人当然知道即便江南道之事如楚南仁计划而取得了成功,那在日后楚连城继任楚氏家主一位之后,肯定也不能得安稳。 一个连亲生父亲都能算计,都能狠心除去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地? 楚园后院北侧一个角落。这个角落里倒是没有任何的奇花异草,只是在这冬日之下那孤伶伶的一处小房间显得更为沉寂。 这处小房间便正是楚连城口中的那个楚园隐室,同时也是楚园之中最为核心的一处房间,虽然它看起来破旧荒废,丝毫也不起眼,但其实却是每代楚氏家主都必须重视的一处房屋。 隐室之中存放地乃是属于江南楚氏的人脉,也是江南楚氏能够辉煌大唐的根本,这一点楚南轩这个楚氏家主当然知道。可在这么多年来,楚南轩根本不曾步入过这隐室,他甚至到这时也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脉究竟是以哪中形式被存放在这隐室之中的。 负手而立面向这隐室。得寂寥且也孤傲,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来完成了这样一个布局,同样也是用了十多年的事情造就了现如今江南道的局势。\\在这一过程中,他为之付出了许多许多,包括他的亲生儿子楚连城。可做出这些,楚南轩并不后悔,他一生的心愿都是要完成兄长楚南昂的心愿,他一生地心愿都是要将这隐室完完的交到楚图 这些东西,本来便应该是楚图的。 这样做为地是什么?他又能得到些什么?付出了那么多换来些什么?这些都是楚南轩在过往的那些年里所不曾考虑过的,在他看来,人活着总得有个追求,而这个追求无论是自私或是伟大。只要是由心而生出的追求。那便已经是具备了走下去的前。所以楚南轩一路走了下来,大半辈子无怨无悔的走了下来。 夜色倾凉。冬日的江南道总归还是有些寒意,楚南轩如此沉寂而望着这处隐室时,自他身旁这处处阴暗中逐渐步出了一个人的轮廓,而在这人越走越近之下,却正是楚南轩身旁暗中的那个影子,楚则生。 “公子现下在楚南聪府上,看来公子是不回来了。”楚则生沉声而道,口吻间带着些悲戚带着些遗憾。 知子莫若父,这一点也是楚南轩事先便能料到的,他其都知道隐藏在他儿子光鲜外表下地阴暗人性,而此时楚连城地那些变化只不过是在楚南轩逼迫之下被无限放大了的结果罢了。 “那便不必再于他。”楚南轩声音很轻,却是掷地有声,他当年将楚连城作为一个向王公公表示忠诚地信号放在楚南仁身边时便到了这么一个结果:“若我所料不差,这几日南仁也该动手了,楚园是他们势在必得的,你即刻安排下去,将外围的人都唤回来。剩下的这几日里都必须得守护在楚园周围,绝不可让南仁得手。” 楚则生暗自叹息,公子地态度老爷已经是知道了,可便是如此楚南轩也依旧能够冷静的布置着楚园之事,难道在楚南轩心中真的就没有这个儿子一分的位置?楚则生不信,起码他对公子是有好感,不免,楚则生叹息之余强自再道:“不过由则生再去劝劝少爷?这几日便决定日后的那些事,公子……” “不必。”未待楚则生说完,楚南轩便是干脆而打断了他。他未有丝毫犹豫,即刻再道:“去安排我方才所说的那些事,还有传话给楚图,要他们那些人这几日小心一些。” 楚南轩的坚决终于让楚则生认识到他是根本改变不了老爷的态度的,不管他怎样的遗憾无奈,他只能是执行老爷吩事暂时放开。 楚则生带着叹息转身隐入黑暗之中。楚南轩对着那间隐室,看着那扇快要被风化了的木门,神情悲凄,喃喃言道:“连城,是为父对不起你。” 一生从不曾言对不起的楚南轩,却是在这象征着楚园无上尊贵的破败之地吐出了这么一句对不起。只有他最能了解他心中的不忍,也只有能最为清楚楚连城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他所要换地,则是江南楚氏来日的辉煌。 京城那老狗再无任何旨意传到江南道上,楚南轩这等对那老狗的可怕有着清晰认知的人当然不简单的是以为那老狗在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殿下的联手下再也无力染指江南道,所以他对那老狗现如今地举动也颇为费解,他并不知道那老狗何时突然再次向悍然而针对他江南道,但他知道这老狗现下的沉默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也肯定列在那老狗行事的章程之 因此,楚南轩对于眼下的局势当然不敢掉已轻心。就算那老狗没有任何旨意,单单是以他楚南轩对楚南仁的了解,便让他可以肯定近日之内楚南仁那些人肯定在那一夜突袭无果之下再一次悍然而动。 过往的那十几年中。楚南仁与楚南聪对他这位家主可一点楚南轩并不否认,他当然知道他那两位兄弟原本对他是根本没有异心的。可没有异心便不代表楚南轩便如此一直平静下去,楚南仁等人看不到楚氏前景的隐忧,但他楚南轩在当年兄长的楚南昂影响之下已经是隐约清楚若是依旧依附着王公公那即将面临地肯定是个楚氏的覆亡。 楚南仁等人忠诚于王公公,这一点是对是错楚南轩不去评价,眼下这场江南道的动乱究竟应不应该,楚南轩本身也不曾太在意过。他只是很确定一点,他很确定在失去了武皇,仅仅身为公主府一个家奴地王公公是不足以让他江南楚氏来依附的。而根据太平公主殿下的秉性以及王公公的手段来看。楚氏依附王公公,下场不太美好。 这一点必当年支持武皇陛下的其他三家也都知道。这么多年下来陇西李氏,或者是河间崔氏有哪家是脱离王公公,楚南轩隐约知道一些,而正是他所知道的,让他选择了兄长楚南昂。 这些选择在这时已经是完全发挥了效用,江南道官场的哗然以及楚南仁这几日来暗中的部署都没能逃过楚南轩的留意,虽然他有了这十几年的准备布局,但他依旧必须得对楚南仁那些人处处重视谨慎。 任何一场牵涉到政治地争斗到最后绝对是以实力地碰撞决定胜负,这一点楚南轩很肯定,因此到了这等关头,眼看楚南仁已经是耐不住将要悍然而动手时,那双方的实力也随着清晰显露。 毫无疑问,单单就眼下来说,楚南仁绝对是势大地一方,绝对实力的碰撞必然是体现在流血之事上,而握着个江南道兵权的楚南仁无疑实力最为强悍,在这一点上楚南轩根本没法与他相比,江南道的兵权在楚南仁这个督护府大将军手上,而这些兵力楚南仁又能动用多少,楚南轩并不太清楚。但他却知道江南道上各州府地有哪些将领是属于王公公手下的。 毫无兵权的楚南轩要与拥有绝对兵权地楚南仁对抗,进行最后的角逐那无疑希望渺茫,而到了这个时候,十几年来的布局便也开始充分发挥着其巨大的效用,这一点绝对是决定成败的关键。这几日慎重些,但张宏自接到这一传言后便开始慎重而布置了起来,他不仅仅在这几日慎重,更是前做好任何一切可能发生的准备。未雨绸缪这个道张宏一向都深信不疑。 小巷宅院中基本上随在张宏身边之人除了京城的高不危都在了此处,也包括一直被张副统领李剑。 李剑是皇帝陛下安排在张宏身边保护他地,但同时皇帝陛下的另一个用意却也是用李剑来监视着张宏,随时向皇帝陛下报告张宏的一举一动,这一点张宏当然在离京时便很清楚,而他对此沉默接受了下来。也算是与皇帝陛下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罢。 况且,虽然是监视,但这李剑的在张宏身边的作用也是巨大地。 张宏看了眼房内面前的几人,首先将眼光放在了李剑身上,他看着这位年轻的统领,因为皇帝陛下对此人的信任当然可以让张宏猜到这位年轻统领前程的锦绣。因此张宏开口时也显得温和:“敢问李将军,京城那处可有派人过来?” “依大人吩咐,楚大将军已是暂遣近千飞骑营骑军驻扎在苏州府外,若大人有吩咐随时便可入城,有皇帝陛下的旨意在手,无人敢阻。”李剑恭身而道,虽然面前这个少年乃是布衣百姓,并无官职在身,但李剑依旧对其尊敬异常,他很清楚。过了今年若无意外,那来年地科考便意味着这少年在朝堂的崛起。谁也不可能改变得了这个必然的局面,而也根本没有能够阻止这样一个天才少年的崛起。 飞骑营大将军楚显。乃是皇帝陛下为张宏一手而栽培出来的一个巨大保障,楚显的定张宏的底气,因此在这等紧要关头张宏当然向皇帝陛下征求意见,事实上皇帝陛下早已同意张宏的请求,应了楚显派人秘密赶来江南道一事,不过皇帝陛下始终还是制约着张宏,他仍然是拒绝了张宏密信中请求要楚显亲自带兵的要求。 不过这已经足以让张宏对皇帝陛下如此的皇恩浩荡感激不已了。 李剑言罢,张宏点头再道:“那近千骑兵并负责在苏州城外狙击各州府向苏州城增援楚南仁地人马罢。” 关于楚显的这个安排,由此时便连楚图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当可看出,事先张宏是不曾与任何人商量地。这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不过张宏并不曾这些人的不敢相信。他问罢了李剑此事,再转向黄不黄胖子而道:“这几日你该做些什么。来你也知道,虽然平王殿下为我握着底线,但我的性格来你是知道的,我的底牌一向都喜欢把握在我的手中。” 黄不黄胖子,这个这几日大肆侵占楚氏商产业的胖子似乎还沉浸在商事上的得意中,他一时没能明白大人所谓的那张底牌,但在他看着张宏面上那凝重地神情时,这胖子瞬间就到了那个东西,然后他满脸兴奋,激动地连连点头,抖动着脸上肥肉,闷声而个女子,沉默良久,却是决然而转身看向楚图:“你手下的楚一那些人包括公孙兰手下地那些人都有你来掌握,必要的时候该除掉的那些人也由你负责执行,同时还要保护好一些人。” 楚图冷漠点头,该除掉的那些人,以及该保护的那些人,楚图当然能够分的很清楚,而对于楚图的执行力,张宏当然放心,因此这场变故中最为要紧的这件事所当然的便应该是由楚图负责。 三件事安排罢,似乎张宏再无其他安排,这满房中人望着这个沉稳安排一切事宜的少年都是神色复杂。 明日,将迎来江南道的一场最终角逐,可张宏却似乎忘了他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满房中人独独范慎范公子没有任何指派在身。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尸体 拥有着前世人生记忆的张宏,在这阴暗政变连连的唐朝年间,自然是对前世中那位伟人所说的一句枪杆子里出政权是深信不疑,也正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决定任何一场政变最终走向的必然是伴随着鲜血流淌的杀伐,这才让他在很早之前便开始为江南道这场角逐做着准备,只不过他所做的那些准备并不曾让任何人得知,包括楚图,范慎在内。@@@ 此番来这江南道,张宏本就是带着势必要帮助楚图重回楚氏的决心而来,正是因为这些决心,让他在一开始初到这江南道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布置这最终角逐之事。不过张宏毕竟不曾到,这最终之事居然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突兀,也根本不到这最终的局面居然演变成他与楚南轩联手配合来对抗楚南仁那些依附与王公公的人。 可不管怎样,眼下的这等局面也的确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因此那些一开始便做好的打算以及布置在这个时候便也被张宏一一付诸行动。面对着那样一个强大的王公公,成算有多少张宏并没有分毫把握,但以他的性子来说,他定然只尽力来迎接这场未卜之事,而绝无言退的可能。 飞骑营大将军楚显派遣近千骑兵驻扎在苏州城外这一件事,乃是张宏不久之前向皇帝陛下秘密进言的一事,而当时知道了他所要面对的对手乃是握着个江南道兵权的楚南仁,因此皇帝陛下也很干脆的应了下来,他好象并没有太重视因这千余骑兵可能为个江南道带来的腥风的血雨,毕竟,派遣飞骑营骑兵赶往江南道本身便意味着这些骑兵肯定是要经历一场杀戮的,而这杀戮也必然为江南道带来许多不安的因素。 由皇帝陛下干脆应承了下来这一点,让张宏可以揣测地出来,皇帝陛下其实对于江南道之事也是抱着以杀伐来休止的态度。这个态度很强硬,但也确实符合张宏的本意,也给了他极大的保障。 不过虽然如此,最终皇帝陛下也依旧不曾完全顺了张宏的意思,张宏本意是要用楚显来指挥这些骑兵应对江南道驻军的,但皇帝陛下却不曾将楚显放出京城。所以这么一来虽然张宏已经满足,但始终仍有忧虑,行军打仗一事毕竟非同儿戏。即便张宏这等拥有两世人生记忆地妖人,也不敢轻易妄图来指挥这等战事,虽然他骨子里也有那么几分冲动试图指挥千军万马纵横天下。但他依旧只能死死压制着这些冲动,将这近千余骑兵交给一个打过仗,懂战事的人来指挥。 派遣京城重防飞骑营兵士下往江南道参与地方政事,这本身是不合体制的,皇帝陛下这么一个举动也肯定遭到朝上地非议。而这一点便是太平公主从中的功劳,其实便连张宏也不知太平公主是以何种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千余骑兵安排到了江南道。不过对于这种可能存在地非议张宏并不太担心,因为他身旁有一个韦和。要知道,现如今的韦和不仅仅身为江南道督护府将军,更是兼着飞骑营副将以及兵部侍郎一职的大将军。 得到了楚南轩传言之后,张宏当夜便安排罢了这些事,即使面对着王公公这等强大的对手。胜负绝对乃是未知之数,但张宏依旧具备充足的信心来面对这一件事。 飘摇动荡的江南道这最后一个安定的夜晚便就是在张宏这等忙碌而处处布置之下匆匆度过。这一个张宏根本没有太多休媳间地夜晚甚至是刚刚破晓便很快迎来了又一日的黎明,根本不待天完全放亮张宏等人便紧接着面临了楚南轩所传来的凶险之事。\\\\ 这日一早,本身便未能沉睡的张宏却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惊起,在这几声急促地敲门之下,张宏匆忙着衣起身,顾不得擦脸便随即起身开门。 敲门之人乃是范慎,他迎面对上开了门的张宏时,面色再也不能像以往那般从容温和,满是凝重的神情下更多的却是忧虑:“大人。出事宏在察觉到范慎神色时心中便是一紧。能让范门范公子微显失态而紧张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因而范慎急急言罢。张宏彰显镇定,并不曾将心中的担心流出来,直接问道:“具体说来。” 范慎后退一步,请张宏先站出来,尔后随在张宏身后向着前院走去时,范慎在后凝眉言着:“今日一早,楚老头楚南天首先在门外发现一具尸首,而在他随即将此事回禀楚图之后,楚图很快便查出,这尸首似乎并非苏州府人 张宏听的有些莫名其妙,他这一时间当然不出这尸首究竟是怎么回事,而这一尸首出现在他现下所居的宅院之前又意味着什么。不过暂时未能出这些的张宏却敏锐把握到了一件颇为蹊跷之事。 这小巷宅院的防卫力量不须置疑,在那一夜突袭之后基本上已经可以保证根本人能够在不知不觉间接近这处宅院,可这具尸首是如何被放在宅院门前地?难道在昨夜这一事地过程中,那些负责在外防卫的人都不曾发觉这一件事情? 范慎仅仅开了个头,便不再继续言下去,这时听了范慎这一些话地张宏已是赶到了前院,宅院中的人显然都是得知了这一事,这一时间里楚图,公孙兰也都在了前院。 尸首当然不曾被挪走,不抬放了进来,张宏踏前几步,不去看公孙兰面上稍显的惊慌,以及楚图全然的凝重,随意打量了这尸首几眼。 这是一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衣着极为华贵,可见其身份来也不简单,或许是在经过了一夜,这尸首已然是处处泛青,透着许多浓重的诡异骇人之意。 张宏没有去认真看这尸首的相貌。他看了几眼之后心中便忽然生出了许多不祥的念头,尸首的出现当然不是一件寻常之事,张宏不是法医判断不出这是何时的尸首,因此当然也不可能在心中对此事有个大致地了解。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才转身的张宏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惊慌,他先是看了公孙兰泛白的脸庞,然后才去问向楚 公孙兰是个刺客。并且是个手握红鞋子的大刺客,要说她对死人应该不陌生,可饶是如此。这时的公孙兰也依旧显得惊慌恐惧,由此可见这一件诡异之事以及这诡异地尸首究竟是如何的骇人。 楚图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这时比以往多了更多地凝重谨慎。他察觉到面前张宏这少年虽然表面看来依旧镇定,但已然是缓缓倒吸着冷气了,因此楚图也确实体到张宏对于这突然发生的如此一件诡异之事确实担忧无比。,只是今日一早他首先发现了这人,当时已经是个死人,可具体究竟是谁放在房前,却是他并不曾看到地。”楚图认真言着。显然心中也是惊惧着这诡异的尸首:“至于此人的身份,已经派人去查,目前并不能知。\\\” 顺着楚图的言语,张宏紧皱着眉转身看向了第一个发现这尸首的楚老头楚南天,此刻的楚南天如以往一般满脸的玩世不恭。但便就是这样一个对世始不在意地老人却清楚的让张宏看得出他似乎有一些自责的意思。 这宅院的安全一向都是暗中的楚南天负责来守护,可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楚南天先前居然对此事完全不知,而一夜都在外守着地他竟然更是不知这尸首乃是何时出现!这对楚南天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嘲弄,而在这等时刻楚南天甚至根本不敢去若是将这尸首放到房前的那人是个刺客,那公子与这少年张宏究竟面临怎样的凶险? 楚南天不得不自责着。 昨日刚接到楚南轩传言说这几日楚南仁等人可能有些举动,那今日一早便发生了这样一件异常诡异的事情,这两者间是否存在某些联系?张宏依旧紧皱着眉,但已经是到这尸首的来历肯定是出自楚南仁那些人的手笔,他不出用这样一个手段的楚南仁究竟有感觉得到这事情肯定无比棘 这样思虑着。张宏却突然又听到后院隐约有些脚步之声。他瞬间到可能是因为他的起身而惊扰了妖妖之后,忙吩咐楚南天身后二人道:“暂时先抬出去。” 妖妖毕竟年幼。张宏不她看到这样一个诡异骇人地一幕,因此他吩咐罢也很快转身,挡着妖妖视线地同时也竭力挤出一些十分不自然的微笑,迎着妖妖,牵着了她地小 尸首很快便被抬了出去,这一个巨大的疑问尚未能够让院中所有人喘口气,门外便匆忙而又跑进一人,这人乃是楚南天手下之人,他进入院中之后很快步到楚南天身前,恭身言道:“又发现一具。” 楚南天老眼一时瞪的极大,满脸的不敢相信,即便是在他转身向张宏与楚图回禀之时也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是一个经历了当年那等大风大浪之人,这世间又有哪些事情是他所不曾见过的?可今日这连连发现的两具尸首却完全是给了楚南天一个惊诧,如此诡异而突兀的两具尸首究竟代表着什么,谁又能知道? 范慎向张宏打个眼色,示意要他出去看看,张宏点头应下,只是留下公孙兰以及这满院都是心中惊骇极为不舒服不自然的人。 没有人在这时开口说拖地,冷漠子着院中这所有人,她看得出来包括她宏哥哥在内的这些人神情都极为紧张,好象是发生了一件极大的事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范慎回转,不过才步入院中的他,便可让张宏一眼瞧得出他面上的惶恐:“大人,乃是一名女子,应该是……青菊。” 青菊,公孙兰初遇张宏之时在那花船之上身后的四名剑婢其中一人,而后来这青菊也随张宏在杭州针对了那柳家一事出力不少。她当然是负责以美色媚惑柳家二少爷柳传止,分化柳家继而助张宏要柳传昌得势的一个重要之人,可在这时这第二具尸首居然乃是青菊?! 张宏呼吸愈发沉重,他当然记得在当时他从杭州回转之时是要青菊继续留在那处缠着柳传止此人的,而因为江南道之事未定,张宏必须得留着柳家不能让柳传昌有任何一丝意外发生。\\因此青菊也始终是留在那处办着张宏所交代下来地事情。 可这时青菊居然便就如此莫名其妙的死了?张宏下意识的转身去望向公孙兰,公孙兰显然是听到了范慎的回禀,她的面孔之上有些悲戚。青菊四人的确是以往她在红鞋子中最为贴心也最为信任地四人。 青菊是被张宏要过去动用的一个剑婢,她参与到这件事中本身也是张宏的原因,而后在杭州导致现下地身死更是与张宏根本脱不开原因。可以说青菊的死间接完全是张宏所造成。 起那个始终微笑婉转隐约流着媚意似乎是在勾引着她身旁每一个人的剑婢,张宏心中不能避免地有了一些愧疚,他当然知道这样一个花季的女子肯定是因他而死的。 可愧疚有何用?究竟是谁人杀害了青菊?为何要残忍而对待这样一个女子?张宏出离的愤怒了,他很好的将那些愧疚以及惶恐压制了下去,沉声而道:“不必再查下去了,若我所料不差,先前那个人应当便是柳家二少爷柳传止!” 先前的那个人自然便是一大早出现在这小巷宅院之前的衣着华贵地青年尸首。既然后来的第二具尸首乃是青菊,那他自然便是柳传止,张宏一时间便到肯定是有人在试图利用当初的柳家之事再次针对他而挑起一些祸端。 张宏话音落下,楚图随即转身而看向了站在那处石案之前的张宏,楚图记得很清楚。他当初便说出柳家之事远不曾结束,可当时的张宏成功将柳传昌扶上了位成为了柳家家主之后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而在后来成功将柳宗和之死嫁祸到李挽良身上之后,便再也不曾过问此事。 可在现在,当江南道之事进展到了最关键之刻,这一个事所遗留下来地弊端便如此轻易被那有心之人轻松利用了起用,目的这时的张宏等人还不能揣测到,但手段绝对是令人发指。 张宏看得出楚图的意思,虽然楚图不曾开口说话,但他依旧感觉得到楚图的深意。事实上柳家之事他一直都知道不那么简单的结束。柳宗和这样一个江南道第三大商的核心人物当然也不那样轻易的湮灭在这他曾经辉煌的江南道上。可在柳家一事之后接连又发生的那许多关于李挽良,关于楚氏地事情。张宏对这些当初遗留下地祸端始终只能是有心无力。 手段有多么卑劣,那相对而言的后果当然便有多么沉重,这就好比如当初张宏针对柳家采取地那些卑劣手段一样,他那时以那些卑劣的手段很巧妙的将柳家分化继而被他得手,那此时再利用这一事之人当然也可以成功将张宏逼入险境。 这才知道先前心中生出的那些不祥征兆究竟是为何,张宏暗自压制着愤怒以及担忧,认真思虑着这一件事到底是那些人在图谋着什么。那些人毫无疑问便是楚南仁等人,能够针对张宏采取这么一个手段的当然也只有那些人。 范慎,楚图二人都是一派凝重而看着身前那个少年,他二人当然很清楚这一件事情的可怕,因此在这一时间他二人也真的很看到张宏在对待这一件可怕之事时究竟如何来处。 公孙兰凄婉而站在那处,她似乎仍旧在念着青菊,本来便是颠倒众生的容颜在一时更是人见人怜。\\ 满院的寂静之下,只有楚南天这时不曾完全将心神放在今早这一件诡异之事上,他是守护着院中这些安危的一个主要之人,因此在发生了这事之后虽然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即便如此,他也必须得防备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后续手段。 原本松敛心神随意站在那处楚老头便就在这等满院寂静之下,忽然一神色,随意摆手示意身后那二人消失在阴影中之后。他很快也离开这院中,只是在离去前却是肃然而道:“有人来了。” 楚老头临去之前的这一句话确实是叫院中之人一时都暂且放下了那一件可怕之事,张宏努力一神色,暗叹而看了公孙兰一眼,不曾开口去安慰她任何一言,转而带着楚图与范慎先行走向房门。 有人来了。确实是来了人,而这至于这来人,倒也仅仅只有二人。事实上这二人张宏这些人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相当的熟悉。 楚氏家主世子,楚连城以及楚氏商执掌人楚南聪地大公子楚连池。时所表现出来的从容淡定而言。那位断了一指的楚连池楚公子可谓是丝毫不加以掩饰他在面对眼前这些人时眼中那些怨恨那些凶残,而也正是他的如此神色却是将他原本不俗的外表衬托成一个华丽的败类形象。 张宏冷眼而看着面前这两位江南道一等一地大公子,他心中盘算着这两位公子这么一早出现在这处的原因,不须深,他很快便能断定这日一早的这些诡异之事肯定与这二人脱不关系,而到了这点,张宏再次去看向楚连城时不免也带了许多复杂地情绪。 楚连城乃是一个可怜之人。这一点乃是因为张宏已经知道了楚南轩的布局,已经知道了楚连城这么多年里在楚南仁等人身旁究竟是怎么一个存在,而到眼下更是知道了楚连城这个名正言顺的世子,其实才是楚氏真正地弃子,被他亲生父亲所放弃的那个弃子。 “以张公子的手段。必这儿已经是知道那个青年的身份了罢?”楚连城一副玩味的神情,他把玩着手上那枚极小的扳指,轻轻而道,像是在说着一件与他丝毫不相关联的事情。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张宏轻扬嘴角,不曾微笑,只是如此而看着面前这个楚连城楚公子,他不觉得这些卑劣地手段乃是楚大公子一手的楚连城,楚连城那个亲生父亲楚南轩这二十年来对他的利用,当然是足够把这么一个风度翩翩。温温如玉的谦谦君子便成一个不折不扣彻彻底底的衣冠禽兽。 “我若是你。当不做出此等无聊地行径,有本事在楚南下做出这等事来。来也可以悍然而将我与楚图一举除掉。”张宏面无神色,很漠然而言了这么一句,却即便是在发生了这等事后依旧与这些人针锋相对,不曾回避半分。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二人若真杀你岂非手到擒来?”楚连池嘶叫,那扭曲了的面孔这一瞬间将他丑陋的嘴脸无限放大,那些所谓的大家公子风范啊,涵养啊,当然在面对着张宏这个与他有着切肤之痛的人来说都只能是一个讽刺的,毫无意义的冷笑话。 楚连池的口出不逊,张宏直接无视,同时也很小心的安抚了牵着他衣角的妖妖,他察觉得到妖妖似乎不介意再次削了这楚公子地个手腕。\\\ 虽然是被张宏安抚,但妖妖那凌厉地眼神依旧是叫口出不逊的楚连池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心中的胆怯暴无疑。一个名门世家,当然能够造就才华,心智都极其强悍的大家公子,但同时出现那么一两个蠢货废物也毫不稀罕。 对于身旁楚连池的举动楚无视,他听了张宏那些话,反而笑意更浓:“杀了你?”反问这么一句,楚连城微笑摇头,微眯了眼睛:“你太高估了你自己,在这一个局中你永远都只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丑,那些属于你的悲喜剧注定只能由你来品尝,或者可以说,你不配让我来动手。” 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意思,由楚连城说出来显然是比楚连池更有水平更要涵蓄,但相对应的,也更为刺人,杀伤力也更大。 这个楚连城,绝对是个来日的劲敌。张宏从心低重视了这位楚公子,他这时看着面上微笑,心中腹黑阴险的楚连城却只能是一味的叹息,这样一个集君子小人于一身地青年,绝对是个麻烦。 将一切潜在的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这等做法是张宏最习惯也最喜欢的。可偏偏他不能去除掉眼前这么一个危险,暂且放开楚南仁以及王公公那些人,单单就楚连城的出身也必须得让张宏忌讳。他毕竟是楚南轩的亲生儿子。 至此。张宏不免有些遗憾,忍着那些杀了楚连城这么一个危险人物的蠢蠢欲动之心,张宏再一次忽略了楚连城那些话语。他向着楚连城,很镇定很冷静,道:“让我猜猜看,接下来你利用柳传止地死再一次掀起当初我并不曾处完好的柳家之事?对了,挽良李二少爷那个凶手必已经被你等营救了出去,那在再无对证之前,你再利用那些走狗来将这一罪名编排到我身上来依旧能够引起一些风波。” 早就知道了这少年的分析力堪称变态。楚连城根本不奇怪张宏能够瞬间便把握到他地心思,他只是更加忍不住欣赏这么一个少年了,不奇怪,这少年肯定是他日后的一个对手:“还真让我不得不惊叹呢。”不阴不阳道了这么一句,楚连城继续道:“你不喜欢趁乱取势么?那此次本公子便再给一次机。我甚至还可以告诉你比前一次柳宗和那老鬼死的时候更可怕地,因为你而引发的动乱还在后边,而一切,都只是为了给你坐实一个罪名,一个祸害江南道的罪名。” 楚连城毫不掩饰他的目的,他的用心不可谓不毒,而至于成事的几率也绝对极有可能,要知道现如今地江南道官基本上都是那老狗手下之人,如此一来那些人肯定愿意在江南各处散发这么一个少年的卑劣行径,继而再有京城那老狗的配合。张宏要立足江南道。是个连皇帝陛下也必然反对的问题。 这时代下,天地君亲师这等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朝廷的权威在民间绝对是不可撼动地一个绝对存在,而楚连城试图用江南道官来散发来污蔑绝对是能够成事的,民心这种东西最不靠谱,但当这民心达到了一定程度之时绝对是个可怕的东西,这一点来皇帝陛下也必须得重视江南道对于朝廷的民心。 “我拭目以待。”张宏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曾太担心这个楚连城所布置可谓是天衣无缝的一个布局。 “如此,便不再多饶。”这么一早前来,并且亲自将那些卑劣的布局说了出来,楚连城当然不仅仅是无聊,他这一切的态度其实都只是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来告诉张宏,他此次必胜。 楚连城与楚连池很快离去,走的异常干脆的同时便也正式预兆着江南道之事步入最后一个步骤,而自始自终张宏在范慎与楚图地眼中都只是冷漠而坚韧地站在那处,不为之所动,不为之所惧。 “大人,您一切要为青菊作主。”公孙兰凄婉而道,在楚连城走后她当然是知道了青菊之死仅仅是这场争斗之中一个引子,一个征兆,一个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当初柳家之事以后张宏为防那位柳二少爷为柳传昌带来麻烦,所以这才留下青菊继续留在杭州,可便是如此正是造成了青菊现下被楚连城等人所寻到所杀害地由头,楚连城是如何找到的青菊这不重要也不难象,重要的是这个时候连城是以柳传止的死再一次点燃柳家先前不曾彻底终结的事。 柳家一案,虽然在后来那青年士子等人的洗刷冤屈下张宏一时间也回了清白之身,但毕竟这案始终不曾结束,那些青年士子的影响力毕竟有限。 况且,当时能被那些青年士子所影响的江南道民众,当然更可能被楚连城手下那些依附于王公公的官所影响,他们当然再一次起那个来自京城的少年因为觊觎柳家的财富而作出的令人不齿之事。 民心这东西啊,始终是不靠谱。 “不难象,柳传止的死肯定又是我所为,而至于我的动机则肯定是为了湮灭我当时地罪行,而试图杀人灭口。大唐的这些人官们,虽然百无一用。但以口舌笔墨来制造舆论显然还是他们极为擅长的。”张宏自嘲笑着,回身看着楚图与范慎,在这个时候关于那具尸体已然真相大白之后,他们心中确实少了一些惶恐,未知的可怕才可怕,知道了的阴谋始终不太可怕。 “这个手段很愚蠢。”楚图断然而道。干脆且也冷漠。 “但却很有效。”范门范公子微微笑着,看着张宏显然也是很知道张宏该如何来应对这个手段。 张宏再笑,极是苦涩。收敛了他的苦笑,很认真很严肃地道:“你放心,青菊的死我为她讨回公道。给你一个交代。” 言罢,牵着妖妖冰凉的小手,张宏转身回院,低头喃喃再道:“青菊,第七个因我而死之人,我必须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言着,他地手却也不自觉的摸到了那面从来贴身而藏的金牌。金牌之上有几个皇帝陛下亲赐地字迹。 江南道官,可先斩后奏。 楚连城与楚连池一大早去做的那些事情,楚南仁当然都清楚,他对他那个侄子如此狠毒且也卑劣的手段不做任何评价,事实上昨晚的他已然是知道这个连亲生父亲都敢算计的侄子。再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了。 楚连城去做他该做的事情,那楚南仁当然也须要按照事先商量好地事来布置那些针对楚园的举动。 江南道驻扎兵力不少,作为大唐最为富饶的一道为防盗匪之类肆虐商家,这处治安当然也得有个保证,因此在江南道个州府附近基本上都有军营的驻扎,而楚南仁今日所要做的便正是召集这所有属于他心腹地将领,谋策将行之事。 这些属于楚南仁心腹的将领中,一些职衔稍高的便正是王公公的手下,而也是因为如权都落在楚南仁手上这一局面。因此楚南仁当然不怀疑这些江南道将领的态度问题。他很相信这些人的忠诚,对王公公或者是对他的忠诚。 当然。这其中肯定要除了那个督护府将军韦和,不过好在韦和最近一向不知行踪,便连楚南仁也根本不知道这个令人生厌的韦和究竟被那少年安排在了何处。但这并不足以让楚南仁来担心,一个小小的韦和,手下仅仅千余兵士,确实不足以让他楚南仁放在眼中。 昨夜分遣各州府的兵士到中午时还不曾回来,这一点是让楚南仁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地地方,按说江南道算不得幅辽阔,即便这时不能回转起码也有个信到来,可除了处州,锦州等几个极个别属于他楚南仁直系地将领一一听从召唤而赶到了苏州督护府外,剩下那些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究竟是出了何事?楚南仁在这督护府上沉着那张粗放的脸,默不作声,他这个时候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些不安地征兆,要知道,王公公虽然可以控制江南道这么多年,但楚南昂与楚南轩兄弟已经是针对江南道布置了这么多年,要说没有一些手段,那楚南仁肯定是不相信的。 不过很快,在下午时分楚南仁别一一接到了那些各地营正是他所分别派出去的亲兵护卫,却并非见到了那些将领。 “回大将军,岳州王将军昨晚遇刺,伤重不治。” “回大将军,巫州赵副将昨夜遇刺,据悉刺客乃是其帐下亲兵,当场随赵副将一同身亡。” “回大将军,永州宁都尉昨夜遇刺,刺客乃为宁都尉……妾室。” “荒唐!”楚南仁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怒,豁然而起身,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荒唐之事,而谁能到楚南轩与楚南昂的布置居然如此强势如此狠辣?谁又能到楚南轩居然胆敢用这样一个手段来应对楚南仁的这些举动?要知道,这些将军都乃是大唐实实在在的朝廷官,那楚南轩居然胆敢公然而做出此等事来,与谋反何异?! 可荒唐归荒唐,明知道是他楚南轩所为,但他楚南仁又有什么证据?他又如何能够将这谋反之人送到朝廷?皇帝陛下的态度难道楚南仁还看不出来?他难道不知道即便这戍被皇帝陛下被朝廷得知,那皇帝陛下也定然是伸手要那证据,可证据何在? 不得不说这一个手笔绝对是扼到了楚南仁的咽喉,而这时的楚南仁甚至可以断定这样一个布局肯定是当年楚南昂的意思,而至于那些刺客也必然是楚南昂安插在江南道各处的钉子!便连那些将军的内室都昂究竟厉害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绝对不可能是楚南轩,像楚南轩这等走一步看十步的人绝对不做出这等冲动愚蠢的事来。 “楚南昂!”楚南仁咬牙切齿,他确实不曾到这一个布局,而这场中任何一个面面相惊的将领怕是谁也不到! 咬牙切齿……但为何楚南仁隐隐颤抖着手? 是的,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第一百九十六章 血光 从知道楚南轩这十多年来的虚伪嘴脸只是刻意做出来玩弄他们这些属于王公公的人一种态度起。楚南仁等人便开始分析推断这十多年来楚南轩的布置究竟有哪些。又体现在什么的方。这一个问题绝对是个重中之重。毕竟。骗了他们十多年。到这时才彻底背叛了王公公。表示出他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都是在禀承着楚南昂布局的楚南轩绝无可能没有任何布置。而再加上他本身的布置便是楚南昂生前的那些安排。更是让楚南仁等人不敢有丝毫轻视。 在楚南仁这些人心中。上代家主楚南昂的存在绝对是个噩梦。那一个将阴柔与阳刚集于一身成就大成者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妖人。所以在的知这个已经身亡的妖人居然留下了楚南轩这么一个人物来继承他的遗愿之后。楚南仁这些人当然也必须的对那妖人生前可能存在的布置报以十足的重视。可在此之前。无论楚南仁与楚南聪如何推断分析。却都始终不知道楚南昂的那些布置究竟有哪些。又究竟体现在何处。 直到今日。当楚南仁决意在那位王公公所派的神秘公子现身前彻底平定江南道之事时。那妖人布置了二十多年的布局也终于随之而露出冰山一角。但就是这么一角。便已然是震慑到了楚南仁那条粗广的神经。江南道各州县大营属于王公公心腹的将领一一传来死讯。楚南仁当时在督护府大惊而震怒之时。却是无比肯定那些钉子那些刺客肯定是十几年前便存在了的。这原因除了楚南仁知道楚南轩那个一向谨慎的人物不可能有此等魄力之外。倒也还因为死的那些人都是属于王公公的心腹而让他楚南仁瞧出了一些端倪。 为什么只是属于王公公的心腹遭到了刺杀。而这时督护府内这些属于楚南仁嫡系的将领却安然无事?那只能是因为布下这一局。安插了那些钉子刺客之人在当时只知道那些将领是王公公的人。是必须要除掉的人。而至于他楚南仁这些人之所以安全。也是因为布下那一局者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属于楚南仁的将领。或者可以说他并不知道这些将领其实间接也是王公公的人。 二十年前。楚南昂决意对抗王公公最终导致败亡身死。他的目的除了要试探那条老狗的实力外。原来竟然还存着为日后的楚南轩诱出江南道的楚南仁这些人。这些依附着王公公的人!那个不惜一死也要诱出江南道这些人的妖人。绝对是个疯子。 楚南仁直到这时才明白为何当年楚南轩率先表明态度试图设计陷害楚南昂。而他们这些人站出来表示赞同之时。楚南轩当时为何显的落寞。原的落寞只是因为他当时才知道他江南楚氏中竟然有这么多人都是那老狗的人! 真是可笑。这十多年来他楚南仁竟然始终不曾到这一处!而当这时楚南仁再起过往的那十多年里楚南轩的那些不正常的表现时。他出离的愤怒。厌恶了起来。他的愤怒厌恶只是因为他到这时才发觉那十多年中他究竟是多么愚蠢的一个人! 人们总是只能在回首往事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么多的自以为是其实大都只是一些愚蠢的自以为是。 妖人楚南昂的布局扼到了楚南仁的喉咙。确实是让楚南仁在这时感到了惶恐感到了愤怒。但似楚南仁这等粗狂之人当然不因为这些惶恐愤怒而退缩。只能更进一步的激化他的决心。必然要除去楚南轩那些人的决心。 死了那么多将领算的了什么?即便是个江南道属于王公公的心腹将领都死绝了又如何?这时的楚南仁始终还拥有着此时督护府内这些属于他的将领。而对于这些人的忠诚楚南仁当然不怀疑。他很有自信这些人中绝对不可能再有楚南昂。或者是楚南轩的人! 从接到那些将领的死讯一直到今日天色渐晚时。楚南仁始终都是阴沉着那张满是落腮胡子的粗狂脸孔坐在这督护府大将军正厅之内。他了许清楚了许多。而在发生了这等惊天大事之后。楚南仁最终的决定却是向着这满厅的将领沉声而道:“计划须要改变一 计划自然是要改的。部署当然也是要有极大的变动。虽然那些死去了的将领们手下的兵士并不能被楚南轩所用。但楚南仁毕竟也是损失了一部分兵力。他不仅不能再放心使用那些失去了将军的大营兵士。更是有必要派人监视着他们。以防他们倒戈叛变。因此。这厅内所有的将领都认为大将军必然首先平定江南道各处大营在群龙无首之后的隐患。然后才去布置楚园之事。 可楚南仁接下来的这一句话却是叫这督护府正厅当时便哗然一片。出乎所有将领的意料。楚南仁楚大将军很快便狰狞着那张脸再道:“既然发生了这等事。那便不必再有其他顾虑。兵贵神速。本将军决意明晚的行动改在今晚进行!” 哗然之时。楚南仁话音刚落坐在右侧的一名将领便随即起身。他先是向楚南仁施礼。随后肃然而道:“末将以为不妥。在末将看来。既然楚南轩胆敢如此狼心狗肺而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那我等不妨联名弹劾楚南轩。他这么一个迹同谋反的举止定然震惊朝野。那时皇帝陛下也肯定追查下来。” “弹劾?你可有证据?”之人乃是泉州大营副都统罗猛汉。这个罗猛汉人如其名甚至要比楚南仁更要粗放一些。而也正是这点才叫他深受楚南仁器重:“我们知道此事定然乃是楚南轩所为。但我等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况且皇帝陛下在这江南道之事上的立场不须本将军再有多言。你以为皇帝陛下真的可能因我等弹劾而追查楚南轩?” 罗猛汉耿了耿脖子。他似乎依旧不太赞同楚南仁的意见。事实上他也真的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何要姑息楚南轩。罗猛汉只是一个带兵之人。对于政治上那些玄妙之处。绝对不是他这等智商与魁梧身材成反比之人所能参透。 “可将军。在几位将军纷纷遭刺之际。我等势必不能再轻易动用那些州府的兵士。要知道那些兵士始终只是忠诚于他们的将军。而在他们将军死后。怕不太可能遵照大将军的将令。再如何来说。我等所行之事的目的也不能尽然让手下兵士知晓。”苏州大营果毅都尉王朝。他比罗猛汉要聪明许多。因此他不去言什么弹劾楚南轩之类的话。只是清楚的为楚南仁分析着当下形势。 这一点楚南仁当然知道。动用江南道兵权杀进楚园始终不是名正言顺。也根本不具备光明正大出兵的由。因此对于此次行动对于手下士兵其实的军令便可。 每个大营的将领都有一批属于自己的嫡系军队。这是大唐军中的一种惯例。也正是他们这些带兵之人的驾御军队的一种手段。而楚南仁之所有敢动用江南道兵力来对楚园发难。其实也是因为他手下的这些将领们肯定都各自有着一批为数不少的死忠兵士。正是这些死忠兵士的数量才让楚南仁在江南道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眼下这种情况在那些属于王公公心腹的将领大都遇刺之后。那那些将领的嫡系部分楚南仁当然是不能轻易指挥的。这便也意味着楚南仁必然失去一部分兵力。同时也还的防备着那些大营。 “这一点本将军当然知道。不过就算没有那些兵士。单单我等所能控制之人便有近万余。而他楚南轩又有哪些大营站在他身后?”楚南仁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他摆了摆手。皱眉再道:“以近万兵士拿下一个只有一些死士守卫着的楚园。只能是手到擒来。” “可那些大营又如何来办?将军是否有必要分派一些兵力暗中监视着那些失去了将军的大营?”王朝察觉到了楚南仁的不耐烦。但他依旧进言。原因也很简单。这件事绝对是牵连到身家性命之事。而若稍有那么几分疏忽便极有可能造成大势顿失。所以王朝不“本将军自有分寸。”楚南仁断然而喝了这么一句。再也不给王朝等人开口的机。决然再道:“即刻令你等手下兵士集结。今晚势必拿下楚园!” 都是带兵之人。虽然在事先有诸多疑问。但既然大将军已然决意。那这些人当然也不再接着纠缠下去。只是在楚南仁言罢。这满厅十多位将领齐齐起身。轰然应道:“遵大将军令!” 优柔寡断是个败事的征兆。而果决干练却是成事的大善。这一点自然是楚南仁所深信不疑的。所以他也根本不有任何犹豫。既然已经与楚连城定好了兵分两路的策略。那他楚南仁当然趁着那少年张宏此时困境将生之前先行办妥他所该办的事情。 以江南道兵权向楚园悍然动手。这个举动当然是前所未有之事。而这等事也的确引起朝野的震动。以及皇帝陛下的怒火。但楚南仁却也根本不太过担心这一点。 无论如何京城始终都是那位王公公。王公公当然不容许他的江南道在皇帝陛下的怒火之下灰飞烟灭。况且。若是今夜成功掌握了楚园。那便也意味着楚南仁便可动用江南楚氏那些真正的影响力。介时怕连皇帝陛下也不能轻易对他江南楚氏动手。这两点便是楚南仁根本不担心的主要保安排屯于苏州城外的兵士之后。楚南仁一人在这厅内坐了良久。他似乎在沉思些什么。而直到那一柱香燃尽了之后。楚南仁这才起身。向着督护府院中走去时。却是径自转弯。步向这督护府一角的柴房而去。 “对于那些大营。我并不太放心。所以我须要你亲自在苏州城外为我注视着那些大营的动向。”柴房内有没有人只有楚南仁一人清楚。他便如此站在柴房外。不曾推门。神色冷淡而道:“我给你三千人马。不的有任何意外。” “三千太多。三百足矣。”沙哑且也充满着自信磅礴的声音自柴房内传出。 “好。”楚南仁毫不犹豫。他说多少便多少。楚南仁似乎很相信从来都是喜好居住在柴房这等阴暗房间的那个怪人。 楚南仁意气风发决意今夜鼎定江南道乾坤之际。张宏却依旧是在挣扎楚连城楚大公子那个卑劣的手段。柳传止的死看似无关紧要。在这等江南道暗涌将现台面之时应掀不起太大风浪。但再加上先前柳宗和之死尚未除了完好的后续之事。那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便不的不让张宏重视万分。他当然知道柳家之事若是被江南道属于王公公的官所利用。便也绝对为他带来许。更因为张宏此时与楚氏楚南轩的关系。很有可能因此事而连累楚南轩。顺带将楚南轩拖下水的同时正好被王公公那老狗所趁。 所以无论如何来说张宏都绝对很有必要阻止这么一件事情的发生。可要阻止却又谈何容易?即便是思虑了一个上午。张宏在这小巷前院之中饮去了三壶茶水却也依旧没有万无一失的计策。 不的不佩服那位楚大公子的手段。他这么一个卑劣的手法确实是让张宏难以应付。而直到这时张宏才察觉到那么一个柳家之事被有心人所利用。被火上浇油之后居然带来如此严重的一个问题。 张宏毕竟只是一个少年。他虽然经历了大唐最为阴暗之事。也利用他两世的人生经历让他孜孜不倦的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吸收了不少手段。但也依旧达不到那种滴水不露的境界。而至于这柳家之事当初没能处完好。便正是张宏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的遗漏。 他这个时候确实有些后悔当初不曾去听楚图的话。确实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将柳家之事全部处完好之后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可后悔又有何用?任他这时中指敲着石案之面。磨褪了一层皮却也依旧只能挣扎踌躇着。 妖妖从一开始便腻在张宏怀中。看着她的宏哥哥焦虑。宏哥哥愁眉不展。其实妖妖也略微能够明白一些张宏此时面临的问题。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儿。她的手段也只是表现在狠辣干脆之上。没有经历过太多晦涩阴谋诡计的妖妖又能有些什么办法来? “父亲曾经说过。有时候最复杂的事情其实也是最容易解决的事情。”妖妖毫无征兆的开口。脑袋贴着张宏的胸口。白嫩光洁的脚丫也搭在张宏腿上。一身红衣妖媚异常。 张宏自然听到了妖妖这一言。可他却只是叹而摇头。那些所谓最简洁的手段偏偏是他这时所不能轻易动用的。江南道属于那老狗手下的官绝对是达到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数量。与这数量成正比的能量恰恰是张宏最为担心的一点。如此多的官一同在江南道散发张宏的劣迹。那张宏无论如何似乎都只能迎来名臭江南这一局面。 觊觎柳家财富而杀害柳宗和。随后为灭口又杀害柳二少爷柳传止。凶手李挽良这时消失不见。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确实不太好应对。 张宏如此焦虑的神情落在一旁冷然而坐着的楚图眼中。楚图只是坐在那处不曾开口。他当然不可能在这时去指责张宏当时对他进言的疏忽。楚图只是冷漠坐在那处一次次的思虑着解决之策。又一遍遍的否定那些策略。一样的焦虑无疑。虑。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晚。直到天色苍茫昏暗一片之时伴随着范门范公子的回来。他身边那位年轻的将领也终于为张宏带来一个尤其让张宏振奋的消息。 年轻的将领李剑。乃是保护着张宏的同时也负责监视着张宏在江南道的举动。他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当然对江南道之事也必须的有一个详细的了解好回报皇帝陛下。而在这等紧要关头。这么一个监视张宏的人。却成为了为张宏带来最大裨益之人。 “大人。几日之前陛下曾密令末将见过总管李朝隐。”李剑随范慎入内后。径自便站在了张宏身前。 李朝隐乃是王公公的人。这一点楚南轩知道。张宏也知道。但其实张宏知道这一点却并非是楚南轩所带来的消息。他能知道这一点完全是因为工部尚书张希身旁的那个下人张全。张宏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留意着张全的举动。试图从而的知江南道上还有哪些人乃是王公公的人。而至于李朝隐。则恰恰就是张全时常联络的一人。 皇帝陛下要李剑去见李朝隐乃是为何。张宏当然不知道。他只是看着这位年轻的统领将军微笑着。听他再道:“而末将却也知道。以李朝隐为首的那些人似乎有相当一部分人都依旧是在等着那位公子的指示。在王公公所指派的那有指示下达之前。他们不站在楚南仁。或者是楚连城这些人身旁的。” 范慎饮茶。神色自若。不言不语。 张宏为之一震。忙认真看着李剑。确认着这消息的同时也急速分析着这么一个消息可能为他带来的柳暗花明。相当一部分官是不站在楚连城身旁的。那意味着什么?自然是意味着此次楚连城的卑劣手段只能的到一部分官的暗中帮助。而并非所有属于王公公的官。 一部分。究竟有多少?又有哪些?张宏沉吟着。同时却也决意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楚连城的逞。不然陷入危境的除了他甚至还要包括楚南轩等人。 “速速去查。究竟有哪些官是愿意听从楚连城吩咐的。”张宏向着范慎而言。妖妖说的不错。有的时候最复杂的时候往往是最容易处的事情。而通常处这种事情之时。手段也通常简洁。有效。 范慎领命。微笑起身。张宏犹豫着。手中握着那枚皇帝陛下亲赐的金牌。神情愈发冷漠。他不能容许楚连城的逞。那便只能如此。因此不待范慎离去。张宏摸出金牌。亮出那先斩后奏的几字交到范慎手中。轻声且也冷厉再道:“记的带上公孙兰。查一个。杀一个。无论其官衔高低。”骇然而惊愕。他一直都期待张宏解决这事的手段。但他实在不曾到张宏居然是这样一个简单且也粗暴的手段! 妖妖当然是赞成这一手段的。而至于楚图却也先是愕然。随后回复冷漠。毫无疑问。这个手段确实是最为有效的一个手段。 在绝对的力量之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只能是苍白且也无力。 查一个。杀一个。年轻的将军李剑不露痕迹的微笑了笑。事实上皇帝陛下的意思也是如此。江南道官场始终不能把持在那老狗手中。先杀了这么一批。那剩下的即便不曾参与这等事情。日后要对付起来无疑也轻松不少。 至于杀了如此多江南道官之后可能为江南道带来的动荡。这一点皇帝陛下当然也不太过担心。江南道要彻底清洗那面临动荡当然是避免不了之事。而因为张宏引起的这场江南动荡。以及失去了那许多官之后各州政事混乱。该由谁来负责这更算不的一件麻烦之事。 皇帝陛下很清楚。江南道只有还有江南楚氏楚南轩。那这江南道乱也是乱不起来的。所以说死再多的官。再多的人。都只能由江南楚氏来面临后果。来处后果。 当然。处这后果的同时江南楚氏对于江南道的掌握无了官的州府定然也很快被楚氏安插进去不少官。可这又如何?江南楚氏权势彪炳那已经在百年之前便是定型了的。再者。便连楚氏绝对的下任家主楚图也是张宏身旁的人。那皇帝陛下为何又要担心这一点? 他本来便是希望张宏的势。越的势越好。掌握一个江南楚氏。让这江南楚氏站在张宏身后。本来便也是皇帝陛下允许张宏此次前来江南道的主要原因。至于这少年张宏可能在进一步的势之后能否被驾驭的问题……皇帝陛下目前不太过忧虑。至少在他那位妹妹太平公主与他三郎二人之间的那些冲突发生之前。皇帝陛下不忧虑。 再震骇范慎也定然遵从大人的吩咐而去照办。他带着对这少年决然的惊惧而去唤上公孙兰前去办此事之后。李剑依旧站在张宏身前。自离开京城时。李剑便知道这少年日后的高度绝对不是他所能奢望。要说在起初李剑也曾经嫉妒过张宏在诸般因缘巧合之下的造化。但在后来与张宏接触越多之下。李剑却越来越敬重这一个少年。他相信有这江南道他与张宏的这些交集。那在日后这少年怎样都将他记在心中。 “大人。末将此次前来还有一事。”李剑收敛了微笑。显的凝重:“城外飞骑营。说是昨日一夜之间苏州府附近突然出现了江南道各处大营的踪影。蠢蠢欲动。” 张宏刚刚松了口气。放下楚连城一事还不能确定此事是否真能处好。便又听到了李剑这么一个消息。这算不算的上是雪上加霜? 先是看了楚图一眼。交换了相互的慎重之后。张宏向着李剑再问:“人数大约有多少?” “初步估计不下七千。”李剑恭身。他当然清楚仅仅靠城外那千余飞骑兵是绝对不能阻止的了这所有江南大营兵士的入城。 “七千。”张宏叹了口气:“看来楚南仁是要动手了。这七千也仅仅只是个开始。后续的兵士肯定也陆续赶来这苏州府。” 李剑与楚图都不曾说话。张宏叹息着抚着妖妖的长发。不免再问道楚图:“以你之见楚南轩是否能够抵挡的住此次楚南仁如此的大手笔?” 楚图摇头:“不确定。” 这一句不确定却是让张宏复又担心了起来。他当然是须要楚南轩能够挡的下楚南仁这一个手笔。继而击垮楚南仁的。可眼前面对楚南仁如此的气势汹汹他倒真的不知道楚南轩与楚南岚如何来应对这一件事。 “派人前去回报楚园。及早做好准备便是。”张宏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么些。虽的到楚南轩肯定比他先行察觉到苏州府周围大营的变动。但他依旧派人前去醒。 李剑领命。转身去安排这一件事。而张宏则是在思虑着楚南仁后续的人马究竟还能达到一个怎样的程度。事实上张宏也根本不知道在江南道并无任何兵权在身的楚南轩究竟以何中手段来面临楚南仁这等气势。 这个时候。关于江南道各大营将领纷纷遇刺大都暴毙身亡一事。张宏等人当然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的到这消息。 及时通知楚南轩。及早做好准备。显然还是晚了些。 江南道苏州府的今晚注定是楚南仁纵横的天下。他突然改变主意将计划到今夜进展对张宏。楚南轩等人来说绝对绝对是一个意外。肯定是谁都猜不到的。便连楚南仁手下的那些将领都惊讶。那可见今夜之事楚南仁布置的是如何毫无征兆。而这等出其不意的效果显然也是那个粗中细到极致的楚南仁所刻意追求的一个效 暮色西山时。苏州城郊外云鸦惊飞。阵阵啼叫吵闹了这原本静溢连连的杂草丛。冬日的夜色最为倾凉。孤寒之下本该人迹罕至的郊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这些脚步声虽说声响但却井然有序。 王朝乃是苏州大营带兵将人能够在短短数年之间攀爬到现如今从五品的朝廷大靠的当然不仅仅是运气。这也绝对与这些年来督护府大将军楚南仁的倾力栽培分不开。草莽之人大都仗义。继承了这一点的王朝便正是因此而的到楚南仁的青睐。在后来乃至今日这种种事中。王朝都以其无上的忠诚向楚南仁表现了他这一点。 今日之事王朝有些担心。他依旧认为大将军太急了些。但担心并不代表他置疑大将军的决定。楚南仁所吩咐下来的事情。王朝定然不有任何微辞。所以这时带兵出现在这处的王朝便正是依大将军令而为行事做着打算。 所带之兵并不多。近千余罢了。而这千余兵士便也是王朝这么多年来在苏州大营苦心经营下来的结果。他的这千余兵士也肯定不违背他的将令。 苏州城毕竟乃是江南道的首府。楚南仁悍然而采取这一手段针对楚园行事。也必须的顾忌着一些影响。而这也是握着个江南道兵权的楚南仁最终只调动了这些兵士的原因。他总不能将个江南道近七万的兵力全部调派到苏州城内。 一路而向着苏州城外步去。王朝跨马沉默而走在他身后这千余兵士之前。他很确定有他这千余人马再加上大将军昨夜一夜之间调派来的近事。只是这一场浩劫势必为苏州城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大军悍然入城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王朝不多虑。这一点自然有大将军来处。他只是一个将领。只沉默服从来自楚南仁楚大将军的任何一条将令。 踏过杂草丛。通明的苏州城已经渐渐显现了其轮廓。王朝冷着脸决然而向前行着。 但也便是这时。在他视线之前陡然而出现一骑飞骑疾速而向他靠来。这是他所派出去的斥候。这等短距离小规模突袭其实本不须要斥候。但王朝依旧须要派人在前保持着与大将军的联络。他必须的随时依着大将军将令而做出调。 飞骑赶到王朝马前。飞快下马落的。口中所言却并非王朝所的大将军之令。而这斥候开口便道:“回大将军。自前方不远处隐约有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迎面而来?王朝勒马暂停。身后千余兵士也随时停下脚步。顿时恢复的安静让王朝隐隐生出一些不安的感觉来。他这时却实在不明白。怎有人迎面而向他前来?来自各的大营的兵士应不该出现在此。事实上那些人也都应该从各个方向向苏州城而赶入。 疑虑不须太久。自这飞骑起身之时答案很快揭晓。这个时候在王朝身前。身后。以及一队骑兵。而这些骑兵大概总共也有千余人。而更为致命的是。相对于王朝手下的步兵。来人皆是骑兵!并且在这夜色之下。这些骑兵所着服饰却似乎并非他江南道任何一营的服饰。 “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在此。王朝速速下马!”正前方那支骑兵为首之人在百步之遥外暴喝一句。却是让王朝当时便心惊胆战。 羽林大将军?京城重防一支绝对实力强悍的队伍怎出现在此?这位羽林大将军来意又究竟为何? 张宏并不知道太平公主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飞骑营千余骑兵送到了江南道。但他同时却知道率兵前来江南道之人乃是太平公主手下之人。以太平公主之人来统帅这飞骑营兵士。其中究竟包含着太平公主怎样的深意。并不难猜测。 对于常元楷这个人张宏有几分了解。他知道此人带兵以勇武而著。并且在许多年前常元楷在边塞从军时便充分表现了他不俗的御兵之道。因此能将千余骑兵瞒过大唐朝天下送到江南道。对于常元楷来说怎么都不算一件难事。 身为羽林大将军的常元楷在京城自然是权势赫赫。他握着的始终都是京城重防之军。以他这样的身份却率领飞骑营兵士被太平公主派遣到这江南道。其中深意常元楷当然能够京城的浑水无疑最为复杂。即便只是一个带兵将军。却也必须的具备浓郁的政治头脑。而至于那些纯粹的武将。在这等局势之下要么被放逐在的方。要么早便死了。也是因此。常元楷能够安然生存京城。且也握着强悍权势。那当然证明了他本身的政治头脑。 以羽林大将军的身份却是率着楚显手下飞骑营兵士。这一个太平公主的用意。常元楷隐约也能体的到。他甚至能够猜测的出太平公主要他这么一个身居要位之人来这江南道本来便也就是在宣示着太平公主的心迹。 染指江南道的心迹。 飞骑营的战力如何常元楷起初并不清楚。对于那个京城低调异常的飞骑营大将军楚显。常元楷本身也没有太多了解。但自从他率了这楚显的兵士。他便由心而惊叹起那位低调的飞骑营大将军了。 千余骑兵。从京城到江南道基本上没有人说过话。只是沉默执行着他每一道命令的同时也根本没有一丝误差的出现。这等冷漠强悍的兵士绝对是京城最为厉害的一支。即便是他手下羽林军也根本远不能 常元楷很惊讶楚显是如何调教出来的这等骑兵。却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这千人绝对是飞骑营中最为精锐的主力。在对待少爷以及大人张宏一事之慢。他这一出手。所派之人便全部乃是他依着楚氏训练死士之法所调教出来的兵士。 这等骑兵。再加上常元楷高超的指挥手腕。要踏破王朝这本身便处于劣势的千余步兵。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常元楷甚至在迎上王朝这千人时便心中明白。他极有可能能够争取到时间在拿下王朝之后。再去阻截下其他几支正向着苏州城赶去的江南道大营之人。 张宏等人始终并非行军之人。他与楚南轩可能永远料不到楚南仁这一个不按常出牌的突然手段。但常元楷却不同。他首先便是一名将领。因此这便也能及时嗅到苏州城外那些驻军的异常之处。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便就在这江南道首府苏州城郊伴随着常元楷一声将令决然而生。这一夜苏州城注定要披上一抹艳红的血光。 第一百九十七章 局势 楚南仁用走一步处事风格。()-褒贬不。单单就这一句走一步一向的沉稳谨慎。兴许这种性格是主张果决干练的楚南仁所瞧不上眼的。但毫无疑问的便是楚南轩的这些沉稳谨慎在这一夜确实稍微改变了些他体上的劣势。 几日前判断出楚南仁近些时日便有些大手笔的楚南轩当时便令楚则生召集了外围的楚园中人回防楚园。那个时候只是为求防患于未然的他根本料不到在他堪堪做罢了这些事后的第二日夜间。楚南仁便如此气势汹汹决然而对楚园悍然动手。 渐入岁末的苏州城因这深冬的将去而被披上了一层浓郁的灰色调。亥时人定本该回复清净安定的楚园内却是紧张处处散着凝重的意味。象征着江南楚氏在江南道牢不可撼的位的楚园也随之而迎来一场汹涌如潮的大风暴。 作为楚园内当之为愧的大管家。楚则生有条不紊的布置着楚园处处防御力量。他是楚园的管家。那这些细琐繁杂且也尤其重要的问题当然的由他来安排。 从日暮开始调遣人手一直忙碌持续到亥时二更。楚则生带着额头甚密的细汗不敢有丝毫歇息时间即刻回转楚园正厅。向着面色淡定但隐隐透露着凝重的楚氏家主楚南轩回禀不过……” 楚则生的欲言又止楚南轩当然明白。他站在这正厅之中不曾坐下。只是负手而站在那属于家主一位的座位前一味的沉默着。 今日临近中午之时楚南轩便察觉到了苏州城内外的异常。楚园遍布苏州城各处的下人所反馈回来的消息。无一不在证明着楚南仁针对楚园的举动。而根据这些种种的蛛丝马迹都让楚南轩可以断定楚南仁今夜必然对楚园下手。 不的不感慨楚南仁行事的果断以及对于时机把握的精确。在楚南轩先是突兀而遭遇王公公的手段导致他那些布置了十多年的安排大都被破坏之后。楚南轩尚未来的及有些调手段。楚南仁便即刻决然行事。这种属于王公公与楚南仁先后连绵不绝配合的极为默契的手段。确实是让楚南轩感到了棘手。 “能支持多久。楚南仁又大概能动用多少人手?”楚南轩轻轻开口。知道楚则生那一句不过之后的担忧是在意味着什么。但楚南轩依旧沉稳八风不动。 楚则生佝偻着身子。如往常那般像道深刻的影子站在楚南轩身后。他犹豫了下。然后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掩饰着他眼中的忧虑:“那些人动手较为仓促。初步估计能动用的人马约莫在万人上下。”顿了顿。楚则生小心斟酌了言辞。多能支持到四更丑时。” 万人上下。能支持到四更丑时?楚南轩不露痕迹的笑了笑。尤其艰难。他当然听的出楚则生的言不尽详。事实上这些烦琐之事虽然是楚则生一手来布置。但以楚南轩对楚园的控制来之下坚持到三更子时。而至于楚则生那一句四更丑时则大都是宽慰于他之言辞。对于楚则生这一点善意的欺瞒。楚南轩当然不责怪。他很清楚他身旁这道影子这位管家对他的忠诚以及尽心。 “本以为杀了那些人。让楚南仁心生忌惮。起码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却不曾到反而进一步激化了他的决心。”楚南轩叹息着。反常的有些嘲的笑意:“这算不算的上是偷鸡不成反蚀米?” 偷鸡不成反蚀米。这句话太过粗俗。不应该用在似楚南轩这等在楚则生眼中崇高无比的人物身上。楚则生很快便接着楚南轩之言。轻声再道:“老爷。智千虑总有一失。您不必责。谁又能料到那些人如此的不顾后果而反常行事?” 楚南仁今夜此举确实是为楚南轩带来一个极大的惊骇。楚南轩也的确不能到他这位兄弟居然用如此气势。在动用兄长楚南昂那二十年的布置杀了一批王公公心腹将领后。楚本以为如此便可让楚南仁忌惮。让他不敢在近日轻易动手。可却不知楚南仁非但没有半分忌惮。反而更为暴烈。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楚南仁如此急切而疯狂?楚南轩依旧站在那处。动也不动。他沉思着。到了楚南仁可能是不那条老狗所指派的神秘公子对他指手画脚这一可能。但他依旧觉的这个由并不足够。也不应当成为让楚南仁如此疯狂的主要原因。 究竟是什么原因?楚南轩终于还是没能摸清他那位兄弟的突兀心思。他只是站在那处。在楚则生身前像是苍老了疲惫了许多。喃喃言道:“若能再多给我一日时间便足够 楚南仁当然不可能如愿给他兄长多一日时间。他在督护府内紧张且也充满期待的等到了二更人定之后。当即便令那些早已部署安排好的苏州城外来江南道个大营的驻军逐一入城。所向之处便正是那气势恢弘的江南楚园。 身为楚南仁帐下最为勇武的一将领。罗猛汉当仁不让承担了最重要也是楚南仁深知楚园内最为难攻的一个要的。他负责由西侧攻入楚园。而事实上即便是在这个时候罗猛汉也根本不知道他所进攻的那西侧为何被大将军说的如此重 带着帐下近两千死忠兵士。罗猛汉从苏州城外赶到城。一路都进行的异常顺利。在城内守军准时打开城门迎他入城之后。罗猛汉便率着手下兵士直奔楚园西侧而去。 近两千的兵士当然不可避免的在苏州城内造成一定程度的惊乱。但因为这个时候毕竟天色已晚。再加上深冬本就行人极少。所以这种程度的慌乱也根本不值一。其实苏州城内百姓由这几天楚氏连连异动之下都能察觉到一些危险的气息。这也注定是必然生的一场混乱。 楚园格局外三道所居乃是楚氏旁系之人。这些人很然的便身处今夜之事的第一冲突点。除了那些楚南轩可以肯定的忠诚楚氏的族人外。剩下的这些都只能在铁蹄刀枪的寒芒之下经历着人世间最为原始最为血腥的杀戮。 西侧围墙并不是高耸入危。罗猛汉看着那一道矮墙。裂嘴森然大笑。他并不认为这等程度的防御能够挡的住他进攻的步伐。也是他带着浓重的狰狞意味笑了笑后。罗猛汉拍马举枪。率先冲向那围墙怒声高喝:“冲!” 近两千的兵士不说越过这道围墙。要推倒它似乎也并非做不到之事。而这么一道在夜色下看起来极为脆弱不堪一击的围墙却在罗猛汉冲锋距离十步之前时。猛然而采取了最为强烈的还击。 这围墙上突然而杀出一夜间的幽灵。人人都是冷漠而生出胆怯退却之意。当那近两千人冲到墙下之时。这些黑衣人也很快将早便准备好的简易防御工事一一应用。同时也有一批手执刀刃之人以迅捷到晃眼的速度跃下围墙。收割着这近两千的生灵性命。 那些黑衣人身实力极为强悍。远非罗猛汉帐下兵士所能敌挡。一时间内这些黑衣人强悍的杀伤力也确实生出不小的影响。不过很快。当罗猛汉帐下兵士反映过来之后。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围杀着这些黑衣人时。场间战况不出意外的倾斜向罗猛汉。 个人实力的强悍在这乱军之中能起的效果本来便是极为有限。再加上罗猛汉此人本身也是骁勇异常。所以即便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幽灵黑衣。似乎也不可能能够挡的住罗猛汉进攻的步伐。 同一时间。楚园南面。北面。东面也陡然杀出了三支军队。在这夜间瞬间围着楚园亮起的火把之下。这一场杀戮也随之拉开序幕。 西侧乃是楚南仁所为重视之的。那当然也是楚南轩防御最强之的。楚园的死士之所谓强大震慑人心。乃是因为这死士数量始终有限。他不可能像大唐军队一般成就一定的规模。因而在西侧分派了数量不三面难免数量相应减少不少。 局势刻不容缓。这时江南道上谁也不敢冒犯的楚园濒临险境。它处于这等声势浩大的火把之下。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出现顷刻倒塌的局 楚南仁攻势展开起。楚南轩便再也不见了以往的从容淡定。他皱着眉终于坐了下去。坐在楚园正厅内听着不远处刀枪杀戮之声。感受着那些火把的刺眼。呼吸也随之粗重了起来。 能撑过三更么?这绝对是一个未知之数。而至于楚则生所说的四更。在这时看起来倒绝对是不可能之事。 楚南轩很清楚。这时陷入僵局的外间杀戮仅仅是因为楚南仁还不曾动用全部的兵力。他肯定还握着那属于他的兵士静观其变。在这破晓之前。楚南仁无论如何也必然大踏步杀入这楚园之中。 回天乏术? 楚南轩暗默道之时。楚则生带着满脸疲惫以及一些极其反常的复杂意味突然而再次来到这正厅。这个时候他再也顾不的那些礼数。开口迎着楚南轩便道:“老爷。那少年张宏……还有楚图这时突然赶来楚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可怜 今夜的江南道首府苏州城兴许谈不上是腥风血雨的一夜。围绕楚园而展开的那场撕杀也的确不足以动摇江南道的大安定。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毕竟是伴随着杀戮的一夜必然让大多身处局中之人感到惶恐。感觉前途的未卜渺茫。 这其中尤其是以苏州刺史杨慎名为甚。杨慎名是个可怜虫。在这一场楚氏内争之事中他从头到尾都是最为可怜的那一个。在楚氏内争前期。作为一个表达态度的棋子杨慎名便被楚氏家主楚南轩籍以李挽良之事推到这一场争斗的风头浪尖。随后即便杨慎名足够愚蠢的试图脱身于这场争斗。但却再一次又被张宏拉了回来。 若说前两次身不由己的陷入此事乃是杨慎名的愚蠢而造成的话。那后来在王公公发了话之后。杨慎名似乎确实可以暂时摆脱这些纷争。他完全可以如同江南道前总管李朝隐一般。置身一旁等着那位公子的指令而不再参与这等楚氏内争事。 但很遗憾。他最终依旧不能像李朝隐等那些官一般轻松暂时置身事外。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苏州刺史府大牢内还关着的那位公子。京城大皇商李家二少爷李挽良。 楚连城既然要利用张宏在柳家之事上的遗漏来对付张宏。那必然得将先前定下的杀害柳宗和之凶手李少爷营救出正名的同时再次将那些谋财害命之罪名栽赃到张宏身上。这么一来。杨慎名便不得不将李二少爷放出去。而放了李二少爷。那似乎足以表明苏州刺史杨慎名在这一事上的立场。他只能站在楚连城楚大公子身后。随着处州刺史赵成等人为楚大公子摇旗呐喊。 在一开始地时候。对于这等无奈。杨慎名这个可怜虫只能认命。他在放了李挽良之后终于意识到无论他再如何的努力他也必然脱身不了这一事。因此经过了那几日的深思熟虑之后。杨慎名心中已经是隐隐作下了一个他这一生最不做的决定。 可这艰难才有地决定不过才仅仅两日。当处州刺史赵成等人突然遇刺而暴毙身亡的消息传到他府上之后。他当时便慌了手脚。再也不敢将他先前的决定付诸行动。 处州刺史赵成是如何死地。这一点杨慎名当然很清楚。他这时已经是可以确定。赵成的死必然是那少年张宏的部署。那少年要颠破楚连城楚大公子地阴谋。就必须得让他们这些人永远闭上嘴。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机站在楚连城身后为其呐喊助威。 身为苏州刺史对于辖内的情况杨慎名自然颇为了解。那个红鞋子究竟具备着怎样的能量他也根本不敢去怀疑。而这便也正是处州刺史赵成以及试图站在楚连城身后的那些官一日之间接连突然暴毙地绝对原因。 谁又能到那少年居然如此猖獗?谁又能到那少年居然动用这遍布江南道的刺客针对楚连城的布局采取了这么一个干脆且也令人发指的强势反击? 在死亡的威胁下。先前决定随赵成等人站在楚连城身后地杨慎名再也不敢试图站出来。而一旦他改变了先前的决定。那在脱身不了这场楚氏内争之际。杨慎名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走。 再加上今夜苏州城的动荡。围绕楚园而展开的那场撕杀。无论最终谁胜谁负。他这个苏州刺史必然得背负一定的罪名。毕竟这场动用了江南道大营兵力的祸乱是发生在他苏州城内。而如此明火执仗的杀伐肯定也在今夜之后面临来自京城皇帝陛下地怒火。这一切。苏州刺史杨慎名无疑都是首当其冲。 今夜之后。苏州城乃至个江南道地格局势必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这些变化中最为可怜地肯定便是他这个苏州刺史。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杨慎名大为恼火。他心中的怨恨在这一日之内已然是让他堪堪砸碎了府上所有可以砸碎的东西。 但。便是这样又如何?即将发生的那些变故他杨慎名又该如何面对?慎名做出了一个府中上下人人皆危且也胆寒的决定。他这么一个堂堂封疆大吏做出的这样一个决定。却实在是辱没了这个江南道乃至个大唐天下!可若不如此。那他又该如何摆脱这一个人头必然落地的无解之局? 趁着夜色。趁着楚园那处杀伐四起。这时的杨慎名正在使唤着府上下人在着这府上所有的东西。他很清楚他的时间只有这么不到一夜的功夫。因此他必须得在破晓之前罢。然后。离开苏州府。离开江南道! “恕本刺史不再奉陪!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杨慎名气喘吁吁而看着忙碌异常的下人。指节泛白青筋暴起。他所做出的决定便是弃官而逃!由此更是可见。这一场江南道动荡所造成的影响究竟大到了何种程度。居然能将这么一个正四名堂堂刺史一州封疆大吏逼迫至弃官而遁! 冷眼不掩面上愤恨。杨慎名坐在府上正厅任凭下人们手忙脚乱。他自始自终都不曾有太多言语。无论他内人如何的哀求哭泣杨慎名从不曾为之所动。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能体到他这时所面临的凶险? 刺史府鸡飞狗跳慌乱且也紧张着。杨慎名阴沉着脸心中愤恨也不甘着。可在这时。便是这等时刻。自这苏州刺史府外却是轻步淡然而步进一人。眼看到这人时先是惊愕不解。随后在迎着那人微笑的神情下。杨慎名在第一时间便手足冰冷。面上怒容也随之盛几分。 来人。乃是前江南道总管李朝隐。李朝隐微笑而随意打量了几眼这刺史内来回忙碌不停地下人们。他当然瞧得出这些人是在忙碌着什么。但他却不曾直接言起。反而径自走到杨慎名身前。含笑而道:“杨刺史这是做甚?” 做甚?杨慎名扬了扬嘴角。满是愤恨嘲笑。仅仅从这李朝隐的神情中便可让杨慎名瞧得出他的来意。而便也正是杨慎名瞧出了这些才更让他愤怒异常。 江南道出了这等动荡。有了这么一场明火撕杀。那自然须要一个人来向朝廷承罪。也就是说江南道官场必须得给朝廷一个交代。给江南道给大唐一个交代。而这个交代。这个替罪羊在李朝隐这时的神情微笑之下显然是直指杨慎名。 李朝隐地来意。当然是阻止杨慎名的弃官而逃。当然是留下这么一个可怜虫而作为江南道官场对朝廷的交代。 利益。在这等人人自危牵一发而动千机之时。为了他们这些人能够生存下去。那杨慎名便是为之放弃而推出地一个顶罪羔羊。至于以往李朝隐与杨慎名之间的那些交情。那些曾经饮酒寻欢的荣辱与不过都是一些微不足道地可笑的笑话罢了。 一步错。步步皆错。便造就了此时的可怜虫杨慎名。境。可也便是连楚南轩也觉回天乏术之际。却听楚则生突然回报那少年张宏与楚图来访。这确实是让楚南轩根本揣测不出那少年这时地来意。在这等情况下。那少年来这楚园。难道是要与楚园共存亡。是找死而来? 张宏当然不寻死。事实上他在城外飞骑营兵士回报今夜异常之事后便察觉到了今夜必然发生的这些事情。而同时他也由楚南岚那处得知在这等时刻楚南轩那些布置不能一一实现之时。楚园的情况是极为危险的。 张宏当然不能容许楚南轩的失败。换而言之。他也不能容许楚氏这些对抗王公公地人失败。因此这也便是他今夜冒险而来的主要原因。他认为他很必要在这第一线看清形势。尔后再图翻身的可能。 毫无疑问。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张宏在入这楚园时便已屡遭险境。若非身旁妖妖他能在这时安然而入得楚园本身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楚南仁毕竟是动用了大军针对这楚园。万余人虽说不是楚南仁全部势力。但在江南道经是绝对强势的一支力量。因此张宏在楚园内向着这正厅一路走来之时。都能察觉得到楚园的强弩之末。 这让他很是忧虑。这时即便是他先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局势依旧是坏到了远远超出了他地象。 刀枪碰撞撕杀连连之中。张宏牵着那一身红衣地妖妖。任由楚图垂首而默默随在他身后。便就如此从容而步入江南道第一园楚园正厅之中。 入厅之后。张宏不曾太在意楚南轩皱着的眉。他知道对方是在责怪着他不该这时来。同时他也明白若是他们这些人在这一夜被楚南仁一网打尽。那江南楚氏便也走到了尽头。可他依然是来了。 那既然来了。张宏便也不太在意那些无用地东西。他之前不曾见过这位儒雅风度恢弘的楚氏家主。但这个时候显然也不是表达景仰之情的时候。因此张宏入厅之后。依旧是那副从容微笑的神情。开门见山便直接言道:“韦和何在?为何不见你动用?” 韦和。江南道督护府将军。飞骑营大将军。兵部侍郎。这么一个怎样都不应该被人轻视之人。在今夜显然是被太多人所忽视。 楚南仁先前考虑过韦和。但最终在找不到对方踪迹之后也不再于他。他不担心这个韦和在这一场必胜之局楚南仁那处的人不知韦和所在。而楚南轩与张宏当然很清楚。事实上在几日前韦和便率他手下千名兵士秘密驻扎在了楚园之内。这江南道第一园要藏匿千余人马还是可以办到的。 要韦和率人藏身楚园自然是担心楚南仁突然行事。这一个未雨绸缪的好习惯的确是张宏在这两年来一直保持下来的。而楚南轩恰恰也是极为赞同张宏这少年此一良好习惯。因此虽是张宏不曾与楚南轩有过直接对话。但通过楚南岚却早已布置下了这么一件事。 “动用又如何?”楚南轩看着眼前这个即便在这时依旧淡定的少年。他不知道这少年信心何来。但心中依旧抑制不住的赞赏着这个从未谋面却数次交手的少年人物:“即便是用了。他那千余人。怕也撑不到四更。更别破晓。况且。楚南仁这时动用的人马仅仅是其手下一半之数。我可以肯定的是。楚南仁这时定然握着最后一支兵力在暗中试图一举成事。” 张宏不语。微笑沉默着。 一旁的楚图依旧那般冷漠而站在那处。他盯着楚南轩也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事实上自从他步入这楚园之时张宏便察觉得到他心中的那些激荡。 毕竟是他盼了二十年的归宿…… 第一百九十九章 底线 楚图人生中过往的那么些年里。用满目创痍来形容或许有些过尤。但在他被逐出江南楚氏之后。无论是江南道上那些纨绔公子的奚落。又或是那些达官贵人的鄙夷。再加上楚南轩刻意让其受挫试图栽培于他。以及楚南仁等人暗中对他的层出不穷的手段。这所有的一切构成的楚图二十年人生绝对是凶险。处处危机不曾有一日安宁。 可再如何的艰难。这位冷漠强悍的公子始终是以其无上坚韧的心魄一步步走了过来。其实这时的张宏很清楚。这二十年来支撑着楚图走过来的唯一原因。便正是他怨恨了二十年的江南楚氏。从被逐出楚氏。父亲被楚南轩等人设计陷害之后。楚图生存下去唯一的动力便是再回楚园。重新夺回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他父亲。属于他的东西。 因此也是因为这支撑了楚图二十年的东西在那一日被楚南岚轻松道破。说道这个支撑楚图活了二十年的精神支柱本身便是一个谎言。一个由楚南轩编造了二十年的善意的谎言之时。楚图在那时便出离的愤怒了起来。他怎能轻易便接受他这二十年来都是生活在一个谎言之中?所以当时的楚图不接受。他很干脆的便拒绝接受楚南轩等人这二十年来的谎言。哪怕是善意的。 情感与智这两者乃是相宏认为以楚图这等心智强悍之人他定然能够分得清楚这两者。而楚图也如张宏所期望那般分清了这两种存在。所以他今夜便随着张宏来到了这楚园。所以即便是在面对着这个他怨恨了二十年的楚氏家主。楚图依旧能够冷漠而克制着心中的情绪。很冷静很冷静的站在张宏身侧。 只是。他紧抿着的唇依旧泛白。白的毫无血色。 十多年后的今天。楚图再一次回到楚园。他究竟是仇恨多一些。还是激荡多一些。这一点楚南轩并没有深虑。在现下这等局势前确实也不是他关注楚图。或者是与他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因此楚南轩似乎根本不曾注意过楚图。他只是在楚园周围那些刀枪撕杀声中皱眉而看着对面那个连他也根本摸不透看不透地少年。张宏。 张宏言道是时候动用韦和了。但楚南轩依旧认为这么一个韦和。仅仅是凭着他手下千余兵士根本不足以改变大局。与其白白让韦和以及其手下兵士浪费在这园中。倒不如以这千人先行护送楚图与张宏离开这苏州府。可楚南轩的这些心思毕竟不曾说出口。他看着那少年即便到这时也仍能保持微笑的神情。忽然觉得对方似乎拥有一些他根本不能明白的信心。 但这信心究竟又从何来?身在这等境地危险的楚园正厅中看着对面那个翻云覆雨二十年的楚氏家主。他当然知道这时情况地恶劣。也很清楚在楚南仁如此气势汹汹之下。他们这些人似乎真的不再有任何机。可他依然微笑着。他的信心由来便连他也没有什么把握。除了由黄不所握着地最后一张底牌外。张宏还能依仗的便就是那最后的一点。 楚园正厅内气氛逐渐凝重之时。在外抵挡楚南仁攻势地楚则生匆匆回转。他迈入厅内之时显得极为不安。而这些不安几乎是让他不曾看见站在那处的楚图。 “老爷。形势不太好……”楚则生极为艰难的吐了这么一句。在他纷乱的头发。染着血迹的衣裳映衬之下。楚则生显得狼狈不堪。 谁都知道外间愈来愈盛的撕杀声代表着什么。谁都知道若再不采取些手段。那别四更。便连三更也撑不到的。因此也是这时。楚南轩还不曾开口。张宏首先便喧宾夺主。断然言道:“唤韦和过来。”声音虽轻。但却干脆不容人来拒绝。 似乎是张宏话后楚则生才注意到站在楚南轩身前的二人。他转身先是随意看了这二人一眼。随后在他将要转过身去时。却猛然又转了回来。眼睛放在楚图的身上再也移不过去。 在楚园这等危急之刻那弃然而出现在楚园内。站在老爷身前究竟意味着什么?楚则生不蠢。能被楚南轩如此重视那他本身便拥有不俗地才智。楚南仁与楚南聪能从那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得出这二十年来的事情。那楚则生当然也可以。他瞬间到了过往的那些事情时。神色除了狼狈更多了许多苦涩。悲切。 楚南轩认真看着那少年张宏。确认对方似乎真的还有一些安排之后。微一犹豫。当然愿意相信这一少年:“照办。” 被楚南轩这一句惊醒。楚则生先是一怔。随即带着些失魂落魄而蹒跚步出这正厅。他在离去之前像是忽然苍老了许多。背影落寞寥寥。身在这楚园之内。那当然对这时的情况是了若指掌。韦和入厅。根本不待张宏开口。恭身一屈。顿然而道:“末将请战。” 张宏很满意。楚南轩也不奇怪。他早便知道这少年身旁的那些人对这少年莫名其妙的拥有着太多本不该有的忠诚。 “你狼子野心没心没肺都无所谓。既然你在我身边这一年多来从不曾让我失望过。那我也没有由阻止你的飞黄腾达。江南道之事若我所料不错今夜便有个了结。我给不了诺。但我起码可以保证你和你手下那些兄弟一世安宁。”张宏喃喃言着。平静之下孕育着韦和不得不相信的真诚。 韦和知道大人为何选择在这时说出这番话来。他也知道以他手下那千余人要对对抗楚园周围的数千精锐之兵。定然九死一生。但这又如何?韦和抬头。看着张宏。扬了扬唇角:“末将以往不曾叫大人失望。那日后定然也不让大人失望。” 言罢。竟是再也不等张宏说话。径自转身向着楚园后院走去。他的手下那千余兵士早也被他煽动得如狼似虎。 今夜便有个了结?楚南轩疑虑而轻轻摇头。他当然不认为江南道之事能如这少年所说一般如此轻松便了解。要知道楚南仁等人始终不是王公公。即便今夜能撑过去。能让楚南仁等人含恨败北。但得知了此事之后的王公公肯定不善罢甘休。 再者。以楚南仁今夜这等气势。撑不撑得过去尚且乃是一个天大悬念。那这少年又怎敢说出这番话来?难道他真的还有什么安排能够彻底除掉楚南仁。楚南聪等人? 楚南轩的这些疑问张宏都看在了眼中。但他没有要去解释的意思。事实上也只有他相信他对韦和地那一番话并非空穴来风。 韦和离去之后。楚南轩终是没有去问出他的疑惑。他只是今夜地楚园已经不是他所能继续决定下去的。而真正决定楚园走向的必然便是眼前这少年。以及那个冷漠的青年。 “此间事罢。我给你一个交代。”这是楚南轩在今夜对楚图所说地第一句话。淡然但却认真。 楚园西侧防卫力量尚且还不到最为紧张之刻。那处毕竟是楚园的重中之重。因此韦和将他手下千余人分为三路。自东南北三方同时用兵。阻挡着楚南仁手下汹涌兵士的同时也为厅内大人拖着时间。 在这一夜时间无疑乃是最为重要地。多拖一些时间张宏的那些安排便多一分可能能够发挥其巨大的作用;反之。拖地越久对楚南仁则越为不利。这毕竟是江南道首府苏州城。楚南仁对楚园的动手也只能趁着夜色。而绝不敢在破晓之后继续强攻。楚南仁在京城有着那老狗的支持。可他同时也毕竟得顾忌皇帝陛下的心思。 在韦和率兵投入楚园三面之后。楚园内那些护院的压力确实为之顿减。而直到韦和真正亲临了这第一战线他这才发觉关于这场楚园之争的杀伐究竟是何等的惨烈。他在这一侧所踏足之地几乎遍地尸首。堪堪是血流成河。 那些死士的勇悍。也是在他根本不敢相信若是江南楚氏拥有一支数量不匪地这样的队伍的话。那这江南楚氏也实在太可怕了些。 惊诧这时不该有。韦和只是心中暗叹了这些死士的强大。随后很快便在这南侧战线寻找着楚南仁手下的带兵将领。擒贼先擒王这个道韦和当然极为明白。因此他边随手格杀着试图靠向他的江南道兵士。也一边以极快的身形向着那处骑在马上的将领靠近。 杀戮片片。鲜血横流。韦和踏足一尸首之上。借力猛然起身。执刀跃起之际。刀锋所向便正是那马上将领。 快三更天了。投入了五千兵力。居然还不能拿下那么一个不起的楚园。 江南道督护府内楚南仁终于克制不住他心中的暴躁。他很清楚这一场争夺楚园地杀伐必须得尽快了结。不然动用了江南道兵力的他始终不好向京城交代。因此在这堪堪到了三更天之时。楚南仁阴沉着脸决然而步出这督护府。向着府外早已枕戈待发的三千兵士下达了由他亲自率军从西侧进攻楚园的命令。 楚南仁亲自率兵投入楚园之争后。局势所当然的一面倒。到这三更天之时针对这么一座楚园楚南仁已经是动用了八千余兵力。而这八千兵士便楚南仁虽然是再无可用之人。但楚园内的张宏与楚南轩似乎也到了末路。眼看着在韦和投入之后稍微取得的一点优势瞬间便丧失。张宏难免也隐隐忧虑了起来。 可到了这等时刻。即便他再如何的智谋多略却都无济于事。实力的碰撞绝对不是任何阴谋轨迹所能颠破。所以他能做的只能等。等着他除了黄不之外那最后一点依仗。 “我放手行事。底线由您来掌握。那这时是否也到了您出场地时候?” 江南楚氏 第二百章 平王 平王李隆基不止一次对张宏言道要他放手行事,至于那个底线由他来为张宏把握,这一句包含了李隆基太多宠信的言语当然称不得上是许诺,但由京城时平王殿下对张宏的诸般信任帮助来看,张宏却也不怀疑平王这一句话的真实性。只是,对于平王李隆基对他所表现出的这等信任,让张宏觉得有些沉重。 江南道之事照张宏看来基本上已是行将终途,此刻围绕楚园而展开的争斗杀伐也愈演愈烈,在楚南仁等人占据绝对优势之前,张宏能打的牌除了黄不手中那个轻易不能也不敢动用的一支绝对力量之外,那剩下的一点便正是平王李隆基对于江南道的安排。 太平公主派了一个羽林大将军常元楷来这江南道,意在此间事罢为其奠定一个染指江南道的基础;那这样一来,无论是因为平王殿下先前曾经说过的那一句话,又或着单单由这江南道之事来看,张宏怎么都认为平王李隆基定然也参与这江南道之事。 京城的那些权贵人物们,又有几个不对这富庶的江南道心存觊觎? 江南道之事早已不是简单的江南楚氏之事,其中更是牵涉到了京城那许多大人物的利益或是立场等等,这一点早在王公公与太平公主先后在江南道露出端倪时便已经可以肯定。因此这时的张宏其实也知道。今夜这场楚园地风波,除了江南道上那些人外。京城的那些人其实也在关注着这一场风波。 楚南仁亲率三千兵士自西侧而投入这场杀伐之后,形势瞬间便完全倒向了楚南仁,而至于韦和,楚则生等人则是堪堪陷入绝境,在这等四面受敌处处锋火之际。那一处楚园中最为重要之西侧更是濒临沦陷,形势大为紧张。 西侧地防卫乃是楚园中最为严密的一处,因这处那一间隐室的重要楚南轩便也派了最多最精锐的人手,但同样的,楚南仁自然也知道这一处地重要性,八千兵力。他仅仅是投在这西侧的便高达五千之数,由此也更是让楚南轩在西侧这些布置根本不足以抗衡楚南仁的绝对优势。 眼看着几乎是楚园核心的那一件隐室在楚南仁强悍的攻势之下将要不保,原本守在南面的楚则生迫于无奈只能选择放弃这一面,转而带着这南面所有死士向着西侧而赶去;同一时间,韦和也接到来自楚园正厅地命令,他以极快的速度召集了手下兵士后,也率兵赶赴西侧。 由一开始的四面受敌处处开花。转而化成此时的决战于西侧隐室,可见在楚南仁全面的攻势之下楚园只能疲于应付,而根本不具备还手之力。 楚园内的部署调动楚南仁当然察觉得到,在他亲自率兵步步逼近那间隐室时突然而感受到了一股压力的同时便第一时间把握到了楚园地变动。因此这时的楚南仁迎着韦和率兵的赶来笑的也愈发残忍。 “蠢货。”在这杀伐阵阵,火光四起之下楚南仁狞笑而道了这么一句。在他看来,楚园地那些人放弃那三个方向转而集中力量在此处绝对是一个蠢到不能再蠢的举动。要知道。这么一来那便也说明原本东南北三方地属于楚南仁的兵力,便再也不有任何阻碍。他们不仅可以长驱直入直达楚园正厅先行诛杀了楚南轩那些首要之人,更可分三面包抄这西侧,将包括韦和在内地所有楚园之人一网打尽,终成一个瓮中捉鳖的局面。 根本没有太多地犹豫。在楚南仁心中这西侧隐室地重要性显然是要远远高过楚南轩那些楚园正厅之人。所以在韦和。楚则生赶到此处地同时。楚南仁便也下令。要其他三面兵力从后追杀。围剿这楚园所有力量于西侧。 与此同时。制止身旁早已杀红了眼地罗猛汉进行再一次地冲击。楚南仁果断吩咐道:“你亲自带兵。直入楚园正厅。所遇阻挠者。杀无赦!” 罗猛汉气势如虹。他率了两千兵力拿下这西侧却久攻不下。甚至在后来累地大将军亲自来此。这原本便让他憋了一口气。可在这时当他试图在大将军面前以绝对强势而拿下这西侧时却突然又被大将军楚南仁派去别处。更是让他心中怒火熊熊。 可最终罗猛汉也不敢违背大将军地意思。那血红地眼睛只是隔着眼前火把望了大将军几眼。随即沉声喝道:“遵大将军令!” 楚园地力量在楚南仁面前自然是薄弱无疑。因此逼地楚园不得不竭力来防守这西侧地同时楚南仁当然可以分兵顺手去拿下楚南轩等人。仅仅是由这时场间局势来看。胜利地天平似乎毫不迟疑地在倾斜于楚南仁。 吩咐罢了罗猛汉。眼见罗猛汉也随之带兵绕过这西侧向着楚园正厅而去。楚南仁彻底放心。若再无意外必将获胜地他在这时唇角也泛起了一抹得色。向着迎面而杀来地韦和。楚南仁豁然抽出腰间长刀。在四周血色。火把地映衬下。楚南仁这时犹如一尊杀神。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韦和受死!” 楚南仁当然也是骁勇异常,早前以单刀独妖妖与范慎时便能看得出这位江南道的大将军绝非徒有虚名。因此韦和举刀迎上楚南仁时也只能是彻彻底底的处于下风,即便在后来楚则生眼见韦和不支赶来从旁相助,但阻止了手下将领插手的楚南仁依旧游刃有余。 楚南仁放肆且猖獗的同时,楚园正厅之内的气氛却是凝重万分,张宏简单与楚南轩商定之后便只能决定集全部力量放手西侧,而随之可能带来的弊端便是他二人再也顾忌不得的。 面对着如此强势的楚南仁,张宏与楚南轩步步退守,却依旧不能摆脱任何一分困境,而即便是在这等连连退守之下,楚南仁的攻势也仍是连绵不绝,他二人采取全力防守西侧这一手段可能带来的弊端也随后应验。 罗猛汉在楚园内一路横行,基本上楚园内这时所有的防卫力量都在西侧一处,这园中便再也没有可以阻挡罗猛汉步伐之人。 二更开始动的手,三更时刻楚南仁亲自参战,在这临近四更之时楚南仁基本上已经是掌握了绝对的优势主动,这样看来在破晓之前楚南仁要掌握楚园,似乎只能是一个定局。 厅外罗猛汉带兵向这正厅急来,张宏却依旧不曾将这个罗猛汉看成最大的威胁,他所担心的还是那个楚南仁以及这楚园。 楚园的归属只能是属于楚图,这一点张宏极为确定,他来这江南道的主要意图便也正是此意,可到了这种关头,张宏这番意图是否还能成真便再也不能确定。于是在这一时间,楚园的归属比眼前最直接的威胁罗猛汉更为张宏所在意。 厅内无人说话,皆是凝重之时张宏一直都在看着那个微微皱眉,但依旧八风不动稳定自若的楚南轩,他对楚南轩的了解并不多,但仅仅是由楚南岚所说的话中,便足以让张宏可以断定这个楚南轩绝非如此轻易便可对付之人,因此这时的张宏很确定,他很确定楚南轩必然还有一些其他安排,可为何在这等生死存亡之时楚南轩依旧没有任何反映? 张宏不通,他猜不出这个隐忍了二十年的楚南轩究竟是在打着怎样的心思,而若说到此刻楚南轩依旧是在考验着楚图考验着张宏的话,那此人的心性也实在太沉稳了些,堪称是沉稳到可怕。 不管怎样,楚南轩再没有任何举动,那张宏也只能做出些安排了,他今夜来这楚园自然不是与楚南轩比沉稳比心性,他终究是要为楚氏这些人彻底掌握江南楚氏的。 平王李隆基那所谓的掌握着底线的举动依旧没有任何征兆,张宏在等到了这时之后也终于不再继续等下去,再等下去那楚南仁便也夺了楚园,罗猛汉便也杀了进来了。 满是复杂神色而看着楚图,张宏心中犹豫着,踌躇了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他终于缓缓开口:“令黄不手下之人,兵分两路,一进楚园西侧,一直接赶来此处。” 黄不手下之人究竟有哪些人,掌握着怎样的实力,这点楚图当然不知道,事实上这也正是张宏唯一一个不让范慎与楚图知道的隐密。不过虽然不知道,楚图却也不怀疑黄不那胖子究竟掌握着怎样的实力,最起码他知道黄不所掌握的那些东西乃是黄不倾尽了他黄家家产而打造出的一支绝对力量。 楚图冷漠点头,从头到尾不曾认真去楚南轩的他刚要开口,却愕然缄口,又望向了正厅之外。 因楚图的愕然,张宏忙也留意厅外动静,同一时间楚南轩也随即派人出去打探。 很快,楚南轩派出去的人便回转,此人回到这正厅后很简单的便直接言道:“罗猛汉遭到一支约莫人数不少的兵士阻挡,双方直接接触撕杀于楚园内三层之内。” 人数不少的兵士?是谁?张宏沉吟着,察觉到楚南轩面上的狐疑却也得到这肯定不是楚南轩的安排。那排除了楚南轩之后,似乎只能剩下一种可能。 平王李隆基。 没状态……)(,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 江南楚氏 第二百零一章 落幕 动用江南道兵力围攻楚园,无论成败与否这本身便是一件不好交代的事情。o抛开楚南轩这位前朝中书令的身份来说,单单就楚南仁这一举动,在小的方面看起码也是个携公报私欺上瞒下,而若要往大的方面看则完全可定性为谋反。这一点粗中细到极致的楚南仁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依旧如此悍然而发动了这一夜之事,那是否意味着楚南仁还有一些其他足可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依仗? 这些问题,罗猛汉当然没有太多考虑,他只是一个粗人,一个被楚南仁从小兵一手拔起来的粗人,因此基于楚南仁对他的那些携之恩,无论是携公报私也好,谋反也罢,罗猛汉都不有太多顾忌,他只是一味的坚持着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么一个现如今已经很少人坚持的品格。 得大将军令率人从楚园一侧,踏入后院向着正厅前行,一路上都是异常的顺利,事实上罗猛汉也是直到这时才发觉以往他眼中那恢弘让人不敢侵犯的楚园原来仅仅是个纸老虎,在大将军于西侧牵制了楚园所有的防卫力量之后,这楚园竟然空虚到如无人之境。难免的,在这一刻这个粗汉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些对楚南轩这个楚氏家主的鄙夷之感,他忽然觉得像楚南轩这等无能之人根本不配大将军采取如此手段针对楚园。 那些属于谋略者才考虑地后手。底牌等等这些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当然不是罗猛汉这等粗人所在意地,他的眼中只有那一条平坦的大道。便就是不惜一切杀入正厅,拿下楚南轩等真正掌握着楚园的那些人。 今夜这场围绕楚园而展开的杀戮所争夺地仅仅是楚园的控制权,也就是那一间隐室的所有,而至于楚南轩这些人的性命,大将军楚南仁给罗猛汉的将令乃是若无反抗。则不杀,擒下便可,而若遇反抗,当不可再有顾虑免生祸端。到大将军事先这一将令,罗猛汉本就杀红了的眼更是狰狞异常,他以极快地速度带着手下兵士穿过后院向前行着。心中也是极其兴奋:“你最好不要反抗……” 将要面对擒拿之人,乃是江南道颠峰人物楚氏家主,似罗猛汉这等小小的带兵之人,那在以往是根本没有资格站在楚南轩面前的,可今日罗猛汉居然拥有了这等机,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兴奋? 穿过后院,那些冬日里本就脆弱异常的奇花异草在罗猛汉这些粗人的脚下惨遭践踏。这些楚南轩近二十年的心血在罗猛汉所过之处如摧枯拉朽一般毁于一旦,这一点罗猛汉当然没有半分的在意。就好像这时满是兴奋地他也根本未曾察觉到他率兵所过之处,那后院角落中在冬日开的灿烂妖娆一朵紫花突然凋谢一般。 紫花凋谢,绝非无缘无故。那是被人践踏而凋谢。 急速行军的同时,罗猛汉这带着残忍血腥之颜的粗人也丝毫不曾注意到在他所率兵士之后突然而多出了一支如同夜间幽灵地兵士。从后军哗然遭遇突袭,到罗猛汉察觉到异常而转身。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罗猛汉所率地近千人已然是倒下了将近一百之数。 在这楚园处处皆是楚南仁兵士之时。是谁能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杀入这楚园?又是谁能够如同幽灵一般毫无先兆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罗猛汉不通,以至于他这时即便急忙唤住了身后兵士,看清了身后突然而出现地那一股兵士时,也依旧看不出对方的来头。 那些突然出现的兵士约莫有五百人数,身上所着服饰宣告着他们并非出自江南道大营,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将军,仅仅由其铠甲便可让罗猛汉瞧得出这似乎是个正三品的朝廷的大将,可江南道便连督护府大将军楚南仁也仅仅是个从三品,那眼前这人究竟又是何人? 这样突兀而出现地一支兵力确实是让罗猛汉在一时间内有些不敢相信。有那么半分惊讶。但当然不足以让这个神经粗狂地粗汉心生退却。他只是在第一时间合了身后兵力之后。暗算着必须速战速决便也即刻率着兵士迎向那身后突然出现地五百人冲杀了过去。 从头到尾双方没有任何一句对话。必须在破晓之前结束这场动乱地紧迫感让这双方也是在这初一照面之下。便随即在这楚园后院。满是奇花异草间展开了一轮注定有一方全军覆灭地杀戮。宏沉吟着。依着楚南轩所派之人最新回报地消息。他第一时间便可断定这绝非平王李隆基地手笔。而据他所知。便连平王麾下最为得势地两个将军。统领万骑营地陈玄礼。葛福顺二人也仅仅是个正四品带兵将 “看来苏州城外事已了解。常元楷常将军也带兵回援楚园来了。”张宏从容言着。迎着楚图与楚南轩都是疑虑地神色。微笑再道:“能够肯定这一点并非我随意之言。这位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在边塞带兵以勇猛著称而为太平公主殿下欣赏乃是人人皆知之事。可除了这一点。我却还知道太平公主最为欣赏此人地。便正是他带兵地神出鬼没。” 大唐边塞当然不缺乏勇猛之将。太平公主也实在没有由如此青睐一个仅仅勇猛地将 常元楷地回援便也预示着张宏派向城外地楚南天。楚一等死士这时也即刻赶来了这楚园。在这一时间内。罗猛汉绝对不可能突破常元楷直奔这正厅处。可这也仅仅是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楚南仁地步伐。并不足以将局势逆转。而在这个时候若没有人前去楚园西侧增援韦和等人。那西侧地隐室被楚南仁所夺也仅仅是个时间地问题。并且这个时间不太久。 形势依旧不容乐观。楚南仁依旧牢牢占据着绝对地优势。将近四更天了。楚南仁怕也做好准备一战得手了。破晓之前这楚园之事定然有个了结。可直到这时平王殿下所谓地为张宏握着底线也仍是尚无任何征兆。这实在是让张宏不得不忧心地一处。他当然清楚若这时平王殿下再不出手。那他只有动用黄不手中犯忌地力量了。 无论如何,这楚园绝不能落入楚南仁手中。 “只是可惜我那一院花草终归还是未能保全……”楚南轩叹息,儒雅风度之下皆是遗憾之意,在张宏心中大为忧虑目前形势时,他更为在意地似乎仍是他后院中的花草。而由他这一言,却是让张宏与楚图齐齐生出一些诡异莫名的感觉来,他二人当然完全把握不到楚南轩这时的心思。 楚园西侧。 争夺着那一件隐室的杀伐将近尾声,在东南北三面兵士尽数赶来这西侧,对韦和,楚则生等人形成一个绝对的包抄之下,任这楚园死士再如何地强悍也绝对敌不过楚南仁这等绝对优势的兵力。 楚南仁一人独战韦和与楚则生。他一人之力便可让这二人险象还生的同时仍能满是不屑而瞧着这场间的争斗,事实上在楚南仁刀下,即便是韦和与楚则生二人联手也仍是不足以为楚南仁带来威胁,由此可见楚南仁强悍的实力究竟到了一种怎样的境界。 今夜的江南道似乎远比往年来地更要寒冷。楚园这处那些流淌于地上的鲜血,很快便凝固干涸。在这满是尸首与鲜血的修罗地狱中。韦和与楚则生身上都是处处刀伤,不过相对于流血过多的楚则生。韦和这时似乎已经陷入癫狂,他身上那些刀伤竟好象不曾为他带来任何伤痛。愈战愈勇之下,面对着楚南仁这等强大地敌人,当然只能换来更多的刀伤与鲜血,可饶是如此,韦和那扭曲了地面孔之下,却是越为悍勇。只是,步伐却是显得沉重。 将近四更,他二人也是强弩之末,这个西侧基本上那些属于楚园的防卫力量也都失去了战力,楚南仁极不自然地扬了扬嘴角,手中长刀也随之猛然而闪,大有一刀定局之势。 这一切,终将尘埃落定,胜利的天平在这等时刻也完全倾在了楚南仁这一方。 楚南仁这必杀地一刀,韦和再无余力能够迎下,但或许是因为他手下近千兵士的死伤大半刺激了他心中原本的兽性,又或是他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当然不能束手就此死去,在楚则生又咳出了鲜血毫无还手之力之际,韦和却再次强自起身,纵身跃起,微弱的刀芒也迎向了楚南仁的长刀。 他的刀芒决然一往如前,带着些惨烈的气息的一幕清晰无遗的表现着他至死不退的勇气,这让楚南仁狞笑全然,在他眼中韦和此举根本便是自寻死路。 可情势瞬间反转,韦和这看似绝不退的一刀在尚未触到楚南仁长刀之际,反而突然向下,随之而出现的也是韦和身形的下顿,那惨烈的气息再也不见,这韦和竟然突然闪避! 闪避,这时闪避与死又有何异?楚南仁不屑,越怕死越早死,他的长刀直直挥下,向着韦和的头颅,决然无疑。 之所以闪避,当然不是怕死,楚南仁这一刀当然也不落在韦和这头颅之上。 当韦和下顿闪避的同时,一道如同夜色闪电的刀芒在楚南仁身后突然绽放,绚丽且毫无征兆,逼的楚南仁不得不仓促回防的同时,也让他被那刀芒划破了衣裳。 来人,显然比楚南仁要更为强悍,这一点楚南仁在落地转身之际便已经察觉得到。 他冷眼看着这突然出现之人,举刀待定,不待他出手便已注意到在这来人身后突然也杀出了一队冷漠强悍的兵士,这些兵士瞬间冲到场间,针对着楚南仁那手下数千兵士动手之余,战力非同寻常。 获胜之时,突然前来的试图逆转之人,楚南仁生冷而看着眼前来人,他狰狞着,这便是楚南轩最后的手笔吗? 约莫三千余人随这陡然而出来的人一同现身,韦和看着那救下了他一命的人,眼中神色复杂,有敬佩有钦叹有惶在韦后一事之夜,他曾经见过这么一个消瘦平凡的青年是如何以一刀斩杀了韦后手下最为强悍的韦猛。而当时对于这人所带之兵士的强悍,韦和也清晰记在了心中,他当然不敢忘掉这位平王帐下最为神秘最为强悍的一支力量。 “我不杀你。”周遭杀戮似乎根本不曾落入此人眼中,他只是随意望着楚南仁轻声言了这么一句。 楚南仁失笑,森然而露出那白齿,紧握了刀:“可本将军却要杀你!” “愚蠢。”平王手下最为强悍的青年从容道了第二句话,却只有两字,随即单手执刀将气势非凡的楚南仁一刀逼退,随后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即将到手的胜利当然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一点便造就了楚南仁绝无后退的可能,同时,也是造成他必然身死的一个原因。(,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 第二百零二章 王平 张宏与楚南轩的逼迫下,楚南仁这一夜动用江南道兵5|然向楚园发起的攻势便就此以楚南仁身亡收场,而在这前一刻楚园在楚南仁悍然的攻势下几乎已经沦陷,虽然从这瞬间逆转一途上来说不得不感慨世事形势的反复无常,但就张宏等人来说,楚南仁的下场其实在他举兵进攻楚园时便已告定。 在王公公始终不再插手江南道之事,太平公主殿下与平王殿下二人分别派人赶到江南从旁协助张宏这一前下,楚南仁即便是身为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他的胜算依旧不太高。 四更天过,冬日的破晓姗姗来迟,外间天色虽现光亮但依旧阴沉昏暗,映衬着这楚园四周遍地的鲜血残肢无端端生出许多令人心悸的意味。 此时的张宏便就站在那楚园正厅之前,他并没有回头去看那今夜始终不曾有任何举动的楚南轩,也没有这时的楚图是以何种姿态面对着他怨恨了二十年的楚氏家主。他只是望着这正厅前不远处那些有的早已尸身冰冷,有的依旧伏在地上呻吟挣扎遍体鲜血的江南兵士,这一幕最为直观刺眼的冷兵刃撕杀惨剧,确实是让张宏心中惶恐不安。于是,他眯起了眼睛,似乎是要通过这种方式遮掩一些鲜血的刺眼。 任何一场牵涉到政治的动荡其最终收场便绝对是实力的碰撞,而实力的碰撞最直接的体现便也就是眼前的这等修罗杀场,早便深明这一点的张宏在经历了大唐这年间那些阴暗之事后,应不该再有任何心慈手软,他也早该料到并且能够接受这样的结局。 但他依旧没有半分获胜者的姿态,觉悟。 在今夜楚南仁动手时,张宏便开始期待平王李隆基殿下的那一句为他掌握底线究竟体现在何处,虽然事先他也能到江南道上肯定有平王殿下所派的人马,但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平王李隆基居然真的能派这么一支强悍的劲旅悄无声息的入驻江南道苏州城。要知道,苏州府乃至个江南道,在张宏与楚南轩联手之后对他二人来说本应再无秘密,而这江南道任何一处若是有些异常之动,那他二人也绝对能够第一时间掌握到这些异常动向。 可平王李隆基所派的这几千人是何时到达的江南道,在此之前又一直驻扎在何处,这点张宏却在事先丝毫不能知晓。 三千余人,绝对不能够在江南道上悄无声息瞒过张宏与楚南轩,但偏偏就是这个绝对不可能在平王李隆基手中变成了一个既成的事实,那平王李隆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从京城到江南道,这么一个三千大军的千里奔途居然在平王李隆基的手腕之下被掩盖的毫无风声,以一个不可能的方式派遣到了江南道,安排在了张宏身旁,那么平王李隆基究竟强悍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张宏情绪有些阴郁,他虽然一直都肯定那位日后的一代帝王绝对手段高超到绝非他所能及,但此次平王殿下所表现出来的手段仍然是他心悸连连。 除了这一点。还有一点便是楚南轩。或者可以说是京城地那条老狗。 即便先前这楚园经过了一场危机。濒临沦陷。但这时地张宏依旧固执地认为这场胜利来地太简单了些。以楚南仁地能力本不应该如此突兀行事。继而便就这样落败身亡;而以京城那老狗对江南道地控制来看。王公公也绝对不可能便如此轻易失去江南道他绝对地力量。最终导致现如今地一个局面。 可这些不可能在这时依旧是一个事实。王公公果真任由楚南仁做出了这等事。也果真失去了对江南道绝对地控制。可他为何如此简单地便放手江南道?真地仅仅是因为京城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地联手让他对江南道再也无能为力吗? 当然不这么简单。张宏低头沉思着。掌握着那样滔天地权势。那王公公若不失去对江南道地控制。那便绝对不失去。或者可以说绝对不这样简单地失去。还有楚南仁先前与皇商李家二少爷李挽良之间地那些合作。这些属于王公公。属于楚南仁地那些安排即便到了这时也依旧没有任何端倪表现出来。 但就是这等最不可能之时却发生了这种令人不敢相信之事。楚南仁毕竟是死了。江南道在今夜之后也始终不再如以往那般被王公公控制着了。今夜之后。以楚南轩与楚南岚等人地手段。便要开始彻底清除王公公在江南道地影响。继而完全掌握江南道了。 再如何地来说。大局已定。即便这时王公公试图反击。那在楚南仁死了之后他反击地力度也绝对不可能是张宏等人所承受不了地。 这一场酝酿了近二十年的江南道之事便就如此在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之下落下帷幕,只不过在这看似收官的表面大局皆定之下,却为张宏留下了许多疑问。 那位最为关键的人物,王公公指派到江南道的那个神秘公子尚未现身;而王公公在宣告了插手江南道之事后始终不曾再对江南道有任何手段,最终导致了楚南仁的败局,这都让张宏间接的生出一些令他极为不安的猜测来,他一直都认为此次不曾插手江南道的王公公,肯定是在酝酿着另外一场更大的阴谋。极有可能是他根本不能面对的阴谋。 正是这种对王公公的不安,以及对平王李隆基的心悸,让这时成功如愿获胜的张宏根本表现不出一分胜利者的姿态,他只能一如既往的沉默着,等待着。 … … “大人,楚南仁身亡,余下那些楚南仁的部众不敌……平王派遣之人,愿降。”西侧事罢,韦和便随即赶来楚园正厅,在他入厅迎着站在门口处的大人张宏后,便认真回报着那处的战况。相对于往日的韦和而言,这时的韦和声音有些低沉,他的脸也是惨白一片,在他浑身的鲜血之下显得极其虚弱,但这时的他依旧是站在张宏眼前。 张宏认真打量着韦和,他不奇怪身上背负了这么多刀伤的韦和仍能站立着,他只是仔细盯着韦和那一张悲戚的脸孔,这让他感觉到那些悲戚中似乎包含了不少悔恨怨气。 是在悔恨那些随他前来江南道的千余心腹所存无几吗?是在为他死去的那么多弟兄而怨恨吗?张宏如是着,面色平静而问道:“你手上还有多少兵力?” 堪堪是问到韦和痛处,他先是一怔,随即紧紧抿起了唇,满是悲戚的神色下韦和显得有些茫然,他摇了摇头,极其苦涩,但偏偏没有在这少年面前表现出半分的不满:“随末将从京城而来的九百七十名弟兄,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张宏微微仰头,强自压抑着手指的颤抖,这时的他才知道方才楚园外那一场撕杀究竟惨烈到何种地步!千余人,无一生还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恨吗?”张宏颤声再问,他一直都知道韦和和他那些嫡系兵士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感情,同样都是背叛了韦后,背叛了韦氏一族而获得生存权利的人,说是相依为命其实根本不过分。 韦和显然是不曾料到大人居然如此直接便问了出来,他犹豫了下,那满是鲜血的手掌胡乱抹了一把脸孔,让原本面色极其苍白的他这时分外狰狞:“恨。” 张宏轻叹,不再开口,这样的结局是谁造就的在这时一点儿都不重要,他只是忽然为韦和有些不甘了起来。 “但并非是恨大人您。”韦和再道这么一句,极其悲戚的面孔上迸发出一抹坚毅癫狂的神情:“末将相信,这九百七十名弟兄所换来的,肯定是京城剩下的三千余人此生无忧!” “我答应你。”张宏喃喃道着,第一次感觉到这狼心狗肺的韦和绝对有着他所最在意的,最执着的东西。 … … 片刻之后,那位出自平王李隆基帐下的青年将军也随韦和之后而赶来楚园正厅,张宏看着面前这个平王李隆基最为信任也是平王手下最强悍之青年将领,并没有太多感激的意思,只是心这么一个外表看起来如此平平无奇的将领究竟是如何做出的这么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 “回大人,末将部众正在打扫战场,只是对于那些投降者该如何处还望大人示下。”青年将领在张宏面前显得异常恭敬,不知是平王殿下的交代,还是这位平凡的将领一向如此的低调内敛。 那些投降者该如何处当然不是张宏所能决定,这一点必须得是楚南轩等这些楚氏之人来决定,而这些先前追随楚南仁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基本上可以决定楚南轩对江南道接下来的态度。 只是,这时的形势颇为古怪,身为楚园主人的楚南轩在这等局势下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而今夜这些真正浴血奋战为他楚园而战的人,基本上都是出自张宏的安排,比如这时正厅内的三位将军。 韦和,常元楷,以及这位青年将领。 张宏没有直接去回这青年将领的问话,他先是微皱了眉,然后连忙阻止这位青年将领向他的见礼,口中言道:“怎敢劳将军如此,今夜若非将军前来,小可又如何能够安身保命?倒是小可本该谢过将军,却是不知道将军高姓?” 青年将军也没有与张宏有太多客套,他微微笑了笑,让他原本平凡的面上闪烁出一些光彩来:“末将王平,乃平王殿下所赐之名,意指武力平平,战绩平平,能力也平平。” 平平无奇?真的仅仅是这样? “王平。”张宏沉吟着,微笑着:“当然也可以是替王爷平天下,定乾坤的平!” 第二百零三章 交代 王平,出身不详,年岁不详,在平王李隆基诛杀韦后那t此人过往的人生几乎是一片空白,没有人知道这么一个年轻勇悍的将领在以往是个怎样的人,又是何时投效的平王帐下。即使后来在韦后之乱那一夜中这位一刀斩杀韦猛的年轻将领绽放了瞬间光芒,但由于他那一夜始终是未能为平王李隆基起到压轴性的决定作用,所以那一夜之后依旧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他也依然是平平无奇着。 但也是韦后之乱的那一夜,却是让张宏注意到了这么一个平凡的青年将领,他虽然不曾随在平王李隆基身旁做出令人动容的惊天之事,不过他却很好的为平王李隆基奠定了一个稳固的后方。 韦后之乱那一夜中,平王李隆基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率兵杀到了神龙殿前,在此之前他所遭遇的阻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更甚者,即便是在后来平王李隆基与韦后直接对视之时,皇宫各处也依旧安稳异常。 这本身便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之事,韦后虽然是被太平公主与王公公玩弄与股掌之间,但其本身才智并不平庸,不然她也绝对不可能单凭王公公的推波助澜便达到当日那等高度。 一个本身才智不俗的人在皇宫中面对平王李隆基,只是在神龙殿前作出了那么多安排,而其他各殿却跟本没有任何控制力度,甚至连当时的少帝李重茂也轻易被李隆基控制,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当然不可能是因为韦后当时根本不曾在其他各殿作有安排布置,唯一的可能便是韦后在其他各殿的布置被平王李隆基所派之人一一颠破,而张宏却知道当时替平王李隆基在后平定其他各殿之人,便正是现下眼前这位平凡的青年将领,王平。 成王败寇这个千古颠破不了的至明言便最终造就了在韦后身亡之后,再也没有人去追究那一夜的情况,也没有几个人去留意那一夜中许多的细节,所以很自然的,王平这个平王李隆基身后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也始终不曾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毫无疑问,张宏便是一个注重细节之人,有着前世记忆的他很早便清楚细节是魔鬼这个道,因此他才能察觉到这位平凡青年将领的不平凡。 知道了平王李隆基赐王平这个姓名的原因,也知道了这位青年将领强悍的手段,张宏当然也能从而猜测到王平在平王殿下心目中的分量,而也正因平王李隆基为他在江南道派了这么一个人,更是让张宏微感沉重。 太平公主派了一个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平王李隆基却是派了这么一个被他视为左臂右膀青年将领,这二人分别派出己方尤其重要之人物的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对于太平公主与平王的心思,张宏在这时却已不再多作考虑,这些问题应当是楚南轩接下来该处的问题。所以这也是张宏此刻能够从容面对常元楷与王平的主要原因。 “以三千兵力击溃楚南仁近六千兵力,且当场格杀楚南仁,这么一个显赫功绩的代价为何?你付出了多少兵士?”似乎是随意起,张宏看着面前这个平静自若的青年王平,缓声问道。 王平微笑。他极其自然地站在张宏面前。很好地诠释着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这句话真正地含义:“以少胜多实属应该。末将这三千人足可当万人来用。” 声音虽然不高。但自信凛然。张宏一笑。未曾置否。他要进一步了解这位强悍到令人发指地青年将领。但言语间地试探也必须得把握一定地尺寸。所以他很聪明地选择点到即止。只是随意问了这么一句。张宏继尔转身。面向太平公主手下赫赫大将羽林大将军常元楷。 “城外究竟发生了何事?楚南天等人是否已依你意尽然办妥?”常元楷所率地千余飞骑营骑兵乃是皇帝陛下为张宏在江南道派遣来地一个保障。可在今夜这个保障姗姗来迟。几乎导致张宏针对这江南道个布局地溃败。 起城外之事。常元楷这个太平公主最为依重地大将军面上泛起了些许苦涩地意味。这确实是他从戎一生所遭遇最为匪夷所思最为可怕地一件事。或者可以说是一个人。 在当时面对楚南仁帐下王朝地千余人马时。常元楷确实不将对方放在眼中。他甚至以为可以很轻松地击溃对方。尔后迅速阻截楚南仁其他几支派往苏州城地兵力。但后续地事项发展却是远远超出了常元楷地预期。这并非是因为王朝那千余人马地战力太过强悍。而是在那时常元楷发起冲击之后。自他身后却突然而杀出了三百余人。 那三百余人个人地实力便连常元楷也连连惊讶。他们每一个 都可以一敌十,而最重要的依然是属那三百人的领头元楷始终不曾看清那人的模样,却也根本撑不过那人随手的一刀。以至于后来这位历经沙场百战余生的大将军只能步步后退。 若非后来张宏派遣的楚南天以及楚一等人及时赶到,常元楷甚至根本不敢保证他能活着离开那处! 将城外之事尽量简短说上了一遍,常元楷再也不作出声来,他站在那处微皱着眉,似乎仍震撼在那三百人以及那神秘之人的强悍战力。 “是谁呢?”张宏疑惑着,看着常元楷却也依旧不能从他口中猜得出那人的来历。 “不必猜测下去了。”个晚上极少开口的主事之人,楚园实际的掌握者楚南轩突然开口,在楚园这时已获得了绝对的胜利之后,楚南轩依旧没有半分喜色,从来都是八风不动的他这时隐约是在暗叹于楚南仁他这个兄弟的身死:“那人乃是南仁府上的食客,是一个怪人,极喜居住在柴房之中,他的战力确实不同凡响。若非你及时派去了楚南天,那常大将军能否存活绝对是一个未知之数。” 张宏不曾转身,背对着正厅之处的楚南轩将他的这些话听在了耳中,而也是楚南轩这些话却是让张宏面色下意识的一紧,倒不是因为那柴房怪人的实力,仅仅是因张宏从楚南轩这话中听出了楚南仁府上似乎还有着不少食客,而这些食客若不加以控制,那在日后定然也能引起一些其他事端。 沉吟了片刻,张宏先是向着面前三个分属不同阵营的将军拱手言道:“今夜之事便已告定,对于常将军与王将军鼎立相助一事小可当不敢忘。”顿了顿,张宏独独看着韦和,微微点了点头,在正厅之中却也只有韦和能够明白大人这向着他点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常元楷与王平当然也听出了张宏的话中之意,事实上到眼下这种地步,天将破晓,楚园也再无危机,江南道天亮之后便马上迎来一系列变动之际,他二人能做的也只有等下去。因此王平向张宏恭身施礼,常元楷只是点了点头之后,他二人便也随在韦和身后步出了这楚园正厅,自行前去清楚园中那一夜撕杀之后的满地残骸。 … … 常元楷与王平离去之后,张宏驻足在厅前站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然后才回身看向楚南轩,这个时候的楚南轩正端坐在那象征着楚氏家主之身份的位置之上,而坐在其下的楚图却依旧是冷漠而注视着他。 “今夜始终不曾见到孙道长与楚南岚,不知他二人可是被你派做监察楚南聪那处?”张宏率先打破这正厅内的寂静,江南道大局已定,但属于楚氏内部的一些事却依旧在等待着他们这些人的抉择。 对于张宏这个问题,楚南轩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先是扫了眼楚图,继而再看向张宏之时才抚着颔下三寸长冉缓缓言道:“若我所料不差,你刚才便是令韦和前去擒拿南仁府上那些食客,顺便去察探楚南聪,楚连池等人的动向罢?而至于杨慎名,李朝隐那些人,必你昨夜来前便要你身旁那位禁军统领李剑在监视着?” 从楚南轩的这一句话中,张宏意识到他过滤了他的儿子楚连城这个名字,但张宏表面不动声色,他只是点头认可了楚南轩的这个猜测,而其实他昨夜来之前也确实是在苏州城内做了一番安排。至于他之前所问向楚南轩的那个问题,楚南轩既然不曾回答,那便意味着张宏的猜测得到了他的默认。 先是点头,随即张宏不加以掩饰,很干脆的便再问:“这些人,你如何处置?” 所问之人乃是这时江南道实际的掌握者,楚氏家主楚南轩,但张宏似乎并没有这份觉悟,他依旧显得冷漠干脆,并不恭谨。 “该如何处置。”喃喃道了这么一句,楚南轩一夜轻凝的眉头悄悄舒展,之所以先前面对楚南仁他显得毫无还手之力,其实也是他刻意谋求的一个表象,他安排了近二十年等的便是这一夜,当然也不如此轻易便被楚南仁逼迫到这等地步,而他之所以让张宏疑惑,他也始终不曾有任何手段,不过是为了最后一步考验这个少年,以及楚图这个世子罢了。 “这不是现如今的我所该考虑的问题。”轻笑道了如此一句,楚南轩将视线转到一旁冷漠的楚图身上:“这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 到此,楚南轩稍为一顿,沉吟少许,接着再道:“不过在此之前,我首先给楚图一个交代。” 第二百零四章 狠毒 很多年前,楚氏家主楚南昂抵御着来自京城那老狗的压[时,楚南轩自江南楚氏家中率先针对他兄长倒戈相向,最终导致楚南昂的身亡;这十多年来,楚南轩刻意瞒下了当年那些事的真相,将楚南昂的世子楚图放逐在外,令其历经危机艰辛,造就了楚图这十多年来生活在仇恨中对这世间存在着滔天的怨气。这一切归根究底其实不能全然怪罪在楚南轩身上,这首先是楚南昂的布局安排,其次才是楚南轩的良苦用心。 可便是如此,楚图一味的偏执依旧是让他接受不了这些事实,而楚南轩也始终是认为这十多年来他是有着不少愧疚的。张宏其实不很明白这楚氏两代人究竟是有着怎样的心思,但大致来看,以楚南轩那等孤傲的性子,他是不将责任推到楚南昂或者这些年的那些不得已之上的,之所以在这时楚南轩吐出了要给楚图一个交代这样的言语,大抵也是这些原因,楚南轩始终是不屑推卸那些他本不该承担的责任。 楚南轩言道要给楚图一个交代时,张宏注意到晚都是冷漠自若的楚图不可抑制的双手微颤,他坐在那处再也没有去看楚南轩,只是微微垂着头,双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 此刻的楚园正厅中仅有他这三人,因此在这时气氛有些凝重,便连张宏也是轻轻坐在了楚图对面,不言不语只是默默注视着楚氏这两代人如何来解决这些矛盾恩怨,以及等待着楚南轩如何来给这一个交代。 坐在正厅最上的楚南轩在经过这一夜事后恢复了他往常的神情端详,古风无波的洒然之下楚南轩淡然到平静,他先是径自斟倒了一杯暖茶,随后毫不犹豫的摘下左手拇指上那一枚象征着楚氏家主身份的玉扳指,这一系列动作在楚南轩手上根本无一分拖泥带水之意。 张宏本以为接下来楚南轩应是先将这玉扳指交给楚图,事实上紧抿着毫无血色嘴唇的楚图也是如是着,所以他有些坐立难安。可实际上,楚南轩摘下这枚扳指之后,根本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自他身后突然而走来一位衣衫娄缕染满了血迹,便连花白的胡子上也带着斑斑血丝的年迈老人。 这人便是楚南轩身旁永远的影子楚则生,他从后出现在楚南轩身旁时面上带着些许笑意,而张宏也注意到在楚则生出现后楚南轩明显停顿了下,不再继续他手上动作间也是满目感慨而看着他身旁那个追随了他大半辈子的管家。 在张宏与楚图皆是惊诧之间,楚则生很自然的捧起那杯楚南轩亲手所倒之暖茶,他捧起但不曾即刻饮下,只是望着那一杯蒸腾热气的暖茶,微眯了眼睛,带着笑意言道:“当年老奴饮下了家主您所倒的第一杯茶,然后去做了那件大逆不道之事。”顿了顿,楚则生轻叹再道:“这十多年来您也一直在为老奴倒着茶,可老奴却再不曾饮过。其实您的用意老奴也知道,只是您的心愿尚未达成,老奴又如何能够放心离去?” 厅内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莫名,张宏与楚图都是怔怔望着那个老人楚则生,这个时代主尊奴卑早已深入人心,可楚则生这个下人如此自然而拿起楚南轩所倒的茶水,且言着一番暗含深意的话,确实是让张宏与楚图看不懂他二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南轩未曾开口,他依旧镇定而看着楚则生,旦见楚则生说了那些话后,随即将视线放在了楚图身上,然后他便如此碰着暖茶轻步走下台阶,径自走到楚图身前时,突兀令人措手不及而跪在了楚图身前,他跪的很直接很不容置疑,甚至也根本不曾给楚图任何阻止的机。 “那一次。我饮了家主为老奴所倒之茶。然后做出了那件大逆不道之事。其实便也正是你父亲之事。来这时地你仍是不知。当年陷害上代家主楚南昂。且一手置之于死地之人。便正是老奴。”可谓是语出惊人。事实上这时地张宏与楚图本不相信这楚则生地惊人之语。他不过是楚园中地一个下人。一个管家。又凭什么能够陷害楚南昂于那等地步?可在张宏与楚图同时看了这老人。又望向了楚南轩之后。他二人面上地神情。却是让张宏与楚图根本生不起怀疑楚则生这句话真实性地念头。 “家主说要给你一个交代。老奴其实本无资格在此说出这些话。可思来去。那件事既然是老奴一人作下。那么这个交代又怎能让家主一人来给?”楚则生一手捧茶。双眼迷离。喃喃道着。忽然顿首。深伏下了头颅之后。决然再道:“乞世子垂怜。允老奴以残命来息世子心中不忿。” 从头到尾。那一杯被楚则生碰在手里地暖茶不曾撒下半分。他说完了这些。抬头之时将暖茶一饮而尽。尔后根本不曾看向楚南轩。只是含笑注视着楚图。将面上那份笑意逐渐凝固在他脸上。缓缓倒下…… “第一杯茶担下那些责任。第二杯茶偿还那些责任。”这是楚则生一生所饮楚南轩地两杯茶。这间隔了十多年地两杯茶堪堪是记录了从当年楚南昂行事。到今日楚氏已有脱离王公公之控制尘埃落定之过程地所有苦涩。为此。江南 出地实在不少。 只是不知。这两杯茶在讲述了这十多年那些事地同时又能否平息楚图心中那份强大地偏执? … … 这是早便料定的收场,因此这时的楚南轩依旧端坐那处,他看着楚则生缓缓倒下,神色不曾有半分动容,一如既往的淡定之下只是比以往多了那么几分悲伤,是的,他很早便知道,他此生必然是要亏欠楚则生的,而他也只能来世再去偿还。这一切,都是为了江南楚氏。 同样的,这也是楚则生早便有的觉悟,早在当年他亲手布置设计陷害楚南昂之时便到了这一日,而在今夜楚园之危前他在楚园正厅见到了张宏与楚图之后,更是肯定了他早便到的收场,因此他便也能够如此坦然而为楚南轩承担下来这一切,付出那些本不该有的责任。 张宏掩饰着心中对江南楚氏这些人极端自傲的百般感慨,他看着楚图先是惊讶随后隐隐颤抖着双手,继而在楚则生倒下之后冷漠的面孔愈发的冷漠。他终究不是楚图,自然也根本不能解半分楚图这时的复杂心念。 沉寂的正厅约莫沉寂了半柱香的时间,三人都是望着倒在地上那自死都含着笑意的楚则生没有一人说话。也直到这半柱香之后,楚图这才即刻起身,他神情并无神色,只是起步走向楚南轩身前,看了眼被楚南轩放在身旁案上的玉扳指,不曾伸手开口言道:“江南楚氏必将步向辉煌。”稍为一顿,楚图紧抿了的唇再次微颤:“我三日后回来。” “好。”楚南轩满目微笑,像是根本不曾记得在前一刻追随了他大半辈子的楚则生刚刚倒下。 至此,江南楚氏这十多年来的是非恩怨便以这种外人根本不能解的方式落下帷幕,而这一切包括楚图与楚南轩叔侄之间那些秘而不宣的相互暗示,却是一旁的张宏根本不明白的古怪之事。 … … 天色大亮,在王平,常元楷等人竭力收拾之下,楚园四处那遍地的尸首早已消弭无疑,唯一能够见证昨夜那一夜杀戮的仅仅只有流淌在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这一场属于江南道的动乱,在那许多局中有心之人的控制下,始终不曾造成个江南道的惶恐,它依旧是被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 张宏与楚图离开楚园时,一路上只能察觉到比以往更要森严的护卫,再也看不到地上的任何尸首,这无疑更是让张宏感慨万千,单单就现如今的楚园这一幕,又如何能让人到昨夜那般惨烈的杀伐? 步出楚园前楚南岚与孙道长尚不曾回转,或许是因为楚南聪与楚连池依旧没能被他们控制,总之这等事情张宏是不太担心的,与楚南仁比起来,楚南聪那些人无疑是更好对付的。 回往小巷宅院,那一处在等着张宏处的事情还有许多。楚图走在前,张宏随在他身后,江南道苏州城在一夜之后明显是冷清了不少,虽然那场动乱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仍也不可避免的影响了这事发之地苏州城。 一路上楚图都不曾开口说些什么,他只是神色冷清走在前,而张宏也没有去向楚图问那些他心中的疑惑,对于楚氏之内的那些事,他有疑惑但同时却也不能去问,这点张宏当然清楚。 只不过在行近小巷时,便就是在苏州城的大街之上,楚图忽然停步,转身看着张宏,神情虽然冷淡但却并不生疏:“楚氏的那些事你不用多,自有楚南轩……与我来办。你现下最应该考虑的便是你须要解决的那些事情。” “比如?”张宏微笑,楚图言中楚氏之事其实不少,也相当麻烦,但既然楚图已经决意三日后回返江南楚氏,那张宏当然也相信他必然能够处得好,对于他的执行力,张宏当然不有丝毫置疑。 “比如刘氏,柳家。”楚图皱了眉,显然是不满张宏对这些潜在威胁的漫不经心:“你应当记得,刘氏那女人当初之所以答应与你合作,便是因为你要对付楚南轩,可现如今你已经放弃了这个打算,那么对于当初的那个合作者,你又该如何应对?刘氏否心甘情愿而就此罢手?这个发了疯的女人又如何对付你?这些你都应该考虑。” “还有柳家,出身柳家的刘氏虽然这么些年不曾再与柳家有任何往来,但不代表柳家便彻底与她毫无瓜葛,柳宗和既死,那柳传昌的态度当然无比重要,而据我所之,柳传昌年少时与他这位姐姐关系一直较为亲密。” 刘氏,柳家,这些先前张宏的盟友在这时楚氏之事将要暂定之际,倒很有可能因为张宏的背信弃义而倒戈相向,这也确实是张宏必须面临的一个问题。 但对此,张宏似乎不太担忧,他只是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微眯了眼睛,随意言道:“该放弃的,有时候便须要放弃,我并不认为刘氏或是柳家这等商人成为我心腹之患,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将其毁灭。” 腹黑手辣手段残酷一显无遗。 第二百零五章 未够 一夜之间,代表着王公公对江南道拥有莫大影响的楚南t亡,同时追随了楚南轩二十余年,也为他打楚园当了十余年楚园管家的楚则生也倒地不起,这两个人的死看似毫无关联,他二人毕竟是完全对立的存在,但其实仔细分析起来他二人的死却同时也是预兆着江南道的变天。 楚南仁一死,江南楚氏在江南道便可不再受京城那老狗的制伏,堪堪了解了楚氏两代家主毕生的心愿;而楚则生的死则是将楚氏两代家主布局彻底勾画了出来的同时,也让楚氏家主楚南轩与楚图拥有了一个同处楚园的契机,正是促使了江南楚氏内部恩怨的化解。所以如此说来,这两个毫无关联之人的死,却是极为巧妙的在为江南楚氏来日的辉煌共同奠定着一个基础。 “多有讽刺意味的现实。”小巷宅院中的张宏如是着,唇角不免扬起一道微妙的弧度,不见半分稚嫩的脸上不免有些嘲讽的意思。他着楚南仁与楚则生的死,很自然便又开始考虑昨夜之后江南道必然面临的变故,而在这些变故中却最让担心的依旧是那位京城的王公公。 时至今日,王公公在江南道可谓是实力大损,他再也不能像以往那般对江南道拥有着莫大的话语权,那这样的局面是否是那老狗能够接受的?他不在楚南仁死后悍然而向江南道竭力反扑?即便不考虑这老狗,那还有江南道上至今日不曾现身的那位神秘公子,谁又能肯定代表着王公公来这江南道上的那位公子在筹谋了这么久之后究竟酝酿出一场怎样的惊天之变? 考虑着这两个最关键之人,张宏的眼睛也随即放在了楚图身上,都是一夜未眠,他二人此时坐在这院中,虽然裹着绒毛披风,但严寒依旧。 楚图似乎不曾注意到张宏的目光,他依旧沉思着,而张宏看着这般冷漠沉思的楚图,不知为何一时心中竟然莫名而生出一种感觉来,并且在这一时间他极为相信他这份突然而生的感觉。 从京城到江南道,张宏与楚图共同面对了太多的阴暗之事,而属于他二人的合作早已根深蒂固,因此张宏在考虑着王公公之时,楚图其实也在沉思着这一点,在他注意到张宏看着他,也注意到张宏面上那份从容的笑意后,楚图轻轻皱眉,忽然问道:“你为何向楚南轩言道昨夜之后,江南道必定大局落定?难道你真认为王公公便如此罢手?” “且先不说江南道之事本就是皇帝陛下,太平公主,平王殿下等京城那些大人物共同的意旨,即便王公公根本不惧这些人,那他也不再出手。”张宏断然说道,他敢肯定这一点,其实本身便无依据,仅仅是他己身的猜测:“他若出手,那楚南仁便不做出昨夜疯狂之事。当然,至于那位神秘公子同样也是,楚南仁既然已亡,那无论是王公公又或着是那位公子都不再有动作。” 对于张宏如此肯定的断言,楚图显然是将信将疑,他微皱的眉头不曾松开,只是认真看着面前这少年,似乎是要从张宏面上看出一些依据来。 疑问的话终于还是没有问出,经过了一夜的心惊之后,他们之所以依旧坐在此处不曾休息其实也是在等着今日江南道的变故,虽然楚南仁已死,江南道也不再有其他事是他二人所不能面对,但他二人依旧不敢掉已轻心。 生活在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中,本身便要付出远比常人象的还要多。 楚图没有再问下去那是因为这个时候张宏先前派出去地韦和已然回转。韦和地出现让张宏微感诧异。他先前一直以为今日首先回来地应该是范慎与公孙兰。 “回大人。楚南聪楚连池父子。还有那位楚连城大公子。这三人昨夜之前便皆都不见。这一点乃是孙道长与楚南岚在外搜寻了一夜之后地结论。他二人也都不曾有这些人地踪迹下落。”韦和直接步入院中走到张宏身前。轻声道着如此一言。面上除了应该有地凝重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感情意味。根本看不出来他昨夜刚刚失去了随他同来江南道地九百七名弟兄。 九百七十条性命。当真是不折不扣地狼心狗肺吗? 张宏便就如此看着平静而看着身前恭身而立地韦和。他不深究眼前这狼心狗肺地青年究竟是真地狼心狗肺还是装出来地无所谓。这都不重要。重要地是张宏一直都知道这个野心勃勃地韦和为何而活着。活着。能够有着目标而活着。这本身便是件极为困难地事情。 韦和带来地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是令人惊诧震撼之事。要知道昨夜乃是楚南仁悍然而动手地一夜。可也便是在那时楚南聪这些人却都不见了踪迹!这究竟说明了什么?难道楚南聪与楚南仁等人先前那般牢固地团结在王公公手下仅仅是一个假象?更何况也是昨日早晨。楚连城与楚连池刚刚针对张宏设下了那么一个卑劣恶毒地局。可在晚上之前他二人便放弃了这个局。连夜消失在了这江 相对于张宏在这消息后的镇定自若,楚图这时已然是连连动容,他看着张宏的镇定显得惊讶不解,脱口而道:“难道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些人的消失定然是为江南道埋下了更多的隐患!” 韦和同样不解,他在来这小院之时便是忐忑不安,而关于楚南聪这些人的差事乃是张宏先前在楚园中吩咐他去办的,可他显然没能办成此事,这三个依附于王公公手下的三位楚氏中人,若是不能及时除去,那对张宏这些人来说绝对是一个莫大的隐患。 “我当然清楚。”张宏在韦和与楚图都是惊讶之下缓缓言着,可在这第一句话后,那原本从容温和的神情却渐渐淡漠了起来,乃至在他继续开口时竟然显得冷漠:“楚南聪这个楚氏三房绝对不仅仅是个商人,而那位楚南轩的大公子楚连城,他的手段我也见识过,当然也知道这位楚大公子必然是一个手段不俗能量匪浅之人。” “那大人……”韦和当然不如楚图心智强悍,张宏说完他便很快接着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而反观楚图,他虽然也是不解凝眉,但他却依旧紧抿着唇不曾言语。 “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张宏缓和了神情,然后看着韦和轻道了如此一句,其实他并非刻意隐瞒他对此事的看法,仅仅是那些他的看法也只是个猜测。 三人说着这令人惊惧担心之事,楚图与韦和都是满面疑虑的时,自小院外范慎与公孙兰也正好回来,昨夜一夜他二人虽不曾面临楚园那等的惊心动魄,但他二人所做之事依旧重要十分。 范慎在前,公孙兰在后向着张宏走来,小院中包括楚图在内的这些人谁都不曾注意到在那一瞬间,张宏原本稍显冷漠的神情干脆彻底而收敛,转而又带起了他一如既往的从容微笑之面具。 “正四品一级刺史官,江南道昨夜亡四人,别驾长吏正五品之官有三人,至于各州府大大小小官约在十人上下,共计二十人左右。”范慎还是那副谦谦世家公子模样,温和亲近毫无半分跋扈之意。只是他所说出来的话放在江南道,乃至京城都绝对引起一阵喧然大波。 张宏明显不曾料到居然死了这么多人,他不动声色接过范慎递来的那面皇帝陛下御赐金牌,随口问道:“这么多?” “这还不到王公公真正能控制的官数量半数,而事实上这已经是楚连城等人所能掌握的所有人。”范慎微笑着,似乎不曾将如此多的官都死在他手上这一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接着再道:“事实上,在下认为这件事对大人来说利远大于弊。” 张宏自然明白范慎的意思,死了这么多官那当然也得有如此数量的官来替补,而这么一来张宏便也可以就此安插不少人在这江南道,因此他便也接着范慎的话轻声问着:“高不危所派的那些人都在江南道侯着了吧?” “几日前便已赶到,只是这些人品阶都略低,其中最为出色之人也不过正七品。”从容不迫,范公子依旧是那般令人折服:“不过大人为何始终不愿亲自去见见这些人?” “不要紧,日后我们等得起。”张宏言着,却又轻叹:“至于不去见他们,倒完全是为了避嫌。” 他的这么一个回答显然是不能让范慎满意,但范慎当然也不出置疑,他只是微笑着似乎也根本不猜测大人真正的意图。 “死了这么多官,总得需要来抚慰这江南道。”一夜之间,近二十名朝廷官便就如此遇刺身亡,就算皇帝陛下也清楚这些人都乃是王公公爪牙,但也绝对须要给这江南道一个交代,所以这才有张宏喃喃的自语。 “这一点我来办。”楚图干脆接下此事,这时的他基本上已经拥有了江南楚氏一部分的权势,而他也完全可以动用那些江南楚氏真正的影响来解决这一件事。 这也是张宏之策,因此他也很快应了下来,只是随后不再开口时眼睛始终放在身前范慎身上,神色极为复杂:“楚南聪那些人昨夜事先便已不见。”捕捉着范慎面上任何一分的神色变动,张宏言语不止:“所以我须要你接下来帮我找出这些人,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有任何后顾之忧存在。” “是,大人。”范慎微笑着,很随意便应下此事,似乎依旧不知这件事的重要。 … … “妖妖呢?”解决了当前必须要面临的事情,张宏问向公孙兰,昨夜妖妖便已听从张宏安排步入了红鞋子替张宏来掌握这么一支隐匿于暗中的力量,所以她也随公孙兰与范慎去办了这事。 公孙兰媚笑着,似乎完全不以她接下来所说的话为意:“在外不曾回来,她说她还未杀够。” 还未杀够,张宏苦笑,心中却清晰浮现妖妖那一张倔强精致的稚嫩脸庞。 第二百零六章 野心 南仁死后接下来的三日内,江南道也如张宏等人所预t7了第一轮的清合,从第一日杨慎名被冠以严重渎职失察妄图参与为祸江南道等等罪名,被江南道观察使兼代总管马周押解送往京城论处之后,王公公手下那些以李朝隐为首的官便再彻底的处于了被动的局面,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作为。 王公公如张宏大胆揣测那般果然不曾再插手江南道之事,似乎是真的在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的联手下放弃了江南道,而至于那位神秘公子也依旧不曾现身。这便直接造成了张宏与楚氏联手合江南道之事进展的异常顺利,个围绕着江南道的大清洗也得以有条不紊的实施。 清查江南道乃是楚南轩早便思虑完好之事,这一点张宏没有干预,他完全是依着楚南轩的计划,从官场再到各州府大营层层安抚清。 官场之上,王公公手下李朝隐那些人在楚南仁身死,楚南聪逃亡消失之后便异常安分,关于这些人张宏一方面是要李剑监视着,一方面却也任由他们安分守己的继续享受着他们的荣华富贵。江南道毕竟已是经过了太多的动荡变故,而在那一夜杀戮之后,无论是张宏还是楚南轩都十分清楚,他们必须得还江南道一个安定,不然很有可能激起不可估量之事,再发生一些比如王公公大怒悍然而不再顾忌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那绝对是得不偿失。 不过暂时没有去动这些官,也只能是暂时性的。 王公公手下这些官不再兴风作浪确实在很大程度之上缓解了张宏等人所面临的压力,一夜之间江南道失去了那么多的官,当然不可避免的引起民众的惊慌,而这一点影响最终也是被控制在了一定的范围之内。在江南楚氏动用了他真正的影响力之后,江南道民众的情绪在很短的时日内便彻底安定了下来,至于那些身亡的官吏,张宏一方面向京城的皇帝陛下请旨,一方面却也同江南楚氏共同安插着替补官,使江南道的官场体系不至于完全失控。 当然他们后来所安插的那些替补官中除了高不危所派来的那些人外,大部分也都是属于太平公主门下或者平王殿下门下的官,既然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在这一场江南动乱中表现出了那等态度,那自然也须要给足了他二人应得的利益。 也正是因为太平公主与平王殿下的那些态度,江南道各州府驻军大营的将领更替才得以平稳过度。大营之事原本是张宏与楚南轩都极为担心的一处,毕竟这些属于江南道的驻军在以往绝对是属于王公公,属于楚南仁所控制的,那在楚南仁身死,王公公的那些嫡系将领也皆被楚南昂早年的布局刺杀之后,那便极有可能生起大营的哗变。若是个江南道的驻军都参与这哗变,后果绝对是不堪设。 在安抚江南道驻军大营一事之上,倒完全是太平公主平王殿下的功劳,便连张宏也不知道常元楷与王平二人是通过哪些手段控制了这些大营,他甚至在后来王平回报一切安定之时也依旧是震惊于这两位来自京城的将领那强悍的手腕,要知道,他二人在这江南道所拥有的兵力仅仅不足五千之数,可便是这不到五千之数的兵力却能安抚得下个江南道近七万的大军! 也便是常元楷与王平的强悍手腕让张宏在这一事上隐隐生出了些不安之意,他甚至已然料得到在王公公失去了对江南道兵力的控制之后,那接下来太平公主与平王殿下肯定在这一方面争斗厮抢。 江南道,在江南楚氏两代人数十年的努力下眼看将要如愿驱逐那老狗,完全脱离王公公,可不待事成,却又不得不迎来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的觊觎,实在是前狼未驱后虎又至。可以说现如今的江南道,在王公公影响力大弱,江南楚氏真正展露出其强大的影响力之后,已经不复以往王公公一人操控江南道这等局面了,而江南楚氏要完全掌握江南道自然也仍非轻易之事,现下的江南道既有王公公的影子,又有平王殿下与太平公主的触角,实在是更为复杂了起来。 但好在相对于以往来说。江南道楚氏在这几方势力中无疑是最为强大地一支。这百年望族始终是根深蒂固了近百年。虽然目前并不能轻易掌握江南道。但假以时日。那些张宏预先地期待也绝非不可能。尤其是。这其中还有张宏这个皇帝陛下钦定地代言人乃是站在江南楚氏这一处地。 … … 三日地功夫便能稳定下江南道地动荡局面。那足以说明江南楚氏暗中地影响力绝对强悍。这三日也很快便匆匆而去。而在三日后地今天。楚图便也正式重新返回了江南楚氏。他此次重回楚园地深意。 难猜测。 一大早楚图便离开了小巷宅院。他回楚园除了这本身便是他二十年来地心愿外。倒也还因为此刻地他背负着张宏在江南道所有地希望。因此他离开这小巷时走地异常干脆。根本没有任何犹豫。 身为楚氏弃子长达二十年的楚图,在楚园内自然毫无可用之人,那些属于楚氏直系旁系的所有楚姓之人,能不能接受这么一个世子绝对是个问题,楚图这时回往楚园也定然不一切顺利。这些张宏都得到,但其实他最担心的却还不是这些。 二十年来楚南轩谨遵着他兄长楚南昂的意思在江南道,在楚园布局谋划,当然是为他楚氏付出了太多的心血。那在二十年后楚南轩眼看将要成功完成他兄长的遗愿之时,他不有些其他法?或者可以说他不依旧甘愿将这楚园完完全全的交到楚图手上?这个问题才是张宏与楚图不得不慎重考虑的问题。 不过虽然有着不可避免的担忧,但对于楚图张宏还是拥有极大的自信,昨夜一夜挑灯之下与楚图的彻夜长谈,听了楚图那些对楚园的分析,再加上张宏言语间偶尔的点,即便楚图不能很快掌握江南楚氏,那也绝对不出现他在楚氏中被动的局面。 楚图一早走后,在晌午前韦和也终于赶了回来,他在三日前便奉了张宏之令前去杭州府,目的自然是那位柳家年轻的家主柳传昌。 柳传昌与刘氏是张宏必须得解决的一个后顾之忧,这一点张宏也深知他必须得尽快解决,因为江南道的局势演化到如今这等地步已经是基本大定,皇帝陛下早便说过他的时日不多,那张宏在这时当然也得开始考虑回京的问题,而回京前这些所谓的后顾之忧也必须得有个交代。 柳传昌是随着韦和一同来到这小巷宅院的,这位年轻的大商家柳家家主显然是第一次亲来张宏居所,在以前他二人的合作都是通过下人的往来进行着。 柳传昌步入院中之后便随在韦和身旁径自站在了张宏面前,将近岁末天气自然严寒,所以这个时候落在柳传昌眼中的张宏便是裹着一件绒线披风,在四周枯枝的映衬下显得卓绝而立,但面色却是极为苍白,透露着不少病态的意味,这让柳传昌暗为心惊,他当然不可能体得到张宏在这江南道每日的辛劳究竟付出了多少常人难以象的艰辛。 从最初到江南道时在楚氏的打压下几乎寸步难行,再到后来通过操纵黄家,刘府初步在商界上取得那么一点细微的优势,继尔更是悍然而在杭州府一手颠破杭州城巨贾柳家柳宗和,然后通过李挽良牵连出这么一连串的事情,最终将多米诺骨牌效应的核心发挥的淋漓尽致。这些属于这少年张宏看似翻云覆雨的手段,其实哪一步不是战战兢兢?哪一件事不是张宏付出了全部的心神? 对于眼前柳传昌这么一个不像商人反倒更像士子的柳家家主,张宏谈不上好感当然更不厌恶,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个柳传昌既然当然冒着那样的风险站在他这一处,那必定是所图甚大,因此看着微显恭谨而立的柳传昌,张宏只是轻声淡然言道:“这些时日来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必你都清楚了?” 柳传昌微微垂头,似乎不敢再注视着张宏苍白的面孔,他心中感叹着,一开始这少年与楚氏乃是誓不两立,可现在却在楚氏族中拥有莫大的话语权,这少年实在深不可测:“在下,大致都知道了。” “说说看,你有些什么看法?”张宏显得有些疲惫,他摆了摆手,坐在那处捧着暖茶却不去饮。 “在下…听从大人安排。”柳传昌犹豫而言,略显踌躇。 这一个回答却是叫张宏微皱了眉,他不喜欢这种言尽不实的对话,尤其是在双方实力太过悬殊的时候,要知道,一个柳家在此刻张宏的眼中,确实算不得一个棘手的麻烦。 柳传昌是个聪明人,他当然能从那少年微皱的眉目下察觉到一些意味,因此他更为惶恐。那个时候在江南道根基不稳的张宏便能轻易将他柳家逼入绝境,那这时握着江南楚氏一部分权势的他,要针对他柳传昌,他又该怎么抵挡? 所以柳传昌根本不待张宏开口,便急忙言道:“在下的意思是,既然大人对江南道之事已握全然,那在下愿意侍奉在大人左右,即便,是在京城。” 张宏松开了眉,微笑连连。柳传昌果然在第一时间把握到了他的意思,而他这么一句话便正是柳传昌现如今的野心? “要成为京城第三个皇商吗?”张宏微笑,将手中暖茶一饮而尽。 第二百零七章 楚园 初柳宗和遇刺身亡时,张宏在那时几乎是面临着这)6压力,可谓是寸步难行。可便也是那等危境之下,柳传昌这个柳宗和的三少爷却是冒着巨大风险义无返顾的站在了张宏这边,可以说当时若没有柳传昌坚决的表态,以及他暗中向黄不等人源源不断的着巨资,那张宏当时的计划绝对只能是一纸空谈,从而便再也不可能有后来逼迫李挽良,促使楚南轩动手这一系列的变故。 张宏一直都很清楚这位外表儒雅更像士子的柳家三少爷,也是现如今的柳家家主其实骨子里依然是一个纯粹的商人。而从商人这个角度来看,那当初柳传昌冒险投机的心张宏自然也能揣摩几分,他知道柳传昌所求的与他所付出的绝对成正比,甚至更多。 从杭州府回到苏州城这几个月里,张宏看似陷身楚氏之事再无心顾及其他,可实际上他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杭州城的这位柳家家主,他必须得知道柳传昌当初在付出了那么多之后究竟要些什么。 但柳传昌显然不是个简单之人,他的才智不仅充分表现在了他驾驭个柳家之上,更是连张宏都始终摸不透这位年轻的柳家家主究竟有着怎样的野心。即便是在今日,张宏也只能大致根据柳传昌这数月来的举止分析出他最终所求的必然与江南楚氏脱不开关系,只是再具体些却是张宏所不能知道的。 因为这隐隐大致猜到的柳传昌心思,便是让张宏对他再也不能放心。要知道,若是柳传昌真的在图谋楚氏,那现如今以张宏与楚氏的关系来看,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有任何机,如此一来,岂不预示着他之前在张宏身上的冒险投资皆都成为昨日黄花?那他又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所幸,张宏的这些不放心在这个时候柳传昌说出了他的心思之后,便让张宏彻底的放心了下来,他微笑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柳家家主,暗赞着对方能够很好的控制心中的与野心,始终不曾被这些野心蒙蔽了双眼,那便是极好的。 可张宏依旧不得不赞赏这柳传昌的眼光,他既然说要追随张宏到京城,那便也直接是在指那京城皇商,他是一个商人,要带领他柳家步向辉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通过这个方法无疑也是最快捷也最妥当的方法。 商人在这时代下地位卑微,柳传昌要改变他柳家这种卑微的地位便只有效仿江南楚氏崛起的途径,可且不说这时的柳家远不能与当年的商家楚氏相比,单单就江南楚氏崛起过程中所有的一连串机遇便是他柳传昌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这么一来,他只有改变策略,换个方式来谋求他胸中的宏图。 皇商便是柳传昌最终的方向,虽然皇商从本质上来说依旧是个商人身份,但起码地位略有高,毕竟这种社下凡是与皇室搭上了关系的人,那基本上都是集富贵于一身的人物。同时,更重要的是,这个皇商身份可以为他柳家积攒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也是他柳家要洗身效仿江南楚氏必然须要的那些东西。 政治资本。…… 很清晰的把握到了柳传昌的心思,张宏对他也彻底放下了心,他将手中茶水放在身旁石案之上,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面上微笑不曾收敛,却是微微垂下了头:“那刘氏又当如何?” 刘氏。出身柳家。后嫁楚南轩。被休之后自此便对楚氏有了滔天地怨恨。所以她后来才愿意与张宏合作共同对付江南楚氏。 既然这时他问了柳传昌这么问题。那柳传昌当然也知道他与他那位姐姐自小良好地关系定然是这位少年大人所详知地了。便是他瞒也不可能再瞒下去。所以柳传昌显得凝重。他沉吟着。继尔微微恭身。在这少年面前卑微地佝偻起了身子:“全凭大人处置。” 放弃了他地姐姐吗?张宏依然微笑着。柳传昌地答案不曾出乎他地意料。要知道。面前这位柳家家主前不久才刚刚在他父亲身上作出了一系列地见不得人之事。那再放弃他那个姐姐似乎也顺利成章。即便他姐弟二人那些年关系再如何地好。却也依旧不足以阻止得了柳传昌心中地那些野心。 “好。”张宏轻声应了下来。挥手示意再无他事。仅仅说了这么一儿地话。张宏已经是显得疲惫不已。本就苍白地面色更是透露着不健康地晕红。 轻轻地一个好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那个姐姐刘氏地命运便就如此轻易被这少年决定!柳传昌当然知道他那个姐姐肯定不善罢甘休。肯定指责这少年地背信弃义。肯定对这少年地背叛有不少地报复手段。 那如此一来。这少年又如何放过他那姐姐? 没有悲戚,最起码表面之上柳传昌即便在这时也依旧表现着对他那个姐姐刘氏的漠不在意,他反而微微站起了身子,凝重之下满是关切:“大人,您要保重。” 张宏愕然,继尔再笑,摇头不语。 也是这时,张宏堪堪解决罢了柳传昌之事后,自小院外范慎范公子刚好回来,他入院之后似乎根本不曾注意到张宏身旁的柳传昌与韦和,直接便走到张宏身前,认真言道:“查到了楚南聪的下落。” 这个消息应该是个绝对的好消息,一旁的韦和也表现得微有喜色,楚南聪这个人在江南道毕竟是个极大的隐患,此时能解决掉当然最。 可张宏却好象并不奇怪范慎能在三日间便查出楚南聪的行踪,也不惊喜这么一个好消息,他只是微点了点头,随意言道:“可是访不到楚连城的下落?” 范慎先惊,随后苦涩而笑:“大人果然神机妙算。” 张宏抬眼看了范慎一眼,满目复杂:“罢了,楚连城楚大公子也绝非轻易便露出马脚之人,既然查到了楚南聪,那便尽快将他控制住,最好擒下。” 范慎恭身:“在下这便去办。” … … 一早回返楚园的楚图,身后只是跟了一个那个如影子一般在他身旁潜行了二十年的楚南天,从楚园正门处跨入园内,一路上不可避免的遇到了诸多楚姓之人,这其中大都乃是一些旁系,而对于这些人楚图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傲着,他甚至根本没有去任何人一眼。 他感觉得到,感觉得到这些人对他隐隐存在的抗拒之意。 楚园早在楚南仁与楚南轩的对抗拉开帷幕之后便有了一个大变化,这园中现下所有的楚姓之人毫无疑问都是依附于楚南轩或着楚南岚的,那些属于楚南仁,楚南聪二人一系之人早便被逐出了这楚园。所以现下这些楚园之中当然不能够轻易接受这个以前的楚氏弃子,现如今的楚氏世子楚图。 他们依附楚南轩那么多年,当然很清楚楚南轩为楚氏付出了多少,再加上关乎于他们本身利益这种种因素,他们当然不甘愿将楚南轩便如此将江南楚氏交到楚图手上。 行将半路,楚南岚率先迎了过来,一大早他便与孙道长,孙修三人守在这园中,二十年前对兄长楚南昂的愧疚在今日终得弥补,那楚南岚当然是心中甚慰,但同时也避免不了那几分沉重,这楚园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变故,而他也毕竟是失去了两个兄弟。 随楚南岚走到楚园正厅,楚南轩似乎也早便等在了那处,从他看到楚图起便是微笑着,虽然楚图冷漠,但楚南轩似乎也根本不以为意。 待这几人都在正厅坐定,楚南岚也将要开口说些什么之时,楚南轩却是摆手制止了他,尔后出乎这厅内所有人意料,将那一夜便摘下来的玉扳指递到楚图面前,微笑言道:“这本来便是属于你的,叔父为你保管了二十年,也是时候交还给你了。” 楚图依旧冷漠着,但其实心中已然大惊,他与张宏先前思虑了百般楚南轩的态度,但也绝对不曾到楚南轩居然以如此一个直接的开场白来迎接于他,要知道,这玉扳指始终是楚氏家主专署之物,难道楚南轩真的愿意如此轻易而交出那所有? 根本摸不出楚南轩究竟是何等的心思,但这并不妨碍楚图与张宏早便商定好的计划,他没有去接这扳指,只是微一摇头:“我毕竟年少,百年楚氏事务驳杂定然也不是我所能应付。” 拒绝的很干脆。 孙道长与楚南岚这个时候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作态,他二人看着楚南轩与楚图一个要给,一个坚决拒绝都是狐疑不解。 “不妨事,你虽然不曾接触过楚氏事务,但有我与你五叔在,江南楚氏也绝对不出任何问题。除了这扳指,尚还有西侧那隐室,日后便是你可随意出入之所。”楚南轩微笑着,坦然无比。 楚图依旧是拒绝了接受这扳指,但他却没有拒绝出入那隐室一事。对这两者的态度,楚图似乎表现的有些矛盾,那隐室本就只有楚氏家主才可入内,而这扳指也是家主佩带之物,可楚图却拒绝了一个,接受了另一个。 虽然矛盾,但楚南轩,楚南岚三人却也都能明白楚图的用意,他的态度很明显,便是暂时拒绝成为楚氏家主,但要掌握江南楚氏一部分的力量。 这个策略也是张宏的建议,一个身份与掌握绝对的力量,定然有着悬殊的含义,这两者,楚图的选择便也正是那江南楚氏的力量。 楚图的坚决拒绝,楚南轩当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暂时继续为楚图保管着这扳指,而同时那隐室在日后便向楚图敞开了门,江南楚氏数百年的人脉资源便就此为楚图所用,同样的,也为张宏所用。 “那些被赶出去的人还是唤回来吧,都是楚氏一脉,在楚南仁身亡之后,他们也绝对不敢再造次。”这句话是楚南天说出来的,这位在楚氏中有着深厚资力的人说出来的话当然有一定的分量。 对此楚图也不反对,他不曾开口。 当然得出来这个意思本就是楚图的意思,楚园中现在的楚姓之人都不能接受楚图,那他也只有从另一方面拉着属于他的嫡系,这个方面无疑便是楚南仁的遗留下的那些孤寡之人。楚图也只须要向他们示好,那便能够轻易争取到他们的好感,从而唤他们回这楚园之后,为楚图在楚园也奠定一部分基础。 谁都能够明白楚南天这句话潜在的意图,但楚南轩当然也不拒绝,他既然要将楚园交到楚图手上,那自然也须要在楚园内为楚图建立起一部分嫡系基础,所以楚南轩微笑:“我也有此意,正好楚图回来了,那便由他去办吧。” 皆大欢喜。 只是,这满厅之内只有楚图一人察觉到楚南轩在说这句话之前似乎微颤了眼角。 第二百零八章 回京 慎擒下楚南聪的过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异常顺利,本)e道呼风唤雨了数十年的楚南聪即便不敌有着张宏与楚氏在后的范门世子范慎,起码也能给范慎带来不少麻烦,绝非轻易便可擒获,但范慎仅仅用了不到五日的安排便轻松将楚南聪带到了张宏眼前,这绝对是个颇为不可思议之事。 张宏在看到那个不久之前还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在这时却全然颓丧如同丧家之犬的楚南聪时,并没有太多感触的意思,相对于他看着楚南聪时的漠然,张宏在当时看着楚南聪身后的范慎时反倒更为神色复杂耐人寻味。 该如何处置楚南聪这个问题张宏根本没有太过深虑,他只是确认了范慎仅仅擒下楚南聪一人,而未能找到楚连城与楚连池后,便当即将楚南聪送去了楚园。楚南聪的身份毕竟复杂,即使他与楚南仁同为王公公手下之人,且针对楚园做出了那等悍然之事,但他毕竟依旧有着楚氏直系血统。 解决罢了楚南聪这一事,张宏没有再勒令范慎继续查访楚连城二人的下落,虽然从某角度来看张宏更为楚连城这位楚大公子,但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这时的张宏似乎真的有意放过楚连城,不再深究此事。 … … 这些事日来,张宏依旧忙碌于江南道之事,这个时候的江南道已然是大局已定,在王公公颇含深意不再插手之下,江南道的局势有了一个彻底的变化。 太平公主与平王殿下二人也分别由京城派遣不少官就任于江南道上,这本是事前张宏等人便料到的一件事,所以对此江南楚氏也十分合作,对于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门下的那些官也都做了妥当的安排,可以说在楚南仁身亡,王公公溃败之后,太平公主已然是再不掩饰她染指江南道的意图,在这一方面,平王李隆基虽也如此,不过相对于太平公主而言,平王殿下倒是含蓄许多。 太平公主与平王小动作不断,那张宏当然也不可能放过这等时机,他来这江南道本就是建立起一定的基础。 商界之上柳家与黄家的崛起已经初现征兆,在楚氏商遭遇重创之后,柳传昌带领着那些愿意依附于张宏手下的小商家在官场方面楚氏世子楚图的干预之下很快便合了江南道第三商,而柳家也再次成为第三商的核心成。可以说现如今在江南道有着绝对官场背景的柳家绝对是日后江南道上最大的一个商家。 至于黄不,这个胖子全然听着张宏的吩咐,他并没有眼红柳传昌的得势崛起,反而一心经营着他的酒楼生意,除了苏州城,这时的黄不已然是将酒楼开到了杭州府,扬州府等一些张宏影响颇深的地方,虽然黄家依旧不显山不露水,但张宏极为相信,黄不这个胖子必然最终垄断个江南道乃至大唐天下的顶级酒楼生意。这不仅仅是因为黄不这时在经营酒楼时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都是极为诱人,更是因为张宏在其中又给了黄胖子不少可谓金言玉律的建议。 官场方面。高不危从京城派遣而来地那些人才。这几日已在皇帝陛下正式来函地默允。楚南轩亲自出手安排之下。遍布江南道都有着这些人地影子。 现如今地江南道。上有观察使兼代总管马周地照应。下有杭州刺史卢从愿地点回护。外又有剑南道太平公主殿下地援助。再加上江南楚氏地一路保驾护航。张宏已然是建立起了一个牢靠地基础。而这个基础要成为张宏强有力地官场保障。不过就是个时日地问题。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地也仍非这些官场上地人。张宏始终最为在意地依旧是韦和这个督护府将军。几日前京城传旨下来。韦和已经由督护府内一个普通地将军晋升入大将军。一个字地差别却是有着天地悬殊。这道来自京城地旨意也是最让张宏开心地旨意。大将军。虽不足以与之前地督护府大将军楚南仁相并论。但最起码皇帝陛下给了张宏一个光明正大插手江南道驻军大营地籍口。韦和也自此开始有了名义上节制江南道各大营驻军地身份。 一切都在乱中有序地进展着。太平公主。平王李隆基。江南楚氏。以及张宏。这四者默契地配合之下江南道已经逐渐步入正轨。那一场因为王公公而带来地动荡也很快消弭了影响。 造成这样平衡且稳定地局面。虽然是这几方势力地心照不宣。但同时却也不能忽视京中那位最擅长平衡之道地皇帝陛下。基本上江南道能有现如今几方势力地平衡相处。都有着皇帝陛下地深意在内。 张宏实在不得不感激皇帝陛下对他地恩宠。虽然他知道皇帝陛下日后须要他去做地事情绝对是凶险万分。但就眼下而言。皇帝陛下也确实给足了他发展崛起地空间。 不过,还不待张宏能够完全消化皇帝陛下给他带来的好处,张宏便也随即知道了在这最终时刻为何皇帝陛下如此给他着保障。 距离岁末还有两日,一直在江南道各州府巡视监视着李朝隐那些人属于王公公手下的李剑再次来到苏州城,李剑的到来不足以让张宏不解,但 剑的带来,皇帝陛下的又一道旨意也随之而来。 旨意的意思极为简洁,皇帝陛下也只是吩咐张宏即刻动身回转京城,为岁末之后的来年三月殿试开始准备。 虽然在这道旨意中皇帝陛下只是言道让张宏回京准备殿试,但从这字里行间却依旧是让张宏感觉到了惊悸,联系到高不危从京城不曾间断发来的密信,张宏隐隐察觉得到京城怕是有要事将发生,而这要事定然与太平公主,平王李隆基二人脱不了关系! 这才知道为何皇帝陛下如此给张宏着保障,原来他的意思也是尽快要张宏办妥江南道之事然后回京。对此,张宏当然不能拒绝,他也不敢拒绝,要知道他现虽然建立起了牢靠的基础,但这一切始终都是在皇帝陛下的支持这一基础上的,所以对于皇帝陛下这个要求张宏只能照办。 回京之后殿试,而这殿试也必然是张宏正式步入大唐权势舞台的前奏,殿试之后他也定然成为朝廷新秀,然后肩负起皇帝陛下那个无异于登天的负担。 张宏微有苦涩,但他在接到这一旨意后也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今日的江南道在楚图与马周,韦和等人的配合之下,绝对不再有祸乱发生,因此他留在这江南道也不再是十分必要,所以当时张宏便应下了李剑,表示领旨。 … … 回京之前,张宏自然也须要进行最后的那些安排,他首先派范慎前去杭州府为卢从愿带去一封密信,卢从愿这个人张宏还是比较相信的,事实上他本有意将卢从愿一同带往京城,在朝为官,可在考虑到江南道楚图的局面时,张宏依旧放弃了这个意向。 范慎前去杭州府,而公孙兰也被张宏派去唤在外统御着红鞋子的妖妖回来,至于他则是亲自去这江南道总管府上见了马周。 若无意外,在张宏回京之后,这个出自平王门下的江南道观察使兼代总管也必然成为江南道正式的总管,这个在江南道绝对重要的职位,张宏与楚图的商量结果是并不打算与平王李隆基来争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以认定为张宏向未来的帝王李隆基示好的一个暗示。 张宏与马周谈了一个上午,具体说了些什么外人皆不得而知,只是在张宏从总管府回到小巷宅院中后,便连黄不都能清晰察觉到大人明显是心情极为愉快。 回到小院也没有时间多做休息,张宏只是饮了杯茶便又唤上黄不随他一同前往那个属于黄家的小坊间内。坊间内有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同时也是张宏眼下最大的一个隐患之人。 前工部尚书张希。 与黄不步入张希所居之所时,张宏当然不可能再看到那个随在了张希身旁几十年的管家张全,在那一夜楚园动乱之际,张全这个人也随着楚南仁从这江南道消失无踪。 并没有与张希客套太多,张宏入这宅院偏厅之后,便唤黄不在外守着,他与张希要说的话显然是连黄不也不能知道的。而对于大人的这种不信任,黄不这胖子非但没有半分意见腹诽,反而欣喜万分,这个掌握着张宏绝对底牌的胖子始终不愿参合太多政治上的阴谋诡计之事。 独自在这厅内翻看一些书籍的张希在迎了张宏入内之后,便径自坐了下去,他根本不曾有任何顾忌,只是认真看了几眼这个一手搅乱江南道,从中获取了最大利益的少年,淡然言道:“今日此番前来是否与老夫告别?” 张宏并不意外这位尚书大人看得出来这点,他此时心情愉快,面上微笑不曾断过:“不错,小可前来是知道您是否还有些别的交代?” 不掩讥哨嘲笑,张希撇了撇嘴:“怕是你在意的并非我这交代,而是要知道京城还有哪些人可以被你掌握罢?” 张宏微笑不语,他确实是这么一个意思。当初他在江南道毫无可用之人时,张希给了他一个卢从愿,而正是这卢从愿才让张宏能够搅动这江南道的局势,所以说张希能给的人,张宏都是极为期待的。 “老夫自给你。”张希言了一句让张宏笑意更浓的话,然后却是再道:“不过在此之前老夫有一些事却是不得不现下告诉你。” “您讲。”张宏微笑。 张希犹豫了下,显得老迈的他似乎是在着思绪,然后开口:“你可曾记得半年之前京城的那一场事?当时的兵部尚书姚崇等人联名要求罢免斜封官一事,可在后来太平公主殿下却是竭力阻止,最终造成了姚崇的罢官,宁王的失势。” 张宏心中一沉,再也不能微笑的他当然记得这一件事情,只是他却不知张希在他临回京时又起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零九章 江南 谓斜封官,乃是中宗朝间韦后专权弄政之下所繁衍出i体系。o韦后的掌权毕竟只是一场虚幻,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能像太平公主,王公公等人那般的权势根深蒂固,当然也没有掌握一些实力雄厚的商家。可她无论是平日奢靡的生活,亦或是拉拢朝臣时所需的巨额银钱都需要她有这么一个敛财的手段。于是在当时她与她最宠溺的安乐公主一同谋划出这么一个斜封官来。 斜封官当然不可能是进士或是明经科考出身的官,这些官都是在向韦后或者安乐公主交纳了一大笔银钱之后获得官职,而官职的高低也视他们所交纳的银钱数量来决定。这么一种手段的好处当然是为韦后与安乐公主等人了大笔的银钱,同时也更方便韦后在朝中建立起属于她的党系。而弊端则更明显,这些只是拥有巨额银钱却根本无半分才能之人,最能为祸大唐,也确实为大唐的官吏体系带来极大的恶劣影响。 所以说无论姚崇等人当时是因为谁的影响而上谏建议皇帝陛下废除罢免那些官,都是一件对大唐有莫大裨益之事。可在当时,太平公主却是力阻了这一议,她的意思依旧是要保留着这些斜封官。 张宏在最初得知京城这事时只是以为这件事是属于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的一次相互试探,而也从此事后,宁王殿下表态退出东宫之争,使得原本在朝并无太多官支持的平王李隆基获得了原本支持宁王殿下的那些人脉,至于太平公主,则是再一次的以绝对强势的姿态获得了这场争斗的胜利,且最终致使兵部尚书姚崇不得不暂时退出京城权势金字塔,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平王李隆基在朝的影响。 可在这时,当张希再次起这么一件事时,张宏不得不再进一步的深究此事,他并不知道张希的意思,但他却能肯定张希定然还有着其他深意。 似乎是在循循诱导着张宏,张希看着这个从前的敌人也是现如今唯一可依靠的少年,面上神色尤为复杂,其实说到底这时的张希对于张宏只有钦叹再也生不出恨意:“你可曾过?太平公主为何要阻挠罢免那些斜封官?难道她仅仅是为了削弱平王李隆基与宁王李宪在朝的影响?” 张宏思虑着,微微低头眼睛从面前张希健烁的神情上闪过,轻声问道:“那依您的意思来看?” “你首先要知道太平公主如此做的动机。从表面上来看她确实是在削弱平王在朝的影响,可你在深几分。”醒了一点,张希颇为费解,以他对这少年的了解,那这少年这时绝对能到一些东西来,可这时的张宏依旧是显得疑惑不解。见此,张希只得再道:“你看,斜封官乃是韦后所创,而太平公主却竭力要保留这么一个官系,她二人之间又有哪些共同之处?” 共同之处?张宏依旧不解,但接着张希这话随口而道:“都是女人,并且都是掌握着绝对权势的女人。”随口道了这么一句,张宏突然缄口,眼见张希愈发玩味的神色,他心中豁然清明,似乎从他这无心的随口一言中到了什么。 都是掌握着绝对权势的女人! 自武皇称帝以来,那么一个前无古人的女人开创了女人称帝为皇的先例,而她这么一个举动却是直接诱使接下来不少有着极大野心的女人试图效仿于她,韦后毫无疑问便是其中一个,那掌握着如此权势的太平公主当然也有此心,与韦后相比,太平公主自然更具可能,但她为何始终不曾流露出这等心思?难道是因为她这大唐还有能够制约着她的人? 现如今地皇帝陛下也好。平王李隆基也罢。这些皇室中人绝对都不是太平公主地对手。有着王公公在旁地太平公主若称帝也不可能完全是一件不可能之事。而她之所以一直不敢来表现出她地野心。也仅仅是因为自武皇之后。朝野上下都反对这么一件事。没有人能够再接受女人为皇这一先例。 “在我看来。扶植韦后上台也好。保留这么一个斜封官也好。都是太平公主行事地一个预兆。她必须需要一个女人站出来去试探那些朝臣地态度。所以韦后得势几欲称帝。 而她保留这一斜封官……”说到此。张希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自嘲一笑继尔再道:“老夫这么多时日来清闲无比。你也知道。一个老人若是孤独了清闲了。难免胡思乱许多。” 张宏没有再接张希这一句话。他这几日来在江南道一步步建立起基础而有地好心情再也不复存在。虽然他一直在压制着他心中地惊骇。但这个时候地他确实是满面地。 “保留斜封官。是因为她以为这是又一次女人临朝从政地象征。她留着是为了给她日后那些事奠定一个基调。”无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张希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这么一句话究竟代表了什么。又能够为这大唐天下带来一场怎样地腥风血雨。 历经了大唐朝年间如此之多的阴暗之事,张宏的心性早已坚韧到近妖的程度,而这也正是他此刻依旧能够坐在此处的唯一原因。 “我并不知道您今日告诉我这些是什么原因。”张宏紧紧的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掩饰着他目中隐隐而现的杀意,他看着张希,很认真的一字一句言道:“但您今天说的这些话,我都不曾听到。” 张希微笑,根本不忌讳这少年眼中的凛然杀意:“没听到吗?没听到当然更好……” … … 京城的局势紧张到了什么程度?皇帝陛下为何如此急切匆忙的唤张宏回京?在张希这么几言下来,张宏自然能够体得到几分,当然再联到姚崇等人议罢免斜封官一事乃是几个月前时,他不免更沉重了几分。原来在几个月前太平公主便已然开始准备了这些,原来在几个月前皇帝陛下便从一事中察觉到了这些。 难怪几个月前皇帝陛下的来信中对他言到,朕以为你的时日不多。 不得不感激皇帝陛下的宽容与忍耐,张宏这个时候已然是清晰的意识到他在江南道的这几个月里皇帝陛下在京城是如何的焦虑,可即便如此,皇帝陛下也依旧给了他这几个月的时间。 张希说的那些话自然不可能真的不曾听过,张宏离开那宅院之时手里攥着张希在他离去前给他的布条,他虽然还没有去看布条之上所书的内容,但也能到这是张希给他的京城之人,似卢从愿那般的人。心情的格外沉重让他再也没有心思去看这人究竟是何人,他只是默默走着,放弃了马车,任由黄不在身后跟着,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大唐的这些事,张宏很早便知道他是脱不开身了,他也必须得面对这些事,无论这些事是否是他所能面对。 “必须得尽快回京了。”张宏低头行着,暗自攥紧了拳头攥紧了布条,即便他回了京在面对这些事时可能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及京城的那些人,阿娘,玉儿,还有高不危,张宏只能坚定不移的向前走着…… … … 回到小巷宅院中时,妖妖依旧未曾归来,只是这院中却有一神情冷漠居傲自若的青年独自坐在院中自饮暖茶。 这一幕很熟悉,张宏也知道楚图必然得知了他要回京这一件事,所以在步向楚图时张宏很轻松的便又换了一副微笑之颜,不再将他心中的那些沉重表现出半分一毫。楚图在楚园中现在肯定不好过,他也必须得战战兢兢在楚园经营着,而张宏也不愿意将他的沉重为楚图再带来一些阴靈。 “何时回京?”楚图开门见山,依旧是那般的冷漠,但面上却有疲惫之色,显然是因为他在楚园中的艰辛。不过与这些付出成正比的,当然也是楚图眼下的步步稳固。 “妖妖回来便走。”张宏微笑回道,不拖泥带水也无半分矫情。 “你先走,我尽快赶上。”楚图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担忧着张宏走的太急,在他们这江南道还未能完全如愿前,确实不适合这时离开。可即便如此,楚图依旧要放弃他手上目前正在布置的这些事,愿意随在张宏身旁,与他回京一起面对那些,可怕之事。 楚图的表态张宏不奇怪,他与这位楚氏未来的家主交情自然早已不须多言。但他却摇了摇头,张宏虽是摇头可微笑不止:“据我所知,楚氏未来的家主须要在朝上搏到一个官衔,所以你不必急,你留在江南道待来年殿试再去京城。” 楚图不曾松开他的眉头,他没有开口反驳张宏,但张宏依旧看得懂他的意思,楚图是在担心张宏回京之后所须要面对的那些人,那些事。而张宏身边可用之人,实在太少。 “况且,我要你留在江南道还有其他安排。”张宏渐渐收敛微笑,认真言着,迎着楚图缓缓抬起的眼睛,似乎仅仅是漫不经心:“我在京城,你在江南,若我有事,则江南道必须掌握在你手里,为我阿娘留一安身之路。” “记得,到那个时候,无论是太平公主亦或着平王殿下,他们所安插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能留在江南道。” 第二百一十章 礼物 江南道前需要安排的那些事情足足用了七日的时间,tl张宏在这一日顿罢一切将欲前行时也依旧不大安心,虽然他也很清楚有了他的安排,再加上江南楚氏的照拂绝对不可能有意外发生,但他依旧还是有些不能安心,心中总是隐隐觉得疏漏了哪些,却总是不起来。 可不管如何,京城局势的紧张他这时已极为清楚了,而皇帝陛下的催促以及禁军副统领李剑的等待都不允许他继续留在江南道安排那些事情,所以在今日,也便是万家齐欢岁末又至之日,张宏终于决定动身赶回京城。 此番回京他没有带任何人,拒绝了楚图的随行之后,他将韦和留在了江南道试图掌握江南道督护府,插手江南大营之事。而黄不也被留了下来,江南道黄家的产业堪堪起步,发展前景极为广阔,既然张宏要日后重用这黄不,那眼光自然须要看的远一些,因此黄不留在江南道先行带着他黄家走向强盛也是极为必要。至于柳传昌,这么一位愿意追随张宏到京城,试图成为京城第三皇商的柳家家主,则是要留下来办一些事情,然后才能赶去京城与张宏汇合。 决定安排这些事时发生了一段无伤大雅的插曲,黄不那胖子在得知大人允许了柳传昌的随行,却拒绝了他之后难免有些不忿,再如何来说他黄不始终是追随了张宏那么长时间,所以他认为大人必须得带着他而不是那个柳传昌。很自然的,黄不这个人是不对张宏采取那些卑劣的欲言难止的,他当时便找上了大人张宏,作出一副如怨如泣的怨妇模样,煞是可怜。可张宏对这胖子如此的作态,从头到尾一言都不曾有过的他只是一味的冷笑,这冷笑直接便让黄胖子毛骨悚然再也不敢多言下去。 岁末的江南道虽有寒意但毕竟渐现暖色,在这等处处洋溢着喜庆的色彩之下,自苏州城内那一处不起眼的小巷中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向苏州城外,马车依旧是引不起太多人的注意的。事实上尽管是在这江南道苏州城呆了一年,却依旧没有太多人知道导致江南道乱了一年,动荡了一年的由头,便正是这处毫不起眼的小巷宅院。 向着苏州城外而去,官道已在眼前,根本不待这马车驶上官道,自这路两侧很突兀的便出现一队骑兵,这支骑兵迎上马车之后瞬间化为两列,一派戎装之下每个兵士皆是执明枪而护卫在马车两旁,无人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寂冷漠的向着那官道而去。 马车内自然便是张宏,他身旁坐着的谦谦儒雅公子也便是范门世子范慎。 范慎在张宏身旁扮演着许多举足轻重的角色,或者是保镖护卫,或者是谋略献策之人,总之无论是哪些方面,这个范公子都能很好的胜任,张宏对于这范慎当然极为喜爱,他对这个救命恩人心存感激的同时也极其欣赏,所以车夫这个角色,不可能在这千里奔途之上继续由范慎来扮演。 马车外的动静落入张宏耳中,这让原本微微闭目养神的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知道外边定然是李剑等人赶了过来,在护卫着,但他睁开眼睛却也是因为这时的他忍不住念起了妖妖,这几日将要离开苏州城,张宏令公孙兰唤妖妖也唤了好几天,可妖妖始终不见回来,张宏完全解不了那么一个妖异的小女孩儿怎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便彻底融入红鞋子的那些刺客中,但既然妖妖出要暗中随行,那他也没有由要拒绝。毕竟当初要妖妖入这红鞋子为他掌握这么一支属于阴暗中的强悍力量也是他的意思。 或许是察觉到了大人睁开眼睛,范慎范公子微微一笑,道:“大人,这才刚刚出城,您还是再多休息儿吧。” 这一年多来的忙碌为张宏带来多少艰辛自然极为明显,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张宏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有些苍白有些病态的晕红。范慎话罢,张宏略显虚弱轻轻摆手,满是复杂望着范慎,意味深长而道:“若我所料不差,那楚南轩等人必然是等在官道之上。” 范公子显然也能意识到这一点。他微笑着点头不曾开口。只是这时。张宏这些话不过才堪堪落下。马车外地李剑声音便随即传来:“大人。前方有人似乎是要为您送行。” 张宏与范慎相视一笑。马车也渐渐停止行驶。靠向了苏州城外这官道之边缘。 … … 等着张宏这些人地自然如同张宏所预料那般乃是楚南轩。楚南岚与孙道长等人。在这几人身前站着地却是楚图与孙修。张宏在迎着这些人落下马车向前走去时。眼中并没有太多感情意味。只是平静地看着楚图。微微笑着。 张宏靠前。楚图很自觉地错身站在他身旁。堪堪是将张宏直接面对上了楚氏家主楚南轩。 楚南轩便就如此打量着面前这个消瘦单薄的少年,仅仅从表面上看来这个少年除了生的俊俏一些,倒再无其他过人之处。可其实,一手搅动这江南道局势,最终为他江南楚氏扫清了障碍,继 王公公之人便正是这少年。张宏在他楚氏一事中自,虽然他楚南轩有着这二十年来的安排布局,可他依然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这少年在最处来到这苏州城,从商场一方向楚氏动手,进而巧妙连连布局的话,那他绝对不可能有机向楚南仁,乃至王公公那些人动手;而后来也始终是这少年为他江南楚氏争取到了京城的那么许多大人物;所以无论如何江南楚氏都不能否认这少年。 “必楚图已将京城那些出自我楚氏门下之人交给你了。”楚南轩一如既往的淡定,内敛深沉叫人完全揣摩不出他的任何心思:“那既是如此,我便再交给你一样东西,有了它,但凡与我楚氏有些关系之人你都可用,并且他们绝对不敢违背你的意思。” 这个送行礼无疑是极为重大,要知道江南楚氏的影响有多大,那与他楚氏有着关系的人又有多少?如此许多或高或低都有着身份之人皆能被张宏调用,那意味着什么?便是张宏也根本不曾到楚南轩在此等着他,居然是为了给他这么一份大礼,而面对这一份大礼张宏一时竟然觉得异常不解,他不明白难道楚南轩真的不明白他这份礼物究竟意味着什么?或是他真的坦荡荡根本没有半分张宏与楚图所猜测的那些心思? 张宏没有掩饰他的惊讶不解,因此他面前的这些人很轻易的便能察觉到张宏的难以置信,见此,楚南岚站在一旁微笑着,他确实极为喜欢现如今这样的收场:“收下罢,当初我便答应过你,若事成则江南楚氏必然站在你身后,而这些不过仅仅是个开始。” 先是看了眼楚南岚,然后再迎上了孙道长的抚冉轻笑。张宏咬牙,伸手接过了楚南轩递来的那件东西,不掩感激,顿首道:“承蒙您如此厚爱,小可必不敢忘。” 不可避免的,楚南轩等人居心叵测也好,坦荡赤诚也罢,他既然送给了张宏这么一件让他难以接手的礼物,那张宏也必须得感谢。 与这些人说了不少客套话,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张宏这才笑而转身去看着了楚图,楚图这个人的冷,是由内而外的,因此张宏也根本不介意即便是在离别时楚图也依旧是这般冷漠的样子,并且他一直也都知道,对他而言,楚图是不曾冷漠过的。 “你知道,煽情之言我本不讲。”楚图语出惊人,便是张宏也一时瞠目结舌,根本不敢相信讲出这句话的乃是一向冷漠到令人发指的楚图。 神情依旧冷漠,即便是讲出了这么一句已然有太多人情味的语言。不过接下来,楚图当然不可能再有其他惊人之言,他只是微一拱手,清冷言道:“保重。” 张宏苦笑而摇头,也随口道了句保重,便就打算就此离去。离别这种东西,他们这些生活与阴谋诡计中的人,本就不看的太重。 可便也是这时,张宏刚说完,他身后的孙道长突然开口:“过两日,孙修先行到往京城。” 孙道长这话张宏初听还觉费解,但随即他便到了那些事情,他当然记得孙道长,孙修这二人最初接近他也是有着一定的意图,而既然他这时出要孙修过两日回京,那便也是在告诉张宏介时京城的药王门便须要给他一个交代。 送行之辞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这岁末根本不曾有路人的苍凉官道之上,张宏向着这些人一一拜礼告别,然后凝视了楚图几眼,决然而转身踏上那行往京城的马车,再也没有转身。 只是留下这些注定与他此生都有着交集之人站在那处,拖着悲凉的色彩望着他的马车向前缓行,逐渐消失。 … … 江南道,他来过。并且在离去之前他也在这江南道埋下了一颗唤作野心的种子,这种子乃是张宏精心栽培,在皇帝陛下的天恩保障下,有着江南楚氏,以及观察使马周等人的呵护施肥,要成为一颗足以让张宏在下纳凉的参天大树,并不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可以说在来这江南道前的少年人物,若在那时乃是白衣出身并无太多根基的话,那在这时,当他踏出了江南道,便拥有了这个江南道的半壁天下,权势虽不至于彪炳,但也绝非常人轻易所能撼动。 …… 马车依旧疾行,张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任由马车的颠簸他坐在这车内,看着眼前这个即便在先前送行时也始终一言不发的范门公子范慎,突然开口:“你家中一切安好?” 范慎不解,他疑惑着当然不知道大人这时突然问这个乃有何意:“自然,大人费心了。” 张宏撇了撇嘴,神色复杂再问:“莫非王公公始终没有为难你父亲,或是你家中那些人?” 范慎大骇,这位向来从容风度翩翩的范门公子面色一时极为难看了起来,他完全不敢相信而看着眼前这少年,惊讶而道:“大人,您……” 江南楚氏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公子 夕阳斜照,班驳的微弱阳光零零散散的落在官道上,多了抹苍凉的意味。 马车依旧疾驶着,车外光线透过窗户落在车厢内,却并不能让这车厢内的两个人感觉到丝毫的温暖,也根本不能缓解此时车内的诡异气氛,在这种气氛下,范慎范公子全然的不敢相信也逐渐演变成为惊骇。 他看着对面的张宏,似乎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东西来,然而落入他眼中的,依旧是属于那少年特有的从容淡定,他仰着头,眼中极是清明,没有应该有的愤怒悲伤,只是一味的平静着。 便也是这种与他年纪极为不符的平静,让范慎再也不能沉默,尽管他一直都很清楚这少年的心性绝对不能与他的实际年纪相比,但这时心智一向强大近妖的范公子依旧感觉到了少许惊慌。他张了张口,却不曾先说话,反而是苦笑之余,才惊疑问道:“您……都知道了?” 您,这是一个敬语,印象中范公子从不曾以这样的口吻来与任何人交谈,即便是面对着江南楚氏的家主。张宏并不知道范慎这样称呼他存着怎样的心思,但他却知道从范慎开口之后,那他二人的关系也不可能再像以往那般透明,至少目前如此。 张宏没有回应,依旧平静着,可范慎却知道他这时的平静便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他确实是知道了,至此,范慎当然不能再继续掩饰下去,他在这一瞬间很好的便调了他的心态,毕竟是范善倾尽心力而栽培出来的继承人,范慎的强大足以让他无论面对任何情况都可从容应对。 “您是如何知道的?”少了些惊慌少了些惊疑不定,范慎犹豫了下轻声问着,不知是因马车的颠簸又或是他的不自然,让他微微换了一个坐姿,然后极为巧妙的将手边长剑放远了几分。 他的小动作张宏好象完全不曾在意,事实上范慎这个疑问也是他的疑问,张宏了头绪,微微眯起了眼睛,极为平静的道着:“其实这并非是我首先所察觉到的,而是楚图。”顿了顿,迎着范慎愈为苦涩,却反而愈为平静的面色,张宏再道:“范家此次派人前来江南道,乃是为了平定公孙兰手下的红鞋子,这一点我相信。可在这红鞋子事罢,为何范家的人依旧留在江南道?你又时常在外布置着哪些事情?” “也罢,即便说你范家在江南道有着外人不知的产业须要你来谋策,但最不应该的却是偏偏是你在外的几日,也正是楚南仁等人蠢蠢欲动之时!”认真盯着范慎这时已然完全平静了下来的神情,张宏看着这个当初舍命而救下他的救命恩人,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继续言道:“我再退一步,就算这些事情仅仅是个巧合。可你是否还记得楚园杀戮那一夜?那一夜之前我要你与公孙兰前去处楚连城手下那些官一事,你确实是去了,一开始的时候也的确是与公孙兰部署了针对江南道那二十余名官之事,但真正动手的时候你在何处?据公孙兰回报说是你二人分开行的事,但你二人分开行事之事,楚南聪,楚连城等人却凑巧又嗅到了楚南仁必败的气息,然后他这三人再也不见。无论是从他三人的动作上,还是时间上,都与你有太多的巧合。” “你如何解释?”轻声再问,张宏没有愤怒的意思,似乎也根本不为他身旁这位范公子背叛了他而有任何恼怒。 这个时候的范慎居然还能微笑,那可见他心中有着怎样的定力:“仅仅这些事似乎不足以让您怀疑到我身上,楚南聪这些老狐狸原本就有可能在楚南仁动手时逃遁,虽然当时局面乃是楚南仁占据绝对的优势,但这并不妨碍这些狡兔三窟的龌龊之人临针退缩。”表面看来范慎依旧在挣扎,在强辩,但在张宏作出反映之前,范慎却是微笑再道:“当然,既然大人已知此事,那在下也绝无狡辩的意思,我只是为您分析另一种可能。” “我再强调一遍。这些事情乃是事后楚图地分析。我原本不曾怀疑到你。”张宏淡然言了这么一句。然后斜靠着颠簸地车厢壁上。中指轻叩着扶手地边缘。半闭眼睛轻声叹道:“我一直都认为江南道之事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地让我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王公公始终是握着那般滔天地权势。而我虽然有江南楚氏地全力合作。但这依旧不足以让我们拥有战胜王公公地资本。” “事若极反则必有妖。那么这一件逆天之事当然也不可能仅仅是我。或者江南楚氏地能量问题。” 江南道之事。确实是不足以让张宏相信。那么一个强悍地王公公地原本也绝不可能在张宏与江南楚氏地联手下如此轻易便败退而去。可事实上王公公确实是败退了。他也确实失去了对江南道彻底地掌握。那如此一来。这其中便有一个巨大地疑问。 这个疑问当然便是王公公所指派在江南道地那位神秘公子。王公公既然是将江南道之事全然交给了这位公子来办。那便说明这位公子地意思其实才是决定楚南仁等人地关键因素。而也正是因为这位神秘公子悖逆了王公公地意思。始终没有按照王公公地意思来对付张宏与江南楚氏。这才让王公公溃败江南道。 那位神秘公子地身份一直都是久悬于楚南仁。包括楚南轩等人在内地一个隐忧。先前楚南轩。张宏这些人都以为这位公子乃是王公公所指定地江南楚氏下一位家主楚连城楚。可其实并非如此。 早便知道既然王公公要这位公子来掌握江南道之事,那这位公子必然要有着不浅的身份,同时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之上钳制着楚南仁那些江南道真正的手执大权之人。而这些原因也是让张宏等人以为神秘公子乃是楚连城的原因。 然而,江南道可以有一位大公子楚连城,那京城来的范门世子范公子当然也可以是这么一位公子。并且有了范家往江南道派来的那些人,范慎要钳制楚南仁等人似乎也不是一件不可能之事,毕竟范家始终是王公公的绝对心腹,而楚南仁那些人也毕竟是远离王公公太久之心腹。 也正因为范慎才是那位真正的公子,才造成了张宏等人的获胜。也正因范慎这一层身份,才让他可以很轻松的查访到后来楚南聪逃亡的下落,最终擒下交给楚南轩。 而他为何单单擒下了楚南聪,却放过了楚连城这位大公子,怕也便是他从另外一角度给王公公的一个交代罢。楚连城毕竟是王公公在意之人。 … … 这所有的依据结论,都乃是楚图清晰而为张宏分析出来的,张宏在这个时候颠簸于马车之上时依旧是在回着那一日他从张希那处回转小院时,楚图面上的慎重担忧,以及他在说这些话时的,遗憾。 “在下问大人一个问题。”范慎并不为此事而有任何愧疚不自然,他微笑着:“您一直强调此事乃是楚兄为您分析得来,可难道大人您真的是从一开始便始终不曾怀疑过在下?” 张宏自然不曾料到范慎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仍能问出这一个问题,他神色有些复杂,睁开双目迎着范慎微笑的神情,再次叹息:“这重要吗?” “不重要。”先是问,然后又说不重要,似乎是在承认他自己先前那一个问题其实仅仅是一个废话。可实则不然,之所以说不重要,乃是因为范慎已经知道了他要的答案。 怀疑过的。张宏没有否认,范慎也没有揭穿。 “你知道很久以前平王殿下问我的信仰究竟乃在何处时我是如何回答的么?”范慎的背叛应是一件必须得让张宏重视的事件,可这时他却似乎对此事根本没有芥蒂。 眼见范慎摇头,张宏极为慎重的坐正了身体,然后将右手缓缓放在胸口:“我的信仰,只能存在于这里。” 只是忠诚于您本人吗?范慎忽然发觉他的口中有些泛苦,他当然知道张宏这一个答案是如何的大逆不道。可这同时他也明白在这少年心中,他其实根本不曾真的相信过任何一个人! … … 马车的颠簸下,车厢内沉默了一阵,但比之先前这气氛显然是轻松了不少。而至于虽然范慎乃是王公公之人这个问题很严重,但张宏与他却依旧能够泰然相处。原因也不复杂,毕竟范慎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害到张宏的事情,尽管他身为王公公指派的公子,却暗中为张宏做着事,甚至悖逆了王公公的意思而导致楚南仁等人彻底的失败!所以说在这一个前下,张宏不介意范慎的身份,他其实仍须感谢范慎的态度。 这便正是张宏之前问范慎家中可好的原因。要知道,范慎既然是悖逆了王公公,从而导致了王公公对江南道的完全败退,那王公公不大怒?他不因为范慎的悖逆而迁怒于他范门上下?这是范慎必要慎重考虑的一个问题,可他依旧是悖逆了王公公,再一次舍命而站在了张宏这一处。此次相助,甚至是冒着他范门满门上下的安危。 “你是如何挑唆楚南仁冲动而围攻楚园的?”楚南仁毕竟不是个愚蠢之人,相反他很聪明,可这个一向粗中细到极致的江南道大将军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公然率兵围攻楚园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范慎笑了笑,笑的很轻松:“并不难,只须要让他知道在下此次来江南道乃是抢夺他手中权势的,让他知道若是他不动手,那我便动手了,而若是我动了手,那江南道的权势他也不再拥有了。所以他必须得动手。” 张宏点了点头,眼中复杂而看着对面的范慎。 “大人,有些事在下目前不能为您解释,也不能给你一个交代,还请您见谅。”范慎再道,言中的那些事,当然是指他为何悖逆王公公,以及王公公为何在他悖逆了的情况下依旧不曾为难他范门,这种种事情。 “我只有一个疑问,王公公后来再也不插手江南道之事,是不是真如楚南轩所料他是在进行着另一场更大的阴谋布置?”显得意兴阑珊,张宏复又靠了回去,满面的疲惫。 “是。”范慎干脆应道。 车厢内复又回归沉默,只是这沉默之下他二人却也都很清楚,仅仅由范慎这一个是字中便直接决定了张宏回京之后所须要面临的那些凶险,绝对不简单。那些来自王公公的阴谋布置,必然又是一场惊天动地之事。 … … “自负是一座深不见低的坟墓,它足以埋葬任何一个再大智近妖的人。”沉默中的张宏幽幽道着,让一旁的范慎心中不复安定,他当然清楚这少年是看出了他内心中的那些东西。 …… …… 第二百一十二章 遇袭 京城到江南道时因为局势紧张时间急迫的缘故,张宏t了一个月有余的时间,可此次返回京城的一路上,这已然是过去了近两个月的功夫,张宏这一行人却依旧是缓慢而行驶在回京的路上,甚至还不曾抵达位于河南道的东都洛阳城。o 造成如此行程缓慢的原因主要有两点,其中一是因为张宏的身体确实不适合长久的奔波,早在江南时这少年逐渐虚弱的身子便落在了范慎这些人眼中,而在这两个月的赶路下,虽然范慎已经是刻意放缓了速度,尽量在路上多做休息,但相较于在江南时,张宏的面色却是愈发的骇人,苍白到便连嘴唇也毫无血色,所以不得已之下,也只能一二再,再二三的放慢行程。 原因之二倒是令马车外守护在旁的李剑所不得不担心的问题,谁都知道车内的那位少年大人在京城仇家的确不少,而他树敌颇多的同时那些京城的许多权贵也都对这少年存在着敌意,他们其中绝对有不少人愿意让这少年永远不得再回京城,因此李剑既然承担着皇帝陛下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护卫这少年安然返京的责任,那他也必须得防着这一路上的安危。 … … 马车行驶在河南官道上,向着不远处那一座恢弘悠扬的古城东都洛阳而去。车外的李剑一马当先,这位年轻的统领面色凝重,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始终放在腰间的长剑之上。他在这一路上都是极其的小心,即便这马上便到达洛阳城,他必须得慎重对待车内的那个少年大人,其实大多时候便连他也不明白那个出身贫寒的少年究竟哪儿来的那许多胆量敢去得罪京城的那许多大人,仅仅就是曾经引起京城一阵哗然的那一场依凤阁之事,便几乎让这少年在当时再也不可能拥有立足京城的机。可这少年依旧是安然从那一事中脱了身,并且现如今不仅能够回京,更站的更高。 李剑起这些不免有些嫉妒,他侧身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苦涩的着皇帝陛下以及太平公主那些握着绝对权势的大人物为何都如此青睐这一少年?而若非这些大人物的青睐,怕是这少年早便死无葬身之地了罢? 嫉妒归嫉妒,对于张宏,李剑本身还是极为敬佩的,他在江南道始终是见证了张宏针对江南之事的一系列手段,也很清楚那些巧妙的布局,一环接一环的攻势在那少年手中施展出来绝对是天衣无缝。以至于后来对于这少年的每一道命令,这位自小便随在皇帝陛下身旁的禁军统领竟然再也不去考虑,也根本不去怀疑这少年的命令不不合适,不有些纰漏,只是一味的执行下去便是。 或许正是张宏长久以来的算无遗策,心思慎密才最终让李剑,黄不,高不危,楚图这所有本身便是才智强悍之人都愿意相信他,都心甘情愿的不折不扣的执行着他的吩咐。 具备这种人格魅力的人,即便是在京城又有几人?李剑轻夹马腹,暗为叹息。怕是便连他一向最为崇敬的平王殿下也不能轻易做到这一点罢? “这根本不能再算是个少年,甚至不能再算是个人的大人,真是令人惊叹呢。”只是一武将,词汇本就缺乏的李剑只能给了那马车内的少年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评价。 只是。具备着如此强悍才智地少年在近日来却是让李剑极为担忧。他这一路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一日日地虚弱了下去。当然也能察觉到张宏地身体情况极不容乐观。有地时候他甚至担心那少年随时倒下去。天妒英才这种事。李剑是不陌生地。 “须得尽快赶到洛阳寻位大夫。”李剑打定了主意。又是回身看了眼在夕阳下泛黄地马车。下意识地便催着跨下骏马再快一些。 然而。也是李剑如此着复杂地心事。一心要赶路之时。包括他身后地两队骑兵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他们这一行人刚刚经过地官道之上极为突兀地闪过几道影子。而这几道影子也是在一瞬间便潜伏在了官道左右地杂草丛中。伴随着草丛地摇晃。在夕阳下地微风之中很快便消不见。 … … 马车内。范慎极为小心地为那已然渐渐入睡地少年披上一层毛毯。他看着张宏。眼中浮现许多复杂地意味。 悖逆了王公公而助这少年成就了江南道之事,范慎的心思其实并不复杂,他那个父亲范善当初把他放在这少年身边,本就是要范慎借着这少年的崛起而改变他范门的命运,事实上范慎也很清楚在他 定下这么一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放弃了个范门的t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范慎的身上。 为了他范门能够生存下去,范善不惜以全族的毁灭来换取范门能够脱离王公公,范慎也可以继续带着他范门的使命的继续生存下去。 他范门毕竟不能与江南楚氏那等百年望族相并论,而也是因为这点,便决定了范门要如同楚氏一般脱离王公公,就须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只不过,这毕竟只是范善的决定,而并非范慎的意思。从小被他父亲倾心栽培的范慎当然明白他父亲最终的目的,而他也极为赞成他父亲的目的,所以他选择了追随在这少年身旁,也选择了在江南道弃他满门而不顾竭力来成就这少年。 可在依范善吩咐而做着这些的同时,范慎当然也不允许他范门上下因为此事而走向灭亡,他一向都很有信心能够在不伤及范门根基的同时脱离那老狗。因此,他在江南道依旧是依着王公公的吩咐留下了那个楚连城,楚大公子。 以一个楚连城来作为向王公公的交代,这一点当然不够。范慎也很清楚,而他之所以胆敢如此继续做下去,那也是因为他对眼前这少年有着绝对的信心,他相信张宏日后为他的安排做出一些事情。 看着那少年紧闭的眼睛,范慎隐有忧色,他的那个决定最终的成败无疑是全系这少年一人身上,可这个时候的张宏却是如此模样,似乎随时都一病不起,这让范慎很担心,他很害怕那个最坏的打算成为一个既成的事实。 “绝对得让他好好活下去。”范慎思量着,原本一直放在张宏苍白面上的眼睛却忽然抬了起来,而在这一瞬间他的眼中却多了许多凛然的神色。 范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氛,这时的马车虽然仍在奔驶着,车外的两队骑兵也马蹄连连,但他依旧听到了一些不该有的声音。 那种声音好象应该是他很小的时候父亲他带回来的利器。而那种利器最是一件有着极大杀伤力的杀人之物,范慎记得很清楚,那个叫做连弩的东西只有京城某些特定的大营之中才有配备。 可这个时候为什么他觉得他听到连弩上弦的声音? 心中惶恐一闪而过,范慎随即掀开车帘,四下看了眼,却只是看到随着微风摇曳的杂草丛。 “难道仅仅是个错觉?”范慎疑惑着,刚要返回车厢内,眼睛却忽然眯了起来,他觉得他应该是被杂早丛中那一抹寒光所惊晃了眼睛! “停车!”范慎冷声喝道,在马车附近的两支骑兵很快突然停下之际,李剑也带着全然的不解而向这马车驶来。 根本不待李剑赶到马车这处,范慎依旧是一手握剑,一手掀着车帘向他附近这些骑兵再次喝道:“将马车围起来!” … … 匆忙之中赶路的骑兵似乎不解范公子这一系列的命令,他们反映的有些迟钝也极为缓慢,而也是范慎第二句话落之际,这一切似乎都晚了些。 官道两旁的杂草丛同一时间疾射出一阵箭雨,那如蝗的箭雨所选取的目标皆是这马车之上。在周围骑兵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之时,这些箭雨很快便插在了马车之前的马匹之上,车厢之上,处处惊心。 马倒人哀,最先赶到马车周围的数十名骑兵瞬间便倒了下去,人人身上皆是插着一支泛着寒芒的冷箭,即便是不曾赶到这处的李剑也不可避免的在接近着这马车的同时被射下了马。 他没有受伤,中箭的只是他跨下的骏马。而李箭落地之际很快便是一个翻身,向着马车这处长剑在手突然暴起。 范慎乃是箭雨的首当其冲,在他第二句话落下以后便及时退回了马车内,随手将大人身上的毛毯掀起挥舞着,顾不得大人被惊起之后的凝重惊骇,范慎便挥舞着长剑,也便格挡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冷箭。 这样的箭雨之下,那马车已然是如同一只刺猬,李剑在车顿了心神之后当时便瞠目结舌,他看着马车,在这等危急之刻竟似呆滞了一般。 一支冷箭带着决然的气势射中了李箭的手臂,但他依旧浑然不觉,即使鲜血流淌。这个时候的他确实顾不得这些伤势,他只能满眼恐惧而望着那辆在这箭雨下绝对不可能有人存活下来的马车,喃喃言道:“陛下,末将,罪该万死!” 第二百一十三章 脱身 为禁军副统领,李剑对这连弩自然不陌生,他知道这7发三箭的大杀器乃是护卫京畿要害的绝对利器,而种利器因为威力的强大,造价的昂贵便也一直不曾广泛推广,只是存在于京城的那几支防卫力量中。这种东西,宫中也有,李剑曾经也摆弄过。也是对这连弩的熟悉,让他可以在转瞬之间判断出这阵箭雨已经是在近百支连弩的合力之力才能达到的威势,也就是说此刻潜伏在官道左右杂草丛中的刺客起码有近百人! 近百人,近百架乱弩。李剑站在这马车前满面的凄惶,任凭他手臂鲜血的横流,他也依旧是死死的盯着那一辆马车,似乎是在等待着奇迹的发生。可其实能够发生这种奇迹的几率,李剑本身便完全不能相信,他很确定在这等连弩箭雨的涌潮之下,马车内绝对不可能再有活口留下来,毕竟这箭雨所选取的首要目标,便正是这车厢! 那个少年大人死了。李剑根本不知道他在产生这一个法时乃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也并不能确切的知道那个少年的死为这大唐带来怎样的影响,但有一定他能肯定,那便是他极为肯定他回京之后面临的必然是皇帝陛下的滔天怒火,而他在皇帝陛下的怒火之下,也绝对尸骨无存! 唇角绽放出绝望的意味,李剑在这种情况下忘了去考虑究竟是谁要这少年必死,又究竟是谁能够具备如此能量,动用京城本就不多的连弩攻势,他只是将手缓缓搭在马车之上,眼中溃散而恐惧。 便也是这时,当连弩的第一轮攻势陷入静止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间歇之际,李剑伸手所扶着的马车却忽然传来一阵微妙的动荡,这让李剑当时心惊的同时也很快看见自这车厢内,那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带着一身的血迹,如箭一般猛然从这车厢内冲了出来,他一手执剑,一手挥舞着阻挡连弩之箭的毛毯,满脸的凝重意味向着那官道一旁的杂草丛中疾奔而去。 范公子还活着?!李剑生出了这个念头,然后他很快便起既然范公子还活着,那大人岂非也有依然存活的可能!只是他这个时候对于范公子仍能活着却产生了更大的惊骇,他根本不出范公子与大人究竟有什么由能够继续活着?他在车内又是如何能够避开的这阵如蝗箭雨? 尽管不出,但李剑显然也能意识到这个时候绝对不是深思这个原因的时候。连弩这种大杀器有个缺陷,它在第一轮射毙,装箭进行第二轮射击之前有个致命的间隔,三支箭矢的装备当然比不上传统的弓箭营。而这个时候这个缺陷,这种时间上的短暂间隔便无比的重要了起来,范公子突然跃出马车,向着官道两旁的杂草丛杀去显然也是要趁着这个间隔来绝地反击。 “杀!”李剑兴奋而扬剑,这位年轻的将领面上泛起全然的狰狞,无论是谁,既然是要杀害马车内的少年,从而累及他也将承担皇帝陛下的怒火,那都得死! 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在一轮连弩之下已然是死伤大半,虽然之前连弩的目标都是选取在这马车之上,但因为箭雨的密集仍是不可避免的为李剑手下骑兵队伍带来极大的冲击。不过虽然如此,作为守卫皇宫的兵士,那李剑手下的这些人当然也都是精悍之人,他们其中只要还能站起身来的,在李剑扬剑之时也很快军而杀向官道旁的杂草丛。 范慎范公子有多骁勇,李剑在眼下这一场遭遇突袭之事中可谓是第一次开了眼界,他守在马车旁并不曾亲身参战,但透过他的目光却是清晰可见范慎手中长剑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条生命,李剑真的很难相信他的眼睛,以往的他如何能够到一个温如君子的范公子居然本身便有这等实力!难怪他始终随在少年大人左右! 既然已经暴露,那么那些刺客也确实失去了继续动手的机,在范慎以及李剑手下兵士的悍然围杀之下,这些刺客很快便放弃了抵挡,只是双方刚一接手便开始试图撤退。毕竟,他们此次的目的已然实现,那马车内的孱弱少年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只是这个法在这些刺客撤退时却依旧不能让他们能够肯定。谁都不确定那位白衫公子能够活下来地同时那个少年是否又真地是必死无疑? 可再如何。已经暴露了地他们这个时候也必须得撤退。因此范慎斩杀着这些持弩之人地同时也注意到这些人向着杂草丛深处而去地动向。他追杀了几步。回身向着依旧护卫在马车旁地李剑冷声言道:“追!” 李剑听得见范慎地话。虽然这时官道四处杀声连连。但李剑依旧在第一时间向他手下兵士传达了命令。 … … 范公子当然没有亲自去追杀这些刺客。他在官道两旁刺客撤退无遗之际。也再次折返回了官道之上。而直到他走向了马车旁。李剑也这才注意到在范慎手臂处。腿上。甚至于小腹左侧都有着箭伤!似范公子这等强悍之人在这箭雨下依旧受了如此重地伤势。那大人……李剑有些不敢下去。 迎着范公子那一脸的凝重,李剑不敢去掀车帘,他犹豫了下,轻声问道:“大人可否安好?” 范慎没有直接去回应李剑,他看着这位禁军统领,原本凝重全然的面上也逐渐泛起一些凌厉,这个时候的他又哪儿还有半分温和谦谦君子之模样? 为了要置这少年于死地,京城中的那些人竟然是不惜动用了京畿重防,为了不让这少年能够返京,京城的那些人竟然如此而不顾后果疯狂做出了这等令人发指之事!范慎凌厉着,他这个时候也确实是知道了张宏即便回了京,怕 得面对这些来自暗中的冷箭。 在范慎凌厉的神情下,李剑感觉到了许多不自然,他只是看着范慎冷漠着,然后顺着范慎掀起的车帘向内望去。 车内,赫然是一个倒在车厢中的少年,那少年一身淡蓝长衫也正是大人的衣着,此时的少年趴在车底之上,看不清他究竟受了何等伤势,但仅仅由他背上所插的那几支冷箭,以及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任何的声息,便足以让李剑能够意识到这眼前的一个事实。 大人……死了! 李剑冷汗连连,他的面色刹那间便苍白到无以为复。 范慎紧紧的盯着这个年轻的将军,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到他面上的惊骇与绝望,一向温和微笑着的范公子用一种冷漠到毫无一分情绪的口吻,一字一句而问道:“李统领,在下知道的是,这一路上我等的行程安排,那些人是如何能够清楚的?他们为什么选定在这个将近洛阳城,但偏偏也是洛阳城外唯一的一处防卫空虚之地下手?他们又何又能肯定我等必经此路而事先埋伏如此多的人手?” 李剑失神摇头,一心而着那位少年大人既然死了,那他也活不成了。只是在他摇头之际却猛然而察觉到范公子的意思,他惊讶且愤怒:“难道你以为是我出卖的大人?!” 范慎依旧是盯着他,但却不曾再次开口,他只是意味深长叹息了几声,然后将视线转到车厢那少年的身上。 几支刺眼的冷箭穿过那少年的背,直接钉在了木板上,原本淡蓝的长衫这时也皆是鲜血,范慎望着那少年的尸首,神色极为复杂。 … … 通往洛阳城的另条官道之上,一辆华丽到奢靡的马车疾疾奔跑着,这马车在这官道之上显得有些刺眼,似乎是哪个大商贾之家为了炫耀财富而刻意打造出来的这么一辆马车。 “宏哥哥,为什么要突然改变行程跟那些人分路前行?”马车内,一个一身红衣纱妖娆异常的小女孩儿坐在一个约莫十六少年的腿上,小女孩儿光着的脚丫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摇摆着,她的面色极是沉寂,有些冷漠,但却反常的透露着许多依恋。 马车的二人,自然便是张宏与妖妖。 事实上在接近河南道前,妖妖暗中以一种连范慎都不能察觉的方式告诉张宏,从江南道到河南道,她率领的红鞋子已经暗中阻击了四次针对张宏马车行刺的举动后,张宏便开始考虑了这些事情。他当然得重视那些来自京城的杀意。 京城中不他安然返回的人不少,张宏细数下来具备这等魄力与实力的却也不太多,从妖妖所回报的那四次行刺一事,让张宏可以断定那些行刺只不过是京城取他性命之人的一个试探,或者只是一些实力并不强悍的人采取的一些小手段。 而在眼下接近河南道,渐入京城之际,那后来的行刺肯定是必杀的凶悍,京城那些人肯定在这最后一段路程里将他彻底的留在京城之外。 敌在暗,他在明,无论如何张宏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来应对这连绵不绝的攻势,再加上从先前那四次刺杀中已经是让张宏察觉到敌人似乎能够很清楚的知道他的行程路线,无论他再如何的临时改变都摆脱不了那些人的如影随行。这件事很奇怪,可却也不太奇怪。 宫中禁卫统领李剑首先便是一个疑点,即使是张宏愿意相信他,那他也绝对不可能去相信李剑手下的那些兵士,他当然知道那条要他死,手眼通天的老狗若是安插人在了他随行的骑兵之中,那他也绝对是察觉不到的。 所以这种种思虑下来都让张宏做下了这么一个金蝉脱窍的决定,这件事他是与范慎商量定下的,由范公子来吸引那些人的注意,然后另找一名身材与张宏相似的少年呆在那车厢之中不再露面,始终由范慎护卫着便可。 这个计划对于范慎而言肯定具备相当的危险度,但因为范慎本身的骁勇张宏却也不太担心,至于范慎本人,当然更不是断然不拒绝。因此在瞒着李剑的情况下,张宏与范慎巧妙的实施了这个计划,最终在妖妖赶到张宏身旁后,由妖妖以及她暗中率领的红鞋子中人来护卫张宏这直到京城的一路安危。 范慎为他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妖妖以及她红鞋子的强悍张宏也很放心,因此这时的张宏靠在这个奢华的马车内,确实轻松不少,马车内的舒适让他原本极是苍白的面色也健康了几分,他抚着妖妖的黑发,看着这个小女孩儿面是戒备的眼睛,微微笑着:“要杀我的人太多,我既然应付不来,那便只能选择逃避。” “连宏哥哥都应付不来,那范公子岂不是极为危险?”不知为何,妖妖突然问了关于范慎的这么一句。 张宏没有多,他只是摇了摇头,暗着以范公子的实力,要杀他的确实有些困难,他摇着头,微眯了眼睛喃喃道:“我又欠了范公子一条性命。” 将这些时日的所有事情联系起来,妖妖着京城那些要取她宏哥哥性命之人竟然强大到让她宏哥哥也不得不逃避,这一刻,这个妖娆无比的小女孩儿面上泛起了浓郁的杀机。 早在张宏留下她与常霸之时,妖妖的世界里便多了一个张宏。 “那些要取宏哥哥性命的人,都该死!” 一个手握着大唐暗中最强悍的刺客组织之小女孩儿,再加上这小女孩儿从来都是强悍令人发指,那她在京城掀起怎样的波澜,并不难象。 东宫之争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主谋 色渐生,夜色也随之而来,在这夜色下距离东都洛阳v道一侧有着一处简陋的驿站,在这夜间驿站似乎不曾休息,依旧是通明之下清晰映照那门外所停靠着的华贵马车。 驿站内,张宏与妖妖也是刚从马车上下来歇脚,他没有选择先入洛阳城再歇息反而是停在这荒凉的驿站。依常来说,这驿站因为位置始终是在洛阳城外较为荒凉,那相对来说也应该更为危险,更方便隐藏在黑夜中的那些刺客针对张宏进行不死不休的阻截。可其实不然,事实上张宏倒更认为这驿站比洛阳城还要安全,这不仅仅是因为范家的那些人早便控制了驿站的四周,更是因为张宏很清楚妖妖手下的那些人在黑暗中只更强大。 这个未满十岁的小女孩儿妖妖自从艺出公孙兰之后,便依着张宏的意思而进入红鞋子,或许她本身便适合那样的环境,也或许只是因为她的心智强悍,在这仅仅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是完全融入了那些刺客之中。而在后来公孙兰指派一批实力强悍的刺客听从她的吩咐之后,妖妖也很顺成章的开始进行张宏在红鞋子内部的计划。二个多月之后的今天,虽然不能说妖妖已经可以轻松驾驭她手下的那些凶悍之徒,但若仅仅要用,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要以一人之力来应对那许多真正的亡命之徒,她所须要付出的绝对不少。这一点便正是张宏这时怀抱着妖妖显得极为爱怜的原因之一,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小女孩儿为他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尽管他最初收留妖妖兄妹并没有要利用这二人的意思,但他依旧是在利用着这双兄妹。因此张宏对妖妖的感情极其复杂,或许有些爱怜,有些心疼,但更多的也绝对是愧疚。而他所能做的,只有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妖妖亲昵的趴在张宏腿上,如同一只小猫,她并不知道她宏哥哥那些复杂的感情,也没有要知道过。但她却一直都极为肯定她对她宏哥哥的感情。这一生,除了兄长常霸,能够让妖妖真的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她所依偎着的宏哥哥。 “来了。”静若处子轻轻依偎着张宏的妖妖毫无征兆的开口,她只是道了这两个字,然后便没有再次开口,依旧是那般依偎在张宏身上。 张宏侧耳细听,除了外间那微风拂过杂早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这让他有些费解。他俯身看了妖妖精致的小脸,似乎是要从她面上寻找出她能够如此肯定的原因,可显然,他是看不出的。妖妖的警觉在这几月内确实是达到了张宏难以置信的地步。 过了少许,张宏疑惑而等待之下也终于听见了驿站外马蹄奔腾的声音。带着几许赞叹惊讶,张宏再次看了眼妖妖后,却仍是任由她趴在腿上,根本没有起身去迎将要赶到这处的那二人的意思。 …… 留在驿站,自然是在等人,而要等的人当然便是范慎范公子。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张宏清晰听见驿站外勒马停下的那些响动后,便随即也看着被人推开的驿站之门。 范门世子范慎推门入内。不久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袭击且受了一些轻伤地他这时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便是如此他也依旧是像以往那般从容微笑彰显着世家公子地风范。随在他身后地是李剑。从那一场突袭之中让范慎可以确认这李剑并没有背叛大人地意思。那这样一来有些事情也就不好再瞒着这位皇帝陛下身边地近人了。 范慎与李剑行至张宏身前。微微施礼。张宏抬头看着他二人。却也看得到李剑面上本就该有地复杂神色。他知道范慎既然是带了李剑过来。那他们地计划也肯定是告诉了这位将军。所以对于这个从一开始便瞒着他地计划。李剑产生一些法也极为正常。 “伤势如何?”张宏首先开口。看了眼李剑手臂上地血迹。又打量着范慎身上地伤痕。逐渐凝重了神情。由他二人地伤势当然可以让他清晰联到不久之前地那一次袭击是何等地惨烈。 “不妨事。”范慎笑了笑。却随即略带遗憾再道:“只是那个少年……却已经不行了。尽管大人事先便在车厢内有着那些防备突袭地布置。但依旧没能阻挡得了这等利器。”边言着。范慎也边将手中地连弩拿起来。走到张宏身前:“若非在下急中生智。怕伤势便不如此之轻了。” 连弩。张宏接过这利器。颇觉沉重。妖妖也适时起身打量着这一件几乎夺去了张宏性命地东西。 “若我所记不差。那这种东西应当只配属于京城地万骑营。飞骑营。羽林卫这三支兵力之中。”轻声言着。张宏微微皱眉。继而再问:“可有活口。能否查出些线索来?” 范慎不出意料的摇了摇头,这个答案也是张宏早便知道的,那些人既然胆敢冒着皇帝陛下的威严,太平公主的意旨而做出这等事来,也必然是有着献身的觉悟。 “一点线索都没有?不能由那些死尸之上看出他们究竟是属于哪方的人马?” “应当都不是京城三营中人。”为张宏解释的乃是李剑,他毕竟是从 ,对这一方面肯定见识要比范慎多上一些:“可奇怪训练有素,进退颇为讲究,丝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张宏不再追问,他点了点头,神色显得有些复杂。事实上能安排出这等声势袭击之人在京城本就不多,而无论是范慎还是李剑也都知道胆敢在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眼下动手之人,除了那老狗也不可能再有旁人。可即便如此,那依旧说明不了什么,最起码这个时候张宏这些人是根本不能承认袭击之人乃是王公公安排之人。 这便是政治,有的时候就算你知道你的敌人是谁,却也不能认为他就是敌人,最起码表面上你不能说出这个事实。 …… 驿站之内的气氛微微凝重起来,既然都能知道这是那老狗的安排,那自然也都知道张宏此次回京须要面临的危机绝对不简单,所以这个时候张宏不再开口,只是把玩着那依旧沾染着血迹的连弩时竟无人再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驿站内烛火摇曳不停映衬着张宏阴晴不定的脸色时,他才突然开口,道:“你不要怪我。” 很突兀的一句话,可这房内三人却也都知道张宏这一句话是针对李剑而言的。李剑笑了笑,显得苦涩:“末将岂敢,若因末将手下那些人而累及大人安危,那才是末将最该怨怪之事。” 李剑的话中意思张宏明白,他当然也知道若是他出了问题,那李剑也肯定出问题,所以他原本便不太担心李剑因此事而责怪他对他的不信任,可他依旧主动说了出来,原因倒也是因为这李剑始终是皇帝陛下身旁的近人,张宏也必须得给他一个解释。 “大人,明天可是要入洛阳城?”李剑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似乎是要以此一句来代过张宏瞒着他而进行的那一个计划之事。 张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轻声又问:“现如今是洛阳城内都有哪些人?” 李剑了,刚要回话,他身旁的范慎却是率先而道:“莫不是大人忘了几个月前之事?均州焦王如今便是在洛阳城内候着。” 均州焦王,张宏微一思虑随即便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件事。那个时候他在江南道收到高不危的密信,说是京城的那位老王爷因病身故,父王身死,那焦王这个做儿子的当然也须要回去奔丧,可皇帝陛下却是直接阻止了焦王的回京,不允许他身入长安。皇帝陛下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焦王的势大,他盘踞均州太久,已然是掌握了那一带所有的的资源,再加上在皇帝陛下登基之前,焦王本身便是他的一个极为有力的竞争者,那皇帝陛下当然得考虑焦王否借这个由头而入京做出一些事来。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不能回京奔丧的焦王便暂时留在洛阳城。 到这一件事的张宏起初还不曾太多,他只是着这位焦王与公主府的关系。不过,也是同时,当他握着那连弩又起先前李剑曾言,那些训练有素的刺客都并非京城三营之人时,忽然把握到一些什么事情!这让他瞬间变了脸色,眼中闪过许多神色的同时,也暗自做下了决定。 “不入洛阳,直奔京城。”断然道了如此一句,张宏牵着妖妖的小手起身:“早些休息吧,明日继续赶路。” 范慎与李剑恭身应是,各自回向这驿站内的房间。只不过在张宏与范慎错身而过时,他却压着声音确保李剑不听见,言道:“袭击之人未必便是王公公。” 范慎在那一瞬间有些惊愕,但随即一派自然步向房间。 从头到尾,他这几人都不曾起那个作为张宏替身而死在袭击之下的少年,似乎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便就如此轻易被抹去了一切。 … … 第二日一早,张宏带着妖妖便沿着官道向京城继续前行。他依旧没有去与李剑手下的骑兵汇合,这个时候那些骑兵也仍是护卫着马车打着幌子从另一个方向赶向京城,而在他与妖妖动身之前,范慎与李剑已是先行去与那些骑兵汇合了。 饶过洛阳城向着京城而去,大约还须不少时日,在这辆华贵马车与洛阳城擦身而过时,张宏隔着车窗望着那一座恢弘磅礴的古城,心中的却是城中的焦王,以及不久之前的那一场袭击之事。 马车不疾不徐的驶过洛阳城,眼看那古城轮廓将要消失在视线之中,这马车却是愈行愈慢。 “大人,前方似乎有人在等着您。”车夫驾着车忽然开口,声音苍老但却沉稳异常。这个车夫乃是范慎特意为张宏安排,而张宏其实也知道这个车夫便正是他来这大唐所第一次遭遇刺杀之事的主谋,范家范武。当时范武试图行刺张宏乃是王公公的意思,而他未得逞也是因为常霸的阻挡。 张宏应了一声,示意妖妖等在车内,他随后也掀起车帘望着前方不远处而张望。 马车愈行愈近,张宏也终于看清那等着他的人模样,这让他极为惊讶,但惊讶中分明掩饰不了他的愉快喜色。(,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东宫之争 第二百一十四章 王爷 处这等阴暗政变迭连的唐年,张宏从来都是有着不小种怨气当然并不是那种一味的怨天尤人,他只是对他身旁的那些事那些人有着本能抗拒。@@@醉Ω露Ω网有着上一世灵魂记忆在身的张宏肯定不喜欢被人利用,被人控制;可自从他来到这唐朝起,他身边的那所有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因为利益才与他产生交集?又有几个人不是在试图利用他,控制他? 皇帝陛下也好,平王李隆基,太平公主也罢,这几人可谓都是其中的代表,虽然这些站在大唐权势金字塔顶端的人能够如此宠信,利用于他,本身也是他的福分,可其实张宏对这种福分真的很不感冒。因为上一世灵魂的存在,便注定让张宏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留着他那份大逆不道的心思,他当然不可能如这时代下的那些人一样,将这些大唐顶尖之人推上高高的神坛上来膜拜。相反,他一直都只是将这些人定义为,掌握的东西比平常人多了许多,再加他们出身的缘故才造就了他们与平常人的不同。可再如何,由本质上来说,张宏依旧认定这些人仍然都是平常人,跟他一样两只眼睛用来看清这个世界,一张嘴巴用来生存于这个世界上的平常人。 那么,既然都是平常人,他们凭什么能够轻易且所当然的利用他?又凭什么试图去掌握他,操纵他?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他们比平常人要多拥有的那些东西吗?所以因为这个大逆大道的心思,便让张宏自始自终对这些人都有着潜在的抵触。 当然,张宏自然极为清楚这种现象乃是这时代体制下的必然产物,那些出身皇室高贵在上的人也的确可以如此所当然的来产生这种控制欲,以及做出这些行为。可心里明白,便不代表他就逆来顺受的去接受。 由最初回到唐时仅仅是让阿娘与他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来作为他生存的动力,到此时他已经是在试图改变这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公平。可见在这两年里,本质上那个温和谦逊的少年郎已经是有了一个质的变化,或者也可以说他内心中那些不甘那些怨气已经是让他滋生出了足以让他被这时代打入万劫不复的,野心。 …… 在唐朝的这两年来,张宏一直都是默默的承受着这些不公平,从不曾表现出任何一分要反抗的意图,虽然他依旧是那个温和谦逊的少年郎,但其实他对他身旁的那些人都没有太多的好感,也一直是在抵触着,可以说在京城乃至这个大唐,除了他身边那些至亲的亲人外,张宏再也没有对其他人生出完全信任,或者好感来。 可这其中有一个人却是最为不同的,他与平王李隆基,太平公主,皇帝陛下等人都不同。尽管他接近张宏的意图或许也不是那样的简单,但最起码他在与张宏的交往过程中,从来都只是向张宏付出着,不曾有过其他目的,也没有表现出需要让张宏来回报他的付出的意思。就算他的付出真的不仅仅是单方面的付出,也确实是含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毕竟他始终没有表现出来过。所以,张宏这两年里所有接触的所有人中,最能接受的人,也便是他。 太平公主府的二王爷,薛崇简。 最一开始的时候,是二王爷向太平公主他的母亲大人引荐,其中又出言为张宏说上不少好话,张宏才得以如愿求到救治阿娘之病的良药;随后,在张宏与韦后手下工部尚书张希那些人对抗的时候,也是二王爷亲自派出了他在公主府中的亲卫李年等人守护着张宏府上的安全,虽然这其中有着平王李隆基的影响;最后平康坊依凤阁那一件惊动京城之事,也是二王爷最先赶到了张宏身边,且表示无论如何都站在张宏这一边。 对于二王爷的这些行为,张宏当然感激,他也不否认他怀疑过二王爷如此竭力帮助他的意图。可毕竟,二王爷始终不曾有过要张宏来回报他的意思,也从来没有表现过要利用他,甚至是要控制他这等等心思。所以在他未曾有过这些心思之前,张宏也能够接受这位王爷。 …… 从车厢内探出了头望着官道前方不远处等着他地那一队人马。张宏一眼便看见了位身最前。戎装在身英姿勃发地二王爷薛崇简。他确实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他当然不可能料得到二王爷居然在这处等着他。更不可能事先知道竟然是二王爷亲自前来。 从马车上下来。一直到疾步赶到二王爷身前。张宏都没有掩饰他面上地激动。他微笑着。深深地向二王爷恭身:“小可。拜见王爷……” 率着一支约莫在百人左右地兵士。二王爷只身在前与身后兵士大约有十步之遥。这一处官道基本上已经由二王爷手下地这些人完全占据。没有隆重地仪仗队伍。也没有喧嚣地军马之声。只是微有马嘶声下。彰显着二王爷以及他手下这些兵士地肃穆。这种阵仗其实不像迎人。倒更像是军待行。而这一点。却也正是张宏不得不感激之处。他当然知道二王爷由京城亲自迎来此处。肯定是担心他一路上地安危而亲自来护送。 “此地又并非京城。何必拘礼。”依旧是那一派温和自然地形象。并没有因为他身份地高贵而给 来分毫压迫感。他抢在张宏恭下身前便扶起了张宏。)]愈显成熟地清秀俊郎之面孔。二王爷微笑再道:“况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对这些虚礼也不太过在意。” 张宏抬起了头,笑了笑,却也不再多言,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平易温和的二王爷,在阔别了一年之后的今天,发现对方依旧是那般的年轻,依旧是那般的英武,也依旧是让他可以感激着,觉得这样真好。只是愉悦的同时,张宏却也到他最初进那公主府遇见这位二王爷时,的却是这位二王爷的断袖之癣,这难免让他笑的更真城。 二王爷薛崇简当然不可能知道张宏的心思,他却是在打量着一年之后的这少年时,心中生出更多的复杂意味。这个少年郎也果然如他所期望那般成长了起来,这不单单是指年岁的长大。更是指着这少年本身的潜质也在成长,出身公主府身为太平公主最为宠爱的儿子,那薛崇简当然很清楚他母亲大人身旁那一条老狗的能量,可偏偏那老狗此次却是败在了这少年的手中,实在是……令他不得不惊叹。 “除了脸色有些不太好,其余都还好。”二王爷笑了如此一言,却是向着张宏身后那马车随意看了眼,发现这少年身边竟然没有护卫,心中不免也能到一些事情:“这一路可都顺利?”问了这一句,二王爷却是不待张宏回话,自顾自便再道:“不过都已无妨,既然你已经赶到了这里,那接下来肯定都顺利。” 果然是亲自前来迎他,且要送他回京。张宏微显感动,微微执礼恭身,略低于二王爷那一簪玉顶,道:“劳王爷费心,小可这一路倒还算是顺利。” 张宏没有起这一路上总共发生的五次袭击事件,很轻描淡写的便带过了这一路上的坎坷。而其实他也知道,以二王爷的才智肯定能够从他身后的仅仅一辆马车中看出些异常来,可同时,他还知道,就算二王爷看出来些异常也不相信他的言语,但二王爷肯定不追问。 事态的发展也果然如张宏所料,二王爷也根本没有追问的意思,他依旧是含笑而看着张宏,颇有一番感慨的意味。 张宏不明二王爷这时的感慨是在感慨些什么,但他却依然从容自若的站在他面前,微笑着,如同冬日的傲松,不卑不亢,持礼不妄。 ……“一年多前我最初遇见你的时候,你才不过是个贫寒出身的普通十三少年郎……”神色复杂而道着,二王爷微笑不曾收敛:“你这个少年郎若是回了京,又有谁敢来小看于你?又有几人敢将你再视作以往的寻常少年郎?” 对于二王爷这番感慨张宏没有插嘴,只是笑看着二王爷,听他继续言着:“若我所估不差,那再过几个月后你便可以执行冠礼,步入十六可成家离教了罢?” 唐时十六便已成人,而在成人之际当然是要行礼,以后也须戴冠,便就是二王爷口中的执冠礼。张宏起初到不曾料到二王爷居然说出这一些话来,而事实上他之前倒也实在不曾过这些。 初回唐时乃是十三少年,离京时十四,在江南道过了一年便是十五,再过几个月,待生辰之日再来……张宏暗自盘算着,却也忽然意识到这么一个事实。 原来他这时才将要成人。 这一番盘算之下,张宏难免有些苦涩,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年,却实在是异常丰富多采:“王爷所言确然……” 接下来,自然便是一番感慨寒暄,与二王爷的寒暄确实是张宏最不排斥的客套,对于他所能接受的人,张宏从来都不吝啬他的谦逊。 官道之上,张宏身后的那辆马车静立着,二王爷身后的那百名兵士望着那样一个与王爷亲切交谈的少年,窃窃私语着,猜测着那个少年的不凡来历…… … … 许久之后,待二王爷终于意识到这官道毕竟不是叙旧之地,也确实不宜久留之时,他才终于有了起身赶路的意思,而也直到这时,张宏这才忍不住问他心中那个最大的疑问:“王爷,您是如何知道小可必经过此处?” 言外之意自然便是在问二王爷是如何知道他不入洛阳城?又如何等候在这洛阳城外的官道之上。这一点薛崇简当然得到,他笑着却不曾解释,反而带着一脸的玩味与兴致问道:“母亲大人给你的评价一向不少,可你知道那其中最让我在意的是哪个评价?” 他的母亲大人自然便是京城的那个女人,太平公主殿下。而这个问题也实在不是张宏所能回答得上来的。 薛崇简也不真要张宏来回答,他不掩促狭,边走向身后兵士所牵着的马匹,也边笑道:“母亲大人曾经说过,你这少年,乃是天底下最怕死的一个……” 最怕死的一个……张宏愕然苦笑,实在不曾到太平公主居然给他这么一个评价。 而也是因为他的怕死,便注定他不可能直入洛阳城内。 毕竟,那洛阳城内的焦王是张宏必须慎重以待的一位大人物。(,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东宫之争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入城 二王爷薛崇简一路的相随护返,那从洛阳城到京城的[t自然是安全的无以复加,不二王爷本身率领的兵士便具备相当的实力,单单就他那身为太平公主最宠爱的一个儿子这个身份来看,却也绝对可以让那些试图在暗中对张宏耍些小手段的人望而却步。包括公主府内的那老狗王公公,他也必须得忌惮二王爷的身份。 彻底放松了防备以游山玩水遍阅大唐的心态从洛阳赶到京城足足用了十多日的功夫,这十日里通过二王爷的介绍以及张宏这一路上所看见的民生都可以让他察觉到自皇帝陛下登基以来,在他极力的平衡之下,大唐确实是在逐渐摆脱连年政变的阴暗影响,这京畿附近的各州县也的确有了本该有的大唐风貌。 青年才子佳士着儒服戴纶巾,三三两两或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或是游山观景咏诗做赋;二八妙龄少女含羞带怯远望止步,看着那些风华正茂的才子佳士莺莺娇笑。昌盛繁荣之下的景象在张宏这一路上却是屡见不鲜,而也正是因为这些,才让他愈发的迷惑起来。他有些不解,别人不知道,但他却是极为清楚大唐若要迈入真正的盛世也还须要几年的时间,这个时候便连李隆基都还未能入主东宫,那这天下为何有这等盛世之兆? 不过疑惑归疑惑,盛世总归是张宏乐意见到的,没有谁比他对那阴暗政变朝局不稳来的更要深恶痛绝了。而似他这等每日生活在阴暗中的人也只有在经历些美好的事物时才能洗涤几分那些心中的阴霾。 所以说,一直到重新位身于大唐权势中心长安城城楼下时,张宏都是心情明媚着的。他抬眼望着那座巍峨的城墙,心中的却是一路上的盛世之兆;而当他缓缓望向城墙下的城门,却复又起了京城中那些他必须得面对的人以及那些事物。这么一个转眼的瞬间,那些好心情便很快不见,只剩下沉重的叹息。 不过这些,自然都不曾在他面上有任何体现,他站在长安城前依旧是那样一个偏执从容自若的少年郎,微微眯着眼睛的他根本没有感触的意思,只是一味的泰然着。 他喜欢眯着眼睛看事看人看这个世间,或许是因为这个角度可以少看一些污秽,也或许是因为他只是单纯的以眯着的眼睛来更好的掩饰他。 “近乡情怯?”城墙下的张宏望着那长安城时,本已跨马行在前的二王爷再次折返,他微笑看着这个少年调侃着,但却依旧显得亲热,事实上这一路上虽然张宏只是将江南道之事轻描淡写的为他大致讲述了一遍,但他当然也能从那么几句轻描淡写间体得到这少年在江南时的处处危机。所以尽管张宏说的轻松,可他仍然知道这少年在江南道付出了怎样的艰辛。由此,也更是让他不得不感慨这少年超凡的手段。 张宏收回了视线,看着二王爷微笑摇头:“这一路上多劳王爷相伴,或许在王爷眼中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小可必铭记在心,大恩不言谢。” 似乎是答非所问,但二王爷自然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故而二王爷只是摆手微笑,回身看了眼长安城,再次转身时便道:“也罢,既是到了京城那我也须得尽快回府见过母亲大人,你在府中安歇一日便再去公主府见过母亲大人罢,这些我自为你解释。” 张宏恭身,再次谢过二王爷。他似乎并不奇怪二王爷为何能从他这一句话中听出他入京后没有先去拜见太平公主,或者平王李隆基等人的意思。 制止了张宏地拜谢。二王爷留下一个颇为耐人寻味地微笑之后便就此率先入城。再没有与张宏有太多地寒暄拖泥带水。对于他刻意赶到东都洛阳去迎这少年。以及一路上地护送究竟有着怎样地意图他也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言语。因此。张宏看着二王爷率手下亲卫入城时也仍然带着几分感激。 二王爷先行走后。张宏这才回身走向马车。他掀起车帘看着车内那个神色异常冷静。妖娆中带着冷艳地小女孩儿。微笑着伸出了他地手。妖妖意也伸手迎向张宏。便就如此步下马车。 长安城外。清瘦单薄地少年微微佝偻着身子。他手中牵着一个赤足走在地上一身红衣神色冷淡地小女孩儿。在阳光下留下两道长长地背影缓缓向着长安城中走去。异常清凉。令人侧目。 只有张宏才能知道。他这次重回这长安城。究竟意味着什么。又究竟为他记忆中地大唐历史带来一番怎样地变动。 … … 之所以没有去接二王爷那调侃式的近乡情怯,其实是 张宏内心深处他始终不能将长安城认为是他的故乡,t|拥有了这一世人生起便与阿娘生活在这大唐的京城,但他仍然认为这样一个充斥着政治味道的城市不太适合他渴望的人生,所以二王爷那一句近乡情怯确实不适合他,而他那时站在长安城城墙之下,也只是感触着他阔别一年之后他再次回到这长安城究竟有哪些变化。 朝时赶到的长安城,可张宏赶回王府胡同边缘府上时却依然是暮色将至,的一天他都是带着妖妖在城中四处走动,没有回府,没有去拜任何一个他必须得拜的大人物。 对此,妖妖不解,但她也没有去问,只是随在张宏的身旁依偎着温暖着。 当夕阳的余辉彻底收敛,张宏也终于牵着妖妖向着那熟悉的王府胡同走去,范武在入城时便回了他范家,因此步行的张宏与妖妖赶到自家府上时已然是夜色如水。 可即便是这等夜色,在向着府上门前走去时,张宏也依旧是一眼看见了守在门前的那几人。 张府门上的匾额高悬着,门前没有悬挂通明的灯笼,只有两名府中下人分被握着一盏灯笼站在府前张望着,灯笼的光辉是那样的昏黄渺小,渺小到张宏几乎看不清门前那些人的神情;可那灯笼却又是那般的明亮,明亮到门前最中那妇人眼中的晶莹刺到了张宏的眼,也刺酸了他的鼻。 “阿娘……”张宏呢喃着,声音极细,但手中却已然是松开了妖妖的小手。 妖妖一直都在盯着门前那个如同一尊门神的巨汉,她当然看得见巨汉几十年来的憨憨傻傻的笑颜,妖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的兄长与常人都不同,她也一直都很清楚她的兄长根本不有任何感动给她,可这么多年来,在她记忆中那个带着傻笑的青年猛力狠击着捆绑着她的圆柱时,那个笑真的足够了,即便是傻笑。 属于妖妖的,一个微笑便足够。 这个一向神情冰冷的小女孩在看着那巨汉时有一瞬间微扬了唇畔,类似一个笑颜但也只是一闪即逝,随即她依旧是那样的平静冷漠,向着巨汉走去。 常霸笑着,还是傻笑,接过他这一生唯一认得的妹妹,一句问候都没有,只是很干脆的俯身,将妖妖再次抱上他宽阔的肩膀,高高昂着头颅的他似乎是要再看看那个坐在他肩上的妹妹,可他终究还是看不清楚。 傻笑着的常霸是如此的自豪,似乎是在宣示着只要在他的肩膀上,那这个世界便再也不有人能够伤害到他的妹妹。 …… “你在夜色间回来,是要阿娘看不清你的脸吗?是不让阿娘看到你脸上的疲倦辛酸吗?”妇人颤抖着手,微微伸出,看着张宏缓缓走来,她笑着,却是带着眼泪:“可是,阿娘又怎看不见?即便这夜色遮掩了你的脸。” 张宏走到阿娘身前,很干脆的便跪道在了地上,握着阿娘扶他的手,看着这张让他亲切让他感动的脸庞,还是那般闪烁着慈爱。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京城原来真的不可怕,那些该面对也必须要面对的事情真的不足为道。 “孩儿……不孝。”张宏昂着看着阿娘,眼中酸涩但却不曾有任何眼泪,他注视着阿娘,打量着阿娘,眼睛落在阿娘脸侧发间时,他却慢慢又垂下了头。 鬓角的斑白晃到了他的眼睛。 叶婶没有走上前来,如同阿娘一般的神情,也是激动着,只是不知何时她牵着的那个少女已然是垂下了头,有眼泪划过脸庞的少女,这个时候的全然乃是当日这少年营救她时的不可一世。 府门后那个再也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叶天凝望着门前那一幕,满是坚毅的脸上荡漾着决然的信心。 … … 过度章节基本上全部写完,明日开始拉开东宫之争的序幕。 再说一些闲话。 或许有几位真正看这本书的书友能够察觉得到,其实一开始设定主角年龄小,是因为写一篇气势恢弘的章,时间跨度也有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一直持续到天宝年,字数起码也得以上。 所以出场年龄小。可到后来才发现这实在是一个败笔,年龄小直接意味着根本不可能有太多感情戏,不然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到处勾搭良家妇女实在是……太扯淡。当然这也是我第一本经验,笔力的问题。 不能否认,这是一个硬伤。但要修改已经不可能……)(,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过往 一夜的张府注定是沉浸在喜悦中夜不能眠,在后院那77着的正厅中,阿娘与叶婶俱都是带着百般关怀问道着张宏这一年在江南的寒暖之景。而在这柔和烛火的衬托下,不知是远离这至亲之人太久的缘故,还是只是因为那烛火洋溢着的暖意,都让张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写意,他一直都坐在阿娘身前,任凭阿娘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只是看着阿娘那一张带着笑颜满是感触的神情,温声一一将江南的那些见闻讲述出来。只不过,他的这一番话却实在是含了太多水份,事实上他在江南根本不曾有时间去看过那些美景,而他这时的言语也不过是他凭空象捏造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他这番善意的谎言在他就本不俗的口才之下被他描述的绘声绘色,就好像他去了江南,真的仅仅是过去游玩而已,最起码从不曾去过江南道的阿娘在他从来都是含笑带着留恋意味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破绽。他精心的欺骗,让这正厅处处笑语,处处感慨,即使有泪,也只是喜极而泪。 大半夜,张宏这一家都沉浸于这等分别了一年之久后的再次团聚中。这一夜,玉儿也始终站在叶婶身旁,过了这两年,玉儿自然愈发的亭亭玉立,本就清新脱俗的姿色在张宏眼中更是多出许多邻家少女的风采,她娇羞的容颜落在张宏眼中却更是叫张宏生出太多感激之情,谁能象便就是如此柔弱娇羞的小女孩儿在两年前为他以及阿娘做出了那么许多的事情?而若非玉儿一家,怕是张宏或者阿娘也根本撑不过那些过往的苦难。 有这么一个善良的小妻子,张宏真的不再去奢望那些他上一世人人近乎病态而追求的所谓的爱情。 与生存相比,爱情这种东西实在太渺小,渺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笼罩在张宏一家头上长达十几年的阴霾,在眼下这个张宏用了两年时间的苦心经营下,付出了比如良心天性等等多的代价之后,似乎在这一刻终于逐渐消散,开始迎来一个新的篇章。 后来,在张宏一再保证定然不再离开阿娘这么久之后,阿娘也终于放过了他答应先去歇息。可与其说是阿娘放过了他,倒还不如说是张宏在阿娘身边终于安下了心,他这才得以能够安然歇息。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阿娘便着他这一路劳顿之后须要早些休息。 ……张宏在后半夜离开这处房间时,阿娘与叶婶似乎还有许多因为张宏的归来而产生的感触要说,因此也只有张宏一人先行走出。可在他走出来之前,却是以一个阿娘与叶婶都察觉不到的眼色微微示意了玉儿。 张宏出房,在房门前的黑夜中稍等了片刻,玉儿随意找了个托词走了出来,这个极易害羞的少女并不知道张宏唤她出来是有何事,但她出来时却是带着许多激动惊慌等等少女心态。 黑夜中,玉儿看不见张宏,她在门前四处张望着,也是这时,她那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却猛然被人抓起来,那一瞬间,玉儿几乎失声惊叫起来,可这同时,那一张带着几分微笑几分调笑的少年清秀脸庞也随即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尚未能够平复那些惊慌紧张的玉儿瞬间便羞红了脸,任由张宏握着她的小手,她很快便深深埋下了头,再也敢像刚才在房内一般正视张宏。 这个小妻子哪儿都好,可就是太容易害羞,张宏无奈着,手中却是轻轻捏了两把小女的小手,也不管玉儿再如何的羞怯挣脱,他却是越握越紧:“这两年,苦了你了。” 张宏轻声呢喃。他一直都知道无论是两年前地那个张宏。还是两年后地他都欠着这个少女。而后来尤其是在他去江南道地这一年里。也肯定是眼前地玉儿在为他尽孝。为他照顾着阿娘。 玉儿脸烫如潮。近似蚊吟细不可闻软语轻道:“没有。” 张宏笑了笑。好象根本没有听见玉儿这一句话。他只是径自凑上了前几分。羞地玉儿再退两步时。他反而再逼几步。将脸几乎贴在了玉儿脸上。唇畔也是放在玉儿耳边。再道:“不管我再如何。我始终都是你地那个宏哥哥。”顿了顿。张宏轻轻笑了笑。似乎是他地气息呵痒了玉儿。在玉儿娇躯微颤下。张宏满是认真由衷而道:“待不久之后地春闱过去。你宏哥哥取了状元便迎娶于你。” 其实。张宏何尝察觉不到先前在房内时玉儿看着他地神情?那种神情哪儿还有以往地柔情依恋?而他也当然感觉得到玉儿与他之间地那些生份。也便就是这种生份才让他大觉苦恼。也不得不在这黑夜间将玉儿唤出来说这些话。 生份是必然地。以往地张宏仅仅是一个贫寒少年。可现如今地张宏又是何等身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邻家少女地玉儿肯定在张宏现如今这身份前望。这两来。她对这个少年可谓是根本没有一点了解。9]到他地世界。这对玉儿来说无疑是极为残忍地。 况且,玉儿单纯却并不迟钝,年前那平王李隆基与他的妹妹到后院探访张宏阿娘的时候,玉儿当然也能够察觉得到当时的那个身着不俗,仪表超然的小女孩儿对她的宏哥哥有着很深的情意,而她那个时候也感觉到了那个女孩儿对她产生的戒备之意。 那个随在平王殿下身旁的女孩儿,自然便是持盈,也就是后来的玉真公主。 张宏对这一点也都知道,从前他不能做什么,只能让玉儿委屈着,可现如今他不再让玉儿委屈,他也根本不可能再让玉儿受委屈,所以即便持盈乃是大唐的公主也都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意。 …… 大唐男女之别尚有些影响,这等黑夜间张宏也必须得止乎于礼,他只是与玉儿说了一些贴心话,待他看到玉儿面上娇羞的笑颜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后,便也放回了玉儿,他则独自步回他的房中。 这一夜张宏其实也没有睡的太沉,虽然是一路劳顿,但他依旧在回着江南道那所有事的经历,他必须得出一个头绪来,就算那些事都是发生过了的,有错也弥补不了了的,可他也必须得认识到那些错误,然后再也不能重犯,必须避免。 这是张宏这两年来坚持下来的习惯,大抵有那么几分君子当三省吾身的意思。 回起江南道的那些事,张宏很自然的便又起那许多的人。他首先起的是刘氏那个发了疯的女人可能有的下场,很轻易的便可联到楚南轩那等绝不有男女情长之人的手段,如此来刘氏怕也不有太美好的结局。即便不说楚南轩,单单就她那个野心勃勃的丈夫,刘不仁,也肯定扼杀她而除却一些潜在的危险。 刘不仁那个人在后来张宏也充分了解到了他的阴险狡诈,这个野心勃勃的商人之所以将他刘家产业交给那个女人来负责打,其实一方面是看中了刘氏天赋的手段,一方面却也是利用刘氏的出身以及她曾经在楚氏中的影响。出于这些目的而迎娶刘氏的刘不仁当然不允许这个女人利用他刘家的财富来对付张宏,从而走上无异于飞娥扑火的一条路,所以说刘氏在怨恨报复张宏之前,便极有可能在刘不仁手中惨遭迫害,再也不可能掌握任何财富权利。 这或许也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目的女人必将承受的后果。 而至于刘不仁,张宏也依旧不曾对他掉已轻心,他在回京前留下黄不本就是对付刘不仁,继而侵吞他刘家财产的意思。张宏非常相信黄贾仁的儿子黄不在有着江南楚氏,以及江南道官场的支持下,对付这么一个野心与能量成反比的刘不仁,不太困难。 罢刘氏,然后他又起了几日之后与孙修一同赶来京城的公孙兰,那一个妖孽女子刚出现在张宏心头,他便不可抑制的心中微颤,这颤抖不是因为公孙兰的妖艳,而仅仅是因为这同时他也起了公孙兰手下的那个青菊,那个因为他而死去,而暴尸他门前的青菊。 在江南道,有十七人为他而死,这一点张宏始终记得,他着青菊那张似乎是一直在诱惑着他的容颜,悄悄握紧了拳,害死青菊的楚连城,楚连池两位公子,至今还不知道动向…… … … 这一夜,便就在张宏如此反复的思虑中悄然而过,第二日早上,如一年前那般,张宏在府上下人准备好吃食后,陪着阿娘,叶婶,妖妖,玉儿一同在正厅用了早饭,一年的分别便让这早饭间笼罩着异常和睦的气氛,无论在外再如何的凶险艰难,这个家从来都是张宏最安心的避风港。 妖妖如往常一般粘在张宏身旁,一直到吃了饭,张宏先行出去时她都随在张宏身边,而阿娘也没有阻止张宏先行离去的意思,她只是叮咛了几句,便带着笑掩饰着担忧而看着他走出去,其实阿娘一直都很清楚,回了京的宏儿,只怕更忙碌。 向前院走去,牵着妖妖的小手,不到议事厅便看见了等在议事厅前的那个冷漠孤傲的青年。这个青年也就是坐镇京城为张宏之事部署忙碌了一年的高不危。 高不危上前,不掩激动之情,深深恭身:“不危见过大人!” 张宏似笑非笑,并没有与他这个被视为左臂右膀的青年说太多话,只是轻声言道:“我先去公主府,回来以后再与你说话。” 其实关于刘不仁与刘氏这对异常神奇的夫妻,本身故事里应该有一段精彩的故事,可是为了赶进度,就只好一笔代过了……遗憾啊遗憾。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公主 着妖妖小手的张宏在高不危先回议事厅后这才步向张|。可在跨过那门槛时他却又逐渐放慢了脚步。最终停在悬挂着张府二字的匾额之下时他也松开了牵着妖妖的手。然后轻轻环抱着妖妖柔弱的小肩头。抬头看着头上的那一块匾额沉默不语。只是。神色也愈发的复杂了起来。多了许多怜爱的意味。 “虽然你宏哥哥从来都没有与你有过太多的长谈。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俯身。张宏收回凝望那额的视线。依旧不曾去看向他身旁的小女孩儿。他平视着前方。手也再环抱妖妖。却是亲昵的抚着妖妖一头的长发:“其实你一直都在压抑着你复杂的人性。试图让你自己变的更简单一些。而这一点你也确实是做到了。这时的你也的确是简单到令人感慨。可妖妖。你知道吗?你简单已经是在剑走偏锋了。” 妖妖仰着头。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使劲看着张宏。她没有说话依旧是一味的沉默着冷漠着。 “我不排斥你的剑走偏锋。事实上我与你一样。”张宏喃喃叹息。抚着妖妖长发的手愈发温柔:“可我是迫不的已。你不同。你完全可以有一个比较美好的人生。” “妖妖不要美好的人生。妖妖只陪着宏哥哥。”妖妖启齿。声音中带着因年幼而必然存在的清脆。但在她冷漠神情之下这声音也无端端让人的尤其坚决:“复杂简单也好。剑走偏锋也罢。妖妖只是做一些事情。好让宏哥哥可以活的轻松一些。”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事手段有的时候往往造成许多不必要的影响?简单是简单了。但后果却依旧不简单。”没有质问。也没有半分不认同的意思。张宏只是很平静很温柔的这样问着。其实他也一直都知道。不管妖妖怎样。那都是为了他。 妖妖没有犹豫。也似乎是不曾在意张宏这一句话。她依旧仰着脸看着她的宏哥哥。轻声言道:“可这同时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依旧固执而说出了这话可见妖妖的心智是如何的坚韧。张宏意识到这一点后也便再也不试图去劝解妖妖。他收回了视线。有些无奈有些感动。微微俯身捏了捏妖妖可爱的鼻尖。张宏苦笑言道:“记的。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自己不安全。” 疑。然后点头。 这一番于妖妖行事手段的言论也一直都是张宏心中不安的一处。他不能够完全解这么一个小女孩儿却为何如此嗜杀嗜血。但他却知道从小经历了那些事的妖妖一直都崇尚绝对的武力。在她眼中任何对她宏哥哥具备潜在威胁的人。只要让其永远的闭上眼睛那自然便再也不是威胁。所以说妖妖其实一直都是以一种极其简单干脆的手段来面对所有的事情。 是好是坏张宏并不断言。他只需要知道妖妖是为了他而做这些事情便足够了。虽然这么一个简单的手往往带来许多颇为棘手的后果。可张宏依旧不责怪妖妖。 再如何的心智强大。妖妖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儿。所以她也不可能将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中考虑的面面俱到。 不再试图劝说妖妖。那张宏也不再多说什么。在他打算前行时。又问:“你带来的那些人都听你的话么?” “今日以后都听。”即便依旧平静冷漠的口吻。但却清晰显露着她的决然杀意。由此当然也能让张----听的出妖妖的意思。而他所说的那些人。自然便是随妖妖入京了的那些红鞋子中人。 “去吧。记的保护好自己。”再了一句。张宏松开了手。不再抚着妖妖。看着她眼中带着固执带着杀意微微一顿。然后转身向着王府胡同外走去。 那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女孩儿赤足步下台阶。再也不曾回身的她默默前行着。留给一个坚强到让张宏感动的背影倔强的高傲着。 张宏便就如此站在门前望着那处。直到再也看不见妖妖他才打算动身。而便是这时他也仍然存在着担心。他很清楚妖妖今日去见那些人。试图完全掌握那些人究竟遇到怎样的阻力。虽然追随公孙兰了半年剑的妖妖已经足够强大。但她要面对的那些人始终都是凶悍嚣张之蛮徒刺客。 也是张宏抬脚起身时。自他身后陡然而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这脚步落在地上似乎犹带威势。霸道莫名。张宏根本不必回头。便能随即断定。必然也是常霸随后走了出来。 常霸的出来让张宏产生了一个法。他心中考虑着这个法。却没有回身去看常霸随口问道:“你知道妖妖去往何处么?” 傻笑着恩了一声。常霸站在张宏身后也 宏眼光向那处望着。 张宏很奇怪常霸怎知道这件事。他也并不知道妖妖是通过何种方式让她这位思维混乱的兄长能够清楚的明白她要去做的事情。但既然他知道。那张宏也不迟疑。再问:“那你为何不去?” “妹妹要我留在家中。”一如既的口齿模糊。但思维很清晰。 心弦不免再为妖妖的心思而感动。张宏起那一身红衣小女孩倔强的脸。默然无语。即便是在她须要面那些危险时。她所第一考虑的依旧是张宏府上的安危。 “去吧。我既然回了京。那家中便不再有危险。”张宏叹了句。回过身来。分明看见常霸那傻笑中带着的迟疑带着的跃跃欲动。这让张宏微笑了笑。他看着这个如一尊巨神的大汉。轻声嘱咐道:“保护好你的妹妹。” 有常霸这尊杀神。再加上妖妖本就令人发指的心智。那这一双兄妹要掌握那些红鞋子中人不太过困难。即便那些手染了无数血腥的刺客再怎样的气焰彪悍。怕也依然不敢在有着常霸在后的妖妖身前放肆。 …… 妖妖那处的事让他彻底放下了心。随后张宏便也不再停留径自走向太平公主府。他向王府胡同外走去时一路着的却依旧是妖妖与常霸。这双妹的确给了张宏许多裨益。而无论如何能够有这双兄妹在旁那本身便是张宏一个莫大的福分。 向前走着。张宏一路经过相王旧居。却在路过那一条通往长安大道的小巷中微停了脚步。他记很清楚条小巷在去年的时候几乎夺了他的命。而那个时候范慎范公子也是在此处舍命相救。到这一点。张宏不免还起去年每每他去往公主府的时候都有范慎在旁相随。可这些。却都在江南道事后再也不出现。范慎也必然须要留在他范家应付来自王公公的压力。他也不可能再从容追随于张宏左右。 张宏慢脚步一路走着。有些黯然之时。将要走出小巷跨上长安大道。却猛然看见在这条小巷尽头的长安道上站有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人物。待张宏仔细去看。却心中突然疑惑连连。不过面上却也绽放了笑颜。真真是刚起范公子。便又再看见范公子。 范慎其实一大早上便等在这处。他知道大人肯定在今日到公主府。江南道的那些事情在他二人心照不宣的掩饰下似乎根本没有为他二人的关系带来任何影响。所以这个时|的范慎依旧能够从容微笑着。迎上走到这处的大人微微恭身后。如去年一般随在大人身后。极为自然。 张宏没有去问任何问题。就像事情本该如此。而范慎也始终是随在他左右那般。 公主府大约在他二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出现在眼前。一年之后再次看到这公主府。张宏难免有着万般感慨。而这感慨之所以被他以毫无掩饰的惊叹展现在了面上。倒也完全是因为与去年他离京时相比起来。这时的公主府却是更为富丽堂皇。 看来去年太平公主殿下向江南道楚氏楚南聪等人征集银钱。说是要扩建府邸果然是确有其事。而太平公主殿下也果然是越来越奢华了起来。 大红的漆门。高耸威严的石狮。金闪闪的匾额。琉璃的砖瓦。张宏看着也感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时公主府大门缓缓敞开之后。自内而走出来的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从公主府内走了出来却是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公主府门前的白衣公子范慎。以及范慎身前那个单薄清秀。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可恶的少年郎。 于是在第一时间。张宏与那些人目光相接下之时。那几个人便瞬间面色难看了起来。俱都是一般的神色。落在张宏眼中却有不同的意味。 怀贞这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依旧是带着嫉妒带着排斥。礼部尚书崔则比以前更为阴毒。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张宏根本没有掩饰那些仇恨的意思;而至于羲则温和不少。虽然面色不太自然。但总归是玩味多一些。排斥少一些。 但。偏偏就是这等玩味乃是张宏最为不喜欢的。相对于崔尚书那等裸的仇恨来说。他反而更欣赏崔尚书的不掩饰。更讨厌这个羲的玩味。 去年。这些人排斥张宏且也完全可以不屑着张宏。因为那个时候的张宏所能依赖的只有太平公主殿下对他的宠信;可此时。这三人又如何敢去不屑张宏?身为太平公主亲信的这三人当然很清楚自江南道那些事情后。这少年究竟拥有着怎样的能量!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公公 宏与这些太平公主殿下的心腹兴许称不上是势如水火7系,但也绝对不可能能够和平共处,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其实根本不曾停止过。造成这等局面的原因,一方面乃是因为张宏的出身问题,这么一个贫寒少年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崛起公主府,甚至获得了太平公主殿下无上的宠信,这当然不是这些在公主府中熬磨了许多年才得以出头的大人们所能接受;而另一方面,则便是太平公主殿下的缘故,这么一个女人宠信着张宏,也给了张宏难得的信任,可她始终不容许这些人与张宏走的太近,虽说她也不至于从中挑拨,但她本身没有制止过这些冲突,便清晰表现了她对这些冲突的态度。也是因为太平公主放任这些冲突愈演愈烈而从来也不的态度,便使得崔缇等人更不加以掩饰他们对这少年的排斥。 太平公主的这番意思其实张宏多少也能明白一些,无非便是用这些人来制衡于他。 在以往,因为张宏毕竟还有着平王殿下的宠信以及皇帝陛下的格外青睐,便也让这些人一直不敢针对张宏有着太过分的举动,而眼下张宏面前这三人,要说直接在台面上与张宏撕破了脸皮的,便只有礼部尚书崔缇一人。 平康坊迫害玉儿一事有着崔缇的影子,在张宏的震怒之下,崔缇的那位兄长依凤阁名义上的大掌柜终被悬挂于依凤阁楼前七日。这七日对崔缇来说,无异于直接抽打他的颜面,让他在京中一时再也没有半点威风。所以无论如何崔缇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也正是因为这等**裸的仇恨,便使得在此时公主府门前的偶遇时,他首先便阴狠了神情,阴阳怪气的开了口:“贫贱之人,本身便狂妄不知事体,能芶延江南回到京城已属异数,安敢再立于公主府前?” 先是抨击张宏出身的贫寒,继尔是说张宏在江南道时行事的惊世骇俗,最后一句却是有着不少章。崔缇明里似乎仅仅是在问张宏为何还敢来这公主府,其实却隐隐在透露着太平公主殿下对张宏在江南道之事好象也是极为不满。这么开口而出的三句话不可谓不恶毒,以最隐晦的言语嘲讽着张宏那些事的不自量力。 对于这等言语,张宏直接无视,江南道之事太平公主殿下是否满意他当然是清楚的,所以说崔缇这么一个试图挑拨离间的言语原本就仅仅是个苍白的笑话。可这同时,张宏面上却也泛起许多玩味的意味,他很不解,他真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尚书大人多了如此底气,这一年来他在京城又究竟有了怎样的造化,居然敢直接挑拨太平公主殿下的意思。 “尚书大人何必如此嘲着讽着?您究竟是说些什么?”在这公主府前,面对着大唐三位身居高处的朝堂官,同时也是太平公主殿下心腹的三人,张宏却依旧从容自若着,甚至在回着崔缇那一句话时也带着几分淡然的不屑。 张宏的反问自然不是崔缇能再回答,无论他再如何的猖獗总是不能将那些话说的太明白,因此在这个时候他原本就拿这少年根本无可奈何时,只能愤然拂袖扬长而去。这时的张宏,毕竟是手中有着江南楚氏的江南道,而在太平公主殿下不插手他们之间争斗这一基础上,崔缇是万万得罪不起大唐百年望族江南楚氏的。 崔缇愤然离去后,窦怀贞与岑羲当然不再有其他言语,他二人与张宏表面上也始终是没有直接的冲突,所以带着几分排斥几分嫉妒不满,这二人也随在崔缇之后便要离开这公主府。 一年之前有着那许多大唐权势金字塔顶尖之人宠信的少年乃是他们不能轻易开罪之人,那一年之后握着江南半壁天下又是京城各方权势必须得看重的少年郎当然更不是他们所能开罪。 这一场偶遇下的暗中交锋似乎便就如此轻轻带过,可在吏部尚书岑羲步过张宏身旁时,张宏却是暗自挡了他的路,面上依旧是那副微笑,口吻却是显得异常凌厉:“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我都要你偿还。” 一句便连张宏身旁范慎都不能听清地话后。这三人很快离去。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这同时。却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岑羲原本满是玩味地神情在张宏这一句话瞬间呆滞。甚至在他地额头上也隐隐泛出了些冷汗来。 …… 张宏与范慎不过刚入公主府。便迎面看见了那个等在门口地少年宫人。这宫人在看到张宏地第一时间便是笑靥连连。他恭敬着身子。小步急跑到张宏身前。卑微地笑中也带着许多崇敬地意味:“奴婢见过张大人。” “边大人切勿如此。”张宏自是不敢居高。他连忙扶着边令诚口中也忙道:“一年不见边大人。倒让小可确实甚为挂念。” “张大人抬爱……”二人客套说 一旁的范慎却是清楚看到大人手中塞给了这边令诚一t7信纸范慎并不陌生,他当然也能起江南道时大人秘密派他去所办的差事,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那件事究竟是为谁人而办,而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大人在江南道时便在经营着京城的这些事情。 再次看向大人时,范慎那微笑中便带上了许多感慨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公主府中的这个太监边令城原本就是江南道处州人氏。 三人一路向公主府内走去,边令诚还不曾去看那封信,当然也是疑惑着这位少年大人究竟有何意思,但同时也是满面小心的将这位少年大人引到太平公主殿下那处。 这时的太平公主殿下正在公主府新修的后花园中,边令城将张宏引到后花园门前时便很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示意公主殿下便在其内后,他这便似要离去。 “信你先不要看,一些事先让范公子告之予你。”在边令诚走之前张宏又补充了一句,然后了衣衫,微微平复了心绪便就此步入公主府的后花园。 一些事指的是哪些事,范慎当然很清楚便是他在江南道时去办的那些事,故而在张宏走后,范慎便也随着边令诚走到一旁。当然,边令诚对这位范门世子也是异常恭敬,曾经是相王府门下的他被送到太平公主府,本就须要比别人更要谨慎小心。 …… 太平公主。赋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的荣耀光环实在太多,张宏很难来形容这样一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说是蛇蝎心肠也好,才智手段超凡越人也罢,其实都不足以展现真正的太平公主殿下。张宏在一路走进后花园去见那样一个女人时,不可避免的又如往常那般佝偻了身子,带着几分卑微惶恐的神情。 事实上他这些惶恐卑微其实也不全是做作,对于这样一个女人,张宏每次见她本就有些惶恐;而至于卑微,再如何的来说,张宏始终也是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起便以一种仰视的姿态来面对。 重新修缮了的公主府后花园确实是美仑美奂,刚刚入春之时尚未复苏的花草虽然依旧沉寂,但这园中分明有着许多令人侧目的姹紫嫣红。张宏沿着小径走过花草,向着园中凉亭走去时,远远便可看到那亭内的三人。此刻的太平公主殿下正与她最为宠爱的儿子二王爷薛崇简对弈,服侍在一旁的依旧是那个昏昏欲睡,阴森如漆的公主府老狗王公公。 第一眼看见那老狗,张宏首先到的当然便是他手中骇人的权势,而在此之前他对这老狗虽然忌惮但也不曾畏惧过,可自从江南道之事中意识到这老狗的可怕之后,张宏便总下意识的起王公公手中那等类似如江南楚氏那等庞大的世家门阀,便好比如大唐第一族陇西李氏。 这由不得他不畏惧。 张宏缓步行着,走上那凉亭,一脚刚刚踏上,却忽然注意到王公公那双昏聩的眼睛猛然睁开,直盯盯而望向他时有着许多他根本读不懂的意味。这让张宏一瞬间有些心惊不已,可当他再次去看王公公时,却发现对方好像从不曾睁开过眼睛。 张宏有些难堪,心中也自嘲起来,暗着就算那王公公再如何的权势滔天,可他毕竟也是一个人,又有哪些值得恐惧的?只是这样自嘲着,他却根本意识不到在这君权至尊的时代下,掌握着滔天的权势本身便让人不得不惊骇。不然,崔缇那些人为何如此怨恨着他,却又始终不能奈何他? “小可张宏……拜见公主殿下。”张宏踏上聆听,恭身站于二王爷与太平公主身前,异常谨慎的见礼。 而先前张宏因王公公的一系列心境变化似乎根本不曾落入过太平公主眼中,这个媚惑苍生的女人在今天穿着一身宽大异常的华丽宫装,她坐在那处一动未动,却分明有着许多倾人心神的意味。 对于张宏一年后的归来,太平公主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衷,她只是微微看了眼张宏,那双桃杏之眼也随即又放回面前的棋盘之上,随口言道:“回来了。” 声音,依旧是那般雍懒中带着令人不得抗拒的颐指气使。 “昨日入的京。”回了一句,张宏便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在这时他才觉得今日的太平公主殿下似乎有大不一样之处,对他的态度,也极是冷淡。 没有忐忑不安,只是极为费解,张宏倒也真是不知究竟他何处惹了这位权势彪炳的太平公主殿下,莫不是真如崔缇所言,他在江南到的那些事情让太平公主不满了? 张宏不解着,太平公主对面的二王爷却是含笑抬头,向张宏摇了摇头,然后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样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满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太平公主便就好似再也不记得t[个恭身而侯在一旁的少年,就好象一年前她最为宠信最为看重的少年郎在此时仅仅是她眼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身着一身宽大浅粉宫装的她依旧神情恬静而执棋对弈,在这满园繁花之中她本就绝世的容颜更是被披上了少许朦胧的意境,犹如画中之人。 二王爷薛崇简也在向张宏投了那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后便再也不转过头来,他与他母亲似乎都只是在专注于眼前的棋局。这样的场景落在张宏眼中,却更是他心生无奈。他当然揣测不出如此高深莫测的太平公主殿下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思,也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因江南之束让她心中有了不满。 不过虽然不知太平公主殿下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思,但有一点张宏却很确定,他很确定这个时候的他必须得装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即便他心中只有疑惑,根本没有半分不安,他也不能再这样泰然自若下去。 神随心动,有了这个觉悟张宏很快微微垂下了头,可还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太平公主那雍懒平静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收起你的那些心思罢,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本宫比你还要清楚,所以既然不曾不安那就不要假装不安。” 张宏顿时便苦涩了起来,他依旧不知道究竟他做了哪些事让太平公主殿下如此的不含蓄,在以往就算他的伪装被太平公主看破,她也绝对不如此干脆的拆穿他。可一年后的今日…… 然而,虽然是被太平公主殿下毫不客气的拆穿,张宏面上却依旧没有半分被拆穿的尴尬,他索性从容了起来,抬起头,平视着凉亭下的太平公主殿下。 此时的太平公主微微向后正了坐姿,以一种惋惜的神情看着她最为喜爱的儿子;二王爷薛崇简则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一手执棋,举而不定之下很清晰的显了他此时的困境。 “张宏,你来为本王看看是否还有生机。”二王爷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不应该,但他本人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个时候的二王爷只是着那少年郎既然无所不通,又能事事计算到精确,那对弈之局来他也是精通的。 可他却不知张宏此时的苦涩。不痕迹而抬头看了下那盘残局,张宏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看不懂。可便是如此,他依旧是微笑言道:“王爷,观棋不语真君子。”没有流半分他跟本不懂棋局的意思,堪称胆大无耻。 “观棋不语真君子。”这一言却是叫二王爷猛然回头看了眼他,随后二王爷却是轻声一笑,将手中那枚棋子放下,向着太平公主微一恭身:“母亲大人,孩儿依然不是您的对手。” 承认的极为不甘,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从小便心智不俗的二王爷在这十几年来与太平公主他母亲大人的对弈中,那是从不曾占过半分优势。 ……棋局收官。在棋盘两旁香烟袅袅下。太平公主了衣袖。尔后缓缓转过身来。施着浅淡粉妆地她神色清冷看向了张宏。虽然有着那么几分冷淡地意味。但这其中依旧是有着许多复杂地情绪在内。 对于眼前地这个少年。太平公主不得不承认。早在韦后事前这少年前来求药时地表现已经是让她动容侧目了。那个时候地张宏无论是从容地谈吐。还是不失恭敬但分明透着些傲气地举止都让太平公主对他生起不少兴趣来;而这依然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地是太平公主始终不知道这少年究竟是如何那般精确地判断出局势走势地。甚至他口中地断言几乎都是必然发生地事情。这由不得太平公主不惊讶动容。 在后来一年地接触中。韦后一事时这少年地手腕。依凤阁一乱时他地心智魄力都让太平公主称赞不绝口。再加上这少年本身地才华。清秀地相貌。都隐隐是在拨撩着她地心弦。而若非张宏仅仅是一个少年…… 这种种复杂地原因便最终造成了太平公主赋予他无上地宠信以及青睐。 可眼下。对于这少年她却第一次生出了许多不满来。江南道之事地重大他不可能不清楚。但便是这样。在江南道地那许多事中这少年依旧胆敢瞒了她许多。瞒就瞒了。更可恶地是在他瞒了之后似乎也根本没有半分要解释地意图。即便是他回了京。能在京城里闲逛一日然后回府却也依旧不曾先来她这公主府!这让太平公主如何能够心平气和? 其实太平公主很早便知道要掌控这么一个少年是绝对不容易地事情。她也从来没有过要完全掌握这少年地意向。可在自江南道之事。眼看这少年一日日地崛起强大。太平公主难免为此而生出不少别样地心绪。 没有试图去掌握,并不代表她不掌握。 杂很不可解的心思,可太平公主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人,她这时看着张宏,看着这个已然成人,丰神也愈发动人的少年心中叹息着,面上却也更为冷淡着。 …… “你先下去吧。”率先打破这阵令人窒息沉默的反倒是二王爷薛崇简,他是对太平公主身后那老狗说的话。 因二王爷这一句话却是让张宏不自觉的看了眼王公公,像一年前那般,王公公似乎依旧只是一个平常的老太监,他阴沉如水的面色并不曾因二王爷的话有任何不快,就算他掌握着再如何骇人的权势,在台面上他始终只能是公主府内的一个下人,所以他也只能平静的恭身,然后转身走下这凉亭。 这或许就是江南楚氏势要脱离这老狗的原因之一,那么一个百年传承的大家族,当然不可能依附于这么一个下人之手。 可张宏这时的却不是这些,他看着那老狗佝偻着身子缓缓走下这凉亭时,心中却突然涌起许多难言的情绪,直到这时他依旧不能明白,公主府内的王公公与太平公主殿下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这个主不主,仆不仆的王公公,又究竟是以一个怎样的身份生活在公主府中,而太平公主殿下又究竟是以哪种姿态来面对这老狗。 这确实是张宏心中现如今最大的一个疑惑。 ……“楚南轩为何接受楚图回他楚园?你与楚南轩是否有着怎样的协议?”王公公走后,太平公主终于开口,冷淡的问话之下虽然显得不太客气,但只要她开了口,那便足以让张宏松了口气。 太平公主的这个问题也是张宏意料之中的问题,关于江南楚氏两代家主近二十年的布局之事张宏当然不详细告诉太平公主殿下,所以她问这个问题也属正常。可奇怪的便是,她居然便就如此干脆直接的问了出来。 “楚南轩要得到公主殿下与皇帝陛下的支持,那便只能间接通过小可。所以在这一基础上,他必须得答应小可一些条件,便就好比如楚图之事。”张宏依旧语不尽详,他说的这一点其实太平公主也知道,所以这么一句话当然不足以让太平公主满意,因此张宏便再道:“可这其中小可也必须得做些让步,小可答应他楚图此生不与他争楚氏家主一位。” 这个答案依旧是张宏编纂,肯定不能让太平公主满意,事实上便连一旁坐着的二王爷目中也狐疑了起来。能够做出这么一个大的让步显然不是张宏的性格。 但不满意又如何?张宏这个时候在赌的便是太平公主殿下的心态,他一直都知道太平公主这个大智近妖的女人,一向追求的仅仅是结果,而并非过程。所以她应不深究。再者,就算她深究,那也无妨,这个托词也是张宏回京时与江南楚氏定下的托词。 果然,太平公主虽是扬了扬唇角,但也不再追问,她只是看着这个少年,心中终归还是存在对这少年那许多的好感。 “你不说,本宫也不追问,但你要知道,这天底下本宫要知道的,必然都知道。”自信中透着强大的自负,太平公主依旧强悍冷漠着。 张宏恭下了身,微微垂头,未曾说话。 这气氛又显得凝滞,张宏之所以昨日不来这公主府,其实也因为他知道这一场谈话必定不很愉快。因为他在回京前听了张希的那番话,已经让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关乎他生死存亡的决定。 过了片刻,太平公主叹了口气,放缓了冷漠的神情后,这才轻轻换了个坐姿,然后似乎是不再追究这少年的胆大,她叹着,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本宫那皇帝兄长此次唤你回来乃为何事,来你已清楚。”顿了顿,太平公主带着些玩味,却极是认真看着他,再问:“可本宫要知道的,是你的态度。” 皇帝陛下召张宏回京,自然是为了三月的春闱,他通过张宏这么一个中心点来平衡太平公主与平王这个心思当然瞒不过太平公主殿下,所以太平公主肯定也知道皇帝陛下此次召唤张宏回京,是要其入朝,要其真正的站在大唐权势中心的意思。 可张宏突然心惊,却也是因为他听出太平公主这个问题潜在的意思。 满是不解而看着太平公主,张宏当然不知道太平公主殿下为何不他参加春闱然后入朝。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皇帝陛下要他入朝,但太平公主却不他入朝。张宏沉思着,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神情也极为凝重了起来,他微皱了眉,看着太平公主殿下,思虑良久,方道:“公主殿下的意思……便决定了小可的意思。” 东宫之争 第二百二十章 输赢 “真是个聪明的回答呢 公主府后花园处处花的幽香在这轻轻暖风下让人生出许多心旷神怡的感觉来。wwww.26dd.cn理_^_而在此时太平公主隐隐含笑这么一句话后。似乎很快便吹淡了那先前不愉快的氛围。便连一旁稍显紧张的二王爷薛崇简也在这时看着他那位盛装一身的母亲大人微笑连连时。也觉的张宏这一个回答确实是叫他的母亲大人心情好了不少。因。他也悄悄松了口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当然不看到母亲大人放弃了这么一个少年。从而使这少年走上逆公主府的一条路。 可这一口气还不待他完全松下。他清晰便再看见他那母亲大人。太平公主殿下随即轻扬了嘴角。凤眼也是一眯。一拂长袖满是不屑干脆言道:“可同时却也是个极其愚蠢的回答!难不成本宫要你拒绝你便真会拒绝?你真的能够轻易放弃那些对你来说只是唾手可的的荣耀权势?” 二王爷当时便倒吸了口气。对于他这位一向心性古怪叵测莫名的母亲大人。即便是作为儿子他也根本摸不出半分她的心思。 可张宏却依旧从容站在那处。不慌不惊八风不动。他的这份八风不动当然不能与楚南轩那等数十年沉淀下来的深厚城府相比。而他之所以这时依旧能够保持着泰然自若。也是因为他在回答之前便料到了太平公主的这一番话。所以他并不为之所动。 太平公主看着那个依旧自若的少年。那如星的双目。不卑不亢的神情都让她可以从中看出些傲气。对于个少年。她是欣赏的。并且那份欣赏中已经夹杂了太多不该有的情愫。所以她没有办法对他像对常人那般冷漠毫不在意。并且其实她也知道宏根本不可能放弃眼下这个机会。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少年胸中那蠢蠢欲动的野心! 最初的时候她曾经问过张宏的最终追求。而那个时候初入太平公主的张宏给了她一个答案。便是活着;后来她又一次问了相同的问题。但张宏却又给了她另一个答案。便就是好好活着。 谁敢说这活着与好好活着仅仅两字的差别追求。便不是这少年胸中野心的一次完美蜕变? 要好好活着。那意味着他需要掌握的东西必须足够。免费小说 这一点太平公主当然知道。对于人性复杂也有着不少认识的她自然也知道这少年既然选择了对她隐瞒江南道的那些事。便说明他已经不在甘心活着公主府的光环下了。而这一,。便正是她今日此般冷淡对张宏的原因之一。 认真看着那少年始终纹丝不动的神情。即便太平公主一直都知道这少年心性不可以常人来衡量。但依旧不的不令她动容几分。她很不明白。他究竟凭什么能够依旧泰然自若?难道就凭他去一趟江南。的到了江南楚氏那些人的支持吗?可这显然不够。仅仅是一个大变之后实力耗损的江南楚氏根本不足以让他能够如此安然站在她的面前。以他的才智。肯定也知道一个江南楚氏是不足以动摇她的地位她的权势的。 皇帝陛下。 太平公主思虑着。随即却也到了她那位皇帝兄长。对于那位皇帝陛下平衡的手段。太平公主当然也是了解的。她也很清楚皇帝陛下要扶植张宏站在大唐权势中心的目的。这一来。再看着这少年时。太平公主心中除了那些冷漠不满。更生出了不少愤怒的情绪。而这愤怒也有针对她皇帝兄长的愤怒。 一时间。由于太平公主这心思连连的骤变更是叫这后花园的凉亭处气氛迫人。在太平公主认真盯着张宏时。便连二王爷也不敢开口。他当然感的到这场间气氛的诡异!可这同时。他也察觉到那少年张宏。却仍是那副从容自若的神情。这让二王爷极为惊讶。莫不是一趟江南之行真让他拥有了足够站在母亲大人身前的资本?他难道看不出这时的母亲大人已然是将欲待发了? 二王爷为张宏着急着。可张宏本身却并不太在意。且先不说在他来公主府前便知道今日这场谈话肯定不会愉快。单单就眼前这位站在权势金字塔顶端的女人之心思。他其实也能揣测到一些。所以他并不担心太平公主会因为他此时的不自量力。胆大妄为而真的将他如何。 一趟江南之行当然不足以改变张宏与太平公主二者实力身份上的悬殊。张宏当然也不会指望那个实力受损。况且也不确定是否会真的全力支持于他的江南楚氏之上。他所凭仗有一点便是太平公主所到的皇帝陛下。不过更多的凭仗却依然是太平公主本人。 江南道的那些事情早已证明太平公主是利用张宏来与王公公进行一场 硝烟的搏弈。那在江南道事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那些事平公主当然仍要利用张宏来继续她与王公公的对弈!所以说无论如何。太平公|都不会对眼下这个胆大妄为的张宏如何。最起码。目前不会。 事态的发展如张宏所料。太平公主一敛肃容微微放松了神情时也确实让张宏松了口气的同时暗道。他这一次又是赌赢了。太平公主果然还是须要利用他。 “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狗胆。”平公主收敛了肃容。随即忽然轻叹了一声。极大程度缓和了这凉亭氛围之余。她似乎也察觉到那个“狗胆”确实不雅。 因此。便就是在二王爷薛崇简。以及此时张宏眼前。这个心性古怪谁都不能琢磨的蛇蝎女人莫名一笑。媚意流露也让二王爷真真是狠狠的松了口气。 二王爷当然知道这少年似乎又一次在心性的考量上赢了他的母亲大人。而他的母亲大人也的确是不再愤怒。这让他情不自禁的便向张宏投以了不少赞服之色。深感他对这少年一向坚决的态度果然是明智的。 “既然本宫早已许了你万人之上。那本宫当然也不会阻止你的万人之上。”轻笑道了如此一句。太平公|凤眼一转。笑而再道:“不过。你既然要参与春闱。那必须的拔了头筹。” “也让这天下人都知道。我公主府出来的人。必然都是顶尖之士!” 太平公主的和缓让张宏松了口气。他微笑着。可这份微笑反倒不如先前从容自若时自然。他此时微笑时似乎显的极为苦涩:“小可……拜谢公主殿下。” 因为张宏的苦涩。太平公主笑意更盛。也笑的愈发开心。 见此。张宏当然也明白他的那些心思……终究还是被太平公主这女人看了透。而先前那几句云淡风轻的话。其实也是另一种层次上张宏与太平公主的交锋。 二王爷以为是张宏赢了。可其实张宏很清楚。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 今日来公主府。张宏之所以早便料到肯定不会有一场阔别一年后的愉快谈话。其实也是因为张宏做下了那个决定。他听了张希那一番话后不的不做下的决定。张希能够判断太平公主必将称帝的野心。这一点张宏未必会全然相信。可他却不的相信太平公主必然拥有对付平王殿下的野心。而不仅与此。他更能肯定最终获胜的必定乃是平王殿下! 历史的大致轨迹或许在张宏的到来后已然有了个绝对的变化。可不知为何。张宏总是莫名其妙的坚信着这么一个大事件绝对没有半分改变的可能。就眼下形势来说。无论怎么|平王李隆基似乎在太平公主面前都没有一点机会。然而即便如此。张39;-依旧选择了相信平王李隆基。 一直以来。在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二人间。张宏不上不下游刃自处着表面上的滋润当然磨灭不了暗地里的必死之局。政治争斗间没有任何立场本来就是个找死的行为。张宏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清楚的知道他必的改变这种局面。可要在平王隆基与太平公主二者间作出选择。对于以往那个没有半分权势的张宏来说。绝对无异于飞娥扑火。 即便是在眼下。张宏也依旧不具备这等实力。他也仍然没有资格来做出他的选择。 可他却不的不做出个选择。形势已经是到了这等局面。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所导演的那场东宫之争早已提上了日程。在皇帝陛下压制了一年之后。若是张宏还没有选择出来。那也不必再选了……这种种的刻不容都让张宏不的不在今日来这公主府前做出那个决定。那个与太平公主府保持距离的决定。 因为这个决定。他对抗了太平公主。因为这个决定。他不曾惧怕太平公主的冷漠。也是因为这个决定。才造成了他今日在太平公主面前的胆大妄为。 而至于结局……已然是显而易见。 太平公主殿下明显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所以虽然表面上没有对张宏的这番心思勃然大怒。但其实已经彻底断绝了张宏这个心思实现的可能。她那一句“要让天下人知道公主走出来的人必然都是顶尖之人”其实也是在说。就算张宏参加春闱。入了朝参了政。有了皇帝陛下的保障。但他依旧改变不了他是出身公主府的这个身份! 种种的种种。都能让张宏很清晰的察觉到太平公主的可怕。也让他可以彻底的意识到。他败在了太平公主手中。败的很干脆。 东宫之争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东宫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二十一章东宫 轻松道破了张宏那些心思也彻底绝了他的念头之后。收藏~顶*点*书城整理提供zuilu.net太平主便也不再就此事追究太多。她稍微收敛冷漠的姿态。转而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又询问起张宏有关江南道的那些事。江南道一事有不少细节张宏都隐瞒了她。这一点他二人都是心照不宣。而不知出于何意。太平公主后来这番问话中倒也没有刻意去问那些细节。她只是针对张宏在江南道的那些作为大致又了解了一遍。 不牵涉到他不说的细节。那其余的张宏自然不能再有所隐瞒。关于刘氏。关于柳家。关于扬州刺史田乾其人。他都很详细的告诉了太平公主。不过。在叙说着他是如何陷柳于绝境。利诱柳家大少爷。色诱二少爷。最终导致柳家家主柳宗和身死这些事时。张宏其实很知道。对于现在这集卑劣手段。阴险心性于一身的他。太平公主会不会叹息于他的堕落蜕变。然后生出别样的心思? 可最终他也未能从那张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上看出分毫端倪。太平公主也依旧是那般半闭着眼睛不动声色的听着。平静着。即便是在张宏大致说罢了江南道那所有事。这握着大唐实权的妖娆女人也只是轻声道了一句:“你做的很好。依此而看。来日朝堂之上即便没有本宫你也定然会比崔那些人走的要远。” 江南道一年的付出换来的便也就是太平公主这一句看似高度的评价。而据常理来说。似乎张宏在江南道的那些作为已然是再一次的获的了太平公主的青睐。张宏也理应为此而安心。毕竟太平公主进一步的青也意味着张宏的前程。可实则不然。么一句话虽说是称赞。但张宏依旧听出了其他意思。他听的出在他踏入朝堂后太平公主会如何来定位于他。他也听的出太平公主绝对不会将他与崔。羲那些人定义在一处。 这个结果对张宏来说确实不错。他的本意当然是不会与崔那些人搅在一处。因此他扬了嘴角。有了今自从入这公主府之后的第一个微笑。他笑着恭身。向着太平公主那处道:“公主殿下谬赞。其实若无公主殿下的支持。小可在江南道也必然是存步难行。” 睁开了凤目。太平公主坐正了身姿。试图要说些什么。可在她开口前。眼睛却放在了张宏身后。闪过一摸复杂的意味。 见此。张宏也随即垂下了头。他也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而也在这时。那一向尖细中带着苍老。令人心中颇觉不适的声音自后响起:“回公主殿下。赵王殿下求见。”根本不必回头。张宏当然听的出来人乃是公主府那最为让他心悸的老狗。王公公。 “宣。”太平公主轻轻点头。随即身前的张宏言道:“你且先下去罢。说了一个早上本宫也是乏了。” “孩儿前去相送。 二王爷站起身来。恭身向着他母亲大人言着。继而便也径自走向张宏这处。与张宏向着凉亭下走去。 张宏拜辞太平公主后便也随二王爷走出这凉亭。而他转身时便也看见了那个佝偻着身子犹如园中枯树一般的老狗王公公。王公公仍然昏聩而站在那处。就像他与张宏这少年根本没有过江南道的那一番交手。这时的张宏也依然入不的他的眼界一般。 向着公主府前院走去。自后花园步出时张宏不可避免的碰见了那位赵王殿下。这位王爷毕竟乃是平王李隆基的兄弟。所以由风度仪表来看。赵王确实与平王李隆基颇有几分神似。只不过与平王李隆基相比起来他确实不如平王那般堂正威仪。反而自他从来都是微皱的眉目间流露出许多阴沉的意味。 赵王殿下自然不可能与张宏有任何交集。他只是斜眼看了张宏一眼便侧身而过。即便乃是张宏身旁的二王爷薛崇简。他也根本没有要驻步与其寒暄的意思。只是高昂着头颅隐有不屑扬长径去后花园。 “赵王殿下……不简单”赵王走后。二王爷与张宏继续行着。只不过他却忽然意味深长而道了这么一句话来。 张宏不明白二王爷的意思。可他却知道便就是这位高傲的赵王要与平王李隆基来争那东宫之位。且有着太平公主全力支持的他就眼下来说。无论各方面都压着平王一筹。京城基本上参与这东宫之争的人都看好赵王殿下。 张宏没有回应。二王爷也不恼。脚下步伐不停。他却莫名一笑。忽然又道:“你有些心急了。”很突兀一句话。不待张宏能够明白过来。他接着再道:“你这么急着与公主府保持距离。我可以理解。但你难道便不担心我 大人会因此而恼怒?现在的你。根本不足以承受母亲大人怒火。” 眼下的形势乃是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之间的那些事初现端倪之际。张宏在这个时候试图与公主府保持距离确实是极为不明智的一个举动。换做常人来。谁都会认为张宏是在试图脱离公主府而投向平王李隆基。 而若是太平公主也如此来。那张宏可以说再也不可能立足京城。可张宏依旧如此做了。事实上只有他能肯定太平公主绝对不会以为他会投向李隆基那处。因为太平公主很清楚他那个侄儿的为人。同时也很了解张宏这少年的心性。所以她不会认为这个少年会走上自掘坟墓的一途。 毕竟是出身公主府。张宏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投向平王李隆基。且先不说在公主殿下的权势滔天下他敢不敢。单单就平王李隆基会不会相信他的忠诚也是一个问题。因此。这太平公主不曾因他的那些心思而动怒的一个原因;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则便是那条老狗王公公。太平公主也依然是要用张宏来牵制那老狗。很讽刺的一个事实。张宏在这大唐最大的敌人。却同时也是保证太平公主不会放弃他的一个主要原因。 “小可。仍是没的选。”张宏苦言着。心中却极是复杂。二王爷这一个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可以理解为他是偏向平王李隆基而并非他的母亲大人的。简单些来说。便就是在这场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的争斗间。身为太平公主的儿子。薛崇简选择的却是平王李隆基。 这一点张宏很早便知道。他前世的记忆中刚好也有关于二王爷的这一段故事。事实上因为薛崇简在这场争斗间的立场。便决定了即便是太平公主身败。他也依旧可以一世为王富贵一生的归途。 一句没的选让二王爷摇头轻叹。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当然明白张宏在这一场争斗中的立场尴尬。 无言而步至公主府前院。范慎范公子也依然是坐等在那处。只不过他的面色却有些不太好看。边令诚站一旁为范公子倒着茶水。这个公主府的边公公在的知了张宏与范公子在江南道为他家中做的那些事后。显然是心中激动万分。他为范公子倒着茶水也更为恭敬感激。 张宏摆手制止了边令诚微显激动的神色。与二王爷寒暄了几句。待二王爷转身自行离去后。他这才迎着范慎极为不善的面色。温声问道:“出了何事?” “王公公刚才来过。”范慎极为复的道着。他二人此时的言语根本没有避讳站在一旁的边令诚:“他对在下言起江南道的那些事。说是做的很好。” 张宏当时便神情大变。太平公主称赞他做的很好那是情理之中。可王公`居然对范慎也说了这么一句话。那究竟说明这老狗一个怎样的心思?而更甚至。张宏听了范慎这一言后。几乎可以断定。王公公的这一句话肯定也是变相对他言起的! …… …… 公主府后花园。满园的幽香花草挡不住此间谈话带来的凝重意味。 在张宏与二王爷走后。赵王殿下也步到了这后花园中。这位一向阴沉让人感觉城府颇深的皇子王爷在太平公主面前显的十分随意。并没有礼太多的他只是微一恭身后便径自走上了凉亭。坐在了先前二王爷所坐的那个位置。 那条老狗依旧是如同一道阴暗中的影子。重新站在了太平公主身后。半闭着眼睛。 “你这些时日做的不错。但你应当知道这依然不够。”随意拿起一枚面前盘中的果物。太平公主把玩着却不食。淡然道着。 赵王凝着眉。神情间除了凝重倒还有不少不甘与愤怒。他低沉着声。缓缓言道:“做的不错又如何?我那位父皇陛下始终只是看好三郎。这一点便是姑姑您也没有办法来改变。” 这一点。太平公主殿下不会否认。她嫣然一笑。百媚千娇的姿态:“改不了的。本宫不会试着去改变。但即便是皇帝陛下也必须的尊重朝廷的意见。京城的动向。若是整个安都要你来坐这东宫之位。那陛下再如何的喜爱三郎也必须的考虑京城的意思。” “可昨日朝上。中书令陆象先。尚书左仆射张说那甘人已然是……” 不待他说完。太平公主随即便挥手打断了他赵王的忧虑:“这些人不足为虑。有本宫在。你只须做好你应该做的便可。”(。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少爷 出公主府时天色已至晌午。理^^学会员整理提供\\★张宏仰头迎着那初春的一竟然觉有些刺眼。太阳虽好却依然是不足以驱逐他心中对于太平公主以及平王李隆基二人间将要生的那些事所产生的阴霾。他站在公主府正门前。并没有立即抬脚离去。反而是站在那处。望着公主府门前长安大道上的熙熙攘攘。听着周围络绎不绝的各种声响。神色颇为愁难。 始终随在他身后的范慎当然不可能完全猜到他在些什么。但范慎能够确定的却是。他知道大人这时肯定是在着王公公。王公公的那一句做的不错其实不仅让张宏忐忑难测。便连范慎也因为王公公那一句话而多了不少担忧。谁都不知道那老狗|下来会有怎样的反击。谁都不知道那老狗又会如何来对待他们这些彻底颠覆了江南道局势的小人物。 “走吧。找处酒家先用了饭然后再去平王殿下府上。”莫名轻叹了一声。张宏说罢也抬脚走上了长安大道上。一身淡色长衫的他在这人来人去的长安道上是那么的不起眼。 范慎有些愕然。他当然不知道大人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而在他紧赶几步。随在了大人身旁时也不由而问道:“今日便去平王府上?” 张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太平公主与平王殿下这二人都是在江南道之事上给了他莫大帮助的人。即便不提以往在京城时张宏与他二人的交集。单单就江南道之事也决定了张宏在回京后必须的先见过这两位真正的皇亲权贵。当然。江南道一事中还另外一位绝对权势之人的影子。那便是皇帝陛下。只不过就目前而言。帝陛下并不是张宏见便可以见的。 只是。范慎依旧不能理解。他并不知道大人刚刚才见过了太平公主。为何又急着要去见平王殿下。这二人理应是分开不在同一日来见才是。 …… 张宏并没有为范慎的不理解去解释一些。他所选的酒家事实上也是他在长安城中唯一去过的酒家。当初楚图一起漫步长安道偶遇妖妖。常霸妹时他二人便就是在这处酒楼之上。 酒菜之物自然有范公子来点。张宏与范慎坐身于酒楼二楼贴临长安道的一处窗口位置。由张宏的视线来看。他刚好也能看见当初捆绑妖妖于园柱之上的那家小店铺。而这时的店铺与当日比起来却是少了店前的草篷。 “应是妖妖走了后。她那个恶妇婶婶留那草篷再也无用便拆了去罢。www.03wx.com整理提供”张宏如此思虑着。不免又起|个终年红衣赤足的小女孩儿。其实这个时候他并不担心妖妖那处的情况。他也很相信有着常霸在旁。无论如何妖妖都不会有任何意外生。即便她依然不能完全驾驭的了那些刺客。 起妖妖。张宏便又起妖妖曾经过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刺伤张介良。摧毁范门一处宅院。以及江南道上那所有的事情……而当这所有的事情都在张宏心中一一浮现时。他的思绪便又漫无边际的开始念起了自从他来到这唐朝的两年间。所经历的。所遭遇的所有事情。 两年了。对于生在他身上最为匪夷所思的事件。张宏其实一开始能够接受的。那个时候为了让阿娘过的好一些。张宏确实是将他完全融入了这唐朝。也曾经以为他真的便是这一世唐朝的张宏。而他脑中上一世的记忆。仅仅是一个梦罢了。可在过了两年。经历了这么的事情之后。他突然又觉的这些事情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忽然意识到。这毕竟不是属于他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中。他始终也只是一个过客。 他是孤独着的。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孤独着的…… 这个突然而出现的法很可怕。让他在这一瞬间忽然恍惚了起来。有些难受。有些心酸。 …… 酒菜早已备好。大人却始终不曾动用。范慎疑惑之下也顺着张宏的目向之处而望去。当时遇见妖妖的那事情。范慎都是不知道的。所以他顺着张宏的视线去望。却终究是看不出任何东西来。只是看的到长安道上那处处的繁华。簇拥的行人。叫卖的小贩。 他永远都不可能明白此时繁华片片中张宏的落寞。 “大人。”唤了一声。范慎试图意大人用饭。但也在他从长安道上收回视线的同时。他却猛然又转过了头认真盯着此时长安道上那一位锦衣玉衫的翩翩公子。那位公子在长安道上并不太招眼。他也根本不会注意到酒楼上的范慎。而此时的那位公子也依旧是自顾自行在这长安道上。说不尽的风流潇洒。 “大人您看。”范慎急促又重复一次。伸手指着那位公子。 这时的张宏因范慎的急促才收回了思绪。他强敛了心神。顺着范慎所指望去。却也在同时神情一僵。显然十分惊诧:“他怎么会在这里?” “关键是他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范慎紧抿着唇。沉声道着:“既然他出现在了京城。那便也意味着楚连城很有可 了京城!”范慎说着。突然注意到张宏带着许多玩味在望着他。这让他直接便起了楚连城在南道的失踪与他有着直接的关系。 故而。范慎当即便显的苦涩了起来:“在下先前确实是实在不知楚连城的动向。” 范慎如此说了。那张宏便也相信了他。他复又望着窗下那位公子暗自沉思着。却也终究没有作出任何反映来。 长安道上的那些锦衣公子。乃是张宏的熟人。江南道之事能够如愿成。也是这位公子从中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这位公子也一度是最取了张宏性命之人。 皇商李家二少爷。李挽良。 一直到李挽良消失在了这长安道上。张宏都未能看到他身旁有任何眼熟之人。李挽良起初是被关在苏州史府大牢的。后来因为楚连城的那个卑劣手段使其获的了自由。而也是他获的自由的当日。楚南仁便针对楚园悍然动了手。同时。也在那一晚上。楚连城消失于江南道。这一系列事件推断下来。当然可以让张宏与范慎很快起。楚连城的下落。这位李挽良李二少爷应当是知道的。那既然李挽良此时突然出现在了长安道。是否可以认为楚连城楚大公子也来到了京城? 李挽良的出现让张宏再也没有心思去感慨这两年来的那些事情。他望着李挽良消失在了长安道上的那处若有所思。而这其间长安道上那位华袍公子李挽良当然也不可能注意到这酒楼之上。 张宏的若有所思落在范慎眼中。却只是一味的平静。这让范慎心生疑惑。无论是李挽良极有可能牵涉着楚连城行踪这一事。又或着李挽良本就是迫切取张宏性命的一个人。这两个原因都不该让张宏此时依然平静。即便他不见的会立即动手。但起码也应该会有所举动。可张宏只是平静着。因此范慎忍不住问道:“须不须要拿下他?” 张宏摇头。在江南道是因为局势的缘故让他不的不针对这位李二少爷来动手。那在江南道事后。他确实没有必要再针对李挽良。即便李挽良一直拥有取他性命的。但张宏也依然不会介意。事实上李挽良确实有足够的理由仇视张宏。他的兄长毕竟是死在了张宏手上。 况且。下李挽良。其实不如放其自由行走在京城。 “可大人。你应当知道他始终对你有着不浅的仇恨。再加上他身后的那位楚大公子也确实是一个威胁……”范慎再道。这时的他好象是真的愿意为张宏擒下李挽良。继而再找出那位他在江南道放走的楚连城楚大公子。 范慎如此这般的心思。张宏并没有去琢磨。不知为何。他在范慎说罢了后。竟然微眯了眼睛。认真看着范慎轻声道:“你是在担心他们会做出一些能够伤害到我的事情?” 范慎下意识的点头。 张宏叹而摇头。喃喃道:“真正能够伤害到我的人。要么比我弱小。要么比我强大。比我弱小的。我宽恕他;比我强大的。我会宽恕我自己。” 范慎确实是不知道大人此时为何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但张宏的这句话也的确是让他为之一震。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这少年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太平公主。平王殿下那些人的。 …… 其实范慎还是不懂。他并没有完全明白张宏为何会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一餐酒菜便随着李挽良李少爷的出现而失去了它原本的气氛。虽然张宏选择这处酒楼本也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虑斟酌先前太平公主的那些话。以及深思王公公那一句话真正的含义。从而再谋划出他随后去见平王殿下需要注意哪些事项。本来就没有纵意吃喝的意思。但这李挽良的出现也确实是叫张宏彻底失去了用这酒菜的兴趣。所以他随意吃了几口后。便与范慎再不停留。直接前往了平王府上。 张宏在江南道的一年里。宁王殿下不知何故竟然放弃了东宫之位。他转而表态支持着平王李隆基。而不宁王为何会有这等态度。这毕竟是让平王李隆基在一定程度上水涨船高。因此。从前王府胡同距离张宏府上不远处的那间宅院当然不再是他的居住之所。这时隐为东宫有力竞争人选的他也适时搬到了距离皇宫不远处的那一间较为奢华的宅院之中。 张宏与范慎走到平王府前的时候。这处处彰显着尊贵威严的府邸门前并不像太平公主府那般有着森严的护卫。它反而只是敞开着大门。在门前留了一处门房而已。今日的造访。然不是李隆基所能料到的。因此张宏与李隆基的关系再如何的密切。也必须的经过门房的传话。 也是他二人侯在府门前时。自这奢华宅院内却隐约传来阵阵鼓瑟乐曲之声。伴随着不少女子的娇笑声。让张宏与范慎一时都神情极为古怪。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东宫 今陛下乃是二次临朝,无论是由其年龄亦或是大唐体都决定着东宫之位必不可久悬,而正是因此,在皇帝陛下正式临朝之始这有关东宫归属的纷争便已浮出水面,朝廷上的那些人不管是有心推波助澜也好,无心陷入这局也罢,总而言之,在这一年多后的今日,东宫之争绝对是京城乃至大唐的第一要事,京城局势也因此事而愈紧张,处处弥漫着争斗硝烟。理___学会员整理提供 皇帝陛下那几位皇子中,具备争抢这东宫之位的三位皇子在经过一系列明争暗斗蹊跷之事后,时至今日已然是剩下平王李隆基,赵王李隆业这两位王爷。而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两位王爷中最具希望的无疑乃是赵王殿下,虽说平王李隆基在诛除韦后,佐帝入朝这一事上立下了不世之功,再加上他本身也是雄才大略,更是得到了宁王殿下的全力相助,但也依旧不如与有着太平公主竭力支持的赵王李隆业。毕竟,此时的大唐最具影响力的始终是太平公主殿下,而并非真正的大唐主宰皇帝陛下。 依常理来说,处于劣势的平王李隆基若入主东宫,那在他本身实力不够的同时理应争取更多的支持,就算不能在人脉等方面获得能与太平公主比肩的资本,那最起码也应当表现得好一些,无论言行举止也都应当给这大唐所有的臣民留下一个较好的印象,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努力的方向。 可眼下的平王府却是歌舞升平处处繁锦,很轻易的便可让人联到平王李隆基此时正是如何的放纵声色。这确实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要知道,这时京城局势的紧张全因这场东宫之争,可偏偏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平王殿下却似乎根本没有这份觉悟,他依旧我行我素着,过着尊贵王爷所该有的奢靡生活。很难让人相信这便是当初雄心壮志所向披靡手刃韦后的平王李隆基府上。 况且,在这时京城局势争抢东宫一事上,李隆基毕竟是处于劣势的。 有着上一世记忆的张宏很清楚大唐之所以颓败其实也是因为这位雄才伟略的千古大帝,与他前半生勤政务国一手开创了最为辉煌的开元盛世相比,他的后半生可谓是彻底沉迷在了声色之中,最终造就了安史之乱的同时也使大唐从此步向日暮,绝对是成也平王败也平王。wwww.26dd.cn整理提供 李隆基喜声好色张宏是知道的,可他知道的却是后半生的李隆基才会如此,那在眼下他还没有开创开元盛世,缔造辉煌大唐,甚至还不曾称帝为皇,连东宫之位都还未曾得手时,他究竟为何会是如此的一位康平王爷?难道在张宏来到这唐朝的同时,历史上的那位千古一帝也有了一个彻底的变化?他的那些雄心壮志终于也因为现实的实力悬殊而沮丧放弃? 不应该的,张宏疑惑沉思着,着当初杀入皇宫斩下韦后级鼎定江山的临王李隆基,再着那个站在皇宫护河城前凛然说出一句‘本王此生,终不会退。’的临王李隆基,张宏心中已经是在微微断定着平王此人绝对不可能因眼下这些恶劣局势而放弃,他也必然不会轻易退却。 至于眼下的如此平王府,张宏在经过一系列的思虑沉吟之后,已经给出了一个他可以轻松接受的解释。他认为这仅仅是平王李隆基的一个示敌以弱的权宜之计,李隆基也只是放松太平公主以及赵王对他的戒备之心。 这个解释在高力士出来迎接他与范慎走向平王府内时,更为张宏所能肯定。虽然这平王府上乃是处处莺语嬉笑,但这依旧不能掩盖府上的威严凝重,仅仅是由他随在高力士身后走到平王府正厅所看见了那些人时,便可以让他肯定李隆基的这些心思。 那些人张宏都认得,其中万骑营的两位将军葛福顺,陈玄礼在一定意义上更是张宏与范慎的救命恩人,而其余诸如刑部尚书崔日用,王,王毛仲等人也都是真正的李隆基心腹,若是平王李隆基只是简单的放纵声色,那他也确实没有必要拉上这一批人陪他纵情。 高力士依旧如去年那般对张宏恭敬着。他恭着身子自行到正厅见向平王殿下请过之后。张宏便也步入了这平王府正厅。而范慎则留在了厅外。以范公子地身份来说。他确实是不适合入这厅内。 不卑不亢。但始终微微佝偻着身子地张宏向着正厅中央处地李隆基而去。从厅外到厅内这几步路却是让张宏生出了太 慨。虽说这个时候他可以肯定歌舞升平地平王府仅仅象。但他同时却也认为着。李隆基用这样一个策略试图欺瞒太平公主殿下。实在是……有些轻视了那个女人。 “小可张宏。拜见平王殿下。”距厅内案前约有三步之遥。张宏很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中规中矩地恭下了身子。这也是张宏比较喜欢平王府地一个原因。事实上大唐如此众多地权贵中。也只有平王李隆基府上有这么一个不跪不拜地礼遇。足可见其礼贤下士地真诚。 “一年未见。你地这些虚礼可是越地多了起来。”李隆基含笑调侃了张宏一句。根本没有半分居傲地意思。在这厅内处处歌舞喧闹之中。他地声音依旧中正堂皇。 张宏小心看着这位对他一向亲切和睦地平王殿下。觉对方在一年后似乎更为亲切了。一点儿也不因为他地水涨船高而居傲。这确实是让他轻松了不少:“在江南时。小可刻意请教过前朝中书令关于这些礼遇方面地东西。” 微笑而道的这么一句话似乎只是一句简单的言语,可其实李隆基当然能听得出张宏的语带双关,他知道张宏是在暗示着江南道的那些事一切都比较顺利。 “前朝中书令楚南轩啊……”李隆基轻道着,忽而又是一笑,摆手指着他身旁那一个位置示意张宏坐下去,口上也言着:“今日不提这些。”顿了顿,话锋一转,他接着再道:“早前本王曾予你言过,本王府上的歌妓都是尤其出色不逊公主府的,你今日来的倒巧,正好让你见识。” 张宏轻步移至平王身旁,在他坐下时却已然是注意到那些欣赏着歌舞的朝廷大臣们都注意到了他这么一个少年,与公主府完全不同的是,李隆基的这些心腹对张宏都极为和善,无论是万骑营的两位将军,又或是刑部尚书那些人都是向张宏微笑颔。 自然,张宏须得一一还礼,只不过这其间连李隆基都不曾察觉到张宏在看向崔日用时神色极为玩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微妙的弧度。 “这‘秦王破阵乐’来你也不陌生。”随着平王的再次开口,厅内那些乐人舞也同时更为热烈了起来,鼓声大作扣人心弦,似乎是在配合着李隆基口上的‘秦王破阵乐’之声势:“这乐乃是这些乐人最为擅长的,所以本王说你今日来的倒巧,正是时候。” 李隆基竟是真不再提江南道的那些事,似乎与眼前这声乐比起来那些事都不重要。这才是最让张宏忐忑的,他也直到此时才现原来一年后的平王殿下终究是有所变化的。值此时东宫之争愈演愈烈之时,李隆基不与张宏提及江南道之事本就太不应该。 因为心中的忐忑便让张宏很难对这千古名曲生出感慨的意味,他坐在平王案下只能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欣赏着那乐曲歌舞,也得亏平王再也不曾注视着他,他的身后也只有那位高力士,身旁再无他人,不然怕是能由他的兴致勃勃中瞧出几分虚假的意味。 张宏本以为今日拜见平王殿下便也就如此而过了,他先前在酒楼上所好的一系列应对之策也都用不上了,似乎在今日平王李隆基真的不会再提起国事政事,只是要他欣赏这歌舞了。 可东宫一事何其重大?李隆基又如何能够如此淡然轻描? “你今日来的确实突然。”在这歌舞一片中,平王突然开口,让张宏完全揣测不到他意图的同时也只能倾耳听着李隆基继续言道:“不过既然来了那本王倒有几句话要告诉你。其一,这些时日里你不可有任何举动,专心在府上研读,来日春闱必须高中榜。 其二,你高中之日,便就是本王入主东宫之时!” 这些话的时候李隆基乃是看着歌妓表演而言的,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这一句话分明是让张宏感觉到了极为凝重的意味,他也可以清晰体会到平王李隆基那无上的威严。 张宏当时就心悸了,他实在不出处于劣势平王殿下究竟为何敢说出这样一句信心无上之话来!更重要的是,平王殿下又为何针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要知道,张宏毕竟是公主府出身的人,而眼下李隆基最大的障碍显然就是公主府的那位! 第二百二十四章 平王 平公主对于张宏经有过那么一贬褒不定的评价说是这少年郎绝非任何人可易驾驭。@想@文@学书友整理提供对于这个评价。平王李隆基是相信的。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他的姑姑太平公主殿下明知这少年不好控制却依旧给了他那么许多的宠信。但这并不妨碍李隆基能由这一评价中看出些东西来。也是因此。这才使他在个时候可以完全没有顾忌的对张宏说出这样一句本不该说的话。其归根究底。这与信任忠诚都无关。 “你高中之日。便本王入主东宫之时。”这一句话包含了多不可揣测的意义。张宏第一时间心悸的同时想的便也是平王李隆基为何会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与公主府的关系?这个心悸自然是在李隆基脸上看不出任何可以解释的痕迹。于是很顺理成章的。宏便又心悸的同时也深思着李隆基为何敢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难道真的不知眼下他是处于绝对的劣势?这不可能。李隆基也肯定清楚他在他那位姑姑前是绝无胜算的。就算他的父皇皇帝|下倾向于他。但太平公主的暗地里影响力已经是超过了他的父皇!那他李隆基又凭什么敢说出这么一句自信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话来?他真的只是一味的自大? 张宏心间念头急转。始终是微微垂着头并不敢直视平王李隆基。但便是如此。他依旧不能自抑的颤抖着手。没有人比他更要了解将来的那个李隆基了。也正是因为张宏知道将来的李隆基必然会建立一番不朽的功业。便也决定了他绝对不可能去相信这时的李基仅仅是自大。那如此一来。便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事实上张宏这时思来想去所想地便也正是这个解释他想不出李基究竟还有什么可以与太平公主那个女人对衡的底牌! 现如今的京城局势|似混乱异常。可这混乱终归是有序可寻。除了平王。太平公主这两人各自的心腹明争暗斗外。其余握着权势的大多权贵都只是采取观望的姿态。谁也不会在这时轻易做出选择。由这些态势来看。便也成了张宏久思不决的原因所在。他看不出平王李隆基在太平公主面前究竟还有什么机会。他更瞧不出还有哪些东西可以做为李隆基最妥的底牌。 因为疑惑。@想@文@学书友整理提供所以惶恐。 张宏再次小心望着台上的平王殿下时竟然生出了不少摸不透深浅的感觉。他看着李隆基心想到底是来日地一代帝心思手段也果然是无迹可寻让人不能揣测。只是但愿这位一代雄君此次的信心并非是故弄玄虚吧。虽然这种可能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 从头到尾。平王殿下便再也不曾说过任何与朝事局势有关的话来他听着厅内乐曲看着那些人起舞似乎真的投入了极地情绪。倒真的有些像那种沉迷声色的纨绔形象。而他中间偶尔与张宏谈论时。说地也都是有关韵律歌舞东西。这么三言两语中。即便张宏有着前世的记忆却依旧不能与平王殿下纵谈这唐的歌舞乐曲平王李隆基对这乐曲的见解确实有着不俗的造|。 这只是一场盛宴。非中途有过平王殿下地那么一话。怕更是让张宏可以肯定这一点。平王府正厅宾主的欢笑言谈。歌舞升平下的处处融洽。络绎不绝的酒菜之物都在彰显着此次宴会的单纯。似乎真地没有参合任何俗事质。 这等盛宴一直持续天色渐晚也不见有结束的迹象而一直都是心有旁骛地张宏好不容研熬到这等时刻后。也终于起身向着平王殿下拜辞。今日来这平王府虽说过程言论全部都远远超了张宏的预估。发生地这些也都让张宏颇觉古怪但总的来说。结果却反而比他来前所思虑更要美好。 平王殿下不让张宏在这些时日内有任何动作。原本就趁了张宏地心。他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参合到这东宫之事上。 歌舞不绝。乐人依清唱着。张----起身。在这殿内那些朝廷大员们都是奇怪的目色下。他微笑向着平王言道:“时日不早。小可须的早些回去了。今日殿下这一宴确实是让小可见识到了府上的歌妓果然出色。” 李隆基似乎并未奇怪张宏的突然辞别。他摆手制了厅内乐声舞者。炯炯而看着张宏:“也好早知你是个孝子本王便不再多留。只是你这些时日须要用心研读。春闱之时务必高中。” 微 声。张宏也不再多说什么。他道李隆基要他务必义。其实张宏作为皇帝陛下平衡局势的一中心点。李隆基也是清楚的。就太平公主掌握的权势与李隆基来言。当然是更能|受皇帝陛下安排的这个平衡中心。实力远不如太平公主的他确实需这么一个平衡点。 …… 高力士送张宏步出正厅时。厅内的歌乐声已然复又响起似乎这一场盛宴远不到停止的时|对此张宏也更是百般滋味。他对那位雄才伟略的平王殿下在这一年后更是由衷敬了起来。 谢过高力士张宏上了在平王府内等了他一个下午的范慎。二人便就此步出平王府。夜色虽已朦。但范公子面上却依旧从容温和。就算是枯燥等了一个下午。范公子那好的涵养也依存在着。 向着府上走回。张----开始思虑着今日早上所见过的太平公主殿下以及下午见过的平王殿下。于这两个大唐绝对强势的人物。张宏一直都很清楚他的命运绝对是这二人息息相关着的。而同时这两个人对他的影响也肯定超过了宫中那位皇帝陛下。所以他必须的竭力把握这二人大致的心思。对他的态度。 “大人。您可知在下今日在平王府内看见了何人?”快要走到王府胡同边缘张府时。一路都沉默不语的范慎突然开口。 张宏很自然的回身看了他一眼。在这夜色下他只是感觉到范公子的面色似乎极是玩味。但他的话依然是不曾被张宏视。他也只是随口问道:“谁?” “礼部尚书崔…”范慎平静言着。似乎不曾察觉到他所看见的那个人出现在平王府究竟意味着什么。 堪称语出惊人。张宏也绝对不能再漫不经心。他快转过身去停下了脚步。惊诧而看着慎:“崔?!” “的两个女儿……”公子微笑。早便知道大人肯定会在意他所看见的那个人。只不过这时他才将他的说完。 崔的两个女儿出现在平王府意味着什么?张宏有些尴尬。这个时代在有了前朝武皇那个伟大的女性后。妇人在时代下地位虽然不高。但也绝对没有后世那么多的禁锢。只是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出现在平王府内确实不是寻常之事。这其中也肯定有许多张宏不敢。也不须接着想下去的缘故。 都是京城那个***里的人物。范公子认识崔尚书府上未出阁的女儿也不奇怪。张宏看着范慎依旧平静微笑的神情。当然想的到他当时看见那两个女人时也必然惊讶至极的。 难怪一年后的崔会比去年高调了些。张宏想着去年那个一味阴沉的崔尚书。再想着今早公主府门前那个居然出言侮辱他的崔尚书。这才知道原来崔尚书转变的础是建立在他的左右逢源之上。一方便依托着太平公主的裙带滋润生存于京城。另一方面却在眼下这场东宫之变上暗地里好了平王李隆基。个崔。确实是有够愚蠢的。难道他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的左右逢绝对是最为愚蠢的举动? 可崔不像这么一个愚蠢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做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决定? 张宏站在那处想着。自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对崔的了解只是建立在高不危的仇恨上 然而。也是因为崔的这个举动是让张宏看出一些东西来。要说随在公主府那么多年。崔肯定极为楚太平公主无上的权势。可便是如此他也依然对太平公主没有十分的信心。依然选择用这么一个手段来讨好平王李隆基。为他留条后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崔会产生平王李隆基会胜的念头?难道仅仅是因为平李隆基在韦后一事上的雄才伟略让崔瞧出了些端|? 又或是崔要这两个女儿到平府上只是有着他不可告人的心思。是为太平公主做着那些见不的人的事情? 想不出的这个突发之事。再加上张宏方才一直想的先前摸不透深浅的那个平王殿下。不免更是让张宏头痛不已。他这个时候确实是苦涩了起来。那个雄才伟略以一个近乎奇迹的方式颠覆韦后的平王殿下;那个在府上花天酒地喜好歌乐的平王李隆基。再加上这时色心胆大的平王……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李隆基?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玉儿 慎随张宏走到张门前后不曾入内便直接回向了他张宏也没有挽留。理^想|文^***虽然在平王府上等了他一个下午的范公子有些可怜。但其实张宏也知道范慎必须的尽快赶回范家。因为王公公那么一句话便注定他范府也必须在最短时间内针对王公公可能有的手做出反映。张宏并不知道范慎在江南道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帮助他究竟是希望的到他哪些方面哪种程度的支持但他能够确定的是。眼下这等形势对于范府来说尚未达到那种应付不来的局面。所以说范慎的那些秘密布置也可以继续瞒着他。他也不必太费心。 步回府中时张宏一直都是想着今日一天内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太平公主殿下的态度还是长安道上忽现踪迹的李二少爷李挽良。又或是平王李隆基令人难以揣测的底牌都实在太过重要。事实上今日原本只是打算去见过太平公主殿下的张宏倒也确实料不到如此多的重要之事却都发生在了这一日内。 有些复杂。有些头疼。张宏暗自重着跨过门槛甚至是忘了跟守在门口的李年那班护卫打招呼。而他阴沉的面色落在年那些人眼中。自然也能叫他们轻易看的出大人的凝重。因此李年那些人自然也不敢打扰到他。 天色虽然已晚。但府上却仍处处***。前院中那处议事厅依旧是烛火一片。张宏只是向那处望了眼便能肯定那个为他之事劳心费心的高不危肯定还在等着他。对于高不危。张宏无疑是视之左臂右膀的。这位言语一向不多性情因恨而略显深沉的青年公子确实拥有极大的能力。张宏在江南道的一年。高不危在城处理了多少复杂至极的事并不难想象。如此来说。这时回到府上的张宏也确实应该第一时间去与高不危谈话问一些情说一些事情。可他没有。他只是向那处看了一眼。便径自走回了后院。 分别了一年。才刚回来便一日未。张宏当然知道阿娘肯定会不满会担心。所以他一路走向阿娘房间的时候。也同时调整了心态努力让他的面色显的温和。着些微笑而步向阿娘房内。 娘果然是在等着他。叶婶也如去年一年那般陪着阿娘说些闲话拉些家常二老身后并有下人服侍着。有玉儿这么一个灵巧懂事的丫头在旁。确实是让张宏安心不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年在外的他也知道都是玉儿替他尽孝。 张宏的入内后叶婶与阿娘很自然的停止言谈。看着张宏坐在她二人面前都是满眼慈爱打量着这个一肩撑起两个家庭的少爷郎。那隐隐而动的目色间有关切。也有自豪。只是老的目光却是让张宏有些不消。虽说一年之后的再见怎么看都不够他也能理解。但这么被人审视着确实难免尴尬。 “娘……”唤了一。张宏便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他今日出去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总是不能跟阿娘提及的。讪笑之下。张宏微微看了眼他未来的小妻子玉儿只是原本闪着那双灵动眼睛望着他的玉儿却是在他迎上之时。很娇羞很快的变移开了眼睛。垂下了头。这让张宏有些难堪……他的小妻子也如既往的太过害羞。 “饿不饿?”阿娘含笑问了一句。张宏匆匆收回看向玉儿的眼睛时也生出了不少奇怪的意味。他在来房中之前。^文_学整理提供本以为必定是要遭受阿娘一顿呵责嘱咐的。这一日的未归阿娘也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可哪知等了半天却是等了这一句饱含关切的话。 但这毕竟更好。因此张宏连连点头。这时的他哪儿还有半分白日里面对那些大人物时的稳重从容。分明就是一个少年郎! “饿了就让玉儿煮东西给你吃”叶笑道了一句回身看了眼玉儿。 玉儿会意。依旧垂头的她嫩脸微微泛红。点头之时却不言语只是轻移莲步向着房外走去 娘自然不会阻止。虽然张府内有着黄不学当初留下的不少下人。烧饭这等事情也确实不玉儿来做但下人总归是不自家女儿用的舒心放心。这也是贫苦了一辈子的阿娘与叶共同的想法。 眼看玉儿将要走出这房。张宏也确实不想独自在这房内听着二老一句句的嘱咐便也随即起身笑着向阿娘道:“孩随玉儿一同去。” 有叶婶陪阿娘。再上这时的他已然是在了京城张宏倒也不担心阿娘。况且。眼下这等对于阿娘等人来说平静的活也实在是张宏最为喜欢的。这个家才是他最终的港湾。而也只有在这里才能让他心境详和舒适。 不知为何。一向视子下厨为最要不的之事的阿娘竟然没有阻止张宏随玉儿出去。张宏在的到许可步出这房间时甚至已经是在想着。这会不会也是阿娘刻意给留他来培养与玉儿之间感情的机会…… …… 不过才刚走出这房几步赶到玉儿身旁。这厮便又露出了他随玉儿出来的真实意图。他几步赶上玉儿后很娴熟的便直接伸手抓住了玉儿那一双虽百经劳作但却依然细腻的小手。这么一个动作无疑更是让玉儿将头垂的更深。她叮咛着似乎是想要挣脱。但始终不的挣脱之下也只能羞红了脸。 很早很早的时候张宏就发现他有这么一个恶味癖。他知道他这位小妻子总是容易害羞。但越是如此他越喜欢看着对方害羞的样子。这个心理其实已经是有些变态。偏偏他就喜欢这么一个感觉。 止步。牵着玉儿的。这夜色下府内后院并没有人。张宏就着月色看着他未过门的小妻子再也不去理会那许多的勾心斗角阴险危机。只是看着玉儿那一张羞红的脸。唇角也泛起不少似笑非笑的意味来:“又没有旁人。怕什么。再说。不到一个月你就是我妻子了。” 须知本就脸皮薄的玉儿这时正是心如鹿撞-加上张宏此几乎贴在她耳边的一句“妻子”更是让她脸烫全然。她局促着。却也不再试图挣脱张宏那只作的手。使劲垂着头。声音细不可闻:“可毕竟还不是……玉儿也还要去给你烧饭……” 感受着手中的温润细腻。张宏那一副很贱很享受的作态再也不掩饰。 来这唐朝。他最大的追 就是眼下这等生阿娘的笑。儿的娇羞都是他那所有事的最大支柱。因此在这个最恰当的时刻。张宏然乐的放下白日里那所有的惶恐偷的浮生半日闲。 “我其实不怎么饿。就是想把你骗出来看看你。”很难想象两世人生加起来三十多岁的他居然能够说出这么一句……幼稚的情话。事实上张宏在说出这么一句后也忽然发现原来他确实是……成人了。 那两年里。他每日面对的无一不是这天下最沉重的。而他身边的所有人也绝对是最腹黑的。所以即便他心理再如何的成熟也肯定不会能够想起这方面的事来。可今日不同。虽那些事情也仍将继续面对着。但在江南道一事后他实掌握了一定的权势。也稍微摆脱了些朝不保夕的危机。同时他也知道在今日之后一直到春闱。他都将拥有一段自他来这唐朝后最为平静安逸的日子。因此这个时候的他确实是由衷轻松了一些。 而至于那些仍存在危机。仍将面对的事情……就先放着吧。 一句本就是要骗你来看看你。却是让玉儿惊愕一时她抬起了头。愕然看着握着她小手的少年郎。仔细看着那俊秀的面孔。清澈的眼睛。微扬的唇角。忽然发觉在这一刻这看了十多年的少年竟然……如此的陌生。她惶恐了。她再也不敢认这少年了有那么一瞬间。玉儿双眸内隐隐闪现了泪光。色虽娇羞泛红。但眼中尽然乃是悲戚。 现如今的张宏两年只是一个贫寒少年苦读以期高中的少年郎。他从来没有正眼仔细看过他未过门的妻子玉儿。眼中只有那些圣贤书的他何曾在意过这个少女?两年的张宏。除了最初时与玉儿偶尔的接触过。先是狠下抛下了玉整整一年。其险些受辱之后才刚刚接到家中却又下了江南又是一年。如此反复。玉儿其实真的没有机会也从来没有认真的和张宏|触过。不管哪一个张宏。 这些。自然不是张----这时能想到的。那些阴谋那些层出不穷的布局诡计或许瞒不过他细腻的心思巧妙的慧目。但眼下玉儿的忽然落泪却是让张宏完全不知该如何去解。他很快松开了握着玉儿手。稍有愁苦忙小心言道:“你不喜欢我就不逗你了。你不要怕不要哭。其实……我也不是一个轻浮的人。” 若非说这后半句时的艰难。怕果真是一个少年郎的惶恐之言了。 “不是。”有眼泪落下。但玉儿却是摇头:“玉……喜欢。” 兴许是因为太过开心。连玉儿都不曾察觉到她这句喜欢是多么的富有令人遐想之意。 只不过这时的张宏当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寸进尺的继续调逗之心。 生下来便定了一世姻缘。可这么多年来这少年对她的冷漠。已经是让玉儿习惯了冷漠。她在这时忽然感受到张宏这般的感情时。突然手足无措了起来。虽然不再认的眼前的这个少年。但其实这种感觉对她来说。真的很好。真的……很甜。 “那为什么要落泪?”张宏更为不解。不过确实是松了口气。知道玉儿并非不喜而落泪也让张宏在疑问着的同时缓缓又握着了玉儿的小手。看着她只是一味的摇头却不说话。张宏苦涩下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他悄悄将身子凑上了前。贴着玉儿微颤的娇躯时。一手也轻轻环着了玉儿。 “以前……是我不。”喃喃言着。张宏轻拥着儿。怔怔看着月色下两道紧贴着的人被拉的无限长。他心中也愈发的怜爱了起来。这样一个默默无言为他以及为娘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少女。他若不去珍惜会遭报应的。 拥有的时候就一定的珍惜。 后院中本是清冷的月色在这一对男女轻轻呢喃下也渐为柔和了起来。嗅着少女长发的芬芳。张宏握着细腻小手再也不曾松开。在这一瞬间。他比以前更为坚决了。也再也不去担心或是平王或是太平公主。或是王公公那老狗所有人的复杂至极了。 …… …… 柔情蜜意再浓再厚也终归是挡不了前院烛火的催促。张宏陪着玉儿便在后院中呆了许久这想起前院中还有着那一位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在等着他。因此再如何的不舍再如何的无奈。张宏也必须的赶去前院。他当然不能让高不危等他一夜。 只不过他在来这前院时。无论他如何的阻止劝说。玉儿却依旧坚持去为他烧饭。 张宏步到议事厅前。门入内。在这稍显昏黄的烛火下他有些看不清正是埋头奋笔的高不危。但眼见高不危那忙碌且又认真的样子。已然是让他有了羞愧之心。他在后院花前月下。高不危却在前院为他之事劳心费神。实在是大不应该。 “这般晚了怎生还不回去歇息?”厚颜无耻道貌岸然这些语言用在这时一脸正经严肃的张宏身上绝对是再为适合不过。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似乎是极为关高不危:“早便跟你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须要我等忙碌的事情那是永远都忙不完的!” 大人之前做了什么。不危或许能猜到一些或许一点不知。而这时的他也只是一味的冷漠着阴沉着。他抬头看了眼大人。将手中东西整理了下。这才回道:“京城有许多事。不危以为今夜必须的让大人知道。” “不用。”张宏断然摆手。再道:“有你在。我放心。” 这种绝对的信任绝非是收买人心|么简单的一回事。对于高不危张宏确实一向都极为信任。而张宏这一句话也的确是让高不危微有感动。要知道。张宏离京毕竟一年。而在这一年里高不危可以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但对于这一年。张宏却只是一句“有你我放心”。这种坦诚的信任实在是让高不危很受用。 直接无视了高不危面上那些感动。张宏再道:“不过。既然你还不曾歇息那我确实是有件事想问你。”风顺水这种策略绝对是被张宏运用的炉火纯青。即便这时的借风顺水。实在有些无耻。 “关于赵王。你了解几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二十六章 春闱 前世记忆中并没有于李隆基兄弟几人争抢东宫一位之事宏其实对眼下这局势一直是疑虑不定着的。^想_文^学书友整理提供在失去了能够预知诸般大事这一最大优势之后。张宏便只能依靠他自己对近期形势的认识。再加上根据他对其中一些人的了解。来判断推演。就好像眼下这东宫一事。历史显然是已经发生了诡。原来不存在的事情也变成了一个既成的事实。那他也只能凭他本身的能力来面对这一件事。 东宫之争演化至今日。已经成了王李隆基与赵王李隆业搏-的舞台。而在这一场对弈中。赵王掌握的可用资源无疑是远远超过了平王李隆基。再加上赵王这资源本身便来自他身后那个强大的太平公主。便使的这一场对奕怎么看都不是太公平。这等的不公平之下。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平李隆基可谓都是毫无胜算。 论朝堂助力。当今朝廷有四位宰辅。除了陆象先是皇帝陛下一手提拔之外。其余诸如尚书右仆射羲。御史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窦怀贞。以及中书侍郎萧至忠这三人都是出自太平公主门下。即便李隆基获了原本支持宁王李宪的那些官员。但这依旧不能与太平公主在朝堂上的根深蒂固相提并;论手中握着的实权。虽说李隆基拥有了绝对的万骑营。可羽林军乃至京城一带的大营却都在太平公主手下地常元楷李慈等人手中。这两个绝对重要的因素都在太平公主那方。那李隆基说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实根本不为过。 可便是这等局面之|。李隆基依旧能够说出春闱之后将是他入主东宫之时这样的话来!他的信心究竟在何处。这肯定是一个最大的隐秘。其实虽然李隆基这个信心看起来并不太现实。但张宏依旧不能否认他从心里也是愿意相信李隆基这一句话的。这不仅仅是因为李隆基在先前无论是韦后之变还是江南道那些事中表现出来的强悍能力。更是因为张宏毕竟有着前世的记忆。他不可避免也不能摆脱地必须的被那些记忆影响着。他知道李隆基将会成为一代帝王也同时会开创下颠峰盛世所以尽管目前依局势看起来这历史已经彻底扭曲。但张宏依然不能跳的出这记忆中历史的影响。 不过。相信李隆基是一回事张----同时当然也的做两手准备。他也绝对不能容许这一场东宫之事会牵累的他万劫不复。就算不能在这一东宫之上获的足够地利益。那最起码也的有个自保的前提。 本着这样一个打算张宏便须要进一步分析这东----之事。而在分析之前。他也必须的对台面上搏弈的双方有个充分地了解。李隆基自是不用再说。赵王却是张宏了解不多的。*想*文*学书友整理提供因此他选择了直接问起高不危。 高不危因为仇恨而伏在公主府不少年月。也是因为他的那些仇恨让他必须的对公主府所有大人物熟悉起来。然后才能找适合他能依靠的。继而去对付那个公主府第一红崔崔尚书。 在张宏遇上高不危之前。高不危始终是没有找到那个适合他依靠的人这当然不能完全罪于公主府的|些人有眼无珠视了高不危这个大才之人。原因其实有高不危本身的问题。他的性子孤冷高傲。再加上仇恨让他整个显阴森。自然不有人愿意亲近他。即便有人发觉了他的才能。那也的看高不危是否能够看的上。所谓真正地大人物看不上他。他又瞧不上那些权势过低的人。便最终造就了他在公主府含才无路的几年岁月。 其实如此说来。选依附张宏倒实在是张宏的运道问题那时前往观清殿的张宏恰巧遇的是高不危最苦闷之时。他眼看崔步步高升愈站愈高。便只能越来越急切却始终没有办法。所以那个时候他感觉到这少年的将来之后。因为急切因为坚定的决定孤注一掷。这才让这位胸中有沟壑的高不危选择张宏。 然而。遗憾的是不危对这位稍阴沉甚少站在人眼下地赵王了解也极为有限。他只知道当年皇帝陛下被武皇所废之后。李隆基一家便生活的极为提心吊,。而那个时候因为李旦与太平公主毕竟是亲兄妹。所有这才将李隆基李隆业等人寄养在太平公主府上。也是那个时候太平公主对李隆基这个侄儿兴起了浓郁的欣赏之心。她姑侄二人良好的关系也一直保持到韦,一事之前。 李隆基与李隆业生活在公主府的日不短。这其中尤其以李隆业为甚。他甚至一直到李隆基有了自己的府邸时仍居住在公主府内。长期对太平公主殿下的耳提面命当然会让隆业在一定程度上很愿意听从太平公主的话。他对太平`主的顺从甚至尤在他父亲皇帝陛下之上。也是如此。这才有今日的东宫之争。 当然。究竟太平公主殿下为何如抬爱李隆业。又为何要利用韦后一事刻意让平王李隆基对她产生隔阂。从而阻止其入主东宫。这过程中肯定还着许多隐秘之事。包括太平公主殿下地心思打算。平王李隆基的意图。赵王李隆业的为人心性。就不是高不危这等在公主府并无身份之人所能知道的了。 不危说完这些便缄口不再言语。他只是看着大人时而皱眉时而恍然大悟般轻轻点头。神情显 些复杂。他确实不知道大人为何要问起这一事。事实上来这件事大人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深究。毕竟双方的实力摆在眼前。平王殿下……是没有胜算的。而大人也只须两者间取一个中间位置便好。这应该也是皇帝陛下地心思。 “这不够……”从高不危的话中张宏依旧想不出来平王李隆基究竟还有什么可依仗的。竟赵王殿下太平公主是那般的顺从。而李隆基想要获胜入主东宫。一的机会便是实力上能够不逊色赵王殿下。可就现下而言。李隆基应该是不可能有机会的。 直到此刻。张宏在疑虑的依旧是平王李隆基那一句自信淡然的言语。 “说说看京城的局势。”张宏神色有些恍惚。即便是在问着高不危却依然是显的心不在。 不危自然明白大问地乃是有东宫的局势。他整理了头绪坐在那处看着始终站在他面前不曾入座的大人。沉声道:“去年。平王殿下与赵王殿下二人都是异常高调基本上朝廷官员都曾被这二位王爷邀请过。或是在各自府上。或是在平康坊间大有竭力一争地意思。这其中太平公主与赵王又有哪些安排倒不是在下所能知道的。而至于平王……表面上看来他能做的似乎不多。” 高不危说地这些并难理解。张----当然也知道既然这两位王爷都觊着东宫之位。那必须的争取朝廷上”员的众口支持。然后便是各自在京城的影响。而至于长久以来最必要皇帝陛下的欣赏。在这时反而显不太重要了起来。就好比如眼下皇帝陛下是属意他的三郎。可有着太平公主在后的赵王却也绝对不是皇帝陛下所能轻易放弃的。其实从特定程度来说。这场东宫之争也的上是皇帝陛下与他妹妹的一次交锋。 皇帝陛下。也是有顾忌有无奈地 张宏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双撑在案面上。望着案上的书策。听着高不危继续言着:“不过在下以为。今年这两位王爷理应不会再有高调的动作。这倒并不是因为大人您回来了。说大不敬的话……虽然大人您在皇帝陛下。太平公主等人心中有着一定的份量。但您在这东宫一事上不可能有半分影响力。” 这番话确实是一针血。张宏现如今的处境便正是如此的尴尬。 眼见大人根本不曾介意他这一句藐视的言语。高不危也不管究竟是大人不曾听到。抑或是人本不介意。他顿了顿便接着道:“之所以说今年二位王爷不会再有任何高调的举动。其实在下以为倒完全是因为春|……春闱之时必然正是这两位王爷地一争上下之时!” 春闱! 想起平王李隆基那一春闱之时便是他入主东宫之时。张宏猛然抬头。满是凝重而盯着高不危时目中隐隐闪动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的不赞叹高不危此人的才能。平王对张宏说过那一场春闱的重要性张宏这才知道。高不危却能仅仅凭着那一年里对这两位王爷的认识便推断出这一点实在简单。 春闱之所以重要那是因为春闱正是为国选材之时。而同时也是两位王爷深一步培植嫡系之时。大唐的科-首重举荐。而那个时候基本上两位王爷想要谁出仕晋身都不是一件办不到的事情。以说但凡进士之人肯定都须要在这两王爷中有个选择。如此一来。春闱确实是两位王爷一较高下之地。 可是。若是如此的话。李隆基又凭什么有把握笼络到那所有的士子?仅仅是因为他背后有着他的父皇皇帝陛下么?皇帝陛下当然可以决定哪个士子出仕上位。但太平公主难道在此便真的不会拥有话语权? 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仅仅是一瞬间地事情。张宏很快否定了他的猜测。也是同时。他终于发现原来对于平王李隆基那一句高深莫策的话。他确实是完全把不到。无论如何他都只能等到春闱之后。才能的知平王殿下这最后一张王牌。 孤灯长燃。高不危是奇怪而看着大人的惊疑不定。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议事厅门外响起一阵叩门声。敲的很轻也很短暂。高不危犹豫了下。刚要去开门看看究竟是谁会在这么晚过来。但却被张宏阻止。 “你且先去歇息罢。这些事暂时不用多想。你须要将你手上的事情做好便是。”张宏轻轻开口。也站好了身子将要走去门前:“即便我回来了。那些事也依旧由你负责。你应当知。这些时日里我须刻苦研读……为春闱做好准备。” 不给高不危说话的机会。张宏开|之际很快便是一微笑从容的神情。他笑着。看着略局促而捧着一盘参汤的玉儿:“你确定煮熟了么?” 如此晚来敲门。当只能是前去张宏烧些吃食的玉儿。这也确实是玉儿第一次来这议厅。所以本就微显娇羞的她更是窘迫不已。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向这厅内。 侧身引玉儿入内。高不危看了眼大人露出一个会心的意思。手头上有再多的事情。他这时似乎都只能选择回避歇息。 第二百二十七章 惬意 过春闱晋身仕途从而迈入大唐政治的舞台。||早便为张----安排好的一条路。最开始的时|。对此张宏是拒的。有着自主灵魂的他确实不太习惯如此被人安排决定着人生。可到后来。随着他与太平公主。平王李隆基等人接触愈深之下。他也终于发现原来这已经是他唯一能走的路。在这阶级制度为明显的时代下。现如今的他根本没有没有资格去决定他的命运。因此他只能接受。哪怕这样被迫的接受更是让他心中的怨气浓郁了许多。 皇帝陛下的安排。王李隆基当不会反对。而于太平公主殿下。虽然她对张宏入朝一事似乎有着其他心思。但这个时候她毕竟没有与平王李隆基彻底撕破皮。所以张----准备参加春闱。继而入朝这一事便就十分的顺理成章起来。这一段时间里。在春|之前张宏便也因此拥有了足够堂皇的|由闭门不出。暂时远离那些东宫一事的纷争。或是京城那些仇视他之人的视线。只是在家中过着自到来到这唐朝两年里最为惬意的半个多月时光。 可其实说起来这最惬意的半个多月倒也不怎么轻松。唐时科举主分两科。一为明经一为进。而关于这两个科目的考试。在这时又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样一种说法。由此可见比起明经一科来。进士科的难度确实不小。事实上每次春闱之时。明经科大抵十人中能有六七人考中。而进士科通常却只有一二而已。更甚至往往会出现一人不中的情况。所以说参加了春|那他也必须认真研读经义。因为在这一事上。太平公主与皇陛下有着惊的默契他二都是要求张宏必须参加进士科!因此。张宏面临的挑战着实不小。 张宏并不知道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为何竭力要他考取进士科。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进士难出身。但来日能够出阁为相的却大都只是进士出身的官员。 既然只能考取进士科。那无论如何张宏都必须的这时代的经书有一个充分的了解。可是。作为一个有着世记忆的跨时1之人。想要去阅读甚至背诵这些文言到不能再文言的文章。那换作是谁都会头痛。任张宏再如何的大毅力。也始终不能坚持连读两个时辰以上的经书。以至于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段里张宏往往会抑制不住的生起摔掉这些据说是平王殿下千辛万苦才帮他搜集整理出来的资料之念头…… 他感觉他又回到了|个万恶的读书时代更可怕的是这时代的教育制度远比上一世的填鸭式教育要可怕的多! 不仅如此。理|想|文|后。张宏终于知道他面临的苦难原来只刚刚开始。 阿娘含辛茹苦拉扯着张宏。本就是要其考取功名耀门||的。那如此一来。便也决定了阿娘定然会严格看管张宏认真读书。她知道这两年来张宏已经再没有碰过经文。因此便也显的更为变本加厉。到后来甚至是直接限制了张宏的人身自由除了书房。基本上再也不允许张宏擅自走出家门!这对张宏说……无疑是极为残忍的。 可他当然也不敢有任何怪怨不满之心。他一直都清楚阿娘那些年为了他读书所受的苦。他也一直都清楚阿娘心中是多么的想给他那个死去的爹一个交代。一个安慰。再也没有情能够比张宏考取进士更要来让娘开心了。因此。再如何的苦张宏似乎都只坚持下去。 然而。这种苦毕竟可怕。这个时候的张宏宁愿再面对那些阴险腹黑到令人发指的人。怕是也不想每日面对这些枯燥的经文。事实上有许多次。张宏都很想告诉阿娘。不必如此。这一场春闱。在皇帝陛下。平王殿下太平公主下这三人都抱着共同目的的前提下。他要考中。只要不是差的太离谱绝对是易如反。毕竟。张宏继承了这一世-年的记忆。而这个少年恰恰基础异常扎实。 当然。他只能这么想。却绝对不能言予阿娘。 …… 不过。虽然这一点确实是张宏头痛之事。但却另一事却能让他苦中寻些轻松。 每夜的挑灯夜读下都有玉儿会着叶婶的意思烧些吃食给他送来。自小便承担起家务且秀外慧中的玉儿在这几日里算是彻底征服了张宏的胃-日绝不样的各色菜食即便是张宏这等对生活质量并没有太多要求的人也享用的不亦乐乎。要绑住一个男人的心。则必须的先绑住他的胃”这么一句张宏前世耳熟详的话到这一世才被他理解的透彻。 当然。这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玉儿每夜的红袖添香对张宏而言确实是一种福分。他这才清晰体会到他这位小妻子是如何的温柔体贴。虽说玉儿也顾忌张宏须的刻苦研读。但她总是坳不过张宏的挽留。在这小小书房内。本该是圣贤之书罗列的严肃场所。却是夜夜旖旎。张宏虽不敢对玉儿有过分的举止。但每每握着那细腻 |看着那一张娇羞的容颜时。总由心的舒畅着。 玉儿定然是那种贤到不能再贤的贤妻类型。张宏想及此处。那唇角的微笑便更为开心。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段时间的长久相处下来。玉儿已然是明显与亲近了许多。原来便连看他都会脸红的玉儿。这时已经学会主动问候一些时不时总会拨撩张宏内心的贴己话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张宏引用到他身上。他觉的再适合不过。 然而。这些时日里舒畅惬意终究是有限的。 …… 张宏闭门研读准备春|之后的第日。江南道那:也终于来了人。其实张宏原本以为这时该来的应该是一心想要成为大皇商的柳家柳传昌。可出乎他的意料。传昌带来话说过两日才到。而来的人却是那个妖媚异常。媚惑苍的红鞋子公孙兰。 随公孙兰一同前来的还有黄不学手下那个最的力的下人黄四对于黄四的到来。却是让张宏感觉到了几分好气好笑。别人兴许不理解黄四前来的背后含义。可张----也瞬间猜透了黄不学那胖子的居心。 他依旧是对张宏不让他来京城存在不满。可不满的同时他也不敢逆张宏的意思。于是担心日久大人会忘了他的黄不-便派黄四过来。一是为了说明他黄不学依旧在侯着大人的意思。二则是通过黄四来向张----表示着什么。 好笑归好笑。对于黄四的到来张宏自然是欢迎的。这个黄不学手下最称心的下人虽说没什令人侧目惊艳的才能但绝对是一个好管家。而自从富贵留在了江南道之后。张府已经是没有管家许多时日了。前阵子都是叶婶来管理着家中的大小杂事。 公孙兰与黄四的到来。一开始张宏倒也没有太过在意。他虽然不知道公孙兰来的原因。但当然也想的到。既然公孙兰来了。那孙修怕也在路上了而他二人来的目的肯定便是孙道长口中的药门。 可是。没有太在意张宏也终于尝到了他这没有在意的苦头。他确实小看了公孙兰祸|殃民的能力……这个妖媚异常的女子自从来到京城后便住在了张府。大有赖上张宏的架势。到后来。更是每每夜间张宏在书房研读刻苦之。这女人也如玉儿一般前去书房之内…… 便如今夜。 轻皱着眉一敲击着案面。张宏手握一卷(中庸)微带感慨而翻阅着。他知道中庸的含义大抵便是不善也不恶的人性。也便是人性的本原。人的根本智慧本性。实质上就是一个“临界点”的意思。人的本性。临界点以上的便为。乃是道向下则为恶。是为非道。而在这一点上。张宏同时却也只能暗叹着当今的皇帝陛下实在是将这中庸之道玩弄的出神入化的一。那个“临界点”也始终被皇帝陛下把握的极好…… 兴许是因为沉思着人最具吸引力。也或许只是因为她本性便是如此。公孙兰看着那个皱眉沉思的少年。妩媚的唇角始终带着娇笑。似乎只是简单的注视着那少年。但其实便连她也不曾发觉她有那么一瞬间心神恍惚了起来。 张宏一直在刻意的不去在意他书房中坐着的这个女人其实他也知道阿娘为何不反对这个女人每晚来“打扰”他刻苦攻读无非是这时代下正常的思维理念在作祟……阿娘定然是希望媳妇越多越好。子孙越多越好恨不她的----儿干脆成为种马……可他不知道的却是。叶婶为何也似乎极为喜欢这公孙兰?难道叶婶便真的不为玉儿担忧过? 又或是。这公孙兰刚到京时那一夜与阿娘。叶的相谈甚欢之下有了什么秘密协商…… 可再刻意不去注意她。她始终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么一个女人在夜间坐在张宏这书房内。总归是有些让张宏难以克制…… 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张宏放下那一卷书册的速度令人乍舌。他很快起身。刚想迎上前去。接过这时门进来的玉儿煮好的一碗。却眼睁睁看着公孙兰抢先起身。带着微笑。带着万种风情:“玉妹妹来了……” “兰姐姐。这碗粥是玉儿新煮好的。宏哥哥这时也该用些吃食了。”几日的相处下来。玉儿与公孙兰确实相处的极为融洽。这一点便连张宏也不不佩服公孙兰。他实想不出一个出身烟尘的女子。究竟是如何讨的阿娘与婶的欢心。继而以令张宏目结舌的速度与玉儿互称姐妹…… 眼见这公孙兰与玉儿如此亲密着。张宏只能站在那处再也不动。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一个风情万种。一个纯如洁莲的女子。心中无限感慨…… 情商与智商绝对成正比的张宏一直都知道公孙兰如此在他府上究竟有着怎样的打算。 …… 有限的惬意舒畅到了尽头后。迎的却是令人纠结的更惬意更舒畅…… 第二百二十八章 败退 些时日来的红袖添香挑灯夜读肯定谈不上夜夜歌。^文_学书友整理提供是旖暧昧其实也不过分。有这样一段清闲安逸时光的张宏也确实是第一次享受到了绝对男权至上体制的诸般好处。他这些时日来的生活完全便是那种大家少爷的姿态。常写意。且更重要的是。这种写意的生活在眼下他可以享受的很心安理的。就算他府外京城有着再多的纷争。那关于东宫的矛盾再如何的尖锐。他目前都可以不必牵涉其内。这除了他拥有的那个足够堂皇的理由春闱研读之外。更是因为平王殿下先前曾经交代过他。要他这一段时间内可有任何举动。 所以说张宏眼下这闭门研读舒适惬意的生活大抵也有那许多大人物的默许。这一点张宏当然心知肚明。同时也知道然现在看来他一时半会可以避开京城纷争。但最终肯定还是会处于那纷争的中心点。毕竟。皇帝陛下栽他重用他本来就是要用他的。因此。眼下这么半个多月的清闲时光。对于张宏来说便愈发的弥足珍贵。事实上这些天来他确实是再也不曾理会过外间的那些事。他依旧很不负责任的将那些事交在了高不危手中。 这些时日里满是轻的张宏除了研读那些他根本看不进去的经文之外。就只剩下了一件可做。那就是琢磨这个理不直气不壮的公孙兰究竟为何要住在他的家中。并且暂住就暂住了。又为何要刻意与玉儿搞好关系。甚至连阿娘跟叶婶都被她讨好着。她的动机又究竟何在? 当然。张宏自是不认为公孙兰是想嫁予他为妾之类。虽然从公孙兰表面上这些作为看来她似乎确实是在为她以后在张宏府上的生活做着打算。但张宏却也依旧不会认为公孙兰便就如此喜欢了他。好感可能多少有那么一些。点张宏感觉的到。但要说喜欢乃至到那种以身相许的的步……不太现实。所以直接排除了这个可能。这么一路琢磨了好几天的张宏。待最后还是没能看出任何头绪后。他甚至已经是将怀疑的视线转移到了南的孙道长身上。 他认为公孙兰此次前来京城除了与孙修那个有关药王门之事外。肯定还背负着孙道长其他的什么安排。要知道。这个公孙兰始终与孙道长关系极好。在江南道时她便曾经出卖过张宏的布置举动给孙道长那些人。可这毕竟只是张宏的怀疑猜测并且这个猜测也能是个猜测。他当然不能直接去问公孙兰。 也是因为这点疑虑。*想*文*学书友整理提供在每夜公孙兰不请自来书房时。张宏便喜欢刻意回避着她的视线暗着她的举止后试图分析……然而。分析还没有分析出来任何东西。他的暗察更是让他二人之间关系微妙了起来。张宏回避着公孙兰的同时又暗察偷偷打量。这肯会给人一种别样的心思。那种欲看且避的态度绝对是个**裸的伪君子姿态。 当然。张宏的偷偷打量公孙兰也清楚察觉的到。她虽然出身风尘。但毕竟自小便的师傅喜爱。所以人世间那些最丑陋的事情她接触的并不多。基本上就属于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这便直接造成了外表稍显放荡的她其实内-里却是一个极为羞怯的女子。她固然敢偶尔挑逗般看着张宏。但却绝对受不了张宏这等偷偷的打量---- 张宏如此看着她时。总会让她感觉到十分的不自在。可偏偏。这还不能直接挑明…… 于是乎。这一少年与这一妖媚女子便在这等书孤灯下玩着属于他们别样的暧昧。气氛也愈发的古怪有一段时间张宏都觉的这样子其实……不太好。可他却只能坚持忍受着。他必须等到公孙兰首先认输。然后败退。 张宏与公孙兰的这等关系。当然瞒不过玉儿。事实上自公孙兰第一日来张府且留在了这处之后。玉儿便感觉到了这个容颜美貌的女子对她的宏哥哥存在不少好感。再加上玉儿又一直固执的认为着张宏来日必当高中。也必将出人头的。那自然便会让她很快有个思准备有个张宏将来肯定会妻妾成群的思想准备。 而至于她玉儿只是想着能够继。永远的陪在这个少年身旁便足够了其他的。真的重要。那一夜的平康坊。张宏在玉儿心中刻下了一抹怎样的印记。怕连他都不知道。 连日的书房如此三人相处。玉儿的那些心思当然瞒不住张宏。他甚至可以清晰把握到玉儿甘愿为妾的那些心思。这些无更让张宏怜惜。也生起了不少心疼的意味。有时他看着玉儿微笑的容颜。都总会暗自叹息。而这叹息却并非是为玉儿。仅仅是为他自己。 不否认他有几次都很想跟玉儿讲述他与公孙兰的关系。然后让玉儿安心。可这个念头却总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张宏抹杀。他最 有跟玉儿提起任关于玉儿那些心思的问题。 有的时候。做比说更好更有效。 其实说来三妻四妾张宏先前乃至此时倒从不曾考虑过。他确实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考虑这些。而就算日后考虑了。那也必须的有个前提。不能伤害到谁。 … … 意舒适安宁的日子总会有个尽头。这一点张宏当然知道。他之前肯定想的到春闱之时便是他不的不再次面临那些事情之时。可实际上这一日来的比他的想象的要快上了几天。在春闱之前的第五日。当张宏被高不危从书房内唤出来时。他看见了那个人。便知道他的舒适生活就此结束了。 平王殿下要他春闱之前只须一心静读圣贤书。两耳不闻天下事便可。可这毕竟只是平王殿下一个人的思。张宏一直考虑的却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意思。他并不能肯定太平公主也会如平王一般要他一直轻闲着。 来人乃是公主府的边令诚。张宏第一眼看见边令诚便知道太平公主果然是不会让他安宁到春闱时的。而边令诚的来意也肯定是太平公主要其来传唤予他。 张宏的猜测是正确。边令诚确实是依公主殿下的吩咐来唤张宏前往公主府。从边令诚口中到了确认之后。张宏犹豫下。看了眼阿娘房间那处。却终归还是急步走出了后院。直接步来到这前院。并没有去跟娘知会一声的意。 “那便走吧。”淡然对身旁边令,道了一句。张宏也不再停留。异常自然的交代了高不危几句后便走向府上。他当然知道这一步踏出去。便意味着他又踏回了京,的那一块浑。而这些时日的轻松惬意肯定也都不会再有。可他依旧没有半分留恋不甘。很从容自若。 边令诚点头。微恭着身子随在张宏身旁。只是在他二人跨出这门槛前。自他二人身后却有一女子在唤着张宏。这让边令诚顿了足的同时也回过身去。这一回身边令城始终微笑的神情立即僵硬。先是惊讶。随后是欣赏。然后是赞叹。后。便是满脸的钦佩了。 不是不曾见过如此貌的女子。是边令诚很清这位小张大人的年岁。这才去了趟江…… 公孙兰摇着娇躯着张宏微笑的神情走上前去。将手中锦袍披风轻轻披在了张宏肩头。目中深情款款。柔声媚道:“你要早些回来。奴家……等着你。” 边令诚当时便睁大了眼睛。他完全不敢相信而看了眼小大人张宏。又看了眼面前这位绝对够格他如此欣赏的女子。心中想着。小大人难道已经……果然是大人。处处出采! 这一幕自然是公孙兰刻意营造出来的。张宏并不知道公孙兰这等变相的勾引究竟是为的什么。但其实这么多天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公孙兰如此妖媚的挑逗。因此。他倒没有任何局促窘迫。很温和的微笑着。在公孙兰来不及有任何闪避作之前伸手捏了把公孙兰嫩脸。笑眯眯的言道:“你知道我不喜欢睡冷床。记的在我回来之前先暖好了床。” 先是未能料到有人在旁少年居然更为放肆。胆敢伸手……公孙兰满脸嫣红。瞬间败退。 尔后更是不能想到。居然会当着这位宫人的眼前。说出这么一句无耻到逆天的话来……公孙兰娇羞近怒。忙转身。再次败退。 … … 由先前少年面上调笑近人的神情。到他转身时顿的淡然从容。更是让边令诚亲身体会了这位小张人的心性城府。实在很难想象的出来如此年纪的少年郎怎会具备这等不亚于他发自内心恐惧着的太平公主殿下那等心性。不。这样更好。更证明了他边令诚从一开始在这少年身上的投资是正确的。而他初冒着杀身之祸。将王公公派刺客行刺于他之事秘密告诉张宏也绝对是明智的。 府外自有马车候着。张宏先行上了马车。然后边令诚才随其入内。在车夫扬鞭在即的同时。张宏不曾看着边令城。却忽然问道:“那封信。看了么?” 边令诚一时心悸。很快便是一副感激莫明的神情:“奴婢还不曾谢过小大人。” …… ……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试探 江南道带到京城交给边令诚的那封信并不是张宏所||也没有拆阅过那封信的内容可其实信中究竟有着怎样的`语张宏大抵也能猜到几分……只是一封并不太寻常的边令诚书。 边令诚乃是江南道处州府人氏。自小家境贫寒的他很早便被送来了京城谋生糊口。要说以人而论。以边令诚当时那等纪能在京城活下本就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可事上自从边令诚到了京城了以后。他的生活却是比以往好了许多。 原因也很简单。虽他出身贫寒。但这并不能湮灭他天生的机灵。靠着种种巧妙的小聪明。令诚辗转处为奴为马虽然卑贱但毕竟滋润的生存了下来。 也是在京城厮混的那些年里。见了太多京城权贵的奢靡。让当时边令诚心中生出了不少慕向往的心思。他的这些心思伴随着他年岁的成长也逐渐变成为野。在这野心的驱使下。一直到后来历经了一系列的机缘巧合之后。边令诚终于选择了投身当时落魄中庸的相王府上。 之所以张宏对这个|太监始终令眼相看尤其重视。其实不完全是因为张宏很惊讶于边令诚当时居然有自残躯身入相王府做一个太监的勇气。更重要的是。张宏后来还知道。边令诚做出那个决定投身相王府之前。这个自小贫寒大字不识的卑贱人。居然整整花了一年的功夫边劳作边读书识字!这等大毅力其实已经决定了边令诚日后的人生必然辉煌。 所以说边令诚这个|太监很不简单他既有小聪小手段又有大毅力那本身便十分难的。不然他也不会作为先前相王府如今皇帝陛|身边旧人的身份滋润生活在太平公主府上。要知道。便本身不是公主府的人。可在公主府上。边小公公的话对于那些下人们来说也是极为有用的。 对于边令诚的态度张宏当然一向都是极力拉拢的态度。他虽然不能理解相王为何要他在公主府上。而太平公主也能默此事。但他能够肯定这边令诚日后绝对对他有着莫的裨益。况且边令诚本身也有对他示好的倾向。从一始对他的恭谨客气。到中间这边令诚居然弄到了王公公要行刺的消息。乃至最后基本上公主府内的一切动向都由这小太监源源不断的汇报给他。一拍即合。 在江南道时。张宏曾经要范慎在处州做过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处州有个小县。当的的知县是个昏|只一味敛财的无用之人。要说这知县再如何与张宏也都没有关系可偏偏这知县大人所管辖的小县居住着边令诚的父母以及长。更重要的是。张宏早前在京城试图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这边令诚时。的知了一件关于边令诚的往事。 当年的边令诚被送京城谋生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个时候边家卑贱。偏巧他的兄长又的罪了某个人而那个人又通过当的知县大人威逼了他边家因此这便接造成了边令诚的老父当时一病不起。迄今卧病在床。 知县昏聩又牵涉到了边令诚这张宏看重的大人。再加上当的处州刺史赵成乃是楚连城的嫡系朋党。这所有的巧-联系起来。便最终决定了张宏必然会顺水推舟。解决了那个知县。给边令诚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而那封信。便正是边令诚兄长当时交给范慎的一信。不过范公子倒始终不知道交给他那封信的人竟是边令诚的家人。他只是以为那人仅仅是大人一个属下。 …… 此时张宏提起这封信。当然不是提醒边令诚他为他做了这件事情。他只是想问问边令诚对于那封信中内容的看法。 边令诚言了谢之后。任由马车驶出小巷却不再说些话来。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其实对这件事边令诚本身倒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在京城处处下跪。受了常人根本想象不出来的屈辱之后。边令诚也终于看到了他人生的曙光。可是。这同时对于家中那些亲人的亲情。无疑也淡漠了不少。他在京城的这些年里见惯了多大户人家之内的骨肉相争相残。因便也逐渐冷漠了他的心。现如今的他眼中只有他个人的前程。而至于家中的那些亲人……当年父母既然送了他出走。那如今他自然会有办法给他自己一个能让他安心的口。 若不然。为何在他拥有如今身份之时却始终不曾理会过那个曾经 他家中父母兄长昏聩知县?当然不会是因为他没能力!事实上一为皇帝陛下身边旧人。二为如今公主府上管事太监之一的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不知有多少京城权贵会很乐意帮他轻易抹平了那个知县。可他始终不曾理会过他远在江南道的父母。 说到底。这个有着|手段小聪明大毅力的小太监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边令诚。野心可以驱使他不顾一切往上爬。但同时当然也可以灭掉不少他本该有的人性 这些。张宏都知道。当初的知了边令诚这件往事之时他便从这个角度了解了这个小太监的为人。而对于这个自私到令人发指的小太监。张宏能够理解。也愿意与他合作。毕竟。自私到这的步的人也定然具备着很大的人性缺陷。而张宏所要利用把握的。便正是边令诚的这个自私。 …… 车厢内沉寂了片刻功夫。虽然马车晃荡颠簸着已然是渐渐驶上长安道。但张宏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这边令诚。他在等着他的决定。 “奴。全听小大安排。”边令诚好不容易才了这么一句话。神情颇为耐人寻味。说这句话时也略微显的有些艰难。 张宏微笑了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一个极为自私的人也必然是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那封信中乃是边令诚兄长所书。而张宏却知道边令诚的兄长在的知了他当年那个弟弟如今飞黄腾达之后。却是向边令诚求个出身来的。信中无非便是一些家中父母的事情。然后继尔提出想要做些事的打算。曾经被知县那般欺负。那在的知他也有机会来欺负别人的时候。这个边令诚的兄长肯定会竭力抓住。用张宏的话来说。便是不折不扣的小民心思。 之所以说早便料到令诚必然会答应。那也是因为张宏知道边令诚的自私心理。虽然他对他兄长没有多少感情。可他既然是一个具备不小野心的自私之人。那也必然会栽培一些属于他的人在官场上厮混。而从古到来又来上阵亲兄弟这么一个说法。便注定了边令诚会答应他兄长这个要求。兄弟二人。关系再如何的不和睦。但在有着共同利益前提下的利用帮助。还是可以有的。 “我听说你令兄有生徒身份。是有功名在身之人?”张宏微笑。忽然问道边令诚。 这让边令诚当时便疑惑。他很费解他那个不学无术的痞无赖式的兄长何时有了功名在身?不过。当他看到小大人面上那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之后。一切便都释然。他阿一笑连连点头。 一个生徒身份。对江南楚氏来说。根本不值一。 “那便好。既然边大人与小可意见一致。那便暂且委屈令兄做那个小县县尉吧。委屈是委屈了些。可以后总还是有机会往上爬的。”轻轻点头。张宏似乎很随意的言着。 县尉。从九品。彻底底的一个芝麻大的绿豆小官。可这与他兄长之前那等身份相比来看。何止是连升三级!对此。边令诚当然很满意。也不知是因为马车的颠簸晃荡。还是因为这边令诚的感激。他点头点的异常滑稽:“奴婢谢过大人。” 张宏摆手笑了笑。不露痕迹。可这同时却分明注到了边令诚眼中一闪而过的释然。 车厢内这简单的一场谈话当然不是决定了一个升斗小民命运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其实这是另一个层次的属于他二人的相互试探。 边令诚这两年里。京城为张宏做的事情绝对不少。而他的付出也必然须要张宏来给个回报。所以说。张宏这个举动提议。是变相的告诉边令诚他是有恩必报的。而边令诚是以这种方式来告诉他早便投资了的小大人。他是接他的回报的。他们两个。是于那种合作关系的。 边令诚之事张宏便彻底放了下来。这以后他定然也还会用着这个手段圆滑到了极至的小太监。并且会用的比较放心。 也是解决了这事。马车步上了长安道之后。张宏刚刚闭目打算歇息一下。准备应对即将见到的太平公主殿下。却陡然而听见在这马车之前有一十分熟悉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耳中。 “难道脚下便真的有王法了吗?” 张宏豁然睁目。这声音很熟悉。很像江南道时所认识的一位故人。 第二百三十章 郑家 初听到这声音时,张宏并不敢肯定这个人是否便是他t个,可也是同时,当张宏忽然想起来这个月便是大唐所有学子最为关注的春一月时,却又略微能够肯定了这个人,因为他知道既然是春闱,那他也肯定会赶来长安城的。`3w` 心中念着这些,马车也缓缓接近了那声音了源头,在这京城最为繁华的长安道上,马车行驶的速度本就不能过急,因此,当张宏所乘马车前行了一段距离渐渐靠近了那围着一群人时,他便又听到了一句气焰嚣张的话来:“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这一句落在张宏耳中,却是叫他面色颇为古怪,其实对于这句话他并不陌生,可前世的他对这句话一直都是相当的不以为然,要知道,这时代始终皇权至上的制度,而说出这么一句话若被有心之人充分利用起来,完全可以定性为大逆不道这么一个可诛九族的抄家灭族之罪名上。所以说张宏原本是不相信有人敢说这样一句话的,可他这时却分明是听见了。 张宏微微有些好奇,再加上先前的那个人理应也是江南道所认识的那个人,大大小小总算是位故人,这便叫张宏动了心思,他看了眼边令诚,发觉对方依旧是恭敬坐在那处,面上谄笑着,似乎根本不为马车外传来的吵杂声而有所影响,不由的心中暗叹了声,然后开口道:“停一下。” 边令诚愕然,收起了谄笑的他很好奇小大人为何会在意这点小事?京城虽说乃是大唐最为繁华的地方,但同时肯定也是纷争是非最多的地方,所以这些屡见不鲜的事情在边令诚看来那都是正常的。可既然大人吩咐了下来,那边令诚当然也不会有异意,太平公主殿下虽说是在等着他,可既然他不急,边令诚当然不介意停一下。 马车靠近那人群处缓缓停了下来,张宏伸手掀开身旁的车窗看了眼马车外围着的一大群人,而这在这群人的中间却是有一个胖的跟圆球似的锦衣青年最为惹眼,他拉着一个饮泣不已的小妇人,一脸上的跋扈嚣张。毫无疑问,张宏最为好奇的敢说出那样一句话的人,肯定便是这位少爷。 在这锦衣圆球青年身前站着两位风度翩翩仪表不俗的青年佳士,虽然他二人身上衣衫看起来极为普通,但却依旧掩饰不了他二人身上那份书生儒雅气息。只是,这个时候的这两位佳士却是面色不太好看,有些白泛着青,应该是被那位锦衣少爷所激怒,但却无可奈何。 果然是他。张宏看着那两位青年佳士,唇角微微上扬,他认得出其中一个便正是他在江南道时所认识的那位才子。这个唤作徐凡的青年在江南道时更是参与了张宏针对柳宗和柳家的那一件事,当时面对整个江南道的仇视,也正是这位徐公子领首聚集了不少士子们公然围攻杭州刺史府,要求惩戒张宏这个杀人兄手。而当时,张宏却是悍然抓下了这位徐公子,将他留在了身边见证了柳家的一切事宜,最后让这位徐公子相信了他并非杀害柳宗和的凶手之后,也是徐凡在后来主动为张宏平息的江南道民怨。 在那一系列事中,冤枉了张宏的徐凡确实与张宏熟识了起来,虽然他二人并没有太多交集,但也是在这位徐公子的帮助下,张宏才在杭州城中查到了李挽良的下落。因此,对于徐凡,张宏还算是印象深刻的。他很欣赏这等具备真正的书生义气之人,敢做敢当坦然磊落。 徐凡身旁的另一人张宏只是随意看了眼,便打算走下车去,因为事实上也认识这个青年,只不过徐凡身旁的这个人却是张宏在京城时所认识的,尽管他并不知道徐凡怎会与当初依凤阁楼前怒斥了他的赵业走在一起,但这两个都是真正才子佳士的青年既然落了难,张宏总该下去看看。 这当然不是简单地管闲事。即便不提与徐凡地交情。单单就这两个士子地身份便须要张宏刻意表现出友善来。 春闱中地士都是各方势力拉拢地对象。今年此次地春闱基本上已经是平王殿下与赵王殿下地搏弈之所。依常理来说张宏确实没有资格参与这一事中。可其实张宏本身也想在这些参与春闱地士子中发掘出一些可造之材以供后用。所以说既然这二人都是认识地。那张宏也不介意顺手施个人情。 况且。目前地张宏根本毕竟是在江南道。而张宏却知道这徐凡虽说家境平常。但他本人却实在是颇具大才。在江南道交游也颇为广猎。这由当初他能号召那么多地学子参与围攻杭州刺史府一事中便看得出来。因此无论如何。张宏都必须得在江南道进一步巩固他地根本。而入手点便正是那些属于江南道地才子佳士们。 …… 场间乃是发生了何事当然不难想象。张宏第一眼看到这一幕时便能猜到这整件事地来络。无非是这位满腔热血地徐凡徐公子来京参与春。偶遇了眼下这么一场纨绔少爷调戏良家妇人之事。因为胸中那些正义感地作樂。便让徐公子选择了挺身而出。 只不过。这毕竟是京城。处处权贵之下。敢横行街头地必然都有着强硬地后台。所以这位少爷可以放肆地羞辱试图英雄救美地徐凡。所以徐凡与他身旁同为普通士子地赵业只能屈辱尴尬。 英雄救美确实是一场好事,但在这之前以张宏的性子必然会分析下双方实力,不然救美不成反被羞辱那绝对是一件挺尴尬的事情。 边令诚很费解,他不理解小大人今日怎的管起这等闲事来了,可既然小大人已然下车,那他则必须走在身前,为大人分开挡在车前的围观之人。今趟边令诚出来乃是穿着一身宫装,而他的这等服饰便足够让围观着的百姓 觉的为他让开一条路。 张宏施施然走上前去,无视了那个拉扯着妇人的锦衣肥少爷是何等的跋扈嚣张,他只是轻轻微笑着,迎着徐凡满面的惊讶言道:“徐公子,江南一别可是有些时日不曾再见了。” “张大人。”徐凡依然有些窘迫,这等场面确实不太好看,但也是随即他便平复了情绪,原本泛白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努力笑了笑:“倒是实在颇巧,能在此处得遇故人确实不易。” 张宏笑着,也不再说话,眼睛却是放到徐凡身旁那个赵业身上。 眼见张宏如此,那徐凡当然也很顺理成章的言道:“倒是徐某疏忽,这便为大人介绍,这位乃是……” “不必介绍了,赵某与这位张大人本就是认识的。”赵业很直接的打断了徐凡的话,本就泛白的面色更是难看,他满是遗憾看了徐凡几眼,尔后退了几步,似乎是不想再与徐凡为伍。 赵业。 当初张宏依凤阁为救玉儿而悍然杀了几人,且留下当时楼内所有人不得令任何人私自走出的时候,其中有一人便正是这位赵公子,而那个时候满楼权贵无一人在离去前敢有任何言语之下,也只有这位赵业公子敢当着张宏的面,怒喝一句总有一日要叫张宏知道他。 所以说当时并不知道张宏在做些什么的赵业,只是认为张宏仅仅是某个权贵家的公子,而他在依凤阁也只是寻滋惹事仗势欺人,他对张宏的印象当然绝对要比眼前这个圆球少爷更要恶劣。也是因此,赵业遗憾他这几日才结交的一位好友竟然耻与这等权贵少爷为伍。 张宏当然不会介意赵业的态度,他更不会去为这个青年解释那一日的事情,他只是微微笑了笑,拱手道:“却不曾想赵公子居然还认识小可。” 赵业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却是转身又看着那个圆球锦衣少爷人物。 “徐公子在此可有何事?”张宏也是一笑复又看向徐凡时轻声问道。自他下车起便不曾再去看过那位锦衣少爷,似乎那样一个敢跋扈京城的权贵少爷根本不曾被他放在眼中。 徐凡有些尴尬,他当然察觉到了赵业的异常,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这一个新朋一个故人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不过张宏提起了眼下这事,那徐凡当然也先不提赵业那一事,转而也面向了那个圆球,显得愤慨细细说着那一少爷的劣迹。 果然是下车时所猜测的那般,张宏暗叹着,心想这位徐公子最让他的欣赏的果然还是这处,不过最让人担心可也有这处。毕竟,这样急公好义的徐凡兴许能够赢得不少的称赞,可绝对也会为他惹来许多麻烦,甚至是他根本不能面对的麻烦。 就好比如眼下这个麻烦。 那位锦衣少爷从头到尾都是肆无忌惮的看着新来的少年,他根本不在乎眼前这两个穷酸书生能做出什么让他后悔的事来,可新来的这个少年不同,那少年身旁随着的宫人他自然是认得出的,虽然不见得知道是谁家府上的,可既然是宫人,那必然牵涉到了皇亲国戚。 不过京城的皇戚国戚实在太多,多到这位少爷即便是看着边令诚也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 “这位少爷,您不妨放了这位小姐?这两位都是小可的友人,既然是他二人的意思,那小可自然也得从旁帮上一帮。”张宏对着那位锦衣少爷微微拱手,满面的微笑,心里却是在琢磨着这么一个看着边令诚依旧肆无忌惮的权贵少爷究竟是后台足够强硬,还是足够愚蠢? 张宏的这句话让赵业非常不喜,他当然不愿被张宏说为友人。 而至于徐凡……他也是一样的不喜,在他看来既然这位张大人本身便出身高贵,那难道会不懂大唐律法?似眼前这圆球的那些行为,仅仅放了那位小姐就可以了? 或许是张宏的言语太过温和,这让那锦衣少爷产生了一种心思,他认为张宏虽然带着个宫人,可不见得就是哪个皇亲府上,若是这少年后台真的够硬,那也绝对不会如此客气的和他说话,所以他认为张宏是不敢开罪他。 “你是哪家府上的?少爷在长安道这么多年,还不曾碰到过胆敢阻止本少爷之人!”圆球青年放肆跋扈的问着,虽是不敢直接辱起张宏,但言语间却极为不屑。 张宏笑了笑,也不计较,这两年里与他打交道的人哪一个不是权势彪炳,哪一个不是真正的大人物?所以他实在没必要跟这么一个哪家的少爷生气计较。 “哪家府上的?”张宏也问了这么一句,不过却是直接问着身旁的边令诚。 边令诚没有多想,早年混迹京城的他当然在入了相王府上更认识了许多有身份的人物,而那些人中他也听说过这么一个自小便肥的像球似的少爷,他微一思索便道:“城南郑家。” 郑家?张宏一惊,很快便想起郑的另一位公子,先前曾经同为公主府知清殿中的公子,而那三位公子却同时也是张宏在京城埋下最深的钉子。 郑家,吴氏,王府,这三个京城豪门世家中的三位公子,郑言,吴戈,王冉。张宏想起这三人,不由的眯起了眼睛,一年多不曾再用过了,也是时候用用了,这人若是长时间不用,那是会生疏的。 “传话郑府,让郑言一柱香时间之内赶到这处。”轻轻抛出了这么一句话,张宏再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位赵业赵公子。 郑言?郑家如今风头正健大有成为下代家主势头的郑公子?那位圆球少爷,当时便惊愕在了那处。 第二百三十一章 麻烦 安城南郑府正厅处。理想_文学0_3w_x此时的郑`郑公子刚刚处理罢一事物。正满是自的的坐在处饮着清茶。微微打量着这府正厅的奢华浩气。其实说来这正厅也绝非郑言第一来到。对于厅内他也早已熟悉万分。可他当他-次坐在这正厅却依旧忍不住四处打量。 在以往的时候。以郑言在郑家的的位他是绝对没有资格坐在这正厅的。而那个时候的他也只是被郑家当作一个表示忠诚棋子送在公主府上当差。可也便是因为在公主府时那一系列事件。让他不仅仅获了太平公主殿下的鼎立相助。更是直接被族中长辈欣赏看重。然后获了争取下任家主的机会。这等机会当然是来之不易。郑言也很清楚太平公主殿下为了使他够拥有这个会而付出了多少代价。所以对于太平公主。郑言必须感。 但这其中。最让郑言感激且忌惮着的却依旧不是那太平公主。他无论如都不敢忘却那一少年。表面上来说他今日的一切都是拜太平公主所赐。便连太平公主也相信他的心中只有公主府。可其实郑言念着的却只有那个少年。若非那时那少年一列的安排指点。那他也不可能被太平公主所注意。所欣赏。从而也根本没有可能坐在郑家正厅处。继而获争取家主之位机会。 想起那少年。满是自的风度翩翩的郑公子面上泛起了些许的苦涩。每每他享受着如今的尊贵时总会想起那少年那三日里他的折磨摧残。对于那少年。怨恨这东西郑言当然有。可感激同却也存在着。再如何来说。都是那少年一手安排使他获的了今日这些东西。这种怨恨却感激的情绪很复杂很可理喻。所以哪怕是过了这么久。郑言依旧解释不清他对那少年究竟是怨恨多一些还是感激多一些。 “如此想来。怕是王家王公子。吴家吴大少也都一样。对那个少年。恐怕也是感激且畏惧着的吧……”郑言坐在这处苦涩沉思着。想起那两家与他一样原本都是在族中岌岌无名却陡然获的了太平公主殿下的相助后扶摇而上的两位公子。不仅便又想起当日他三人联手设计陷害那少年的那些事情。 当时他三人设计那-年。本来是有将那少年看在眼中的。因为就算他三人在当时在族中的位不高。但始终是出身名门再加上公主府知清客这等身份。要对那个少年实在不须太过谨慎。可谁能想到便就是这没有太谨慎-致了他三人几乎万劫不复再也不能存活! 那个有着太平公主那般青睐宠信。且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胆大妄为的少年人物……实在太可怕。郑言想起这点便再坐不住。他忽然察觉到有一年多的功夫再没那少年的消息了。虽说他去了江南。可毕竟这几日听说是回来了。回来了却根本没有找过他这三人那究竟是为何?难道那少年真的忘却了他们这三个深藏在京城门中的重要棋子?不可能的吧…… 想起什么便来什么 郑言刚刚起身想要走回书房。却在正厅门口处迎面碰上府上一个管家。这管家微老的面孔带着一些不屑。带着一些古怪先是向郑言恭身见了礼。然后以一种惊讶却也带着怜悯的口吻言道:“四公子。方才府外有传话来。说是长安道上有位姓张的少年在等着您。”管家是垂着头的。没有瞧见郑言在听到张少爷时面上突然的色变。他继续怜悯道:“更可恶的是。据那位姓张的-爷只给您一柱香的时辰赶到那处。” 姓张的少爷京,没有几个。管家当然不知道还有哪个姓张的少爷居然敢以这种口吻跟家四公子如此说话。谁不知眼前这位四公子已然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任郑家家主的一位公子?那位姓张的少爷实在太不知好歹。跟四公子如此说话。依公子的性子来看。怕是他也不会太好过了……所以管家带着怜悯。 然而。一直垂着的头的管家还是没有瞧见郑言在听到那一柱香的时辰后突然而有的惊慌这位郑公子也张宏那时交代不危好生侍侯着的一位公子而也只有他比王家。吴那两位公子更知道这少年的怕……因此郑言根本不敢再去自嘲少年终于还是想起他来了。理想|。他听罢了这话。随即便吩咐道:“快。为我备车!” 管家愕然。惊诧而抬头。这才注意到公子面上神色的他满是不敢相信。 兴许是一时突然接到了那少年的消息让郑言突然慌乱了起来。也兴许是这管家在郑府的月毕竟不短。眼见这管家仍站在身前没有动作。郑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还不快去?”管家醒悟。连连点头。刚要转身却听公子又道:“马车太慢。为我备马!” 四公子。看来是真的要一柱香时辰内赶到长安道了。这个事实是管家这才感觉到的。不过这个时候他仍是不知道那姓张的少爷究竟是何来头。居然…… 那少年终于还是找过来了。郑言捏着拳头。有些兴奋。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他对 的怨恨毕竟是没感激多的。原来在他那颗不安份早便知道。只要跟着那个少年。他的人生也必然会步步高升。直至颠峰。 … … 长安道上。张宏饶有兴趣的看着赵业。也不管对方始终不屑瞧他。他却依旧是看着赵这个当初放话要他日后知道的青年才子。他其实不厌恶赵业。相反。有些欣赏当这才子表现出来的勇气。可他这会儿奇怪的却是。一个江南道的徐凡是如何与这个京城的赵公子结交相识且共同来做下这一件救美之事的? 张宏并不能理解这时代下士子的结交本就是一件不太困难的事情。所以江南道的徐凡可以拥有许多士子故友。并且。这些臭味相投的士子们一旦结交了。那祸福这些事情也就不太重要了。出平凡的士子们。尤其在意自身修养名节这些东西共荣辱也是他们坚持的理念。 看罢了赵业。张宏又去看那位圆球郑少爷。他发觉对方虽然刚才有一瞬间惊愕惶恐。但这会儿已然是神色如常了。依旧满是跋扈气焰的面上带着那些残留的忌惮之意直直的盯着张宏他的手还扯着那个小妇人。撇着嘴角的他虽是-已没有了调戏这妇人的兴致。但他显然也明白若是他放了这妇人。那今日这面子也就是丢定了。 面子这种东西。对于京城大-们那是相当重要的。 张宏瞧着郑少爷便暗叹了起来。他想起了黄不-这会儿觉这位郑少爷的跋扈纨绔可比黄不学那胖子要老道多了。并且黄不学也确实没有这有着背景的郑-爷嚣张跋扈。 边令诚站在张宏身,。微微垂着头并没有说话。他心里有些急。想着太平公主殿下还在等着小大人。不禁更急但小大人没有着急的意思。他又如何敢表现出来? 先前围观的路人大都散去。方才他们或许是因为同情这两位翩翩佳公子的遭遇才驻足。也或许是因为见不惯那肥少爷的劣迹才停下来。但这个时候眼见边令诚这似乎是太监模样的人物站在了这处。那他们当然不敢继续看下去。只是普通老百姓他们。最不愿意的就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权贵人物争斗而将他们牵涉到风波之内。 虽无太多围观之人但长安道上人毕竟是不少。 也是这等吵杂但却压抑的气氛中。长安道南边一阵马蹄声急促传来。惹的路人慌乱躲避之时也惊吓到了不少孩童一时间内。咒骂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圆球郑少爷侧目去看了眼。他之前是不太相信四公子真的会来的。他以为这少年仅仅是虚张声势。可他此刻这一侧目却是再没有半点跋扈的意味。剩下只有惶恐瞪大了眼睛他到现在根本想不通堂堂京城郑家的四公子。为何会这么听一个少年的话? 这少年究竟是|么来头? 马蹄声愈来愈近。先前站在那处冷眼看着张宏与球少爷这两个同样都是大纨绔的赵业微微退了几步。他看着那一匹马飞奔而来。心中却没有半分对张宏今伸以援手的感激。他只是看着那为了躲闪马匹而四处惊慌的人群。面上冷颜更盛:“这些纨绔权公子们。都是一样的不知民间疾苦。”如此想着。赵业对张宏。圆球少爷。以及那马上赶来的郑言自然都不存半分好感。 徐凡也是叹息着。虽然这骑马来人乃是为救他二人。但在这等繁华的长安道上纵马狂奔总不太好。他也闪退了两步。然是担心那马匹太快而冲撞到这处。 可张宏却依旧站在那处动也未动。边令诚也平静而站在他身后。只有他二人似乎根本不担心那骑马之人会不知分存。 堪堪距离张宏这处还有十步之遥。马上的郑言使劲勒马。前蹄不曾着的之际。他用一个华丽的落身跳了下来。任由马匹留在那处独自嘶叫。他急步走向张宏身。但也仅仅是急步。而并非小跑:“见……见过大人。” 郑言有些微喘。不知是赶的太急还是一年后再见到这少年有些惶恐。他甚至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一味的恭着身。 圆球郑少爷瞠目结舌。很难想象在府上强势如厮的四公子。居然会如此恭敬而对待这少年。这恭敬几乎已经是卑微到奴颜屈膝了! 张宏不动声色。他旧微微笑着。记的当初他交代高不危的便是让这郑公子成为他在京,世家名门中的一条狗。那此时看来。效果似乎还是有的…… “这是你郑家的人?”看不出张----的态度。他只是淡然遥指了那圆球一下。轻声问道。 郑言这才敢微微抬头来。其实马上看到这处情况时他便知道发生了何事。单以才智来看。郑言也好。吴戈。王冉也罢。这三位公子都是一般的才智高绝要不然。也绝对不可能成为公主府的知清客!再者。这三位若真仅仅是蠢货。那即便着太平公主的助。怕也很难走到今日这等问鼎家主一的的步。 “是……”郑言颤声道着一位如此大好的翩翩公子在张宏这少年面前。却- 有些局促。这但是让徐凡不不再重新估计位|故人的出身。更是让圆球少爷再也不敢抬头。下意识的便想松开那早已麻木了的小妇人之手。只是仅存的那些低气却依旧不能让他如此而轻认栽。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张宏轻声再问着。云淡风轻的意味完全令郑言摸不着头脑。 郑言犹豫了下。应了一声。然后走向那圆球少爷。只是每走一步便抬起了一分胸膛。直走到那圆球身前时。这郑言已然是站直了身子面色也阴沉了下来:“你这蠢货。家的颜面都你败完了!”也不管那圆球是如何的局促不安。郑言再次喝道:“还不放开她?” 圆球少爷松手。在公子面前。确实不敢有太抵触。要知道。连他老爹都必须的看四公子的意思行事。 “去。给大人见谢罪!”郑言再道。语气冷厉。 见礼谢罪?圆球有些为难。不过犹豫了下他终还是泄了气。他走到张宏身前。满是肥肉的脸试图挤出一些笑颜来。 可还不待他开口。张宏却笑而再道:“这事与我无关……”刚要圆球少松了口气。以为今日总还算留下了一分颜面。但随即却听这少年再道:“要谢罪也我那两位友人。”伸手所指却正是赵业。徐凡。 这让圆球少爷再也能容忍下去他在郑家虽远不能与四`子相比。但好歹也是郑家之人。以他堂堂尊贵身份去两个穷酸书生谢罪。那是如何可能使的? “还不照办?”郑`愈发冷厉。他很清楚惹恼了这少年大人的后果是如何的可怕。 圆球动也未动。满犹豫的神情下看着张宏。看着赵业徐凡。逐渐深眯了眼睛。本来便肥肥的脸上更是-也瞧不见了他的眼睛。 张宏当然知道这圆球很不情愿。他也知道似这等大家少爷若是真向这两个白衣之身的书生行了礼。那他日后在京城可谓是再也没有半分颜面了。可他今日便就是要逼迫这位少爷。他很想知道一年后的郑言究竟站到了哪种高度。能不为他所用。 “先前我好象听见你说了一句。你便是王法?”张宏缓缓道着。微笑之下边令诚也是连连点头符合:“你是王法?那我大唐律法在你眼中又是何物?你这么一可不只是诛心之言那么简单的一回事。若是追究起来……不说满门抄斩。要你人头落的还是不算困难的。” 满门抄斩。 郑言当时便额现了冷汗。他很清楚这少年的手段。并且也相信这少年绝对有能力将这么一句微不足道的言语扩大。然后落的这么一个下场…… “你不要欺人太甚”圆球终于开口。咬牙切齿。 张宏笑意更浓。看来郑言在郑家也还没有到那种程度。他也依旧不能完全控制的了郑家这些人…… 气氛更显压抑。这个时候徐凡与赵业当然再没有半分插口的机会。那小妇人也早已匆匆离去。在这等气下。最难看的除了郑言。自然还有这圆球。他恼怒着。忽然狠狠甩了衣袖。竟伸手一指张宏。再看了眼郑言便要离去! 张宏很不解。郑言道连这么一个少爷都可以不理会他的话。那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 “什么来头。”张宏沉声道着-也没有半分微笑。 这无疑更让郑言惶恐:“他的父亲。乃是郑家三房。特进司祭从六品。” 特进司祭。所谓特便也是斜封”的另个说法。这么一个特进六品官员的儿子。却如何敢这么嚣张?张宏很费解。看着郑言没有再说话。但心思却清晰无疑。难道郑言在平公主的帮助|。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员都没有办法?理论上来说。郑公子不该如此不堪。 “关键是此人……一向在京城有不少酒肉朋友。而他的那些朋友也都是京城权贵之子。”郑言小心解释着。 张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说重点。” 郑言凛然。连道:“些都是在京城有着出身背景的公子少爷们。一向与赵王殿下关系颇深。再加上他亲的特进一职。又是公主殿下所保下的。所以……” 说到此。张宏自然便也明白了。难怪这圆球如此跋扈如此不在意这位郑家四公子。原来他不仅有着京城纨绔少爷一派的人脉。更是有着赵王殿下撑腰。这么一大群纨绔聚在一起依附着赵王……那赵王自然的益颇多。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圆球基本上已经是属于京城权贵之子中的一党? 太子党?张宏琢磨着。不合适。其实说是少爷党更合适。便连他也不能想到。随随便便在长安道上做了这么一件事。居然的罪了赵王殿下那一党不说。更是牵涉到了斜封官背后的太平公主殿下! 长安城果然是大唐最深的京城。而在长安城里。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可能背后都有着复杂令人头皮发麻的人际关系脉络。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名门 王殿下曾经说过,要他在春闱之前不可有太多举动,t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过深的卷入到这一东宫之事上,所以这么些时日里,闭门不出的他确实清闲了不少时日,京城里大风大浪的纷争似乎也确实是远离了他几分。0_3w_x_可哪曾想,今日不过才出来便遇上了这么一件事,依这等局势看下来,得罪这位圆球郑少爷看来已经是不可避免之事了。 要说单单就这位郑少爷一人的话,那张宏当然不会太过看重此人,甚至不须他有任何言语,郑言便可解决此事。可偏偏这位郑少爷背后还有着那么多京城权贵人家的少爷,这所有纨绔之后却更有着赵王殿下,如此一来事情当然棘手,当然麻烦了起来。 然而,麻烦远不止于此,张宏这个时候其实担忧却依旧不是这位郑少爷身后那许多权贵少爷,甚至也不是这所有人背后的那位赵王殿下。他真正担心的却还是这郑少爷的那位老爹。特进出身的他,自然属于斜封官一脉,因为先前宁王殿下手下的姚崇等人提议罢免斜封官已然是让大唐韦后时所有的斜封官都空前的团结了起来,而这斜封官却又是太平公主殿下保下来的,简单些来说,其实也可以理解为这位郑少爷的老爹以及那所有的斜封官基本上都属于太平公主殿下的人! 仅仅是得罪了赵王殿下的话,那总归还有太平公主在其中,赵王殿下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他。但这个时候,若再得罪了这些斜封官们,那基本上已经是代表了张宏与太平公主起了冲突。这冲突正是建立在张宏得罪的人,乃是太平公主所保下来的人这一基础上的。 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却繁衍变化出如此玄奥复杂的事端,自然也是因为京城本来就是一潭浑水,而这浑水中复杂的人际关系脉络更是处处体现着政治的变化多端。所以说,今日长安道上的这件事若是真与这位圆球郑少爷撕破了面皮,那绝对有可能上升到政治这一高度之上的,更可能会直接牵涉到赵王,继而使得张宏直接卷入东宫之争的第一线。 这些,当然不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徐凡与赵业二人所能体会,这两个全然乃是书生意气之青年怕是到此时依旧不能察觉到他二人所当街指责的纨绔少爷,究竟在京城具备怎样的能量,这还是撇了城南郑氏来说的!可以说,若非张宏今日路过,徐凡与赵业二人也不能承受这位纨绔少爷的辱骂,那他二人,定然不可能有个善终。 考虑着这些,张宏再次打量起那位郑少爷时不免带上了许多玩味,这么一个京城处处都是的纨绔大少今日确实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惊喜,他这时也终于明白了那肥人在看到郑言之后为何依旧显得有些低气。理想| “我还是那句话。”场面上沉寂了许久,少许围观的路人仍然是在指指点点,张宏突然又微笑了起来,他看着那位郑少爷,轻声言道:“向我这两位友人,见礼谢罪。” 张宏这一句虽轻的话落下,郑言已然是心里松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这一件小事若是处理不好可能会带来的麻烦。可他担心的便是大人会害怕这么一个麻烦,若是大人害怕了,那他一定不会再看好张宏的将来。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郑言考虑的还是他自己,他现如今在郑家风光一时这点不假,可风光之下郑家中的那个少爷公子们,其实没有几个是真心服他的,而今日要是他再次不能降伏这个郑少爷,那他日后即便成为了郑家家主,那也必然是个有名无实的家主,只是个太平公主名义上在郑家的傀儡罢了。 郑言,当然不甘心在拥有现如今这等声势时去做那样一个傀儡。所以与这点比起来,他当然愿意去赌大人张宏是否能够承受得了这一件小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徐凡与赵业二人依旧不能察觉得到这一件事情的重要,但他二人却能察觉得到场间气氛的诡异,因此这会儿的两位大义凛然的书生微微有些局促。再如何的书生义气满腔热血,却也必须得考虑到世俗的那些东西。 “本少爷若是不从呢?”圆球郑少爷冷声言道。他先前确实是忌讳族中长辈地影响。所以才顾忌着最近家中当红地四公子。可既然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地少年如此逼迫。那他当然也不能认栽。他若向这白衣书生谢罪了。那他地肯定也会鄙夷他。从而疏远他。这点他很清楚。 再者。就算他本身并非聪明之人。但他也能清晰看得出来四公子郑言是对这少年言听计从地。虽然他也很惊讶这少年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能让四公子如此。可他同时却也知道。若是这少年不敢将他如何。那四公子以后对他……便不会再有很大威胁。他确实没有觊觎郑家家主地心思。但他当然想要获得在郑家地地位。 这时代。地位便决定了一切。 “不从?”张宏微笑。眯紧了眼睛看着那位少爷:“且先不论你当街强抢民女该当何罪。还是你那一句诛心之言。若是到了京兆府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就凭你?” 爷索性狠厉了下来。这个时候地他仍然以为着这少年t贵人家出身地少年。虽然能够确定这少年出身肯定不简单。便连四公子也不敢得罪。但他依仗地依旧是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地狐朋狗友们。那些人啊。哪一个出身简单了?那么多人。任这少年再如何地出身不俗。他地家族肯定不敢得罪这么多地权贵世家。 可其实,他是真不知道这少年背后的那些人究竟是何等的权势滔天,他也真的不知道他所依仗的那些权贵世家少爷公子们,便连他们的家族也须要仰仗着这少年背后那些人的鼻息存亡。 不说皇帝陛下,也不说太平公主对此会是怎么一个态度,单单就平王殿下,虽说权势不如前二人,但若要动几个京城世家,那还是轻松简单的。 张宏叹了声,但依旧微笑着,他当然没有要平王李隆基,皇帝陛下那等人物干预这等小事的意思。这个时候的他却是在琢磨着江南楚氏那么一个彪悍的百年名门,他很想知道一个大唐四大名门之一的大门阀究竟能不能应付得了京城中这许多大大小小的权贵世家:“就凭我。” …… 场面自然又是僵持了下来,在天子脚下一切简单的事情都会麻烦起来,每一个人在做着各种各样之事的同时都必须得忌讳不少东西,所以说他二人虽说这会儿撕破了面皮,但也没有一个人会真的抢先出牌,都是在深思着对方背后可能存在的那些势力时暗自等着对方先行出手。 这样僵持下去,当然不是个长久之策。长安道上的这几人,最先耐不住的不是张宏,也并非那圆球,而是边令诚。 边令诚只是皇帝陛下在公主府内的一个下人,他没有那么复杂的人际脉络关系,只是有着简单的太平公主殿下与皇帝陛下,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怎么忌惮这位圆球少爷,他只是察觉到了小大人有了麻烦时不敢轻易开口而已。 可若是小大人在这长安道上一直这么僵持着,那等着他的公主殿下会不会不快?边令诚想到此,便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沉寂,微微恭着身子的他,谄笑道:“大人,您不能总与这么一个遍地都是纨绔少爷对峙着,公主殿下那边,还在等着您呢。” 张宏摆手笑了笑,不动声色。 可那圆球却再也不能镇定,他的面色在一瞬间便难看了起来,京城的公主殿下不少,他当然不能知道那个宫人口中的公主殿下究竟是哪一个,可再如何来说,那宫人的一句话却是注定了这少年必然是与皇室牵涉到关系的,牵涉到皇室……那他则必须得生出胆怯。 “今日之事,本少爷必不会忘!”狠狠的吐了一句,圆球少爷再也不做停留,他接连退了几步,微显狰狞的面孔很快转了过去,带着那一甘始终站在他身后的恶奴家仆们扬长而去。 郑言看着大人,在那郑少爷离去时也渐渐疑惑了起来,理论上来说这个时候大人应当会说上一句‘哪有那么便宜’之类的话,然后将他留下来,最不济也得送往京兆府衙门。这么一来,大人刚好到了公主府上后,与公主殿下说上一句,那么便也不会有任何权贵少爷敢来插手这一件小事,他们也定然不会再对张宏有半分报复之心,就算是赵王殿下怕也会看太平公主的意思而行事。 可大人居然便就如此眼睁睁看着那郑少爷扬长而去了,难道大人真的不担心那少爷回去之后在他那群狐朋狗友中挑拨教唆,继而一同来找大人的麻烦,最后再引出来赵王殿下,以至此事最终不能收场? 郑言的疑惑当然不敢问出来,张宏肯定也不会去解释,他看着那圆球离去,然后转过身来似乎根本不再去担心这一件小事,他看了眼徐凡,看了赵业,认真言道:“你二人现如今居住何处?” “城内一家客栈。”徐凡谨慎回道,赵业当然还是那副完全不甩张宏的模样,他虽然心里确实有些虚了起来,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对张宏这等纨绔子弟不屑一副居傲模样。 “退了房,随郑公子回他那处暂住几日,春闱之前最好不要出门,若非得出门则须要告之郑公子。”张宏交代了一句,看了眼郑言,当然知道对方不会有意见。 徐凡犹豫了下,然后点头。 因为张宏的认真,让他必须意识到这一件小事真的不再简单了。至于赵业,则很快回道:“不必,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我赵某人行的正,又何来畏惧。” “你最好听我的!不然怎么死的你都不可能会知道!”一开始对这等书生义气的欣赏,已然在这时变成了恼怒,张宏极不耐烦的言了这么一句,却不自觉的觉得这赵业……确实有些不识好歹。 “你……”赵业面色极为难看,伸手指着张宏道了一句,却终于还是没能说下去,事实上,他也会害怕。所以最终,他也必须得依着他最不屑的那个少年心思,暂且随着郑言住到郑府。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公主 安道上那一件小事便就轻轻暂且被张宏放了下来,可t7道事情肯定不会结束,那个圆球少年用郑言的话来说,就是属于那种不是一般的瑕疵必报之人,所以张宏也必须得慎重面对这一件小事。 他没有依着郑言所思虑的那般留下圆球然后告诉太平公主殿下,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而是因为他实在不想在这等敏感时机再让太平公主来插手这一件小事。除了这一点,他还有着要试试江南楚氏在京城影响力的意思,按他的想法来说,那便是若是江南楚氏能够解决那许多权贵少爷,那他肯定会痛踩那所谓的少爷党们一顿,籍此来试探出京城那些名门大家中究竟有几家对他的态度是仇视着的。 来日春闱之后,他必然要入朝,入朝之后,则必然要与这些名门打交道,所以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 而若是江南楚氏不足以来面对这许多权贵少年,那他还有皇帝陛下这一张王牌中王牌。平王李隆基也好,太平公主殿下也罢,确实不适合在这时插手这一件很可能牵涉到赵王的事情。 说到底,张宏其实还是不想让这一件小事上升到东宫之争这一高度上,更不想直接面对那些斜封官们。 厚黑学的极致,比自己弱的要毫不留情的打压打压再打压,比自己强的则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甚至卑躬屈膝。这一点被张宏充分应用的淋漓尽致。 当然,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张宏也不会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位圆球少爷只能在放了一句狠话后,再也不敢提起这一件小事,他的父亲不会知道,他里的那群狐朋狗友们也不会知道。长安道上这一件小事就这么被轻轻揭过。只不过这种可能怎么看起来,都微乎其微。 …… 简单跟郑言交代了几句之后的张宏便随即坐上马车赶去公主府,他直到坐上马车时依旧在回想着当时郑言郑四公子的言行表现,毫无疑问,对于郑言他是满意的,过了一年后郑言果然在郑氏中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而他也依旧是愿意暂时忠诚着他,这就足够了。依此而看,当日他在京城三家府上分别埋下了这么一个暗线的做法,是绝对正确的。 一件小事体现而生出来的太多事情让张宏原本平静的心再也不能平静,这便导致他直到随着边令诚赶向公主府正殿时依旧微微凝着眉头。 站在公主府正殿前,边令诚小心回报着公主殿下,待殿内传过话来后,他这才伸手引着张宏入内。克制着心中的那些复杂情绪,张宏努力显得淡然些,迈出小步,谨慎步入正殿,始终垂着头的他逐渐恢复了他以往从容自若的神情,就好象先前长安道上根本没有那么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发生。 “小可张宏。拜见公主殿下。”轻声唱诺。与往常一般淡然平静。 此时地公主府正殿除了太平公主身后那两个执屏地宫女之外倒再也旁人。大殿也稍显空旷。这让张宏隐隐想起似乎大多时候太平公主召见他时。一向都是比较安静地环境。除了特定情况外几乎都无闲杂人等。 “怎生来地如此晚?莫不是路上遇到了何事?”太平公主侧身斜靠在殿中正前那软榻上。她极是悠闲地半闭凤目坐在那处。似乎根本没有半分因张宏来地晚了许多而有恼怒地意思。 虽不曾出门。也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便得知长安道上先前所发生地那一件事。但太平公主依旧只是单单问他是否路上遇到了何事。由太平公主这一问当然能让张宏察觉到她洞悉事物地强悍地能力。她也绝对能够断定若无意外发生。这个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地少年是断然不会刻意来地晚地。 “一些微不足道地小事罢了。”平静之下看不出任何波澜地面色彰显着两年经历多了太多事情地少年那强悍地心性。他也果然没有将那一件事告诉太平公主地意思。 “微不足道地小事?”太平公主轻轻重复了张宏这一句话。却是忽然一笑。睁开了眼睛也坐正了身姿。在她身后两位宫女微微为她整了宫装衣裙之后。这才言道:“那是不是一路上都在琢磨着本宫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是不是也在提心吊胆地惶恐着本宫是否又其他安排了?” 张宏心中一紧,当然不知太平公主殿下如此直接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说实在的,他这一路上倒确实是不曾太过深入的琢磨此次唤他前来是为何事,一是因为没有时间琢磨,二也是因为他实在是琢磨不出来。春之前,他所应该做的事情早已经决定了下来,所以他当然不可能猜到在眼看就要春闱时太平公 还能有什么事情。 “你总是爱把本宫的想的太过复杂,似乎每次本宫唤你前来都会牵涉到那些令人烦心之事似的。”轻叹了一声,太平公主殿下幽幽望着张宏之时,竟然是刻意露出了那么几分哀怨的意思:“本宫此次唤你前来倒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与你说些闲话罢了。” 太平公主殿下的幽怨……让张宏当时便毛骨悚然了起来。他心想着真的是我把你想的太复杂了?可是我敢不把你想的复杂么?当然,这些想法面上是不敢流露一分的,张宏也只是微微站直了身子,不再似刚进来时那般恭谨局促,他微笑了笑道:“殿下您这可是冤枉小可了。这两年里您对小可恩宠无比,小可必须得铭记在心,所以公主殿下唤小可过来也实属自然,小可也确实须要聆听公主殿下的教导。” 这一番略含委屈却又说的极其自然的话让太平公主稍为一怔,随即却是笑的花枝乱颤,显然,她也是察觉到了张宏这一番话的讨巧之嫌。但她却并无不快,再次问道:“真是如此?” “真是如此。”张宏截然言道,很是理所当然。 可其实…… “罢了,几日前是本宫做的不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想来你也应当知道,本宫……是为你好的。”几日前,自然是张宏回到京城的拜见她时的那一日,那一日谈话确实不太愉快,张宏当时非但隐瞒了江南楚氏的许多事,更是表现出了不想参与东宫之争一事的态度来,这让太平公主当时便极为不快。不过,再如何说来,那一日总归是张宏的过错,是他在明言试探太平公主的低线,若要说做的不妥,那绝对是张宏最先做的不妥。 可这个时候却是太平公主殿下首先说了这么一句软话!且先不说这本就是张宏的不该,仅仅就是她太平公主,又何曾以这等口吻与人说过话? 张宏很费解,其实已经不是费解,几乎是迷茫了起来。这个时候的他倒真是再也不能揣测到太平公主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的心性用反复无常来形容真的是……太肤浅了些。 刚要开口连谦几句,太平公主却抢先又道:“说了今日不提这些怎生又提起来了。”先是自恼般道了一句,随后她站起了身,长长的宫裙拖在这正殿内华丽的地毯上异常纷饶,她起身走了两步,看了眼张宏,却嫣然一笑又看了眼殿中屏风之后:“其实今日唤你前来倒不是本宫的意思……是我们的小公主念你久别回了京,却不曾去拜访过她,脸皮子嫩只好劳烦本宫来做这传话之人了。” 小公主?张宏疑惑,确实是一时间内想不出大唐他究竟还能认识哪位公主殿下。 正在这时,不待张宏有任何言语,自太平公主身后那屏风一侧走出一位粉雕玉啄,淡色宫装却分明出落的亭亭玉丽的少女来,这少女不像太平公主那般施着浓妆脂粉,只是简单淡妆的她虽不能与太平公主殿下那等魅力相比,但确实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清新高贵之气质来。 她走出屏风娇嗔道了句‘姑姑’之后,那双如一泓清泉中的两个水晶眸子便落在了殿中所站着的少年身上,她紧抿着唇,粉粉的面孔稍显紧张,眼中却是除了那抹喜悦之外,剩下的全然乃是……裸的幽怨。 这等直视让张宏颇觉尴尬,尤其是在太平公主也注视着他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他从前讲的那些希奇故事在这少女心中留下怎样一种深刻印记的他当然想不到一年之后,这位小公主依旧还会记得他,他本以为那时少女心性的她随着时光的流逝,理应会忘了他这么一个少年,可这时,那些幽怨,分明是让张宏愁苦不已。 小公主,自然便是将来的玉真公主殿下,从前的小女孩儿持盈。这两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时光,已然是让这大唐普遍早熟的小女孩儿出落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美貌少女。 “你……还好么?”小公主犹豫了许久,似乎是经历了场颇令她为难的交战,她怯生生问了张宏一句,堪堪打破这殿内正在逐渐变味的气氛,却已然是粉脸微红。一年的时光并没有让她出任何生疏的感觉,眼前这少年比之以往更为成熟,举手投足间的风采落在她的眼中,显得那般的优雅稳重。她望着那少年,想着那个始终微笑着为她讲述那么多美妙故事的英俊少年郎,忽然悲哀的察觉到原来这少年郎已经是成人了,那些过往他讲述着牛郎织女等等奇妙故事的少年,再也不在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纷扰 这么一位当今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手握实权的太为喜爱的一位侄女,平王李隆基来日的一代雄君最宠溺的妹妹回府,那对常人来说绝对是一件莫大荣耀且神圣的事情。`3w`,却更是多了许多艰巨的意味。这让他感觉无比的沉重,他确实是有些不敢面对这样一位小公主那双满是幽怨的眸子。 尤其是当张宏随在小公主身后步出公主府,得知道小公主竟然没有马车仍须与他同乘一辆马车时,更是让他前所未有的沉重了起来。其实说起来从公主府到平王殿下府上那段距离算不得太遥远,但要知道,这么一个拥有重重光环在身的少女,始终只是以那种幽怨到人见人怜的姿态凝视着他,却根本不会开口说话。那面对这等凝视,张宏又如何能够吃得消?更可怕的是,以这位少女的身份,绝对不容许张宏敢轻易随便的说些什么话!这便直接意味着,一辆马车之内的这一段路,张宏就算再如何的浑身不自在却也必须得作出一副轻松的姿态来! 马车内此时便是这等情况,小公主坐在车厢内侧,她靠着车壁,一身宫装将她尚未完全成熟的身段勾勒的极为显眼,她的面色依旧微微泛红,那双眸子也仍是含怨带羞的凝视着张宏,不出意外的果然没有半分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 这种气氛很窘迫。张宏既不敢回视这位公主殿下,又不能太过冷淡疏忽了她,便只能偶尔抬头,大多时候的他也都只能是任由马车的颠簸,他却一动不动垂着头,像是在沉思着紧要之事。可却也必须时常抬起头来看向小公主殿下,通常,不得不抬头之时张宏都会以一个十分不自然的讪笑来掩饰他的窘迫。 短短的一段路,对张宏来说已然是自他来到这唐朝后最大的煎熬,他没有办法冷眼去对这个那么依赖且根本不掩饰喜欢他意思的持盈,当然也更不敢热情地回应,所以便只能这么僵持着,讪笑着。 要是持盈只是持盈而并非皇帝陛下地女儿,也不是大唐的公主殿下,那肯定会好上许多。假装很深沉在想着事情的张宏,只能这么无聊的想着那些完全不可能地事情,他试图在麻痹这一段路。 太平公主府建在京城最为繁华锦簇的长安道旁,马车便就是在这等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向着皇宫不远处地平王殿下府驶去,一路上尽管张宏再如何没话找话的连连吩咐车夫小心一些,勿要惊扰路人,却依然是避免不了惊扰到长安道上的行人。 车厢内气氛愈发的令人难堪,张宏再一次交代了车夫然后回身看向小公主时,也还是那副不太自然地微笑,他笑了笑,想要垂头继续深沉着,却耐不住马车一阵剧烈的颠簸。这颠簸之下,也不知是小公主在试图缓和车厢内气氛,还是她真的失去了控制,那淡粉宫装一阵微颤后,似乎再也经不起这颠簸连着身子便向右侧一斜,险些撞在车厢壁上。 撞是撞不上的,因为张宏本就坐在车厢右侧,小公主这么一颠张宏下意识的便得伸手去扶,他当然不能让小公主撞到了。然而,原本只是想伸手去扶小公主手臂的张宏,却也在这等颠簸之下完全不能自主地将手搭在了小公主柔软的娇腰之上,这个姿势很暧昧,表面看来根本便是张宏一手撑着车厢壁,一手在轻拥着小公主。 不敢去看小公主面上那原本泛红此时潮红地面色,张宏心中窘迫的紧张让他刚刚适应了这阵颠簸,松开了小公主之后便想探出头去,问问那车夫究竟是如何驾车地,难道他不知道这车内还坐着一位公主殿下? 张宏有些恼羞成怒。极为紧张局促地小公主当然也是察觉到了张宏地此番神情。她虽然刚刚被那少年轻拥了下。心中也是揣揣不安着。但毕竟也不能总这么让张宏手足无措下去。因此。她刚刚坐正抚了抚有些褶皱地宫装。便似是漫不经心地言道:“你是何时回京地?” 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张宏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放弃了探首呵斥车夫地冲动。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精致大方地公主殿下。尽量回避她眼中地幽怨。轻声回道:“回公主殿下。也不过十几日功夫。” “十几日?”小公主显然不再是两年前地那个小女孩儿。当初那个天真无邪地小公主在经历了一年皇宫生活后。已然是初具了些威严。她地高贵她地出身注定了她地谈话口吻。方式:“既然都回来了十几日。那你为何就不曾想过……要看看我?” 仍是有些微羞。这一句话出口她便后悔不迭。她当然意识到她这个口吻确实不太好。且先不说那等颐指气使。单单就那个问题便已然是有些不太好了。换个角度来看。她与张宏原本就是两个不应该产生 人。张宏又有什么义务需要在回京以后想要去看看 一向都是聪明伶俐地小公主当然注意到这一点。她问完后。随即便张了张嘴。想要去解释些什么。但终归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能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少年地神情。暗自想着他会不会不高兴。 所幸,张宏依旧是那般微笑的从容着:“倒是因为春闱之事,想来公主殿下应当知道,春闱总是不轻松的。” 小公主暗自安了心,那幽怨的眼神也稍微自然了些,她有些疑惑,道:“春闱?难道你会落第么?若是你不放心,我这便回宫向父皇说一声。” 刚刚才察觉到这持盈小女孩儿身上的皇家威严,转眼她却又能说出这么一句近乎孩子气的话来,这让张宏心中颇为复杂,他忽然想着或许玉真小公主再呆在太平公主身旁多些时日,也迟早会如同那个女人一般心性无常。想到这一点,张宏不免又想起太平公主先前那个微含幽怨的眼神。 “该不会……持盈今日这番作态根本就是太平公主殿下的指点吧?”张宏苦涩猜测着,却是摇了摇头:“这倒不必,春闱于我而言,不算太过困难。” 小公主没有掩饰她对这少年的信任以及崇拜,在她看来,能够讲多那么多动人故事的少年郎若是考不中才奇怪。她轻启朱唇,刚要说些什么,马车却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张宏这次小心了些,他扶稳了小公主,然后满面怒容直接便探首出去想要呵斥那车夫,长安道的路绝对不应该会如此颠簸的,更何况是连着两次。 可在他掀开车帘的同时,马车却也停了下来,便就在这长安道上,张宏刚刚伸出头去,便一眼看到这马车之前站着四位衣着不俗的锦衣青年公子哥,那四人满是不屑而望着探了出来的张宏,其中一位问着身旁那位少爷道:“便就是他?” 那人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模样。张宏这才知道车夫为何猛烈停车,原来车前竟是出现这几位烂车少爷,并且那四人中的一个他也不陌生,刚好就是他早上刚刚得罪的圆球郑少爷。只不过张宏倒实在想不到这位少年报复居然如此不假以掩饰,手段也几乎是称得上雷厉风行。 “你在车内等我一下。”回身嘱咐了持盈一句,待她点头,张宏这才转身走下马车,他一派平静的面色并没有招牌式的从容微笑,可见确实是动了怒。 这会儿的张宏倒实在是有些纳闷,难道那位郑少爷真的是个蠢货?他真的以为他是个随随便便谁都可以欺凌的少年郎?他难道不再记得他先前是去了公主府?又或者是这位郑少爷真的有侍无恐? …… 早上方才心虚而遁,下午却又当街拦下这辆马车其实倒不能完全怪罪在郑少爷身上。得知这少年是与皇室有些关系的郑少爷原本是不会这么急切便寻回面子的,只是他刚早上那一件事情跟这几位日日寻欢作乐的同伴说了以后,实在是耐不住这几位同伴的强烈愤慨,以及奚落。 这几位同伴之所以敢如此张狂而当街拦下张宏,一方面是因为这位郑少爷并没有详细的告诉他们便连他郑家四公子也是害怕这少年的,另一方面倒完全是因为他们确实无聊了,日日千篇一律平康坊酒楼确实是腻味了,而今日有这么一个少年可以让他们这些人肆意玩弄,当然更为有趣。 至于这少年的身份,根据郑少爷的说法他们当然也得稍作打探,他们是要玩弄一个人并不是要为他们找些不自在,所以他们必须得在动手前了解这少年究竟是不是他们所能惹得起的。都是出身名门权贵世家的少爷公子们,要打听出这么一个前往公主府的少年究竟是何等出身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一番粗略打探之下,得知这少年仅仅是个公主府的清客,并没有什么骇人出身之后,他们便生起了这个心思,而当更是得知这少年出身贫寒之后,那自然更是急不可耐了。 当然,这少年似乎颇得太平公主殿下宠信这一件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过那又如何?这少年毕竟只是个贫寒出身的公主府清客,他再如何的得太平公主殿下宠信,难道还能比得上他们背后那位赵王殿下么?更何况,要去玩弄一个人,若仅仅是个布衣百姓的话,那对这些权贵少爷们来说也实在是无趣了些,他们既然是要找些乐子,当然还是得找够资格让他们玩弄的对象,而眼下这个少年既出身贫寒又似乎得了一些势,那肯定是最佳选择。 一系列特属跋扈纨绔公子的心理之下,便造成了一日内第二次的长安道纷扰。这些,肯定不是张宏所能知道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仇恨 掀开车帘步下马车一直到张宏只身站在了这四位纨绔,这期间的过程中张宏的目光也始终是放在那位圆球少年身上,几乎是无视着他身旁的三名同伴。情让那位圆球少爷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不少忐忑的感觉,他似乎直到这时才意识到他听从了这三名同伴的怂恿直接来找这少年的麻烦,应该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他确实应该在完全了解透了这少年后才采取动作。 能在水要有多深就有多深的京城滋润跋扈长安道这么多年,当然不会仅仅是因为他城南郑氏是如何的权势熏天。事实上每一位敢在京城跋扈的少爷都必然有着独特的为人处世法则,他们很好的继承了父辈的奸猾之余也繁衍出了更多的恶劣品质。四个字来概括,那便是欺小怕大。 之所以在得知这少年乃是公主府之人后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除了因为他们皆是不屑这少年那贫寒出身之外,更是因为他们太过相信最近竭力拉拢于他们这些人的赵王殿下,在他们看来,赵王殿下乃是日后的东宫太子,似乎已经是一件无可非议的事情,而有着来日太子殿下这一后台的他们,确实不须要再有太多忌惮。 然而,便连圆球郑少爷也不能明白他这时为何会忽然生出那些畏惧的情绪来,他竟然连自己都不敢再相信的想着这少年是不是根本不曾惧怕过他们背后的那位赵王殿下?也是同时,郑少爷终于回想起,早上长安道时,族中四公子郑言对这少年的态度好象并不仅仅是忌惮畏惧那么简单,而当时郑四公子的对这少年几乎可以说为卑躬屈膝!完全是一副下人的姿态! 这少年不过仅仅走了几步路,来到了他面前,便让郑少爷生出了这么多想法,可见郑少爷这时确实是有些后悔起他的冲动了。心中地后悔很快便以一种直观的方式显现在他的面上,他虽然从来都只是表面上尊重郑言心里却不见得有那么多尊重,但其实他还是知道郑言最近在家中的势头的。因此,便连郑言也必须的卑躬屈膝的少年,又岂会仅仅是公主府里稍得太平公主殿下宠信地贫寒少年郎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郑少爷面色极是复杂,让张宏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后悔他地畏惧,见此,张宏更为不屑,对这位郑少爷的感官当然也随之鄙夷了起来。所谓的跋扈少爷,就是这么一回事,当他们以为他们人数够多,后台够硬地时候,往往会嚣张到肆无忌惮,可一旦他们察觉到了危险,那转变态度也绝对是瞬间的事情。 当然,张宏肯定不会指望他走几步路便能让郑少爷这四人落荒而逃,他很清楚他的王霸之气还没有精练到这种地步。而这四位少爷除了圆球之外,剩下的三位也仍然是那副鼻孔朝天不屑一顾地模样冷眼看着走到他们身前的张宏,他这三人当然没有人会注意到郑少爷面上那一系列颇为好看的神色。 “等不及了?这么急着想到京兆府衙门过几日?”张宏看着郑少爷,平静问道。他先开了口,是抢在最左侧那位尖嘴猴腮相貌甚为不雅的少爷之前开的口,他当然看得出郑少爷已然泛起的后悔,那如此,他肯定也会扩大这种压力,气势上虽然他仅仅是一个人,但就眼前这四位少爷来说,依旧是由他掌握着。`3w` 满脸肥肉地郑少爷张了张嘴,刻意收敛了先前的那些想法,试图让他显得嚣张些跋扈些,可显然,他失败了,他张了张嘴后依旧是没能在这少年平静地神情下说出一个字来。根本想不明白四公子为何会对这样一个贫寒少年卑躬屈膝的他不得不第一次认真估量起这少年地实力。 他的这等作态自然是引得身旁三位同伴地一阵鄙夷,还是左边那位尖腮少爷,他朝郑少爷撇了撇嘴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张宏,问道:“便是你今日打扰了我们郑少的雅兴吧?”笑的有些猥琐,但刻意眯着了眼睛的他确实有那么几分恶毒的架势,他的眼睛放在张宏身上,打量了一圈再道:“你唤做什么来着?张宏?” “请称呼我为少爷。”张宏微微笑了笑。很从容很平静地模样。 “少爷?”尖腮少爷有些跟不上张宏地思维。他琢磨了下。随即便脸色大变。怒而喝道:“你当本少爷是你家中下人?” “你配么?”绝对是尖酸刻薄到令人指地一句话被张宏以这种轻松地语调问出来。无疑更为让人愤怒。这一世地张宏很少与人斗嘴。他向来是习惯用干脆地手段让对手闭嘴。对张介良如此。对皇商李家大少爷更是如此。可这并不代表他便不会以言语来伤人。事实上有着超越这时代两千年见识地他若真要以言语来伤人。那他绝对是无敌地存在。 彻底激怒了这位尖腮少爷。他有些狰狞地样子似乎是要冲上来。可张宏根本不为之所动。也是这同时。这位少爷身旁地那名看起来还算正常。也确实有那么几分大家少爷模样地青年伸手阻拦了他。这位乃是四人中看起来最为正常地一位。模样算不得俊郎。属于那种在长安道上并不显眼地那类。他伸手阻下了尖腮少爷之后。带着些深沉地意味。道:“好一副利齿。废话少说。少爷们给你两条路选。一是给郑少磕三个响头谢罪。” 似乎是张宏愈为浓郁地不屑让他觉得极是可笑。他露出了森森白牙。阴侧侧一笑:“第二嘛。据我等所知你家中可是有几位娇滴滴地小娘子。你若识相唤来陪几位少爷饮个酒唱个曲儿……那便只须磕一个少爷们便就此不再追究。” 好一个阴险恶毒到禽兽地两条路。真是个不折不扣地败类啊。 这一世里,张宏两年里的生死挣扎,为的便就是让他身旁的人可以活下去,可以好好的活下去。那对于他来说,无论是阿娘或是玉儿,在他心目中都绝对是最为重要地。那些对他的诽谤侮辱,或许他可以忍下去,可一旦牵涉到了他所在意的人,那便绝对不是他所能忍受下去的。 这三位少爷放肆 着,瞧着那位郑少爷略显尴尬但也终归是符合的笑着静的面孔瞬间冷厉了下来,他深深地眯着眼睛,一字一字道:“在我还能克制之前,我给你们两条路。” “跪下来喊少爷磕头求饶滚蛋。跪下来磕头从此消失长安城!”绝对是以牙还牙。其实无论是那位少爷也好,还是张宏也罢,两条路都是围绕着磕头而延伸的,当然,张宏也只是趁着那位少爷的话而说地。 谁能想到这个贫寒少爷,仅仅仗着个公主殿下一时的青睐便敢如此嚣张?这三位都是出身高贵不凡的少爷们一时间都以为他们地耳朵出了问题! 只有郑少爷不敢再猖獗,他到此刻是真正的后悔了起来,因为能让四公子卑躬屈膝的人物肯定不会是个蠢货,而既然这少年不是蠢货,那他敢对这三位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是有所依仗。他终于意识到他先前没能经受得了这三位同伴地怂恿是多么愚蠢的一个错误。 冲动是魔鬼。 …… 惊愕满脸不敢相信止住了笑的三位少爷瞠目结舌而看着这少年,当他三人反映过来这少年是何等的嚣张之后,那位相貌还算正常的终于恼怒成羞再也不打算给这少年半分和缓此事的余地,他几乎是跳了起来伸手指着张宏。但在他开口之前,最后那一位看起来傻头傻脑地少爷已然是勃然大怒,横行长安道这么多年的他们,确实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如此不识好歹地人! 这人伸手一扬,原本便没有多少路人敢驻足围观的长安道这处突然多出了许多家丁奴仆打扮地恶奴来。这当然是不出乎张宏的意料,他肯定知道这几位少爷必然是带着恶奴前来寻事地。 微退两步,张宏当然不是害怕了,他的唇角扬起一道可圈可点的弧度来,有些冷厉有些残忍,他只是怕即将上演的那一场血腥会脏了的衣衫。 江南道楚氏死士虽然不曾再带在身边暗中守护着他,但公孙兰手下的红鞋子却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任何一处他可能遇到危险的地方,在暗中都必然有着只懂得杀人的刺客埋伏着。 没有人注意到手放在背后的张宏悄悄打起的那个手势,便连那三位以为这少年是害怕而后退的少爷们都仍然是那副要好场好戏的神情。可还不等他们能够笑出来,那半笑未笑的神情便直接僵在了他们脸上,没有一个人敢再喘口大气。 原本热闹繁华的长安道,突然沉寂下来,春日原本该温暖的这处却陡然显得异常寒冷,让那四位少爷忍不住打起冷颤的同时都似乎是看到了末日的来临。 但最终,张宏还是没有唤那些刺客们出来,他也终于给了这四位少爷喘气的机会。这倒不是张宏顾忌这长安道毕竟是京城最为繁华之处,也不是因为他并不敢公然杀害四位出身名门的少爷。而他之所以轻皱眉头放过了这三人,也仅仅是因为他察觉到马车那处有了动静,车内的小公主殿下……似乎是出来了。 再如何的不顾后果,张宏总不能当着少女面前做出如此残忍的一幕。 张宏暗叹着,小公主已然是轻提宫装莲步轻移到了此处,她在马车内肯定听到了之前的一番对话,也必然听见了这四位少爷放肆的大笑。 恶奴们因为方才那突如其来的杀气早已不敢越前一步,这四位少爷在看着少女轻轻走来时都如同呆滞了一般,张大着嘴却再也说不出话里。 “放肆!”声音虽是娇弱,但淡然的神情下已然是具备了皇室威严,小公主轻喝了一句,小心翼翼的看了张宏一眼,然后凝眉看着眼前这四人:“见了本宫还不下跪?!可是不想要脑袋了么?!” 公主,这四人当然认得,他们的后台乃是赵王殿下,那么当然也会见过这位赵王的妹妹,事实上小公主与赵王殿下的关系也是非常不错的,她在宫中确实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类型。 一阵抖缩,四人齐齐跪了下来,口呼公主殿下千岁,却再也不敢抬起头,可他四人心中却无疑都是一派惊骇,谁能想到这少年非但去了太平公主府,居然会带着一位公主殿下回来!谁又能想明白这少年与皇室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怎么两位公主殿下都…… 无视着这四人连连磕头呼罪,小公主犹豫着看了眼张宏,眼见他依旧是平静着并没有愤怒的意味,再加上她终究也是知道这四人出身来历的,便再道:“给宏哥哥磕头请罪!” 宏哥哥……这个称呼实在太骇人。曾是扬言要这少年磕头请罪的四位少爷,再如何的都只能跪着地上不敢起身,连连向张宏磕着头,告着罪。 可他们无一例外,都能让张宏察觉到他们的不甘,他们的怨恨,就连那个看起来傻头傻脑的也知道眼中闪烁着狠光。 …… 这等仇恨,必然是结下了。因为小公主的出场,便注定张宏不可能在今日收拾这四位少爷,所以他也再没有兴趣留在此处,简单与小公主温言说了几句后,小公主狠狠的瞪了这四人一眼,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随后便跟着张宏回到了马车上。 只是,在张宏扶着小公主上车时却是分明听见那四位少爷满是怨恨不甘的嘀咕道:“也就是依附着两位公主殿下,靠着女人的裙带……来日没有公主在旁,定然不会饶过他!” 只当什么都不曾听见,张宏着小公主回到马车,在此之前,他对着分明没有一人的马车之后以连车夫都不能清楚听到的音调轻声道:“查清楚他们的来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岑羲 小公主回到平王殿下府上时平王李隆基刚好不在,交到迎到门前的高力士手上后,并没有应下对方的邀请留下来等平王殿下回府,他只是温言与小公主说了些话,便终于败退在少女幽怨暗含不舍的眼神中,狼狈而退。 这位玉真小公主绝对是他日后的麻烦,这一点张宏很清楚,他知道若无太大契机他也根本不可能能够接受这个少女,就算不提名份的问题,单单就小公主身后那位皇帝陛下的心思便足够张宏望而止步了。所以对于这么一位得罪又得罪不得,亲近又亲近不得的少女,张宏确实是大感棘手。 离开平王府时张宏隐约还可看到小公主殿下站在门前望着他所乘坐的马车,这让车内的张宏微微泛起了几分苦涩的笑意。可不管怎样,这苦果总归是他当初自己所种下,那现如今的棘手大抵也算得上是他的罪有应得吧。 那个时候在太平公主府上亲近持盈,为她讲了那么多故事哄她开心,当然不仅仅是张宏无意而为的,他虽然不曾承认他当时接近小公主本就有着其他告不得人的心思,可他也绝对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马车缓缓向着不远处的王府胡同驶去,张宏靠着车厢内闭上了眼睛。这一日面见太平公主殿下,虽说没有往日那等处处的勾心斗角,试探被试探,但面对玉真小公主殿下却绝对比那等劳心费神来的更要深刻。 他闭上了眼,强自挥去脑海中那个精致漂亮的少女满是惆怅的神情,他想着长安道上今日一日内发生的两次事件,忽然意识到原来在春+>之前原本想要地宁静真地在今日便宣告了终结,从这一日起他也不得不再次站在大唐的那些权贵面前,继续那种阴暗晦涩的人生了。 长安道之事张宏刻意嘱咐过玉真小公主,要他万勿不能告诉平王殿下,虽说当时小公主也很不解这少年为何要瞒下来这一件事,而不让她的兄长出手来解决那些纨绔公子,但她总归还是选择了听从张宏的话。她当时应下张宏时显得极为乖巧,一点儿都没有高贵异常公主殿下地觉悟,可这也只是因为此时的她毕竟尚未成年,依着她的性子来看,张宏完全可以断定,若是任其成长,成年后的她虽不至于成为第二个太平公主,但却绝对不是任何一个男人所能驾驭得了的。 不过这些毕竟与此时的张宏都没有太大关系,他也没有要去挑战的冲动。之所以交代她不要让平王殿下知道,只是因为这一次的那几位纨绔公子乃是张宏决意亲手来收拾了的;再者,平王殿下也确实不方便插手,若仅仅是张宏与那些权贵少爷的争斗,波及面始终不会太广,而若是平王插了手,那绝对会牵涉到赵王殿下,继而引到东宫之争这一敏感点上。|想|文|学这种局面当然不是张宏乐意见到地。 该如何来收拾那几位不知死活的纨绔大少们?张宏中指敲着扶手,皱眉想着,他确实没有将那几位少爷放在心上,即便那些人背后有着赵王殿下,可他很有信心能够让赵王殿下找不到插手的机会,所以说仅凭那些少爷的家世,是不足以阻挡现如今手握半个江南道的张宏的。 可怜郑少那几位,他们气势汹汹在商量着该如何来对付这少年时,却根本想不到,这少年已然是在想着该如何让他们更后悔些,他们也更不可能想到,对于这少年来说,他们那些家世啊,出身啊,实在是不值一提的。 …… 马车缓缓停靠在张府门前。守在府前地李年很快迎了上来。为大人掀开车帘。然后扶着张宏走下马车。他便如去年一般。依旧是恭谨万分地对待着张宏。 张宏笑了笑。也没有与他多说什么便径自走回了家中。倒也不是他不知道李年等人身份地重要。也不是说他自侍权势而轻视李年这些人。事实上他与李年这些护卫确实不须要太多客套话。为了护卫张宏一家安危而付出了几条性命地这些人。张宏自然是由心感激着地。只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喜欢将感激挂在嘴上地人。 这些人为张宏所付出地。他都记得。总有一日他会十倍感恩于这些人。哪怕他们是作为平王李隆基与二王爷薛崇简地耳目而被安排在这处地。 步入府上时已然是夕阳斜挂。张宏在前院停下了脚步并没有继续行走。反而是在犹豫了那么一下后。伸手唤来了府上现下地管家黄四。 “我阿娘今日可有因我外出而不快?”问着黄四。张宏地眼睛却看着后院。他是一大早便出了门地。当时不曾与阿娘讲过。一直到这么晚才回来。自然是有所担心。须知此时地他理应遵从阿娘地话安心在府上刻苦研读地。 黄四当然理解少爷对主母的在乎,他带着一贯的谄笑恭着身子道:“少爷不必担心,主母知道少爷出去后没有半分不快。”顿了顿,这黄四显然也是知道少爷的好脾气,他略显叵测高深的一笑,又道:“其实少爷必须得出去在外忙些什么,主母他老人家啊,心里跟明镜似的。” 张宏哦了一声,面上还是那般平静的神色,却忽然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这一句话却是问的黄四瞬间变色,他想也未想急忙跪了下去,这时代里下人的身份都是卑贱到无以 地步的,而似他这么一个下人居然胆敢揣测主母的心论如何都难逃一顿家法。 不得不惊叹黄四这厮见风使舵的本事,便连下跪也跪的这么有型。张宏失口一笑,却是向着议事厅走去,压根儿没再理会这黄四一句。 待少爷进了议事厅,黄四这才敢起了身来,他擦了擦先前刻意挤出来的冷汗,嘿嘿一笑,心道早便知道少爷不是个会家法侍侯府上下人的人。而其实张宏对他府上所有下人,却一向都是善待有加的。 议事厅内,高不危仍然是在翻看着什么,即便是察觉到了大人的入内,他也没有停下手中要事地意思,当然更没有去向大人见礼地举动。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大人极为不喜这些虚礼,二则是他在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大人的不满。 也是,自打张宏从江南道回来,他便甚少再来这议事厅,对于京城那许多的事情也甚少再打理过,每日都是一副悠闲悠哉的做着撒手掌柜,就算高不危再如何的任劳任怨,可有些事情还是必须得让大人知道地。但他根本不曾理会过。 这些,张宏自然都了解,他当然也不能再以那个要参加春闱需要认真研读这些理由来敷衍高不危,而高不危也肯定知道他就算不研读那高中也是必然之事。因此,张宏入内后,便只能走到高不危忙碌的案前,讪讪一笑,看了眼他手中的卷册道:“忙着呢?” 高不危不言不语不为所动。 张宏也不觉尴尬,依旧是围着高不危看着他手中忙碌的那些东西,知道对方是在安排部署着前些时日江南道遗留的问题,难免更是暗叹了几分。高不危这个人,对于他的事情绝对是尽心尽力的,他也必须得承认当初在公主府挑选的这个观清客肯定是他来到这唐朝所做下最为明智的一个决定。 “江南道的那些事自有江南楚氏在旁照应,你完全可以不必如此费心。”一副云淡风轻地姿态,张宏继续骚扰着高不危,试图让对方主动开口,他虽然这些时日没有再过问过京城的那些事,可他也当然知道,京城肯定不会如眼下这等风平浪静的。 可高不危依旧是不言不语纹风不动。 见此,张宏笑了笑,也不再纠缠高不危,竟是自顾自走到厅内中央那处茶桌前,着手煮起了茶。只是,这同时,他也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今日出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怕是这几日内城南郑氏便会针对我张府有些动作了。” “城南郑氏?不是有郑言在其中么?”果然,张宏这一句话落下,高不危却是豁然而抬头,满是疑问而脱口言了一句。 说罢,他便后悔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他又中了这少年的奸计。 对付高不危,很简单的一件事,张宏也只须要说一些关系到他张府的事情,那肯定是高不危绝对会在意的事情,这世上,若说除了张宏,还有一个人最不能允许张府受到威胁的话,那这个人肯定就是高不危。他必须得让这少年一步步地踏上颠峰。 不动声色暗笑了笑,张宏也不管高不危的后悔,继而言道:“可郑言毕竟不是郑氏家主,他府上那些少爷公子们真正服他的也没有几个。” 高不危开了口,张宏便也没有继续打哑谜的心思,将长安道上早上下午那两件同样的事情说了一遍,已然是引起了高不危地重视,他再也没有半分后悔的心思,也才知道原来大人今日果然是遇到了这么一件可大可小地事情。 “大人,恕不危直言,你怎么会犯下如此浅薄的一个错误?你要救那两个书生又为何要与那些败类结怨?”高不危听罢便显得有些不解,有些生气,在他看来,张宏今日地所为已然是一个根本不该有的错误:“当然,这些败类并不值得大人费心,可大人您要知道,若仅仅是这四个权贵世家便也罢了,怕就怕,京城那些对大人不满地权贵世家会因此而团结在一处针对大人您!” “您要知道,在京城您的仇家是不少的。”末了高不危又补了这么一句。 张宏微笑,短短的一个瞬间这高不危便能由那一件小事而分析推断出这件事所隐含的复杂内情,确实是个良才。 当然,高不危说的这些他肯定也知道,他想通过江南楚氏来暗示京城中的这些权贵世家,原本便是知道他入朝后,他的那些仇家肯定都会跳出来。那么在此之前,他也必须得做些什么,让那些权贵们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软柿子。 伸手唤高不危坐了过来,为他斟着茶,张宏看着他满是不解的神情,刚打算开口为他解释,却听这厅外传来一阵极细极为诡异的声响。 “回大人,查清楚了,那四位少爷中除了您所熟识的郑少爷外,其余三人有城中王家的少爷,还有城西赵家的一位少爷。至于那位出口侮辱大人家室的,则是吏部尚书岑羲家中的一位。” 城中王家,吏部尚书岑羲。尤其是后者,当张宏听罢那些暗中查访刺客的回报,他的唇角也莫名其妙的浮现了一抹古怪的笑意。然而,眼睛却是逐渐眯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沸腾 羲岑家在京城当然算不上入流的名门世家,它甚至门相比,而之所以那个岑家的子辈能够与郑少爷这等绝对的名门之后厮混在一块,倒皆归功于岑羲此人的才能。台世家出身的寻常士子身份投身公主府,且在张宏入公主府前,身为太平公主殿下府上所有清客最为受宠的一个,当可看得出岑羲此人无论是才智,又或是手腕都绝非泛泛之辈。 表面上看来,公主府内忿忿于张宏这个突兀崛起公主府少年的所有人中,似乎只有这位吏部尚书岑羲表现的最为温和,他并不像御史大夫窦怀贞那般不假以嫉妒之意,也不像崔缇一样怨恨着张宏,相反的,他对张宏这少年,倒始终是礼遇有加,原因应该是因为他二人毕竟都是出身公主府知清殿之人。 可其实不然,在太平公主亲信的那许多人中,就算是与张宏已然属于那种不可修复对立关系的崔缇,也不像岑羲这般遭受张宏的厌恶与仇视。从某种角度来说,张宏也是尤其的不喜这位吏部尚书岑羲。 兴许同样都是那种城府足够高深的人,张宏可以接受崔缇对他裸的怨恨,也可以理解窦怀贞不假以掩饰的嫉妒,但他却始终不能坦然面对岑羲表面貌似温和友善之下所潜藏着的险恶用心,便正是这等口蜜腹剑的岑羲,让张宏总是难以自制的生出欲先除之而后快地心理。 当然,这种心理绝非张宏地无地之矢。记得初回京时,在公主府门前,张宏便曾经对岑羲说过那一句要他付出代价的话来,而这一句话却也会是张宏无事生事,其他人可能都不知道岑羲究竟做过哪些事,可他做过的,却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张宏。 依凤阁玉儿一事,乃是知清殿王冉,吴戈,郑言以及崔缇这四人合谋而做出,这是当时查出的结论,可这个结论也只能是表象上的一个结论。其实张宏很清楚,身为知清殿的首领人物,岑羲在那一件事中也必然扮演着分量不轻的角色,他完全有理由怀疑王冉三位公子原本便是在岑羲的默许下,才去与崔缇合谋。这也正是张宏后来愿意放过王冉三人的理由,因为他知道王冉三人仅仅是被岑羲利用的棋子。 所以基于这一点,便不得不让张宏提防着岑羲此人,他必须得重视这个道貌岸然到纯火炉青地伪君子。 也是因此,在此时得到回报,说是那四位少爷中有岑家的少爷,并且恰恰就是这位岑少爷语出不逊之后,张宏很顺理成章的便想借此事来试探岑羲,或者将他与岑羲之间的那些谁都不知道地仇怨挑明出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刻意打击到岑羲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却并不好利用,因为岑羲始终是太平公主殿下最为欣赏倚重地一个知清客。 这种欣赏倚重与太平公主所给张宏的宠信性质并不相同。 …… 查访回报地刺客说罢了这些话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议事厅。再无半点声息之下让高不危以为生出了幻觉。尽管他一直都知道大人身旁随有暗中保护着他安危地人手。但也绝对想象不出来大人身旁居然还隐藏有这样一支强悍地力量。 江南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大人从中得到了哪些好处。这些高不危自然不能尽然得知。不过。由此时看来。江南道地那些事后大人暗中地力量却是有了不可估量地攀升。这很好。高不危神色微显复杂而看着大人。暗自赞赏着。他一直都认为将不应示人地力量隐藏在暗中。以一个清白地身份站在朝廷舞台乃是最为明智地一个做法。 眼下地张宏便正是如此。他也正是以一种在阴暗中俯视着大唐地姿态崛起着。 “这些人。便正是现如今居住在府上地那位姑娘。公孙兰地手下。”察觉到高不危面上地惊讶。张宏当然也知道高不危是在好奇这些神出鬼没地刺客。他轻声为高不危解释了句。再道:“便也就是妖妖这几日在外忙碌之事。” 高不危会意。点了点头。也不再追究那公孙兰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以他地才智原本便能看出些端倪。他看着张宏。发现大人去了趟江南道对这饮茶一道似乎有了许多莫名其妙地讲究。此时地大人便正是在一遍遍地过滤着茶水中地茶沫。这让高不危很不解释。但他终归还是不曾发问。只是似是想了件事。言道:“说起小姐。有件事倒必须得告诉大人。便是中午之时小姐传过来话。说是大人您要监视着地那位李二少爷出了长安城。具体去往何处目前还不能确定。” 小姐便是妖妖。这几日里一直不曾回府。与常霸在外忙碌地兄妹二人 直在为张宏暗中监视着那位皇商李家二少爷李挽良管此时的范慎对楚连城楚大公子是怎么一个态度,张宏都必须得知道他那个江南道的仇人是否又在布置着那些将会陷他于万劫不复的仇人。 李挽良出了长安城,是不是意味着他将会与楚连城取得联系?这一点,张宏还不能肯定,他只是若有所思,然后也不再与高不危客套打些哑谜,直接问道:“平王殿下最近可有举动?” 虽说大人这些时日里半分也不曾过分京城之事,确实是让高不危有些不满,但在大事之前,高不危却也绝对不是个计较之人。大人既然问了出来,那他自然得认真回答,他想了想,稍整头绪便道:“最奇怪的便是此处。在下一直认为春+>之时便是二位王爷争锋之际,可眼下平王殿下似乎根本没有此意,他依旧清闲的如同的一个清平王爷;反倒是赵王殿下,这位王爷最近手段不少,他利用公主府的影响,据说京城的不少纨绔二世祖们都站在了这位赵王殿下身后,而这些纨绔少爷们,其实在不危看来,某种程度上已然是代表了他们身后的家族意向。” “也就是说,大人您今日长安道上所遇到的那么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其实真的不太好处理。”高不危也知道那位纨绔乃是赵王殿下新拉拢到的豪门少爷,所以也很清楚今日大人长安道的那一件事很有可能牵涉到赵王殿下。 这毕竟都是张宏早便料到了的,他摆了摆手,依旧是表现着与他年龄径为两个极端的深沉,不急不噪的像楚南轩那般过滤着茶水,却不去饮,缓缓再道:“不要小瞧了我们的平王殿下,那位王爷若是想瞒着京城中人做些事情,那是谁都不可能轻易察觉到的。更何况是我们?” 平王殿下还是没有任何举动出来,但他先前分明是对张宏说过春闱之时便是他入主东宫之时这样的话来,所以张宏只能理解为平王殿下现如今在做的那些事情……不是他们所能接触到的,那位日后的一代帝王,必然不是他们所能揣测的对象。 “不提这些。”张宏在进行着最后一道工序的茶水过滤,眼看便要完成手上的动作,却忽然抬头问道:“依时间看来,江南道的那些消息今日也该到了京城?” 高不危松了口气,清冷的神色下掩饰着他心中的微喜,他这才知道这少年这些时日来虽说从不曾过问京城的这些事,可其实他心中却始终还是惦记着这些事情的。 “不错,大约明日晌午时分柳家家主的商队便会赶到京城。”看着大人点头,高不危显然也是知道杭州柳家与大人之间的那些协议的。所以他顿了顿,也不去理会柳家商队一起来到这京城是否还有其他深意,旋即便再道:“与柳传昌一同赶来京城的,还有楚图楚公子。” 这步入最后一个阶段的过滤茶水工序,便就此陷入停顿。张宏一时不察,竟然是不自觉的右手微颤,几乎是晃动了杯中的茶水。 他确实不曾料到楚图居然会来的如此早,在他印象中,楚图若想接手江南楚氏,则必然是要在京城谋取到一定官位,达到一定高度的。这一点张宏知道,所以他也早便与楚图约好春+>之后,京城再见。 楚图的身份摆在那儿,此时的他毕竟是江南楚氏的世子,因此以他的身份来看,想要入朝是根本不须要与千千万万的士子来挤拼这科考的,故而他来京时也该是春闱之后,而实在不该是春闱之前。 这倒确实是出乎了张宏的预料,但他当然不会认为楚图提前的到来是因为江南道出了什么意外。如此,便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楚图的提前完全是因为京城的他。 这一瞬间,张宏的心绪微有波动,似乎是酸涩似乎是感动,而这等心绪也让他手中进行的重复楚南轩式过滤茶水的工序受到了影响,他看了眼杯中功亏一篑的茶水,微微体谅了几分楚南轩过滤这茶水时的心态,极为干脆的将这花费了近一个时辰所过滤出来的茶水倒在了地上。 迎着高不危满是惊愕不解的神色,张宏奇怪的微笑了起来:“京城,便又要热闹了起来。” 长安道上的那些权贵纨绔少爷们,江南楚氏的世子楚图以及江南第三大商会的核心杭州柳家家主柳传昌,这些人注定会在这等敏感的时刻,因为张宏而发生某些交集,不难想象,代表江南道的楚图与柳传昌,与京城这些名门权贵相争,肯定会使得京城再度。 第二百三十九章 故人 闱之前的京城可谓是处处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一方面来说,长安道上那一日内的两件小事,是在预示着京城膏肓纨绔二世祖们利用他们父辈的权势尊贵来与王府胡同边缘并没有太多人能够深刻了解的张府对峙;从大的方面来讲,则便是在酝酿着春闱之后的东宫一事,京城内几乎涉足了这一的人都心知肚明春闱之前乃是平王殿下与赵王殿下的蓄势之时,谁都知道伴随着春+>的拉开帷幕,这两位王爷也必定会粉墨登场,为来日的大唐定下一副绝对是可代乾坤的基调。 也便是在这等平静中孕育着令人压抑的纷争之下,这一日的晌午,王府胡同边缘的张府却是热闹非常。当时的张宏原本是在后院陪着阿娘用午饭,他一接到江南道的那些人入了京已近张府后,便随即向阿娘告了罪,然后在前院等着那些人的到来。 并不是那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心境,张宏虽然确实是欢喜于楚图的到来,但这种欢喜始终是建立在对付那些麻烦之事的基础上。在这等阴暗的朝局时代下,那些单纯毫无半分杂质的友谊,实在是太难得太罕见,罕见难得到张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种东西。 李年早便依着大人的吩咐引这些人入了府,张宏也一直站在前院中等着这些人,当然他并不是一个人在等,他地身旁也还站着那位妖媚异常的公孙兰,今日来的除了楚图与柳传昌外,倒也还有孙道长的弟子孙修,所以以公孙兰与孙道长的关系来看,她也确实有足够的理由站在这处。 依旧是那般孤傲冷漠的神情,率先走进来地乃是江南楚氏现如今的世子楚图。不可否认,楚图强悍的心性能力已然是决定了他这般生人勿近的气质,无论从现今他的身份亦或是其他方面来看,他都有孤傲的资本。不过,饶是如此,此时地楚图却依旧是让张宏感到了几分亲切,不是那种多日不见而产生的亲切,是张宏确实察觉到比之以往,楚图实在是温和了不少。 这样的楚图自然乃是张宏所期待看到地,一个百年大族的家主若是一味的冷漠那绝对不会是件好事。所以说当初在江南道,张宏要楚图刻意去接近楚氏旁系,或者是依附于楚南仁,楚南聪二人的楚姓之人,本来就是在要楚图在拉拢这些人,与这些人交往地过程中有些转变,现如今看来,效果虽不明显,但总归是有的。0`3w`x 楚图身后所随着的便正是孙修,对于这位年轻的郎中,药王门的继承人,张宏最一开始皆是感激,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当初救治了阿娘之病,更是因为孙修此人的品质本就令张宏敬佩。这时代下,能够用一身博学医术混迹市井坊间为这些老百姓们造福一方,说是心疾民苦其实并不过分。 即便后来,因为太多地事情让张宏知道了孙修当初接近他怀着其他心思,但也依旧不能磨灭张宏对他为人的欣赏。毕竟,药王门也好,江南道地那些事也罢,都不能完全怪罪于孙修身上。 最后进来的便就是杭州柳家柳传昌,这个外表最不像商人反倒像个儒雅文人地青年绝对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并且这个商人心中定然有着不小地野心。这些张宏都是知道的,他并不曾忌讳过柳传昌的野心,相反更要欣赏这样的柳传昌,因为他一直认为能够很好掩饰控制野心的人,都必然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聪明人,而这个时代,便正是属于这聪明人的。 三人中,张宏视线停留最久的不是楚图,而是柳传昌,他看着这个略微显得恭谨,但仍算自然大方的柳家家主,面上笑意愈发浓郁。 柳传昌此次入京。为地便是皇商这样一个地位。姑且不谈他这个野心是否猖獗。单单就他有勇气入京便足以让张宏对他刮目相看了。要知道。柳传昌父亲柳宗和时期地柳家。乃是属于公主府内那老狗手下地。可是。后来地柳传昌却是公然率着他柳家背叛了王公公。而在背叛之后地此时。却更是胆敢离开他江南杭州。来到这王公公拥有莫大影响地京城长安城! 他所依仗地究竟是什么?难道就仅仅是张宏?可他显然应该要清楚。现下地张宏是不足以与王公公那等人物相提并论地。所以说。这样地柳传昌。才是张宏最为不解好奇地柳家家主。 …… 并没有任何生疏地意味。张宏迎上前去。看着眼前这三人微笑着。伸了伸手。发觉对方三人都是一副不解地神情后。这才失口一笑。改为拱手执礼。 在那处并没有太多表示。他看着这个仅仅了一年时间全了此生最大心愿地少年。显得微有激动。但面上却依旧是那般地清冷。 孙修微笑了笑。与张宏简单寒暄了几句。便也看到了张宏身后地那位女子。然后他也没有再多作停留。想来也是因为孙道长地交代。让他必须得与公孙兰说上些什么。 柳传昌在这三人中自然是最为恭谨的一个,他笑的比较小心,并不敢直接拱手的他选择了微恭着身子向这少年见礼,但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却是无比的自然,毫无半分不甘生涩的意思。 张宏没有阻止柳传昌的见礼,他直到对方起身,这才扶起柳传昌,微笑之下也拍了拍他的肩头。 客套寒暄,在这几人间便多了不少真诚的意味,张宏与楚图,柳传昌二人在此处说着自江南道一别之后的言语,却是看着孙修与公孙兰在旁窃窃私语。当然,对此张宏也不会有异样心思,他只须看着楚图的神情,便能知道关于孙修与公孙兰的窃窃私语,楚图是知道所为何事的。 前院中,众人稍停了片刻,便随即步向了议事厅,孙修并没有跟过来,只有楚图与柳传昌跟了过来。议事厅内,高不危依然还在其中,他与楚图也极为熟络,自然是免不了一阵寒暄。而在他二人寒暄之时,张宏却是注意到柳传昌始终是望着高不危,眼中神色复杂莫名。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柳传昌以往认识这个与楚图性子有些相似的青年,之所以他会如此,那也是因为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去年一年里在京城为这少年掌握着后方的青年,可以说,去年的张宏能够在江南道大致顺利异常,一大半的功劳都是因为高不危在京城的有条不紊。 高不危没有与柳传昌客套太多,点到即止的一个招呼。随后,这三人便在张宏的邀请下分别坐在了这议事厅中的那一方茶案之上,就在这等冷清安静的议事厅中,由高不危先行开口将京城的一些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掀起了这几个在大唐依旧只能算是岌岌无名之人,为着那些或是隐晦的野心,或是晦涩的目的,而一路攀爬的。 …… 这些时日来,京城自然还算得上平静,所以高不危起初大致介绍的情况也会让楚图或是柳传昌有任何神情变动。可在后来,当高不危说起昨日长安道上那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时,楚图却已然是逐渐凝重了神情,同时柳传昌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他作为曾经纨绔杭州城的大少爷,当然也能意识到那些事情。 不过,高不危堪堪说罢了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楚图是否想到了张宏的意图,又或是他是真的没将京城中的这些权贵世家放在眼中,他只是认真的看了张宏几眼,便冷声轻道:“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办。” 得罪下那些权贵少爷时,张宏就是要利用江南楚氏的影响来为他在京城的入朝而造势,也或者可以说是要试验一番江南楚氏在京城的影响力。那在此时楚图提出来时张宏本该顺理成章的答应下来,可楚图话落,张宏却是微微一笑,道:“不太好吧?你毕竟才到京城。” 曾经的江南楚氏弃子,现如今的江南楚氏世子,明显是看出了张宏这少年虚伪的嘴脸,他撇了撇嘴,也不再说些话来。 张宏由衷微笑,却是看向柳传昌,看着对方一派平静的神情,心中想的却是难道这位柳家年轻的家主是真的不担心在京城会遭遇到王公公的报复? 想到了这一点,张宏当然得做些安排,无论柳传昌是真不担心也好,故作玄虚也罢,在京城他都必须得保证柳传昌的安全,因此他看了眼楚图,又看着柳传昌时随口便道:“唤楚一那些人这些时日里便随在柳家主左右吧。” 楚图没有半分犹豫,很干脆的便点了点头。 柳传昌肯定也能知道大人口中的楚一那些人是哪些人,他显得有些激动,将要起身去向大人言谢时,却被张宏微笑阻止。 接下来,说罢了京城的情况,那自然也该楚图与柳传昌分别提起江南道的那些事。 张宏在江南道的安排不少,即便他此时是在京城,可他最为期待的却绝对是江南道的那些安排。楚图言起江南道的过程中,张宏着重问的并非他江南楚氏楚南轩的那些事,而是关于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韦和,杭州刺史卢从愿等等。 第二百四十章 愚蠢 府前院议事厅内的一场谈话从晌午时分持续到日暮之结束,这期间张宏只是详细的由楚图那处了解了江南道的情况,并没有因为这些人乃是刚刚经历了场从江南道到京城的长途舟车劳顿而让他们有任何休息的时间,也根本没有准备一顿盛宴来为他们接风洗尘。|想|文|学/首/发对此,楚图等人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怨言,他们虽是刚到京城,但对于京城的局势也有着较深程度的认识,所以他们很清楚在春闱之前他们这些人必须得时刻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不敢有分毫松弛。 一直到天色渐晚,张宏这才放过了议事厅内的楚图与柳传昌二人,开始着手为这些人安排在京城的暂居之所。只不过,说是由张宏这个地主来为他们安排倒还不如说他只是顺水推舟问了一问而已,以楚图现如今的身份以及柳传昌这个江南大富之家家主的身份来看,怎么着也不须要张宏在这等琐事上费心。 江南楚氏作为大唐四大名门之一,其强悍的能量在江南道早已被张宏所见识一二,那么这样一个庞大的世家宗族当然不可能在京城没有任何影响。事实上无论是朝堂还是商界,在京城绝对有着数量不少楚氏门人,其中更有一部分本身便是楚姓之人。如此一来,楚图的去向自然便也是他江南楚氏在京城的产业,便就是位于长安城中那一片世家权贵云集之地的皇城偏巷。 就张宏所知,那处江南楚氏在京城的宅院其实也是楚氏一门在京城的象征,当年的楚南轩还是朝廷中书令之时,便居住在那处。让楚图这么一个世子居住在那处究竟能不能说明楚南轩的心迹张宏并不能断定,但最起码这是一个不错的态度。 至于柳传昌,则更是不必张宏费心。商人之所以为称为走卒行夫也是因为他们职业的流动性,似柳家这等富贾大商,再加上柳宗和掌握江南道第三商会这么多年所经营下来地产业,在京城虽说不足以让柳传昌在京城商界中呼风唤雨,但多多少少总会是有些影响力地。所以现如今,在有着朝廷背景影响下仍能身为江南道第三大商会会长的柳传昌,肯定会在他柳家商会的产业中落脚。 一直到张宏送楚图二人走出宅院之时,孙修与公孙兰持续了一个下午的窃窃私语这才作罢。公孙兰依旧是没有要离开张府地意思,孙修则是随楚图一同出了门,然后径自回往他在张宏以往居住那处坊间的医馆之中。 在门前,张宏不曾再与楚图等人有太多寒暄之语,他看着这些人步上马车,目送着他们的离去,心中确实百般滋味。这些来自江南道地人或许远远不足以在京城掀起什么风浪来,但只有他最清楚,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人也正是见证着他从一个普通贫寒少年,逐渐攀爬到现如今掌握着那许多资源的伪上位者的最好佐证。 没有几个人能够拥有类似江南楚氏楚图这等身份,柳传昌柳家这等实力的伙伴,或者属下。 …… “少爷,就这么让几位大人走了?”楚图几人缓缓离开这张府宅院,在这夜色下地门前,最先开口的不是张宏也不是高不危,反而是随张宏一同送将出来的张府管家黄四,他自然体会不到张宏此时的心境,可他面上却是显得有些疑惑。 黄四这一问却也叫张宏疑惑了起来。转身看了眼黄四。他轻声问道:“还有什么疑问?” “可这不是待客之道啊。”黄四有些纠结。在晌午楚图等人赶到之时他便开始张罗着为这几位远道而来地大人们接风洗尘。可哪知一直等到夜间却也不见大人有宴请这几位大人地意思。到现在更是直接便让这几位大人径自离开了去。这实在是让黄四费解连连。 “少爷交代过。小人既能幸得大人垂怜那也必须得做好一个管家。这等事情理应是小人来操办。只是……” 以往地黄四只是黄不学跋扈京城时身旁地一个恶奴。说再大些最多便是黄不学那胖子地亲信。他何曾做过什么管家。所以说在他被黄不学派来京城为张宏处理府上琐事时。便已经得到过他家少爷地指点。要他务必在这些事上为大人张宏处理妥善。可管家这个业务……毕竟不是黄四所熟悉地。他也依然不懂得去揣摩这些主上地心思。因此这才有这一问。 张宏一瞬间便明白了黄四地意思。虽是心里有些好笑黄不学那胖子玲珑地心思。但面上却是显得生硬。有些认真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今日一日好象确实是不曾有过待客之道地体现。既是这样。那你快些去追回他们。” 黄四当时便傻在了那处。他忽然觉得无比地困惑了起来。眼见大人这么认真地神情又分明不是在开玩笑。脚下难免也是大为犹豫。实是不知该不该去追。 调侃了黄四这一句,张宏再也没有留在这门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黄四一眼,随即便抬脚步回府中,再也不去理会黄四心中这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还不依着大人吩咐去办?”原本便是心中极为纠结的黄四在高不危临回府前留下了这一句话彻 了起来,在张府中一向生冷外人不敢接近的高不危在中,自然是个从不开玩笑的人,这样一来,那黄四似乎真的只能追了过去。 只是,好象从不曾听说过有哪家在客人走后才想起宴请,然后再一路去追回来的…… 黄四纠结着,看着胡同那处黑漆漆的一片,终于意识到他那个问题是多么的……多余。可既然话都说了出来,大人也吩咐了下来,那似乎只能照办。打定了主意,黄四狠狠剁脚,旋即转过身来,向着身旁一个下人招手…… 张宏一行人回府之后,王府胡同此处便又回复了夜间的宁静,微风吹过带起沙沙一片响声之时,在张府旁的那一条小巷中很快闪出一道黑影,黑影向着楚图等人马车所去的方向探望了眼,再没有半分犹豫,很快便向着反方向避开张府门前的护卫追了过去。 这一幕原本不该有人看见,但偏偏黄四这个时候所指派的张府下人也刚好从府中走了出来,饶过了府前的护卫…… … … 皇城附近云集权贵世家的那一片宅院中,在其边缘有着一处毫不起眼地宅院,这处宅院门上悬挂着地匾额之上,书写着赵府二字。赵府在京城并无太大威名,世家权贵如同过江之鲫的京城似这等人家也的确没有任何希奇之处。然而,在今夜之后,赵府必将不能继续无名于京城长安。 此时的赵府偏厅,有四位少爷模样地青年正围着一桌酒宴悄声说些什么,这四位少爷无一例外都是一脸的忿忿与不屑。也是他四人正在说着话时,偏厅门外适时响起一阵敲门之声。其中一位貌似憨厚的少爷作了个噤声地手势,然后嗡声向着厅外道:“进来。” 话音落,一名黑衣打扮看起来机灵无比的下人很快闪身进来,他入内后不敢走上前,只是在门前便跪了下去,微喘道:“少爷,今日那家府上来了不少人,据下人一路察探,可以肯定都是来自江南道的人,有一位应当是城中柳家客栈的东家,还有一位不甚清楚,但他身旁那人小人却是认得,应当是年前混迹京城各贫寒坊间地郎中孙修。” 孙修,身为药王门传人的他那一身医术早已不须质疑,而前些年在京城各处行医时虽不至于名扬京城,但知名度确实不低,毕竟,大府人家唤些医术高明的郎中也绝对是时有之事。 这位貌似敦厚的少爷自然便是赵少爷,听完了来人的汇报,他先是看了眼桌上这三位同伴几眼,随后很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下去领赏去吧。” 厅内在这下人走后沉寂了片刻,四位少爷皆是相互对视着,如此约莫过了半刻钟地时辰,坐在最上处的那位容貌平凡至极地岑少爷清了清嗓子,闪着那双带着阴狠的眼睛,冷声道:“本以为会是何等地不可招惹,原来去了江南道也不过就是结识了几个走卒行夫之辈罢了。” 案前其余二位少爷深以为然附和点头,依旧是未将那少年放在眼中。可左边那一位圆球郑少爷却是大不一样,他有些惊疑,有些不敢肯定:“不是说还有一位么?会不会便是江南楚氏的来人?据我所知,那少年与江南楚氏有过不少交集,如此一来……江南楚氏毕竟不是我等所能招惹。” 他地话很快便遭到了这三位同伴的不满,其实这三位少爷真的不理解堂堂郑少为何在这一事上显得如此委顿,在他三人看来,就算那少年再如何的得势,可始终是不能跟他们这些家族在京城已然是根深蒂固之人相比,他们这几人也确实没有必要去忌惮那样一个少年。再者来说,此事原本也是为郑少出气,那无论如何会退缩的都不应该是他郑少爷。 这四位,便正是长安道上那四位少爷,他四人被玉真公主喝退之后确实是不曾收敛那番恶毒的心思,反而更是认定那少年根本便是攀附着大唐几位公主裙角的无用之辈,从而他们也不会将那个狐假虎威的少年真的放在心上。 圆球郑少爷的话没有被这几位听在耳中,他看着面前这三位同伴,心知此时的他们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再退的了,且先不说这三位少爷会不会退,单单就长安道上这四位少爷所受的那少年恶毒言语的奚落便已经是注定了如此。圆球暗叹了声,第一次生出不该让这几位牵涉到此事中的心思。 “计划不变,我等依旧拿那两个穷酸书生来开刀,不过既然此时又来了这么一个江南富贾,那当然也不能放过……” “正好这几日府上支的银钱不够用了……” 愚蠢浅薄之人所以愚蠢,大多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往往会分不清形势看不到实质。一味活着他们所谓强大的世界中,根本不会认真去衡量双方的实力水,最终采取了愚蠢的手段做出了愚蠢的事情,便直接导致他们这些人只能是愚蠢的人。 … 第二百四十一章 行卷 日东升,三月的长安城清晨虽说仍是微泛寒意,但终暖春的归来。理想|首发首发皇宫城外那一条护城河旁,嫩嫩青草早已吐出了尖尖的绿芽,绿芽上因晚间寒气挡不住春日温暖而化为的露珠在阳光之下晶莹剔透,亮晃晃暖堂堂,似乎是在彰示着整个长安城的温暖,明亮。即便有哪些地方不能被这堂正的阳光所照射而留下了斑斑阴影,但这些阴影在整个长安城的明亮堂正之前依旧是不值一提。 就像前夜赵府侧厅之内那几位少爷所商议的阴暗之事根本不足以影整个京城的大势趋向一般。 …… 三月必然是长安城最为繁华锦簇之月,这一切皆是因为举行在此月内的春闱。春+>对于长安乃至大唐天下来说,无疑是极为重要的,而这重要性却又具体体现在整个大唐各地的学子士人身上,数十载的寒窗苦读,究竟能否换来理想中的功成名就,便决定在这一月内。因此,在这三月,长安城内可谓是云集了大唐各处的名家公子,翩翩佳士,使得这长安城也在同时留下了诸多风流佳话。 一大早,不过才刚刚是用罢了早食之刻,长安道上便已经是车水马龙人头拥簇了,这等热闹与以往其实本无太大分别,依旧是普通老百姓们商贩们为了生计奔走四方,或是叫卖着货担上的货物,或是以家中余留的农作物交换着生活必须的油盐铜钱。这些挣扎在生存上下地人们,当然不会有太多余力去关心那些与他们根本扯不上关系地朝堂春闱,他们的忙忙碌碌,也只限于他们的世界,就算因这春+>让京城长安异常拥挤了起来,也依旧是牵涉不到他们的生活,充其量也就是在闲暇时,偶尔让这些百姓货郎们向着街上奔走来去的士子们投以热切的目光。 随后仍然是各忙各家,尘归尘,土归土。 一样的热闹约持续到巳时,在晌午之前长安道的热闹便会很快多出许多比以往不同的氛味来,而这些氛味却也主要是因为在这个时候长安道上越来越多行色各不相同的学子佳士们。这些来自大唐各处地学子像是约好了一般在巳时之时齐齐走出客栈或是各自歇脚的地方,他们走长安道上,清一色的淡蓝长袍表明着他们的身份,同样都是满腹经纶地他们也是一样的温文神情,这等优雅地神情下不可避免的隐隐透露着居傲的姿态,让人忘而却步。毕竟,他们中的某些人,极有可能在这个月后便会位身大唐官道,成为普通人眼中的高贵官员。 这所有的士子奔走于长道上,一样地长袍却有着大不相同的神色,其中有从容温文,也有居傲淡漠,更有趾高气昂,当然也少不了谦卑局促。而也是因为这些士子们地奔走忙碌,便最终决定了在这一段时日内,长安城内各权贵府上也必然是极为热闹,拜访之士子也肯定是络绎不绝。|文学造成这等热闹的,便正是行卷。 所谓行卷其是大唐各处地士子们为了搏得才名佳名而将他们平日里所作之作品通过各中途径送到京城内那些权贵人物的手中,好借此得以他们地赏识,然后才能被这权贵所推荐,获得平步青云的机会。 大唐的科举是不封名度的,也便是说在春闱之时,各考生考卷上的名讳在主考官员阅卷之时都可一目了然,因此这样一来,能够获得考官在考试之前青睐的考生绝对拥有比常人更多的机会。再者,科举选才并不仅仅是要看考生的临场发挥,其中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便就是考生平日在京城的名声,若是某个考生素来在京城便有才子的称誉,那同样也拥有着常人更多的机会。便就好似那位江南道来的才子,徐凡,因为他在江南道的名声一向不浅,所以在京城他在这方面也肯定有着一定优势。 最一点。便就是推荐人。科考中。若是有个足够分量地朝廷权贵推荐某个考生。那这位生员前程必不在话下。所以说。综由这些因素便注定了京城各权贵府上自然必然是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学得武艺。货予帝王家。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 城南郑府。巳时之时郑府侧室四子地书房便迎来了两位公子地拜访。当然。来人并不是寻求推荐地考生。以郑言身份来说。虽说他现如今在郑府内身份不浅。但也绝对没达到京城绝对权贵地地步。而这两人。便正是张宏要其代为照看地江南徐凡。长安赵业二人。 徐凡与赵业留宿郑府虽然不是他二人地本意。但从他二人来到这郑便受到了极为宽厚地待遇。所以无论如何在今日一早他二人都很有必要前来与这位郑公子拜辞。 他二人地到来并不出乎郑言地意料。甚至在昨夜之时他便知道今日一早这二人便会过来告辞离去。原因并不复杂。这两位公子之间不知发生了那些矛盾。郑言却是知道他二人昨夜乃是争执了一夜。就算是现下。恐怕也依旧未能善和。这从他二人各自面上地神情便可看得出。徐凡略显拘谨。神色有些无奈。而赵业却是落落大方。隐隐有些不屑地样子。 迎着这二人,郑言也从书案前起身走了过来,一年的淬炼确实是让这位郑公子从本质上有了变化,相较与以往略显虚浮的大家公子哥气度来说,此时言在不动声色间经是有了些威仪的意味。他缓缓走向徐凡二人,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却无端端给人一种沉稳的风范。 属于郑言的那些谦卑那些恭敬,只能表现u 之前。 “劳郑兄昨夜款待,今日我二人便就此告辞。”徐凡微笑开口,拱手之时极是真诚。 看了眼他身旁的赵业,郑言也是一笑,对他二人去留地问题他并没有从表面上回答,口上也只是随口问道:“且先告辞一事,二位公子今日可是有事要做?” “几日前不才有位友人为我二人约好了礼部刘侍郎,今日须是要前去拜访。”开口地乃是赵业,虽说昨夜争执了一夜,但在有关春+>一事之前,赵业也好,徐凡也罢,他二人是不会相互攻奸的,这也便是君子之道。 察觉到赵业说这话时隐隐而有的自豪,郑言也颇为惊讶,他确实不曾想到这两个泛泛书生居然能有机会去拜访礼部侍郎,要知道,春闱又称礼部试,而在春闱中起决定作用的肯定是礼部的那几位大人,那如此一来,这两位公子既然能够认识刘侍郎,若再稍微给刘侍郎些好印象,前程肯定不是问题。 不过,郑言最惊的却不是此处,他真正惊讶的却还是这两位公子怎的还会跟寻常考生一样到处行卷?难道他二人并不知道前日保他二人的那位少年的身份?以那少年地身份以及对他二人回护的态度来看,他二人实在是没必要到处行卷。 想到了这一点,郑言自然想到他二人想来也是真的不了解那位少年大人,因此他也会就此多话,既然大人不让这二人知道身份,那肯定有着他的用意,郑言不会多事。他想了想,犹豫了下道:“须记得日暮之前当回返,我会派人随你二人一同前去。” 大人将这二交给了他,那郑言自然是须要照看好地,在没有大人意思之前,他也断然不会轻易让这二人在外受险。可同时,他当然也不能阻止这两位公子的前程,所以他只能如此来做。 郑言确实是只能如此说,可赵业与徐凡当然不能理解,他二人肯定不会;白为何过了一夜之后还要回来这郑府,又为何要派人跟着他二人。 眼赵业面色微变将要开口,徐凡忙抢先言道:“多谢郑公子美意,只是如此一来怕多有不便……再说,昨日那位少爷想来也不有意与我们这等小民计较……” “不必,过了这几日二位公子去留本公子自是不会再多加理会,只是这几日还望二位多多谅解。”微笑打断了徐凡地话,郑言径自步回书案之前,那些事,他是不可能详细为这二人解释的。 徐凡讪讪一笑,还不曾开口,却看旁赵业又是一副将要质问的态度,忙拱手向郑言施礼,拉着赵业便随即走出郑公子的书房。 郑家在京城绝对是名门望族,这一门所掌握的虽然不多,但却绝对不是徐凡,赵业这二人所能轻易开罪。这一点,在郑府内留宿了一夜之后,多多少少总会是让徐凡有些认识,所以说在春闱这节骨眼上,他的本意是不想生事。再者,这位郑公子对他二人确实没有恶意。 可赵业,却不会这么想,有着绝对士子傲骨地他最为不屑的便是向权贵折腰,因此他昨日既然误会了张宏,误会了徐凡,那肯定在心目中对徐凡有个很直观地恶感,几乎是悔他瞎了双眼结交了这么一个趋炎附势的友人。 昨夜地一夜争执,他二人便就是在争论各自的观点之上,只是从头到尾,赵业都不曾提起过依凤阁关于那少年地那一件事,而徐凡也不曾提起江南道关于杭州柳家的那一件事,所以他二人的矛盾误会,依旧未解。 看着这两位公子走了出去,郑言微想了想,随后招手唤门外下人进来,交代了几句之后也不再多想这两位公子之事。 他没有太多心这二人的安危问题,在他看来他家中的那位圆球郑少爷并不是个蠢货,那昨日长安道事后,圆球郑少爷肯定也会想办法去打听那位少年的身份能耐,如此一来,长安道的那件事理应就此结束,这两位公子也肯定不是圆球郑少爷所会再去招惹的。 郑言确实没有低估他家中那位圆球郑少爷的智商,可他却实在是高估了那位圆球郑少年身旁那群“友人”的智商。 …… 从郑府出来,赵业甩开徐凡的手后,便只是不屑而看了他二眼,自走在前,他没有再回身去徐凡多说什么,只是一心想着走出郑府便与他分道扬鏣的问题。 对此,徐凡也极是无奈,他并不知道那少年究竟做了哪些恶事居然让赵业如此厌恶,但想起江南道一事,他心中也能断定那少年与这赵业之间可能也是有些误会,也仅仅只能是误会。 出了郑府,在门前便有辆马车在等着他二人,这是郑言的安排,他二人也清楚,纵然再如何的不情愿,但在徐凡一味的拉扯下,赵业最终也没能拒绝,只能坐上这马车,任由郑公子所派之人驾着马车向刘侍郎府上行去。 马车一路行驶,车内的赵业与徐凡话不投机也没有人开口,只是听着车外阵阵的喧闹声,盘算着这会儿也该从城南到了长安道,再过几条路便就是王府胡同,刘侍郎的府邸便就在王府胡同。 只是,也是他二人各自默默准备着呆会儿见到刘侍郎所需要的卷子对答之言时,马车却在这热闹异常的长安道上停了下来。 徐凡心中微觉奇怪,刚要探望出去,却听车外车夫言道:“郑少爷,您这是?”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变 样是巳时,江南道杭州府柳家现如今的家主柳传昌阅着京城柳家产业的帐册,他的神情并不是一味的认真,也不是那种浮夸的少爷风范,只是在随手翻着帐册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这点癣好家上下并没有人能够理解,但其实也便是这点癖好才造成了他这个不折不扣出身商家的少爷身上并没有太多商人奸诈世俗的意味,反而尽然乃是读书之人所拥有的儒雅之意。 柳传昌很早便起了身,即使掌握着令普通人瞠目结舌财富的他根本没有必要让他这么辛苦,他也完全可以像个纨绔少爷那般日睡三竿挥霍着他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柳家财富,但可他依旧每日辛劳忙碌。或许这样的他可以理解为,是他胸中的那些野心令他如此孜孜不倦的操劳着。但其实绝大多数生活在最底层一味嫉妒仰视着他这种人的普通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掌握的越多往往意味着他要付出的便也越多,多到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随手将帐册放在案前,柳传昌抬头看了眼天色,那张儒雅且有着淡淡倦容的面上有那么一瞬间稍微失神了片刻,微现了几分忧虑,可随即他便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精明干练的模样,再次抽出另外一本帐册继续翻阅着。 无论是江南道或是京城,他柳家的产业都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这便是一个看似风光无限的柳家家主所必须要拥生活。 便也是他在翻阅着从一早到现在的第四本帐册时,书房外适时响起一阵敲门声,柳传昌抬头,并没有起身意思的他同时也听到敲门之人小声回禀着:“少爷,家中的那些人都依着您的吩咐在清风居等着您,您看这会儿是否要去见见那些人?” 柳传昌沉吟了,也没有太多犹豫便应了下来,然后他极是认真地将书案上的帐册整理一遍,存放于案后的架子上后便起身走出了这书房。 家中的那些人自然是柳派在京>+里柳家京城产业地那些人,虽说柳传昌这个家主的身份来的确实有些突然也有些不那么名正言顺,但他毕竟是控制了柳家在江南道地绝对产业,那这样一来,京城的这些人当然不可能胆敢违背他这个既成家主之人的意思。要知道,柳家的根基毕竟是在江南道,而这些人若是胆敢不服从他这个家主,那他只需要在江南道做些手段,便足以令京城的这些偏支毁灭于一旦了。 所以说,京城于柳家的产业在柳传昌掌握了江南柳家之后,便已经只能是依附于他柳传昌之下了,那些人也都必须得听从他这位年轻的家主。当然,这其中肯定有一部分人对他是阳奉阴违,这一点柳传昌很清楚,不过他并不是太在意这一点。##况且今日去见那些人,原本也是要看看究竟有哪些人是必须要铲除的。 …… 上下人很快便备了马车,柳家在京城地这一处宅院并不如如何的辉煌奢华,与他江南道柳府相比,这一处宅院甚至比不上那处的偏房,可这并不妨碍府上一切事物的运转,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京城这一处宅院从管家到各房下人也都一个不少,尽管这些下人每日侍侯的都只是一座并没有主人居住的宅院。 柳昌赶到清风居时。那些人果然是一个不少都在等着他这位家主。将此次见面定在京城并无盛名地清风居之内当然是柳传昌地意思。只不过等着他地这些人并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位新晋地家主为何要约他们这些人在清风居。而不是他柳家在京城地产业之内。 在下人地一路引领下。柳传昌推门走了清风居内地一处雅舍。他大致扫了眼舍内在坐地那些人。现除了他柳家之人以外。倒还有许多他根本不认识地人。不过对于这些他不认识地人。柳传昌只是扫了眼后便也会陌生。只须从那些人丝绸地锦衣之上便可看得出这些人地身份。想来也都应该是他柳家在京城商界上地合作伙伴。而今日本该是他柳家之人聚会之时却多出了这些人地意味。柳传昌其实也稍微能够琢磨出来一些。 他这位家主见这些京城地柳家之人。是要试探这些人。看看究竟有谁不愿意听从他;那京城地这些柳家之人当然同样也会来试他这位家主够不够资格让他们听从。这些不属于柳家地商人无疑便是作为相互试探地一个中介。 想清了这点。柳传昌唇角勾起一道可圈可点地弧度。他迎着那些人起身地恭请。落落大方地一一还礼。而还礼地对象却只限于那些柳家地合作。至于柳家地人却也根本担当不起他这位家主地还礼。在这还礼地过程中。柳传昌同时也稍微留意了这些人。他注意到今日到场地柳家合作伙伴大都是一些侵淫商界半辈子地老狐狸。因此。这便意味着他今日绝对不能像平日里一般显得太过儒雅。 每一个都有着特定地规则。遇见什么样地人该以哪种方式哪种身份来打交道。其实也就是所谓地交际应酬。对此。从小深得柳宗和喜爱竭力栽培地传昌当然是深得其中三味。他虽然乃是一副儒雅地读书人风范。但骨子里他始终是柳宗和地儿子。一个地地道道地商人。 一番客套之后。柳传昌很是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正中主位。他微笑着看了遍柳家地那些人。并没有任何表示之前。便有一位年岁看起来稍微年轻。也颇有些浮夸之风地少爷模样之人站了起来。这位少 朱色长袍,厚厚的嘴唇灵动的双将此人映衬的异 他起身先是向柳传昌见礼,随后才道:“三少爷。”话音刚落,面上便显得微有慌乱,忙改口道:“家主。这几位都是在城与我柳家有着生意来往的商家,想家主难得来一趟京城,便借此机会好让家主认识。” 从称呼柳传昌为三少爷到家主可见此人的应变能力实在不堪,不要以为他改口的快便说明他机灵,事实上若他真的足够机灵,那出口之时便绝对不该是一句三少爷,须知,此时地柳传昌毕竟乃是柳家的家主,而这个时代,称谓一向都是极为重要的。 可柳传昌依旧是微笑着,他并不介意,这个年轻人他是认识的,名唤柳锋,早年也是江南柳家出来地人,并且柳锋虽然出身旁系,但却一向都是他柳传昌在京城的嫡系,所以他很了解他的心思。 之所以先称呼为三少爷,随后才改口家主,乃是因为这个年轻人也是在提醒舍内这些柳家地人,他们面对的非但是以往的三少爷,更是现如今的柳家家主。 柳传昌微笑着会意,但在柳锋继续介绍之前,他却忽然开口言道:“怕日后不会再是难得来一趟京城了,我此番前来便已决意不会再开京城。” 不会再离开京城究竟是味着什么?柳传昌此言脱口舍内便是一阵哗然,不仅他柳家的那些人议论纷纷,满是狐疑而看着这位年轻的家主,便连那些柳家的合作伙伴也都是将信将疑,满面惊诧。 一个在江南根基深厚的大商家要迁徙京城,其中可能引地一系列利益之争绝对非同小可,就算柳家再如何的财大势大,可这过程中只要有一点不妥,便足以让他柳家毁灭一旦。 此,便连柳锋这位柳传昌绝对的嫡系也显得不敢相信,昨夜他当然是见过柳传昌的,可事前他却根本不知道家主居然有这么一个决定。 柳昌看着舍内这些人种种不同的神态,不动声色间也记下了这些人各自的神情,他很清楚他这个决定的重大关键,所以他也根本不可能允许有人敢反对他,同时也必须得让这些人齐心合力来协助他,这舍内若是有人表现出任何一丝的反对,那都将是他柳传昌必须要清除地对象。 … … 议论纷纷归议论纷纷,哗然也归哗然,进行的仍是在进行着,在这舍内都是惊疑不定时,清风居的店小二也同时将酒菜之物一一送了过来,柳传昌看着下面那些人依旧不止的议论着,他仍是微笑自斟自饮,根本不为所动。 柳家要来城对于京城商界来说绝对是一枚不小的石子,所以这一场议论纷纷注定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 “不必多言,这是我决定下来地事情。”柳传昌饮着面前清酒,察觉到柳锋四下环顾之后将要开口,很是云淡风轻的阻止了他,他放下酒杯,微笑看着柳锋:“你应该是知道地,我决定了的事情,什么时候变过?” 柳锋稍显颓然,左右看着身边已经是有几个人将要起身质问柳传昌,他不免有些费解,他一向都知道他这位很早便追随了地三少爷才智极为出众,只是为何在这么一件大事之上,三少爷会此的草率? 位于柳锋对面地那一位中年,乃是柳家在京城的代表人物,在一阵议论之后他先忍不住起身,满脸忿忿的他先是见礼,拱手而道:“论辈分,我柳宗善也当得起你一声叔父,虽说我出身旁系,但老家主在时便已定下我可入身直系,所以说在一件事情上,我觉得我还是有言权的。” 手中自斟着的清酒微有停顿,但却不露半点痕迹,柳传昌抬头迎着他这位‘叔父’时依旧是一副微笑自若的神情,他微眯了眼睛,掩饰着眼中的那一番深沉意味,笑道:“那敢问叔父,您有何异议?” “我……”柳宗善有些怒气,当然他有生气的理由,且不提他在柳家内的身份,单单就他作为柳家京城产业的掌握,便绝对有资格事先知道这么一件大事,可偏偏他事先对此是一点不知。 然而,他的话最终还是未能说完,这倒不是因为柳传昌在这些人面前不让他说完,只是在此时,刚好有一位柳传昌从江南道随来的下人一脸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而在此人身后却也还有着不少京城柳家各处的下人鱼贯而入。 “家主,出大事了!”这是柳传昌从江南道带来之人的第一句话。 “老爷,我柳家在京城的十三处客栈,七处酒楼从今日一早便受到了官府的查抄!”是柳宗善府内下人入内后,满面惨白几近失神的脱口之言。 当然,类似同样的言语在在这一时间内充斥了整个雅舍,所针对全部乃是柳家之人。 今日一早巳时之后,长安京兆府衙门以窝藏私犯之罪名对柳家在京城所有产业同时下手,一时间内非但是柳家人人自危,便连京城但凡与柳家有些生意上往来之人也都惶恐不安,这么大的一个手笔,就算是冤枉栽赃,也足以看得出做出此事背后的能耐。 雅舍内最上的柳传昌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乱,他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那酒杯,虽是微笑,但眼现狠色,事实上这件事不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他刚入京时那位少人便提醒过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三日 传昌刚入京时张宏便曾有笑言,说是他们这些人来的巧。`3w`为在柳传昌等人来京前长安道上刚刚发生的那一件事情。既然知道那件事情并不曾结束,也知道那些个纨绔少爷们是不会轻易罢手的,那张宏当然也可以知道他们肯定会针对他身边的这些人动些手脚。 在玉真小公主当街的出面下,那些纨绔少爷在近些时日里是不敢再直接针对张宏本人的,既然如此,那他们在既不会放过张宏,又不敢悍然开罪张宏的前提下,似乎也只能从张宏身旁的这些人进行挑衅。所以这么一来,柳传昌刚刚入京便有此遭遇也实在是必然之事。 楚图,那些纨绔少爷们当然不敢动,就在京城再如何的岌岌无名,可那些少爷们只须要打探到楚图的身份,以及他所代表着的江楚氏,便足以令这些人望而却步了。可柳传昌不一样,虽说他柳家在江南绝对是富贾一方,而柳传昌也确实是实至名归的柳家家主,但柳家毕竟只是一个商家,商人社会地位的卑贱,便决定了这些纨绔大少们行事的方针。 在这一件事情上,无疑是再一次裸的体现了‘财富在权势的面前确实只有被强奸的份儿’这一句话最彻底的含义。 再者,欺弱避强也一惯都是京城这些纨绔大少们延续不断的优秀品质。所以说,今日柳家所遭遇的这一切,确实是柳传昌事先便能够知道的,他也很清楚,在这一场那位少年大人与京城某些世家权贵的交锋中,他很无辜的被卷入了第一线。 可对此,柳传昌无任何惶恐怨言。作为一个商人,他极为了解投机中所必然存在着地风险,所以他既然选择了依附这一个少年来完成他柳家从卑贱到高贵的蜕变,那当然也须要早早的做好迎这一路凶险的思想准备,即便这一路的凶险很有可能包括他柳家的一切,乃至性命。 柳传昌是一个有野心的,并且他地野心坚定的超乎任何人想象,这一点在当时他父亲柳宗和身死,江南道人人反对那少年张宏,而他却依然坚定不移的站在张宏这一处便可以看得出。 因此,这些坚便直接让柳传昌拥有了面对京城这些凶险的无畏勇气,为了他胸中那些野心,无论京城他柳家产业遭受再如何严重的打击,他柳传昌都能够承担下来。 然而,尽管柳传昌早有备,也尽管张宏早便料到了此事,但事态的发展依旧是出了他二人的想象,这一件事情也远远不是张宏所预料中的那么简单。 … … 京王府胡同处张府前院议事厅中。 此时地张宏全乃是一副凝重情。坐在厅内那一张茶案前。微凝着地眉很清晰地透露着他隐隐而有地担忧。他在想着今日一日所发生地两件事情。总觉得这两件事情并不是他事先所预料地那么简单。对于柳家地遭遇。徐凡赵业地被擒都是他事先便能料到地。可他如何也料不到那些人居然有胆量将柳传昌一并抓了去! 要知道。柳传昌毕竟乃是江南大柳家地家主。就算商人这等身份再如何地卑贱。可作为这样地一个商贾。那在官场上当然不可能没有任何资源。况且柳家在京城地产业也经营了许多年。那这么多年下来。要说柳家与京城地官员没有任何勾结。那张宏是断然不会相信地。可便是如此。柳传昌这位家主。包括他柳家在京城地那些人也都被冠以一个私藏逃犯地简单罪名给关了起来。这实在是太不正常。 今日地这两件事情绝对还有着更深地内幕。张宏已然是嗅到了这两件事情背后肯定还有着某些大人物地影子。单凭那几位纨绔大少显然是做不出这样手笔地。可那位大人物究竟是谁?他又为何要插手这样一件事情? 张宏想不出。也不能肯定这位大人物地身份。虽然他也曾考虑过那位纨绔大少爷背后地平王殿下。可他始终是认为在事态刚刚发展还不曾扩大地情况下。平王殿下实在不应该。也没有理由插手。 “会不会这本身便就只是那几位少爷的手笔?”坐在张宏对面的高不危缓缓开口,他并不像张宏那般凝重,只是在他开口时显得有认真:“大人,您要知道,既然能够在京城这等深不见底的水潭里纨绔跋扈这么多年,那本身便代表着这几位少爷的身份,他们的父辈在家中肯定也都有着一定的话语权。” 张宏抬头看了眼高 缓缓摇头时只是一味深沉的冷静:“除非那几位少蠢货,否则这件事情不可能是他们所能做出来的。你要知道柳传昌究竟代表着什么,堂堂柳家家主就算是窝藏了逃犯,那也绝对不至于根本不曾过堂审问便直接抓起来的。” 这也正是张宏可以断定这件事背后还有着某位大人物的理由之一。窝藏逃犯这个罪名可轻可重,可不管怎样,就算是寻常之人犯下了这样的罪名,那也绝对须要京兆府衙门进行过堂审问,然后才能拘捕。可柳传昌并没有经过任何审问,在清风居当场便被抓了起来,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显示着做下这一件事情的那个人,似乎并不在意给柳传昌栽赃的罪名,他只是随随便便一个理由便将柳传昌抓了起来。 高不危一时开口,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在这时,张宏转身又看了眼冷漠一言不发的楚图,他看着楚图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回视着张宏,一如既往的居傲冷漠,楚图淡然言道:“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将那个人逼出来便是。” 很直接很干脆。张宏暗暗点头,他也知道眼下确实只有这么一个可行的办法,不管是谁在暗中做出了这一件事情,只要在他们一步步的逼迫之下,最后总能将他逼出来。 “今日到春闱还七日,我的时间不多,最好能在五日内解决这一件事。”以一种征询的态度,张宏向楚图又言了这么一句。 “三日便足了。”很干脆的应了下来,楚图也不多说什么,在他刚入京听说长安道那一件事后便曾说过这一件事情由他来解决,因此他也明白张宏口中的时日不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三日,若真只三日便能处理完这一件事情,那他江南楚氏究竟在京城有着怎样的能量?张宏微涩想着,却也不再去提这件事,他相信楚图既然应了下来,那绝对是能够做到的。 “过来坐下吧。”茶案前坐张宏三人,而在这一旁却还站着另外一个青年,这青年神情稍有惶恐,他站在那处也显得恭谨,可这些都不能掩饰他身自然有的世家公子风范。先是道了一句,随后张宏又补充道:“这件事情怪不得你,你不必放在心上。其实说来,我还必须得谢谢你。” “大折煞在下。”青年自然便是城南郑氏郑言,张宏将徐凡与赵业交给了他,可他却让那二人被人抓了去,这件事情当然是他的失职,所以这时的他也是前来告罪。 要说以郑言的原本是不该站在那处不敢做,并且显得惶恐的,可且先不说他与张宏的关系,单单就张宏身旁的那名冷漠青年便足以让郑言心中大骇了。同样都是世家名门,郑言当然极为清楚江南楚氏这等大门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可便是如此一个庞大的名门世子,将来注定要成为江南楚氏家主的大人物却甘愿坐在这少年身旁,更甚至似乎是对这少年言听计从,这是何等诡异的一幕? 即便是郑言小坐在了那处,可却依然不敢去直接看向那名冷漠青年,他在偶尔小心打量张宏时,面上也是愈发的恭谨。这少年,确实不能以常人来看。 郑言的心思,张宏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他放下了今日柳传昌等人的那些事,也知道楚图必然能够解决好这一件事后便显得有些放松了起来。他微笑着,为郑言斟着茶,看着对方稍显惶恐的模样,笑道:“这以后都是自己人,大可随意些便是。” 郑言牵了牵嘴角,笑的有些勉强,只是不知他的这些惶恐与恭谨有多少乃是由心,又有几分乃是刻意而做。 徐凡与赵业二人一事,张宏确实怪不得郑言,其实他也知道,以那两位公子的书生义气能够在郑府住上一夜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要郑言留住他二人一步也不出府,那除了用强之外根本不可能。所以这么一来,张宏只能但愿那两位公子在经历过这一件事情后,能够不再那么的书生义气,这一件挫折,便只当是个磨练吧。 只是可怜无辜的柳传昌柳家主,他也着这两位公子在京兆府衙门的牢狱内呆上三日。 不过,这三日却也绝对不是白白让柳传昌在其中受苦,这一件事后对柳传昌在整理京城他柳家产业中会带来怎样的裨益,也是柳传昌事先便与张宏商量过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楚显 只有往后看,才能够理解生活;但想要过的好,就看。”这是张宏曾经有过一句话。对于这么一句话,楚图一向都是极其深以为然的,他也很清楚往后看与向前看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言语所各自代表的真正含义。 其实细细想来,不仅是楚图,怕便连高不危与范慎乃至现如今张宏身边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也都受过张宏时常偶尔的精妙言语影响。他们这些人兴许永远都不能理解,这么一个原本绝对不可能拥有太多丰富生活阅历的少年,是如何能够说出这些对生活对局势一针见血的话来。也正是因为不理解,才更让他们惊诧于这少年的大智近妖。 …… 此时的楚图便正在往后看,他独自一人坐在长安城偏郊一处称不上奢华但却极为古朴的宅院花园中,冷漠的神情下反常的透露着一些令人心悸的严峻。他在想着前些年他在京城时的光景,那个时候还只是楚氏弃子的他,绝对是受尽了白眼,尝遍了人情冷暖。 要说对于以往的那些人一点儿都不怨恨,那不太可能。楚图之所以在回忆着过往的那些人那些事,便也正是在试图理解着当时的那些事情,因此,这么一路思虑下来,楚图确实也能明白,当年以他的身份来看,所遭受的那些屈辱,那些冷漠也都是必然之事。他实在不应该耿耿于怀怨恨在心。 况且,他也不能怨恨。他今日坐在此处所等着地便正是当年在京城给了他最大屈辱之人,江南楚氏在京城最为重要的一个人,若是他怨恨了,那这个人则必然是最应该怨恨的,这样一来,他又该如何去办妥他所答应张宏之事?怕非但办不妥,更可能会在京城再一次点燃他楚氏内争一事。 所以往后看了,回忆了这些事情的楚图缓缓伸手,为他自己倒了杯清茶,微显严峻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他很清楚,他必须得向前看,只有暂时放下这些事情,将那些所有给过他屈辱的人放在心中,才能够与那少年过地更好一些。 便就如此坐了约莫半个辰,当楚图饮下了第三杯清茶之时,始终守在院前的下人也终于走来回禀,说是他要等的那个人此时正等候在外。 …… 宅院,楚东则抬着头,迎着正午的太阳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门前并无悬挂任何匾额的大门。这处宅院并不是当年楚南轩在朝为官时的故居,仅仅是楚氏在京城一处几乎荒废的宅院,楚东则并不能完全知道这位新晋的世子将他唤来此处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但作为江南楚氏在京城混迹攀爬年月最长的一个人,他也隐约可以揣测到这位世子唤他过来此处乃是在表明一个立场,一个这位世子并不想利用家主楚南轩地影响来压迫他的立场。 所以楚东唇角微扬。他心想着以往地那个弃子现如今在等着他地世子。不免觉得这位世子实在不是一般地心高气傲。难道他真地以为他那个世子身份可以完全压制得了他么?若不是家主楚南轩早有传言给京城他们这些楚姓之人。|文学谁又会听命于这么一个刚回楚氏根基薄弱到几乎不值一提地世子之命? 到底是年轻人。锋芒太:=心高气傲始终是避免不了地不适之处。楚东则如此想着。也随着出门迎领他地下人向着宅院之内走去。这一路上。他一直都是微微垂着头。皱纹清显地面上也并没有不该有地神情。只是一味地平静着。 “见过子。”楚东则在走到花园楚图身前三步之遥时很自觉地停下脚步。在那名下人转身回避以后他拱手向楚图见礼。类似江南楚氏这等有着深厚底蕴地世家大族。在这一点上便与商家柳家有着极为明显地分别。就算楚东则心中再如何地看轻这位世子。但表面上他却也绝对不会流露出任何内心地心思。他对楚图这位既成地楚氏世子也绝对是执礼严谨。 楚图随之起身向楚东则。他瞥了眼对方那冉冉长须。迎着那一副以往熟悉到令他厌恶地面孔。心若止水到古井不波。浅浅微恭了身子。轻声言道:“叔父万勿如此。快快请坐。”神情虽是仍显冷淡。但总归是足够温和。 张宏一直都很担心似楚图这等冷漠地性子。并不适合成为江南楚氏这等豪门大族地一家之主。因为要掌握这样庞大地家族。则必须要拥有极强地交际能力。他也必须得学会与人相处。所以在那一段时间内。张宏总是在刻意间提醒楚图这一点。也担心着这一点。可其张宏不知。这一点就算他不去说。楚图也会去改变他地性子。他回楚氏。并不仅仅是要拿回那些原本属于他父亲属于他地东西。更是要证明江南楚氏在他手里。并不会比在楚南轩手里要差。 图的回礼让楚东则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他确实是几乎怀疑了他地耳朵,满是惊讶的看着这位前些年便曾见过地世子,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要知道,他二人之间其实谁都很清楚前些年的那些事情,楚东则在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做好了思想准备来承担这位世子的冷嘲热讽,毕竟,当年他也曾那样对待过楚图。 可现如今,已非昔日的楚图竟然好象根本不曾在意过前些年的那些事情,他居然再也不是那个冷漠居傲的青年,竟然主动回了礼? 这让楚东则心下极为揣揣不安,也直到这时他才稍微能够明白一些这弃子为何能够咸鱼翻身一跃而成为世子,他也直到此时才看透了几许属于楚图这位世子性。 站在江南楚氏地立场上,楚东则极为欣慰,他当然很乐意见到楚氏能够有一个手段才智心性皆属超俗的家主,然后带着楚氏走向辉煌。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楚东则隐隐生出了不少忧虑,他根本不知道这位强悍的世子在随着羽翼的丰满之后,究竟会如何对待他这位以往曾经羞辱过他的叔父。 便就怀着如此复杂地心思,楚东则缓缓坐在了那处石凳之上,伸手接过楚图递来的一杯清茶,这位混迹京城辗转攀爬了大半辈子的楚姓老人不胜唏嘘。 神色虽是仍有淡漠,但楚图已然渐入角色,他落落大方着,执礼极为认真,完完全全便是一个真正的楚氏世子所应该具备的公子风范,他看着楚东则,微有恭谨道:“想来侄儿唐突唤叔父前来所为何事,叔父已然是知道了吧?” 楚东则还是未能完全适应这样的楚图,他想着当年即便是那样困窘落难时也依然是居傲冷漠的楚图,怎么也不能联系到此时如此温和的世子楚图。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了一个颇为荒诞的念头来,难道一个人随着地位的高涨也能够让他变地随和起来? 当然,这个念头肯定是荒诞经不起推敲的,事实上楚东 清楚,就算这时的楚图再如何的温和却也掩盖不了之间的恩怨。只不过在当前大形势下,让他二人都不能再提起那些事罢了。 “听说了一些,只是不知世子须要我做些什么?”楚东则老眼清湛,拿起清茶饮了小口。京城长安道上近些时日的事情原本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而像他这种人物是不应该知道的,可这件事情牵涉到了那个少年,便让楚东则无论如何都必须得了解清楚,他得到过家主楚南轩的传言,自然也知道那少年在江南道那件大事上扮演了如何一个举足轻重地角色,所以他必须的时刻留意那少年的任何事情。 最初的时候,楚东则并不能意识到这件事情会牵连到他,他也只是抱着一种局外人的态度在旁观望着,可在后来,当他得知世子也在那时来到了京城后,便很清楚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须要他出面来解决了,因此,今日楚图唤他过来其实也他意料中的事情。 只是他到现在还不清楚,究竟这位世子为何能够肯定他们这些楚姓之人肯定会听从他的意思去办事?若是他们这些人都不服从他这位世子,那他又该如何应对? 想着这些,楚东则的面上难免会有些期待的意思。这,当然是一丝不的落入了楚图眼中,但他根本不为之所动,他只是饮着手中那一杯茶,很随意地言道:“今日烦劳叔父去告之我京城楚氏其他之人,明日便随我前去要人。我的意思是,在这一件事上并不会与京城那些世家尽然为敌,但若不杀鸡敬猴日后总归有些麻烦,所以……岑家是须要付出些代价的。” 并不会与京城些世家为敌,但依然是要岑家付出代价,这已经是极为矛盾地一番话了。谁都知道,那几位少爷总不可能看着岑家独自受敌而坐视不理。因此,楚东则笑了笑,刻意作出来些苦涩的意思,他想了想,道:“为何是岑家?”眼见楚图并没有回答地意思,楚东则微一思量再道:“这样一来,我江南楚氏在京城保持中立这么多年的立场便再不复存在了,且更有可能导致赵王殿下插手此事,所以我认为此事还是应该从长计议。” 早便知道这些老家伙是可能完全依着他地意思来行事的,想至此,楚图微扬了嘴角,带着一分极其隐晦地戏谑,道:“那叔父您认为该如何从长计议?” “那几少爷拿下的三人总归是不合规矩,即便世子没有任何举动,过不了几日他们总会放人的。”显然,这是楚东则在来前便定下的应付之策。他虽然乃是楚图的长辈,这时代也是讲究长幼有序的时代,可在大的事情上,他还是必须得听从世子的决定的。同时,他当然也可以通过其他含蓄的方式来拒绝听从世子的决定。 “与其讨好人,不如武装自己;与其逃避现实,不如笑对人生;与其听从听雨,不如昂首出击。”楚东则话落,楚图突然道了一句让楚东则诧异莫名的一句话来,他一时间内并没有彻底明白楚图在这时回答他这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那少年时常挂在边的一句话。”楚图说完,认真看着楚东则,看着对方先是不解,随后认真,继而严谨的神情再也不说任何话来。 这是楚图在表明他决意,也是在说无论如何他与张宏这些人,是不可能听风听雨任由事态自由发展的,他们这些人更喜欢将主动权牢牢的把握在己方手中。 当然,这一句话:;然不够让楚东则答应下来,眼见楚东则仍是那副犹豫不定刻意为难着神态,楚图向着楚东则身后,再次突兀道:“还不出来见过内侍大人?” 内侍,乃是楚东则在朝廷的官位,不过这时楚图突然道出这么一句却是让楚东则更为疑惑,他完全不知道楚图究竟还有哪些手段。 很快,他便明白了一切,他也知道今日楚图的决意,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楚图在京城并不是一无所有非得要靠着他们这些楚姓之人,原来楚图在京城也早有了深远的安排。 一位身着银亮铠甲,神情冷漠自显杀伐之意的将军人物从后而出,这位年轻的将军步伐稳重,他走到楚图身前,很干脆的跪倒在地,根本掩饰不了他情绪的激动,垂首狠声道:“小人楚显,见过公子!” 楚显,飞骑将军。 这掌握着京畿重防飞骑营的大将军绝对是现如今京城炙手可热的年轻新贵,谁都不知道这位将军究竟是如何能够一夜之间完全一个人生绝对的大逆转,就算知道韦后之事那一夜内幕的人,也只能隐约知道便就是这位将军冒死突入皇宫,才让当时的临王成了事。可对于他的来历,却根本没有人知道,许多人最终只能将楚显定义为临王那一夜暗中扶植起来的亲信。 楚东则在京城这么多年,当然也曾经试图了解过这位与他姓氏相同的大将军,他也曾经怀疑过楚显究竟会否是他楚氏哪家新晋子辈,可在始终得南那处消息之下,他在此之前也根本不能知道这事情的真正内幕。 然而,今日,他却是彻彻底底的知道了这位京城新贵的来历,即便他心中再如何的不敢相信,可他却也再不能泰然自若的坐在楚图之前。 他是长辈,可他毕竟与楚图有过一段恩怨。这时代,长幼有序尤其重要,可这些重要依然大不了掌握着绝对权利的身份别。 … … 第二百四十五章 节奏 天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当这个时间范畴赋城那些权贵世家一事上之时,便显得实在太过短暂。,那些权贵世家无论哪一家都不是轻易便可对付的,能够屹立京城这么多年的他们,自然也有着一定的人脉实力。况且,在京城这等最为敏感的地带,因为方方面面的关系禁锢,便注定了再如何简单寻常的事情也必须得小心慎重来处理,更何况这件貌似简单实则复杂至极的小事已然是牵涉到了这么几家权贵世族? 可即便如此,楚图依然应下要在三日之内办妥此事。敢如此轻易便应了下来当然不会是因为楚图的愚昧无知,事实上这只是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在江南楚氏这等传承了百年之久的真正世家大族之前,那些个遍布京城的世家确实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当然,或许这也可以理解为骨子里有着令人叹而观止自负的楚图实在是不曾将那些人放在眼中。 然而,自负终归也只能自负,而决非自大。对于楚图的能力,张宏从来不会有任何怀疑,他很清楚他这位伙伴那令人发指的执行力究竟是如何的强悍。 …… 第一日,在飞骑营大将军楚显出现在楚东则面前之后,楚东则便已然清楚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条路可选。前有京城拥有着皇帝陛下无上宠信掌握着绝对权力的飞骑营大将军,后又有江南道楚氏家主楚南轩的交代,这两者双管齐下,他们这些代表着江南楚氏攀爬于京城的楚姓之人,根本不会再有胆量以及机会不听从楚氏世子楚图的任何吩咐,所以在一日之内,楚东则很快便整合了楚氏在京城所有的实力,依着世子楚图的吩咐,矛头直向那些个权贵世家。 不过,在这过程中最耐人寻味的却是楚图地手段,这一点非但是楚东则在最初得知楚图地计划时惊诧连连,便连张宏也根本想不到楚图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来处理这一件事情。 要知道,楚图现所要针对的人,并不是单一的某个权贵世家,而是张宏口中所谓的京城少爷党。 既然能够称呼为少爷党,当然代表着这些纨绔少爷们最起码在对待这一件事情上地态度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在面对着如此一京城几大世家的势力时,无哪个人或是哪方势力,都绝对不可能同时开罪这所有地世家。最好的办法便是分而击之,以小搏大,从那些纨绔少爷处下手继而牵涉到他们各自背后的势力。 可楚图却并如此而为,他选择的却是越过那些纨绔少爷直接将矛头指向那些纨绔少爷背后地权贵世家,并且就他所展现出来的姿态来看,也是那种分而击之的打算,反而恰恰是与最好的办法径成两个极端的策略!同时开罪那所有的权贵世家!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楚图地自不力。楚氏虽实力远胜京城地这些权贵世家,可毕竟在京城局势混乱的这么多年里,楚氏地力量已经是大部分都转移到了江南道,在京城,楚氏的影响早已不是当年楚南轩为宰辅时那般强大,就算现如今地京城楚氏依然可以以摧枯拉朽之势轻易颠覆任何一个京城权贵,可他也绝不可能同时面对如此多的世家。以说,这件事情若是一个把握不好,那京城的这些楚姓之人必然在这些世家的反扑之下黯然退场,就算来日的江南道楚氏完全有实力再一次反扑京城,可那毕竟只能是日后之事。 所以说在最初地时候实没有人能够理解楚图地自不量力。放眼京城。敢如此自不量力而行事地似乎也只有有着江南楚氏世子身份地楚图。 …… 可管怎样。江南楚氏地姿态是摆出来了。那留给那些给权势世家地似乎也只有做好一切准备来迎接这江南楚氏地姿态。 也直到时。京城赵府。城南郑家。岑羲府上这些人也终于得知了那么一件长安道上小事所引发地潜流暗涌。这几家府在面对着江南楚氏决然地姿态时究竟有没有心生怯退之意外人并不能得知。他们兴许会嘲弄楚图这青年地自不量力。也兴许会趁着这个时机来通过江南楚氏去获得一些利益。可在此之前。他们同时也需要一个缓冲地时间。 这毕竟是京城。有许多看似可以直接处理地事情也必须得通过许多隐晦地方式来处理。因此既然要争取这个缓冲地时间。那在这江南楚氏所表现地然姿态下。他们当然得做出一定程度地让步。 这种程度地让步便具体表现在第二日楚东则向那些府上要人一事上。对于前日被关押起来地徐凡。赵业。柳传昌三人。在第二日出乎楚东则意料地。极其顺利地便被放了出来。这一点当然是楚东则事先绝对不可能猜到地。他本以为在世子楚图如此冲动而悍然动手之后。那些京城地权贵世家理应竭力应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放了那三人。可却实在不能想到事情居然进展地如此顺利。 当然,楚东则出面要人也有着其光明正大的理由,被抓的三人其中有两人都是出自江南道,并且无论是徐凡或是柳传昌也都在江南道有着一定的影响,所以身为江南楚氏在京城的主要 那楚东则当然得回护来自江南道的这些人。 于是,这么一件看似京城又一大动荡之事便以这等令人瞠目结舌百思不得其解的方式极其诡异的发展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察觉到这一件事所牵连甚广的人都不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谁都不知道楚氏到底想做些什么,而那些权贵世家又究竟会如何来应对来反扑,包括现如今的楚东则在内,都不能尽然了解。 可有一个人却在第二日知道了这件事始末之后便瞬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一切关键,他甚至完全能够预料到在接下来的第三日将会发生哪些事情。这个人当然只能是张宏,他毕竟与楚图合作了这么多时日,也极为清楚楚图强悍的执行力下究竟做出哪些事来。 …… “其实归根究底说的简单一些,楚图这么做无非是在把握一个节奏。”面对着高不危的疑惑,柳传昌地诧异费解,张宏显得颇为得意,他微笑着,思虑着楚图地一系列动作,心底由衷的感觉到这位伙伴的执行力确实是令人叹服。 “不要小看这节奏,事实上在战场上能够把握敌人的节奏,然后打乱对方地节奏再刻意以己方的节奏来影响对方,便绝对获了足够的胜算。同样地,布局一事也是如此,只要你能够完全掌握对方的节奏,那无论何都会始终掌握着主动权。”分析着楚图的意图,便就在议事厅并不明亮的烛火之下,张宏看着高不危与柳传昌二人,再道:“不明白?你二人要知道,楚图之所以表现出如此决然地姿态,其实是要给那些个权贵世家造成一种错觉,一种京城楚氏会与他们玉石同焚的错觉,因此,那些个权贵世家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趁了楚图的心愿,所以他们只能争取缓冲的时间。这么一来,便又中了楚图的奸计,也可以说便又陷入了楚图的节奏,接下来,楚图当然不可能给他们理想中放了你们之后所争取地缓冲时间,若我估料不差,今夜楚图必然还有一系列安排。所以说,在楚图凌厉的步伐之下,那些权贵世家将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他们只能疲于应付楚图地步步安排,因为他们的节奏已经被楚图彻底打乱,同时也被楚图完全掌握!” “当然,你们其实全可以理解为,楚图这两日来地举动根本便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当然不可能带着京城的楚氏力量去真地对这些权贵世家进行一场自不量力的角逐。”末了,张宏极为畅快的饮了口茶,补充道。 雷声大,雨点小很形象的括了楚图这两日在京城内的所有动作,张宏与楚图也始终是相互最为了解的两个人,属于他二人的默契配合将再一次展现在京城这些人的眼前。 只不过,与以张宏主大局楚图执行不是,这一次却是楚图为主张宏为辅。 “我也该做些事情来配合楚图了。”下茶水,张宏微笑着,也不管高不危柳传昌是否能够明白他的意图,他笑而再道:“不危,那个人也该用一用了,即刻将他唤来吧。” 高不危一怔,随即也想大人所指的那个人是谁,他犹豫了下,道:“大人,您确定这个时候便可动用他?不危始终认为,那个人应当在最重要的时候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时候便是最重要的时候!”张宏断然言着,一个少年,身上却有着高不危根本不敢逼视着凛然意味。 或许,高危依然不能明白大人为何会说这时会是最重要的时候,但只有张宏能够明白楚图冒着此风险而做出这一系列事情究竟为的是什么。 他是在为张宏来日的仕途铺垫一条再无阻碍的光明大道。 …… 虽然夜色已深,但高不危依旧依着张宏的吩咐转身走出了议事厅。在高不危走后,张宏这才转身去看着在牢狱内呆了一日的柳传昌,看得出,一日的牢狱之灾并不曾给这位柳家家主带来任何伤害,无论如何那些人也终究是有些忌讳,他们并没有太过为难柳传昌。只是,柳传昌的衣衫不可避免的有些污痕。 “回府换身衣衫,按照你的计划放手去做你的事情吧。”淡然道了这么一句,张宏也没有太过认真的安抚这位因他受了一日牢狱之灾的柳家家主。 柳传昌点头,也不再多作停留,他在牢狱内呆了一日,等的自然便是出来之后所要做的那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也早便是他与张宏所商量好的。 那些纨绔少爷们栽赃了柳传昌柳家产业窝藏逃犯的罪名,可其实柳传昌却也不过是刚刚抵达的京城,如此一来,窝藏逃犯当然只能是柳宗善那些京城柳家老狐狸们所做下的事情,所以柳传昌要做的,便正是借着那些少爷们所栽罪名,对他京城柳家那些并不是太顺他心意的人进行一遍清理。 这个理由当然极为勉强,可这只能是无关紧要的,柳传昌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理由便足够了,牵强与否并不妨碍大局。 也只有彻底将京城柳家掌握在了手中,才能为柳家从江南道转移来京城奠定一个稳固的基础。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决定 安城郊那一处荒废了有些年头的楚氏宅院中此时却是屋燃着并不明亮的油灯,在这漆黑的夜色下无端端为这破败宅院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阴冷意味。_学,,/首/发 身处小屋中的便正是江南楚氏世子楚图,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那摇曳不停的火苗,尽管神情依旧冷漠,但这昏黄的油灯总归是为他勾勒出了几分柔和意味,这让始终跪在他身前不敢出声的飞骑营大将军楚显大为惊诧。要知道,从前的公子无论居住在何处,那伴随着他的肯定是以黑布罩起来的窗户以及根本不允许任何光线入内的小屋,何曾见过公子主动点燃过油灯? “都办好了?”轻声问着,楚图依旧冷静淡漠,似乎根本不知道他这两日所做下的那些事情,已经是让原本风平浪的京城再一次掀起了阵不小的风浪。而他江南楚氏针对京城那些权贵世家的姿态,更是引起了京城各方面的关注,几乎所有人都是以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在期待着这个早已淡出京城的庞大世家遭遇一次彻彻底底的马失前蹄。 并没有铠甲在身,反而乃是一身黑衣劲装的飞骑营大将军楚显微微垂首,刚毅的面上只有一味的恭谨平静:“依公子吩咐,与韦氏叛逆勾结的书信罪证尽然藏于岑府那位少爷暗地里买下的小院中。只等公子吩咐,属下有十分把握可将那位少爷打入万劫不复,甚至于现如今的吏部尚书岑羲也难逃干系!” 楚图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怀楚显的办事能力。至于这一夜他所吩咐楚显办的事情,便正是他先前所拟订下的计划针对岑府所做地事情。那些权贵少爷们擒下柳传昌等人所用的手段乃是栽赃陷害,同样的,楚图所做的却也正是栽赃陷害,只不过他的手段却实在比那些少爷们来的更要毒辣,栽赃陷害的罪名也绝对是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承担。 依旧是那副冷漠地神情,根本没有半分在明日将要彻底将堂堂吏部尚书打落尘埃的半分紧张以及兴奋,就好象这么一件绝对的惊天之事在他眼中仍然是微不足道。他收回了视线,不再凝视着微弱地火苗,随意看了眼楚显这位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将军道:“起来吧,现如今你要清楚的身份。”顿了顿,也不待楚显有任何反映,他再道:“日后这等事情,你不可亲力去做,交代下去便是。” 楚显跪地纹丝不动,以前的那个万骑营小小校尉也好,现如今的飞骑营大将军也罢,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多区别,在他心里始终都只有一个身份,便就是楚图手下地死士。`3w` “这些事情还是属下自己来做比较放心。”那张沉寂并无分毫情绪的面上反常地浮现了些犹豫的神色,他抬头看了眼公子,似乎是在掩饰着某些情绪:“公子,您要知道,如此一来您得罪地恐怕便不仅仅是那些所谓的京城权贵,更有可能牵涉到太平公主殿下。为了那少年,属下担心……” “担心我楚氏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甚至殃及本来就不是太过牢靠的江南道?”楚图接下了楚显并不敢说出地话,与此同时,他的眉头也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转过身来,认真的打量起了他手下如今最得势同时也是追随了他时日最长他最信任地一名属下。 楚氏死士是没有思想的,他们所应该存在的思想只是一味的听从吩咐。以往的楚显便是如此,奋不顾身而为当时的临王李隆基打开城门成就除韦后一事时的楚显也是如此,可此刻,似乎已然身为飞骑营大将军的楚显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楚显了,他有了思想,学会了思考,这对一名楚氏死士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可对飞骑营大将军来说,却又绝对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若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来做这飞骑营大将军,那肯定是做不了几天。 因此。楚图并没有因为楚显地质而不快。相反。他地唇角有些复杂地情绪。似乎是欣赏赞同也似乎是遗憾。他看着楚显。知道对方仅仅是在关心着他地安危而不可避免地忽视了那少年。这也是正常地。因为楚显地效忠对象只有他。也始终只能是他。 “你要记得我们地今日是谁给地。虽说他做地那些事情也是因为他须要我们。可毕竟我们地一切都是他给地。再者。当初我们接近他。本身便存着那些极有可能拖累他到万劫不复地目地。”淡淡言语自楚图薄唇缓缓吐出。虽然语调平静不复。但却仍是让楚显听出了其中地认真与严肃。 这让楚显下意识地便将头垂地更深。他这时也终于意识到在公子心目中那少年地分量究竟是何等地重要。所以他惶恐。沉声言道:“属下该死!” “那时。我与他有过一个交易。我给他现在。换他给我将来。可却实在不曾想到居然是他先给了我将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让我给他现在。已经拖地够晚了。我又如何敢去懈怠?”或许这仅仅是楚图地自言自语。他扬起地嘴角有几许自嘲。也有几许叹服 多地却是楚显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地感动。 江南道那少年所做地那些事情。楚图从来没有表现过太多地感激或者感谢。但他心里却实在不曾有一日忘过那少年为他所付出地诸多凶险。 …… 一番沉寂之后,楚显收起了忧虑的心思,他知道了那少年与公子之间的关系,当然也会在心中做出某些决定。整理了罢这些心思之后,楚显又道:“还有一事,先前大人曾派高不危来过,说是公子动手时朝廷会另有一人配合公子。” 楚图愕然,实在是未曾想到他居然还会主动搅和进来,这件事情在他这些手段安排之下,早已是无比的凶险,随时都有可能带来不可弥补的损伤,即便他身为江南楚氏世子也敢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可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他却依然是选择了与他共同面对!这让楚图在这一时间里泛出了不少对那少年地轻视。 “还是一如既往的妇人之仁啊。”将眼睛眯的更紧,楚图那刀削的面庞隐隐透露出绝不曾出现在他脸上过的笑意,尽管勉强。 他喃喃再道:“又是担心会连累到我?难道你就不能让我自己真正的为你做一件事情?就当作是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表示一下都不行?” 楚图早便说过,长安道上地那件事情由他一人来处理便可,在他应下张宏之时便已经是在考虑着通过这件事情来让那些将来可能成为张宏仕途上绊脚石的权贵世家们统统沉寂,所以他刻意将此事做大了些,所以他显得不够理智显得不自量力,在他本身在江南楚氏还不是根深蒂固之时做出了足以搅动整个京城局势的这件事情。 他地本意当然是希望利用他现如今所掌握的来为张宏做一些事情,他的本意当然是不希望张宏来参合到这一件事情里的,他的本意也当然是由他一人来承担这些事情。可他哪能想到在张宏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件事情地凶险不同寻常之后,便悍然选择了直接介入,根本没有与他商量,也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想到这一点,楚图紧握了拳,既然已经如此,那他只能放弃以往地那些不够自信,转而以一种绝对会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姿态来面对这一件事情。 小屋内,昏黄地油灯跳跃的愈发频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然而,任他屋外夜色再如何的清凉如水,却始终不能将这一烛随时可能熄灭地油灯归于黑暗。 … … 楚图的那些心思,当然瞒不过张宏,其实在张宏最初得知楚图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京城那所有地权贵世家,而不是仗着他江南楚氏世子的身份去欺压那些个纨绔少爷时,便已经琢磨到楚图是在试图通过这件事情为他扫清那些日后可能存在地障碍。这么一来,张宏当然也知道楚图动手的方向肯定是岑羲岑府。 原因很简单,楚图也知道当初的那个太平公主府首席清客现在的朝廷正三品大员吏部尚书岑羲正是当初平康坊一事的幕后主谋,而牵涉到了岑羲,那势必也会顺带牵涉到太平公主殿下,毕竟岑羲是太平公主殿下绝对的嫡系。 太平公主殿下这个堪称妖孽的女人有多大能量张宏自然不会怀,楚图铤而走险试图对付岑羲那会为江南楚氏带来怎样不可收拾的局面也不难想象,更何况楚图这个世子身份还不是那么的牢靠。因此,便也决定了单以楚图一人绝对不可能来面对此事。 太平公主殿下会看在张宏面上不追究楚图的几率有多大,张宏不会去赌也根本不敢赌。他只能将他也置身此事之内,或许这样能够让太平公主可以心慈手软一些。再加上平王李隆基殿下,皇帝陛下对张宏的态度,总归是让张宏没的选,不能犹豫。 当然,这些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楚图乃是张宏这一世所认定的少数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朋友,很奇妙的字眼,到底这所谓的友谊究竟是否具备存在的价值,张宏目前并没有深想,他只是知道他身边的这些人,除了那个亦友亦心腹的黄不学,便就只剩下了高不危与楚图,甚至范慎也只能算作半个,而这便也注定了张宏不会轻易让楚图孤身犯险。 这所有的一切,便最终导致了他二人现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 一大早,张宏陪阿娘,叶婶玉儿等人用罢了饭便径自走回了书房,他心中的那些担忧波涛始终被他以习惯性的从容掩饰的很好,不过虽然如此,在他一人安坐书房内时依旧是不能自抑的期待着。 这便让公孙兰在一早步入张宏书房继续那每日乐此不疲的调侃时罕见的看到了这个一向从容像是不惧任何事的可怕少年郎正是愁眉不展的坐在那处握笔不动,无比忧虑自言自语着:“今日,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一日。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赵王 楚氏决然强势的姿态下,那些得知了长安道上自家事的权贵大人们很快便放了柳传昌等人,他们之所以如此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一方面自然是慑于江南楚氏的深厚的底蕴,而另一方面则也是在为他们争取到足够的缓冲时间。理_想_文_学这个缓冲时间其实是一个泛指的概念,并没有硬性的标准,可不管怎样,在今日他们也都必须得做出些举动,明确表现出他们的态度来,是选择妥协于江南楚氏决然的姿态前,亦或是选择联合京城几大权贵世家与楚图为首的楚氏对抗,试图瓦解楚氏在京城最后的影响,也都决定在今日。 当然,他们的选择其实对楚图等人来说并无多少影响,无论他们最终选择了哪条路,都不会对楚图与张宏的计划部署造成太多变故。早已占据了绝对主动,把握了这场争斗全面节奏的楚图当然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况且,江南楚氏的态度已经是彻底的表现了出来,这个时候的楚图即使想退恐怕也不能轻易抽身。 那些混迹攀爬京城数十年的权贵大人物们想来也看得清眼前这种局面,他们当然也清楚在楚氏这等姿态下,就算他们选择了妥协于江南楚氏之前,那也依然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损伤,所以这么一来,他们似乎只能采取强硬手段去对付他们眼中那个庞大不可憾动的江南楚氏。 事实上这种局面也是楚图一开始便刻意造就的局面,他在行事之前便根本不曾考虑过给这些京城权贵留下任何和谈的后路,他要的便是那个与张宏有着根本不可能化解之仇怨地岑羲岑府在此事以后再也不能具备成为张宏绊脚石的资格。 因为这种种的原因,便最终造就了所谓的张宏与楚图二人目前所面临地骑虎难下之局面,也刚好印证了张宏口中地这一日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一日之言。 然而,便就是这等至关重要的一日,张宏与楚图却不能再主动做出些事来,他二人也绝不能在那些权贵府上有所动作之前先行动手。这或许便就是政治的晦涩玄奥之处,尤其是在京城,这等晦涩便以诸多限制规则的形式体现了出来。 那些权贵府上放了柳传昌等人是在争取一个缓冲地时间,这个缓冲的时间张宏与楚图无论如何都必须得给。在京城这种地方,一方示了弱,那再如何强势地另一方也都必须得留下三分余地,给对方准备的时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将会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这样一句话的几分意思。 这个不成文的规则是何时形成地无人知晓,但属于京城特定里的人却也都知道这个规则在世家宗族纷争之时究竟是何等地重要。所以说,张宏与楚图在今日便只能等待,若是他二人再进一步的得寸进尺,那便将会直接面对来自京城所有世家宗族地压力。这等局面,当然不是楚图与张宏所轻易敢犯险的。 …… 等待无是最为考究一个人城府隐忍地,尤其是在面对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至关重要之事前便愈发的令人心焦。从一早来到这书房直到晌午张宏都处于一种忧虑兼备紧张的焦虑中,这从他时常踱步书房来回走动间便看得出来。 公孙兰当然也能察觉到今日这少年与往日从容风范地迥然差异。或许正是书房内时刻凝重氛围让她在今日再没有了调侃这少年地心思。她看着那个轻轻皱眉虽然焦虑但却依然镇定地少年在她面前来回走动。心中除了几分紧张之外。更多地却是对这少年而产生地悲哀。 这么多天在张府地生活下来。公孙兰当然完全明白了这少年身上所背负地那些枷锁。她很清楚这个看似风光无限地少年究竟是如何不得已地挣扎在这等阴暗地政治潜流中地。可便是如此。便是这等理应对这世间充满着滔天怨气地少年却依然能够将他从容温和地一面很好地表现出来。无论是对他身边地那些亲人。还是对府上地那些下人。她从不见过这少年有任何皱眉抱怨之时。他将他地那些怨气始终压抑地很深很深。将他地温和毫不吝啬地给了他身旁地每一个人。 说他阴险腹黑。可他地那些阴险腹黑在他府上何曾有过?说他歹毒卑劣。可他地歹毒卑劣又何曾针对过他身边地每一个人?在他府上。公孙兰没有再见过江南道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少年张宏。他所见到地。只是每日带着干净微笑温和神情地谦谦君子少年郎!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少年。”看着张宏轻皱地眉。公孙兰在此时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莫名其妙地轻扬了嘴角。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她那颠倒众生地笑颜是如何地凄婉。这时地她完全是在想着。这么一个在外在家判若两人地少年。究竟是如何能够做到 若两人地?他地心中。究竟背负着怎样地枷锁与酸一个年方十六地少年。却为何有着这样令人发指地绝伦心态?说是沧桑到妖。其实真地并不过分。 想着这些。公孙兰难免会再想到以往地她。那时在师傅死后。她肩负着整个红鞋子地将来而感觉到疲惫感觉绝望。她以为那时地她已经是最为苦涩地人了。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地那些疲惫那些苦涩。真地不能与这少年所背负地枷锁相提并论。 …… 公孙兰这时的心思张宏并不知道,他也确实没有心思去揣测她嘴角那一抹稍显怜惜的笑意究竟意味着什么,全然而想着今日之事的张宏,在又一次看了眼书房外天色之后,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还是没有消息?” 公孙兰一怔,随即从她恍惚中回复了过来,她强自整理了心思,并不敢再有调笑心思的她缓缓点头。从今日一早她过来的时候,监视那几家权贵府上一事,张宏便交给了她来办,她手下那些常年生活在阴暗中的刺客,要在暗地里去打探那些权贵府上的动静,当然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已经快过晌午了,还是没有任何举动,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张宏轻皱的眉凝的更深,他当然知道那些权贵人家不会愚蠢的要将这件事拖下去,他们肯定也知道拖下去只会给楚图更为光明正大的籍口,可既然如此,那为何在这第三日他们还是不曾有任何举动?难道…… 张宏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这时也忽然想起从这一件事情的发生到现在他与楚图二人都忽略了太多的人,这是京城,是大唐最为堂正也最为阴暗的地方,有许多事情绝对不是随心所欲便可为之的。 暗自分析着他所想到这个可能,张宏悄然握紧了拳,步向书房那一张书桌之前时,他忍不住轻声道:“难道在这个时候太平公主殿下,或是平王殿下会来插手这一件事情?” 可这种可能似乎不太应该,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之后,想必太平公主殿下与平王殿下也都能看得出张宏与楚图的箭在弦不得不发,所以说平王殿下首先便不会再来插手,而至于太平公主殿下,就算她因为岑羲的关系而不想张宏与之彻底撕破面皮,但也绝不应该亲自来插手这一件事情,或者可以说不会在这个时候插手,要插手也只能等到岑府受到冲击之后,她来挽救。 然而,除了这二人,那究竟还有谁能够让这些权贵府上如此镇定不动?究竟是谁从中施出了这等影响?张宏想不出来,他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情已然完全脱出了他与楚图的掌握。 ……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下午时分当楚图传来话表示出同样的惑之时很快变成一个既成的事实,那个时候不曾继续呆在书房的张宏正是与高不危在议事厅内依旧焦虑着时,府上现如今的大管家黄四满是忐忑的敲门,然后极为小心的言道府外有人在等着张宏,来人是谁他并不认识,只是从那人身旁戎装在身的护卫,以及李年等人的小声示意中,都暗示了那人身份的高贵。 张宏不敢怠慢,他很清楚自小便是公主府护卫的李年等人一向是如何的眼高于顶,能够让这些护卫噤若寒蝉的人怕非但是身份高贵,更可能根本就是公主府的常客。因此,在黄四话音落地之时,满是焦虑的张宏先是以眼色示意了高不危,随后便急步走向府外亲迎来人。 他临出厅时那个眼色高不危明白,大人是在示意要他传言楚图暂时不可轻举妄动,其实若是没有黄四这时的回禀,张宏与楚图几乎同样都是将要忍不住这等焦虑,冒着那等巨大风险而进行下一步的试探了。所以张宏前脚走出,高不危便随后走出,从张府侧面而去,向着楚图那处行去。这种事,当然不能交给府上的下人去办。 张府门前。 那一位神情冷峻稍显阴的青年微微扬头,看着那个题着张府二字的匾额默不作声,他的身后有一队戎装戒备的大唐军士恭身在后,而身旁却是李年谨慎恭立着,这个出身公主府又是二王爷薛崇简亲信的护卫在此时却是大气不敢出,极为恭谨的神态很清晰的展现着他面前这青年的荣贵不凡。 “崇简给你的这份差事,并不轻松罢?”青年突然开口,清冷的语调彰显着他冷然的心性,虽是简单一句问话,却让李年瞬间额泛冷汗,他从青年这一句问话中确实听出了不少东西。 难道,赵王殿下知道他在张府除了是个护卫更是个钉子的身份?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叵测 王……其实很不喜欢你。”这是张宏自府内迎出来,眼见来人乃是赵王殿下,忙向着这位一向冷颜对他根本不曾有过任何言语的王爷施礼后赵王殿下所说的第一句话。 起初张宏还不曾出来时,他当然也琢磨着来人可能是谁,料到了来人必与太平公主殿下脱不开关系时,他便也吩咐了高不危前去传话楚图。可说实在的,张宏倒确实不曾想到居然是赵王殿下亲自前来,他一直与这位最有可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赵王并没有任何交集,也根本想不出赵王殿下究竟有什么理由会来见他。所以在见到赵王殿下之前,他本也只是以为来人可能会是恒国公武延秀。 可哪曾想,居然会是这位阴冷令人心悸的赵王。便就听着赵王殿下如此干脆的一言,张宏实在是满腹苦涩惊讶,他并不知道赵王殿下不喜欢他的原因,可他必须得惶恐这个事实。 就现如今形势来看,排除了平王李隆基曾经自信满满的道过那一句春+>之后他必将入主东宫之言,那眼前的这位赵王殿下无是最具可能成为太子殿下的一位,有着太平公主鼎立支持的他,无论从朝堂或是个人影响力来说,他都有着太多的优势。可就是这么一位来日极有可能成为太子殿下的人物如此不假以掩饰的裸的表现出了对张宏的不喜,这让张宏如何能够不惶恐不惊惧? 可即便惶恐,张宏站在府前恭身而立于赵王殿下身前,却依旧从容淡定着,他微微佝偻着身子,心中实在是百感交集。他并没有去多想赵王殿下为何会不喜欢他,因为似赵王这等大人物去喜好一个人或是厌恶那都是不须要理由地,再者,现今深得京城众多大人物青睐的他当然也极为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做到让所有的人都欣赏他。所以说,他这会儿在想的倒也只是后路。 若是这位如此裸的说出了不喜欢他的赵王殿下成为了太子殿下,那他该如何应对?张宏思来想去,总觉得想要去扳倒这位有着太平公主殿下鼎立相助的太子殿下,似乎有些不大现实,而他所能应对之策应该也只有……远离京城,远离这位来日可能的太子殿下。 当然,目前来说这些事情也并不是迫在眉睫,再者张宏也毕竟知道些这时代的历史,他的内心中其实还是多倾向于平王李隆基才是日后地太子殿下,何况李隆基本人也曾经自信满满的说过那样一句话。_那一句话张宏当然不可能去理解为只是平王李隆基的自大之言。 “小可……谢过殿下。”张府门前,在张宏走出来后李年便很快走开继续去履行他身为一个护卫的职责,而赵王殿下也在张宏这少年出来的同时挥退了他身后的那些亲卫,因此在这王府胡同张府门前处,倒也只有赵王与张宏二人。 看着这个居然还敢言谢地少年,赵王李隆业面上并没有戏谑玩味惊讶等等所应该有的神情,他似乎极其了解这少年的狗胆包天,而这个时候的他也仍旧是那副阴冷的模样,森然言道:“不必谢。” “本王并没有兴趣去了解你这个少年为何能在这等年纪便具备如此城府心性。也不想知道属于你地奸诈阴险究竟是谁为你炼就。但。本王今日前来便就是要告诉你。不要以为年纪轻轻拥有这等地位地你便是这大唐最聪明地一个。也千万不要以为就凭你一人便可以改变京城地局势。乃至整个大唐地局势。其实很多时候……你暗地里那些见不得人地卑劣手段。看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终究也只是上不得台面地一个笑话。”很难想象这位阴冷从不曾与张宏有过任何言语。也似乎极少说话地赵王殿下居然能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这让张宏不得不连连动容。原本佝着地身子也一再弯曲。卑微到似乎人人都可轻视。 赵王地话显然是不曾说完。他顿了顿。眯着眼睛如同看着一个戏台上地小丑。继续道:“虽然本王确实不喜欢你。可连本王也不得不承认你这少年在某些方面地天赋。能够让姑姑与本王三兄。甚至连父皇也对你青睐有加。这当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地。” “可是。你也千万不要认为有了如此多显贵人物地欣赏便可以任你胡作非为。你擅长借势造势。你利用本王三兄对你地信任以及太平公主殿下本王那位姑姑地宠信。在韦后一事中看似出力不少。实则坐收天大渔翁之利。本王是清楚地。你利用二王爷薛崇简对你地推心置腹。刻意挑起平康坊一事借机让本王那位姑姑答应你去往江南道。本王也是知道地。”赵王地来意依旧深不可测。可随着他便如此森然一点点地细数张宏自来到唐朝后地种种作为。却直接让张宏额现冷汗再也不能从容自若着。他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在京城一向与他 何交集地赵王殿下……始终是在注视着他地一举一动 “在江南。你巧妙地利用皇帝陛下给你地权势。借着本王姑姑与公主府上那老狗之间地暗争不融。成功改变江南道局势。让原本短期内本不敢对王公公生出二心地楚南轩决然动手举事。 在分化江南楚氏之后。你又利用本王三兄地兵力让你身旁那位楚图成为楚氏世子。基本上掌握了半个江南道。这些事情。本王也都是清楚地。”说到此处。赵王殿下顿了顿。猛然睁目而望向张宏。一字一句道:“这些事情。都足以让本王看得清你胸中地包藏祸心。也足以让本王了解你这少年究竟是如何地……才智超众。” “借势,用势,然后利用那些宠信你之人手中所掌握的权势为你自己奠定一个令人动容强大到似乎不能轻易动摇的基础。张宏啊张宏,你究竟凭什么以为我李家的人真的会永远这般纵容着你?”赵王殿下逐字逐句再道了这么一句,他认真的看着张宏,似乎终于停止了他对张宏这些罪状的数落。 张宏冷汗连连,便连嘴唇也渐渐有些干涩有些发白,他深深的向赵王殿下恭身,然后勇敢的抬起了头,迎着赵王那张阴的神情,道:“小可……只是想要活下去。我并没有去掌握太多权势的野心,我只是想要那些不想让我活下去的人知道,我的命运……不是谁想主宰便可以主宰的。” 这是张宏第一次吐出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其实在后来每每张宏想起他居然对当时那么不喜欢他的赵王殿下说出了这些话时,都是惊惧不能自已,他很清楚他的这些诛心之言究竟是如何的大逆不道。 可他仍旧是说了出来,原因或许很不可理喻,可实际上张宏确实是在今日赵王殿下这等咄咄逼人的气势中,乱了分寸。 他一向都是个聪明人,也一向都拥有着与年龄极为不符的沉稳心性,可这并不能代表他在政治上便拥有无懈可击的天才头脑。以往,太平公主,平王李隆基那些人逼的他这个前世今生都不曾接触过政治的少年不得提早对政治熟络起来,再加上他也不敢在政治这一点上有任何疏忽大意,所以基本上不曾犯过哪些不可挽回的错误。 可在今日,在赵王殿下这等盛气凛人的气势下,他的那些弱点那些最后的不够沉稳,也终究是暴露无疑,张宏在吐了这一句话后,便立即后悔瞬间意识到他这一句话极有可能会为他带来些怎样不可弥补的杀身之祸。 张宏不得不承认,他在赵王殿下面前输的很彻底,输的一塌糊涂。 …… 然而,赵王殿下似乎并没有追究他这一句诛心之言的意思,只是在这少年惊惧而吐出了这句话后,赵王李隆业冷然一笑,道:“没有人不想让你活下去。本王的姑姑太平公主殿下也承诺过你会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张宏默不作声,恭身而立。 “本王今日前来,只是要告诉你,有许多事情并不是现在的你所能改变的,本王不喜欢,可对于你那些卑劣的手段本王也并不会厌恶。本王知道,你只是想要你身边的人好好活着,这并没有错。”张宏惑了,他忽然觉得这个赵王殿下……完全没有理智可言,若说以往的他常常不按常理出牌,那眼前的这位赵王殿下倒更是令人难以捉摸。 先前还是那副深恶痛绝的口吻,可瞬间便又放缓了语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王殿下显然不会为他解释什么,道了这一句,也不等张宏说话,他便接着又道:“京城眼下的局势……很好。你不要试图兴风起浪,也千万不要试图去搅动这样的局势。”接下来,便终于到了赵王今日前来的重点,赵王便就此又道:“长安道那一事以及那些权贵世家的事情,本王姑姑太平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暂且放一放。” “是。”张宏并不敢再有任何反驳的意思,他很顺从的便应了下来,这是因为他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要保持现如今京城的局势,其实不仅仅是太平公主殿下的意思。 “你……好自为之吧。”留下这么一句话,赵王转身便走,向着他的那些亲卫而去,只是留下这个单薄的少年站在张府那一匾额之下神情阴晴不定着。 赵王殿下这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的如此态度究竟又代表着什么?其中又到底有着怎样的深意?这都不是张宏所能想到的,可当他想起赵王在说着那一番话时的口吻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些令他不得不谨慎以待的事情。 “传高不危速速回来!”向着李年,皱起了眉的张宏急急而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 等待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四十九章等待 着令人完全揣不到其意图的赵王殿下便就如此留|晦涩到颇有那么几分高深莫之意的言语干脆离去。|想|文|学这确是让张宏心中不解的同时忐忑不已。他当然不会简单的认为赵王殿下今日前来只是依着太平公主殿下的吩咐让他放弃针对京城那几家权贵府上的布置阴谋。因为若真是这样简单的话。那赵王殿下也确实没有必要挥退了下人之后细数一遍张宏这几年来所做下所有事情。毫不避讳的指出他的野心他的意图。 这便是赵王走后所留给张宏最大的疑惑。他想不出赵王殿下为何要说那么些话。难道仅仅在告诉他。些年他所做的情其实赵王他都一直是在关注着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他心中不安?张宏想不通。此时的他便就独自坐在议事厅中看似平静实则满腹惶恐的在思虑着赵王殿下在说那些话时所有的口吻神情。试图从中能够把握到一些赵王的意图。 可这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位阴到骨子的赵王也确实是没有给张宏留下任何可以把握的痕迹。事实上便连赵王本人也不是张宏所能想透的。他实在想不那个最有可成为太子殿下赵王为何会给人一种不折不扣的阴感觉。依来说。出身的高贵再加上他来日的造化。都绝对会为他培养出类似太平公主殿下身上那等的颐指气使之风范来。换而言之。也便是所谓的上位者气势王者风范。可这些。张宏在赵王身上完全都感觉不到。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是一味的阴沉。阴沉到令人心悸。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赵王为何会是这样一个赵王?张宏轻轻敲着案面。疑虑不解着。 这个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赵王殿下在说那一句“京城现如今的局势……很好”时所含的耐人寻味的口吻来。这让张宏隐约似乎觉他把握到了些什么。 京城现如今的势是怎样的局势?是一种对赵王殿下来说绝对是很好而对李隆基来却实在是不好地一种局势。这么想来。似乎赵王殿下说出这句话也无厚非。可再联想到赵王当时的神情。总是张宏的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那种隐约觉把握了某事情的感觉稍纵即逝。|想|文|学在张宏试着进一步深想下去之时。却颓然发现他依旧是不曾把握到任何东西。 …… 不危很快便赶了来。他回来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与楚图一同回来的。这并不出乎张宏所料。张宏要高不危去传言楚图时便料到了楚图必然不会心也只有二人才知道在日他二人所布置的那些事情究竟有多么重要。 “看来你两日的置便只能如此罢手了。”绝是事关重大之时。张宏也没有与他二人客套太多只是伸手一指示意二人坐在他身前后便直接言道。 没有不甘也没有为这几日地劳毁于一旦而有任何。楚图只是挑了挑眉冷声问道:“来人是谁?” 张宏先是看了眼楚图。继而发觉高不危同样的疑惑时。他神色颇为复杂饱含许多意味长地意思道:“赵王殿下。” 厅内一时间有些沉寂。楚依旧平静淡漠着高不危已然是轻轻皱起了眉。他二人当然清楚赵王殿下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意味着前来阻止他们那些布置这么简单更可能是直接意味着赵王殿下根本不允许在春闱之前。也便是东宫归属最紧要的关头时再有任何事端多生。 府。而因为羲地缘故?”高不危当然也很清楚这几日来大人与楚图所暗中进行的那些事情他没有再提赵王。反而直指太平公主殿下。 表面看来高不危地推测不无道理。因为始是太平公主下的嫡系这么一来太平公主当然也不想看到同样都是出自她府的两个人明争暗斗愈演烈。就算她再如何地宠信着宏。她也不会纵然张宏试图扳倒曾经是知清殿第一客的羲。这并不是因为羲在她心中分量的原因。仅仅是太平公主不能让张宏这么做。对于她出自她府中地那些嫡系。她样需要一个平衡。 因为她对张宏这少年超出常人的宠信。已经是让她身边如等人大为不满了。而以往地这些不满始终在太平公主的影响下只能维持在一定地尺度上。那此次若是再任由张宏如此。怕极有可能引起她身边旁的人对她更为不满。这种情况。太平公主当然是 许发生的。 张宏没有太深入的去考虑高不危所问的这个问题不管是赵王想要保持现如今的京城局势也好。或是太平公主殿下的虑也罢。在张宏与楚图的布置已经不能继续实施时。这些毕竟都不重要了。 “且先不提这些。”微皱着眉张宏摆手打断了高不危的沉思。突然问道:这几日京城的局势你再仔细说说。” 楚图显然也是与不危同样不解。他二人当然不会知道赵王殿下究竟说了些什么。居然会在这个本该遗憾那些布置的|让张宏突然又将注意力放回了京城局势之上。但既然够让张宏匆匆唤回高不危。如此谨慎问起此事。想来也必定事关重要。 所以高不危不敢犹豫。他想了想。暗自整理了这几日所了解的事情。带着三分不解七分认真道:“大致来说。除了大人您长安道那一事外。其他并没有发生值的关注的事情。基本上京城的人物也依旧是在观望着东宫一事平殿下也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举。他如同往日一般循规蹈矩安分守己。至连拉取朝臣支持的力度也始终保持在不焦不躁的程度上。而赵王殿下也如同以往一般。仍然是利用着太平公主殿下的影响争取着更多的支持。不过。他的重点倒是由以往的朝臣转移到京城权贵世家之上。切入点便正是大人您所要针对的那些纨绔少爷基本上京城的权贵世祖少爷们都很乐意站在这个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赵王身旁。再如何来说。毕竟也是赵王殿下先向他们抛出的橄榄枝。” 确实。京城的局极为正常。跟以往一般正常。并没有发生哪些奇怪的事情。 然而。张宏却从不危这些中听出了不少不正常的东西。要知道。与赵王殿下相比。平王李隆基本身便不具备任何优势。可他为何能够依旧平静着。而比他具备更多优势的赵王殿下却反而如大张旗鼓着?这当然是很不正常。 这些不正常究竟说明了什么?张宏想不出。再说这种常也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也确实没有人留过这,那继续保持着这样的不正常。似乎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不危罢了后。三人便再没有谁开口。只是在高不危与楚图眼中。张宏却是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恍大悟。这种种不一的神情都在表明着此时张宏心中的纠结。 过了许久。在这种寂持续了一时间后。楚图首先打破了这种沉寂。他了解张宏是在分析着什么。也大致知道他的担忧。所以他很直接的便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长安道关于那些权贵世家事情显然已经不能继续做下去。张宏与楚图的那些布置不可用的上。那同样的。那些权贵世家也绝对不会试图反扑。这是便是平衡的重要。太公主殿下要赵王前来传话的同时。也肯定会另外派人知会那些权贵府上。而至于那些个纨绔少爷们。即使赵王殿下不出面。他们想来也会在各自长辈的压迫之下安分几日。 所以楚图很干脆的便问下来的事情。他既然想到了张宏是在思虑着关于赵王关于平王的东宫一事。那肯定也会有些认识。他们这些已经注定是绑在了一起牢不可破的在大事之上。是尤其相信这少年的。 “什么都不要做。”张宏有些 不在焉的模样。可说出这句话时分明是极为认真:等着便是。” 等着。等着平王殿下曾经的那一句“春闱之后本王必入主东宫”究竟会以何种方式来实现等着究竟这场东宫之争究竟是赵王殿下毫无悬念顺理成章的达成心愿。亦或是平王李隆基上演一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绝地逆转。 没有人再说话。这三个心智皆为近妖的人也都清楚他们目前能做的似乎只有等下去。 “只是可惜了那个。”高不危缓缓又道了句。 那个人。便正是张 要朝中配合楚图行事对付府的人。这个人的重要高不危与楚图当清楚。可在冒险而用了这个人以后。他暴露了。却不能发挥任何作用。显然是极为遗憾的。 “这我们便不可-有任何轻举妄动了。你二人也正好歇息几日。在春|之后想来……至我。则须要认真研读。以求高中进士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一夜 安道一事最终也果然是以雷声大雨点小的形式彻底告而在这一件事情的收场,其实不管张宏等人再如何的不甘,京城那些权贵府上再怎样的不忿也都无足轻重,最重要的是这件起初看似只是一件小事的事情却是在代表着大唐权势金字塔顶端那些大人物的意志下所结束的,如此一来,京城中原本抱着幸灾乐祸之态度观望着此事的人难免都会感到一阵心有余悸,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居然能够直接牵涉出这等人物。 不过,不管怎样这件事情也都算是结束了,张宏与楚图的那些布置也都算是个废弃了,这件事情也在那些大人物刻意的影响下很快便没有了任何影响,京城的局势也空前的稳定了下来,就好似从来没有过这一场江南楚氏与京城权贵世家间的硝火弥漫一样。 …… 五日的功夫转瞬即逝,对于天下士子乃至整个大唐都绝对重要的春+>也很快便迫在眉睫,十年甚至更久的寒窗苦读究竟会不会为士子们带来人生最美妙的一刻也将在明日彻底拉开帷幕。因此,这一日夜间的张府并不似往日那般早早安静下来,相反,此时的张府便就像是在做节一般,张灯结彩连同府上下人也都洋溢着喜庆的色彩。 这个主意起初阿娘是不赞同的,她只是想要在明日春闱之前好生的陪着张宏鼓励他给予他最后的信心,可便是这等简单的心思却在张宏刻意的鼓噪下最终变成了满府上下的共同欢庆,就好象还不曾参加春闱地他已然是高中了状元一般,很是不可理喻。 阿娘后来也没有阻止责备张宏的主意,兴许是因为张宏面上的轻松以及对明日春闱全然的信心让阿娘心情也极为舒畅,对张宏明日也极具信心。总之不管怎样,在这一日,张府是热闹的喜庆的。 后院外乃是张府内下人欢庆的场所,这一甘在张府绝不曾受过虐待凌辱地下人都是带着满面的喜意,他们望着内厅处的少爷与主母,遥举手中酒杯感慨着喜悦着,在黄四这个大管家刻意地引导下,齐齐向着厅内哄笑道:“少爷明日必中状元!” 必中状元,多么的顺理成章理直气壮,事实上这些下人也从来不曾怀疑过他们的少爷明日不会高中状元,在他们看来,如此仁慈如此天才的少爷若是不能高中状元那才是一件令人不能接受的事情。 内厅处,张宏与阿娘,叶婶,玉儿,公孙兰,甚至连同高不危,楚图都坐在其内,他并没有关上那一扇门,听着外间下人地哄笑,再看着黄四那一张得意的小人嘴脸,张宏也遥举了酒杯笑了笑,并不曾说些煽情地话语。 阿娘在今日自然是极为愉快的,不可否认她对明日张宏地春闱依旧有着忐忑有着期待,可这些不安的情绪都被她掩饰的很好,她微笑着看着自家孩儿如此深具大家风范,很是欣慰。 叶婶眼中有泪。这个贫苦了一生地女人在以前绝对是从不曾想过她居然会有这么一日。她地宏儿居然能够有这等辉煌地一天。她牵着玉儿地手显得颇为激动。这激动甚至已经是感染了她身旁那个面色显得有些冷淡地少年叶天。 埋首苦读地叶天在今夜也被张宏刻意唤了出来。或许他心中仍旧对他宏哥哥存在着不少怨气。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不识好歹地人。他很清楚如此阿娘地喜悦。姐姐地笑颜是谁带来地。所以他心中地那些怨气其实一直交织着不少感激。 玉儿始终是微笑着。她与她身旁那个妖孽女子公孙兰窃窃私语显得极为开心。就好象她二人已然是一对姐妹。说到此。便不得不感慨公孙兰这女子地绝代风华。别看她在与张宏独处时偶尔刻意地挑逗媚意倾倒众生。若是在类似这等场合之下。公孙兰地举止其实说是大家闺秀也根本不足为过。这个演绎了人间各色十多年地风尘女子。其实早已经是一个专业到不能再专业地演员。 至于楚图与高不危二人则还是那副模样。这两个都是一般冷漠居傲之人确实很难融入这等氛围之内。即便偶尔阿娘与叶婶看向他二时让他二人不得不挤出一些不自然到难看地微笑。可那也只是一瞬间地事情。不过这等尴尬当然不可能带来任何负面因素。事实上在这一夜他二人连同张宏三人在内都是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快乐是可以蔓延传染地。在张府内地这一晚。几乎所有人都是快乐着地。喜庆地气氛也确实是从头到尾始终弥漫在张府之内。 … … 一直到很晚很晚的时候张宏这才托词阿娘与叶婶须要早些休息结束了这场简单却热闹的宴会,他先是扶着阿娘与叶婶回房歇息,然后吩咐黄四将这些皆收拾完好,最后才随着楚图与高不危二人走向前院。 在这同时,依旧与公 在那处窃窃私语的玉儿在看着张宏三人走向前院时也,她向着公孙兰歉意一笑,便随即亲自下厨去为张宏三人煮一些解酒的暖汤。对此,公孙兰很是无奈,最后也只能随着玉儿一同下厨。 前院议事厅。 很快收敛了先前欢庆氛围的张宏三人围着那一张茶案坐着,也不过是刚刚坐了下去,高不危便首先忍不住问道:“大人,您可是在担心着一些事情?” 张宏依旧含着微笑,却没有直接回答高不危,反而先是看了楚图。其实他三人都很清楚为何张宏会在未曾春闱之时便首先来了这么一场欢庆,这一夜看似皆大欢喜的宴会其实暗地里所含着的沉重并不比这等气氛要少。 春+>之后便是东宫一事尘埃落定之时,那个时候无论赵王殿下与平王殿下是谁入主东宫,也都代表着张宏必然会被卷入一场极大的危险中,这场危险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便是张宏以及楚图这三人都不能具备信心可以脱身这一场危险。 危险的缘由其实并不复杂,简单来说,若是赵王入了东宫,那便代表着历史到这个时候已然是发生了绝对的变化,接下来赵王身旁的那些与张宏有些仇怨的人会做些什么,不难想象。再加上赵王本人也不喜欢张宏。再一点便是平王殿下入主东宫,且先不提这种可能的几率有多大,若是平王殿下真的入了东宫,那太平公主会将是如何的愤怒?介时,张宏又该如此自处? 还有公主府那条老狗,他虽然与太平公主殿下有些暗争,可这并不能代表他便不会忠诚于太平公主殿下,这样一来,这位掌握着绝对骇人权势的老狗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谁又能知道? 所以说,今夜这一场宴会其实在另一方面表示着张宏很清楚这一夜之后他便再一次脱离了轻松闲瑕的生活,他不得不再一次站回那个暗流汹涌的大唐政治舞台之上去面对那些各种各样的危险。 可以毫不保留的说,张宏有时甚至都会想着今夜很有可能便是最后能够如此的一夜。 “担心又有何用?”张宏随口回了高不危一句,也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这个时候,议事厅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张宏应了一句之后高不危便亲自前去开门,开了门却是看见护卫李年站在门口,他向着厅内张宏拱手道:“大人,宫苑总监钟大人很早便等在了门外,您看这时……” 宫苑总监钟绍京。 这个在当初韦后一事摇摆不定的人物在后来并没有被平王殿下所抛弃,李隆基很好的通过他诠释了什么叫做宽容,钟绍京依旧是宫苑总监。只是这个与张宏基本上没有任何来往的总监大人突然造访究竟是何深意?他此次前来为的又是什么? 张宏与楚图对视了眼,显然都是不能知道,遂也摆了摆手:“我这便出去迎接。” 此时的张宏毕竟是白衣之身,面对这样一位从四品的朝廷大臣他当然不敢居傲唤对方进来,所以他迎了出去。 跨出门槛,一眼便可看到那位留着三寸长冉风仪颇雅的钟总监,其实张宏对他也不陌生,上一世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位大人那一手不俗的书法,所以抛开韦后那一夜时这位大人的表现来说,张宏还是比较尊敬对方的。 他微微拱了拱手,边迎去边笑道:“钟大人深夜造访,实在是让小可惶恐莫名。” 绝口不提钟绍京在外等了许久一事,这其实也是张宏为人之道,有的时候就是需要装糊涂,再者来说,他其实确实不曾太过在意这位钟总监。 钟绍京笑了笑,颇为不俗的仪表自有一番令人钦叹的意味:“小大人实在客气,倒是钟某来的实在唐突还请小大人切勿怪罪。” 口称小大人,这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张宏实在是琢磨不出这位钟总监究竟打着怎样的心思。但面上他依旧是微笑着,伸手一指道:“钟总监里边说话。” “不了。”钟绍京摆了摆手,从衣袖中抽出一份东西,显得颇为尴尬颇为难堪道:“钟某唐突而来其实是有封东西要交给小大人,除此……别无他事。” 张宏接过了那封薄纸,他不动声色扫了眼纸上的东西,但就是这么随意一眼却是叫他神色连连惊奇。他很快便抬起了头,看着钟绍京,神色十分玩味,道:“只是不知这封信……是钟总监您的意思?还是平王殿下……” “与殿下无关。”钟绍京局促而垂首,看着那小大人恍然大悟的神情,急忙再道:“如此,钟某便不再多留,不敢打扰小大人歇息。” 说罢这话,钟绍京便逃也似的离开这处,显得无比不适。 第二百五十一章 之前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封纸薄的关乎重要。能劳驾钟绍京这位宫苑总监从四品朝廷大员如此深夜而在门前等了许久送到张宏手中,那本身便足以说明这封纸薄的重要性。所以当张宏将这一纸书薄拿回了议事厅,放在了楚图与高不危二人眼前时,便连他二人一时间也都是面面相觑神情颇为耐人寻味。 纸薄的内容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其实也还是那么回事。在春+>之前的一夜送来的这纸书薄肯定也是关乎着明日的春闱一事,所以说这纸书薄若是流传在外,让那些寒窗苦读了十数载的学子书生们得知,要么引起大唐上下的一片哗然,要么这纸书薄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炒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说是一字千金其实还是不够的。 “钟绍京毕竟乃是宫苑总监,他在宫中身份特殊,能够搞到这纸书薄或许也能理解。”高不危盯着那一纸书薄,面上除了些叹息的意思更多的却是讽刺,他扬了扬嘴角,不屑再道:“在下不明白的是,这位钟总监究竟意欲何为?他难道是在打着算盘投效大人您?若真如此的话,那他倒也可谓算得上是愚蠢至极,他这么一来,又让平王殿下置于何种地步?” “可能是他确实顾不了顾忌平王殿下了。自从韦后一事罢,他这个左右摇摆立场不定的人已然是遭到了平王殿下身旁所有人的轻视鄙夷,这一年多来他定然过的很不好。所以他再试图找到一个靠山也并非不无可能。”楚图接着高不危的话,冷静的分析着,只见高不危也是轻轻点头,显然他二人都是倾向于这种可能地。 钟绍京所送来的这纸书薄便正是明日春闱的考题,他这个从四品的官员如何能够搞到这种东西,张宏三人不能知晓。可问题是他居然将这东西送到了张府,交到了张宏手中,那他的动机则必须需要推敲分析了。 “且先不提他为何会将这东西送给我。”张宏带着三分玩味七分戏谑,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也不去应楚图与高不危的分析,径自问道:“就你二人看来,这东西我是否能够接受?” 接受这东西当然也意味着张宏是接受了钟绍京这个人。单就以钟绍京在宫内地身份来看,似乎张宏接受下来这么一个人那都是百利大有所用的,有这么一宫内身份特殊地人在内照应着,那肯定会为张宏日后带来许多好处。可这些好处,张宏却并不敢轻易染指,要知道钟绍京始终是平王李隆基的人。 “不妨接受看看?”高不危难得有些蠢蠢欲动的笑意,他看着张宏,再看着桌面上那纸薄,轻声再道:“平王殿下想来也知道这一年多里钟总监过的很不好,可他却始终不曾阻止过,那这是不是便可以说明或许平王殿下早便不想再理会了这个人?再,钟绍京虽然说这书薄与平王殿下并没有关系,可这便不代表平王就不知道钟绍京夜来此处一事,若是这样的话,那或许平王殿下也是在通过钟绍京这个人来试探大人您?” 高不危地猜测不无可能,平王殿下也确实可能知道钟绍京的这点行踪。张宏一向都很清楚那位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地平王殿下是不可能放任钟绍京这个曾经试图背叛他的人自由自在的生活着的,因此他极有可能一直在暗中监视着钟绍京的一举一动。 当然,高不危之所以要张宏接受下来,其实也还有着他的另一番心思。 张宏始终莫名其妙地相信着平王李隆基能够入主东宫。这并不代表高不危与楚图便会与他同样相信。事实上高不危可能更会相信有着太平公主殿下支持地赵王多一点。在这个基础上。既然平王殿下最终可能会败在赵王手中。那接受平王地人……似乎并不是那么地可怕。 然而。张宏却对高不危这个提议未曾置否。他微笑着。先是看了眼楚图。然后再看着高不危。最后俯身看着那一纸书薄。轻笑道:“你二人似乎都忘了最重要地一件事情。” 高不危惑。楚图不动声色。 “春闱又称礼部试。这是为何?那是因为礼部一向都是主掌春+>!” 这书薄跟礼部又有什么关系?高不危一时间内并不能想明白。他惑而看着楚图与大人。觉楚图似乎也是一副恍然大悟地神态。心中不禁也想深了几分。这一想不要紧。却是直接让高不危想起了那个人。 一瞬间。高不危原本从容地面色便泛起了刻骨地仇恨。 他当然知道那个他恨不得寝其皮扒其骨的崔缇便正是 书!所以在这时,因仇恨而又弥漫了心头的他便再智来分析张宏口中的这些话。 他微眯着眼睛而泛滥出来的仇恨自然很清晰的落在了楚图与张宏眼中,他二人相视一眼,默不作声,皆是摇头暗叹间却也深知属于高不危的这等深仇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再这样拖下去高不危便真的很有可能彻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虽然钟总监可能是在试图投靠向我,但其实我并不认为他会选择投靠我这个还不曾参加春闱的人。”张宏是在刻意的转移话题,好让高不危能够暂时忘却那些仇恨,他看着高不危,继续道:“所以说,其实我更相信这一年多来过的一直并不好的钟总监或许更有可能早便彻底背叛了平王殿下。” “你的意思是,他今日此举便有可能乃是受到了礼部尚书崔缇的指使?”楚图冷声问着,他与张宏在对待高不危仇恨上的策略并不相同,张宏是在努力让高不危忘却,而楚图却是故意提起崔缇,让高不危勇敢的面对。 兴许张宏并不知道楚图的心思,可他其实也不会怪罪楚图再一次提起了崔缇,他皱了皱眉,看着高不危轻叹再道:“这是极有可能的,钟绍京兴许能够通过他自己的手段去获得这一纸书薄,但也更有可能是别人给他的,而给他的这个人乃是崔尚书自然也顺理成章,因为礼部始终是主掌着春闱一事。” “可崔缇为何要如此来做?”楚图一时间不能马上想出此中关系。 反而是高不危紧握着拳,眼中泛着阴寒之仇意,狠声道:“那个一向擅长攀附女人裙角往上爬的崔尚书居然也会试图玩弄智谋倒真是给了不危一个惊喜。” 一语中的。 三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桌面上那一纸关乎到明日大事的书薄皆是轻皱着眉。这个时候,那所谓的春+>所谓的为大唐选材一事,看起来便多少多了一些黑色幽默的意味,那张书薄也显得分明刺眼了起来。 …… 一大早,张宏便起身在黄四送来水物亲自服饰了他洗面之后,便随着黄四走向后院正厅处。在那里,阿娘与叶婶等人也早便在等着了张宏用饭。 与昨夜全然的轻松欢快相比,此时的一餐饭却多少带着沉重忐忑的意味,昨夜再如何的轻松也不能让阿娘与叶婶对张宏今日的大事彻底放心,在大唐关于春闱那在一般人心目中都是极为神圣的,所以勉强带着微笑劝张宏轻松一些的阿娘与叶婶便显得有些虔诚。 当然,他二人并不知道张宏心中其实是真的很轻松,他也确实没有太过担心这场春闱的归途。可表面上,他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他吃着饭,小声的让阿娘等人放心,便最终在阿娘带着期盼带着欣慰的笑颜下走出了正厅。 阿娘与叶婶并不曾送出来,这两位最善良的女人在张宏走了出去之后便一同走向了正厅旁的小屋内,那处供奉着所谓的佛像,祈祷兴许也是此时她二人所能够做的最后一些事情。 玉儿跟在张宏身后微垂着头,她一直送着她的宏哥哥直到前院大门处,紧捏着衣角的她虽是从不曾说过一句话,可其实张宏还是知道这丫头心中的担忧与期待,关于春闱,玉儿心中其实矛盾不少。 “便就放心吧,你宏哥哥定然高中。”停在了门前,看了眼外间等着的马车,张宏微笑轻捏着玉儿的小手,安慰了一句却将头很快凑在了玉儿耳旁,轻声再道:“等我考完,我们便成亲。” 玉儿羞红了脸,依旧垂着头的她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任由张宏揉捏着她的小手,然后松开,微笑了后向着门外马车走去。 便正是在张宏刚走到大门之前时,却忽然听到他身后那一声清脆干脆的柔弱声音:“不管怎样,玉儿……都会等你的。” 关于春闱的矛盾,其实一方面是希望她的宏哥哥高中,可一方面却又担心她的宏哥哥落榜之后会沮丧,所以这么一来,玉儿的矛盾便只是化作了一句‘我会等你’,意思或许可以理解为等着他高中回来,可同时也是说着即便不中,那我也仍旧会在这处等着你。 张宏没有回头,他根本不曾考虑过他会不中,事实上若真能不中那倒更好了些。 他一路向门外走着,轻握紧了拳,喃喃道:“欠你的,我会双倍还你。” 第二百五十二章 考试 过门槛向着停在门前的马车走去,张宏没有再回头,的一路小心引领下也刚刚走到马车之前,却突然看到在这马车前的十步之遥处站着一位白衫银冠的翩翩公子人物,那公子含笑三分带着儒雅清秀的意味站在那处颇有几分丰神俊仪。 有那么一瞬间张宏怔了怔,可随即他便也瞥头微笑了笑,再次抬起头时也轻步迎着那位公子走去,在他身前一步处停了下来,笑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清秀公子便正是张宏从江南道回来以后甚少再有见过的范慎范公子,他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极具大家公子风范,似乎江南道的那一些事情真的不曾为他范门带来任何麻烦。范慎回应着张宏先是一笑,随即异常熟练的拱手恭身:“今日刚刚回来。” 张宏动容,他当然听得出范公子这话乃是意味着他连夜赶了一夜路,可即便如此,在他面上却依旧是看不出任何风尘仆仆的模样,这让张宏便略微显得有些感慨,他迟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可否认,张宏与范慎之间因为那老狗的存在可能多少会存在一些隔阂,可这并不影响这位不是一的心高气傲的范公子由心的钦叹这少年的强悍心智,他追随了张宏一年之久,当然也很了解张宏此人。而至于张宏,则因江南道一事便不得不感激范慎,他当然很清楚江南道那些事若是没有范公子的从中冒险配合,那他也绝无成事的可能。所以这么一来,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便也显得万分的说不清道不明,外人难以理解。 “倒也没什么事情。”范慎微笑着,便就在这马车之前饶着张宏看了几眼,毫不掩饰他眼中的促狭,笑道:“在下此番回来倒是为大人一举高中摇旗呐喊来了。” 张宏笑了笑,也不介意范慎的调侃,他很清楚这一个月来都在东都洛阳忙着他范门之事地范公子绝对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来这京城为他春+>之事,因为想必范公子也知道,张宏参加的这场春闱只不过是在京城那许多大人物的默契之下随便走地一个过场罢了。 眼见大人如此,范慎自然也猜得出大人心中所想,他显得有些委屈,事实上他此次连夜从东都洛阳赶回长安大部分倒真的是因为今日张宏的春闱,他耸了耸肩再次补充道:“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情。” 张宏还是一笑,也再追问,唏嘘感慨了片刻,想着当初他二人在江南道时配合所做下的那些事情,再想着自回京后在那老狗的威压之下他二人甚至不能碰面,不免脱口问道:“近来……还好吧?” 范慎收起了调侃的神色,显得认真点了点头:“还好。” 张宏没有给范慎思考犹豫地机会,紧接着再道:“此次回京是否意味着你范门确实是遇到了麻烦?” 范慎一时未能转过弯来,在这少年之前有的时候思维确实是让人跟不上,一时也没来得及思考只怕心中还是念着以往他追随在这少年身旁的日子,下意识的便回道:“是遇到了一些麻烦……”说到这儿,范慎猛然醒悟,待看到大人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当时便就明白他是再一次地中了这少年的奸计。 先是以一句简单的问候还放松范公子的心里警惕,紧接着便是一句追问确实是让范公子上了当。只不过,范慎说罢之后所有的却依然是感动,而没有半分不快。他很清楚这少年之所以要知道他的那些事情,无非是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可范慎确实不能让他来做些什么,他范门目前所面临的事情,不说这少年根本不能插手,即便插了手那也更有可能让局势恶化。因此范慎便苦笑了笑,试着转移话题,道:“其实在下这次回来,倒也是受人之托来告诉大人一件事情。” 张宏惑着,范慎这月来一直是在东都洛阳,那这样的话他受人之托究竟是谁人?他并不记得在东都洛阳还有他所熟识的人。 “妖妖。”范慎轻轻启齿。 张宏面色连连大变,妖妖居然去了东都洛阳?她什么时候去地?为何事先他根本不知半分?只是一直以为与常霸在京城处理着红鞋子一事的妖妖去东都洛阳所为究竟何事? 张宏不明白,当然很快便想起了那个公孙兰,在他看来,妖妖的行踪那公孙兰肯定知道,可若是她知道却依旧放任妖妖外出,那她为何居然胆敢不告诉自己?想到此处,张宏心中一紧,向着门口那处的李年喝道:“唤公孙兰出来!” 李年恭身,却还不曾起步,却见范公子急忙伸手:“不必”阻止了李年,范慎也是慎重而看着张宏,凝重道:“妖妖前往东都连大人您都不知,那公孙兰又怎会知晓?” 确实如此,妖妖也的确不可能告诉了旁人却瞒着张宏去做一些事情。 “妖妖告诉在下的便是,她是与常霸一同去的,并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东都洛阳,而至于她所去的目的……大人,您是否还记得曾经在京城出现的李家二少爷李挽良?”范慎自然也知道妖妖那小女孩儿地强悍,既然能够让妖妖一路跟到了洛阳,那便代表着洛阳肯定有事发生。 “李挽良去了东都?”张宏瞬间想清了这点,他叹息着,想着那一脸倔强的小女孩儿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很清楚那个小女孩儿为了他地事情是毫无顾忌不惜一切的。同时,他也知道,那个小女孩儿是不会成为他附属,妖妖令人惊艳地心智以及强悍的手段都注定了她不会事事依赖着张宏。 “大人,您不用担心,近来我范门都在洛阳,妖妖便是想出事也不可能地。”范慎恭身再道,其实他虽然在洛阳见过妖妖但也并不知道妖妖知道了些什么,在追踪些什么,他只是依着妖妖的吩咐将这些话带了过来。 张宏的面色有些阴郁,先前要妖妖暗中监视着皇商李家,倒实在料不到居然能让妖妖一路追出京城直至东都洛阳,她那样一个小女孩儿,即便再如何的不俗,也终究是让张宏心低下意识的不能安心。 在这张府门前,范慎看了看天色,也心知大人必须得去礼部报到了,遂也再道:“大人,您还是先去尚书省报到吧,在下也只是将这些事情告诉你,让大人您放心。” 张宏犹豫再三,只能叹息点头,他望着范慎,虽是没有说话,但却很清楚的表达着他地意思。范慎慎而再慎点了点头,然后便看着张宏转身,向那马车走去。 那少年走向马车,背影深刻到令人动容,不知为何,原本不打算在这时说的事情,竟是让范慎心中一动,向着张宏再次言道:“大人!若是来日发生了哪些事情,那您万勿要注意东都洛阳!” 言罢,再也没有半分停留,转身便去。 …… 张宏下意识的便脚下微顿,心中的预感似乎在范慎这一句话后成为了现实,他所想着地东都也果真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若不然妖妖也绝对不可能瞒着他径自去往东都。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妖妖究竟发现了些什么,却不是张宏所能知道的。 毫无问,范慎范公子离去前所留下的这句话确实包含了太多的信息,他所说的那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必然是一件大事,张宏兴许未必猜地出东都洛阳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他却能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跟洛阳城内的那些人脱不开关系。 甚至包括范门在内。 这样一个范慎,即便已然不在了张宏身旁,却依旧能够如此通知着张宏,确实是让他不得不感动,他没有也不会去怀范公子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很愿意相信范慎。 马车向着礼部那处缓缓驶去,车上的张宏不可避免的因为妖妖地消息以及范慎最后那一句话而略显沉重,他望着车窗外那络绎不绝赶向礼部赴考的书生学子们,再看着那些各式豪华奢靡的马车也与他一般,心中不免觉得有些难言的感触。 今日的大唐绝对是最为紧张也最为喜庆的一日,可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又有几人能够看得到这紧张之下所深藏的潜流暗涌? …… 礼部衙门之前早已人山人海,家奴或着家人们送着将要进考场的学子,满脸谨慎期待,宽慰般地笑着,学子们有的全然乃是意气风发,有的则是忐忑不安小心的掂量着他们十年寒窗的分量,这都让张宏感到了空前的震撼,他望着那些无一不是风度颇仪令人侧目的青年佳士们,心中想的却是这等科举比之他前世千军万马挤独木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去吧。”对身后黄四随意吩咐了句,张宏便也随着这汹涌的学子人流想礼部门前走去,他在这时的身份倒确实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是一个应举地学子罢了。 黄四站着未动,谄笑着看着少爷:“小人便在此处等着少爷凯旋。” “这一进便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你不必等我。”礼部试乃是一日考遍,所谓贴经,诗赋各一也根本没有区别时间考场,只是在进去之后便开始应试,一直到答完出来。这也正是学子们都提着食物的原因。 黄四依旧未动:“小人等着少爷。” 张宏顿了顿脚步,没有再说些什么,顺着学子便走向礼部门前那些官员兵丁们走去,礼部门前地这些人自然是在等着学子们列队,然后检查身上是否有夹私藏带。 张宏默默低头走着,排着队,望着身前这长长的队伍,原本只是平静微有叹息地神色却在他向前逐渐望着时慢慢变色,他看见了那个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玩弄 在唐朝并不像后来的明清那等严密防范如临大敌,的时候对于过礼部入考场的学子来说,虽然也必然要经过一系列的搜身之举,但通常也都只是隶属礼部的门吏最多再有那么一位正四品的侍郎来做便可,绝对不可能如今日一般由礼部尚书正三品朝臣大员亲力来为。整理提供 所以这么一来站在那一道圆门前的礼部尚书崔缇便显得格外惹眼,但凡有些门路的举子考生都会认得这位礼部尚书大人,因此那些与崔尚书有过交往间接有些关系的考生便会有些欣喜,他们只会以为崔尚书在此是为了给他们行方便;而至于只是认得崔尚书却根本没有机会与之关联上的考生便会有些沉重,这些人当然会以为崔尚书的亲自搜身绝对意味着此次春+>比之以往要严密上许多。 可放眼此时礼部衙门之前空地上的这一大片人头拥簇的举子考生,真正知道崔尚书亲自在此意图的怕也只有张宏一人了,只须看着崔尚书在不经意间望向他时的种种神色,便能叫张宏轻易想到崔尚书此时心中可能存在的期待与兴奋。 对此,张宏只是一如既往的向着崔尚书微笑了笑了事,他既没有给崔尚书一副胸有成竹的作态也没有给崔尚书心虚不已的神情,一切大约皆在他二人的心照不宣之间。 圆门前的那一面鼓响了一通,原本四散在这片空地之上的青年才俊很快便告别了家人,赶向这道圆门之前排上了队,而张宏也很是自然地挤在了人群中,他并没有任何特权去站在最前,也不会刻意地站在最后,只是顺着人流缓缓的挤向那道意味着十年寒窗一朝功名是否可成的圆门。 便也是在这队伍排列好了整齐,开始有秩序的通往圆门接受着门吏的搜身之时,张宏这才有闲暇四处打量,这么一打量却是叫张宏心中生出了不少难言的感慨,原来在他这条队伍中,除了青年才俊之外更多的却是中年儒雅之士,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学究。这当然是让张宏很轻易的便体会到了科举制度下的竞争残酷性,他多少也能理解了些当年范进范大人中举时地欣喜若狂。 如此感慨胡思乱想着,张宏却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诧异回身却是一眼便看到了江南徐凡徐公子。考场之前再遇故人,再加上徐凡在几日之前的遭遇,倒确实是让他二人各有唏嘘。 “大人,您居然也来参加这大考?”徐凡面上满是惊讶,他在江南道时很清楚杭州刺史卢从愿对这少年是如何的谦卑恭谨,所以他一直认为张宏地出身绝对是深不可测。似他这等出身之人也确实是没必要来与他们同挤这独木桥。 张宏笑了笑,先是看着徐凡跟他身后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学究说了些话,然后便看着徐凡站在了他地身后,这才言道:“我其实与你们一样,这等大考自然也是要参加的,不然何来功名?” 徐凡脸色颇为古怪,上下打量着张宏也不知是在猜测着这位他心中内定的纨绔大公子究竟玩着怎样的把戏,还是在怀着他眼中那个手腕强悍的少年是否真的拥有足够地真才实学来参加这等大考。 对此张宏当然不会介意。他也没有去揭穿徐凡地内心所想。只是在徐凡身旁四下看了看。惑问道:“你身旁地那位赵公子呢?难不成参加了明经一科?” 礼部门前此时地这一排队伍那是进士科考生。这其实从平均年龄便可看得出。因为进士科毕竟是有着那么一句‘六十少进士’来彰显着它地难度。所以说在张宏没能看到赵业之时很自然地便想着那位赵公子兴许是参加了明经一科而不在此处。 可徐凡却很快便是脸色一变泛出了些不少地苦涩意味。他转身向后张望了望。随后示意着张宏向后望去。却是清楚地看见那位对他有着巨大误解地赵公子沉默地站在最后望着他二人。眼中充满了不屑。 不难想象。因为二人间地误会与对这少年不同地认识。最终还是让这两位初见之时便结为好友地一对青年才俊分道扬了鏣。 向着赵公子撇了撇嘴。张宏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来看着徐凡。却也不去解释。 “只是不知此次考题究竟难度如何……”索性不再提起赵业地徐凡在这时心中最多地当然便是这关系着他前程地春闱一事。他忍不住隐有忧虑而对张宏轻声说着之时。却也小心地察探着这少年究竟是与他一样忐忑还是极具信心。 只不过他瞧不出任何情绪来,张宏的养性功夫在经过了这两年的淬炼之后并不是徐凡这种意气风发的书生多能体会到的。 然而,徐凡的这一句忐忑言辞却是叫张宏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他给徐凡一个神秘莫测的笑意之后,带着许多鼓惑的意味轻声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考题?” 徐凡一怔,下意识的便笑了笑:“当然是想,可奈何能看见时大多皆是为时已晚……” 张宏还是带着那等极为神秘的微笑,顺着人流缓缓往前走着,却同时也对不远处那始终望着他的黄四招了招手,待黄四一路小跑过来,随在他的身旁,张宏给他打了个眼色,道:“将少爷那册薄书给这位徐公子一览。” 徐凡愕然,他当然是猜不出张宏此举究竟有着怎样的意思,也是他想着难不成这少年此时兴起了临时抱佛脚之意时,却见他身旁那位一脸谄笑的下人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从身上的行囊里抽出一册书籍翻开了一眼,刻意回避着身前身后的考生放在了他地面前。 这一看不要紧,却是直接让徐凡徐公子当时傻楞了那处,在他反映了过来之时,四下一看,忙压低了声音凑在张宏耳边轻声问道:“大人,您这是……?” 即便是伸长了脖 了张宏耳边,可他地眼睛却依旧是放在那薄薄的书然看得出那一些题目究竟意味着什么! “没什么意思,你能看多少便看多少,能记多少便是多少……”循循诱导,犹如魔鬼的天籁之音,张宏暗自察探着这位徐凡的神情,口中却是温声引诱着。 可是,便也是他的声音刚刚落完,却见徐凡瞬间便闭上了眼睛,大口大口喘息着的他脸色也愈发的凝重。 不得不惊叹这位徐公子的大毅力大操守,张宏根本不曾掩饰他面上的赞叹之意,直到徐凡缓缓睁开了眼睛认真的摇了摇头,他才微笑又道:“你很不错。” 说了这话,挥手便让黄四退了回去,那薄薄地书册也随着黄四远离了这越行越进的圆门。 …… 张宏没有再与徐凡多说什么,他也不再理会这时的徐凡究竟是如何的震撼,同时也不会在意因为徐凡此时心情地激荡会不会影响他的大考发挥,因为此时地张宏已然是决意不会让这位令他不得不钦佩的才俊佳士含恨而归。 能够抵挡得了这等诱惑的人,放眼这许许多多的考生,张宏不认为会有几个。这大抵也可以理解为他对徐凡的一个试探,若是徐凡看了记了,那便让他得偿所愿入朝为官,可自此以后却也休想与张宏有任何瓜葛。可若是没有…… 这等试探很残酷,可张宏身边如高不危,楚图那些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具备着大毅力之人?况且,张宏最须要的人才自然也是后者。 徐凡依旧面色泛白惊慌一片时,他与张宏二人身前地那些考生学子也都被放入了园中,搜查出来夹带藏私的都黯然被留在了门前示众,人数不少,只是他们人人面上地羞愧难当在张宏眼中却是很不以为是,他并不认为试图作弊是个很丢人的举动。 当然,这也是因为在这两年来经历了那么许多阴暗之事地他,其实早已不会去太过注重任何事情的过程,在他丝毫不能察觉间,他已经是慢慢地过度到太平公主那等只看结果之人一列。 …… 张宏踏前了两步,正对圆门,礼部小吏刚要依例搜身,却见原本只是站在一旁铁青着脸不言不语的尚书大人挥手让这小吏退了下去,尔后由他亲自上去搜查张宏。 这一点绝对是张宏最为殊荣的待遇,先前过去的留下的考生不说百人,几十人总归是有的,可崔尚书却只是站在门前冷冷的盯着每一个人而始终不曾出手,但到张宏这处他却突然站了出来。 逐渐平复了情绪的徐凡有些诧异莫名,由先前那张带给他极度震撼的书薄,到此时崔尚书的亲自搜身,更是让徐凡心中惊讶异常,他与崔尚书有过那么一些交集,也曾经拜访过崔尚书,只不过是不得其门罢了。 愈来愈看不透的那少年便就含笑任由崔尚书搜着身,徐凡其实也没有太过担心崔尚书能够搜出来什么,他当然不会认为有了考题的张宏不会将那考题背下来,而至于考题……则是他亲眼看到在那下人身上。 可是,便也是他如此想着,却见崔尚书眼睛猛然一缩,显得极为愉快之际也察觉到张宏的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这让徐凡当时便张大了嘴巴,他确实不曾想到这少年居然这如此不智! …… 张宏刻意作出了些惶恐,微微察看着崔尚书那一副阴谋得逞的作态以及面上忍不住的欢喜,他心中不由的泛出了许多好笑的意味。 崔缇便就如此强忍着激动冷眼看着这少年,然后轻轻的从他衣襟中抽出那一片他极为熟悉的纸薄----他当然不会陌生,因为那纸薄原本便是他一手作出来的。 迎着崔缇那一脸得意的神情,张宏看着他缓缓的展开着纸薄,轻轻上前两步,凑在崔尚书耳边小声言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为何胆敢违抗太平公主殿下的意志?” 崔缇当然知道张宏此言乃是何意,可他这一时倒也确实没将这话放在心中,他盯着那张纸薄,心中的想便全然乃是这少年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入朝一事。为此,他确实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担当了极大的危险,可他依旧认为在所不惜! 说了那一句话,看着缓缓展开了纸薄的崔尚书逐渐呆滞,神色也从简单的难看,再到完全不敢相信,最后在他翻过纸薄另一面时的彻底溃败颓丧,险些一头栽在了地上。张宏不屑冷笑,便就向着那圆门大步而去。 崔尚书身旁的那几位小吏当然不能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显然是想要留下这少年的尚书大人在搜出了纸薄之后依旧放了这少年进去?因此,距离崔尚书最近的两名书吏忍不住侧眼去看了那纸薄的正反面。 一看之下,同样呆滞面无人色。 …… “你便真的那么渴望证明出来其实你的智商是在平均线以下?试图玩弄些阴谋把戏?你够格么?”正面,乃是张宏在高不危意思的基础上修改而成,由高不危亲笔所书的一列蝇头小字,字字清晰。 而反面便就彻彻底底乃是张宏的杰作了。这纸薄与比书籍稍微大一些,在这纸薄最上边与最下边分别写着两列文字,同样的字字清晰。 上书:“崔尚书您好……” 下书:“崔尚书永别……” 挺工整。 第二百五十四章 绝句 许在书法成就上钟绍京的地位绝对是不可撼动的,可的造诣与在政治上的灼见却显然是成反比,当初韦后一事时,他是听从着他夫人王氏的建议选择了暗中投靠当时的临王李隆基,可真当事发之时,他却又因韦后的势大而惶恐退却,险些造成了临王的功亏一篑。 便就是这么一个立场不够坚定主见不够鲜明的人,却能够主动冒着泄露机密之风险将春闱试题送给张宏,这当然是颇为令人诧异的一点。这点原因再加上高不危所分析的,他这一年里在平王李隆基手下过的并不太好,便直接让张宏对他的动机产生了怀。 之所以会怀疑钟绍京,一是因为张宏很了解钟绍京此人的性格,二则是因为张宏很清楚只是依赖京城那些大人物宠信的他确实没有太多资本能够让钟绍京这位五品大臣投靠于他,他身上也跟本不可能有那些慑人的王霸之气。所以他当然会去分析钟绍京的意图。 既然钟绍京不是简单的要投靠张宏,那他在春闱之前的一夜送来这试题为的是什么?当然是给张宏一个犯错误的机会,而他要张宏犯错误的目的又是什么?不外乎是要张宏失去参加大考的资格,从而再不能入朝为官。这么一路分析下来,张宏便不得不去考虑钟绍京为何会阻止他入朝为官。 他与钟绍京并无深交,钟绍京也实在没有必要陷害于他,那他既然这么做了,便也只可能是因为他是受了人地迫使,他也只能这么做来陷害张宏。分析到了这一层,再结合高不危的那些猜测,已经是足够说明,这一年多来过的并不好的宫苑总监钟绍京投靠了他人。 至于他背后那人,也不难猜的出来。只须想清楚现如今的京城究竟有谁会冒着违背太平公主殿下,皇帝陛下等人地意思来阻止张宏入朝为官便可。或许对张宏有敌意的人并不在少数,可细算下来有这么大胆量的肯定也是与张宏有着不可化解之仇怨的,再加上那封春闱考题始终不是一般人所能轻易搞到,如此一来,这两个条件都极为符合的人,礼部尚书崔缇无便最为惹眼。 …… 在崔缇看来,这两年来都是辗转忙碌根本没有时间研读经书的张宏若是想要考中则必然会要借他这个考题,而钟绍京送考题的时间却也刚好把握在春+>之前的深夜,本身也没有留下太多时间让张宏去刻意背下,那拥有着太平公主皇帝陛下等人宠信的张宏自然也会明目张胆的夹带着考题前来应试。这便最终趁了崔缇地心愿。 然而,他终究是不能想到张宏其实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作弊,他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大唐的这些考题对于有着前世记忆的张宏来说其实并不太难。因此,这位一向都是攀附女人裙角而往上爬的崔尚书所布下的这一局,便显得实在不堪,他在政治上玩弄些阴谋诡计的手段也确实是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 当然不可能会对挣扎在太平公主等人强悍手段间整整两年的张宏带来任何危险。 …… 这个猜测在张宏由那圆门处进来时已成事实。张宏也根本没有去理会那时地崔尚书面上神色是如何地精彩难看。他施施然走入考场依着圆内礼部小吏地指派走向左侧一小屋时。也再没有理会他那张改动之后地纸薄会让崔尚书是如何地愤怒。 大唐科考并不森严地另一种体现形式便就是这夹带纸薄地要求。似张宏所带这种与大考无关地纸薄留在了外。便也无甚重要。 坐在了小屋内。透过这青竹卷帘。张宏望向两排小屋最前所站着地那两位身着朝上从四品礼部侍郎一职服饰地两位大人。其中有一位张宏并不陌生。但也谈不上熟悉。只是打量着那位留着长冉一脸威仪地大人。张宏依稀记得他好象便是尚书左仆射张说地另一位好友。粱年。 张说三人可谓都是受了张宏地引荐之恩。所以后来发迹后地张说依旧与张宏保持着良好地关系。而马周则更是在张宏地一力促使下成为了江南道地总管。面前地这位礼部侍郎粱年虽说是三人中品阶最低地。但好歹也是位朝堂重臣。此次能够监考大考也足以说明皇帝陛下对他地信任。 不过。也是张宏在打量着粱年之时。却见那位侍郎不动声色地向他施了个眼色。这让张宏一时间有些不解。但很快他便明白了这位粱侍郎地暗示。因此。张宏心底确实是松了口气。心想着平王殿下果然是安排了人在内照应着他。他也果真是无论如何都会高中进士。 粱年的暗示转瞬即逝,在粱年转过身了后张宏忍不住又去打量另一位侍郎,只是看着对白 白的胡须,微眯着的眼睛,一副昏昏入睡的模样却是都认不得的,这让他有些奇怪,京城五品以上官员高不危也早便帮他整理过了,至于这等四品侍郎他更是大概都能知道,可眼前这位礼部侍郎却又是谁? 张宏有些惑,心想着莫不是刚刚上任的?只是即便是刚刚上任的高不危也应当告之于他,怎的完全没有印象? 这般思量间,圆门外的考生学子也纷纷入了场,先前的搜身甚严也只是崔尚书为了等候张宏,那在张宏入场之后,剩下的便松懈了不少,大约不到半个时辰,这所有的考生学子便分散而坐在了这一片诺大的由小屋构成的空地之上。 …… 圆门外鼓声再响,预示着大唐这一年的大考便正式开始。 二位侍郎在那位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的崔尚书点头示意后为身旁的小吏分发着试卷,小吏很快逐一而走到各个考生的小屋之前派送着。这场间也再无任何声息,只有阵阵的飒飒试卷之声无端端的便让整个气氛凝重了起来。 三张试卷,张宏不慌不忙先看了头一张,他这几个月来明里是在家中研读,其实也实在是没看几页书,所以难免会有些陌生。即便他也是继承了这一世少年的记忆,却依旧没有把握能够尽善尽美的答完这第一张试卷。 试卷内容大约应是‘大学’一书中的内容,所谓贴经其实类似于张宏前一世的填空对答题,只不过这世的题目却是须要考生能够完全将可能考到的书籍全部背下来,这便有了相当的难度。因为可能考到的毕竟十分广泛,四书五经基本上都得背下来。 自然,第一张试卷不是张宏所能回答的。他叹了口气,将这第一卷放在了一旁,身旁的卷帘早已放下,他虽是看不到其他考生学子,却也能听到他人的研磨之声,这显然是说明第一试卷对于别人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 第二张试卷,一片空白,张宏想了想,也知道这是一张无命题试卷。通常来说第二张考的便是诗,要自由发挥,极为重要考生的综合素质,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第二张第三张才是最为困难的。 可张宏恰恰相反,他想了想,便伸手开始研磨,也是这时却听见身旁有阵微轻的脚步声。根本不用抬头,张宏便轻扬了嘴角,他知道来人肯定是那位崔尚书,也猜得出崔尚书此时一脸的怨恨神情。可他根本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研了磨,便拿起毫笔落笔成句。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这是一首宋时婉约女诗人李清照的夏日绝句,张宏觉得既然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肯定会亲自查阅他的试卷,那他便很有必要表露些心迹在内,那些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而将他抬到现如今这等高度的人,想必都十分的不愿意他如同寻常考生一般作一些辞藻华丽优美动人的诗句,他必须得让那些大人物知道他这个少年是有些血性的,他也并不会轻易按照那些人的意图如同一个傀儡木偶。 当然,表露心迹也须要有个尺度,不能太过,否则让皇帝陛下,太平公主那些人对他产生了忌讳便绝对是太过了。因此想来想去,张宏在考试之前还是觉得这一首绝句最为恰当。 …… 门外的崔尚书斜着眼睛看着这少年的落笔,他确实是如张宏所想那般根本不认为这少年会有何等大才,他也确实是认为这少年即便不是不学无术也肯定会在这两年之下将学业荒废,所以他在这张宏这小屋门前,等的便是看这少年的笑话。 能够玩出那么一手,很干脆的嘲讽了他一番,这些胆识底气他佩服,可仅仅有底气是不够的,接下来他所要看的,便正是在没有了那张纸薄之后,这少年该如何来完成大考,又该如何晋身进士。 不过,他的心思注定只能是一个空想。 当他看着少年落笔字字生出之时,他原本愤怒中带着戏谑的神情便再也不能镇定,缓缓而张大了嘴巴的他也确实是感到了极度的震撼…… 他居然真能写出来也真是有着真才实学…… …… 崔缇接着往下看,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少年拿起第三张试卷根本没有半分犹豫笔笔落下。 第三张便是赋一首。 当崔缇看到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他便终于明白,为何皇帝陛下,太平公主那些人都是那般的宠信这少年…… 第二百五十五章 孙业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五十五章孙业[vip] 无论如何都不能想到这少年居然在荒废了两年学业之后依备大考实力的崔尚书便就只能是站在张宏那小屋的侧旁。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张宏挥墨弄笔。他的眼睛始终是眯的很深。透露着惊诧也透露着嫉恨阴毒。当然。这同时他也只能无奈着。他很清楚从这一刻起他要阻止张宏入朝一事基本上已再也不可能实现。 礼部监考。最后审阅考生试卷的虽也有礼部参与。但毕竟不能再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后来的那些事情也应当都是尚书省办的。 张宏旁若无人。毫不曾去理会过崔尚书面上极为精彩的种种神色。他只是将那一首夏日绝与后世读书期所必然要背下的一赋岳阳楼记认真写了下来。然后着这两纸字迹工整笔笔到位的考卷连连微笑。不不说。这一世那少张宏也确实是读书认真。这才也使的继承了那少年记忆的张宏能够如此轻易便完成了两卷考题。 看至此。崔尚书当然也深知他再这么看下去也再没有了半点意思。张宏也根本不曾给他半分幸灾乐祸的机会。所以他只能含恨而退。 一直到崔尚书离去。张宏这才微笑转过了身。他看着崔微微颤抖着走向那道圆门。心中却是想着也不知崔尚书的颤抖是因为他心中的惊讶愤怒。还是他能意识到在他入朝之后即生在他身生的那些悲惨之事。 他二人之间的那些仇。即便不提高不危也不是任何人能够善解的。若是以往张宏还会多少忌讳些太公主殿下影响的话。那此时在崔如此一举之后。便也给了张宏绝对光明正大的理由。 …… 不知不觉间。在宏完全这两纸试卷之后天色已然将近晌午。在来此大考前。母亲当然也是准备了中午的吃食让张宏带在篮子里。[下载本书请登陆……]可其实他却是留在了外间。在黄四的马车之上。因此这个时候他忍不住去看了年侍郎待对方会意后便趴在了案上动也不去动那第一卷贴经。 崔尚书其实走的还太早。不他肯定能够这少年能够完成后最难的试题。却根本完不成第一卷对常人来说极为简单的。要求死记硬的贴经。 就如同上一世考试那般模。张宏在答完了后两卷之余趴在案上似乎是睡了过去。昨夜府欢庆之后他也确实是睡的较少。所以这么一来在春日暖洋洋的阳光下张宏倒确实是有些困。 似睡非睡也不过多久。也是张宏朦间突然觉到他这小屋的卷帘被人轻拉。紧接着不待张宏起身便有三张试卷极快的塞来进来。张宏睁眼。微眯着看了眼蹑手蹑脚的侍郎满是紧张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忙走过一旁。不免觉大为有趣。 这般来助一作弊。来粱侍郎也是此生都不曾有过。 接过了那三张试卷张宏便再无睡意。他大概看了眼。发现不仅那贴经之卷已然是被人完的回答了下。甚至其余两也各有诗赋一首。并且这诗赋似乎水准也不低。这免是让张宏连连匝舌。实在是不曾想到平下帮他作弊居然完整到了这等的步。 不过。张宏最终还是没有取用平王殿下的那后两张试卷。虽说单就笔力上来说。那两张绝对要比他写的更好可张宏却深知从内容上来比。根本没有可比性。 他留下了那张贴经。至懒的去抄写一遍。也不管同样出自一人的考卷为何笔迹大不相同。便就如此施施然整理三张考卷。将其余两张往袖管内一塞。走出小屋。向最前的那两位礼部侍郎。 之所以不曾带食物来这考场。手打小说提供那也是因为张宏原本就不曾打算过要在此的度过晌午。 …… 礼部侍郎粱年看那位小大人很随意的走向他来。他睁大了眼睛。心道这位小大人难道就不知含蓄一些?一向深闻这少年沉稳异常。怎的在这等大事上如此马虎!作弊做这的步也简直令人发指了。 刚刚将试卷塞到这小大人手中。见他已然是递了过来。年苦笑之余只能作出一副极为严肃的情看了眼这三张试卷。可这一看之下却是让他更为惊诧。后两卷不是他所给的他当然看的出。他并没有仔细去看内容。只是愕而发现这三张试卷笔迹根本不相同! 近乎呆滞看了眼这 年。却见张宏微微一笑恭身拜了拜转身便要离去。 正在这时。却听粱年身旁那一位昏昏入睡的侍郎大人突然开口。他轻声道:“这位学子。难道你便具备如此信心?天色 早便交了卷?” 张宏脚下一沉。心中刚觉这声音似乎是有些熟悉。但也只是一顿即逝。在他的印象中根本不出认识这。 缓缓再转过了身来。宏向着那位侍郎恭身:“学生唐突。”说罢。他便抬起头去迎上了那位侍郎。这一看却是清楚察觉到对方面上的玩味戏谑。而一直微闭眼睛的他也睁开了眼睛饶有趣的在打量着张宏 张宏心中知道。他定然是知道了粱侍郎的举动。也察觉到了他作弊的全过程。可表面上他依旧是微笑从容着。似乎根不曾担心这位陌生的侍郎会难为他。 也是如此回视着那侍郎时。张宏眼睛却是不经意落在了对方那手腕上。这一看却是叫他连连惊讶。他已经隐约是想起在江南道杭州府时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个着奇怪手镯人。 …… 江南道杭州府时。宗刚刚身亡。那个时候张宏确实是一时间内感到了无比的茫然。他那个时候始终是纠结在柳宗和他而死这个问题之上。再如何来说。柳宗和其实也是个无辜之人。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张宏须要柳家的财力。这才间接害死了柳宗和。所以那时张宏难免愧疚。 也是那等愧疚下。张宏曾夜间四处乱晃试图可以找出一些安慰他自己的理由。而那一夜。他却是在一间破庙中遇到了一个乞儿。那乞儿的模样因为天色的缘故他瞧不清。但他却楚看到了那乞儿手腕上的手镯! 这一点让张宏有些印象。再加柳宗和始终是他在这唐朝主动害死的第一个人。所以那一的情景他也记忆犹新。对那个开导了他让他勇敢面对这阴暗世间的儿也始终不能轻易忘却。 因此。此时的张宏也忽然起他为何会对这声音产生熟悉的感觉来。虽不曾记的对方相貌。可声音却还是那声音。 只是。张宏还是敢太确一个乞儿与一个正四品侍郎之间的差距当然是不可想象的。 “你是……”张宏下。迎着那侍郎满脸的戏谑。刚要脱口。却见那侍怪一笑摆摆手。显然是未曾想到这少年居然能够在一瞬间认出了他。 这一摆手。张宏心中便肯定了几分。释然之余也是又一恭身。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后来的这次恭身。粱年当然不能明白。可那位侍郎却肯定明白。 …… 孙业。破庙乞儿。礼部侍郎。 9; 一直到走出了考场也依旧是没能反映过来。他当然想不出这个孙业究竟是何许人。也不可能明白孙业种种奇怪的经历。不过。虽是不知这些。但张宏却能知道他是定不会与崔一起为难自己的。这从先前的迹象。以及刚才他对宏的态度便完全可以看的出来。 然而。这终究是个疑问。关于那孙业张宏隐隐觉的他很必要了解此人。他也觉的在这春闱之后他与孙业肯定会有些更多的交集。 黄四很快便迎了过。兴许他也是察觉到了少爷面上的疑虑以及不曾再看到少爷时常的微笑。他以为这是因为少爷肯定没考好。不然为何独独只见少爷一人出来。所以下意识的。黄四便收了他的谄笑。忐忑道:“少爷……您竟还年少。年再考也是一样。” 张宏有些心不在焉。意点了点头也不曾听清黄四说了些什么。 这无疑是更肯定了黄四的猜测。他的面色一瞬间便哭丧了起来。昨夜那等的欢庆之下谁能想到少爷居然…… “少爷。您不必在意。主母想来能谅解少爷…”黄四小声继续劝解着少爷。眼神飘不定。不敢去看张宏的面色。 张宏长长的叹了口气。依旧是不曾听着黄四说着什么。喃喃道:“却实在想不通此人究是何来头。” 莫名其妙的一言更让黄四满头雾水。不过也不等他明白过来说些什么。张宏便再道:“随少爷到处走走。这会儿天色太早。若是此时回去难免会让阿娘以为我没能考好。” 又是一句黄四所不懂的话。他乎是脱口便道:“难道少爷您不是没好?没落榜?” “榜都没发。又哪来落榜!”张宏很诧异这一向聪明机灵的黄四在今日怎会问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来。但他还是不曾追问。很随意的跨上了马车。指着长安道那处:“随少爷到处走走。” 黄四一脸费解。 … … 第二百五十六章 洛阳 礼部大考国子监出来,张宏本想等到天色稍晚一些午时分的时候才能徉作一副认真考完了的姿态回府,可随着他与黄四在长安道上晃荡消磨时光越久,他便觉得心中越来越不安定。 长安道上这么一路晃荡下来,他所看到的京城还是那个京城,依旧繁华拥簇着波澜不起,或许这也只是因为普通的百姓根本不可能,也没有机会接触到朝廷上的纷争潜流而使然。但在张宏想到礼部尚书崔缇从昨日到今日一系列针对他的那些小手段后,他便隐约觉得似乎有几分不妥。 京城表面的稳定局势是不是意味着现如今的京城便一派风平浪静,这一点张宏很清楚,他当然知道在今日春闱之后,朝堂上肯定会迎来关于东宫这一件滔天之事。但便就是在这等大事之前,身为太平公主殿下嫡系心腹的崔缇却依然将心思放在了他的身上,而并不是太平公主竭力辅助的关于赵王入主东宫一事之上,这便有些奇怪了。 再者,根据这几日高不危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非但崔缇的心思不曾放在东宫一事之上,便连京城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安分守己毫无一分大波浪来临前的紧张征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在东宫一事即将掀开谜底之际,无论从各方面看来,似乎京城的局势都不应该如同现下这般安稳。 可偏偏,此刻的京城给张宏的感觉就是这等的无比平稳。张宏想不通这其中关键,在他看来,想要在这东宫一事最关键的关头保持着这等平稳的局势,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东宫之争不存在了,赵王殿下或是平王殿下其中一人已然是放弃了东宫之争。 但这种可能显然是不太靠谱,有着太平公主殿下竭力支持的赵王殿下,没可能在这等巨大的优势之前放弃;而至于平王李隆基,那更是不可能,张宏很清楚地记得他刚从江南道回京之时,平王殿下那一句凛然自信的‘春闱之后,本王必将入主东宫’。 所以说,在这个前提下,再加上这时春闱基本上已然是收了场,那京城便不该如此平稳,即便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根本不可能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端倪。 这绝对是一个无解的问。 张宏坐在马车内,黄四驾车在这长安道上来来回回地闲晃着,兴许这等闲晃让黄四觉得有些费解有些无聊,可马车内的张宏却是从不曾松开过他紧皱的眉,他在想着京城地局势,在想着目前情况的诡异,完全没有一点刚刚应试过的考生所应该有的忐忑期待。 马车再一次路过尚书左仆射张说的府上,张宏抬眼看了看,依旧是在想着心事,可也当马车又要驶过张说府上时,已经看了第三遍张说府上那匾额的张宏却突然唤停了黄四。他在车内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掀开车帘向黄四道:“去问问张仆射在不在府上。” 张说此人。黄四是见过地。虽然张说并不是日日去张宏府上。但终究是颇有来往。可张宏说了这话刚要退回车内时。却见黄四苦着一张脸。小声道:“少爷。小人就这么过去怕也得不到回话。” 这让张宏怔了怔。随即才意识到让黄四莫名其妙地去问一位朝廷三品大员在不在府上确实是有些太离谱。府内地下人也极有可能直接将他打出来。 因此。他便也是自嘲一笑。暗想今日确实是有些昏了头。便从怀中摸出下江南时宁王殿下所赐地那面腰牌递到了黄四手上。 马车停靠。黄四也不识得那腰牌。只是一路小跑过去。在张宏眼下看着张说府门开了以后。与那里面地下人说了几句复又跑了回来。 “少爷。张仆射不在。”将腰牌交回了张宏手中。黄四便又坐了驾车地位置。以眼色询问大人是否继续前行。 张宏点了点头。坐好之后却也忍不住暗自猜测着这位早便亮名了身份乃是平王殿下一系地张说张仆射可能会在何处。 …… 也是这么在长安道上晃了约莫近两个时辰,张宏终于再也不能沉的住气,他觉得他肯定不能便就如此一直等着京城的局势明朗化,他必须得在这等平稳的局势下主动去找出将要发生之事地蛛丝马迹。 可这蛛丝马迹也绝对不是轻易便能找到的,再加上此时的张宏在京城有着太多的限制,无是更让此事的难度扩大了几分。而他地限制却也主要体现在平王与赵王两位殿下的吩咐之中,这两位王爷都曾经先后嘱咐过张宏,要他不可轻易参合到这件事中。 可不管怎样,张宏总归来说也是一个不太安分地人,他不喜欢这种茫然的去等待着那些即将发生地事情一一发生,他是喜欢将一切事情都 手中的一个人。因此,当马车再一次驶到长安道街:个喜好剑走偏锋地少年终于狠狠扬眉,毫不犹豫而掀起了车帘,很突兀的对黄四吩咐道:“将马车停靠在旁,我便在此处等着,你回府将高不危唤来,顺便也通知楚图赶来此处。切记,不可惊动府上。” 黄四很困惑,从少爷离开那考场他便察觉到了少爷的心不在焉,他先前只是以为少爷是在担忧着大考之事,可后来又觉得不像,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以往的少爷会像今日这般虑不安,这大考再如何重要,也应当不足以让少爷如此焦虑的。 不过,虽然这个大总管黄四根本不可能理解张宏的忧虑,却还是很快的将马车停靠在了长安道街尾的一旁,随后应下了少爷吩咐之后,很快便赶了回去。 … … 高不危与楚图同时赶来,显然是黄四在通知高不危时楚图也在等着张宏大考的消息,他二人赶来长安道这马车处时,张宏还是保持着黄四离去之前的那个姿势,一动未动,眉头也依旧是深深的紧凝着。 没有太多的客套,谁都能轻易察觉到此时张宏的忧虑不安,在高不危与楚图先后坐上了马车之后,张宏吩咐黄四继续饶着这长安道闲逛。 黄四只能带着疑惑照办,同时也知道马车内的三位大人肯定是在说着极为重要的事情,因此他眼观鼻,鼻观心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驾驶马车这等大事之上,根本不敢分出一点心神去听车内三位大人在说些什么。这一点,也是他真正的少爷黄不学所交代他的。 马车内。 张宏没有理会楚图与高不危面上的惑,他仍是皱着眉没有说话。 楚图与高不危都是有些不解,他们当然知道大人肯定不可能是因为大考之事而忧虑,因为就算那大考再如何的困难,也绝对不会难到大人,所以这么一来,他二人便也更是惑不解了,谁都猜不出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大人如此焦虑。 “今日早上,我碰见范慎范公子了。”张宏轻声开口,依旧皱着眉的他紧抿着唇:“他临去之前,很奇怪的留下一句话,说是来日若将有事发生,那让我等务必注意东都洛阳。” 一言落下,楚图与高不危当然也都能明白了些大人的忧虑,只是他二人肯定也都想不出东都洛阳那处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居然让范公子也敢说的清楚一点,只留下只字片语便忌讳莫深的离去。 “或许,这一点还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妖妖与常霸也带着红鞋子的那些人在不久之前赶去了洛阳!”说到此处,张宏眼中已是泛出了些精芒,他当然知道妖妖赶去了洛阳便就意味着范慎那句话绝对不会是无地放矢。 “看来李挽良李二公子也在洛阳。”高不危瞬间便把握到了妖妖去洛阳的可能意图,其实不管是张宏也好,楚图高不危也罢,妖妖令人惊艳的心智早已获得了他三人的认可,所以他们很清楚妖妖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楚连城。”一如既往的冷漠惜字如金,楚图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张宏抬眼看了看楚图,他先前也是想到这一点,既然一直怀江南道消失了的楚连城楚大公子始终是在李挽良身边,那楚连城也很有可能出现在了洛阳。 范门范慎,妖妖常霸,李挽良,楚连城,这些人有哪一个是简单的?可这些人却都赶去了洛阳又是为的什么?那个可能已经是投靠了公主府老狗的楚大公子不在京城,却在洛阳,又想做些什么? 张宏手中所能掌握的情报资源,除了他与高不危暗中培植的那个不成熟的各处暗探,还拥有现如今的皇帝陛下,以往的相王所掌握的一系列资源。而这些资源一直以来也都是高不危所掌握的,所以在分析这一点上,高不危肯定要比张宏理解的深刻。 他深思着,也是知道大人是在猜测着这些人在洛阳的意图。可便也是马车颠簸之时,高不危突然变色,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脱口言道:“焦王!” 均州焦王,那位皇帝陛下登基之后始终最为顾忌的一位王爷。年前他那位老父王死了之后,皇帝陛下甚至也不允许他入京服丧,而他却也只能留在东都洛阳等候着京城皇帝陛下的旨意。 均州焦王,再加上范门,楚连城这些人,或许表面看来都是毫不相干的,可在这等春闱刚刚结束东宫一事将要浮出水平之时,事情便绝对不会再简单寻常毫不相干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腰牌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五十七章腰牌[vip] 伴春的结束。www.26dd.cn东宫一事本该正式被提上章。同 打破京城现如今平稳的局势。继而引发京城再一次的热闹再一次的纷争潜流。可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却都没有发生。 在洛阳。因为那些该出现的或者不该出现的人。为着他们各自不同的目的。却反而是在酝着一场看起似乎并不小的波浪。便连范慎范公子也不敢轻易说出来只能留下只字片言。 本该发生一些事情的京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而作为大唐的陪都。原本不该出事-阳城是在酝酿着不小的风暴。这当然是极为反常的。 张宏很愿意相信这者反常之处必然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关联。他甚至已然是在猜测着东宫一事会不会首先从东都洛阳那处展开序幕!这种猜测当然不能排除。从平王殿下最近京城的无作为来看。他既然在京城没有动静。那在京城之外便必然会所动静。 而至于这两者没有半分关系。那是张宏断然不会相信的。他肯定不会认为范门。焦王。李挽良那些人会眼前争夺东宫这等大事之前去做些别的事情。…… 黄四驾着马车饶过了道。向着平康坊而去。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要去平康坊。事实上他也只是依着车内三位大人的吩咐在京城1罢了。 马车内。张宏说了这事情分析罢了东都洛阳的那些人以后。楚图与高不危便没有再说些什么。他二人自然能够明白张宏的意思。同时也知道张宏想要了解东都那处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会对京城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洛阳我去。”楚简洁开口。淡漠的神情下并没有丝毫紧张地意思。就好象他只是要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张宏了点头他本意也是要图过去。毕竟在东都洛阳他与高不危都没有太多地助力。楚图却是有着他江南楚氏。那样一个庞大的世家也不可能在大唐的都没有些势力。 可高不却不这样。()他在楚图言了后先是一怔。随即犹豫了下还是道:“不如此次便交给在下去办吧。” 楚图没有反映。只坐在张宏面不反对不认可一如既往的冷漠着。 “楚图去会好一些。你留在京城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办。”张宏知道高不危为何会主动提出要去洛阳那是因为江南道一事终究是张宏与楚图联手做定的事情。以高不危认为这一次理应他去办。当然。其实无论他二人谁去那都一。对于他二人的能力张宏都没有半分地质疑。 张宏既然开了口。那这件事情便就这么定了下来。也是刚刚决定。楚图便唤停了赶车黄四。向张宏言道:“事不宜迟。我这便赶去。” “若是能够找到妖妖。记将她在你身边至范门的事情……你不。”再嘱咐了一句。张宏便也送着楚图下了马车。他当然也知道洛阳这件事情办地越快越好。 这毕竟是牵涉到东宫一事的事情。京城因为有着平王与赵王二位的交代。张宏不能试图去了解东宫一事。但在洛阳不同了。张宏也可以借着洛阳一事主动的去把握东 一事。 楚图看着张宏。神情不变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但后来还是没有问出他疑惑。很干脆的头之后便在接近平康坊前快步转身离去。 “大人。您为何不让楚图理会范公子的事情?”高不危看着楚图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问出了楚图走之前想要去问的那个疑惑。因为他们这些人都很清范公子与张宏地关系。所以若是范公子在洛阳遇到了麻烦。那张宏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 但张宏却依旧是选择袖手旁观。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也不能管。”张宏微微眉。他当然能从范今早所留下的那只字片语中听的出来他范门在洛阳肯定遇到了大麻烦。可既然范慎不说出来。那便意味着他的事情绝对不是张宏所能插手的。 能够给范门带来大麻烦的人。除了公主府的那条老狗张宏并不认为还有其他人。又因为范门与那老狗以往的关系便决定了张宏这个与王公公处于敌对之人绝对不能插手。他若插手。只会让范门越来越麻烦。 然而。虽然很明白这一点。可张宏依旧是不愿意看着范公子在公的折腾下过着很不好的生活。 …… “你现在去帮我查一个人。”楚走时。张宏曾言要留高不在京城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这当然不是随口说说:“礼部有个侍郎。唤作孙:地。查查此人的来龙去脉。” “孙业?礼部侍郎”高不危奇怪。显然是不知道礼部有这么一个人。 张宏肯定了一句。便就在这行人十分稀少的接近平康坊处再交代了一句:“记的不要动用我们的人。用皇帝陛下登基之前留下来的那些人去查可能会更有效果。” 随后也不管高不危依旧是一脸的困惑不解。他便自顾自走到马车前对黄四道:“你随不危一同去。我这便独自走回去。” 黄惊讶同时也有些亢奋。他当然不知道少爷为何会让人去做事情的时候带着他。但这显然是表少爷极为信任他。这让黄四不不激动。可激动的同时。黄四却也是清楚他这个张府大总管的职责。探声问了句:“此:离府上颇有一段距离。少爷您……” 张宏不曾再多与黄四说话。他看眼高不危。示尽查之后便径自转身走向王府胡同。 …… 查孙业要通过皇帝陛下的人去查当然是有一定道理地。从一个乞儿突兀而摇身一变成为朝廷正四品大员。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况且。就从考场上孙业对他与粱年二人作弊一事的坐视不理便足够让张宏瞧出他地立场。那这样一来张宏便有五分把握孙业乃是皇帝陛下提拔上来的。 只是不知这破庙乞儿以往究竟有着怎样的荣贵身份。居然能够让皇帝陛下如此青睐信任。 便这样垂头走着胡乱想着。也不知何时在张宏再次抬头时却忽然隐隐觉的这一块环境有些熟悉。他停了停。四下看了看后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是走到康坊内。 平康坊张宏来地次数多。但也来过几次。也就是这么几次却是让他对这一带实在没有多少好印象。这等凝聚着大时代下最底层一切人性卑劣本源的地方确实只让张宏痛恨且怜悯着。 径自一路向前他了那个最为熟悉的依凤阁门前。天色正是下午。平康坊内远不像晚那般人头拥簇人来人往从外去看。这依凤阁内依旧是那般的触目惊心。当然。并不是因为阁内的热闹堕落。这触目惊心也只是因为阁内弥漫四处的蜘蛛网散乱地桌椅都在证明着依凤阁曾经的辉煌。现如今的颓败。 自从张宏以衣之率兵大乱依凤阁之后……此处便再也不敢有人经营。 这肯不是张宏地思。但却是二王爷薛崇简的意思。他简简单单的一句“本王不想再在此处看见活人”便造就了在这等繁华流莺处处的大好地段有了这么一个令人叹息的一处。 … … 没有留太多感慨。张宏只是眯眼睛看着那依凤阁。想了想二王爷薛崇简当初对他的维以及现下二王爷的情况便快走回了王府胡同。 之所以选择走回。当然是为拖时间。事实上张宏走回王府胡同时天色已是渐要晚了下来。这个时候一路走了回来的张宏。也确实是足够让人以为他是艰辛无比的大考了一天。无论是面上稍有地疲惫又或是时辰的恰好。 走到门前不远处。那处站着的李年便迎了上来。他有些不解的左右看了看。发现大人确实是走回。而不是乘马车回来的不禁有些疑惑那黄四黄管家的下落。可他并没问。只是恭身道:“大人。张仆射可是在里边等了你整个下午了。” 张仆射自然只能是张说。当张宏一听他中午去找了张说。下午张说便赶了等了一个下午时。第一反映却不是惭愧紧张让这么一位朝廷正三品大如此等待着他。而是微显紧张的问道:“我阿娘知道么?” 李年更为不解。不知道张仆射在此等了一个下午跟主母知不知情有何关系。但他还是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张宏松了口气。那就好这说明他中午便离开了考场并不曾被阿娘知晓。只是谁又能想到说居然会直接赶来这处等着他?若是张说真被阿娘知道了。再加上说此人一向对长者的尊重。那绝对会很诚实地告诉娘。他是应中午张宏去寻而来…… 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 …… 放下了心的张宏很快便先去了议事厅。他也总不能继续让三品大员一直这么等着他。所以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之后。看着那位只是端坐桌前饮茶闭目的张说。忙敛去了今日一天的愁云。微笑道:“累张仆射如此久候。确实是让小可心中惶恐不安。” 推门声响起时张说便抬了眼。他看着这位年轻的大人不敢有任何居傲的态度。即便是他这身份在京城足以让他没有太多畏惧。但他依旧不曾忘过他的身份乃是这少年给的。 他起身迎了过来。有半分等了一个下午的不耐不快。也是同样的拱手微笑:“无妨无妨。左右午也是无事。在这处休息一个下午也是好地。” 张宏不再与他多有套。他知道张说现如今乃是不折不平王门人。所以依礼与张说坐定了后。边为张说倒着茶便也奇怪言道:“张仆射怎知是我中午去找的你?” 张说笑了笑。看出张宏这一问并不是故作模样。便解释道:“怕是你还不知。宁王殿下的腰牌……京中有的人并多。而我却从平王那处知道。你离京时宁王曾赐了你这么一块腰牌。所以听了下人回禀。我便猜到只能是你” 张宏恍然。心中却也诧异着原来宁王那块腰牌并不是个摆设。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张说 说张说完完全全乃是受了张宏当初在公主府的提携今日这等荣耀地位,可张宏依旧没有在现如今这位正三品朝廷大员之前有任何不妥的言行,既不卑微也不讨好,更不张扬,依旧是那一副深沉到让人很容易便会忽视他年龄的神态。 对于张说,从一开始张宏就没有打算去拉拢或者试图掌握此人,他很清楚张说的才华,也知道只要给了他那么一个机会他便会一路高升,绝对不是他这种尚未入朝之人便可轻易掌握的,即便他的身份再如何的敏感崇贵。 不过虽然如此,可张宏却依旧是回京的这几个月里屡次拒绝了张说的拜访,这倒不是因为张说私自决定投靠了平王李隆基,事实上当初张宏将张说引荐给平王李隆基时,也是这么个意思。而张宏之所以在这几个月不曾再见张说,那也只是因为张说投靠平王的时机太过敏感。 那个时候刚刚与江南楚氏平定了江南道之事,与平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谋划江南道利益时,张宏已经给了平王殿下足够的利益,他已然是将江南总管一职留给了张说的好友,平王殿下门下的马周。可偏偏是在马周正式成为了江南一道封疆大吏之时,张宏却得知了张说投效了平王门下。 这其中的时机当然有那么几分意思,虽说张说本身就是张宏引荐给平王殿下的,可毕竟张说乃是张宏引荐的。 没有试图去掌握这个来日必将成为一代宰辅的张说,并不代表张宏就不会去争取张说日后的支持。可选择了在那个时机投效平王殿下的张说,显然是没有给张宏任何向他暗示的机会。 当然,这也谈不上张宏便会对张说产生不满,他自然也知道以他这么一个白衣之身是没有资格对张说指手画脚的,不过有些意见那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说这时的张宏倒也没有与张说有太多客套的话,他只是随意问了一句之后,便直接引入正题,很干脆地便问道:“听说此次皇帝陛下钦点了张仆射审阅大考之题?” 张说愕然,这才得知这位少年大人中午登门造访的意图,事实上他在来之前倒也确实想不出乃是为了此事。 其实张说很清楚张宏对他有那么几分意见,他也从来不曾将这位少年视作普通的,被平王,皇帝陛下那些大人物宠信着地少年。可他对这少年的重视在他投靠平王李隆基之前明显还是不够,以往对这少年提携之恩只是放在心中打算日后再报地他,倒也确实只是简单的想着等这少年入仕后报之以桃便可。 可当他真正投靠了平王李隆基。对这少年了解多了许多之后。这才惊愕察觉到在平王殿下以及皇帝陛下那些大人物心目中这少年究竟有着何等地分量。 政治中最忌讳地便是立场不定。在现如今这等局势之下立场一事那更是尤其重要。这也是张说当初过早铤险投靠平王殿下一个不得已地举动。那个时候。他对于张宏这等在平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这些人之间左右逢源地态度是很不赞成。也很担忧地。 可在后来。他身份高了。接触地大人物也多了。便也终于知道所谓地立场不定在这少年身上其实根本不是问题。就算这少年再如何地在那些大人物之间左右逢源。那些人似乎非但没有反感。更是竭力地拉拢这少年。 这个问题很令人费解。张宏确实也万般地迷惑。可他终归是永不可能知道在当初韦后一事之中。这少年地预言精确到了何种可怕地地步。 因为这些。便让察觉到这少年从回京之后似乎对他冷淡了许多地张说心中有些不安。别看在外人眼中他是现如今平王门下当红地一位大人。也只有他最清楚在平王殿下心目中。他是根本不足以与这少年相提并论地。 这或许也是他今日在此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地原因。他也是在试图挽回这少年对他地那个意见。 …… 可张宏此时地这个问题却是让张说颇为不解,此次大考这位少年的参与基本上已经决定了状元的归属,这一点不仅平王李隆基早早地便提点过他,便连皇帝陛下当初在御书房召见他时也给过暗示。 而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令人惊骇地是,原本与平王殿下处于绝对对立一面的赵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似乎也都对这个状元人选没有半分异议。 可以说,大唐真正掌握着权势地那些金字塔顶间之人在这个原本势必会有一番争抢的名额上,却是反常的有着共同的默契!这当然是让张说进一步的体会得到这少年在那些人心目中的分量。 “确实如此,不过……”张说回了张宏一句,言语间闪烁着惑,他当 白这位内定的状元为何还会在意这么一件小事。 张宏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张仆射帮我注意一个人,有位江南道来的考生,唤作徐凡的。” 言尽于此,张宏不会再多说下去,张说是明白人,他不会不清楚张说的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张说神色闪过一分惊诧,要知道,春闱中最终中考的学子那都是赵王殿下与平王殿下必然会争的结果,可这少年居然会在这两位殿下最敏感的时候插手进来,那便不得不让张说动容分析了。 张宏显然是察觉到了张说的心思,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倒是想要插手春闱结果,可他也确实是没有资格插手,因此他连忙补充道:“当然,张仆射若是为难便依正常程序来办吧。这话,就当我没说过。” “不为难,不为难。”张说笑道,这会儿他自然是明白这少年没有插手春闱的意图,只是试着安排他在江南道结交的一位友人罢了。只是一个人当然好办,以这少年在平王,太平公主那些人心中的分量来说,没有人会去介意这么一个人。 张宏不露痕迹的笑了笑,他很清楚张说此时为何如此对他,同时也知道他这样扯着平王那些大人物虎皮作猖的日子不会再有几日了,当东宫之争正式浮现在朝廷之上时,他也必须得面临着立场的问题。 …… 与张说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张说便就告辞离去,他知道今日刚刚大考罢的张宏自然是要回后院与家人说些话的。 张宏只是将他送到了议事厅门前便匆匆回转后院,在张说已经是彻底投靠了平王殿下之后,他没有必要再对此人献太多殷勤,就算他是平王门下最有力的一个。 后院中有些冷清,张宏刚刚踏回后院时心中确实颇觉古怪,只是在他走向阿娘房中时,却迎面碰上了恰巧从房内出来的玉儿,因此张宏便忙拉着玉儿走到一旁,小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即便早已习惯了张宏拉着她的手,可玉儿依旧粉面微红,她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看了看房内,又小心的打量着张宏试图捕捉今日大考是否顺利一事,发觉她从张宏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可……曾顺利?”有些吞吐,问罢看着张宏一笑,却是忽然意识到张宏先问了她话,忙有些紧张的垂了垂头,再道:“从一早阿娘与张婶便开始为你颂佛,不允许有人打扰……这会儿还没用食呢。” 张宏先是皱了皱眉,随即也想起玉儿先前脱口问的那一句可曾顺利,笑了笑忍不住捏了捏她娇小的鼻子:“放心吧,说了等我高中状元之时便会迎娶你,又怎会拖到来年?” 状元……那对这时代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极为遥远的期盼,谁又能想到这少年便会如此轻易自信的说了出来,因此玉儿这时倒确实是有些瞠目结舌的意思。 张宏再捏了捏她的鼻尖,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惊讶,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一大早到现在都不曾吃饭,那还不如早些回来早些让二老放心了。 张宏一门便可看见阿娘与叶婶拜在那一佛像之前,自从搬到了此处之后,兴许是张宏每日在外令人担心,阿娘便逐渐信了佛,每日为张宏祈祷着,这一点张宏倒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佛教在此时确实是深得人心的。况且他也不能阻拦阿娘的喜好。 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虔诚无比的二老身后,张宏挠了挠头,发觉二老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不禁有些尴尬,不过他倒确实不会向这佛像下拜,只是轻唤了一声:“娘。” 阿娘回头,像是这才注意到了张宏回来,她急忙起身,显得有些紧张:“可曾顺利?” 张宏心想还是这么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娘你便放心吧,宏儿先前应承过娘肯定高中状元的。” 叶婶此时也起身了,她微笑看着张宏却不说话,倒是阿娘有些责怪张宏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她皱了皱眉:“可不许拿此事跟阿娘说笑。” 张宏有些窘迫,他一向都知道阿娘对此事那是看的极为重要,毕竟那个不曾见过面的爹可是足足考了一辈子……也还是没考上。所以说阿娘不相信也是难免的。 “先吃饭先吃饭,边吃宏儿边为您二老讲来。”张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唤着随他进来的玉儿去吩咐下人张罗,却也只能拖下去。 不管怎样,三日之后总会让阿娘彻底放下心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状元 士科放榜的日子比之明经科要早上几日,这或许是l士科的重要,也或许仅仅是因为参考明经科的学子实在要比进士科多上太多。大约在春+>大考之后的第三日,位于尚书省门前便悬挂了皇榜,将此次春闱中考之人名单列了出来。 此时的尚书省门前便正是围着水泄不通的人群,许许多多的考生学子们挤在那几张皇榜之前,眼睛一眨不眨的仔细看着那名单。人群在最初的时候倒也还算得上是平静无澜,怀着忐忑期望的学子们屏住了呼吸试图发现到自己的名字。同样都是寒窗苦读了十年,同样都是学富五车心高心傲的学子们在这时神色却是大不一样,有的微皱着眉仔细看着那榜单,有的却是刻意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状似平静的看着,却终究还是压抑不住微微颤抖的双手。 这种平静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约莫在这皇榜张贴出来不到一柱香的时辰,尚书省前便暴发出了情难自禁的欢笑声,这笑声似乎极为畅快,但分明又透露着苦涩透露着扬眉吐气。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学子都能够确定了自己是否考中,于是乎,落榜的凄凄哀哀,紧凝着眉握着拳目中坚毅执着,并没有太多的人流露出心中的哀伤,而考中的人却是喜难自禁反而有许多学子眼中蓄着眼泪,欣喜的抓着友人的手欢笑着。 范进中举并不是一则苍白且无力的故事,那种欣喜若狂的神情在此时尚书省门前并不罕见,虽说这一界进士科考录取下来的学子仅仅数十人,但其中也有不少的人是在为他们的同伴中举而欣喜,所以在落榜的学子刻意压抑着苦涩向身旁中举之人恭贺着时,这尚书省门前倒没有太多悲伤落榜的气氛,反而是一派的欢腾。 徐凡便就是这欢腾人群中地一个,他死死的咬着唇,满脸的涨红之下根本掩饰不了他的兴奋,他并没有回身一一向身旁那些同是来自江南道的友人回礼,反而依旧是紧握着拳盯着那皇榜,看着三甲中不上不下地一个名字--徐凡。 对于能够中考,徐凡确实是惊讶欣喜到了一种难以克制的地步,要知道,他在那日春+>大考之后本来并没有抱太多期望的,他很清楚那一日因为那少年给他带来的震撼让他没能发挥他最好的状态,所以考罢之后便四处走动将记忆下来地考题答案或是与身旁的学子友人研究,或是直接通过关系找上礼部那位侍郎分析,最终结果是没有太大希望的。 可这个时候,他确确实实是考中了!虽然名次并不是很好,但进士科只要中了,那便意味着他地将来必然有了更值得期待的起点。 当然,这个时候的徐凡肯定不会想到他能考中是否会有其他因素的影响,这位一向心高气傲地江南才子从来不曾怀过他的实力。只是被身旁那些来自江南道的友人紧紧的围在一处喧闹欣喜着时,徐凡终于从皇榜上自己的名字那处移了开来,他缓缓的向后自己看着,任凭友人们拉着他地胳膊庆贺欣喜着。 终于,在二甲最上那处,徐凡双眼猛然一紧,再一次用力握住了拳时,他再也不掩饰他的兴奋嘴角那一丝微笑也逐渐不再克制,放肆且忘形地大笑了起来。 赵业也中了! 再如何地分道扬鏣。再如何地有着误会矛盾。赵业也始终是徐凡此次来京所认识地第一个友人。他当然不会去记恨那些不存在地敌意。因此。为友人也能高中他这兴奋倒确实是真心实意不含水分地。 转过了身。向着四周这一同前来应考地学子恭身作揖。徐凡尽量压抑着心中地兴奋。环视一周笑道:“多谢诸位。今日某定与诸位不醉不归!” 此言一落。更是引起身旁友人地嬉笑应是。此次随徐凡一同前来京城应考地这所有人中。大部分都是选择地明经一科。而至于进士倒确确实实只有徐凡一人考中了。所以这些人也都能理解徐凡此时地兴奋。很是不客气地扬言今日定要将徐公子放倒在那翠竹楼中。 也是徐凡与身旁这些友人欢庆着时。自身旁那拥挤地学子人群中却是挤来一人。此人并没有落榜地惆怅情绪。也没有高中之后地兴奋。他地面色有些红。看着徐凡时也显得欣慰。但偏偏有些尴尬。 犹豫了许久。迎着徐凡干净地微笑。他终于还是牵了牵嘴角。极为干脆地一笑伸出了手与徐凡紧紧地握在了一处! “恭喜!” “同喜!” 来人,便正是赵业。在这个最应该庆贺兴奋的时候,赵业显然也是愿意暂且放下他二人的那些偏见,互相道贺,毕竟,这二人在京城原本交情本就不浅,此时更是出乎意料的双双中榜,那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暂时放弃前嫌。 … … 王府胡同张府内,便就在前院中,阿娘,叶婶,玉儿,甚至连公孙兰以及禁锢在书房中一年不曾出门的叶天都围在了一起,他们这所有人都是带着紧张的期待,忐忑不安的望着门口,似乎是在等着谁,在这一刻,叶天显然也是忘却了那些不忿仇恨,他的心中当然是极为期待兄长能够高中的,这点毫无问。 在这所有人身后,张宏的身旁站着高不危,他看着阿娘与叶婶微有紧张的牵着手,面上有些无奈有些尴尬 终是含着微笑。 “不危,你说有可能发生变故么?”分明是自信满满,但张宏却依旧是轻声叹息问了句高不危。事实上高不危当年来年曾经不止一次参加进士一科的科考,可他确实是没能考中。 听着大人这一句话,高不危满是鄙夷的回身看了眼大人,心中想着昨夜便得知了答案,今日还刻意问出来,岂不故意显摆?但嘴上,一向严谨不芶言笑的高不危,却反而顺着张宏的口吻叹了一声:“难说……” 张宏愕然,随即拍了拍高不危的肩,极为喜悦的笑了笑。 高不危很清楚,这个状元其实对于大人来说并不是太重要,可大人依然欣喜着,那却不是因为考中了状元而欣喜,只是实实在在的因为能够看见主母欣喜而欣喜。 其实从阿娘等人站在前院这处到此时也没有等上太久,可这一点点的时光流逝却终究还是让人觉得等了好久,当黄四那个一向带着谄笑地脸出现在这所有人眼前时,几乎这些人都是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 看着黄四那张满脸的不敢相信,阿娘心中沉了沉,玉儿也握着她小弟叶天的手紧了几分,显然是察觉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 “主母……”黄四终于开口,一向机灵颇擅言辞地他在这会儿却是结结巴巴:“状……状元!” 阿娘皱了皱眉,她当然没能听得明白这位张府的大总管说的是什么,但在这时却也实在不好追问,只能看着黄四张大了嘴,没发出任何声音,又是手足舞蹈着的姿态。 “少爷……状元!”黄四终于狠狠的憋出了一句话,他虽然一向都很相信他家少爷必然高中,但确实是想不到少爷非但能中,更是直接拔了头筹! “你是说宏儿中了状元?”关心则乱,阿娘显然便是如此,倒是叶婶还能保持几分清醒,她看了看阿娘,终于还是犹豫了下颇为艰难地问了句。 这倒不需要黄四来说话了,即便情绪再如何的激动,他也可以使劲的狠狠点着头。 …… 满府皆庆,玉儿在这一刻眼中忽然浮现了不少地泪花,那一双握着小弟叶天的手也更是用力了几分,甚至指节都泛了白也依旧是浑然不觉。 叶天当然不会感觉到痛,其实他这个时候也是激动满是不敢相信,他当然也为兄弟高中欣喜,而他的欣喜更是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热烈。 张宏轻叹了一声,看着阿娘与叶婶忽然怔在了那处,院中也一时沉寂着,他便轻轻上前了几步,看着阿娘惊愕地脸庞,眼中愈来愈多的晶莹,他强自一笑,道:“娘,孩儿先前不是说了保证高中状元么,这会儿就别这样了吧……” 不喜大悲最伤身,再加上阿娘的身子始终不是张宏所能完全放心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倒真的不敢让阿娘太过兴奋以至于忘情。 “中了……”阿娘喃喃道着,眼中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她擦了擦泪,终于回复过来,转身看着她的孩儿,喃喃道:“真地中了?” 张宏忙不迭连连点头:“阿娘切勿如此,您这会儿也该跟阿爹说上几句,再者来说,一大早您都没让孩儿吃饭呢。” 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到阿娘,也是因为张宏口中提起了阿爹,这才让阿娘彻底的清醒了起来,她笑着,落着泪紧紧地牵着张宏的手:“这便随娘去告诉你爹。“ 张宏这才轻松地笑了笑,在随阿娘转身之前却是回身看了看玉儿,迎着玉儿那一张精致的小脸,张宏不露痕迹地笑了笑,又眨了眨眼。 “等你的宏哥哥来日高中状元,我们便就成亲。” 这是玉儿在迎着张宏的眼睛,逐渐清醒而想起来的一句话,这一刻除了掩饰不住的欣喜,玉儿的面上倒是羞红一片。惹得她身旁那个姐姐公孙兰咬牙切齿。 公孙兰当然知道,这小贼必然高中。 …… 满府大庆,皆是随着阿娘与少爷向后院走去,而这个时候却是留下那依旧呆滞的黄四站在那处,似乎依旧是没能相信这个既成的事实。 高不危随在人后,他没有打算一同回后院,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更是最为紧张的时候。 也是注意到了黄四那依旧呆滞的神情,高不危皱了皱眉,道:“还不回后院张罗?” 黄四猛然惊醒,连连点头刚要赶上府上那些人,却忽然又停了下来,叫嚷道:“少爷,少爷,还有一事!” 张宏停步,在他转身时,身后的那些下人也同时让开了一条道,他看着黄四,微皱了眉:“声音轻一些!到底是何事?” 黄四似乎没有注意到少爷的不快,他咽了唾液,涩声道:“方才小人回来时遇到了边公公,说是皇帝陛下在华清宫召见您,前来宣读圣纸的天使也在路上,要您准备一下迎接天使。” 张宏惑,看了眼高不危,却是发现对方一样不解。今日放榜,那依常例来说,总是要等到明日皇帝陛下才会派出天使宣读圣旨,然后这才召见张宏于宫中,再进一步通过殿试,证实这个状元的实际名位。 可为何今日便要召见? 第二百六十章 朝前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六十章朝前 9;为大唐的建国都城。首发长安城无疑是个的天独厚的的四周。不仅有八水环绕。而且还有秦岭怀抱。南面的终山。南五台。翠华山以及东面的骊山。都是秦岭的支脉。并且也都是风景秀丽之的。 东面的骊山并不高大。最高处距离的面也四百丈。东西长度也只有四十多里。可是。自从贞观十八年起。太宗皇帝便下诏在山上营建“汤泉宫”。这倒不是因为山乃是风景秀美之的。也不是因为山上曾住过山老母。不是因为骊山曾经乃是当年周幽往烽火戏诸侯的烽台遗迹。之所以建宫于此。倒也只是因为在这山有一处温泉。据说能医百病神奇十分。以自太宗朝起。骊山便是大唐皇帝最为喜好的一处避寒避暑之胜的。 当然。当初只是初具规模较为简陋的汤泉宫在这几朝皇帝下来早已被修的尽善尽美。而这汤泉宫也一度易名。甚至在久之前当今的皇帝陛下也刚刚又为其命名。改为“华清宫”。 此时的皇帝陛下李旦便就在这华清宫的正殿之中。他斜卧在殿中最前。半依着软微微皱着眉的他捏着两纸试卷沉吟不语。仅仅从他神情上倒是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并没有为这两纸试卷的狂放而不快。也没有为这试卷的大义而欣慰。只是沉默的反复看着这两纸试卷。却理也不理恭身站在他身前左下的三位皇子。 皇帝陛下今日不在长安城中那皇宫之中。这或许已经算的上是一件极为令人震撼之事因为京中但凡够上档次的人都极为清楚。在春之后的这几日京城绝-一场堪称惊天动的的变动。关于那一场春之事的争斗在这几天绝对会有一个收场。可便就这等紧张且敏感的时刻。皇帝陛下却不在宫中。 而事实上这还不最令人震的最令人震的当是皇帝陛下左下方所站着的那三位皇子。三位任何一人都极有可能入主东宫成为下大唐江山拥有者的要皇子。很难想象牵连到春之后这几日内便会有个分晓的几位主人物。今日都反常的聚在了这华清宫内…… 将手中那两试卷轻轻的放在身侧的书案之上。年近半百的皇帝陛下舒展了眉头。他微有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便就好似他仍旧还是以往的那个平凡老农。身上既无所谓的王者气度也没有执掌天下的凛然霸气。只是一味的平静中庸着。 “你三人且看看两纸试卷然后跟朕说说你们各自的看法。”斜躺在那处。早已挥退了殿内宫人的皇帝陛下 手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毯。显的极为漫不经心。似乎是不太重视这两纸试卷。 东宫未定。依例依矩都定了这三位皇子中最为年长的宁王殿下必须率先表态。所以他笑了笑。然后很自然的走上前几步。先是伸手拿起那一首诗。大致看了看使他本微笑从容的情消失不见很快便是一副极为凝重的模样。随后。再拿起那首赋。很认真的逐字看着。“傲了些也狂了些。但儿臣以尚理解。更重要的是。由一赋儿臣看的出。这少年胸中。还是知进退明事理的。”这已经是一个极不错的评价了。 王殿下似乎对那少年总是有着不少好感。他说罢了这些便再次微笑了起来只不过心中难免有些微微的不安毕竟。他很清楚他的父一向都极为喜欢中庸之道而这少年的那一首诗却实在是与中庸之径为两极。 说罢了这些。待他察觉到皇帝陛似乎没有表态的意思。宁王李宪便只好转身。将手中那两纸试卷交在了平王李隆基手中。 对于手中这两纸试卷。李隆并不陌生。那少年当日交卷之后不久。他便了这两纸试卷的内容。所以说相对于宁王殿下那种种的神色而言。李隆并没有异常的情绪。只是镇定自若再看了遍。便坦然微笑:“所谓人不轻狂枉少年。儿臣倒是今日才知原来那一向冷静的少年居然还有这等轻狂自傲的一面。不过这样也好。少年人嘛。若是没有锐气血性。总归是不好的。再者。他的轻狂也确实是令人轻易便能察觉他的自信。” 这个评价。极高便连宁王殿下也是微微侧目。他一向都知道他这位三弟极为欣赏那 年。可为何他会在父皇面前如此抬高那少年?毕竟。父皇是不喜欢这般锋芒毕露之人的。而李隆基等高姿态。很有可能导致皇帝陛下对少年生出不喜的情绪。 基为何如此。宁王不能理解。 接过李隆基手中的两张试卷。一向都是清冷言语甚少的赵王殿下只是看了一眼。便随即 重新放回了皇帝陛下身侧的案上。他没有理会宁王的神色。也不去看平王始终微笑的神情。是以一种极冷漠的姿态。道:“儿臣没有评价。” 赵王殿下不喜欢那少年。这宫内的四人都很清楚。他的不喜欢甚至已然是让他根本不想会那少年的任何事情。 皇帝陛下从始到终不曾有任何。即便赵王殿下这等态度有些不敬。可他依然是那一副淡然温和的神色。他没有再试图去拿起那试卷。只是在三位皇子都评价了罢。喃言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对这一句话。朕不想过多的去评价。然而。“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这观点却是让不的不说上几句。就江山社稷而言。朕不太相信这句话乃是出自他口。” 这一点。不仅是赵王认同。便连 王与平王二人也都不会去反对。 这两年来。那少年给他们这些人所留下的印象大抵都是在那些关于争斗关于阴谋之类的事情上。而在治国理政这些方面却实在不曾见过那少年有任何作为。所以说他们并不能轻易相信那少具备这等为国为民的操守。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在皇帝陛下这些人心目中。那少年应该没有这么伟大。除了对他身旁那些人的时候。他几乎是一个自私冷静到令人发指的人物。 “虽然不相信。可毕竟是出自那少年之口。这点乃是不争的事实。”平王缓缓开口。显然是在为那 年辩解着。他的神色极为平静。双目中流露着凛然的风范:“儿倒是更相信。以往那少年是没有机会。若是日后他有了官职在身。他肯定会有这等为国为民的觉悟。” 不能说平王是在一味的为那少年辩解。事实上也是如此。从前的那少年没有任何官职在即便他与皇室有着千丝百屡的关系。可他毕竟没有机会去实现他所谓的抱负。 赵王李隆撇了撇嘴。明显是不赞同。但他并没有直接去反驳。只是冷漠的站在那处。睛始终放在斜躺在那处的皇帝陛下身上。 “再说说。这少年是否可。又该如何来用。”也不知皇帝陛下是否会认同平王的辩解。他轻轻转了转身子。看着眼前这三位皇子。很朴质的随口问道。 “可用。慎用。”这一次倒不是宁王先的口。只是与平王李隆基交换了个眼色以后。由李隆基斟酌了言辞才最终说出这么四个字来。 可用代表着宁王与平王二人认那少年的各方面能力。慎用却也代表着他二人其实对那少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等心态的谨慎。 “束之。压上一些时日。然后启。”这是赵王殿下的意思。其实赵王殿下已经是极为含蓄了。虽然他的态度是冷藏那少年一段时日。然后启用。可其实这殿的三人都知道赵王殿下的意思就是不用…… 皇帝陛下沉默着。并没有针对这三位皇子的评价而有任何表示。他似乎是在思虑着一些情。恍惚的神情间微微透露有几分期待几分担忧。 不要以为今日关于那少年的这场话仅仅是在陈述着这四位大人物各自对那少年的看法。其实不管能不能用。可不可用。这四位大人物也都是在利用着。而今日之所以会有这一谈话。其实是直接关系着。那少年入朝以后的位置。将会如何来安排。 皇帝陛下再没有多话。如此沉默着。而站他身前的三位皇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仍是各自琢磨着心思的同时。相互打量着对方试图察觉到一些事情。 华清宫中。赵王也好。平王也罢。在这一日。似乎都忘记了春闱之后的那一件大事。人在针对那少日后安排一事之时很清晰的表明了各自的态度。却反的都不曾暗示过任何关于起用这少年之后。可能会影响到的事情。 过了许久。当宫中一柱沉香烧去了一半。皇帝下终于完全坐正了身子。他双手撑案。是看了眼宫外正午的天色。随后又看着身前的三位皇子。缓声道:“今日便就在宫中陪朕用。明日一同随朕回京。” “下去吧。”话落。三位皇齐齐恭身。向着皇帝陛下拱手尔后缓缓退出这华清宫…… 三位皇子刚刚离去。自那宫外。便传来宫人的清冷声音:“启奏陛下。状元郎张宏求见。” “传。”皇帝陛下挥手。带动着丝锦长袖。他的面色也逐渐由先前的几分凝重化为了全的温和。 第二百六十一章 坦白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六十一章坦白 清宫外。一身锦白华袍始终佝偻着身子的张宏紧紧的前那宫人的身后。亦步亦趋。他并没有试抬头去打量这据说在皇帝陛下身旁最的宠的李公公。也没有左右顾这座建在骊山之上的宫殿。只是一味保持着谦卑姿态的他显的异常谨慎。让人根本不敢相信便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在这两年里做下了那么许多猖狂到近乎逆天的事情。 引着张宏步入这华清宫的含元殿。李公公自是先行几步走向坐在殿中最上的皇帝陛下身旁。没有说话。站在那处执尘微躬的他也悄悄的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注定飞黄腾达的状元郎。 张宏依旧没有抬头。似乎是担家的威严会折射出他胸中的野望。他有些不安。即便是此时也仍是不猜到任何一分关于皇帝陛下此时传召他的心思。所以他只能刻意的掩饰着他的不安。很谨慎的走了两步。在皇帝陛下案前十步那处他便停下了脚步。跪拜在的口呼道:“民。张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清湛。一如既的平静自若。其实在入这含元殿前。张宏也一直在考虑着究竟是像以前那样从容着。亦或是刻意的显的惶恐些。这个考虑很有必要。因张宏毕竟是第一次被皇帝陛下召见在皇室之中。即使他对这位皇帝陛下并不陌生。可以往的见面却实在是没有过这等正式的场合。 很明显。他选择了从容平静。那是因为他后来还是大致揣测到此次皇帝陛下召见他入宫应该与他那两份试卷脱不开关系。既然如此。那两份试卷已经展现了的胸中宏图。便也没有必要刻意的掩饰些什么了。 “平身吧。”淡然温皇帝陛下并没有刻意的打量这少年。他似乎显的有些漫不经。可这等的漫不经心其实也只是皇帝陛下故作的一个姿态。对于这少年。皇帝陛下是欣赏的。无论是从前京中的那些事情。又或是江南道那些事情都能够让他清楚的了解到这少年不俗的手腕。很适合为他去做那些事情。 可他毕竟不一味的赞赏这少年他是皇帝。即便身上再如何的没有皇者风范。他本身再庸平和。他也必然会在不知不觉间运用着身为一个皇帝所应该具备的用人之道。 张宏缓缓头。这一世甚少下跪的他并不曾在面流露出半分对这个礼仪所存在的忿忿。他依旧是从自若着。微微看了眼皇帝陛下之后。便很快又垂下了头。 皇帝陛下身着一身红相间的天之服。他头顶金冠。腰缠玉带脚踏**靴就算神情和十分。却旧无端端的让敬畏。让人不敢直视。 他是皇帝陛下始代表正整个唐最顶端的那些事物那些人。 “朕今日唤你前来。是为了明日朝一事。”为与这少年的熟识。以及对这少年的欣赏。让皇帝陛下很直接的选择了开门见山。他双手撑膝。俯视着站在他身前佝偻着身子的少年。温声再道:“想必你也清楚明日早朝殿试后便会依为你这新科状元正身名位。入朝为官。朕想听听你的意思。”“民不敢。谨听陛下吩咐。”张宏豫了片刻。微微启齿之际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但随即回复自。面上依旧是间杂着些须的惶恐。以及更多的从容。 了状元。却始终未能入朝。以在明日殿试之前。张宏倒也仍然是一介布衣。他也必须的自称为民。 “依制新晋进士之人。须要历练。一般情况下都是下放在大唐各州府从七品为朝效力。便状元也不能免俗。”皇帝陛微笑道着。似乎是很随意的在陈述着一个事实。\\首发\\ 张宏疑惑。但瞬间苦涩了起来。他当是愿意皇帝陛下将他下放在大唐各。最好江南道。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避开京中的这些事情。然而。这只能是一件不可能的情。想来他也根本没有机会的到寻常士子的正常待遇。 果然。先道了那么一句之后皇帝下便很快的接着又道:“可你不同。你毕竟是有了江南道一年的历练。所以朕与几位大臣议了议。还是决定将你留在京城。 在这京城。该如何来安置你却实在颇为不易。” 那些与几位大臣议议之类的言语。当然只是一个托词。张宏心知肚明的同时却也能从帝陛下这一言中听出他的归:。皇帝陛下怕是有了决议。 “你的文才朕很早便从太平公主那处的知了一些。“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这一 也不是常人所能作的出来的。所以无论是国子监又林院。你都是适合的。”皇帝陛下只是提着张宏许久之前在公主府所显摆的那一诗词。但却只口提那两张试卷。 他似乎真的是棘手于该如何安置张宏这一问题。微顿了片刻之后。他才继续言道:“可朕与太平公主商量了几番。却还是认为将你安置在翰林院那些养老的的方实在是有不妥。”说到这。皇帝陛下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以为。暂时便在御史台为官如何?” 这一番话。无论怎么似乎都是皇帝陛下绕来绕去说了那么多废话在为最后一句话做着铺垫。可其实这种习惯却也都是多上位者的通性。他们像是都很喜欢故弄玄虚让人难以轻易揣测到他们的心思。 不管怎样。张宏对于皇帝陛下这一话始终是没有太过在意的。既然知道皇帝陛下肯定将他留在京城。那当然也能道无论如何他在京城的位置肯定是极为敏感的。所以御史台也好。书六部也罢。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陛下提到了太平公主。张宏在这一时间内确实是很惊讶于难道关于该如何安置他这一个问题。便连太平公主殿下也插手了? 他思虑再三。小 的打量着皇帝陛下那一张依旧温和的神情。只能轻声回道:“谨听陛安排。” 若是太平公插手了关于如何安置他的这个问题。看来他在京中的情况恐怕会比他想象中更要敏感复杂。 “那便这么了。史台下辖监察院。朕的意思是明日后你便就任于监察院吧。关于监察须要做的事情。你明日之后自会。”皇帝陛下向后靠了靠。他在说了这些以后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微闭了眼睛的他任由张宏站在那处。却不再开口。 小意的看着皇帝陛上了眼。张宏不经意间也看了看他身旁的那位李公公。却是发觉李公公也正在看他。 这殿内气氛便一时有些诡异了来。张宏看着那位年近半百却依旧精神大好。容颜并无太过苍老之意的皇帝陛下。心中也琢磨着究竟皇帝陛下还会说些什么。他当然清楚。今日他的召见肯定不会仅仅是为了安置他。 不过。张宏倒也不会轻易开口打这沉寂。他依旧恭敬而站在那处。心中却是在想着别事情…… “明日。你便是朝廷官员了。以的那些事情。有哪些不该做的。但你却做了。是不是有要澄清一番?”若是从张宏入殿到皇帝陛下闭眼。皇帝始终是以一种温和姿态在与张宏言谈的话。那此时这一句话便有了些冷意。虽然落在张宏眼中的皇帝陛下依旧温和着。但其实张宏却是知道。皇帝陛下。有不满意了。 张宏大惊。心中一沉的同时却也道皇帝陛下是要他说些什么。他想不出皇帝陛下怎会知道他做的那些情。也不能肯定究竟皇帝陛下是知道了。还是仅仅在诈他。但无论如。这一点他都不能赌也不敢赌。 在这殿中。张宏不有半分失仪之处。心中再如何的震惊惶恐。表面上张宏却终究还是做到了不动声色。他紧紧的握着。犹豫了再三。终于微笑了起来。看了眼站在那处并无动静的李公公。张宏上前两步。微笑道:“有两件事情其实在来之前。便就是要告诉陛下的。” “朕在听。”皇帝陛下清冷再道。看不清他的情绪。 那些事情。也确实是须要让陛下知道了。张宏也有那么分把握可以让皇帝陛下接受。以他勇敢说了出来。仔细为陛下分析着其中利害。以及一些关于他的看法。 以往的时候。张宏并非朝廷中人。再如何的权势彪炳也都是在皇帝陛下。太平公主这些人默许下才能拥有的。所以一阴暗见不的人的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隐藏起来。 可日后不同。身为朝廷官员可能会让他进一步的获权势。但同时也必须失去一些东。比如拥有的那些秘密。 是无论何时都是不折不扣的同谋反之事。 … … 铺垫全部完成。接下来便就是关于东宫的收尾了。 注:关于天子行服。其实电视上所看到的皇帝陛下都是身着明黄龙袍。那是不精确的。有宋以前。唐朝的时候。天子所着服饰并非明黄。而是深黑与大红相间。)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早朝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六十二章早朝 扬且浑厚的景钟沉闷的发出了这清晨的第一声钟着这钟声。大明宫内的太极殿正门也缓缓的被宫人小心推开。与此同时。一直守在朝堂内的百官臣也鱼贯而出。向着太极殿内走去。 就是在大唐文武百官的恭祝之下。身着红黑龙袍的皇帝陛下李旦在左右宫人的引导下徐徐升上御座。随后。金吾将军这才趋上殿阶。奏称左右厢内平安无异。 内侍者宣呼依仗队中的衙内仗入宫立仗。衙内仗便由侧门依次进入大明宫。从太极殿阶前丹凤门。在龙尾道两旁依次排开。衙内仗分为五队。分别称为奉仗。仗。勋仗。仗。散手仗他们有的手持绣有龙蛇图案的旌旗。有的手扶长枪戬。像龙尾道两旁的石柱一般一动也不动的站在旁。 散手仗下面是对立八匹立仗马。金鞍绣黄幛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匹马旁都有两名戎装执鞭的人。称为进马。肃立在马的两侧。以保证立仗马的安分。 要知道这立仗马在殿前始终代表着皇家威严。以每日用食远比寻常官员更要丰厚的匹所要做的事情便是保持威严一动不动。倘若在朝期间任何一匹马有了异。怕不仅仅是这马匹会面临着屠杀的下场。便连那进马之人也有极大连带责任。 所有的一切都极有秩序的进度下进展着-日地早朝也都是如此的千篇一律烦琐无比。 当殿外的这一切依仗都奏立毕。最后的才是百官朝天。向着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唱恭贺。 … … 往常一样。当皇帝陛下身旁的李公公代天唤百官平身之后。接下来的就是百官奏事。只不过。在今日却是注定了不会有哪位官员会站出来奏请朝事。这大殿中地每一人都很清楚今日-朝的重点将是什么。 殿内沉了约莫片皇帝陛下似随意地扫了眼殿内的百官众臣。随后轻声开口将那略显苍老但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落在了这大殿之中:“为何不见赵王?” “回陛下。赵王今日小恙抱身。未早朝。托儿臣代为奏请。”也是皇帝陛下的声地平王李隆基很快便越出了一步。他地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坦然不不亢。 皇帝陛下微皱了眉:“抱恙?”当然会有些不太满意。因为他昨日才刚刚见过赵王。当然知道对方昨日还是好好地。可他这一时却也想不出为何赵王不早朝即便他再如的不喜那少年入朝却也总归不会在这等大事上失了礼数。总不至于想见那少年便不来早朝吧? 李隆基察觉的出皇陛下的不满但他没有再解什么。他只是微微垂着头神色有令人难以琢磨。 由他来奏请赵王抱表面上看似乎是有些奇。因为这朝堂中地任何一位都很清楚他与赵王二人之间现下的关系即便不至于到那种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也绝对是两不对立。所以说就算是为赵王请辞。那也应该是赵王手下地那些人站出来却实在不应该他。 但偏偏就隆基了出来。 因此。在这一时间内。上有些小声的议论。几殿中地任何一人都不能清楚今日的诡异状况。没有人知道平王殿下为何如。 而他如此主动。是否与赵王殿下有关? 不过。产生了这种想法地人也很快会抛弃这个想法。他们这些人当然不会以为赵王殿下会与平王殿下有些关联。而平王主动站出来。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毕竟乃是赵王殿下的兄长。由他来奏请似乎也无不妥。 皇帝陛下轻咳了声。这殿内也很快回复了沉寂。他看着殿下的百官。摆手示意不再提及赵王之事。再道:“今日乃殿试为国选材之日。既然众卿皆已安。那便唤三位才俊入殿应试罢。” 声落。李公公便很自然的上前一步。微微佝偻着身子的他向着大殿发出他尖锐的话语:“陛下有旨……传此届大考探花。万年县人氏郑其冲入殿。” “陛下有旨……传此届大考状元。长安县人氏张宏入殿。” … … 接连三道旨意三声同样尖锐的声音落下。自太极殿门外早已等候在外的三位才俊由宫人的引导。谨慎恭敬的走入这太极殿内。 走在最前的便是万年县郑其冲。这是一位青年才俊。他的相貌极为清秀。消瘦的身资衬托的此人显的刚正宁直;随在其后的便是范阳卢不安。这是一位约莫四旬的中年人。蓄着长长胡须的他倒更像一个道士。无端端的显的淡泊宁静。 张宏便走在最后。今日的他一身大红状元服。年仅十六的他穿着这一身衣服似乎有些不太合适。长长的袖管被他挽的很高。他随在身前那二人之后。微垂着头的他有些窘迫。似乎在这等威严气氛之下有些不安。不及他身前那两来的从容。这便让殿内的百官众臣一眼就看了高低。那些并不认识也不曾听说张宏的官员便会叹息。 道这位状元郎始终是太年轻了些。气度也明显不足;而至于与张宏识的那些人。像平王李隆基。尚书左仆射张说等人便会觉的有些不解。他们 会知道这一向沉稳异常的少年为何今日如此古怪;尚书崔。御吏大夫怀贞人便会暗自诧异之时也腹诽着这少年究竟在计算着怎样的阴谋故意作出这样一副忐忑地模样又是何?这诸般神色落在张 身上。无疑是有些轻视了前位榜眼探花的意思。不过这也正常。最受关注的肯定会是状元。所这三位新晋才俊倒也无甚不妥。张宏更是不会理会这朝堂内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任何一位官员对他的看法。 他此时更为在意的倒是皇帝陛下。而他面上的忐忑不安也完全是因为皇帝陛下。他必须知道在经过了夜一夜地思虑之后。今日的皇帝陛下是否会接受他地提又究竟会会追究他昨日所说的那两件大逆不道之事。 “三位卿家既是能从万千中人举身而出。则必是有着过人之处想来朕接下来的考量也算不的难为三位卿家。”在张宏三叩首拜见了皇帝陛下之后。那高高上的大唐皇帝便温言开始进行了殿试。 所谓殿试。通常都只是针对进士科地前三名。这殿试说重要倒也是重要在只有经过了试才能最终确认状元是否名至实归。而在这殿试中若是后两位有任何一人更能的皇帝陛下的青睐那状元也是会易名地。但说这殿试不重要。其实也大都是因为殿试基本上只是走一个过场。大唐数朝传承下来让状元易名的先例是从不曾发生过的。 今日更是不可发生。因为这朝堂中地许多人都知道。这少年的状元乃是陛下钦点的无论如何陛下也不会否决他先前钦点之人。 在皇帝陛下依例陈述之时。宏并排站在榜眼探花二人中间他始终微垂着头。显的异常恭敬。但中途依旧是不可避免地小心抬头听着陛下训话时捕捉到平殿下偶尔向他投来的笑意。 笑意让张宏多少几分毛骨悚然地意思。他很清楚他身旁的这两位榜眼探花都乃是赵王殿下地人。在这春闱一事之上张宏本以为就拉拢人才方面来说必然会是赵王与平王逐最为激烈的一次。可就表面情况看来。似乎平王殿又一次的惨败。三位新贵。除了张宏这个立场不够坚定之人。其余二人都是赵王的人。可见平王在这春之上几乎是没有拉拢到多少人。 但便就如此惨败。平王殿下却旧是微笑的出那代表着什么?代他不重视此次春闱?代表着他原本就没有试图在春闱一事上动些手脚? 都不太可能。张宏其实更宁愿信平王殿下这是在暗示着他。暗示着他必须站在平王那一。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平输的不太惨。 可这时的张宏却很脆的站在平王那处。所以这么一来。张宏会觉的有些忐忑。 …… 试进行的都是策。这策论也依旧是如往年一样由皇帝陛下出题。让三位新贵自来作答。皇帝陛下出的题目乃是针对治国一策。大抵便是让这三人各自陈该如何才能好的治理国家。让他三人说出各自的观点。 仍然是由探花郑其首先作答。这位年轻的才俊显然是有着真才实学的。他落落大方着。在朝廷上这许多大人物之前显的从容不迫。他的观点乃是由县治引起。基本上张宏是将他的观点理解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张宏并没有仔细去听这位青年才俊的口河。他对治理国家这一方面确实不太感兴趣。或者可以说有这个觉悟也不以为他有这份能耐。当然。就算他有这份能耐。依他的性子来看也绝不可能如同郑其冲一般说的这般好听。是那种喜欢做而不喜欢说。在郑其冲陈述着他观点之时。倒是让张宏的以有时间四下打量了朝堂上的各位大人。他看了看那位阴冷漠的崔尚书。随后也看了看皇帝陛下最为宠信的中书令陆象先。最后也忍不住去看了眼平王殿下…… 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也没有人察觉到这少年的 不在焉。 只是。在这期间张宏却突然发现王殿下似乎今不曾早朝。他瞧见了平王。也看见了宁王。却独独少了赵王。这让张宏有些疑惑他当然知道今日早朝除了这一殿试之外。还有另外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平王李隆基曾言春闱之后东宫之事便会有所决定。那今日早朝是否又会提起东宫一事?可是今日提起的话。那身为主角的赵王殿下又不在场。该如何来提起? 想到这一点张宏再次迎着平王那份淡然的微笑时。不免心中更是生出了许多的困惑。 … … 赵王府上。 今日的赵王不曾早朝。却也没有前去太平公主府上。他便如往日一般冷漠着站在这院中。着府上那些异常忙碌的下人。紧皱着眉。 “加火。烧水。”冷漠吩咐了一赵王殿下转身。看着那一间冒着热气的厢房。再道:“再为本王备一桶凉水!” 完全是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态。哪儿有半分抱恙在身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今日不曾早朝的赵王殿下却在此时做着这么一些不务正业的小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给事 人法的。的法天。法道。道法自然。此千古慧言体可用。它非但包含着阴阳圆极之说。更可借鉴于治国一策之上。微臣以为。将此句慧言放在治国一策上。大可理解为。但凡好的有利于发展的便可放其自然。而是存在弊端。则只须引导改正即可。”探花郑其冲侃侃言谈之后。便是榜眼范阳卢不安自来应试。他在说话之时。始终是显的极为清幽。有那么几分清风拂面的意境。 由卢安这些话中。轻易的便可看出这位貌似道人的榜眼实际上对道学研究确实有几分心的。他今日策论的观点不论对错。单单就这份幽雅平和已经是比先前的探花郑其要高出了一个准。 不过。虽然就学问上而言卢不安要高一些。但从此时朝堂上的氛围看来。倒还是郑其冲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更能被这些文武百官们所接受。原因并不复杂。当今陛下乃崇尚中庸之道的。无论治国亦或治事。皇帝陛下都喜好把握一个平衡。所以这么一来。卢不安的主张“无为而治”便在很大程度上显的刻意迎合了皇帝陛下的中庸之道。让人很自然的便会以为不安是在针对着皇帝陛下的心思进行着奉承。这当然多少会让旁人心中有些不快。 一个尚未入朝的官便会如此**裸的奉承着皇帝陛下。那不管他是对是错。都很容易遭受他人的排斥。或许这种排有些不可理喻。但身在仕途的人。都会潜意识的打压可能上位的小人物。这也是大多数官员的普遍心理。他们确实很难接受一个刚中进士之人便取的皇帝陛下的宠信。继而踩在他们头上。无皇帝陛下是否受这种奉承。他们也都会防患于未然。 况且。政治原本便是不可理喻的。 …… 张宏站在这二中大致听了他二人的殿试策论心中也不免有些轻视了这二人。他先前以为他这个状元乃是作弊来的。那身旁的位便极有可能是有真才实学的。既如此就殿试来说。这二人肯定他有不少高见。可此时。听着这二位的“无为而治从小而治”等等观点。他确实是不屑着身旁的两位才俊。 眼下的大唐。是局混乱。党争连迭。便就是这种局面之下再采取“无为而治”的话。那结果会将如何?不难想象。若是针对这等混乱的朝局不管不问。那大唐也必将危矣! 在这朝堂之上。与宏着同样想法的人显然不少。便就在张宏偶尔抬头时却是清楚瞧见平王李隆基不屑的冷笑。从这笑中张宏自然能揣测到平王殿下对这种无为而治那是深恶痛绝的。而非但是平王。便连皇帝陛下最为倚重的中书令陆象也是紧紧的皱着眉。明显是极为不快。 不过。平王的不喜。中书令的赞成。这些毕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喜不喜欢他若是喜欢这与他有着同样观点的榜眼。那平王等人的不喜欢自然便可排除在外。也是张宏思量着帝陛下可能会对这位榜眼褒赞几句的同时却帝陛下摆了摆手。神情依旧温和平静。并没有作出任何评价。便很干脆的言道:“来便是状元郎的策论了。朕以为。就状元郎那一赋来看。这策论不要也罢。” 陛下话落。朝堂中快一阵小声的议论之声。那些与张宏交善的官员。比如平王殿下与书左仆射张说二人皆都是微笑而看着张宏。明显是极为赞成皇帝陛下的言语。而于那些与张宏交恶之人。像吏部尚书羲。礼部尚书崔等人却是满脸的复杂神色之下。透露着不少的嫉妒与不甘。 于剩下的那些并认识张宏的”员倒是无一不惊讶。他们这些只是隐约知道京城这么一个少年的官员们。倒实在是不曾想到皇帝陛然会如此宠信着这少年。 对于这种种不一的色。张宏坦然受之。他站在那处。虽然仍是从容自若着。但其实却是有些兴奋的握了拳。皇帝陛下这一句简单的话落在朝臣官员耳里。只能是让这些人的知他是如何的受宠。而他却很清楚。既然皇帝陛下已经说出了这句话。那便代表着昨日他与皇帝陛下所提到的那两件事。都已经被接受了。 他那两件大逆不道之事。皇帝陛下已经默许甚至是再也不会追究。这当然让张宏难以自抑的庆幸了起来。 也是张宏庆幸之时。这些时日来屡次受挫的礼部尚书崔终于还是没能耐住他的嫉妒不。他整了整朝服。便就在这等满朝议论之时。上前两步。恭身道:“下。微臣以为。状元郎虽是大才。但既然榜眼与探都有了一番高论。依制来说。状元郎还是不能免此一试的。” 张宏不奇怪崔会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他这些时日。从江南回到京城以后便一直都在奇怪着这位礼部尚书大人胆子似乎更大了些。以前那个只会在暗的里耍些小手段的崔似乎拥有了不少底气。 下忧而忧。后天乐而乐。”皇帝陛下轻声叹着。饰他对这一句话的喜爱。他笑了笑。望着下众臣。再道:“写出此句者。卿以为状元郎会不何谓治国策论乎?” 崔当然不会服。其实一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相信这少年会真的具备着真才实学。所以他当很希望能够让这少年当众出丑。好让人人都能知道这少年完全乃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再次上。刚要说话。却是注意到吏部尚书羲已然上前。 “便就晓状元才识过人。非吾辈所能及也。微臣等人这才更想听闻状元郎治国一论。”这些话说的明显比崔要有些水平。他只是一味的赞扬张宏。让皇帝陛下不好拒绝。当年依凤阁的那一件事情。已然是让与张宏之间的仇恨再不能消如此一来。在针对张宏这一问题上。崔与羲显然是有着共同的默契。皇帝陛下没有再次拒绝他淡淡的看了眼随后又看着殿下那少年。眼看着对方依旧从容的姿态。然也知道那少年是不怕考验的所以他微笑了笑。事上他也很乐听听这位似乎无所不能少年能有些怎样的惊人言语。 让张宏当殿策。王李隆基也是赞成的他胸中有宏图。当然要知道他一向最为青睐的这个少年是否能堪大用。 朝堂上。很快静了下来。张宏看着皇帝陛下微笑点头。又迎着平王李隆基那鼓励期待的神情他笑了笑。也只能坦然作论。“微臣斗胆。便抛砖引玉管子一论。”张宏自然不会在治国之上有哪些惊人的言论。但却很清楚的知道面对着眼下这等大唐。绝对需要一些实际的行动而改大唐。因此。他便在这满朝上下各怀心思的中轻声言道:“农为本。发展商业;以农为本。顺政人心;选贤任能。扬长避短;以法治国。以德为辅。综合而治。” 与前二位策论相比。张宏这寥数言无疑更注重实践他并没有陈述一堆空泛华丽的策略论只是从实际出发指出该如何去做。这一点当然更能的到那些实干派的官员欣赏喜爱。这其中尤其是以平王李隆基为甚。 张宏说的多。可王殿下却是一言一句的听在了耳中。他不再微笑。微微凝眉的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也是直到这。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这少年所懂的的。并不仅仅是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此乃儒家不二法典。微臣以为。这其实也正好可引用在治国一论上。”宏轻轻启齿。他这些话其实在一早便有了思量。这倒不仅仅是为了应付殿试。更多的是为了让朝廷里的这些显贵官员们知道:其位。便须谋其政。 …… “。”平王李隆基率先出身。并没有保留他的欣赏。迎着那位中书令陆象先同样的笑。平王殿下微笑向着皇帝陛下道:“儿臣以为。张宏此言颇合治国一策。可谓第一。且。儿臣还以为。能具此等大才者。应理留任张宏为事府给中。” 没有人能够上平王李隆跳跃思维。 也是这时。满朝上下都在想着张宏那一番言论。试图找出缺陷加以击之时。李隆基已经在为张宏谋着官位。这实在不是朝廷上的那些官员所能意料到的。 便连皇帝陛下也是惊而皱眉。他当然没能想到平李隆基居然如此干脆的便提出了詹事府。 事府。 不须多久。朝廷中的这些大臣们便彻底反映了过来。原本他们的注意力皆都放在这三位新才俊的策论之上。可这瞬间便被李隆基带回了官职之上。不不说。在转移视线这。平王殿下实在是玩的出神入化。 张宏当然也没能料到平王殿下居然会轻轻一言便将他的话题引到这个问题上。他有些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他望着平王殿下。忽然觉这位来日的一代雄主实在是令人仰望高不可攀。 事府给事中。官职不高。从五品而已。但其本身代表的职位却实在是太过敏感。尤其在眼下这等情况。所谓詹事府。其实也是东宫的中枢一职。如此重要的一职位给了一个新入朝的人。不提合适与否。单单就眼下这种情况便是极为不合适。 要知道。此时的东宫仍是高悬未。既然没有太子殿下。那要他这个事府给事中何用? 可平王却分明是清的提了出来。这当然只能让宏联想到平王殿下是在试图用他来引起东宫一事的决定之上。他记的平王曾经说过春之后。便是他入主东宫之时。可这个时候拿他来试探东宫的决定一事又有什么样的意图? 张宏惊惧。皇帝陛下一时也皱眉不再言语。满朝上下。只有平王李隆基一人微笑自若。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朝争 为东宫太子一系力量的大管家,詹事府的重要性可想在眼下这种并没有册立太子殿下的情况下举荐张宏为詹事府给事中,那平王殿下究竟打着怎样的算盘?答案可能有二,其一,便是仅仅给张宏一个虚衔,在没有东宫太子的前提下,张宏只能每日在朝无所事事;其二,便是完全凸显了这詹事府给事中的至关重要性,张宏完全可以在东宫未立之前,大肆安排詹事府中的人选,在日后东宫册立之后,东宫一系的力量便很有可能被张宏把握着绝大的一部分。 这两种可能,张宏当然还是倾向后者,因为他了解平王殿下这个人,他很清楚对方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是毫无目的的随意而为,平王殿下也确实没有必要在他入朝之初便完全架空了他,让他无所事事。况且,他不可能不知道皇帝陛下想要利用张宏来平衡朝局的意图,既如此,他也应当知道,张宏的入朝对他而言百无一害。 故此,举荐张宏为詹事府给事中便很有可能是平王李隆基在入主东宫之前试图让张宏先为他整合詹事府上下。可这么一来便又产生了问题,平王殿下为何依旧能够如此自信他能够入主东宫?在眼下这等局势对他极不乐观之前,他要张宏先入詹事府对他又有什么意义? 琢磨着平王殿下这些心思的张宏,在此时便不得不暗自敬佩起这位年轻王爷的心思实在堪称老谋深算滴水不露。他在这个时候,已然是想清了其中不少关键要害。 若是来日他真的入主了东宫,那身为詹事府给事中的张宏无会被外人很轻易的定性为平王一系地官员,从而也达成了平王分化张宏与太平公主的意图;而若是平王在此番与赵王殿下的交手中落败没能入主东宫,那他日后依旧可以利用张宏这个詹事府给事中的职位来操作不少事情,甚至可以将赵王殿下再次拉下马! 可他又凭什么能够肯定来日的张宏肯定会帮他对付赵王殿下?仅仅是因为他瞧出了赵王殿下极为不喜欢张宏?显然,这远远不够。 …… 在这沉闷异常的朝堂上,张宏便就由平王殿下那一句淡然地言语而在一瞬间生出了如此许多的念头,他微微抬头望着平王那处,忽然扬了扬唇角微笑了起来。这满朝上下,也只有他最为清楚,平王殿下地举荐,是不太靠谱的。且先不提赵王那一系的官员是否会答应,便连皇帝陛下也绝无答应的可能。这不仅仅是因为皇帝陛下已经为张宏定下了官衔,更是因为皇帝陛下要用张宏,那是为了平衡太平公主与李隆基,而不是为了给平王李隆基拉拢张宏。 也是张宏如此思量之时,这朝堂上终于有人站了出来,事实上平王殿下的这些心思张宏能够考虑到,那同时混迹了官场这么多年地老狐狸们也都能够揣测得到,所以这么一来,赵王一系的官员便也必然会站出来,他们当然不会愿意他们来日地太子殿下身旁有这么一个态度不明,甚至是隐隐趋向平王的一个碍眼之人存在于詹事府。 站出来的乃是工部尚书萧至忠,这位掌握着大唐许多肥缺的权势人物已然年近半百,他原先乃是太平公主手下的官员,在后来牵涉到东宫一事之后便顺理成章的投靠了赵王殿下。对此,太平公主也不会介意,因为她地人原本便是要让赵王来用的。 “詹事府给事中一职何其重要。岂能如此轻易便让状元郎就任?微臣并不是置状元公地能力。仅仅是因为此事确实事关重大。”萧至忠沉声言着。他没有去看平王殿下。也不曾将视线放在皇帝陛下身上。只是微微地垂着头恭着身。 这位工部尚书显然是深得官道三味。他这一番话没有半分得罪张宏地意思。也没有直接反驳平王地意图。只是很隐晦地点出在东宫未立之前。任命这么一个詹事府给事中确实不太合适。 张宏站在殿中最后。他自然是瞧不到萧至忠地神色。可他却能这位工部尚书地口吻中察觉到他地不忿。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今日赵王殿下不曾早朝之时。平王却是如此轻易地便率先对东宫那方面动了手。让他们这些依附于赵王地官员完全不能反驳。地确是让他们很难咽下这口气。可他们对于平王李隆基地趁人之危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因为赵王今日。毕竟不在。 也难怪今日赵王抱恙乃由平王殿下主动奏请。原来他在奏请之时便心存着这等不轨心思。 “微臣也以为平王殿下此举不妥。詹事府毕竟乃属国之基石。太过草率总归不妥。再者来说。状元郎实在是年轻了些。”尚书大人站了出来。那工部侍郎刘明当然也不会犹豫。在工部这一块。早已经被赵王殿下牢牢地控制了在手。 不过。刘明地这些话明显却是直接将问题推在了张宏头上。张宏看着那一位年迈老朽。头发苍白地工部侍郎。不免觉得好笑。心想着你既然不敢得罪平王殿下。为何又要站出来死撑着表态? 当然,张宏是不会对这位老侍郎心存怨恨的,他明白这位早便依附了赵王殿下的侍郎大人那些为难之处,在这个时候,他也必须得站出来表态。再者,他所指出的张宏年龄问题也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在官场之上,年龄便就代表着资历,资历有的时候的确是决定许多事情的关键。 看着工部的这些人纷纷站了出来,张 光同时也转到了礼部尚书崔缇那些人的身上,他当不出所料,那接下来太平公主那一系的官员也该站出来了,如此一来,平王的举荐便只能无疾而终。 果不其然,随后站出来的便是御史大夫窦怀贞,这位太平公主一系中极有分量的权臣出口便道:“陛下,依我朝祖例,新晋之身理应下放在外,淬练几年之后方能历经大用,微臣以为,状元公也应当如此。” 太平公主一系地官员,与张宏的关系都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这是平王的机会,但同时也是太平公主殿下刻意造就的结果,那个自负到了令人瞠目结舌地步的女人从一开始便让张宏在公主府内处理孤立地位置,她对于她公主府的平衡点始终拿捏地悬而再悬,但却根本不会影响大局,令人叹为观止。 接下来,崔缇,岑羲等人也是不出意料的一一站了出来,相对于赵王殿下那一系对于张宏还算柔和的态度来说,太平公主这一系对于张宏的打压可谓是不遗余力。 然而,这都是次要的。 张宏从一开始便将注意力放在平王殿下地身上,在这许多官员站出来反驳他意见的时候,他注意到平王殿下从不曾流露出半分不快不满地神色,他依旧是淡然微笑着,还是那一副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气度,似乎今日此刻的这等局面,原本便是他所谋求的结果。 这让张宏不可避免的费解了起来,他忽然觉得他一开始所推断的平王殿下地那些心思似乎都是错误的,平王所举荐他为詹事府给事中地那个提议,似乎并不是他的真正意图。 平王究竟在玩些哪些手段? 张宏惑着,眼睛也微微上扬,偷偷望向了那位坐在大殿最上地皇帝陛下,这一望,他却也即时发现皇帝陛下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他对于朝上地这些争论完全是一副听之任之的姿态,他好象也是早便有了主意,根本没有在意过眼下这些争论。 将平王殿下与皇帝陛下的神情相比,张宏忽然微微一颤,他从这两人之间突然察觉到了许多默契! 可从头到尾皇帝陛下都不曾与平王李隆基交换过眼色,即便皇帝陛下偶尔看了李隆基一眼,也是一副淡然奇怪的神色,他明显是先前不曾料到平王居然会举荐张宏为詹事府给事中! 到底是什么原因?这对在太平公主强势压迫下的皇帝父子又究竟有着怎样的玄奥心思?张宏完全不能揣测到半分一点。 …… “陛下。”站在朝堂最前的那位中年人出列朝班,他身着紫袍,只从他背后看去,便可看见他清雅挺拔的身姿将其衬托的落落大方。这是朝堂之上品阶最高的大唐官员,中书令陆象先。作为皇帝陛下最为宠信倚重的官员,陆象先此时出身便代表着其他官员必须得回身朝班,就算太平公主一系的官员再如何的飞扬跋扈,却也必须得清楚,在大唐皇帝始终是最大的那个,起码表面如是。 “微臣也以为詹事府一事事关重大。”陆象先开口便定下了基调,他这一出口很快便让太平公主与赵王殿下那方面的官员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似乎是因为在他们竭力的反驳之下,便连皇帝陛下也倾向了他们让他们极是满意:“如窦大夫所言,状元公确实年轻了些。不过,虽是年轻但状元公的德才先前也是为微臣等人所见识,值我朝正是用人之际,放任在外确实是有些可惜了点,既如此,陛下何不妨暂将状元公委以监察院少府一职?一可历练状元公,二可留在京城随时备召。” 监察院,乃从属御史台附用,位置不重要官衔也不够高,陆象先这一提议从表面上看来似乎也表明了他对状元公的打压姿态,这让赵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那一系的官员都更加的得意了起来,与此同时,这些人也都心想着原来这少年得屡屡得意已然是让皇帝陛下身旁的人也不满了。这当然是让崔缇那些人暗自扬眉吐气了一把。 然而,这朝堂上的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监察院官衔不高,但绝对不能说不重要,要知道,御史台乃是负责弹劾大唐上下官员的鼎足之地,而从属御史台的监察院却是负责收集这所有官员的罪证之地!基本上可以说,这大唐上下的官员,案件,监察院都有理也有权过问! 之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根本没有人重视过那监察院,也只是因为这许多年来以来监察院从不曾出现过强势的少府大人,一切事宜从来都是把握在御史台手中!可张宏,他可能会让窦怀贞这位御史大夫把握着么? …… 当然,这些直到此时也依旧是没有能够想到的。 赵王,太平公主那方面的人也依旧是在得意在今日朝上地胜利之时,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 陆象先沉稳退下,张宏暗松了口气,心想着这果然还是皇帝陛下的心思。他刚刚松了口气,放松了一些,却也猛然抬起了头,再次望向平王李隆基之时,他眼中的震撼绝对是无以复加! 好一招以退为进! 故意给张宏这么一个不可能的詹事府官衔,其实就是在等着这些人的反驳,从而让平王不得不落败之后,再由陆象先提出一个折衷地办法,让那些赵王,太平公主的官员不得不勉强接受下来。这一招,堪称妙到颠峰。 毕竟,即便 再如何地势大,那些官员也始终不能一二再,再上两位绝对实权在握之人的提议,他们能够拒绝一次,但绝无可能接连拒绝第二次! 倘若从一开始便是直接提出了让张宏入监察院,那结果可想而知,一心不想让这少年留京的崔缇等人必然会竭力将这少年赶出京城,以太平公主的权势,皇帝陛下想来也不好一味地坚持! 难怪平王殿下这个举荐来的那么仓促,他分明就是要让太平公主那方面地官员无暇去深思他的计划,他分明就是在以奇招而险胜! 想清了这些,张宏难免又望向了大殿最上,他当然知道平王李隆基如此巧妙的一招肯定须要皇帝陛下的配合,而皇帝陛下要他入监察院的意图,张宏是不曾告诉平王殿下的,那如此一来,便就肯定是皇帝陛下事先跟他地三郎通过风。 可是,与张宏意料的截然相反,皇帝陛下此时望着李隆基之时也完全是一副疑惑地神态,他似乎事前根本不知道平王只是配合着他的心思!这也就是说,他似乎先前根本不曾跟平王言起过! 那平王是如何知道地?皇帝陛下心头泛起了强烈的不安,他看了看陆象先,以为是他告诉三郎地,可这一看,却也察觉到陆象先微微摇了摇头! 李隆基,为何能够如此巧妙的配合了皇帝陛下一次?难道真的仅仅是他分析出来皇帝陛下想留张宏在京的意图?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 没有人知道。 …… 朝堂上,在经过了短暂的沉寂之后,似乎赵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那方面的那些官员也终于意识到了今日朝堂的诡异气氛,他们忽然觉得他们先前的反驳似乎太顺利了些。而当他们再望向平王那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之时,却都是相视而觑,只觉满腹问。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当然再没有机会反驳任何东西,此时的皇帝陛下已经是压制了他的疑惑,他虽然不明三郎是如何会这般配合着他的,但他当然也知道此时必须先将这事定论下来,因此,他一拂龙袖,点头言道:“便就依陆卿所奏罢。” 胜利者没有胜利者的觉悟,这是指崔缇,萧至忠那些人,他们表面上取得了今日朝堂关于状元的一次胜利,可其实却为他们留下了太多的费解。 相反,失败者却完全是一副微笑从容的神情,但见平王殿下微笑着向张宏点了点头,随即站在那处再也不发一言,却是让张宏莫名其妙的握紧了拳。 今日这朝堂,实在让人大觉匪夷所思,而这么一番争论下来,张宏身旁的那两位榜眼,探花,便显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太多太多的官员都忽视了这两位新秀。 …… 争论依旧不曾结束。 仅仅是因为张宏便争论到将近晌午的早朝还是未散,谁都不曾想到,在众位官员满以为今日将散朝之时,一大早便没有开过口的尚书左仆射张说,却突然站了出来,他开口便惊到了满朝上下!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张说风度不凡,他站前两步,向着皇帝陛下恭身,在陛下点头之后,这张说毫不迟,顿而言道:“东宫久悬已甚,是为一国之基石,微臣以为,此事不宜再拖。臣以为,纵观平王殿下平韦除乱一事,再至近些时日来操办宗人府那许多事,皆可见平王殿下实乃千古圣材,陛下有平王可谓……” 洋洋洒洒的好一番吹捧,即便皇帝陛下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面上惊愕着,但心里却是不得不佩服三郎手下这位官员的能力确实不是赵王手下那些只知夺利争权之人所能比拟。 …… 满朝哗然,没有人能够想到平王殿下居然会趁着今日赵王不曾早朝而悍然发起东宫的冲锋,这对于萧至忠,窦怀贞那些人来说,无又是一次彻彻底底的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着张说的陈辞,看着太平公主殿下,赵王殿下那方面的人一阵慌乱,张宏缓缓又望向了此时已然八风不动的平王李隆基。 他暗叹着,心想即便你说过春+>之后便是你入主东宫之事,可此时提出未免显得不够光明正大了些,赵王不在始终不妥当……再者,剑走偏锋,杀了他们一个出乎意料当然是个好招,可同时却也极可能引来更强烈的反弹。 那反弹,平王您又该如何接得下来? … … (大势所趋啊……这个,我一直认为,架空历史并不意味着非得改变历史,单凭一人之力,就算拥有了超越时代几千年的见识,可难道我们伟大的祖国古人便就都是愚蠢的?要知道,以往的中国毕竟是全世界最具智慧的人物集中营,那些过往的朝代往往出现了许多现在高科技下少有的倾世人才……所以,不要以为有了见识就有了改变世界的能力,那不现实…… 拯救地球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别人来做吧……我yyy历史,喜欢改变那些不好的,将唐朝变的更好,而绝非拉下唐玄宗这样的一位帝王。简单些来说,其实就是要阻止安史之乱的发生,阻止大唐的凋谢……所谓覆唐,便是如此。颠覆唐朝,将原本会渐渐不美好的唐朝变的尽善尽美,而并非消灭我心目中最华丽的一个朝代。 第二百六十五章 病了 得到张宏举荐之前,尚书左仆射张说乃是凤台中一抑郁不得志的小小官员,他这前半生仕途可谓是坎坷异常。可其实,张说此人无论是才能亦或是文才都早已享誉了长安城,他那前半生的坎坷倒也只是因为少年得志的他锋芒太锐,这才导致后来始终得不到重用。而在后来投靠了平王门下之后,因为平王此人善用善识,也终于给了张说一展宏图的机遇。他在就任尚书省左仆射的这一年多里,甚至便连皇帝陛下也对他的才能颇为赞赏。 便像此时,当张说趁赵王殿下不曾早朝而悍然重提东宫一事之后,面对着赵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那一系官员的激烈反弹,张说也终算是彻彻底底展露了他令人钦叹的不俗才华。即便他所面对的官员包括御史大夫窦怀贞,工部尚书萧至忠等那些不折不扣的大权臣,可他依然谈吐优雅从容不迫。 素来乃有当世大唐第一文人的张说便就在这金殿之上,站在那过道的最中,微笑而看着赵王殿下手下的那些官员,他并没有刻意的去反驳那些官员所指出的言论,只是牢牢的守着平王李隆基的那些大功劳,一味的褒赞着李隆基,却只口不提赵王李隆业。他并没有刻意的去贬低赵王殿下,显示着平王的大胸襟;也不曾理会萧至忠等人在人数,实力上的绝对优势,只是以始终微笑从容的神情,显示着平王殿下的大魄力。 这张说,即便连中书令陆象先也不得不暗自赞赏着,单单就这东宫一事,陆象先很清晰的在数着,他旁征引博几乎是涉及了历朝历代所有的最具典型地大观点大学说。 一时间内,这金殿内竟然反常的出现了眼下这一幕,以张说一人之力居然雄辩赵王殿下那一系许多官员而丝毫不落下风! 压力有多大反弹便有多大。在面临着张说如此雄辩之才,约莫一柱香地时辰之后,太平公主那一系的官员也终于不敢再有半分迟,他们这些人当然也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赵王殿下都不能败。 因此,吏部尚书岑羲便在工部尚书萧至忠退下之后,坦然微笑而上前了一步。不得不说,在赵王殿下以及太平公主殿下那一系的官员中,论才华论才能实在没有几个人可及得上张说此人,他们那些官员大都擅长的乃是投机取利,阿谀逢迎。而这其中最为不凡地却也绝对是岑羲,这个从来都是公主府第一清客的吏部尚书实在有着不输张说的才学文华。 代表着平王李隆基地张说,代表着赵王殿下那一系的岑羲最终便角逐在这金殿之上。其实这时朝上的所有官员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二人身上,而有些大不敬的忽略了皇帝陛下。 都是一样地学富五车,都是一样的胸有韬略,这二人的雄辩争论必然会是一场石破惊天的大较量。 眼看着张说踏前了一步,岑羲随之微笑迎上,这殿中也一时沉寂异常。 … … 作为新入朝地一个新人。张宏当然没有插口地资格。他便站在这大殿最后。抱着期待地心态地微微打量着殿中地这两位大人物。他没有兴趣去理会谁会输谁会赢。也没有兴趣去理会若是张说败了。那平王李隆基究竟会面临着怎样地反弹。 他在看着平王殿下。望着那位此时已然神色如常不言不语地一代帝王。心想着他此时倒还镇定得下来。难道他不担心张说会败?而若是张说真真是辩不过这岑羲。那他这位王爷又该如何自处? 压力有多大。反弹便有多剧烈。张宏很相信若是张说败了下来。那平王也必然会失去许多在朝说话地权利。这一点。想来平王肯定也知道。所以张宏倒也依旧是在等着。等着平王李隆基地压轴后手。 后手。想到这点张宏便忍不住看了眼中书令陆象先。从朝廷局势来看。平王殿下可用地人似乎再没有旁人。而若是张说真地败了。那可能会站出来力撑平王地似乎便也只有皇帝陛下地人。因为张宏一直都知道。皇帝陛下是心属东宫太子为李隆基地。所以为了保证李隆基立于不败之。那似乎只有皇帝陛下亲自出手。由陆象先这位中书令鼎定大局了。 这个念头在张宏脑中显现便让他忍不住开始分析这个可能性了,他在想平王先前那一句自信非常的言语,忽然猜测着,难道李隆基之所以有把握入主东宫,便就是因为皇帝陛下最终的定论? 可这似乎不太可能,皇帝陛下的身份太敏感,他不能直接出手,若是他出了手,那便也代表着太平公主殿下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支持赵王殿下了,如此一来,局势 必会更加的复杂。 平王李隆基,究竟还有着怎样的底牌? 张宏根本猜不出半分,他此时望着那一位隐隐含笑,坦然站在那处的平王殿下,忽然更加的期待着张说与岑羲的争辩,这想必也是唯一一个能够知道平王底牌的途径。 … … 平王李隆基的底牌依旧是没能被张宏所得知,因此在张说与岑羲二人针锋相对之际,从这朝班之中却是有一位张宏的熟人从中走了出来。 此人一身蓝袍,颔下三寸胡须自有一番风韵,他似乎根本不曾顾忌过殿中的那两位大人,在他径自走了出来之后,便随即向着皇帝陛下恭身,认真言道:“陛下,微臣以为今日朝议主殿试,既然三甲进士皆以答辩完毕,便应即时交往吏部商権。” 礼部侍郎,孙业。 张宏在最初见到孙业之时便一直在猜测着这个神秘异常的破庙乞儿究竟是哪方面的人,他又到底有着怎样的身份。而这个惑便在此时清晰展现了出来,因为皇帝陛下在等的显然也是这一句话,他甚至在孙业刚刚说罢,便摆手制止了殿中那两位大人物的较量,很淡然的言道:“卿意便正趁了朕心。” 皇帝陛下的一句话很轻描淡写的便就金殿中这一场势必引起一番大动荡的争论消于无形,由孙业此时的表现来看,他也必然是皇帝陛下的人。 只是,这个皇帝陛下的人为何曾经会以一个乞儿的身份出现在江南道杭州府?那一场破庙的邂逅,究竟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亦或仅仅是张宏的偶遇? 张宏忍不住暗自叹息了声,他没有再去望那孙业,也没有去看岑羲或者张说,他当然知道既然皇帝陛下开了口,那今日这反弹便不会有了,同时张说的东宫一事便也就如此被皇帝陛下轻轻放了下去。 一场风波便只能如此消弭。 … … 今日早朝,便就在张说先前那一番才华的展露间持续到晌午,一直到后来散朝,张宏都仍在猜测着平王李隆基真正的底牌,他当然不知道在眼下这种局势之下,平王李隆基究竟会如何的绝地逆转。 也是早朝刚散,平王殿下便几步赶上了张宏,他在张宏一侧,只是微笑看着他,却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来。反倒是那两位探花,榜眼在走出金殿周与张宏说了几句闲话,最后约张宏在那清风居内一聚。 对此,张宏自然不会拒绝,他当然知道同一科中了进士的人想来也都会在那清风居内一聚。这是惯例,同一科出身的人在朝往往意味着日后的同进同退。 与平王殿下向着宫外走去时,张宏注意到工部尚书萧至忠那些从属赵王殿下的官员都是显得神色颇为焦虑,他们急匆匆的走出了这皇宫,便一路向着长安道那处赶了过去。 这过程中,平王殿下也依旧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一直到这皇宫门外,望着那通往长安道的御道,平王李隆基才缓缓道了句令张宏大觉震骇却也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大唐……又有祸起。你准备一下,若本王所料不差,你这个监察院少府恐怕事端颇多。” … … 长安道公主府。 今日的太平公主殿下却不曾似往日那般在殿内听曲看舞,她身着浅红宫装,坐在这后花园满院的百花之中犹如花中之人。然而,便就是这等许多的芬芳却依旧不能阻挡她身上凛然的意味,她那如同天仙般的倾国容颜之上也多许多平日里根本不曾有过的凝重。 在她身前,跪着许许多多依旧身着朝服的官员,这其中包括崔缇那些人,也包括萧至忠那些人,而这所有的大唐权臣在这个女人身前,却都只能安静的跪在那处,甚至连大口的呼吸也不敢发出。 谁都知道,此时的太平公主殿下很生气,因为这么多年来以来,没有人在她面上看见过如此凝重的神色。这个手握大唐半壁江山的女人,确实很久都没有再像今日这般心神不宁了…… 过了许久,在这些官员跪的甚至已经忘记了双膝的麻木之时,从那后花园的圆门处匆匆走来一位官员,这官员一路小跑着,紧紧的握着拳头,额上的细汗斑斑驳驳。 从走入这后花园,一直到跪在了太平公主殿下身前,此人从不敢抬起过头,他的面色依旧是那种如同死灰一般的颜色,他跪在那许多官员的身后,几乎是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喃喃道:“殿下……确实是病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赵王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六十六章赵王 平王李隆基在皇宫正阳门处拜辞之后。张宏便徒步走与榜眼。探花二人所约定下的清风居处。这一路上。即便身旁的路人再如何的熙熙攘攘。却依旧不能消除一些他心中的寒意。对于平王李隆基在离去之前所留下的那话。他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会产生无尽的担忧。 张宏知道。这几日内怕是便会发一些事情了。而这事情也必然是指那东宫一事。再联系到平王曾经说的那一句“春闱之后本王必将入主东宫”。便让张宏很易的能够确。将要发生的件事情肯定是建立在平王入主东宫的这一前提之下。不难想象。若是平王李隆基真的成为了东宫太子。那太平公主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那个自负到骨子里的女人究竟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来。实在不是张宏所能想象的到的。 可反过来说。这可发生的一件事情既然是建立在平王入主东宫这一基础上。那平王殿下又会以何种手段在这等局势下反败为胜? 或许。这便是整件事情在。平王殿下反败为胜的那个手段必然是这所有事情的关键之处。张宏到这一点。便不免忧虑无比。他这个时候倒也完全是在想着东都洛阳楚图那处的情况。如果所料不差。这件事情的旋涡处必然是如范所言的那般。若是出了事。则须要多多注意东都洛阳…… 一直到赶到长安道上那一处清风居。张宏也依然是不能从这种忧虑中摆脱出来。他微皱着。想着心中的那些忧虑。即便是店内下人已然将他引到了二楼。他似乎也仍是浑然不觉。 在江南道。有一:清风居。那是江南楚氏门下的产业。而京城的这一处清风居却与江南道的那一处并无任何关系。事实长安道上的这处酒楼却是柳家的产业这也是柳传昌在的到了楚图的允可之后试着江南楚氏的名声为他柳家在京城的发展打开一个良好的开端。柳传昌此举当然是一招妙着。仅由这进士一科之人选择在这清风居内一聚便可看出利用江南楚的影响在城拉拢官场的人确实有着大的作用。 张宏站在那:雅舍前。望着隔门。听着舍内的笑声恭维声。心中确实是难以轻松下来。即再如何的强整着神色。试图让他带着些微。依旧掩饰不了他目间时常流露出来的担忧之色。 这一点。最码没瞒的住柳传昌。当柳传昌在内招呼罢那些来日的朝堂新贵。打算亲自站到酒楼门前迎接大人之时。却是推门便刚好看到了大人。他一眼便瞧出了今日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难免的在说话之时口吻便有谨慎的意思。他先是向着张宏恭身见礼。随后才犹豫问道:“大人您是否要进去?” “你怎会在此?”张宏下意的便问了这么一句。但也是话出口便摇头苦笑了笑。柳传昌乃是此处酒楼的大老板。既然新晋进士一科之人都会在今日聚会于此。他肯定也知道他今日是要来的。如此一来。柳传昌则必然会在此处亲自招呼。 “那就进去吧。”没等柳传昌从先前那问题中映过来。张宏便又道了一句在他踏一步时柳昌也很快伸手为张宏推开门。他当然不会太过介意大人前的那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事实上他也知道大人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在这舍内。想来今年的进士一科举人都在了处。虽环境足够宽敞。但十几号人也依旧是将这雅挤的满满的。张宏入内。放眼一望。便也发现。这十几人中除了他所认识的几个。剩下的倒大多乃是年过三旬之人。从那些两鬓的班白。倒也能看的出这么多年来的寒窗苦读之下。这所有的人都是耗尽了大半生的精力才博取了到功名出身。 榜眼郑其冲。探花不安率迎了过来。在今日一早殿试之时。他二人已然知道这位少年朝堂中的的位。所以无论他们是属于哪一系的官员。却也都不敢在新入朝之时便对这位年轻的大人有半分不恭。 不安含笑拱手言:“门兄的倒也不慢。”门兄乃是说他们这一班人都是同一年进士出身之人。这个称呼有些亲近的意思。 不过他将这个称呼用在张宏身上。便不免让张宏有些尴尬。从年龄上来说。他这年龄倒是最小的。卢不安的年龄几乎可以做他叔辈;再从真功夫大学识上来说。内的这些进士们大都有着真才实学。可张宏却是完完全全乃是作弊的。 只是。不管怎样他有着状元身份。这舍内的所人也都必须的以他为尊。 张宏忙拱手向这位探花兄还了礼。这个时候对于先前朝堂上的那一番试时的轻视 只字不再提及。随后。一旁的郑其冲。也见礼候 自然免不了再次回礼。但这同时。他却也问了郑其冲一句:“敢问郑兄可是与城南郑氏有些关系?” 郑其冲一怔。随后是微笑道:“不想门兄居然也知不才出身。”一句简单的言语。显然是表明这郑其冲并不知道他府上那位郑言郑大公子与张宏之间的那些关系。 张宏自是不会主动去提。只是恭的说了几句郑氏乃大族之类的言语。便径自迎向了这二人身后的徐与赵业。 几日不见。这徐凡与:却是又走到了一起。张宏对此心中确实有些疑惑。不过他也不主动去问。分明跟二人打了个招呼罢。便向着徐凡笑道:“今日可曾到吏部报到?” 徐凡与张宏并没生份之意。那考场之时他便知道这少年必然高中。只是状元依旧是有出乎他的意料。他笑了笑。没有去回张宏的问题。反而带着一番羡慕的神色问道:“据说。大人您是直接留在了京城。从五品官员?” 这一句话却是围-凡周围的些大唐骄子议论连连。新晋之人一般都是从七品官员做起。最了不的的能有个从六品已经足够说明此人的能量巨大了。可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中了进士便直接从五品? 张宏笑了未。先是看了眼徐凡身旁那位微有窘色的赵业。随后又莫名其妙的对徐凡言道:“我个人觉的。你还是先在江南道为官一任比较好。” 徐凡神色一僵。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但随即便也明白了这少年的意思。他当然知道这少年在江南道那些事情。也知道他在江正是需要用人之际。可是。张宏这么直接便提出来似乎归是有些不好。因为此时的徐凡尚没有半分意识认为他须要投入到张宏的阵营。 “若大人您有这么一个排。在下自是须当禀从。”徐凡迟疑了片刻之后。出乎张宏意料答应了下来。也是张宏疑惑着他为何如此干脆之时。却听徐凡又道:“不过。在下却能希望在大人您将在下安排去往江南道之能稍微说一说去年依凤阁的那些事情。在下当然不相信大人您是那等纨绔之辈。” 看着徐凡微笑的神情。再看了眼一的赵业。张宏心想果然是有条件的。不过这个条件张宏也不会。他当然不希望业这么一个青年俊杰会成为他来日的对手。他也愿意解释去年的那一件事情。然后拉拢这赵业。 应下了徐凡这话之。这舍内气氛便为热烈。十多人簇拥着张宏坐上了首坐之后。那柳昌便很适时令楼内下人上酒菜。 而原本这等不会有柳传昌位的进士聚会。却因为张宏的挽留而让柳传昌留了下来。 对张宏此举。柳传自然更为感激。他很清楚今日这聚会一是结识来日权贵官员的机会。二是让这些官员们都知道他与状元郎的关系。也方面他柳家日后营。 推杯还间。舍内言谈笑语便愈的多了起来。这等的人际应酬。张宏丝毫没有半分局促的感觉。他暂时也终于放下了心中关于东宫一事的忧虑。转而认真结交起这舍内所有中青年才俊。 官场之道。用张宏以往行事注重阴谋的手段来相处自然极不合适。而这等论圆滑。人人皆带着虚伪面具的交际。张宏也并不陌生。… …在此之前。赵王府。看着府上下人以然备好的干柴。望着他刻意交代下来的那一桶凉水。只是身着白锦内衣的赵王殿下便就如此处在这一小屋之中。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悲戚。与以一味的阴沉截然相反。他站在屋中。约莫在一柱香之后。也终于缓缓的走向了屋中那张大床。 大床之上有一锦棉被。在这暖春本根本用不到这棉被之时。赵王殿下却是将这棉被披在身上。走到那熊熊炉火之前。裹着棉被。犹如寒冬一般着火炉。 不须多久。在这一身棉被之下的赵王殿下很快便大汗淋漓。他的额头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汗水。本来微显苍白的面色也因这炉火而泛着斑斑红晕。 他依旧是裹着棉被起了身。然后走到那一桶凉水之前。望着水中倒映出来的面孔。他嘴角微扬。凄然一笑。喃喃道:“本王。终不会悔。” 此言一落。赵王殿下猛然将这棉被掀起。毫无半分停顿的直接扑入了这大桶之中。先前的热。此时刻的冰寒。让这位从来没有皱过半分眉头的赵王殿下忍不住紧紧的皱了眉。狠狠的咬紧了牙关。 第二百六十七章 陡变 第二百六十七章陡变 谓风流雅士,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便是那一副纵情邀饮酒的画面,而这等画面中往往最不可缺的便是那等青楼女子的作陪,似乎没有酒,没有女人便构不成风流的画面。 此刻的清风居内便是这等场景,在坐的除了柳传昌这位东家,剩下的皆是大唐四处的名流雅士,这些寒窗苦读了数十载的雅士们在一举高中之后确实是抛弃了以往的那些谦谦君子之风度,他们此时的行为用放浪形骸来形容真的并不过分。 约莫在酒宴进行了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在这舍内新晋名流的众口提议下,柳传昌也刻意派了人前去平康坊挑选了几位颇有花名的女子在此作陪。对于这样一个深得众心,也根本无人反对的提议,张宏自然笑而接受,即便对那平康坊一直有着不太良好的印象,他也并不想如这些人一般将那些青楼女子随意亵玩,但他依然不会扫兴阻止。 这原本就是大唐的生活,大唐的繁荣风流基本上也体现在名妓名士这些方面之上,张宏再如何的心里存在抵触,却也不得不融入这等生活。 …… 自从那些平康坊的莺莺燕燕到来之后,这雅舍内的气氛很快便到了那种热烈的高度,张宏看着坐在他坐下的徐凡,赵业二人也不能免俗的左拥右抱着,心中苦涩之余却也依旧保持着极为自然的微笑,他的身旁并没有任何女子作陪,这倒不是他刻意显摆清高,而是柳传昌一向都很清楚大人是不喜欢这种调调的,所以他找了个籍口为张宏摆脱了这等尴尬的局面。 依凤阁的那些事情在先前众人行酒之时张宏已然为赵业说了当时的那件事情,也是如此,赵业才终于明白这个并非出身某世家大族的少年为何会在那一日做出那等天怒人怨的事来。而知道了那事情的始末之后,赵业当然也是彻底了解了这少年,他以往的那些偏见便就随着一杯清酒下肚,然后释然。 能够轻易便让赵业这位青年才俊主动折服,自然全是徐凡地功劳,事实上张宏也很想知道徐凡究竟是如何说服的这一向心高气傲的赵业,让他主动放低了姿态来问询当日地那一件事情。 不过不管怎样,结果总归是好的,至此时除了徐凡愿意听从张宏地吩咐前往江南道为官,为张宏处理江南道的那些事情之外,便连赵业也愿意留在京城监察院从旁协助张宏。www.26dd.cn当然,这也得须要张宏有能力将赵业留在京城。 舍内赵业含笑饮下了他所怀抱着那女子喂他的清酒,他似乎有些喝醉了,朦胧着双眼望着张宏遥举酒杯又饮下了一杯,惹得张宏苦笑连连,却也只能陪着饮下一杯。 张宏地酒量并不高。他这年龄也确实不适合饮酒。所以即便先前行酒时这舍内地进士大人们已然是体谅了他不少。但他依旧是觉得有些醉意。 虽醉。但却头脑依然清醒着。无论此间气氛再怎样地高涨。张宏却始终是在暗自琢磨着这十几号进士们。究竟有多少是依附赵王殿下而晋身地。又有几个是倾向于平王李隆基地。 这一届春闱。其实原本便是赵王殿下与平王殿下争胜地局面。从这些进士依附地取向也隐约可以看出那二位王爷。究竟谁地影响更大一些。 然而。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好琢磨地。这些个半数以上都是年过三旬地老进士们。谁也不曾流露出关于立场地问题。无论张宏再如何地让柳传昌旁敲侧击。却也依旧不能清楚这些进士中有谁会将成为他日后地对手。 …… 便也是张宏饮下赵业遥敬地那一杯清酒时。坐在张宏右下地郑其冲忽然向后一倾。险些摔倒在了地上。\\首发\\惹得他身旁那位女子连掩小口失笑之余。却也让这舍内其他地进士都放声笑了出来。郑其冲并不介意这等哄笑。他原本便早是喝醉了酒。他晃晃悠悠坐正了身子。微眯着眼睛也随众一笑。道:“诸位大可笑得。某自是饮过了些。可越是醉。某便越想做些诗来。” 说罢,他拿起筷子便想去击碟唱诗。 坐在他身旁地卢不安却是动作更快的阻止了他,卢不安年岁较大,这位像个道士般的进士捻着长冉,微笑道:“既如此,我等何不联句?” 联句,便是对诗。卢不安地这个提议很得舍内都是才高八斗的俊杰之心,在众人哄口应好之时,卢不安便又笑望着张宏,道:“便就由状元公起始罢。联不上者,一杯清酒可是不够地。” 张宏有些发愁,他最初听到卢不安这个提议之时便暗道不妙,可此时见舍内这 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却只能随着众人。 微想了想,张宏还是站起了身,看着舍内那些花枝招展地女子们都是含笑带着挑逗之意望着他这位状元郎,张宏清了清嗓子,道:“如此,小可便献丑了。” “花非花,雾非雾。”随口道了这么一句,张宏四下环顾,心想这句可不是那么好联上的。他微笑着,眼见众人一时都是放下了酒杯,在各自案前比画着,他刚要坐下,却听这雅舍外忽然有人敲门。 一直守在舍口那处的柳传昌以眼神请示了眼大人,随后微笑开门。 … … 那些才高八斗的进士们依旧在想着张宏的上句,他们兴许都有了各自的对句,可这个时候在状元郎已然不在场之时,他们却也只能憋着,等着状元郎的回来。 可是,状元郎没等回来,却是等到这清风居的大东家柳传昌回了这雅舍,柳传昌入舍之后,虽然还是那副职业性的商人式微笑,可那面上总归是透露着不少的凝重之意,他勉强拱手笑:“诸位大人海涵,我家大人有些事情怕是不能回来了,临行前令某自代大人饮下三杯以示谢罪。” 不满,肯定会有,因为张宏那一句上联有些难度,而这些进士们好不容易有了下句,却等不到了状元,那可想而知会是多么的郁闷。不过,却也无人敢公然表现出那些不满,他们经过这不长时间的行酒下来,多少也能猜到那位新入朝便从五品的少年,来历必定不凡。 后来,还是赵业最先反映了过来,他既然知道了那少年原来并非他意识中的那等纨绔之辈,自然多少会有些惭愧,于是圆场这种事情,赵业当仁不让的抗了下来。他起身,拿着酒杯遥敬了舍内所有人,微笑着向柳传昌道:“三杯须得不行,既然是柳大掌柜要替你家大人,那起码须要三十杯。” 三十杯。赵业当然不会是故意为难柳传昌,这一点完全继承了柳宗和圆滑的柳传昌当然心知肚明,他笑了笑,也连忙回应了下来。 在赵业,徐凡,以及手段比这舍内所有人都要圆滑的柳传昌刻意带动下,舍内气氛很快便由状元公的突然离去而回复到先前那等场景。 … … 长安道上。 出了清风居,张宏的那些醉意便醒了几分,他拂了拂长袖,微皱着眉看着身旁满脸惊骇凝重的高不危,沉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高不危当然不会是那种不知轻重缓急之人,他既然能够在那许多日后必然会与张宏同朝为官之人的面前将张宏拉出来,则肯定有大事要说。而这再配合他面上的神色,很轻易的便让张宏知道,高不危突然前来必然有着惊天之事! 在这长安道上,即便身旁本无相识之人,但高不危依旧四下环顾了几周,随后他才压低着声音,阴沉无比的言道:“大人,赵王殿下……病了!” 张宏一怔,停了停脚步,但随即又紧走了几步,他紧皱着眉,显然还是有些惑:“这我知道,今日早朝的时候平王殿下便说赵王殿下有小恙在身未能早朝……” “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病!”这是高不危第一次不等张宏说完便抢先打断张宏的话,他似乎仍然是在恐惧着某些东西:“赵王殿下此病,怕是极有可能再也起不来了!” …… 豁然一惊。张宏很干脆的便站在了那处,任由身旁行人诧异的望着他,他夸张的张大了嘴,过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一些东西,急急的抓着高不危:“消息是否准确?!” “千真万确!”高不危狠声道,他显然还是沉浸在恐惧之中。 “消息从何而来!”似乎还是不能相信这么一个消息,张宏当然想象不到早朝上说是小恙在身的赵王殿下为何陡然便一病不起了! “依大人吩咐,查那孙业的来历,却是偶尔得知。想来大人您还不知道,皇帝陛下的那些钉子中,便连赵王府上也是有人的。”高不危深呼了口气,明显是在平定着他的情绪。 紧紧的握着拳,深深的皱紧了眉,在这长安道上,张宏再也迈不动一步。 赵王殿下这一病,对整个大唐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而也是到此,张宏这才彻彻底底的明白了平王殿下那前后的两句话到底似乎什么意思,他也终于知道了平王……为何有那等信心必然入主东宫!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三郎 春闱之后,本王必将入主东宫!”这是平王李隆基所句话。说这句话时,京城的局势乃是东宫之争几近白热化之时。那个时候赵王殿下利用太平公主的影响力,大肆拉拢京城的宗族世家,朝臣权贵,大有成为太子殿下之势;而也是那时,平王李隆基却是日日笙歌,歌舞不休。但偏偏他却说出了这样一句如此自负的话来。 “大唐,又有祸起……”这是平王李隆基所说的第二句话。说这句话时,乃是张宏第一次早朝刚刚得知赵王殿下小恙在身之时,那个时候张宏尚且不曾将赵王殿下的小恙放在心上,他只是很理所当然的认定着平王李隆基的这句话乃是指向东都洛阳。 毕竟,从京城的局势看来,平王李隆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具备半分优势,而联系到他的第一句话,则很轻易的便让张宏想到了东都洛阳很可能便是平王李隆基争夺东宫一位的切入点。 再加上范慎曾经提醒过张宏的洛阳一事,都是让张宏不可避免的认为平王李隆基所言的祸事,大抵便是东都洛阳那处的事情。 然而,在此时,这先前所有的推断却因为高不危今日带来的这样一个绝对是令人惊骇失色的消息彻底被推翻了过去!即便张宏再如何的洞察力强悍分析力令人动容,却也依旧不可能猜测得到,原来平王殿下所言的祸事……却根本并非那洛阳之事! 大唐的祸事……原来指的乃是赵王殿下一病之事! …… 在这长安道上,任他繁华依旧人头簇簇,喧嚣鼎沸,张宏却是怔怔的站在这处,充耳却闻不到任何声音!他只觉头脑一阵空白之下,便连手足也都是冰冷至极!在这个时候,他哪儿还有先前在那雅舍内时的半分醉意? 深深的吸了口气,再长长的吐了出来,张宏强自平定着他胸中的惊骇,以一种大毅力强迫他在这个时候保持着冷静。事实上张宏也非常的清楚,在这个时候他若是不能冷静下来,那接下来他将面临地必然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局面!即便赵王殿下陡然病倒这一件事情表面看来似乎与他扯不上关系,可其实他这个一直摇摆于李唐皇室而立场始终不够坚定之人,却定然乃是最为敏感之人。任何事情他都休想脱开干系! 将指甲掐进了肉里,那指节泛白到毫无血色。张宏努力的想着,他便在这长安道上失态而陷入了沉思,他在想着平王殿下所言的祸事,到此时已然能够断定这祸事并非是指东都洛阳那处的事情之时,张宏便不得再去考虑:若平王殿下所指的祸事不是东都洛阳,那范慎所说的东都洛阳那处又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妖妖,李挽良,焦王那些人在洛阳,又究竟酝酿着什么? 这个问题。张宏只是浅尝则止。他在脑中过滤了这个问题。将这个疑问压在心中之后。便很快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很清楚在赶去了洛阳地楚图没有任何消息回报之前。他再也不能随便去推断东都洛阳地事情。这个时候。谁又能轻易揣测东都洛阳那处地事情是否与东宫一事有着牵连? 放下了这个问。张宏便又开始思索着平王殿下那前后两句话。他想着。忽然猛地心神一紧。陡然而意识到了一件无比重要地事情。 “春闱之后。本王必将入主东宫!”口中下意识地重复起了平王李隆基地这一句话。张宏突然意识到在平王殿下说这句话时。也便是那等局面之下。他地自负。他地无比肯定!可那个时候完全处于劣势地平王殿下凭什么自信?他又为什么能够在日日笙歌之下。依旧无比自负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只有一个可能。答案也只能有一个! 他那个时候便知道了今日地这些事情。平王李隆基早在月前张宏刚从江南道回来之时。便能知道春闱之后。赵王殿下会病倒地这件事情!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 …… “大人,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样。”兴许是张宏无意识而重复的李隆基那一句话让高不危猜到了他心中的假设,在这长安道上,他二人显然都是忽视这场所是否合适来讨论这些事情,几乎是张宏地那个猜测刚刚浮现在心头,高不危便忍不住脱口道了这么一句! 张宏眼神一紧,他紧紧的眯起了眼睛,平视着始终站在他身旁地高不危,忽然觉得似乎这时的高不危比他要镇定太多了,而高不危地面上同时也还有些反常的……兴奋之色! 高不危究竟想到了什么?他为何能够在这么短地时间内将最初之时的震骇很快转化成为了镇定?这个问题张宏没有在意,只是在高不危言罢,张宏便随即沉声冷冷的问道:“我想到了什么?” 他自己想到了什么,却要反问他人,这或许有些不可理喻,但其实这也只是因为张宏此时的紧张,他这一个问题也是很干脆的暴露了他心中的那些……不自信。 也是,在赵王殿下突然病倒而莫名其妙的推翻了他先前所有的推断之时,张宏很难再相信他的推断分析。况且,他本身便是一个多疑的人,而一个多的人则会下意识的捕捉任何一个问。 好比如此时高不危的这些反常,虽然张宏不曾放在心上,但他依旧很自然的问了出来。 高不危或许并没有察觉到大人的这些反常,他只是觉得口中一片苦涩,这苦涩甚至让他在开口说话之时也是苦涩无比,他无力的笑了笑,很难看的样子:“药王门的那些事情……在下也是知道的。大人您是否是在猜测着 下这病,乃是牵涉到了与平王李隆基一直有着暗中往王?” 张宏不曾言语,他紧紧的攥着袖角而抿唇,神色阴冷全然。 “平王殿下……乃是一个雄才伟略之人,这一点想必大人也能肯定。似平王殿下这等人,怎可能在这等局势下做出这样的事情?”高不危继续言着,他不是在为平王解释,只是很客观的为张宏捋清着思路。 两个人,张宏在此时已经有些乱了分寸,他确实是因为赵王殿下这一病而受到了惊骇,这种惊骇在此时最须要保持冷静之时无是致命的。所幸,高不危尚能保持着冷静。这倒完全是因为,与张宏这个不折不扣的局中之人相比,高不危已然可以算得上是个局外之人了,而局外之人往往都能比较客观着。 …… 当年,太宗皇帝为继帝位而弑兄逼父。而张宏却知道,平王李隆基一向最为崇敬的人,正是那太宗皇帝,这一点从当年韦后一事,平王李隆基将突入点选择在玄武门便可瞧得出端倪。那这样地话,似乎弑兄这件事情,平王殿下也是做的出来的。 可眼下这等情况却与当年太宗皇帝弑兄之时的情况截然不同。 太宗皇帝玄武门之变时,朝廷上下民心所向都是倾向于太宗皇帝,那个时候的百官众臣几乎都是太宗皇帝的嫡系。而此时的平王李隆基却根本不能与当时的太宗皇帝相比,论朝廷百官所向,李隆基当然是远远不能与赵王殿下比肩。所以这么一来,他便不具备了那等地大趋势。 以平王李隆基的心智谋略看来,他定然也能意识到这一点,因此,他便不可能效仿当年地太宗皇帝,他若是效仿了……下场必然极其的难看! 张宏一瞬间便想清了这些,高不危那客观的言语也确实是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推翻了这个猜测,那对于李隆基是如何能够在那么早之时便料定今日赵王之病,张宏是再无任何头绪可言了。他也是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原来对于皇室间那些大人物的行事,动态,他了解地……远远不够! “我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此事摸个清楚!”几乎是咬牙切齿,张宏狠狠地言道。 高不危阴沉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其中所包含的那些缘由对于大人的重要性,这不仅仅关系到东宫一事,更是牵涉到张宏日后行事的关键,若是此事不能摸的透彻,那日后……张宏便也再不能做出任何选择!即便此事最终能够不牵连到他,可他依然会失去面对那些大人物的勇气,甚至更有可能让他在日后寸步难行! 李隆基为何能够事先知道今日地这些事情绝对是一个大关键! “我这便去一趟公主府。”长安道上喧嚣依旧,在张宏与高不危二人沉默了许久之后,张宏终于迈开了脚步。从这一点便可看出,与先前的惊骇微有乱了分寸地少年相比,此时的张宏却是逐渐回复了他以往地从容,虽然仍是有些牵强,但他好歹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听闻大人这一个决定,高不危下意识便想要去阻止。他当然知道大人在这种情况下去往公主府可能会面临着什么。 与高不危相比,张宏算得上是个局中之人,可再与张宏相比,那么一直以来都是竭力支持着赵王殿下的太平公主,当然是个彻彻底底地局中之人。张宏在此时听闻到这一消息尚且惊骇到这等地步,那太平公主又该会是何等的反映? 这不难想象,即便太平公主那个女人再如何的城府深测,却也必然不能坦然对待这一件事情。所以说,此时的太平公主府绝对是最为危险的地方。 再加上张宏在平王,太平公主,皇帝陛下等人之间一向都是立场不够鲜明,那此时张宏在此等情况下身临公主府,可想而知,太平公主殿下极有可能会牵怒到张宏,就算她以往再如何的欣赏这少年,可与眼下这等大事相比……那些欣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况且,这些时日来,屡屡找借口忙着春闱一事的张宏都是在推辞着太平公主府的传言;而这会儿出了事,张宏却又主动想到了公主府,那太平公主殿下……也绝对更有理由牵怒到张宏。 这所有的原因便决定了张宏此时前往公主府的处处危机,这些高不危能想到,张宏自然也能想到。 故此,高不危也是在下意识想要去阻止之前便放弃了他的阻止,他当然知道在这时无论如何大人都很有必要先到公主府那处探探情况,即便再如何的危险,他也不得不冒险而去! 这并非剑走偏锋,而是已经推断错了先前所有事情的张宏,在此时所必然要承受的一个风险;他可以推断错一次,却根本不能再推断错第二次,这毕竟都是直接牵涉到他下一步走向的问题,若再出任何差错,则一切……皆晚矣。 再者来说,若能在第一时间摸清楚这所有事情地关键,那对张宏日后的事情来说绝对是一个大跃进式的进步,他也完全能够凭借此事中先察先知,将以后的事情滴水不露的安排,进行下去,继而争取到不可估量的利益。 总的来说,这一趟公主府之行,大抵是有着那么几分凤凰磐涅的意思。 …… “你即刻回府,无论如何都要联系到东都洛阳,楚图也好,妖妖也好,我都必须得知道他们地动向!”张宏走了几步,回头又猛然吩咐了高不危如此一句。 这一句却是让高不危脚下一顿,随即紧赶几步追到张宏身旁,有些为难道:“怕是 难,大人您想必也知道……” 这便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在范慎范公子那一次张宏春闱之时,从东都洛阳赶回来预先跟张宏说了那样一句话之后,便再次消失了踪迹。而随后察觉到洛阳有变的张宏又派了楚图亲自赶去洛阳试图寻找妖妖,以及了解洛阳那处地情况之后,却是连江南楚氏的世子,楚图……都随之消失了踪迹。跟张宏的京城这处,也再没有了联络。 谁都不知道洛阳那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宏也根本揣测不出洛阳那处的事情为何能够让楚图,妖妖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失去踪迹!即便现如今地张宏掌握着不少情报来源,却也只能大致了解到,洛阳那处似乎是有着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在阻挡着外界地联系,只要入了洛阳城,便再也不能传递消息出来!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妖妖,范慎等人便会有着极大的危险,张宏也根本不会担心楚氏世子,以及有着常霸,红鞋子在手中的妖妖会遇到任何不测。他们不会是退不回来,也只能仅仅是因为那处的事情,可能真的麻烦到他们不能退回来。 “无论如何!”在高不危说完之前,张宏便沉声又道了一句。 高不危何曾见过这少年发狠的时候?以往地张宏那是一向微笑连连,对府内的下人都是三分尊敬,更何况是对这个一向被他视为左臂又膀地心腹之人?所以说,此时的高不危倒也知道,这少年怕是真地因赵王殿下病倒此事而发了狠! 沉默应了下来,高不危心中并无不快,他自然也知道在京城这时发生了此事之时,东都洛阳的那些人,大人是必然须要联系上地。 或许是察觉到了先前那一句的不和善,张宏在沉声之后,缓和了神色,他确实是察觉到他今日情绪有些……不太对。因此,他叹了声,随后温声又道:“若是有些困难,便去召回柳传昌身旁的那些人,让他们去联系上楚图。” 柳传昌身旁的那些人,便是楚图身边的楚氏死士楚一等人,这也是最初回京之时,张宏担心柳传昌会在公主府那老狗的压力下受到压轧而刻意留在他身边的。 高不危没有再提出异意,他二人便顺着这长安道往前走着…… “回府之后,记得跟我阿娘说一声,便说她的儿子现如今乃是朝廷五品大员了,总是有些事情须要办完才可以回去的。”在长安道通往王府胡同以及公主府的岔路口,张宏强自微笑着又交代了高不危一句。 他当然知道这个蹩脚的借口肯定能够让阿娘宽下心来。 自此,高不危这才算是完全放下了心了,他看着这少年,忽然觉得心中莫名的有些欣慰。 在突然发生了这么一件惊天之事的时候,这少年依旧能够记得家中阿娘,这不仅仅是说明了阿娘的重要。更能说明这少年心态的强悍,这么一句安慰阿娘的言语,其实也在另一种程度上安慰了高不危。 京城局势十分的不明朗……这等的风雨飘摇之下,张宏依旧能够记得安慰他身旁的那些人,这一点,很让高不危钦佩不已。 而这些却还是让高不危欣慰地最关键的所在,最关键的是高不危知道,在这个时候,大人……已然又是了大人,他还是那个从来都是从容自若,万事皆有分寸的清秀少年郎! “遵大人吩咐。”高不危恭身,很难得的挤出了些笑颜,他很相信,此番前去公主府,对于张宏来说的那些危机……都不会再是危机。 而只能是个转折。 … … 太平公主府。 从得到了赵王殿下突然病倒那一消息起,太平公主殿下便再没有半分心思在那后花园中赏花游玩。那一刻,当所有的官员都跪在了她的身前,当赵王殿下身旁地那些官员也都一个个回禀了殿下病倒一事确属实情之后,太平公主殿下便当即寒着那张颠倒众人的绝世容颜,摆驾公主府正殿之中。 此刻地公主府正殿,除了已然回复清冷神色的太平公主殿下之外,这殿中跪着的倒也再无许多官员,而太平公主面前倒也只剩下吏部尚书岑羲,礼部尚书崔缇,御史大夫窦怀贞,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四人。 便连那位一向都站在太平公主殿下阴影中的老狗王公公,在今日也不曾被太平公主唤至殿内。 殿内,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说出任何一句话来,即便那一向城府浩瀚到完全无迹可寻的太平公主殿下此时已然是神色如常,但却依旧不能让殿下跪着地这四名大唐权臣心中坦然。 这四人,都是十分的清楚赵王殿下这一病,对太平公主意味着什么……那并不是赵王殿下很有可能会退出东宫之争这么简单地一个问题。 片刻不停燃烧着的香铭徐徐的冒着青烟,那烟缭乱了那张妖媚绝世的容颜,似乎她便是那梦境中的女人,她紧紧的抿着薄唇,光洁如玉地额盼泛着褶褶辉泽,美丽接近圣洁,但那圣洁中却分明透着许许多多的寒意,令人不敢直视。 良久。 这殿外终于传来那声音,而这声音也终于是让始终跪在地上地四位手握大唐权势的官员长长地吐了口气。 吐了口气,并不意味着他们便是松了口气,而仅仅是说明先前那殿内的沉寂……已然是让这四位平日里任何人都不敢轻视地官员,在以前完全不敢大口呼吸。 “回殿下,三位御医皆由赵王殿下府上回转。”殿下那宫人声音尖锐,但却明显有些战战兢兢,在这一日,太平公主府上 有一个人能够完整且正常的说出一句话来。 先前在后花园,一口气杖毙的四名宫人……死的很有警示。 “传。”声音清澈明亮,并且有些坚决,浑然不似往常那般的媚柔。太平公主缓缓斜坐了身姿,她单手撑着一头的黑亮,望着殿下鱼贯而入的三位御医,神色渐渐缓和。 御医入内,三个人从入殿到跪倒在四位大人的身后这过程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去看向那个女人。 跪在最坐侧的那一位胡须花白,头发花白年岁最为老迈的御医率先开口,他的面上全是皱纹,挤在一处完全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跪倒在那处,苍老的声音下却反常的透露着阴沉的意味:“回公主殿下,赵王应是患了寒热之症……此症来的突然,委实难以诊治,然……我等却能断定,此病,乃新疾。” “新疾?”太平公主扬了扬唇角,她在这时居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在那一双透露着寒意的凤目之下显得有些不太柔和:“直接言来,尚须多久才能疗养得好?” “怕是……不好诊治。”跪在最中那年岁稍微年轻一些的御医接口,不过能够爬到今日这地位,以及他本身对医术的钻研程度却早已让他看起来苍老的并不亚于左侧那位。 同样的,这位御医言语中也是有着阴沉的意味。其实这三位御医跪在那一处,虽然都是从事着治病救人的行当,但却都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似乎常年与各中药材的打交道之下,都让这些人身上多了出说不清楚的阴沉之意。 “尔等三人,可是同一意见?”太平公主又笑了笑,却是笑出了声音,那笑中透着滑稽,透着万般的嘲讽,似乎她原本就是在欣赏着一场蹩脚的小丑表演。 三位御医同时俯下了身子,这三人……显然意见一致,他们没有惶恐地意思,也没有瑟瑟发抖的作态,只是一味的阴沉着。 阴沉,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已然很清楚他们的下场,而那样的下场早已让他们再没有半分试图反抗的。 殊死如归,便是如此。 果不其然,在太平公主殿下又是笑了笑之后,那个正是失笑的女人却突然缄了口,随即猛然睁眼之际,面上再无笑意,眼中全然乃是冰冷的意味,她看着那三位御医,不屑道:“寒热之症?这暖春之时,哪能说寒热便寒热?来地如此急?却又如此顽固?” “庸医,说的便是你这三人吧。食朝廷俸禄,却半点事儿都不能做,养来何用?”太平公主冷冷地言着,她这话语虽轻,却是让殿下那四位大人额上一片冷汗。 “拖出去,杖责七十,若能不死,逐出长安城,弃之郊外!” 这是第三批御医了,这等的下场似乎已经足以让这四位权臣习惯接受,可分明这四人却根本接受不了。 殿上的那个女人依旧平静着,她绝世的容颜……依旧美丽的一尘不染,不带半分煞气。 可这殿内地四人却都知道,此时的太平公主殿下愈平静,她心中地寒意便愈盛。 三名御医很快便被拖了下去,这结局兴许也是他们所知道的,所以这过程中并没有任何一个御医哭嚎求饶,他们的阴沉……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可怕。 哀大莫过心死说的怕便是如此。 然而,在那三位御医被拖下去之时,四位大人中胆子最大的那个,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却是微皱了眉。 这殿内,或许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注意那接二连三被拖出去杖杀的御医,但他却注意到了,这么几批来地御医,却是无一例外毫不惧死,他们在被拖出去之前,甚至根本没有恐惧的意思。 视死如归地人不是没有,但死的这么平静,这么冤枉,却依旧能够保持着不动不哭,便有些反常了。而这还不算是最反常地,最反常的是……这几批御医无一例外都是如此地视死如归! “商量好的视死如归吗?这些御医……也确实是太过蹊跷了些。”这个念头,常元楷只是藏在了心中,但并没有说出来。在这种情况下,除了他,似乎也根本不会有人去刻意留意这么几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御医。 …… “本宫的几个……好侄儿。”一手轻挽着那一头乌丝,太平公主殿下极具讽刺意味的笑了笑,这个一向都是自负在骨子里的女人,笑的极为真诚,便连凤目中也是掩饰不住的赞叹之色。 她笑的自然,似乎是浑然不觉她今日在不到半晌之时,接连杖毙了十数条人命。 没有人敢接口,因此在此时这殿内的四人都很清楚发生了哪些事情。 便在此时,也是这大殿又将回复先前那等死寂之时,殿外却又是来人传话,传话之人显然是极为年轻,声音尖锐但却清澈干净。最难得的是,在今日这等氛围之下,此人居然还能保持着平静的声音。 “禀公主殿下,状元郎……张宏求见。” …… 张宏。 这个名字落在殿中很快便引起了许许多多的反映,首先是那崔缇皱了眉,然后冷笑,似乎已然是预见了那个可恶少年的悲惨下场;随后便是岑羲的愕然,显然是因为这个一向都是公主府第一清客的大俊杰也根本猜不到这少年主动前来撞这等晦气,乃是何意,寻死么? 至于窦怀贞,则便是彻彻底底的不屑了,他当然知道那少年今日前来所谓何事,这是这少年胆子实在太大了些;而这四人中,反映最好的当属羽林大将军常元楷了,常元楷在江南道时与张宏 触,并且配合着做了一些事情,所以他很清楚这个少遗策,因此,在这一日,他依旧相信这个少年来的很是应该,所以他不动声色。 太平公主殿下明显也是没能料到这少年居然还敢来,以往传唤了那么多次,总是被诸多借口推辞,今日却突然是来了……不得不说,这少年实在是太大胆了些。 可是,便连太平公主也完全没能觉察到,在她听闻这少年那声音之时,她心中的好笑倒是更要多过于好气。 …… 张宏垂首入殿之时,便正好看见的是太平公主那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情,这让他狠狠的松了口气,多少也能觉察到……太平公主似乎并没有牵怒于他地意思。当然,原本也不能牵怒于他。 不过,这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张宏察觉到太平公主殿下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之色,他发觉那个高不可仰的女人仿佛并没有因为眼下这件事情而怒不可抑。这肯定是极为不正常的,因为张宏很清楚的知道,这一件事情可能会为她带来怎样的致命打击。 “难道,她已然是有了对策?”怀着如此想法地张宏坦然上前,很自觉的走到那四位跪在地上地官员身后,恭身向太平公主殿下见礼后,便顺势要跪倒下去。 以往不跪,那是因为他并没有朝廷官员的身份,他可以与太平公主没有那些层次的避讳。可现如今不同,他这个大唐的官员,但凡见到皇室李姓之人,可依规矩来说,都是要下跪的。 然而,没等他跪倒在地,太平公主殿下便微微皱了眉,摆手言道:“本宫知道你一向最不喜这些烦琐礼节,便就罢了。” 惊诧满殿。 没有人能想象在太平公主如此阴冷之时依旧能够这样地去优待这一个少年,而也是太平公主殿下这一句随意之言,很清晰的让殿下四位官员意识到,这少年在太平公主殿下地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 他四人,完全不能比拟。毫无疑问,也是太平公主殿下的偏袒,让这殿内那三位官员,对这少年的怨恨,莫名其妙的又增加了不少。 张宏依着太平公主殿下的吩咐没有跪,说实在地,即便得到了如此的优待,但他依旧没有半分地喜悦,他的心中反倒更沉重了一些。 太平公主地优待当然是更可以安他的心,可以让他不必担心今日便会遭遇不测,可这同时却也证明了,这个女人地心性绝对称得上是八风不动。 便连眼下这等事情都不能让太平公主殿下有任何慌乱,那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个女人……有半点的慌乱不适? 心中再怎样的沉重,可张宏抬起头时,却还是那一副裸的从容微笑…… 很可怕,很猖狂。 这个时候的张宏绝对不应该是这等从容的神情,在这满殿都是死寂凝重之下,他的微笑他的从容,很有可能会触动太平公主的怒气。 但偏偏,他就是如此微笑从容着。 这便让太平公主殿下很干脆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却是比先前那些笑多了不少的温和意味:“你倒是胆大,还真不行礼了,难不成你真就不担心有人弹劾你尊卑不分?” 居然还有心思说这等话,张宏彻彻底底的叹服了这个女人。不过这样也,如此一来,直接让张宏愈发的轻松了下来,即便他并不知道太平公主殿下为何依旧如此平静,也根本不知道这女人为何毫不担心今日所发生的这件事情。 当然,张宏的轻松也只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在他来之前,这个女人已然是杖毙了许多人…… “尊卑是要放在心上的,挂在嘴上的尊卑便不是尊卑。”张宏微笑接了一句,同时却很警惕的认真了起来。不要认为他在太平公主殿下心目中的分量便真的重要到超过了今日的那件事情,这根本是绝无可能的,而太平公主之所以如此对他,恐怕…… “倒也会说话。”懒懒的道了这么一句,在这一瞬间,太平公主却让殿内那四位官员都齐齐产生了一个错觉。 似乎今日……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乎先前的那十几条性命,根本不曾存在过。 这个女人……心性之深,完全非常人。 “本宫其实知道你今日所来之事,也知道你这一路忐忑不安的等着你的好下场。不过也无所谓,本宫也没有心思在此时去追究你以往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以后本宫会一条一条与你来算。”太平公主轻笑道着,她说的很轻松,但其实却是让张宏毛骨悚然。 张宏听得出来,太平公主虽然依旧是温和着对他,但其实……心中还是记下了他这些时日来的那些劣迹,而那些劣迹,随随便便一个都足以让太平公主拥有杖毙他的理由! “今日来乃是为了赵王一事吧?不错,他确实是病倒了,并且看起来似乎不可能再起身了……”说到此处,太平公主竟然又是掩口一笑:“便连本宫……也不得不钦赞我那三郎侄儿,实在是了不得!母皇陛下生前所言,李唐江山有此子乃大幸也确实衬得上他。” 张宏眉头暗跳,虽然还是不明这所有事情,但心中相对于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的赞叹,倒更是愈发的赞叹起这个女人来。 好一个举重若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局 第二百六十九章大局 一头雾水来形容此时的张宏绝对是再合适不过,他在府正殿中听着太平公主殿下对平王李隆基完全不假以掩饰的褒赞,心中却是愈发的觉得莫名其妙。这时的他当然是想不出赵王殿下突然病倒,直接破坏了太平公主所有的安排布置一事,又究竟与平王殿下有着怎样的关系?难道真的是平王李隆基悍然而通过药王门对赵王殿下施以了毒手? 可这不可能,完全不具备任何一分的可能性,平王李隆基也断然不可能做出此等自毁根基的事情来!但……此时太平公主殿下对李隆基的那些赞赏,也根本不带任何嘲讽的意味,完完全全是由衷而生的赞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平王李隆基又在赵王病倒这一事之上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为何能够博得太平公主殿下如此的,近乎叹息的赞赏? …… 疑惑遍布张宏心中,但他却只能压抑着这等惑,在眼下这等情况之下,他也确实不能试图让太平公主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完全的告之于他,即便他此次的来意已然是被这个女人完全看透,而太平公主似乎也没有刻意隐瞒于他的意思,但她却依然不会直接说出来。 这便是他的立场问题所导致,即使太平公主殿下再如何的宠信欣赏于他,却依旧不可能将他直接划归为她那边的人。所以岑羲那些人所享受的太平公主的推心置腹,注定不是张宏所能享受得到的。 “有些事,本宫知道你此刻想要知道,却不能尽然知道。”太平公主微笑言着,她斜握在那一张软榻之上,长长的宫装拖在一尘不染地地上,显得无比荣贵。在说着这些话时,太平公主的眼睛始终是放在她那一双皓洁似玉的手掌之上,根本不曾看向过张宏:“其实说来,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据本宫所想,以你的才智,出了本宫府上,你便也能猜透此事了。所以……” 说到这儿,太平公主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回了身,她看了张宏一眼,满是笑意的眼中有着几分戏谑,但同时也暗含着几分暗示。手打小说提供 不过她是在暗示着什么,张宏倒确实是一时难以明白。所以,刻意显得有些局促地张宏讪然一笑,只得言道:“殿下,您实在是太高看微臣了。” 微臣。 注意到了这个自称。太平公主便完全转过了身。她含笑看着张宏。不着任何痕迹地将张宏此番地来意轻轻揭过。很随意地问道:“是否接下了皇帝陛下地安排?便就暂就任于监察院?”见张宏点头。太平公主笑而又道:“这确实是趁你地心思。在那监察院……也地确是让你可以摆脱不少事情。” 摆脱不少事情。 太平公主说地相当含蓄。可其实这殿中地每一个人都知道。那许多事情实则每一件事情都是至关重要。攸关朝局。 一直以来。张宏都不曾在平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甚至皇帝陛下这些人中表现过任何一种立场。他没有倾向于任何一个人。其实也是在表示着他不想依附于任何人地态度。这一点。想必许多人都心知肚明。因此太平公主此事所言地监察院官职一事。倒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免去了张宏不得不选择立场地问题。 然而。也便是太平公主地这一句话却是让张宏顿然心惊。 从太平公主这一句话地表面看来。这个从一开始便捧着张宏。宠信着张宏地女人。似乎是在隐隐透露着她放弃了拉拢张宏地意图。这一点。当然是十分地可怕! 放弃意味着什么?当然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会在日后对这少年采取许多必要地措施…… 张宏实在是不得不暗自心惊着,他摸不透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不敢确定在日后他是否依旧能够畅行于公主府,继续拥有着太平公主殿下对他地包容。退一万步来说,张宏无论如何都不想直接与这个女人处于对立面! 不过,虽然不想那种最恶劣的情况发生,可其实此时地张宏倒并不是太过于害怕那种情况,他知道太平公主的权势熏天,也知道这个女人手中拥有的那些东西,绝对可以影响到大唐的任何一人。 可此时的少年张宏……却已然不再是以往的那个贫寒少年郎。这时的他非但拥有着大唐四大名门之一的江南楚氏为良好的后盾,更是江南道半壁江山的暗中掌握者,韦和那些人,在很多时候完全可以发挥令人想象不到的能量! 故此,太平公主说罢了那句话,张宏便也只是笑了笑,没有一再的保持着卑微谦逊,他很清楚在这个女人面前,若是一味的卑微谦逊着,那就会让她彻底看透了他的虚伪,所以他很有必要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表示一些稍微强硬,而不至于引起太平公主反感的姿态来。 便就好比如现下。 …… “除了赵王一事,你此次前来所为的另 情想来心中也有了决意吧?”太平公主缓缓言道。过来到此时的谈话间,她从来都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似乎真的是不曾将眼下的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看着眼中。 “是,尚要谢过殿下成全。”张宏微微恭身,很真诚的道谢。 事实也是如此,太平公主也果然是完全看透了张宏的来意,而张宏此次前来,也确实是不仅仅为了赵王一事。他除了极其在意赵王病倒的那一件事情外,更为尤其在意的,反倒还是后来太平公主所成全的这一件事情。 至于是何事……这一点从太平公主殿下‘放弃’了拉拢张宏这一点上便可以看得出来。 张宏此次前来公主府,其实更想从太平公主这处知道,在发生了赵王殿下这一件事情之后他日后该如何行事,他必须得知道太平公主殿下的意思,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与这个实力雄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女人处于对立面。 所幸,太平公主殿下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答案,从她主动提起张宏入监察院那几句话中便可看得出,她对张宏日后的行事是没有兴趣地……这也就是说,张宏日后依旧可以保持着没有任何立场的行事方针,他也仍然可以不去选择依附平王李隆基,同时也可以不去选择太平公主这个女人。 这个结果当然很好,张宏也是万般的满意,所以在这一刻,他甚至是疏忽了赵王殿下那一件事情的重大影响,笑的异常自然。 起码,表面如此。 便就在这殿中,在岑羲,崔缇四人皆是心头暗惊,战战兢兢之下,张宏却是与太平公主殿下进行着如此温和的一场谈话,这些温和,与殿中那等诡异中透露着寒意地气氛十分的不协调。 可张宏却偏偏能与太平公主进行着如此温和地谈话,很是令人难以想象。 自始自终,在张宏与太平公主说着话的时候,那四位大人都是跪在那处动也未动,没有一个人说过任何一句话,也只有这四位大人这等的作态,才能让张宏时刻记得目前所发生的那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可太平公主却好象完全是忘了这四人,她地眼中也好象是根本看不见这四人。 这些,自然都是让张宏明白了太平公主的意思,他当然也知道他再这么说下去,太平公主也不可能将赵王那件事情告诉他了,所以又与太平公主说了几句并不重要地闲话之后,张宏便很自觉的打算告退拜辞。 他知道,在他走后,才是太平公主真正开始处理赵王殿下这一事之时,而绝不可能是他在场的情况下。 …… 太平公主并没有挽留张宏的意图,在今日她也确实没有这个心思,别看先前谈话时她表面上的淡然自若似是根本不在意今日的这件事情,可其实她地心思倒一直是放在这件事情之上,再没有人能够比她更清楚,赵王殿下的病倒,究竟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却也是在张宏恭身后退,向着正殿门口行去之时,太平公主却是忽然又唤住了他,用一种高深莫测到令张宏背上一片阴凉地神情跟张宏言道:“关于赵王一事,本宫可以告诉你的是……” “这是一场局,一场布置了长达十多连,连本宫以往都未能察觉到一丝半点地通天之局!” 张宏脚下微停,再次抬脚之时无比的沉重,他眉头两侧连跳不起,只觉胸中也是如同压上了一块大石,他缓缓地后退着,使劲克制着他将要忍不下去的粗重呼吸,口中……一片涩苦。 “不要忘了,你当年还欠本宫的那些东西。” 张宏刚刚踏出这公主府正殿,太平公主却又是补上这么一句。 而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究竟代表着太平公主一种怎样的心态?没有人能够明白,连张宏都不能明白。 这句话,也只是让张宏再次停了下脚步,便随即紧皱着眉头大步离开这公主府正殿一处。 …… 望着那少年依旧佝偻着的背影,太平公主方才的那些温和笑意渐渐收敛,直到完全凝固在了那一张倾国倾城的美貌容颜上之时,她的眼睛也随之微眯。 从两年前的那一天起,从那一天这少年欠下了她那些东西起,她便知道,这个少年不是任何人所能掌控的,她也再不曾试图去掌握过这个少年…… 那既如此,对于一个舍不得杀掉,却又不能掌握的人,太平公主习惯放任其成长。她望着张宏所离开的那处,终于坐正了身姿,近乎叹息式的喃喃自语:“公主府的烙印……怎能被人轻轻抹去?” 所以,在今日发生了赵王殿下这一事之时,她也终于第一次表明了‘放弃’这少年的态度。 第二百七十章 老狗 第二百七十章老狗 宏离去的那一刻起,这公主府正殿便在极短的时了它先前处处寒意的氛围,这一点,从此刻已然是端正了坐姿的太平公主那神色间便可看得出。她的眉头依旧不曾因眼下这事而皱起来,一如先前清冷的神色下,多出了一些殿下所跪着四人并不陌生的肃杀之意,令人胆颤。 “窦怀贞,崔缇。你二人在这几日不可有任何轻举妄动,便就似任何事情都不曾发生过那般,平日里该做些什么,这些日子也依然如故照旧。”在这大殿沉寂了片刻之余,太平公主殿下终于打破了这沉寂,她缓缓说着这话,平静到真的便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可其实这殿内几人却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今日里所发生的那件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而这一件事情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那更是直接关系到他们日后的人生!如此重要且关键的一件事情,这样一件出现分毫差错便会使他们万劫不复的事情,又如何真的能似太平公主殿下所言的这么简单,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念头很直观的通过了崔缇与窦怀贞的神情表现了出来,但看此时崔缇猛然抬头间的惊愕连连,以及窦怀贞深凝的眉头,便可知道,他二人是很难很难真的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的。 “公主殿下,微臣以为在眼下这等时刻,我等绝不能再隐忍下去。平王李隆基已然是撕破了面皮,再不留半分余地,若是等我再沉默隐忍着,那后果……”崔缇是这四人中与太平公主走的最近的一个,同时也是最胆小最沉不住气的那个,所以在太平公主言罢,便就是他下意识的惊慌开了口。 太平公主没有心思在这等节骨眼上迁怒于他,这个性情已堪称妖孽的女人只是微微瞥了眼崔缇,阻止了他接下来地言语便又轻轻拿起了放在她面前的那杯清酒。她把玩着酒杯,暗自看着崔缇那一张俊秀但却写满了惊慌失乱的脸孔,忽然莫名的轻叹了一声。 与先前那少年从容微笑来比,这崔缇实在不堪。 放下酒杯,太平公主殿下又将眼睛放在了岑羲的身上,而这个岑羲也的确是她最为信任以及看重的一个人,因此,她此时已经定下的那些计划便肯定会交给他来做:“向皇帝陛下告假几日,这几日你便暂且留在公主府内,随时听用。” 岑羲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连连叩首点头应下。www.26dd.cn心中的那些惊,乃是因为他意识到了太平公主殿下接下来地举动必定出手不俗;而大喜,却当然是因为他在此时也看得出来,太平公主对他那绝对是另眼相看了,若是接下来的事情他办的让太平公主彻底满意了,飞黄腾达必不在话下,甚至更有可能取得比那少年更要多的宠信。 “至于你,若本宫所记不差,此时你的羽林卫应是驻扎在万年县?”这一句话却是针对常元楷而说的,太平公主在向着常元楷下着令时,那双令人心神不宁地凤目也微微眯了起来,她在常元楷点头后,继续言道:“那便撤出万年县,吩咐李慈率羽林卫驻扎长安县。” 长安城有二县。一为万年。一为长安。大唐地京畿守卫力量也一直是轮流驻扎于此二县之中。只不过与飞骑营。千牛卫时刻守卫在皇宫周围不同地是。万骑营与羽林卫却是时常在这二县中调防回换。 “可属下羽林卫乃是几日前刚刚由长安县撤出。万骑营也不过这几日才入驻其内。此时要属下未奉皇命便私自调动不军。怕是不妥……”常元楷皱眉回道。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一个大问题。万骑营乃是平王殿下地人马。而长安县且先不说本就是皇宫地所在。那更是京城众多权贵所聚集之处。他这么一个没有圣旨私调大军地行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会很轻易地被冠以谋逆之罪。 可太平公主显然不会担心这一点。她既然着手安排了这些事情。那必然代表着她已经是有了一个成熟周全地计划。 事实上。在前与张宏那一场看似轻松愉快地交谈时。太平公主却已经是在暗自思虑着她接下来所应该做出地反映。千万不要以为这个女人依旧会在平王李隆基悍然地手腕下一退再退。那根本不现实。 经历了武皇。中宗。韦后。等历朝诸多事地太平公主。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智都早已达到那种炉火纯青地境界。她既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动手。那也绝对会是一场惊天动地地大手段。 “皇命。自有本宫给你。你只须听令行事便可。”没有动怒地意思。只是很随意地吩咐了一句。真正能够站到今日太平公主这等高度地人。那是从来都不可能轻易迁怒与旁人地。这些大人物们也都很清楚迁怒旁人地行为实在是一个愚蠢地行为。 既然太平公主已将话说到这份儿上,那殿内四人自然 楚他们的公主殿下肯定是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如此们操心费神的确实不多,他们需要做的,也只是尽心尽力办号公主殿下所交代下来的每一件事情便可。故此,这四人再次齐齐应喏,确实是在很大程度上扫除了他们先前惊慌的心态。 太平公主这个女人,其实一直都牢牢的是她身旁所有人的主心骨,她的影响力与号召力也早已达到了那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绝非任何人所能动摇。 “千万记得,只须入驻长安县,不可有任何举动。”末了太平公主又交代了常元楷一句,神色凝重之下足可见此刻的她对于今日之事也是异常的重视。 她确实不得不重视,因为赵王殿下病倒这事确实牵涉了太多太多的人。在东宫一事之上,为了赵王李隆业能够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她已然是在过往的一年里为赵王拉拢了足够的资本,而也是因为这一年地时间,让那个原本京中并无盛名的赵王殿下,一跃几乎成为东宫太子,可见现如今的赵王,本身便也具备了不俗的实力。 他的那些实力,当然是来源于太平公主。 然而,便也就是在这等时刻,当太平公主为了赵王而做出了那么许多事情之后,当东宫一事眼看便要尘埃落定之时,赵王李隆业却突然病倒,这对太平公主而言,绝对不仅仅是白费了一年心血那么简单,更有可能影响到她手下那许多人的人心。 赵王病倒一事,当然是平王李隆基的手笔,这个事情相信不用多久便会人人皆知。而在那个时候,当太平公主她手下那许多的人都得知了太平公主一年的努力仅仅是为他人作嫁衣,那他们又会产生怎样地想法? 这个后果……很可怕,单单是由她身边的这四个嫡系心腹此时的反映便可看得出来,连这四人都是惊慌乱乱,那其他的人又怎能心安?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先将这人心稳定下来。 至于赵王病倒后那东宫一事……太平公主想到此,便忍不住微扬了那媚惑众生的薄唇,她想着她那位侄儿,那个平王李隆基,再想到那个一向阴沉似乎是对她忠心耿耿的另一个侄儿。虽是心中对那两个侄儿都是万般地佩服,但她终究还是能够肯定。 东宫一位,必将由她来定。 … … 今日所发生的这一件事情似乎影响到了京城的每一个人,连同太平公主在内地所有人都不得不在第一时间内迅速做出了反映。然而,也是这同时,包括张宏,这京城的所有人似乎也都忽略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忽略的人。 这个人,或许原本就是他们刻意所忽略的。 依旧是那公主府,在这公主府最偏僻地柴房一角,那处阴暗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单独开辟出了一个小屋,小屋极小,沾满了灰尘污垢,与这外表美仑美的公主府构成了一个绝妙的讽喻。 在这小屋内,住着一位已然卧病在床半年之久的老人,这老人从前在公主府的地位那说是呼风唤雨真地并不过分,可是,自从病倒之后,他的地位却也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地速度直线下降着,以至于在今日,他的身旁只有一个苍老到手脚都不够利索地老太监在照顾着他。 这个老人,当然只能是公主府的老狗王公公。 那个不见得比他健康多少地老太监潺潺巍巍的将他扶了起来,这老狗本就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诡异的嫣红,他吃力的撑着身上那一条肮脏且冰冷的石床,冷漠的看着这个老太监,已是半年不曾再开口的老狗突然说了很长很长的一句话。 “你今日跟我说的这些事情,让我想起了那个少年在江南道跟范善的儿子所说的那一句话,他当时好象是说‘自负是一座足以埋葬任何一个大智近妖之人的坟墓。’,我对这句话是极为赞同的。怕是今日的公主殿下也不得不赞同,也是,谁能想到平王居然会玩出这么一手便连我都不曾想得到的一手呢?公主啊公主,您这次可算是彻彻底底的翻了船。” 从始到终,这老狗再也不曾自称过一次‘老奴’,似乎自从半年前被太平公主殿下打入冷宫之后,他便对那个女人没有了以往的忠诚。 “不过还好,起码我早便知道平王……那位绝对是公主殿下养虎为患的结果,我撑着不死活到今日,等的便也是今天。”老狗王公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间杂着剧烈的咳嗽声,让人以为他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很干脆的便永远躺下。 …… “便就让老奴……来为您做这最后一件事情,来纠正您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真相 第二百七十一章真相 实在此时抽丝剥茧来看,这场事关东宫归属的纷争之存在着太多的问。www.26dd.cn且先不提为何在东宫一事几近白热化之时,平王李隆基依旧能够稳坐钓鱼台,在他府上听花弄月,单单就那平王与赵王二人在相互搏弈的过程中所使用的手段便足以让太多的人推敲再三了。毕竟,与以往历朝争夺太子之位时,那些皇子所使用的手段阴谋来比,赵王与平王二人表现的都实在太过温和,他二人甚至一直都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竞争,而并没有相互陷害污蔑等等最常见也最应该使用的手段。 这当然本身就是极其反常的。 可在此之前,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点反常之处。京中的大多人,一部分或许仅仅以为与有着太平公主殿下竭力支持的赵王相比,平王李隆基确实是完完全全的处于劣势,所以他放弃了,他并没有再试图绝地反击,因此他便沉迷声色只是在他平王府内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而另一部分,或许会认为平王李隆基一直是在隐忍着,他必然是在等到东宫一事将要帷幕落定之时,才会打出他那一手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底牌。 这两种猜测当然是后者来的最为靠谱,事实上在张宏看来,兴许连太平公主殿下在此之前也是存在着后一种想法。而至于他本人,当然也属于后者,他之前始终是认为平王李隆基入主东宫的切入点,肯定是被他放在了东都洛阳那处,在东宫一事进展到最后关头李隆基的底牌也必定是来源于大唐天下的四处,而绝非京城。 很显然,在这个时候,当赵王殿下病倒,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之时,京中的这所有人,包括太平公主,张宏等人在内,定然也都清晰的意识到,他们确实是低估了这位一手诛除了韦氏的雄才王爷,平王李隆基也绝对是彻彻底底地玩出了一手绝地大反击。他的底牌,根本便是不折不扣的将京城这所有人都惊吓的七晕八素。() 也是直到此时,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余,张宏这才有机会去分析李隆基所布下这一局,他也终于明白这一年乃至近来的几里月里,平王李隆基为何会表现的那般自负,那般淡定;而赵王殿下又为何会屡屡让他生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当初,在张宏与楚图试图对付京城那些个权贵世家之时,平王殿下不曾出面,太平公主殿下也没有直接干预,反而是赵王殿下找上了张宏,他当时对张宏说了那一句:“京城的局势,很好。” 那时,张宏当然只能是很自然的认为着,赵王言中的京城局势,是对于赵王殿下来说,确实很好,而对于平王来说却实在不怎么好。可在此时看来,那时赵王殿下似乎已然是很隐晦地告诉了他,京城那时的局势……确实很好。 无论是对于赵王来说,还是对于平王来说,都确实十分的好,因为那样地局势,原本便是他二人刻意精心谋求的局势! 其实这会儿再认真想想赵王的那一句话,也当然是张宏完全明白了那时的情况,可以说在那个时候阻止他与楚图对付京城权贵世家地,绝对不会仅仅是赵王本人的意思,也不可能是太平公主的意思,那根本便是平王李隆基的意思! 是李隆基当时担心张宏会与楚图因为那些个权贵世家地事情而彻底搅乱京城地局势。所以才通过赵王地旨意而阻止了张宏地动作!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那时赵王地意思……根本便是他在传达着平王李隆基地意思! …… 张宏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赵王殿下那人看起来显得是那般地阴郁。身上也确实缺少那种出身皇室之王者风范地赵王殿下。给他地感觉完全便是一个阴沉到不能再阴沉地人! 他能不阴沉吗? 在太平公主那等心智沧桑强悍到妖地人物身旁为平王李隆基他地兄长做事一做便是这么几十年。他又如何能够不阴沉?在公主府那等令人心神惶惶地地方。作为平王李隆基一处暗棋地他想要不被太平公主察觉。他除了让他话少一些。再少一些。还能有些什么办法? 十几年如一日潜伏在太平公主身旁。既又不被太平公主殿下察觉到他地任何一分异常。又得在天下人面前表现出他是公主府地人…… 赵王此人,实在是心机深沉到了可怕的地步! 其实从点来说,能够在太平公主那个女人身旁安然无恙而活到今日,并且成功的成为平王李隆基扭转乾坤的绝对王牌,那赵王殿下也确实是一个可怕的角色……就隐忍这点来说,他完全不必他的兄长三郎要差上一分半点,甚至尤有胜之! 想到这一点,张宏便不得去感慨那位平王殿下! 十几年,十几年前平王 又是一个多大的少年?可那个时候他便能够将他的平公主身旁,且始终拥有着太平公主的信任……那平王李隆基又究竟是何等的一个人物?他当时又是如何布下的此局? 难怪那十几年前,落难而生活在太平公主府的李隆基兄弟三人最终只有赵王留了下去,而李隆基与李宪却搬了出去,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兄弟三人或许就定下了这样一个几近逆天的布局! 当年的李隆基……那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已经是在那个时候看了出来,他知道他这个姑姑必然会是他将来最大的阻碍! 李隆基……当年不过才十岁出头啊! …… 张宏只觉阵阵苦涩,在这张府前院议事厅中,他完全梳理清楚了这所有的事情之后,根本是再无思考的能力!他对平王殿下,以及那赵王殿下的景仰……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根本一点都不过分! 再想想那位太平公主殿下,那个被平王与赵王联手阴了十多年的女人……张宏只能再次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声。 谁都清楚这么多年来为了让赵王殿下入主东宫,太平公主究竟付出了多少,谁都知道为了巩固赵王殿下的羽翼,太平公主可以说是倾心倾力,她一手为赵王殿下打下了牢靠的基础! 可她做的那么多……却直到最终才发觉,那根本便是为他人在做嫁衣,她根本便是在为她的侄儿李隆基巩固着权势! 面对这样一个十多年,可谓是弥天的谎言……在张宏先前去往公主府时,那个女人依旧谈笑风声,表面上看来似乎根本是毫不在意……她未免也实在太能隐忍了些!对于赵王殿下的背叛……她究竟会是多么的愤怒,张宏当然清楚到不能清楚! 可即便如此,太平公主殿下在今日面见张宏之时,依旧是那般的……令人仰望而高不可攀! …… “老李家的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可怕!”张宏狠狠的吐了口气,他面上的微笑全然乃是苦笑,面对着这样的一家人物,心中究竟是多么的难堪,怕也只有他最清楚。 那个始终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惊慌失乱,再到镇定异常的高不危依旧是默默不言,他听着大人的这句话,微微看了眼大人,心想您这个十六少年,在两年前已然是让这老李家的人都对你刮目相看了,那您岂不是更可怕? “不危,你说说看,平王殿下这一局……皇帝陛下当年会否知情?”声音依旧是显得低沉,张宏的情绪明显还是不高,他坐在那处趴在案上,这一副有气无力的作态,换是楚图,怕早已皱起了眉头。 然而高不危毕竟不是楚图,他倒不在意这些小节,只是听着大人的问话,他微微思量了片刻,才犹豫道:“不能吧?若此局真是平王殿下当年便布置下来的,那他断然不会告诉皇帝陛下。” 张宏并不知道高不危为何如此肯定,他只是想着皇帝陛下那张从来都是温和亲切的老农容颜,心想着您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而这同时,他却也顺着高不危的话开始思虑着另一种可能性。 这赵王殿下会不会是平王李隆基半途才拉拢到的? 这个可能性也只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张宏很快便放弃了这个猜测,他这个时候已经是完全倾向于了他前世记忆中的那唐朝历史……李家的这几个儿子,定然是异常的团结。从头到尾都是如此。 “你再说说看,这些时日来,平王与赵王二人争斗的如此温和,却依旧没有引起太平公主殿下的任何心,这究竟是为什么?会不会是平王殿下在这过程中有做了哪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这确实是一个问,在这事后,张宏当然也意识到这两位王爷争斗的过程中,也确实是太温和了些。 高不危皱了皱眉,他自然也不明白其中关键,可他仍然是启齿问着:“现如今看来,那时确实是点处处,平王与赵王二人的把戏也很有可能被太平公主殿下察觉。可是大人,您想想,当初面对平王那等的作态,您是如此猜想的?” 张宏一怔,随即也意识到他当初察觉到平王那些反常之处时,也只是想着平王会在东都洛阳动手,却根本不曾想到赵王殿下这一点上,那如此一来,太平公主是否也会陷入这个误区? 没有人知道太平公主当时的想法,便连张宏也不敢肯定,他在高不危这些话后,依旧是在回想着平王李隆基那些时日的动作,试图找出那个时候平王李隆基究竟做了哪些事情来掩饰他这一局的缺陷。 第二百七十二章 谋利 第二百七十二章谋利 为平王李隆基这一手深埋了十数年之久的布局,便再张宏深刻的意识到这位来日的一代帝王是何等的一个人物。他的这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实实在在是让张宏对他生出了万般景仰的感觉。就布局这一方面来说,李隆基这一局绝对称得上是无懈可击!比江南道江南楚氏,那上代家主楚南昂与当代家主楚南轩二人联手布下的那局,更为完美!无论是对于人心的把握,亦或是对于大势的利用,李隆基在这一方面的造诣绝对是登峰造极,高不可攀。 从太平公主府回来,一直到完全摸清了这赵王病倒之事中所有的一切关键,张宏始终是处于极度的震撼之中,他不能不对平王李隆基报以绝对的钦佩,他也必须得承认,李隆基这位不日的帝王,定然是让他绝不可有分毫掉以轻心的大人物! 高不危始终是站在张宏身旁,听着大人的对那李隆基,李隆业的连连赞赏,心中自然也是无比的认可大人的赞赏。只是,这过程中,高不危却也发觉,似乎大人在赞赏着那两位王爷的同时,口吻也在逐渐的发生着变化。 如果说一开始张宏对那两位王爷的赞赏乃是由心而发的真诚之言的话,那后来的口吻,一句一个老李家的……便实在是显得有些调侃的意思。而当高不危意识到,大人所调侃的那几位大人物,都是当今皇室之人时,便不得不完全收敛了他的从容镇定,神色间也微微有些尴尬之色。 这时代的天地君亲师,早已决定了在高不危这等士子心中,大唐皇室绝对是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亵渎的。可偏偏大人却能够如此心不在焉的调侃着,这等的大逆不道……即便是追随了张宏许久,早便知道了这少年胸中宏图地高不危,也不得不苦笑连连。 当然,高不危自然不会有指责张宏的意思,他也肯定不可能会有出卖张宏的心思。因为无论是高不危也好,楚图也罢,他们这些早已习惯了这少年大逆不道的人,也逐渐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这少年地大逆不道,同时,张宏也确实是在某种角度上潜移默化了他身旁这些人的天地君亲师之观念。 这一点,兴许连高不危,楚图等人也都未必察觉得到。 …… 一向谨慎小心的张宏在这一夜受到了巨大震撼之时,似乎真的是因为心神不定而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言语。可其实,也只有张宏才清楚,他之所以对着高不危说了这么多话,倒也只是因为他原本就是在刻意改变着高不危的那些观念,他很清楚他日后要做的那些事情,无论是哪一件,都必然会带着几分谋逆的意思,因此,他觉得他很有必要早早的便让高不危这些人不再那么地惧怕皇权,甚至最好彻底能够改变他们心目中那些皇权至上的观点。 这一点,自然是很难做到。高不危这些人从小接受的思想灌输怕是早已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张宏想要改变这些人的观念,也绝非一日之功。 可张宏却不得不如此而为。 在平王李隆基展现了他强悍超绝地手腕之时。张宏当然也隐隐嗅到了许多危机地味道。他很清楚若是平王李隆基真地成为皇帝陛下。那他这个出身太平公主府地人……势必会受到许多方面地阻力。他想要去化解那些阻力。便必然会用到他身旁地这些人。 而若是这些人都是十分地惧怕皇帝陛下。根本不敢违背皇帝陛下地意思。那……后果不难想象。 …… 不过。牢骚总是发完地时候。张宏再如何地调侃老李家地那些大人物。也终究是不能太过分。所以当张宏再一次地叹息了一句‘老李家地这几位。果然是异常地强大。’之后。便也不得暂且放下了他地那些心思。转而认真与高不危商量着接下来地事情。 接下来地事情。当然是最为麻烦也最为凶险地事情…… “大人,您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注意到了大人的叹息缄口,高不危当然也很清楚这个时候他们这些立场不够坚定地人,也必然面临着选择了,所以他很快的便提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也是张宏最为拿不定主意的一个问题。 坐在那茶案前,张宏将空着的茶杯拿起,随即再放下。拿起再放下,如此动作重复了好几遍,也依旧是不能让他紧皱的眉头平展些,他摇了摇头,颇有无奈的意思:“须要我们去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可这个时候,我们却同时也是最不能去有任何动作的人。” 张宏的话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可高不危很快便理解了大人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大人口中那须要去做的事情,指的是他们所面临的选择问题;而最不能有任何动作,却依旧是在指着,这个时候的他们仍然是不能作出任何选择。 这并不难理解,事实上在平王李隆基与赵王殿下摆了太平公主这么一道之时,平王等人的权势当然是愈发的牢靠了,但这同时,却也依然不是太 殿下的对手,所以局势依旧明朗着,在平王李隆基与这两者相互实力的对比之上,依旧是后者更为强悍。 然而,太平公主那个女人虽然大智近妖,虽然权势彪炳,但她毕竟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她确实是太过自负了些,而李隆基与赵王之所以能够完美的完成这一局,其实也是因为她的自负异常。那如此一来,平王李隆基便显得在后期潜力无穷了,这位日后的一代雄君,最起码迄今为止,看起来依旧是无懈可击。 所以无论是选择依附他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似乎都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 张宏的话让高不危沉默了片刻,这位一向洞察八方的足智多谋之人也确实是知道这个问题的凶险,也是他们不得不面临地一个凶险。 “我且问你,就你看来,当今大唐,谁最大?”张宏思虑了一时,沉吟着问道,他的目中在问着这个问题之时,闪烁着高不危不能明白的光芒,似乎在他心中已经是有了决定。 谁最大? 很直白的一个问题,同时也还是那个问题,就平王与太平公主来看……他二人眼下肯定是太平公主最大,但日后却未必如是。所以这个问题在高不危看来,依旧无解。 或许是注意到了高不危地难言,张宏叹息着,心中也是知道这些年来,在强势如太平公主,平王李隆基这些人的影响下,那位真正的大人物,确实是影响力太小。不过,这并不妨碍张宏对那位大人物的期待,他没有等到高不危做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反而是自顾自又径自言道:“自然是……皇帝陛下最大。” 皇帝陛下。 这个大唐绝对的主宰,其实在有了那么一位强势的儿子,又有着那么一个强势的妹妹之余,早已被许多人都忽略了…… 可不管怎样,他始终也是皇帝陛下,是这大唐天下名义上的绝对主宰。因此,张宏便迎着高不危那惊诧地眼色,缓缓再道:“千万不要认为皇帝陛下在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二人之间步履难行……其实在先前很多人都小瞧了我们这位皇帝陛下。” 如是道着,高不危隐隐也是察觉到了大人的选择,他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担忧,似乎是因为他能够预见大人在选择了皇帝陛下之后,会同时受到来自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的压力。 眼见高不危仍然是沉默不言,张宏自然也是知道他心中的担心,这一点,他并不否认,他也知道高不危的担心其实并不多余。 可他比没有打算为高不危详细解释,只是轻轻再道着:“即便现如今的我们地皇帝陛下不够强势……可日后,他总归是会强势起来的。” 高不危有些不明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在第一时间便想通,皇帝陛下究竟能够如何尽快的在太平公主与平王二人间强大起来。可是,当他注意到了大人面上的阴沉以及那些坚毅之后,他便终于恍然。 有了大人张宏的全力相助……皇帝陛下这个本就掌握着许多权势,拥有着比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更得天独厚条件的人物……谁敢说就不能强势起来? 要知道,若是张宏全心全意而站在了皇帝陛下这一边,那便直接意味着大唐四大名门之一地江南楚氏也完全站在了皇帝陛下这一边。 …… 想清楚了这一点,高不危不免觉得口中泛苦,他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大人,您要知道,现如今赵王病倒之后,太平公主那个女人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能够做出怎样的事来,谁又能够预料的到?” 抬头,凝视着高不危眼中的担心,张宏一时无言。他当然知道高不危地担忧绝对是有着一定的道理,太平公主那个自负到了变态地女人,在受此辱之后,究竟会如何的报复,确实是一个大问题。而若是她真地发了疯,那这大唐李家的皇室,谁又能够阻挡? 平王李隆基?此时地他即便是得到了赵王殿下,却依旧不够分量。皇帝陛下?显然还是不够。 “这便正是我们接下来所最应该做的事情。”张宏说的很慢,很轻,但却尤其坚定:“那便是什么都不做,就等着那几位大人物接下来的手段,而我们却是要趁势谋利,为我们谋利,为皇帝陛下谋利……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为大唐天下谋利。” 兴许高不危并不能完全明白大人的话,他也不能明白趁乱谋利,怎么就能够被大人说为,为大唐天下谋利。可他毕竟是清楚,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局面,确实是大人最为擅长的。 乱中谋利,的确是张宏从来到这唐朝起便最喜用的手段。 第二百七十三章 监察 第二百七十三章监察 末夏初的清晨,阳光异常温暖,洒落在这王府胡同的这小院镀上了一层黄灿灿的金色,洋溢着满是温暖的气息,在这等即便是春日马上便会落幕之时,这小院却依旧是一派的春意盎然。 后院阿娘房前,刚刚用罢了早饭的张宏便在此时将要去那监察院履行他入朝为官的第一日公事,对此,阿娘自然是一派喜色,即便她心中再如何的不希望她的儿子混迹在那等阴暗处处的朝堂之中,可她依旧会作出一副开心的笑颜。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儿子在外很苦,所以在家中,她绝对不会允许有那种不愉快的气氛。 小心翼翼的为张宏整理了这一身微紫官袍,阿娘看着她昨夜一夜裁剪之后的成果,眼角的皱纹凝在了一处。她握着张宏的手,满是慈爱的眼中透露着无比的关切,口中也犹是叮咛着那早已嘱咐了不知多少遍的事事小心之道。 张宏微笑听着阿娘的叮咛,不知为何上一世最怕人唠叨的他此时却是极为享受阿娘这种已然形成了习惯的叮咛,她看着阿娘两鬓因前些年操劳而留下的班白,握着阿娘的手也由的更重了几分。 他是要带给阿娘荣耀的,仅此一点,便足够使他拥有面对一切危机的无上勇气,所以他,大无畏。 “记得莫与人争执,当一件事情须要你通过争执来实现目的之时,那已经是证明了你的失败。”阿娘轻轻为张宏梳理着耳旁的长发,温言笑着。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她的这些嘱咐这些叮咛在她这个异常早熟的儿子耳中其实十分的微不足道,可她依旧喜欢如此,似乎这少年便如前些年那般,永远是一个需要她来照顾的孩子。 张宏含笑点头,轻轻松开了阿娘地手:“娘您就放心吧,这些事儿孩儿自然不会有任何差错,其实这当官儿,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又是一番凝视,兴许是阿娘终于意识到了她这个已经身为朝廷五品大员的儿子确实是长大了,在松手的那一瞬间,她的眼中有过那么一丝令人难以察觉地落寞。 阿娘交代完了话,张宏便又向站在阿娘身后的叶婶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很自然的牵起了站在他身旁玉儿的小手,向着那前院走去。 玉儿,早已不会再窘迫于张宏这等的放肆,她任由张宏握着她的小手也再没有半分局促地感觉,只是微微垂着头的她,虽然仍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脸红,可这只会让张宏觉得,他这位小妻子实在的娇羞的惹人疼爱。 从后院到前院。这一路上。张宏并没有与玉儿说过任何一句话。只是那样简单地手牵着手。沉默且幸福地走着。短短地一段路。很多时候都会让张宏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这就是人生。他地一生。 …… 黄四在府前早已备好了马车。看着少爷走了出来。他便很熟练地一路小跑过去迎向少爷。而也是这过程中。张宏转身。刚刚想要和他这位小妻子说上一些贴己地话来。却迎面又碰到一位极为难缠地人物从玉儿身后走了过来。 那是公孙兰。这个妖女似乎最擅长也最喜欢地便是搅场。她好象是完全见不得张宏难得地安宁。在这会儿张宏即将赶去监察院时。公孙兰却又是很不合适地出现在了此处。 或许是张宏不露痕迹地皱眉让公孙兰察觉到了她地搅场成功。这女人掩嘴一笑。媚态万分之际倾国倾城。她摇曳着那曼妙地腰姿。莲步上前。却是开口便道:“哟。少爷您这可是责备奴家么?看见奴家便会让您如此地不舒服?” “哪儿能呢?”张宏头疼。却也得不微笑回了这么一句。他在这么些时日下来。倒确实不敢再跟这个妖女进行口齿上地争斗。因为这么多次地相互调戏。最终败下阵来地也必然是他这个有着两世人生加起来三十多岁地大老爷们。 说起来这绝对是一件挺尴尬挺没面子地事情。 果然,张宏越是如此,那公孙兰便越是来了劲儿,她先是毫不客气的将张宏那位娇羞异常的小妻子牵到了她的身旁,随后便是那一副刻意做出来的幽怨神色:“您也就会在玉儿面前欺负奴家……” 那嗲嗲的声音,几乎是张宏苦笑不得。无奈之下,他便只能转移话题,先是望了眼黄四尴尬站在门外等着的马车,暗示着他马上便要离去,然后才道:“你不是想要去趟洛阳么?为何此时还不动身?” 洛阳。 在楚图,妖妖那些人先后去了洛阳音训全无之后,这公孙兰当然也很好奇那处的事情,她既然在张宏府上住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当然也多少对京城的局势了解了几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她也会很配合的为张宏做些事情。比如,利用她手中的那些红鞋子暗中联络妖妖。 “您一直在找孙修,奴家总得在临行之前将他带到您面前不是?”公孙兰依旧哀怨着,仿佛她这个基本上为张宏作奴作婢的女人受到了张宏多大的欺凌。 张宏无奈,再次败退,只好顺着她的话问道:“可曾有了消息?我一直认为他也随了楚图前往洛阳了。” “没有,他一直都在京城。”公孙兰瞬间便没有了那份哀怨之色,这女人的演技早便超越了登峰造极的极 说着便又笑了起来:“少爷您不是赶时间么?若不然您中午回来带孙修来此再动身?” 看着玉儿那满是笑意的眼眸,张宏大叹着在这妖女极为不好的榜样下,便连玉儿这等纯洁的小女生都被带坏了。这一刻,张宏倒真的是彻彻底底的对这个妖女无奈了起来,他摆了摆手,很不掩饰他敷衍的态度,言了句‘您随意吧’,随后便径自走向了马车。 只是留下那紧抿着粉唇的公孙兰又是哀怨了起来。这哀怨,却是实在的哀怨,张宏对她的态度……从不曾太好过。以至于她经常会很怀疑她那相貌究竟还是不是在江南道时人人倾倒的绝伦无比。 … … 马车通过长安道驰向御史台,这一路上,张宏透过车窗望着那长安道一大早地忙碌与繁华,却也只能带着羡慕感慨这百姓的幸福人生。似他这等穿着官袍乘着马车,在那些普通人眼中的大人物,其实往往最缺少的便是普通百姓的幸福。 就像眼下,京城地这等局势在赵王殿下病倒之后那更是处处危机且敏感,朝廷上下无论是谁几乎都能感觉到这种危机,这个时候的那普通人眼中的大人物也绝对是人人自危。可所谓的普通人呢?这长安道上一大早便为生存而奔波的人们,又有谁能够知道眼下京城即将发生的那些大事?他们又如何会理会这等大人物眼中地‘大事’? 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一个事实,所谓的大事其实就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吧…… 张宏羡慕着,却当然不会产生脱了这官袍浪迹天涯的想法。什么层次地人会担忧着什么层次的问题大抵说的便是如此,他们这种人担忧着那所谓的大事,可这些普通人,却也绝对有着他们所担心的生存问题。 或许,这原本便是人的宿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说地怕也便是如此。 一路上的胡思乱想之余,马车也很快便赶到了位于长安城皇城南处的御史台。 原本,似张宏这等新入朝在监察院为官的人,那是很有必要先去御史台拜访各位大人的,毕竟从大唐政局上来说,监察院只是一个从属御史台地机构,而上任之初拜访主官却也是从古到今必然的举动。 可张宏却并不曾唤黄四在御史台停靠下来,他依旧是向着御史台之后地那一处小小监察院而去,这倒不是因为张宏的目中无人不识抬举,也不是因为御史台有着那位御史大夫窦怀贞。之所以绕过御史台,其实只是因为张宏在宣告着他地态度。 无视御史台,而将监察院彻底出来的态度。 在很多方面,兴许张宏未必算得上是一个强势地人物,可当事情牵涉到他切身的利益之时,他往往会选择异常干脆的强势。他想要完全掌握这个有着诸多便宜权利的监察院,那当然须要在上任之处,让监察院那些一向闲散惯了的官员们都知道。 他们这位新上任的监察院院长大人,其实根本不甩所谓的上司御史台。 …… 监察院,只是一个附属御史台的小小机构,以往的大唐从不曾听说过监察院的重要性,所以相对应的,所谓监察院办事地,其实便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小小宅院,它位于那恢弘庞大的御史台之后,很容易让人以为这监察院……大抵便是御史台的柴房。 黄四便是将马车停靠了在柴房之外,这位张府的大总管在望着少爷日后的官位之地时,他第一眼便是满连的瞠目结舌,显然是不曾料到少爷如此显赫的一个人,居然会在这等地方为官……随后,黄四便是隐隐有了几分不屑的意思,不过好在他还是清楚这是他家少爷的官位所在,最终还是克制了他的不屑。 即便他克制的很失败。 下了马车,张宏似乎根本不曾注意到黄四的异样神色,他望着那破落监察院,眼中神色极为复杂。 这是他在大唐官场生根的地方,这个地方也完全是代表着他从今以后便正式步入了大唐的官道,那无论如何,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都必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地方。更何况,他在事前便通过高不危很详细的知道了这监察院的诸多权利,所以他很期望彻底的掌握这监察院。 换个角度来说,这监察院是张宏实现他野心的第一步,他试图将这大唐唯一一个拥有监察任何官员权力的机构打造成他绝对的根基所在。 望着那破旧的木门,处处班驳的墙壁,张宏不曾回身去看向黄四,也并没有直接走入这监察院,反而是在门口处站了片刻,喃喃道着:“黄四,你相信吗?少爷最多会在两年之内将这监察院变为比尚书省更要重要的地方!” 尚书省,大唐一切行政机构的要害核心,其重要性,也仅仅是逊色于绝对的皇权之下。 这一点黄四未必知道,可黄四却知道既然是少爷所说的,那尚书省肯定是十分的重要。 看着那破破烂烂的小小监察院,黄四连连点头,眼中并没有所谓的炙热之色,只是带着些茫然,以及那一些尤其的坚定。 “少爷,黄四当然相信!” 第二百七十四章 孽畜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七十四章孽畜 时的阳光温暖且明亮。张宏走入这小小监察院中。却这仅有三间小屋的监察院非但是外表破败不堪。实则内在也是尤其的残破。在这阳光的照射下。他甚至能够清晰看到这监察院四处所蒙上的层层灰尘。任这阳光再如何的明亮干净。却终究还是洗不掉监察院的死气沉沉。 看着那一棵即便是在这春暖夏初之时也依旧满树枯叶的老树。张宏只能摇头苦笑。仅由这表象。当然已经是足够表明这从属于御史台的监察院究竟是何等的荒废。 再向前走了两步。早已没有兴致打量他这入朝第:落脚点氛围的张宏迎着面前那一:所谓的监察院正厅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再向前走。那是因为他这时也察觉到这院子实在太安静了些。要知道。这监察院小。可他事前却也知道这院子倒的确是五脏俱全的。除了他这位刚上任的少府大人。应该也还有着从府。主薄等等一些大小官员在此办。可为何此时却是不曾看到一个人影。也不曾听到半点人声? 监察院当然是不会缺少官员的。些监察院中的从府。主薄也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个空衔。事实上。自从后当政时期有了所谓的斜封官之后。这大唐天下最不少的便就是朝廷命官。基本稍微有些名目可以任上一个官员的闲职。都必然有着实际的官员。 可此时的未见人影究又是怎么事? 监察院之前的那座恢弘气不凡的御史台安静异常。那是因为御史台的大人们此时都在早朝。而监察院的这些官员。包括张宏这位少府在内。却都达不到参与早朝议政的资格。所以说。这一大清早的监察院中。绝对不可能没有人。 “难道说……这些察院中的大们在的知了他这个新晋状元郎只是一入朝便跃在了他们头上之后。已然是心生了不忿。从而想要给他些下马威?” 个念头浮现在张宏的脑中便愈发的被他所肯定。想到这一点。张宏便不由的微笑了起若真是有么一个下马倒更是趁了他的心思。那种所谓的新官任三把火张宏也确实是还不曾想到绝妙的切入点。而此时…… 打定了主意。张宏便向着身的黄四打了个手势。然后他依旧是站在那苦黄的树下冷颜待。 既然是想要将这察院彻彻底底变为他的属下。张宏自然极为渴望将这院中那些的不相干的人都清理出去。而这个时候那些人的下马威岂不刚好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就算这借口实在有些牵强。可在京城即将发生那等大事之时张宏又怎会再去顾忌这理由的牵强与否? …… 黄四依着少爷的意思大步向那监察院正厅走去这位深的黄不学黄大少爷真传的张府大总管即便是在与张宏错身而过之时也依然是不曾忘记主动向张宏行礼。然才带着谄笑继续向着那正厅走去。 “还有能喘气儿的吗?”站在那正厅之前。虽是刻意显的跋扈嚣张一些也努力在学着不不扣的黄不 大纨绔做派可黄四明显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他这样一个下人胆敢如此对着廷命官出言不逊……已经是仗了他身后少爷十足的势。 张宏很满意。这个黄四也确实是深的黄不学那胖子察言观色的其中三味。便就在那么一个错身之即。黄四已经是完全明白了少爷的心思。他当然知道。既然少爷让他挺身而出。那接下来的必然是立威。所以他只能是惟恐不扈。一声带着颤音的暴喝落下。那监察院的正厅之门也终于由内被人缓缓推开。出来的人并不多。走在前的也只有三个。除了最前边那位年纪约莫在五十上下的老官员明显的一脸不屑鄙夷之外。剩下的两位倒还算上是中规中矩。即便最后那位年轻的官员神色冷淡颇为自傲。可最起码。那二人比之第一却绝对是内敛了许多。 这些。张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其实他也完全可以理解这三位大人的心态。毕竟。对于这三位大人来说。他这个后来居上的毛头小子。无论从哪方面看来。似乎不具备让这三人立马俯首称臣的资格。所以张宏依旧温和微笑。 这三人。自然多少这新来的少府大人有过一番了解的。他们当然在事先便应知道他们后的顶头上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的人。不管再怎么来说。能够在新入朝之际便直接封为从五品官员。且主管监察院一方权势。那说是没有半点背景来历然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做足了功课。 可遗憾的是。他们的那些功课并没有做到位。这三位大人的背景能力明显极为有限。窝在这荒废的监察院本身就证明了他们的出身根本不够显赫。所以他们能够听接触到的也都只是一些皮毛。 “这少年。乃是经常出入平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等大人物府上的。可在这等东宫之争愈演愈烈之际。平王殿下与太平公主殿下显然是势如水火。那么这样一。这个左右逢源看似春光无限的少年。其实已然是因为他的立场不稳而步履维艰。不然。若他背后真有着那样许多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他又如何会被发配到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监察院来?” 这便是这三位大人做下的功课。而也是因为他们对这少年肤浅到不能再肤浅的了解。便决了他们在向着他们新任上司见礼之时显的异常够客气。三人中。除了中间那位看起来最为圆滑的官员微微恭了身之外。其余二人根本便一副“懒的甩你”的姿态随意敷衍了一下。 …… 张宏在随意看了这三一眼后。便既不曾还礼。也不曾再望向他们。反而是再次将眼睛放在了那监察院正厅之他看着那厅中随后而走来的青年才俊。面上的神色多了些玩味。但同时也多了些严肃。 青年。便正是张宏一而求的赵业。既然赵业已经与他冰释前嫌并且也愿意为他做事。那他当然会留在自己身边好更好的将他收入自己人所以今日来这监察之前。他便 要赵业先行过来打探熟悉一番。 效果自然极为不好。这从眼前这三位官员面上各自的神色间便可看出来。 张宏看着赵业。察觉到对方面上一丝的疲惫已经几分的无奈心中不由的觉的有些好笑。他可以想象到赵业这个一无景二无权势的青年在今日一早这监察中受了多少委屈。他也可以想象的到。当赵业试图为张宏在这监察院中开辟出一条路时。遭遇了多少疾风与不屑。 可这并不能作为赵业办事不利的理由张宏在看向赵业很好的掩饰了心中的好笑他了脸。看那走了过来苦一笑的赵业。寒声言道:“这便是你的绩?连这三个废物你都对付不来你让我日后该如何来信任你?” 赵业当时便是一脸的愕然随即却也面带怒容。他愿意成为张宏的助手并不代表着他便心甘情愿的屈服了张宏所以使知道以往是一直误会着这少年。可他依旧不能轻易接受这少年毫不颜面的斥责。 然而。却是还不待业而出声。那三位大人中年纪最大走在最前的那位大人却已然是不堪此辱。他颤抖着他那发白的胡须。伸手指着张宏。怒声喝道:“少府人?您是从五品官员。本大人却是正五品。虽然你乃监察院少府。可大人这从府一职并不见的就比你要低上一等。你这废物二字岂非欺人太甚?难不成真以为你成了少府便可对我等大呼小叫?辱骂朝廷命官……就算你入朝便五品怕也敌不住御史台的弹!” 收回了看着那赵业的视线。然赵业仍是满脸怒容。可张宏却也能从赵业望向这位从府大人时的神色间瞧的出来。他今日一早所受的气。怕大多便是这位从府大人给他的气。 因此。张宏很快便上了一温微笑的神情。似乎先前辱骂这三位大人为废物的人。跟他一点儿也扯不上关系。他犹了下。显的有些惊讶有些胆怯。带着疑带着讨好式的微笑。道:“您是正五品?” 位从府大人恐怕彻彻底底的由心而鄙夷起了这年轻的少府大人。他甚至根本是懒的这个初入官场毛头小子再说一句话。只是不屑而冷哼了一声。便将头颅高高仰起。 这过程中。张宏却也暗自留着剩下那两位大人的神色。却发现那位年轻一些的依旧是冷居傲着。不望他。而中间位先前对他恭了身的。却是明显神色间有些疑惑。看着他时。眼中也多了一抹凝重与猜测。 年轻的……太傲。不可。在太公主随时都有可能动手之时。张宏没有时间也不愿意花费精力来驯服;中间位……那根本便是一个墙头草。依旧是不可用;而至于那位年长的。则更是完完全全的不可用。这一瞬间张宏便很不负责任的为监察院中两位从府。一位主薄定下了后半生的命运。他瞧了这三位的神色。却陡然而收起了他先前略带谦卑的微笑。神色变化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正五品官员。监院从府大人毛昌龄。”喃喃着此人的姓名。张宏径自再道:“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正五品官员。也不再是大唐官员。这监察院中。然更是再不会有您落脚之处。”寒着脸。阴沉且毫无味道的丝丝冷语由张宏那薄唇间缓缓吐气。猖狂异常但却偏偏极为认真。 毛昌龄先是一惊。即更为不屑。瞥了眼那少年。那新来的少府大人。即便早就知道他的那些态度必然会迎来新任少府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他依旧不会相信这少年的那话真的具有任何一分半点的真实性。他转过了身。第一次正面看着这位少府大人。冷笑连连:“就凭你?” 场面暗争。不触便发。包括赵业在内。其余的那两位大人也都是像在看着一个妖魔鬼怪那般满是不敢相信而望着这少年。这少府。 大唐的朝廷命官。谁敢说免便免? “就凭我。”张宏冷冷再道。平刻直的声音不容任何人置 毛昌龄明显是怒极反笑。他连连冷笑。却也真的不知是该嘲笑这少年的愚蠢。还是该责骂这少年的狂妄! …… 便在这时。自那监察院破旧的木门之外陡然又走来一位面上皱纹极盛。身着紫袍官服的老大人。此人入门。自然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这破旧监察院中的那些诡异气氛。他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暗叹着。却也还是很配合的上前两步。在张宏身后停下脚步。微微恭身:“见过少爷。” 神色或许不够恭敬。但语气则完全是必恭必敬。 这一瞬间。那监察院中的三位大人立即张大了嘴而完全不能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都是混迹官场有许年的老狐狸。这三人当然都是认识来人是谁。他们很清楚这位内侍大人在朝中真正的分量。也很清楚这位内侍大人在官场之中没有几个人敢易的罪。当然。这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三人更清楚这位内侍大人身后所代表着的那些权势! 江南楚氏。内侍楚东则。 便连如此一个大人物都对这少府大人必恭必敬。那……口称少爷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这三位官员然能够在很短时间内想清楚这其中关键! 楚东则的出现。自然是为张宏先前那一句免官之言奠定了一个牢靠的基调。也是直到这时。监中的这三位官员才终于意识到。似乎少府大人先前的狂妄言语。并不仅仅是狂妄愚蠢。 全场皆惊。异常。 反倒是张宏丝毫不顾他身后尤自恭着身的楚东则。他冷笑饶过了眼前的这几位官员。忽然着那监察院正厅之处断然喝道:“孽畜。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 监察院中。真正让张宏放在心上的肯定不会是眼前的这三位官员。而他今日所谓的那立威的切入点。其实也完全是针对正厅之中那位所谓的典吏。姓赵的官员。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戏码 唐姓赵的官员不少,眼下监察院这位混迹清水衙门碌赵大人似乎也只是那些寻常官员中的一位,他在这监察院中仅仅有着一个六品典吏的身份,甚至根本不能与毛昌龄那些从府主薄相提并论。可张宏却依然是将其视为他立威监察院的切入点,这当然不是因为张宏的避重就轻,事实上,怕是连监察院中这些与赵大人相处了有几年的大人们都未必知道这位赵大人真正的身份。 京城赵府在长安城中绝对是那些个名门世家中的首屈一指,当年赵府最为风光的时候几乎是控制了吏部的上上下下!这么一个豪门大族在表面看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这位官卑人微的赵大人牵涉上半点关系。这两年里,监察院中那些出身平凡的毛昌龄等人也根本不可能料到,与他们相处了两年的呆滞青年赵典吏会是出身长安赵家的嫡系大公子! 可毛昌龄那些人不能知道的,张宏却能知道。这倒不是因为张宏的神通广大,仅仅是因为在张宏来这监察院之前,高不危曾经细细的为他铺垫过前路,也是那个时候,在高不危认真了解监察院中每一个人底细之时,这才偶尔查出这位名不经传的赵典吏居然乃是赵府的大公子!这还不是最为重要的,最为重要的是这位赵大公子也是京城赵王党中的一员! 京城赵王党张宏当然不陌生,长安道上的那一件小事也险些让他与楚图联手针对京城那些大纨绔们动手发狠,所以这么一来,这位赵大人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张宏所密切注视之点,他很想知道披着出身高贵身份的赵大公子混迹在这监察院究竟仅仅是巧合又或是有着他不可告人的意图。 也是这等注视之下,才让张宏在接下来的两日内完全了解了这位赵大人所有的一切隐秘。 绝对称得上是人发指的隐秘。 谁能想象这位在京城里向以憨厚痴傻著称的赵府赵大公子居然会是赵家内定的继承人?谁又能想象这位表面看来简单到毫无心机的赵大公子居然在继承赵府以前已经在赵家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这一点,绝对让张宏大惊之余连连震撼,从而也更是让张宏很相信这位大智近妖大智若愚的赵大公子来这监察院的意图绝对不同凡响! … … 随着张宏那充满了嘲地一句戏言落下。监察院满是灰尘地正厅房门处也随之走出一名青年。那青年始终是微微垂着头。看不清他地相貌。但却很清晰地让人能够察觉到他地迟钝他地痴傻。 瞒过他身旁那些个赵王党大纨绔同伴十多年地赵大公子对于眼下他地这等伪装。这等作派自然早已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他地迟钝他地痴傻几乎侵入骨髓。若不是张宏从高不危两日里地暗查间偶然得知了这位赵大人地真正身份。怕也根本不会多看此人一眼! 着赵大公子那一副微傻中带着茫然地神色。张宏看着对方平平无奇。只不过眉毛较之常人更为浓重了几分地脸面。忽然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他便在这院中。在那楚东则。毛昌龄等人面前。毫不客气地直接言道:“冷眼看这世间地肮脏旋律。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傻子地您。以一种看傻子作戏地姿态看着那些人。如同看着一群小丑表演。是不是很有趣地一件事情?还真是一出充斥着黑色幽默风格地戏份。本少府是真真为您担心。您会真地太过入戏然后彻彻底底地沦为真正地傻子!” 根不假以掩饰嘲讽地态度。张宏对于面前这位装痴卖傻了许多年地赵大公子根本没有半分好感。他很清楚这位赵大公子在当初长安道一事中扮演了怎样地角色。他也很清楚若非后来赵王殿下地突然插手。这位赵大公子绝对有可能成为他与楚图二人布置那一事中最不可把握地一个异变。 可以说。当时楚图地那些布置。若非赵王殿下插手阻止。施展了下去。那么这位大智若愚地赵大公子绝对有可能从中突生异变。让张宏与楚图根本讨不到好地同时也大有可能陷入困境。所以。每每想及此事便会心有余悸地张宏。对于这么一个不可捉摸地大公子有着深深地戒备之意。 “少府大人地担心……实在多余。”赵大公子缓缓抬起了头。他地口吻一如既往地迟钝憨厚。在那一身蓝衣之下。配合着他地平板神情。确实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地威胁。也根本看不出他地任何一分大智若愚。 可张宏仍然察觉到了他那黯然无神的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意思,这显然是因为赵大公子完全不知道这少年怎会如此突兀的看穿他的伪装。 还在装。张宏笑了笑,他没有回身去看毛昌龄那些人惑的神色,也不曾继续去拆穿这位赵大 伪装,反而极是突然的继续言道:“监察院典吏…看,据说这监察院中有三处小办,一为秘探,乃是搜罗大唐所有官员底细之处;二为搜证,乃是寻找那些官员做下的那些事情之罪证之处;三为定罪,乃是最终裁决且交以御史台加以定罪之处。这三处在这么多年来毛从府等人庸废无能的情况下,赵大公子您是否已经可以完全控制?典吏这个身份好啊,确实拥有过问这三处任何一处的权限,所以这么一来,您屈尊来这监察院其实是为了重现您赵府昔日荣光,好方便您日后身入吏部之时掌握大唐一切的官员体系?” 面对张宏如此直接且悍然的言语,那位一向都是憨厚迟钝的赵大公子再也能安然自若,他向前走了两步,虽是微垂了头,但却依然是可以让这场上所有人看到他脸上突然泛出的惊讶之色。 见此,张宏很满意的再一次微笑,他之所以如此突然的说出他猜测到的赵大公子的意图,要的也就是这攻其不备的效果,他当然知道这么多年来装痴卖傻的赵大公子定然有着极强的定力,而若是他给了这位赵大公子准备的时间,那接下来他便再无可能使得这位赵大公子心境动摇。 所以他一见面便直接拆穿这位赵大公子的伪装,然后根本不给对方惊讶的时间,便再次抛出这么一个惊天之语。 显然,张宏所要的效果在此时完全实现,这位赵大公子也的确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卖了他心中的震撼,他走了两步,试图是在缓解着他心中的震撼,而也便是那简单的两步,却的确是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惊讶,他做到了八风不动,这个时候再次抬头面向张宏的他,除了眼中掩饰不了的惊讶叹服之外,表面上倒也一如既往的困惑迟钝。 “您说,我猜的是都对?”张宏眯起了眼睛,站在监察院正厅之前,以一种仰视的姿态望着台阶上的赵大公子,满面的微笑之意。 赵大公子不言不语,望着下那个传闻中莫可为敌的少年,心中想着一向都不曾轻看这少年,却不曾想到今日还是轻看了他,以至于先前有了那么几分失态。不过,这同时,他也万分的好奇,他真的很费解这少年如何能够知道他的伪装? “猜都猜到了,何必要问?”赵大公子平淡一语,没有任何复杂的意味,只是很刻板的言语。而这一点,却正是其心态强大的可怕之处。 张宏又是一笑:“猜是猜了,但终归还是需要确定一下。” 微笑,但其中心中却是万分的苦涩,也是直到这时,张宏终于知道了他来这监察院之前所设想的最坏局面终于成为了一个现实。这位大智若愚的赵大公子果真和他一样察觉到了监察院中最为强悍的便宜权利,所以在两年之前,赵大公子便已经在暗中开始经营这监察院。 年的时间,当然足够这位大智近妖的赵大公子完成他的心愿。而相对于晚了两年的张宏来说,此时的张宏若要控制这监察院,则必须得抢夺这赵大公子手中的那三处的控制权。 这点,当然不好办。 … … 直到此时,张宏身后的那些人才终于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一位监察院从府毛昌龄张口结舌,只是碌碌无为混迹监察院的这位老大人当然不知道这个院中最为低调的典吏在这两年里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他直到这时也根本不敢相信这两年里,他身边这个痴傻的青年居然会是如此厉害的一个人物。 那个神色淡漠的青年挑了挑眉,迎着台阶之上那位年岁与他相仿的典吏眼中望向他这三人时的不屑与嘲讽,青年很干脆的还以了不屑与嘲讽,似乎是在证明着,其实这两年来,他一直都知道这位典吏的不简单……而至于那位墙头草,则完全是与毛昌龄一样的神色,满脸的瞠目结舌。 楚东则站在最后,看着这有趣的一幕,总算是明白了这少年今日刻意唤他来这监察院的真实意图,他先前倒完全是认为张宏会担心收拾不了监察院的这些废物,所以难免有些轻视张宏。而此时,在他得知了台阶之上那名典吏的真正身份以及可怕意图之时,便也明白了张宏的良苦用心,多少也体会到了些江南道家主楚南轩来信中对这少年的……慎重。 不过,这时的楚东则当然不可能作出任何反映,他很清楚他今日的身份,他只是前来配合这少年演戏的,因此在张宏有任何指使之前,他所要做的便仅仅是冷眼旁观。 旁观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码。 第二百七十六章 开始 第二百七十六章开始 张宏视为他仕途立足点的监察院之所以显得无比重是因为这监察院的许多便宜权利,而这些便宜权利却也正是体现在从属监察院的三处之中。负责秘探的一处,负责搜证的二处,以及最终定罪的三处,层层严明的分工之下便使得这监察院对这大唐天下的所有官员拥有着很大的控制监视力,而这样的控制监视力无又是控制那些官员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 当然,监察院虽说拥有着这样便宜的权利,但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有着更多的限制约束。好比如,大唐律法中便有明文规定,监察院所拥有的自主权,能够自行决断监察秘探的官员只能限于七品以下,至于七品以上的官员则须要报备御史台,再交由尚书省才能够有所动作。 所以这么一来,便直接限制了监察院所能够自行监视的官员仅仅是大唐官场中最为微不足道的那一个群体,七品之下。 不过,虽然仅仅是限制在七品之下,但这等权利也绝对是不容小觑了。要知道,七品以下的官员大多都是初入官场的新晋之辈,这些微不足道的官员中绝对有一批人拥有着无限的潜力,若是能够在他们发迹之前便掌握了他们的一些隐秘,那在日后,这些隐秘的可操作性绝对大到令人难以想象。 这一点便正是张宏所认为的监察院最为强悍的一点,同时也是张宏在得知皇帝陛下想要他入身监察院之时,便想要彻底控制这监察院的主要原因。 在此时,当张宏知了京城这位一向呆滞憨厚的赵府赵大公子已然是潜身监察院两年之久的同时,他当然也可以知道这位赵大公子也必然是看出了监察院这个便宜权利的巨大好处以两年的时间里,这位赵大公子绝对有可能在他之前已经控制了监察院三处,控制了这院中那最为强悍的便宜权利。 如此一来,想要由这位赵公子手中夺回这监察院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了位赵大公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两年来的心血经营。 … … “我其实很想道,贵为赵府继承人的您为何会选择从这监察院开始重现您赵府荣光?这些年来,虽说太平公主殿下已经逐渐渗入吏部,您赵府也在吏部失去了很大一部分的话语权,可您若是想要进入御史台应当不会是件太过困难的事情吧?”清晨的阳光柔和并不刺眼而,张宏望着台阶之上那位面上依旧带着迟钝整个人显得无比敦厚的赵大公子之时,却是微眯着眼睛,他神情中透露着疑惑,微眯的眼睛很好的掩饰着他眼中的精湛从容:“监察院……只能监察七品以下之官员,可御史台却可以弹劾大唐所有官员,且更可以光明正大的插手监察院之事竟这监察院原本便是从属御史台的。所以我很好奇,您为何不选择那御史台?难道仅仅是因为御史大夫窦怀贞的缘故?” 如此重要地监察院往地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有任何强势势力地插手控制。整理提供这当然不是因为那些大人物们看不出这监察院中那些便宜权利地重要性仅是因为这监察院无论如何都是从属御史台地。而想要控制这监察院只须直接控制了那御史台便可。所以。真正手握大权地大人物们。往往都不会选择这个起点较点地监察院。而是那御史台。 不。眼下这时。张宏与这位赵府赵大公子显然都是选择了这监察院。而并非御史台。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这个惑。你也不应该有。”台阶之上地赵大公子缓缓言道。他站在那处。沐浴着清晨柔和地阳光负手而立。虽然仍是微显呆滞地神情。但在他居高临下而俯视着张宏之时。却自有一番威仪在身:“赵王殿下地那一件事情……想必你也已经尽然清楚。所以既是如此。那你便应当知道。两年之前地他。并不具备直接站在台面与那人争斗地实力。我也只能在这监察院中不引起任何人地注意。一味隐忍。” 两前地他。这是赵大公子言语中提到地一处隐秘;并不具备在台面之上与那人争斗地实力。这其中地那人便又是另一处隐秘。 兴许在这荒败地监察院中。那些站在张宏身后地监察院官吏完全不能明白赵大公子言语中地蹊跷。他们这些混迹大唐官场底层地普通官员也永远不可能接触到赵大公子言语中地那些隐秘之事。可对于赵大公子地这些话。张宏却当然能够完全明白。他在这一时间。面上神情不出意料地由先前从容渐渐多了抹显而易见地凝重之意。 凝重。这一点。他身后地楚东则很清晰由那少年放在身后地双手悄然握起。便可看得出来。 …… 赵王殿下的那一件事情,自然指的是赵王殿下病倒直接牵涉东宫之事的事情。此时已然是完完全全的知道了这一件事情始末的张宏,当然也可以肯定这一件事情原本便是赵王李隆业与平王李隆基二人早在许多年前便定下的大局,那由此来说,赵王殿下这么多年来在京城利用太平公主殿下影响力而获得的权势,其实间接变相来说,也是在为平王李隆基争取着更大的权势。 那么,这么些年横行京城的大纨绔赵王党也很顺理成章的是平王李隆基在京城权贵世家之中所获得的二代资本。 究由此些,再联系到赵大公子之言,那他言中的那个他便再明显不过。 这位大愚若智了这么多年的赵大公子显然在两年之前便已经是平王李隆基的人,他潜身这监察院中,自然也是在两年之前便开始为平王殿下经营着大唐官场一事,试图控制那许许多多的官员人物! 知道了这一点么他言中的另一处隐秘,那人的身份也昭然若揭,平王李隆基在两年之前还未完成诛除韦后一事之时,确实不具备与太平公 在台面上争斗的资格。 所以说出身荣贵不凡且深具大才的赵大公子未曾去选择那御史台而是在这荒败的监察院中默默无闻了两年原本便是平王李隆基的安排,这位在京城向来以呆滞敦厚闻名的赵大公子,也一直是为了掩饰他从属平王李隆基这件事情而刻意呆滞敦厚着! 张宏想到了这一点,当然是不能不心中震撼惊讶,他在先前无论如何是不会想到赵大公子在这监察院居然会是平王李隆基的意思! 难怪这位赵大公子在几年之前便会被赵府内定为下一任继承人难怪这位赵大公子在继承赵府以前便可以绝对的控制着赵府,原来这一切事情的背后本便是有着平王李隆基的影子!以赵大公子的才智,再加上平王殿下那些年的支持,赵大公子在那些年便成为赵府的主人似乎也再为正常不过。 知道了这一点,便让张宏感觉一阵的棘手,他与平王李隆基的关系……当然是一言难尽。虽说他从来都不曾选择过这位来日必将称帝的平王殿下,可同时他与这位王爷关系又始终维持着表面的良好以说在这等关系之下,他若是想要控制这监察院绝对是不可避免的要触动平王李隆基这两年在监察院中的经营! 然而,虽然如此要张宏在这时撒手放弃他先前控制监察院的意图似乎也不太可能,毕竟此时的张宏虽说有着江南道的根基,在京城也多少有着许多安排,可他毕竟没有最直接的力量,而这最直接的力量便是控制大唐的那些官员,或者是拥有一般人所不能撼动的身份,这两点结合下来,监察院少府绝对是现如今最好的一个选择。所以他不想放弃,在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已然撕破了面皮之时,他也确实没有时间再去选择另外一条路,他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最大的权势! 因此,他也不能放弃。 进,便是与破坏平王殿下两年的经营,极有可能与来日的皇帝陛下直接为敌;退,则是在眼下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争斗已然陷入白热化之时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这两者,再如何来看,都不是一条好的选择,所以这时的张宏……依旧是很难选择。 …… 监察院中,那毛昌龄毛从府早已不再喧闹,他在这时得知了那位一向无人问津的主薄居然有着那等身份之时,心中很自然的浮现了许许多多的挫败感,这些挫败感让他望着身前那位少府大人单薄的背影之际,很沮丧的发觉他已经是不得不相信,先前那位少府大人的狂言绝对有成为事实的可能,他似乎也真的只能从这大唐官场之上黯然隐退。 毕竟,那位赵大公子的已经足够显赫,可这位少府大人表面看来却依旧是丝毫不惧,反倒是赵大公子似有退缩;再加上先前来的那位内侍楚东则,这些都足以表面少府大人的身份……更显赫,他的话,也绝对不会简单的是个威胁恐吓而已。 毛府的作态,很遗憾的在这监察院中并没有任何一人前来理会,包括他身旁的那个墙头草。这个时候,擅长左右缝源的那一位从府大人眼睛却是始终盯着新来少府大人,他既然擅长左右逢源,那便拥有能在短时间内判断谁强谁若的能力,所以这个时候神色复杂的他心中想的倒完全是,在接下来该如何来巴结讨好这位年轻的少府大人,以期获得对方的青睐,换取光明的前程。 而至于这监察院中那位一少言寡欢的青年……则还是他那一副万事不关己的冷漠作态,不言不语不动容。 赵小心打量罢了这院中所有人的神色,便不露痕迹的长叹了几声,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比起他那些寒窗苦读的年月,在接下来得偿所愿晋身官场之后将会更加的……苦。想到这一点,赵业便下意识的去望了眼身旁的那位老大人,他能够猜到这位老大人身份的不简单,也知道这位老大人今日前来便是为那个少年助威来的,所以他这个时候倒是真的很期待这位老大人能够在眼下这等局面,似乎是那少年沉默落入下风之时说出些话来。 可是,楚东则依旧是不露声色的手捋长须而默不作声。 混迹了官场这么多年,身为江南楚氏在长安城中的代表人物,楚东则当然称得上是老狐狸中最为奸诈的那一类。所以这个时候,在听罢了那位赵大公子简单的几句话之后,他对于这少年眼下的难题也完全是心知肚明,他知道江南道的那些事情,便也知道这少年在京中的处境,因此他便也很期待这个能让家主极为欣赏的少年,会如何杀出一条路来。这无关他对这少年的喜好与否,仅仅是一个期待。 …… 沉默了许久,似乎赵大公子拿定了张宏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并不敢将他如何,他的面上终于有了些精明的样子,稍稍敛去了一向的迟钝敦厚,赵大公子其实很想说出一句,让这少年与他携手辅佐平王李隆基的言语来。 然而,他是再不可能拥有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当张宏微笑,当那些凝重之意渐渐不复,张宏终于转身,他迎着楚东则面上的玩味,忽然向着赵业微笑言道:“从今日起,你便是这监察院中的主薄大人,监察院三处……由你直接协管。” 言着,张宏毫不理会台阶之上那位赵大公子愈发阴沉的神色,他继续言道:“而至于赵大公子……这么多年的辛劳下来,当然须要晋身,便就顶替毛昌龄毛大人的位置罢!” 明升暗降,院中气氛一时更为压抑。楚东则满是不敢相信这少年的决然,可同时,他也知道属于这少年与那位赵大公子的交锋,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旗鼓 覆唐东宫之争第二百七十七章旗鼓 唐尚书省政令:七品下官员调动升迁事宜……(),须由议定论;七品上四品下官员。乃由吏部议后交尚书省定夺;四品上三品官员。已然是为朝廷首辅要职。则由当朝宰辅商议后。终为皇帝陛下裁决。这是一条铁律。此政令自大唐立朝以来便已诏告天下。纵观这自有唐以来的许多年里。又有哪个权臣大人物敢如此公然无视这大唐律令?即便是当年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那个女人。在她未曾称帝之前也不能断然一语定官职。就算仅仅是走个过场。可她毕竟也的先交吏部论处。 然而。此时的张宏。这少年便就在这监察天下所有官员的监察院中说出了如此一句大逆不之言!他那微笑的神情。虽淡风轻但显然是决然无比的言语。无不在显腾着他对大唐政令的轻视。甚至是无视! 如此的视大唐政如儿戏。且根不将大唐律法放在眼中。这少年的跋扈。绝对是亘古未有!说是令人发指的嚣张气焰其实一点儿都不过分。 所以。在这监察院中张宏悍然而针对那位赵大公子玩出的一手明升暗降并不曾让这院中官员惊惧于他的手段。无论是赵公子。又或是从府毛昌龄。这所有的人都没有瞠目结舌满脸惶恐的作态。他们这时在望着院中那少年时。除掩饰不住的那一抹吃惊外。下的倒大都乃是鄙夷……乃是嘲讽。鄙夷。自然是鄙着这少年的愚蠢无知而嘲讽。却也是在嘲讽着这少年的不知天高的厚口出狂言。 “就凭你?”微涩带着些怒意。旧是站在张宏身后的那一位监察院从府毛昌龄毛大人这满院的寂静打破了沉默。他伸手指着身前的少年。因为感到可笑。因为胸中的怒意。便让他的颔下胡须也微微作抖着。他满面的义填膺。断而又道:“就算你是院少府。可你毕竟只是一个从五品官员你又凭什么升调赵公子为从府?” 从这位年的少府大人来到这监察院。先是放出那一句罢免他官职的狂言;再到内侍楚东则的出场。证实了那句狂言似乎并不仅仅是一句狂言;到此时这-年轻描淡写间便揭开了那位监察院中一向名不见经传的主薄身份……这监察院中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毛昌龄当然多少能够察觉到了一。他毕竟历经官场数十年。然没有太大本事以至于如此年纪依旧碌碌无为。但心思的慎密在这几十年的仕途沉浮中却早已使他炼就一双火眼金睛。 因此。个时候在肯定了那少年确实拥有罢免他官职的能量之后。毛昌龄便很快选择了依附于那位京城素来名声大噪的赵府赵大公子他很清楚他与这位新来的少府大人已经再无和解的可能。所以他若想要保住他顶上乌纱。便只能这个极为巧妙的时机站在赵大公子身旁。与赵公子同仇敌忾。试图对抗这位新来的少府大人。 可以说。对于院中势。迄今为毛昌龄确实是把握的足够好了。他在眼下张宏与赵公子针锋相对之际直接选择赵公子表明立场。也确实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他先前的尴尬。以及日后的尴尬。 这一点毛昌龄远比那个现如旧眼神飘忽不定犹豫不决的墙头草要智的多。 可是。他这一愤慨的话语却根本不能换来他预期的效果。那个少年。那个新来的从府大人甚至根本未曾转身。只是背对着他举起了手掌示意他闭嘴之余。轻声道了一句:“这个问题……在我最初来这监察院时你便问过。所以我拒绝作第二次回答。” 那时。张宏扬言要位毛从府罢官免职毛昌龄便曾怒而问过:“-你?”而张宏却是在楚东则赶来之前便已经很肯定的回答了:“就凭我。” …… 依旧坦然而站在院中。并没有因为那一句大逆不道之言而有任何不安之神色张宏微微的笑着。仰视着位渐渐收敛了嘲讽而逐渐慎重的赵大公子。他再也不曾理会身后的那位毛从府。只是将全部的心神放在眼前这位大愚若智的赵大公子身上。与赵公子相比。毛昌龄那个六品从府。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过。从一开始张宏便也知道他这一手明升暗降根本不会让这院中形势按照他的意图发展下去他也很清楚接下来这位赵大公子也然会针对他的明升暗降出些反映来。而他的反映便也正是张宏今日刻意唤上楚东则前来助压场的原因之一。 与京城立名甚久的府相比。张宏这个出身布衣的少年确实只有依仗着江南楚氏的绝对威望。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倒也的确有那么几分狐假虎威的意思。 然而。接下来的赵大公子确实完完全全的出乎了张宏的意料。此时已然是再没有以往半点迟钝滞之意的赵大公子微眯了眼睛。他望着张宏。忽然在那张略显憨厚的面上绽放出一抹奇怪的笑意。他认真审视了这个穿着一身明显宽大淡蓝官服的少年。缓缓道:“你要知道。你所要抢夺的并不仅是我这两年来的心血……更是他两年来的心血。对此。你可能要付出的代价。想来也是不用我去多言。” 张宏瞳孔微缩。但没有正面理会赵大公子潜在的威胁之意。他当然知道他所正在抢夺的其也是平王李隆基这两年所经营的。可对此。他没有退路。他只能大无畏的继续向前。便他此时所罪的很有可能便是来日的一代雄君。 皇帝陛下要用他来平衡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这一点早已是心照不宣之事那既然如此。帝陛下在他入朝之初便安排他来这监察院又是什么意思?无非便是想要他来掌握这大的咽喉之处。好使他 的获的更多的权势。如此一来不管怎样张宏都必照皇帝陛下的心思去完成上位的过程。 再者来说。这时的张宏已经隐隐觉到皇帝陛下在最初派他来这监察院时。或许便已经知道了赵大子的身份以及这监察院的形势。他所想要的效果。或许便正是考验张宏是否能够成为他心目中的平衡点。 所以。他在今日不能退。若是退没有再去与这位赵大公子争些什么。那便也直接表明了张宏依附了平王李隆基的态度。这个态度当然是极为不妙的。因为皇帝陛下的是一个平衡点。而不是拉拢张宏去帮助平王李隆基。因为这些。便定了张宏在今日势必要去的罪那位平王殿下。他根本承担不起皇帝陛下因怒而放弃了他的下场。 那位一向崇尚中庸之道的皇帝陛下。那位能够在很早之前便将京城绝大部分属于相王府的权势交在他手上的皇帝陛下。其实远不止他表面看来的那么温和那么简单张宏也根本不会怀疑敢在这等混乱的朝局下登基为帝的皇帝陛下究能否掌控好这般混乱面。 …… 眼见张宏并没有因为他的言语而任何动摇。赵大公子不禁暗自叹息了两声。他在此之前并没有接到平王殿下那方面的任何消息。先前倒也不曾料到这位一向深的平王殿下信任的少府大人居然会是如此的强硬。因此。最初的时候这位少府大人犀利的言辞攻击之下难免有些慌乱。可这个时候。他毕竟已然是彻底的镇定了下来。所以那些一时慌乱失态等等不应该出现在身上的神态。便再也不会出现。 他认真的看着阶下的那少年忽然紧紧的盯着张宏的眼。无比慎重的道:“将那件东西拿出来吧。” 初听。似乎有莫其妙。细想想。却也能够听出这位赵大公子真正的才智。 他没有像昌龄那些人一样继续嘲讽着这少年。当然不是因为赵大公子不敢。而仅仅是因为赵大公子很清楚这个谨慎异常的少年根本不是一个口出狂言大逆不道之人。所以他完全有理由肯定。既然那少年胆敢公然调动他的官职那便代表着这少必着一个绝对的依仗。并且他也可以料到这个依仗肯定是圣旨类的东西。 张宏惊讶。在赵公子说罢才意识到他先前确实还是轻看了此人。他以为他已经足够重视了。可依旧没能想到这位赵大公子居然转瞬之间便猜出了他最后的依仗! 然而。保持着那个仰望的姿态。宏望着赵公子忽然眯起了眼睛。他微微一笑很摸棱两很突兀的言道:“那件东西?什么东西?” 赵大公子何曾能料到这少年然会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本以为在他说罢这少年理应将圣旨取出随以摧枯拉朽之势奠定这监察院的大势。将一切掌握在手中便可。但却实不能想到这少年居然会寸进尺的反问了一句调侃了一句!难道真的以为有着帝陛下在后。他这位新来的少府大人便真的可以肆无忌惮了? “想必你是误了。我先前的妥协并非是针对你而妥协。”先是惊愕。赵大公子随后明显了几分怒意。他沉声道着:“所以你不要寸进尺。否则。我不介意在不影响大局之下看看你这位少府大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张宏对这位赵大公子丝毫不存好感。同样的。这位赵大公子也一向瞧不起这个依附着太平公主而崭腾头角的少年。所以说他先前的和气吞声一直是因为平王殿下对这少年的宠信。而不是因为他忌讳这少年的权势。事实上。他对这少年的了解远比昌龄那些人更要详细。他很清楚这个白衣贫寒出身的少年。实际上拥有的并不多。 眼看着赵大公子终于表现出了愤怒。张宏笑意更浓。他原本所要的结果。便是想要这位深沉到骨子里的赵大公子表现出些情绪。而眼下。这赵大公子的愤怒自然更趁了他的心。他若不愤。张宏倒确实没有借口来彻底清换这两年来已经被他完全掌握了的……监察院三处。 “很好。其实我也一直很想知道。京城所谓的第名门。与江南楚氏这等所谓的大唐四名门相比起来究竟有哪些差距。”迎着赵大公子那张愈为阴沉的脸。张宏笑意渐深。像极了一头奸诈圆滑的老狐狸。 …… 始终站在这院中不言不语沉默异常的楚东则猛然挺腰。在张宏这一句话落下。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便正式进入这少年来这监察院的主题。而他也是时候履行家主来信中所交代的那些言语了。 因此。楚东则缓缓上前。饶过身前的赵业。堪堪站在张宏的身后。极为不屑的瞥了眼台阶上冷峻负手立的赵大公子。后异常恭敬的弯下了腰。便在张宏后。谦卑施:“少爷。家主说……江南楚氏一切依您意而行事。” 心中再如何的不解忿然。楚东则此时的演技确实是似模像样。他可以不接受张宏。但不代他便胆敢违背楚南轩的来信。 一个传承了百年的唐四大名门之一。一个京城向来都是牢占头的名门望族。不可谓不是旗鼓相当。 … … 最近琐事异常的多……以至于好象写的有些偏了。原本监察院这个事只打算两章写完的。可实在不曾想到居然写了这么多……还没完。抱歉抱歉。尽快写完。转入大时代大局面。 不过瞧在这监察院会是主角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立足点……诸君还是原谅吧……阿门。)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忧虑 族世家所必须要具备的两个先决条件,一是要有着,二是要掌握着庞大的人脉资源,这两者相辅相成,似乎是同等的重要一样的必不可缺。可实际上分开来讲,包含了太多因素的底蕴其实也决定着人脉资源的庞大与否。因为没有几代人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攀爬经营,底蕴这种东西只能是遥不可及的,而在这么多才华迥然之人这么长时间的经营下,人脉资源却绝对可以收获等同的效果,所以说底蕴决定着人脉资源绝非空言。 京城赵府与大唐四大名门之一的江南楚氏相比,论底蕴当然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那么同样的,论人脉资源赵府也根本不具备与楚氏相提并论的资格。然而,在此时之所以说京城第一名门赵府能够与江南楚氏相争且表面看来旗鼓相当,那倒也是因为在过往的数年里,江南楚氏为了摆脱公主府那老狗的控制已经是付出的极大的代价,实力大为折损之下之下当然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得以恢复。况且来说,这监察院毕竟是在京城,而作为京城第一名门的赵府便理所当然的占据着地利人和这两个大因素,再加上这么些年里江南楚氏本已淡出了对京城方面的经营,所以这么一来,赵府对上实力受损的江南楚氏似乎也并非毫无机会。 到底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又或是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一点谁也不能确定,便连此时的张宏也只是隐隐期待着。别看他满面的信心微笑自若的神情,其实他心中也确实忐忑,他这一手直接将江南楚氏抬放到台面的布局究竟是好是坏,兴许他也不能肯定。在楚东则站出来后宏便悄然退了几步,他依旧是望着台阶之上的赵大公子赵流年,看着对方仍旧带着敦厚之色的神情下已然有了几分阴晴不定,张宏笑意更浓。 … … 赵流年确实很犹豫。 如他名字一般,在他过往人生的那么些年里,这位赵大公子以其令人乍舌的天资在很小的时候便被家中长辈视为最好的继承人以这么一个光环之下,赵流年当然是一路顺风顺水并没有经历太多族中争宠夺权的肮脏之事也是为他后来的以一副痴傻纨绔公子形象低调混迹京城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不过,尽管不曾经历过太多苦难的磨练,可在这些年与那些京城中纨绔大少公子混迹的同时,赵流年却也根本不曾泯灭过他那令人惊叹的天资。因此,在族中父辈的倾心栽培之下着年龄的成长以及后来与平王殿下的接触,便更是让赵大公子出类拔萃也始终未曾如族中长辈所担心的那样上演一曲伤仲咏的曲调,以至于平王李隆基殿下在当年接触了这位赵大公子之后便曾有一句‘京城第一公子’的称赞! 如流水一般的年华,平静波澜不惊且大才内敛低调异常,便可以说是赵大公子这些年来的真实写照。这样的人生或许很好,以他天资将来兴许会更好,所以在此之前论是族中长辈又或是平王李隆基殿下亲口称赞的赵大公子始终是一个全才,他的品行以及才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懈可击。 然而在此时,便在这少年的咄咄逼人之下大公子却终于暴露了或许是他唯一的一个缺憾。 他地人生太过平静。他地出身太过高贵地才智也太过不凡。这种种地客观条件便直接决定了赵大公子这样一个聪明绝顶之人从不曾有过机会去做过什么大事。他也根本不曾遇到过任何事关生死地抉择。所以从决断力上来说。虽然平时赵大公子地决定总是睿智且聪明。但他毕竟缺乏生死地淬炼。因此。在这个时候。赵大公子赵流年便不得不犹豫了一时。慎重去考虑眼前这少年微笑着而似随口提出地那个提议。 京城赵府对上江南楚氏。是败是胜。赵大公子地犹豫不决之下其实也代表着他真正地心迹。他不敢赌。 … … 监察院中。时间便在张宏地期许楚东则一句话后地沉默下缓缓流逝。这时场内地气氛已然是极为压抑。这种程度地压抑基本上已足以让毛昌龄这个年龄不小却妄图通过赵大公子赢来他仕途第二春之官员额上细汗密集。事实上毛昌龄也是直到这时才彻底明白这破落小院中地形势。先前仅仅是猜测着新来地少府大人乃是与楚侍中结识地毛昌龄直到这时才完全知晓。原来这少年与楚侍中地关系并非他想象中地那等知交。因此。这便直接让毛昌龄心惊之余心中微微泛起了些后悔之意。他不得去后悔他方才光明正大地选择赵大公子这个决定。 毛昌龄身 察院其他二位官员,一位仍旧冷漠不言,另一味则已打着常人根本揣测不到的心思。没有一个人说话,便连赵业也微微垂下了眼帘站在张宏身后努力克制着他微微颤抖着的双手。 江南楚氏,京城赵府,这等层次人物的交手不是他们这些小小官员才能轻易犯身参合的争斗。 …… 新春之时却有黄叶落下,在这监察院中,张宏终于没有了继续等下去的耐心,他依旧微笑着,却是望着台阶之上的赵大公子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其实他也很疑惑,在他看来既然敢在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两者中作出选择的赵大公子,不应该缺乏这等决断力,他也不应该犹豫这么许久却依然是没有给出答案。 “既然你也猜到了我手中有着皇帝陛下的旨意,那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不曾迟疑,张宏坦然开口,收起了面上温和微笑的他在这会儿严肃了起来,谈不上不怒自威,却依旧是生生惊到了毛昌龄毛从府的心:“先前本少府给你机会提拔你来做这从府,品阶进一级,可既然你不想要,我也不会勉强。这监察院,将来只能有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当然不可能是赵大公子的声音,这一点张宏没有说,但其实院中人人都听得出来。 望着那少年坚的神情,赵流年再没有了半分往日里痴傻的模样,他紧紧握住了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少年一二再再二三的咄咄逼人之下一退再退,因此,赵流年便再也不去顾及平王殿下与这少年那等外人讳莫若真的关系,他轻轻启齿,终于开口道:“你在江南道的那些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但也仅限于你与江南楚氏家主的交好,我虽然不知道在后来那等关键时刻本来与你,与楚图楚公子都绝无可能交好的楚南轩会选择你二人,但实不能想到楚南轩居然会如此的信任你……” “江南楚氏……好大的一顶帽。”说到此,赵流年突然一笑,却是自嘲而笑,望向了楚东则,他再道:“不过,你若真要夺取我手上的这些东西,我却也可能轻易便交给你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心血,你应当很清楚,即便有着江南楚氏在后,可那个人的影响却也足够使我不畏惧于你。”顿了顿,直到此时终于有了决定的赵流年猛然睁开他那双不清澈但却异常逼人的眼睛,寒声问道:“你想驱我出这监察院……便须要圣旨!” “没有圣旨,皇陛下也不会在意这等小院里的小事……”张宏心中轻叹,赵流年的心思他当然已是尽然明白,其实虽然是抬出了江南楚氏,可他对于楚南轩会出几分力依旧是有些怀,况且,赵流年言中的那个人也是张宏不得不去担心的一个人。 不过,这倒也不能说张便在赵流年做出了选择之后便会后怕,事实上他倒也真是不怕,因为赵王殿下病倒让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矛盾凸显的那一件事情,已经足以使张宏在眼下这段时间内无所畏惧。换而言之,这位往年似流水一般年华的赵流年,在遇到了张宏要强取监察院这一事时,便注定了要流年不利。 还是肯拿出来?赵流年冷笑,扫了眼台阶之下那所有人,他再次言道:“没有圣旨……我便更不会退。” 一言下,满院皆惊,冲突再无化解避免的可能。 看了眼身旁的楚东则,张并没有说话,可他那眼神中的意思却也足够让楚东则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因此,对这少年与楚图向来都心存意见的楚东则难免有些不满的神色,可这不满他也根本不敢表现出来,沙哑着嗓,楚东则默默点头,迎向赵大公子,喃喃道:“你的父亲应当便是尚书省的赵子昂……”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陈述话,却让赵大公子脸色瞬间再变,而其实这院中所有的人也知道代表着江南楚氏的楚东则在说出了这句话后,来日的赵府必当会承受着江南楚氏的竭尽压力,这压力……却并非直指赵流年,而正是尚书省的赵子昂! …… 大局已定,赵府与楚氏争斗难免。而此时作为一手挑起此事,极其无耻的利用江南楚氏来开路的主角人物,这少年却是难得的面上呈现了一片忧虑之色。 不是因赵府而忧,而完全是因为平王殿下,张宏不得不去考虑在这一事后,当太平公主正在对付平王李隆基之时,他也从后对平王殿下之人动了手,会让京城之人如何去想……这局势又会如何发展。 第二百七十九章 骤变 骑虎难下来形容时的张宏兴有些过分。就他露出来的那些忧虑却也绝刻意伪装而成。他确实忧虑。因为他必须的忌京城众多权贵的悠悠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京城认为他这个出身太平公主府的少年早已是太平公主的人。这并非仅仅是因为他前世的那些深刻记忆中很清楚知道平王殿下必将获胜而太平公主殿下则必定黯然退场。更是因为他不能让皇帝陛下也产生这个想。因为皇帝陛下是不允许他投靠太平`主或是平王李隆基任何一方的。 信|- 若说皇帝陛下的信任宠信足够张宏问心无愧的话。那纯属扯淡。一人之言不足信。三人言成虎可杀人这句话就算张宏可以不在乎。他也可以不去理会京城那有人的非议猜测。可他毕竟极为清楚的懂的一个道理。这个道理不复杂。基本上这大唐世间的每一位官员都知道。 世间有三样东西最可靠。一是寒。二是秋暖。再有一个便是就是所谓的皇帝陛下的信任宠信。所谓圣宠。 伴君如伴虎这句流传了千古的大道理始终不可能仅仅是一个不值的放在心上的笑话。 … … 张宏忧虑。而赵年反倒彻底的轻松了下来。他先前确实犹豫确实缺乏决断力。可这并不代表在决定了之后赵流年还会犹豫不决。事实上赵流年真正的大智慧往便就是体现这一点。对于他所决定了的事情。就算在决定的过程中再如何的艰难徘徊可一旦定。那便不是任何人所能改变了的。 因此。这便让流再无顾忌。无畏者当然也最强大。他这时望向楚东则之时。虽然心中不可避免的棘手于江南楚氏的庞大影响力。可他依旧能够面对楚东则那一句威胁之言。心惊之后立马八风不动好似先前脸色巨变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家父一向正。若想要从尚书省寻找契机怕只能是空费心力。”讥。很难的。在卸下了敦厚痴傻等等面具之后。赵大公子终于有了些意气风发样。而事实他也确实有这份在楚东则面前丝毫不惧的底气。 不要忘了。京第一世家赵府握最为牢靠的始终是吏部。而能够在即便是太平公主嫡系心腹羲担任吏部尚书之际依旧拥有一定的话语权那也足以从侧面证明了赵府在部的上属机构尚书省中。肯定还有着相当可观的影响力 这力别人兴许本猜不出也看不透。因为尚书省的水毕竟太深。可赵流年的这一句话却是让张宏然想起了什么。他微眯了眼睛。暂时放下了那些忧虑。转而迎着赵大公子无畏无惧的轻松神色。微笑道:“张说?不要指望这个人……有我在他不会助你。” 赵流神色未变。旧是那一副讥诮不屑高傲的神态可处于他身下的张宏却仍是隐约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几分。闻此。张宏当然暗松了口气看来那位尚书省的左相张说的与这位赵大公子所交匪浅。这不出乎张宏的意料。因为在平王李隆最为看重的几心腹中。也只有张说在尚书省能有一言九鼎的能耐。所以说同样属于平王殿下心腹的赵流不可能与张说毫无往来。 当然。除了尚书省左相大人府肯定还有着其他的人脉。只不过这一点便不是张宏所能猜测的到的。 … … 即便心中不可避免有些惊讶。可赵流年依旧不会太过吃惊因为他从这少年说出那个名字之后便想起了那人发迹的起点以及过程可以说张说就算不能成为张宏的一大助力。可要让他与这少年为敌那也绝对是都别想。除了知恩图报这一点优点之外。张说最为交好的那位江南道总管马周尚且处江南楚氏绝对主宰的江南道。所以张说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不可能对眼下监察院这件事情做出任何反映。 “威胁?”语带不。赵流年眉尖上挑。无端端让他那张平凡的相貌生出了些令人心折的仪来。这也是一个压抑了才华太多年之人突然毕露锋芒时所含带的居高自傲:“千万不要以为除了张相公尚书省内便再无他人。其实说这些也都没有用。我只是要告诉。这监察院……我不会退。” 哑然失笑。其实在说出张说之后宏便心生后悔。双方都早已撕破了。那再这个时候再提这些岂非无趣?京城第一公子赵大公子又岂是一个怕威胁之人?笑了笑之后。宏便轻轻摆了摆手。上前两步。堪堪在那台阶之前。 从一开始便不打算放弃他们这些人的赵大公子|声音。道:“那又怎样?我若想要将你拉下来……不会太难。” 在已经抬出手上最|悍的助力江南楚氏之后。张宏依旧有足够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真不知道是这少年过狂妄。还是因为他手上还有着其他的底牌。不过。对此赵流年根本不为之所动。他只是不屑一笑。刚要开口再去说些|么。却忽然头抬了起来。望向监小门那处之时。这位神色居傲的赵大公子的的深皱了眉。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放弃了说些什么**。 抬脚。从台阶之上下。与张----擦肩而过不言不语。或许这仅仅是一个巧合。可在张宏刚刚说罢要将他拉下来之时便出现了这等巧合岂非实在巧合? … … 监察院门外。一辆素简单的青马车缓缓停靠。从车上走下一人。面色阴冷。像是这世间欠了他还不完的债一般。此人下车。先是在那监察院小门前微微停顿。随即才几步走进这破败|院中。一路的过程下。这人阴冷的神丝毫未变。 赵流年迎了过去。刚要施礼却被来人阻止。反倒是进来之人先对这位赵大公子施了一礼。随即才有些冷漠的言道:“此处之事……殿下已尽知于胸。某此次受殿下托咐前来。便正是要言予赵公子……这监察院内的一切事宜日后皆由张少府来处理。” 无疑于平的炸。 但赵流年目结舌难堪至极。便连毛昌龄那三位监察院中的从府大人们也都是满脸的不敢相信。谁能想到这个有着江南楚氏在后。且深受皇帝陛下信任的少……居然还可以让那位殿下如此厚待?便连如此一样重要的东西。也本不会有任何阻拦的意图。撒手便交了出去? 监察院中重要性……赵流年在经过了两年的经营下当然是异常的清楚。所以因为这个原便决定了他先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手这两年的心血。 也是因便让他终选择了江南楚氏的对立。甚至不惜付出他满门的安危。可是。他视性命一般重要的东西便此轻易被许了出去。这让他如何能够轻接受? 背?谈不上。赵流年当然知道平王殿下这样做肯定有着他不可抗拒的理由。而也正是因为对平王殿下能力的信任才让他后来做出了那个与江南楚氏对抗的决。不过。虽然理解平王殿下这般做的苦衷。可赵流年依旧忍不住有失望有些尴尬有些难堪有些不忿。因为他在此人前来之前毕竟刚刚说。无论如何这监察院他都不会退。 来人简单的一句话便让赵流年很干脆的处于进退维难的的步。这小院中的形势一时间陡然再次转。监察院的归途似乎在这个时候再无悬念。 …… 这一幕张宏早便料到。也是因。在这院中所有包括楚东则在内都是一脸惊讶费解之时。他仍旧可以从容自若。其实在先前院外马车赶来时他便听到了那声音。并且也完全有理由可以断定会在这个时间赶来这个破败无人问津之监察院的。也只有平王殿下的人。 入主监察院乃是皇帝陛下的心思。而一向深的皇帝陛下喜爱的平王李隆基必然能够知道这一点。所以说就算这监察院是他耗费心血经营了两年之久的的方。可他依然不会阻挠皇帝陛下的意思。以及这少年不的不面临的发迹之的。所以从一开始与这位赵大公子生起冲突时。张宏便知道。这场闹剧最终收场的方向肯定还是平王府。 只不过与意料中不同的是。平王殿下手下这个举足轻重的谋士王……来的有些晚。晚他与赵流年冲突已经根本可能化解。 第二百八十章 突发 |然平王殿下发了话。那赵大公子赵流年即便是再如何不决似乎也只能选择暂时的|却。虽然这么一退会让先前刚刚说过绝不会退的他大失颜面。但在平王殿下的一言九鼎之下。他的颜面似乎也根本保留不下来。因此。一直到赵流年含恨望了张宏几眼。扭身走出这小院之时。无论是张宏又或是平王李隆基身边的王都能十分清晰的察觉到这位京城第一公子在离去时的……不。 不甘。因为不甘。便能让张宏很轻易的知道。这个时候在这小院中即使是他看似胜了一筹。但事情却依旧不可能如此简单的结束。赵大公子既然是心怀怨恨以及不甘。那他在监察院中的两年经营来看。在接下来张宏想要彻底|除他的经营效果。必然不是一简单的事情。无论是暗中又或是光明正大的阻挠。总之赵流年不可能让张宏轻|受监察院的。 这是一个不大却也不小的问题。想到那位一味装着痴傻的青年公子那令人发指的天资。张宏便忍不住去看了眼他新起用的才子赵业。对于这个深他青的赵公。张宏其实根本没有没有什么把握能够指望由赵业来完成与赵大公子在监察院中遗留的那些势力对抗。因为就算这个赵业再如何的才智不俗。至高估他他放到赵流年|等人的层次之上。可他毕竟太嫩。对于政治。他只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雏。 赵业……要走的路还很长。只是-为当事人的他却似乎是浑然不觉。这个时候的赵业显然也是未曾注意到张宏望向他时的神色。他只是望着赵流年离去的背影。心中惊叹着这小院中先前的那一场暗涌。继而深深的感慨着**的玄奥谁能想到那一场两大势力的碰撞居然会在不可能和解的前提下。仅仅由后来的那个阴沉青年一句话便化解于无形之中? “想来那位后来的阴沉青年……背后之人还要强大些。还要位高言重些。”想到这一点。赵业便瞬间又察觉到另一个问题。既然阴沉青年背后的那人都会在这少年张宏的强硬之下让步。那岂不是又证明了他选择的这位新科状元也是十分的强大? … … 强大。 张宏倒真不觉他在平王李隆基面前有任何一分强大的资本。他很清楚这一次平王李隆基的让步仅仅是基于皇帝陛下的让步。因为平王殿下知道他此次接察是皇帝陛下意思所以他便退这一步。而至于他为何不惜如此折他手下赵府赵大公子的颜面也要退这一步。那倒完全是因为当前的形让他不的不如此来做。 太平公主已然在赵王殿下然病倒之后察觉到了她那位子的布局强悍。那她当然也不能再任由她这位羽翼渐丰的侄子继续成长。所以她肯定会针对平王李基做出一些作来。既然太平公主已经着手对付平王李隆基。那平王本人当然不可能再在这个时候去惹皇帝陛下不高兴去彻底的阻挠这个皇帝陛下堂而之要扶植的张宏。所以他不管怎样都必须的退这一步。 可以。这一次监察院平王殿下的让步并非是因为张宏与他的深交。也根本不可能是因为皇帝陛下的旨意……仅仅是因为平王李隆基在面临太平公主的发难之。根本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因此这才在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二人的压力之下退了这一步。不过。在城本就太多筹码的平王李隆基真的仅仅为太平公主与皇帝陛下的压力就放弃了他手中这个实力最为强悍的赵府赵大公子? 事情……似乎不该这么简单的 因为府在京城的影响绝对是极为强悍的而平王李隆基也肯定不会如此便轻易折损赵大`子颜面。导致赵流年很有可能会因为心怀怨而离心于他的。而平王殿下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选择折损赵大公子的颜面。而将监察院交给张宏?这个问题。张宏自然不会不知道其中缘由他这时再想起昨夜来这监察院前与平王李隆基的那一场谈话。嘴角便不免勾起一道颇为耐人寻味的笑意来。 “这位来日的一代帝王……还真不折不的算无遗策呢。” … … 赵流年离去之后。也并没有多做停留他对张宏的交往也仅仅限于相识而已。所以不他对这少年有着何等的印象以他阴沉的性子来说都不可能留在此处张宏寒暄几句。只是办妥了平王殿下的交代王便干脆离去。从头到尾都不曾与张宏有过一句交谈。仅仅是隔了几步之遥微微向张宏拱了。 这监察院。便很快复了极度的寂静。赵大公子离去让毛昌龄对于他渴望中的仕途第二春再无任何望。这个时候微微垂着头的他也只能是暗叹着希望这位年轻的少府大人……能够对他们这些人网开一面。 反抗?无论是毛昌龄又或是这监察院中其他的两位官员怕都不会生出这个念头。因为先前赵府赵大公子的含恨而退已经足以让他们这些人大致的清楚这少年身后高深莫测的背景绝非他们所能撼动。更别提此时的楚氏楚东则还是如同一个仆人那般佝偻着身子站在那少年的背后。 “院中的三处。我给你三日时间去熟悉。至于要彻底掌握这三处却并非几日之功。所以这一点我不会为于你。”背对着赵业。在赵流年与王都离去了之后。张宏向着他身后赵业吩咐道。其实要掌握这三处。让高不危来办肯定比赵业办的更有效率。但这一点不可能。因为高不危一是不曾有任何官位在身。二则是因为以高不危与公主府内那个人的仇恨来说……他暂时还是不能抛头露面。赵业苦笑。但仍是毫不迟疑的点头应下。有了先前张宏与赵流年的那场暗斗当然是让赵业对那监察院中所谓的三处有了个大概印象他也知道那三处想必便是中的核心。也是赵流年赵大公子控制最为严密的一处。所以要掌握那三处。还真不是几日之功。不过熟悉却并不是太困难。三日的功夫多用些心。也该是足够了。 “三日之后你便须日到我府上。”转过身来。宏面含调侃的笑意。说了一 业满头雾水的话见赵业疑连连。他便笑而再古有云:学无。 所以不要以为中了进士便再也不须要去碰那些圣贤书了。我要你到我府上。那是因为我府上有一位极好的先生。” 疑惑之色更为浓郁。赵业当然不道这位年轻权重的少府大人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但以他素来耿直的性子来看当然不可避免的心有排斥。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便接受旁人对他人生的指手画脚只不过他的排斥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他这会儿倒真的很服气的想知道那位好的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人物。高不危确实当的起。既然能直接要高不危来掌握这监察院三处又不想埋没高不,这方面的大才。那张宏当然会想些别的办法来利用。再想到两年之前高不危所栽培那些人……现如今无论是在京城又或是在江南道都绽露了头角。张宏自然是再不会怀疑高不危当教席先生的资格。 简单与赵业吩咐了这两句。任由赵业迈上台阶走入那监察院的办事之的。张宏似乎是这时终于想起他一大早拉来当枪使的江南楚氏楚东则对于这位侍中大人。宏未必心存好感。但厌恶却也同样不可能存在。他与楚东则的交往一向不多只是在楚图前往洛|之前引见了楚东则。这才想到今日一用。 看着楚东则那副佝卑微的姿。张宏微笑了笑:“今日这场戏你演的很好。不过这时候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一句话落紧接着他便收起了微笑之意。撇撇嘴带着几-不满几分嘲讽再道:“其实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们这些大家族出来的人。明明是心中瞧不起我。也完全不可能认同我的做事手段。但却依旧能够做出一副云淡风轻逆来|受的姿态。我真的很费解。大世家大家族中走出来的人不都应该是嚣张跋扈底气足的么?为何你们这些荣辱沉浮了大半辈子却辉煌依旧的世家之人扮起谦卑之人也然是如此的纯火炉青?” 乍看起来……似乎这句话仅仅张宏在表达着他的一个疑惑。可其实仔细琢磨起来。非但身旁神色不变平和异常的楚东则。便连那处的毛昌龄三人也都的听的出少府大人这句话中所表达的。对楚东则这些世家子弟的嘲讽之意。也是因此。毛昌龄三人在这个时候脸色便显十分难看。 他们实的掂量这个不知天高的厚的少年究竟有着怎样的能耐居然胆敢说出这句话。他们也确实顾忌个|异常的少府大人会如何的对他三人落井下石。 不过。这话直接所指的楚东则反倒依旧是那一云淡风轻的姿态。他有去质问张宏。也不曾辩驳些什么。只是微微抬眼看了眼张宏。言语极轻的道:“借少爷您一句话。低调才是最牛逼的炫耀。” 张宏愕然。随即笑。一个日里饱读圣贤书的大世家老者说出这么一个“牛“雅的汇确实有些古怪。不过。楚则显然是对这个词语并不太熟悉。这一点从他那张略显沧桑但眼神湛的脸面上便看出来。 “我知你今日对我的举动颇有腹诽。我也知道在你看来要对付赵流年这等大公子似乎根本不需要如此的与其强硬对抗。你知道我怀中有着皇帝陛下的圣喻。便很理所当然的想着或许我不需要唤你起来。只需要拿出圣旨便可让赵流年无奈而退。”盯着楚东则那一双未曾变换的眼神。张宏笑而继续道:“可我依旧选择了让其愤怒。使其视我为敌的手段。你或许会认为这实在很没有必要。认为我处理事情手段不够老道。太过骄妄太过锋芒毕露。可我要告诉你若非我如此来做。那赵流年即便是今日退了。日后便未必不会回来。我既然来了这监察院。便当然不会给他回来的理由与机会!” 不的不说这少年看事情的实质确实为精准。这一点楚东则也必须承认。这少年的确是抓到了事情的关键。但仅此一点。依然是不足以让楚东则完全认可这少他抬起了。再没有先前佝偻着身姿卑微的姿态。虽是依旧显的恭谨。但明显底气足了不少。问道:“若老夫所料不差。那位平王殿下府上谋士的到来应当是少爷您事先便知道便安排好了的事情。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在事先便抬出平王殿下?想必你肯定也知道若是平王殿下将这监察院交给你……那么。赵大公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阻拦的。” 没有直接回答楚东则的这个问题。张宏冷笑道:“你猜的不错。事情也确实如此。我也的确是在试探你江南楚氏或者是你楚东则究竟会为我的事情出几分力。我在利用你江南楚氏。将你江南楚氏当枪使。” 很坦白的便承认了一点。即便这点是楚东则心中也极为清楚的事情但张宏如此直接便了出来却依旧是有些出乎楚东则的意料。 “我是个的的道道布衣出身的小人物。从我被卷入这大唐政事起的那一日。在我身边的|些人要么是身居高位即便是我仰望怕也旧是不可及。要么便是满腹腹黑阴险狠辣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小人。这么多日里都需要我带着各色各样的面具来交往来应付你知道。我很不容易。”一句很容易能不能概括张宏这两年来的艰辛危难?兴许能兴许不能。还是那副淡淡自嘲却倔强的令人心颤的神色。张宏不曾停下口中的话语。继续言道:“这些大人物打的交道多了。我便知道我既然死。我既然想爬起来想活下去。那便必须的具备这所有或许我能接受或许我根本接受不了品质。卑鄙怎样?腹黑又如何?那都无所谓。我必须住我身旁每一分每一点可以被我利用的。将其发挥到最大的效用。这样才能够我在这世间一点点的走下去。一分分的多些活下去的信。所以剑走偏锋一向是我的好。我也习惯了孤注一掷。包括今日我不曾抬出平殿下而直接利用你江南楚氏也是一样。我还是在赌。在赌你江南楚氏究竟会为我这个小人物……付出多少。”这算不算是张宏的一个小人物的崛起辛酸血泪史?没有人答的出来。只 则也很清楚这少年口中淡然的剑走偏锋。其实每一次1|是身家性命。那么多次的孤注一掷。输了一。便一无所有。 很平淡的话语。却无端端让楚东则心中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感触。虽不能说这时经过张宏的这一番话他便认同了这少年。但起码先前对这少年的那一丝轻视。再也消失不见。他微眯了昏黄的老眼。道:“我楚氏世子……愿为您一切。”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楚东则这却是在说。既然楚氏世子楚图都愿意为张宏付出一切。那他再没有必要去试探江南楚氏对于这句话。张宏未曾置否。但扬了扬嘴角道:“但楚图始终只是个世子……而并非家主。” … … 好个多疑的少年郎 至此。楚东则便也不多说什么。这个在京中代表着江南楚氏承受了来自四面八方不计其压力的老狐忽然一笑。问道:“那少爷您认为。我江南楚氏今日的表现是否足够?” “勉强。”张宏断然言道。面上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惟有认真。 两字下楚东则便再也不说什么。个勉强兴许不够支付江南楚氏在今表现出的坚决。但以这少年一向多疑而不信的心性来看。勉强也是足够了。 在关于用与被利用这个问题上。楚东则既然不再说什么。那张宏自然也不会提下去。他看着楚东似乎并没有打就此离去。心中也是微有奇怪。问道:“还有何事要说?” “老夫今日一早时……曾听人议论在今日一早。羽林大将军常元奉太平公主殿下令。逐万骑营将陈玄礼出长安县。而亲率大军入。”楚东则知道这一个消息对这少年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偏偏是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了出来。这或许也是他为了报复先前这少年的利用而产生的心理。 再腹可怕的老狐狸也有其人性的一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往往都是一些弱势之人暂时说的自我安慰之语。事实上没有哪个人不向往快意恩仇现报立时。果然。这个消息确实是张宏刚刚的知一事。他在这一瞬间面色变幻之快简直是令人惊叹。那种集急切忧虑惶恐等等之神色在这一刻充斥了张宏脸面之时。便连楚东则早有心理准备也依然是震惊这个消息为这少年带来的震撼。 福无双至。祸不单|。 楚东则这老狐狸的报复显然仍未到头即使这时色一派慎重的少年已|在快速的分析着太平公主此的深意。但楚东则仍是继续言道:“还有一事。少爷您派出去的楚一等人……出去七人。回来三人。” 出去十七人回来三人意味着什么?很显然对于从没有伤者存活的江南楚氏死士来说。那便是死了十四。 楚东则很清楚这个消息相较于前者来说对这少年的冲击肯定更大。所以在说这件事情的事情他也再没有了漫不经心。慎重且疑惑。他的疑惑。只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这少年派出去的十七人去了何处也不知道这十七人去办了什么事情。居然导致如此重大的伤损。 但尽管不知。楚东却也仍以肯定。楚一等去办的事情明显是以失败告终。 … …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根本没有给张宏时间来分析来思虑究竟接下来还会发生哪些事情。当一那些消息落在了他的耳中。他便再也不能在这监察院中停留无论何要接手这院子还须要一些时日。他这个时候首要之事当必须是楚一|些人的事情。 也幸好这个时候突发之事太多毛昌龄等人这才没能等到这少年的落井|石。虽然他三人都不能听到究竟楚侍中说了些什么但他们确实是看到那一向从容自若人生厌的少年居然在这个时候显的有些惊慌。然后再他们依然是错愕奇怪猜测之时。却看到那少年已然是向着监察院那破门处急步而行。甚至没能来及此时监察院正厅中的赵业打个招呼。 看着这位少年急急便离开了这监察院。楚东则也丝毫不会去怪这少年后来的再也没有理会。他深眯着眼睛微笑着。并没有去提醒这少年这个时候该注意哪些事情他望着那少年的背影。喃喃道:“老夫一向不喜欢非零甚至是两败俱伤的搏弈。并且称的上是厌恶。不过。这一次不管是为了世子又或是你这少年。怕是老夫都不能再继续的袖手旁观下去。” … … 楚东则的喃喃自语当然落不到张----耳中。很清楚一等人伤亡惨重究竟意味着什么的他个时候最须要的便是回府确定一下这个事情。如果属实。那他则无论如何都必须的阻止今日要离京赶往东都洛阳的公孙兰。孙修二人。楚一那些悍不畏死的死士尚且伤亡那般惨重。那以公孙兰的红鞋子来说。必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匆忙而赶到府上。直接步入前院的张宏刚好迎面碰上从议事厅中急步而出的高不危。只须要确定一下高不危面上的神色。便能够让张宏知道他的知的那件事情已经是个事实。于是他根本没有犹豫。便就在府门口处。直接问道:“公孙兰呢?” “大人您已经知道了?”高不危惊讶。这一个足智多谋身负血海深仇的青年显然极明轻重缓急。一句疑问落下。便当即再道:“在下这便是要人前去通知公孙兰且不能去往洛阳。这会儿应该还来的及。” “速去。”张宏没有半分犹豫。皱着他一派然。 有再多的疑问要说。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显然还是阻止公孙兰与孙修。不危没有迟疑。很快便赶了出去。 看着高不危神色匆忙的离去。张宏这时也忽然意识到。高不危明显也是刚刚知楚一这一。可楚东则却显然是一大知道了。仅由这方面来说……江南楚氏即便再京城势弱了不少。可依旧不是张宏这个布衣出身之人所能望其项背。 第二百八十一章 老狗 刚在监察院中取得了几分先机获得了不大不小的收;他来得及松开口展开对监察院各处的安排,便很快又得知了楚东则口中这两个算不上噩耗但却也绝称不得好消息的消息,张宏实在异常的纠结,再也没有机会去欣慰监察院之事第一步迈出的还算顺利的他在这个时候倒也真的是顾不得了监察院那处的事情,他只能将全部的精力放在眼下这两件事上。(> 这些时日来,自从赵王殿下在平王李隆基的安排下突然病倒之后,张宏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必然会有不少大事会在这几日内生,所以他今日才选择了悍然对付那位赵大公子,为的便就是在那些大事生之前,他可以拥有几分监察院的力量。不过,就此时看来,他的期望只能是个奢望。 … … 高不危并不曾在外用太多时间,在他由外而赶回张府之时,张宏已然是在议事厅中等着了他,这个时候经过了一些时间消化了那两个消息的张宏明显是淡定了许多,先前在府门前的忧虑惶恐之色再也不见,这让高不危暗暗松了口气之余,也当然想得到在他外出的这段时间内,想必大人已经是对眼下这两件事情有了初步的认知以及应对的策略。 “不幸中的万幸,孙郎中与公孙兰尚未出城。”未曾张宏开口去问,高不危便有些艰难的笑了笑吐出了这个或许是今日唯一的一个算不上好消息的好消息。一言落下见大人面色稍有狐高不危边走向张宏所坐的那圆桌前,也边解释道:“也亏是孙郎中宅心仁厚,原本他与公孙兰在今日一早便会前往洛阳,但偏巧他今有个病人须要他去照料,便耽搁了一会儿。在下赶到的时候,孙郎中也仅仅是刚刚送走了他那位病人。” 张宏这才释然,放下了关于孙修与公孙兰的担心之余也随口问道:“他二人现在何处?” “公孙姑娘说是些事情要去处理即刻便赶来此处。”简单的解释了这么一句,高不危坐好了身子,迎着大人那张平静到根本看不出任何紧张之意的面孔,犹豫再道:“今日一早的两件事情,大人您都知道了?” 点头应下,也不再去想公兰这个妖女在外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宏缓缓抬头看着高不危,将眼中抑制不住的忧虑掩饰的极好:“就你看来,这两件事情是否有些联系在内?” “表面看来应是有。”高不危皱起了眉起这等事关重大的要事,他自然是聚精会神异常的慎重:“长安县羽林军一事必然是那常元楷奉了太平公主殿下的令,而太平公主之所以有如此动作,那也定然是为了平王与赵王一事。看得出王殿下这一手釜底抽薪确实是激怒了太平公主,既然如此,那以太平公主殿下一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势必石破惊天的习性来看,她不可能仅仅在京城有些动作,而洛阳城那处……或许才是太平公主殿下的后手,真正的杀着。” “虽在洛阳压力却直袭京城。”高不危叹息了声。看着张宏一阴沉地神色在他深沉地声音之下更是让这议事厅内气氛无比地凝重:“看来……皇帝陛下若想在这时节册封平王殿下入主东宫。已然不太现实。即便……那三位出类拔萃地皇子也就仅仅剩下了平王一人。” 由高不危这些简洁且异清晰地话来看一早从他得知这两事起他便一直在分析着这两件事情。高不危说地不错。张宏也承认从表面看来事实似乎确实是如此因为平王殿下既然敢布下那样一个滔天不局来让太平公主颜面顿扫。那太平公主也确实是有可能不惜一切阻挠平王李隆基入主东宫之步伐地。毕竟。于她而言……东宫是哪位皇子并不重要。但肯定不能是平王李隆基。尤其是在赵王这一事上平王显露出令人瞠目结舌地大智之后。太平公主自然是更为……忌惮她地那位侄子。 然。高不危先前也强调了他所说地话仅仅是从表面看来地情况。事实上这两件事情是否真地如高不危所猜测地那般?怕是连高不危也不能肯定。而对于高不危不敢肯定地。在他先前外出之时。张宏明显是有了计较。既然是他问出了这个问题。那对于这个问题张宏当然也有过深思熟虑。 “说地不错。从表面看来也确实是如此。东都洛阳那处地事情……也很有可能便是太平公主殿下就赵王一事地一环布置。”顿了顿。张宏微眯了双眼。神色肃然再道:“可是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情。楚图是何时去地洛阳?他又为何去地洛阳?” 楚图为何去地洛阳?一是因为当时妖妖去往了洛阳且音训全无。二则是因为范慎范公子曾经在张宏参加春闱地那一日特地赶回了京提醒了张宏东都洛阳将有事生。所以也是因为对妖妖。对洛阳地不放心才让楚图去地洛阳。而在楚图赶去洛阳之时……赵王殿下病倒这一事尚且未曾生。 既然赵王殿下这一事还不曾生,洛阳那处便出了问题,那当然也可以说明其实在京城这些变故之前……洛阳那处便已然是出了问题。 这个时间断层的一点则便是张宏所考虑到的事情关键,有张宏这么一句提醒,高不危自然也很快便想到这一点,在这一时,他的面色较之先前更为凝重:“大人,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猜到的那个意思。”张宏淡然看了高不危一眼,似乎是在打着哑谜,但其实高不危却绝对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可若真是如此难道说东都洛阳那处的所生的变故便真的与京城没有任何关系?真的仅仅是因为洛阳那处的……焦王殿下有了些小动作才会有今日楚一等人的这些事情?”高不危满是惑喃喃自问,但随即他却忽然又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双目猛然一睁,再道:“即便是焦王 动作,可难保他便不会是受了太平公主的令,大人您焦王殿下与公主府的关系……一向都是十分的良好。” 刚刚产生了一些心思试图证明今日一早羽林军的变动与东都洛阳兴许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这两件事情生在了一个时间段而产生的巧合。但很快高不危便又否定了他的猜测,由此可见,这个一向足智多谋阴沉若厮的高不危在这个时候也是极其的纠结。 “就算太平公主殿下与焦王殿下关系一向都是十分的良好,可那依旧不能代表洛阳那处的事情便完全是出自太平公主的意思。你想想看,洛阳那处的变故是早便存在了的,而那个时候京城也尚且没有生赵王殿下这一事既然当时的京城平稳异常一切仍在太平公主殿下的掌握之中,那太平公主她为何又在当时操纵洛阳变故的那些事情?在京城局面平稳之下,她在洛阳想做些什么?”似乎完全是想透了今日的这两件事宏一口气所说出的这番话,直指要害,一时间便是高不危再如何的大智不俗却也依然是无可反驳。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赵王殿下一事未生之前城的局势根本便是在太平公主掌握之中,她也实在没有必要在东都洛阳做出些事情出来。而那个时候,张宏也始终是认为东都洛阳的变故……会是平王李隆基为了与赵王李隆业争夺东宫的切入点。 “难道……这两件事情便果真是某种程度上的巧合?”高不危双眼迷离,困惑喃喃自语。 … … “巧合?”张宏忽然笑,在高不危完全不能明白这事情之时,始终挂着微微自嘲之意的张宏冷然再道:“之前的那段时间……洛阳虽然出了些事情总归还是不太严重。可这此时,楚一一行十七人仅回来了三人,那说明了什么?当然足够说明随着京城局势的变化阳那处的形势也愈的严峻,连楚一那等身手之后都不能进入洛阳城……那可见此时的洛阳怕真是滴水不露了。偏偏是京城生了赵王这一事之时,东都洛阳那处的事情才完全现出端倪,这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些罢?” 之前的那些关于时间断的话,张宏显然是要引导高不危去将这两件事情分开来讲,可当高不危真有了这个觉悟的时候,张宏却陡然而又揣倒了这个结论。所以说,这会儿的高不危倒是真的再也摸不透了大人的心思,他此时也干脆不再说话了起来,只是眼睁睁无比凝重的看着张宏,静待大人说下去。 “所以说,这两事情根本不可能没有任何关系。洛阳那处的事情远比京城要严重的多!不要陷入这两件事情要么关系要么便是暴怒后的太平公主所指使这个误区,既然这两件事情有关系且大有关系,而又不是太平公主很早之前的安排……那便只能剩下一个结论!”张宏先是叹息,随后口吻却异常的凌厉了起来,其实他能想到这些也完全是因为在他刚回府独自一人坐在这议事厅时,他想起了洛阳那处的妖妖,与楚图,因为他这个时候确实是不得不担心他二人的安危。 因为想起了楚图,想起了洛阳那的大动乱,便理所当然的让张宏想起了江南楚氏在洛阳那处的势力。想起了江南楚氏,张宏便顺理成章的想到了楚氏家主楚南轩……而当他想起了江南道江南楚氏的那些事情……便不可避免的再想起了一个人。 “公主府,王公公!”几乎是咬切齿,高不危终于明白了张宏刻意引导他的方向。 “除老狗,我实在想不出究竟还有谁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在洛阳那处营造出如此之巨大的变故,居然可以让洛阳程滴水不露!除了那老狗,我实在是再也想不出……究竟还有谁能够在赵王殿下病倒一事生之前便能察觉到平王李隆基的绝地逆转!继而事先便做好安排,做好配合现如今太平公主举动的动作!”狠声道着,一连串的话语在张宏口中毫无任何停滞的接连蹦出,他的激愤逐渐平息之余,便只能带着仰望带着叹息,道:“也只有这老狗……始终最为了解太平公主殿下的自负,所以他早便料到了平王殿下今日的绝地逆转只有这老狗……能有如此资格在不经过太平公主的允许下便事先安排好了以防万一的可能……他当然知道,若是他之前很干脆的要太平公主提防平王李隆基,那换来的只能是太平公主殿下的无视,这个自负到了令人指的女人也肯定听不进他的进言,所以……这一切很早很早以前便是那老狗为今日平王势必会入主东宫之事所做下的打算!” “不得焦王殿下会在不得入京城之余暂时驻扎在洛阳城而一直未动……原来他借奔丧之名离开均州赶到洛阳,根本便是那老狗的意思。”同样是满面感慨的高不危神色极为复杂叹息着,忽然极为苦涩的一笑,喃喃又道:“焦王……与太平公主府关系一向极为良好。可公主府内还有一个王公公,所以他当然可以与王公公关系更好!” 原本便是才智出众的高不危在张宏彻底分析了这所有事情的同时,当然也完全了这事情的始末,他感慨着目无神溃散无比的又道:“可是大人,若真如您所猜测的这般,那岂非证明了……这老狗关于焦王在洛阳的那些布置,怕是您在江南道之时便有了?” 轻扬嘴角,冷笑中夹着自嘲,张宏沉声而道:“我也是直到此时才完全明白……为何江南道的那些事情如此简单的便结束了何在江南道有着那样巨大影响力的老狗,在楚南仁死后始终未曾再有过任何举动……原来在那个时候借着江南道之事的幌子,已经是在秘密布置洛阳的那些事情当然知道,若我从江南回了京京里关于东宫的这些事情当然也是迫在眉睫,所以与京 情相比……江南道的那些事情便真的是那老狗可以放忽视的了。” “好一招瞒天过海……” 在张宏愤怒叹息于王公公在江南道时对他的瞒天过海之时,高不危忽然又想到了一事,他没等大人继续表着叹息,很干脆的便惊道:“可若真是自从那时起那老狗便开始了布置……那岂不是证明了过了这么长时间,焦王的准备肯定会更加的充分?!” “所以说,这才是重中之重!事情远非现如今这等简单!”张宏狠狠点头,紧紧的攥着那只茶杯,皱眉再道:“这也是我未曾去见皇帝陛下而在此等你回来的原因……” 顿了顿,张宏毫无半分犹豫的咬牙,凛然道:“即刻传令江南道……要黄不学黄胖子将他的全部家当送到京外飞骑营。令,言之楚南轩,他江南楚氏在这个时候也必须得做出些什么来了,黄不学手中的那些不够,要他即刻再赶制一批,至于人选则便是他手中的死士!” 初听,高不危似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一时半会儿间真没能明白大人言中的黄不学的家当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可当他听到了人选,听到了楚氏死士便瞬间明白了过来,也是这一时,他猛然起身,颤抖着手白的脸色,颤声道:“大人……您……这样一来可真就是谋反了!” “没那么严重,皇帝陛下已;知道了这些事情。再来说,我这会儿便是要去见过皇帝陛下!”张宏皱了皱眉,心情极度阴郁的他这会儿也确实没功夫给高不危解释太多,随即也是起了身后,他便直接走向门口。 只是一短短一段路不知为何在他脚下显得异常遥远且沉重。 其实……王公公再如何的布局滔天悍,事情再如何的复杂凶险,他真的都不太担心,因为这些事情,只是属于太平公主与平王殿下二人的角力,于他而言,真的不太严重,他也始终没有跟高不危说出他真正的忧虑。 洛阳城有楚图,有范慎,但更有着那个始终倔强冷漠扬言要守护着他的小女孩。 “妖……你要等着你的宏哥哥。” … … 到大人走出了这议事厅,高不危还是未曾坐了下去,他便怔怔的站在那椅前,虽然已经是完全明白了今日这两件事情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一个阴谋,但他却依然有些接受不了,他确实是十分的震撼这少年……他的大人为何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清晰的分析出这所有的事情! 不过,尽管大人分析的已经够清晰够直接,可高不危依然认为他的大人,那个少年还是露算了一点,少考虑了一个重要的人。 平王李隆基……这位雄才伟略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王爷,难道真的会看着这些事情的生而并没有任何的安排?他既然能与赵王殿下联和演了这么多年的戏,骗了太平公主那个大智近妖的女人这么多年……当然应该能料到事后的后果! …… 走出府门,张宏便直接踏向马车,而也是在他刚刚一脚落在马车之前的踏凳,任由一脸紧张小心翼翼不敢出声的黄四扶着他时,却也陡然注意到从他府前那王府胡同的入口处,疾驶而来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便就在他面前停下,也不等张宏转身去站好,便已是看到公孙兰这个妖女急急从车上跳了下来。原本打算今日也赶去洛阳那处与楚图汇合的公孙兰在今日一身劲装,将她本就曼妙的身资映衬的愈妖娆之际,也凭空多了不少英姿风飒。 公孙兰由高不危那处得知了今日生的事情,所以她很清楚这两件事情对这少年来说究竟是如何的重要,也是因此,在今日她并没有像往常那般与张宏调笑些废话,微微一见礼后,仰起那张处处动人的脸庞,公孙兰认真道:“我已派了人前往……洛阳,且下令要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小姐,少爷您大可放些心。” 张宏一怔,满是愕然,他确实是没能想到这妖女居然先前有事去办原来是为了他心中最为担忧的妖妖。要知道,此时的洛阳城已经是滴水不露,连楚一那等最为强悍的楚氏死士都进不去……更别提这些个实力原本便略逊他们一筹的红鞋子刺客。 其实说来张宏何尝没有想过要派去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刻前往洛阳寻找妖妖,但他毕竟有着前世的思想,在他心中那个该死的人人平等观念也始终影响着他,让他不能如此自私的去牺牲他人,寻找妖妖。 他想,也有能力去做,但却不能做,这或许是他最大的悲哀。 不过,此时的公孙兰已经是为他办妥了这事儿,即便派出去的人依旧只可能是送死也根本找不到妖妖的消息,但她做了,那便足够让张宏心存感激了。 公孙兰自然十分的清楚,那个倔强到令人动容的小女孩儿,在这少年心目中究竟是何等的重要。 没有太多功夫去感慨这个妖女的心思细腻,也没有说出太多无用的话语,张宏只是一怔,随即微微垂下了头,不知是因为感激公孙兰的这些安排,又或是感伤于她所派出去那些刺客的性命。他低声,道:“多谢,我会记得。” 也管公孙兰是否能够明白他会记得什么,落下了这么一句话,张宏便没有半分犹豫,在黄四的扶身下踏上马车,依旧是由黄四亲自驾马,向着皇宫那处疾行而去。 站在张府门前的公孙兰……终于回复了她以往的风尘娇笑,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兴许有嫉妒,兴许也有欣慰,但更多的,显然还是感动。 第二百八十二章 洛阳 都洛阳。 武皇时期曾被武皇陛下亲誉名为‘神都’的洛阳城,论繁华富庶兴许比不上天下富饶之最的剑南道扬州城;论人文政治或许与大唐国都长安城也存在着些许的差距,可再如何来说,这东都洛阳始终也是历朝建都的最喜之地,作为大唐陪都的它因其地理环境的重要再加上交通枢纽的中枢系统也当然是理所当然的成为中原地区首指一屈的重要都府。在这一点上,不管是富饶昌盛的扬州城,又或是人文政治高度集中的长安城都无法与其比拟,所以说,洛阳城自始以来无论是从战略又或是经济政治而言,它都有着最为独特的特殊性,也当之不愧的能被称为中原大地上最为璀璨的一刻明珠。 集合了扬州城的富饶,长安城浓郁政治味道的洛阳城在以往所展现出来的繁华那绝对是令人向往,无论是街头拥簇的商贩路人,又或是穿着风流神仪翩然的书生士子,都是在为这底蕴深厚的古城增添着亮丽的风景。而这一座政治风气较为宽松文明程度异常发达的古老都城,也绝对是最能体现大唐风流的都府。政治味道太过浓郁的长安城比不上,富饶有余但却太过雍懒的扬州城也是有所不及,所以这便也直接造就了洛阳城的独特魅力。 在大唐的天下,洛阳城绝对是最为特立的存在,没有之一。 然而,便就是如此一处让人流连忘返的繁华都府在这些时日来却无端端的生出了几分风声鹤唳的氛围,令人措手不及的同时也的确为整个洛阳城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如此的阴靈之下,在这洛阳城的街道上那往日里的繁华昌盛再也不见留下的只有处处的胆战心惊,让人悲凉莫名。 … … 洛阳城西侧,距坐落于此处的洛阳府府衙约莫三四条街的距离有一处坊间,而这处坊间所聚集的大都乃是各地的行商宅院,因为这些宅院一年到头来也只有那么几次行商路过此处时歇脚之用,所以这坊间的宅院倒也算不上宏伟壮观,只是一处紧接一处的宅院异常密集。远看就是像一处处小屋凝聚而成,但近看却能在体会到此处的洛阳地贵之余察觉到这处坊间的交通便利,再近一些若能得入其中一所宅院便完全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一处处外表精致的小宅院中其实各有洞天。 来往于洛阳城的行商虽住时间的问题而不会置下诺大家业,但基本上这些手中并不会缺少银钱的行商们也不会过的太过清贫,外表精致的同时内在却是绝对的美仑美奂。 便就像坊最南侧的那处小宅院,典型的唐朝建筑中却又夹杂着类似四合院的构造,就是这么一块小小空间却硬是给某位行商在院中给劈出了一块占地极小的花园,而若说这花园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么花园中那块嶙峋有秩的假山则必然引人侧目。 这其中尤其令人侧目地却还是此时假山石上所坐着地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一身大红轻纱。罩得住她薄地身影却罩不住她满身地孤漠。长长地黑发垂在红纱之上向着假山石落下。而那一双终年赤足地小脚丫悬空挂着。如同画中景象一般。生冷令人不敢直视却偏偏又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双长泛着冷漠之意地眼睛被长长地流海所遮挡。小女孩儿地眼睛不大。但镶嵌在那张同样不大却是精致十分地脸上便犹如画龙点睛巧地鼻尖下薄薄地嘴唇深深地抿着。她地目中除了冷意再无其他情绪。只是如此望着西方。望着长安城那处。却是无比地落寞人怜爱。 假山石下。一味保着傻笑地大汉仰望着石上地妹妹个姿势他保持了许多年。所以即便是脖子会酸会累不会去改变这个姿势。这般望着那小女孩儿大汉仿佛永远会疲倦。在他那双浑浊毫无神采地眼中。似乎望着了这小女孩儿。便就望见了整个天下。 所以。他笑地异常轻松。 … … 微风拂过,拂动了那假山石旁的花草也拂动了已然全绿的柳条,这双兄妹便就一上一下保持着这个画景过了许久,在那柳树之下突然极为突兀的出现了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下的人物,那人自出现便保持着垂首恭敬的姿态,他甚至连去看一眼那个落寞小女孩儿的勇气似乎都没有,仅仅是站在那处,恭身道:“回小姐,还是不曾有消息回报。”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被这黑衣人说的艰难十分,苦涩十分,便连言语间也带着些许的颤意。 大汉充耳未闻,望着假山石上的妹妹傻笑不曾消失过。 “五天了,五日前李挽良消失了踪迹之时你便答应过我三日内会找到,可今日呢?”小女孩儿神情依旧冷漠,没有皱眉没有展颜,清冷平静到扣人心弦:“你说,似你等这等废物,我留你在身旁又有何用?” 黑衣人再也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似乎这个单薄到好象一阵风便可让其摇曳的小女孩儿便是那令人胆寒的妖魔,他瑟瑟发抖着,斩杀他人之时神色不变的他在这个时候却显得异常渺小。 对于这个小女孩儿,他们这些追随了有些时日的刺客当然是再清楚不过那盈弱的身躯下所隐藏着骇人实力?谁能想象得到这个小女孩儿仅仅是门主调教了几个月便造就的怪物?谁又能想象得到这个小女孩儿那令人发指的手段比他们这些个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更要让人不寒而栗? “小姐……恳请小姐再给某几日时间……”黑衣人猛然跪倒,在这个小女孩儿面前他根本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且先不提这小女孩儿原本就是那种妖魔鬼怪般的无敌存在,单单就那假山石下的大汉已经足以让他心神俱寒了这一生怕都再也能忘掉那位大长老在这大汉之下半招不过便倒地毙命的一幕。 “你没有机会了。”小女孩儿缓缓起身,从容不惊依旧冷漠,甚至根本不曾去看向那黑衣人一眼。 柳树下,黑衣人凄惶起身,踉跄着脚步的他再清楚不过这小女孩儿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作为刺客, 不会有什么遗言要去交代,但他同时却也很清楚处玷污了这处。 … … 一条人命究竟有多重?这个问题根本无解,对于张宏那个有着人人平等观念存在的人来说,兴许这一条命太过重要对于妖妖这等自小便经历了这世间所有阴暗的小女孩儿来说……一条人命,轻不过蝼蚁重不过鸿毛,尤其是当这条人命有可能影响到京城里的那个他,那这条人命绝对是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站在那假山石上,依旧是遥望着西方,小女孩儿那张冷漠到冰点的神色逐渐缓和,狭长且冷意盎然的眼中也有了些人类的情绪叫温柔。 “是不是站的越高便可看的越远?那现如今站在这处的我,为何还是望不到那处的你?” 纵身一跃,落在假山石下,也不等这小女孩儿站稳了身,那大汉便随即上前,伸手将他妹妹抱起在肩时动作却是异常的轻柔,他还是那般的傻笑着,抱着他的妹妹就像是拥有了整个天下。 他抬脚步之若泰山,牢不可破。 有他在,没有人能够伤得的妹妹。 … … 宅院偏北侧有一处小小的居室,那居室兴许在以往仅仅是行商们堆放干柴的地方,在这春日时日并没有阳光能够照到因此那一间处在阴影之下的居室便生出了不少阴暗的味道。 楚图戒了这嗜好已经很久,他记得那年曾经说过既然他要执掌江南楚氏如此一个庞大的世家宗族,那便须要多活动在阳光下多走在人前,所以在后来他便刻意的让他摆脱这等阴暗的环境也确实是在试图活在阳光之下。 然而,在今日,确切的说是在洛阳城这些时日,这位孤傲异常的偏执强大的楚氏世子却又变回了原先的那个他,也是直到这些时日,他才终于发觉,原来比起那些阳光中的阴影,他更喜欢的反倒是这种纯粹的阴暗。 “少爷,经是第四批了,还是没有人能够突破这洛阳城四周的防卫,也实在不知这位焦王殿下究竟用了哪些手段,居然可以让如此一座庞大的城池固若金汤!”端坐在床上的是楚图,坐在那一盏油灯之前的也是楚图,那么,始终保持着站立姿势守护在楚图身前的,便只能是那个老人,楚南天。 并没有直接去接楚南天的话,楚图微皱着眉的神情也没有半分变化,他似乎是习惯了这个消息也料到了这个事实,所以他只是冷声问道:“妖妖那处可有进展?是否有李挽良的消息?” “没有。”楚南天佝着身子恭敬道,他犹豫了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终究还是开口又道:“少爷,你总是认为这李挽良的失踪应该与焦王的这次大手笔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可真若依你这般想法,那岂不是也证明了楚连城那兔崽子也参合到了焦王一事之中?楚连城兴许确实是与李挽良那个王八羔子混在一起,但依那兔崽子从小的性情来看……他应当不是那种大逆不道到居然胆敢与他父亲作对的角色啊。” 一口一个兔崽子王八羔子,可见即便是在这等艰难的处境之下这楚南天伪装了数十年的玩世不恭也依旧是没有消失,反倒是更加的变本加厉。 对此,楚图当然不会有任何不快,他一向都很清楚他身旁的这位忠仆到底是在伪装着什么。而也是等楚南天说罢了话,楚图才微扬唇角,满是嘲讽道:“楚连城究竟会不会如此的大逆不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那个自小便绝顶聪明但却在江南道被他父亲欺骗了二十年的他,绝对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咽下江南道那口气以不管是针对他父亲也好,针对我也罢,他都不会让我太顺利的接过江南楚氏……即便代价可能便是要与他父亲为敌。” 楚南天稍为叹息,他何尝不知道楚连城那个兔崽子的这些心思?只不过到底是江南楚氏的老人,见了太多族中内争的他实在不想在这等关键时刻依旧看着自己家中两个最为杰出的青年针锋相对。 “再派一批,无论如何都要活着走出这洛阳城,这里发生的事情必须得让张宏知道然我实在很担心那个向来都是心慈手软妇人之仁的他会因为洛阳城的我,妖妖而犯下愚蠢的错误,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事情来。”不再继续去探讨有关楚连城李挽良的事情,楚图轻声再吩咐了下去。 楚南天老眼微眯,其实他真的有些好奇那个少爷口中如此不堪的少年真的会因为他们这些个被困在洛阳城中的人而做出哪些举动……但这也仅仅是个想法,显然他也很清楚若是那少年真的因为洛阳城的他们而不顾一切了,那什么都晚了…… “再派一批的话……人数可能不够,依老奴看来,这次还是让老奴亲自出手吧我有八成把握能够活着赶到京城通知那位少爷。”楚南天云淡风轻随口道,事实上也在这等时刻也只有他这种人物才有机会离开这洛阳城:“我走后……此处还有常霸那个变态与妖妖,少爷应当不会有任何麻烦,即便是有,那我在不在也都无甚区别,常霸的实力……还真不知道是哪个变态调教出来的变态!” 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可楚图却已然是从他这些话中听出了些老暮的悲凉之意。说来也好笑,这个楚老头在洛阳城的这些时日日了除了这院子哪儿都不敢去外,倒只能剩下一个乐子,那便是与常霸过手,只不过很遗憾的是……他确实是老了。 “也就是说还有两成可能你出不了这洛阳城。”口吻如往常一般随意冷淡,然而楚图却是挑眉又道:“那便不行。” 楚南天苦笑的这个请求不是第一次了,却是意料之中的再一次拒绝虽然楚图什么都没有说,可他却当然清楚自从江南道那些事后少爷已经是转性了许多…… “少爷啊,您刚刚说过京里的那位少爷最大的缺点便是所谓的愚蠢的妇人之仁生您也在这个时候……您要知道,这会儿老奴再不出手怕是来不及了。” “ 行,便是不行。”楚图断然再道:“再者来说,目~紧要的关头……若这一批再是失败,那便立即联络范慎!” 范慎,范公子。 楚南天当即凛然,彻底收起了玩世不恭的他,惑且慎重道:“可是范公子这会儿始终是在那老狗手下做事……这样去找他,怕是有些不妥罢……” 摆了摆手,楚图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去问楚南天解释有关范慎这个人以及范门的那些事情,虽然他也知道范慎现如今是那老狗手下的人,也他更清楚范慎与京里的那个少年应当还有些交情。 昏暗的小屋内,便就随着楚图的摆手而沉默了一时,过了许久,当那油灯摇曳的愈发厉害,楚南天才有些迟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少爷,您说焦王此次与那老狗如此手笔,莫不是真要……” “造反。”楚图随口下,这一点是他在洛阳城这些时日里所得出的唯一结论,而这个结论无论如何都必须得让那少年得知,一来是想让那少年可以通过先取先机而在这一场动乱中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二来,则是要提醒那少年,此时的洛阳城,那绝对是谁都不可能进来的,他们这些混在那老狗眼皮下的人,只要还没有被那老狗发现那便是安全的,若是张宏真在这个时候在京城采取动作营救他们……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自寻死路! 焦王的密谋准备,绝非一日之内,如此充裕的准备之下,他又怎会允许那少年轻易从洛阳城中救出几人?而即便是张宏在焦王动手前因缘巧合办到了这一点,让楚图这些人暂时脱了险,那焦王必然是会知道的,从而也绝对有可能因为这一点为焦王接下来的动作带来一个十分牵强但张宏根本没有反驳余地的借口。 因为这些日来……楚图等人已经很清楚的查到了老狗此次动作的目的们也都清楚,王公公这些时日来所等的便是平王殿下或是张宏那少年的举动! 若真有那一日,逼迫焦王造反从而累整个天下的张宏……怕是百死都不足平百官天下万民之愤恨! 然而,相对应的,若是张宏在京里束无策对洛阳城中的他们这些人毫无办法,那即便是在焦王造反之前他们这些人不会暴露不会被那老狗察觉,可一旦战事开启他们这些人则必然会首当其冲面临最危险的处境! 可以,此时任楚图,妖妖等人插翅难飞的洛阳城逃出不去想救进不来,那根本便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必死之局! … … 京城,长安城。 从一个朝粥暮粥日粥且不得饱食的少年郎,到一个朝见天子暮闻天下事的少年才俊究竟有多么遥远的距离?而真从那一头走到了这一头,那这其中又须要付出怎样的辛酸血泪,又要承担多少次的危机风险?这一点没有人说的清,兴许连张宏都不知道他从三年前的那个十三少年郎步到今日的十六少年究竟付出了多少。但有一点他却很清楚,他深深的记得每随着他一步的落下,在他心中都会有一丝良心的湮灭。 “我们每少一分人性,便会距离魔鬼近上一分。” 望着那一处巍峨连片的大唐皇宫,即便这并不是张宏第一次面临此等景象,但他依然不可抑制的在这象征着大唐权利颠峰的建筑前心怀敬畏,他一直也都十分的清楚,哪怕是时至今日这等绝对的权利颠峰之下,要摧毁他其实真的不须要花费太多的功夫。 有着皇帝陛下亲赐的金牌,从皇宫门外走向神龙殿并不须要太多烦琐的手续,只不过即便这少年手中的金牌有着绝对的威严,可他依旧是免不了觐见皇帝陛下之前那许许多多必不可缺的过程。 不知换了多少次宫人的引领不知被搜了多少次的身,更不记得在这过程中他被强制性的要求净了多少次的手正了多少次的官服,总之个不大不小但在京中绝对排不上号的从五品小官员,要通过正当途径见到皇帝陛下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神龙殿中的皇帝陛下在得知这少年入宫之时正在用着午膳,然而当他见到那少年之时他却已经用罢了午膳,这其中这位素来奉行中庸之道的皇帝陛下也都不曾下旨免去那少年一路上的烦琐礼仪,这倒并不是因为皇帝陛下刻意的刁难这少年,只是因为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那少年,在这天下,天大地大皇帝陛下最大,然后间接的提醒那少年一些事情。 垂首,并不敢去直视那位端坐在龙榻上一身黑红相间龙袍的皇帝陛下,张宏自入这殿起也根本不曾看过皇帝陛下那张脸,他保持着一向的谨慎刻意流露些紧张惶恐的意味,在皇帝陛下示意免跪之际,很是恭敬的恭身见礼:“微臣……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 看不到皇帝陛下是怎样的神情,但总归还是听得出与往常那个温和的老花农一般,此时的皇帝陛下依旧温和十分:“免礼。” “就朕所知,你一向最怕来这皇宫,怕的便就是这一路上的规矩礼仪,可今日为何却是主动觐见?”皇帝陛下兴许有些调侃的意思在内,但张宏却绝对听不出来,他此时倒完全是在想着,洛阳那处的事情,京里关于羽林军的事情,难道这位皇帝陛下真的一点都不知? “微臣……有事启奏。”张宏再次恭身,不曾抬头,无论是言语又或是作态那都是极为的符合了这宫中的规矩,让人无可挑剔。 “言来。”皇帝陛下淡然开口。 张宏却是沉默不语,大约过了一时,待皇帝陛下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挂起了些高深莫测的笑意,示意他身旁的几位宫人宫娥都暂且退了下去之后,张宏才终于微微松了口气,思量着将要启奏的那些事情,认真斟酌着言辞娓娓道出。 一时间,神龙殿中响起那少年有些诛心之大逆不道的话语,虽轻但却落在这殿中掷地有声。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准备 王殿下突然病倒一事能为这本就飘摇不定的长安城带响?那些终日里只为生计而忙碌奔波的老百姓们兴许感觉不到一分半点,本就被生活鞭笞的疲惫不堪的他们也根本顾不得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这一病究竟会引起怎样的动乱怎样的恐慌;而对于那些平日里喧嚣不可一世的权贵人家来说,赵王殿下这一事比之韦后之时的那些事影响来的并不相差一丝一毫,尤其是当长安道上那位公主府中发出的号令之后,这长安城中所有多少能沾些权势外衣的大人们,便都深深的体会到了此次事变,怕影响更会在那韦后一乱之上,也是因此,造成长安城上下惶恐不安的氛围,便也再为正常不过。 有的时候,身居高位代表的便并不仅仅是荣耀与权贵,还有更多的可能便是因为能够触摸到真相而并存来的危机。 … … 身为尚书省左仆射的张说,正三品,位极人臣,即便说不上是大唐天下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已经足够成为普通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权贵人物,这一点,张说也不否认。可那些只能看到的他表面上荣耀光鲜的大多数人,又有几人看得到他平日的惶恐与谨慎? 其实自从他站到了这高位的之起,他便愈发的怀念那些与知交马周,粱年等人厮混在凤阁之时的悠闲日子,那时的他们虽是怀才不遇终日~倒,但总归是过的还算平淡轻松。将那时与这个时候一个个都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相比,落魄似乎也并不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 张说其实过的一直都很辛苦。 此时的他心里琢磨着属于他一个人的苦涩之余,便不免将这种情绪表面在了面上,尽管他深深的眯着眼睛掩饰着他的无奈他的悲观,做出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让他整个人显得异常精神,但终归还是让人能够察觉到他面上神色的几分不自然。 望着眼前那个背对着他,身华服气宇不凡的平王殿下说很不合规矩的将眼神在平王身上停留了许久并不曾如平王殿下那般认真的欣赏这平王府中最为出色的乐舞表演,也没有像葛福顺那等大老粗一般将视线过多的放在那些体态曼妙的歌女之上,只是微微显得有些溃散的眼神带着许多崇敬与叹服看着那位出手不凡的平王李隆基,张说无比苦涩的想着:“殿下一次,您又该如何收场?” 歌舞不休不,酒宴依旧继续着约持续有一柱香的功夫,这平王府正厅在高力士的引领下终于等来了今日最后来到的一人,来人年龄约莫在四旬左右,消瘦的脸庞让他两颊的胛骨异常突出配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很容易便可让人察觉得到此人的精明。 来人。便正是如今地刑部侍郎兼府尹崔日用。 崔日用入厅之后不曾过郑重地向平王殿下见礼。只是在门口处微一恭身。随后便走向张说身旁那处空着地座位。这过程中他走地异常小心乎是生怕阻挡了平王殿下观看这歌舞地视线。而他之所以见礼不够郑重便也是因为这厅内所有属于平王李隆基心腹地官员们都十分地清楚。在平王殿下认真欣赏歌舞之时们这些人是不能打扰到平王地。 对歌舞地喜好。没有人知道平王殿下究竟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舒缓他地压力亦或是这仅仅是他在思虑某些事情之时地手段总之无论有事无事大小事小事。这平王府内最不会缺少地便是歌舞。这一点上。平王李隆基几乎是对声色达到了走火入魔地地步。 坐定之。崔日用便微笑着向身旁地尚书省左仆射张说见了礼。他发现这位一向从容优雅仪表不俗地张宰辅在今日也如他一般脸色不太好看。其实真说来。此时地平王府正厅中除了那位平王殿下。又有哪一人脸色好看些了?基本上这些人没有人不在担心着刚刚发生地那些事情。以及接下来很有可能要发生地那些事情。 诚然。他们这些人都必须得佩服平王李隆基。他们也确实是没能想到平王殿下会以这样一个不可能地方式来完成向东宫之位地进取。他们也确实无法想象得到那位一向视平王为心腹大患地赵王殿下。居然才是平王李隆基最坚定地支持者! 然而……这又如何?平王李隆基在这一事上即便手腕高超到他们这些人即便仰望也望不到又如何?这东宫之位难道便会因为赵王地退出而必然归属平王殿下?平王李隆基难道便会真地仅仅因为此事就取得与太平公主越来越明显地争斗地第一场决定性地胜利? 似乎……都不太可能,这厅内的所有人也都十分的清楚,平王李隆基这一记绝地的逆转只能将局面往更坏的方向引去,他们这些人的处境也只能是更加的不妙。 不过,虽然忧虑明显且不可少,但他们这些人倒也并不是真如面上所表现出来的神色那般惶恐异常,其实也是因为平王殿下那一记无与伦比的手段,让他们这些人都无端端的对平王李隆基生出了更多的敬佩以及叹服,他们这个时候也是愈发的相信,他们所选择的这位王爷……必然不同凡响。 所以就算局势紧张到了这个时刻,他们也依旧愿意团结在平王李隆基身旁,静候平王殿下的号令。 忧虑,是因平王,而信任,却仍是平王。 … … 一曲歌舞终休,平王李隆基也终于收回了欣赏那曲歌舞的视线,他转身,如往日一般气度不凡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此时洋溢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他微笑,扫视着厅内这些视为左膀右臂的大臣们,平王殿下忽然一笑,轻声道:“本王府上这些歌舞,依诸位来看,是否又有了许多精进?” 开口,仍是歌舞。 这让厅内那些满腹心事的大人们面上微显了尴尬之色只不过平王殿下对此似乎浑然不觉仍旧微笑着,虽然那些大臣们没有谁主动出身应声答他,但他丝毫。 这时,也当这厅内将要陷入了一时的沉寂之时幸好平王身旁还有着那位深懂揣测上意的高力士,这位年轻的太监同志,此时仍是那种谄媚谦逊的形象曾达到真正手握重权不可一世的宦官模样,他站在李隆基身后,眼见没有哪位大人试图开口,便笑道:“这也是殿下您平日里诸多指点的功劳。” 李隆基笑了笑没有再接着答话知肚明他这些左膀右臂们在忧虑着什么的他倒也不好再进行这些他们眼中无聊的话题,只得在这一笑后,这才稍微认真了起来,望向那位断了一臂但谁也敢怀其勇武之程度的阴沉将军陈玄礼,道:“万骑营是否皆已撤出长安县?” 陈玄礼起身,原本用来扶剑的左手再也没有自然是任由起身之后所挎的宝剑随意摇晃,他不曾抱拳因为再也不能抱拳,仅仅是起身便坦然道:“依王爷吩咐曾与羽林军有任何冲突,只是末将不明……王爷您如此轻易便将一身安危交了出去真出了事,那……” 平王摆手,示意陈玄礼不必再说下去:“不会出事的。”顿了顿,李隆基剑眉轻挑,再道:“本王那姑姑之所以要羽林军暂驻长安县其实也是担心本王会做出些让她心痛的事来,她是为本王好。” 她是为本王好。 这句话中究竟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这厅内并没有人说的清,只不过,这同时厅内的几位大人们却也都十分的清楚,太平公主殿下此举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平王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而必定是她想做出些事来。 可既然平王如此言,那他自然只能如此听。 张说心中琢着他刚刚收到的那个消息,环视厅内一周,随意起身之际也仍是不曾注意到他身旁那位刑部侍郎的心不在焉,很是平淡的言道:“王爷,微臣在此之前曾收到张府消息……据说东都洛阳那处异常的不平稳,微臣担心,焦王殿下似乎是在准备些什么。” “这一点,不出本王意料。”淡然言着,王李隆基看着便连这位宰辅都是一脸的忧虑,那其他人更不必提。想到此节,他便不免轻声叹息了声,很轻,只有他身后的高力士能够隐约听得到。 李隆基当然清楚他与王联手的那一事,非但是惊到了他的那位姑姑,更是惊到了他手下的这些心腹,而若真要说起来,用惊这一点恐怕确实是有些不太合适,已经完全可以用吓来形容了。 他那位姑姑手握重权,大唐天下无人敢轻易招惹,再加上又是一向的心高气傲,那受了他这等欺瞒之后,会是如何的愤怒并不能想象。愤怒之下又可能会做出哪些事来,李隆基多少也能揣测得到。所以因为这些,便注定了他这些心腹此时的惶恐不安,他们也都必须得去忧虑来自太平公主殿下决然的反击。 “之所以个时候这厅内的这些人尚能保持着平时的冷静从容,那或许也完全是因为对他这位王爷的信任吧。”想到这一点,李隆基当然也很清楚他必须得给这些心腹一些解释了,不然虽然未必就此事会造成这些人的惶恐离心,那多少也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将面前高力士新倒满的清酒一饮而尽,李隆基淡然微笑,从容看着眼下的这些心腹们,轻声开口,道:“其实不仅仅洛阳那处的变动是在本王的意料之中,便连本王的那位姑姑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本王也都多少知道一些。” 轻描淡写间却又带着无比的自信,这是平王李隆基的人格魅力,也是造成这厅内那些重臣对他无比崇敬的一个原因,事实上,即便李隆基说出来的这些话再如何的没有根据,那些大臣们也都愿意相信他。 追随这位平王殿下时间越久的人,便越会相信,便就好比如此时的王毛仲与王琚二人。 “或许你们都在猜测着洛阳那处焦王的举动肯定是受了本王那姑姑的令,而京城羽林军的动向与洛阳那处的蛛丝马迹结合起来便很理所当然的让诸位以为这是太平公主殿下准备大手笔之前的动作。”边倒着清酒,李隆基微笑着随意接着道:“可本王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两件事情根本不是一件事情。洛阳那处的焦王殿下之所以做出了些举动,也并不是因为本王那姑姑的影响,影响他的人另有其人。” “不可否认王与隆业做出的一些事情确实是有些冒失本王根基未稳之时也确实有可能招致本王那姑姑的……戒备。”戒备,很含蓄的一个说法,但这厅内却没有人敢有质,事实上他们这些朝上的大臣们虽说是依附于平王李隆基他们依旧得忌惮于太平公主殿下。 “在你们看来,为了那东宫,本王此次的铤而走险兴许太过不值得隆业的那处安排其实也可以留到最后再用,所以不可避免的便会认为本王此举确实有失稳妥。只是,你们都想错了方向,若此时本王告诉你们王与隆业……做出的这些事情并非是针对本王那姑姑,也并非是为了东宫一位,你们可信否?”李隆基倒满了一杯酒,却没有去饮,摇晃着那酒杯,他没有去望向厅内的任何一位大臣只是微眯着眼注视着那酒杯,似笑非笑。 … … 赵王殿下突然病倒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原本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三位皇子真就只剩下了平王李隆基一人,意味着平王李隆基很好的利用了赵王殿下那些年在太平公主身旁的经营部成为了李隆基的囊中之物,也意味着这一场东宫之争中,最起码从表面看来,平王李隆基定然会势无可挡的成为太子殿下。 然而,此时的李隆基却是如此轻松洒然的言道,他与赵王李隆业做出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为了针对太平公主,也不是因为觊觎东宫之位。 这让谁能相信?这厅内的诸多足智多谋之人又凭什么会相信?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会相信? 道李隆基所作出的这个牵强到极智的借口真的仅仅是些朝廷大臣的智商?这不可能,最起码这厅内的所有人都不会认为有这么一个可能。 因此,无论是王也好,王毛仲也罢,亦或是张说,崔日用,陈玄礼等人,都是百般不得其解,却依旧极为认真的言道:“微臣……相信。” 多么艰难的一个相信。 李隆基丝毫不会介意这些人的违心之言,他当然明白这些心腹们只能给出这样一个兴许他们依旧根本不会相信的答案,所以他依旧是那一副淡然的微笑神情,拿起酒杯再道:“本王要告诉你们,之所以本王没有继续等待下去,仅仅是因为有一个人快要死了,而本王却不能让他如此简单轻松的便死去,他在死之前必须得交出一些东西……本王才可安心。不然,就算是本王入主了东宫乃至成为了九五之尊,但本王依旧不能安稳的为我大唐江山做出些事来。” 堪称大逆不道的一番言论。 即便是张说这城府高深的人也不由的因为平王那最后一句话而面色大变。 不过,这厅内所有人的才毕竟都非常人所能及,混迹了朝堂许多年的他们也可以很快的过滤掉不该听到的话,转而认真的去分析平王殿下这些话中,那些最为重要的讯息。 那个人快要:了。 那个人是谁?他的死与平王殿下竟又有着怎样的关系?为何他若安稳的死了,那这大唐江山便不稳了?平王殿下又为何将那人看的与大唐江山……一般的重要?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快想出来,平王殿下不再解释,那张说,崔日用这些人自然根本猜不出来,所以也是因为根本不知道平王所言的这个人是谁,便让他们根本猜不到平王殿下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然,他们确实是猜不透平王殿下想要做些什么,但他们可以猜到的却是……赵王殿下突然病倒之后,太平公主殿下想要做些什么。因此还是那张说,他首先由那些话中幡然醒悟了过来,他皱着眉,此时得知了平王李隆基非心急而走错了一步,乃是因为有着其他安排的他确确实实是减少了不少忧虑之色,他起身,沉声言道:“可是殿下,您这番举动落在太平公主殿下那处便不再是这回事了,或许您是想要逼那人在死之前留下些东西,但太平公主并不能知道您的心意,她依旧是会认为……您是为了东宫之位,所以……” 话不必的太透彻,张说接下来要说却没有说出的话,非但是李隆基,便连带兵的陈玄礼都能猜到。 “这一点便不是本王所能控制的了。”李隆基嘴角浮现一扶淡淡的笑意,有些自嘲的意味,他再道:“就算是本王亲自向我那位姑姑解释了……她也不会相信,所以本王现在只能祈祷,我那姑姑……不要冲动。”说到此,李隆基忽然又是一笑,却是由心而发:“所幸,我那姑姑一向都不是个会冲动的人,以她的才智她也应当看得出我这些举动是为了什么。” 这是平王殿下的一番自语,厅内的这些心腹们并不能接上什么话,也是因此,在接下来李隆基心中思量着其他之事时,厅内便沉寂了一时,并没有人再说些话来。 “传令下去……”李隆基终于饮下了他那一杯酒,突然起身,今日始终是微笑自若的神情在这一刻凝重认真了起来。 “令王平率兵由江南道星夜赶往均州一带。”平王殿下莫名其妙的一道令让这厅内先前那些凝重惶恐之意顿时一扫,陈玄礼率先应下。 李隆基随即又望向了葛福顺,吩咐道:“既然长安县已由羽林军护卫,那万骑营暂时便不须在京,你亲自去见飞骑营大将军楚显,要他拨出一部分兵力驻扎于万年县,而至于万骑营则立即出京,驻扎于京外随时听令。” 又一道令落,却是不等葛福顺接令,那始终沉默泰然的王毛仲忽然急急起身,道:“王爷万万不可,当此时节,万骑营就微臣看来理应驻于京城以防不测!” “不测?本王的府邸包括皇宫都在这长安县,你说若真有了不测,就算万骑营在京又有何用?再者来说,宫内……尚且有着千牛卫,宫外也还有着那少年的飞骑营……这京城便不须本王再来考虑。”目中坚毅,平王殿下这一举显然也是在赌。 当李隆基与赵王殿下联手针对太平公主殿下出了一局,导致太平公主殿下大怒且将羽林军驻扎于长安县之际,平王李隆基却是将全部的兵力调离出京,这是在表示着什么?是向太平公主殿下表示着心迹?可他这一举无太过冒险,若是太平公主殿下真的是铁了心,那他岂非再无任何再保之力? “末将是担心,那飞骑营不会领王爷您的令,飞骑营将军楚显向来只遵皇帝陛下一人的号令,所以……”王毛仲的虑被李隆基否决之后,葛福顺便也提出了他的担心,毕竟,要飞骑营驻扎万年县,这一不合朝廷规矩,二也超出了平王李隆基的实力范围。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就由你去找那少年,有那少年的令,楚显自不敢拒绝。”李隆基摆手再次吩咐道,他当然异常的清楚飞骑营其实根本便是那少年在京的最大依仗,所以那少年理应会答应他这个要求,将飞骑营留京备用。 既然平王殿下下定了决心,那这厅内自然不会再有人来反驳,他们这些人对平王李隆基的信任,是坚定且理智的,事实上,他们也很愿意随平王李隆基一道来赌那位太平公主殿下不会真的做出那些事情。 缓缓落坐,李隆基极为平静的神色下又是自倒着清酒,他倒着,也轻声喃喃道着:“姑姑啊姑姑,您要知道侄儿这一次,乃非因为你也非因为我,仅仅是为了我……大唐江山!” 第二百八十四章 陛下 度为皇的皇帝陛下李旦,论手腕兴许不如他那位御妹殿下那般犀利,或许也比不上平王李隆基的刚中带柔,但若要论政治智慧或是中庸作人,那无论是太平公主又或是平王李隆基显然都只能在他面前俯首称臣,这一点毫无问,张宏自然也不会有半分怀。 那既然如此,面对着这样一位历经政变最终依旧能够笑立不倒昂首颠峰的皇帝陛下,张宏想要间接试探或者察觉出对方的真正心意,无只能是一个痴人说梦的美好幻想。事实上,直到张宏说罢了他心中所有的事情,他也才终于惊而发觉,原来他尚且根本不曾从皇帝陛下那处得到过任何提示,他根本不能从对方言语或是神色间揣摩到对方的半分心思! 这无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然而,可怕的事情依旧不止于此,最为可怕的绝对要属后来的那些事情。 张宏原本仅仅是打算将东都洛阳那处的事情以及京城里近日来的暗流触涌间接的,潜移默化的暗示给皇帝陛下,好得知一些关于皇帝陛下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以及得到一些他接下来该如何去做的指示,他根本没有一分将他心中自己对于这些事情的看法以及做法说出来的意思。可当他面对着那位始终紧凝着眉的皇帝陛下说了大半晌话之后,才猛然发觉,原来在这位只是偶尔开口的皇帝陛下之际,他已经是不知不觉将他心中所有的计划都一并说了出来! 这肯定是让张宏在当时便惊愕继尔连连苦笑了起来到皇帝陛下也随之露出了些颇为耐人寻味的笑意宏才最终彻底明白,其实从一开始他跟皇帝陛下讲这些事情的同时,皇帝陛下已经是在套他心中真正的想法了。 城府这种东西啊,终于在位皇帝陛下的身上让张宏完完全全的明白了它真正的含义。 真正晦涩高的城府并不是你在述说某件事情的时候,在对方不会反映出他真正想法的前提下,他只是从头到尾的淡然神色不变,也不是他时常随你之言而流露出该有的神情变动。应该是,在没有表现出他真正想法的基础上,反倒是顺你之言在你完全不能察觉的同时,反而将你的想法完全诱倒了出来! 这才是两度为皇的皇帝陛下李旦所最让张宏忌惮莫名的地方宏甚至一直到离开皇宫离开了那位皇帝陛下之时,也依旧是没能想通,他是如何的就自觉说出了他的计划他的想法? 不过,所幸的是对于他的计划他的想法皇帝陛下在试探出来之后并没有任何不快的意思,反而是隐隐透露着欣赏赞成无疑是今日来这皇宫的张宏唯一的一个收获。 … … 离开宫。在皇宫正阳门前坐上了黄四守在外地马车。张宏简单吩咐了黄四一句回府之后。便随即再一次地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他地计划中有着不少危险性。可再危险他也都没有后退地余地因为洛阳城局势地紧张已经让他没有太多地时间去准备太多地东西了。他必须得在那些可怕地事情发生之前将楚图以及妖妖安全地迎出洛阳。 所以在这马车上宏所考虑地便只是剩下他地那些计划该如何实施才能发挥最大地效果。 只不过。要做到这一点肯定不会简单公公那老狗到底有着怎样耸人听闻地能量在江南道时张宏已经有所见识。他想要在保证楚图等人不会受到威胁地前提下如今固若金汤地洛阳城中迎出那么一批人。肯定是异常地艰难! 并且。这也还算不上是张宏最为担心地。他最担心地却依然还是皇帝陛下那处。于他而言。他地这个计划中皇帝陛下是必不可缺地一部分。他今日来这皇宫其实也是想要知道皇帝陛下究竟会不会配合他。只是他并没有得到想要地答案。即便皇帝陛下最终表示了对他这计划地认同。可他依旧不敢保证皇帝陛下便会完全地配合着他。 这无疑是让张宏极其的苦恼。他在这时回想着皇帝陛下最初听到洛阳那处变故之时的惊诧面色,不禁暗自惑着,难道皇帝陛下先前真是不知洛阳城那处发生了大的变故?又或是皇帝陛下仅仅是在假装不知道? 这一点当然很重要,因为若是皇帝陛下早便也得知了洛阳那处的变故,可依旧是假装不知道,那便代表着其实皇帝陛下心中对于此事还有着其他的心思,从而也可以说明一些皇帝陛下很有可能不会配合张宏的计划;反之,若是皇帝陛下先前真是不知那些事情,也的的确确是刚刚由张宏这处得知,那便可以让张宏确信几分皇帝陛下很有可能会配合着他的计划,因为想必皇帝陛下也会清楚洛阳城那处变故的影响,他是天子,便当然不会允许那种动乱发生。ben 可皇帝陛下到底是真的刚刚得知,还是早便得知了?张宏无法揣测,依常理来说,两次为皇的皇帝陛下肯定有着相当的人脉,他不可能不知道也有可能得知;可是,若皇帝陛下真是早便知道了的话,那他为何在张宏离去时依旧稳若泰山?难道他真的不明白将会发生的这场动乱会为大唐江山带来怎样的未知变动? 这显然还是不可能。 张宏在此时是彻彻底底的困惑了起来,这时的他尽管满脑子都是当时皇帝陛下惊诧的神情,可他依旧不能断定那些惊诧是真的惊诧还是假的惊诧。 很头痛的一个问题。 便就在这颠簸不停的马车上,张宏无比认真的将他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纠结之中而也幸好他是有着前世记忆的一个人然就眼前的这个问题,怕张宏再如何认真的分析也得不出正确的答案。因为在这世间,妄自揣测圣意那绝对是诛心之罪,在这么一个祸及满门的罪名之下,大约不会再有什么人敢如此放肆的揣测皇帝陛下的心思,甚至是一遍遍玩味拿捏着皇帝陛下那些别有深意的言语,也这个心中无君主的少年敢如此理所当然的沉思下去。 “朕以为,此事应可朝上斟酌。”喃喃 皇帝陛下当时的这一言,张宏在想着神龙殿中皇帝色之时,竟不自觉得脱口重复了这么一句话。 所幸马车的颠簸很快便将他这句话给湮没在长安道的吵杂声中然,驾车的黄四若是听到了这话会有如何令人颤畏的反映不难想象。 … … 便就在这长安道上,并不知车内少爷陷入了怎样一种纠结的黄四左顾右看着,他一边娴熟的将马车饶过人群小心翼翼的驾驶着边却也瞒着少爷思量着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秘密,这个小秘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少爷的然而很矛盾的是,他偏偏又会在许多次的冲动之下几乎去将这个小秘密告诉少爷。 很让黄四兴奋且矛盾的一个小秘密。 想着这个小秘密,黄四的面上便不禁泛起了些激动的神色,这个时候便正是他再一次想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少爷的时候,心中的兴奋与矛盾正处于天人交战之际,黄四却猛的一惊然后瞬间转身之际却也刚好迎上张宏那张满是惑的脸。 黄四有些尴尬,没有停下马车的他一手挠头自然道:“少爷,您有何吩咐?” 张宏大为惑却没有丝毫的不快,事实上他先前在车内已经是连续唤了黄四好几次四停下马车,但黄四却都没有任何反映。不过这会儿他看到了黄四的恍惚尴尬,便也当然能够察觉到这厮是在想着心事,便也不会生出怪罪之心,只是望着马车缓缓驶过的那一处华丽磅礴的府上,道:“暂停一下。” 黄四依言忙马停车,小心察看着少爷神色,待确定少爷确实是没有动怒之色后不由松了口气,不然即便他再如何的矛盾,那个小秘密怕也都必须得跟少爷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解释出来。 他可一向都不敢在这虽然年轻却大智若妖的少爷面前刻意的去隐瞒些什么。 并曾理会过黄四此时的神色,张宏的眼睛只是放在那一处金光光闪闪的匾额之上,他望着那处的公主府,心中始终是有个冲动想要去拜访太平公主殿下,然后试图从太平公主那处找出些可行的办法,只不过他的想法毕竟只是一个冲动,其实张宏就算可以肯定太平公主殿下必然会知道洛阳那处的事情,却也不能肯定太平公主会对那件事情持着怎样的态度。 虽然公公那老狗与太平公主殿下的关系十分诡异,似乎又有些相互阻挠的意思,但张宏却依旧不敢肯定在这等大事之前这对异常奇怪的主仆是否会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毕竟,就连此时的张宏也可看得出来,洛阳城那处的事情就算是王公公所指使,也必定是为了配合太平公主殿下此次在东宫一事上的失败而指使。 只是,这样一来却更是让张宏无去猜测太平公主与那老狗的关系了,以往不曾去江南道前,他知道王公公是公主府内太平公主殿下最为相信的一条老狗,而去了江南道,张宏却也得知,那条是武皇陛下留下来手握重权的老狗其实一直都是在钳制着太平公主殿下,他二人之间除了那份谁也不能理解的信任,更有着谁也不能理解的猜忌,所以这么一来,在此时那老狗突然放下了猜忌转而全力配合太平公主之时,他二人又将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谁能说的清? 犹豫了许久,张宏最终还是没有去那公主府,倒也不是因为担心在太平公主那处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仅仅是因为张宏在这一次不想再有半分依靠太平公主殿下。 回想过往的那些年,到现如今手握飞骑营有江南楚氏在后的这等权势张宏一直都很清楚,他有今日,其中七成乃是拜太平公主殿下所赐,所以不管这个女人有着怎样的心思以及野心,张宏都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去影响她,这无关对错,仅仅是一种奇怪程度上的回报。 当然,事实上即便是今日,张宏也依旧到不了那种可以影响太平公主这等人物的层次。 … … 回到府上,在府门前宏未下马车之前在车厢内轻轻抚了抚脸颊,他在通过这个举动是他面上的忧虑之色全部淡然,然后挂起一如既往微笑的他确定他这等神色不会让阿娘等人看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之后,他才掀开车帘走下车去。 一个男人在外承受着再大的压力与委屈不能在面对自己家人的时候表现出来,这是一种责任同时也是义务。 再不曾与高不危说太多的话,只是路过前院议事厅时,张宏将高不危唤出来交代了几句,望着他走出府门走向平王府,然后才向着后院走去。 这个时候,对于心中那个摸棱两可的计划宏当然是有了实施的决心,不管冒着怎样的风险都绝对不可能让妖妖与楚图独自在洛阳城面临着那等的危机。 …… 阿娘房内一片融融热闹,深感他将叶婶一家接来陪伴阿娘乃是个明智之举的张宏径自推门直入后便坐在了四个女人的一侧笑看着有些惊喜而望着他的玉儿,边也瞥了眼那个很会讨阿娘与叶婶喜欢的公孙兰后才向阿娘道:“说些什么呢?这么开心?” 满面的微笑,便连说话之时也是轻松带调侃,任房内这四个女人再如何的聪明却也都不可能从他面上寻找出半分先前忧虑担心的神色,这厮变脸的功夫其实用举轻若重来形容十分的恰当。 这一句话将将落下,张宏便瞧见玉儿原本欢喜的面上瞬间红润,本来与他对视之时的双眸也随之而落,娇羞无比的她突然莫名其妙的异常害羞了起来。 无,这让张宏有些困惑了起来,而这同时,阿娘与叶婶却也只是含笑望着他,但却并不言语。反倒是公孙兰开了口,她娇声一笑,媚眼如丝道:“奴已拜认了叶婶为干娘,先前说的是等你与玉儿妹妹成亲之日,干脆一并纳了妾室。” 干脆到豪爽。 张宏愕然,窘迫异常,他来到这唐朝的时日已然不短,当然知道还没有朱程理学的这时代对女子的言行其实远无后世明清时那般苛刻,可毕竟这公孙兰也是个封建社会长大 苗正的未出阁的姑娘家,如此直白的一句话,仍然是得……实在豪爽。 不过,这豪爽在阿娘与叶婶二老心中明显是得到了认可,她二人都没有半分的奇怪之色,反倒是极有兴趣的望着张宏,似乎是想要确定这个他们眼中最为出色的儿子究竟敢不敢一并纳了这两个很是讨他们喜欢的丫头。 暗骂着自己两世好歹都是数三的人了,怎的还能这些封建社会时期女子所羞迥的张宏强自一笑,刚要说些什么,却又迎上了那个这些时日已经被公孙兰熏陶的极为奔放的玉儿双眼,那双眼中满是惹人怜爱的柔情,分明又有几许期盼。 很早很早以前,张宏便曾答应过她,高中了状元便马上迎娶于她,这个兴许在张宏心目中仅仅是因为愧疚而演化的一句话,对于这个一向都是娇羞的女孩儿来讲已经是融入了她的心,或许她永远都不可能主动去提出这句话,但并不代表她便不会期盼。 一瞬间,张宏心头便有些黯然了起来,倒也不是因为他便真的狼心狗肺到忘了那样的一句话,事实上他这些时日也确实考虑过这件事情,只不过从他高中到此时,他有过清闲的时光吗?除了监察院那一摊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此时又有了东都洛阳的楚图与妖妖一事,又让他如何会有心思来处理这等事情? 这抹黯然的神_最终还是没能被这房内任何一人所察觉,也得亏张宏那一门变脸的绝活实在惊世骇俗,他很快又微笑了起来,不答而直接看向了公孙兰|明知故问的道:“先是说你拜了叶婶为干娘,再是说要我这些成亲之日一并纳了妾室,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成公孙姑娘,你有意要下嫁于小可?” 根本便是赤果果的调侃。 公孙兰再如何的出身风而不拘小节,再如何的奔放热烈却终于逃不过她依旧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个事实,她也根本不可能在张宏这等厚颜无耻的明知故问之下再干脆的迎上一句,所以这便只能让公孙兰扭捏垂首,破天慌的让阿娘与叶婶瞧见了这妮子居然还有脸红的时候! “干娘……他欺负家。”很做作的一个发嗲撒娇,明显是公孙兰刻意而为,但显然是起了它所应该发挥的作用当下这房内便又是一阵发自内心的畅笑。 笑罢,阿娘首先正了正色,看向她这个已经不是她所能了解的儿子,带着温情带着认真道:“宏儿也不小了,似你阿爹这等年纪之时为娘已经有了你依阿娘看来……” “孩知道。”张宏再没有调侃的意思,很恭谨认真的点头,打断了阿娘的话,便再次言道:“等楚图与妖妖回来,孩儿自然迎娶玉儿过门,这事儿孩儿先前也是答应玉儿了的。” 他没有等阿娘说完是因为他担心阿娘会给他一个硬性的时间范围,在洛阳城那处妖妖与楚图生死未决之际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安心成亲,所以便只能给出这么一个模糊却不会让人失望的答案。 果然娘频频微笑点头,便是叶婶也点头连笑只是玉儿也听到了这话时,眼中显然多了更多的欣喜,因为她听到了她的宏哥哥是说,他先前答应过她的。 他还记得,那便足够。 房内,其乐融融。 … … 第二日一早。 天色将亮之际张宏便已起身,穿戴好官服走出房门时恰巧看到府中那些丫鬟也各自在忙碌着手上的事情,他们这些个从前在黄府做事的丫鬟现如今生活质量可不止提高了一个档次那么多,所以对于这位年轻的少爷,丫鬟下人们都是真心的爱戴。 一路走向前院,自然是一片请安之声,张宏一一微笑还礼,不曾落下一人。 在前院,未曾大亮的天色间议事厅中依旧燃着昏黄的油灯,张宏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却也只好先吩咐黄四在府外等着他,他觉得就算没有必要再一次的跟高不危强调身体乃是本钱这个革命的道理,但好歹还是得表示一番慰问。 自来到这唐朝,张宏便没有吃早点的习惯,其实说来上一世的他也是没有。倒不是说这唐时的食物难以吞咽,只不过大多时间都用在算计之上的张宏确实很容易忽视这个问题,更何况现如今的阿娘也不会再每日督促这些关于他生活上的旁支末节。 不过,在去那议事厅前张宏却还是唤了一个丫鬟吩咐先盛了早点送来这议事厅。他走进厅中,不出意外的看到那个清朝淡漠的青年依旧埋头奋笔,没有叹息也没有无奈苦涩,只是很平静走到高不危身前,张宏轻声道:“平王殿下可曾答应?” 高不危未曾抬头,将手中那一卷书帛递到他手上轻轻点头,随即等他在纸张最后落了一笔,才缓缓抬头,微皱着眉道:“不过平王殿下却还是有事要大人去做,他想要楚显的飞骑营在这几日可以暂驻万年县。” 张宏颔首,心中思量着既然太平公主的羽林军驻扎到了长安县,那葛福顺的万骑营想来也会留在京城,平王殿下是知道洛阳城那些变故的,理所当然的会提前做出些应变的准备将万骑营驻于京外,想着这些,他口中却道:“告诉楚显,他的飞骑营我还有其他用途,万年县便派出一队人马则可。” 高不危愕然,他此时还并不知道张宏心目中那套完整的计划,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一点。不过,他仍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再次轻声道:“大人您今日早朝……须要注意些。” “我自省得。还有,我吩咐了早食送来,你呆会吃了便歇息。”留下这一句话,张宏便没有在这厅内停留,也不管高不危因为他的这份关心是如何的神色不自然,他却只是径自走出厅外。 …… 这一日,乃是他真正意义上自来到唐朝起的第一次早朝。 那一日高中殿试时,未议事不能算。 第二百八十五章 弹劾 臣跪拜三呼陛下万岁当然不可能让这位年过中旬精~陛下真的千秋万岁与世长存,不过随着这可穿云霄的三声万岁之声落罢,便极为清晰的让人察觉得到,这太极殿中原本有些虚浮的氛围很快便庄重肃穆了起来,似乎这三声未必发自真心的跪拜之呼声真的有着极大的效用。 与上一次殿试时参加早朝并不相同的是,此时站在群臣最尾垂首谨立的张宏再没有兴趣去好奇的打量这殿中百官,也没有心思去体验前世影视电影中才可看到的早朝究竟是何等的肃穆扣人心弦,他只是保持着一向的从容谨慎,默默垂头而立,微微闭着眼睛的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站在他身旁的乃是几名官阶不高的官员,大唐早朝制度早已完善,由殿前到殿尾每一位官员也都有着其论定的位置,这个位置当然不会是固定着的,因为伴随着官员的每次升迁,这位置也是随之而变的。所以也是因为这项制度,便决定了本无上朝资格的张宏在今日皇帝陛下特许之下只能站在那殿尾。 … … 三呼之后便是皇帝陛下身旁的那位李公公出身宣早朝起,然后依着千百年来的古厉代天询问众臣,有事早奏,无事……自然在没有皇帝陛下的允许下提前早退。 与往常的早朝并没有太大区别,张宏这一位早朝的不速之客也并没有影响到早朝的波澜不惊,依旧是中书令陆象先首先站身出来,他将中书省昨夜所整理出的那些小事一一回禀,不出意外的依旧由皇帝陛下裁决由他来处理便可。事实上皇帝陛下自从即位以来倒真的甚少挑灯夜理朝政并是说这位两度为皇的皇帝陛下便是那等厌政的昏聩之君,仅仅是因为有着陆象先这位深具大才且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中书令大人,皇帝陛下确实可以省不少心。 当然一些要事帝陛下必然是会亲自处理的。 便就好比如现下,在陆象奏罢了那些对于早朝来说或许仅仅是小事,但放到地方上绝对会引起强烈地震的事情之后,他犹豫了下,便再次向着高座之上的皇帝陛下恭身奏道:“微臣还有一事要启奏陛下。昨夜长安道上有一处酒楼莫名走水亡者达十余众,微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应……” 长安道上一处酒楼走水处理天下朝事的早朝之上应当算不上一件紧要的大事,即便死伤十余人,可陆象先却依旧是慎而再慎的将这事在早朝上提了出来,那便只能说明这件事情肯定还有着一些高深的内幕被这位中书令大人所掌握了去。 当然。即便是没有什么高深地内幕陆先也依旧是有足够地理由在早朝之上提出这等小事。因为那酒楼乃是处于长安道。而长安道又有皇宫并不是十分地远所以若是将那酒楼地走水定义为人为故意地话。那便只能说明……犯案者确实是胆大包天。 “这等事情便交给长安府尹崔日用处理吧。爱卿大不必如此紧张。”皇帝陛下未等陆象先说罢。便很不放在心上地摆了摆手。他当然不会认为这长安道酒楼走水一事会是如何地严重。 “是。微起初也是认为理应如此。”陆象先再次恭身。面上神色坦然依旧。这位皇帝陛下钦点地中书令大人确实有着一翻独特地人格魅力抬头。不露痕迹地看了眼站在平王殿下身后地长安府尹崔日用。随后又道:“但后来经微臣深入了解。却始查到原来这酒楼。乃是皇商李家之产业昨夜留宿酒楼之客中乃有洛阳府少卿王都嗣大人……” 东都洛阳城地少大人。皇商李家地酒楼。 这么两个看似毫无牵连地因素凑在一起这件事情便绝对不会再简单下去。因为不管怎样。这酒楼地走水似乎都不可能是一件自然或是无意而造成地灾害……不然陆象先也绝对不会如此慎重地提出来。 既然不是自然灾害那便只能是人为地而若是人为地。那这件事情便异常复杂了起来种复杂兴许朝堂上有一部分官员并不能理解。但知道洛阳城那处异动以及京城最近不寻常之事地官员却肯定能够从中察觉到许多问题。 恰好,张宏就是这类官员中的一位。 此刻的张宏再也不能保持沉默的垂首之态,他第一时间抬起头便望向了那位中书令大人,尽管他并不知陆象先在此时提出此事究竟是打着怎样的主意,但他却也知道,洛阳府的少卿大人死在了皇商李家的酒楼之中,势必会是某个人在背后操纵的结果。 原因不复杂,因为洛阳城最近的那些异动,以及那皇商李家……就张宏所掌握的资料来说,无论是洛阳城那处又或是皇商李家那处,这两者最大的关联便都是同与那条老狗有着千丝万屡的关系。 只是,那位王都嗣大人来到京城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真的如张宏所猜测的这般是与皇商李家的某些人接头?而悍然于长安道上纵火的那个人又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他如此疯狂且决绝的举动,除了将那老狗逼的发怒又还能有什么作用? 破坏某些计划? 张宏沉思着,下意识的便将眼睛放到了平王李隆基身上,却发现对方在这个时候也是愕然而望向了他,四目一视,皆是轻轻摇头,显然这件事情并非他二人所为。 那到底还能是谁?又有谁对那老狗存在着仇视的敌意? … … 皇帝陛下沉默一时,那张微有皱纹的脸庞并没有陷入到这一事的纠结之中,他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很淡然的点了点头后,便转首望向了长安府尹崔日用:“崔爱卿可知此事?” 崔日用似乎一直是在等着皇帝陛下的询问,他没有犹豫,低头走了出来后,便轻声道:“回陛下,微臣昨夜便得知了此事,且当时便派人立刻追查此事,想来几日内便会有些端倪出现。” 几日内倪出现。这是两个非常模糊意思的言语,前一句是暗示在追查但什么时候追查得到却不是他能保证的了,而后一句的端倪出现则是在说:追查到什么,微臣也根本不能保证。 这便是做官的学问了,其实成千上万的官员中也就只有长安府尹这个位置最 京都的一切事情都只能是大事而并没有小事,所以能上做这么久且不被人弹劾下去,那足以证明崔日用是个很有智慧的人,尽管他的智慧在旁人眼中兴许只是狡诈圆滑。 但狡诈圆滑何尝不也是一种大智慧? “好。”皇帝陛下应了一声没有再追查之事的意思,他没有再去与陆象先说什么,其实也是在暗示朝上众臣此时到此便可,接下来这件事情便交给长安府尹崔日用来处理了。 陆象先回班之后,又有几位张宏并不认识的官员陆续出列说了些张宏并不放在心上的事情,而在这些官员陈述着该回禀的事情之时,早朝的气氛由先前因为长安道酒楼走水一事而引起的一些紧张很快放松了下来,一如既往的陈词滥调絮叨叨的进行着没营养没意义的早朝。 张宏再没有抬头去看任何一人,他心中其实也很奇怪,往常都听说在朝乃是平王殿下一系的官员与太平公主殿下一系的官员角力的场所,但今日为何就看不到了?难道仅仅是因为平王殿下与赵王殿下所联手演出的那一场戏?又或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让太平公主殿下有了些其他的想法放弃了在早朝之际对平王殿下羽翼的整顿? 没有人说的清,反正张宏是不会认为今日早朝之所以如此平和乃是因为他的到来的事实上这大殿内认得他的官员不少,但真正熟悉他的也就那么几位了岑羲,崔缇那些太平公主嫡系的官员及平王李隆基手下的那些官员之外,剩下的倒仅仅也是知道这位状元郎……乃是皇帝陛下极为欣赏的一位后起之秀。 烦闷无趣的早朝进行了少时辰,从天色刚亮到此时的快近晌午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位官员站出来说了多少微不足道的小事,虽然这些小事也都各自有着其重要意义,但在张宏眼中,它们只能属于小事。 哀叹着皇陛下无趣的痛苦,张宏微微瞥了眼端坐高台的皇帝陛下,发觉对方似乎并没有不耐烦的情绪之后,便也忍不住暗自腹诽着:这皇帝,果然是需要大毅力大气度之人才能来做的。 也是他在这等胡思乱想之际,从他身两排居中的位置,突然走出一位年老的官员,这官员一身紫红官炮表明着其四品官衔的同时,也显示了此人在朝上的得宠。 毕竟,四品官便可穿紫袍的官员……没几个。 看着佝偻的身形走出众臣,张宏不由的一惊,随之也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人的身上,他当然认得此人,可他奇怪的便是,为何此人会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又会呈些什么事情? 侍中,楚东则。 非但是张宏一人,由此时朝堂上先是一阵死寂,随即便是一阵议论纷纷之中便可看得出,这朝堂上的每一位官员对于这位老大人的突然出列都是十分的惊讶且莫名其妙的。 江南楚氏近年来已经销声匿迹了许多,无论是在民间又或是在朝堂,而朝堂之上京都之里的那些楚氏门人们则更是异常的沉默,其中尤其是这位楚东则楚侍中,基本上起码有两年里,这位始终是恭身站在众臣里的老大人,从未发表过任何的言论。 很可怕很沉默的一位官员。 可在今日,这位老大人却一反两年之来的常态突然站了出来,那究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刚刚经历了一场动乱的江南楚氏是准备做些什么了?还是意味着已经不再甘于销声匿迹的江南楚氏准备向朝廷向这些官员们证明些什么? 没有人猜得到楚东则的动机,便连张宏也是如此。 他皱了皱眉,暗自祈祷着这个不知发什么边疯的老大人能够不要在这个时候破坏他接下来的计划,却也禁不住深看了那佝偻的身形这个时候,当议论逐渐又沉寂下来之时,便连皇帝陛下,平王殿下也都是在期待着江南楚氏的这位代表人物将要说些什么……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楚东则缓缓恭身,始终不曾去看张宏这位少爷一眼的他,似乎是在表明着他将要做的这件事情谁也不可能阻止。 皇帝陛下微微点头:“爱卿不必多礼。” “老臣今日乃是要弹劾户部侍郎……刘进功刘大人。”淡然一句话落瞬间便引起朝堂上的一阵哗然,谁能想象这位两年不曾开口的老大人居然第一句话便是弹劾户部侍郎这等手握实权的官员!谁又能想象得到江南楚氏居然会对那么一位侍郎大人产生了敌意? 满朝议论纷纷,都是交头结耳揣测着江南楚氏真正用意之下着几分同情的目光望向了那位年近过三旬肥肥胖胖的刘进功刘侍郎……只是看着对方肥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模样,皆是暗自叹息。 … … 江南楚氏沉默了太久……但这并不代表大唐四大名门之一的江南楚氏便会在这等历史的长河中逐渐失去其强悍的影响力,从根本上来讲,无论江南楚氏这等显山不露的大世家大门阀再如何的沉默,都不会让人产生轻视的态度。 从前如此,今日更如此。 没有哪位官员会去怀楚东则楚侍中的影响,虽然这位老大人确实老了确实沉默了许久了可这也只能让满朝上下更是心惊,因为沉默了这么多年的江南楚氏,肯定不可能允许其在第一次发言之后惨遭失利! 所以,如此看来,那位刘侍郎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哦?爱卿何故要弹劾刘爱卿?”皇帝陛下皱眉,满是不解。 楚东则不曾有太多解释,很沉默的奉起他手中所持的书卷,由李公公接起递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这过程中,满朝上下并没有一人敢轻易出声,便连那位刘侍郎也不敢出身自辩。 皇帝陛下沉默的翻看着手上楚东则呈出的书卷,谁也不看不出其神色的变动,只能隐约察觉到伴随着皇帝陛下翻看着那书卷的眉愈皱愈深…… “刘爱卿,你有何话说?”皇帝陛下轻声开口虽不高,却冷意自显。 刘进功颤抖着一身肥肉在此时显得异常滑稽,他出列敢抬头去看皇帝陛下,也不敢去看站在他身旁的楚侍中,只是颤抖着跪在了殿中之后,小声 微臣……冤枉。” 不知书卷乃是些什么内容便直说冤枉,可见这位刘侍郎也不是一般的软柿子。 他这一句冤枉落地,还没等皇帝陛下说些什么,便可看到这大殿之中很快又纷纷而站出了几人,这些人张宏根本不认得,却是很清晰的听到他们站出来的目的……皆是为弹劾那刘侍郎而来。 好一个江南楚氏。 方才楚东则弹劾刘进功之时的朝堂沉默,仅仅是意味着那个时候出自江南楚氏门下的官员们尚且不知他们这位老大人有着怎样的心思,而当楚东则那处了书卷,拿出了证据,那便代表着老大人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那位刘侍郎万劫不复的,得到了这个讯号,那么他们这些出自楚氏的官员,当然不会再继续沉默下去。 再着,他们已经沉默的够久了。 … … 朝上,大战一触即发。 平王殿下先前微微皱眉解且期待的神色在此时已经完全化为了浓郁的兴趣,他满是玩味的神色之下似乎证明着他已经明白了楚东则为何要弹劾刘侍郎,而这个时候,他却正是如此望着张宏。 张宏不会怪平王殿下给他的这等神色,其实他在那后来的一刻也明白了楚东则今日这等举动,乃是在包藏着怎样的计划,也正是因为他知道了楚东则想要去做的事情,面色才变的如此的奇怪。 事实上,若非楚图现下不在京城而在那洛阳城宏早便开始怀那个楚图肯定是将他的计划泄露给了楚东则,因为楚东则此时正在做的事情便正是张宏所思虑好的那些计划,他今日参加早朝原本便也是要弹劾一位户部官员的,只不过并不是这位刘侍郎,而是一位员外郎罢了。 户部现如今有两位侍郎,四位员外郎,暂无尚书并无奇怪之处,当然也不会是重要之处。之所以张宏将计划定在了户部,乃是因为他知道户部其实根本便是那老狗的天下两位侍郎四位员外郎几乎都是那老狗的人,也正是因此,他便试图通过户部好刺激那老狗,迫使其在洛阳的那些事情之后,再做出些事情来。 然而,他的计划尚无开始实施,却被楚东则抢先给用了起来宏实在是不知究竟是他的计划泄露了,还是楚东则真的是巧合到与他拥有了一致的想法? 计划泄露这一点不太可能,因为张宏原本便不曾跟任何人说过他的计划,皇帝陛下兴许从试探中得知了几分,但除了皇帝陛下那再没有其他人可能得知了,而皇帝陛下更不可能告诉楚东则,所以这么一来,楚东则能在今日有这等举动只能是……与他拥有了一致的巧合,也足以间接说明,楚东则猜到了张宏的计划,他猜到了张宏会为迎救洛阳城的世子而做出的举动。 至于为何他会抢先实施这个计划,当然也不是因为他不相信张宏的实力。从本质上来讲东则就算不会太高看张宏,但也绝无理由低估这少年因为太平公主,皇帝陛下那些人对这少年无比的信任放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可他为何要越俎代庖? 只能是因为他担心这少年的不知轻重,他担心张宏在对户部动手对那老狗动手之时会去弹劾户部的另一位侍郎以他便只能抢先出手,阻止张宏去犯错。 户部有两位侍郎,一位是此时跪在殿中冷汗直流的刘侍郎,还有一位侍郎则姓崔,乃是尚书省右仆射崔正礼的族人,崔正礼是那老狗在朝上最具话语权的人物,所以便不能直接去开罪崔侍郎,这当然也不是因为楚东则便怕了崔正礼,仅仅是因为,楚东则清楚张宏要逼迫那老狗的同时也必须得把握分寸,张宏肯定不能太过名正言顺的去逼迫那老狗,也只能选择由,是那老狗的人,但却并非那老狗心腹的官员中下手。 这一点或许有些难以理解,但这却实实在在的又是政治中的另一处玄妙之处,所谓的旁敲侧击,敲山震虎大抵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要去得罪一个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人,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一味的逞强,而应是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去间接徐徐图来。 … … 明白了楚东则今日这举动的所有意图,张宏便一阵轻松,他庆幸着楚图那个世子果真在江南楚氏还是有几分分量的同时,也不禁苦笑着楚东则这位老人对于他的偏见。 他又怎会去选择对那位崔侍郎动手?难道他就不清楚那位崔侍郎背后,乃是有着与江南楚氏齐名的河间崔氏在后撑腰么?要知道,他选择的切入点可远比楚东则选择的刘侍郎来头要小,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员外郎罢了…… 然而,他的这些想法楚东则当然不会知道,那位楚氏在京的老人对这少年的剑走偏锋早已经是习惯成习惯了。 朝堂上的对峙依旧是在继续着,张宏明白了所有事情之余便不免将今日一早高不危所为他整理出来的书卷捏紧了紧,这是他试图去弹劾的那位户部员外郎贪污的罪证,也是通过监察院那位赵流年赵大公子手中得来的。 当然过程有些困难张宏是不会知道的,而这罪证恰好便是平王殿下交给他的。 …… 眼见大殿之中又步出了那么多官员,刘侍郎颤抖着肥肉的脸自然更是一阵紧张,不自觉的他便去望向了尚书省左仆舍崔正礼崔宰辅,只不过这会儿的崔宰辅明显不会太过在意他这么一个小人物的生死。 刘进宫万分的沮丧绝望。 同样的,张宏虽不会绝望但也会沮丧,他当然瞧得出那位崔宰辅对此事似乎根本是淡漠不在意,这不符合他的计划,他原本便是要让那老狗愤怒而做出来些事情的。 看来一位刘侍郎仍是不够。 张宏微微犹豫,也不管皇帝陛下这时尚且未对那位刘侍郎之事做出处理,捏紧了书卷的他从容步出两步,便就在这殿中,他这个根本没有资格参加早朝的从五品小小官员冷声清道:“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微臣弹劾户部员外郎郑凉贪污枉国……” 东宫之争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户部 仅仅是用哗然一片来形容此时的朝堂显然已是不够,其实在张宏堪堪说罢了他那句话后,这朝堂已然可以用震骇来形容了。当然,这震骇也并非是因为那些官员惊讶于张宏这个初入朝堂的从五品官员居然敢胆弹劾那位从四品的户部员外郎,而朝堂之上之所以瞬间便有了此等反映,倒也只是因为在这朝堂上其实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极为清楚,江南楚氏与状元郎联手弹劾户部官员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前铜打铁铸谁也不能不敢染指的户部即将面临最为危急的局面!这大唐平稳了有些时日的朝堂必定会再一次的掀起狂澜! 或许在这朝堂上还有一部分官员并不知道状元公与江南楚氏突然而对户部动手的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能够预测到这场风波必定会掀起狂风巨般的影响,因为就算有些官员并不能接触到户部与公主府内那老狗的关系,但起码户部一向都是由尚书省右仆射崔正礼在掌握着这个事实却是人人皆知。 尚书省右仆射崔正礼乃是何许人?要知道那可是河间崔氏虽无实名但绝对拥有实权的代言人,他与崔氏家主唯一的区别怕也仅仅在那个名份之上。因此,不难想象在面对着如此局面之时,崔正礼又怎会轻易退缩? 同为大唐四大名门,尽管近年来这所谓的四大名门也都是一样的低调,但无论哪一府在朝在野的影响力都绝非常人所能揣测,如此这般,两大宗族自大唐建以来几乎可以说上第一次正面碰撞的争斗,又如何不会石破惊天? 江南楚氏,河间崔氏。 能造成这等朝堂的震骇再理所当然不过。 … … ,他也没有注意到楚东则在先前回头望向他时的意味深长,只是暗自垂着头的他仍旧是在思虑着关于他所弹劾的那位户部员外郎郑凉郑大人。 提起这郑凉张宏当然不会陌生,对他的详细了解,仅仅是因为这郑凉其实真的是他一个熟人。 城南郑氏有位公子叫作郑言,,且非但如此,这郑凉一个儿子天生肥胖,当初在长安道大街之上张宏所遇上的那么一群纨绔大少赵王党便有那位郑圆球,所以说对于那位郑圆球少爷的父亲,张宏很早以前便知道一些。 他知道郑凉乃是不折不扣的斜封官出身,着莫大的关系,因此这么一来,在户部任员外郎的郑凉便无论如何都脱不掉与那老狗的关系了。 当然,。 ,倒也不是因为张宏对长安道上那些郑圆球少爷的厌恶,仅仅是因为在张宏令郑言查探这位郑员外郎之时,郑言曾表示过这个郑凉乃是他在族中最大的阻力,因为这些,便让张宏动了心思从旁协助郑言一些,他当然很希望看到他所选中的那位在郑府的代言人……爬的越高越好。 只是,,这个问题便就出在郑凉其人的身上,因为郑凉毕竟是个斜封官,而牵涉到了斜封官那便极有可能牵涉到这些斜封官的保护伞太平公主殿下,此时的张宏肯定不想因为他的这些事情而做出让太平公主殿下不高兴的事情。 这便正是张宏此时所思虑的,他只是一心想着,但愿此次针对郑凉的计划不要让其他的斜封官会产生太多敏感的想法。 … 朝堂上,皇帝陛下浅看了那书卷片刻,他原本微皱的眉在此时皱的更深了些,但并没有因此而对张宏流露出不赞同的意思,只是这般望着书卷,望着那一条条简洁有力的罪证,皇帝陛下抬头冷道:“郑员外郎今日可有早朝?” “微臣在……”到底是斜封官出身,走的原本便是旁门左道的路子,郑凉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如那位刘进刘侍郎表现的坦然,他甚至在走出朝班之际便颤抖不已。 “你可有话说?”皇帝陛下淡然再问,没有人能够猜得出皇帝陛下究竟是怎样的心思,这满朝上下其实也都在大逆不道的揣摩着圣意。 郑凉哆嗦着,一时间似乎是极为紧张怎的就成了江南楚氏与河间崔氏争斗牺牲品的他在这时确实是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二再再二三的叩着头谢着罪,甚至根本不曾望向弹劾于他的那位状元郎。 朝上,很快便又一阵非议。 也是,张宏与楚东则针对户部官员的这些动作真的谈不上什么高明,但妙就妙在杀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这让户部那些官员毫无准备的同时也让那位尚书省右仆射崔正礼一时间乱了阵脚,他们并不知道这位状元公与那个楚东则究竟弹劾的乃是什么罪名,当然也没有办法去进行有力的反驳。 “既是无话可说……那便是认了罪了?”皇帝陛下微微松展了眉,谈不上什么威严的他只是随意瞥了眼跪在那处的郑凉,便很快又道:“刑部侍郎郑经略,崔日用听旨……户部此案便交又两位卿家亲自处理,此事务必认真核实,若然属实,则……” 接下来的话皇帝陛下自然不用多说,因为这一场风波明显便是江南楚氏的大手笔,若真是查出了什么事儿,那无论是侍郎刘进又或是员外郎郑凉都绝无好下场。 … … 皇帝陛下的声音落在张宏耳中,确实是让他在很大程度上松了口气,他所担心的斜封官并没有因为郑凉而生出反弹之意那自然最好,只是此时的崔正礼崔宰辅依旧是没有任何反映确实是有些出乎了张宏的意料。 “难道是在打算着等早朝散去,了解清楚所有的事情再来反击?”微一思虑,张宏当然知道这个可能性绝对是很大的,既然崔正礼仍能沉得住气,那便只能证明他确实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他此时的隐忍则正是为了等他了解罢事情的所有过程之后再来反击。 想清了这一点,张宏便当然不可能给这位崔宰辅反击的机会,因为他很清楚他不能给崔正礼任何缓和的时间,一旦等到早朝散了崔正礼知道了这所有的事情,那崔正礼肯定会有许多方法与手段来营救那位刘侍郎与郑员外郎,若任由他将这事大化化了,那张宏逼那老狗的愤怒又该如何实现? 当下,便就是在张宏退回朝班之际,他很轻但却显然足够引得起朝上所有人的注意而微微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或许落在旁人眼中代表不了什么,但落在此刻也同样打算退回朝班的刑部侍郎崔日用耳中那绝对无异于一声炸雷,也正当崔日用正在退回之际,在这朝堂之上他突然变色,随即向前两步,莫名跪地,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有关郑员外郎那些事情无须再查,这几日来,自状元公接手了监察院事务,便已然是核实了关于郑员外郎的许多事情!” 全场惊诧,寂静无声。 包括那位今日一早只是打算看这一场好戏的平王李隆基殿下都是满面的惊愕,而在这惊讶的同时,李隆基也逐渐皱起了眉,他转身,望着那个始终从容平静的少年郎,忽然莫名一笑,苦笑不已:“不曾想,那少年居然将手……伸到了本王这处,只是这崔日用又何时与那少年有了如此计划?”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崔日用这突然的一言当然是再一次的掀起了今日早朝的喧闹,这朝堂之上的所有官员在这个时候自然对今日这事也再为明白不过,都是混迹了仕途许多年的聪明之辈,这些人到此时若再看不出这位状元郎对户部是势在必得那才是最奇怪的! 便连楚东则也是惊讶中带着几分赞赏与落寞而转身看着了那少年,他如何想得到除了他的那些安排,这少年居然还能一手接一手一环套一环的出了如此多的手段?他又如何能够想得到他印象中那锋芒太盛的少年居然是如此的心思慎密? 也在崔日用说了这话后,张宏终于也瞧到了那位崔宰辅的动摇,仅仅是由他微颤的手便可看得出他到此时怕是再也不可能隐忍下去! 只不过,他又该如何来化解张宏一手必得的局? …… 先是惊讶,随后望了那位刑部郑经同侍郎一眼,皇帝陛下似乎也不敢相信这少年的那些计划在真正施展了出来之时竟然是如此的凌厉,他犹豫了下,但终于还是问道:“不知爱卿可有异议?” 自然是在问着刑部的郑侍郎是否也知道监察院暗查郑凉的这件事情。 依朝上不少大臣的想法来看,郑经同似乎无论怎样都会来反驳崔侍郎的那些言语,因为再如何来说那郑凉也始终与这位郑经同侍郎出自同门,他二人都乃是城南郑氏的子辈,在这等时刻也必然是会站在同一阵线的。 然而,郑经同却是苦苦一笑,摇头道:“臣无异议。” 由不得郑经同如此来说,事实上且先不说他府上那位郑言郑三公子已经提前跟他透了口风,便连家主郑经略也是表示支持郑言的,既然如此,那郑经同又如何敢去公然与家主作对而扶持这么一个才不可堪不大用的同族兄弟? …… 似乎,今日早朝的这一切都到了见真晓之时,而那位崔宰辅无论如何也必须得作出态度了,这个时候其实他已经微微思虑了一番,向着户部他的那位同族崔侍郎打着眼色了。 可是,便在此时,意外再生,完全出乎张宏意料的同时也杀了张宏一个措手不及。 窦怀贞。 今日早朝始终沉默着的太平公主那一系的强有力官员终于有了举动,他出列,毫不掩饰他的愤怒,向着皇帝陛下一拜道:“陛下,微臣以为便就如此定了郑员外郎的罪实在有失妥贴,且先不提监察院一切事宜本便先由微臣自来决议,单单就刑部崔侍郎一语,似乎也不可以偏概全!” 窦怀贞有愤怒的理由,作为御史大夫又同中书省门下三品的他,完全是当朝宰辅兼御史台主官,可便就是他这么一个举足重要的大臣却硬生生的给张宏无视了,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愤怒? 再者,张宏与崔日用的这些配合,那根本便是在表明着,从今日起,监察院将不再受御史台节制,这如何能让他忍的下来? 窦怀贞的出言之后,很快那礼部尚书崔缇也出身而言,他们这些属于太平公主殿下心腹的官员似乎在今日本没有出声的理由,事实上太平公主殿下也确实交代了他们在朝上不得为难……那少年。 可崔日用出来了那便一切都不同了,要知道崔日用背后站着的始终乃是平王殿下,而太平公主与平王殿下的矛盾早已随着赵王病倒一事彻底凸显,既是这样,对于平王殿下可能会支持的事情,他们当然须要表现出反对的姿态。 用跌宕起伏来形容今日的早朝再形象不过。 也是崔正礼怒而将要出手之际,谁又能想到太平公主殿下的那些官员居然率先走了出来? 伴随着随后的岑羲等人一一出列,张宏满是苦涩而沮丧的发觉他先前的担心,倒完全是担心错了方向,他所真正担心的斜封官们并不曾出来阻挠他的计划……可太平公主的这些人…… 难道,他慎之再慎而决定下的计划当真是第一步便面临了夭折的局面?表面上,他似乎再怎样的不甘却都只能承认。 …… 可事情依旧不曾到此结束。 平王李隆基殿下在太平公主手下那些官员出列后,先是玩味一笑,随即看了看张宏那少年,竟是忽然出列,坦然言道:“陛下,儿臣以为窦大夫此言有失偏颇,难不成没了御史台这监察院与刑部的话便可不信了?儿臣倒是以为,既然张少府给出了真凭实据,而刑部先前又有了论断,郑侍郎与崔侍郎都知此事,那此案便只能是个铁案!” 李隆基慷慨陈词不曾看向张宏一眼,他言了这话便退回朝班,随后而出列的却是那位老大人楚东则,这楚东则自然也是完全赞同于平王殿下的意思。 紧接着江南楚氏的那些在朝门人们又一次的出现在了朝堂之上,表明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乃是江南楚氏之人的态度。 与此同时,眼见三郎,张宏,包括江南楚氏都是如此的强硬要助那少年将他那计划执行下去,一向最为崇尚中庸之道的皇帝陛下似乎也必须得做出些什么,他虽然是处于太平公主与平王殿下二人之间,可他毕竟同样的对那老狗存在着许多的戒备,所以他当然愿意去看这少年与三郎……同那老狗的争斗取得胜利。 不露痕迹的望了望殿中那一人,皇帝陛下并没有急着说些什么。 反倒是中书令陆象先出列而位于殿下,他在朝中的身份当然便是皇帝陛下的代言人,因为无论他的态度如何,那都决定了皇帝陛下的态度。 张宏有些担心皇帝陛下的中庸之道,但他显然是误会了皇帝陛下的中庸之道。 中庸乃大智而非庸碌的别名。 “监察院……虽与御史台同属一系,但监察院却也拥有着绝对的自主权,窦大夫,若是本相不曾记错的话,自太宗陛下朝起,监察院便已然不须事事回报御史台了,只不过本朝监察院一直未曾发挥过真正的监督之权,这才以御史台为首了。”陆象先直指窦怀贞言中的要害,兴许此时的他依旧未曾察觉到他今日朝堂上的一言为日后的大唐天下造就了何等畸形的一个监察院,但毕竟他这一些话完全乃是据实而言,深得张宏之心。 窦怀贞欲言又止,不等他说出话来,尚书省左仆射张说便也出列,他当然是随着平王殿下的那些话,很是赞同了陆中书令的言语。 如此多举重轻重的官员一一出言,便很直接的将窦怀贞言中针对张宏的那些话给抹了去,这时的窦怀贞即使是再怎样的不甘,却也依旧只能是再找不出任何有力的反驳之言来。 反倒是岑羲,这位公主府最为出色的谋士明显是要比窦怀贞高出那么一个层次,他微笑着,向着陆象先道:“中书令大人既然也提到了惯例……那么在本朝足可证明监察院暂时便须要如此而履行监察之责,太宗朝的规矩始终与本朝有些不同,所以就微臣看来,关于户部员外郎的事情还是先由御史台议一议的好。” 有些强词夺理,但分明也是有理有据,谁又能说本朝与太宗朝并无任何区别?而岑羲的话再如何看来似乎也都有着一定的道理,监察院始终是依附在御史台有了许多年,想要特立出来,并不是几日便可解决的事情。 岑羲的这些话当然是让这朝上的争执再一次的陷入了僵持阶段,便连张宏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府的第一知客果然是有着其犀利的才智。 … … 崔正礼终于还是迫不得已而出了手,事实上此时的朝堂已经是由江南楚氏与河间崔氏的争斗逐渐往太平公主那处引去,而这等情况非但不是张宏想要看到的,更是崔正礼不想看到的,所以他的出手也是势在必行。 户部侍郎,崔正贤。 崔正贤出列之时这殿中先前的那许多官员大都退下,诺大的朝堂中央也只有这位崔侍郎,刘侍郎,郑员外郎这三位户部的官员,他跪地,向着皇帝陛下叩首,道:“陛下,微臣并不知刘侍郎与郑员外郎究竟做了哪些事,微臣同样的也并不敢保证这二位大人便是冤枉的。”这些话说的极为光明正大,但却很轻易的便可让人察觉得到这位崔侍郎不俗的才智。 “好一个欲扬先抑。”张宏站在殿尾,冷笑不止,他的目的便是要引起那老狗的戒备,只要这崔正礼出了手,那便可以了,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那刘侍郎与郑员外郎是否真的会万劫不复。 果然不出张宏所料,那一位生的极为儒雅满面微笑之意的崔侍郎先是陈述了一番让刘进与郑凉脸色变的难堪的话后,随即便再道:“然,我户部之事毕竟又与其他各部不同,这其中有许多出项都是经由陛下裁决而支出的,并且一般这些出项并无记录在册,如此一来不免会造成许多误会。微臣虽不敢保证状元郎确实是误会了郑员外郎,但以微臣之见,有些事情还是须要查清楚的。” 瞎扯。 这是朝臣给这位崔侍郎这番话唯一的定义。户部的职责再清楚不过,也正是因为户部乃是最肥的一处同时也是最容易贪污的一处,这才有了极其严格的规定,皇帝陛下裁决支出的银钱便没有了记录?这根本不可能。 然而。 崔正贤的这些话究竟是不是瞎扯,这朝上却也有几分能知道,便好比如皇帝陛下,也好比如平王殿下,或许张宏也知道一些,或许楚东则也知道一些…… “比如,去年剑南道便有税收十万贯乃是太平公主殿下审定,陛下允许的一项,但我户部却奉旨而未造册。”崔正贤那微笑自若的神情在此时显得无比自信,似乎张宏与楚东则二人所弹劾户部的那些问题,便再也不会是个问题,他笑而再道:“所以说,我户部的许多事情……还是认真查实的好。” 或许朝堂上有许多官员都是听的一头舞水,也或许这朝堂上有不少官员都在莫名其妙着朝廷关于剑南道的那些税收被太平公主殿下拿了去到底是为何。 但关于那税收一事……张宏无疑是再为清楚不过,他听着那崔正贤的言语,看着平王殿下与皇帝陛下稍显古怪的神色,心中无比的苦涩。 那剑南道的税收可是他当时在江南道向皇帝陛下借的十万贯啊,谁能想到此时居然被崔侍郎如此巧用了出来? 崔正贤言罢未曾退回朝班,尚书省右仆射崔正礼笑而出身,恭身向皇帝陛下道:“微臣也以为……户部毕竟事牵国基,有些事情还是再查查的好。” 东宫之争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用事 尚书右仆射崔正礼不出手时,乃是让张宏一味的焦急逼迫其不得不出手;而真当崔正礼再也不能隐忍豁然出了手后,却只能是让张宏大为错愕,继而万般无奈,这不得不感慨今日早朝之上的瞬间万变意外横生。 谁能想得到崔正礼的出手切入点居然选择的如此巧妙?谁又能想到崔正礼居然会祭出了去年的那些事情采取了虽算不得强有力但必然是最为有效的反击?此时,便连张宏也必须得承认,这崔氏兄弟绝非善辈,他二人对于朝堂政治的诸般几乎已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要知道,在面对着江南楚氏,平王殿下甚至皇帝陛下也在其内的如此众多势力之前,不管是谁,哪怕是太平公主殿下怕也必须得考虑暂避锋芒,可崔正礼非但未避,反而是极为巧妙的化解了此事,这便不能不让人敬佩万千,同时也更足以证明河间崔氏或者是你老狗,必定拥有着骇人的实力! 然而,这些仍旧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从户部侍郎崔正贤这些话中,已然是明告了张宏,对于他在江南道的那些事情,他们其实是知道的。可究竟知道几分,却仍然是个未知之数,事实上张宏此时最为疑惑的便也是在猜测着对于他在江南道的那些事,那些安排……河间崔氏,或者也可以说是那老狗究竟知道多少。 这当然是极为重要的一点,因为已经是在洛阳城采取了许多布置的那老狗在接下来的不久之后必然会与张宏有着最直接的冲突,而一旦冲突形成,很有可能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面对着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他若又完全得知道张宏在江南道的那些安排,那张宏又该如何保证他的胜算? 所以说,,这苦涩当然也不再是因为崔正贤的三言两语便将郑凉与刘进的罪名给化解了去,而完全是因为这位崔宰辅所知道的那些事情。 … … ,他们都在各自猜测着年前关于户部那十万贯钱的事情,而也是这时,皇帝陛下却是微显古怪的向张宏投来一个询问的眼色。 张宏不动声色,,也不曾回应平王李隆基此时的神情,他只是一如刚上朝时那般安静的站在殿尾,似乎只能沉默无奈的承认……他今日针对户部的那些手段只能到此结束。 不过,虽然无奈不可避免的有,,他今日的本意本便是要那崔正礼出手,使其意识到他将要对那老狗动手的意图,既然这个目的已经实现,那至于郑凉或是刘进的事情则便不太重要了。 当然,之所以在这时放了手倒也还有一个原因,。 他不能将那老狗的逼的太急。 依他的分析来看,手的,而这一年来无论是他又或是京里的皇帝陛下显然对那老狗的动作都是丝毫不知,那老狗也确实是巧妙的利用了老王爷之死,给了焦王暗驻洛阳城的理由,同时也利用包括太平公主,皇帝陛下等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当时的江南道之时,安排了这些事情。所以在这一年的准备时间里,关于焦王关于洛阳城,那老狗的准备必然是十分的充分。 ,他们在这一年前却是完全不知此事,既然如此,那在老狗可能会动手之前,他们也绝对须要一些时间来准备一些事情,这个时间可能不会太多,但却绝对不能没有,不然在面对那老狗的突然发难之下,朝廷这处极有可能毫无反击之力。 也是因此,张宏才不能彻底逼迫那老狗此时动手。抛开朝廷不谈,单单就他也是须要一些时间,因为他若是想要在防范那般严密的洛阳城迎出他所在意那些人,便绝对须要周密的安排部署,并且在这安排部署的同时还必须得保证洛阳城那处的那些人不会有事,所以这才有张宏今日早朝的这些举动。 他原本便是在通过这种危险的方式来告诉那老狗他要动手了,而那老狗想必也会因此而对他投入更多的精力,如此一来才会稍稍放松些洛阳那处的事情……楚图等人安然无事下去的机率才会多上一些。 即便是渺茫到几乎看不到的机会,但张宏依旧愿意去争取。 如此许多的原因,便造就了此时朝堂上的纷争,虽然表面看来乃是张宏与江南楚氏暂落下风,但进展程度已经完全符合了张宏心中的计划,他虽然仍是在疑虑着关于崔氏知道江南道事情几分的那个问题,可毕竟心中乃定。 … … 对于张宏的沉默,皇帝陛下自然心知肚明,他知道张宏的那些计划,便也知道此事到此便可,不能将崔氏与户部逼的太急,所以在崔正贤说罢了那些话后,他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不去向众臣说那关于十万钱的事情,随口言道:“既如此,那此事便交由御史台与刑部过问。” 是御史台而非监察院,这表明了皇帝陛下将那状元郎从此事中踢出去的意思,崔正贤等人自然明白也极为满意,如此一来,户部便依旧是他们的户部。 早朝到此便宣告结束,持续了整整一上午的早朝确实是让满殿众臣都松了口气,谁不担心这江南楚氏若是与河间崔氏真的冲突而一发不可收拾了,殃及了他们这些池鱼? 当然,这所有的朝臣中最为松了口气的,肯定要属大难逃生的户部员外郎郑凉,与侍郎刘进相比,他这个员外郎其实才是今日早朝所有的敏感点所在。 由皇帝陛下身旁的李公公宣告早朝罢,百官退朝,再到站身于最前的陆象先等宰辅首先起步,张宏始终是平静的站在那殿尾,依足了规矩等着所有大人都走出这大殿之后,他这个从五品小官才敢抬脚起步。 这其中,陆象先自他身旁经过之时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平王李隆基则更是不加掩饰的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知是在表示着安慰又或是在表示着赞赏。 本以为今日关于河间崔氏之事便到此的张宏在刚刚迈出大殿之际,却是直接看到那位崔正礼崔宰辅却是站在门前等着他,眼见这状元郎走出了大殿,崔正礼径自上去,一手捋须的他根本不假以任何敷衍的神色,冷漠且不屑道:“螳螂挡臂这个典故大抵便是如此吧?” 张宏愕然,在他的潜意识中似崔正礼这等大人物绝对不会是这种没有气度之人,可这一句话却实实在在又是出自眼前这个满是阴沉之色的中年人之口,倒确实是让张宏莫名不解。 而至于崔正贤,则要好上了许久,他始终是随在这位崔宰辅身后,微笑自若。 “挡臂的螳螂若是足够强壮,那想要阻挡你崔氏之路的心愿便很有可能不仅仅是个野心了。”张宏未曾说话之前,楚东则那老人便突然出现在了他身旁,想来这位老大人是极为了解崔正礼的,他等在这处,便也是知道张宏会遇到这么一个尴尬的局面。 崔正礼冷笑不止:“就凭你们?几乎没落了的江南楚氏与一个布衣出身的卑贱少年?” “就本王看来,再怎样的几乎没落也比那些沦落为鹰奴走狗的百年世家要好上许多。”平王李隆基施施步来,他的微笑气度却绝对要比那个崔正贤看起来顺眼万分。 崔正礼为之一滞,任他河间崔氏如何的百年望族,任他崔正礼何等的跋扈权倾天下,但要他在这太极殿正门前去侮辱一位皇子殿下,那是借他十个胆都绝对不敢去做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含恨拂袖而去。 再不去看那崔正礼任何一眼,平王李隆基转身向着张宏微笑道:“不要被这位貌似肤浅的宰辅大人所欺骗,他是刻意做出的这等模样好使你对他不会太过重视……这等伎俩他用了许多年,但却屡试不爽。” “这是为何?”本便不相信那位崔宰辅会如此肤浅的张宏疑问不已,再次看向那宰辅大人的背影之时便不禁生出佩服之情。 “这个问题你倒可以问楚侍中,想来他是愿意为你解释的。”淡然看了眼楚东则,李隆基微微一笑,复又转身望向了张宏,看着这个他从第一眼见到便觉得十分的不简单的少年,忽然端正了神色,无比认真的问道:“不过本王现下却须要你来解释一件事情……你与崔日用到底是何时作下的计划?便连本王也瞒了去?” 张宏迎着平王殿下严肃的神情,心中暗叹连连,其实他知道早朝之后平王殿下肯定会来问他,因为平王李隆基对他一向都是如此的坦城,根本不会将这些隔阂放在心中隐忍着,这一点也是张宏对这位平王殿下最为崇敬之处。 不过,这个问题倒确实不好回答,难不成要他直接言明那崔日用原本便是他的人? … … 从步出这皇宫到上了马车,崔正礼自始自终都不曾再有正眼看这皇宫一眼,自他二十七岁那年做上了户部员外郎起,到今日在这皇宫几乎已有二十载,自小便极为厌恶这等权利压轧之地的他就算不敢对这天下最为光明正大之地有所厌恶之情,但也绝对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坐上马车,微微闭目,崔正礼心无杂念神情平静,这让坐在一旁不再微笑反而有些诚惶诚恐的兄弟崔正贤忽然间有了几分不自在的感觉,事实上他面对这样的兄长已经近二十年,但饶是如此,他依旧在兄长这等变脸之下大气不敢出。 崔正贤一直都不了解他这位兄长,说是不了解其实也是因为崔正礼乃是他的兄长,他必须得尊敬,而若非如此,怕是崔正贤只会看不透而绝非不了解。 看不透与不了解原本是同样一个意思的两个词汇在这时倒是天壤之别的意思。 之所以说不了解他的这位兄长大多倒也是因为好比如先前在太极殿门前的那一幕,他很清楚他的兄长在今日早朝之后绝对不会再去轻视那少年,但为何又会口中说出那等浅薄的话来?崔正贤想不通,但此时的他还是在小心的揣测着兄长的心思,他永远都不会那种会轻易放弃什么东西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去了解他的兄长而追随了整整二十年。 “明便即刻动身离京。”闭目养神的崔正礼突然开口,让崔正贤惊愕之余满是疑惑。 “可此时的朝廷怕是将会有些大事要发生,我这时离开,怕是有所不妥吧?”虽疑惑但却依然不敢拒绝兄长之意的崔正贤小心问道:“再者说,河间那处的事情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急切,不然,为弟再等几日?” “不急?”崔正礼嘴角勾起一道莫名的弧度,有些讽刺有些冷漠的意味,他淡然道:“若真不急,那今日早朝便不会出现这等情况了,你真以为我河间崔氏在朝堂的官员……都是哑巴?” 江南楚氏在楚东则的出列之后,很快便有一批官员出身表示附和,而崔正贤在出列之后,却并没有几位官员站出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河间崔氏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不如江南楚氏? 当然不可能,要知道以商起家的江南楚氏与河间崔氏这等士林大族相比起来,最大的弱势便是朝堂上的影响力,论银钱,没有一个世家敢与江南楚氏相比,但真论士林影响,那江南楚氏则远不能与其他三家相比。 所以说,今日朝堂上的那些反常之事,便只能剩下一个解释,便就是河间那处出了事情,以至于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们……有了动摇,有了犹豫。 崔正贤显然是欲言又止,可他终究还是不敢再去反驳兄长的吩咐,他只能点头应下。 “即刻便走的意思难道你不明白?”崔正贤应了下来,但崔正礼显然还不满意,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看似无意实则严厉的一言。 崔正贤苦笑,兄长给他高深莫测之感觉的大部分原因也是体现在这一处,他急忙唤停了马车,然后在马车之前向着崔正礼恭身施礼后,便随即离去。 … … 马车停在长安道一旁的小巷之中,崔正礼由车内走下后便走入了小巷,他走进一户毫不起眼的人家,穿过后门再走几步便来到了小巷旁太平公主府邸的后门处。 要入公主府兴许有许多方法,可要在太平公主丝毫不能察觉的情况下走入这公主府,那无论对谁来说似乎都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这么一件无异于登天的难事对于崔正礼来说,他只会是信手拈来。 公主府后门那处有间常年阴暗的小屋,这小屋公主府内其实许多人都知道,但敢靠近此处的却绝对没有几个,尤其是在太平公主殿下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之后,这小屋四周便愈发的冷清。 阳光虽明媚,但落在这小屋四处却只能为这处添加几分灰色的意境。 “不是平王,反倒是那少年,今日早朝之时已经动了手。”在小屋前,崔正礼恭恭敬敬的站立着,微微俯着身的他说的异常小心。 小屋内并没有任何回应,本就阴暗的此处更是显得森冷。 过了许久,那小屋内的人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沙哑且苍老的声音随后响起:“我一直在想这个从表面上看起来对那少年百利而无一事的事情,为何会让那少年有如此激烈的反映,先前以为是那少年看出了我真正的意图。但此时看来应当不是,他依旧不能肯定我将要做些什么。” “既然并不知道我想要去做些什么,那为何还会如此在意……这些事情?那便只能说明他有着他关心的东西。这几日来自从那少年开始查那郑凉起,我便在想究竟有什么事情是那少年所关心的,以至于他必须得对我做出些事来。” 苍老且微显虚弱的声音落地无声,随风而逝,但便就是这等声音却让崔正礼冷汗微现,即便是屋内的那人微停了话,他也依旧不敢接口,只是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继续等待下去,听下去。 “后来我想到了一件事情,就我对那少年的了解来看,他什么都好,有心计有城府有手段,但唯一的不好之处,便就是心思太过慎密!或许你以为心思慎密之人有百般好而无一处不好,但这是错误的,心思太过慎密之人确实不易犯错,可这种一旦犯了错,那便不是常人所能弥补的。”几声轻微的咳嗽,似乎是说的话多了,屋内的那老人有些疲惫了,他喘息了片刻,尔后才又道:“便就好似现下,李挽良去了洛阳城,那少年既然在京城遇到了李挽良便必定会跟踪他试图查出些问题,这么一来,他所派出去的人很有可能便跟着李挽良到了洛阳城。以那少年一向对身边人太过在意的心性来看,他必然是知道了洛阳城那处的事情后,猜到了洛阳城将会面临的危机,所以他担心洛阳城……跟踪李挽良而去的人。” “如此一来,他便不得不采取些手段来试图找到机会营救出那人……”声音不停,咳嗽不停,这沙哑的声音在此时异常清晰的分析着那些事情,很是理所当然,似乎根本不曾怀疑过他所分析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仅仅由猜测而来:“所以因为这些,那今日早朝不是平王动手,而是他动手就不奇怪了,因为他是在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他想要对洛阳城那处做些动作,便当然知道须要过我这一关。” “这一招瞒天过海并不太高明啊……” 禁不住身子一顿,崔正礼即使是一向都很清楚屋内的那位老大人是何等的智慧,但此时的他依旧不得不感到心中发寒,他直到此世也才完全相信,那种足不出户便可料定天下之事的人并不仅仅是个传说。 “崔某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几日便会在洛阳城查出那人。只是公公,朝廷应当也知道了此事……”崔正礼小心斟酌着言辞,轻声道着。 “朝廷这处你不用管,河间那处的事情……你一样不用管。你要做的,只是办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便可。”似乎是再也不想多说什么,屋内那苍老的声音在说了这一句后,便戛然而止。 崔正礼暗松了口气,即便他并不明白为何这位老大人并不选择先下手为强,反而是等待最危险的局面逐一发生,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老大人的信服,所以他很是恭敬的应了下来后,便再也不敢有任何言语,谨慎后退,然后告退。 这公主府后门处,在崔正礼走后便又回复了先前的冷清,似乎从不曾有人到此处,也不曾有人居住过…… … … 公主府正殿。 太平公主殿下看着殿中所跪着那三人皆是一副惶恐的神情,不由的心中泛起了几分自嘲,她斜躺在上,凤眼看着殿中三人,想着他三人先前所说朝中的那些事情,不由的又想了那个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坦然自若到胆大包天的少年,而想到了那少年,太平公主殿下便微皱了眉。 片刻之后,太平公主殿下终于开口,道:“你们做的不错。” 很是出乎意料的一句话,包括岑羲在内先前都是以为太平公主殿下即便不至于勃然大怒但肯定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脸色,因为他这三人此时公然而阻挠的人……乃是这女人一向最为喜欢最为宠信的少年。 “殿下……”崔缇状似感动,叩首泣不成言。 “本宫自然知道你们对本宫的忠心耿耿,所以这种事情以后便不必再提了。”轻声温言一句,太平公主殿下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但便是如此却硬生生将殿中这三人感动的一蹋糊涂。 太平公主的这一句话便让崔缇禁不住生出了许多想法,而那许多的想法中最为刺激他神经的,无疑便是:难道公主殿下……终于意识到那少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难道公主殿下对那少年已经是…… …… 太平公主,早已过了感情用事的年龄,即便她处于那种豆蔻年华必然会去感情用事,但在真正的大事之上,她自小便不曾有过所谓的感情用事。 东宫之争 第二百八十八章 胖子 在江南道杭州府能够通过那等并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杭州柳家,那必须得归于杭州客史卢从愿的鼎立相助,而卢从愿当时之所以愿意坚定不移的站在张宏这少年身旁,那倒完全是因为工部尚书张希手中所掌握的资料,也是因为那些资料便使得卢从愿无论心甘情愿与否,都必须得惟张宏命是从。 同样的,韦后时期的工部尚书张希可以在江南道给张宏一个卢从愿,那在京城自然也可以给出一个崔日用。这一点并不突兀,事实上离开江南道时张希也仅仅给了这么一个分量不可谓不重的朝廷大臣。 对于张希给的这些人,张宏一直都用的极为谨慎,他当然很清楚的知道他在用着这些人的同时,这些人也随时都有可能为他带来灭顶之灾,便也是大抵可以说是这些人乃都是一把可伤敌但更可伤己的双刃剑。 所以因为这些,张宏若非事到必要也绝对不会主动去用这些人。 关于崔日用,其实张宏在初回京时并没有打算去用,但奈何后来长安道的那些事让他不得不用了一次。当时的那件事情已然是牵涉到了京城大多的权贵府上,压力之大自然不言而喻,因此张宏当时既然想要反击便必须得借助这位在刑部有着一定话语权的刑部侍郎崔日用。 然而,很可惜的是,,但后来赵王殿下的突然插手却是让崔日用根本没有派上用场,这在当时自然是让张宏极为郁闷的一件事情。 不过,,而张宏确实也再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便让张宏在今日这早朝时用起崔日用来,用的异常干脆毫无犹豫。 所有的这些,王殿下未曾许可的前提下而站在了张宏这一处的绝对原因。 … … 这些,张宏自然不会与平王殿下坦诚的讲出来,与崔侍郎接触了下,至于为何不曾让他平王殿下所知道,那是因为起初他并没有想到早朝的局面真会发展到必须要崔日用站出来,所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才连夜联络了崔侍郎,并且特意嘱咐崔侍郎此事不可外泄的原因也只是不想多生事端。 ,但张宏确实只能如此解释,不过幸好,即便平王殿下心中并不会真的相信这番托辞,但表面上毕竟还是极为相信张宏与崔日用的,他与张宏在那皇宫正门前分手之时,针对此事也只是微笑而道了句:好个心思慎密的少年郎。 张宏汗颜,,其实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太过担心平王殿下会因此事而勃然大怒甚至迁罪于他或者是崔日用,因为平王殿下的心胸抱负都注定了他这个心中能放天下事的皇子根本不会太过不宽容,好比如监察院关于赵大公子赵流年的那件事情,又有几人能像平王李隆基那般轻轻的淡然便将他苦心经营了两年的东西拱手相让? … … ,却是楚东则,也不知为何这位在张宏印象中正逐渐变好的老大人始终要坚持见那高不危一面,虽然张宏很奇怪这位老大人理应与高不危不曾有任何接触,甚至根本未必识得,可他依然愿意让这楚东则随他回来。 有的时候,对于诚意相助自己的人,确实很有必要让对方知道更多的东西。 来到府上,随他步入那所谓的议事厅,见这位老大人在他介绍这厅名曰议事厅时一脸的平静似乎早便知道,张宏不禁有些奇怪,但随即却也意识到关于他府上的事情江南楚氏自然是不可能没有半分了解,因此,便也让他想到楚东则知道高不危了解高不危,很有可能便是这个原因。 议事厅中高不危不出意外的仍在忙碌着他每日要处理的烦琐事项,无论是京城各处安排的人,又或是江南道那处的许多事情,在张宏理所当然的做了甩手掌柜之后,两地的事物一直都是高不危在打理,如此多的事物却依然在高不危手中有条不紊,一是可以看得出高不危对张宏的忠诚度究竟有多高,二则更是最直接的体现了这位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青年……才智惊艳是如何的令人发指。 楚东则见了高不危后,并没有出现张宏意料中的细细打量,他甚至在张宏为他二人相互介绍之时,也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即便很直接的开口道:“江南道那处人……现如今都各自有了很好的成绩,据说,那些人都是出自你门下,便让老夫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先生,如今得见,深觉闻名不如见面。”言着,他摆手阻止了高不危的自谦,再道:“并非老夫抬举……只是无论是从江南道那些人的身上,又或是我所知道的你做过的那些事情,都让老夫可以断定,若你为官,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也亏是高不危这等一向自傲冷漠的青年,若换是张宏受了如此夸奖,虽然心中未必会真的激动,但表面上的谦虚恭敬却也绝对少不了。而至于高不危倒也很简单,他只是不近人情到近乎冷淡的随意说了句:“楚侍中抬爱。”便再无后文,依旧是埋头继续他所忙碌的事情,似乎是对这位来自江南楚氏的大人物根本没有半点兴趣,而惺惺相遇那更是谈不上。 见此,张宏免不了为高不危向楚东则微笑说了几句,但楚东则却是显然不会介怀,他微笑摆了摆手后,也知道高不危正在忙碌的那些事情,肯定不方便他这个‘外人’所看见,便与张宏笑道:“老夫这便走了,见了这位高俊才便足够了。” 张宏愕然,倒实在是未曾想到这位老大人随他来此处真的仅仅是为了见高不危一面。 但后来无论张宏再如何的挽留这位老大人却也终没有多留,张宏将他送出了张府后,望着那道佝偻着身子的苍老背影坐上马车离开了这王府胡同,心中不免有些百般滋味的意思。 其实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楚东则此次随他回来的潜在意思,但他所担心的,不也正是张宏所担心的? … … “你愿不愿出仕为官?”回到议事厅,张宏便与高不危说起了楚东则先前所说的那句话,他很认真的样子,迎着高不危微有奇怪的神色,再道:“我也相信楚东则的眼光,他说你若为官前途必然不可限量那自然不会信口而言。” 眼见高不危仍然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张宏站在那案前,忽然又道:“或许,你为了官,你的那些深仇大恨由你亲手来报更好一些。” 高不危面色一瞬间便变了再变,先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之色,再是黯然,随后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轻松了少许,他望着书案上那些未曾处理完的事情,垂头,道:“在下相信大人。”也不等张宏再说些什么,他接着再道:“既然大人曾答应过在下……要为在下做那些事情,而当时在下也相信且答应了大人,那自然便会等下去。再者来说,府上的这些事情……总还是须要有个人来处理。” 且先不提张宏对高不危之前的那些话有些怎样的想法,但对于后来的那句话却是张宏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他必须得承认无论是京城又或是江南道的那些事情,都必须得由这位心智骇俗的青年来完成,一是他确实没有心思来认真处理这么多的事情,二则是相对高不危而言,他对这些事情不可否认的不太熟悉。 张宏摆了摆手,似乎是又要去劝说那高不危一番,要高不危出仕这个想法并不完全是因为楚东则的那一言,而张宏在以往也确实想过要给这位帮助了他太多的青年一个美好的前程,不提报仇,就说光耀门楣在这世下又是哪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所能轻易放下的? 然而,却是不等张宏说话,高不危便转移了话题,他抬头,看着张宏,有些沮丧道:“大人,刚得到的消息,公孙兰所派出去的那些刺客……无一人生还。” 先前依旧是在考虑着如何来说服这个他极为感激之青年的张宏一瞬间便面色大变,再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事情的他,脱口道:“无一生还?” 高不危点头,神情肃然:“由此可见洛阳城那处是如何的防卫严密,只是却也奇怪,洛阳那处的事情在朝廷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明局,可非但是皇帝陛下能够允许纵容,便连平王殿下,太平公主殿下也再没有半分动静,这到底是为何?难不成平王殿下真的便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事情发生?” “谁说平王殿下不曾有半分反映?”张宏反问了句,冷笑道:“先是让飞骑营驻扎万年县,后是让万骑营暂时驻在京外,那代表着什么?兴许你认为这些不够,但若是我再告诉你……我曾经与你提起过的王平王大将军此时可能已经不在了江南道,那你是否还会认为平王殿下是在坐以待毙?” “我考虑过这些。”高不危逐渐皱眉,他现在与大人说的这些话当然都是经过了他的深思熟虑,从最一开始的时候他便不是一个无地放矢的人:“但若是江南道的王将军离开了江南道,那洛阳城那处依旧是防卫严密却无任何动静就显得太过奇怪了,难不成是在等着朝廷调整好,一举将其拿下?” “王将军未必便是赶去了洛阳城……”张宏喃喃道了一言,依旧是在担心着洛阳城那处楚图与妖妖的他此时并没有心思去分析平王殿下将王平派向了何处,他只是沉思着,再道:“而至于洛阳城那处既然早已准备好,却仍是没有半点动静,却实在是连我都不敢妄加猜测的事情,其实我也很清楚,要说那老狗已经准备了一年,此时发难便绝对应当是雷霆之势,可怪便怪在,他似乎根本不着急,他摆出的姿态好象的确就是在等着朝廷的……准备。” 这个推测……很没有道理,那老狗虽然晦涩令人不敢揣测,但他毕竟不是一疯子,而既然不是疯子,那无论如何都不应当做出这么一个近乎失去了理智的举动,要知道,洛阳城也好,焦王殿下也罢,始终都是以一隅敌大唐上下,他若真是等到了朝廷准备好了,那自然离败亡也就更接近了。 “所以我这些时日便在想,那老狗是不是在公主府内遇到了什么麻烦,太平公主殿下是否对他做出的举动生出了不满?你也说了,太平公主殿下最近确实反映很不寻常,原本愤怒的她应当在接下来便是一环扣一环的接连出手,但除了将羽林军驻扎在长安县外,她确实是再没有了动静……她好象也是在等着什么?”张宏一路简单的将这几日的推测说了出来,在一切都不曾发生之前,他当然也不敢去断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再如何的拥有着前世的记忆以及知道这世的一些事情,却终究是不可能成为先知。 不过,虽然只是个简单的推测,但确实是让人反可反驳,最起码表面上已经发生的那些事情,似乎都是在表明着这个推测是正确的,因此高不危只能点头,稍显担忧的道:“但愿……他们能够继续等待下去,这样的话楚图他们才更安全些。” “你放心,妖妖与楚图肯定不会有事。”明显是心中无比的担忧着洛阳城的那处,但自张宏口中吐出却是如此肯定的一言。 这让高不危在那一时不自觉的认真望向了这位年轻的大人,虽然是想说些什么,但后来说出来的却是:“在下也相信……”随后,厅内一阵沉默之余,高不危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事情,忽然道:“大人,还有一事,在下刚刚收到消息,江南道那处的黄不学在这两日应该是要到京了。” “黄不学?”张宏失声疑惑问道,见高不危点头确认,心中不免泛起了些不解但却又有些隐隐恼怒的情绪。 他几日前交代过高不危,要高不危派人通知江南道那处送些东西来京城……但那也只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依理来说,从时间上这个时候派出去的人肯定还是不曾赶到江南道的,既然如此,那黄不学又为何来的京城? 而最严重的是,黄不学若是不在了江南道,那派出去的人到了江南道又该去找谁取来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对于张宏此时针对洛阳城的计划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他必须得尽快最及时的得到那些东西。 然而,不管张宏是怎样的恼怒,那黄不学黄胖子终究是在了路上快到了京城,这个时候他确实也不可能让黄不学回去,就算回去也肯定是来不及了。 如此,便只能但愿,那个狗胆包天的黄胖子此次来京刚好带着了那些东西…… … … 两日后一早。 属于黄四的小秘密黄四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去告诉府上的少爷,这确实是让他松了口气,不过松这口气的代价却是在今日一早他便开始提心吊胆忧心忡忡,他必须得担心这个小秘密这个小惊喜对少爷来说,究竟是喜大于惊还是惊大于喜。 一大早黄四便亲自赶着马车出了府,一路沿着长安道那长安城外驶去,这个没心没肺的张府大总管黄四倒是将心中的那些担心逐渐放了下去,转而化为满腔的欣喜。 之所以欣喜也是因为他的那个小秘密,因为在几日前他便先高不危一步知道了他的正牌少爷黄不学正在向京城这处赶来,而他能知道这些也是因为黄不学事先派人告诉了他,不过告诉他同时却也特意嘱咐了他切不可告诉大人,在黄不学派来人的言语中,黄四隐约也知道少爷黄不学是担心家中的那位少爷张宏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会再一次的阻止黄不学入京。 张宏回京城的这大半年来,黄不学确实是提出过不少次要回京的请求,但次次都被张宏否决,所以这一次本来就不是个胆小之辈的黄不学毅然上演了一次注定悲戕收尾的先斩后奏。 在长安城外,黄四坐在马车上探着脖子向着眼前那条官道尽头望着,满是焦急神色的他不免被这太阳晃了眼,他微着眼睛,虽焦急却洋溢着愉悦。 对于这个向来没什么野心大志的大总管黄四来说,他的一生中先后的两位少爷都是绝对的大好人,所以他的人生也是一路的光明且美好。 太阳逐渐升到正中,黄四微泛汗水的额头终于彻底舒展了眉,望着那一处缓缓驶来的商队,黄四面如桃花灿烂异常,竟是一手抛下手中的马鞭,再也不去管那挂着监察院少府大人标志的马车,一路迎着商队狂奔而去。 “少爷……”黄四叫的异常顺溜,很是自然。 商队间的那一辆马车随之而停,很快便有一位肥肥胖胖的青年一脸狠色从马车中跳了下去,一边口口声声的骂咧着这该死的一路颠簸,一边却也怒目看着他自小的心腹,狠声道:“催魂呢这是?!” 黄四噤若寒蝉,当然是装出来的,他很小便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出害怕的神情来满足这位少爷那变态的心理。 不过,本以为少爷会如以往那般在满足之后继续发狠的黄四在接下来却是见到他人生中从不曾见过的这一幕。 这陡然间便收敛了愤怒之色的胖子突然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满连奸笑,拉着黄四连声问道:“大人是否……不快?” …… …… 东宫之争 第二百八十九章 杀戮 黄四自然不知道他这位正牌少爷的突然入京究竟有没有让家中的那位少爷不愉快甚至愤怒,这倒不是因为家中的那位少爷是如何的喜怒不颜于形色,城府是何等的高深到令人发指,仅仅是因为这几日里心中拥有着那个小秘密的黄四压根儿就没有太在意过那位少爷这几日的举止言行,所以自然不可能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整理提供况且,黄四也确实没有必要去在意那位少爷的言行举止,一是因为他这几日始终谨慎恪守着他面前这位正牌少爷的叮咛,根本不曾泄露过这位少爷要入京的消息;再就是在他想来,他的这位正牌少爷入京,对于家中的那位少爷来说,应当只能是个惊喜,为何会造成那位少爷的不愉快? 很冗长且很扯淡的一些念头,但这分明便是眼下黄四在面对着少爷小心翼翼的神色之时心中一瞬间的全部想法。此时的黄四嘀咕着他的这些疑惑,嘴上却是吱吱晤晤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眼看着少爷面色正在逐渐向狰狞转变,这黄四最终才苦涩道:“小人……谨遵少爷之命,不曾将此事透露给家中少爷。” “蠢货。”十分顺口的嘟囔了句自小便如此来骂黄四的一句粗口,黄不学当然也不可能去为难黄四,事实上他也早便应该知道,他的这位心腹下人,要是跟在他身后去调戏良家妇女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兴许是个好手,但要他去揣摩别人心思,办一些让人侧目的事情,那绝对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到后来,已经是到长安城的黄不学黄大少爷当然不可能因为面前的那些可能存在的风险便就此打道回江南,他虽然心中仍是惶恐且期待的担忧着大人是否会因为他的自做主张而愤怒异常,但在商队驶向长安城内时,黄不学黄大少爷依旧忍不住颤抖了手,涨红了脸。 “爹,你那个不孝儿子又回来了。” … … 自从三年前明白了他黄家的一切事情,也知道了他那个狠心抛妻弃子的父亲并不是一个狠心寡义之人后,黄不学对于他那老爹浓郁的愧疚便始终占据着他的心,他当然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再有机会真心实意的在那个以往被他玩笑喊为老爹的老人面前恭敬的喊上一句‘父亲大人’,所以想要弥补那些愧疚的黄不学自从那时起便暗暗发誓:黄家,将在他手中再现辉煌且辉煌更胜从前。 这是一个执念,属于黄不学一个人的执念。 ,张宏才一直拒绝着黄不学的入京。但被这个执念所影响的黄不学却从不曾放弃过入京的梦想,他想要使黄家重新崛起,虽然在江南道已经崛起的黄家完全可以继续辉煌下去,但固执如黄不学却始终坚持的认为:在哪儿跌倒便应当从哪儿爬起。 因此,,他此次入京,除了带着他黄家这半年多来在江南道那些经营下的家当外……更带着一颗因愧疚而燃烧起熊熊烈火的野心。 势无可挡。 …… 他的商队便浩浩荡荡直接来到了王府胡同处以往的黄宅,现如今的张府。他与守在外门的侍郎李年等人原本便极为相熟,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依然是等不到大人的黄不学肯定能猜测到此时的大人对于他私自入京一事肯定是心有不满,所以黄不学忐忑,但后来还是独自一人由黄四的引领下决然而然的走入了张府。 张宏在议事厅中见到这胖子黄不学的时候,,似乎是在随时准备着慷慨就义,这让张宏在最初的时候确实是对这个胖子生出了哭笑不得的情绪。 抛开他需要江南道那些东西来说,,张宏心中还是比较欣慰的,因为他很清楚这胖子对他的忠诚,也很清楚这个确实在商业方面有着极大天赋的胖子究竟在江南道取得了何等傲人的成绩! 短短半年之间便可将酒楼开遍江南道,,那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官场之上的江南道总管马周,督护府的大将军韦和心照不宣的为黄家行了许多方便,而江南楚氏也始终暗中支持着黄家,但毕竟没有些手段,也不可能在那等酒楼林立繁华昌盛的江南道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并且做的异常漂亮,这就让张宏忍不住在阔别半年之后认真的打量起了这胖子,发觉对方除了身上的肥肉进步了不少,别的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模样之后,张宏终于正视起了这胖子面上的那些慷慨赴死的味道,很不着痕迹的微笑言道:“哟,这不黄家大少黄大少爷嘛?您怎的就来了京城?事先怎也不提点小人一声?也好让小人来得及为您准备酒宴接风洗尘呐?” 黄不学脸上肥肉大颤,额间冷汗立即密布,犹如事先便做好了道具。他那番刻意做出来的慷慨就义的味道顿时溃散,再没有半分假模假样的黄不学一败再败,脸上挤出一个难看异常的谄媚之笑,怯懦道:“大人……您……” 他不得不担心。 不完全是因为张宏的这番调侃,更是因为张宏的这句话中乃完全是在指责黄不学的自做主张,暗示着他眼中是不是根本没有他家大人。这当然是黄不学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他很清楚已经彻底与这位大人这少年绑在了一起的他,若是就此被这少年放弃,那日后须要他来面对的怕不仅仅是江南道黄家产业烟消云散那么简单。 知道黄不学的这番胆战心惊再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张宏冷冷一笑,并没有继续再来吓他这位心腹,反而言道:“那些东西带来了没有?” 黄不学一怔,随即面上微现喜色,道:“那些东西可都是事关忧天的东西,小人怎敢随商队一同携来……” 张宏这才逐渐缓和了神色,他身旁一直站在那处饶有兴趣看着他二人的高不危也暗暗松了口气。 从表面上来看,黄不学也确实是说他没有将张宏急须的那些东西带来,但从他的言语中却也可以听得出,黄不学是知道大人这个时候须要用那些东西的,不然面对着张宏如此突然的一句问话,他的回答便不应当是先前那番,而应该是一句简单的什么东西。 “还有几日可送到京?”张宏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可见他这个时候确实没有因黄不学的私做主张而真的生气,他仅仅是在担心着那些东西。 这一点黄不学肯定能觉察得到,他到这时才算是完全放下了心,谄笑道:“小人接到大人消息的时候……正在路上,所以那个时候便让富贵叔半途折返去办了这些事情。”眼见大人面色忽然又变了变,这胖子忙继续再道:“不过担心放心,从时间上来说,肯定比大人您限制的时间要更早而绝对不会晚。只要富贵叔到了江南道,那无论在何处,我黄家都有方法将那些东西在一日之内交到富贵叔手上,所以说三五日之内若无意外,富贵叔也会带着大人您须要的那些东西赶到京城!” 听罢了黄不学的这番解释,张宏算是彻底安了心,不会再来顾虑这件事情的他,忍不住嘲讽了这胖子一句:“也得亏是你这没心没肺的货,富贵都那么把年纪了你还让他半途折返劳碌奔波,依我看来,当时便应该是你先行回去!” “这倒是富贵叔坚持的事情,小人思来想去,此事富贵叔去办也最为合适……大人您知道,富贵毕竟是了解那些人的,他这一路上也肯定有办法瞒过那些人。”黄不学似乎知道张宏要那些东西的用途,但对此张宏面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只是当黄不学忍不住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大人面色几眼后,他才终于犹豫道:“小人私做主张……愿认罪受罚。只是恳请大人……万勿将小人赶回去!” 再没有谄笑的黄不学咬牙切齿,似乎是真的可以受一切责罚而心甘情愿的模样。 “真的?”张宏似笑非笑。 却见这厮顿时松了脸色,再没有半点咬牙切齿,就差直接跪下来哭喊着英雄饶命了。也亏是这胖子一向的搞怪张宏早已习惯,不然换是谁怕都得暗中对这胖子这好汉竖起拇指,见风使舵的夫绝对堪称出神入化。 “来便来了,我为何要赶你回去?只是你来的时机不太恰当……现如今的京城不太适合做生意。”不再继续调侃这胖子,张宏也知道拿捏一个分寸,他既然知道这胖子的忠心,便不会为难他。 “无妨,小人可以等。”黄不学连忙接口,心中也是暗道着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这位手段虽然凌厉的大人对于自己人还是一如往常的那般温和。 “那便暂且住在此处吧,你黄宅不可再住,京城最近不太安稳,你不要在外惹事生非,等过了这段时日……京城的酒楼依旧是你黄家的酒楼。”淡然再道了一句,张宏为黄不学考虑的心思清晰体现。 黄不学状若感动,连连称谢,也是这时他似乎才终于觉察到这厅内除了他还有那位高大人,忙向高大人见礼后,这胖子似乎也知道两位大人正在谈些要事,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接待他,便又向张宏恭身,道:“暂且便先不打扰大人了,小人从江南道那处带来了一些小东西,这会儿也是该到后院给主母见礼了。” 黄不学千般好百般好,便就这一点最让张宏称赞,他确实不得不喜欢这个胖子的八面玲珑,而任何一个对他阿娘好的人,放在张宏心中自然会加上几分印象分。 “你便先去忙吧,将你商队之事打点妥当后再来唤我,千里迢迢奔波而来,怎的也得为你接风。”摆了摆手,张宏言道,也不再理会这胖子如何的感激,就此将这胖子轰了出去。 … … 黄不学走的很满足,再没有了任何忧虑的他确实放下了从江南道到京城这一路上的忧心忡忡。 或许,并不知道京城这处所发生所有事情详因后果的黄不学可以不理解张宏口中的那一份接风洗尘究竟有多么重的分量,但始终站在身旁的高不危却绝对知道在这等局面之下大人是绝对不可能还有心思去饮酒享乐的,所以他很清楚大人口中那所谓的接风洗尘,究竟是在意味着什么。 只是,高不危不理解的是,大人为何会对这么一个商卒贩夫有着如此之高的重视?即便这黄不学确实有着令常人惊叹的从商天赋,但商之一道……实在是卑贱一道。 黄不学。 之所以对这胖子的自做主张险些坏了大事既往不咎,又还要为他接风洗尘,倒并不是因为他黄家有着如何重的分量,也不是因为这胖子的从商天赋是如何的惊艳绝伦,更不是因为这胖子乃是第一个坦白表示要追随他的人。 重视他,也仅仅是因为他是黄不学。 若没有了这黄不学,那么三年前那个贫寒之家的少年郎便不可能饱受拳脚之辱,继而便也不会因那一场惨遭痛殴而得了一场大病生命垂危陷入昏迷;若没有那一场昏迷,那么这一世的张宏怕也不可能来到此处占据了少年郎的身体,即使是灵魂依旧匪夷所思的穿越了过来,那处境便也肯定又是一番情况。 所以说,这胖子对张宏所意味着的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些,更有许多张宏心中说不出来的分量,感激这胖子让他死而复生?仇恨这胖子让他穿越到了这么一个贫寒之家遭遇了这么一连串的危险磨难?又或者两者都有…… 张宏说不清楚,但既然已经在此生活了这些年,那他便很是理所当然的习惯了这些,就好象他已经习惯了每日里的算计与勾心斗角,就好象他已经习惯了这唐朝的一切。 然而,习惯却总非喜欢。刚来到这唐朝的时候以为自己人生将会是一部游记片儿的张宏也直到后来才完全意识到,他这一个崭新的人生根本便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历险片儿。 “命运还果真是一个这狗养的婊子啊。”张宏望着那胖子离去的背影,竟然又想起了他三年之前刚来到这唐朝时的一幕,心中百般滋味的同时,倒也确实是一时间陷入了恍惚陷入了沉思。 “大人?” 在高不危的轻声提醒下,张宏这才摆脱了那些恍然,这个时候绝对不是感慨命运的时候,他当然知道等待着他去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既然黄少爷这几日便能将那些东西送到京城,那大人您准备下来如何去做?”高不危轻声问道,神色间透露着慎重,他不得不慎重,因为他很清楚黄不学送来的那些东西究竟会为这朝廷这京城带来怎样的震撼与惊喜。 一向视高不危为左臂右膀为心腹的张宏在以往是从来不会向高不危隐瞒任何事情,他每做一件事情即使不至于必须要与高不危商量,但总的来说也还是会让高不危知道的。但这一次,张宏却没有与高不危讲明,他只是很随意的道:“过几便知道了。” 高不危没有介意,他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去,其实他知道大人为何不曾将那些计划全部告诉他,因为他很清楚洛阳城的那些人对于大人的重要性,所以因为那些人的重要性便不得不让大人做出一些可能牵涉到……他身边每一个人的危险事情,而这样的计划这样的事情,那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为了洛阳城那处的那些人,张宏已然是将他自己逼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局面。 … … 洛阳,依旧是处于洛阳府尹衙门南面的那一处坊区。 本是行商在洛阳暂居之处的坊区在以往一直是泛着繁华泛着富贵之意,然而,在这几日,那些看起来甚为密集的一处处精致小屋却陡然间化为了片片杀意,密集的宅院间似乎无处不在透露着危机四伏,无端端的让这一坊区的天空似乎都阴霾了下来。 楚图面无表情的坐在小院之中,这是他在洛阳的这些时日里甚少从那阴暗小屋中走出来的一日,由此可见这一日是何等的重要。 “已经第三日了,少爷,我们还是暂撤此处吧。”老奴楚南天还是那副佝偻的模样,只不过这会儿属于他的那些玩世不恭却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除了凝重的意味,倒只剩下全然的杀意。 楚图缓缓摇头,本就显得冷漠的楚氏大公子在这会儿无比的阴沉,他望着小院的围墙,断然言道:“再等几天。” “少爷您究竟在等什么?”楚南天似乎极为着急,他眯着眼睛,虽然在这小院中,但他耳中所回荡的却完全乃是院外的厮杀之声,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做出此等行径,由此可见来人是何等的肆无忌惮。 那些人也确实有肆无忌惮的理由,因为这洛阳城已经完全在了他的手中!想到这一点,楚南天便紧接着又道:“少爷,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既然早便安排好了退路,也早便在外布置好了一切,那我们为何还要坚守此处,牺牲许多不必牺牲的力量?” 没有直接去回答楚南天的话,楚图嘴角轻扬,楚南天说的不错,他确实是在几日前便安排好了所有的退路,但他却更清楚,他这个时候不能退,他这么轻易一退,便极有可能为那个人带来巨大的风险,虽然那人此时乃是那老狗的手下,但他依然不愿为他带来风险。 那人,便当然只能是范慎范公子。 事实上几日前范慎范公子便冒险给他们送来了消息,范公子也告诉了他们这些人,那老狗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下落,随时便会对他们动手。也是那时,楚图在接到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安排好了退路,他在这洛阳城内虽不能来去自如,但若想要藏匿还是能够办到的。 可他却并没有在那老狗动手之前便退出这小院,那是因为他若这么干脆的退了,让那老狗扑空了,那范公子便肯定危险了,所以为了不至于让那老狗起疑,他便只能做出这么一副完全没有防备的姿态。 而眼下,已经坚持了三天,当然是足够了,那老狗也完全没有理由再去怀疑范公子了,可楚图却依然不退。 这便正是楚南天所焦急之处,他必须得担心这么一日日的消耗下去,他们本便不多的有生力量……会更加的有限。 “妖妖那处如何?”楚图依旧不曾去回答楚南天的话,他反而轻轻皱眉,又问了妖妖。 楚南天一怔,随即道:“小姐那处……自不必担心。” …… 坐在那小院的围墙之上,望着那一批批悍不畏死的人,妖妖双眸如桃花般妖艳,她安静的坐在那处,等待着那些人一点点的接近,逐渐微笑…… 杀的越多,便意味着洛阳城内的人越少……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尽快回到宏哥哥的身旁? 一个女孩儿,便就安静的坐在那围墙之上,却硬生生是让这一群看起来悍不畏死的黑衣人收敛了几分脚步,他们显得犹豫,显得惊慌,左顾右看之下,却依然是徒然的发觉四周好象并无埋伏。 难道真的是个空城计? 黑衣人为首的那人壮了壮胆,挥了挥刀。 妖妖的微笑愈发浓郁,转而化为不屑,化为凌厉。小女孩儿轻轻起身,如翩燕一般跃下围墙,没有一个人看得清什么时候这墙下站了一大汉,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清这大汉怎会如何恰当的出现在了此处,抱起了那小女孩儿。 “阿哥……杀了他们。”妖妖启齿,轻抚常霸,喃喃道。 常霸点头,一如既往的傻笑,只是眼中森然,毫无半分停滞之意,大步上前。 一个傻子抱着这样一个一身鲜红轻纱的小女孩儿,便就如此正面走向了那一群起码有二十人的黑衣人。 疯子? … …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章 推测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章推测 以为那个满脸迟钝呆板且始终挂着傻笑的大汉是个傻子是个疯子的近二十余黑衣人,付出了他们的性命以及鲜血之后才终于意识到以貌取人的下场,他们也直到死去的那一刹那才堪堪明白,原来传说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真的存在。 自始自终那个一身鲜艳红衣的小女孩儿都不曾动,她始终安静的站在那大汉身后,目中泛着冷意泛着杀意的她尽管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上前,但最终还是死死的克制站在原地一动未处。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对手,事实上尽管那些手上可能真有几分硬功夫的黑衣人都是从杀戮中活下来的凶徒,但与她相比仍是有些差距。而她不动,也只是因为她不想阿哥担心。 类似今日的这种局面在这几日时常生,前几次之时妖妖偶有出手,常霸虽然也感觉得到,看得出她的妹妹绝非寻常人所能轻易对付,但每每在妖妖出手之时,他总会表现的莫名紧张,偶尔看向妖妖时也会带着些惊慌带着些悲伤,这让妖妖很不理解,她并不明白她这个脑袋生了病的阿哥到底是在担心她的安危……还是在惊慌于她的手上染了鲜血。 不过,不管怎样妖妖都不会对于阿哥的反映无动于衷,即便任何事情都是妖妖说常霸做,但妖妖也绝对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她阿哥的情绪。 他们是兄妹,亲兄妹。 所以在后来的这种局面之下妖妖总是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她的阿哥如同一个常胜将军般击败一批又一批的来敌,看着她的阿哥在每次杀完人后转过身时满是温柔的傻笑,觉得异常安心。 安心,便足够了。 … … 被常霸放在肩上抱回来的.妖妖回到小院时,楚图依旧保持着那个端正坐姿坐在院中,而站在他身旁的却也是那个千年如一日般保持着恭敬佝偻姿态的楚南天,妖妖对于他二人当然不会陌生,她也很清楚楚图与她宏哥哥的关系,所以在走到楚图身前时,妖妖一个轻跃,从常霸肩上落下之后也很自然的向楚图点了点头,表示院外一切都已回复平常。 外表镇定纹丝不动的楚图暗暗.松了口气,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所以他当然得提防着那老狗的最后通牒。要知道,既然那老狗三天前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下落,且屡次派人前来,那便代表着这三天之内的袭击仅仅是那老狗在消耗着他们的力量,而一旦等到那老狗察觉到他们这些被困在洛阳城里的人都已是强弩之末,那最后的袭击定然是石破惊天不死不休。所以也可以说,这一日里楚图一直都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他必须去做最坏的打算。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楚图认真.的盯着妖妖那双艳红的眼睛,他知道这小女孩儿在那少年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因此便也一直在试图为这小女孩儿争取最大的生机:“以你与常霸的实力,再加上你身旁的那几人,以及我手下的所有人……要助你出城或可勉力一试。而若是你继续坚持着留在这洛阳,那下场想必你也清楚。” 妖妖当然清楚,除了她异常强悍的武力值,她的心.智在最初也依旧是震撼的张宏瞠目结舌,所以对于这几日来的情况,楚图知道的妖妖当然全都知道。可是,自妖妖口中吐出的,仍是那一句冷漠到苍白的回复,她道:“妖妖跟丢了宏哥哥要查的李挽良……找不到便不走。” 楚图神色不变,似乎这个答案早便在他意料之中,.其实这三日里楚图明里暗里也不知劝说了这小女孩儿多少次,但得到的答案却从不曾变过,这当然也很直接的能让楚图见识到这个本就令人指的小女孩儿那异常强大的偏执,但同时让楚图感觉到最多的……却是这小女孩儿对那少年几乎可以称为不可颠破的依赖。 是依赖而不是喜爱,更不是忠诚。 “再说,留在此处的也并非妖妖一人。”似乎是若有.所指,妖妖很难得的多说了一句,她看着楚图,虽然冷漠依旧但总归是神色明显缓和。 这一句先是让.楚图惊喜,他似乎看到了些可以说服这小女孩儿的希望,但随即,他便意识到了妖妖真正的意图,这让楚图心中泛起不少古怪的感觉,可表现出来的却只是一个冷笑,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小女孩儿依旧是在为她那个宏哥哥拉拢人心。 只是,江南楚氏世子楚图的心还需要拉拢吗? 再如何的惊才艳绝却终究还是逃不了年龄阅历的束缚,妖妖在楚图面前所玩弄的这么一个小心机,便就如此轻易被楚图识破,不过楚图不介意,相反,他心中有些惊喜有些期待。冷笑之后,楚图便紧接着道:“既然那老狗已经找到了我们,那你想想若是我们一起走,那老狗是否会答应?总要留下一个人来做这诱饵的。” 有些循循教导的意思,而楚图其实就是在试图栽培妖妖。 妖妖兴许不明白楚图的这些心思,她与这位江南楚氏世子之间论心智的差距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可是她终究还是听得明白楚图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所以她冷漠的扬起嘴角,不再说话。 “也罢,既然你不走,我便不再多说。只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似这些时日来的危险局面也仅仅是个开始,你必须要清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的危险。”淡淡言着,这院中四人,除了常霸,谁都清楚楚图绝非危言耸听:“便就是这小院,虽然我们已经被觉,我也早安排好了后路,但我们依然得坚守几日。” 身后的楚南天动了动嘴,他面上微显焦急,似乎是在打算再一次的劝说少爷暂且避开此地,转移到事先便已安排好的后路那处。 然而,不等他开口,楚图望着妖妖便又道:“或许你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坚守在此,牺牲那许多原本没必要牺牲的力量,毕竟,就我们眼下的处境来说,即便是转移了那后路也不见得就决定是安全的,所以留些力量在身边总是好的。但是,若是我告诉你,我们必须在此消耗绝大部分的力量,你是否能够明白?” 若是先前的楚图仅仅是在暗中循循教育着妖妖的话,那此时他已经是很直接的在为妖妖分析眼下的局面,名正言顺的教导着她。 妖妖神色冷漠依旧,但却依然迟疑摇头。 “不明白?那好,你想想看,这洛阳城我们已经被困了一个多月,但在这一个多月里,为何先前隐匿在此处便是安全的,而在这几日却突然被那老狗查到,然后变的异常艰难了起来?”不奇怪妖妖的不明白,事实上这时楚图自己所分析的也不过是他这两日刚刚分析出来的,所以妖妖若是能够明白那才奇怪。 “先前那老狗不曾刻意的查探我们的下落,而这几日他或许是知道了我们在洛阳城,所以既然洛阳城已经被他们所控制那当然能够找到我们。”妖妖轻声道,虽然声音稚嫩中透露着清脆,但显然是没有半点的迟疑。 “很好。”楚图肯定了妖妖的猜测,没有露出半分欣赏的意思,大有那么一番你理应猜得出来的模样。随后,也不等楚南天明白过来这会儿的少爷是在做些什么,楚图便再问道:“想到了这一点,那你是否能想到那老狗为何先前不曾刻意查访我们,而这几日却突然注意到了我们?” 非但是妖妖迷惑,便连楚南天也认为少爷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无解,那老狗究竟打着怎样的心思谁又能知道?况且他们在这洛阳城总归是有段时日了,那老狗觉他们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只有一个可能。”楚图与妖妖这二人从气质上来说,确实有那么几分相近,都是一般的冷漠之下也让楚图在第一眼看到妖妖时便很欣赏这小女孩儿,因此这时的传道授惑楚图讲解的尽心尽力,他望着妖妖紧抿着唇的脸,断然道:“肯定是你那位宏哥哥在京里做出了事情,他是想通过那些事情来分散那老狗的注意力,好营救我们,所以做出的动静肯定不小。但是,他低估了那老狗,要知道眼下洛阳城的这等局面那老狗肯定不会是针对他那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既然不是针对他,那他为何紧张?难道那老狗便不知道他原本骨子里就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非但不会插手反而会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么?” “可他却紧张了,动手了,那便只能让那老狗知道他肯定有着他动手的理由,便也是说,他之所以动手肯定也是因为在那老狗这一局中牵涉到了他所在意的人。既然如此,那老狗当然便也猜得出来,洛阳城里……有着我们,有着他所在意的人。”一番侃侃而谈,全部都是出自楚图的推测,但这院中却根本没有人会质疑这个推测,便连楚图自己,也是说的斩钉截铁尤其肯定,由此可见这位江南楚氏世子那强大的心智已然近妖。 “若真是如此,那我们为何不转移?好让那老狗继续在这洛阳城里查探着我们,从而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对付宏哥哥?”虽然不能像楚图那般变态,但妖妖依旧是瞬间把握到了这个结论的核心,尽管她能把握到这处也大多是因为她太过关心……京城里的那个他。 这是楚图对妖妖第一次露出赞赏的神色,他的神色未变,但眼中分明多了不少期许:“先前……我也是如此想法,我也认为若是我们不让那老狗找到,那老狗便可能不放心洛阳城里的我们而暂时无暇顾及京城。但后来,我意识到一点。” 这不是楚图故意的卖关子,由他此时微皱起了眉的神情便可看得出,他对于他接下来的分析也是感觉相当的棘手。 “你想你那位宏哥哥其人,以他那样一个心思慎密出手巧妙之人来看,他若下了决心要迎救我们,那他可能只做出之前的一件事情么?”迎着妖妖似懂非懂的神情,楚图轻轻叹息,喃喃道:“他喜欢布局,喜欢将对手一步步的设计到他的圈套之中,既然如此,那他肯定还有着其他的后手。我不知道他的后手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在接下来他肯定还有着更多的惊喜在等着我们,所以既然如此,我虽不在京城,但也会尽量去配合他的布局。” “少爷,可关键问题是您并不知道他在布着怎样的一个局,那又该如何去配合?”楚南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即便他一直都极为清楚他陪伴了整整二十年的少爷必定不是个寻常世子,但他依旧忍不住震撼于少爷的强大才智,这让他……无比的自豪。 “所以,我是在赌。”先前垂下了头的楚图缓缓抬头,他望着妖妖,满是认真以及凝重的神色:“到今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便就是,我们在这洛阳城,其实根本便是你那宏哥哥故意让那老狗知道的讯息,他并不是因为太过轻敌太多低估那老狗的能力而做出了那件事情,他原本便是要通过那件事情来间接的告诉那老狗……我们在洛阳!” 满是冷漠的小脸全然疑惑,妖妖一时间似乎并不能理解楚图前后两番话的互相矛盾。 然而,在这个时候,追随了楚氏上代家主大半辈子也见惯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楚南天却豁然明白,毫不奇怪少爷的前后矛盾。 … … 先前说张宏做出了那件事情,是想吸引那老狗的注意力,好让那老狗不会在意洛阳,可却得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结果,他非但没有吸引到那老狗的注意力,反而是直接让那老狗注意到了洛阳,这或许可以认为是张宏对那老狗的低估!而后来,却又说张宏之所以做出那件事情其实是很隐晦的在间接的告诉那老狗,洛阳城有着他所在意的人,他必须得营救,根本便是在刻意的暴露楚图这些人。 这番话当然是前后矛盾,楚图想必也很清楚。可他依旧是这样说了出来,这是为何? 楚南天微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小女孩儿,满是欣慰,他当然知道少爷之所以先说了之前那一番话,仅仅是在了教导那小女孩儿,同时也是告诉她,京城里的她的那位宏哥哥……已经动手了。而至于后来的这一番话,则完全乃是少爷楚图推测到最后的唯一结论。 由此可见,在分析到这个结论的过程中这位楚氏世子经过了多么剧烈的思想斗争,他是如何慎之又慎的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毫无疑问,这个结论也是楚图心目中最为接近事实的一个结论,事实上楚图之所以敢赌之所以敢如此肯定这一切都是京城里那个少年在布下的一个局,也只是因为在楚图分析这所有事情的同时,他意识到了,注意到了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细节! 因为低估那老狗,而做出了那件事情,却不得其愿反而让那老狗注意到了洛阳。这是那少年犯下的一个错,但那少年可能会低估那老狗吗?难道在江南道的那所有事情都不曾让那少年意识到那老狗是如何可怕的一个人物? 这当然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那么他为何还会做出那件事情去低估那老狗?显然,根本不是低估,根本便是他刻意为之! 这是楚图毫无理由的对那少年的信任,他相信在牵涉到洛阳城他们这些人的时候,那少年绝对不会犯下这么一个错误! “既然是你那宏哥哥刻意让那老狗注意到洛阳……那他肯定有着他的理由,这一点我相信,你肯定也相信。”没有去在意妖妖此时依旧的疑惑,楚图当然也知道他今日所说的太多,妖妖一时间内不可能完全消化,但他没有太多时间去解释了,他只须要告诉这些人他们必须得坚守下去,那便足够:“所以既然如此,他想让我们暴露,我们便索性暴露,继续坚守下去……无论如何也要为他争取时间!” 这很疯狂。 要知道,就算楚图的推测再如何的有理有据却终究只能是一个推测,而若是这个推测是错误的,那么他们这些人坚守下去所面临的局面,自然只有一个。 “我们不转移,便是因为这些。或许不够理智,但这的确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们应当知道,那老狗既然已经注意到了我们,那无论我们在这城内再如何的躲藏,始终也逃不过被现一途……所以,我们只能相信我这个推测。”满是苦涩,楚图说到此时似乎也忽然不再相信了他那个极为肯定的推测,他喃喃再道:“便也是说……那条后路,恐怕我们根本用不上便可以离开这洛阳城了。” “也或许你猜错了,我们再无生还的可能。”满是疑惑的妖妖,在这时忽然回复了以往的冷漠,满是生冷之意的眼中泛着楚图并不能理解的炙热,她道:“但我相信宏哥哥。” …… 院中,再无一人说话,满是沉默之下,似乎从不曾听见任何人说话的常霸依旧挂着他那副傻笑,他始终站在妖妖身后,轻抚着妹妹的脑袋,温柔且坚决。 有常霸在,没有人伤得了妹妹。 … … (铺垫完成……这章写的十分生涩,不顺手……郁闷极了。)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一章 接否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一章接否 黄大少爷黄不学的擅自入京虽然在眼下这等局面之中不能为张宏带来明显的裨益之处,但起码他带来了张宏所等待着的那些东西的消息,这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舒缓了张宏的焦虑,让他多少可以安心一些等待着那些东西。 三日,并不是一个十分漫长的时间概念,既然黄不学有把握富贵在三日之后带着那些东西赶到长安城,那张宏自然也愿意去相信黄不学,他在这需要等待的三日里所能够去做的,也只有等待。 那些关于他计划中须要去布置的,他早已布置妥当,无论是平王殿下那处,又或是皇帝陛下那处似乎也都愿意配合他的布置,配合他的计划。这并不出乎张宏的意料,事实上张宏也很清楚,他的这场布局,赢了,则好处只能大多归于皇帝陛下与平王殿下;而若是输了,那所有的后果却只能由他一个人来背负,与平王无关,与皇帝陛下……更无关。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也确实是张宏第一次不计任何回报不为自己谋取任何利益的为大唐为皇帝陛下做事,尽管他的出点,依然是为了他身边的那些人,但结果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只有好没有坏。 这是一场成无益败必亡的局,而张宏所求的,却只是营救那些他身边真正关心他以及他所关心的人,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张宏也终究没有将他以往次次算计所追求的东西计算进去。 这无关利益,仅仅是关乎良心。 … … 代价,代价这种东西张宏并.不陌生,前世的他在很小的时候便很清楚无论要得到些什么,或者要做些什么,那都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即便是再如何高明的空手套白狼,那也须要付出不小的压力甚至更多,所以说真正的零投资只是一个无稽之谈。 这是黄不学到京以后的第三日。 便也是黄不学言中富贵能赶到.京城的这一日,很早便起了床的张宏此时独自一人站在后院与前院之间的圆门处,他望着阿娘等人那处的房间,神色一片平静之下,心中却是在一刻不停的计算着,若是此次他输了,那他须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与三年前那个仅仅是布衣出.身的少年不同,此时的张宏手中已然是拥有了不少东西,且不提他爬到今日这等高度掌握了如此多的权势究竟付出了多少良心与代价。不管怎样来说,这时的少年都绝非任人宰割之人,他既然知道此次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那便也必须得知道在他所拥有的那些东西中,有哪些是不能失去的。 便就好比如此时那些房中的阿娘,玉儿。 以往的时候,张宏每一次剑走偏锋只手豪赌基本.上所带着的都有他一家的安危,那个时候的他也很清楚他不能输,不能犯一次错,因为输一次错一次,那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这条早已死掉的性命,还关系着那位善良的妇人以及那个最为可怜的少女,所以因为这些人的重要性,便让张宏在以往的时候从不曾出现过什么……感情用事,就算是要他去做一些再如何残忍卑劣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犹豫过。 就好象江南道那个无辜而死在他手中的老人,柳.宗和。 可这时不同,他丢掉的良心已经够多了,他付出.的那些人性也已经不少了,有的时候深夜里突然惊醒的张宏在回头去望向那些或因他而死或直接死在他手上之人时,他总会在那寒夜中瑟瑟抖,他怕,他真的害怕因为权势因为他的那些不得已,让他变成一个冷漠自私且毫无人性的人。 他……原本就不是.那样的少年,无论是前世或者今生,张宏从来都不是一个只知道算计的人。不然,他又为何要因为家里的这些人而屡次孤注一掷? 只是,从前的时候可以拿为了阿娘为了玉儿等人做借口,而去害人而去泯灭人性,可这个时候还可以拿这些来当借口吗? 不能的。 张宏微眯了眼睛,他握了拳,其实他何尝不知,眼下那老狗的这一局,若是他再狠心些,若是他暂时强忍着不去管洛阳城的那些人,等那老狗再动一步他再出手,肯定要比现在局面好上许多,甚至他若是可以完全不顾楚图与妖妖的话,那他更有可能在那老狗这一局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但他真的不能不去管妖妖与楚图。 这当然不是因为楚图那个世子身份,事实上张宏也很清楚他的那个世子身份,在此时的江南楚氏中,非但不稳怕更是……没有几个人会理会。而楚东则对楚图的尊重,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楚南轩与张宏秘照不宣的那些合作。 所以说,张宏这一次,完完全全是抛开了利益,而仅仅是为了他的那些朋友……再一次的孤注一掷。 已经丢掉了太多的良心,真的不能再继续自私下去了……若真的不去理会这些人,那他怕是连他自己都要接受不了这样的少年,这样的张宏了! 丢掉的良心,伴随着攀爬的过程,总会一点点的拣回来。 张宏悄然松了拳,他缓和了神色,一如既往的挂着淡然笑意,其实这时的他做起这些孤注一掷的事情来,已经是比以往好上了太多,最起码他可以完全不再担心家里这些人的安危了。 他望着阿娘房中,缓缓转身,心中却已经是打定了主意,等富贵今日一到,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说服阿娘暂时离开京城,离开大唐的这些是是非非。 所有的后果,他一个人抗。 他不是佛,所以他可以不度苍生,但有些人有些事情总是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去做,去救。 … … 等到约莫将近晌午之时,富贵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一大早的时候他便派了黄四在长安城外等着富贵,起初是在派黄四去的时候,黄不学叫嚷着非得自己过去,但张宏没有答应,他留黄不学在他的府上,这倒不是因为担心黄不学这位纨绔大少在外生事或者其它,仅仅是因为他留黄不学在府上,也还有着他更深的用意。 就像此时。 黄不学黄大少爷满是牢骚的坐在议事厅中,虽然心中是百般的不耐烦但脸上却是无比的谦恭认真,他正视前方,坐的异常端正,很奇怪这位纨绔大少居然也还能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张宏坐在黄不学身边,当然猜得到这胖子的腹诽,只不过他是在为他好,既然作为他最早的心腹,那便在日后肯定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麻烦,而那些麻烦断然也不会仅仅来自商界,还有可能是黄不学所想象不到的麻烦,所以因此,张宏觉得确实有必要让这黄不学多接触一些,多学一些。 这一点上,已经培养出了不少人材的高不危绝对有资格当这位教习先生。只须看看这议事厅中那位监察院新任的主薄大人赵业满脸不可思议敬若神人的模样,便可知道高不危此时正在给黄不学以及赵业灌输的厚黑理念究竟是何等的……耸人听闻。 这是赵业自从监察院中得到张宏令来张府学习的第四日,从表面看来效果还不错,对于这等才高气傲的士子,高不危显然不缺乏让他们折服的手段,也就第一日赵业初来得知是让他拜那冷漠青年为师时有些趾高气昂的神态,在第二日以后他便收敛了他的居傲。 在这个冷漠且强大的青年面前,无论是才学又或是此时他须要学习的为官之道,他都只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雏。 高不危为赵业讲的很认真,是在教他该如何去控制某些东西,在试图控制那些东西时有须要做些什么,而赵业却也听得认真,他在监察院内任职了几日,便也清晰体会到那些只服从于赵流年赵大公子的属下们是多么的麻烦,所以他必须得解决这些麻烦,做出一些事来,证明他自己。 也不管黄不学这胖子是如何的不耐烦,就算是填鸭式教育张宏也必定会让这胖子留在这处,他相信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总会给这胖子一点影响。所以这时的张宏却是很有兴趣的在看着高不危与赵业。 对于赵业,张宏很清楚他可能真的是有些拔苗助长了,可他没有办法,他此时须要用的人太多,可真正用的上却又太少,所以他只能抓着这些天资不错的人来使劲培养,而这样做的代价,却是要他不能再去考虑赵业的忠诚度。 张宏其实一直到现在都不相信赵业赵公子会真的为他一人效力。 所以说,这还是一个隐患,只不过即便现如今张宏能够意识到这个隐患却也毫无任何办法来解决,他只能先应付过眼下的这个危机,然后才去考虑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 便就如此在这议事厅中边看边想边等待着黄四的消息,大约也是在高不危刚说罢一句‘看人看便是识心’之时,这厅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之声,不等黄不学站起,张宏先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色,随后起身走出内厅。 皇帝陛下要召见他? 张宏不觉得这个消息来的突然,其实他也早便知道这几日皇帝陛下肯定会唤他,只不过这个时候召见他确实是有些不是时候,毕竟富贵还是没到,等待的那些东西也一样没到,所以说这个时候面见皇帝陛下肯定有些早。 可不管怎样张宏也不敢犹豫,他整理了一遍,让那位宫内来的天使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便换了身官服,随后与宫内来人一同走出张府,向着皇宫那处而去。 在面见皇帝陛下的过程中,张宏不可避免的再一次的经历了搜身净手等等烦琐且扯淡的过程,张宏真的觉得这个过程很是惹人嫌,也是因此便让他很奇怪那么多的大臣为何都是一心想着一睹天颜。 心中始终无法对皇权充满着敬畏的张宏当然不能理解面圣对于人来讲所意味着的真正含义。 皇帝陛下独自一人在那神龙殿中,张宏来过两次,但每一次都没有太多宫人在旁侍侯,这便让张宏很奇怪究竟是皇帝陛下从来都不曾让太多人在身旁,又或是因为要见他所以刻意没有留下太多宫人。 当然,宫人并不代表着没有,起码还有两名宫娥执扇站在皇帝陛下身侧,那李公公也恭身站在一旁,只不过上一次是张宏在说话之前示意皇帝陛下让这些人先自行离去了,而这一次却是在张宏行礼之后,皇帝陛下主动让这些人先行下去。 “你的那些事情办的如何了?”在宫人都退了下去之后,皇帝陛下从案上的书卷中抬起头,望了张宏一眼,却也没有太多慎重的意思,就好像是漫不经心的这么随口一问。 张宏心道皇帝陛下此次召见也果然还是为了他那计划,只是这位在朝廷上已经是表明态度支持了他这计划的皇帝陛下到底还会有些怎样的举动来帮助他?这当然不是他能想明白的,所以微一迟疑,张宏便恭身站在皇帝陛下五步之距处,道:“今日便可知结果。”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彻底意识到这位皇帝陛下那强悍的城府之后,这一次的张宏回答的异常老实,他也终于明白了类似皇帝陛下这等荣辱沉浮了一辈子的老人,他的那些心计城府实在是微不足道。 轻轻点头,皇帝陛下显然也是相信他的,只是在开口说话之前,皇帝陛下却忽然一笑,显得有些嘲讽有些古怪道:“如此说来,你答应要给朕的两百骑……在今日便可交到朕的手上?” 张宏不曾置否,他听得出皇帝陛下的不满,只是对于这不满他也没有办法,其实他先前最初告诉皇帝陛下他掌握有那些东西的时候,他已经是感觉到了皇帝陛下对他产生了戒备,但不知为何后来还是没有责怪他,只是很轻描淡写的指责了他几句便略过不曾再提。 “朕实在颇为好奇……你既然掌握了这些东西,为何还要主动告诉朕?难道你真的不知有了这东西无论你是否清白,都逃不过欺君谋逆一罪?你到底凭什么如此自信?莫非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没有杀意,只是很平淡的在说着心中疑问,但饶是如此,皇帝陛下这一番话依旧是问的张宏胆战心惊。 “微臣……实在没有欺君之心,况且想必陛下也知道,谋逆这种大事以微臣这等才能是做不来的。再有,当时京城那般情况之下,微臣也并不敢拿出那些东西,不然与陛下也有害而无益。”回答的算不上滴水不露,甚至隐隐有些大不敬的意思,但偏偏却是让皇帝陛下完全相信了这番话且根本不曾有任何疑虑。 “谁说你做不来谋逆之事?朕以为这种事你若做,定然顺手无比。”皇帝陛下反常的取笑了张宏一句,却也不管这厮如何假装的惶恐颤抖,只是自顾自再次叹道:“不过朕相信你。那个时候,这些东西即便你拿出来也确实是落不到朕的掌握之中……这件事情你有大错,但也有大功,朕便略过不提了。” 张宏诚惶诚恐,再次感谢陛下天恩。 “只不过。”好的不曾讲话,坏的便马上提起,这或许是许多大人物上位者都喜欢用的一个手段,先扬后抑:“你说你手中一共有三百骑,朕这几日想了想却总觉得有些不对,若共三百骑的话,那朕要你两百,你岂非仅剩一百?” 听不出这话是好是坏,张宏只能假装愚钝,很惶恐的道:“微臣绝不敢欺瞒陛下,陛下您要知道这原本就是您的东西,蒙陛下恩赐臣才能留下这些,而若是臣真是胆敢私造藏匿的话,那臣……岂非万死难辞其咎?” “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皇帝陛下摆了摆手,很出乎张宏意料,继续道:“朕当然知道这东西造起来异常的困难,有这三百之数怕已经是你的极限出乎了朕的想象……只不过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乃至你以后所要做的事情,都不是这一百之数所能抗衡的。” “张宏,朕相信,所以若是朕想要给你一个权利,让你完全掌握这东西,你是否可接?”原本似乎是淡然至极的谈话,可皇帝陛下却陡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却是直接杀的张宏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一瞬间,张宏当然也知道皇帝陛下言中的是否敢接究竟意味着什么,这肯定不是接受皇帝陛下天恩赏赐这么简单的一回事,而若是接受了这东西,那完全便是代表着,张宏他在日后都必须得去按照皇帝陛下的心意去做那一件事情! 这当然是一个极为艰难的选择,以前世张宏记忆中对于这段历史的了解来说,他必然知道皇帝陛下要他做的那件事情究竟有着怎样的风险,那可是连皇帝陛下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可是,若是不接,那皇帝陛下会如何?更何况对于此刻张宏的处境来说,若是他接受了那肯定会为他眼下做的这些事情带来极大的好处! 接还是不接,这并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 … (又不足两章量……五千余字,我果然是个懒货啊。 不过,这个月怎么着也得完本。)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二章 皆备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二章皆备 落可闻的神龙殿约莫沉寂了有一柱香的时间,那位身着红黑龙袍头顶金簪的皇帝陛下依旧漫不经心的伏案翻看着书卷,似乎根本不会担心这少年会做出忤逆他心意的选择。便就如此望着在冉冉升起的香铭中愈朦胧的脸,张宏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位皇帝陛下好象完全便是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这让他心中有些不满,可再如何的不满在沉默了这么许久之后,他也必须得给出一个答案,一个完全符合皇帝陛下心意的答案。 与眼前所面临的危机相比,日后可能会面对的那些危险毕竟尚未生,无论如何他也都必须得先度过眼前这个困难。想至此,张宏便难免心中暗叹了声,他知道他若是答应了皇帝陛下,那他便会拥有更多更骇人的权势,从而须要他面对的便也更多,这是一个有得有舍的问题,皇帝陛下在这一点上也的确是不曾亏待他。 既然已经卷入了这等朝堂争斗,既然已经处于了大唐政治最为湍急的旋涡,那难道还能轻易抽身而退吗?左右都是不能退,那为何不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大? 唇角微微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望着那位皇帝陛下,张宏极是认真的将双手抬起,行了一个无比恭敬的大礼,便就在这神龙殿中,张宏声音虽轻却落地有声,道:“微臣……叩谢陛下天恩,定不负陛下所期!” 皇帝陛下猛然抬头,愕然中带着全然的笑意,虽然这少年的选择一直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可真当这少年完全答应了他的条件之后,他依然是有些由衷的欣喜。 至此,成为皇帝陛下平衡点.这一事,张宏便就如此彻彻底底的答应了皇帝陛下,他与皇帝陛下之间的那些关系,也完全明朗化。 … … “二百骑,朕只留一百,你留二百。”显.然,在这等紧要关头,皇帝陛下也不愿再与这少年多说废话,在张宏答应了他那些事情以后,他当然得对这少年要去做的事情尽出一部分努力:“时日已经不多,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既然如此在朕并没有时间为你做太多事情的前提下,朕也当然不会吝啬手中的现有的资源。朕知道,洛阳一行于你而言乃是势在必行,如此若你单有一百骑怕是有所不足,索性朕给你二百保你安然。” 这是答应皇帝陛下之后的第.一点好处,很是有利的一大好处,张宏虽然心中苦涩他所答应皇帝陛下之后所须要面临的问题,但就现如今,对于皇帝陛下的大度,他也是极为受用。 再施一礼,张宏犹豫了下,还是道:“陛下,微臣有一百.骑已然足够自保,在微臣动身之后,京城怕也……所以微臣虽然感激陛下的心意,但为陛下想为大唐社稷想,微臣似乎都不能接受陛下的好意。” 很奇怪这少年居然还会拒绝!皇帝陛下竟是一怔,.完全没有料到这少年居然会说出这番话。但也是一怔之际,他却也想到这少年所真正的担心所在,因此皇帝陛下微笑,笑的异常开心。 这算不算得上是彻底拥有了这少年的忠诚? “京城你不必担心,前些年宫里的那些事情你不.曾经历也不知其中缘由,所以朕可以保证,你所担心的事情肯定不会生。”断然打消了张宏的担心,皇帝陛下不容张宏拒绝道:“朕给你的,你接着便是。并且,在日后的时日里,朕还会打造更多的出来,那个时候,你的监察院将永远拥有这等力量。” “微臣惶恐。”这是.皇帝陛下所给的第二个好处。若是第一个好处仅仅是将那等恐怖的力量暂且赐予张宏度过此次危机所用的话,那么这第二个好处则完全是将那力量给了张宏!再没有打算收回来的可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就算日后的那些事情再如何的惊险,他都绝对拥有了自保的能力! 张宏确实感动,确实惊颤,他绝对是一点都想不到这位城府深厚的皇帝陛下居然有这等决断力,他也完全想不到这位皇帝陛下对他居然有着这等的信任! “言谢便不必了。朕之所以如此,只是要你知道,在日后你须要全力配合朕去做那些事情,并且……”说到此,皇帝陛下本是微笑的神情忽然收敛,微皱了眉之际不知也是想起日后哪些可怕的事情,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又道:“罢了,你自己知道便可。” 张宏轻轻点头,再次恭身:“请陛下放心……微臣在日后无论遇到何等问题,总会以我大唐为重,以陛下为重!” 这是在表示着他的忠心,也是自从他须要在日后的唐玄宗,现如今的太平公主等人之间做出选择之后的第一次选择。他的选择并非平王李隆基,也不是太平公主殿下,而是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赞许,暂且抛开了他所想到那些可怕事情之后,便又道:“在你计划中,既然要前往洛阳便须要有人从旁相助,朕先前曾对你提议河南道督护府大将军手下的人马,你认为不可。那你说说看,究竟谁人可随你前往洛阳城?” “河南道督护府的大军,陛下须要留守以防河间有变。所以无论如何微臣都不能以私事而误国事。”先是解释了句他拒绝皇帝陛下好意的原因,张宏想了想,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明显又是极为肯定,道:“微臣以为,二王爷薛崇简可助微臣前往洛阳城!” “薛崇简?!”皇帝陛下失口问道。他当然知道先前这少年所担心的京城变故便是担心公主府那处……会因为那老狗的动手而生出变端,可此时这少年却忽然又无比的信任了公主府的二王爷,这到底是为何? 看着皇帝陛下满是不解的神情,张宏心中对他所选择的二王爷无比的信任,可真要他去对皇帝陛下解释,他却又完全不能解释。难道要他直接告诉皇帝陛下,在他前世所带来的那些记忆中,二王爷薛崇简非但不会帮助他的母亲大人,反而会直接帮助平王李隆基对付他的母亲太平公主殿下? “微臣……相信二王爷。”张宏再次肯定了他的话,却终究还是没有给出皇帝陛下一个解释。 皇帝陛下踌躇着,他望着这少年,显然不知这少年为何是那等的信任薛崇简,可不管怎样,既然那少年都将他的性命交到薛崇简手上,那他为何要去怀疑这个少年的选择。想了想,皇帝陛下便也道:“朕知道崇简以往对你的那些好处……不过此事毕竟敏感。”言着,但看这少年神情毫无半分变化,皇帝陛下终于也只能叹而再道:“不过若你坚持崇简,那朕当然也不会反对,朕这便给你一道旨意,此时的崇简正率大军驻扎在长安城外,你可直接去传朕旨意。” “谢陛下。”张宏再次恭身。 他很清楚,在皇帝陛下下了这么一道旨意,他如此接受了下来之后,那便也代表着这大唐的那些事情便正式拉开了序幕,关于那老狗的那些布置,也必然会进一步的掀起巨谰。 … … 离开皇宫走向王府胡同处家中的张宏在这一路上实在不知他这脚步究竟是沉重的异常又或是轻松的十分。在今日,他做出了选择,也终于摆脱了自从他来到这大唐起的立场不定,然而,他所做出的选择根据他前世所知道的那些历史来看,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看那都是一个极为愚蠢的选择。 选择皇帝陛下?要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可仅仅有两三年的皇帝命,这已然是过去了一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位雄才伟略的平王殿下很快便会入主东宫继而成为皇帝陛下,到了那个时候受皇帝陛下命在此时牵制平王殿下的张宏又如何来面对新的皇帝陛下? 张宏有些苦恼,就算那位平王殿下再如何的气度不俗,可谁能保证他成为皇帝陛下之后依旧可以信任容忍着他? 人都是会变的,随着身处的位置不同这种变化便也会愈的尤其明显。 张宏很不确定那位平王殿下究竟会成为如何的一个人,可在这个时候他似乎也根本不能去选择他非常想选择的平王殿下,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在张宏脑中盘旋了许久,而最终所能作出的选择却只能是今日的这等选择。 将来……该怎么走? 似乎……只剩下那么一条充满了未知与处处凶险的路。 心神恍惚的张宏便就如此回到了家中,他到府上之时甚至不曾注意到站在前院中的黄不学等人,而也是直到堪堪将与黄不学,高不危等人错身而过之时,他才注意到那些人正以一种很是奇怪的眼色望着他。 “出了什么事?”清醒回来的张宏开口便问,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其实应该是清晰察觉到大人有心事的高不危等人来问。 高不危深看了他几眼,似乎是要开口说话,但却在他说话之前,黄不学那胖子已然抢先言道:“大人,没出什么事,只是小人在此等着是想告诉大人您,富贵叔已经赶到了长安,这会儿正依着大人的意思在城外飞骑营等着大人您。” 张宏这才想起在今日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须要他去做。 连忙收敛了心思不再去想关于平王关于皇帝陛下的那些事情后,张宏忙再道:“这便随我出城。” … … 由长安城王府胡同走出,到长安城外飞骑营所暂时驻扎之处并不须要太长的时间,堪堪不足一个时辰的功夫,张宏等人便已经可以看到那处大军所驻扎之处的威严。 那是一处处营房紧紧相接的一处,可当张宏等人都已是看到了飞骑营所驻扎之地后,他们这一行人却选择了向相反的一个方向驶去。 将那些极为隐秘的重要东西暂且放在楚显这处当然是为了保险起见,要知道那些东西即便是经过了皇帝陛下的许可,可终究在眼下也还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而这等重要的东西自然不能流入京城也更不可能在张府,所以有着兵力若无皇帝陛下许可无人敢窥探的飞骑营便成了理所当然的寄放之处。 只不过,飞骑营毕竟人多口杂,且有乃是京城的驻军,如此一来飞骑营中的良莠不齐也避免不了,为了防止那东西被他人所察觉,从江南道来时,张宏便刻意交代过楚显,这种东西除了须要心腹来严加看管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知道。 这便也是他们向着反方向而去的原因,在飞骑营驻扎之处的另一处,则是楚显早早准备好的地方,那处有着江南楚氏死士一同随他入军的心腹,也还有着张宏的人,所以也绝对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张宏赶到这个地方之时,楚显等人正是满面震撼的站在那场间空地,这个时候富贵带来的那些东西已经被取了出来,由随富贵一同前来的三百人都装备在了身上,所以很直观的冲击力确实是带有强烈的震撼性。 张宏也是其中之一。自他走下马车望向了那处空地望向了那空地上犹如一尊尊黑铁而铸的铁骑之时,他的眼睛便再也移不开。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为何当初诛杀韦后之时,韦后仅凭这两百骑便可轻易踏破万骑营的防御以及工匠营的人肉护盾,也直到这时他才终于肯去相信,他冒着杀头之险而造就的大唐第一铁骑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铁骑! 尤其是,当此时他很清楚的知道这铁骑在日后便成为了他手中的力量,由他掌握之时,可想而知此时的张宏是如何的澎湃激动。 整整三百骑,大唐自立国以来公认的最强力量重甲铁骑! 张宏忍不住颤抖了手,他忽然觉得答应了皇帝陛下那位极为艰难的选择似乎也不再是一个错误性的选择,要知道,皇帝陛下也很大度的将这东西的掌握权给了他一部分,这可绝对是逆天的力量啊! … … “见过大人!”统一且浑厚的声响直冲击的张宏心中满是瞠目,他望着那铁骑,听着那等直逼云霄的呼喊声,忽然心中竟然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大无畏勇气。 这都是黄家培养出来的人,这都是黄不学这胖子以他黄家举尽全部倾尽所有而打造出来的绝对力量! 张宏强自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他轻轻走下马车向着黄不学走去,他当然知道这三百骑之所以能够如此整齐且化一的喊出这么一么句话完全乃是黄不学这胖子的功劳,他当然也知道这么一支绝对忠于他的力量其实原本就是黄不学那老爹在临死之前留给他的绝对力量! 一个可以让他而已在张宏手中活的无比滋润的绝对力量! 黄贾仁……张宏微眯了眼睛,虽然是望着那空地上的三百骑,但其实心中已经是在着那黄贾仁当年是如何的利用宗楚客等人造就了这支力量! 一个商人,居然可以偷到这等铁骑的炼就方法不说,更可以得到骑兵的训练方法,那黄贾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商人? 而这么一个商人又可以为了他的儿子做出当年的那些事情,这黄贾仁又是怎样的一个父亲? 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张宏忍不住拍了拍黄不学的肩,却见这厮在今日显然也是知道了这铁骑的真正威慑力,以及他父亲宁死也要留下这些东西的良苦用心,所以黄不学激动,所以黄不学悲伤且怨恨! 黄贾仁其实一直都知道商人在这世间乃是最没有地位的,黄贾仁其实也知道所谓的朝臣与商人的合作,大多是因为那些大人物们须要商人手中的银钱,所以才会有了所谓的合作,而这种程度的合作一旦当那位朝臣大人物遇到了麻烦,便也会随之消失。 因此,黄贾仁当然不允许他的儿子在日后也会像他一样被那些大人物们所轻易抛弃,所以他给他的儿子留下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筹码。 可是,想到了这些黄贾仁却终究还是没能看得透他的儿子,他恐怕也根本想不到居然在他死后他的儿子就轻易将这种逆天的东西交给了这少年! … … “你父亲……很了不起。”喃喃道着,张宏望着那铁骑,拍着黄不学的肩,满是感触,他终于明白那黄贾仁……为何在当日根本不曾反抗很坦然的便接受了死亡。 黄不学咬牙切齿,满是眼泪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哀:“我恨他!” 恨他没有给你这个不孝儿子尽孝道的机会吗? 张宏摇头轻叹,没有说话,他轻轻上前几步,看着楚显仍旧望着那铁骑移不开眼睛,禁不住道:“这铁骑……我打算日后留在你的麾下,你是否敢接?” 楚显目泛坚毅,沉声道:“大人之令末将岂敢不从?” “好……那便带着这铁骑,随我去救你们家少爷吧!”张宏紧接着道,再没有先前的那等犹豫。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 … (无言以对……)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三章 放弃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三章放弃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中的东风,可以指的是一个恰当的时机,也可以指的是须要借助的某种势;不过此时在张宏这处的东风,指的却并非时机也并非某种势,而是一个人。 张宏眼下所面对的情况决定了所谓的时机不能由他来选择,因为主动权始终不曾被他拥有,所以一直到现如今都是时机在选择着他,这或许有些难以理解,但简单些来说,便也是在说其实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时间不管时机是否恰当,张宏都必须得按照他的那些计划去部署去行动,他的时间一直都很紧迫。 因此已经失去了先机的张宏在部署着眼下这些事情的同时当然也是愈的小心翼翼,他必须得计算到每一个环节乃至每一个细节,而在这所有的环节中重甲铁骑的存在毫无疑问是一个决定成败的关键。 在此时,当这无比重要的重甲铁骑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之后,那么他计划中唯一剩下的便就是那个人,那个至关重要的人。 太平公主殿下最为喜爱的儿子,二王爷薛崇简。 抛开二王爷薛崇简的出身不谈,从张宏在那公主府门前第一次见到这位二王爷起,他便对这位王爷存在着不少好感,这种好感来源于二王爷为人的谦逊来源于二王爷的坦诚,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二王爷也绝对是帮助张宏完成眼下这个计划的最佳人选。 然而,一旦这个最佳人选牵.涉到了那公主府,那这其中便多了更多的不定因素,即便张宏能够肯定二王爷断然不会与公主府那老狗有任何关系,可他终究还是不能保证二王爷会不会受到他**大人的影响。 可张宏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位二.王爷,那是他前世随之而来的记忆在作祟,他始终记得这位二王爷最终在平王殿下与太平公主殿下的那些事中选择了平王殿下,这或许只能说明二王爷日后的眼光长远,可就从这一点上来讲,张宏也愿意相信那位日后眼光长远的二王爷在此时也绝非目光短浅之辈。 再者,除了手握重兵的二王爷,.他也根本没有其他人可选。 楚显自然不行,他虽然也是手握兵权可成助力,可.他那兵权却仅仅限于京城,飞骑营怎么来说也都是京畿重防的要害,要让楚显带着飞骑营离开京城赶去洛阳城,就算皇帝陛会允许会答应,但朝上的文武百官却肯定没有答应的可能。 … … 见到了重甲铁骑,张宏便犹如吃了颗定心丸,他千.交代万嘱咐叮咛楚显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将这一百铁骑秘密交到宫中千牛卫之后,便再也没有在此处多做停留。 在这一日他的那些计划已经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完全承认,而重甲铁骑也在这一日赶到了京城,那剩下的自然便须要他立即带着皇帝陛下的旨意前往薛崇简大营那处,因为时间的一直紧迫便决定了他必须得在今日部署罢一切,随时都可动手。 “但愿……洛阳城那.处的楚图与妖妖可以再多坚持几日……”这是离开飞骑营所驻之地时,张宏心中唯一的想法。 …… 向二王爷薛崇简那处赶去之时,张宏并没有再让高不危与黄不学相随,因为每日手上的事物繁多,高不危在见罢了大人手中真正的力量后便带着震撼回往了张府,而黄不学则要与富贵留在楚显这处等着消息,所以与张宏一同向咸阳城那处二王爷驻地的便只是驾着马车的黄四。 从长安城到咸阳城以大唐的交通能力来说少说也得将近一日的功夫,而这时又是下午时分将近晚间,所以在黄四听说少爷要连夜赶往咸阳城时也暗自计算着起码要到明日才可赶到了,因为就算是昼夜不歇,在晚间赶路不可避免的要慢上许多。 可是,出乎黄四意料仅仅是向着咸阳城那处走了两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少爷便唤他转了个方向,然后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出现在黄四面前的便是一处处雪白营房,这些营房排列的秩序显然不同飞骑营驻地那么整齐,但胜在数量众多,就这么一眼望去,黄四心中已经可以肯定起码要是飞骑营的两倍以上。 由此可见少爷今日要见的恐怕是一位比那位威武不凡的楚大将军还要厉害的大将军。 如此想着的黄四并没有被张宏带过去,他被留在了距离营房有几里地的那处,对此黄四肯定不会有意见,他一向都知己命享己命,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他不会嫉妒更不会眼红,在他心中只要能将两位少爷侍侯的开心,那便是他的大造化。 拒绝了黄四想再送上一程的张宏便就如此徒步走向二王爷的大营,他知道二王爷驻扎在此已经有一年多的时日了,也知道别看着眼前的营房已经足够震撼,可二王爷所掌握的真正兵力在此处所体现的也不过是其中几分,要知道,当年诛杀韦后之时,宗楚客在外城外的十万大军可都尽归了二王爷手中。 便就如此一路走一路感慨着此处军力的旺盛,张宏在接近那中军大营之时,也终于迎来了前来接应他的人,他要来此地面见二王爷当然先前已经通过楚显的飞骑营快马传过了消息,不然他为何能够如此轻松的便接近驻军要地? 接应之人兴许是二王爷帐内的一员副将,他未必知道张宏的身份,但他却肯定知道二王爷要他亲自在外等待意味着什么,所以这一路上他对张宏也极为恭谨,只是心想着这少年兴许又是太平公主殿下府中的某位权贵少爷,并不敢怠慢。 中军大营之中并没有其他闲人,二王爷薛崇简独自一人在那营中自斟自饮,并无盔甲在身的他今日乃是一身儒衫,在营中四周所悬挂着的兵器映衬之下,显得英气无比。这时,二王爷似乎根本不曾去想过那少年突然造访的原因,他神情淡然,却又有几分欣喜。 是要见到故人的欣喜。 张宏入帐第一眼便看到二王爷那一身青色儒衫,在这盛夏时节,他一路走来其实已经很是同情那些戎装在身到处巡逻的兵士们,而事实上在他走入这营帐之前,也是极为期待二王爷那一身盔甲下的狼狈,可哪知这位王爷根本不将那些军中戒律放在心上。 “您这怕是不太合规矩吧?”张宏笑意昂然,在二王爷亲自起身大笑迎了过来之际,他行了礼,又笑道:“不着军装已是罪过,又在军中饮酒,那可是起码要军仗五十侍侯的大罪过啊。” 普天之下,敢和一位王爷又是太平公主殿下儿子的大人物这样说话的人实在不多,几乎可以说没有。就连平王殿下怕也得斟酌言辞,可偏偏这少年就这么从容自若的随意说了出来。 这让二王爷心中一怔,却随即连连又笑,道:“果然是与以往不同了,在以往你见到本王哪次不是虚模假样的恭恭谨谨惹人厌烦?怎的此时就明白了过来?也知道本王最为厌恶那等烦琐礼仪了?” 张宏微笑,似乎真的是心底不曾忌讳对方的那层身份,他道:“王爷,您想必是不知道微臣现如今的身份罢?监察院少府,假假来说也是负责监察朝中大臣的,似今日您这等违法之事,微臣大可以弹劾王爷您个不务军事之罪。” “少来少来。”二王爷根本不在意张宏的调侃,他知道这少年一路走来所付出的那些东西,也亲眼见证了这少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如今的声名显赫,所以又因为他在这少年崛起之中所做的那些事情,便让他二人关系很不一般,一边取笑着张宏如今得了志了,就敢这么大不敬了,二王爷也一边拉着张宏坐入那早已备好的酒菜之前。 二王爷并不是张宏所谓的利益伙伴,他在张宏心中确实有着不轻的分量,所以张宏并没有选择开门见山,反而是在坐下之后与二王爷说着些闲话,各自言着这一年多来的经历,便就像许多不曾相见的故人在叙旧那般。 谈起那些年的那些事,张宏无疑深有感触,他边回想着这三年来的经历也暗自感慨着那么多的危机居然还能让他侥幸这么一路走了下来,难免的,想到这些张宏便由衷的向着二王爷举起酒杯,收起了微笑,认真道:“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得感谢王爷您这么几年来的照应。” 瞧见这少年似乎是认真了起来,二王爷也不再取笑与他说些闲话,摆了摆手,也是带着三分感慨七分欣赏道:“不用太多谢我,你这几年来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看在眼中,其中我能做的并不多,也没有帮到你多少,你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那都是你的造化,况且,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的你若再没有些起色,那岂不是太过不公?”兴许他也察觉到了他这一番话又勾起了张宏对于往事那些苦难的回忆,二王爷忽然一笑,又道:“再者,你这感谢有几分诚意本王难道不成?莫要忘了你最初见到本王之际你是如何担心本王的。” 迎着二王爷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张宏一时大窘,他当然记得他第一次在公主府门前遇到二王爷之时,乃是一心想着这位王爷的断袖之癖以及担心着他自己是否会落入魔掌…… “过去的便不再提了,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本王也有分寸,我之所以那般青睐于你,也是因为你的为人。”二王爷仰头饮下那一杯满酒,顿而再道:“这几年来你做的都很不错,无论是在京城还是江南道的那些事,这一点隆基也是这么认为。” 提起了平王李隆基,张宏便不免有是心中多了些事情,他表面不露声色依旧微笑,可其实心中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在猜测着这位二王爷现如今与平王殿下究竟有着怎样的交情。 然而,虽然从神情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但二王爷明显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看了张宏一眼,不着痕迹但却突然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监察院关于赵流年的那些事情……你不必担心隆基会因此而对你不满,让赵流年退,那是我的意思。”薛崇简言语直指张宏之心,而张宏虽然也认为平王殿下未必会因为监察院的事情而对他心有芥蒂,但终究是难免有些忐忑。 可在这时,当二王爷说出这一句话后张宏的那些忐忑便再也不见,他也终于知道为何平王殿下当日宁可让赵大公子赵流年离心也会那般的支持着他,他先前一直以为那是平王殿下的大度,可哪知这居然会是未在京城的二王爷在暗中相助! 这当然是一个天大的相助,张宏一时间初听之下情不自禁便要起身相谢,但眼看着这少年认真的模样,二王爷却在他起身之前便阻止了他,深深的凝望着他,道:“不必言谢。其实本王也并非完全是为了助你,只是这赵流年身份始终有些不简单……” 说到这儿,也是张宏在在奇怪着赵流年身份之时,二王爷却突然缄口,见此张宏当然也知道二王爷接下来的那些话想必他是不方便知道的,因为赵流年的那些事肯定牵涉到了平王的内事,所以张宏也不会去问,他只是又一次的道:“可不管怎样,这件事情总还是要谢过王爷您的。” 二王爷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关于赵流年的事情,反而是笑道:“说起来那监察院的要害之处……这朝中我一直以为只有隆基看的最清楚,可却实在不曾想到你居然也看到了。不过这样也好,你若日后完全掌握了监察院……少不得要助本王洗掉许多不必的麻烦。” “王爷之命小可怎敢推辞。”张宏随口接到,义不容辞。 “哪怕是天大的麻烦?”似乎仅仅是一句玩笑话,二王爷略显玩味,微笑道。 张宏毫不迟疑,认真点头道:“再大的麻烦少可也会竭尽全力为王爷周旋。” 盯着这少年,看了张宏许久,二王爷终于还是瞧得出这少年在说出这句话之时全然乃是认真,这便让他颇有感慨,他叹了声,极是突兀的道:“你果然还是未变,本来本王也担心你站的愈高是否会变的越快,但现在看来,你本性便是那等的有恩必报,这一点怕是变不了了。” 张宏笑了笑,没有接口。是不是有恩必报他不清楚,但他很清楚这位二王爷给他的恩,他怕是没有机会去还的,因为来日的二王爷……只会更加的荣耀。 … … 只是饮着面前的酒,二人推杯换盏之下不知不觉张宏来此已经有了大半个时辰,而饶是如此,张宏似乎还是不打算说出他真正的来意,即便此时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是何等的紧迫。 终于,还是二王爷率先挑起了此事,他似乎知道一些关于张宏的来意,在又饮下了一杯酒后,二王爷似是漫不经心看了张宏一眼,随后道:“近日来生的那些事情……我虽不在京但多少也知道一些。你今日来此,怕也是为了那些事情吧?” 张宏没有迟疑,他原本就知道京城里的那些事情肯定瞒不过这位二王爷,所以很坦然的他便点了点头,也不矫情,直接道:“是想请二王爷再助小可一次。” 虽然还是那副淡然微笑的温和神情,但张宏已然是分明觉察到此时二王爷薛崇简面上挂起了不少自嘲之意,在张宏面前,他也根本不打算去掩饰他的那些无奈,只是看着张宏坦然的神色,薛崇简叹道:“外人看我,无非是出身家世,以及我身上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荣耀光环,可个中滋味却究竟又有几人能懂?就拿京城此事来言,换作你是我,你来想想看,这种局面之下即使我有着平定一切的能力,那我又能做些什么?” 京城现如今的局面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王公公的那些阴谋勾当毕竟只是暗中存在的,其中在京城并没有太多人知道,而展现在京城表面上的事情,却只是平王殿下与太平公主殿下二人之间因为赵王突然病倒所引的那些事情。所以在这个时候二王爷薛崇简言中所指的京城此事,显然便是太平公主与平王的这些事。 诚然,这件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让二王爷大为棘手的事情,因为一方面是他的母亲大人,而另一方面却又是他从小的至交现如今的好友平王殿下,他在这二人中间又该如何自处? 这是二王爷的一个为难之处,他的苦涩处境单就太平公主与平王殿下二人而言并不比张宏好上任何一分半点,这一点张宏自然也清楚,他在来之前当然也会去考虑在这个时期二王爷薛崇简的想法。 他知道最终二王爷若无意外是会选择平王李隆基的,可眼下这个时候在太平公主与平王殿下还没有到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一地步之时,二王爷又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立场? 两不相助?有可能,但似乎又不太可能。 张宏对这个问题也颇为烦恼。 然而,在二王爷说出了那句话后,张宏先考虑的却并不是二王爷此时的处境问题,他看着二王爷那无奈的神情,看着二王爷那副苦涩,便突然言不由心的道:“如此……还请王爷权当小可今日不曾来过,而至于小可此时,则完全是来找二王爷叙旧来的。” 毫无疑问,此言一落便也代表着张宏对于今日前来所求之事的放弃。 放弃的如此简单,干净利落到令人指。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累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四章不累 造成眼下京城人心惶惶暗流涌动以及张宏面临危险局面的,从表面看来,便是平王殿下与太平公主殿下二人因为赵王一事而触的冲突在即,可其实这京里却也有着极少数的一部分人知道,真正影响到整个朝廷大局的,尚且还不是赵王的那件事情,而正是公主府内那位手眼通天的老狗在最近的一系列动作。 尽管没有人知道那老狗究竟为何会有如此阵势,也没有人知道做出了这些一系列大手笔的那老狗究竟要做些什么,可单单就从那老狗的这些举动中,便可让人轻易察觉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凝重氛围,谁都知道,已经是势在必行的那老狗定然是要妄图行那逆天之举了。 可是,赵王殿下病倒导致太平公主实力受损,本不应与那老狗有任何牵连的这些事情为何会让那老狗有如此剧烈的反映?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这老狗原本就是公主府的人?但从太平公主殿下与那老狗外人所能不理解的关系来看,似乎无论怎么看,那老狗也都没有因为太平公主而做出这等玉石俱焚之事的理由。那么,这样一来,那老狗有现如今这些动作便真的成为了一个谜,一个或许只有那老狗才能说得清的谜。 不过,就算没有人能够猜到那老狗出手的理由,也没有人能够知道那老狗与太平公主之间的真正关系,可那老狗这么一做,总归是让人难以将太平公主从这些事情中撇开出去,因为那老狗始终是太平公主府的人。 所以说,那老狗的这些事情其实已经是将或许参与或许根本不知情的太平公主殿下牵涉了进来,无论外人怎么看怎么想,太平公主殿下在关于那老狗的这些事中已然是不能脱出身去。 这便直接又关联到了太平.公主殿下的举动,或许本没有参合到那老狗这些事的她会不会因为那老狗的势在必行而真的与那老狗共同做出些事来?这当然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就太平公主一向的心性来看,她绝无可能容忍此次平王与赵王的联手演戏,所以她定然会采取一系列的报复手段,而恰恰也正是在她实施着她的手段之际,那老狗王公公又导演了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手笔,便也直接给了太平公主殿下所谓的时机。再加上,既然王公公动了手已经是直接牵涉到了她,那太平公主殿下会不会索性将心一横,继而行出那等大事,这又是谁能说定的? 因为这些,便决定了太平公主殿.下在此事中的举足轻重,也因为这些,便造成了太平公主殿下的任何举动都足以影响这所有的事情。 而若太平公主殿下真的是与.那老狗联手做出了那些事情……那后果,自然是极为的不堪想象,此时的大唐怕也绝对没有人能够轻易抵挡这一场浩大风波。 … … 这些,便就是促使此时张宏决然放弃的主要原因,.他了解在这一局中太平公主乃是最为不确定的因素,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便就能够知道二王爷薛崇简此时的为难与徘徊,而他既然又不想将这位犹豫不决的二王爷拖下水,做出那等可能会让二王爷悔恨终生的事情,那便只能放弃。 迎着此刻二王爷阴晴不定的神色,张宏知道他心.中所想,轻轻拿起面前酒杯,把玩着却不饮下,也不曾继续望向二王爷,只是便就如此神色随意的看着手中酒杯,道:“王爷,您千万不要认为小可会在您面前玩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您知道,我也知道,这等程度的激将法断然不会被小可在此时使用。” 二王爷轻扬嘴角,坐在大帐中最上处的他当然.也清楚他**大人的那些事情,所以他无奈他不知该如何抉择。然而,面对张宏这一句并不好笑的冷笑话,理应一笑置之的薛崇简,却径自问了句:“既然如此,那你今日为何还要来?休要再提叙旧之类,你不信,本王同样也不会信。” 本王。注意到二.王爷今日第一次使用这等自称,张宏微微俯身,他看了眼从他入这大营就被藏在胸前的那一道圣旨,微微自嘲一笑,便也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以圣旨来要二王爷做出违心的决定。 因此,他叹息,缓缓抬头时,眼中多了许多的认真之意他望着二王爷,逐字逐句道:“您知道,我毕竟乃是公主府出来的人,您也知道,于我有恩的人……我此生是不敢忘却的。所以,我当然愿意相信太平公主殿下。既然如此,那我为何不能去搏一搏去赌一赌?说穿了来讲,我今日来,原本便是碰碰运气,搏上一搏。” 他相信太平公主殿下,他相信太平公主那个女人断然不会与那老狗联手做出那等事情。 可太平公主殿下是何等一个人物?她的心思这大唐天下又有几人能够猜透?怕是便连她最为喜爱的儿子薛崇简也不敢轻易断言在这一件事中他的母亲,太平公主殿下究竟会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吧? 但张宏却敢相信。 “你确定是在赌,并且绝对是可谓一场豪赌。”二王爷薛崇简愕然之后便是意味深长的神态,他望着张宏缓缓道:“可本王与你不同,你的出身经历都决定了你必须得冒着一切风险抓住一切可能的机遇,但我不一样,我从来没有面对过需要下如此大赌注的事情,这一点想必你也明白。所以……你不要介意我一向的谨慎习惯……” 这绝非二王爷是在与张宏比拟着出身经历,而仅仅是他在很平淡的叙说着一个浅白的事实。其实二王爷说的也确实如此,出身高贵的二王爷又何须如张宏一般剑走偏锋? 张宏暗自叹息,当然也听出了二王爷的言外之意,他知道已经说出了这话的二王爷肯定不会再有任何举动了,因为二王爷既然不敢去赌他的母亲大人会在这件事中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便也决定了他在目前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让张宏难免有些黯然之意,他确实是有些意兴阑珊,既然二王爷已经指望不上,那他便须要尽快的再去寻找另外的帮助,单单就凭他手中所掌握的力量,那是根本不足以对洛阳城形成绝对的威慑力的。 … … 然而,张宏默默垂头之时,却未曾注意到二王爷嘴角那一闪而过的浅笑。 用峰回路转来形容此时张宏的心情再合适不过。 也是看着那少年自然而然的黯然之意,二王爷原本暗藏的期待之色渐渐淡薄,随之而取代的却是极为反常的笑意,他似乎是遇到了一件极为称心的好事,便就如此望着那少年沉默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二王爷突然道:“你为何还是不愿将圣旨拿出?你应当知道若有圣旨在此……就算我再如何的不愿去赌,却也必须得按照你的心意去行事。” 正是沉浸在思虑与黯然中的张宏根本没有去考虑二王爷怎会知道他有圣旨这个问题,他下意识便苦笑,道:“小可怎能如此而对王爷?这件事情小可也知道王爷的为难之处,无论您怎样决定,小可都只会……”说到此,张宏终于意识到了那个问题,他猛然抬头,有些古怪有些疑惑问道:“王爷怎知小可有陛下旨意在身?” “我先前说了,京城近日来的那些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既然如此,那我肯定也知道你这次行事乃是皇帝陛下允许了的,从而,你今日前来也一样是经过了皇帝陛下的许可,所以你有着圣旨也并不奇怪。”轻声言着,二王爷微笑自若,这也算是能够极为肯定的认为这少年果然是真心实意的在对他,他笑而再道:“再者来说,我这大军就算要动,那也必须得有朝廷的旨意……” 张宏不禁暗暗失笑,这日里一心只想着洛阳城那处事情的他确实是忽略了这些问题,但笑后,却依旧是认真道:“王爷所言不差……不过还望王爷切勿多心,这圣旨有与没有其实区别不大,若王爷想再等上一等,那皇帝陛下也肯定不会为难王爷。” “好大的口气啊,你可知道你这么一句话先便是对皇帝陛下的大不敬?”二王爷叹了口气,调侃了张宏一句。 却见张宏只是苦笑,并不答话。 “说吧,要本王派出多少兵力可以配合你的计划?”便是在张宏毫无准备之际,二王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也是迎着张宏猛然间抬头满是疑惑的神情,二王爷笑而再道:“本王不喜欢赌也不会赌……这并不代表本王就不相信你。我是不会赌,但你可以,而我又相信你,所以……你放手去搏吧,本王还是愿意支持你的。” 确实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张宏哪能想到此刻的柳暗花明?他望着二王爷时显得无比惊愕,似乎根本不相信他的耳朵。 二王爷笑了笑,再道:“不过这也不代表本王便会随你一起去赌……我还是在此按兵不动继续静观其变,但你须要多少人我都可以派给你,领兵之人,便是本王麾下的王威王大将军。” 尘埃落定。 张宏随即起身,郑重其事的向着二王爷行了一个大礼,无比认真道:“小可多谢王爷,大恩不言谢,但来日王爷若有所须,小可万不会推辞。” 摆了摆手,二王爷并没有就张宏这话再说什么,其实张宏做的好,好便好在他先前始终不曾拿出圣旨,不然既然是抗命不遵二王爷也定然不会轻易出兵的。 “现在,本王是否可以知道你为何如此迫不及待的动手么?据本王所知,那老狗此次动手并非针对你而乃是针对隆基。”这是二王爷薛崇简今日里最大的一个疑惑,同时也是许多人的疑惑,确实是没有人知道张宏这少年为何在这一件与他并没有关系的事情上做出如此多的举动。 张宏没有直接回答二王爷的问话,他反而将眼睛望向了大帐之外,显得有些担忧有些迷离,轻声道:“王爷,您是否注意到,楚图已经不在小可身旁有段时日了……” 原来如此。 薛崇简再无犹豫,又一次的肯定了这少年的心性为人,都还是以往的那个少年,他并没有因为此时的身份而有任何的变化。 这一点难道不应该被他所欣赏吗? … … 守在二王爷薛崇简驻军大营之外不远的黄四堪堪等到天色已然是伸手不见五指时才等到少爷,这确实是让他如释重负狠狠的松了口气,要知道少爷去见的那个人他并不知道是谁,而那军营在黄四这下人的眼里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丘八,这当然是让黄四时刻提心吊胆担心着少爷是否会遭遇不测。 不过幸好,在黄四终于等到了他的少爷之后,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也终于现少爷没有缺胳膊少腿,这就让他彻底安心了下来,他谄笑着,一边心里咒骂着,心想着我家少爷是何等样的一个人物又怎会被这些个丘八亡命之徒所伤,一边却也小心的搬下马车上所放的胡凳将少爷扶上马车。 也许是因为夜深的缘故,对于黄四的这些古怪张宏显然是毫不察觉,此刻的他正是沉浸在他的那些心事之中,在想着接下来的事情,以及刚才与二王爷谈的那些话。 为何会相信太平公主殿下此次一定不会站在那老狗身边与那老狗联手做出一场惊天动地的事来?那是因为张宏到现在还是在考虑着他所记忆中的历史,在他那些记忆中虽然不存在王公公这个人,可在这时期从生的所有事件中,张宏却也绝对想不起太平公主殿下有过叛乱,所以这么一来,他便难免的去相信太平公主殿下。 只不过,这份相信中究竟有几分是真诚的相信倒也只有张宏知道,其实这些对于太平公主殿下的信任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乃是张宏不得不去如此相信,他很清楚若太平公主真的参合到了那老狗的事情中,那无论是他又或是此时羽翼渐丰的平王殿下肯定都没有幸免的可能。所以如此一来,他不相信也得相信,这便直接导致了他的这份信任完全变了质,此刻他的这些信任……其实用祈祷来说更为恰当。 祈祷太平公主殿下……真的不会参与到那老狗的事情中。 这些,自然不是二王爷薛崇简所能知道的,张宏在那颠簸的马车中趁着夜色连夜赶回长安城之际,其实也已经是察觉到那位从来不会去赌去搏的二王爷,这一次已经是在赌了。只不过,他将赌注悉数压在了张宏这处。 究竟是成心如意一举救出楚图与妖妖?又或是因他这些计划而彻底点燃大唐的动乱,最终演变成为连皇帝陛下与平王殿下都不可收拾的局面? 便连张宏也不说清楚,他唯一知道的,也只是清楚的知道他的这些计划……势在必行。 退不得。 … … 尽管这些时日来京城私下的人心惶惶再如何的惊颤人心,可表面上长安城依旧是一派稳定之象,所以说那些禁城宵禁等等情况并没有生,张宏的马车也异常顺利的由长安城城门处驶了进去,向着王府胡同那处行去。 二王爷这处的事情已经办妥,在张宏离开那大营之时,二王爷已经连夜点兵要王威率兵动身了;而江南道那些张宏最为须要的东西也送到了京城;这一切基本上都算是彻底准备好了,那剩下的,自然就只剩下了眼下家中的这件事情,并且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在明日晌午之前办妥。 因为他确定不了洛阳城那处楚图……究竟是否还能坚持下去,所以他只能在明日下午时分便将他的计划全部体现出来,尽快将那些人救出洛阳城。 回到家中,满院已经归于沉寂,便连议事厅那从不曾熄灭的油灯也一片黑暗,张宏知道在他这些计划真正实施之时,高不危肯定也还须要在外做些什么,所以今夜高不危不在这处也属正常。 在这一片的黑暗中,张宏唤退了小心翼翼随在身后的黄四,也不管后者是如何的不解,他只是声音轻且不容人置疑的令黄四先去休息。随后,他便这样,独自一人走到阿娘房前,望着一片黑暗,沉默不语。 他没有直接去敲开阿娘的房门,也没有先去与玉儿商量下,让玉儿一同规劝阿娘,那是因为他知道他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间接的让阿娘知道,让玉儿知道,他答应的成亲之日恐怕又要推迟了,这很残忍,他不能就这么告诉玉儿,尽管他同时也知道那个娇羞善良无比的少女肯定不会介意,也肯定不会有意见。 满院皆静……张宏便就如此安静且黯伤的站在房前,望着那房内的一片黑暗,他忽然觉得自从他来到这唐朝起,他的眼前就从来没有光明过。 他只是一个少年,就算两世的人生让他再如何的心智强大,可他终于还只是一个少年……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 … 房门突然打开,即便屋内依旧黑暗一片,可张宏却依然能够清晰看到仅仅披着一身青衣的阿娘缓缓走出。 阿娘看着她这个让她骄傲无比的儿子,就好像真的因为夜色而看不见先前张宏面上的黯伤,只是如此含着微笑带着泪花,看着少年满是倔强微笑的神情,阿娘伸上,抚上张宏的脸,喃喃道:“宏儿,累吗?” 张宏笑意渐浓,使劲摇头:“不累。” 是真的。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亲**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五章亲** 母子连心。 并不是张宏在走来这阿娘房门前时出了声响,也不是房内的阿娘听到了张宏的脚步声,事实上这一夜阿娘也如往夜那般并没有入睡,她知道她的儿子晌午便出去,一直到晚间用饭时都不曾回来,所以便习惯性的等待着,像以往那样在房内等待着能够听到他儿子回房休息的声音。 然而,这一夜却是等到了后半夜还是不曾听到那声音,这便让阿娘禁不住的有些担心,她当然知道她这个出身凡凡并无依靠的儿子能够有今日成就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她当然也知道平日里在她面前总是微笑自若的宏儿……其实仅仅是将轻松留给了她,而将那些苦难与所面临的危险藏在了心中放在了肚里不曾让她知道担心过。 她自然更知道,她的儿子其实一直活的都很累…… 可这些,阿娘从来都不曾在她的宏儿面前提起过,尽管她知道她心疼她不忍,可她却也肯定不会愿意让宏儿知道去成为宏儿的累赘。 在外已经有那么多事情须要担心的宏儿,在家绝对不可以再有放心不下的,这是阿娘对府上那些人唯一的要求。 或许,阿娘的这些想法张宏都不知道也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认真分析,可最起码在每次回家看到阿娘等人温和笑颜时,张宏肯定也能够想到这些笑颜中究竟含有多少勉强的成分,他必然知道他每日在外所忙碌的那些事情,即便阿娘一点都不了解,可终究还是免不了为他担心。 不过,对于这一点张宏就算.了解却也有心无力去改变。 这便是现实的残忍,也是命运女.神那狗*养的*子给他这一家最大的苦难与折磨。张宏不能改变,便只能沉默的选择反抗,他也只能将阿娘给他最大的恩情深藏在心,始终不曾说出来。 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去改变.这一切,让阿娘可以真的笑出来。 … … 阿娘房内,就着那一盏虽不明亮但却异常温暖的.昏暗油灯,阿娘轻抚着张宏脸庞,她满是慈爱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张宏的脸,看着她孩儿那微笑淡然的神情,阿娘目中晶莹一片,喃喃道:“宏儿,阿娘可是有些时日不曾再好生瞧过你了。你真的是……长大了。” 张宏心中黯然,面上却是讪讪一笑道:“孩儿近日确.实太过忙碌没有仔细陪伴阿娘,不过娘您放心,等孩儿将手上的这些事情忙完,定然陪伴阿娘好好歇息,再也不会像眼下这般。” 阿娘轻轻点头,目光依旧不曾离开过张宏的脸,.但也只是刚刚点头,阿娘却随即又摇了摇头,强自一笑道:“不用担心为娘,有叶婶与玉儿伴着,娘不会闷。况且,此时有我儿,家中一切比之几年前那好上了多少娘自然知道,你看娘现在穿的衣裳吃的饭食,在几年前哪儿敢想过?所以说,且安心放心在外做你的事情吧,不要因为阿娘而分了心。” 转身,打量着这.房内的一切物什,那雕花屏风,那精致的桌案。再想想以前居住在那坊区时的饥不得饱食,寝不得温暖,这已然是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了。而这一切,毫无疑问却也都是张宏努力经营下来的成果,或许现如今他的权势依旧算不得跋扈熏天,或许他在外也依旧不足以让京城人人侧目,但眼下的这些,不就是他最大的功劳吗? 最起码,他改变了自己的家境,最起码,他让阿娘过上了不必再为生活所劳碌的日子。 但,这同时张宏却也知道阿娘的这些话仅仅是为宽慰他而言的,拿现如今这等锦衣玉食却提心吊胆的日子去换以往那种虽贫寒但却满足平安的生活,阿娘也定然愿意毫不迟疑的去交换。不过,虽然看出了这些,张宏却也不会拆穿阿娘,他只是环视了房内一周,挠头道:“孩儿毕竟是长大了,让阿娘过的好一些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再者,即便到了现在,孩儿也仍是认为没能让阿娘过到最好,孩儿也始终认为阿娘肯定可以过的更好。” “有多好?”阿娘浅笑,轻拥了她的儿子,避免不了的担忧被她藏的很深,她一派温情笑颜道:“人常说知足而知乐,这一点你爹生前时常提起,所以为娘真的很满足了。宏儿,不要太纠缠于让阿娘过的好,阿娘一直都知道我的孩子肯定会让我过的很好很好的。”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呢。 不知为何,轻轻依偎着阿娘的张宏在这异常温暖的怀抱中听着阿娘的话,竟然湿润了眼眶,他紧紧的抱着阿娘,百般感触涌上心头,哽咽道:“娘……孩儿不想让你每日里都担心孩儿,孩儿真的长大了,那些事那些人孩儿真的不怕的。” “娘知道。”阿娘目中坚毅,轻拍着张宏的背,坚决道 … … 张宏没有提起关于他心中要阿娘等人暂往江南道的事情,而在房门前已经是察觉到儿子必定有心事的阿娘却也反常的只字未提,这当然不是一种默契,事实上张宏不提是在等着阿娘主动去问,而阿娘不提,则是要看看她儿子的那些心事究竟是否严重。 倘若张宏最终也没有说出来,那自然代表着那些事情可以不提,而若是张宏主动说了出来,那便意味着阿娘绝无反驳的可能,她当然可以肯定事态的严重。 这是阿娘在她儿子身上玩弄的一个善意的小把戏,张宏未必看得出来。 后来,还是张宏主动提起了这事,纵然他再如何的不想在此时再提起这事让阿娘担心,可他却也必须得让阿娘等人暂且离开京城,因为他根本把握不了此次计划中可能存在的那些未知风险,他绝对不允许在他计划失败后贴上了他的性命,还要付出阿娘等人的安稳。 “娘,孩儿近日来想着与玉儿成亲是否可以在江南道?江南那处孩儿去过,风景甚为秀丽,在那处孩儿几乎就不想回来了,所以孩儿想既然京城现如今不够安定,那反倒不如我们暂且去往江南道,一来风景好可以散心,二来也可以避去不少麻烦。再就是,成亲这种事情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孩儿不想委屈了玉儿即便成亲还要在京城为我担心,所以干脆我们一家去江南道吧,也算是个成亲旅游。”平复了情绪,起身坐好望着阿娘的张宏轻声言着,他始终微笑,让人看不出有任何其他情绪,似乎他这一番话真的如他所言是为了成亲为了避开京城这些事一般。 “成亲旅游?”阿娘有些琢磨不透张宏的这个古怪词汇,可她当然也知道她的宏儿所说的这一番话只不过是个托词,而这同时,也肯定又生了更为可怕的事情让她的宏儿已经不能保证京城此处的安危了! 但是,阿娘没有拆穿张宏的这些话,她微笑着,似有嗔怪可却又似是完全认同了张宏的话,并且带着几许喜悦,连声道:“好好好,你爹生前也常说江南好,为娘也极是羡慕那等风景秀地,既然是你成亲而你又想在江南那处成亲,那为娘当然不会反对。宏儿,你说为娘何时动身合适?” “择日不如撞日,反正宏儿与玉儿的亲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便就明日一早赶去江南道吧,孩儿大约迟上几日便可赶上阿娘。”微笑着,毫无闪烁言辞的意思,张宏极是坦然。 他何尝不知阿娘已经看出了他的心事?不然阿娘怎会答应的如此爽利根本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甚至连动身的时日都主动问了出来? “明日一早……”阿娘微皱了眉,心中大骇,便也想到原来宏儿所遇到的麻烦居然危险到了这等地步,甚至根本没有时间回旋!可也仅仅是一句话的犹豫,阿娘随即便展颜一笑:“也好,就听我家新科状元的话,你这便去问阿娘收拾一番,阿娘歇息片刻,待明日一早便动身去江南为你准备亲事。” “如此便有劳阿娘了,阿娘且放心,这往江南一路舟车劳顿孩儿自会安排妥当。”张宏强忍着心中凄苦,微笑言着,不露痕迹道:“娘且歇息一会儿,孩儿这便出去收拾。” 阿娘微笑点头,看着她的孩儿起身,看着她的孩儿转过身走向房门,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张宏打开房门,脚下一顿,不曾立即走出阿娘房间,却是在那门前手扶房门望着微见破晓的外间天色,泪眼朦胧。过了少许,才大步走了出去,再不曾回头看向房内阿娘一眼。 “我这一生,都在为我的家庭工作。” … … 从始到终,尽管早已看穿了张宏的心事,可阿娘却根本是未有只字片语提也未提;而张宏同样虽然也是知道了阿娘看穿了他的心事却也是言语间未有半分提及,就好像阿娘依旧是什么都不知情一样。这当然是一种绝对的默契,而造成这种绝对默契的原因,却实在是因为张宏目前所面临的这件事情太过严重,阿娘兴许有些不敢想象的意思,张宏则完全是不想阿娘担忧。 说出来与心照却不宣的区别便正是在此,其实变相来说这或许也能理解为亲情的伟大之处。 天色一早。 已然将一切行程上所须的东西都准备好的张宏再次看了眼紧闭着房门的阿娘那处,此刻的他早已收起了昨夜的感伤,一如既往微笑自若之下掩饰着谁也无法真正看透的悲伤,他在后院停有片刻,随即走入前院,迎着刚刚回返的高不危,在对方走入议事厅前,直接道:“这一路上是否都已安排妥当?” “大人放心,楚将军亲自从飞骑营中抽调出数百名精锐将士沿途护送,且暗中还有着公孙兰的照应,出了京城过了河南道,江南道的楚南轩想必也能收到大人的消息,也必然会派人接应,如此一来绝对可保安然。”在议事厅前,高不危认真回禀,他不会责怪大人的劳师动众,他也一直都很清楚大人的家人究竟是如何的重要。 再者,已经失去了所有家人的高不危比张宏更要在意这些东西,所以做起这些事情来高不危不遗余力。 微微点头,张宏想着他如今在京城面临的那老狗,自然也极为担心这一路上那老狗会有其他动作,所以只是这么微一沉思,随即便道:“先前倒不曾想皇帝陛下居然又给了我一百骑,与计划中便多出了这些力量,既如此,那便抽出五十之众一路相随,若有变故,则杀无赦。” 说的云淡风轻,可高不危却已然是清楚察觉到大人的森然,他肯定知道若是阿娘等人在路上出了问题,那对于这少年来说必然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所以说杀再多的人,大人怕也根本不会在意。 眼看高不危点头,张宏便又道:“切记,路上若真遇了事,万不可让阿娘与玉儿看到。” 一一应下,对于大人的这些交代高不危不会打折扣。 便在此时,后院忙碌收拾东西的黄四与黄不学二人也赶来了前院,见张宏在此,他二人也连忙上前,由黄不学开口道:“大人,该收拾都已收拾妥当,只是不知随主母此次下江南的下人究竟要带多少?以小人之见便就只带几人吧,毕竟江南道黄府那处还有不少下人,也都是可信之人。” “就依你的意思。”张宏随意答了一句,却是瞥了眼身旁满是愁苦之色的黄四,再道:“但不管怎样黄四都得随我阿娘前往江南。” 黄不学失笑,黄四却是瞬间哭丧了脸,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少爷的入京,却又要被送回江南,实在让他不得不沮丧:“少爷,小人……” “不必多言,依我吩咐行事便是。”毫不客气打断了黄四的话,张宏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当然不会是因为不信任黄四的缘故,仅仅是阿娘等人使唤黄四用顺了手,再加上他也觉得让黄四做管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黄四连忙住口之后,黄不学这厮却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这狗奴,难道这还看不出大人对你的喜爱?在江南切记要好生照料好主母一家,若出半点意外,后果想必你也知道。” “小人知道。”虽然是心知肚明这是张宏对他的宠信,可黄四仍旧是不太愿意离开京城。 说了几句闲话,后院中便又有下人过来,张宏也心知此刻怕是叶婶阿娘等人都起了身,便也赶去后院。 叶婶与阿娘还好,想必阿娘也是为叶婶说了些话,倒是玉儿眼眶微红,含怨而望着张宏紧抿粉唇不曾主动走过来,公孙兰自是在一旁劝说着她,也是时常望向张宏。 “这一路上,倒是辛劳叶婶了。”张宏假装不曾看到玉儿的眼泪,他微笑着向叶婶见礼,却见叶婶先是望了眼玉儿,随即才笑道:“无妨,江南那处我也听说素来不错,所以住在那处想来也是一件好事。” 张宏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凝视着阿娘的笑颜,也是微笑一片。 最后,张宏才终于走向玉儿,也不管公孙兰在场阿娘在场,他便如此直接握起了玉儿的手,依旧是那一片柔软,他认真盯着玉儿的眼,轻声道:“不要哭,去江南只不过石因为那处风景怡人,这才想要在那处成亲,再者说,我虽然不会与你们一同动身,想也绝对不会逗留京城太久,你放心吧,便就安心在江南道等着做我张家的小妻子吧。” 本是眼眶红红的玉儿在张宏那最后一句话后,终于忍不住害羞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着张宏,满是红润的小脸异常怜人:“那玉儿便就在江南等着你……只是,你一定要早些赶来。” “我会的。”轻抚了玉儿黑,张宏眼神迷离喃喃道:“答应了你不会再负你便真的不会。” 欠你的,我都会还,若这这一世真是没有了机会……那也还有来世。 … … 一切皆已收拾妥当。 护卫李年等人前来回报马车在外等候,阿娘等人在张宏的陪伴下便就如此走出这生活了不过才三年的张府,在马车前,阿娘再一次的抚上了张宏的脸,只是湿润着眼眶却久久不曾说话。 “娘在江南等着你。”最终只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的阿娘终于还是没有再有任何迟疑,她知道她多留一分便只会让她的儿子多伤心一分,继而也会影响她儿子在面临接下来那些事情之时的心,所以这一次,阿娘走的异常干脆。 叶婶没有说话,与阿娘同上一辆马车后,在车上驻足看着张宏,随后才转身入内。 牵着弟弟叶天小手的玉儿走入后一辆马车,她痴痴的望着张宏,就好象这么几眼下去就真的可以把张宏的模样永远留在心中。 “我会等你。” 兴许连叶天都不曾听到玉儿的这么一句自言自语,在玉儿也步入了马车之后,叶天怔怔站在那处,他没有走上马车,那是因为张宏走了过来。 “你要记得,我二家在江南便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男人了,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一个男人活着就必须得负起责任,我们天生便是受苦的,所以这些人我都交给了你,你不要让我失望。”面对着这叶天,张宏从不曾表现过他的温和他的微笑,他极为冷漠。 叶天同样的冷漠,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姐夫对他的态度,只是冷声道:“我会的。” “江南道……可以说没有人敢将你们怎么样,只要我还活着。”说到此,张宏声音压的极低,看着叶天,也不知对方在这两年来的成长下究竟是够足够抗起那些责任,但这时他只能将那些人托付给他:“但若是我死了,那你们的处境想必也会更加的艰难,江南道有个总管叫马周,这个人……你要记得,不要主动找他,等他自行找你,那时你便可以相信这个人。还有,一个名叫韦和的将军也会找到你们,那个时候……你要听的话,不要忤逆他的意思。韦和这个人狼子野心,虽然天良未泯,可那个时候自身尚且难保的他难免会有卖主求荣的心思,这一点你要切记,所以听他话的同时也要处处小心。” “当然,这便也不是说我死了你们也自身难保,起码还有一个人会保护你们,而这个人在江南道也确实可以呼风唤雨,所以你们大可放心。若是那个叫马周的人不能保护你们周全,便去找这个人……”张宏似是在交代着遗言,认真的神情下逐字逐句言着这些,没有半分的神色变动。 叶天……当然听得出来,他先是惊讶随即茫然,最后则是缓缓垂下了头,紧紧的握起了拳。 “你不要死,你死了我该恨谁?”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就绪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六章就绪 三天又三天,三日复三日。 洛阳府衙南面行商坊区上空此刻正是笼罩着沉重的黑云,在这夏日时分,黑云的碰撞出阵阵的雷鸣声,道道闪电如同电蛇一般似乎是想要挣脱这黑暗的天地,那瞬间的璀璨耀的人不能直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在宣泄着愤怒的同时让这天地间的人们心悸连连。 夏日暴雨的来得快去的也快,而伴随着这一场上苍之威,那小小宅院前的血迹便也如同涓涓河流一般逐渐流去,然后淡化,再到一片空白,就好象这地上一直都是如此的干净,从不曾有过这等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暴雨虽退,然则细雨终不曾敛。在那宅院之前,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奴式人物撑着一把油纸伞微眯着眼睛冷冷的望着眼前那些早已冰冷的尸体,他是那样的冷静,像是见惯了杀戮也习惯这等情景,只是一味沉默着的他浑然不觉自他手臂上流下来的鲜血是那样的红。 楚图负手而立,将视线从地上的那些尸体上转开,看着身旁这位为他撑伞的老奴那手臂上的刀伤,不由的微皱了眉,然而,他却终不曾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是一心想着眼前局势的危机。 用危机来说其实已经不太合适,这等局势绝对称得上是千钧一。 这是第二个第三日了,尽管.那老狗依旧是出乎意料的始终没有采取最后的手段,可这么连续几天的消耗下来,楚图身旁所拥有的有生力量确实是消耗殆尽了,在这一日内,非但楚南天亲自出了手,便连那一向战无不利的常霸也气喘吁吁,身上染满了不知是敌人又或是自己的鲜血。 到底,还须要再坚持几天? 这是一个根本无解的问题,因为.与洛阳城外的一切联系早已中断,他们这些被困在洛阳城内的人只能像眼下这般好似困兽之斗般挣扎一日再一日,期待着那极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救援。 “当初豁然而做下那等绝不留.后路的疯狂赌博是否真的是正确的?”不奇怪一向自负冷漠的楚图也会对他先前极为可能的分析产生动摇,事实上这已经是楚图在这几日内第不知几次动摇了他先前的决定,他看着那个依旧被壮汉抱在肩上,浑身雨水却不染半分鲜血干净的犹如雨中莲花一样的妖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还是不曾说出任何话来。 如果,这些人都会因为他那个决定而死,那他此时.又需要,又能够说些什么呢? “少爷,这雨怕还是要下一会儿,您还是暂且回房歇.息吧,有老奴在,您放心,没有人杀得进去。”只有风声雨声一片的沉默之下,楚南天淡然开口,他永远都是那副玩世不恭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模样,但从他口中吐出的这句话,却是让人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置疑的念头。 楚图似乎没有听到,他理也未理动也未动,依旧.是那般紧抿着唇任由雨水从他的长间落下,望着那个依旧闭目仰天的小女孩儿。 良久,小女孩儿.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漠,没有任何情绪在面上的她微微垂了头,她是坐在她阿哥的肩头,那当然可以极为轻松的为她阿哥梳理那些因先前剧战而纷乱的长。将遮挡住阿哥眼睛的黑移开,迎着阿哥虽痴却满含温情的傻笑,妖妖像是完全看不到阿哥身上满身的鲜血,轻声道:“我手中最后的那些力量……也依着你的意思突围了出去试图最后一次能够杀出洛阳城。不否认我虽然不太明白你究竟要做些什么,可这几日来我起码也能瞧出一些端倪出来,所以你的布置其实我也认同,就算结局真的……无可挽救。那也不是你的错。” 楚图紧握了握负在身后的双手,他当然知道这小女孩儿绝对没有必要刻意安他的心,而她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近日来的反常情况。 按理来说,早已彻底被那老狗掌握在手中的洛阳城此时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瓮,而若是那老狗真的铁了心要捉拿他们这些瓮中之鳖,那也必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奇便奇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他们这些人的有生力量也已然是被消耗完了,可那老狗却好象仍然没有拿下他们的意思,就算是不想因为他们这些小虾米而损失太多的力量,那此时已经近乎毫无反抗之力的他们为何还能安然站在此处?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那老狗有究竟还有着怎样的心思?楚图想了许多天也只能想到一个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够相信的原因,而当妖妖说了那些话,便也代表着,妖妖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只有一个可能,便就是那老狗似乎暂时根本没有要拿下他们的意思。 当然,若真要强行再找出其他可能来也不是没有,就好似这个时候那老狗仅仅是在玩弄着他们,就好像猫戏老鼠那般进行着吞噬他们之前最后的玩弄。不过那老狗怎么看似乎都不会是这么一个有恶味趣的人,所以这种可能只能被排除,其他也大都如此。 既然如此,那么那位王公公为何不拿下他们?要知道他们这些人与张宏的关系早已决定了他们与那老狗的对立关系,而留他们这么些与那老狗处于对立面的人在洛阳城内,难道那就老狗就不担心他们从中做乱? 所以因为这个本该必须得拿下他们,却反而没有拿下他们的奇怪之处,便让楚图与妖妖共同想到了一点,他二人当然猜出了那老狗留着他们想必还有其他用途。 而这等用途也必然与京城的那少年脱不开关系。 这便也是在眼前局面危机至厮楚图却依旧派出了妖妖手中最后一部分力量进行突围的原因,他必须得告诫京城的张宏,让张宏知道他此时的处境异常危险,而洛阳城的这些布局都只是那老狗在等着他的一个局。 “我与你一样,都是为了他,哪怕……我们只能永远的留在此处。”冷漠至极的抛下这么一句话,楚图转身回院,再没有在这雨中停留片刻。 “江南道那些欠你的,我也都还了。” … … 洛阳城东门处。 细雨间,一派肃杀之意的城门处站满了戎装在身的兵士,这些兵士将这东门牢牢的控制了起来,在焦王殿下的亲自安排下,这些一路随焦王殿下自均州而来的兵士都是无比的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一只蚊子能够从这城门处悄然出去。 事实上,这些时日里他们也确实阻挡了不知多少次的偷袭,而结果却从来都只能有一个,便来是来多少人,就葬送在此处多少人。 然而,即便这城门处已经是铁打的一片,在这几日里却总是有那么一些不知死活的人试图从这处杀出去,这虽然是让城门处的兵士极为费解,但也终究免不了心寒,因为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好象真的不知死活,他们每次试图从这城门处杀出去之时似乎都是带着必死的心而来的,就算他们这些个兵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对于那些真正如同飞娥扑火般自寻死路的人仍然难免存在着心悸。 几日下来,甚至已经不知多少兵士由心害怕了那些个浑身被黑衣笼罩的人,他们确实害怕了那些不要命的疯子,别看此时站在城门处满是肃杀的兵士都是一脸的大无畏,可每次被那么些人数虽少但极有强悍的黑衣人冲击片刻之后,他们的大无畏……便会逐渐淡去,以至于后来,在面对那些一心求死的黑衣人之时,许多士兵都忍不住嘀咕:但愿这是那些疯子最后一次的送命了…… 不过,他们的那些但愿显然还是未能成为事实。 中午时分雨渐停,天逐明,当这些兵士也正在进行着每日的轮流换岗准备去进午食之时,从那东城门处的坊区,突然杀出十几名黑衣人,这些人也不知通过何种方法居然接近了城门,也不管他们此时完全是被城门处的兵士包围了下来,只是向着那敞开着的东城门悍然杀去。 洛阳城,只有这一城门乃是敞开的,毕竟,就算将这洛阳城控制的再为牢固,焦王殿下显然也不会将这洛阳城变为一座死城,所以开这一处城门自然也有着十分的必要,况且,他本人也是需要与京城与均州联系的。 匆忙间拿起武器向着黑衣人而杀去的兵士在早已习惯了黑衣人的这等诡异出没,没有一个人指挥,只是见到这些该死的黑衣人,这些兵士便很自觉一排排杀了过去。 杀戮很快便出现在这等最不合适的一段时间内,本该享用午食的兵士也不知会有多少会失去享受午食的机会…… …… 东城门不远处的那间大帐中。 一位身着儒衫的官员模样人物捻须而立,微眯着眼睛的他只是望着城门那处注定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混战,看也不看身后的那位将军一眼,随意道:“将军,若本府所料不差,那这一次便应当是城内那些人的最后一次反抗。” “若他们还能再派出些有生力量来,那本将军便也真的会对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帐内大将军豪放一笑,随即起身,站到那位官员身旁也是望着城门那处。 “今日城守校尉乃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将将军的计划把握的如此详细,将军你看,兵士们虽明显比往常抵挡的力量要少了许多,但起码还是不像以往那般有秩序,这样一来,怕是那些黑衣人也根本察觉不到半点异常!”官员似乎有些奇怪,要知道他们今日在城门处所布下的这一场戏,那绝对须要一位十分优秀的将领才能安排的尽善尽美。 “非本将军帐下人物。也不妨告诉你,其实今日这一场戏乃是范公子的手笔。你要知道,这位范公子啊毕竟乃是京里那位大人物最为欣赏的一位,这等小事他岂能做不好?”大将军微笑着,对于那位范公子,其实他口吻中的欣赏与心中的厌恶根本便是绝对的正比。 “难怪。”喃喃道了一言,官员忽然转身,看着将军,隐有笑意,道:“只是不知京里那位大人为何要我等演出今日这一场戏,先前已经狙杀了那么多次的突袭,这一次为何又要刻意放出去一些?” 大将军哈哈一笑,毫不掩饰他的粗野道:“连你这等智囊之士都不能明白那位大人的意图,我这粗人又何以能知?” 这般说着,这位大将军却是极为不屑的瞥了眼身旁的那官员,心中却是暗道,他这分明就是在套本将军的话,只不过,那位大人为何要安排如此一场戏?并且还特意要求了只能放走一个黑衣人,且让逃走的这黑衣人口不能言,衣衫之内不能藏有任何信件之类,另外在放走以后还须一路追杀直至对方奄奄一息。 这么麻烦的一场戏,那位大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而既然已经是要那黑衣人奄奄一息口不能言了,那放出去又还能有什么用? 大将军想不透,那位官员兴许也真的未曾察觉到这位将军的不屑,他只是轻抚须冉,似笑非笑玩味而看着眼前的那一场戏。 … … “为什么要放出去一个?这样的一个将死之人放出去还有什么用?” 京城,公主府后院那一处阴暗小屋内,老狗王公公依靠在床头,半闭着眼淡然而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崔正礼,不知是出于何意重复了遍崔正礼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我始终不曾对楚图那甘人大下杀人是为何?”王公公没有直接去回答崔正礼的那个问题,他反而又问了一个似乎与崔正礼之问毫不相干的话来。 崔正礼微垂着头,他不敢去直视那张蜡黄且满是皱纹的脸,他真的很担心在公公那些计划完成之前公公便……要知道,为了配合公公的这次计划,崔正礼已经是倾尽了所有!包括他的身家性命,乃至大半个河间崔氏! “是在扰乱那少年的心志。”轻声回了一句,崔正礼显然也是对于王公公的整个布局极为清楚。 老狗王公公轻轻叹息,抚着粗糙的棉被,叹而再道:“是啊,扰乱那少年的心志。”重复了句,王公公忽然一笑,沙哑的声音在这小屋内异常尖锐:“本以为那少年在朝堂上做出的那件事情仅仅是个不成熟的瞒天过海,可哪能想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瞒天过海,他其实就是在告诉我,洛阳城有着他在意的人,我若不放,他便要动手了!” “好一个狂妄的少年啊。”王公公再叹,这个时候的他心中已是生出了不少后悔之意,他真的很后悔在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那少年便觉得那少年极为不简单之时,为何没有直接除掉这少年? “狂妄,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崔正礼符合了王公公一句,这位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宰辅大人在这老狗前真有那么几分大气不敢出的意思。 王公公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不认同崔正礼的话,但却心中也知崔正礼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便也径自道:“他既然胆敢如此狂妄,那我自然是要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狂妄的资本。好吧,他向我表示我若不放他便动手,那我就给他机会动手让他动手,我真的很想知道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所以,我始终没有对楚图那些人痛下杀手,便就是在等那少年……而至于这一次刻意放走了一个,便也是要告诉提醒那少年,我的耐心终归是有限度的,他若再没有手段,那楚图这些人……” 崔正礼轻轻点头,心中恍然之余却也是知道王公公先前针对平王殿下而布的这一局,已经因为那少年的插手而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方向,最起码在眼前的这等局势看来,这一局已经是王公公与那少年的搏弈,而地点,则便是那洛阳城! “听说……那少年前日已经动身离了京,并且在他之前的一夜城外二王爷大营处王威也率兵向洛阳方面赶去了……公公,我是担心,若真待朝廷准备好了一切,那我们……”崔正礼忐忑不安,事实上拿身家去换前程原本就存在极大的风险,这一点他当然知道,只不过这位公公始终的不动手,终究是让他难免担心,尽管他一向都知道这位公公的神通广大。 况且,若真等朝廷准备好一切,那他们的力量始终不够。 “河间之事处理的如何了?”毫不在意崔正礼的担心,王公公闭上眼睛,显得有些疲惫。 “一切皆已办妥。”崔正礼显然是知道他对王公公那么一分半点的置疑已经引起了王公公的不满,而这个时候公公没有理会他的话,便正是意味了这一点。 王公公沉默少许,愈沉默崔正礼便愈是心慌难耐,这位当朝辅大人在此时将头垂的愈来愈低。 “传话河间,已经准备了这么些时,也是该动动了。”淡然而落下这一言,王公公好似完全不在意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会为这大唐天下带来怎样的风起云涌。 崔正礼一怔,随即大起,连忙起身,沉声道:“我这就去办!”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七章 信件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七章信件 河北道,瀛州,河间府。 从本质上来说,河间府其实与大唐成千上万州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无论是论繁华富庶又或是论人文政治,这河间府在大唐的天下都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然而,便就是这等寻常的州府在大唐尤其是河北道那些读书人士子的心目中地位却丝毫不亚于京城长安,原因何在? 便完全乃是因为河间府乃是河间崔氏的立族之地。 一个底蕴沉淀深厚达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历朝历代不知出了多少步入官场的大人物,再加上河间崔氏传门向来以读书人最为看重的诗,礼,孝为重,便当然能够让天下间的那些读书之人效仿且趋之若骛。就单单论及书香世家门风一说,江南楚氏那等行商出身的大门阀也依旧不能与崔氏相提。 兴许将河间府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分量拿去与京城长安相比有些不太恰当,但若真要追究起这河间崔氏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影响,也只须将眼下河间所生的这事粗略了解便可轻易得知。 一夜之间。 犹如天降箴言一般,在这河间府乃至整个瀛州突然流传出了一些关于京城关于那位普天之下人人顶礼膜拜的皇帝陛下之流言,这流言究竟出自何处并无人知晓,而流言内容又究竟是否属实,要从这瀛州府去考究似乎也有些困难。所以在后来河间崔氏那位大人物,在朝中乃为四品大员的户部侍郎崔正贤的闪烁言辞却分明是认可了这流言之下,河间府瞬间便产生了巨大的动荡。 流言的内容极为简单,但要.人们去理解这内容却也再为简单不过。 “中宗皇帝陛下次子李重福,乃是.中宗陛下临终前指定的太子殿下,而现如今的皇帝陛下却是趁着太子殿下未在京城之际,私改遗诏,篡位夺权。太子殿下对此先前并不知情,乃未计较,然,中宗陛下驾崩,太子殿下以儿臣身份要入京守礼之要求却也始终为现如今的皇帝陛下拒绝。中宗陛下甍至今已一年有余,但太子殿下却依然不得入京。篡权行径已为不仁不义,阻止太子殿下进孝更为大不孝……如此一位皇帝陛下……” 这便是流言的主要内容,大抵.便是在指责当今的天子皇帝陛下,同时也对所谓的太子殿下李重福寄予了极深的同情,言辞煽惑性极强,绝对是将现如今的那位皇帝陛下不折不扣的描述成为了一个不仁不义且大不孝之人。 如此一个人物,又如何坐鼎天下统御万民? 因此,当这流言一夜之间遍开河间之后,这河间府.的士子读书人们便愤然而怒起,对于他们这些个平日里饱读圣贤书,将仁义孝等气节视之为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人来说,他们又如何能够忍受这样的一位皇帝陛下? 所以说,河间府的动荡便在一夜之间轻易点燃,读.书人的理智情绪也终于被那些流言所鼓惑的再也不见,他们读的那些圣贤书诸如,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之类的言语也在一瞬间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其实真要细细追究起来,只要是稍微有些理智,.对朝事有些认识的人都应当能够察觉到这个漏洞百出的流言里究竟有多少不靠谱的事情。便就好比如中宗皇帝陛下临终前立李重福为太子殿下这一事,若中宗皇帝真有这么一个心思,那他为何在很久以前就将这个深得他心的儿子直接贬到均州那么一片贫瘠之地? 但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肤浅且根本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流言搅动了整个河北道的局势,这其中要说没有某些大势力刻意的推波助澜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毫无疑问,那个在河北读书人心目中有着极大分量的崔氏大族便就是这个流言的主要源头,事实上也只有影响深入河北人心的崔氏才有这么一分能耐。 人言可畏的可怕性便就此彻底展现。 那位闪烁言辞既不曾肯定这流言却也不曾否定这流言的崔侍郎便也正是通过这等舆论的手段为京城他兄长所谋划的那些事情奠定了一个完全符合他兄弟心思的开端。 当流言逐渐蔓延…… 河北道终于处在了一片完全的水深火热之中,这个水深火热最初便是体现在一些官府衙门之中,纵然河间崔氏再如何的庞大,这河北道却终究还是免不了一些耿直忠心护国的官员存在,这些官员并不知道为何一向温文谦雅的崔氏会针对皇帝陛下做出这等事情,他们也并不知道到底京城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以至于有了今日的事情。 但他们起码还有着对皇帝陛下,对大唐的良心。 于是,在流言展现的第二日便有一部分官员奔走于街头,沙哑着嗓子劝说那些游说的读书人士子们。这些官员的手段其实用的也相当正确,他们并没有在这个关头直接去否定这个流言,而仅仅是劝阻那些士子某些过激的行为,并言此事朝廷一定会认真对待。 起初,官员们的努力收到了一些效果。但后来,当又有一批官员悲愤且不知带着怎样的心思去为士子言,说是朝廷便就是皇帝陛下,若要等朝廷给一个交代,那岂不是要那位无道昏君给一个交代?这样的交代还算是一个交代吗? 官员劝阻,官员煽动。 很讽刺,但却绝对是事实。毕竟代表着读书人梦想的官员原本确实拥有劝阻的能力,但当同样也是官员的一批人站出来反对之后,那么那些士子们的心便难免动摇了起来,该相信谁?这绝对是一个难题。 然而,这个难题最终也只能迎刃而解。 还是那河间崔氏。 便就到了这等程度之上,那些官员们也终于明白此次河间崔氏的险恶用心,便就到了这等程度之上,忠诚的官员们也终于知道了这一次的事件……怕不仅仅是对皇帝陛下的误会了。 这根本便是谋反! 这根本便是河间崔氏在行着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于是,一夜间流言遍地满天飞的同时,由河北道各州府所派出的加急奏报也如同雪花儿一般飞向了京城,飞向了那位皇帝陛下,他们这些官员所能做的,也确实都做了,而剩下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继续劝阻,继续等待着朝廷对此事的态度…… 等待无疑是最为难熬的,好在这等难熬没有持续几天。 也是流言处处的同时,忠诚官员们所最为担心的河北道大营也终于产生了动荡…… 一时间,各州府衙门面临着暴民,面临着来自大营中某些人的压力,而在这种压力之下竭力去反抗的忠诚官员们,便也只能含恨而迎来最为悲惨的下场。 天下大乱之势已成,再无可避免…… … … 夜已深,洛阳城的轮廓也已逐渐清晰。在那一处临时起建的营帐里,张宏微皱着眉,他便站在那营帐门前向着洛阳城那处望去,眼中除了悲戚还是悲戚。 这已经是他离开京城的第五日了,然而他却还是没能赶到洛阳城,这并不是说洛阳城与长安城究竟有多么的遥远,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他在等待的那个契机还没有出现,而契机不曾出现,那么他的计划便真的不能实施。 若是强行实施下去,非但是他身家性命不保,那连他想要去救的那些人恐怕也再也活不下去……他可以孤注一掷冒险而做出这等计划,这可以理解为剑走偏锋。可他却绝不能明知必死而求死,那就是愚蠢了。 就算愚蠢不可怕,那若是因为他这愚蠢极有可能导致洛阳城内的那些人连一线生机都没有,那他又怎么敢去愚蠢? “妖妖……”轻声呢喃着,在这夜间仅仅披着青衣长袍的张宏缓缓靠在了那门帐之前。 便在此时,自营帐一侧一身劲装再不见以往妩媚反而全然乃是英气的公孙兰急步走来,她手中刚刚接到了一件万急之事,所以这会儿全然乃是兴奋以及震撼的她根本不曾注意到张宏的感伤,只是大步走到张宏身前,将手中那布帛信件交到张宏手中之后,急促道:“真的……真的乱了!” 张宏先是一怔,然后迫不及待去拆开那信件,信件乃是来自京城来自平王殿下,而信件中的内容却也是在告诉张宏,他所料到的那些事情果然都生了,并且接下来还会继续生下去…… 再不曾去看信尾平王殿下的那些惊叹褒赞之辞,张宏终于出了这五日来第一次的笑声,那以往的淡然温和笑意也终于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紧紧的捏着这布帛,再无任何幼稚之意的面上一派英姿勃,他喃喃道:“乱的好,乱的好……” “你这几天来一直是在说等着那处生大乱,奴奴始终不明白,你为何会知道那处会生大乱?”公孙兰眼中带着全然惊讶与敬佩,眼前的这个少年,在她眼中那是越的神秘……且令人心动。 尤其是当公孙兰此时看到属于那少年以往的从容自信再回到了他脸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少年其实很有那么几分天下在握的风范。 张宏自然完全不曾察觉到公孙兰的这些小心思,他笑着,不曾去为公孙兰解释这些,反而又是看起了那信件,叹道:“好一个几乎整个河北道士子都参与了此事……河间崔氏在士子心中的影响居然到了这等耸人听闻的地步!真不知道在过往的那么些年中,这河间崔氏为了控制士子的喉舌究竟做出了多少努力!” 公孙兰没有在意张宏的无礼,她也不会计较张宏对她的不理不闻,这会儿的她只是笑意盈盈一片爱慕之意的望着这个她早已经都承认了的……少年。 她确实是动了心,也是第一次动了心,她喜欢这少年那永远从容淡然的神情,她更喜欢这少年从来都是那副凡事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神态,她更喜欢……在这少年家中之时所感受到的安全感。 自从从师傅手中接手了那红鞋子,自从开始漂泊江南道,自从开始试图去重新夺回师傅的心血;这种安全感真的很陌生陌生了…… “传令下去!即刻拔营向东都洛阳赶赴!”突然而收敛了微笑,张宏还是没有去看那公孙兰一眼,他望着营帐之前几十步距离的兵士大声喊道。 “是,大人!”那兵士毫不犹豫,作为李年手下曾经护卫张府的一名兵士,他当然清楚此刻的大人究竟是多么的急。 “等等,顺便去重骑营将楚一唤来!”在那兵士刚刚动身之际,张宏忙又补充了一句,他这次前往洛阳城当然不会是孤身一人,而除了已经是在洛阳城附近等待着他的王威王大将军之力,他更是亲自率领着他手中支逆天的力量。 还是看着那少年有条不紊,即便泰山崩塌于前而依然面色不该的模样,公孙兰笑意更浓。 “无端端的你笑个什么劲儿?”终于注意到了他身前的这公孙兰,张宏第一眼看到这位妖娆异常美丽异常也动人异常的女子如此妩媚的笑颜之时,竟然不是惊艳,反而全部乃是古怪。 公孙兰听了这话,倒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她本来就是个妖女,所以也根本不会将那些妇人之道放在眼中,便也随即掩口一笑,道:“奴奴第一次现原来你真的生的好俊俏呢。” “俊俏!”张宏其实很想告诉她用俊俏来形容以个男人那其实就是对这个男人的侮辱,但他没办法,因为眼下他处于的这大唐时代审美观便就是如此,他确实是……俊俏。 刚要去说这公孙兰胡闹,张宏却又是豁然抬头,眼睛放到了大营之前不远处的骚乱。 那里好象是出了些什么事情,在这夜间火把连闪之下本就可以看到人影的晃动,而伴随着那许多的人影,似乎张宏也还看到了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没有多大声响,仅仅是顺着张宏的眼睛奇怪而望去,公孙兰当然也看到了那处的异常,还不等她做出反映,张宏已经是抬脚向着那处走了过去。 一个人。 确切的来说是一个浑身鲜血淋淋,衣衫破烂到不能破烂只能依稀辨认乃是黑衣之人倒在了地上,一片的触目惊心之下,只见此人即便是快要死了,也仍是紧紧的扯着他身前那名兵士的衣角,指着自己的嘴巴……但说不出话来。 顺着自动让开的护卫之群,张宏走上前去,隐约觉得从这人模糊的装束来看似乎是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这到底是什么样。 而便也是他深思之时,却也不经意看到身旁的公孙兰再没有了笑意,只剩下紧张与急切。这便让张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再次望向地上那黑衣人,张宏终于想到,这人应当便是红鞋子中的刺客! 公孙兰手中的刺客,张宏当然知道此时绝对是隐匿在他们周围暗中保护着,那么这刺客是由何处而来的?不用想,既然这刺客来的方向是那洛阳城,而妖妖去往洛阳之时也刚好带了一批红鞋子中人,那当然可以让张宏瞬间把握到这一黑衣人的来历! 根本不去顾及地上黑衣人浑然的鲜血,张宏探手便将手放在了这人鼻前。 然而。 却是鼻息全无。 … … 总算有了些消息…… 大帐内,张宏紧皱着眉,他望着眼前冷漠全然的楚一,也不管楚一是刚入他帐内,便直接吩咐道:“我为你重骑营每人配有两匹战马,用意何在想来你也知道。既如此,那今夜便依着的意思全力向洛阳城赶去,一刻都不能耽误。” 楚一恭身:“小人遵命!” 见楚一落下此言随即转身,张宏又道:“记得,以后要自称末将,而非小人!” 楚一脚下一证,停留少许,但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大步走出这营帐。 不错,现如今的江南楚氏那些随在楚图身旁的死士,仅剩下了几人,但就是这么几个人却被张宏完全留在了身边,他改变了那些死士的命运,他们也不再是没有思想的死士,而是张宏重骑营的一员将士。 先前的重骑营,人手都乃是黄贾仁那个大商人生前调教,虽说黄不学这胖子对张宏的忠诚张宏绝对不会去怀疑,但出于本能,张宏依旧是打乱了那些重骑全是黄家之人的编制,此时他手中的力量,除了楚图手下的这些人,更有高不危几年前安排在飞骑营中的人。 万无一失的同时却也证明了张宏的多疑早已深入骨髓。 楚一转身离开大营后,张宏当然知道很快他手下的这些人便会收拾结束,然后他们便会向着那洛阳城进,所以这会儿也真是刻不容缓,遂,他也不再犹豫,直接转身向着公孙兰道:“告诉我,那个刺客带来了些什么消息?” …… 一个口不能言,衣衫褴褛到注定不可能带出任何消息的死人还能带出什么消息? 然而,公孙兰似乎毫不奇怪张宏之问,她浅浅一笑,丝毫不会在意那条已经流逝的属于她手下的性命:“你果然是什么都知道呢,便连奴奴门中如此隐秘一事都能知晓。” … … (请诸位放心,尽管这本书没有按照大纲收尾,但也绝对不会出现烂尾之类的现象。俺依然在很努力很认真的讲述着这个并没有几个人在听在看的故事,并且依然要求自己若还有一位读者,那便会认真的给个结局。我很诚恳。 鞠躬。 拜谢。)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八章 皇室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八章皇室 当河北道动荡一事彻底失控时,当张宏终于等到他所等待着的契机后决意尽快针对洛阳城施展他最后的一步计划时,河北道动荡之消息也同时甚至更早的传入了京城,而这其中表现最为奇怪的却也是京城里那些最先得到这一消息的权贵人物,他们的奇怪便就奇怪在即便是早就得知了此事,却依然在皇帝陛下未曾公开此事之前完全作出一副根本不知此事的态度,就好象只要皇帝陛下开不开口,那即使这事闹翻了天,他们也根本不会对此事有任何反映。 当然,这些权贵人物指的也仅仅是不曾牵连到这一事中的人,而至于早已身入此事之人便绝对不能假作不知,便就好比如此时的太平公主殿下。 公主府正殿。 吏部尚书岑羲,御史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窦怀贞,以及礼部尚书崔缇,还有那羽林军大将军常元楷,这些属于太平公主嫡系心腹之人可谓在这一日都在了这处,他们所共同关心的事情,毫无疑问便是他们所得知的那件事情,而也是因为他们这些在朝上身份不低的人必须得针对此事准备些什么,便决定了他们在做那些准备之前,必须得先知道太平公主殿下的意思。 整个京城的权贵都可以装做对此事丝毫不知,但惟独他们这些人不可以,因为他们的身上早已烙下了公主府的烙印,而太平公主却又是牵涉此事最深的一个,所以他们这些人对眼下这些事情当然是投以了极大的关心,这一点仅仅从那一向从容智珠在握的岑羲面上便可看得出来。 岑羲这会儿面上微显红,事实上牵涉到这一件极有可能改朝换代一事之中的他们,都是异常的激动兴奋,或者可以说是惶恐,害怕。 “京里的那些人……在这几日里.始终是没有人胆敢提起此事,或者是对此事表示出某种态度来,那是因为他们不敢。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跋扈熏天的大人物们之所以在此时一个个胆小如鼠,那是因为他们能够接触到某些真相,比如他们能够知道此事出自本宫府上,又比如他们能够知道此事便就是本宫府上那老狗一手搅出来的事情……所以不可避的,想必那些人其中也会有相当一部分人以为这件事情与本宫脱不开关系,甚至本宫才是那最大的幕后主使。所以既然此事被他们认为了是本宫所行之事……那他们当然只有假装愚蠢不知!” 斜卧于殿中那华丽且宽阔的大.榻之上,太平公主那绝美的容颜上满是讽刺嘲弄的意味,她静静的陈述着这怎么看对她都没有一点好处的事实,冷笑道:“不得不叹那老狗行事的时机,恰恰是把握在隆基与隆业的这些事情使本宫打算做出些举动之时……所以他这么一来非但将本宫逼入了一个退无可退的局面,更是彻底搅乱了本宫的计划。这老狗啊……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虽冷笑声音不高,但这冷冷的.一言仍是这殿中的几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们寒蝉若噤,他们这些人追随了太平公主已然有了许多时日,所以当然能够听得出太平公主殿下此时的愤怒,以及所表现出来的杀机!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尽管这些人今日前来所求的.是太平公主殿下接下来行事的意思,而并不是听太平公主说这些话,但他们依旧不敢有任何不耐烦或者急切的情绪存在,只能继续惶恐且安静的期待下去。 “本宫知道你们今日的来意,你们是不是都在想着.那老狗搅乱了本宫那些计划之余却也恰恰给了本宫一个最好的时机?你们是不是都在想着,让本宫暂且放下与那老狗之间的那些事情,然后顺着那老狗的计划将此事掀的愈剧烈?甚至……你们是不是也在想着,眼下这等良机兴许就是让本宫效仿母皇陛下一举成事的大好时机?!”字字诛心,听得这殿中人人冷汗俱下,但偏偏这殿内仍是静的落可闻,因为其实从太平公主此时冷笑而吐出来的这些话,真的有一部分是这些心腹们的冒险心思。 不管怎么看,无论以他们那老狗强悍实力的了.解,还是对眼下大唐这些局面的了解,都让他们可以很清晰的意识到,眼下的这等局面那绝对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局面,只要公主殿下稍微配合那么一点,符合那老狗做出些事情来,便极有可能让那老狗的布局成为一个事实。 那这么一来,那.老狗若是成事了,公主殿下岂不是离那个位置更近了一步? 然而,便就如此而坦然说出了这些心腹心思的太平公主显然还不曾将话讲完,她罢了这些话,便稍微缓和了神色,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也渐渐浮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似乎还有着不少的叹息之意,她顿了顿,也不给殿中这些大臣心腹们表看法的机会,便再道:“可你们却都疏忽了一些事情,你们都被眼下这等所谓的‘大好局面’给蒙蔽了双眼。想想看吧,那老狗所行的此事乃是大逆不道妄图变天的事情,而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情,那从根本上来讲便应当讲求战决,根本不给朝廷任何准备的机会!可实际上呢?早在一年前江南道事变之时,便已经做好了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的老狗,却偏偏是给朝廷如此多的准备时间,为什么?他难道是在自寻死路吗?不错,他反正也是快死了,确实可以不在乎他的性命,但你们认为他真的会在临死前白白的将他手中的那些力量……便就如此轻易耗尽?” 说是被眼前局面蒙蔽了双眼或许有些过分,其实太平公主此时所说的这个问题,以殿中岑羲这些人的精明当然能够察觉得到,而事实上那老狗在这一点上的奇怪举动也确实是让岑羲这些人极为疑惑。 可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一个奇怪之处,那为何岑羲这些人还会产生让太平公主与那老狗联手行事的想法? 这还是因为眼下的局面,因为从现如今表面上所生的那些事情来看,朝廷仍然是处于劣势……既然朝廷处于劣势,那当然说明了那老狗就现在来说还是占据着优势的,如此一来,以那老狗尚未展现的实力再加上太平公主那于大唐四处早便做好的准备来看…… 成事并非是个空谈。 所以想到这些,便会有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会动起心思,就好象崔缇崔尚书,这时的崔尚书便完全是以为公主殿下是在担心那老狗给了朝廷准备时间之后,会失败。所以他犹豫了下踌躇了下,终于还是率先开了口,上前一步,道:“殿下……臣以为,尽管王公公先前的犹豫不决确实给了朝廷不少时间,但从实力上来讲,当今的皇帝陛下确实不占优势,而至于平王殿下……臣还是以为,必须得让他知道一些事情。” “知道一些事情?”太平公主冷笑不止,她这些天一直都处于在愤怒之中,因为那老狗的这些事情确实是扰乱了她针对她侄儿平王李隆基所定好的所有计划,所以就算是面对着她的这些心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比如让她知道得罪本宫的下场?” 崔缇心惊,自是听得出公主殿下的不满以及对他这些言语的不屑,因此连忙退了一步,不敢再上前去。 殿下气氛有些深沉,岑羲,窦怀贞这些人虽然如太平公主殿下所言那般确实是动了行事的心思,但他们毕竟也会惶恐害怕事败之后的下场,所以就算有心去规劝殿下,也绝对不可能如同崔缇一般直接去提出来。 话说回来,这时忍不住去看了眼崔尚书的岑羲心中其实颇为奇怪,他真的很奇怪这位一向只知讨好公主殿下阿谀逢迎手段如何谄媚就如何使用的崔尚书,怎么在今日忽然变的这么有主见有胆魄了? “暂时放下你们的那些心思吧……不要真的认为那老狗之所以先前给了朝廷准备的时间就是因为他在那时犹豫了,本宫当然了解他,他若一年前就决定了这些事情,那便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犹豫,所以本宫必须得知道他为何要给刻意的给朝廷准备的时间……那些年宫里的许多事情你们都不知道,所以做出这些错误的判断本宫也可以理解。但是……”说到此,太平公主殿下忽然坐起了身,她便就双足放在那榻上,轻拂广袖一手撑着身子,极为认真的看着殿中的这些心腹,道:“这些时日里,切不可有任何举动!一切……静待其变。” 不管怎样,太平公主也总算是将她的态度清楚的表现了出来,这当然已经足够让殿中的这些心腹们拥有了一个满意的答案,所以这些人恭身,一一向太平公主殿下言着谨遵殿下旨意。 在太平公主殿下广袖轻挥之后,这些人便也知道此刻的太平公主殿下肯定还是须要一段时间来认真分析眼下的这些事情,而这个时候这个动作便就表示着让他们暂且离去,因此,再次行礼后,岑羲这些人便倒退着向那正殿门外垂而去。 这过程中,太平公主殿下那双不曾有任何鱼尾之纹的凤眼始终放在崔尚书身上,她看着那个从前的男伶现如今的礼部尚书,嘴角突然绽放一抹奇怪的笑意。 “本宫身边的这些人……居然也能被你拉拢过去,且拥有胆量为你说话。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而分明不打算让本宫插手此事的你却反而利用这些人来煽动本宫,究竟是居心何在?难道是在试探本宫对三郎的最后底线?又或是……真的在为本宫争取着你临死前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过,不管你有着怎样的打算,想要通过眼下天下大乱来瞒过本宫去做你的那些事情……却是想也别想!” … … 其实真要仔细去分析眼下天下的这些乱事,那倒也绝对能够分析出少奇怪令人费解的疑点。 早便在一年前江南楚氏刚生变故之时就已经在准备这些大逆不道之事的王公公,为什么会在准备充分后依旧留给朝廷足够的时间,让朝廷拥有能力针对他的布局进行反击,这当然算得上是一点。 并且这同时还是一点最最为人难以猜测的便是,既然朝廷,所谓的皇帝陛下也早就得知了那老狗王公公的这些准备这些大逆不道之事,那朝廷为何不在老狗动手之前就将他的计划彻底毁灭于成形之前,而非得等到那老狗动了手才会有所反映? 这两个绝对属于大疑点的疑点其实也是张宏至今都想不通相不明白的问题,他甚至认为就眼下这场谋逆之事,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皇帝陛下与那老狗有着什么默契存在? 张宏想不通不奇怪,因为他毕竟在这大唐生活的时间不够长,对于皇室中那些秘闻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可最奇怪的却是便连身为皇室中人,深知许多皇室秘闻的平王殿下对这两个大疑点也是百般不解,他确实是根本不知道眼下的这场大乱……到底是不是他的父皇很早便知道了的? 也是因为心中始终存在着这个大疑惑,便让平王殿下这最近这些时日颇有些寝食难安的意思,纵然他也早就有了应对眼下这些事情的策略,但他依然觉得他很有必要知道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此,便就在这一日,当河北道动荡彻底爆再也没有任何可须要避讳了之时,平王李隆基便就带着他心中的这个大疑惑亲自来到了皇宫,来到了他父皇一向的所在神龙殿。 当今的皇帝陛下能够成为皇帝陛下,平王李隆基在诛韦一事中绝对是功高至极,因此,就这一点来说,不管那位本就无心来成为皇帝陛下的皇帝陛下会不会真的感激他的三郎,但对于这位他很早以前便尤为欣赏的儿子,皇帝陛下也确实是足够恩宠。 就像这会儿,在平王李隆基小心翼翼旁敲侧击而问出了这个本就有着诛心之意的大疑问之后,皇帝陛下没有半分动怒的意思,就算他的三郎此时是在怀疑着眼下这场大乱是经过了他的允许,可他依旧是满面的温和与鼓励。 “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望着坐在矮墩上的三郎,皇帝陛下微眯着眼睛,有些深沉又有些欣赏,道:“毕竟,当年的许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儿臣今日前来便是想请父皇能够……”李隆基温顺谦和,在以往,他这位父亲未能成为皇帝陛下之前,他始终不能认可他父亲的中庸之道,可等他如愿将他的父亲推上了颠峰,却也终于体会到因为他的那些心中雄图让他这位父亲遭受了怎样的处境。 皇帝陛下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没有等他说完便又道:“那是为父的母皇陛下还在世临朝之时的事情了,王公公的出身想必你也知道,他既然是母皇帝陛下身边最得宠信的一个人,便难免知道母皇帝陛下的许多心思。而恰巧,母皇帝陛的那些心思为父也知道,所以……”说到此,眼看皇帝陛下就要将当年的那些隐秘说了出来,他却突然缄口不再去提了,反而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有些消沉的叹了声,道:“罢了,既然当年的那些事情你不知那为父又何必再提?” 李隆基当然不敢不满,可他同时却也当然知道知道那些事情,所以笑了笑,又要去说些什么,可皇帝陛下他的父皇仍旧是没有给他问出来的机会,径自又道:“你不要多问,问了为父也不会告诉你,我唯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眼下你姑姑太平之所以没有任何举动其实也是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情。” 既然不想告诉他,既然不想提及当年的那些事情,那为何又要说太平公主殿下现如今的按兵不动其实也是因为那些事情?这岂不是更加重好奇的心思吗?李隆基有些勉强的笑了笑,确实是带着几分苦涩。 “河北道的那些事情想来你也知道了吧?”果然,皇帝陛下就是没有告诉李隆基关于那些事的意思,他转了口风,很突然就换了话题,面上却依旧是温和,没有任何一位皇帝针对那件动荡所应该有的凝重。 李隆基只能将他的好奇心压下去,从他父皇与他说话时的自称,是为父而不是朕便可以看出他的父皇是如何的欣赏他,所以他不会去一味的要为难他父亲。 “是……儿臣今日前来其实还是一事,便是朝廷在此时是不是须要做出些事情来了?不然儿臣担心这等事情若一再蔓延下去,怕是不妥。”李隆基并不知道在问他父皇对于眼下这些事情有哪些意思,而是间接的说出了他的意思,这一点他的父皇想必也能听得明白,也能知道他的三郎是想动手了。 既然那老狗已经动了手,皇帝陛下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他点了点头,微眯着眼睛,颇为深沉道:“是该动手了。并且若朕所料不差,均州那处怕也该乱了……” 李隆基垂不言,他当然也知道他父皇所指的均州也该乱了是什么意思。 “均州那处的事情……便交给你去办。河北道的事情你不用管。”再道了这么一句,皇帝陛下也不知做何想法,他忽然道:“不用猜测为父到底会派谁去河北,这一点其实为父也不打算瞒你……等那少年处理罢了他那些事情,河北便是他该去的地方。” 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平静,李隆基豁然抬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他当然知道他父皇将那少年派去河北道的用意,肯定是在间接为那少年铺垫来日辉煌的路!要知道,河北道的动荡始终不是中心,所以处理起来也肯定会轻松一些,那少年就这么过去……其实他的父皇就是在将这天大的功劳往那少年身上推! 不过,李隆基后来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自然也想得到他的父皇既然此次派他去了均州那处,那便也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功劳,所以他不能有意见,也不该有。 “只是,儿臣担心……”李隆基沉默了少许,轻皱着眉斟酌着。 “不用担心,为父相信他。”断然而打消了李隆基的担心,皇帝陛下话锋陡然又转,笑道:“为父还可以告诉你,你先前的那个疑问,那少年也曾经试图问过为父。” 这似乎仅仅是一句浅显的话,可李隆基却硬生生从中听出了许多非同寻常的意思,他先前的那个疑问是什么?自然是涉及皇室隐秘的那些疑问。可那少年是什么身份,他居然敢问出来?而最可怕的是,父皇好象非但没有介意的意思,更是隐约透露出…… “那少年……绝对是本王日后最须之人。”这是离开神龙殿,离开这皇宫时平王殿下李隆基最为肯定的一件事情。 …… …… (有些晚了,抱歉。 ps:感谢清缘兄的鼓励,寂寥是避免不了的,但这不会影响什么,多谢。定会认真写下去的。) 东宫之争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大战 东宫之争第二百九十九章大战 位处山南东道的均州府临近襄阳城,而因为襄阳城的交通四面八达属南北往来必驻之地,便造就了由古至今这一处都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按理来说,临近襄阳城的均州论地理位置也是极其的重要,连接南北之地的此府也本应繁华一片往来行商不绝,可实际上这均州府却远远不如襄阳城,这其中的原因大抵也有那么几分往年朝廷对均州刻意压制的影响,不过始终地理位置优越的均州府即便朝廷再如何的压制,却也终究不可能是那种一毛不拔之地,再加上这么多年来驻扎在均州的焦王殿下励精图治广施恩泽,倒也有着那么几分欣欣向荣的意思。 此时此刻,平王帐下素来最为平王李隆基所依仗也视之为绝对心腹的王平王大将军便就行走在这均州府内,他的身后仅仅有着两名奴仆式打扮的随从,丝毫没有因为眼下形式而对这均州府心存忌惮的王平身着一身儒衫,原本其貌不扬平平如奇的他也不曾因这一身儒衫让他有什么不同之处,似乎只是那众多寻常读书之中的普通一员。 行走在这均州府内,王平坦然自若,他没有左顾右看去打量着均州府内的任何一处,便就如此轻步走着,感受着此间民风的平和,却是心中禁不住的生出了不少凝重的意味。 他不得不凝重。 因为早在两日前这均州府的那处焦王府已经出了檄文,誓要回京为已经驾崩的中宗陛下守孝尽心。这一份檄文代表着什么并不难想象,普通老百姓就算再如何的不知朝事也肯定能从已经驻扎此地十余年的焦王突然要返京这一事上猜出些端倪,所以说自从焦王府出那檄文之后,这均州府便不应当还是如何的平和,就算均州城内的老百姓不会因为这一场大事而纷纷惶恐出逃,但也绝对不应如眼下这般平和。 焦王李重福此人的才智便就完全体现在此处,他居然能够在决意行出谋反大逆不道之事时也依旧拥有着均州城的人心,便足以令人侧目了。 也是因为这一路走来所感.受到的平和民风,让王平产生了许多想法,他此时当然能够断定焦王此次之事肯定是这均州城内老百姓所不反对的,而既然不反对,那便也说明焦王殿下可以很轻易且从容的便招揽到一定数量的兵马,这是王平所凝重起来的第一个原因。 至于第二个,那便更为重要了,要.知道如此深得民心的焦王此次毕竟是要造反,而他既然真的动了手,那在王平心中便只能有一个下场,除了覆灭王平不认为焦王在平王殿下手中有半点机会。所以这么一来,焦王覆灭之后,这均州城便绝对会成为一个大问题,这里的老百姓会不会因为焦王的身死而对朝廷产生不满,那是绝对很有可能生的事情。 … … 自从接到平王殿下将亲自由.京城赶来此地一事后,王平这是第二次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到这均州府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他当然懂,所以他所来的目的便就是要知道均州这一处所能够展现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会不会强大到让他与平王殿下感觉棘手。 然而,即使是第二次来到这均州城试图打探些消.息,王平却仍旧是一无所获,这也是第二次来到这均州府的王平最为头痛的一件事情,他完全摸不清焦王殿下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因为自从焦王府出那则檄文之后,这均州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老百姓该怎么过活还是如以往那般生活,官员们平日里做些什么现如今还是做些什么,就好象那则檄文所意味着的含义,这均州城内根本没有人明白一样。 深不可测。 这就是王平给这均州府给那位焦王殿下唯一且.极高的评价,只能做出这么一个评价的他在均州府内如上一次一样没有停留太久便打算出城。 在这一次来之前他便已经有所决定,若是此次.依然没有任何收获,那就必须得转换方向了,要知道焦王此次所行的事情注定了乃是一件滔天之事,而作为焦王根据地的均州府在生了这样的一件事情之后肯定会有极为明显的反映。 最基本的,均州.府肯定是要出兵的,就算出了那则檄文之后焦王手下的那甘人依旧不曾出兵在等待着洛阳城内的焦王下达最后的命令,那也须要布置些出兵前的事宜,比如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王平此刻前来打探的便也就是焦王自这均州府出兵的行军路线,简单来说便也就是要知道焦王的粮草究竟会如何往洛阳城那处运送。 不过,很可惜的是迄今为止王平对他所想要知道的东西却依旧是丝毫不知,因此,这一次离开均州府之后王平便将视线转移到附近的其他州府,他当然知道均州这一带都早已控制在了焦王手中,那既然均州没有动静,别的地方便肯定会有动静。 … … 民风依旧一派平和的均州府自然没有因为眼下这件大事而有什么戒严的举动,王平很轻易的便出了城,然后取回在城外的马匹,便带着两名属下赶往他所驻扎在距离这均州并不太远的大营之处。 这一路上王平并不轻松,作为平王帐下最为出色的将领他百战百胜绝对是平王鼎定大局的一颗有力棋子,所以他根本不能允许他失败,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一次似乎比往常所遇到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更要棘手,甚至是突袭皇宫成就平王李隆基诛杀韦后的那一件事情。 回到大营的王平刚刚落马便有亲卫前来接应,这亲卫接过将军手中的缰绳待王平站稳了后,忙回禀道:“将军,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韦和亲来,此刻正在帐内等候。” 韦和?王平疑惑,他当然不明白在这等关头那位大人手下最得力的恶狗不去洛阳城帮助他家大人,反而来这均州究竟是为何事? 不过虽然不明白,但王平仍是连忙走回大营迎了过去,他这一年来都依着平王殿下的意思驻扎在江南道,那便绝对是亲眼目睹了这韦和是如何的利用那少年所给他的权势,在江南道造就了一片的腥风血雨。 一年时间,仅仅一年时间,那韦和便利用江南楚氏光明正大的支持,以及来自京城的力量展开他锋利的獠牙将江南道个处大营完全控制了起来,以往的江南道兵力绝对都在那老狗以及楚南仁的手中,可自从那楚南仁一死,韦和便干脆果断的利用他那大将军身份收编了整个江南道的驻兵,。他收编的手段其实也简单,一句话那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偏生就是这种手段让整个江南道根本没有人敢与此人为敌,就算有那么几个有几分胆魄不开眼的,大都要么被韦和寻个由头杀了,要么就是突然暴毙,其手段其野心不可谓不令人瞠目结舌。 对于这样的一个江南道督护府大将军,同样是个带兵将军的王平谈不上惺惺相遇,但同时却也没有太多的反感,他当然知道在那种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也只有韦和的那些手段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只不过,对于韦和他多少还是有些意见的,须知,在江南楚氏的支持下,那韦和可是将他这个绝对是平王李隆基嫡系心腹的大将军足足赶出了好几个州府,逼得他以及他手下的近万人马辗转换了好几个驻兵之地,最终他迫不得已驻扎到江南西道以后韦和才善罢甘休。 当然,意见是有,可矛盾同时也肯定没有,王平这等具备着大智慧的将领肯定也知道韦和逼迫他的举动断然是出自京中那位少年大人的意思,毕竟那少年是想要将整个江南道都控制在他以及江南楚氏手中的,留他这么一个属于平王殿下且拥有着绝对兵权的人长年驻扎在江南道又怎么可能安心。 大帐内韦和独自坐在帐中左侧安身而坐,此处当然没有酒菜招呼,王平此人的治军甚军韦和早在江南道便见识过了,所以他宛如老僧入定一般神态严谨坐在那处倒也真有那么几分大将军的威严。 “韦大将军,久违了。”王平入帐之后第一句话不咸不淡,没有半分客气但也没有半分怨气的意思,再为正常不过的两位没有深厚交往的将军打交道口吻。 可韦和却突然起身大步迎了过来,先前的八风不动此时半点也没有,他就像是一个欠了王平几百贯钱的小人一样低声下气的笑着,让人完全看不出先前的几分威严:“王大将军,江南道的那些事情您可绝不能责怪末将,您要知道,当时的江南道毕竟不够安稳,您这种大人物万一在江南道有个闪失,平王殿下那处末将肯定担待不起。” 虽然王平与韦和都心知肚明关于韦和在江南道逼迫王平的举动肯定是出自那少年的口中,但韦和此时却也依然是绝口不提他家大人,就好象他真的是关心王平这位大将军的身家安危。 这大抵就是属于将领中的政治技巧,他们这些个领兵最外的人当然最为忌讳朝中无人回护,所以这么一来,无论他们在外出了天大的事情都不会将责任往自家大人身上去推,否则那基本上就是自掘坟墓。 王平微微笑了笑,与韦和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他当然知道此人小精明之中隐藏的大智慧,因此便也不会在意韦和此时故作的小人嘴脸,仅仅是淡然一笑,径自坐在了中军大营中的主位便道:“韦大将军何出此言,你我二人同为朝廷效力,有的时候难免会有些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对就是身不由己!”站在王平身前并没有落座的韦和一拍大腿,满是崇拜的神态道:“王大将军果然不亏为大唐第一儒将,由您口中说出来的话,那绝对是令末将汗颜汗颜。” 话说的很谄媚,可实际上韦和心中当然也是对这位平王帐下第一猛将有着出自内心的佩服,诛韦那一夜中他最为好奇的就是平王李隆基身旁那个一刀就将他韦家第一勇武之人韦猛斩于马下的平凡青年,那后来在得知此人便是王平之人,韦和还不满心佩服? 大唐第一儒将。这个称赞让王平颇有那么几分哭笑不得的意思,倒是真真见识到了这小人谄媚的嘴脸。因此王平便也真不敢继续与此人客套说些闲话,他真的担心再这么一路说下去他就是大唐第一名将了,那个时候他又如何去担待? “敢问韦大将军不在江南道坐震且来到均州乃为何事?”王平坦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但他也没有直接去问韦和为什么不曾去洛阳帮那少年,这是因为朝廷明里毕竟是没有旨意让韦和这位江南道大将军去洛阳城。 韦和这才有了几分正经模样,他在张宏身旁之时意味保持的便是忠诚小心的形象,而在外他却一直是那种将大智慧掩藏在小精明模样的人,所以这会儿他的正经模样其实也确实不太正经:“末将此次来这均州乃是率了五千兵士而来,朝廷当然不会有这个旨意,只不过……末将是个粗人,还是直说了吧,只不过此次事情毕竟乃属均州为重,洛阳城的兵力虽然是个**烦,但也绝对没有均州这一带麻烦,我家大人的意思便是,让韦和接到了主母,护送主母安然达到江南道后便即刻赶来这均州,听从平王殿下差遣。” 王平心中惊讶,他虽不曾去过洛阳城,但据平王殿下来信中所言那洛阳城的形势绝对是岌岌为危常人难以应付,可就是那样一个局面那少年依旧能够派出手下唯一的得力大将来帮助平王却放弃了让这韦和去洛阳?那少年到底是在打着怎样的心思?这般想着,王大将军面上倒也依旧泰然自若,他笑了笑,道:“你家大人的心意,我自能领会,只不过韦大将军擅自离开江南道毕竟是没有朝廷的旨意,再者来说,万一均州这处不曾挥师直入中原,反而是退入江南,那韦大将军又该如何是好?” 襄阳城乃为南北要塞,既如此,下江南对于临近襄阳这一带的焦王殿下来说肯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王平才会有这么一问,别看王平在问这话之时似乎仅仅是个场面话,其实他这几日也真的认真分析过这个可能,纵然焦王殿下理论上来说绝对只可能是去京城,而不是江南,但王平依然愿意去分析这一个可能。 他原本就是个算无遗策的人。 “这一点自不敢劳大将军费心,末将手下那些不成器的东西都留在江南道,况且还有马总管与江南楚氏家主坐镇江南道,那江南道绝对万无一失。”韦和恭身笑道,他所指的手下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当然是跟随着他一同背叛了韦后的族人,而既然大人张宏让他在江南道建立他自己的嫡系基础,那他提拔的将领当然只能是姓韦的人。 点了点平,王平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先前的那个问题表面上是在为韦和以及那少年考虑,是在担心江南道的安危,实际上也是从大局着想,平王早便来信说此次动荡必定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能祸及整个天下,那他便绝对不能允许焦王的人马会去搅乱江南道。 “也好,既然张大人与未大将军有如此好意,那本将军自然深为感谢,暂且就烦劳韦大将军驻扎于本将军一侧,若本将军所估不差这几日均州这处便应该有些动静了,只不过具体会是哪处本将军此时也不能知道,先前倒是担心人马不够不能及时动手,此刻有韦将军相助,便足以让本将军安心不少了。”这是一句大实话,王平知道焦王行事便就在这几日之内,但就是肯定不了行事的地点,而若是到焦王动了手才能知道行事的地点,那到时候真的会晚上许多,再加上焦王此次兵力绝对不会少,那他手下这万余人马倒也确实是有些不足。 韦和恭身领命,他接到大人张宏的意思便是要他完全听从王大将军的吩咐而不能有任何主张,那他就绝对不会去动多余的心思,他是个野心勃勃狼心狗肺的人,但什么时候应该安分守己,他也绝对一清二楚。 临出这帐前,韦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笑道:“不知王大将军可方面告诉末将平王殿下什么时候会赶到这均州府?” 很随意的一个问题,但就是让王平心中寒意突生,他当然知道平王的行踪便连朝廷也不会泄露出来,而那少年既然已经不在京城肯定更加的不可能知道,那这韦和又是如何知道的? 兴许是察觉到了王平的这些不自然,韦和恭身又是一笑:“既如此,王将军不方面末将便也就不多问了。” 言罢,韦和扬长而去,在那帐外他原本带着些谄媚之意的笑颜逐渐化为全然的冷笑。 好一个王大将军! 王平……乃是平王殿下帐下的将军,但在朝上却没有什么大将军的身份,而他韦和却是实质名归的大将军,这说明了什么?当然是说明了先前韦和在他面前的那些谦称末将原本就是个很客气的说法,但王平居然纹丝不动就这么坦然承认了下来! 这让一向狼心狗肺的韦和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 … 韦和心中的愤怒且先不提,不管怎样来说在眼下这个局面之上韦和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小动作,现如今的他依旧很清楚的将他定义为大人张宏手下的一条狗,那么既然是一条狗他就不会忤逆大人的意思,大人要他全心全意全力协助王大将军,那他就肯定不会半途撒手,而至于心中的恶气其实经由那一句关于王平殿下的行踪已经是出了不少,韦和这会儿也不会再生事端。 几日来,韦和与王平大军驻扎之地一派安稳,他二人所等待着一是除了那位来自京城的平王殿下,其二当然便是均州这一带早便该有的变故。 第五日,京城而来的平王殿下终于赶到这大营处,然而该生的事情在这一日却是同时暴了出来,也在平王李隆基刚刚赶到此处的这日,均州焦王府同时散出消息,在这一日决然而起兵向着京城向着埋葬着焦王父皇遗体的长安城挥军直上。 大战一触既。 东宫之争 第三百章 计划 东宫之争第三百章计划 “神龙初年,孤以竞冠之龄受帝命获封于均州地,自受封之日起,孤不敢怠歇,数年如一日而为均州为大唐竭尽所能,上思报帝恩下图泽黎民百姓,孤之倾心可昭日月,天道茫茫孤问心无愧。然,祸于旦夕之间,于年度帝驾崩之日起,孤每日思及帝崩而身为人臣者却未能在旁,已为不忠;再进而求其,孤更为帝之子也,且更是不能在旁,是为大不孝也。如此不忠且不孝之名当然非孤所愿,是故,于年间,孤数次进言当今陛下,恳盼长守于先帝灵前,尽臣忠尽子孝,却终不能允。孤每每思及便心痛难耐黯然无奈……尔后,孤始能得知,陛下之所以每每不允孤入京尽孝,是皆因京中有逆子谗言而惑,尽说孤之居心却不思孤之忠心,如此卑劣行径孤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因而,孤起意愤起而揭之,以图尽孝心尽忠心,清君侧,还我李唐光明,昭孤之清白之鉴……” 这便是在这一日由均州城焦王府中所散出来的消息,大抵便又是一篇檄文,而与焦王府第一次所的檄文相比,此次檄文则更是再无丝毫掩盖焦王心迹的意思,这一则檄文便是彻彻底底清清白白的表明了焦王殿下愤而揭起的决心,从这檄文正式由焦王府散出去之时起,打着清君侧,铲小人旗号的焦王……便正式拉开了谋逆的篇章。 其实类似这等檄文的形式的开场白在历朝历代都是屡见不鲜,不管起事者究竟是否占据着大义,他们也总会先将大义拉到自己身旁,就算是牵强附会,也绝对没有哪一个人是一言不沉默异常的就行起了大逆不道之事。这种行为并不难理解,因为每一个人将要去做些可能影响深远之事情的时候,通常都喜欢将自己粉饰的无比光鲜,试图让自己便就成为光明正义的象征。这样做好处当然有,最起码可以欺骗到为数不少的……民心,同时更有可能获得意外的帮助。 打个比方来说,占着理去打人比仗势欺人总能博得更多人的谅解甚至同情,而这同时若也可以让自己也是更加的心安理得,那便绝对称得上是好处多多了。 … … “清君侧,诛小人,这其中的小人指不正是本王吗?”王平大军大营之中,风尘仆仆而赶到此的平王殿下根本没有给他任何休息的时间在第一时间内便令王平拿到了焦王府出的檄文,而此刻平王的李隆基便是在这大营中边看着檄文,便微笑坦然道:“也难为焦王手下的那些谋事幕僚了,能写出这么一则檄文绝非寻常人所能办到。” 对于这么一则虚伪到不能.虚伪的檄文,平王殿下并没有任何动怒不快的意思,他甚至也根本不会去说这檄文有什么虚伪的成分,因为他能理解,他能理解这檄文的必要性。毕竟,当初诛杀韦后之时,他不也在京城四处散了这等形式的檄文? “是啊,根本不去提当年焦王在京.的劣迹,以至于中宗陛下这才将他配出京,反而尽是褒赞焦王的大义大孝,此人绝不简单。更难能可贵的是……眼下这么一场那老狗的布局,居然就这么简单的让天下人以为这仅仅是焦王殿下为尽大孝而做出的事情,写出檄文的这个人,当真是不简单啊。”平王殿下赶来均州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随在他身旁的也是他的嫡系他的心腹,王琚与王毛仲二人,而王琚此人性情阴沉甚至言语,所以在平王说罢了那些话后便是王毛仲接的口,他当然不敢直言焦王檄文中的清君侧其实就要是清平王殿下,故此只能婉转的附和平王殿下仅仅谈论这檄文主事之人。 “你们且来说说,写出这檄文的.可能是谁?”将手中檄文随手一卷,平王殿下根本不在意那檄文中指责他为小人之类的言语,只是这么扔在了一旁,他便看也不再去看,坐在了大营主位,望着这营中他手中真正的三位心腹。 一时间,自然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出平王殿下这个.问题,焦王在均州经营已经那么多年,他能网罗到的幕僚谋士肯定数不胜数,所以要去分析这檄文究竟出自何人之人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回答上来的问题。 只不过这些人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这檄文肯定.不是出自焦王之手,且不说焦王本身有没有这么心思这份能耐,单单就焦王现下也根本折腾不出这檄文来,他此时毕竟是在洛阳城,而并非这均州城。 “不知道?本王却知道。”平王李隆基微微一笑,一路.奔波的却反常的没有任何疲惫之色的他往椅子上一靠,叹道:“不过眼下本王却不能告诉你们,而事实上本王之所以此次要王平站出来便也是因为此人的存在。” 这怎么又和王.大将军扯上了关系?王毛仲有些费解,转身看了眼王大将军,却现对方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这让王毛仲难免会去猜测难道王大将军也知道这檄文出自何人之手? 王毛仲的这个疑惑只能无解,因为王平根本便没有理会他的疑惑,也没有针对平王殿下的那句话再问出些话来,他只是站在那处,垂手而立,不卑不亢。 “不谈这个了。”道了一句,平王李隆基将视线放到了王平身上,他的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又道:“这些时日来你可有现?针对眼下这些事情有没有计划?” 王平面有愧色,他早就得到了平王殿下的旨意要求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均州之乱平定,可直到此刻平王赶到了此处他却依旧是对于眼下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头绪,这让他确实是有些难堪。不过即使如此,王平也依然只是轻轻摇头,道:“回殿下,末将尚未能有周详计划。” 李隆基若有所思,显然是察觉到了对方的愧色,他又叹了声,忽然换了话题道:“本王离京时曾见过帝师一面……你知道你那位师傅是如何评价你的么?帝师言道,此次之事兴许便是你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件事情,以往的你太过顺利,几乎对于本王的任何要求都是完美达成,百战百胜且无往不利,这样不好,太容易局限你的视野。所以这一次将你抬放出来,而并不是继续用在暗中做为奇兵也就是这个意思,无论是本王还是你的那位师傅,都很想看看你究竟是否能够担当大任。” 话说到此,平王李隆基便没有再说下去,而其实他接下来还有一句话便就是:成,则真就成为了本王手中可平天下定乾坤的王平;而若不成,则便真就成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王平。 这些,王平自然知道,或许是因为平王李隆基提到了帝师他的师傅,也或许是因为眼下这一件事情对于他的重要性,让王平这一向从容淡然的将军在此刻显得有些激动,他豁然而单膝跪地,垂沉声道:“末将定不会教殿下……还有师傅失望。” 平王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示意王平起身后,再道:“本王还是那句话,均州之事一定要战决,本王不想此事牵连太广伤及天下元气,自今日起,本王再给你三日的时间用来打探消息,第四日,无论如何本王都要一份周密且详细的计划。” “末将领命!”毫不拖泥带水,也不管平王的要求是否有难度,王平坦然接下,在应了这一句后,他也没有犹豫之色,很干脆的便又问道:“殿下,末将此次计划是否要将韦和算在其中?” 算无遗策,对于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势都能妙到颠峰的将其利用起来,这便是王平最大的优点,也是平王李隆基最欣赏此人的一点,所以李隆基不奇怪王平会有此一问,因为这牵涉到王平接下来的整个计划。 韦和……李隆基当然不陌生。他很清楚这是那少年的另一大依仗,除了京城的飞骑营,这少年还握着整个江南道的兵权,这同时也是李隆基最为惊叹的一处。 微微皱了皱眉,李隆基显然也是不解于那少年的安排,事实上将韦和调派到他的帐下,在事前他也是丝毫不知,所以他猜不透那少年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思,但就表面看来,那少年似乎是真的在帮助他。 只是这种帮助无论怎么看都有着那么几分自不量力的成分,要知道,焦王本人毕竟是在洛阳城,而既然焦王都在洛阳城,那在他必定要保自己安然的情况下,洛阳城的防卫也必然是异常的牢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那少年要进洛阳城救人本来就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他偏偏还要将手中的力量分散将韦和派来帮助他,这样一来,那少年到底会有着怎样的安排? 他当然不可能只是个茫无目的不自力量,这一点李隆基自是能够肯定。 也是这么一个沉吟的功夫,李隆基便也不再深想下去,他所期待的一切在日后自然都会知道,因此他便决然言道:“要,当然要,既然张宏有如此好意本王岂能辜负。你非但要将韦和算在其中,更要不留痕迹的给此人一个不小的功劳。” 恭身应下,王平自是明白了平王殿下的意思,他也知道了平王殿下这是在那少年表示着什么样的讯息。 这同时,帐中始终未一言的王琚却是缓缓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而至于王毛仲,则是表面微笑自若,心里却是反常的有些担忧。 … … 平王李隆基抵达均州城之前的几日,王平之所以始终没有任何收获也不能做出计划,那是因为在那些时日里焦王府的人也是平静的异常;而现如今既然在平王到达了均州城之时,焦王府也终于动了手,那用三日的时间来收集一些必要的消息那对于这个出师于帝师的王平来说,并不太困难。他毕竟自小在帝师身旁所学便韬略,虽然帝师那老人教的有些驳杂,可王平却硬是能够做到但凡是帝师所教,他便无一不通且无一不精。 派出身旁最为强悍的前卫营在这山南东道四处打探了三日之后,一份由王平亲自拟订的计划便呈现了平王李隆基的面前,要说眼下这场动乱毕竟牵涉大唐国基,那么这份计划相对来说肯定也会异常的重要,但便是如此重要的一份计划,平王李隆基却是甚至根本看也未看,便点头允下。 这是李隆基给予王平最大的信任,同时王平也知道这或许便也是他人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一次考验。 有了计划那便须要立即执行,平王殿下的意思既然是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山南道之事平定,而不至于因这山南道累及整个大唐,那在计划拟订的同时,王平大营之中便再没有了以往的平静,无论是处处兵士整顿的声音又或是马匹嘶鸣的嚎声都在宣告着足够影响大唐百年基业的此次叛乱一事正式展开帷幕。 这一份出自王平之手的计划其实并不复杂,他所学毕竟乃属兵法正统,所以表面看来并无出奇之处,依旧是循规蹈矩的利用朝廷正军在山南道拖住焦王府的主力,阻止其前往洛阳与焦王殿下汇合,而至于王平手下的近万兵士则编排为奇兵,在这山南道上随时都准备给予焦王军有力且致命的一击。 不过,这计划中最为让王平帐下将士费解的却是,王大将军居然将最危险也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那位来自江南道的恶狗,韦和韦大将军。 韦和依着计划所负责的乃是前往邓州城一带等候伏击焦王军的粮草,焦王殿下毕竟是在洛阳城,那既如此,作为焦王大本营的均州城肯定是焦王此次用兵的物资囤积之地,就算在过往的一年里焦王殿下已经准备多时,但若想要瞒过朝廷将如此一批巨大的物资运往洛阳城,那也绝对是不可能的。 战争先打的便是物资,这一点无置疑,所以在两军对战期间粮草肯定是重中之重,因此伏击焦王粮草这一任务绝对称得上是最为艰巨的任务,但同时肯定也有着巨大的好处,要知道,若是韦和真能完成此任务,那基本上就是平定大乱的最大功臣。 只是,这功劳是那么好拿的吗? 尽管并不知道王平怎会如此看得起他,将这么一个任务交给了他这个手下只带来了不到一万兵士的将军,但韦和依旧没有针对王大将军的计划而提出任何意见,他这个人再如何的没心没肺,却始终有着一个起码的基础,那就是对张宏的忠诚。 就算这忠诚无论是张宏还是韦和都极为清楚,只能是在张宏没死且拥有着护他安全的能力这一前提下。 所以也是因为张宏先前来信交代过他要完全服从平王殿下的安排,韦和在接到他所负责的任务之后看了一眼便点头应下,随即拔营向着邓州那方向赶去。 这是平王殿下赶到均州城的第四日,可韦和直到动身前往邓州之时也根本未曾见过平王一次,对此他同样的没有任何腹诽意见,他很清楚他这个韦氏余孽究竟是什么身份,而平王李隆基又是什么身份。 拔营出兵,一系列过程在韦和手中毫无滞停之感,谈不上行云流水,但确实可以看到江南道的一年里,韦和确确实实的是将他手下的兵士都训练成为了大唐合格的兵士。 邓州城同样处于山南道,山南东道原本面积便不广阔,所以从均州到邓州也确实用不了几天的时间,韦和率兵赶到邓州城附近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他在行事之前当然须要将此地的地形以及焦王军兵力情况模清楚,既然粮草乃是焦王军的重中之重,那韦和当然不会不自量力的便就这样大摇大摆前去伏击,他肯定须要找一个适合伏击且能够保证撤退时安全的地点。 这个地点,不好选。韦和赶到邓州城的第二日也还是未能选到他心目中的理想地点。并且非但如此,他除了没有选好伏击之地外更是没有等到王大将军计划中的朝廷正军。 既然粮草是那等的重要,那凭韦和这点兵力肯定是吃不下的,再者,韦和所接之命始终只是伏击而不是强击,所以在王平的计划中,原本应该有朝廷正军在这邓州附近的河南道做为牵制,那个时候才是韦和伺机伏击的最佳时间。 可是这两个先决条件在韦和赶到邓州城之后都没有实现。 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 条件未能实现便也罢了,韦和起码也会有耐心在这一带暂且隐蔽下来等待时机的成熟,但偏偏就是这个时候,焦王殿下好象是事先便知道了王平的计划,他运送粮草物资的时间居然比王平所推测的时间提前了许多,甚至是韦和还没有找定暂时隐蔽之时,便已经看到邓州城内已经是有焦王的斥候往四面八方探路去了! “这狗*养的王大将军!”这是韦和韦大将军在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暂且退出邓州城时所咬牙切齿留下来的一句话,他当然知道若是王平的计划完全失算,那他便极有可能会被困在这邓州城附近。那个时候身处山南道焦王大本营的他,肯定是插翅难飞。 东宫之争 第三百零一章 战前 东宫之争第三百零一章战前 均州焦王府。 当此局面下,自焦王府那一则关于焦王殿下誓要清君侧诛小人的檄文散处之后,这焦王府本该处处彰显着紧张的氛围。然而,此时的焦王府上下却根本没有半点的紧锣密鼓之意,处处不闻人声的府内反而有许多于眼下之事来说并不吉利的死气沉沉之味道,这确实让人百般费解。 焦王府坐落于均州城的城中央,因为焦王殿下一向标榜的勤政体民,便让这处府邸在均州城内并不显得如何出众,论气势论造型甚至不如均州刺史府,仅由此一点,便足以看出焦王此人显然不是那等张扬跋扈的皇亲贵戚之流,他在这均州城乃至整个山南东道的口碑民意都极为不错,其中肯定有几分是因为焦王殿下一向的低调内敛。 此刻的焦王府正厅在满府上下沉寂一片的烘托之下让这并不宽阔的正厅显得尤其冷清,而便就是在这一冷清的大厅之中,端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自然不可能是焦王本人,因为按照局势来看,焦王殿下此时显然是在东都洛阳城,而并非这均州城,所以那么一个如同处于自己家中一样,安然而坐在主位上的人便格外惹眼。 并且,若说这么一个居然胆敢坐在焦王殿下之位上的人,因为其座位便已经足够惹眼的话,那么此人的打扮装束则更加的惹眼。在这正厅之中,光天化日之下,他便蒙着一层黑巾罩住了自己的脸面,只露出一双满是鱼尾纹的眼睛,生生是映出了许多令人不自然的意味。 这白衫黑巾蒙面之人究竟是乃是何人?刺客?当然不可能,这种局面下想来也不会有刺客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焦王府上,再者来说,又有哪一个刺客会如此安然而坐在事主家中?除非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不过此人显然不是疯子,自.然也更不可能是刺客。此时的他便就如此一手轻轻转动着茶杯,那双略显老态的眼睛也微微眯着,向着正厅之外望去,虽看不出其神态却分明能够让人感觉得到他此时的镇定自若,好似完全不受焦王府这几日来连续生的大事所影响。 这时的他是在等人,等着那些该.回来禀呈消息的人。 事实上焦王府这几日来从檄.文到决定一切事情都是出自此人的意志,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为何焦王殿下会对此人如此的信任甚至是尊重,但尽管他在这焦王府仅仅是一个陌生人,可满府上下包括那些小王爷小公主们没有一个不敢对他出言不逊。 自他那一日来到这焦王府之后,满府上下也亲眼.目睹了他是如何采取最为强有力的手段将府中那些素来被焦王殿下所倚重的幕僚谋士们驱逐出府后,这焦王府的人便当然在认识了此人手段的同时也知道了这个神秘人确实拥有着焦王殿下所赋予他的生杀大权,所以即便不至于在此人面前寒蝉若噤,但起码没有人敢在此人面前大口喘气。 … …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他所在等着的人也终于回转,.来人穿着一身从四品官服,绝对是朝廷于地方上的封疆重臣。这官员迈入这正厅时面上带着些喜色,似乎是遇到了件极为高兴的事情,以至于他那微微白的胡须都激动的隐隐抖。 官员乃是均州刺史谢季礼,他居于均州刺史一.职已有许多年头,焦王在时他便时常走动于焦王府,与焦王殿下本身便有着匪浅关系,所以说是焦王殿下的嫡系心腹也并不为过。 谢季礼入厅,径.自走上前面对着那个居然胆敢坐在主位上的神秘上,面上没有半分异样的神色,他是焦王殿下的心腹,便当然知道一些关于此人对于焦王殿下的重要性,所以在眼下这等形势之下,他不会直言去指责此人的胆大妄为不懂规矩,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什么也没看见。毕竟,这焦王府自从焦王殿下去往东都洛阳之后已然是空了下来,那个座位其实再没有丝毫的意义。谁都清楚,焦王殿下怕是以后都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座位了。 要么,坐到最高,要么就再没有机会去坐了。 “大人,下官刚刚探知消息,平王李隆基果然是赶到了这均州城,并且此次他帐下领兵之人也果然是唤作王平的将军!依大人吩咐,下官还查知,江南道督护府的韦和在日前已经按照王平的计划去往了邓州一带!应当便是大人所料到的,试图去袭击我军粮草之地了。”谢季礼言语间并没有透露出半分因为此人深得焦王殿下宠信而应该有的嫉妒之意,他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为官了这么多年,便十分清晰的理解那一句有才者居上这个道理,所以自从这神秘人通过一系列手腕,从安抚均州城民心到出檄文这所有事情都展露出强悍的才智之后,谢季礼便很清楚,此人他不得不服。 更何况,此时他这所带来的这些消息那更是在事之前就被这位神秘人给料到了,他甚至也料到了平王帐下可能由哪位将军领兵! 若非焦王殿下万分的相信此人……谢季礼几乎忍不住去怀疑此人根本便是平王那处的人,若不然他怎的连平王李隆基与王平的那些计划都能猜的一清二楚? 灰白长衫黑巾蒙面之人并无任何情绪的波动,好似他即便没有谢季礼带来的消息也能肯定他必定能够料中那些事情,他依旧是一手把玩着那杯他从不曾去饮过的清茶,淡然点头后,便随即吩咐道:“既然如此,那烦劳谢刺史吩咐下去,一切依计行事。” 谢季礼应了声,但却迟疑了还是问道:“只是大人,您要知道,那少年……毕竟也在王爷的布局之内。既然如此,何不趁王平中计果然是将韦和派到了邓州之时,一举将那韦和围剿于邓州,也好除去那少年的一只臂膀,使其不能再安然放心于江南道。” 主位之上那人并不曾因为谢季礼置疑他的计划而有任何不快,他深看了谢季礼两眼,分明是带着些笑意:“围杀韦和……太过简单,一个小小的江南道督护府将军也确实没有必要让我因其而费周章改变计划,便让他在邓州那处等着吧……但须谨记,不可让其空等,还是要派去一些辎重粮草给他让他吞下去的。这样我们才有向邓州出兵的理由,从而便也可以诱出韦和身后的那些人。” 谢季礼不敢再有意见,他可以提出他的建议,但若是那位神秘人反对了便也宣判了他绝对不能坚持他的提议。只是想到要用一批现如今对于他们来说尤其重要的辎重去换取韦和身后的那些人,谢季礼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太值得。 再者来说,万一韦和此次真的是独自率部去往了邓州,而王平并没有暗中尾随的话,那么,那批辎重不就白白的损失了? “下官只怕,万一引出了韦和身后的那些人,同时也更是引出了河南道的朝廷大军……岂不要误了大人之计?”这是迂回式劝阻,既然谢季礼觉得不应当损失那批辎重,而他又不敢去反驳大人的计划,那他便只能旁敲侧击。 主位上那人忽然一笑,声音有些沙哑,他望着谢季礼,忽然道:“谢刺史,您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您真没能看出……我的计划原本便不仅仅是诱出韦和身后的那些人?” 谢季礼瞠目结舌,这才算是真正接触到了这位大人计划的核心,他这也才知道原来除了韦和大人真正想要诱导的便正是河南道的朝廷大军! “可若真河南道的大军真将注意力放到了邓州城,那我等又该如何依计过河南道而入都畿道?”谢季礼脱口便道,不过这话刚一落下,他便微微垂头哑然一笑。 谁说要入都畿道便非得经过河南道了?这个道理想来谢季礼也是在问出了之后才恍然想到的。 神秘人明显也是注意到了谢季礼的自问自答,他没有就此事再多说什么,淡然摆了摆手,便又道:“你不用多想,只须按照我的计划一步步执行下去便可。况且,谁又告诉你我要前往都畿道了?” 都畿道,指的便正是东都洛阳那处,洛阳府也正是都畿道的府。所以听了这话谢季礼当时便变了面色,他忽然意识到难道这位大人的计划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过要去都畿道?难道这位大人自布局起便不曾考虑过要去洛阳城与焦王殿下汇合? 谢季礼很费解,这也算是完全意识到他对这位大人与焦王殿下的那些计划真的是只知皮毛。但若真要不去洛阳城的话,那眼下这位大人所计划的那些计划却为何又处处指向洛阳城?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谢季礼犹自思虑着,这会儿的他倒是暗自认为兴许洛阳城的焦王殿下与这位大人约定好了在另外一处汇合…… “谢刺史,那位大人近日来都在做些什么?”似是随口提起,那人淡然问道。 谢季礼一怔,连忙放弃了他脑中的那些猜测,此时的他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去试图摸清这位大人的计划,他也只须要执行下去便可:“那位大人……还是如最初来到均州府一样,依旧在素娘那处。” 素娘乃是均州城的内一名歌ji,颇有那么几分姿色。谢季礼其实并没有见过这位神秘人口中的那位大人,他只是负责将那人的行为汇报过来便可。 神秘失声一笑,摇头却不再多说什么。 见此,谢季礼自然也知道须要他回报的都回报罢了,这时的他也该是下去安排那些事情了,于是也不再多留,施礼告辞之后急急向厅外而去。 他现下所行的毕竟乃是滔天之事,所以由不得他不急。 望着谢刺史微显匆忙的背影,焦王正厅主位之上的那人收敛了笑意,逐渐将眼睛眯深的同时,一手却也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他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只是等再也看不到那谢季礼的身影,他才缓缓将视线停放到了茶杯之上。 从前的他喜欢茶道,可现如今的他却只喜欢看这清茶,再没有品尝的**。或许,这也是因为他一向都极为清楚,眼下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无论成败于否,他都没有机会再去喜欢他的茶道了,所以便只能现在就放下。 … … 洛阳城。 均州一带处处弥漫着未知之变数战事也一触即之际,张宏已经是在洛阳城附近了,他还是没有动手,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心中不急,事实上他比任何都要急,其中肯定也包括了那个一直在等着他出手的老狗。 然而,不管再如何的心急张宏却也深知此时的他最须要的便是耐心,他除非不动手,一出手就必须得取得成功,不然他的那些计划便肯定会功亏一篑。因此,这个时候暂时驻扎在洛阳城外的张宏隐匿在这一带只能是暗中搜集着关于洛阳城的一切动向…… 两日的功夫,张宏终于自觉手中所掌握的信息差不多够用了,便再也按耐不住他焦急的心,尽管他一直都是在赌那老狗在他出手之前肯定不会对楚图等人下杀手,可他却仍然不得不尽快行动起来,夜长梦多这种事情他还是比较在意的。 这日深夜,始终未曾入睡的张宏察觉着帐外天色隐约觉得该是行动了的时候,便轻步走出帐外,他对帐外守着的兵士吩咐了一声,便自是有人去为他准备马车。 说来也颇为尴尬,尽管张宏一直都极为清楚这时代最好的交通工具肯定是马匹,可他依旧不敢去接触那种动物,就算在兵士的驱使之下,那马是再如何的温顺,他也仍旧是没有尝试过去学着骑马。 兵士很快回转,已然是为他备好了马车的同时顺路依着他的吩咐将公孙兰唤了过来。 公孙兰与张宏同样是精神奕奕,明显也是不曾入睡,她走到张宏身前,察觉到张宏面上的凝重神色,便也知道他们动手的时机迫在眉睫了。 “按照事先说好的去办吧,切记,凡事小心,万不可暴露行踪!”慎之再慎又嘱咐了公孙兰一遍,眼看这妖女在这等凝重氛围之下也失去了调笑他的心思,再没有以往的妩媚妖娆反而全是严肃之色,张宏忍不住在她转身之前又道:“不管能够办成,你都要安全的回来!” 公孙兰脚下一怔,背对着张宏的她面色微泛喜色,转过身来却仍是以往的那个妖媚女子,她眨了眨,煞是可爱,道:“公子这是在关心奴奴么?” 以往面对公孙兰如此取笑从来都不会理会与她的张宏认真的看着她,第一次坦然道:“算是吧。” 虽显摸棱两可,但依然是让公孙兰窃喜不已,怀着这般的好心情,公孙兰转身离开之时似乎毫不曾去担心过她现在所要去办的那件事情。 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有任何差池都极有可能遭遇极大的危险,就算不至于再也回不来,也起码算得上危机四伏。要公孙兰这样的一个女子去面对如此险境,张宏有些不忍,可望着公孙兰矫健的身姿,他同时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必须由公孙兰去办。 在这个时候,他的身边除了公孙兰这个算不得心腹的心腹,实在是再无人可用了。 目送公孙兰消失在这夜色间,张宏不敢再多耗时间,他转身走上了那辆准备好的马车,由那名兵士驾马,便就向着他今夜所必须去的那个地方而去。 … … 马车疾驶,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张宏便赶到洛阳城附近的一处小县,他来这小县乃是为了见一个人,而这个人却也正是先他一步前来这洛阳城布防的王威王将军。 曾经是宗楚客心腹领兵大将的王威实际上乃是公主府在布置韦后那一局时安插在宗楚客身边的人,所以在后来二王爷薛崇简接手宗楚客城外大军时自然也将这王威收归帐下。 对于王威此人的统兵能力张宏丝毫不知,可他却也未曾太过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一则是因为他相信二王爷的眼光,再就是他此次的计划其实也不须要什么高明的将领,只须听从他的安排行事便可达成他的目的。 此时的王威便正是在暂居在这小县之中,此次随他而来这洛阳城的有几万兵士,自然不可能驻扎于一地,不然很有可能导致洛阳城焦王方面的敏感,所以一开始接近洛阳城之前王威便巧妙的将他手下兵士化整为零。 经过暗哨,一路上也有着穿着普通百姓衣衫打扮的兵士引路,张宏没有饶太多的弯就赶到王威现如今居住的地方,只是到了这地方,他却在门口停留了一下,身旁的那些兵士虽然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大人到底在想着什么,但他们却能看到这位大人在这门口处渐渐皱起了眉。 片刻之后,似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的张宏再没有任何愁色,他一如既往的淡然微笑着,向着这大将军所居的民房内走去。 然而……在这民房内,张宏入屋一眼望去,却现除了他所来求见的王威王大将军之外,这房中赫然还有着另外一位他怎么都不可能想到的人。 二王爷,薛崇简。 东宫之争 第三百零二章 自豪 东宫之争第三百零二章自豪 旦夕之间便可让天下大乱。拥有此等能量且胆敢做出此事者便只有公主府的那条那老狗,而既然这老狗乃是公主府的人,那无论太平公主殿下是否牵涉到此事之中,都注定了她根本不可能从这些事中脱身出去。因此,同样的,二王爷薛崇简也毕竟是太平公主殿下的儿子,他即便可以凭借一向与平王李隆基的深交来证明他在此事中的清白,但依然不可避免的陷入一个颇为微妙的境地,这种境地实则便是为难与困窘。 这些张宏自是早便知道,所以他先前去向二王爷借兵之时便曾经因为二王爷的这些为难试图放弃过得到他的帮助。可后来二王爷依旧是帮助了他,不提这其中有多少恩义是张宏所应该感动的,就单单二王爷所给他的帮助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这已经是二王爷为他所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也是因此,对于已经派出了王威率兵前来帮助他的二王爷,张宏再不曾奢望过二王爷本人能够亲自过来,他知道二王爷的处境是多么的为难,便也知道要二王爷在这为难之下,决然而做出可能是与其母亲大人作对的举动,那根本便是强人所难。 故此,张宏也真的明白选择静观其变才是二王爷最应该有的举动。 然而,在此时,便也就是在张宏的最后一步计划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之时,二王爷薛崇简却突然赶来了这洛阳城,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原因?难道二王爷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是决定了即便是与其母亲大人作对也不会让那老狗的阴谋得逞? 可他应当知道,若是他的母.亲大人太平公主殿下真参与了此事,那便绝不仅仅是让他跟他的母亲大人作对那么简单,甚至极有可能导致他母子二人刀剑相向不死不休! 薛崇简应当不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或许可以说在张宏印象中的那位一向温和没有什么大人物架子的二王爷不应当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理论上不会在这眼下这种局面中做出可能会害死他**大人的事情!就算这一件事情他站在了朝廷这边,站在了皇帝陛下这边乃是为了天下,为了整个大唐而拥有了大义,可与母亲作对导致生母身死这等大不孝之罪名始终是个人生中不可抹灭的污点!二王爷也断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便完全‘背叛’他的母亲大人! 在张宏前世的那些记忆中,二.王爷的真正‘背叛’应该还是几年以后的事情,并且在张宏对于这时代历史的记忆中,当时二王爷背叛了他的母亲大人其实也还是有着许多复杂苦衷的。 所以也是因为这些不解,便让张宏禁不住去暗自.猜测二王爷此次突然来到洛阳城的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京城突然生了变故……比如说太平公主.殿下已经是与那老狗联手了,而二王爷却是在那种局面下做出了选择他**大人那方的决定,所以此次赶来洛阳城,则完全是为了阻止他的计划…… … … 便就带着这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张宏神色间表.现的极为正常,他显得惊讶显得惊喜,毫无半分迟疑犹豫的走入这小屋内,向着二王爷见礼后,直接言道:“王爷,您怎的亲自来了?” 当然,表面上的.正常也仅仅只能是表面上的,事实上张宏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心中也极是忐忑,他当然担心他的另一种猜测会成为一个事实,那么若真如此,他的全部计划便可以宣告到此终结了,而他也真的只能够尽事听天命了。 张宏的这些心思没能瞒过二王爷,薛崇简其实也猜到了张宏的那些担忧,他确实是没有在这少年面前表现过什么城府高深莫测之类,但这也不代表他就真的如表面形象那般干净。作为一个出身皇室中人,自小便在那等阴谋诡处处弥漫的氛围中成长,二王爷想单纯都不可能。只不过看出来归看出来,薛崇简却也不会去点破张宏的担忧,他仅仅是轻笑虚扶了张宏,示意其不必多礼后,便笑道:“本王也是刚到,你事前不知也不奇怪。而至于本王来此的原因……那是因为本王想通了一件事情。” 张宏疑惑,确实不解究竟是什么事情想通了便可以让他摆脱那些为难。 “你与本王先前都是在考虑着……本王的母亲大人在接下来究竟会有哪些举动,并且在考虑着的同时也担忧着。”二王爷还是那副淡淡的微笑之意,言语间却是逐渐透露出许多自信的味道,如此神情当然足已证明他确实是摆脱了那些为难:“可是,后来本王想到或许你与我都想错了方向……我们不能等待着母亲大人接下来的举动,也不能任由那些可能生的事情真的生。其实我们最应当做的是,阻止那些事情的生!” 猛听二王爷这一番话,张宏先是惊愕,随即面露喜色,他当然能够从二王爷这一番话中听出许多事情! “既然本王的母亲大人依旧是在静观其变,那我们就不能静观其变了,我们应当动起来,并且行动一定要快要激烈,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在我母亲大人依旧是在静观其变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将这件事情彻底结束!”再无微笑的二王爷断然言着,满面的自信与坚决。 这一番话不难理解,简单些说来……便就是根本不给太平公主与那老狗联手的机会,趁着太平公主还在静观其变之时,便让那老狗的阴谋完全落空! 张宏大喜,自肺腑再次行礼:“王爷……英明!” 倒也不是说张宏在以往并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只不过即使是他再如何的考虑这点,他也绝不能主动提起这一点,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就算他再如何的与二王爷来往亲密关系不凡,他也不能主动说出这种观点来。 反过来说,也就是说这些话只能由二王爷自己来说,这一点也只能由二王爷自己参破看透。 “这便是本王亲自赶来的原因……本王倒是真的奇怪了,你在京时是那么的焦急,怎的赶来这洛阳都好几日了还是无所作为?你不急本王在京都替你急,所以只能亲自赶来为你添柴加火了。”已经是恢复了微笑神色的二王爷将他的那些坚决隐藏了下来,他笑着调侃了张宏句,绝口不提先前关于张宏那些猜测的事情。 看了眼王威王大将军,现对方依旧是面无神色的站在二王爷侧身后,张宏不露痕迹的又将视线放到二王爷身上,二王爷先前说的那些话……毕竟还是比较隐秘的。可他却没有避讳王威,这便能让张宏知道王威乃是二王爷的心腹,所以他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确实没有顾忌的必要。再者来说,如果二王爷未来,那么他的这些话本来就是要与王大将军商量的。 “不用王爷添柴加火,小可这几日其实也是在等,您要知道,楚图那些人被困在洛阳城已经有许多时日了,再加上先前小可刻意暴露了他们的藏匿之地,所以要说小可不急那绝无可能。这几日来,我之所以始终未动,其实也一直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与洛阳城内联络上的机会。”提起楚图,张宏再不能轻松,其实他这个时候虽然能够肯定楚图与妖妖还活着,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也丝毫不知。 “与洛阳城内取得联络?”二王爷吃惊,要知道这洛阳城戒严那已经不是这几日的事情了,不然为何楚图等人始终不出讯息,而张宏在先前也根本摸不到城里的情况? 可这个时候,张宏却就如此坦然说是在等着与城内取得联络,他到底是怎么取得联络?二王爷当然不知。 不过,张宏却也没有解释,他点了点头,皱眉道:“这一点还望王爷海涵,事后……小可自当一五一十呈报于王爷,此事牵连甚广,此时不能说。” 认真而看了这少年几眼,薛崇简确实是没想到这少年居然连他也瞒。但无论是与这少年的交往,又或着是薛崇简本人的肚量显然都决定了他不可能在眼下这等关头计较此事,他沉吟了下,道:“也好,那这样来说,便就是说你已经决定了动手的时间?” 张宏轻思片刻,缓缓点头,道:“明日一早小可再做一些准备工作,后日……王爷便可率大军动手了!” 始料未及,谁能想到这少年不动便是一连几日的毫无作为,一动便是要大军全动! 接下来,张宏很认真的为二王爷详细讲解了他的计划,而也直到此时,薛崇简才完全得知这少年那近乎疯狂的计划!他的从容他的淡然笑意在这少年轻声叙说着那些计划之时,统统不见,剩下的全然乃是满面的惊诧与不敢相信! “你要知道……你这样做会导致本王帐下兵士付出多少代价!你要知道,若这样还不能成事,那洛阳城内你关心的那些人……便也真的再没有存活的机会了!”几乎是咬牙切齿,二王爷狠声道。 在张宏说罢了他的这些计划之后,便连薛崇简身后那个始终都是面无神色的王威也禁不住动容,继而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坦然承认了下来,张宏也不否认他的这份计划会为二王爷的大军带来怎样的伤亡:“但既然王爷您想要战决,而小可这处也确实是拖不下去了,那便只能如此!” 沉默。 这农家小屋那昏暗的油灯映衬着二王爷阴晴不定的脸色,张宏自然知道那是他是犹豫,他也确实须要犹豫,因为这份计划须要二王爷付出的代价极有可能难以预料! “你真的能够肯定那个人现如今不在洛阳城内?!”死死的盯着张宏,不难看出,二王爷在犹豫之后也是作出了决定。 张宏轻轻点头,一派的凝重之色:“小可……愿拿性命担保。” “性命?”不知为何,在说着如此严肃话题之时,二王爷却是突然自嘲一笑:“别以为本王不知,你此次前来洛阳城时怕已经是打算不成功便成仁了吧?你既然可以刻意将楚图那些人的落脚之处泄露出去,那便也已经是有了若楚图等人出事你绝对会承担责任的打算了吧?张宏啊张宏,本王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有着不**人之仁的人,也一直都知道你根本不懂得成大事者必要付出常人难以付出的代价这一浅显的道理,可本王实在不能料到……你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你的性命,难道便真的如此不值钱吗?!” 张宏默然,忽而惨然一笑,想要去说些话来。 然而,二王爷却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在他出声之前二王爷便决然道:“不过,既然你已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便由不得本王不相信你了,事实上在本王来这洛阳城前既然已是将赌注完全放在了你的身上,那眼下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本王……都不会反对的。” 还是没有给张宏说话表态的机会,二王爷认真且凝重的看着张宏,逐字逐句而问道:“本王知道为了那几个人你不会考虑太多……但本王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你一句,为了那些人,要付出如此代价,真的值得吗?” 极为艰难的笑了笑,张宏缓缓垂头,不知为何看向了他那双白皙异常的双手,似乎是在悲伤着他的这双手即将染上那厚厚的鲜血……他沉默片刻,轻声道:“王爷,有的时候,值得与不值得,其实真的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 垂着头的张宏完全没能注意到二王爷薛崇简眼中一闪而逝的放心与浅笑。 … … 深夜无月且无光下的洛阳城便像一头陷入了沉睡中的黑色巨兽,远远望去,那四周牢不可破磐石而筑就的城墙是那样的令人望而生畏,伴随着护城河哗哗水流的声音,这洛阳城静谧之中却又带着许多让人心悸的杀意。 便就趁着这夜色,公孙兰一身黑色劲装展现着她曼妙身姿的同时也将让她身上多了些英气不俗的味道,此刻的她便就如此站在这洛阳城下,她避过了城门那处森严的守卫,也避过了城墙上的火把,藏匿在这护城河旁,显得是那般的弱小。 良久,便连公孙兰也不知她大气不敢出的躲在此地过了多久,自她眼前终于有道黑影闪过,几起几纵间,公孙兰那颗本就悬着的心再次吊起,她到这时也十分清楚,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她是真的步入了生死不能卜的道路。 黑影掠起,瞬间便在公孙兰身前那几步之前停下,动也未动的他在这夜色间让人看不出他的模样,更看不出他的神色。 “奴家见过大人。”浅浅一笑,公孙兰低声轻道。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此人对于张宏来说原本就是一个根本不能掌握的存在,便是张宏也不能保证他究竟是真的会帮助他们,还是会临时起意,而对公孙兰不利。 不过,再怎样的紧张却也打不过公孙兰心中的倔强,她原本是手握大唐最为庞大刺客组织的脑,本就不是个弱质女流的她也根本不想如同普通少女般活在那少年的羽翼之下,她知道那少年的不轻松也知道那少年的艰难,便理所当然的很想去为那少年做点事情。 哪怕是再如何危险的事情。 “果然还是来了……居然还是个女人,怎么,难道离开我家公子,你家大人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了?”微显沙哑且苍老的声音没有透露出半分情绪,很平淡的口吻,就算语带讽刺,可口吻却不带。 公孙兰没有作声,这从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女人确实不是做这等事情的料,就算她这个女人再如何的身手强悍,那也终究还是逃不过身为女人的通性。 “不用四处查看了,我知道你的来历,便也知道你的身手……只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若我真想对你不利,那我也根本不必带人。”说不出的傲然,面对着就算是刺客脑的公孙兰,此人也依旧拥有着绝对的自信。 公孙兰果然收回了左右四顾的眼睛,她笑了笑,却还是没有说话,其实这也是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来了,那你便回去告诉你家少爷……”似乎那人想到了些什么,他犹豫了下,但终于还是道:“信已带到,这是从城内带回来的。” 说话间,那人也抛出了一团物什,公孙兰轻盈上前,没有表现出她的紧张,她拣起那团物什,还是没有说话。 “若非你们能够知道那些人具体的藏身之处……那我是绝对不会答应我家公子的。”虽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公孙兰终于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她也可以肯定营中那少年的能力也终于获得了此人的认可。 “还有,再告诉你家少爷……”顿了顿,公孙兰明显是察觉到那人身上流露出的苍凉落寞之意,可也是她心中奇怪时,便听那人又道:“日后,万不能辜负我家公子!不然就算是化成厉鬼,我范家满门上下也定然不会放过他!” 无端端的,不过才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起,公孙兰大觉周身一片寒意。她强自鼓了些勇气,也终于试图去说些话来,去为那少年说些什么。 然而,那人却根本没有留给公孙兰开口的机会,他落下了那一言,便突然闪身而起,带动一片草木之声。 这让公孙兰有些费解,由那人先前来时的身后她当然看得出完全可以不露痕迹不出声响的离去,可为何会造成如此许多的草木之声呢? 但随即,公孙兰看到了眼前不远处亮的火把,看到了那些出自洛阳城的兵士,便也明白了那人为何要刻意带出些声响了。 他是在为她引开那些城内兵士。 “范家范门上下……”公孙兰悄然无息而躲开了此处,忍不住喃喃道,她记得在江南道时张宏身旁有一位姓范的白衣公子始终追随,只不过后来自从回到了京城不知为何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她有些不解,但很快便抛弃了她心中的这些不解,紧紧的捏着那一团对于张宏来说无比重要的物什。公孙兰才不会去认真分析张宏他们那些人到底在进行着什么,她须要做的只是做好张宏嘱咐的事情便可。 轻轻笑着,公孙兰满面喜悦而归,做好了他吩咐的事情,并且也将她自己丝毫未损的带了回来。 于她而言,这难道不是最该自豪的吗? … … (明日才算是正式进入了收尾过程,我会谨慎的将那些坑统统填好……) 东宫之争 第三百零三章 纸鸢 东宫之争第三百零三章纸鸢 旭日东升映红了半边天,也逐散了洛阳城前几日的阴霾骤雨,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风和日丽之下因为晨时太阳的温和便让这徐徐微风显得更为可亲,确实有那么几分轻风拂面暖人心的意境。这是深夏入秋之季节,尽管空气中依旧有些燥热的痕迹,但这毕竟乃是清晨,太阳也远不及晌午那般毒辣。 当然,这天气的温暖燥热与否也并不是洛阳城头守军心情明媚的主要原因,他们这些追随焦王殿下一路而来到洛阳城的守军在这几日里其实心理压力一直极重,不难理解,毕竟眼下的这种事情,那是成败直接关系到满门生死的事情。而守军们之所以还能够在这等局面之下轻松下来,那是因为……这一日,自朝廷那方而来的大军依旧未动。 依旧未动,便意味着或许他们可以多享受一天这难得的阳光,即使这阳光照射在他们这些城头上的兵士时会让他们酷热难当,会让他们忍不住的晕眩。 事实上,自从长安城那处由王威王大将军率领的四万大军赶来这洛阳城时,这洛阳城内的守军便已然是知道了朝廷大军的动向,他们当然知道朝廷的大军那是平叛的,是来清剿他们的,所以对于王威大军所驻扎的营地,洛阳城内也是极为清楚。 然而,就算知道眼下这等危急的情况,他们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压力自长安城而来,只能用眼下这种固加防御的姿态来抵制来自朝廷的压力。毕竟,就兵力而言,焦王殿下从均州那处带来洛阳城的兵力始终只有一万之数,就算再算上焦王殿下所收拢的原洛阳城守军,那也仅有两万之数,堪堪是朝廷大军的一半,根本不具备出城一战的实力与底气。 不过,压力虽然有,但就凭王.威所率来的那四万大军却也不至于让这洛阳城内人心惶惶绝望而不可自处,因为在这洛阳城内,一直弥漫着一种情绪,期待的情绪。 他们是在期待着均州大军与他.们的汇合,他们也是在期待着焦王殿下口中的,汇合之后的美妙情景,所以这便也正是他们每日里守城望向那四万大军驻扎之地时并不会害怕胆怯的主要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 有希望,便不会绝望。 … … 一如往日那般,既然朝廷大军.还是不动,那洛阳城内的守军自然是平日该做些什么这时便还做些什么,在各营校尉副将的指挥下,洛阳城头上的守军正在进行着轮换,刚刚睡醒的兵士替换下那些已经守了一夜的兵士,然后走下城墙的那些兵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形缓缓的走向用早食的地点,一切都有条不紊,无分毫异样。 然而。 便就是在由城墙西侧逐渐轮换到城墙东侧之时,.这东城墙上的兵士却突然出了一阵喧哗之声,而伴随着这喧哗之声,那些即便已经是守了一夜腹中饥饿的兵士居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争先恐后的爬下城墙享用早食,他们都如同呆滞了一般,包括那些刚刚上来替换的兵士也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仰头,望着东南方向的那天空。 天空中,起初只是些许微不足道的小黑点,可当第.一兵士察觉到这一点传到第二个兵士耳中之时,那些小黑点的数量居然已经是翻了一倍!依此而推,当这洛阳城城墙东侧的兵士都是抬头望向了那处之时,却惊而看到,那些小黑点的数量几乎已经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候鸟南迁?可这等时节分明.是还未到时候啊! 伴随着城墙东.侧诡异喧哗之后的沉默,洛阳城内越来越多的兵士注意到了这么一个奇观,而也当几乎是所有的兵士都仰望着天空之际,那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终于逐渐放大,随后清晰的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纸鸢! 不知是谁率先惊讶的喊了这么一句,随后满城的兵士是惊讶的脱口重复了这么一句,再然后这所有的兵士都是议论纷纷交头结耳的说着些什么。 在他们说话之时,面上的惊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是凝重,而这凝重也大有向着惶恐的方面转变! 洛阳城上空的异常,洛阳城内兵士们的异常当然是第一时间便被城内的官员将军们所注意,而被焦王殿下亲自任命为洛阳城镇守的大将军李奴也同时匆忙赶到了这洛阳城下,他也是刚从亲卫那处得知了洛阳城上空的异常,所以当然猜得到这种数量的纸鸢肯定是朝廷大军那处才能折腾出的花样! 毕竟,如此数量的纸鸢要扎起来那先就不是个轻松的事情,随后要在这并不适合放纸鸢的时节将这纸鸢飞起来,那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并且这么两件都是不轻松的事情也同样的都是需要大量的人手……如此一来,这件反常之事便只能出自王威王大将军的驻扎之地! 只不过,那位王大将军在眼下这时折腾出这么一个花样到底有着怎样的深意?纸鸢被用作军事用途虽然早便有之,但用途却一向极为狭隘,充其量就是挥个侦探什么的作用,而眼下这等数量的纸鸢显然不会是侦探,且先不说王大将军要侦探些什么,就算是要侦探那也没必要折腾出这么大阵仗啊。 放松军心?让兵力们不必因为这洛阳城而有担心之思想?这纯粹就是扯淡,李奴肯定不会白痴的认为那位王大将军真就会白痴的以为通过放纸鸢这种方式就可以让兵士们不用紧张,不用担心战场上的身死了。 那位王大将军到底要做些什么? 李奴想不通,起码这一时半会儿他想不通,他原本就不是个智勇双全之类的帅才,他起初只是焦王府中的一个下人,只不过因为他对焦王殿下的绝对忠心以及的他勇武异常才让他有了这么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想不通,那眼下肯定也不能继续深想下去了。李奴再如何的不聪明也必然知道这会儿他先要做的是平抚军心,绝不能让城内的大军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花样就产生了变故。 所以赶到洛阳城墙下之后,李奴便即可唤来了各大营的校尉副将们,他尽量一种嘲讽且蛮不在乎的口吻指着天空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批判了顿朝廷大军,也便是王威王大将军的愚蠢,然后告诫部下让兵士们放心便是,这种小东西是折腾不出风浪来的。 虽然,帐下的校尉副将们未必会真的将大将军的话放在心中,他们这些人肯定也知道朝廷是不会无聊到这种地步的,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但同时,这些人却也不敢忤逆李奴大将军的意思,在没有丝毫置疑的前提下,领了大将军令之后,他们便连忙各回各营安抚手下的兵士。 送走了这些副将,李奴根本没有进入那些大营之中,他交代罢之后便须要赶紧回往城中,向城内的那人回报眼下生的这件怪事,以及看看城中的智囊谋士们是否能够知道这其中到底有着朝廷方面怎样的深意。 这到底是个什么事!深深皱眉的李奴满是不解同时心底泛起了些不安的意思,这种不安让他显得有些暴躁。 … … 纸鸢。 洛阳府衙门既然是在城南一侧,那它南处的那一处行商之居所便当然也是在城南这处,此时的行商居所那间小宅院中,楚图便就如此一手捏着从天空中掉落下来的纸鸢,将眉头凝的很深很深。 在楚图的身旁,那个一向不离他身边的楚南天身上处处伤痕,包扎着各种各样花色绷带的他显得异常憔悴,他们这些人能够坚持到这一日,那几乎已经是个奇迹了,要知道,带来的那些有生力量在早几日之前便宣告完全覆灭,而之所以能够挡下后来的攻势以及坚持到这一日,那便完全是楚南天与常霸的强悍之处了。 常霸……自然也是同样的难看,他那原本壮实无比的身子,身上所捆绑着的扎带并不比楚南天要少,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比楚南天身上所扎的要好看。 因为楚南天身上的伤害都是楚图处理的,而常霸的却是他的妹妹妖妖处理的。 妖妖这些时日里,即便是再如何的千钧一也依旧是没有出过手。她的阿哥会担心她,所以她一直保持着安静与冷漠。 “少爷……您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南天轻声问了句,满是皱纹的老脸在此时已然是将皱纹挤在了一处,满面的不知所以。 这还用问吗? 楚图抬头,冷漠的向着东南方望了眼,随后他俯身,看着那个已经是长高了许多的妖妖,道:“你来说。” “是宏哥哥来了……”不知为何,这个即便面临着再如何危险情况也都巍然不动像是一块毫无感情的冰冷石头般的小女孩,在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有些哽咽。 但脸上,笑若桃花,灿烂非常。 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鸢翻过来覆过去仔细的看,却还是没能看出任何痕迹,而看罢了这一只,楚图犹不死心的从地上拣起另一只,继续反复继续看。 纸鸢的线都不是长到无边无际,脱了线的纸鸢当然能够纷纷洒洒的飘落下来,这便也是此刻的小院中有着不少纸鸢的原因。 最终也还是没能找出任何蛛丝马迹的楚图终于还是放弃了他的举动,其实他也能想到那少年既然已经采取了这个一种方式来表达出某种意思,那就绝不会还留有其他痕迹,毕竟,他能够拣到这纸鸢那城里的守兵肯定也能拣到。 “真是难为张公子了,也不知他是如何的就在这时节将这纸鸢飞上了天!”楚南天欣慰而笑,少爷的以死而付出终究还是没有被那少年所辜负,那少年也果然还是极有妇人之仁的赶过来送死了。 也是,此时毕竟乃是唐朝,这唐朝的纸鸢,便就是风筝无论是材料还是质地肯定都不能与张宏前世相比,所以说唐时的风筝在本就不适合放风筝的夏天那是很难飞起来的。 捏着手中那一只在楚图眼中根本就是个奇形怪状的纸鸢……楚图破天慌的有了些笑意,他看着妖妖道:“或许,也跟这纸鸢的形状材质有关系吧……纸制的纸鸢,倒是真的稀少,而这种形状,那简直就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宏哥哥一向都很了不起。”妖妖淡然言道,再理所当然不过,她眼中的宏哥哥根本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 楚图没有接话,再次将视线望向了东南那处的天空,望着已经是再没有几只纸鸢的空白一处,他的神色逐渐转变,变的认真,变的凌厉:“东城门吗?那好。” “吩咐下去……那些人就不要再继续隐藏着了,是该用用了!”决然而道的楚图面上一片坚决,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计划,此时的他已经是与那少年相契相合了。 他二人的联手……还不曾失败过。无论是京城韦后那事,还是后来的江南道一事。 楚南天强自恭身,丝毫不顾因此而牵引的满身伤痕,他的声音虽苍老但也同样的坚决:“哪怕是死,老奴也必然会杀出去办妥此事!” 这毕竟是少爷唯一活下去,走出去的希望。 … … 楚图与张宏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几乎是自从张宏来到这大唐起,他二人便已然是在一起。而跟了那少年这整整三年有余的楚图兴许没能从那少年学到太多希奇古怪的东西,但有一点他却是将张宏学的异常深刻。 底牌。 底牌的重要性无须多言,楚图在张宏身旁所学到的便就是牢牢把握着自己的底牌,哪怕面临着再怎样的风险再如何的千钧一,那只要还没死这底牌就不能打出来。 毫无疑问,这时楚图口中所说的那些人,便就是他在这洛阳城的底牌。 而张宏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也绝对能够起决定性作用的一点便就是楚图的底牌到底有多强大。这一点,其实张宏并不太清楚,他虽然能与洛阳城取得联系……但因为楚图对于那个人的不信任,便让张宏不能知道许多细节。 这或许也是楚图沾染到张宏的不良性格吧,不可否认,楚图的性子也有了那么几分的多疑。 不过,虽然楚图手中的底牌很重要,但也绝不至于影响到张宏的计划,此时的张宏便就已然是在一步步的展开了他的计划,他此次所要做的事情,用二王爷薛崇简的话来说,那就是不成功则成仁的事情,所以他根本不能输。 洛阳城外张宏行营。 望着天空中那许许多多如繁星点点般的风筝,张宏此刻无比的放松,他的嘴角一如既往的有着几分淡然的浅笑,其实保持着微笑只张宏调整他心态的一个手段,但实际上他却是不知,他的这份微笑在公孙兰眼中那绝对是自信与完美的象征。 “如果说你能折腾出这多希奇古怪的纸鸢,且更是能让它飞起来,奴奴不会觉得突然不会觉得奇怪的话,那奴奴倒真有一事觉得十分奇怪。”公孙兰微笑着,刻意营造着撒娇的模样,有那么几分祸国殃民的意思:“这纸鸢要飞起来离不开风,你昨日为何就知道今日一早肯定会有风?并且好似先前便算到了风向?” 眼看着计划一步步的展开,都向着他预期的方向展,张宏想着即将要见到的楚图以及那个小女孩儿,心情确实是比那几日好上了许多,他转身笑着看了眼这个根本就是在勾引他的妖女,神秘兮兮道:“以往的我最不屑的就是所谓的预报天气,在我看来,预报天气总结起来就是那么几句话,明日风和日丽阳光温暖,下雨么,可能下可能不下,而至于刮风,那更是兴许刮兴许不刮。” 公孙兰听的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她当然接受不了什么预报天气之类的言辞。 “而今日,我却也终于明白了那一句兴许刮兴许不刮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风,刮的好。”张宏丝毫不管他的话给这个妖女带来何样的冲击,只是微笑自顾自感受着这无处不在的微风。 “那纸鸢呢!”公孙兰完全听不懂,但她显然没有死心,随即便又问了这个她不过刚刚说过不会奇怪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几日前就问过张宏,但那个时候张宏压根儿就没给她透露过一点,只是吩咐下去让整个大军都依着他的意思就这么不务正业的好几天。 “就算我愿意给你解释,那你能听懂什么是三角形的稳定性么?再就是,之所以春季适合放风筝而夏季不适合,那是因为春回大地暖,热气上升,所以适合,而夏季就没有了这等因素,所以就不适合。可恰巧这几日连连暴雨,便给了我这么一个因素……这些你能听懂?”若笑非笑,分明就是在抓着这个极为难得的机会来取笑这妖女,看着公孙兰那一张妩媚且精致的脸庞,张宏突然现就这么相互取笑一辈子或许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公孙兰撇了撇嘴,很有小女子憨态的跺了跺脚,转身赌气般不再理会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少年郎。 张宏笑了笑,也没有再取笑她,但也没有去解释什么,他转身望向了天空中的那些纸鸢,突然吩咐道:“够了,交代下去,今早便就如此吧,到下午洛阳城那些兵士进晚食之时,将剩下的纸鸢悉数放出去,一个不留。” 公孙兰没有动,仍旧是在赌气的她就当是压根儿没听到张宏说话。 而张宏也并没有说什么,他好似完全不在意公孙兰没有去吩咐他交代的事情,只是仍将视线放在天空的他,逐渐眯紧了眼睛,他喃喃道:“至于晚上……那便该是全军出击了!” 东宫之争 第三百零四章 退敌 东宫之争第三百零四章退敌 有了清晨那段持续时间不段的纸鸢奇观,那在下午再一次生了这种事情的时候便很正常会失去一些视觉冲击的效果。下午时分,洛阳城内兵士也正是用着晚食之时,他们望着他们头顶天空再一次出现的那等遮天蔽日,虽然心里不可避免的依然存在着古怪,但面上神色总归是自然了不少,正常了不少,他们也不会再如清晨一般惊讶且大呼小叫。而且这些兵士中也还有那么几个胆子特别大的,甚至已经是敢指着那天空中的纸鸢,用胳膊肘撞着身旁的同伴,带着调侃的口吻笑道:“看,纸鸢。” 充斥着黑色冷幽默式的格调。 然而,这种幽默其实一点都不好笑。因为伴随着这种黑色幽默,整个城墙处的大营乃至整个洛阳城的大军中都弥漫了一股极为浓郁的凝重之意,这些个普通兵士也好,将军副将也罢,他们自然都极是明白这天空中的古怪纸鸢中必定会带着许多危险的气息。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于是在天空中的纸鸢之下,整个洛阳城也一时陷入了紧张的氛围中,并不须要大将军李奴一二再再二三的刻意强调下达命令,这洛阳城上下兵士都很自觉的将精神提升至了紧绷的状态,他们已经确实是做好了接应一切诡变的准备。 … … 子夜的洛阳城在早便送走了白日的太阳之后终于也等来了皎洁的月色,遍城满地的银白之下,将洛阳城墙头上的守军面色映的异常白皙。 这一夜,城头上的守军并不敢再像以往那样偷懒打盹,他们在白日的诡异纸鸢一事之后也确实都感觉到了可能将要生的事情,因此守军们都是异常的精神抖擞,几乎已然都是在瞪大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墙之下的一切变化。 草木还是那些草木,微风还.是那样的微风,夜晚的沉寂也一如过往的那些天一样沉寂着…… 丑时。 这个时间段应当便是正常人类.生理上最为困乏的一个时间段,所以当城墙上的守军在精神了大半夜之久后,他们也终于还是觉似乎是有些太过小心了。而精神一放松下来,那身体上的疲惫便自然而然的随之而来。于是有那么一部分的守军已经是打算像以往一般站的稍微不端正一点,也试图依靠着城墙来减轻一些他们的疲惫。 然而,还未等他们将这些想法.付诸于行动,这城墙上的所有守军在瞬间同时站好了身子,仔细将耳朵靠向城墙之外的同时,这墙头上的所有兵士面色都在逐渐过度向凝重,过度向惨白! “敌袭!” 一声大喝之后整个洛阳城城墙四周的兵士也都.齐齐大喝了起来,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暴喝声充斥了整个洛阳城的上空,惊醒了城内无数人的同时,也惊飞了休憩在城周围的飞鸟。 刀枪声,拔剑声,霍霍旌旗声。 再伴随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这仿佛便是在.人为的酝酿着天地之势,那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马蹄声,在此时根本便就像是踏在了城墙上每一位守军的心上,将他们的心踏的遍体生寒的同时,也将他们的胆踏的一塌糊涂。 谁能想到预料中的不祥之事竟然真的会演变.成为一个事实?谁又能想得到时刻在祈祷着不要生的事情,竟然真的这般迅的就生了? 一时间,洛阳城.内的大军骚动一片,在这个时候占城内总兵力一半的兵士也都被各自的将领唤了起来,抄起各自兵刃向着城墙向着城头涌了过去。 大战已生。 … … 洛阳城外,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头簇簇,张宏极为笨拙的骑在一匹马上,在他身旁强忍着笑的公孙兰骑在另一匹马上小心的护卫着她家少爷她家大人,然后时不时的伸手扶向那少年一把。 她是真的怕他会从马上掉下去。 事实上若是没有公孙兰的照拂张宏肯定有可能摔下马去,这一点骑马走在他身旁另一侧的二王爷薛崇简绝对可以断定,也是因此,便让二王爷在偶尔望向张宏之时面上神色显得古怪显得泣笑皆非。 身为大唐之人……他居然连马术都不懂! 不过,任由身旁这二人神色是再如何的不自然,作为当事人的张宏却仿佛对此丝毫不察,他既不曾去理会公孙兰的笑意,也不曾去面对二王爷的古怪,八风不动的他只是径自将眼睛放在眼前行进中的大军之上,脸色白。 大军前行之际,张宏不曾开口说话,二王爷薛崇简也没有只字片语,公孙兰当然更不可能去说些什么,所以他们这些人在此时便也都是保持着沉默。而这沉默当然不会是因为大军的肃杀凝重之意让他们不能说话,之所以沉默其实也是因为无论是二王爷还是张宏都异常清楚,在这一夜之后,这四万大军究竟会有何等惨重的伤亡! 那些伤亡可都是一条条鲜活且充满朝气的性命啊。 这……或许便是真正让他们沉默的原因。 其实对付洛阳城,肯定还有着比眼下这等手段更要温和许多的策略,最简单的便就是围困洛阳城。毕竟,焦王殿下的根基始终是在山南东道而并非这都畿道,所以这洛阳城对于朝廷来说,无疑于就是一座孤城,即便这城内此时粮草物资是再如何的厚实,也肯定也经不起朝廷大军与其的对耗。 当然,粮草物资这个问题洛阳城内的兵士肯定是没有考虑过的,因为在他们心中焦王殿下毕竟也在洛阳城,既然焦王殿下在,那均州方面肯定不会短缺此处的粮草,也必然会以最快的度来到这洛阳城内与他们汇合,那个时候所谓朝廷大军的围困当然只能是一个笑话。 这其实也是洛阳城内兵士死守坚守的动力源头,他们心中存在着希望能够与均州方面汇合便当然不会惧怕朝廷大军。 然而,他们心中的这份希望在张宏这处却根本就是个不可能之事,张宏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很清楚焦王殿下肯定不在这洛阳城,要知道焦王是何等尊贵且重要的身份?他怎会将他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再者来说,这件事情他其实已经能够确切的肯定了下来。 所以说,若是朝廷大军真要誓死围守这洛阳城,那也并非是办不到的事情,只要平王殿下在山南东道拖住了均州方面的大军,且有河南道朝廷大军的威胁,那么均州大军肯定是过不来的,围困这洛阳城也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但,张宏与二王爷却仍是选择了如此暴烈且不智的策略。 张宏之所以作出这等牺牲重大伤亡的决定,那是因为他的迫不得已,他可以围困这洛阳城,但洛阳城里的那些人却根本不能等,那老狗也定然不会给他们时间等,所以张宏只能选择如此。 这是他的大私心,也是由于他的这些大自私便可能会给这四万大军带来极为惨重的伤亡。 而至于二王爷薛崇简决定采取这个策略的原因,那便完全是关于他的母亲大人太平公主殿下了,他既然要不给他的母亲那个机会与那老狗联手,便当然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一最快的度来结束那老狗的这些事情,所以便也只能选择如此。 不可否认,这也是二王爷薛崇简的大私心。 以他二人的个人私心问题便来决定这朝廷四万大军存亡的问题,当然是个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他二人之所以也都敢做出这个决定,那也是因为朝廷的意向也是建立在想要尽快结束此事这一基础上的,朝廷既然想以最低程度来减少这件叛乱可能会造成的影响,那便当然须要尽快的平定这一切。 于是,当私心与所谓的代表着朝廷意志的公心形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那私心便不再是私心了,所谓的大逆不道也便可以变成鞠躬尽瘁了。 多么讽刺。 … … 便就如此胡思乱想着,张宏小心翼翼的握着马绳,看着眼前大军之时不知不觉的眯起了眼睛。这个时候,自前方大军之中突然有一骑疾向着他们这些人这处而来,惊的张宏显些摔下马时,却见这一骑便正是早便派出的前军斥候。 “回王爷,大将军,前军已抵达洛阳城下!”斥候不曾下马,仅仅是微微垂的他言语极快的回报了此事。 二王爷薛崇简转身看了张宏一眼,在这个时候他当然再没有心思去嘲笑这少年的不会马术,迎着张宏认真且凝重的眼神,二王爷转身点头,轻声道:“传本王令,南北西三处城门分别派五千兵士前去强攻……其余主力拿下东门!” 二王爷下令时,张宏注意到他身旁的王威王大将军似乎有些话要说,而二王爷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身旁的王威,在那斥候未曾离去之前,二王爷表面上是补充实际上却是在为王威言道:“不留预备营!” “末将领命!”斥候勒马转身,留下一个令张宏羡慕且嫉妒的潇洒背影,向着先头部分疾而去。 “跟你这少年相处时日太长绝对不是件好事……”斥候离去之后,二王爷薛崇简并没有转身去看向张宏,他若有苦涩之意,再道:“你的孤注一掷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受影响,便连本王在此时也忍不住学一学你的孤注一掷!” 孤注一掷。 确实是孤注一掷,因为此次随张宏前来的二王爷大军也就是眼下这四万大军,后援大军兴许存在兴许根本没有,但即便如此,二王爷薛崇简却依然是将全部的兵力在同一时间内都派了出去!这是何种程度的孤注一掷! 要知道,守城毕竟容易而攻城难,这洛阳城自然乃为神都,乃为历朝历代最喜建都之地,那无论是防御的坚固还是工事的牢靠想必都达到了令人指的地步,在这一点上绝对可以弥补双方兵力上悬殊问题。 再剩下的便就是军心问题了,这一点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比性,朝廷大军毕竟是平叛来的,他们占据着朝廷大义,自然便会拥有着相当程度的浩然正气,这种正气便也可以理解为士气军心的一种。 而至于洛阳城内的兵士,则都是十分的清楚他们根本不能退,也肯定没有退路,造反这种事情毕竟不是过家家,不是你想退出就可以退出了的,所以因为这一点,便决定了洛阳城内的守军定然都有着强悍的死意,他们反正退也死不退也死,那为何不能豁出性命拼上一拼? 因此,军心士气这方面,张宏与二王爷这方面的朝廷大军还是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便也就是二王爷忍不住自嘲那一句之时,根本不待张宏有回话的时间,自他们这处便已然是可以看到洛阳城墙头山歌的箭矢犹如蝗雨一般洒落了下来,箭矢所落之处,尽管这夜色再加上这距离让张宏看的不够真切,可他依然能够由眼前清晰的惨叫声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完整的沙场杀戮景。 这是张宏两世人生中第一次置身于这等赤1uo裸的刀剑战场,韦后那一件事情他没有参与,他只是派出了高不危而留在了公主府,但眼下……周围的惨叫声杀戮声嘶嚎声却都能清清楚楚的传到这处。 张宏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马绳,丝毫不觉指间已经是被他掐出了鲜血。 说不怕……那是假的。就算他离真正的战场还有着一段距离。 反倒是公孙兰这弱女子的表现比张宏好了许多,尽管她的面色不可避免的有些惨白,可她毕竟还能安坐马上,这一点便足以让二王爷薛崇简暗中称赞了。 薛崇简当然不会有什么畏惧惶恐之意,他是个武将,并且在韦后那一事中也亲身经历过了这等杀戮战场,所以他早已习惯,此刻的他便就是不露痕迹的看了张宏一眼,察觉到对方的害怕对方的惶恐之余,薛崇简忍不住暗中叹了几声,其实这少年在战场上的表现……已经比太多人要优秀许多了。 毕竟,这是战场,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有多可怕那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见惯了杀戮与死亡,你就会现你离良心会越来越远。”不知为何,二王爷薛崇简突然自言自语喃喃而道了如此一言。 这一言落下,张宏总算缓和了许多,他悄悄松开满是冷汗的手心,忍不住自嘲一笑,再次望向前方那杀戮战场之时,即便不至于心静无波,但总归是平和了不少,他没有说话,冷然而望着远方的他仅仅是在告诉他自己:再多的杀戮都不能让我丢掉良心。 这一幕,被二王爷一丝不落的完全看在了眼内,他有些好奇,怎么都想不通这少年怎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平静,要知道,这战场的可怕即便是他,当初也是整整恐惧了两日,呕吐了两日啊。 战事已经彻底点燃,这时的洛阳城墙那处已然是通明一片,火把外加自城墙上滚落下去的烧油都足以让张宏看得清楚城墙上的形势,那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撕杀暴喊之声,在那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色之下,张宏清晰看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瞬间凋零。 人命……原来真的可以这么不值钱。 并没有过去太多的时间,但就是这么不长时间内却是让张宏生出了度日如年的感觉,他望着一具具尸体自攀爬在城墙上的云梯上滚落下来,终于忍不住开始焦虑,开始担忧。 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但还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形势似乎不太好……”二王爷乃是带兵之人,当然可以一语道破现如今的战场形势:“洛阳城内的守军显然是早有准备,即便是到了这等地步,城墙上的兵士也依旧是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非但如此,王爷,小可这时已经可以断定城内那位将军肯定不好对付。”张宏轻语,二王爷点头表示附和,但也不等二王爷皱起眉来,张宏紧接着便又道:“但王爷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此战我们必胜。您要知道,我们的大军乃是休整了好几日的,而那洛阳城内的兵士却显然不如我们准备的充分……况且,这时也不过仅仅是个开端,待天亮之后那才是真正的角逐!” “不错,只要有一人登城,那我们便基本上可以说是大胜在握了!”二王爷目中炯炯,心中也再不会去担心胜利的天平究竟会倾向何方。 一人登城能影响到什么?二王爷何来如此一言? 他与张宏显然还有着最后的布置,便也就是那所谓的杀招。 … …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陷入了空前的紧张与忙碌之中。 城墙上的杀戮惨叫声当然是揭开了洛阳城的一个新篇章,而尽管这些令人心中寒的声音都是那般的近那般的让人畏惧,但城内却依旧仅仅是紧张忙碌但却不慌乱。 城墙下的兵士依着事先便安排的计划,将防御所用或是滚油或是巨木往城墙上运送着的同时,也在补缺着墙头出现的一个又一个缺口。他们在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恐惧的神色,有的只是麻木。 张宏所想不差,洛阳城内的军心确实可以用视死如归来形容,他们也的确是进也死退也死,所以便都拿出了死志,于是在这一时间内,洛阳城几乎可以说是士气如虹。 “只要坚守了几个……那么均州的大军便会赶来了。”这是洛阳城内所有士兵共同的想法,也是他们大无畏的勇气来源,因为这城内有着焦王殿下,他们背后便是焦王殿下,所以他们不会担心太多。 也就是在这等杀戮与忙碌之中,城墙内侧附近的大营之中,大将军李奴正是皱眉而认真听着眼前这位青年大人的计划。 青年大人一身白衣,面色温和风度翩翩,此人正是在望着城墙上偶尔跌落下来的兵士之时,眼中忍不住有些不忍与怜悯,但当他转过身去看向营内这些个大人大将军们时,神色便十分的平静,就像什么都不曾看到过。 “城外的朝廷大军想必是要与我们拼锐气了。”青年微笑道。 大将军李奴迟疑了下,但还是道:“大人,您既然在今日一早便料定了今夜朝廷大军肯定会倾巢而出,且不遗余力的要抢进城来,那敢问您有何退敌之策?” “退敌之策?”青年坦然一笑:“我之所以能够料到今夜便是决定性的一夜,那是因为我了解那少年,假假来说我也追随过那少年有段时日,所以我知道他一向都是不动便算了,而一动却绝对是致命的。然而,老实说,我也没什么所谓的退敌之策。” 包括李奴以及洛阳城府尹那些大人们都是沉默了下来,事实上若非范公子的竭力要求,他们也不可能在今夜准备的如此充分。 “不过……我倒还可以给你们一些建议。依那少年的性子来说,他既然不留后手,那肯定在明日一早的时候就是决定胜败的时候,不管如何,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到明日一早,且那个时候手中还有着一定的生力军,那便有可能真的退敌。”青年公子坦然微笑,他确实了解那少年,所以他当然可以针对那少年的心性做出一些应对的策略。 “生力军?”大将军李奴狐疑,眼下情况很明显,既然朝廷大军倾巢而出,那他们必然也须要接近全力来抵挡,又哪儿还有什么生力军。 青年公子微眯了眼睛,他望着李奴,道:“你若有胆,不妨此时从城墙上抽出五千精锐来养精蓄锐……明日一早便派出去杀乱朝廷阵营,如此自可退敌!” 一针见血,绝非张宏与薛崇简所能料到。 … … (正文内容5971字,我很厚道的没写够6ooo字。) 东宫之争 第三百零五章 大战 东宫之争第三百零五章大战 从一开始二王爷薛崇简所出的那个不留预备营全力向洛阳城上冲锋的命令便可以看出,关于眼下这场洛阳城的战事,二王爷以及张宏的意思都是没有打算给双方攻守兵士留下一些相互试探的时间,他二人根本便是要在没有任何前戏的酝酿下便直接让这战事进入白热化,如此一来便也直接让这场战争来的更为残酷更为凶狠。 丑时未过,战事不过才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洛阳城墙下所堆积着的尸体便已经可以用横陈叠放来形容了。在城墙之上烧油火把的映衬下,此刻的洛阳古城城墙处根本便是人间炼狱,那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只有极有的一部分乃是全尸,断肢断臂横飞乱扔之下,洛阳城下血流成河。 校尉刘栋此刻便就置身于洛阳城下的这等炼狱之间,出身凡凡的他既然能够一步步从一个普通小兵爬到现如今的八品校尉,那当然足以从侧面证明了他的久经沙场,而事实上他这一生自从到了服兵役那年起,他这大半生完全便是戎马之生。 年轻的时候在边疆与番子作战积累了不少战功且存活下来的他本以为在后来调入京后便可以远离那些噩梦远离那些血腥,可真当后来入了京,却也正赶上韦后一乱之事,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京城其实远比在边疆更要危险更要骇人。 可他没得选,他那一家都以他为豪的同时也都靠着他支撑,所以他只能一步步的走过来,经历了韦后之时的有惊无险再到此时的绝对危险,刘栋早已麻木,现如今的他唯一所期盼的便是这场平叛之事能够尽早结束,他也能够一如边疆那般拥有着幸运而活下去。 就算不能活下去……那也希望.朝廷希望二王爷能够依着动军之前所说的话而善待他的家人。 他们是大唐的兵士,此时大唐的.兵役也决定了他们的一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人生,所以再如何危险至厮的处境,都不能打败他们麻木且充满着希望的心。 为了家庭而付出一生的男人,.都是伟大的男人,哪怕他禽兽到不如禽兽。 … … 手下整整满编的一营都已经投入在了这该死的.城墙之上,可除了那高耸着的洛阳城墙上的血迹斑斑,迄今为止刘栋依旧没有做出任何成绩,这让他有些心寒,但同时却也彻底激了他在边疆时的血性,他望着那城墙,听着身旁处处的惨叫哭嚎声,原本只是坚决中带着些麻木神情的脸色在此时逐渐狰狞,他抽刀,仰望着云梯的尽端:“凶残的番子杀不死老子,难道这些个叛军就真的能够让老子葬身于此?” 刘栋紧紧的捏了捏他家中妻子在他来这洛阳城.前送给他的贴身护符,看着身旁已经寥寥无几的手下兵士,率先抢上云梯:“随老子再冲一次,拿下洛阳城,我等富贵终生!” 为了大唐的荣耀而战?那是扯淡。若是没有二王.爷薛崇简在动员大军之时的那一番言辞,此刻他手下的这四万大军又如何能够拥有这等视死如归的气势? 随着刘栋这一.言落下,他身旁那些原本已经有些了畏惧之心的兵士再一次团结到他身旁,这些兵士都是几年前随他从边疆回来的,所以刘栋的号召力真的不用怀疑。在刘栋亲身而攀爬上那云梯之后,兵士们便就像是忘却了生命可贵一般,死死的咬着唇,带着不知是自己又或是别人的血,向着洛阳城头急爬上。 城墙上,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有一条燃烧着火油的巨木向下翻滚,恰恰是向着刘栋身上直砸下来,惊的他身下兵士将要退却之时,却见他们的校尉刘校尉暴吼一声,狠狠的将手中长刀挥出,击偏了那巨木下落角度的同时也挽救了他身下的一众弟兄,但,也将刘栋不可闪避的一并砸了下去! 兵士大惊,忙转身向下去望之际,却已有几个与刘栋交情素来不错的兵士大呼:“将军!” 刘栋当然不是什么将军,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可自从在边疆的那一年,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校尉誓言要带着他的弟兄都成为将军之时,他便真的成了他这一营的将军。 巨大落在刘栋身上,砸的刘栋当场便抽搐了起来,可他没有死,他强自吐出了口气,用尽力量将这燃烧着的巨木推开之后,吐了口带着鲜血的唾沫,摇晃着站起身,向着云梯之上露出白牙一笑,随后便决然而再次走向那云梯,挤入云梯之下的一群弟兄,他再一次的爬了上去:“跟我上!” 跟我上,而不是给我上。 一字之差的学问用在领兵一道之上,那所能激的士气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刘栋能够拥有如此高的威望,那也是因为他手下的这些弟兄从来没有听他们这位校尉叫嚣过‘给我上’! 看着将军再一次的爬了上来,本就在云梯之上的兵士哈哈一笑,浑然忘却他们此时的处境,也像是根本看不到那天空中不停歇而落下来的大石滚木,矫健如猴子似的他们手脚并用,咬着刀剑向上爬去。 然而,便也就是在刘栋再一次的爬了三分之一云梯之时,自他们头顶却突然浇下一桶滚油,当其冲的当然是他头上的弟兄,可是,没有一个人跳下去试图去闪避,最上的几名兵士在这火油落到身上之后,惨叫着之时却犹自死死的抓着那云梯…… 等到火油落尽,这些兵士便再也没有了力气,一个个向下坠落着,一条条性命陨落着…… 刘栋死死的瞪大了双眼,头上的弟兄死伤已尽,这时的他不可避免的再一次成为了当其冲之人,可他没有任何停顿以及胆怯,深吸了口气的他铁青着脸依旧是顽强的向上攀爬! 近了…… “距离那该死的城墙真的近了……只要上了这城墙,老子就可以给弟兄们报仇了!”刘栋大口的喘息着,欣喜着。 然而,他却未曾注意到城墙之上的弓箭已经满弦…… … … 战争便是如此。 身处后方的二王爷与张宏兴许不能亲身感受到城墙下的惨烈,可从他二人皆是白的脸色却也能够看得出他二人其实也很清楚前方的惨烈,然而,即便如此,二王爷薛崇简与张宏却依然都还是那副八风不动,好似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模样。 寅时。 城墙下斥候带回一条让薛崇简与张宏颇为惊讶的消息,主力大军强行攻拿的东城墙在他二人眼前依旧牢不可破,可原本只是派了一小部分兵力试图吸引城内兵力的南面城墙却取得了惊人的效果。据斥候报,几乎已经是快要拿下了南城墙! 这让二王爷有些犹豫了起来,无论是依着战场常理或者领兵一道来说,在此时都应当往南侧投入更多的兵力,这样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来进入这洛阳城。可他与张宏原本的计划却根本不曾考虑过这一点,因为在此之前张宏唯一的目标便就是东城门! 转身看了眼张宏,薛崇简自那始终将视线放在城墙之下的少年面上现许多坚定的神色,他当然知道张宏肯定也知道这个时候是该放弃一下东城墙了,但就算是知道,那少年好象也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他甚至居然是根本不曾理会过二王爷薛崇简的犹豫以及询问的眼色! 他是走火入魔了。 二王爷如是苦涩而想着,迟疑着是不是要改变一下计划之时,面色极是白的张宏突然开口,没有人注意到他开口之时嘴角那一丝若隐若现的血迹,也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个时候的张宏在看着那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就此凋零时是多么的愧疚。他指着那洛阳城墙之上,轻笑道:“王爷您看,城内似乎是有些抵挡不住了,外强中干说的怕就是如此吧。” 薛崇简知道这少年这话的意思,他也知道这少年这话一出怕是更不可能放弃东门!然而,他才是这四万大军的大将军,他不能完全依着这少年的那些私心就让这四万大军伤亡惨重到他无法接受! “王爷……真的不能退。南侧之所以能够取得战绩,那是因为东侧的形势在逼迫着南侧没有了源源不断的后援,若是您此时改变了战略,那东门只要可以缓口气来,南面怕……”张宏好象是猜到了二王爷将要说的话,他轻声言着,似乎是以大局而劝说着薛崇简,可其实…… “若此时南侧一鼓作气,入城不是没有机会,你应当知道,我们更快的入城对城内的楚图怕也会更好一些。”薛崇简皱了皱眉,他也在变相的劝说着这少年。 这当然是个分歧。 “入城……不代表他们就安全了,我们入城的早他们只能愈的危险。”张宏简单说了句,他没有具体去为二王爷解释说若是此刻入城,那么楚图等人肯定会直接面临必死的局面,因为到了城破的那个时候,就算那老狗再如何的居心叵测而不杀楚图等人,也必定是不会让楚图等人活下去,活出去了。 “还请王爷再等等吧……您是否注意到,城墙之上的守势好象弱了许多,这应当不是城内的故弄玄虚,王爷您要知道,既然我们已经投入了全部的兵力,那城内便不可能不竭力一战,除非他们是真的不想活了。”口吻软了下来,张宏始终不是这支大军的实际领导者,虽然二王爷在从前那是对他百般信任,可眼下这等局面……怕是换成任何一位大将军都不会完全由着他的心思。 “本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薛崇简不曾松开他紧凝的眉,他缓缓道着,望着城墙之上,忽然极为艰难的摇头笑了笑。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 … 卯时。 当城墙下的斥候回报说四万大军已然是损失在近万余之时,这场战场似乎也终于开始过度向白刃化,此刻,非但是南面,便连西北三面城墙都已经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且更有可能向着东面而杀来。 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可不知为何,这个好消息让张宏心中无比的沉重。 伤亡已然近万,单单就东城门这处就有大半之数,为了救出那些人,而牺牲了这么多人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到底值得吗? 张宏在这个时候真的是不得不去考虑他当时回答不重要的这个问题,他忽然觉得为了他的自私而这样做是不是真的是一个错误? 二王爷说的不错,见惯了杀戮,那便真的会离良心要远上一些。即便是到了这等局面,若是给张宏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旧认定着他肯定是会拿这些代价来换取那些人安然的。 “好象确实是有些不对劲……依着城内的实力来看,他们似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有溃败之势。”二王爷望着城墙上,喃喃轻言之时,第一时间却是没有为这个消息而欣喜,相反,他竟然担忧了起来。 “这一点小可也认为其中必有蹊跷……虽然我们是尽了全力来攻,但就双方实力对比来看,城内的那些人应当不会如此不堪。”张宏与二王爷还有着最后杀招,但就眼前局势看来,似乎不须要用到那个杀招就可以拿下洛阳城了,这当然是张宏与二王爷都不可避免的存在着不解。 薛崇简与张宏各自疑惑说话之时,便连东城墙上也已是出现了白刃战,四万大军这处已是有一部分杀上了城墙。 表面看来,大势似乎真的是在顺理成章的向着张宏与薛崇简这处而来,可造成这种局面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张宏与二王爷薛崇简再疑惑不解的同时再如何的深思熟虑,却依旧是未能算得出城内到底在安排着什么,又或者是说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变故。 … … 卯时末。 这时的天色已然渐亮,夏季本就日长夜短之下破晓时分早已来临。而也便是到了这等时刻,眼看着洛阳城墙将要失守之时,张宏与二王爷薛崇简正前方的洛阳城东城门却突然出现了些缓缓打开的迹象。 这当然是让张宏与薛崇简齐齐的心惊了起来,要知道,先前为了这东城门他二人乃是付出了何等惨重的大代价,可无论是那高耸的云梯又或是撞城门的巨柱一次又一次的冲击都不能取得任何成效。那此时,既然他们都拿不下东城门,那洛阳城里为何会突然自己打开? 肯定是有着其他用意! 为何先前城墙之上的守势好象弱了一些?到这个时候答案便全部揭晓。 随着东城门缓缓的打开,城门口处的那一列列铠甲在身的骑兵便也出现在了二王爷与张宏的视线之中! “传本王令!全军退!”毫无半分迟疑,几乎是咬牙切齿,看到了那些骑兵,二王爷薛崇简便当即出号令! 眼看着将要取到手的战果就这么被放弃?可除了放弃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个时候让疲惫了一夜损耗惨重的士兵去与那些骑兵对抗,那与让他们白白去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张宏面色惨然,他始终不能明白的那一点疑惑在此时终于明朗化,可他当时为何就是没有想到城墙守势变弱其实就是在保存实力?那是因为他的心太切!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城内的人居然会冒着这等风险来做出这等事情!那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只想着以全力来进攻,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点!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势必不留余地,剑走偏锋到这种程度的张宏确实是被范慎范大公子了解了个透彻! “范慎!”张宏狠狠道。但也是在二王爷下令的同时,他趁那传令兵未走之前,截然道:“王爷不可如此!” 也不管二王爷此时面色已经阴沉似乎是隐隐愤怒了起来,张宏突然回,向着身旁的公孙兰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绝不能让那骑兵杀出来冲散城墙之下的阵营!” 全军出击?还有什么军?二王爷来不及收敛他的愤怒,他以为这少年在这个时候真的是急疯了,可这个念头随即便被他打消,他当然知道这少年那沉稳的心性居不会在这个关头犯这种程度的错! 很快,二王爷便看到接下来张宏口中的那全军。 他事先从不曾到过张宏阵营,自然不知道张宏手中还握着的逆天力量,而这一点张宏也没有与二王爷说过,原因不复杂,这等东西能不用张宏肯定是不想暴露实力的,就算他与二王爷关系再如何的匪浅,但就二王爷他的出身来看,已是直接注定了张宏根本不可能向这位二王爷坦城相见! 铁甲重骑! “怎会在你手上!”二王爷面色根本不能用凝重来形容,这会儿的他确实很难保持以往的从容风度,他甚至是有些失态。 张宏没有在意二王爷的这些反常,他望着自他身后而缓缓驶出的那不到两百重骑,头也未回道:“小可离京时陛下所赐,本以为这支力量不会用在这处,但眼下看来却是不得不用了!” 说话之间,由楚一为守的重骑已然是在逼近了洛阳东城门…… 大唐最为强悍最为辉煌的铁甲重骑再一次的露出其狰狞面目,而当这支特属于张宏的逆天力量对上十倍甚至二十倍于他们数量的骑兵之时,便绝对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大战! 东宫之争 第三百零六章 平定 东宫之争第三百零六章平定 战火弥漫的洛阳城墙下,那些已经撕杀了大半夜的兵士们皆是早已疲惫不堪,此刻渲染在他们面上的坚毅以及凌厉大多都是在靠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因此,当他们这些个接近油枯灯灭的兵士们注意到洛阳城东门正在缓缓打开之时,起初确实有那么几分侥幸式的欣喜,他们真的以为东城门的打开乃是预示着在他们一夜的浴血之后,洛阳城终于放弃了抵抗,他们也终于再一次的存活了下来。 然而,这种欣喜仅仅刚浮现在他们心头还没有机会爬上他们的脸上便瞬间溃散。 此刻,伴随着洛阳城东门的缓缓打开,自城门内显露而出的并非他们预料中的官员文书,而是一列列戎装在身的精悍骑兵! 尽管兵士们并不能直接看到城内门的情况,但就他们所能看到的一点便已足够让他们脸色惨白到无以复加了,因为那些骑兵的数量就这么一眼望去显然至少在千数之上,而面对如此数量的骑兵,哪怕是兵士们还未曾经过一夜的撕杀,精力也正值充沛之时,那也得须要数倍于骑兵的数量才勉强可以抵挡,更别提此刻的他们基本上已经是接近了虚脱! 兴许是极度的疲惫,或许也是因为看到那些骑兵之后的胆寒,洛阳城墙下的薛崇简大军已经有一部分兵士在不知不觉间丢下了手中的兵刃……惶恐与绝望弥漫全军。 “都还楞着做甚?!此时若不能.冲上墙头,那我等哪还有生机?!”大军之中其中一位才略不浅的将军人物显然是察觉到了士兵们的举动,他暴喝着,尔后也不等那些兵士反映过来,随即便向着城墙之上攀杀而去。 片刻,也是这位将军的声音落下,.先反映过来的是他身旁的那些兵士,他们匆忙间也根本是不敢再有犹豫,随着将军便向城墙之上杀去。 但这同时,本已渐现不支之态.的城墙守军在城门大开之际也终于知道了大将军的安排,士气一度大盛。 城墙下的朝廷大军抓紧一切时间向城墙上攻杀.试图争取生机,而城墙上的守军则是拼命抵挡,试图为骑兵争取时间来彻底剿灭这城墙下的朝廷大军。这一时间内,攻城战不可避免的再一次陷入僵持白热化阶段。 不过,无论是城墙上的守军还是城墙下的朝廷大.军,在这等危机时刻显然都忘却了一件事情,他们好象并没有注意到在那东城门打开之后,城内的骑兵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冲杀出来,他们也好象确实是贻误了战机…… … … 贻误战机,并非是因为这支骑兵的领军将军是.如何的不智,事实上亲自率领这洛阳城最后一支绝对力量出来迎战的并非他人,而正是大将军李奴,以其久经沙场的戎马人生看来,他应当不是一个会贻误战机的人。 李奴便就处于.城门之下三千骑兵的正前方,他虽然没有完全采用范慎范大公子的策略留下五千骑兵,但总归还是愿意相信范公子,所以先前当他下令打开城门之时,确实是感慨于范大公子的算无遗策以及他的英明神武,就眼前局势看来似乎三千骑兵也足够让这城下朝廷大军溃败连连了。 然而,他的感慨伴随着城门的完全大军便也逐渐消散,转而全部化为对范慎范大公子的无限敬佩,再也不会感慨自己英明神武的李奴也终于意识到,三千骑兵是真的不够,若有五千之数那应当还可一战。 铁甲重骑。 李奴瞠目结舌而望着眼前那一队全身笼罩在黑甲之内的百余骑兵之时,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一点,尽管他也很想说服自己,告诉自己铁甲重骑早已成为了大唐的历史根本不可能在此出现,但可终究还是说服不了眼前的事实。 那不是铁甲重骑又是什么? 任李奴再如何的杀伐果断骁勇非凡都不可能在见到这传闻中大逆天骑兵之时也依旧保持着理智保持着清醒,所以他贻误了战机,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冲出洛阳城。 而如果李奴在见到这铁甲重骑之后并没有现在的忌惮以及犹豫,而是选择了毫不迟疑的冲杀出去,那倒还有可能为城墙下的大军带来难以承担的重创;再退一步,就算李奴犹豫了下,但随后仍能清醒的在第一时间内将他身后的三千骑兵带出城门,分散出去那也兴许还有一战之力。 毕竟,铁甲重骑冲击力勇悍力是绝对的逆天了,可相对来说机动力就不可避免的减少了许多,再加上铁甲重骑的数量始终是太过微少,那在面对着分散的骑兵队伍之时,也很难挥其强悍的冲击力。 可战场没有如果。 当李奴意识到他所犯下的错误之时,一切都晚了。 那百余铁甲重骑领之人皆笼罩在黑甲之内,李奴看不到其脸面,但却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人抽刀扬了起来,当李奴下意识的惊慌抽刀而暴喊杀出去的同时,铁甲重骑已然带着滚滚烟尘向着这东城门冲杀了过来。 势无可挡! 聚在一起未分散的三千骑兵,正面对上一百五十余铁甲重骑,当然是给铁甲重骑带来了绝对的时机优势,也确实是为这铁甲重骑挥其强悍的冲击力提供了良好的先决条件。 不得不说这一支铁甲重骑完全没有贻误战机的错误生,也不得不感慨指挥这支铁甲重骑的领军人物确实是将指挥艺术挥到了极至,无论是出击时机又或是出击方向都选择的恰到好处。 这指挥人物当然不会是铁甲重骑的那领之人,因为领之人乃是楚一,初次参与真正战争的楚一也不可能具备这等能力。 … … 将手中令旗缓缓落下,王威王大将军随即用一种凌厉的眼色望向了那少年,这倒不是因为这少年在方才匆促间将令旗抛给他时的不够尊重,仅仅是因为,王威也被这铁甲重骑震撼的无以复加。 可饶是如此,王威王大将军依旧妙到颠峰的指挥了次这支铁甲重骑。 当张宏下令楚一等人冲杀现身的同时他便将令旗抛到了王威的手中,他是足够聪明,但他没有自大的认为他也可以指挥军队作战,论阴谋诡计兴许他对谁都不会有忌惮畏惧,可真是行军打仗,那他也绝对会很有自知之明的退位让贤。 便如当下,张宏丝毫不曾注意到王威那眼色,那微眯着眼睛看着楚一那百余铁甲悍然而对上了城门内出现的三千骑兵,心中却是很想知道,这支足以让皇帝陛下都动容的骑兵究竟有没有它应该具备的强悍实力。 一个冲杀,一个照面。 城门内刚刚杀出来的三千骑兵虽不至于窥不成军,但想要再保持先前那等阵容却是不可能之事了,张宏望着楚一那百余人直接冲杀了过去之后,随即便调转了队型,心中不由的愈敬佩起了这位王威王大将军的指挥能力。 铁甲重骑的强悍就此完全彰显。 张宏也终于松了口气,暗想这铁甲重骑果然是牛气烘烘,到了这种程度取了这等效果那已经足以让张宏极是满意了,虽然这铁甲重骑也就先前那么一个冲击为那三千骑兵带来重创,随后再没有机会形成强悍的战斗力,但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是缓解了城下之危。 接下来的局面还是要看城墙下的薛崇简大军了。 “好一支铁甲重骑……”二王爷薛崇简明显是未能从先前那一个充满了暴力与血腥的冲撞中回复过来,他似乎仍是不敢相信整整三千骑兵就这么轻易的被不到两百之数的铁甲重骑给冲击成如此模样:“张宏啊张宏,本王一直不敢小瞧于你……却仍是不敢相信,你居然能够拥有这等实力!” 张宏说这支铁甲重骑乃是皇帝陛下所赐,薛崇简信,但也不会完全相信。他肯定知道以当今皇帝陛下那种柔和的手腕是断然不可能拥有这等铁甲的,所以说这会儿的他已经是猜测到这等逆天的力量肯定是这少年私底下得到皇帝陛下的默许而折腾出来的。 “王爷您过奖了。”张宏回了二王爷一句,面上神色却完全没有因为铁甲重骑带来的成效而该有的喜色,相反,此刻的他却全然乃是担忧之色,这个时候的他说是心提到了嗓眼那丝毫都不足为过。 “城内的那些人……为何还是没有动静?” … … 里应外合。这个策略才是张宏营救洛阳城中那些人的重中之重。 当洛阳城外那三千本该收取到不匪战绩的骑兵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反而付出了极大代价的同时,洛阳城内也生出了一些令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变故。 自那城门东侧,还是城内士兵所极为熟悉的黑衣人出现之地,陡然而再次出现了一队根本不可能还能够出现的黑衣人,这个时候的东城门当然不可能再如往常那般轻易便阻拦这些黑衣人,事实上战事进展到这个程度,那绝大多数兵力都已经是投入到了城墙之上。至于城内的防御……就算不能说是空虚,那其实也没有多少力量了。 所以这一次,那些数量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多上许多的黑衣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直接冲杀到了洛阳城东门前百余步之遥处。 匆忙间调派而来的兵士居然大有节节败退之象,这确实是让城墙下的那些大人们都生出了些慌乱之意,于是便只能抽派出更多的人手去围剿那些不知生死的黑衣之人,就算这些黑衣人数量比往常多了再多,这些大人们也依旧不认识他们就可以趁着此乱而杀出去。 毕竟,洛阳城内的守军始终还存在着。 然而,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这些大人们终于慌乱而觉,这一次似乎与往常有太多不同,无论他们派了多少人过去,那些黑衣人前进的步伐似乎都不曾受到阻拖!就这么时间一点点过去之际,黑衣人们已经又是硬生生杀出了一段距离。 距离洛阳城那敞开着的东门是越来越近了…… 黑衣人之人的那些人也终于现出了真正的面孔…… 三男一女,确切的来说,是一位白苍苍满颜班白的老者带头杀在黑衣人之后,而那一位风度不俗一身锦衣的公子模样人物却是满脸冷漠之色走在中间,后边负责断后的则更是诡异! 即便是如此危险的局面之上,那大汉肩上也仍是坐着一个小女孩儿,每个见到这种杀戮场面都应该是即便没有精神错乱也绝对哭喊连连的小女孩儿更是分外的安静,她冷漠安静之下,竟然还隐隐有些让人心寒的兴奋! 这到底是怎样的四个人啊。 洛阳城门处的大人眼看着那些人就这么一点点的杀了过来,终于不堪忍受这等折磨,勉强转过身来的同时,也只能寄希望于营中的这位白衣公子能够给出一个可以阻止这些人的策略。 然而,白衣公子范慎却只是浅笑着,他也将视线放在那四人身上。 兴许也是注意到了身旁这些大人们神色中的恳盼,范慎范大公子终于收回了视线,没有任何担忧之色,反而是微笑道:“再派些人过去,你们想必都知道这四人对于京城那位大人的重要性。” 还要派人?有一位大人忍不住脱口道:“照这等形势以及那些黑衣人的实力来看,若仅仅是这么一队一队的派人过去似乎根本阻止不了他们,这样做,也仅仅是白白的让手下兵士们去送死!” 范大公子根本不曾去看向说话的这位大人,他微微一笑,望向楚图之时兴趣大增:“让他杀。” … … 城内与城外,战事显然都已是到了近乎结束的阶段。 范慎范大公子别有用心的这么一点点派人过去送死之下,楚图等人也终于一步步的杀到了城门处。 望着那依旧敞开着的大门,张宏终于完全松下了悬起的心,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次却再不是以往所有的从容微笑,而是真真笑了起来,笑出了声来。 他们都还活着…… 张宏强忍着他忍不住想要亲自迎过去的心,等待着那些人向这处的靠拢,认真凝视之前完全忽略了他身旁的人,以及他这时所身处的处境! 洛阳城墙处的战火仍在燃烧着,由李奴李大将军亲率的三千骑兵在铁甲重骑的一次冲击以及接连而有的断续打击之下终于还是未能给城墙下的大军带来什么损伤,这个时候他那三千骑兵注定是折腾不起风浪而来,覆灭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而城墙之上,朝廷大军早已杀了上去,白刃战也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南北西三处的兵士也6续靠拢了过来,就这种形势看来,要想完全控制这洛阳城墙,那也不会再损失太大的伤亡以及时间。 大局已定。 当楚图等人身形终于出现在了洛阳城门,当张宏也终于亲眼看到了这些人,张宏终于再也克制不了他心中那股冲动,他迟疑了下,缓缓转身去望向了二王爷薛崇简。 不到一夜的功夫便就完全拿下了这洛阳城,就算付出了这等伤亡,二王爷薛崇简显然也是有些欣慰,他注意到了张宏的迟疑,便也知道了这少年的那些犹豫,他笑了笑,道:“想去就去吧。” 张宏得言竟再没有任何迟疑,忘了他根本不会马术这件事情,一夹跨下之马,随即便冲了过去,身旁的公孙兰也是由衷欣喜之下,忙紧随其后,一路护卫。 朝阳东升。 战火弥漫的城墙之下,四处的残垣断瓦,鲜血横流的地面,都被度上了一层晕红的薄幕,便就是在这等充斥着鲜血以及阳光的大背景下,那一身蓝衫的少爷纵马奔驰…… 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以及担忧的妖妖早已从她阿哥肩上跳下,她没有笑颜,却有眼泪在眼,迎着她宏哥哥看起来极是令人担心的马姿,纵身而跃至张宏马上。 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的脚步。 紧紧的拥着妖妖,张宏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他抚着这一头那么熟悉的黑衣,忍不住大笑之时,却也终于迎上了依旧好生活着的楚图! 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喜悦想要表达,但不知为何,在这周身杀戮依旧不曾停止的洛阳城下,张宏下马,迎着楚图,却是伸手之际毫不客气的搭在了楚图肩上,看着对方一如既往的冷漠神色,张宏当然也瞧见了这冷漠之下的喜悦,他笑着,轻声道:“你还活着……” 楚图点头,没有任何话说。 用眼泪来代表喜悦或许最能表达现在的喜悦……然而,在三年前那时感受到阿娘落在他脸上的眼泪起,张宏便曾经誓过再也不要看到阿娘的眼泪,再也不会让阿娘与他有掉泪的机会。所以此刻的他,只好微笑,只好大笑。 笑了许久许久,张宏似乎才终于注意到了楚图等人身后的范慎范大公子,他轻轻上前,深深的打量了这也是多日不见的范大公子许久之后,才终于道:“大恩,不言谢。” 范慎还以微笑,很干净的微笑。 然而,张宏却是紧接着又道了句:“该解释的,过会儿记得解释。” 说罢了这些话,张宏便想走向那位守护了这些人这么多天的楚老头,他当然须要感谢楚老头,因为他肯定知道在这些天里这楚老头究竟付出了多少。 可在这时,也是张宏走向那楚南天楚老头之时……楚南天带着满脸的笑意毫无预兆的突然倒地。 东宫之争 第三百零七章 帝师 东宫之争第三百零七章帝师 楚图等人被困于洛阳城的这几个月来,白日里要一次次的杀退那老狗所派之人的侵扰,而夜间却也更是不能安然就歇的仍要提防着那老狗的侵扰,这些事情……自然也一直都是楚南天在一人承担,他不想他的少爷因为那些来犯之人而担忧,更不能让他的少爷陷入危境,那在这几个月里他须要付出的当然是极大的代价。 体力的透支精神的透支已然是很严重的损耗了这位本就年迈老人的身体健康程度,再加上这几个月里大大小小战事之中所不同程度受到的皮外之伤……楚南天其实早该支撑不下去了,因为他们在洛阳城内的环境早就决定了即使是他受了伤,他也肯定不能及时得到良好的医治环境! 须知,便连常霸那等壮汉在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大伤小伤之后,也是满面的憔悴苍白甚至隐隐泛青之色! 更何况是楚南天这个早已年过半百的老人? 然而,便就是在这等恶劣且无比危险的处境之下,这老人依旧是强悍的撑到了此时,他直到护送着他家少爷走出了那洛阳城,迎上了这少年,确定了他家少爷肯定是安全了再没有任何危险了,才终于倒了下去…… … 前世的张宏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大致意思就是说一个将军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在胜利之前的那一刻中上一枚子弹,这样他的人生才会是最完美最辉煌最颠峰的人生。 这个时候张宏觉得其实把.这句话拿来作为楚南天的写照那绝对是再合适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方面来说,楚南天都绝对担当得起这完美这辉煌一说。 他应当走的很放心吧…… 走向楚南天的张宏没能扶住楚.南天,没能在楚南天倒下之前便扶住他,这让张宏不可避免的有些遗憾有些内疚,是他兵行险招刻意透露了楚图等人的行踪才引去的那老狗连绵不断的袭击,是他引去了那老狗才导致楚南天现如今的这等油尽灯枯……就算他的出点乃是为了营救这些人,就算当时的他也确实不得不如此兵行险招,可他依旧强自将这责任揽到了他的身上。 对于身旁的这些人,张宏从来.都不曾吝啬过他的良心。 楚南天已经再没有力气说话了,哪怕此时的他被.张宏扶起上身靠在这少年本就不够厚实的身上,他依旧是清晰的感觉到属于他的那些力气那些生命之意依然是在一刻不停的流逝着…… “少爷……”其实楚南天根本没有说话,但就算他仅仅是.动了动嘴皮却依旧是足以张宏这些人分辨得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他想要说些什么:“您……不要恨老奴,就算让这世事再轮回一遍……老奴也依旧会选择救你,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主……” 这是一个魔障,一个属于楚图与楚南天的魔障。 当年的楚南天有机会将楚南昂救出,却终于还.是选择了救出楚图放弃了楚南昂,不否认这其中有楚南昂决意的原因,但其实楚南天也很清楚,那等局面之下只能救楚图而放弃家主。 就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让这位倾尽全力来守护着的少爷的老人背负了大半生的枷锁,就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让失去了父亲的楚图整整怨恨了这老人二十余年…… 谁对?谁错?谁又能评论?谁又有资格评论? 望着倒在地上的楚南天,楚图并没有悲戚,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异常之下所拥有的全然乃是冰冷的寒意,其实在城内之时他便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他这位老奴定然是命不久矣了。 “我恨你……那是因为我需要你。”轻轻话语不带半分情绪,没有悲伤没有感动更没有什么扯淡的愧疚,楚图便就如此简单的叙述着他心中早便确定了的一个事实。 身为一个下人,还有什么能够比听到少爷说他需要他更能够让这下人骄傲且感动的? … 带着微笑带着骄傲溘然长逝的楚南天楚老头走的异常轻松再没有任何枷锁任何负担,他走的很突然,但其实又不突然,张宏直到最后虽然还是没能完全明白这老人在临走之前望向他时满含深意的眼神,但他却也能够确定,已经放下了那些包袱的楚南天兴许在这世间所留下唯一的不放心……便还是他的少爷楚图。 张宏真的明白楚南天的意思,他与这老人即使没有太多过深的交往,但间接来说他也承了不少这老人的情,所以对于楚南天的担心,张宏自然是毫无半分犹豫的点头说了句你放心,只不过这简单的一句话三个字,却还是没能让这老人完全听到。 或许,他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听到吧。 在楚南天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整个洛阳城战火燃烧的这处似乎都显得压抑显得阴沉了许多,这个时候战事已近尾声,处处滚滚黑烟之下,惨叫声杀伐声也逐渐势微,似乎是在预兆着什么…… … …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命运也好,人生也罢真的挺吝啬挺残酷的,它甚至不会给我们留下悲伤的时间,便会再度掀起新一轮的风浪来。 真的来不及悲伤的。 当反常的没有傻笑的常霸抱起了楚南天那瘦小的身子,当张宏牵起了妖妖的小手,身后随着沉默不语的楚图随着神情阴沉的范慎范大公子走向了二王爷薛崇简身旁后,这才得知,原来洛阳城的事情根本没有就这么简单的随着战事落幕而收场,他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可能远比这等简洁血腥的战场更要可怕。 城内……毕竟还是有着不少的洛阳名门高族,这些名门高族既然不曾在焦王掌握洛阳城时有任何举动,那当然也代表着他们某种程度上对焦王顺从的意思。而对于这些人接下来该如何来处理这个问题,非但是二王爷薛崇简举棋不定,便连张宏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杀?不可能的,城内高族不在少数,且东都洛阳乃是大唐重地,这些高门中子弟在京为官者并不在少数,若简单的就这么剿杀了,那必然会引起京城长安那处的动荡。 不杀?他们这些个高族毕竟是依附了那个已经被皇帝陛下定为谋逆的焦王殿下,若是就这么不理不问的放了过去,那朝廷颜面何存? 再者,就算朝廷不会追究,那在这个时候二王爷薛崇简想要挥军直入洛阳城时,城内的那些官员那些世家高族又会不会在暗地里使些小手段?他们又会不会与焦王李重福暗中通气?这是谁能保证的? 也是二王爷薛崇简与张宏正在思量着此时之时…… 洛阳城头上,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的朝廷大军忽然有一众兵士放声高呼:“逆贼焦王早已不在洛阳城中……你等若愿放下兵刃归顺朝廷,则朝廷也不会对你等赶尽杀绝!本王知道,其实你们中有不少人都是受了焦王的鼓惑才有今日这等谋逆之举……若此时幡然悔改,本王愿既往不咎,且向朝廷上书,保证不会深究下去……” 这便是张宏与二王爷最后的那一招旗,无论胜败,只要能上这洛阳城墙,那也在这一句话落下之后必然会对洛阳城守军的士气造成很大程度上的影响,毕竟,这城内的兵士都认为焦王殿下与他们同在而处于这洛阳城的,此时当他们知道他们早已被焦王殿下放弃了的同时……他们又怎么还能够继续拥有着大无畏的勇气? 城墙上,那些守军先是惊愕,随即齐齐望向了城墙下已经是大势渐去的大将军李奴,李奴冷笑,当然知道这等局面下他再如何的挣扎那都是回天乏术。 所以,李奴干脆便没有一句言语,他望了望二王爷与张宏这处,忽然整合他身旁那已经不足五百之数的骑兵,很出乎意料的果真放弃了反抗。 当然,投降是不可能的。之所以说李奴此人接下来的举动让人很出乎意料,那也是因为他在放弃了反抗的同时却是带着滚滚烟尘忽然向着洛阳城远处而遁……他居然就这么跑了,逃了?! 这当然是让二王爷薛崇简与张宏面面相觑,他二人真真是根本不能料到洛阳城战事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收场! … … 东都洛阳之事不过才刚刚告一段落之时便很快传到了京城长安城,这样的一个消息对于长安城中那些权贵人物来说当然是不吝于一场小规模的地震。毕竟,现如今所有的那些事情都展现在了台面之上,这些人也肯定都知道了此时正在生着一件怎样的事情,所以对于那个出身布衣的少年居然能够就这么轻易的平定了洛阳城之事,许多权贵大人物都是很难相信。 有人忧愁有人喜大抵便就是现下长安城的人心表述。 那些立场选择了依附于王公公的大人们自然便就是忧愁者,而事实上除了另外的一些居心叵测之辈,这长安城的大多权贵倒也真的希望这场祸乱能够尽早结束。当然,他们担心的并非乃是大唐的安危,更多的担心则是担心这场祸乱若是一味的扩大,那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 对于这些,皇宫之中的皇帝陛下当然很清楚,不过他对于这些权贵们真正的心思显然也是不甚放在心上,他也知道现如今的大唐……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万众一心的条件,而无论是眼下又或是来日那可能生的事情,都只能指望李唐皇室的他们这些人,那些权贵是根本靠不住的。 皇帝陛下在得知洛阳城情况之下也略微感到了几许吃惊,就算那少年能够成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依然忍不住吃惊于这少年居然能够在如此短暂的几日内便结束了这场血腥之战,身为一个并不平庸的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很清楚在没有具备绝对实力的前提下,攻城战原本就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可那少年却真的在几日内便做到了。 暂且放下他的吃惊,皇帝陛下在得知洛阳城一事之时当时便离开了他甚少离开的神龙殿,他饶过神龙殿走廊,向着皇宫后花园处行去,这一路上他走的并不轻松,尽管刚刚得知了一件好消息,可他却反而更加的担忧。 后花园处有一处小宫殿群,那些宫殿在皇宫之中根本不起眼,可就是这么一处不起眼的小宫殿群却拥有着甚至比神龙殿那处更要严密的防卫,便连皇帝陛下在来这宫殿群之前也是事先通传了才能身入其中。 皇帝陛下步入宫殿群推开一处寻常宫殿之前曾稍微平复了情绪,尽量让他的担忧不显在面上之后,他才推门入内。 身入其内,大唐的天子两度为皇的皇帝陛下居然有些恭谨之色,他缓缓入内向前走了几步,在一道纱幔之前微微施了礼,随后才开口道:“先生。” 以大唐天子之尊竟也施礼,那纱幔之后究竟乃是何人并不能猜测,联系到皇帝陛下这开口的尊称,便就能够让人很清楚的知道纱幔之后的乃是皇帝陛下的先生。 帝师。 大唐只有这么一位帝师,并且这位帝师不仅仅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帝师。 “可是要问洛阳城那处的事情?”纱幔之后的帝师缓缓开口,看不到他的模样,但却能够听到此人异常苍老干枯的声音:“说实在的,便连我也不曾料到那少年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几日内就结束了这件事情……尽管我一开始也知道那少年若要动手必然是石破惊天不留余力的一举,可洛阳城内的反抗却实在是比我预期要差上了许多。” “正是如此。”皇帝陛下接口,他虽然年近半百,但精神并不见萎靡,很是祥和之下可见这位奉行着中庸之道的皇帝陛下对于养生之道也有许多心得:“就是因为这洛阳城内的反抗比预期要差上了许多,朕才担心……” “陛下您不必担心,想来您也知道,这担心也是无用。那位老大人既然想要在临走之前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我们这些人便只能配合他演这么一场连我们都不明白的戏……他要做的事情,谁又能阻止得了?”帝师口吻略显嘲讽,虽然称呼那人为老大人,但语气中却是分明带着些许恨意。 皇帝陛下默然,老大人指的当然便是那老狗,他明白帝师的话,也知道他们这些属于上一代武皇时期争斗而留下来的人……都多少有些忌惮那老狗的存在,所以也是因为这忌惮,便不得不配合那老狗演这一场只有那老狗才能看透彻的戏。 即便他是当今的皇帝陛下,他也不得不如此而为。这到底是武皇那个女人给他们留下太多深刻的记忆,又或仅仅是因为那老狗的强大? 皇帝陛下也说不清楚。 “洛阳城后续之乱肯定还会继续演变下去……不过我们都阻止不了。既如此,那少年留在洛阳城也没有多大用途了,陛下您可是有意将其趁此时派往河北道?”帝师没有再深究那老狗的这一场戏,他原本就是一个拿得起更放得下的人,不然当年他也没有资格去成为武皇陛下的先生。 “朕确有此意。”皇帝陛下轻声言道。 “便也是说,陛下您对那少年已然是十分的信任?”帝师轻笑,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些质问之意:“陛下啊,恕老臣斗胆,您应当知道,身居高位便高处不能胜寒……您确实不能如此而信任一个人。” “朕……知道,但却不又不知道。”皇帝陛下似乎是在打着哑谜,但他的这个哑谜并不深奥,帝师自然明白皇帝陛下知道的是不能如此而信任一个人,不知道的却是这少年是否真的值得他如此而信任。 帝师轻叹,皇帝陛下已经是这般说了,那便意味着其实他已经是信任了那少年。想至此,他这位先生也不能一意孤行的再次劝阻陛下,他沉默了会儿,道:“那便让孙业随之一同前往河北道吧。” 皇帝陛下豁然抬头,透过纱幔看向其后的那消瘦老人,他的眼中似乎是有些拒绝之意:“江南道那时,朕不能完全相信那少年……于是便有了孙业在江南道的暗中监视,只是这时朕既然愿意去相信这少年,又为何要多此一举?一二再再二三的试探,朕担心那少年也会有所抗拒。” “试探?当然不是试探,孙业此去也不必再如江南道那般履行着监视的职责,他此番去河北道,便完全是辅助那少年而去。”帝师淡然言道,很是出乎皇帝陛下的一番话。 当年,张宏在江南道时,皇帝陛下自然不会对他完全的放心,所以便有了张宏与孙业的破庙偶遇,那一次偶遇肯定不会是真正的偶遇,事实上便正是出自京城的意志,孙业的安排。 这一点,即便此刻张宏也未必知道。 可为何派往江南道暗中监视张宏的非旁人,而是孙业?这一点便实在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了,也只有皇帝陛下也知道孙业此人……究竟为何能得帝师的如此信任。 而最奇怪的还在这时。 刚刚劝说过皇帝陛下不能太信任一个人的帝师,居然反常的将孙业放在了那少年身旁辅助他,这说明了什么?难道帝师就真的仅仅因为皇帝陛下对那少年的信任,而也完全信任了那少年? 不会这么简单,帝师让孙业留在那少年身旁除了辅助这一层意识外定然还有着钳制的意思。 想到了这一点,皇帝陛下不免暗叹了声,可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再拒绝,他点头,道:“也好,如此那少年倒真的感谢帝师您的栽培了。” 帝师点头,不再言语。 … … 当今帝师乃是三位皇帝陛下的先生,这么一个有着巨大荣耀在身的老人其实还有两个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弟子。 其中一个唤作王平,生平所学乃是帝师亲自教导的韬略武功;还有一个便唤作孙业,其生平所学便正是经国安邦帝王心术 东宫之争 第三百零八章 均州 东宫之争第三百零八章均州 东都洛阳城那处的消息传到长安落入宫中皇帝陛下耳中之时,公主府的那位老人当然也能得知那处的事情,而事实上他甚至比皇帝陛下还要先一步知道,这一点其一便是因为洛阳城那处的事情始终都是这老人布局中的一粒落棋之处,再就是这老人所掌握的实在要比现如今的皇帝陛下多上太多。 很大逆不道,但却是个无人能改、敢改的事实。 … … 崔正礼在天色将晚之际还是通过公主府旁的那条小巷带着恭谨带着满腹的疑惑来到了这公主府的后院。作为河间崔氏实际上的掌权者,他当然也知道了洛阳城的那些事情,所以也是因为洛阳城那处局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老大人却还是没有任何反映,便让崔正礼再也不能安然等候老大人接下来的那些布局那些安排了。 他觉得他很有必要要知道这位老大人究竟在想着什么,为什么洛阳城那处都已经危急到了这等程度,老大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难不成真就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洛阳城落入二王爷落入朝廷的手中?可洛阳城是何等重要的一处?且先不说洛阳城原本便是他们此次行事要定都之处,就单单洛阳城里的那些资源那些人脉也不是轻易就能放弃的啊! 难道说是因为在二王爷大军以及那少年全力的配合之下,便连老大人也已经无力挽回洛阳城现如今的形势? 这一点更不可能。 作为河间崔氏的实际掌权者,崔正礼当然也知道当年的武皇陛下曾经极喜定住在神都洛阳,所以对于洛阳城内的经营以及控制力,老大人必定比朝廷拥有更多的优势! 所以这么一来,一个本不该.放弃且也绝对有能力掌握的洛阳城,就真的成了崔正礼心头一个大大的疑惑。他有时在联想到二王爷与那少年攻陷洛阳城那些过程之事时,甚至已经是隐隐怀疑老大人根本没有对洛阳城出尽全力,不然任凭二王爷大军再如何的占尽优势,想要入城那绝对也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 更何况城内的那些人居然还能.安然离开洛阳城,这更是让崔正礼觉得老大人似乎是有意放弃了洛阳城,放弃了围困那些人!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老大人又.为何会放弃那般重要恶的一处?在所有的计划中,崔正礼当然知道先前是根本不可能出现放弃洛阳城这一计划的。 步入后院行到老大人小屋内时,崔正礼面上也仍.旧存在着许多疑惑之色,但就算他心中再如何的对老大人这些举动不满,他也不敢真的不满,只是带着恭敬掩饰着疑惑的向老大人见礼之后,崔正礼便站在榻侧,一语不。 崔正礼今日来的意图……王公公当然清楚,他也知道.这个一向心性沉稳的崔正礼为何会坐不住了,这毕竟事关他河间崔氏满门的安危,要知道,崔正礼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已经决定了他们失败的下场。 “可是对洛阳城那些事情心存异意了?”示意崔正.礼将其扶起身后,王公公半靠着榻头,微闭着双眼的他嘴角泛着冷笑泛着嘲讽。 这让崔正礼心.下惊慌,他在此之前确实是对洛阳城那处有些疑惑与奇怪,可真当王公公就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之后,他却反而不再疑惑与奇怪,这一点并不难理解。其一是因为崔正礼不敢再有疑惑,他不敢置疑老大人的手段;至于其二,则便是因为他在见到了这位手握着滔天权势的老大人之后,心中确实是有了些安稳。 “何必掩饰?难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表面看来是将心性养到极处,也确实够沉稳。但其实你的浮躁在这些年里何曾减少过?”没有给崔正礼惶恐而解释的机会,王公公依旧是那一副冷笑的神情批判着崔正礼此人,半闭着眼睛的他也根本没有去看崔正礼此时惊慌而浮现额上的冷汗,他再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站的已经这么高了,为何还不能将眼光放的更长远一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公公骤然轻叹,他半闭着的眼睛悄然睁开,有些感叹的意思在内:“这一点,无论你再任何的不愿意承认,你都比不上那少年……当年那少年仍是凡凡布衣之时,就算他站的再低,他也看的足够远,所以他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 崔正礼恭敬而立,老大人无论说些什么,他都不敢反驳,对于这位老大人,除了心中的那些畏惧之外,崔正礼还有着不少的感激,他很清楚若是没有这位老大人的扶植,那也根本不会有今日站在颠峰的他。 “其实,那少年选择孤注一掷出手则全力而为,我事先也想到了,对于这一点我先前是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那少年的性子我了解,所以自然会有后续安排。然而,我未曾猜的却是,那少年手中居然掌握着铁甲重骑!这实在是让我不得不惊叹,谁能想到原来韦后那一事中最大的得益者并非公主殿下,也不是平王李隆基,竟然会是根本未曾参与到那事中的这少年?”尽管早便知道了那少年的才智,可真当王公公知道了那少年其实很早之前便掌握了铁甲重骑时,他依旧觉他仍是有些低估了那少年。 “宗楚客那个蠢货,果然是为他人作了嫁衣……”王公公再次叹息,仍是未曾看向崔正礼的他终于说起了崔正礼此时心中最为关切之事:“当然,放弃洛阳城也并非是因为那些不成气候的铁甲重骑,我只是在想,既然那少年对洛阳城,对城内的那些人是那样的势自必得,我为何又要阻拦于他?” “大人,属下不解……”老大人王公公沉默之际,崔正礼终于勇敢的问出了他的疑惑,既然老大人早已经看出了他今日来的意图,那他为何还要隐瞒? “这天下便就像是一盘棋,我之所以说你看的不够远,那是因为你习惯性的将眼光放在棋盘一隅,这样会让你难以看得清大局。”王公公好似是在开导着崔正礼,崔正礼自然也是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忍不住的惊喜,继续听着王公公说话之时便也尤其的认真:“我为何不曾让你回河北道,而是让你的兄弟先行返回?那是因为你不如他洒脱……有些东西,他能放弃,你却不能放弃。” 便就好似眼下的这洛阳城么?崔正礼苦涩而笑,却还是不敢多说些什么。 今日的王公公似乎闲话较多,也始终是在批判着崔正礼,可这却更是让崔正礼愈的兴奋。他当然知道王公公话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大人是在交代一些事情,而对他交代这些事情的同时又在教育着他……那是不是也可以被理解成为更深一层的意思? 想到了却只能暗自惊喜着,不敢表现出半分一点就是此时崔正礼神情极为不自然的原因。 王公公兴许察觉到了崔正礼的不自然,兴许是根本没有理会过他,可这显然都不是重点。 “在我原先的计划中,洛阳城确实不可放弃……可我来问你,就眼下这等局势,那少年以及二王爷都是对那洛阳城势在必得之时,我们还有必要拼耗着实力去与其相争么?再者,洛阳城就算此时落入了二王爷之手,可落入他手的同时他又须要派出多少人马方可保证城内的安宁?你要知道,洛阳城内始终有着我们的人……所以这么一来,那几万大军想要离开洛阳城便是不可能的了。”王公公反常的极为耐心的为崔正礼分析着,他再道:“有了这一个基础,那我暂且放下洛阳又如何?既然重福也回了均州……那我们为何不能将计划改上一改?” 崔正礼豁然开朗,疑惑再也不复存在。他到这时当然也是明白了老大人原来轻易放弃洛阳城也只是在用洛阳城里的那些布置拖住朝廷的大军……这么一来,河北道以及山南东道必然会轻松一些。 简单些来说,便就是到了眼下这等地步,老大人已经是放弃了原先计划中定都的要之选,他放弃了洛阳城的同时,当然也是直接选择了山南东道,以及河北道,而同时这两道也还不是重点。 重点……已然是直接放到了京城长安城。 “大人心思实在高明,这样一来,均州那处的平王李隆基想必也仍然是在阻止着均州大军前往东都洛阳……而他却不知我等根本不会去往洛阳。不过……大人,那少年又该当如何?”完全安下了心的崔正礼神色轻松了许多,这轻松中竟然也还有着不少的意气风。 “若我所料不差,那少年这会儿便当是赶往河北道了,他既然趁心如愿迎回了楚图那些人,便当然不会再有丝毫顾忌……所以河北道那处,定然不会轻松。你切记莫要小看了这少年,以及那位江南楚氏的世子。”提起江南楚氏,王公公面色玩味至极,他显然仍是未能释怀前年江南楚氏为了脱离他的控制而做出的那些事情,虽然,江南楚氏能够安然摆脱他也是他刻意而为的事情。 “谨记大人教诲。”言了这么一句,崔正礼忽然察觉到老大人言外之意,他有些惊疑不定的样子,道:“大人莫非是要我赶回河北道?可若是我回往了河北,那京城……” “河北道须要你来坐镇,至于京城……你不必担心,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平淡口吻,却透露着王公公对于自己命不将久这个事实已经是完全接受。 崔正礼自然是忙多言了几句,大抵都是一些宽慰王公公的话,只不过他也是点到即止,他追随了王公公许多年,便当然知道这位老大人的性子。 “范慎……又该当如何?”崔正礼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范家究竟在老大人心中有多少分量,便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置那个居然胆敢背叛老大人的人。 “他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计较。”王公公森然冷笑,就表情来看,他明显也是震怒于范慎一二再再二三的背叛。 崔正礼恭身应允,神色依旧平静,毫不在意范慎乃至整个范门将会面临的下场……既然胆敢背叛老大人,那便应该有所觉悟。 “在你去往河北道前,记得传话重福,均州那处……是该动作快些了。”王公公缓缓闭目,再也不想多说什么的他已经是下了逐客令。 得到了今日来的意图,崔正礼心中除了意外的惊喜当然也不会再有其他问题,连连向王公公行了礼后,他才向后缓缓退去,直到走出王公公这极为喜爱的阴暗小屋。 只不过,带着满腹惊喜而离去的崔正礼显然是不能看到在他离去之后王公公那满是不屑与嘲讽的神情,他当然更是听不到王公公薄唇里轻轻吐出的那二字。 “蠢货。” … … 山南东道,邓州境内。 这个时候洛阳城那处的消息还未能传到山南东道这处,所以韦和这些人自然是不能知道洛阳城已经被他家大人张宏与二王爷联手拿下,因此,便也不知道此刻他所守在这邓州城试图阻截均州方面粮草物资运往洛阳城这个任务,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必要性。 这是韦和来到邓州城的第五日,他率着他麾下三千兵士也整整在这邓州城内藏匿了五日,这五日来韦和依旧是毫无收获,他也仍是没能等到由均州方面往洛阳城那处的粮草物资。 所以韦和有些心急,倒也不是说他此时的心急是他担心会遇到什么麻烦,事实上他早已不会担心他的处境了,因为与邓州城相接的河南道已经有朝廷大军压在了邓州界外,随时都可入山南道而平叛。而韦和之所以心急,那也完全是因为他在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情有许多蹊跷之处。 其一;虽然韦和并不知道此时的洛阳城已经被二王爷所掌握,但他却知道先前大人是去了洛阳城,那依此而看,洛阳城必然不会如往日那般牢固的被焦王殿下掌握着,洛阳城肯定会面临着危险,那既然面临着危险,洛阳城的焦王殿下为何依旧不着急均州大军未曾去与他汇合?难道他真的就淡定到了这等境界?大军压境而面不改色? 其二;从他这几日所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均州方面的大军非但是粮草未曾向邓州这处而来,便连整个大军的行踪似乎也在靠拢向商州境内,这当然是让韦和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均州方面的大军若要与洛阳城内的焦王殿下汇合,则就必须得从这邓州方向穿过,走商州不仅仅是饶了不短的路,那更是会直接面临河东道朝廷大军的威胁! 其三;便就是他现如今的大将军王平王大将军了,从韦和到这邓州之日起,他就再没有听到过关于王平大军的任何行踪,这让韦和极为不安,均州方面大军已经是蠢蠢欲动了,可王平王大将军还是不知所踪。 因为这些蹊跷,便让韦和完全理解不了眼下山南东道的这些局势,就算他能够察觉到这肯定是大风暴前夕的绝对宁静,可他却丝毫把握不到这场大风暴的一点脉搏,可以说,韦和现如今,那就是完全不知眼前将会生的会是怎样的事情。 对于未知之事韦和不可避免的有着不安之心,因此他在邓州城的这几日内其实真的很不好过。 然而,再为不安再为也不好过也都阻止不了将要生的那些事情。真当韦和所觉得蹊跷的那些事情都生了的时候,韦和才现,原来他对于这些事情真的是束手无策。 第六日。 韦和目前驻扎之地乃是邓州城内的一片丛林之中,这日傍晚,当韦和如往日那般带着帐下心腹无所事事的在林中游荡之时,斥候来报,说是有一队押送着粮草物资的均州大军正从此地经过,目地的显而易见,乃是东都洛阳城。 这让韦和当时便绷紧了神经,就算他现在对于那支均州军的各方面都不清楚,可他依然牢记他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既然出现了押送粮草的大军,那他则必然须要出手狙击,不论成败。 几日来韦和帐下这三千兵士都是时刻准备着今日这等事情,所以集结起来根本没有费多少功夫,将大军集结之后,韦和随即便率着三千兵士向着斥候所报的那处赶去。 一列长长的粮草队伍……韦和转身看了那斥候一眼,却现那斥候明显也是惊愕当场。 这是一队均州军?如此数量的大军难道可以用队来形容?眼前这密密麻麻的粮草大军……那起码在万人之上!如此重量级的一支大军,韦和他这三千兵士又该如何来消受?他又该怎么去承担起他那个狙击粮草队的任务?! 韦和恼怒,斥候其实也异常费解,他们那一队负责在外探察的斥候最初看到这粮草队的时候……确实是没怎么多人,谁能知道就这么一个时辰的功夫,居然会变成一支大军! 恼怒也好,惊愕也罢,总之这会儿韦和是再无退路了,均州方面押运粮草的大军当然也注意到了突然而出现的他们。 看着眼前这支起码在万人以上的大军都已然是磨刀霍霍,弓箭上弦,一副将要大战的架势……韦和深眯着眼睛,猛然抽刀! 三千对万人,只能有一个毫无悬念的下场 东宫之争 第三百零九章 期望 东宫之争第三百零九章期望 狭路相逢勇者胜? 身为韦氏之人却在平王李隆基诛韦那一夜中毅然选择了背叛韦后而投效张宏的韦和断然没有这份大勇气大觉悟,就算他有着再多的理由可以去解释当初他对韦后的背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狼心狗肺的韦和骨子里必然有着时隐时现的贪生怕死。他惜命,所以便根本不可能在此时此地以三千兵力去硬拼这万人大军。 之所以抽刀昂而冲杀了上去,那是因为韦和根本没有打算去这万军押运粮草的大军产生实力的碰撞,他的目的很简单,便正是那万人大军所护送着的粮草,既然是仅仅是针对那粮草而抽刀,那以韦和这几日在邓州城里的时刻准备来说,他也并非毫无一拼之力。 事实上,早便担心生类似眼前这种局面的韦和在之前便已经准备好了专门对付那粮草物资的最佳利器,这个时候也是在韦和率着身后那几千兵士向着对面万余大军冲杀过去之时,自韦和大军身后突然而惊现了一列骑在马上的弓箭手。 出现了这弓箭手当然没有丝毫异常之处,但重要的却是那些弓箭手手中所握着的弓箭装备。 一列约莫人数在五百左右的弓箭手,他们手中所执的弓与大唐各处军中并无任何区别,可箭却与其他大营区别极为明显,尤其是那箭头,竟然反常的裹着一层布帛!这当然是让人极为费解的一个奇怪之处,因为弓箭原本便是要用来杀人的,而杀人的东西当然是越利越好,但韦和却是让他帐下这些弓箭手都将箭头裹了起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韦和的仁.慈,箭头裹布也只是因为那些布帛都是侵过火油的,对付粮草物资那些东西,用火攻毫无疑问乃是最佳的选择。 约莫是在韦和率军冲杀上前有.二十步之距时,他身后那些弓箭手动作极为整齐的将弓箭箭头齐齐点燃,窜起的火苗并不高,但对于面前那些粮草物资来说,已经是具备了极大的威慑力。 跨下之马如疾风般狂奔,马上.的韦和微伏着身子紧紧的捏住手中长刀,他望着眼前那一支训练有素丝毫不没有惊慌之意的万人大军,逐渐眯起了眼睛,唇角也浮现一抹淡淡的冷笑。 韦和轻轻举手,在他眼看着便要冲入均州大军阵.营中时,他知道这时便是放箭的最好时机了,再晚一些可能便会伤到自己人,于是他举手,准备挥手示意身后那些弓箭手先行解决眼前这一批马车上的粮草物资。 然而。 便也就是在韦和豁然举起手时,还未曾等他挥手.作势,却陡然看到他面前的那支大军为之将军人物突然冷笑,根本没有给他时间去思考这冷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根本没有给他时间让他感受这冷笑的刺眼,韦和随即便看到他面前那护送粮草的大军阵营猛然间便生了极为迅的变动! 在此刻,那些原本就运送了极少量的一辆辆运.粮车在均州兵士的全力操控下,瞬间便退了几步。也就是在他们退这几步的同时,自粮草车后,那些负责护送的兵士也同时驱马疾上前,将韦和与那粮草车之间出现的空白之地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度填补了起来! 有备而来! 这是韦和的第.一个想法也是这时已经可以肯定的一个事实,以理来说,无论怎样看这会儿的韦和似乎都必须得立马回身率兵撤退,像他这么惜生的一个人本能反映之下必然也会是这么一个举动。 但是韦和居然未撤!他迎着那已经上前的均州骑兵,将原本停留在半空的手势压低几分,随即率兵冲入对方那骑兵阵营,直接将两军陷入纠缠在一起的混战状态! 与此同时,韦和身后那五百弓箭手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将军的手势,他们在先前也不知排练了多少遍,自然极是清楚将军的意思,所以也在韦和率人冲入了敌方阵营之际,这些弓箭手同时也驱马上前了几步。 无论如何都不能毫无收获的撤退。这是韦和现如今的唯一的想法,他既然来了,那便会留下些伤痛给这均州军,不然,那不仅仅意味着他没有完成王平王大将军交代的任务,更意味着他身后的那位大人可能会因为他的毫无收获而损伤颜面。 两军交战之际,就算均州军再如何的有备而来,可那些粮草车的度始终不够快,也就是这么电闪石光的一个瞬间,韦和身后的那些弓箭手已经找到了机会,将燃烧着的火箭射向了未曾远离的粮草车上! 一刀砍杀身前的一名均州骑兵,韦和趁这间隙抬眼去望了下眼前的那粮草车,这一望之下韦和的眉便禁不住皱了起来,他当然可以看到这一轮的弓箭并没有给均州军带来多大的损伤。 再次勒马,韦和举刀高呼,在这人哀马鸣的混战之中,韦和硬硬的又是率兵想前突进了几步,而也就是这么几步的距离,就已经足够让身后的弓箭手再射的更远一些。 一点点的逼进一点点的逼迫,一心只想着突进的越深则便可给对方造成更大损伤的韦和似乎没有注意到均州军方面的抵抗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猛烈,他们也好象是在刻意的将韦和诱深,完全诱入他们的阵营! 当韦和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有些晚了,尽管他此时确实是突进了不少,身旁那些燃烧着的粮草车前便也就是这一支粮草大军的核心所在了,可他却也知道再也不能继续突进了,眼前那唾手可得的胜利再不甘心的放弃也只能放弃了…… … … 但,便也就是在这时,在韦和随手抹去了那一刀所砍下马的均州兵所溅在他脸上的鲜血,正要勒马回身撤退时,他似乎突然看见他的正前方,便也就是这支万人大军的后方斜面诡异的杀出了一支骑兵,这让韦和有那么一瞬间失神险些被砍上一刀。 韦和确实是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就他所知他在邓州根据那位王平王大将军的计划,除了河南道那处依旧对山南东道虎视耽耽的朝廷大军外他再无任何后援! 但那一支显然不是均州军的骑兵却又乃是何人? 战场之上,韦和当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这个问题,他在看到那一支骑兵的同时便也面临的一个问题,到底是前后夹击继续纵深冒险而进一步扩大战果?又或是趁着均州军后军大乱前军阵营骚乱之际全身而退? 这个问题放在平时对于韦和来兴许绝对是个难题,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韦和没费太多时间便决然而咬牙,抽刀暴吼之下便再次冲杀,这一次,他显然是极为勇敢的打算豁出去了! “若能活下去……那么,大人想必在平王这处就会拥有更多的筹码。” 便就带着这瞬间而产生的想法,韦和率着他身后的那些兵士犹如飞娥扑火一般直接杀进这支万人均州军中,他不知道正前方那支骑兵的来历,但他却知道只要能够坚持下去,冲杀过去与那支骑兵汇合……那今日就算是取得了大胜了。 不过,也就是韦和带着这等近乎惨烈的坚决而再一次组织起了冲杀之时,这支均州军却好似完全是陷入了前后夹击的困境,就在韦和冲杀的那么一瞬间,均州军原本极有秩序的阵营莫名的溃散了起来。 这当然是极不正常,因为就算他们陷入了前后夹击的困境,可从前后两处的兵力来看,即使能为他们带来重创,那也绝对不应该这么快的就呈现颓败之势! 出乎所有人意料,本以为这只是均州军的又一次以弱示敌之计的韦和直到他面前那些均州军开始向侧方转移之时,才彻底意识到……均州军此时并不是刻意示弱,他们是真的要撤退了。 这是为什么? 一直到来也突然去也匆匆的均州军留下了遍地的伤残兵士以及许多尸体逃离了这处,韦和也与正前方那支骑兵迎面碰上之后,他仍是不能心安,仍是左右四下环顾着周围,试图能够现均州军其他的埋伏。 很遗憾,韦和与那支骑兵的将军明显都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无疑只能让他二人更为不安。 那支骑兵乃是王平暗中派来的,韦和在看到那位骑兵将军的同时便也认出了他乃是王平王大将军帐下的一员将领,压下了心中疑惑,皱眉暗想着计划中原本邓州这处不应该再有这支骑兵出现的韦和并没有直接去问这位将军,他当然也知道这位将军必定也只是听从王平王大将军之令行事,而根本不会质疑王大将军的安排,所以就算问那也是白问。 与那位将军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韦和回身望向他的三千兵士。这一望……却不曾望到他的三千兵士,反而犹如是看到了鬼一般满面的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中计了?! 这是韦和与那支骑兵将军同时而产生的想法。 残留着战火鲜血的战场上,那些所谓的粮草车尽被均州军丢了下来,均州军转移的极快,所以先前以为均州军放弃了这些粮草的韦和肯定会想到周围必然还有其他埋伏。但在这时,当韦和回身看到了那些粮草车,当那支骑兵的将军也看到了那些粮草车…… 他二人便就真的知道这附近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埋伏……今日这一场突袭从头到尾都乃是一个局! 难怪今日所见均州军的这粮草车车上的粮草物资会那么的少,先前还以为这均州军是担心路上遇袭而可以减轻分量好方便转移! 现在看来……这车上粮草物资少的原因,那根本就是没有任何的粮草! 先前斥候以及韦和所最初看到的粮草物资,完全便是表面一层粗粮的涨眼法!而被火箭烧罢了以后的下层……根本就是黑糊糊的不知什么东西! “你家将军现如今在何处?”这是韦和反映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也是他脱口而急忙问出的一句话,这会儿的他当然知道若是今日这场袭击根本便是均州方面所设下的一个圈套的话,那便意味着王平的计划……很有可能被均州方面知道了不少。他们刻意引出韦和动手袭击,也正是为了引出韦和并不知道存在于邓州的这支骑兵! … … 商州。 此时的平王帐下第一将军王平便正是在商州此地,商州对于眼下局面来说绝对是个极为重要的地方,他南临均州,北接河东道以及京畿道,且距离都畿道也并不远,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考虑,将中军大营安在商州那绝对是十分的必要。 商州大营中,王平正是沉默而望着营中最上的平王殿下。眼下关于山南东道的焦王之事,平王殿下确实是亲自来了,可他来与不来也的确是没有太大分别,自从他那一日说让王平完全负责此事之后,他便果真仅仅是随军,而并不曾做出任何指示以及意见。 这让王平有些感动,感动于平王殿下完全的信任,但同时也让王平略微有些压力,压力自然也是来源于这信任。不过,压力虽然有,可王平却不会有半分胆怯,他这时拥有更多的则是必胜的信念! 似是完全不曾注意到王平的眼光,平王殿下这时依然是在拆阅着便连王平也不知道来自何方的急报,李隆基这已经是在第四遍看这份急报了,这急报对于眼下他们在山南东道的局势有着无比巨大的影响,并且信上之事也绝对须要尽快落实,但饶是如此,平王李隆基却依旧是一遍遍的看着这急报,并没有及时将信上的这些消息告诉王平。 “洛阳城那处……大局已定。”平王李隆基终于开口,抬头说话之时有些叹息之意,他看这急报,所看的并不仅仅是急报上的消息,而是这些消息之下所隐藏着更深的意思,便就好比如,他在第一遍看这急报之时会奇怪……洛阳城为何如此迅如此简单的就被平定了?而第二遍看时,平王殿下便就想到了极有可能是那老狗刻意而放弃了洛阳城,至于第三遍第四遍……李隆基便就是在思量着那老狗放弃这洛阳城的真正意图了。 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想不出来猜不出来。 “洛阳城已经……”不难想象王平也是在诧异为何洛阳城就这么快的就被平定了,但在他听到平王殿下这句话后很快便察觉到一个让他心中大为不安的信息! 洛阳城如此之快的就被平定……有着焦王殿下所亲临的洛阳城居然就这么被平定了?那难道是焦王…… 这不可能,王平瞬间便意识到,焦王殿下必然不在那洛阳城!这让他瞬间变色,他当然能够想到焦王殿下若是不在洛阳城那肯定就是在山南道这处了!而若是焦王殿下真的在山南东道这处,那他先前的那些计划……岂不都是一场无用的计划? “想到了?”平王李隆基轻轻开口,没有微笑,但也没有动怒的意思,有的仅仅是平静到淡然的从容:“其实本王来之前便知道了……只不过本王不曾告诉你。不错,本王是想尽快结束眼下这一场事情,但与这些相比,你到底是否可堪大用才是本王最为在意的一件事情!” “此次本王与帝师为何要将你抬放到台面由你亲自来指挥山南之事?那是因为帝师与本王都很了解你,这么些年来,你作为本王的奇兵确实是百战而无一败,但若仅仅是懂些奇兵之道,那你要本王日后该如何来用?所以说,此次于你而言乃是一次磨练!”言着,平王殿下的口吻微微有些严厉了起来,他那望着王平的明亮双目也愈的明亮,几乎可以说是璀璨:“用兵之道,正奇都须要具备,你跟随帝师所学乃是正兵,乃是统兵之大道,所以这一点本王自然不会担心;而这些年里之所以始终压着你将你留在暗处,那便正是为了让你学这奇兵一道,显然,你天资聪颖也确实足够,因此对于这一点本王也是极为满意……” 没有惶恐没有不安,王平仅仅是紧抿着唇,听着平王殿下那一句句虽轻却直刺他心的言语……他很清楚,这山南道之事,非但是平王殿下不满意,便连他也……很不满意! “然而……会用正兵也会用奇兵,这并不能代表你便完全成为了一个合适的统帅……一个统帅,你要考虑的其实不仅仅是领兵打胜仗。就像这一次,你先前始终理所应当的认为焦王李重福肯定还在洛阳,但却从不曾考虑过他为何就非得在洛阳!”言语间似乎有些复杂,可李隆基自然知道这王平肯定是听得懂的,所以他很希望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他这个百战百胜的将军……真的能够成为他心目中的一个理想统帅! “一个合格的将军……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一名合格的统帅。”轻声再道了这么一句,平王李隆基上挑的剑眉也缓和了些,他没有表现出失望或者期待等等情绪,仅仅是在他起身之时,拿起了面前那杯清水,一掀长袍走下台去,递在了王平手中。 “这杯清水……便代表着一杯清酒。饮下了之后,便去安排你接下来须要做的那些事情。你要知道,本王绝不会容忍你的再一次失策。”看着王平依旧神情平静的接过了清水,看着王平凝望了一阵那清水,随手凛然昂一饮而尽大步走出了这营帐,平王李隆基喃喃道:“那是因为本王对你的期望……一向很高。”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章 金州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章金州 尽管一心想将这场叛乱之事局限在某种程度之内,也想尽早的结束这一场叛乱使其不至于对整个大唐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可平王李隆基却依旧是未曾在最开始的时候便指出王平计划中那些致命的缺憾,他眼睁睁的看着王平在山南东道做着这些无用功浪费着时间,却仍是未有只字片语提及过他在来这山南道前便知道的那个消息。 这其中到底蕴涵着平王殿下多少的良苦用心,走出大帐的王平此刻自然深能体悟,他也肯定明白平王殿下通过他这么一个大错误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告诉他,带兵打仗并不仅仅是战场杀伐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很多时候,一个带兵在外的将军须要考虑更多的还是那政治。 而这处所指的政治却也并不仅仅是要运用在战场上的政治。 除了京里朝廷里那些与战场休戚相关的政治,还有一种则就是单属于带兵之人的政治,似王平这等带兵将军,若有朝一日因为疏忽这政治而不容于朝堂,那对于他们这些带兵之人来言无疑是极为危险的。而平王李隆基这时提醒他这一点,便正是要他注意到这一点,然后保证在日后乃至数十年后,不会因为朝堂上的那些人而导致落的悲凉下场。 想到了平王殿下的良苦用心也感动于平王殿下的好心,可王平毕竟不能理解为何在这等时候平王殿下就开始教他这些日后之事,毕竟,就眼下来看,王平似乎怎么着也不须要去担心京城里有人对他不利。 难道是平王殿下在深谋着.日后之事?王平不敢轻易揣测,他就带着他那颗略有愧疚但更多的是誓必取胜的决心回到了他的帐内。入帐之后,王平随手便挥去了帐内亲兵,伏案重新去看那一张山南东道的简略地图,他本无任何神情的面上逐渐浮现几许凝重,尔后,缓缓的皱起了眉。 既然焦王殿下不在那洛阳城,那.便只能是在这山南东道,这一点毫无疑问。那么,身在山南道大本营且也出了檄文的焦王殿下下一步所取也必定是那京城,可从山南东道去往京畿道的路线实在不少,他该又如何去肯定焦王殿下究竟在哪一路军中? 这几日里,尽管王平事先不知.焦王殿下始终都在这山南东道,可他毕竟也一直是在关注着均州方面大军的动静,他也知道自从那檄文出之后的几日,山南东道基本上各州府都有大军6续行动了起来,起初他以为他这些大军所取方面必然乃是洛阳城。可这会儿在已经肯定了应当是京城之后,王平便不得不认真去分析这几路大军中到底哪一支才是焦王殿下亲率的大军,而这山南东道的几路大军又究竟会在哪儿汇合挺向京城? 商州,金州,凤州,这三处乃是王平最终定下的三个.地方,无论怎么看焦王大军若要汇合挺入京城那必然不能脱于这三处,只不过这三州之内到底会是哪一州? 凤州,这一处虽濒临京畿道但始终与长安城比较.远,从大体形势上来看,除了平王殿下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场叛乱之外,焦王殿下想必也极为渴望能够战决,他毕竟是以一隅而敌全国,从兵力或是物资各方面来说都不具备任何优势,因此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以雷霆之势疾入京。 从这方面看来凤州似乎便可排除,那么商州此.刻他又在驻扎在此,似乎就仅剩下了金州。 金州,王平将手.指点在地图上的这一处,本已稍有缓和神情的他将要去下传军令,却突然面色大变。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他忽然意识到即使是这些时日里均州方面的大军已然动静不小,可依旧对他是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要知道,他在这山南东道始终是势单人微,再加上这山南道原本就是焦王殿下的地盘,那在焦王殿下对京用兵之时,为何还会留下他这么一个隐患? 王平再也无法像往日里那般自信满满,他额上已然微显冷汗,此刻的他当然意识到这么多年里随着王平殿下指令战无不胜的他确实是有那么几分自负骄纵的意思了,他也的确是似乎从一开始就轻看了均州焦王。 再不着急去下传军令的王平忙又认真看着那图,分析起焦王殿下始终没有动他的意思。不过要去揣测焦王殿下的心思那肯定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任王平在兵事一途上再如何的天赋惊人,却依旧是对于这政治人心不太深通。 然而,这同时王平却也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他必须得尽快找出均州方面大军确切的动向,不然若真等均州大军兵临京畿道,那个时候再去调度他可以调用的大军铁定是来不及了的。 … … 金州城内。 洛阳城城破的那一日,焦王殿下便不再继续刻意的藏匿行踪,他当然知道随着洛阳城的城破,那便也意味着他与京里那位老大人的计划就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所以说反正那些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那他为何还要藏匿下去? 也是直到这一日,均州刺史谢季礼才终于知道流连均州名ji素娘那处的那位大人究竟乃是何人,他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被那个神秘人千交代万嘱咐好生照应的大人,原来根本便是焦王殿下! 这让谢季礼心中多少有些不知滋味了起来,他毕竟是追随焦王殿下时日最长的一个人,也是最为忠心的一个人,可这个一直瞒着他的弥天大密居然就是出自焦王殿下之手……这当然不是他不能接受的,他所最不能接受的还是,焦王殿下宁愿去与那个初次见面的神秘人一同合谋这件事情,都不曾让他知道。 不过,虽是不能接受,可谢季礼却也知道他不能不满,起码眼下不能,因为在现如今这等形势下,局面根本不容许让他们有任何内讧的迹象。 因此这时的谢季礼在望着金州刺史府正殿上的焦王殿下与殿下左侧旁的那神秘人时,坦然自若神情依旧。 “万州,通州,凤州各路大军明日便可赶到这金州城,孤王却是不知先生您到底决定好没有?我等该何时入京?” 焦王殿下李重福,从面相上看来约莫三十出头,他不似京里那些个王爷一般风度翩翩仪态高贵,相反,这位颔下留着落腮胡子的王爷表面看来倒显得极为粗野,像猛将而多过文士。只不过,最奇怪的还就是这么一位猛将王爷吐出来的话却是稍显阴柔。 声音轻淡且如藏绵针。 言中所指的先生当然便是他身旁左侧的那位神秘人,即便是对着焦王殿下,此人也依旧黑纱罩面,他捋了捋垂在纱下的三寸白长冉,淡然道:“不急,我们还应是再等等的好。” 一心求着战决的焦王殿下并没有因为此人淡然的不急而有任何不快,他似乎也根本没有在意在这神秘人开口说话时口吻中对他的不尊敬,焦王李隆基仅仅是微凝了眉,显得疑惑又道:“先生,孤王知道你是在担心商州那处的李隆基,可孤王始终不能明白,既然你担心那处,那为何不让孤王派军去剿灭那一甘人?想必你也知道,留着那些人于我等而言始终不是好事。” “王爷您要知道,若我等就这么公然派军前往商州,那么介时朝廷的大军也必定再无任何忌讳,河南道甚至都畿道的大军必然会赶往商州,所以我们不能动。”这位神秘人坦然言着,他沙哑的声音露没有太多的自负,也没有冷漠,倒反而是显得疲惫。 “不能动便罢了,孤王也不将他那些人马放在眼中,反正这山南东道孤王是回不来了,既如此,我等为何不索性不顾他们直接杀入京城?凭他们那些人马……怕即便是想要从头偷袭也毫无用处。”能够在洛阳城那处玩出一手漂亮金蝉脱壳的焦王李重福又如何会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基于对这神秘人的信任。 他确实对此人极为信任……因为这是京城那位老大人所派给他的一大助力。 “我了解王平……所以我便知道王爷之言必然有失偏颇。这王平此些年来最擅奇兵突袭,若我等光明正大而将后背留给他,那根本便是在自讨苦吃。”神秘人再道一句,似乎也是不想再继续隐瞒着他的计划,随后又道:“王爷,您还是再等等吧,若我所料不差,那等到明日我大军集结之时,王平也必定会动身赶来这金州。” “真不知你是如何就会怕的那小子,想必你也知道,当年孤王也是见过他的。不过依你这么说,若他明日真是赶来了金州,那我等再饶回商州岂非太麻烦了些?”往椅上一靠,焦王殿下似乎是显得有些不耐烦,这让殿下的谢季礼心中大惊,他当然知道这位王爷的稳重那一向都是让他极为钦赞的,可这会儿在这神秘人之前为何显得如此……不稳重? “麻烦是麻烦些……但小心驶得王爷船啊。”轻轻言着,这神秘人缓缓眯起了眼睛,他何尝不知在眼下这等争分夺秒之时他在这金州城其实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可他没有办法,他不敢轻举妄动。 自从宫里的那件事情之后……他确实是觉他有些不够果决了,但这也怨不得他,因为宫里的那件事让他很清楚的知道他此刻所面临的敌人是何等的强大。 … … (山南道的决战铺垫就此结束,剩下的也就是揭开谜底的决战了。下一步就是河北道的事情了……当然这些还都不是重点,重点必然是在京城。 预计16o万字内完本。)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一章 河北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一章河北 东都洛阳城自城破之后所遗留下的那个最大问题张宏最终还是没有染指的机会。在城破那一日当他与二王爷薛崇简在入城之前商量该如何处置城内那些个世家大族之时,来自京城皇帝陛下的旨意便也同时送到了洛阳城,旨意很简单却实在很出乎张宏的意料,他先前倒是完全未能猜测到皇帝陛下居然会派他前往河北道。 毕竟,有着河间崔氏这等大门阀作乱的河北道形势肯定要比东都洛阳城还要严峻许多,如此重任交给他这么一个刚入朝尚无半点成绩的小小从五品官员且不说大臣们是否会有些腹诽,就单单那百年望族河间崔氏又如何会是他这么一个布衣出身的从五品官员所能应付? 难道真是以为成功处理了江南楚氏之事,他就真的具备了搅动大唐真正名门的能耐?张宏很不以为然,眼下的他肯定也猜不出皇帝陛下真正的用意,不过不管如何来说,在接到来自京城旨意的那一刻起,他便须要动身前往那河北道面对河间崔氏这等影响力比江南楚氏尤有过之的大门阀了。 张宏走的并不干脆,他有些不能放心二王爷是否能够控制东都洛阳城的形势,这并不是说他不相信二王爷的能力,只是因为他很清楚洛阳城内那些个作乱的世家在那老狗与均州大军双方面的支持下究竟具备着怎样的能量。 不过再不放心张宏也不会去担心二王爷的安危,且不说公主府那老狗定然不会太过为难于二王爷,就二王爷现如今所掌握的兵力来说,已经是足够让洛阳城内那些个大世家望而生畏了,就算他们是再如何的居心叵测,那在二王爷大军面前似乎也都只有表面维持安分守己的份儿。 这就是绝对实力的对比性。 … … 离开东都洛阳前往河北卫.州的张宏临行前接受了二王爷薛崇简的安排,除了他所掌握的那百余骑铁甲重骑,此次他去往河北更是率了二王爷亲自挑选出来的近万余大军,兵力并不多,但相对于眼下洛阳城二王爷的综合实力来看这已经是二王爷所能做的最大极限。 洛阳城一战,二王爷那四万大军.伤亡惨重,四万大军剩下来仍具一战之力的不足三万人,由此可见那一场持续时间虽不长但强度绝对将近极限的攻城战确实是惨烈异常。 这万人大军不再是二王爷帐.下大将军王威统帅,对于这支兵力二王爷也没有详细指派将军,反而是张宏将这支大军交给了范慎范公子来率领。 此次去往河北,除了公孙兰与妖妖,张宏身旁便还.有着范慎,楚图并没有一同前来,他必须得将楚南天的尸体送到京城飞骑营,然后由楚显派人依着楚南天遗愿送回江南道安葬在楚南昂坟旁之后,他才会赶来这河北道与张宏汇合。这一点张宏先前其实有些不赞同,依着他的意思来说,那楚图应当是亲自将楚南天送回江南道的,可眼下这形势……楚图确实有他走不开的理由。 楚南天与楚图这一对主仆间的那些故事始终不.是张宏这个不折不扣的外人所能深涉的,所以他只能建议而不能强迫。 马车驶过郑州行在官道之上向着河北道卫州.而去,从东都洛阳到河北道显然不是一两天便可抵达的,所以说下一站便应就是与卫州接壤的阳武府。 车内,张宏手捧.一卷书帛任由妖妖安静的伏在他的腿上。对于妖妖,从得知了洛阳城内那些事后,张宏心中的愧疚便深了一分,他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妖妖先前放弃了多少次可以出城的机会,只是为了他所交代下去的那件事情妖妖居然丝毫不顾她的处境她的危险。这让张宏有些无奈与感动,但同时更多的却还是不可抑制的心疼。 这个小丫头怕是永远都不会明白在他的心目中,她的安危相对于那些人那些事来说真的没有可比性。 放下书卷,张宏抬头便迎上了始终是在望着他的公孙兰,同处一个颠簸不已的车厢之中,换是以前兴许张宏看着公孙兰不会有其他想法,可这会儿迎着那一双妩媚且诱人的眼睛,张宏却突然想起了在家中之时公孙兰曾说起过的那一句话:要与玉儿一起与他成亲,成为他的妾室。 想到这一点,再看着公孙兰此时的那些微笑,这车厢内的气氛便有些古怪了,张宏有些尴尬,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祸国殃民的女人。三妻四妾不动心?那太虚伪,张宏当然曾想过这等齐人之福,只不过有着前世记忆的他始终是觉得……不太自然。 兴许也是注意到了张宏面上的尴尬,公孙兰失声笑了起来,这更是让张宏觉得异常尴尬,也是为了让这车厢内气氛不再继续这么尴尬下去,张宏不得已只得转身探出车窗外,道:“唤范公子过来。” 掩饰意图不言而喻,更是让公孙兰觉得大为有趣,联想到这少年战场上的决断干脆处事上的滴水不露从容不迫,再看着此时张宏明显的窘迫,公孙兰忍不住笑道:“不曾想公子您居然也会害臊。” 张宏苦涩,车厢内能有多大空间?这么一块地方嗅着公孙兰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幽香原本就是个折磨了,再加上偶尔马车颠簸之时的肌肤之亲那更是让他不自然了,何况此时公孙兰居然还有如此取笑? “再取笑少爷,少爷一准儿吃了你!”故作恶狠狠之态,张宏尽量不去看这夏天时节公孙兰那一身青纱之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 公孙兰又是娇媚而笑却并不答话,只是扑闪着她那一双诱人的眼睛很无辜的一眨一眨的,不是貌似,分明就是在说:你来呀你来呀,姑娘怕你不成? 也就是面对这个妖女束手无策让张宏无比头疼之际,所幸范慎范公子来的不慢,马车微停,范公子便纵身跃上了马车,他一如既往的随和微笑,掀帘入内之后也是因为空间的问题便不曾行礼,径自坐下轻声唤了句:“大人。” 妖妖缓缓起身,张宏换了坐姿,将手中书帛递到妖妖手上,也不管他身旁还有着两个女人,便就开门见山道:“洛阳城……那最后的三千骑兵应是出自你的主意吧?你了解我,知道我若出手那肯定不会留有余力,所以这三千骑兵若无意外定然会为我带来极**烦。” “是。”范慎居然还能保持着他那副微笑,不得不说,这会儿的范公子在经历了洛阳城内那些张宏并不知道的变故之后,他以往的儒雅温文中多了许多稳重的风范。 “原因?”张宏皱了皱眉,他的确是不曾想到范慎居然回答的如此直接,其实原因他先前也想过,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就算是范慎所为,那他也可以接受,毕竟,为了保证那老狗不会对他起疑,他在洛阳城内对那老狗之事自然是要尽心的。所以为了身家安危而如此对付他,张宏真的能够接受。 范慎范公子为他做的已经实在太多了,他也清楚他绝对没有资格要求范公子不这么做。 不过能接受这件事情是出自范慎的手笔却并不代表着现如今的范慎自然应下就是张宏所能接受的,很奇怪的一个心理,事实上这也是关系到日后该如何来用范慎的一个大关键之处。 他将二王爷薛崇简那万人将给范慎来统帅其实就已经是在给范慎一个暗示了,暗示着他希望范慎能够留在他身边。 “我了解大人您,知道你若出手必然是不留余力,但同时我却还知道大人您手中必然还握有谁都不知道的底牌……所以我留那三千骑兵便就是要知道大人您的底牌。”范慎轻声言着,他注意到在他说话之际张宏凝紧了眉。不奇怪,谁都不喜欢自己的底牌轻易被人揭开,而这少年更不喜欢 然而范慎却也没有再多的解释,他自嘲一笑,再道:“我既然将我范氏满门都拿来作为赌注。那要试探出您的底牌……大人,我觉得这真的不过分。” 言语虽轻,却是让张宏瞬间缓和了神色再无任何不快,他当然听得出范慎这一简单话中所包含的深切悲戚,他也肯定知道范慎既然做出了洛阳城内与他里外配合的这些事情,那他范氏满门在那老狗的手中,下场肯定十分的不美好。 张宏真的还想问一句先前二王爷曾经问过他的话,问范慎如此做到底值不值得,而他又究竟会否后悔,可他没有问,因为范慎了解他的同时他肯定也极为了解范慎。 这位一向表面温和其实内在心高气傲自负非常的范公子……从来都不知道后悔二字该如何来解。 … … 三日后。 抵达阳武的张宏一行在此停歇,再次动身之时肯定就是身入河北道之时,那个时候已然完全是在河间崔氏掌握之下的河北道必然会有着许多或者明里或者暗里的凶险在等着他们,所以留在这都畿道最后一站做些准备十分的有必要。 而也就是张宏这些人在阳武府衙门安排一些事情做着一些准备之时,却是再一次迎来了来自京城宫中皇帝陛下的旨意。 这旨意来的莫名突然且先不提,随着这旨意一同前来之人则更是让张宏觉得大为突然,除了天使居然乃是公主府的边令城不说,那随在边令城身边的居然乃是江南道曾经遇过的现如今的礼部侍郎孙业,这就更是让张宏百般不解了。但这二人还真算不上突然之人,最让张宏觉得突然的却还是这二人身后的那一位将领! 飞骑营大将军楚显。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试探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二章试探 恭迎圣旨这种事儿放在这时代里,那无论是对于个人或是宗族世家来讲,都是一件顶光荣足以让人人自豪的事情。可这种事生在张宏头上却会完完全全的变了味儿,少了不少荣耀光环与忐忑欣喜的同时,反倒是更多了不少无奈与担忧。担忧自然是因为张宏一向都知道这位必定要用他来平衡京城那两位大人物的皇帝陛下每每有旨意下来,便代表着他肯定又要有不少事情须要去做了,而无奈却只是因为,有了圣旨的降临,那便意味着张宏须要跪迎圣旨。 对于这等动不动便须行跪礼的万恶时代,张宏不能说仍不能习惯,可心底终究是对于这种行礼方式肯定还是不能接受。便如此刻,他在这阳武府衙门迎到了边令诚与孙业等人之后,望着边令诚恭敬而捧着那一卷黄帛,张宏始终是假装未曾看见,他边与礼部侍郎孙业寒暄着说着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客套话,也边打量着那一位同样风尘仆仆的大将军楚显,但就是不去注意那圣旨,也不去看向边令诚有些尴尬的面色。 这一点,阳武衙门此刻正厅之内的几人,除了那位忐忑不安的阳武县令之外,其余的想必都知道一些,也都能看出几分。楚显在京城与张宏来往不少,所以多少会知道一些这少年的脾性,而边令诚则更称得上是张宏的一个助力,自然也是了解。至于孙业,他对这少年的了解那是从韦后一事之时便开始了,当然也是知道这少年对于这些必不可少的俗礼有着不浅的芥蒂,可他却不会明白。 寒暄着与孙业说着一些肯定不是推心置腹的话,张宏也顺口问了句楚显为何会在此,这个问题是孙业自来回答的,这位江南道时曾被张宏以为是一乞儿的礼部侍郎没有张宏所不喜的故作玄妙,他很是云淡风轻的抚着他三寸长冉,淡然而告诉张宏,楚显的前来那是因为河北道的事情须要张宏亲自来解决,朝廷那处基本上对于张宏在河北道的这些事情,所能给的支持也就是楚显这么一位深悉统兵打仗之大将军了。 河北道的事情,朝廷所能给的支持就是楚显这么一个人,那意味着什么?张宏听了这话时便微皱了眉,他自然听得出孙业的这番话是在暗示着,河北道的这些事情就如同他当年在江南时一样,不能多过指望朝廷的助力,一切事情都只能他去想办法。对于这一点张宏肯定会有些意见,这等事关朝廷的大事,朝廷居然不会再从其他方面给些支持,那除了让他身上担子更重之外,还能有什么? 再者来说,皇帝陛下凭什么.就会如此相信于他?张宏不理解,也是因为对于皇帝陛下这点心思的不理解便让他更是想要知道圣旨里究竟说些什么了,而既然想要知道圣旨的内容,那张宏再如何的心不甘情不愿也得恭迎圣旨了。 一切便如往常接旨时的规矩,在.张宏先跪身下去之后,他身后的那些人,孙业也好楚显也罢也都在他身后跪了下去,那位一辈子怕都是不曾见过圣旨的阳武县令更是小腿哆嗦瞬间就跪在了地上。 “皇帝陛下剌:河北一事由卿全.权处决,礼部侍郎孙业从旁协助,务必使河北之事不殃及国基之事……”终于松了口气不再尴尬下去的边令诚在张宏接旨之后,以极快的度便宣读了这圣旨,少了些应该有的庄重与恭敬那是因为边令诚肯定知道,这位小大人是不愿意一直跪着接旨的……哪怕这圣旨乃是皇帝陛下亲题而就的。 由此可见这少年一向的狂妄与胆大,但更是可见.皇帝陛下对于他的信任。 微擦了额上细汗,边令诚强笑将圣旨递到了已然.起身的张宏手中,也边笑道:“大人,陛下对您看来是信任更甚,来日您的前程想必……” 张宏随手接过了圣旨,也不顾那孙业仍在身后,.很是随意的将揣进了衣袖,他微笑着摆了摆手,没让边令诚将这些奉承之话说完道:“且先不提这些……我有些不明白的是,宣旨一事不都由宫中天使而为么?此次为何是你前来?” 这边令诚毕竟.乃是太平公主府中的人,所以说这一点也确实是张宏很难理解的一个问题,不过对于大人就如此唐突而问了出来边令诚显然还是极为惊讶的,他看了眼张宏身后的孙业与那阳武县令,随即讪讪一笑,却也没有为张宏解释这个问题。 张宏自然是知道边令诚是顾及着有外人在场,他笑了笑便也不再追问,之所以就如此干脆问了这个问题,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打算瞒着孙业他与边令诚的关系,而那位阳武县令……他也确实是没有作太多考虑。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或许也算是对礼部侍郎孙业与那位县令某种层次的试探。 接了旨,也知道了皇帝陛下对于河北之事的一些安排,张宏便转身又去迎上了那位礼部侍郎,他的面色有些局促的样子,事实上他也很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何会派孙业前来,更不明白皇帝陛下旨意之中居然是要这位从四品的大朝廷大员来做他的助手。所以说,尽管这时厅内的这些人都已经是知道了河北一事张宏为主,孙业为辅,可张宏还是要对着这位侍郎大人保持着恭敬,他认识这孙业,便也可以知道一些孙业此人的立场。 毕竟乃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官衔又在他之上,保持着恭敬也肯定有着必要。 张宏本想是说一些客套话,让这位他摸不清底细的侍郎大人知道河北道一事依旧是要仰仗他孙侍郎的,可在他转身之际,孙业却抢先开了口,他微笑着看着这个江南时他一路暗中查探的少年,道:“其实……离京时陛下便有言在先,接旨之时陛下也特许你可不跪奉旨。” 可不跪接旨,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然而,在此时这却肯定不是重点,重点是到接了旨之后孙业才说出来! 张宏不动声色,拱手向着长安那处,笑道:“陛下天恩,小可又岂敢放肆。” 边说着,张宏也边暗思着这位孙侍郎此时说出这话到底是何意思,他毕竟对孙业的了解有限,仅仅是将江南道时的偶遇与京城里的相见联系起来,知道这位孙业想必乃是皇帝陛下当年暗中派在他身边的人之外,他再无其他资料,所以他对这位孙侍郎根本不存在什么信任,反而更是有着一些隐约可见的防备之意。 孙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今日的他不曾身着官服,仅仅是淡青儒衣在身的他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沧桑之意,他就像是那种饱学不儒,但身上的气质却分明又有着看尽了世事之后的隐士之意。 便就如此与那少年对望了几眼,孙业从张宏脸上也看不出分毫异样,这一点不出孙业意料,江南道之时他便知道这少年不可以常人而度,可即使是早便知道了这少年,此刻孙业如此对望之下依旧是忍不住心中轻叹,但面上却是一派微笑,坦然道:“陛下此次派某前来,乃是协助张少府,想来张少府也是知道陛下不想河北一事牵连太广……如此,不知张少府眼下可有解决之策?” 张宏颇有那么几分诚惶诚恐的意思,很是巧妙的掩饰了他对这位孙侍郎的一些担心,道:“小可何能,河北的这些事情终归是要侍郎大人做主的……小可也正想问,孙侍郎可有既定之略?” 一个来问解决之策,一个却言既定之略,这种再无掩饰的相互试探可谓昭然而现。 厅内的边令诚,与那位县令再不曾开口说一句话,而楚显却依旧是站在那处不言不语,厅中一时有些沉寂,可这沉寂并不曾维持多久,便很快便那孙侍郎轻笑打破,孙业似是丝毫不曾介意张宏对他的那些忧虑,他直接言道:“以某看来,河间之事与江南之事其实倒殊途可归,张少府大可由河间崔氏而入手,由内分化……” 面上微笑连连,时而略表赞同的张宏暗地里冷笑不止,他从孙业这番话中可真是听出了不少言外之意。 要知道,江南道时那些事情毕竟都是暗地里的事情,虽然同样都是大唐名门,然而河间崔氏却已经是光明正大的行了那谋反之事,所以说,将这两件事情并在一块儿说那根本就是十分的不靠谱!就算张宏再如何的不了解这位孙侍郎,可就皇帝陛下对此人的信任来说,他也不应当是如此浅薄之人,因此,便就只能有一个结论,这位孙侍郎或许心中根本不曾认可过他。 这当然是让张宏极为不愉快且担心的事情,皇帝陛下派了这么一个不配合的人在身旁那肯定会对他造成不小程度的阻挠。 由内而分化河间崔氏,继而由河北道分化那些依附于崔氏羽翼之下的朝廷官员,使其内乱而诛其外乱……简单些来说,这孙业的这一番其实就是在妄想着不战便胜。 张宏听罢了这位孙侍郎的高见,心中不可避免的更为阴沉,孙业将这件复杂的事情说的越简单,那便代表着他心中肯定还有着更多的想法,可他不说。他不说便意味着他肯定会暗中采取某些动作……张宏当然不能允许在他行事之时有人暗中采取动作,所以听到此,张宏心中已经是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孙业对他造成阻碍,哪怕是不顾京城皇帝陛下的意思而将他完全压制起来! … … (诸位新年快乐,虎年百事万顺……提前给诸位拜个早年~)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三章 监军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三章监军 妄图仅凭阴谋阳谋便欲平定河北之乱以期不战而胜到底是礼部侍郎孙业的文人之见,还是他在刻意的误导张宏隐瞒他真正的见解,这一点张宏肯定猜不透。不过猜不透归猜不透,可张宏却也能由孙业这一番不虚不实的话得出一个结论:便就是孙业此人绝不可用,他也定然不能允许孙业会妨碍到他针对河北道那些事的计划。 东都洛阳城一事张宏绝不能败,那是因为城内的楚图等人;而河北道之事从表面看来纵然与张宏己身利益并无太大关系,可实际上张宏依然不能失败。原因并不复杂,因为此河北一事乃是皇帝陛下自与他达成默契之后的第一次重托。 皇帝陛下所给予张宏的信任显而易见,非但是那些身居高位之人,怕是便连满朝文武京中百官也都能清楚察觉得到。而之所以给了张宏这一份不可谓不重的信任,那也完全是因为皇帝陛下是在栽培张宏试图日后之用,既然如此,已经接受了这份信任的张宏不管是不是出于心甘情愿,他都有十分的必要针对皇帝陛下的这份信任表现出他所应该有的能力,不然皇帝陛下为何还要用他? 所以从这方面来讲,河北道一事可以说是皇帝陛下所给张宏的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但同时又何尝不是皇帝陛下对于张宏的一次考验? 故而,张宏此行绝不能败,他也断然不能辜负皇帝陛下的信任而导致皇帝陛下对于他的能力产生疑虑,不然他的下场即便不至于到那种凄惨的地步,可终究也不会太过美妙。 有了这么一个不能败的基.础,张宏便当然不能允许会有人会妨碍到他的计划,也肯定不能让孙业这么一位不配合的正四品朝廷大员在他身旁指手画脚。 … … 听罢了孙业的一番侃侃而谈,张.宏依旧是不露声色,带着那副已经习惯成自然的微笑,他很是隐晦的称赞了孙侍郎几句,随后望着对方抚冉淡然而笑的神情,张宏又说了几句‘河北道一事总归是须要孙侍郎多加提点’之类的客套话之后,便就找了个籍口,说是侍郎一路奔波是该早些歇息,就此由阳武县令将孙业送出了正厅。 自然,张宏也是陪在一旁与孙.业说着些言不由心的话一路走到正厅门处。 在那门口,张宏望着那一副隐士风范的孙业,直到.对方走过回廊,他才悄然卸下了面上的面具与防范,微微凝起了眉头的他便就站在此处开始想着孙业此人,想着孙业方才的那一番话。 关于孙业,张宏所知其实不多,他虽然从春闱那一.日起便要高不危仔细查了查这位孙侍郎的底细,可他所知毕竟有限,除了能够隐约猜测到孙业必然乃是皇帝陛下的心腹之外,便再无其他;而至于孙业先前的那一番不虚不实的话……张宏虽然极是不能认可,可却也不得不承认,孙业的那些话中的某些细节其实还是具备一定程度的可操作性的。 斗智比心,阴谋阳谋这些事情,自张宏来到这大.唐起便不曾有一日陌生过,所以他很清楚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小阴谋在有些时候也能挥出人意料的效用,这一点张宏不会否认。 可既如此为何.先前还要说孙业的那些话乃完全是文人之见?那倒完全是因为眼下河北道形势而言的。 河间崔氏已然是公然举旗表明态度支持焦王李重福了,在整个河北几乎都陷入崔氏焦王之手的同时,河北道能被朝廷所用的确实没有几分,这等严峻的形势之下,再去施行孙业言中的离间之计不是说行不通,而是根本无处着手! 想那崔正礼乃是何许人,在朝数十年为相也有近十年的他又怎会在密谋了这么许久终于动手之后给朝廷留下可趁的地方?再者来说,就算河间崔氏其内因家主之位也存在一些矛盾之处,可崔正礼在真正动手之际,难道还会留着这些矛盾吗? 所以说阴谋阳谋这些东西在此刻河北道已经是明刀明枪真正的战场之上确实是很难用得上。从张宏而言,他本身在来这河北道之前其实已经是思虑过很长一段时间,他也考虑过从崔氏内部着手采取离间计等等手段,可这些想法在未到阳武之前便已被张宏一一否定,除了无处着手这一原因之外,张宏也实在对那崔正礼以及崔正礼身后的那老狗有几分忌惮,他并不敢如以往一般试图通过这些手段达到目的。 论算计,张宏从不曾轻视过那老狗。 便是因为这些,才使得张宏在先前便作下决定,河北道一事不再去采取那些小手段小聪明,有的时候还是须要光明正大的在战场上比拼实力以求完胜的。 善水者溺于水,善谋着为己谋而害,这些道理张宏自然明白。 … … 想着孙业的那一番话,再联想到能成为皇帝陛下的心腹那孙业便不应当是个简单之人,张宏一时间倒真的看不透那位孙侍郎了,这个时候他脑中始终盘旋的只是孙业那一副抚冉微笑自若的神情…… 便也是这时,厅内的边令诚看着门口处的大人动也未动,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这一咳嗽,却是叫张宏回过神来,才想起厅内还有着楚显与边令诚的他,忙收敛心神,回身微微一笑,向着边令诚拱手道:“倒是忘了边大人尚未歇息。” 表面看来略显不敬的这一句话却是叫边令诚笑颜连连,他当然听得出这少年既然说的如此坦白那便代表着是真的将他当作了自己人,所以边令城也不会介怀,依旧身着宫装手执拂尘的他忙向着张宏也是回礼,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道:“无妨无妨,若是大人有事须虑,边某这便下去歇息?” “怕是还要叨扰边大人少许。”张宏自然听得出边令诚话中的言外之意,他笑了笑便也依着边令诚的心思又提起了先前的那个问题:“此次宣旨为何会是边大人您亲自前来?莫不成公主府那处……” 之前问这问题时,孙业也在,所以那时张宏问的比较含蓄,而似边令诚这等伶俐之人当时也知道这少年仅仅是拿这个问题来试探孙业的反映,是以先前便不曾回答。而到此时,这厅内再无外人之时,边令诚当然不会再刻意不去回答,他陪笑了声,看着这位少年大人走上厅前,一拂长袖落坐厅中主位之后,道:“边某此番能来,那是因为大人您离京之后的几日我已奉旨入宫……现如今边某倒是身兼黄门之职。” 黄门之职,那便是宫中的宫奴了。张宏听到此言,下意识的便略感惊讶。 边令诚乃是早些年皇帝陛下送往太平公主府的一个家奴,这些年来他在公主府之所以始终能够沉浮不惊,那也完全是因为他出自当年的相王府之缘故。可在此时,在眼下公主府那老狗一手掀起这等滔天之祸之时,边令诚却又入了宫,回到了当年的相王现如今的皇帝陛下身旁,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 他的回宫,会否便意味着太平公主殿下与皇帝陛下对于眼前此事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难道太平公主殿下……真的在东都洛阳落入二王爷薛崇简之手后彻底放弃了那等与那老狗联手的可能? 这一点张宏并不能肯定,他也不会知道太平公主殿下那个女人的心思。然而,这同时他却知道,要想揣测太平公主殿下真正的心思,其实还与眼前这边令诚脱不开干系。 原本便是聪明伶俐,又在公主府中那等环境之下挣扎攀爬了有些年头的边令诚当然也有他的小聪明,他注意到了主位之上那位少年大人的惊讶神色,便也能够隐约猜到大人的几分心思,遂也再道:“大人您是否是在想着边某的入宫究竟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还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张宏似乎并不奇怪边令诚的聪明,他很自然的便点头应下,却不曾开口接话。 “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但也是太平公主殿下的意思。” 一言落下,却是叫张宏完全放下了心,这一句话虽然极为简单,可其中包含的许多关于太平公主殿下那个女人心思的深意却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 “这便是了。”复又微笑的张宏这时已经可以肯定太平公主殿下已然是不大可能与那老狗联手了,他心中也着实是为二王爷松了口气。不过,他的微笑更多的倒还是欣喜于,若没有太平公主的参与那么这老狗想来也再掀不起更大的风浪了。 “既然边大人现如今是在黄门任职,那此番前来便就不回去了吧?”微笑又问了一句,张宏心头也是又放下了另一番心事。 有唐以来,历来大军在外朝廷都会由宫中派出监军一同前往,而这监军虽无实权,可在军中因其出身皇宫的缘故总会为统兵之人带来许多麻烦,若是监军一味的与统兵之人过不去,那想要打好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更会为统兵之人带来诸多猜忌。而眼下,皇帝陛下却是派了边令诚前来,那对于张宏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有了那么一个十分不配合的副手,礼部侍郎孙业之后,张宏是真的很担心皇帝陛下会派来一位素不相识的监军。 “边某有幸,待大人凯旋之日,便是边某回京覆命之时。”能在这位前程光明的少年大人身旁多些时日,边令诚也是由衷的欣喜,他当然很清楚日后在宫中为官的他,少不得须要去借助宫外权臣的支持,那样他才能更加滋润的活在皇宫之中。而眼下这位少年大人与他关系一向不差,若是再更进几步,那他…… “如此甚好。”张宏含笑应下,以眼神示意边令诚不必站着,坐在他身旁之后,将一侧案上的茶水为边令诚斟了杯,也不去理会边令诚诚惶诚恐的道谢连称不敢,径自转身看向了厅中那依旧恭身而立,神色淡漠的飞骑营大将军楚显。 “皇帝陛下派前来的用意我知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只问你,你此次前来带有多少人马?”沉吟少许,张宏轻声问道,他没有与楚显寒暄太多,很直接的便问了出来。 “三千之数。”楚显先是恭了身,随后才道。 “这三千人马便作为你的亲卫,而我从洛阳城那处带来的万余人马便也一并归你统帅。”淡然交代了这么一句,张宏对于河北一行便再无任何不放心之处,他根本不会怀疑这位飞骑营大将军的统兵能力。 “好。”楚显不曾犹豫,应下之后,又道:“大人,小人来前公子曾吩咐小人带话给大人,说是让大人在此等上几日,我家公子不日便来……” 自称小人,而言中带着我家公子,这当然说明了在这位飞骑营大将军的心目中,无论他是再如何的位高权重彪炳赫赫,他也依然还是那个属于江南楚氏楚图手下的死士。 “我就不作多等了,明日一早我便先行前往河北道卫州府。但你须得留在此处,一是等我之令,二则是与你家公子汇合。”张宏摇头,他知道在这等大事之前,楚图肯定是不会放心他一人前往河北道的,可他实在不能再拖延下去,不说范慎已在日前先赶去了河北为他打探消息,就单单拿朝廷之事来说,河北一事也是迫在眉睫了。 楚显明显是有些犹豫,这与他家公子的吩咐有些不符,可他却也不能反驳眼前大人的决定,颇是踌躇了几分后,他方道:“若不然,由小人帐下拨出人马随在大人身侧?” “不用。”张宏断然拒绝。在河北道具体形势还不能得知之前,他绝对不能大张旗鼓的进入河北道,不然若真是河北已属崔家天下,那他太早暴露只能是自寻死路。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四章 卫州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四章卫州 都畿道阳武县原本便与河北道卫州府接壤,平常之时去往卫州走官道也就是那么不足一日的功夫,可就是这么一段不长的路,张宏等人却是足足走了三日,并且这还是在阳武县令精心挑选了几名深悉附近路线的当地百姓一路带领寻找捷径的结果! 之所以花费如此多时日肯定不是因为张宏等人路上的磨蹭,更不可能是张宏有意的在拖延时间,事实上平定河北之事也是张宏眼下刻不容缓须要去尽快解决的必要事件。 眼下河间崔氏已经是公然表态依附在了均州焦王旗下,自崔氏作出这一决定起的那日,河北道便已经是大部分都陷入了河间崔氏之手,在后来张宏与二王爷专注于东都洛阳之事时,河间崔氏更是借着那一段时间完全掌握了河北道,这一点张宏在抵达阳武之前便已得知。 崔氏掌握了整个河北道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调动了河北道都护府上半数可用之兵盘驻于卫州,翼州,恒州三处,用意自然不言而明,河间崔氏既然是以河北道为起家之处,则必然会去防范仍旧听命于朝廷的都畿道,河南道,河东道三处。所以这么一来与都畿道接壤的卫州府边境便就成为了崔氏所着重防范之处,阳武县与卫州府一带虽不至于彻底隔绝,偶尔也有商队通行,但一路上的哨岗却是层层紧扣。 本来张宏的意思是将他这一行人打扮成为普通商队试图走官道混进卫州府,可礼部侍郎孙业却有忧虑,担心即便他们这些朝廷命官再如何的易容化妆还是瞒不过卫州边境的层层防范,起初对于孙业的忧虑张宏本不想多作考虑,他更是试图通过这一分歧与孙业分路而入卫州府,最好可以在进入卫州府之后避开这位不十分配合的礼部侍郎;不过最终他的意思还是未能实现,因为除了孙业,包括他身旁的边令诚,楚显等人也都认为张宏应当以安全为重,不可贸然冒险。 性格上张宏兴许是有那么.不少偏执的成分,但在大事之上,他的偏执却也断然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尽管他心中仍是有些不愿意与孙业同行,可他终究心底还是明白,扮成商队走官道入卫州确实是太过冒险。 于是这便有了短短一日之路足.足走了三日之事,在阳武县令选出的那几名百姓的带领下,这一行从外看根本看不出是朝廷命官之人成功绕过了卫州边境的重防,走密林过小河,一路颠簸崎岖悄然而潜入了河北道。 一路上,张宏等人虽然不可避.免的也偶尔撞上了四处巡逻的河北军斥候,可都是有惊无险,除了通过藏匿而事先避开了一些之外,倒也还有一部分河北军斥候被张宏这一行商人事先所准备好的银钱晃了眼。 … … 入了卫州府,危险相对来说自然会减少许多,因为.即使崔氏对河北道控制的再为彻底,却也终究不可能控制到局部,所以在张宏等人有心掩饰之下,从进了卫州府之后,他便是再也不曾停歇的直接便向卫州共城而去,一路安然。 共城,乃是卫州一毫不起眼的小县,派范慎先行进.入卫州之时,他二人便约定在此汇合。 此刻通往共城的官道之上,张宏一行的马车已.然是渐渐接近了那一座小小的共城,他这一行人行走在官道上并不招摇也不显眼,除了那一辆青幔马车之外,随从的人也只有车旁的几匹马而已。 此次前来张宏.带上了妖妖与公孙兰,妖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张宏的,纵然行前张宏有心不让妖妖冒险留在都畿都,可他却也终归是不忍拂了妖妖的心思,而公孙兰却更是张宏不可不带之人,这个妖女在张宏身边除了本身便是一支力量之外,其暗中所带着的红鞋子刺客更是张宏的保障,所以这么一来,因着张宏本身不喜骑马,便决定了马车内依旧只能是他这三人。为了避闲,即便是边令诚与孙业这两位来自京城身骄肉贵的皇差也只能骑马随在一旁。 车厢内,张宏再一次掀起车窗帘子,望了眼不远处的共城,又回身看了看随在车旁的边令诚与孙业,却不禁哑然失笑,不提此刻边令诚一路奔波的狼狈是否让他心生不满,便是礼部侍郎孙业,怕此时定然是心中忿忿不已。 孙业毕竟乃是文人,这时代就算文人挎剑尚武之风并不很弱,可这一路上的奔波也仍不是孙业这等身骨所能承受,这会儿再没有先前的半分隐士风范的他在烟尘之下便连胡须也是灰白一片。 许是孙业的这份狼狈让张宏心中有些满意,他在回身放下车帘之时也仍是挂着淡然的微笑,他的这番模样落在妖妖眼中自然不会有任何奇怪之处,可公孙兰毕竟阅历更为丰富,她看着微笑中含着少许奸诈的少年,便忍不住也是掩口一笑,道:“您就如此折腾皇帝陛下派来的副使,难道真不担心孙侍郎回朝之后弹劾于你?” “我倒更希望他现在便回朝弹劾我。”张宏轻笑,再道:“这么一来,起码在河北道我身边不会再有多事之人。” 纵然是早便知道了这少年本就存着让这位孙侍郎主动打退堂鼓的心思,可公孙兰仍是觉得有些好笑,而好笑之余却又有些感慨,她虽不曾从头到尾见识这少年的崛起,却也终究是知道张宏的出身过往。 谁能想到几年前那个一文不值的贫寒少年郎,在今日居然胆敢如此明目张胆而对待这么一位朝廷四品大员? 公孙兰便就如此而望着那少年,还不等她再说些话来,车窗外的边令诚却是突然在外开了口,这位来自宫中的监军大人并没有在张宏面前摆任何架子,他这一路的辛苦也始终被他强行忍着而不曾抱怨出来。这会儿开口的他言语中有着几分喜色,他望见了官道前方的那人,便忍不住欣喜于这几日的奔波之苦终于到了尽头:“大人,前方来人好象便是范公子。” 范慎?张宏闻言,随即便探头望了过去,这一眼望下却正是看到那一袭白衣风度依然的范慎范公子驱马迎了过来。 … … 阳武县时要范慎先行赶去卫州自然是想要寻找出一个落脚之地,对于河北道之事其实到此刻张宏也仍是没有具体的计划,但不管怎样他先却是要尽快详细的了解河北道当前形势,而这么一来,他便有必要身在河北道,起码要找出那么几个对朝廷还有着忠诚的河北道官员。 这便也是范慎先来河北道的意图,对于范慎的能力张宏当然不会怀疑,虽然他也是知道在这等局势下想要在河北找出这样的官员确实有些难度,可他依然愿意相信,范慎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当迎上了张宏的马车,范慎瞧见了边令诚就肯定知道大人必然是在车厢里头,所以马车十步之前他便跳下了马,几步迎上停在那处的马车之后,他向着已经是掀起车帘的张宏,直接便道:“原以为卫州一带的防范太过严密大人应是不能及时赶到,却不曾想大人果真赶了过来。这样更好,大人来的也确实及时,还请大人这便随在下前往卫城吧。” 张宏注意到范慎在开口之际面上显得尤其慎重,而这份慎重出现在一向从容淡定的范慎面上就有了那么几分不寻常的味道,这让他心中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他轻轻皱眉,道:“难不成这卫州府真是尽然落入崔氏之手,竟是没有一位官员愿意协助朝廷之事?” 早便知道了大人的心智实非常人所能理解,范慎也不奇怪张宏能够从他的话中察觉到这一点,他笑了笑,有些艰难与苦涩,摇头道:“形势……怕是比大人所估计的更为严峻。非但是卫州,据在下所知,这河间崔氏在河北道的影响力已经是不输于朝廷!” 心中一沉,张宏又问:“既如此,那为何还要尽快赶去卫城?” 这个问题不突兀,因为就范慎的话来说,这河北道已经是再无朝廷之影响所在,既然如此,那么在共城与卫城从本质上来讲已经是再无区别,可范慎却还是径自提出了卫城。 “在下这几日一直是在共城候着大人,而卫城之事也是刚刚得知。”范慎沉吟了句,面上除了慎重也多了分急切:“据说明日卫城之内会有一些游学在河北道的士子公然抗驳河间崔氏!大人,您要知道这河北道毕竟乃是崔氏立族之处,不说这些士子的言论在明日会否让河北道的官员百姓意识到崔氏的谋逆之心,单就此举便已非崔氏所能容下,因此在下断定,明日之前……这些士子即便不至于被崔氏公然残害,可下场却终归是……” 游学士子不稀罕,崇尚走万里路阅千部文的大唐士子也确实有这么一个四处游学的爱好,而河间崔氏这么一个大宗族所在的河北道也的确是那些游学士子也的必到之处,所以说河北道的各地士子想来不会少。可这毕竟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士子为何会在张宏刚刚赶来河北之时公然抗驳河间崔氏?是巧合?又或着还有其他阴谋? 也罢,即便仅仅是巧合,可士子们要公然抗驳崔氏这件事情……对大局来说又有哪些影响?范慎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情?再就是,身在共城,而河北道又没有联络根基的范慎又如何得知的这件事情? 这些疑问在范慎言语落下之后便出现在了张宏心头,再望着范公子面上急切的他便有些犹豫,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去问,就这么若有所思的看着范慎。 便在此时,也是范慎急切大人的沉默之时,张宏马车一旁的孙业却是开了口,这位一路受尽折腾的礼部侍郎大人自然是听到了范慎先前的那一番话,他叹了声,轻声道:“民心可弃……也可用。”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五章 士子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五章士子 最终张宏还是决定抛下心中的那些疑虑随范慎前往卫城,这倒不完全是因为他便不再顾忌卫城之事有可能便是针对他们这些来自朝廷之人所布下的一场阴谋,仅仅是因为孙业的那一句民心可用确实是让张宏想到了些事情。 不可否认,历经数年勾心斗角的张宏在人性方面早已有了不可或却的缺陷,他根本不可能是那种英姿勃一心关怀天下事的有志青年。相反,他自私,并且极为自私,甚至已经到了那等为了他自己以及他身旁的人可以牺牲更多人的地步。可再如何的自私,在他的心中却始终还是有着那么一分底线,大致可以理解为良心未泯。所以也正是因为这分底线便促使了张宏对于卫城之事的蠢蠢欲动。 更何况,卫城中若真是那着那一些心向朝廷的士子,那如果争取到他们想必对于河北道之事也定然有着不小的裨益。关于利益上的加减乘除,张宏早已可以算无遗策,故而,这一趟卫城之行也来的水到渠成理所应当。 只不过虽然是有着利益可图,可张宏依旧不得不考虑仔细了卫城的那些士子之事,他也很有必要得保证在争取这些士子的前提下不会为他自己带来太大损伤。毕竟,眼下河北道的形势摆在面前,那些士子若真是公然上街而抗驳了河间崔氏,那他们所面对怕不仅仅是卫州府内的官兵那么简单,甚至更有可能招惹来崔氏的竭力镇压! 若真如此……那么赶往卫城的张宏便很有可能非但是救不了那些士子,更会连他也一起被崔氏所察觉,所镇压。 当然,这些始终都是最坏的.打算,因为张宏本身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所以他也习惯了在行事之前会分析事情最坏的可能,从而作出打算。 … … 便就是带着这些满腹的推测,张.宏一行人不曾有任何休憩的时间便继续赶向了卫城,孙业本身便是想要营救那些士子的,所以自然是不会对于继续的奔波有任何怨言;而至于边令诚,这位京中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公公兴许是早已受不了了这等长久的奔波,可他毕竟不可能与张宏唱反调,所以说一路上倒也没出现什么内讧的局面。 在赶往卫城的路上,范慎这才.详细为张宏说了卫城的情况,其实说来范慎之所以能够得知卫城的那些士子之事,也是因为他范族门下恰好有一同族士子在卫城且参与了这事,而他范门之人无论在何处却也都是特属于他们族中之人的联络方法,所以范慎才能及时得知这件事情。至于他的急切,那倒还是因为他范门的那位士子,从范慎语焉不详的话中,张宏似乎也能断定那名士子与范慎似乎关系一向极为不错。 同样都是出自范门,而又是在眼下范门即将遭遇.大变之际,范慎当然会关心他范门中来日的英才支柱,这一点无可厚非。 也是因为范慎言语中的合情入理才最终释去了.张宏心头的不少疑虑,他既然知道了那士子乃是范慎必定要保护的人,那于他而言,同样也是须要救下来的,因为他既然想要这位才智不俗的范大公子留在他身边,便也绝对有责任为范门日后的事情做出些努力。 共城与卫城同属卫州境地,两处县治也不太远,.从共城一路疾驶到卫城的张宏等人约莫在第二日一大早便赶到了卫城,因着卫城毕竟距离卫州与都畿道的接壤处较远,所以这卫城倒也不是那等防备森严的地界,张宏等人化整为零后,入城的过程倒也极为顺利。 只不过虽然是.一路上紧赶忙赶,可张宏等人却似乎是依旧来的晚了些,这会儿当他们这些人入城汇合之后却是清晰察觉到往日里比较冷清的卫城城内街道却是一片喧嚣人声鼎沸,待范慎装做路人问了街上之人后,这才得知,原来那些个士子们已经是在卫城正中开始了他们的抗驳游行。 这个消息让范公子的面色有些难看,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来的晚了,没来得及去劝阻那些士子们,更是因为范慎恼怒于他族中那个族兄居然真没有依着他昨夜连夜送来的意思谨慎行事,反而还是如此直接且大胆的就开始了游行抗驳。 一路从东都洛阳城赶来河北道的范慎当然比他那位始终身在河北道的族兄更要清楚当下的严峻形势,他也必定知道士子们所谓的游行抗驳非但是不可能取到任何效果,更可能只是凭白无故的葬送了他们的性命! “真不知他们那些个士子平日都将他们真的以为如此国事仅凭他们轻言几语便可平定?”范慎回身向张宏说罢了卫城形势之后,便也恨恨而道了如此一言,事实上他这么来说其实还是有些轻的,张宏可是在听完了范慎的话后,直接毫不留情面的骂了句一群蠢货。 这句蠢货张宏可实在是脱口而出的,他倒是满心的愤怒那些士子的不清形势,可这句无心之言落在孙业孙侍郎的耳中明显就变了味,虽不至于让孙业认定是张宏的指桑骂槐,可孙业仍是忍不住皱眉道了句:“士子们出点毕竟是好的。” 这才想起身旁这位孙侍郎的主张其实与士子们现下的动作有那么几分异曲同工的张宏也似是堪堪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并没有任何尴尬之色,反倒只是随意回身看了孙业一眼,冷冷一笑之后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们这便赶去卫城城中,但愿这会儿卫城的官兵还不曾动手。”落下了这一句,张宏也不再停在原处,他伸手牵起了妖妖,径自走在前,由身旁的范慎指着路,便就走向了那卫城城中。 见此孙业也只能无奈轻叹一声,连忙跟了上去,边令诚擦了擦额上热汗,强自一笑,待身旁的公孙兰抬了脚之后,他才亦步亦趋跟了上去。之所以说这边令诚其实有着不少的小聪明,那也大抵就是说此了,他逢迎张宏不仅仅局限在张宏身上,对于张宏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位边公公那都是极为恭谨的。 … … 如果说先前张宏等人所在之处已经是人声鼎沸喧嚣一片了的话,那这卫城的城中则更人头簇簇满场喧哗了。纵然是张宏这一行人本就有些奇怪显眼,可真当他们来到了这城中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显眼之处了,挤在拥簇着平民百姓,士子官人等等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他这一行人那是根本不会招起任何人注目的。 肩靠肩脚挨脚,好不容易牵着妖妖从人群中挤到了街道的一旁,张宏心悸何来如此多人之余却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是可以断定这些士子所闹起来的游行那肯定不仅仅是局限于卫城士子,怕是整个河北道的游学士子在这一日都赶来了此处! 这些士子可都是来日里的朝廷栋梁……到底是谁在暗中动起了如此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张宏肯定不会知道,可就算不知道张宏却依然可以肯定此人必定在士林中有着非凡的影响,同时由此时眼下这声势来看,那人的手段……不会简单! “河间崔氏妄为名门之族……其心可……”便就是在张宏与妖妖在街道旁等着随后的范慎等人之时,那人群的最中央伴随着这些几乎已经称得上是自寻死路的言语爆出一阵猛烈的呼吼声,这让张宏更是感到了一阵的棘手。 看来要救这群士子,那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到底是谁在煽动这些游学士子?难道那人真不知此举只是妄送士子们的性命?”张宏紧皱眉头疑虑不已,他看不到人群的中央,自然也是看不到那处究竟围有多少士子。 也是张宏疑虑之时,却清楚察觉到他牵着的妖妖握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他俯身去看,却现妖妖脸色异常的难看,有些白之余更是娇小的身躯隐约颤抖着…… 何曾见过这个坚强到令人指的小女孩儿有过这等反映?张宏一时心急忙蹲下身去,轻拥着妖妖的他再也不顾身旁的喧闹,强自笑道:“不喜欢这等场面么?” “不喜欢。”妖妖冷冷的吐出了这三字,却是紧抿着唇再也不说任何话来。 当年,被那个姨婶捆在门外棚下的妖妖便也曾经遭遇过眼下这等场面,那时的她更是被众人围观指点的焦点…… 范慎孙业那些人终于是挤了出来,张宏这会儿已经是拥着妖妖退了几步,他不等范慎走到他身前,便随口喊道:“找处安静些的地方。” 范慎一楞,苦笑之余却也寻思着这等场面下哪儿可能还有安静的地方?只不过大人吩咐了出来他也必须得去办,于是四下看了几眼,他便指着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那间酒楼道:“不如大人先行到酒楼那处?在楼上可能会清净些,也可以看到街下的情况。” 顺着范慎所指,张宏看了眼,点头牵着妖妖便走了过去。 … … 酒楼中倒确实是清净了些,往日里再如何热闹的酒楼在眼下这场面那也肯定是没有人的,即便是有人也多是凑在门口处望着街道中央。所以张宏一行人走入酒楼倒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留了孙业与范慎在楼下试图从那店家的口中套出些消息,张宏便就牵着妖妖,唤了公孙兰上了二楼,他留妖妖在楼上坐着,公孙兰陪着妖妖,便就自顾自走向了临近街道的那窗户。 一群身着儒衫的士子满面的激昂愤慨,张臂怒喝着的同时丝毫不顾周围那些百姓是否能够听得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纵然他们再如何的愤慨卖力,那些平民百姓的面上更多的却依旧还是麻木…… “愚蠢。”张宏忍不住冷笑喃喃道了句,却丝毫不曾注意到楼下的范慎与孙业已是急忙赶了过来。 “大人,可有何办法尽快驱散这些士子?在下刚刚得知,这卫城内的县衙之所以先前未动,那是在等着卫州府的大军前来!”范慎急忙道了一句,却是目光灼灼而看着眼前这个他相信肯定有办法的少年。 其实也不能说面对眼下这场情况范慎便是束手无策了,只不过那些士子中毕竟有着他关心的人,所谓关心则乱,那这会儿他就算还能保持镇定,却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想到太好的解决之策。 张宏回身,先是看了眼范慎面上的担忧与急切,随后才去看向孙业,他从孙业的面上也察觉得到担忧与急切,可更多的却还是钦佩…… 无论如何,这孙业对于那些士子们的行为想必也都是欣赏的紧。张宏想到了这一点,心头一闪,便也忽然有了主意,这会儿的他倒也确实是知道,只要能够让这些士子们脱身,那他日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为孙业找些事情来做了,就算不至于将这位不配合的礼部侍郎赶回京城,那孙业也肯定不会再有机会妨碍到他。 可是,该如何才能让这些明显是陷入了狂热情绪的士子们冷静下来,继而救出他们?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六章 混乱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六章混乱 酒楼旁街道上的士子此刻正是群情激愤鼎沸喧嚣。仅仅从酒楼上张宏这处所能看到的那几名士子面上便可以断定,他们这些士子已然是陷入了狂热的情绪。 看着那几名士子涨着红的脸庞犹自声嘶力竭的叫嚷着河间崔氏的谋逆之举,张宏根本不须要作太多推测便可知道,这场卫城城内的士子游行抗驳一事恐怕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这一点当然很重要,因为既然士子们早便开始了游行,那在最初声势不曾扩大之前,卫城城中的官军为何不曾镇压,反而任由士子煽动鼓惑着城内的百姓?只能有一个原因,便就是在最初这些士子们开始游行时,这卫城城内的守官担心他镇压不下去,所以干脆等到附近县府派出兵力援助之后才来镇压。 这么一来,卫城此时派出的官军人数肯定不会少,在这些群情激昂的士子面前,他们也肯定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因此,在时间根本不多的情况下,张宏这些人想要救出这些士子似乎已经不大现实。士子的人数毕竟不少,相应的,目标也肯定不小,如此多的人想必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卫城官军的眼线。 该如何才能救下这些士子? …… 时间渐渐流逝,形势也愈的刻不容缓,张宏身后的范慎看着此刻双手撑在依栏上的大人依旧没有采取措施的意图。便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稍显急切道:“大人,您以为现下该当如何?” 看得出,对于他那位同族的兄弟范慎是真的担心,想到这一点张宏便对那范族士子有了些许好奇,他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士子竟能让一向都是淡然自若的范公子露出这等紧张之态。不过,心中虽是这样想着,可张宏还是开了口,他不曾回身,依旧是望着楼下的人潮,听着那喧嚣的叫嚷声,以一种极为平和的口吻,就像是根本一点儿就不担心楼下那些士子们处境一般,轻声道:“在你看来,若此刻派人去劝说那些士子暂且躲避,他们是否会顺从?” 范慎愕然,实是想不到大人居然问了这么一个……没深度的问题。这个问题难道还用问吗?既然已经是敢在河北境内公然游行指斥河间崔氏了,那难道这些士子还会怕这些卫城官军吗?他们此行也必然是抱着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大无畏而来的! “大人,您是说……”自然是知道张宏不会无故问这个的范公子很快便隐约捕捉到了他的心思,只不过也仅仅是隐约,他依旧是猜不出张宏这时在想着什么。 “你猜的不错……”张宏依然不曾回头,但他与范慎携手作事毕竟不是第一次,相互间的默契还是有的。他站直了身子,便就伸手指着楼下的那人潮,淡然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倘若你想救出这所有的士子,那已然是不可能之事了。现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救出几个是几个。” 之所以说出这么一番话,其实就意味着张宏是在告诉范慎他并没有把握可以确定救出的那些士子中肯定就有他那位范族士子。这一点范慎想的到,他又向前走了两步,望了眼那些依旧愤慨激昂着的士子,咬了咬牙,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得到了范慎的肯定,张宏便再无顾忌,他只要尽了力,就算没能救出那名范氏士子那也与他没有关系了。他转身,也不管边令诚与孙业此刻仍在这处,豁然便望向了公孙兰,轻声吩咐道:“派出你手下所有人,摘出那棉纱藏身于百姓之中……将那一群士子打散了去!” 与妖妖同坐在酒楼中间那处的公孙兰先前始终是在望着张宏的背影,任这酒楼外形势再如何的紧张,可她心中依旧安然,其实她自己也知道,随在这少年身旁的日子久了,她确实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依赖于这少年了……她也早已习惯了这少年的那种干脆决断。所以听了张宏这吩咐,公孙兰倒没什么惊讶之色,只是起身又问了句:“奴家只怕效果甚微。你也知道,那些人生来只会杀人……” “不必顾忌太多,在不死人的前提下,由得他们去办。”张宏说罢,公孙兰便点头再无犹豫,转身走下了这酒楼。 隐匿于黑暗中的那些刺客,其实从不曾离开过他们周围。 当然,仅靠公孙兰手下的那些人怕是依然行不通,既然士子们今日上街都已经是放弃了生死,那又怎会惧怕殴打?这点张宏明白,因此在他向那处安坐着的妖妖投以了安慰的眼神,微笑了笑后,这便又转过身来看向了范慎。 范慎还是面带忧色的望着楼下那群人,他听到了张宏给公孙兰的吩咐,便也知道了张宏的心思,在张宏望向他时,他便又道:“怕就怕即使是大人营造出了混乱的局面,可这些不知死活的士子们依旧不愿意趁乱离去……” “他们当然不愿意离去,所以你也须要下去做些事情。”张宏扬了扬嘴角,走到依栏前,从袖中摸出边令诚自京城而带来的圣旨递到了范慎手中:“我将选择权交给你,趁着楼下的混乱,你能说服多少人,便就救出了多少人。” 范慎接过圣旨时还是有些错愕,倒确实是没想到大人营造出混乱仅仅是第一步,他将圣旨收好,随即认真看了眼张宏,却是面带感激之色:“多谢大人成全。” … … 在今日,这卫城不说全城上下的百姓都集结在了此处。起码有半成以上都在,所以一旦造成混乱,局面也必然瞬间失控。而来自卫城附近的官军前来的目的显然只是针对游行的士子们,与城中百姓不会有什么瓜葛,所以官军面对这等混乱就算是看到了士子,却也只能从人群中挤出去再擒获,他们根本不可能对无辜百姓举起屠刀。 河间崔氏毕竟乃是名门世家,他们此次公然谋逆之所以能够极为迅的控制河北上下,也是因为河北道的百姓对于这个标榜着‘礼,孝,仁,义’的世家有着好感,而不曾反抗。故而,在这个前提下,河间崔氏若还想继续掌握河北道,那便只能是更加在意这河北道的民心。 民心可弃也可用,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张宏看着范慎下了酒楼走向了人潮,挤入士子之中,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这场士子之变他原本能做的就不多,因为在河北道他可以利用的资源根本没有。所以为了范慎……他冒了这等风险,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没过多久,公孙兰也尚且还未回转。张宏的眼睛便放在了人潮的南处,在那一处,已经有不少士子莫名其妙的遭到了‘百姓’的殴打,尽管那些个士子也很好奇这些先前还不算太过抵触的百姓为何陡然间就变了脸,但他们自然不会去反击无辜百姓,只是四处躲避着,呵斥着。 南处那些士子纷纷躲避之下,很自然的便会撞到普通百姓。而这些河北道的百姓先前之所以都是围着士子们听他们叫嚷而无动于衷,那也只是因为他们心中始终对于‘士子’这类人存在着仰慕。可这种程度的仰慕仍是不足以能够动摇他们心目中的大家族河间崔氏多年来的乐善好施之地位,因此,起初还只是围观的百姓一旦看到他们有的同伴被士子都是撞倒在了地上。便再也不会在意心中的那几分仰慕……震愤之下,拳头也是毫不留情的招呼在了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士子身上。 局面……一片混乱。 再看范慎这处,他挤入了士子群中,便也拉住了不少士子,偷偷露出圣旨一角之后,也是暗中劝说这些士子,说是朝廷已经派了钦差前来河北道,这里的士兵由钦差来处理,他们若依旧游行下去只能是给朝廷添乱。 士子们游行抗驳乃是所为何事?当然是为了朝廷!因此当范慎取出了圣旨,打起了朝廷的名义,那肯定有不少士子愿意顺着朝廷的意思而行事…… 混乱之中,酒楼上的张宏已然是看到了不少士子四下散了去。 公孙兰这时也恰恰回转,一路上人潮的拥挤也让她身上那件淡绿色长裙,竹绿色上衫凌乱了少许,但总归还是顺利完成了张宏的吩咐。她笑了笑,走到妖妖那处,牵起了妖妖小手时也道:“公子,奴家在楼下已安排好了接应之人。” 张宏颔,顿然道:“即刻离开此处。” 混乱乃是有心之人刻意而造成的,这一点官军不用多久便能查出,所以说做了这么一件事情,张宏这些人便再不可能继续停留在卫城了,不然只能是面临被官军搜到的下场。 …… 出了酒楼,向着北处而去,张宏紧紧的牵着妖妖小手,心中却是有些后悔没带常霸一同前来,不然让常霸抱着妖妖在前开路,那肯定所向披靡。 依旧是有些震惊而瞠目结舌的边令诚还是没能明白所有事情的始末,他随在孙业身后面带惊惧,却也在人潮混乱之下不自觉的去抓起了孙业的衣角……对此,孙业只是皱了皱眉,但却不曾闪开。 张宏一行人艰难异常的向卫城外而去。 与此同时,这条街道的南处,马蹄阵阵轰鸣之下,卫城官军已然赶到,只是当领头的那位杀气腾腾的将军人物看到了眼前这等混乱的场景,却也只能是深深的皱起了眉………… (最近更新的极少。是因为这几日在准备新书,并且写了好几万字交给编辑审核了,若能通过不日便会上传,如若不能…… 闲话不提,诸位不必担心这本书结尾问题,思路早已顺畅,这会儿也正是逐渐收官阶段,所以说太监不可能,完本指日可待。 抱歉,诸位海涵,毕竟这本书码的实在木有动力……还望体谅。 等新书事罢,无论通过不通过,都会认真先写完这本书。)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七章 信任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七章信任 卫城士子一事陷入乱局之后。张宏当日便即刻又赶回了共城,这件事情对他说虽然不至于无足轻重不值一提,可相较于整个河北道之事而言也肯定不会太过重要,所以他尽了努力试图为那些士子做了这些事情以后便也不会再去关心结果。况且有范慎留在那处照应,他也确实没必要去担心。 同样也属于卫州府的共城其实并不比卫城安全多少,就地理位置而言,由于共城更要濒临都畿道,所以河北军也相对更多,反而更加危险。可张宏依旧是选择将他在河北道的立足点放在共城,其中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他们已然是在卫城暴露了行踪,再多停留下去绝非长久之计,其二便是因为这共城的地理位置了,既然他眼下针对河北道之事并没有切入点,那便只能在共城一边小心翼翼的规策,一边等待着都畿道的楚图等人。 回到共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因为之前先赶来河北道的范慎便就是驻足在共城,所以对这城内的一些情况,张宏也大致有些了解,他们这一行人改装换颜入了城之后,便也依着范慎最初在共城找到的落脚点而安顿了下来。 这是共城南处民坊区中的一处普通民居。宅院的设施很简单,除了那些常用的必须之物外竟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院子不大,在院中那一棵老柳树的遮挡下,几乎见不到阳光,这便让此处宅院多少显得有些冷清,事实上也真是冷静,自从河北道河间崔氏那些事情爆以后,这一处的许多居民也是担心战火的蔓延而纷纷举家迁往了别处,所以平日里除了张宏这些人出的声响,就再没有了其他吵杂之声,极为安静。 安顿在这个宅院中的张宏暂时没有再去考虑其他更多的东西了,他眼下也只能是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卫城范慎的消息以及都畿道楚图的消息,并不是说没有了这些消息张宏对于河北道之事就再没有了别的办法,只是他习惯了谋定而后思动。 在等着楚图二人的这几日里,张宏极少允许身旁之人离开这处宅院,他在河北道也确实是如履薄冰谨慎异常,而对于他的这些谨慎,边令诚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说到惜命,恐怕这位享福甚久的边公公并不会逊色于张宏。 至于礼部侍郎孙业则就显得不太安分了,他毕竟乃是皇帝陛下的钦差,也似乎是一心想要在河北道建下一番功业,便就常常表现出许多不满的情绪。当然,再如何的不满他也肯定不敢有违背张宏意思的动作,因为皇帝陛下派他来始终是要他辅助张宏,而不是给张宏做主来的。 孙业的不满张宏看在眼里,却不曾放在心里。他也知道这位侍郎大人多少也是因为那些士子们的游行一事而生出了许多心思,毕竟相比于张宏来说,孙业更是不折不扣的读书之人,那些士子们有的报国热情,读书人之情操,他同样也有。可不管孙业再如何的不满,张宏却都是不予理会,依旧是每日里除了与他说些闲话,便就是拉着边令诚,三人一起说些根本不牵涉到河北道大事的闲杂之事。 三日的功夫很快便在孙业的焦躁,边令诚的忐忑以及张宏的平静等待中度过,直到第四日,公孙兰也才终于接到她手下那些人的回禀,说是卫城那处已然有传递消息的人赶了过来。 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张宏最初见到这些人的时候粗略扫一眼便可断定起码在十人以上。这十多人装束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沾染着污痕的一身青色儒衫,再加上他们面上的那些热血之意很轻易便可让人知道想必都是卫城那些士子中逃出来的人。 果不其然,在后来这些人开门见山自我介绍了以后,张宏便也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其实原本他们也没有什么身份,平日里不过都是些游学的普通士子。可在眼下。他们却有了些不同寻常的身份,卫城的那场游行之事也正是这些人所动而起。 当然,这些都是这十几士子之言,张宏其实不怎么相信,他亲眼目睹了卫城之时那些士子们的游行声势,便已能肯定背后肯定还有着一个最为重要之人,只不过这些士子因为并不能完全相信张宏这些人,所以为了保护那个人而刻意隐瞒了下来。 这点张宏能理解,也就不会太介意。他只是简单与这些士子说了几句话,问了问当日里他走后的情形后,便就向着这十几士子而道:“你们当中可有姓范的?” 士子们皆是疑惑一时,可随着他们交头结耳之下,很快便有一个身材极为瘦小之人站了出来,此人年纪约莫在二十上下,因为瘦小便就显得有些不够稳重,先是向张宏施了礼,随后此人才道:“回大人,范兄并不曾赶来,我们这些人出了卫城之后,范兄便言他要留在那处等着他的世兄。” 范士子的世兄自然只能是范慎,张宏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又是打量了这些士子一阵,就随口道:“卫城之事已然是体现了诸位的拳拳报国之心,这一点本官日后当会奏报朝廷。只是,这种事情诸位以后还是考虑清楚了再做,莫不要随随便便就被人利用了起来。” 这一随口之言落下,那些士子们明显是面色变了变,其中更有几人甚至是要直接驳斥张宏。可张宏却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他心中也是知道这些正值热血年华的士子们肯定不会买他的帐,尽管他乃是当今状元郎……可这等朝局混乱之下的状元郎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况且在场的士子想必也都认定着他这个少年状元的身份来的并不光明正大。 “这位便是礼部侍郎孙侍郎,接下来关于卫城的情况还望诸位能与孙侍郎多作沟通。”抢在那些将要驳斥之士子开口之前,张宏指了指身旁的孙业,将孙业摆在了这些士子的面前,在他看来,孙业这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之人在面前这些士子心目中肯定要比他分量更重,而他也很乐意把这些麻烦丢给孙业去处理。 毕竟,当初救下这些士子时张宏就有这么个打算。 果然,闻着这位并不怎么招人喜欢的状元郎身旁那位年长之人竟然乃是当朝礼部侍郎,这些士子们很快就缓和了神色,这倒不完全是因为孙业在士林中有着什么名望,只是因为这些士子们都很清楚,来日若是他们要参与科举,那就必须要和礼部打交道。 那眼下既然能够与这位孙侍郎攀上关系,他们又如何能够漠视? 读书人与读书人之间的交往并不麻烦,孙业虽然表现出了奇怪,奇怪着这少年怎会如此轻易的就会将这件大事交给了他,可他终究还是欣喜,他当然也很愿意为朝廷大事而做出努力。因此,在张宏将他推了出来后。他很快便拉着这些士子们走向宅院最西侧的那处厢房做着亲切的交谈。 看着犹自处于兴奋中的士子与孙侍郎一同离去,张宏终于放下了一些心事,只不过这会儿的他看着那些热血士子时依旧是显得有些嘲弄之意。 幼稚且廉价的热血,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其最终结果要么就是走向自我毁灭,要么就是被人利用----这个道理张宏懂,可那些士子显然不懂。 … … 又过了两日,便就是张宏等人自卫城回到共城的第五日,范慎还是不曾赶回来,反倒是都畿道的楚图先赶了过来。 起初公孙兰将这一消息说给张宏之后,张宏是打算亲自迎到城外等着楚图的,可他后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依旧得顾忌着他们这些人的行踪问题。 在这小小宅院骤然而多出了那些士子之后,他们这些人已经有些招摇了,再出城迎接楚图,那就会存在一定的风险。 约莫是在晌午过后,楚图终于敲开了这宅院的小门,他一如既往的神情冷漠,纵然是与张宏久别之后再次共同行事,可他依旧是神情淡然,并没有半分重逢之后喜悦之意,最起码表面上张宏是看不出一分半点。 好在张宏也习惯了楚图的性子,所以尽管他的微笑换来的还是楚图的冷漠,可他却丝毫不会觉得尴尬,只是自顾自为楚图说了说这河北道的事情,以及卫城的那些事情。 刚刚将楚南天的遗骨送回了江南道,楚然明显还是有些悲痛,就算他再如何的冷漠,这一丝的情绪仍然被张宏所捕捉。因此,简单说了下他这处的情况之后,张宏便拉着楚图坐在了院中那石桌之上,问道:“楚老头的事情都办妥了?” 轻轻点头,已经接受了楚南天已死这个事实的楚图会悲痛,可不会沉浸于悲痛。他望了眼那一处随他同来的常霸正抱着妖妖咧嘴傻笑着,便也道:“这一路上若非常霸,恐怕我不能安然前来。”他没有去提楚南天,想必也是不愿提起,这点张宏知道,也就不曾打断楚然的话,听他继续道:“若我所料不差,那恐怕你在河北道这件事情已经泄露了出去,崔氏也必定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张宏心中一惊,但却没有惊恐,他为楚图斟了杯,笑道:“这件事原本就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河间崔氏在河北道始终根深蒂固,我就算想瞒,也瞒不了多久。” 不出楚图意料,楚图与张宏在一起的时日最长。便也知道这少年的算无遗策,他接过张宏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才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不忙,你先休息几日。”瞥了眼楚图面上的风尘仆仆,张宏又将眼睛望去了西处那间厢房,这几日孙业果真是再没有打扰于他,每日里都是在那厢房内与那些士子不知策划些什么。 “要不要换个地方?我这一来,即使足够小心,可难免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若共城内河北军真杀了过来,恐怕……”楚图自然也是知道张宏留在此处是在等着范慎的,可他更知道他们这小小的宅院绝对不是久留之地。 张宏沉吟了下,其实在楚图来之前他便考虑过这一点:“还是再等几天吧。”顿了顿,也不管楚图是否能够明白他为何要等,便随即又笑道:“说真的,你能来我肯定会轻松许多。就好似眼下这件事情,我这几日总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可身边又没有什么可以帮忙参量的人。” 认真的看了张宏一眼,楚图依旧是那一副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皱眉想了想,道:“可是为了那些士子之事?” “不错,我真的很好奇策划此次游行之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算计,他总不会凭白无故就让这些士子去送死吧?”这个疑问,其实在这几日一直都是张宏心头最大的疑问。 “是为了将你引出来?”楚图轻声自问了一句,但问罢便也想到这个可能性张宏肯定是想过了,所以顿了顿之后,便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士子游行一事若是朝廷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反映?毫无疑问,策划此事之人必然会是最大的功臣……那此人会不会便是为了邀功?” “邀功?”张宏疑惑,重复了这一句,却是觉先前他确实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若真是为了向朝廷邀功,那他为何藏头露尾不敢见人?” … … 宅院中,从见面到此刻轻声交谈分析这件事情这过程中,楚图与张宏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重逢喜悦,可事实上他二人的友谊也确实不需要那些表面的言辞来表现。从最开始的京城韦后一事,到后来的江南道那些事……再到现如今,他二人早已建立了不可颠破的深厚友谊。 相互信任,于他二人而言,并不困难。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八章 黎阳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八章黎阳 卫城士子一事幕后主使究竟乃是何人。此人又到底有着怎样的阴谋,关于个大疑问显然不是张宏与楚图三言两语便可推断得出来的,纵然他二人都是再如何的绝顶聪明,却终究也只能确立出一个大致的思考方向,而不能完全猜测出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张宏与楚图关于这件事情的交谈便也没有再深入下去,他只是简单了解了楚图的观点后,便又问起了楚图关于京城现如今的动向问题。 送楚南天回江南道时,楚图自然是在京城停了几日,他在那几日里也确实是与高不危取得了联系,因此对于现如今的京城状况,楚图知道的也算得上是比较详细了。这一点从他跟张宏所说的话中便可瞧得出来。 他是晌午时分赶到的共城此处,一直与张宏交谈有几个时辰,楚图才算是将他掌握的所有信息都说了出来,也是直到天色渐晚时,张宏才终于想起似乎是应该让楚图休息一会儿了,毕竟这位江南楚氏世子从东都洛阳赶回京城,又从京城赶来此处这终日来的劳碌奔波对其体力肯定消耗不小。 对此楚图没有拒绝,他与张宏原本就不需要有太多客套,所以又是叮嘱了张宏几句关于他们这些人眼下安身之处的安全问题后,他便也转身回往了张宏早便为他准备好的房间之中。 一直到楚图回了房关上了门,张宏也还是犹自在想着楚图言中的那些关于京城之事。 其实现如今的京城并没有太多变故。自从将边令诚送回了她的兄长皇帝陛下身旁之后,太平公主便再没有了任何动静,她非但不曾表现出半分与那老狗联手的可能性,更是隐隐放弃了在眼下这种局面间对付平王李隆基的打算,似乎是决意诸事不理,任凭王公公与朝廷相争相斗下去,而根本不涉足其中。 太平公主的两不相帮当然是张宏与二王爷薛崇简从一开始就期待的最好结果,毕竟对于朝廷来说,太平公主能够保持中立,那其实就意味着她还是选择了朝廷这处。所以这个消息多少让张宏宽慰了许多,远的不提,就说眼下他这河北道之事,那若再有太平公主殿下的参与,想必他的处境只会愈的危险。 放下了关于太平公主殿下这处的担忧,张宏便又想起了公主府的那老狗,也是直到这会儿,他才觉他真真是看不透那老狗。 东都洛阳一事,焦王大军的惨败,张宏原以为那老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甚至也想到短时间内二王爷肯定不可能控制得了洛阳城的局面,可事实恰恰相反,那老狗不仅仅不曾针对洛阳之事有任何反映,更是让二王爷薛崇简无比顺利的控制了洛阳城的局面,这一点很出乎张宏的意料,张宏也根本想不通为何那老狗会如此轻易的便放弃了洛阳城内的那些世家宗族,任由二王爷掌握下来。 毕竟,现如今的局面乃是山南道有着焦王殿下。河北道有着河间崔氏,这两处都不须要那老狗再费心费力,他也只须要在京城配合遥控指挥就行了。有了这么一个前提,那他似乎无论如何都有机会再去安排洛阳城的事情,绝不至于腾不出手来去对付洛阳城的二王爷。 难道仅仅是因为不想对太平公主殿下动手,所以那老狗才不曾理会二王爷?张宏皱眉想着这点,忽然觉得倒也真有几分可能,要知道,太平公主的罢手肯定有几分原因是因为洛阳城的二王爷,既如此,那老狗若不想太平公主与朝廷联手,似乎也只能放弃洛阳城而不敢去打二王爷的主意。 这么一来,在那老狗手中的两张王牌就只剩下了山南道与河北道,河北道这处且先不提,刚到此处的张宏还是未能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而山南道那处则是有了不小的变动,据楚图带来的消息,韦和曾传言高不危,说是他此刻正在王平帐下效力,也快要追上焦王大军的行踪,随时都有可能决一死战了。 这个消息让张宏极为期待,他知道平王李隆基此刻也在山南道。所以并不怎么担心朝廷会在山南道失利,而若是平王殿下能够尽早平定山南道的焦王大军,那势必会直接影响到他这河北道,到那时,河间崔氏再如何的根深蒂固,似乎也都只剩下了覆灭一途。 可这些毕竟还未生,焦王大军也依旧是在逐渐靠拢向京畿道,张宏想着眼下这些表面看来逐渐明朗,其实依旧模糊不清的局面,不仅有些无奈。在那老狗一手布置下的如此一局中,他也好,平王李隆基也罢,都只能是那老狗局中的一粒棋子,也只能随着那老狗的变化而变化,始终占不了任何大局上的主导权。 …… 也是张宏出神而想着这些时,这小院中那处的常霸与妖妖一直都站在那处望着他,而不敢前来打扰。直到张宏回过了神,望向了他二人,常霸才傻笑着放下了他的妹妹,抓了抓脑袋。 妖妖很顺从的便又坐在了张宏身旁,她似乎很喜欢将小脑袋埋在张宏上的腿上,也很享受张宏轻抚她小脑袋的感觉。 将常霸唤到了身旁,张宏仰望着这个如铁塔一般的巨汉,微笑而抚着妖妖的黑,轻声道:“这次既然来了,那以后就不会让你再离开你的妹妹了。” 起初是妖妖随张宏下江南,留下了常霸在京城,随后是将常霸与妖妖都陷入了洛阳城中的险境之中。他这兄妹二人随在张宏身旁的日子里,在一起轻松生活的时间几乎没有。这也是张宏一直以来的愧疚。他当初收留这双兄妹,毕竟不曾想过要如此折腾这双苦命的兄妹。 常霸先是看了妖妖一眼,随后还是那副迟钝的傻笑,他原本便不擅长言辞,极少说话。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副傻笑,其实已经表露了他真实的心迹,对于眼下这样的生活,纵然危险不曾有一日远离过,可他真的没有抱怨过,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比妹妹活的开心再要重要了。 妹妹过的开心么?常霸不知道,他只知道妹妹在看着这少年时会显得很安静。 有的时候,能够安静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妖妖的安静与常霸的傻笑不言让张宏略感了几分轻松,他也终于不再想去那些他根本想不完的事情,转身又望了眼孙业与那些士子此时所处的房间之后,他也终于起身,牵着妖妖的小手回了房中。 … … 当河北道的局势愈危急,当张宏这些人眼下的处境也越来越不容乐观……甚至是这共城中连日来已经出现了集结兵力的迹象后,张宏与楚图经过商量,便也知道这共城再不能停留了,他们也必须得在这河北道卫州之中换一处地方暂且安身了。 范慎不知为何还是没有赶回来,并且连出去接迎他的公孙兰也一并没有回来,虽然不知他二人在外遇到了哪些问题。可张宏却依旧只是留下了几个接应之人在此等候外便就打算离开这共城,先向河北道境内继续深入。 他不会担心有着红鞋子在暗中的公孙兰会遇到危险,也更不会担心那位范慎范公子遇到危险。 这一日,早早便整好了行装的张宏一大早便起了身,待他清洗罢走出房间之后,却看到楚图等人以及边令诚都等在了门外。他向楚图点了点头,随后径自来到边令诚身旁,看了眼这位明显消瘦了不少的边公公,略显歉意道:“这些时日实在是让边大人受苦了,不过还请边大人且放宽了心,待河北之事平定。小可自当为边大人请功。” “大人何处此言?我等辛牢那也都是为了朝廷。”边令诚面色白,但依旧是努力一笑,简单说了这一句。这么些天的追随下来,他显然也是愈的稳重了。 “一切为了朝廷。”张宏微笑重复了句,便也不再与他客套什么,转而又望了孙业那处房内,却觉对方依旧不曾出来。 几日来,孙业也果真是甚少再有打扰张宏了,当初救下那些士子就是想给孙业找点事做的张宏也确实是达到了他的目的,连日来都是与士子们不知谋划些什么的孙业,也真真是忙碌了起来。 看了眼那房内,犹豫了下,张宏还是没有主动去催那些孙侍郎,他们这些院中之人一直等到门外红鞋子中暂且充当下人的人前来回报,说是马车已经备好之时,却见孙侍郎那处还是没有动静。 皱了皱眉,张宏刚想过去催喊那位孙侍郎,却眼睛一瞥,看到门外似乎又来了几人,而这几人中为的却正是几日来都没有消息的公孙兰。 公孙兰此刻回来仿佛是有些神秘兮兮,她走入院中,先是小心看了看院中这些人,随后才轻轻走到张宏身旁,道:“公子,范公子要奴家先行回来通知你,他在黎阳城等着你。” “黎阳?”张宏蹙眉,自然是疑惑不解。 又是一番左顾右看,待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她二人之后,公孙兰才又道:“据范公子说,卫城士子一事中其实并非都是士子,其中还有不少河北道的朝廷官员……而黎阳城知府便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消息,确实是让张宏豁然一惊,他先前倒实在不曾想到那些士子中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股力量。看来他也真是轻看了那些士子,意识到了这一点,张宏便也当然想得到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是准确的,毕竟河北道官员冗多,河间崔氏再如何的深入人心。也不可能一时之间就清除河北道所有的朝廷官员。 若崔氏真有这等能耐,怕也不会迟迟按兵不动了。 只是,虽然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是确切的,但万一是假的呢?那他们这些人赶去黎阳岂非自投罗网? 深深的看了眼公孙兰,张宏当然不会指望能从这妖女面上看出些什么,他犹豫了下,走到楚图身旁,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楚图。 楚图显然也是有些疑虑,可他与张宏原本便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也就是疑虑那么一瞬,楚图便断然道:“去了便知道了。” 张宏点头,他之前也是这个意思。 再没有任何迟疑的他随即便走向了孙侍郎的房间,只不过也是他刚刚走到孙业房前,便见这门却是内被人推了开来,走出来的却也正是礼部孙侍郎。 这位与张宏有着不少隔阂的孙侍郎先是望了眼院中所有人,明显是也是察觉得到这些人都在等着他,随后他将眼睛放在了张宏身上,淡然一笑,不着痕迹的拱了拱手,语出惊人道:“某正要与少府大人去说,我与这些士子便留在此处,少府大人可自行离去便是。”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一十九章 县尉 东宫之争第三百一十九章县尉 最终孙业还是与那些士子留在了共城而不曾随张宏前往黎阳。 起初对于这位礼部侍郎的突然念头张宏还是有些恼火的。毕竟再如何的来说,这孙业也是朝廷为他派来的副手,就算他不喜欢此人可终究还是得认同孙业名正言顺的钦差身份,因此,留下这么一位朝廷的钦差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已然不再安全的共城,张宏肯定得暗中保护,不然若钦差出了问题,他也难逃其责。可关键问题就在于,在这河北道,张宏确实是没有太多的能力来确保这些人的安全,所以他便也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孙业的这个念头,那明显就是在给他找麻烦。 可在后来,当张宏察觉到孙业要留在共城的态度极为坚决,似乎根本不是他所能动摇之时,他便也放弃了继续劝说孙业。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恼怒了而不再理会了孙业,只是他察觉到孙业面上除了坚决之意外,更还有着不少的自信之色。 何来的自信?肯定是因为他必然有办法确保自己的安全,张宏第一时间就想到,作为皇帝陛下如此信任的一位朝廷大臣,那他在河北道肯定还掌握有朝廷的一些资源,毕竟当初那老狗一手挑起此事之前就已经露出了征兆。朝廷也不可能对于这些征兆无动于衷。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在那老狗动手之前,河北道便已经有了些皇帝陛下的安排,只是他并没有交给张宏罢了。 此刻看来,那些安排应当便是掌握在这孙业手中了。 张宏想清楚这个问题便当然不会再担心孙业,他也不会计较皇帝陛下对此人的偏信。从某种角度来说,现如今的张宏已然是太过招摇,无论是他所掌握的能量,还是皇帝陛下给他的宠信,都已经远远过了他那贫寒出身所能承载的份量,若皇帝陛下再不顾一切给着张宏宠信,那肯定会引起朝中的剧烈反弹,对张宏也必然是弊大于利。 这点,张宏还是明白的。 … … 黎阳仍属卫州境内,但已与河北道相州相接壤,所以说赶到黎阳之地的张宏等人在此刻其实已经是深入了河北道腹地,他们也正在逐渐的接近河间崔氏的核心地盘。这当然会存在更大的风险,可就范慎带来的消息来说,这种风险也是张宏等人不得不冒的风险,他们在河北道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而真正要办的事情却还是没有太多进展。 在黎阳东城门外,今日的范慎范公子却再不复以往翩翩公子的打扮,往日里他总是一身锦白儒衫的士子打扮,而今日里却是身着一身红绿相间的锦簇长袍,看起来少了许多斯文之气,多了不少富贵之气,尽管这所谓的富贵之气真的挺俗。但范慎这会儿却完全就是一富家公子的模样。 张宏跳下马车一眼看到范慎时,并不为他这种打扮而感到好笑,反而是皱起了眉,他当然明白范慎这般打扮意味着什么,便也是因此,在范慎第一时间迎上来之时,张宏开口便问:“难道黎阳城内形势竟严峻至此?” 范慎苦涩笑了笑,低头看了眼他腰带上所悬挂着那一锭极为显眼的金子,道:“非但是黎阳,大人您当日不曾见到河北大军是如何对待那些游行士子的,所以也就不会知道现如今河北道境内的士子……确实很不安全。” 书香门第名门世家中所走出来的公子少爷,那腰间要么就是悬挂着玉坠,要么就是挂着宝剑,用来标榜其不俗出身。可悬挂真金的,在这唐朝张宏还真没见过,即便是商贾出身的大少爷们,也不可能如此俗气且显摆。由此可见范慎现下这一身打扮是如何的招眼,那根本就是一副十足爆户的派头。 “当日在卫城,可有士子被那些河北军所伤?”问着话,张宏也浅浅的看了眼随在范慎身后的那个一身奴仆打扮的青年,若是他所料不错。那么那个奴仆便应当就是范慎的同族兄弟范子建了。 “这倒没有。”范慎回着话,也将视线放在了刚刚从马车内走下来的楚图身上,他与楚图自然不陌生,所以便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尽管他也清楚以楚图冷漠的性子来看,是肯定不会理他的。 果然,神色未曾有丝毫变化的楚图径自走到张宏身旁,依旧显得冷漠,淡然道:“可惜了。” 张宏点头,深以为然,确实是可惜了,若是那一日卫城内的河北军再冲动一些,最好杀几个士子,那么形势肯定会对他们大好,极有可能引起河北道所有士子对崔氏的不满。 当然,这只能是张宏等人一相情愿的期望,河间崔氏也断然不会那般愚蠢。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不管怎样大人您只看我这身行头便可知道现如今河北道士子的处境,说是风声鹤唳并不为过。那一日在卫城崔氏始终是抓去了不少士子,所以等消息散出去以后,河北道的士子们肯定会不满。”范慎那一日留在了卫城,便也亲眼看到了那些河北军抓去了多少士子,即便河间崔氏在河北道再如何的一手遮天,这件事情总是要曝光的。 “可效果终究是微乎其微。”张宏叹了句,却也摆手不再去说这些,他原本便没有指望通过那些文人士子们能成什么事:“不提此事,我来问你,若我所料不差,那么你身后这位应当便是你当日要救之人吧?” 范慎错身让开一步。道:“不错,正是范氏子建。” 那奴仆打扮的青年显然年岁要比范慎大些,蓄着少许胡须的他显得稳重,面对着张宏的疑问,他只是一派恭敬之色的见了礼,不曾慌乱,道:“我等那一日卤莽……还望大人勿怪,在此,在下谨代表同行士子向大人致谢。” “致谢就不必了,我也没做什么。”张宏先是看了眼范慎,随后又道:“我只是要问你,你们那些人之中,有谁是起事领头之人?” 范子建一时语塞不曾说话,反而是范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大人您应当都见过了吧?” 张宏蹙眉,深看了眼范慎,虽是没有说话,但意思显而易见。这一点范慎当然也能明白,他肯定也知道大人必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主要之人肯定不会是这些士子其中任何一个。可关于这个问题他也实在回答不上来。 眼见范慎面色也是无奈,张宏不再追问,既然那人能挑动起如此多的士子豁出了性命去游行,那无论手段还是头脑想来都是不凡。而这样的一个人,又如何会轻易暴露他的行踪? “罢了,还是先说说这黎阳的情况吧。” 范慎先行一步。伸手指向城内,看了眼那马车,也不去问车内还有何人,径自便道:“大人这边请。” … … 与楚图一路随着范慎入这黎阳城,张宏这才从范慎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其实虽说他万分的不赞成那日士子游行一事,可他也不能否认士子们便真的没有任何收获,起码在游行之时让这河北道原本投效了崔氏的一些官员们感到了羞愧。并且在游行之初也确实是联络到了不少河北道内依旧心向朝廷的官员。 这是一个大收获,其明显就体现在了黎阳,范慎之所以要张宏等人来这黎阳,那也是因为黎阳城的县尉就是当日士子们所联络到的一位官员,而据说就这个不过八品的县尉。却掌握着不少河北道官员的资料。张宏等人想要在河北道有些作为,必定离不开这些官员们的里应外合。 在范慎的带领下,他们这些人当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去那黎阳县衙,而是来到了一处闹市间的小民宅内,而这处民宅也正是黎阳县尉武成仁的暗中产业。 由后门而入,先是边令诚与公孙兰,妖妖三人下了马车入内,随后才是张宏与楚图,最后范慎在这小巷中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这才小心掩上了门。 武成仁此刻正在宅院中等人张宏这些人,他与范慎兴许没什么交往,可与范子建却是极为熟悉,因为也不会无故去置疑张宏等人的身份。 在张宏一行人走入院中之后,武成仁当即便起身迎了过来,他先是与走在最前的边令诚擦肩而过,随后才走到张宏面前,打量着这个前些时日朝廷里传来的这位朝上最为年轻,也最为皇帝陛下所宠信的少爷,一时竟是不敢相信,如此一位年轻的少年郎眼下居然便已经是监察院的少府大人。 “微臣见过钦差大人。”再如何的不相信,可武成仁也肯定是知道此乃事实,他原本便不是那种顽固不冥之辈,不然也不可能一边投身在崔氏门下,一边却是与游行士子们保持着亲密的来往。 “武县尉客气了。”张宏没有表现的太过亲热,很随意的虚手一脱,随后便道:“值此国难之际,武县尉不必拘礼,想来你也是知道我等来意。” “下官知道。”恭身抬头之后,这位年过四旬的黎阳县尉很快便回复了他从容的模样,他望着张宏并不因对方年少权重而有轻视之意,同时也没有那些下官见到钦差时所应该有的惶恐恭谨之意。 “这位乃是宫中的边大人。”伸手指了指边令城,张宏介绍了一句,那武成仁便忙也见礼,随后他又指着楚图道:“这位乃是江南楚氏世子,我先前听说武大人当年科考时曾经与楚东则楚侍中有过来往,想来也应该知道江南楚氏的一些事情。” 看着这位神色冷漠令人望而生畏的青年。武成仁竟一时惊讶,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位便就是前年江南道传来消息中的那位世子? 江南道的事情,武成仁知道,并且知之甚详,他与江南楚氏的关系若真要深究起来,怕说是江南楚氏门人也并不为过。因此,此时见到了世子,他便也带了些了恭敬之色向楚图行了礼,不管如何,这位世子既然得到了楚侍中的承认,那便就是江南楚氏的世子。 “都不是外人,所以你不必忌讳,有什么便说什么。”径自走向这小院中的那处石案前坐下,张宏淡淡再说了这一句,他对武成仁肯定有些了解,不然也不会如此贸然的便相信此人。 瞧见这位年轻的少府大人如此开门见山,武成仁也不犹豫,他微微皱眉,思量了一番,便径自道:“回大人,河北道的形势眼下很难看清,虽说下官知道一些同僚同样对那河间崔氏谋逆之举甚为不满,可我所知道的,仅仅是与下官一样的文人,并且还是官阶很低的文人。因此,我们这些人所能掌握的情况便很少,只是大约知道现如今崔正礼与崔正贤兄弟二人都在魏州府。” 这些都是很基本的资料,张宏也知道。他犹豫了下,打量着这位虽不过四旬,却已黑斑白的黎阳县尉,也不知道是他言不尽详,又或着他真的知道的很少。 “关于为何河间崔氏迄今也不曾兵,又或是河北道兵力分布情况,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张宏皱眉问了句,口吻依旧显得平淡。 这个时候除了武成仁还站在张宏面前,便连范慎与范子建二人也都站在了张宏身后,所以在怀抱着那妖艳小女孩儿的少年面前,武成仁看着坐在张宏身旁的楚图以及宫中的边令诚,便不免苦涩笑了笑。 这是他的地盘,可他偏偏在这些人完全处于劣势。 “之所以迟迟不曾兵,据魏州同僚猜测,兴许是崔正礼仍在等待着山南东道焦王的旨意,而至于河北道大军的兵力分布……大人,下官这些人毕竟乃是文臣,再加上崔氏对此又是控制甚严,倒实在不知。”武成仁是真的没有隐瞒,他活在河北道原本便是忐忑不安异常艰难,又哪有机会去打探太多的消息?所以张宏真是问的有些为难他了。 轻叩着石案,张宏想了想,道:“我给你五日的时间,你试着去联络河北道上那些武官,我不相信河间道大军能够被河间崔氏完全掌握。” 这倒不是张宏刻意在为难这位黎阳县尉,因为河间崔氏与均州焦王毕竟不同,他没有皇室的名义,便不可能完全将河北道的各大营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虽说眼下河北道各大营似乎都处于河间崔氏手中,可其中肯定有一部分中下层的将领,还是心向朝廷的。 武成仁极为艰难的笑了笑,心想这位年轻的少府大人倒是雷厉风行,只不过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却正是难办,别说五日,半个月怕也办不到。 然而,他还不曾努力去说出话来,却突然察觉到他这小院中气氛变了变。随后就在他眼睁睁看着这少年以及面前这些人之时,这小院里竟然不知何时陡然而多出了一个人! 来人一身黑衣,脸面也被黑布而盖,武成仁一眼看到便瞬间变了脸色,他第一反映便是刺客,第二反映便是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张口欲喊。 可他毕竟还是没有喊出来,因为他看那刺客仿佛没有任何动手的迹象,突然而出现在这小院之后,反而是恭身站在了那少年右旁的女子身前。 看着那黑衣人凑近了那女子小声说些什么,武成仁真真是搞不清了眼前状况,他肯定猜不到那黑衣人的来历,以及坐在这少年身旁那女子的来历,只是惊诧而面色白的望着这些人,心中竟是一片空白。 …… 听罢了黑衣人的话,公孙兰蹙眉点了点头,挥手之间那黑衣人跃过围墙再也不见。她先是看了眼面前的黎阳县尉,又迎着张宏平静的眼色,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干脆道:“是山南东道的消息,平王殿下带信告诉你,说是河南道,都畿道,河东道三处大军已然围在河北道三处,只待你准备完好。” 这个消息来的确实突然,张宏一时间竟没能反映过来,他满是惊愕的想着,难道山南东道的焦王已然被平定了下去?可这似乎不太可能……但若是焦王依旧在山南东道,那平王殿下又为何会将这三道大军都压在河北道附近? 也是张宏如此思虑之时,却是不曾看到那黎阳县尉原本微微白的面色此刻更是再无血色,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刚刚听到的那女子所说的那几句话,并不是质疑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只是他完全不敢想象,一位朝廷的钦差大人,居然拥有这等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来源。 显然,公孙兰与先前那黑衣人必然都不属于朝廷,这一点武成仁是看得出来的。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章 胆大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章胆大 保证军情消息的及时传递,对于有着前世记忆的张宏来说,他肯定更能深刻的了解这一点的重要性,所以其实自从开始卷入这大唐纷争之时,他便已经是在努力营建一条完善的情报网络;在京城他要高不危安插四处的人手以及培养出来的那些人是一点,在江南道他与江南楚氏楚南轩联手布置的那一切,也是基于这点的考虑,而利用公孙兰的红鞋子来串联这一切资源,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张宏的一支独属力量。 这个情报资源完善不完善张宏并不能保证,可效果起码已经逐见成效。就拿这几日他收到的山南东道情报来说,如果没有红鞋子的那些人,没有江南道的韦和依着他的意思所营建的那些资源,想必身在河北道的他也不可能如此之快的便得知山南道的事情,毕竟就单论行程来说,从山南道到河北道起码也须要十天乃至半个月的功夫,更别提是在这种山南道与河北道还都处于戒严与外联络极为艰难的情况之下。 可张宏却在山南道平王殿下传递消息之后的五日时间里便收到了消息,这意味着什么?当然是意味着他手中所一手营建起来的这个情报资源已经具备了相当程度的可操作性,规模也已经达到了便连平王李隆基也甚为重视的地步。 对于这么一条来自山南道平王殿下的讯息,张宏断然没有猜疑的疑虑,他所须要考虑的也只是平王李隆基安排这些事情的初衷,到底是山南道的事情已经到了紧急的地步,又或者是平王殿下须要河北道配合酝酿出哪些声势,这才是张宏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接到这消息已经有几日了,武成仁自从那一日亲眼目睹了这位少年钦差手中所掌握的东西之后,也确实是再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而认真的为他做了些事情,可饶是如此,张宏也依旧不能确定,在眼下这个时机对河北道用兵是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这倒不是说在河南,都畿,河东三道的朝廷大军全力协助之下,张宏依旧没有把握平定河北道之事,只是因为在平定河北道这一事的基础上,张宏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一是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用兵让这河间崔氏灰飞湮灭,那可能存在的结局收场就是河北道平定了,河间崔氏也失去了兴风作浪的能耐,可局面却不太好收拾了,毕竟崔氏在河北道的根深蒂固绝非单纯用兵就能解决的,若是善后事情一个把握不好,那整个河北道都极有可能针对朝廷而爆出巨大的反弹,这种反弹很有可能不是张宏所能承担的;二则是暂且不动,也不去理会山南道平王殿下的那些安排,依旧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谋定后思动,而这样的策略,却难免又有可能耽误平王李隆基在山南道的安排。 所以说这个选择题真的不好作,张宏也必须得谨慎到小心翼翼。 …… “进退都在维艰,与其说我此刻是面临作出选择,倒不如说是我根本就是在走钢丝绳,稍有不甚就可能出现那种我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这一日,将武成仁所整理来的河北大营情况粗略翻看了一遍之后,张宏便再一次失望而抛在了一旁,其实他也知道以武成仁的能耐也只能搞到这些价值并不大的情况资料了,可他仍是难免会失望,这种失望兴许很大程度上都是针对他自己在河北道这几个月来的毫无进展。 如往常一样,安坐在这武成仁安排的小院之中的楚图接过了张宏抛下的纸册,他皱眉浅阅,随口道:“钢丝绳?”重复了句张宏口中这个他根本不能理解的新鲜用词,他也不会太在意这个细节,又道:“或许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其实我倒还是认为山南道的局面肯定是有了新的进展,而平王殿下之所以作出这些安排也不过就是试图让你在这边作出些配合罢了。” “就算是配合,我又拿什么配合?”张宏皱了皱眉,一手转动着石案上的茶杯,仰望着这入冬之时节唐朝的阴霾天空,颇为踌躇。 “武成仁能给的资料不多,可就从这些不多的资料中我们也可以大致猜得出,河间崔氏之所以按兵不动,恐怕并非是因为他们对河北大营的掌握力量不足,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在等着山南东道的焦王殿下,试图与其遥相呼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应当作出与平王殿下相期待的反映,阻止河北道与山南道的呼应。”一如既往平缓着语调,淡然而冷漠的楚图就好象根本意识不到他言中的那些反映,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真的很难做到。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再这么等待下去,应该对河北道做出反映,好为河间崔氏找些事情来做?”张宏了解楚图,所以也就很清楚的知道楚图的言外之意。 “河东道,河南道按兵不动,可都畿道却是可以动的,毕竟是楚显领兵,用起来也少些周折,我的意思就是让楚显作出对河北道用兵的态势,如此一来,河间崔氏必然会以为这是朝廷用军的前兆,他们不得不重视。”自然不会与张宏打哑谜,楚图很干脆的便陈述出了他的想法。 张宏思虑少许,其实楚图的这个提议他也考虑过,只不过他并没有楚图所考虑的这么简单直接,在他看来,他可以让楚显以虚兵之势而胁迫河北道,那河间崔氏当然也可能看穿他们的伎俩而毫不理会,若真出现了这一局面,他又该如何来收拾? 眼见张宏又是不语,楚图想必也是看出了张宏的疑惑,他犹豫了下,又道:“其实我等也不得不如此。这几日来妖妖与公孙兰也在外配合着武成仁四处收集消息,但进展始终不大。我等在河北道用的时间已经太多,据说朝廷上有不少人也颇为不满,这样拖下去对朝廷来说肯定是不可接受的;再者来说,就算河间崔氏依旧不动,那也并非真是不可收拾,我们也大可以让楚显的虚兵转化为实兵,干脆先拿下这卫州!” 若真是失去了卫州,那河间崔氏怕也必然得作出反映了,可这么一来,结局便很有可能是纯粹的兵力平定了河北道,后遗症也不会太小。 这一点显然还是张宏的顾虑,但顾虑归顾虑,楚图所言肯定也还是另一番事实,他在河北道这么拖下去,朝廷的不满也肯定会愈积愈重,到了某种程度很有可能会对他不利。 毕竟,军事与政事那天生就是孪生兄弟。 …… 也是张宏依旧犹豫不决时,公孙兰与妖妖恰好在此时推门回来,她二人入门便一眼看到此刻的张宏紧皱着眉,而楚图虽还是那一副冷漠的神态,但终究也是显得有些凝重,这让她二人一时间也是沉重了起来,在河北道的这几个月里,她二人总算是体会到了些张宏一直以来都背负在身上的负担。 有多重有多苦,那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起的。 “有什么消息么?”张宏看到妖妖与公孙兰,便强自打起了精神,他微笑迎着妖妖,让这个越来越喜欢粘着她的丫头坐在了他的身旁。 公孙兰摇了摇头,分明是看出了张宏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不过很快她便嫣然一笑:“虽说武成仁那处依旧没什么消息,可我却得知了另外一处的消息。” 迎着张宏疑惑的神情,公孙兰微微俯身,略显神秘道:“魏州那处传来了消息,说是礼部侍郎孙业仿佛在河间崔氏内部作出了不小的动静已经被崔正礼所察觉,这会儿孙侍郎正从魏州狼狈而赶回来。” 不出意料,那个胆大至斯居然敢亲身前往魏州的孙业果然还是被河间崔氏所察觉了。张宏心中实在是百味复杂,可同时他不免又疑惑了起来,要说孙业既然胆敢前往魏州,那就意味着朝廷在魏州肯定有着周详的安排来确保孙业的安全,以孙业其文人小心之心态,他是如何被现的,他到底又作出了那些事情? 提起这孙业,张宏便不免感觉此人真真是行事乖张了,半个月前的他是真不敢想象孙业与那些士子谋划了哪些事情,居然真是孤身而前去了魏州。 “知不知道这不小的动静,到底是哪些动静?”张宏顺口问了句,倒没有奢望公孙兰真能知道。 “具体还不知道,孙侍郎此刻也正向此处赶来……不过,孙侍郎似乎是找到了河间崔氏的家主,并且与其有过不小来往……”浅浅蹙眉而道的公孙兰显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 可张宏知道,楚图也知道。听公孙兰这么说着,他二人一时间都是惊愕当场而面面相觑! 谁能想象那个起初说是要采取从河间崔氏内部分化之,而利用离间计做出些事情的礼部孙侍郎,居然真把他的那些个不靠谱的计划给付诸实践了!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一章 释疑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一章释疑 针对河北道之事采取离间计而试图分化河间崔氏,这种策略对于张宏来说那根本就是孙业孙侍郎的异想天开,完全没有实施并且成功的可能性。可孙业却不这么想,他当初对张宏提出这条策略原本就不是信口开河,也确实有那么几分把握可以做成此事,原因并不复杂,张宏之所以对他的这条策略不以为然,那是因为张宏毕竟刚刚接触大唐真正的核心,有许多事情他只是知道表面,而不知本质;但孙业要比张宏知道的更多,早年便随在帝师身旁学习那些阴谋布局帝王心术的他对大唐许多常人不知道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情,都有几分了解。 也就是因为这些了解,他才能知道太平公主府那老狗与河间崔氏,甚至江南楚氏等等许多世家之关的关系瓜葛,这些瓜葛真要追究起来怕还要牵涉到当年的武皇陛下,兴许以孙业这个毕竟不是皇室出身的身份来看,他不可能拥有接触这种皇室隐秘的机会,可他却也没有必要知道太多;他只须要知道,自从武皇陛下过世以后,那老狗对于江南楚氏,河间崔氏这等真正的门阀已经失去了不小的控制力度,那便足够了。 既然那老狗已经不能再如当年那般控制着河间崔氏,那自然也便意味着在河间崔氏其中肯定存在一些可以被利用的间隙;而这种间隙便正是孙业提出离间计分化河间崔氏的基础,他在这河北道所须要去做的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便就是找出这间隙,然后加以利用。 而这一趟冒险前往河间崔氏的大本营魏州,正是因为他找到了这个间隙。 真说起来,其实孙业能找到这个间隙,倒还是要归功于范慎带他们前往卫城的那一趟。可以说,若是没有卫城的那一场士子游行之事,孙业也不可能从其中察觉出一些端倪。 张宏与楚图这些时日来始终对于卫城士子游行一事的幕后主谋百思不得其解,他二人也一直在试图找出那个人;而孙业也是如此,尽管表面上他与张宏等人甚少来往,甚至称得上是隐隐不对盘,可他们这些在河北道的朝廷之人所真正在做的事情,终究还是同一件事情。 …… 从魏州匆忙而退回卫州黎阳的孙业在县尉武成仁接应上他以后,便依着他的安排赶来了张宏等人现如今所暂居的小院之中,他入院看到院中那少年之后,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一扫这几日来狼狈的面貌,他的面上泛起了些微笑之意,而此时他的微笑却再不是以往面对张宏时的带着许多客套意味的微笑,显得极有诚意。 张宏明显是不理解今日里的孙侍郎为何看起来与往常十分的不一样,可这并不妨碍他此刻对孙业由衷的佩服,以及对随在孙业身后的那两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式人物的好奇。 “这一趟魏州之行,总算是做出了些事情。”在张宏遣退妖妖与公孙兰以后,孙业极为轻松的坐在了张宏身旁那石凳上,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面色依旧冷漠的楚图,又是微微一笑,指了指他身后的两位公子,道:“这两位乃是河间崔氏家主的大公子崔凌,以及三公子崔博。” 骤闻这两位公子的身份,张宏与楚图一时间确实是面面相觑,他二人对视之下,都能很轻易的从对方眼中察觉到各自的惊讶以及不敢相信。 在目光这等局面下,河间崔氏的两位世子出现在了此处,那意味着什么? “有些事情,到了今日孙某这才方便完全解释给张少府。”饮下一杯张宏为他斟倒的清茶,孙业坦然一笑:“其实自从我等来这河北道以后,张少府便始终对孙某存在不少戒备,这一点孙某是知道的,当然,我并没有怪张少府的意思,毕竟当年在江南道时,我始终担当了不太光明的角色,张少府也有理由提防我。可在今日我要告诉张少府的乃是:在这河北道,还望张少府能够信任孙某,我此番前来所身负的皇命,便是要完全辅佐张少府,这河北道的一切事情,还都是要你来决定的。” 如果说先前孙业所介绍的那两人已经为张宏带来极大冲击的话,那此时孙侍郎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便不出意外的让张宏惊愕连连。他看着面前这位神色极为真诚的礼部侍郎孙业,第一反映便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妖在何处?怎么看孙业也都不像在故弄玄虚的样子,他也确实没有必要在他实施他那个离间计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之时再来跟张宏玩这一出。 所以这让张宏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孙业的心思,他确实是不知道孙业这一番话究竟可信还是不可信。 “依你这么说,当年在江南道你确实是扮演着监视张宏的角色,而这一次在河北道却实实在在的是担任着辅佐张宏的责任?”张宏没有开口,反而是楚图淡然又问了孙业一句,他这一问那就完全表明了直到此时,他与张宏二人都仍是对他将信将疑。 孙业毫不犹豫而点头:“其实当初在江南道我也算不上什么监视张少府,那时我可有对张少府与你的事情指手画脚?” “既是如此,那为何当初在我等来这河北道之前你不曾解释清楚?”张宏皱眉,面对突然之间如此坦诚的孙业,他问出了他这时最大的疑惑。 “那个时候不好解释,就像我提议河北道之事的切入点应当还是分化河间崔氏之事一样,你不也是不能相信么?”微微笑了笑,孙业也不顾忌张宏会因为他这一句话羞恼成怒,他了解这个少年,也清楚张宏除了必要的城府之外,这么几许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而这些,便也就是他最为佩服这少年的一点。 思量少许,张宏便也完全明白了这孙业的意思,想想也是,以他现如今那等多疑的性子来看,如果在来这河北道之前孙业就跟他推心置腹,那他肯定更会认为这个孙侍郎居心叵测;而在这个时候推心置腹,那就容不得他不相信了,毕竟孙业确实是为他河北道之事做出了这等程度的努力,他也的确真是在竭力的辅佐着他。 “我不否认我还是有些疑虑,不过不管怎样,先前之事终究还是小可的不是,望孙侍郎您不必介怀。”张宏仔细斟酌了少许,还是认真说出了这话,表明他已经是愿意相信这位孙侍郎了。 这显然是在孙业意料之中,他摆手道:“那些疑虑恐怕还是不太相信我为何会如此心甘情愿而辅佐你吧?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要知道皇帝陛下来日须要你做些什么事情,而以那些事情的凶险程度来看,你都须要我这么一个人在旁辅佐,所以说我这么做也就是帝师与皇帝陛下共同的心思;当然,在江南道既然我已经观察了你么久,那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也是愿意与你一同去做那些事情的。” “这些,都是为了我大唐。” 对于孙业不动声色间的一番话,张宏先是惊讶,随后再没有半点疑惑,他之前总是在猜测这位孙侍郎的真正身份,即便是在京城时他要高不危所做的事情也是这一点,而在此时,他是真明白了这位孙侍郎到底是何等的身份,就仅仅单凭他此刻说出来的这句话,便已经足以让张宏断定,孙业与皇帝陛下之间的关系……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至此,对于孙业的疑惑,以及他二人之间的间隙便就如此淡去,而他二人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化解相互之间从前的那些不信任,除了是因为他二人此时的坦诚之外,倒更是因为眼下河北道的局势,让他二人绝不能再如以往一般相互猜测下去。 …… 心中放下了这件事情,张宏这才有暇去认真打量坐在孙业身旁的那两位公子,看着那二人都是银冠锦袍的高贵模样,以及面上那极为相似的居傲神情,张宏自然也能猜得出他二人出现在此所意味着接下来将会生的事情。 “你便是监察院少府张宏?从五品?”张宏打量那两位之时,崔氏大公子崔凌轻声开口,满脸不耐烦的他斜眼随意看着张宏,有着世家公子特有的刻薄与自傲。 张宏点了点头,却也暗自皱起了眉,他从这位崔公子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太友善的意思,难免便也会想到这两位崔公子前来的背后,怕肯定还会有着另一番注定不是他所能知道的故事,因此他便也只是随意言道:“正是在下。” 说着这话,张宏也看了眼孙业,显然是想知道这两位公子前来到底所为何事。不过对于他的眼色,孙业却仿佛视若未睹,他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眼崔凌,却依旧不不曾说出话来。 “真不知道父亲为何会相信你这么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你应当知道我河间崔氏但凡在朝为官的,那起码都是四品往上,你又凭什么在此与本公子说话?”轻佻的弹着一手兰花指,这位崔凌崔世子再也懒的去看张宏一眼。 大世家大宗族中可以培养出楚图,范慎这等才智皆是绝的大公子,也可以培养出楚连城,郑言等人那种风度翩翩始终进退有度的大公子,更可以培养出李挽良,张介良那种满腹腹黑,但终究也还算得上是头脑不俗的公子人物;当然也可以培养出这种十足的愚蠢,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白痴废物,也就是崔凌这等人物。 张宏再没有与此人说话的兴趣,他真的很好奇难道这位崔世子就真的不知道他河间崔氏此刻面临着何等重大的一件事情?难道他就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决定了他河间崔氏必然难逃覆灭一局?他如何还能自侍身份在此耀武扬威? “那是你父亲太过抬举在下。不过我倒也很想问你一句,脱下了你父亲所赐给你的荣耀外衣,你又凭什么能够在此跟我这个从五品的小官说话?”冷声留下这一句,张宏再不去理会这位愚蠢万分的大公子,他转身看向了那个神色虽说有些居傲,但终究还算得上是有些翩翩风度的崔博,突然语出惊人道:“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么,卫城士子游行一事应当出自崔三公子安排吧?”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二章 重点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二章重点 “卫城士子游行一事?”如同一个真正的毫不知情之人所最应该有的直接反映,崔三公子崔博逐渐收敛了他先前微笑自若的神情,惊疑不定而反问了张宏一句,他先是困惑随即却是略显艰难的笑了笑:“那件事情本公子也是听说了的,只是……张少府为何会怀疑本公子?本公子先前可一直是在魏州,与此地相距毕竟遥远。” 看着神色已经逐渐缓和了下来的崔博,张宏从对方那坦然自若的神情间瞧不出一分故作的城府,深沉之类的东西,崔博也真就象是对那件事情丝毫不知,有那么一瞬间,张宏甚至也怀疑他先前的推测似乎真是个错误的推测。 然而,最终张宏还是捕捉到了崔博的瞳孔有些细微的变化。 城府啊,深沉啊,这些玩意儿在崔博这种智商并不低的大家公子身上真的是不缺乏的,他们这些个自小便生活在家族熏陶之中的公子们对于那些东西的运用也早也达到了纯火炉青的地步,所以想要隐瞒些自己的心事,对于崔博来说,真的不难。 只是,张宏突然这一问毕竟问的太过突兀,事先的崔博也确实不可能料到张宏会问出这个问题来,所以那一瞬间的惊讶依旧没能完全掩饰下来。 张宏不再说话,就这么微笑的看着眼睛逐渐眯了起来的崔博,心里也是忍不住赞赏着对方的镇定。 孙业与楚图皆是在旁看着而并不出声,与孙业的饶有兴致相比,楚图完全是一副冷漠且嘲弄的神情,这神情似乎仅仅是在嘲弄着,这位崔三公子对于张宏的不了解。 尽管楚图也有些惊讶张宏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但他自然是清楚既然张宏敢这么问,就必然有着足够的理由。 “理由。”崔博不出意料的还是问出了这两个字,他在张宏那信心满满的神情下并没有强自死撑下去,他是个聪明人,从来都是,所以已经来到了黎阳的他不会因为卫城士子那件事情而与这位据说是深得皇帝陛下宠信的少年新贵产生不可化解的矛盾与冲突。 张宏轻笑,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是已经完全肯定了他的推测,其实自从得到消息孙业赶去了魏州之时,张宏与楚图便就研究过孙业前往魏州的目的。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可以拥有如此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挑动起整个河北道的士子豁出了性命也要反抗河间崔氏,这个问题真的很难解答,因为在河北道,对于士子们来说河间崔氏毕竟是真正的世家宗族,文流砥柱,所以即便对于河间崔氏眼下所行谋逆之事心存不满,可士子们也不至于会采取这样激烈的手段来反抗。游行?那可不仅仅是豁出了他们的性命,更几乎是彻底否定了作为文流砥柱的河间崔氏啊。”张宏轻声叹息,眯起了眼睛看向崔博的他有一种看透百事之后的晦涩阴沉感,他微笑再道:“可后来在得知孙侍郎前往魏州后,我忽然想通了,士子们的游行其实并不像表面看来那样是针对整个河间崔氏,而仅仅是针对河间崔氏里的某些人,比如崔正礼。崔三公子,这一点想来也是您的初衷吧?再者,能挑动整个河间道的士子,那就说明这背后之人必须得具备相当程度上的能量,在士子之间也必须得拥有极大的号召影响力,而这样的一个人在河北道真的很难找,我先前也根本不可能怀疑到是您河间崔氏里的某些人。可后来,当我意识到士子们游行仅仅是针对崔正礼之后,那么……一切似乎就不再那么复杂了。”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张宏叹息着,眼中满是钦佩而望着崔博再道:“崔公子啊崔公子,其实我还有一点始终不明白,您为何就能如此肯定崔正礼……此举必亡?” “这没什么不明白的,因为家父不希望二叔此举能成。”被张宏完全揭穿了以后,崔博反而笑的更为坦诚:“再者,我也不认为焦王殿下会是平王殿下的对手。” 真相大白。 其实士子游行一事原本便就是河间崔氏那位空有家主之名而无家主之实的崔博之父与崔博这位三公子两人合谋出来的手段,这个手段兴许对于河北道之事没有半点影响。可仅仅就河间崔氏来说,这其中的影响可真是绝非几言便可道尽,起码在有了崔博以及那些士子游行以后,河间崔氏崔正礼所依附焦王殿下而做出的这一件谋逆之事,便应当不至于让河间崔氏自此只能是一个曾经的存在。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便就是如此。 …… 不过,在崔博的话中,张宏似乎还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他仿佛是觉得这位崔三公子对平王殿下极具信心,这说明了什么?难道崔博从前便与平王殿下有过来往? 便就带着这些疑惑,张宏意味深长而看着崔博,他知道崔博与他的那位父亲是试图通过士子游行一事来向朝廷表明一些态度,这种态度对于朝廷来说很重要,对河间崔氏来说自然更重要。 “你凭什么会认为朝廷会相信你们,皇帝陛下会相信你们?”张宏又问,其实就他本心而言,他是不愿意太相信这双父子的,可他知道,皇帝陛下会相信,朝廷也会相信。 “这就是我今日与崔氏世子前来的原因。”崔博微笑,他能从这位年轻的张少府眼中看出些不信任,可他却也知道只要他与崔凌留在这位张少府身旁,那么朝廷就不会相信他们,他河间崔氏所面临的也不会再是个死局。 真是不知该感慨这位崔三公子的聪明,还是该赞叹河间崔氏这双父子的机关算尽。张宏在此时真是替那些个现如今依旧被关在牢里的士子们感到不值,就此时看来,那些参与游行了的士子们,所唯一拥有的价值,便是成为河间崔氏这双父子的筹码。 取得朝廷信任的筹码。 “日后,我希望卫城士子游行一事的功劳由范子建一甘人来承担,这一点我想崔公子应当不会有意见吧?”思虑良久,张宏既然知道朝廷会相信这双父子,那么他再如何的为那些士子不平,可终究也还是奈何不得,他只能最大程度的为那些士子争取日后的好处。 “好。”崔博笑颜更盛,毫不迟疑道:“士子们今日里能有这等心向朝廷之举,朝廷自不会忘了他们,我河间崔氏当然能够保证他们日后的仕途之路。” 不奇怪到了眼下这等关头,崔博依旧敢拿河间崔氏这面大旗来信口开河的说要在日后照顾那些士子,其实这时无论崔博也好,张宏也罢,他们都很清楚,即便今日里的河间崔氏行了谋逆之事,可朝廷依旧不会对河间崔氏赶尽杀绝。 原因不复杂,除了河间崔氏这百年名门的根深蒂固之外,还因为朝廷日后还须要用河间崔氏来平定战乱后的河北道,并且现如今太平公主权势赫赫之下,皇帝陛下与平王殿下,都需要这么一个百年名门,所以谋逆之后的河间崔氏……依旧会风光会荣耀。 这是一个无奈的事实,让张宏在此时感觉极为疲惫的事实。 …… 与崔博说了这些话,张宏再次看向孙业便自然也知道了孙业前往魏州的目的,无非是替皇帝陛下在争取一些东西,所以他便也不会再问,只是在与这位孙侍郎解释清了先前他二人之间的那些隔阂后,他很简要的将这些时日里他所得到的那些消息告诉了孙业,比如平王殿下传信中的,河南,河东,都畿三道大军的动向。 孙业在此之前肯定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去魏州是为皇帝陛下做事,而对于平王的动向肯定不会知之甚详,因此在听罢了张宏的这些话后他便陷入了沉思,明显也是在为张宏等人下一步所应该有的举动而做出思量。 楚图这会儿正打量着那位崔三公子,或许仍是在猜测着这位三公子此番前来究竟带来了哪些消息,哪些能够让他们在接下来与崔正礼的搏弈中取得先机的消息。而至于那位崔凌,河间崔氏的那位愚蠢的大公子,则仿佛就如此被众人遗忘,他在听了这些他根本听不懂的事情之后,也终于忐忑不安而闭上了嘴。 良久,孙业在结合了他从河间崔氏那些得到的消息,以及张宏给他的这些消息之后,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望向张宏,他缓缓道:“张少府,平王殿下的意思其实不复杂……您若真想知道平王殿下希望您下一步做些什么,也只须要考虑现如今大唐局势的重点究竟是在何处!” 现如今的大唐,都畿道洛阳城已被二王爷薛崇简控制,那便就剩下了山南道与河北道,而根本平王殿下所处的位置来看,似乎这两个地方都应当是眼下局势的重点所在。所以对于孙业的这一句话,张宏并不能第一时间抓住要点,他有些疑惑而看着孙业,却没有说出话来。 “崔正礼为何始终在这河北道按兵不动?无非是在等着配合焦王殿下,可焦王殿下这会儿似乎在平王那处依旧不能取得突破行的进展,所以崔正礼便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处境,进不得也退不得。因此这个时候平王殿下三路大军直逼河北道……用意自然是为张少府争取一些做大事的时机。”孙业乃是帝师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而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他对于帝王心术的了解绝非张宏所能比肩,此时半闭着眼睛的他,就像是那种对天下之事尽了于胸中的大智者,字字珠玑:“您恐怕依旧认为大唐局势最重之地,无非乃是山南道与河北道……可其实不然,张少府您应当仔细想想,眼下这场动乱,谁才是重中之重?” 如当头棒喝。 张宏猛然而睁大了眼睛,他认真看着孙业,忽然明白了这所有事情中的迷雾,他一字一句道:“京城,太平公主府,王公公。” …… 有那老狗的地方,其实才是眼下大唐局势最为重要的地方。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三章 分道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三章分道 眼下这场席卷大唐山南、都畿、河北三道的叛乱,就台面上而言,乃是均州焦王李重福打着‘清君侧,诛奸妄’的口号而引所致,可其实真正处于大唐权势金字塔中心的人却都极为清楚,焦王李重福不过就是台面上的一个幌子,这场动乱真正的核心还是京城公主府的那老狗,他才是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主使人物。 这一点张宏知道,平王李隆基也知道,可他二人并不能知道的却是那老狗*纵这一切的真正意图,所以他二人便只能依着皇帝陛下的吩咐奔波于山南道与河北道,试图瓦解那老狗的主要力量,从而获取平定这场动乱的大势。 思维的方向兴许并没有错,就眼下大唐局势来说,不管那老狗*纵这场动乱有着怎样的意图,究竟是不是简单的只是为了遏制平王李隆基入主东宫,张宏与李隆基二人似乎也都只须平定河北与山南二道之后,便可以让那老狗无力回天。 但在此时,当礼部侍郎孙业也又提出了一个令张宏不得不认真思虑的观点之后,张宏便忽然也意识到了,他先前所固有的思维方向好象并不是一个极端正确的方向,河北道与山南道之事固然重要,但除了这两处,有着那老狗的京城应当还是最为重要的一处。 张宏从前不曾意识到这一点,那是因为他毕竟还是低估了那老狗对于焦王李重福,或是河间崔氏崔正礼等人,甚至是整个大唐形势的影响,尽管自从江南道以后,张宏便一直不敢再轻视那老狗,可他到底不能知道那老狗真正的实力。 此刻,在张宏听出了孙业话中的提点之意后,他便当然也能意识到那老狗的重要性,而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明白了平王李隆基为何在山南道之事未平时便派出三道大军兵临河北道。 用意无非便是要他尽快定下河北之事,然后回往京城正面面对这一系列事件真正的幕后之人,公主府王公公。 可这样一来,平王李隆基的用意中便有一点让张宏生出了疑惑,他始终不明白平王殿下为何不亲自赶回京城面对那老狗,而是选择了为他减轻河北道的压力,让他赶回京城? …… 这个疑惑张宏最终还是压在了心底,他不会去怀疑在这件事情上平王殿下会有哪些居心叵测,所以在第一时间听罢了孙业的这些分析之后,他当时便有了决断,再不会在这河北道与崔正礼等人进行暗中的搏弈,而是直接选择了正兵压境。 刚来这河北道之时,张宏始终畏畏脚,那是因为他担心他若直接调遣大军来这河北道会遭受整个河北道的反弹,从而致使河北一事再不可收拾,所以他一直有着顾虑。可这时,当河间崔氏的世子崔凌以及崔氏家主的三公子崔博都站在了他身旁之时,那这些顾虑自然不会再是问题。 “调遣都畿道飞骑营大将军楚显率大军由河北卫州入境平叛。”这是张宏当时决然而与孙业共同做出的决定。 在做出调遣大军这个决定上,孙业其实并没有参与太多,他也果然是如他言中所说那样仅仅作为辅佐张宏的钦差而不会对张宏的决定指手画脚。 可随后在张宏的第二个决定上,孙业便表现出了些许不满。 既然是要平定河北道一事,那无论是张宏或是孙业,他这两个皇帝陛下的钦差终究是须要留下一个人在河北道的,而留下的这个人只能是孙业,这一点毫无疑问,毕竟张宏是须要依着平王殿下的计划赶回京城的。可问题就出在张宏走后,这河北道之事又该如何有条不紊的进展? 孙业的意思很简单,便是要张宏带着范慎赶回京城,留下楚图与公孙兰在这黎阳等待楚显的大军,随后协助他处理河北道之事;可张宏却并不赞同这一点,他的意思却是说,非但要带着范慎赶回京城,更是要带着楚图,公孙兰等人赶去卫城县与楚显等人汇合,随后才要楚显与楚图等人再来接应孙业。 一个是要将楚图就此留在身边,一个却是要为楚图找到强有力的保障后才会将楚图留在河北道;原本真是算不上什么分歧,也确实是个可大可小的分歧,可这其中所蕴涵着的深意那就绝对不能说是可大可小了。 张宏的意思,那根本就直接表明了即便是到了眼下这等时候,他依旧不能完全信任孙业,也依旧不会让楚图直接留在孙业身边! 很不可理喻? 确实是有点,毕竟孙业果断而留下楚图,原本就是为了防止张宏的猜疑,而刻意在他身旁留下了张宏的眼线,可饶是如此,张宏依旧不能完全信任于他,这让他如何能够心平气和?再如何的心思深沉,孙业在京时始终也是皇帝陛下与帝师最为看重的一个人,他何曾受过如此不留颜面干脆直接的不信任? 可张宏在这一次却是固执的没去理会孙业的不痛快,很难想象似他这么个心性谨慎从不愿去得罪皇帝陛下身旁任何一个红人的性子,居然能够这般干脆的不给孙业任何颜面,他甚至直到最后也没给孙业一点解释或者理由,便就如此强硬的将孙业与河间崔氏的那两位公子留在了黎阳县,而带着赶回来的范慎,公孙兰,妖妖,楚图等人径自赶去了卫城。 再如何的心中忿忿,孙业当然在这一点上也奈何不得张宏,如他所言,在这河北道,张宏始终是主而他只能是辅,再者,楚图等人显然也只会是听从张宏的意思,所以孙业就只能这么无奈的妥协。 后来,在送张宏等人离开黎阳之时,不知为何,望着那几辆打扮成商贾车队的马车,这位荣辱沉浮了大半辈子,随在教导过武皇陛下的帝师身旁有十多年的礼部侍郎孙业眯着眼睛莫名其妙的留下了那么一句他身旁黎阳县尉武成仁完全不懂,河间崔氏子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俊杰崔博崔三公子似懂非懂的感叹。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舍此少年郎,还能有谁人敢当?” …… 赶往卫城与楚显汇合的马车中,看着张宏满面疲惫之态的依靠着颠簸的车厢,楚图终于忍不住皱眉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孙业,也担心我在河北道的安危……可你要知道,就这么如此干脆的得罪了皇帝陛下这等信任的礼部孙侍郎,总归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再者来说,有公孙兰留下,以及她那红鞋子,你为何还要担心这许多?” 先前孙业在时,就张宏与孙业的这点分歧,楚图压根儿没有表示出任何态度,那是因为他对张宏的绝对信任,可信任并不代表楚图就没有个人的意见。 张宏依靠着车厢,半闭着眼睛,手指一如既往的缠绕着膝上妖妖的黑,轻声道:“在得知你们在洛阳城内遇到了让我束手无策的危机之时,我便告诉过我自己,再不会允许我身旁的人身陷那等危境,这是其一。” 深吸了口气,张宏强自坐好了身姿,也睁开了那双依旧清纯毫无杂质的眼睛,嘴角扬起一道微妙的弧度,似乎是在望向黎阳那处:“再者,孙业此人我看不透,所以我便本能的会防备着他,我也不认为留下公孙兰留下那些红鞋子刺客,便会让孙业对你们有所忌惮。” 有些话,张宏没有说,可其实楚图也懂。 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河北道孤身潜入河间崔氏的大本营魏州,成功的煽动河间崔氏现如今的家主,非但是带出了崔凌崔博那两位公子,更是安然而逃出了崔正礼的一路阻拦,那这孙业此人本身所具备的手段,以及他在这河北道到底有着怎样的能量,真的不难想象。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四章 等待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四章等待 “殿下,刚接到河北道传来的消息。监察院张少府两日前由卫州黎阳赶往了卫城,并且同时驻都畿道大军也在飞骑营大将军楚显的率领下抵达卫城。” 山南道邓州大营,中军大帐前的亲卫通传之后,这位相貌平平,身上气质也不过就像个寻常士子读书人的平王李隆基麾下大将军王平恭身入内,尽管此刻这位一切皆平平像文人更多于武将的儒将王大将军在朝仅有五品王府家将之衔,可其实谁都知道这么一个五品家将却绝对乃是平王李隆基手下第一大将,并且日后他也必将成为大唐天下的第一大将! 眼见平王李隆基只是随意点头似乎并不为他带来的这个消息而有情绪变动,王平忍不住前行两步,微微低头的他恭身又道:“殿下,虽说张少府最终还是依着您的计划而试图赶回了京城,可末将却实在费解,以张少府的性子来看,他如何会在殿下做出那些举动之后,毅然而放弃了河北道之事?” 张宏本性谨慎,几乎已经达到了处处如履薄冰的地步,这一点王平在京时兴许并不知道,可这么些时日下来,他伴在平王李隆基身旁,听起平王殿下对那少年的诸般评价,自然也能更加的了解张宏。所以就眼下张宏对河北道之事的态度。他是真的心存疑惑,要知道,在山南道焦王一事未平时,那少年决然而选择对河北道痛下狠手,原本就不是一件太明智的事情,尽管这本就是平王殿下的意思,可依着那少年的心性他应当不会如此简单的就完全顺着平王的意思而不顾河北道大局一事。 听闻王平这点疑惑,本来留在这山南道就存着栽培王平心思的平王李隆基这才丢下手中毫笔,缓缓抬头。 在山南道的这几个月里,平王李隆基显然清减了几分,面色也再不如在京时那般红润,不过也是因为这几个月里的劳心费力,李隆基消瘦的面上倒更多了些刚毅之色,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是隐隐泛着一股常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他并没有直接为王平解释这点疑惑,反而看着他这位手下第一爱将,轻声问道:“本王且来问你,你那位师兄,礼部侍郎孙业也一同去了河北道你是知道的吧?既如此,那你不妨大胆的再想想,父皇与帝师派了你与我在这山南道,而又派了孙业与张宏在河北道,那他二人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 孙业,提起这位师兄,王平心中便多少有些不自在,他自己很清楚,与孙业早年随在帝师身旁时,他便始终对他那位师兄心存顾忌。这顾忌兴许只是因为学习堂正兵法的他,不可避免的本能的会抵制学习一派阴谋论调的孙业,而这抵制,也正是缘由两人堂正与阴险的明显分歧。 不过,尽管王平堂正,可他终究还是随在帝师那等人物身旁十多年,他对于那些举一反三的东西当然也非常人所能及,只是微一思量,王平随即便言语间带着些疑问而轻声道:“这点末将也能理解几分。可先前河北道传来消息不是说,因为江南道之事,张少府始终是与孙业有着间隙而相互猜忌吗?这样一来,就算是孙业察觉到了殿下您的意思,可那张少府又如何会相信于他?” 李隆基目中呈现些许嘉许之色,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将能够在政治这等斗心斗智的问题中想这么远已经殊为不易了,他当然听得出王平说出这话,那已然是代表着他已经想到了张宏决然而对河间崔氏动手,那原本就是因为孙业的建议。不过这嘉许并没能持续太久,李隆基转眼便又道:“你只看到了表面而不能看到实质。你再想想,帝师派孙业前往河北道难道就真的仅仅是要孙业在河北道辅佐张宏吗?” 平王已将话点的如此透彻,王平当然瞬间便抓到了重点,他豁然抬头。迎上平王李隆基那双充斥着叹息与玩味的眼神,脱口道:“莫非……” “确实如此,帝师与父皇的意思当然不是要孙业仅仅辅佐张宏河北道一事,若本王所料不会差……这孙业怕以后都会随在张宏身旁!”断然而打断了王平的话,平王李隆基满腹叹息,孙业此人的才能他当然极为了解,而也是因为他了解孙业那登峰造极的大局谋断力,所以在过往的那些年中他不止一次暗中争取过孙业的辅佐,可却实在不曾想到皇帝陛下居然在这一次如此干脆而便将孙业留给了张宏! 由此可见,那少年成为父皇手中最利的一把刀已成定局,再无改变之可能! “本王知道这一点,孙业自然也能知道,所以既然孙业日后都会留在张宏身旁,那你以为他二人之间的间隙能存在多久?虽说张宏生性多疑,可在你那位师兄的手段下,你认为张宏能够疑虑孙业多久?”不给王平震惊的机会,李隆基淡然而又陈述了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 王平当然知道他那位师兄如果要争取张宏的信任,那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他很愿意相信这天底下若单就把握人性人心而言,孙业绝对堪称大唐第一人。 至此,王平对于那少年离开河北一事便再无疑惑,他也隐隐明白,其实张宏决然而对河北道动手,原本便是平王李隆基与孙业之间一次完美的配合,只不过这次配合中,显然还是孙业成就了平王殿下。 李隆基望着他手下这位大将目光深邃,毫不客气的说,他知道王平这时的想法,也知道王平的想法其实并不完全正确。他肯定更了解张宏那少年,所以也想得到,与其说是孙业配合了他让张宏决然而对河北道动手,倒还不如说是张宏在想通了某些事情以后,主动配合了他。若不然……仅仅就凭孙业,断然是改变不了张宏的决定的。 孙业确实对人心人性的把握极为独到,但王平没想到的是,孙业此次面对的乃是张宏这个少年,而非常人,而这一点,李隆基自然想得到。 “不过……殿下,末将还有一事不明,您为何会在眼下这等局势间选择对河北道动手?就仅仅是因为前几日韦和查到了山南道焦王的粮饷物资原来根本就由河北道而来,这才决定断焦王后路?”自从几个月前王平犯了那次错误以后,他当然在意识到了他某些方面不足的同时,也知道平王殿下此次前来本就是要栽培于他,所以他也确实针对他这方面的不足而刻意上了心。 “韦和查到的只是其一。”平王李隆基拥有极好的耐心来栽培王平,即便他下意识的不愿意事情会展的那种地步,可他必须得保证若有一日张宏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需要有一个心腹可以与孙业,或是张宏抗衡。而每每李隆基想到这一点他便忍不住一阵头痛,他知道他那位父皇是要张宏来平衡他,与他那位姑姑。可他同时却也知道,若皇帝陛下就如此一味而信赖着张宏,那有着孙业辅佐,却也同时拥有江南楚氏这等世家实力,以及范慎那等天资惊人之人的张宏,必然会走的很远很远。 远到,便是他也不敢去想他是否还能完全控制得了将来局面! “至于其二,便就是本王也得到了京城的消息……王平,难道你真不曾注意到这几个月里京城方面实在太过平静了?”李隆基微微皱眉:“这种时候如此平静,那老狗……实在让本王很难安心。” 王平自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也是因为平王殿下这些担忧让他再没有话来。帐内的氛围也显得沉重起来。 “所以在眼下这时让张宏回京,便就是这个意思。”李隆基喃喃道着,心底何尝不知他再如何的防备张宏,可京城之事他却也必须来用张宏,因为就眼下这局势看来,他在京城真正能够独挡一面的人,除了这个还算可以信任的张宏之外,竟再无他人! “罢了,这些事情你也不用再理会,你只须接着监视着焦王大军的动向便可,既然他已经是抵达了商州,那下一步的意图便不言而喻了,下去准备一番,万不可被焦王再次杀个回马枪。一切仍依计行事,调遣河东道大军前往京畿道准备迎战吧。”稍为一顿之后,见王平仍就陷入沉思,平王李隆基摆手吩咐了如此一句。 这让王平心神一紧,想起过往那些时日里焦王大军在山南道针对他们这些人的处处围杀,也再不敢心有旁骛,凛然道:“末将领命!” 看着王平退出中帐,李隆基试图拿笔继续批着京城来报,可这会儿的他却再不能定下心来,他想起京城那老狗这几个月来反常的安静,也想起焦王大军驻扎在的商州与京畿道仅有一线之隔,便终于忍不住深深的叹息了声。 “京城长安,才是这场动乱的核心之所在。” …… “不用担心朝廷大军的来势汹汹,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么此时的那少年应当是赶回了京城,毕竟,京城长安才是这场动乱的核心所在,这一点那少年应当看得透彻。”同一时间,当飞骑营大将军楚显率大军而兵入河北道,一路横扫卫州境内各县各城之时,魏州河间崔氏的后院大花园中,尚书左仆射崔正礼也说出了这样一句一针见血的话来。 坐在他身旁小心为他斟着清茶的便正是他那位胞弟崔正贤,与崔正礼相比,崔正贤明显年轻许多。同样留着三存胡须的他并无花白之意,今天的他乃正是一身锦蓝色儒袍广服,他皱着眉,听着兄长的这些话,略有担忧道:“话虽如此,可王公公毕竟牵制不了这所有的朝廷大军,那少年即便是真回了京,可河北道毕竟还有着那位礼部侍郎。” “你是在顾忌着孙业?”崔正礼微闭双目,自有一派威势之时也显得淡然,他摆手有几分不在意的模样,道:“不用担心,孙业到底是个文人,行军打仗这等事情他插手的效果不会明显,而我反倒更担心那位突然崛起的飞骑营大将军,在京时,我便始终看不透此人,也真是不知道这位将军为何就能够崛起的如此之快,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能耐!” “兄长,您若真想知道此人的能耐,为何又始终隐忍而不许我河北大军反击?”崔正贤顺口接了一句,而这也正是他这几日来劝说他兄长最多的一个话题:“楚显来势太急,兄长即便不计较一城的得失,可长久下去,我河北道的军心却终究难逃影响……依我的意思,不若派出那几个三心两意的大营将士?一可试试这位飞骑营大将军的能耐,二则同时清洗大营中对我崔氏态度并不牢靠之人。” “还不到时候。”崔正礼抚冉叹息,他如何不知这么拖下去,他河北道本就不够牢靠的军心会更加的溃散,可他确实没有办法。 “兄长!此时确实已经是到了时候!我河北道与焦王殿下那处的联系路线已然是被李隆基所察觉!此时我等不能再完全期望焦王殿下的胜利了!是时候主动出击了!”崔正礼越是淡然,崔正贤便越沉不住气,他真是不理解为何兄长会那般的依赖王公公与焦王殿下,虽说眼下他河间崔氏已经是完全依附了那二人,但作为统帅整个河北道大军的他们,也应当主动做出些什么来! 崔正礼自是注意到了他这位弟弟的急切,可他依旧不放在心上,只是轻声言道:“我说不是时候就不是时候,正贤,我们要忍耐,要等待。”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焦王大军入京之时,或是王公公传令之际!”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五章 死寂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五章死寂 京城长安。 秋日的黎明总是姗姗来迟。尽管这时已过了鸡鸣时分,可等在长安城东城们处的年轻男人却还是不能看清官道上的情况,他的神色有些冷漠,紧皱着的眉间也泛着焦虑,不停的在城门处踱来踱去的他,视线始终不离城门外的官道。 也是他如此而焦虑时,在城墙上微弱火把的映衬下,年轻男人的神色突然一滞,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随后,竟是没有半分犹豫的便抬脚走上了官道。 不远处,马车的声音渐渐传来,年轻男人仿佛并不担心来人并非他所等候之人,只是神色间略显焦急的他便就如此大步迎了过去。 马蹄声愈来愈近,年轻男人不过刚刚停下脚步,那一辆罩着青布的马车便骤然而停在了他的身旁,惊的他慌忙躲闪之余,也微皱着眉看了眼驾驶马车之人,冷声道:“范公子,您这一路辛苦了。” 驾驶着马车之人同样也是名年轻人,他的神色倒是显得轻松。尽管眉宇间泛着疲惫之色,可他依旧在勒停了马车之后,微笑道:“高大人勿怪,只是这一路上大人催的实在太急……” 便在这时,马车的帘子也被人掀起,从中走出一名面色苍白全然倦色的少年,少年约莫十七上下,虽然紧皱着眉,可眼中却是极为坚毅,他一手撑着马车,轻身跃下之后,仿佛并不曾看到等在他身前的那年轻男人,只是径自将眼睛放在了正前方的城墙之上。 始终等在这处的年轻男人再顾不上与那姓范的年轻人说些什么,他似乎是不敢打扰这从马车中走出来的少年,谨慎的走到那少年身后之后,过了少许,他才恭声轻道了句:“大人。” 少年仍是不曾回头,依旧望着城墙那处的他只是留下一句:“走吧。”随后,便就如此走在前,一步步而走向城墙,走向长安城。 城门敞开,少年在城门处并不曾停留,毅然便踏入了城内,尾随在他身后的便还是那年轻男人,而马车也始终不敢走上前,只是在那姓范的年轻人驾驶之下,不再生太大声响的缓慢行驶。 “不危。我回来的消息并没有人知道吧?”少年突兀开口,打破了一路上的沉寂,也打破了这黎明时分长安城的寂静。 年轻男人自然便是高不危,他始终留守在长安城的王府胡同,便理所当然的会在第一时间得知大人回京这消息后前来迎接。只是这时听到大人问话的他似乎是有些紧张,他犹豫了下,才道:“不危不敢走露消息,只是想来宫里会知道,公主府同样也瞒不过。” 少年点了点头,不以为意,他当然知道尽管他此次回京一切本就计划的极为隐秘,可对于那些真正想要知道他动向的人来说,再如何天衣无缝的计划也都只能是颓然无功。不过尽管如此,可他仍是问道:“除了宫里与公主府呢?” “宁王殿下。”高不危沉声又应了句,也不待大人问,便又解释道:“大人想必不知,长安城在几日前已然戒严,若非有宁王殿下口喻,这城门是不会在此时打开的。” “城里情况现下如何?”骤闻长安城已然戒严,少年神色一紧,若有忧虑道。 高不危紧随不曾停下脚步的少年身后。道:“很不好。” 随后,在少年陷入了沉思而不再开口之时,高不危也不再说些什么,他这一行人走在这寂静的长安道上,便也只能看到秋风下,那萧瑟的落叶随之起舞,出飒飒作响的声音之时,也更为这长安城添了几分寥落之意。 …… 刚刚从那战火弥漫的河北道脱身而一路急赶回了这长安城,张宏确实是有些不太适应,他感受着这份独属京城长安的平静,不知为何竟忽然想到了一个词语。 死寂。 是的,确实是死寂,张宏在这一瞬间仿佛也突然明白了平王殿下要他立即赶回京城的原因,这长安城也的确是处处透露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来……那些事情不可避免的还是要生了。”如此而想着,再不曾开口说话的张宏在天亮之前终于赶回了王府胡同,也便是张府,他的家。 站在那曾经热闹过的张府门前,张宏思绪不禁又飘向了江南道那处,他想起了阿娘,也想起了玉儿,在这个最不应该想起那些人的时候,张宏竟突然觉得他的阿娘,他那个未过门的小妻子似乎都仍在家中等着他。 这让他有些激动,下意识的便要走上台阶。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台阶,因为挡在他面前脚下的那一块匾额实在太过刺眼。 曾经悬挂在大门上的‘张府’二字,现如今却是静静的掉落在地上,而无人理会。 “怎么回事?”皱着眉的张宏,声音异常清冷,他并不知道他的家为何会沦为现如今这等模样。可他清楚的知道,他临走的时候留下高不危,原本便是要他为他看守他的家的。 高不危苦涩的扬了扬唇角,并不为大人面上的冷意而惶恐,他叹息道:“自从大人您去做了那些事……您便应当知道,京城里毕竟有许多人是不想你去做那些事情的,所以眼下这等情况,便就是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不危,阻止不了。” “李年等人呢?”声音愈的清冷,张宏显然是在死死的压抑着他的怒意。 这个家,是他这一世全部的寄托,也是他誓要守护的唯一。 “大多受了伤被我遣散,送回公主府了,大人……您是不知道,若非有着宁王殿下的庇护,恐怕家里早就被那些轮番来的人给拆了……”似乎是心有余悸,高不危想着那一波*前来骚扰于他的人,便忍不住愤怒,也忍不住无奈。 张宏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当然知道仅凭高不危是阻止不了那些人的,只是,他也真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胆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便欺负到了他的头上。 尽管有着皇帝陛下无上的恩宠。可张宏在京始终没有太多根基,江南楚氏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这些事情上为他出头,所以他若不在了京城,那他的这个家,便只能是任人宰割。 幸好,早便安排了阿娘等人离开京城,前去了江南道…… “谁是第一个?”扬了扬眉,张宏紧紧的攥着拳,声音依旧平静。 高不危顿:“礼部尚书,崔缇。” 张宏豁然转身。迎着高不危刺骨的恨色,他似乎是有些不太相信。 毕竟,在这个时候可能会针对他的人,可能是河间崔氏的人,也可能是焦王殿下的人,更有可能是那老狗的人,但张宏怎么都不敢相信居然会是那礼部尚书崔缇! 难道他就不忌讳皇帝陛下吗?难道他就不忌讳太平公主殿下吗? “大人,想必您还不知……崔缇早便是了那老狗的人。”高不危给出了一个让张宏再不可能怀疑的解释,其实他知道张宏先前为何不信他,因为他与崔缇始终有着深仇在内,而张宏会第一时间怀疑高不危是借次抱怨也不足为怪。 微微一怔,张宏突然笑了起来,他轻声道:“这还真是个让人惊讶的意外呢。” 他似乎是极为平静,在听到崔缇之后,表面上的他似乎也真是不再那么愤怒了。 可在他踏过那匾额,走入张府之时,他却突然又道:“不危,你有杀崔缇的借口了。” …… 相较于正门外的荒败而言,府内的情况也并比之好上几许,除了前院里那些以往下人种植的花花草草早已被践踏的凌乱纷纷之外,更有几分房门已经是被砸的面目全非了,而这等情景落在张宏眼中,无疑只能是让他更加的愤怒。 可这种愤怒不知为何却逐渐化为了无奈……张宏这一刻,也确实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他忽然觉得如果他之前所做的那一切,现如今所拥有的这一切,连他的家都不能保护的话,那他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前院议事厅,这个以往每每有事时他们议论决策的地方,在张宏走后便就成了高不危栖身之地,或许也是因为高不危的存在,这议事厅中倒还一切如旧,书案上的一尘不染也确实是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张宏的不适。 “大人,您不必如此,您应当知道,那些人之所以在您走后如此对你。只是因为他们太怕你。”范慎毕竟追随于张宏在江南道,他确实是很了解张宏,所以他便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张宏的颓废,察觉到了张宏的无奈,这让他有些不安。 张宏回身看了眼随着他走进来的高不危与范慎,忽然笑了出来,尽管这笑中仍有颓然之意,可毕竟已经有了怨气在内,他道:“怕我?可那又如何?” 又如何?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高不危与范慎竟是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张宏,便也当然不可能理解这个家对于张宏而言,究竟是何等的重要。 深呼吸了一口,眼见范慎与高不危皆是沉默了下来,张宏便也强起了精神,他是无奈是颓然,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放弃。 早便知道再不会有退路的他,也根本不会放弃。 “说说看,城内具体有哪些事情生。”坐在了书案前,张宏简单看了眼高不危这些时日里忙碌的案卷,开口便问。 与范慎对视一眼,高不危忙上前几步,恭身道:“大人,自从山南东道,河北道那些事情决然而被抬上于台面上之后,长安城里便已经不够安稳了,虽说公主府的那些人,如窦怀贞,岑羲等人在太平公主殿下的压制之下并无异动,可长安城内不少的宗族世家都已然是蠢蠢欲动了,尽管迄今也并没有明面上的动作,可不危却是知道,那些人都在等待公主府内那老狗的意思……” 张宏早便听太平公主说过长安城里不少的世家都控制在那老狗手里,所以高不危提起的这一点也并不会让他太过惊讶,只是当他听说那些世家都已然蠢蠢欲动之时,他也似乎是明白了平王殿下要他赶回京城的原因。 “难道皇帝陛下就不曾有任何反映?太平公主殿下呢?”张宏皱眉不曾开口,反倒是范慎第一时间开口问了句,他确实也有问这一句的理由,因为他很清楚那些世家中有他范氏一族。 高不危先是看了眼张宏,瞧大人并无开口阻挠的意思后,他才道:“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殿下都没有任何反映……太平公主殿下在此事中想来是不会干预任何一方了,而至于皇帝陛下,他似乎仍是在等。” “他在等一个出头之人,毕竟这种事情他是不可能亲自来做的,若是他做了,那日后平乱以后,他又该如何处置这些宗族世家?全杀了?不可能,且先不说是否杀得完,就这许许多多的大小世家,若真杀了,那对皇室而言也必然是个极大的恶劣影响,所以皇帝陛下肯定会选择怀柔……虽然日后这些世家总会被一一秋后算帐,可毕竟眼下还杀不得。”张宏唇角勾起一道极具讽刺意味的弧度,他冷笑道:“而我,就是这个出头之人,等我平定了这些世家中的大大小小之事,再由皇帝陛下来收场,这一可利于皇室收买人心,二也不至于引起不可控制的局面。” 只是后来,这所有的恶名必定全被张宏一人所背负了。 这点范慎清楚,高不危同样清楚,可他们这些人都只能无奈而成为皇室手中的刀…… 看着他二人的沉默,张宏自然也是知道他二人的担心,无非鸟尽弓藏,兔死走狗烹之类的事情……可他却并不担心这一点,这并非是因为他知道皇帝陛下日后还要用他,更是因为他知道他不会成为皇室手中的刀! “不用担心,既然皇帝陛下与平王殿下敢如此用我,我自然也有信心处理好这件事情……”平王殿下要他此刻回京的原因,便就是如此。张宏看透了这一层,便也开始着手安排京城里的这些事情,他既然不想成为皇帝陛下手中的刀,那他自然也得做些什么。 “埋了三年的棋子也是时候用用了……”淡然而喃喃道了一句,张宏冷笑不止:“既然是皇帝陛下想要我来对付这些世家,那我自然得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即刻去办,唤王冉,郑言,吴戈三位公子前来!” 这三人,便正是京城三大世家中现如今最有可能成为各自下代家主之人;而同时,这三位公子,也是早在前往江南道之前,张宏便利用太平公主殿下布置下的棋子! …… “可这样一来,大人回京的消息难免……”高不危一惊之后,似有疑虑:“大人,您毕竟是奉皇命而前往河北道,这突然出现在京城恐怕不好解释,再说,河北道那处的事情……” “不好解释?我有必要跟谁解释?”张宏反问了一句,坦然道:“你先前也说了,皇帝陛下可能知道我回来了,太平公主殿下那处同样也知道了,可他们却依然都会假装并不知道我回来,这是为何?无非是保持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而正是基于这个默契,所以皇帝陛下肯定不会承认我回来了,既然皇帝陛下都不会承认,那还有谁敢说我回来了?” 很难理解?其实不然,简单来说,也便是张宏很清楚,河北道那处的功劳是皇帝陛下给他的好处,而京城里的这些事情同样也是皇帝陛下让张宏背的黑锅,有得必有失就是这么个概念。所以河北道的功劳必然是张宏的,而京城里的这些事情,也必然是须要张宏来办的。 因此,没有人敢去质疑皇帝陛下的这个心思,不管有没有人看透。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六章 威胁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六章威胁 郑言、王冉、吴戈三位公子赶到王府胡同处张宏府上的时候。已经是约莫晌午时分了,而这个时候的张宏却也正与高不危,范慎等人在用着简单的午饭。午饭确实简单,惜日热闹融融的张府,在阿娘等人离去之后,便也仅留有两个下人在此服侍高不危的日常生活,所以议事厅这张桌子上便也仅有两样简单的素菜。 兴许张宏猜不出这三位名门公子在看着他们这些人吃着此等简单饭菜时有着怎样的心思,可表面上,他却似乎是根本不曾在意这三人的到来,他也依旧是一边为妖妖夹着菜,一边简单的裹着腹。 从这三位公子进门,到张宏等人用罢午饭,张宏除了在起初不曾回头的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会过这三位公子,他甚至在他吃饭的时候也任由这三位,近些时日来在京里大有水涨船高架势的三位名门公子站在一旁看着,而并不曾请他们落坐。 显得极为无礼。 仅有的两个下人在张宏等人用罢了饭后,恭谨的开始收拾桌上残羹。张宏看了眼公孙兰,并没有说话,可后者却已然会意,忙带着妖妖随下人们一同走出了这议事厅。只有高不危与范慎留了下来。 张宏信步起身,还是没有去看依旧站在桌前的三位公子,他径自走到厅中最上的书案前,坐了下去。随后,他抬头,正好迎上了这三位出身名门的公子目光。 郑言,吴戈,王冉三人今日里是同时赶到张府的,这说明了什么?当然是说明了在这两年里他们三人依然保持着较为密切的往来。 而属于他们三人的密切往来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这三人,谁都不曾忘记过他们与张宏的那些协议?还是意味着在过了这两年以后,已经初步掌握了各自家族一定权势的三位公子,这是在向张宏进行着某种程度的示威,已经不再甘心在暗中被张宏所操控? 这一点张宏也很好奇。 三人中,郑言显然与张宏最不陌生,毕竟当初张宏曾经因为郑家的那位纨绔而与这位公子打过交道,所以张宏先去看的,便还是这位公子。 与当年并无太大变化,愈沉稳的郑言在迎着张宏目光时,微笑的极为内敛,不卑不亢。 而至于吴戈……这位当年最为歇斯底里,也是张宏最为不看好的公子,在这些年里明显有了不少长进,他已经再没有了当初那等大家公子特有的跋扈意味,此刻望着张宏时,竟然显得卑微,显得谄媚。 当然,这种卑微与谄媚。在张宏眼里跟黄不学那种纯粹的谄媚有很大不同,而张宏也更倾向于,把这种谄媚,看作时吴戈吴大公子一种自我掩饰与保护的手段。 王冉。 张宏记得很清楚,他那一年最初遇到这三位公子时,这位王公子仿佛隐约是三人中的核心人物,无论是才智又或是风度,这位王公子在这两年之后,也依旧是显得与他二人不同。 此刻王冉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淡然气质让张宏觉得有些熟悉,他在这一时间也似乎是忽然在王冉身上,看到了那位礼部侍郎,孙业孙侍郎的影子。 谁都不简单,尤其是在经历了三年谈不上荣耀的崛起之后。 不过,尽管三人望向张宏时神色并不相同,可张宏却也依旧能够从其中察觉到一些共同之处。 便是怨恨,并不浓郁的怨恨。 毕竟,当年这三位公子之所以愿意与张宏订下那些协议,那也是因为他们三人当初是被张宏所威胁。尽管这个协议对他三人而言,百利而少害,但素来便心高气傲的三位名门公子,被张宏这等贫寒出身之人所威胁。那原本就是种侮辱。 …… “我知道你们依旧会怨恨,依旧会不甘心于当年的那件事情,即便是到了今日,想必你们也依旧会认为当年你们之所以被我胁迫,那是因为我的剑走偏锋让你们一时大意了,你们也肯定还在想着,如果当年你们再小心一些,便肯定不会受我那等侮辱,从而被我胁迫。”望着这三位公子,张宏缓缓开口,他并没有掩饰他在看向这三位公子时,是一种完全俯视的姿态。 张宏的话并没有让郑言有些情绪的变动,这位郑公子也依然是沉稳的微笑着;而吴戈却是笑的更加卑微谄媚。 也只有王冉开了口,这位才智最让张宏欣赏的王公子在微笑之后,用一种隐藏着讥诮之意的口吻道:“不甘心又如何?纵然我三人再如何的瞧不起你,可也必须得承认,当年悍然而拿下我三人,是你的疯狂,但更是你的独到之处。这一点,不管换是何人,怕在当年那种形势之下,也都不敢拿下我三人吧?” 张宏忽然笑了起来,他望着这位王公子笑的极为开心,王冉这话也确实透露了太多的信息。他眯着眼睛,极是突兀的微笑言道:“所以,今天的我便拥有了俯视你这三位名门公子的资格。” 王冉撇了撇嘴角,不再说话。 张宏身后的高不危与范慎同时微微垂下了头,苦笑不已。谁能想到大人与这三位公子的开场白居然会是这样的一种形式? “不过不管怎样,你们也都必须得承认。你们之所以能够有今日,那也都是我的功劳。”收敛了微笑的张宏显得淡然自若,他仿佛是随意提起,道:“郑言,你原本不过是郑家的庶出子辈,才智虽说不俗,可终因你的出身而限制了你的前程,但此刻的你却已经成长为郑家内定的下代家主,原因何在?想必你也清楚。” 郑言微笑恭身,不曾说话,却是心知肚明。 “吴戈,听说你那位以往在朝只是一小小书吏的父亲,现如今却已是户部员外郎,并且在家中也拥有了极大的话语权?”看向吴戈时,张宏下意识的再次微笑,他喜欢吴戈现如今面对他时这种卑微的姿态,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心理变态,只是因为他能够从吴戈身上,看到他这些年的努力。 “全劳大人栽培!”吴戈卑微曲身,他自然知道如果没有这少年利用太平公主的权势在他家中做出那些事情,那他与他的父亲……此生都只能是吴家的边缘人物。 张宏摆手笑了笑,看向王冉,然而却不等他开口。那位王公子已然坦然道:“我就不必你说了,我也承认,现如今能够掌握王家上下八成话语权的我,都是因为你与那位高大人这两年里的安排。”顿了顿,他没等张宏表示些什么,便又是轻笑道:“不过,今日里你唤我们前来,想来不会是叙说这些无聊的事情,来证明你的手段强大吧?如果仅仅如此,那你大可不必白费唇舌,你给我们的屈辱。以及你给我们的荣耀,我们……都会铭记在心。” “很好。”张宏微笑,他确实很喜欢王冉的坦然,以及这份淡定:“既然你能够说这些,那想必你还有别的话说,不妨一并说出来。” 显然,王冉并没有料到张宏的顺水推舟居然如此的直接,他在那一刻也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他可以对张宏不够恭敬,但并不代表他就依然可以轻视张宏。 对于这少年,这些年里的他,早已是爱恨交加了。 “依常理来说,此刻的你应当是在河北道,等着皇帝陛下给你天大的功劳。可此刻的你却出现在了京城,那便只能证明,京城里的某些情况已经引起了你的注意,你此番回来,怕也便正是因为京里的这些事情。”到底是王家实质上的掌权者,王冉对于眼下京城局势的认识肯定要比郑吴二人来的深刻,他说出了这些话,便再没有了顾忌,径自又道:“所以,我想要知道的便是,在这些事情中,你需要我们扮演怎样的角色,做些怎样的事情。”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要你们来做这些事情?”张宏突然问,面色玩味。 这句话倒是王冉为之一怔,他完全是摸不透了这少年的心思,今日里张宏突然来见他们,除了是因为京城里的这些事情,那还能有什么事情? 可也是他疑惑全然时,张宏却莫名一笑,道:“开个玩笑。不错,我这会儿唤你们前来,确实是要你们配合我。”察觉到王冉有些许恼怒,张宏也不介意,一手轻叩着:“我需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便就是在你们家族长辈可能会有所举动的时候,一举破坏他们的计划,甚至于拿下他们,暂且不允许他们再出现在京城!甚至……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你们的父亲。” 无疑于炸雷。 尽管这三位公子来时便相互议论而猜到了这点,可真当张宏说出来之时,他们也仍是不能完全接受。 毕竟,这个时代原本就是注重礼法的时代,而他们这些个大家公子自小所接受的教育便也正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之思想,所以要他们这等无礼而对各自长辈动手,他们肯定会觉得为难。 这些为难很轻易的便被张宏所捕捉,他笑了笑,别含深意道:“我要你们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那是为你们好。你们可以想想,如果你们不来做这些事情……那真等我来做,怕不仅仅是不允许他们出现在京城这么简单了,甚至连性命也可能不保。” 依旧是沉默。 三位公子皆是皱眉而不出声。 这很正常,便是高不危与范慎也都知道,他们若真依张宏所言来办了,若成事,则他们便很有可能成为各自家族实际上的功臣,从而顺理成章的更上一步。而若失败了……则根本就是万劫不复了。 谁都不是张宏,谁都不可能拥有张宏那种一往无前的大豪迈。 当然,这也不是说张宏是多么的勇敢,只是因为张宏素来便没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他便敢赌。而这三位名门公子,且先不说原本拥有的就要比张宏更多,现如今拥有的那更是决定了他们不会轻易放手。所谓光脚不怕穿鞋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这并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要求你们必须这么做。”淡然而又道了如此一句,眼见三人面色皆是阴沉而未有言语,张宏随意又道:“还有,我也并没有给你们考虑的时间。” 如果说王冉先前已是对张宏有所恼怒的话,那张宏这一句话便更是彻底的激起了他的恼怒,他毫不客气便道:“你要知道,京里的名门世家并不仅仅我们,你凭什么能够保证你在京城里的这些事情中就一定会胜?” “王公子,你这是在要求我给你保证吗?”张宏意味深长而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王冉,陡然极具戏谑的笑了笑,唇角也扬起一道甚为冷漠的笑颜,又道:“那我给你的保证便是:我既然可以给你们现如今的地位,那当然有把握在几日内,让你们一无所有!” 无耻。这是三位公子愕然而齐齐生出的第一想法。 威胁。这是三位公子愤慨而第一时间意识到的。 只不过,再无耻,再如何明目张胆的威胁,他们这三人却也都清晰的知道,张宏所言,仅仅是个再浅显不过的事实。现如今的张宏也再不是了从前那个贫寒出身,只会剑走偏锋的少年,他能说出这种话,便绝对拥有将这些话变成事实的能力。 “既如此,我们照办便是。”王冉不着痕迹的应了下来,这一瞬间,他的神色如常,平静且自然。 张宏点了点头,换上一副微笑的神情,他与这三公子之间啊,那些收买人心之类的手段根本不可能有效,与其绕来绕去,不如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在有的时候,他的话就是不允许被忤逆的。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如果想要仅仅依赖你们三人就办成此事,那肯定是自寻死路。”到最后,张宏还是给了他们三人这个算不上保证的保证。 原因不复杂,软硬兼施始终是王道,张宏也很清楚,起码在这几年之内,他还是要用这三位公子的。 “那太平公主殿下那处……”疑虑而开口之人却是吴戈。 这些年里,这三位公子能够拥有现如今的地位,肯定是与太平公主脱不开关系的。而就张宏与太平公主殿下对这三人各自的掌握力度来看……太平公主肯定还是对吴家更有影响力。 这其实还是张宏心中的一根刺,他当年栽培这三颗钉子毕竟是借助了太平公主殿下,所以到今日里,这三位公子断然不会只是忠心于他,太平公主那处也依旧是张宏不可避免要面对的。 因此,接下来张宏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三人完全由太平公主影响之下拉出来。 这才能够让这三人成为他以后的保障。 只是,这件事情……要真做起来,怕不会简单。 张宏想起那个女人,便忍不住微皱了眉,有些叹息的意思,不过他肯定不会在这三人面前表现出来,他也只是随意一摆手,便道:“公主殿下那处你们自不必担心,我稍后便会亲自前往公主府。”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七章 来意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七章来意 就当前形势而言。张宏其实并不适合在未得太平公主殿下召见之前,径自前往公主府。 原因不复杂,除了这场动乱的主要核心,那老狗王公公原本便是公主府的人,现在也肯定仍在公主府之外,更是因为太平公主殿下本人对这场动乱的态度。要知道,太平公主之所以选择冷眼旁观这场动乱,而并不参合,那与其说是她的主观意愿,倒还不如说是张宏与二王爷薛崇简两人联手造成的局势,才使得太平公主殿下不能插手这场动乱。所以,对于张宏居然胆敢联手她的儿子二王爷共同逼迫于她,太平公主殿下究竟是如何的恼怒,这绝对是张宏不得不顾忌的一点。 但顾忌归顾忌,也还是因为眼下形势的原因让张宏不能因为他的顾忌而不去公主府,他很清楚他必须得争取到太平公主殿下的支持,才有可能在面对京城这些属于那老狗的世家中时,拥有一定的胜率。 这种不能去,却又不得不去的无奈自然是让张宏感觉极其纠结。可再如何的纠结,他最终却也只能是站在了太平公主府的门前。 …… 侍卫入内通传已经有一阵子了,站在公主府门前这长安大道上。张宏好象根本不曾意识到他身旁有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始终微微垂着头的他,心中并没有去考虑太多太平公主殿下的心思,他只是在暗自计算着那侍卫入内通传的时间。 约莫有一柱香的时间。 当张宏抬头看见了自公主府内而走出的那位青衣公公,他便忙也收敛了心思,换上了一副微笑的神情迎了上去。 这位青衣公公年岁看起来倒还比较年轻,与边令诚差不了许多,他在张宏迎过来的同时,也是堆起了一副笑颜,边慌忙阻止了张宏的施礼,他也边回礼笑道:“劳少府大人久候了,还望少府大人勿怪。” “岂敢。”微笑回着这位公公的话,张宏也多看了他几眼,印象中以往出入公主府时却是不曾记得见过他,不过,就从他的这句话来看,他却显然是认识他的,这让张宏多了分心思。 “少府大人请,公主殿下这会儿正在殿中等着您呢。”年轻公公笑着做出引路的手势,分明是要张宏走在前。 张宏犹豫了下,他素来谨慎,在摸不清这位公公底细之前,他并不愿意在他面前托大。可也仅仅是犹豫了一下,他随即便径自走在了前边。 在他如今这等地位之下,太过谨慎谦逊,有的时候并不见得还是一件令人称道的好事。 跨过门槛走入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公主府,张宏既没有太过留意这镇国公主府内的情景。也没有在意着他身后的那位公公,他这会儿也只是一心在想着呆会儿面见太平公主殿下时需要准备的那些言辞。 然而,便也是张宏陷入思量之时,他身后的年轻公公却是突然开口道:“小人以往常听边公公提起大人您,日后若有冒昧打扰少府大人地方,还望少府大人勿要见外。” 张宏愕然,同时也微微放缓了脚步。 这句话是在表明着什么?难道是说这位年轻的公公是边令诚在公主府内留下的暗线?又或是他是在向张宏表示着某种心迹?可他为何会对张宏如此? 这样想着,张宏却也回头迎着他稍显谄媚的笑颜,略微作出了一些受宠的姿态,微笑道:“公公抬举了,日后但若有求,小可必不会拒绝。不过说来,今日劳公公带路,却是辛苦公公了。” 言着,他也随手从腰间摘下那块黄不学留给他的玉佩塞在了这公公的手中。 年轻的公公并没有作太多推辞,或许是因为他早已打定了主意要与张宏攀上关系,也或许是因为他存着别的心思,总之在他笑颜如花而接过了玉佩的同时,口中也是笑道:“边公公所言果然不假,少府大人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果然甚好……以后但凡大人用得着小人的,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这么快便算是推心置腹了? 张宏心中泛起一些古怪的感觉。可他面上当然不会显露出来,他只是随意微笑点了点头,便也再次转过了身继续向前走着。 而年轻的公公显然还没有将他的话说完,他似乎是察觉到张宏的态度不够亲近,微一踌躇后,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在身后轻声道:“先前小人在殿中听到了一些话……” 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张宏自然是知道他所听到的话肯定是与他有关系的,可他却并没有回身去问,依旧向前走着。 但脚下终究还是再次放缓了脚步。 “公主殿下听说是少府大人觐见的时候,府内的严先生正好在与公主殿下说着话,所以她那时对严大人说了一句‘这少年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所顾忌’,而严先生却是回了一句大人您素来胆大……” 声音越来越小,这位公公明显也是知道轻易泄露太平公主私下之言乃为大不敬。 严先生。 张宏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公主府内自岑羲之后的第一谋士,严庄。 真说起来,他与严庄也算得上有过一段交情,不过这段浅薄的交情当然不足以让他对严庄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此时对于这位公公口中严庄的那句话,他是真不知其意。 不过,对于太平公主殿下的那句话,他却是听出了一些意思,就表面看来,太平公主殿下似乎对于他的造访并不意外,同时也没有因为他与二王爷做出的那些事情,便对他心存芥蒂。 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 可张宏却并没有回头去感谢这位给他带来这个好消息的公公,在他回身时,他甚至也根本没有接起这位公公的话茬,反而是微笑径自问道:“敢问公公名讳?现下在公主府内又是担当何职?” 年轻的公公一怔之后,随即便没能忍住他的狂喜,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消息便让这位少年新贵记下了他的好,他当然听得出张少府这一句话中暗含的提拔之意。 “不敢。小人贱名丛奇,不过就是公主府内一寻常宫人罢了。” 张宏点了点头,忽然轻叹了声,道:“虽说小可与丛公公不过刚刚相识,可却也察觉得到公公的才能……听说边公公入宫后,他原先在公主府内职司尚且空缺?” “是……”丛奇言语间有着惊喜,也有着惊讶。他听出了张宏的意思,但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对于公主府内的人事安排,这少年也有能力来办。 “我回头会予公主殿下提上一提。” 随着张宏这淡然的一言,那丛奇便连道谢时也忍不住颤抖了口吻,他万般惊喜,根本不曾料到他今日这一时的小心思居然会为他带来这等好处!而同时,他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日后要与这位,从前便是公主府内第一红人的少年搞好关系。 不过,可惜的是,丛奇显然没能听出张宏的话中之意。 如果张宏真要提携这丛奇的话,他肯定不会主动向太平公主推荐此人,那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告诉太平公主这丛奇有可能会成为他在公主府内的暗线。所以既然张宏说了要向太平公主殿下提上一提,那基本上就是在说对于丛奇今日这好消息的回报,他也只打算在太平公主面前说上这么一句罢了。 而日后,却是断然不会再与这位公公亲近的。 原因很简单,这丛奇既然能够在与张宏见面的第一次便出卖了太平公主殿下的那句话……那起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不太可信的。而这一点。同样是泄露公主府之事的边令诚,却做的比他好多了。 …… 镇国太平公主府正殿,一如既往的恢弘庄重。 张宏其实一直都知道这处正殿对于太平公主殿下来说究竟有哪些意义,他也知道从特定的角度来说,这恢弘的正殿可以说也是象征着公主府的权势地位。可有一点他却始终不理解。 他并不理解太平公主殿下为何会在如此庄重的大殿中摆上那么一张奢华且令人浮想联翩的粉色大床。 难道这仅仅是太平公主殿下某种畸形的嗜好? 此刻的张宏便正是在望着那张令人心生古怪的大床,大床上自然是斜握着雍容依然的太平公主殿下,尽管张宏确实是有段时日不曾来过这公主府,也不曾再见过太平公主殿下了,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太平公主殿下对于保养之道确实是甚有心得,她现如今的模样。与几年前张宏第一次见她时,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她其实已经是个三旬将去的妇人。 依旧风华正盛,倾国倾城。 “坐吧。”似笑非笑,太平公主殿下那妩媚的鼻尖微微哼了一声,落在张宏的耳中,却好似娇嗔一般,并无凌厉之意。 张宏恭身:“谢殿下。”轻声一句后,他便径自走上了大床一旁的那张矮木软凳,坐在了太平公主殿下的身旁。 近在咫尺,实际上却是远在天涯。 太平公主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少年一般,她在那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全然的惊讶,她怎么也料不到这少年居然真是在她一句话后便坐了下去,她也更料不到,他非但是坐了,更是胆敢坐在了她的身旁!这当然是让太平公主感觉十分的奇怪,在她的印象中,这少年从来都是个谨慎到不能再谨慎的少年,以往唤他落坐,他何曾如此轻易便坐过? 也是因为这惊讶,便让她忍不住再多看了这少年几眼,而看着这少年依旧淡然自若的神情,太平公主便也哑然失笑,她突然想到,这少年真的已经再不是以往那个须要在她面前谨慎,谨慎,再谨慎的少年。 现如今的张宏,单单就他所拥有的权势,已经足够让他有一定的资格与她对话了,更何况他还是皇帝陛下暗定的,要用他来平衡她与李隆基之间的那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想到这些,太平公主便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虽说现如今的张宏可以说乃是她一手造就,可其实她对这少年的崛起,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的。 她这一声轻叹,落在张宏耳中。却是让张宏心中微沉了沉。 张宏自然是猜不到因为他这一坐而让太平公主产生了如此许多的心思,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坦然便坐了下来,只是因为……他想着他此次前来乃是恳求太平公主殿下支持他,那在某些方面,他便有必要主动些,也有必要刻意离太平公主近一些,来淡化一些他前些日子故意与太平公主的疏远……虽然这种做法,张宏其实也有些心虚,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坐在太平公主的身旁。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太平公主这随口一句,轻易便让张宏再不会去理会他的那些心虚了,他很清楚这个容颜惊人的女人更有着令人惊艳的头脑,所以每次与这个女人谈话时,他都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 与这个女人说话,有的时候真的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搏弈。 “昨日一早便回来了。”轻声回话时,张宏刻意微笑了笑,试图通过这些小动作来缓和他心中的某些顾虑,同时也是在试着让这场谈话轻松些。 “河北那处现如今形势如何?”就像是完全不知张宏此次的来意,太平公主凤目流转间,也仅仅是询问一些她其实很清楚的事情。 张宏看着一手托着脑袋的太平公主,没有丝毫的隐瞒,依旧坦然自若,道:“既然皇帝陛下将河北之事交给了小可,那河北道便自然不会出事。眼下,有楚图与楚显在河北道,殿下大可放心。” “你不用急着给自己加功……本宫自然是放心的,毕竟此次本宫那皇兄连孙业都给了你。”太平公主掩口笑道,似乎根本不介意张宏的自我标榜,继续道:“本宫想知道的,也仅仅是问你,河北道之事要过多久才能一切皆定?” 张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太平公主,他当然是意识这是一机会,一个就此主动提出他此番觐见的机会。可这个机会其实也算不上太好的机会,他同时也得考虑若是他如此干脆便提出了他的恳求,那会否引起太平公主殿下的反感? 毕竟,这个时候的太平公主对于这场动乱的态度,那是完全中立的。可他此次前来,却是要太平公主殿下插手此事……尽管只是做出一种态度,而不必去做任何事情。可之前他与二王爷到底是做了那些事情…… 先前是他与二王爷逼迫得太平公主不插手此事,但此时却又恳求太平公主插手此事,这自然是张宏的大为难。 可形势所迫,再如何的为难,张宏也只是在踌躇一番后,便就微笑迎着太平公主殿下玩味的神情,道:“随时。” 显然,这是一个让太平公主极为惊讶的答案,太平公主殿下明显是不曾料到这少年居然会如此的大言不惭,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在河北道,那河间崔氏的两兄弟究竟具备着怎样的影响力吗? “不过若想彻底解决河北道,乃至山南道之事,倒主要还是看京城这处……”也是太平公主惊讶时,张宏很快便又说了这一句。 却是让太平公主释然一笑之余,意识到这少年果然是话中有话。 “还真是愈的放肆了呢……”玩味而打量着张宏,太平公主不知为何竟然还没有动怒,她只是觉得有趣。是真的有趣,如果无趣的话,那这少年又如何胆敢与简儿做出那等事来? “说出你的来意吧,不要让本宫再猜了……” 看着说出了这句话的太平公主殿下缓缓躺在了床上,张宏只觉心中古怪,依着他对太平公主的了解,若是以往,在这种情形下,太平公主要么会恼怒,要么就是干脆冷颜,怎么都不应该像眼下这般云淡风轻才是。 可这时的她,却为何会是如此的平静? 从前以为多少了解一点太平公主的张宏,到这时,真是觉得他一点都看不透这女人了。 不过,即使忐忑,可张宏终究还是得说出他真正的来意。 “小可此番回来,京里应是没人知道的,所以我便在暗,而这一点对于京里即将生的那些事情来说,我肯定是占有一定的优势……可仅仅优势是不够的,我还须要一些……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以往公主府内的知清殿中有三位公子?小可想……” 随着张宏逐渐说出了他这来意,他也清晰察觉到,太平公主殿下的面色,是愈的冷淡了下来。 直到变成全然的冷漠。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八章 狗胆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八章狗胆 “狗胆包天!” 丝丝冷语从太平公主那薄薄的红唇间轻轻吐出。她的声音不高,也不凌厉,甚至就好象是随意冷哼了一句而已。可就是这等随意的一句话,却叫张宏心中猛然一沉的同时,也清晰察觉到了太平公主的全然冷意。 什么叫不怒自威?什么叫喜怒无常? 不外如是。 其实张宏从前对于京城流传的关于太平公主的喜怒无常一直都不太认可,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在过往的那些年中,在张宏面前,太平公主殿下很少展露过她的喜怒无常;再就是张宏本身也一直认为,但凡上位者,都必然能够轻易掌握自己的情绪,而这类人因为城府因为腹黑,便也不会让他们的情绪流露出来,所以所谓的喜怒无常,在张宏看来,不过就是上位者们为了掩饰自己真正情绪而刻意做出的一副态度罢了。 可在今天,张宏总算是见识到了太平公主殿下的喜怒无常,他很清楚,这时全然冷意的太平公主明显不是为了掩饰她的某些情绪,她也确实是由先前淡然平和,以一种突兀让张宏措手不及的度变成为了无比的愤怒,而这种情绪的转变根本就是太平公主的本性! 难道说即便位高权重如太平公主。她也依然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绪? 当然不是这样,其实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张宏也意识到,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上位者,是大人物,但同时她也还是个女人。而女人,又往往都是情绪化的动物。 “本宫是真的很好奇,究竟是谁在支撑着你的肆无忌惮?是皇帝陛下?又或者仅仅是三郎?张宏啊张宏,从前你的无所顾忌,那是因为你不能有太多的顾忌,所以你便只能始终抱着有去无回的去做所有的事情,这一点,你知道,本宫也很清楚。可是,现如今的你为何还能如此的肆无忌惮?你真的以为在这大唐……你眼下所拥有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你肆无忌惮了吗?”依旧是半靠在香榻上,可这时的太平公主已经转过了身子,她冷冷的瞧着张宏,毫不掩饰她的戏谑,冷声再道:“你可知道,自本宫成*人以后的这些年里,没有任何人敢私自为本宫做主任何一件事情!可是你哪来的胆子?居然非但是用尽一切手段让本宫不插手眼下之事,更是联手本宫那个有出息的儿子,通过洛阳城一事来逼迫本宫,试图让本宫根本没有机会去插手!” “这些事情,你究竟哪来的狗胆去做?” 伴随着太平公主冷语清洒,张宏听着她的这些话。自然也是意识到他与二王爷薛崇简关于洛阳城的那一事,似乎是做的真的有些过于胆大了。他也突然意识到……他与二王爷所做的那些事情,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是在逼迫太平公主殿下! 逼迫…… 这个词汇出现在张宏心中的时候,不难想象他是何等的惊讶,连他也是直到此时也才想起,他居然逼迫了太平公主! 这当然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不说这时的太平公主掌握着何等的权势,就单单在太平公主成长的那些年中,又有谁敢来逼迫这个向来骄傲且自负的女人? “原来,与二王爷联手做下的洛阳城一事已经严重到乎他的想象了啊……”张宏震惊而思量着,心中在想到他逼迫了太平公主的同时,不时为何,在望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太多的惶恐与畏惧。 这是为什么?面对如此盛怒的太平公主他为何不太畏惧呢? 张宏很疑惑,如太平公主所问,他也开始好奇他究竟哪来的‘狗胆’? 仅仅是他潜意识中太平公主对他的宠信吗?不可否认,这肯定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也绝不是全部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呢? 张宏沉思着,忽然意识到原来在这些年中,随着他权势的日盛。连他自己都没能觉察到,他已经不再如从前那样畏惧着这些他一直仰视着的大人物了……原来,他也真的再不是了那个从前出身寒门的少年了! 意识到这一点,便让张宏再也忍不住有了些心悸,他好象确实是在这些年的水涨船高之下,渐渐的失去了他从前的谨慎…… 而这,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又何尝不是他的自信? “你要知道,你今天拥有的,本宫既然可以给你,当然也可以拿回来!”就在张宏满腹古怪而沉思之时,显然是察觉到了这少年面上并无畏惧的太平公主冷声再道,这一句话当然不是她的信口开河,事实上连张宏也必须得承认,他之所以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也都是太平公主的一力造就。 所以说,他眼下所拥有的,确实是太平公主给他的。而至于太平公主那后一句……张宏没有再深思下去,可其实他知道,太平公主同样也知道,那肯定不会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她想要将张宏彻底的打回原形,也必然需要付出一定程度的代价。 而正是这代价,让张宏微笑了起来,他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来到这公主府时的忐忑与敬畏,他也再不会去担心太平公主究竟是何等的愤怒了。 这倒不是说他在这时已经张狂了起来,仅仅是因为,此时的张宏终于拥有了去正视太平公主的勇气与底气! “殿下恕罪。小可与二王爷真没有逼迫殿下您的意思……只不过就眼下这局势来说,谁都知道最终的胜利只能属于皇帝陛下,所以我与二王爷也只是尽本份去做应该做的事情罢了,至于公主殿下您,在小可看来,殿下你肯定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情的。”微笑坦然的张宏轻声回道,已经完全换了个心态的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十分轻松。 而他的轻松明显是与太平公主的震怒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对比,让太平公主殿下再也抑制不住的惊讶了起来…… 有多少年,再没有过有人胆敢如此胆大的与她说话了?又有多少年,有人胆敢在面对她这等盛怒的时候,不忐忑而俯身跪地了? 即便是平王李隆基……怕也不敢如此和她说话吧? 可这少年偏偏就敢如此! 惊讶,让太平公主倾国的容颜上微微展露出了些愕然的意味,她先前的愤怒就这样在惊讶中悄然不见,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她惊讶的同时,她的心中也有些了奇怪的不自然…… 她是真的很不习惯,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你很好……”愕然之后,她忽然轻笑,而这个轻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入张宏的耳中,她却忽然又是轻叹再道:“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也果然成为了一个连本宫也不敢妄言掌握的人……” 当年,张宏初入公主府时。老狗王公公便曾经担心过张宏会成为将来太平公主都掌握不了的人,而那时的太平公主却是回答王公公,她根本就不曾想过要去掌握这少年。 看来,老狗当年的担心,与她当年或许仅仅是随口一言的话,在今日,都成为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 大厅内,升着香烟的香铭依旧轻燃着,而太平公主这张软榻上四周的轻纱也随着窗外的微风而飘动着,一切都显得安静且详和。 或许也是这份安静让太平公主逐渐缓和了情绪,或许连太平公主都说不上她先前的震怒为何就会这样轻易消逝……不过。这些其实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连太平公主也不能解释,为何直到今日此时,她还有没有去动心思彻底将这个日后可能会为她带来巨大后患的少年给铲除掉? 铲除……这个词汇又让太平公主想起了从武皇时期便倒在她脚下的那些人,而这些人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同时,她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任由政敌的茁壮成长,以至于最后成为她的威胁……那真的不是她的性格。 太平公主这短时间内的跳跃思维,张宏肯定猜不到,这会儿的他也只是注意到了太平公主的面色有些轻微的变化,也注意到太平公主后来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好象是有些疲惫的样子。 “殿下,如若您想要歇息的话……”注意到了太平公主的疲惫,张宏下意识的便以为这是她的逐客令,因此,虽说他今日前来并未得到太平公主的明确答案,可他在心态有了完全的变化之后,其实已经不太在意太平公主的答案了。 “如果本宫没有料错的话,郑、王、吴三家之事你应该已经安排好了,而此次你前来的原因也只不过是询问下本宫的意思罢了。至于本宫到底会是哪种意思,想来都不会影响你的计划,是不是这样?”出乎张宏意料,太平公主居然摆手,没有下逐客令的她,反而是直接又提了张宏前来的意图,似乎是要认真与张宏切入主题了。 这让张宏有些意外,但沉吟了一阵,他还是答道:“是。” 太平公主轻扬唇角,仿佛有些自嘲的意味,她再道:“很好……那本宫再来问你,你此番回京仅仅是你的意思,还是三郎的意思?” 很随意的一问,但却偏偏让张宏生出了一种惊骇的感觉。 如果说他的秘密回京本就瞒不过太平公主,这一点他一直都很清楚的话,那么对于他回京的原因,太平公主居然也能够轻易料到,这便让张宏不得不惊讶了,他也确实是奇怪太平公主怎能猜得到。是平王殿下让他在这时回的京? 而正是这惊讶,让张宏下意识的便慎重了起来,他知道,他所面对的是个情绪化的女人不假,但同时也还是太平公主殿下。 “是三郎吧?这就对了,不然你是不会如此迅的便赶回京城的。你不用意外,京里有一些事情你不知道,可本宫知道,三郎也知道,所以三郎要你即刻回京并不出乎本宫的意料。”斜躺在软榻上的太平公主平静言着,她再道:“当然,这也不是说你对京城局势不够了解,事实上你所做的一切已经相当让本宫意外了。” “不过张宏,本宫还想知道,你知道张宏为何如此急切的要你赶回这京城吗?” 太平公主轻轻自语,这一连串的话,她也根本没有给张宏思考的时间。 先前似乎还是完全陷入情绪的太平公主……此刻已经清醒平静到让张宏惊讶的太平公主……张宏真的很好奇,太平公主怎么就能够在这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有这一连串的变化? 他突然心中生出了某种不安的情绪。 “知道一些。”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张宏微笑回道,事实上在他看来,平王殿下要他回京的原因,其实也是他今日前来公主府的原因,不过就是为了应付京城那些名门世家即将生的变故罢了。 “不,你不知道。”太平公主忽然轻笑,嫣然且动人,她微微转过了头,那双明亮的眼中有着许多张宏看不懂的意味:“不过,很快你就知道了……” 便就如此三言两语,太平公主不动声色间,从容且轻巧的便再次掌握了她与张宏这一场谈话的主动权。 她确实是个可怕的女人。 …… “张宏,本宫其实还有一个疑问……你凭什么会认为,在眼下这局势中,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我那皇兄,以及三郎?” 这是在张宏离去前太平公主所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同时也是让张宏不得不慎重考虑且斟酌的一个问题。 他觉得他很有必要摸清楚太平公主这句话潜在的意思。 东宫之争 第三百二十九章 早朝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九章早朝 直到回到府中时。徘徊在张宏脑中的依然是太平公主那最后一个问题,可无论他如何的揣测推断,却也依然是猜不出太平公主真正的意思。 他从山南道平王那处的局势,到河北道楚图等人所面临的情况,再到眼下京城的局势……都彻彻底底的再想了一遍,可依然想不出皇帝陛下失败的可能究竟会出在何处。在他看来,就眼下局势来说,那老狗是断无胜算的。可太平公主为何还有那一问?难道她仅仅是无地放矢? 不可能,太平公主应该不会如此。 但是……张宏有些纠结,而这疑惑也清晰落入了高不危的眼中。 “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张府前院议事厅,高不危看着大人自从由公主府回来以后,便坐在书案前不言不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一句让张宏回过了神,他看了眼微微皱眉的高不危,突然一笑,甩了甩脑袋,意识到他好象有些本末倒置了。 确实,这会儿的他的确不应该去考虑太平公主那一问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这时所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排好一切。策划好一切,让那老狗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 想到这一点,张宏便又想起了太平公主所问的关于平王殿下要他回京的意思。 就从表面来看,平王殿下要他此时回京的意图显然是要他提防京城的那些属于王公公掌握的名门世家,这一点毫无疑问,张宏也绝对可以肯定,但既然如此,太平公主为何又说他没有明白平王李隆基要他回京的真正意图? “这果然是个近乎妖孽的女人……”张宏颓然叹息,他觉这个绝对是掌握着一切主动权的女人,即便是没有参与眼下这件事情,可她也肯定还是所有事情的中心…… “大人?”显然,张宏抬眼看了他,却忽然又不再言语让高不危有了些许不安,他沉吟着,等张宏再次抬了头,他便问道:“难道说,太平公主殿下会……?” “不会。”张宏轻轻摇头,他知道高不危的担忧,事实上他先前在听了太平公主那些话以后也有这个担忧。可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担忧。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太平公主真的会参与此事,那么早在起初她便直接参与了,即便是他与二王爷薛崇简做出了洛阳城那一事,可她显然不会就因此事便改变她的主意。如她所言,在她的人生中,确实没有人能够为她的事情而做主。 所以说,太平公主以前既然不曾参于那老狗之事,那么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到底还有哪些事情是他所不能知道的?是那老狗还有哪些暗中的布置?还是说,平王殿下要他这时回京本身就还有着更深的用意? 张宏感觉很困惑。 不过,如太平公主所言,他的困惑很快便有了答案,平王李隆基急切要他回京的真正用意也随之清晰…… …… 早朝。 当浩荡洪亮的景云钟在凌晨再次敲响之后,京城里凡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便集中在了那象征着大唐权势中心的太极殿中。而这太极殿,之所以说是象征着大唐的权势,而不是政治,那自然也是因为,所谓的政治其实就是伴随着权势交替的阴影而繁衍滋生的。 这不是张说第一次参加早朝。 事实上,自从那一次在公主府得那少年张宏举荐以后,他的仕途可谓直上青云,短短的几年间,由一个小小的凤阁校书郎变成现如今的尚书省右仆射,从三品穿紫袍,这种升迁度在整个大唐也都称得上是令人瞠目结舌了。 可这一次的早朝,却绝对又是张说这些年来所参与的最为沉重的一次早朝,即便是他现如今有着这等地位,可他依然知道,今日的早朝必然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自从吾皇登基以来,陛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贤德远颂,功德诚然可比肩我大唐历代贤君……” 先开口拉开今日早朝风雨纷争的是尚书省员外郎程九英,在众臣跪拜了皇帝陛下以后,一如往日的说了些无关重要的话,这程九英便走出朝班开始了他早已准备好的言辞。 这位张说在尚书省的同僚年岁比张说还要大上不少,他的胡须已经苍白,站在朝殿中歌颂着皇帝陛下的他神色极是平静,并没有正常歌颂陛下时所应该有的狂热,他就好象是在叙说着一件与他根本无关的事情,刻板且平静。 张说静静的听着程九英说着显然是违心的话,他忍不住眼皮微微跳了跳,他了解他这位同僚,他也知道程九英素来便是尚书省内与崔左仆射走的最为亲近之人,所以他便也知道这所有的纷争也只能由程九英来挑起,并且在特歌颂完之后,肯定会再次提次那一件事情。 “只是,圣人言国不可一日无君,然也不可一日无储君……依为臣之见,陛下应当尽早确立东宫之主,保我大唐万世长安。”果不其然,程九英所选择的切入口依然是这东宫一事,他顿了顿,再次俯身向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见礼后,又道:“老臣以为,恒王成义殿下可就东宫一位,少有才名的恒王不仅见识过人,更在这些年中贤良有德,素来便可为诸位王爷中的楷模……” 恒王李成义? 这是位在京城长安根本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殿下,其实大殿中每一位朝臣都很清楚。这东宫一位怎么都不可能落到这位太平王爷的身上,并且恐怕恒王本身也不会对这东宫有太多的兴趣。 可怪便怪在,程九英所提出的这等荒谬言论却根本没有引起任何喧哗,包括张说在内,大殿中所有的朝臣都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惊讶,似乎这位恒王殿下真是素有贤名一样。 轻声说罢了他那几番言辞,程九英便悄然退回了朝班,又站回了张说身后。 这大殿在这一时也是寂静无比。 张说忍不住心中冷笑了起来,他知道现如今在平王李隆基未曾在京之时,这些人想要挑起事端必然会借助东宫一事,所以既然仅仅是想借东宫之事来挑起事端……那无论推荐谁来入主东宫其实都一样。 简单来说,谁来坐这太子的宝座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需要一个切入点,需要一件事情来为他们即将去做的那些事情造势。 “微臣附议……” “臣也以为恒王殿下可担当此任……” 依次而站出朝班的人,张说一个都没有意外,这些人要么便是依附在河间崔氏之下的,要么便是那老狗在朝中的布置,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确实需要团结起来。 “禀陛下,臣有话说。”等到朝中这些基本上已经末路穷途的朝臣们表完了态,从左侧朝班中忽然又闪身站出了一个,此人的出现非但是让张说心中大惊。面色大变,更同时也让高高在上,始终淡然不语的皇帝陛下皱起了眉。 礼部尚书,崔缇。 难道太平公主在这最后关头真是再也忍不住而动手了吗?他的党众……也打算与那老狗的布置合谋一处了? “恒王贤良京城人尽皆知,臣以为,东宫一位滋事体大,陛下应当广纳……” 果然! 太平公主果然在这最后也最重要的关头打算去做出那等事情了! 张说深深的皱起了眉,他下意识的便望向了皇帝陛下,他很清楚,如果今天朝堂上,太平公主与那老狗真是联了手的话。那么平王殿下又不在京,这东宫一事很有可能就此让皇帝陛下不得不做出决定,并且这个决定无论是怎样的决定,都必然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可似乎……皇帝陛下有了对策,张说注意到皇帝陛下仅仅是微皱了眉后,便再次回复了他的淡然。这让张说有些奇怪,同时也好象是觉察到了什么,他回身,悄然看了几眼太平公主殿下的那些党众,却现岑羲,常元楷,窦怀贞等人明显是有些惊讶,好象连他们都不曾料到崔缇居然会自作主张来做出这等事情! 难道……张说看着他三人的惊讶与震撼,再听着崔缇依旧淡然的侃侃自言,忽然心中冷笑了起来,他低头,再不理会崔缇这个突生的变故,喃喃道:“自寻死路……” 先是尚书省的程九英,一直到礼部尚书崔缇……这所有人烁烁言辞之下,将那位恒王殿下捧上了天,好象这大唐的东宫一位只能属于恒王殿下。 这一点,当然会引起其他朝臣的不满。 尽管这些朝臣并非全然依附在平王李隆基的手下,可面对这等满朝文武的无稽之词,总是会有一些还算正直的朝臣会站出来的。 “陛下!恒王素有德名不假,可恒王殿下毕竟未经朝事!老臣以为,倘若真有必要立储君一位,臣力荐平王殿下!平王殿下自少时便被先皇所赞,其后更是平乱拔正,无论才德又或是能力……” 张说回身看了眼这位出自户部的老官员,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唤作李棋昌的户部员外郎以往跟平王殿下并无任何来往,所以他此时的挺身而出也仅仅是因为他的良知罢了。 只是,这位员外郎显然不会知道他的良知恰好便会给那些人一个大好的机会。 “臣反对,平王殿下虽说不凡,可眼下在山南东道几月以来并未寸功,且劳民伤财,惹得山南东道名心不稳……” 依旧是程九英。 至此,这场热闹的早朝便彻底拉开了帷幕。 从头到尾其实程九英等人一直在等待的便是有人站出来为平王李隆基说话。因为只有将这位平王殿下摆在了台面上,他们才有攻击的机会,而只要能够攻击到平王李隆基,那么在不久之后,等到焦王大军入城之时,他们也才能够做更多的事情……同时,在眼下他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在京城做出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这也便是张说一直都不曾站出朝班出一言的主要原因,其实这个原因朝上依附在平王羽下的众臣们也都知道,因此,属于平王殿下的人也在先前同样都选择了如同张说一样的态度----沉默。 可显然,之前的态度到此时已经不再适用了。 既然攻击到了平王殿下,那张说便必须得站出来,尤其是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已经隐含深意的瞥了他一眼。 他整理了朝服,面上一如既往的认真且严肃,他出列,恭身道:“陛下,山南道一事乃毕竟是李重福之根基,一时半刻平王殿下断然没有取胜的可能,可据臣所知,至于程侍郎所说的劳民伤财一事却纯属污蔑……山南道早有消息传来,平王大军之所以能够入敌深处而安然无虞,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山南道民心所向正是平王殿下!” “信口雌黄!张仆射安敢颠倒事非耶?”崔缇面沉似水,其实如他脸上神情一样,他心中也是揣揣不安,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也很清楚他这个选择为他带来怎样的可能,可他却只能就这样一路走下去了。 他很早以前便做出了他人生中这个最大的决定。 也是他唯一一次自作主张做出的决定。 …… 早朝,便就在这等无休止的纷争下一直持续到中午,皇帝陛下一如以前那样态度暧昧,他从一开始便不曾有过任何结论,既没有表态支持张说,也没有反对,就任由这早朝纷争下去,他的神情始终淡然不变。 他知道,今日早朝不过就是为将要生的那些事情创造一个开端罢了。所以虽然他高高坐在大殿之上,可其实他心中却始终是在想着那即将生的事情……以及期待着那少年究竟会如何来应对这些事情。 而至于太平公主殿下在朝堂上的那些党众……则是相当的轻松,这是一场较量,但这场较量却明显与他们无关,虽然有的时候他们也很想牵涉到这一场较量之中,可他们依然清楚,他们的一切举动,都直接关系着太平公主殿下。 “不知公主殿下若是得知了今日早朝,她会是何等态度?”众臣辩论不休中,岑羲悄然言道。 而站在他身旁的窦怀贞却是如往日那般阴沉,他冷冷道:“公主殿下此刻肯定已然知晓今日早朝之事!” 第三百三十章 老奴 第三百三十章老奴 窦怀贞所言显然是正确的。 这时的早朝还没有散。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回禀太平公主殿下关于今日早朝的事情,可太平公主却根本不需要回禀,便就已然料到了,那老狗在今日肯定是会做出这些事情,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了解那老狗,更是因为她很清楚,这是那老狗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镇国太平公主府后院。 挥散了所有宫人的太平公主独自站在这冷清的后院中,初冬的阳光很温暖,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的暖意,她沐浴着阳光,看着那常年跟本不可能被阳光照射到的阴暗小屋,她的唇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度,她冷笑,最终还是决然踏前。 她与她这个最忠诚的老狗……已经有整整两年不曾再见过面,更不曾说过话了。 小屋内,浓郁的药臭味弥漫其间,太平公主推门入内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便皱起了眉,她轻拂着宽阔的宫袖,仿佛是在驱逐这药臭味。可似乎又好象是在试图驱散这遍布满屋的腐朽之味。 “殿下……您来了啊。”没有以往的尊敬,也没有以往的谦卑,就像是寻常的招呼,躺在床上,阴暗中根本看不到他脸庞的王公公轻声说了这一句,接着他便重重的咳嗽着,等到这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才粗重的喘息了两口,又道:“是啊,殿下也应该来了……” 太平公主没有迟疑,她绝世的容颜上,只有刻骨的冷漠,即便她此刻所面对的是她最忠诚的下属,也是她在这世间唯一一个最亲近,最全心全意呵护着她的人。 “你打算动手了吗?”冷声开口的太平公主没有选择走到床前,最终她还是停在了床前不远处,她依旧看不到那老狗的脸庞。 “是啊,老奴……没几天可活了,再不动手就真的没有机会了。”王公公咳嗽着,似乎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消耗着他的生命。 可他的可怜明显是未能让太平公主生出半分的怜惜,这个冷漠异常的女人,也仅仅是冷笑道:“这么说来,你安排的事情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吧?你在这世间……也再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吧?” 老狗迟疑。一时间他好象是在沉思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怎么可能没有放心不下的?殿下,您难道真的不知道,老奴自始自终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吗?” “我?”太平公主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她失声笑了出来,但这个笑落在这空荡腐朽的小屋内,却只能让她显得更凌厉,她微微眯起了那双凤眼,以一种很平静的口吻,道:“收起你的虚伪吧。倘若你真不想坏了本宫的事,那为何你会做出眼下这等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因为你这一场大手笔,让本宫先前所有的计划全然尽毁吗?” “您的计划……”老狗喃喃重复着这个他守护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冷漠道出来的这句话,他忽然出了些动静,好象是在强自撑着坐起身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道:“殿下,您所谓的计划指的是与平王李隆基依旧这样表面相安无事维持关系,暗中却是纷争下去吧?这样的话,您的这些计划真的没有必要,老奴早便说过,您不动李隆基,只能是养虎为患,可是您不听……甚至直到赵王一事您亲眼见证了李隆基的城府以后,您还是下不了决心……” 印象中……这应该是这老狗唯一一次如此不留颜面的反驳于她吧?可奇怪的是。冷漠异常的太平公主好象并不生气,她只是依旧站在那处,听着这老狗艰难的说着这些,她其实也很清楚的事情。 “要是老奴没猜错的话,那么您的计划应该是在赵王隐退以后,您会试着去告诉李隆基,您才是这大唐的主宰……可是殿下,仅仅是告诉他真的不够,您应当做出些事情来……” “像你这样吗?”太平公主没有打断那老狗的意思,只是听着这老狗的言语,她再忍不住反唇相讥,她之所以与这老狗在后来造成分歧,除了恼怒这老狗一些方面的自作主张之外,更大的矛盾也还是关于平王李隆基。 “是。”王公公靠在了床上,窗外洒进来的一些阳光照拂在了他的脸上,直到这个时候,太平公主才完全看清,昔日里那个追随在她身旁的最为忠诚的人,真的快要死了。 他的脸骨清晰可见,蜡黄中诡异的泛着红晕。 那是回光返照吧?太平公主忽然有了这个念头,而正是这个念头连她都没能意识到,已经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其实老奴一开始便在给您机会,我之所以让李重福动手,甚至不惜葬送整个河间崔氏,就是为了给您机会,只要您想通了,不再这样隐忍在幕后了,那么……老奴真的会给您这天下的。” 何其狂妄。 但偏偏连太平公主都没有半分荒谬的感觉,她一直都很清楚。这天下,只要这老狗愿意配合她,那么她便真是唾手可得。 “本宫知道。”断然打断了老狗的话,太平公主忽然冷笑,道:“本宫好奇的便也正是这一点,你为何突然忘却了母皇陛下临终时留给你的遗言?你要知道,连母皇都亲自嘱咐过你,若是本宫……本性不改的话,不允许你配合本宫做任何事情的。” 王公公突然沉默了下来,他似乎是在回忆,在回忆着武皇陛下临终时留给他的这些话。而正是回忆起了这些话,让他忍不住有些苦涩,他艰难的转过头,看着太平公主的他,很突兀的缓缓摇了摇头,他道:“原来……即便到了今日,你依然不愿意相信老奴。可是殿下,不管您信,还是不信,老奴都要告诉你,武皇陛下给老奴的影响,真的不多了……您要知道,您始终才是老奴须要守护的人。” 武皇毕竟已经死了……这句话他没有说。可太平公主轻易便能体会到他的意思。但她依旧没有半分缓和神情的意味,她依旧冷漠,扬唇道:“本宫……不需要你所谓的守护。你应当记得,本宫很小的时候便说过,这天下,如果本宫想要,那么本宫就会亲手拿来!” 沉寂。 意识到他守护了半辈子的公主殿下依旧是如此的自负之后,王公公忽然就不想再说这些东西了,他叹息着,心中却也在想,不管怎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说吧,今日早朝你让那些人都跳了出去,想必是要在京城动手了,本宫想知道的是,你有几分把握?” 王公公好象没有听到太平公主这一问,他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聪明绝顶,也是自负绝顶的女人,只是摇头不语。 “没有把握?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有把握?”太平公主察觉到了这老狗摇头的意思,便冷笑反问,她深吸了口气,小屋内的压抑明显让她有些不耐烦了,她再道:“既然如此,那已经付出了整个均州,还有整个河间崔氏之后,你为何还要付出这京城所有的根基?” “殿下……您应该知道的。”仅仅是轻叹说了这一句,王公公便还是未曾多言。 “还真是谨慎呢,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掩饰你一手操控此事的真正意图吧?”太平公主这时已经微微有些苦涩了起来,她也终于知道,这老狗…… “告诉本宫……你究竟选择了谁,来继承母皇陛下留给你的那些东西来继续监视着本宫?” 这个答案……一直到王公公再次躺了回去他也还是没有说,而在这相对的过程中,太平公主也终于完全看清了这老狗的一切。 她看着那老狗散乱稀少的白,看着那老狗深垂的眼袋,再看着她蜡黄的脸孔……不知为何脑中忽然又记起了,她还小的那年,同样还是这个人,带着她,微笑的告诉她,皇宫里哪儿藏有武皇陛下最喜爱的珍宝,然后……他会很慈祥的抚着她那时的小脑袋,说:“公主殿下,其实您没有必要偷偷来寻找这些东西的,您要知道,这些东西将来注定也都是您的。” 那时的她会仰起脑袋,很疑惑的去问他:“为何本宫就只能等到将来呢?为何本宫现在就不能自己拿来呢?” 记忆……有些模糊了。太平公主在此刻忽然想起,当年的他好象在朦胧中犹豫了许久许久,然后告诉她:“那么,老奴这便去为您取来。” …… 回忆吞噬了冷漠异常的太平公主,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冰冷的脸庞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泪痕,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的眼睛,好酸,好酸。 她独自走在这奢华的镇国公主府中,抬头仰望着那依旧明媚的阳光,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这该死的阳光竟然不再温暖了……这是她自从武皇过世以后第一次掉出眼泪。 哭的肆无忌惮。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临变 东宫之争第三百三十一章临变 “虽说,最终皇帝陛下的淡然退朝并没有引起那些人的反弹。可其实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若我所料不差,早朝之后,他们便会相应的去做出一些准备。” 张宏府上。 听罢了尚书右仆射张说的这些言语,张宏下意识的便皱起了眉,从早朝的那些事情上来看,那老狗似乎也真是要动手了。这让张宏感觉十分棘手,因为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他不过刚刚回京……甚至完全没有准备应对的时间。 “你打算怎么办?我不妨告诉你,其实不仅仅是早朝上的那些依附于那老狗的朝廷官员们,便连这京城大多数的名门世家,恐怕也在悄然准备着一切了,你要知道,这老狗的影响力绝对到了骇人的地步!他这垂死一击也必然是石破惊天!” 张宏的沉默,让张说感觉些许不安,虽然他也不理解为何平王殿下与皇帝陛下都将所有的信任毫不保留的交给这少年,可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不满,他清楚这少年的手段,也清楚这少年不为人知的实力,更清楚……他的今天,原本就是这少年给他的。 虽然,现如今的他乃是平王李隆基的属下。 “皇宫那处应当没有关系吧?”与张说的急切构成鲜明的对比。张宏的不紧不慢让他显得很是轻松,似乎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即将到来的那场风暴。 “千牛卫毕竟是掌握在陛下手中,再者,纵然那些人再如何的放肆,可也定然不敢去做出这等事情来!”张说沉声道,他感觉到了张宏的平静,便也沉下了心来。 轻轻点了点头,张宏再没有说话。 而这时的他却忽然又想到,太平公主的那些言辞,他忽然想到太平公主说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平王李隆基要他即刻回京的真正意图,是不是指的便是眼下这些事情的急切性?似乎真有这个可能……因为先前即使张宏料到他回京以后需要面临的事情,可他真的没有料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他好象确实没能体会到平王李隆基的迫切! 意识到了这一点,张宏便也彻底体会到了他所面临的这些事情,都是相当的迫在眉睫。 京城局势的迫在眉睫……平王李隆基的迫切。这两者联系起来在张宏脑中浮现出来的同时,他忽然也又想起了一个可能,他总觉得京城属于那老狗的人之所以如此突然且焦急的想要动手,是不是还有背后的影响?应该不会只是那老狗的意思吧? “平王殿下什么时候回京?”思虑之间,张宏皱眉梳理着这所有事情的关键,他也随口问了张说这一句。 可这一句却让张说的神色顿时有些古怪了起来,他好象是有些惊讶,诧异道:“殿下来信中,说你肯定会问这个问题……” 张宏同样也疑惑了起来,看向了张说,却没有开口。 “至于殿下为何能够预料到,我也不清楚,不过殿下倒是刻意交代,倘若你问起了这个问题。那便应该告诉你,殿下……会很快回京。” 很快?张宏感觉他的思路瞬间清晰了起来。 虽说他此刻是在了京城,可对于京外的事情他肯定了若指掌,除了河北道的楚图以外,他当然知道山南东道的平王大军与均州焦王大军几乎陷入了胶着状态,平王方面从不曾试图主动出击,而焦王方面似乎也没有兴趣回头彻底清除这支深入他大本营的队伍,因此,山南东道那处的局势其实就可以用诡异来形容,平叛的与反叛的……好象双方都在坚持着避而不战的原则。 这也就是早朝时为何属于那老狗的大臣们会弹劾平王李隆基久战无果,劳民伤财的主要原因。 可在眼下,既然焦王大军并没有受到任何挫折,那平王李隆基却为何突然说是很快回京? 张宏思来想去,也就想到了一个可能----焦王大军必然是选择了直接兵临长安,这样一来,平王李隆基便也选择了回京,将朝廷大军与焦王大军的最终决战地,选择在了京城! 而焦王大军的剑指长安,当然也可以促使京城里这些那老狗的余孽们会开始试图在长安内部造成混乱,甚至是做出一些事情来! 想透彻了这一切,张宏自然也可以充分肯定。今日早朝的那些人所谓的造势,必然就是这个原因,而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不仅仅是朝堂上的混乱,恐怕那些名门世家也会在焦王大军入京前夕,做出动静不小的事情来。 …… 然而,想透彻毕竟也仅仅是想透彻了,可到底该如何应对张宏却依旧毫无头绪,他当然知道刚刚回京的他,在面对那些已经筹划了不知有多久的名门世家面前,他绝对称得上是毫无准备!更何况,即便他还有时间来准备,可他面对的终究乃是京城为数不少的世家名门!那样一股拧在一起的庞大势力,又如何是他轻易能够应付的? “张仆射……我想我们这次是有**烦了。”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对策的张宏极为苦涩的缓缓言道,他抬头仰望着议事厅那些镂空的木板,忽然感觉一阵的疲惫。 毫无疑问,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皇帝陛下与平王殿下都是完全信赖的这少年,居然流露出了颓然的意味,这让张说感觉极为不安。可这不安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他便也忽然意识到既然这少年能够得平王李隆基如此信任,那他肯定还有着他的策略!而至于他此刻的颓然,也必定不会持续太久。 张说便就如此放下了他的不安,很奇怪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一向谨慎异常的他,为何也会如此相信这样一个少年,要知道今年的他也不过刚刚十七罢了…… “张某相信张少府必然能够解决这些麻烦!”最终从张说口中吐的也就仅仅是这么一句话。他没有犹豫,再道:“我这便去布置朝堂之事,关于那些世家,有劳少府大人了。” 张宏只是点头,却不曾再有言语。 …… 高不危在天色将晚的时候赶了回来。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张宏都在这议事厅中不曾走出半步,他会疲惫,那是因为他肩上的东西太多,可疲惫归疲惫,他肯定不会轻易认输,也必然不会退却,所以在高不危回来的时候,他所看到的,还是那个张宏,还是那个跟以前一样始终挂着淡然自信的少年。 “去唤柳传昌赶来!” “去唤监察院赵业赶来!” “去唤飞骑营楚子昂赶来!” “顺便想办法告诉郑言、吴戈,王冉三人,让他们随时准备动手!” 还没等高不危落坐,他也没有开口的机会,张宏第一时间便吩咐了他一连串的事情,这让高不危有些疑惑,可从大人微皱的神情间,他也清晰察觉到了事情的急切,因此。他并没有去问的太过详细,只是言道:“我这便去办。” 可他不过刚转过了身,张宏便又唤住了他,再次言道:“哦对了,还有崔日用也一并唤来!” 依旧只是点头应下,可其实转身走出门的高不危已经心中惊骇,他当然知道崔日用乃是大人在京城最隐秘也最用的一颗大棋子,而这颗棋子的重要性也绝对是过大人许多的布置!因此,若非事关紧急,大人也断然不会在这时公然唤他前来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 带着这等震骇与疑惑的高不危走出议事厅后,张宏犹豫了下。还是走出了议事厅,向着张府后院而去。 阿娘等人前往江南道以后,这人去楼空的后院,现如今居住的乃是公孙兰与不方便露面京城的范公子范慎。 今日的阳光很好,后院花园中不仅仅是公孙兰坐在那处,便连范慎也站在一旁瞧着他身前的花园。而这时走过圆门的张宏,也恰好在第一时间便被范慎与公孙兰所察觉。 显然,张宏并没有掩饰他的凝重,公孙兰与范慎也在看到张宏的同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二人也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明显是奇怪于究竟有何大事竟让这位向来自信从容的少年愁眉不展忧虑重重。 “京城里,你可用之人还有多少?”这个时候,当然没有必要含蓄委婉,径自走到公孙兰身前坐下的张宏开口便道。 “不多,数十人。”公孙兰微微蹙眉,回了这一句,她佼好的容颜上也泛出了些担忧,问道:“出了何事?” 张宏摆手,示意她不必多问,吩咐道:“你即刻召来你所有能用之人,留在王府胡同附近,随时待命!” 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可察觉到滋事体大的公孙兰还是选择了干脆点头,随后转身走出这圆门。 …… 到底出了何事,居然需要动用如此数量的刺客?难道他打算将这京城所有的隐患直接用刺杀的方式抹除? 范慎果然还是最了解张宏的,他想到了这一点。而事实上,张宏也确实是有这个打算将那些名门世家中最具威胁的人物直接用这种方式来处理,可他同时却也知道,这种方式一旦使用,那必然会激起京城名门更为剧烈的反弹,这种反弹也真的不是他所能承受! 所以,关于公孙兰这处的安排其实也是张宏所谓的底牌,他也确实很不希望他有动用这些刺客的必要。 “大人,我需要去做些什么?”范慎开口,眼下这局势中,京城范门已经是投在了河间崔氏的门下参与了附逆,所以这也是范慎只能留在张府而不能轻易出门的原因。 “问题是。你什么都做不了。”张宏抬眼看了眼范慎,叹道:“能安排的,我都安排了下去,你这时所需要做的就是随我留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吧。” 范慎恭身,他忽然微笑了起来:“大人,您恐怕还不知道,在京城,世家名门相互之间的争斗从不曾停止过……我范门自然也同样如此,所以这些年的争斗下来,范门虽说再不会存在了,可有些东西还是可以被利用的。” 张宏豁然抬头,他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虽说范门已无势力,可要从中破坏一些事情,那还是可以办到的,毕竟,范家肯定会比他更了解那些名门世家。 只是……如果真要范慎去这样做的话,那范慎必然会面临不小的危险,他眼下的身份到底已是绝对的谋逆之人,而若是他的行踪被人察觉,那他当然会面临大唐律法!这一点,即便张宏乃是监察院的少府,他也做不了任何事情来保证范慎的安全,说到底,如果范慎真暴露了,那皇帝陛下自然也需要给朝堂,给京里的那些世家们一个交代。 似乎是猜到了张宏的担心,范慎再次微笑:“大人不必担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也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能做多少便做多少……最好,让这京城彻底乱起来!”再不曾犹豫的张宏断然道。 “遵大人令。”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乱 东宫之争第三百三十二章大乱 京城……迎来了空前未有的大动荡。 先让长安街头陷入一片混乱的并未官面上的人。反而是刚刚由江南道搬迁到京城长安的杭州柳家。 这一日,也不知现如今的柳家家主,便也就是柳家大掌柜的究竟在什么疯,他一早便下令长安城中所有归属于柳家产业之下的酒楼、赌坊、布坊、衣坊、米店、等等店铺全部免费开放,可以说几乎是用一种近乎无偿的方式在馈赠着柳家所有的资本,美名曰:酬报京城父老。 不难想象当这个消息散在长安街头之时,引起了怎样的轰动,而如此耸人听闻的消息,在长安城中所有居民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这人头拥挤的长安城所有民居,几乎十去九空。 所有的长安居民们,在这一刻统统拥出了家门,挤在了长安街头,将柳家所有店铺人山人海的围了起来的同时,也造成了长安街头闻所未闻的热闹喧嚣。而这等的热闹喧嚣以及拥挤,在长安城府尹崔日用刻意的不加理会之下,很快便演变成为了一场大动荡! 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平民们,平日里能够吃一餐饱饭已经是最大的奢侈了,更何况现如今的柳家酒楼免费提供酒宴?再者,吃了酒宴还是免费的米、面、布帛等东西赠送……这简直是疯了! …… 长安街头的动荡让长安城陷入了一片的亢奋之中,而在亢奋之下。京城中大多数达官贵人感觉到得,却不仅仅是震撼以及亢奋,尤其是一些在朝为官知道些许内幕的人,更是对一手操控着此事的背后之人感觉到了一阵足以让他们遍体生寒的心悸! 如果说,柳家的疯狂还不足以让他们产生这等心态的话……那么昨夜里生在长安城的那些官面上的事情,已然是足够让他们瞠目结舌了。 昨夜子时,堂堂尚书省从三品尚书侍郎程九英连夜被监察院以贪污、渎职、党朋结友、祸乱朝纲等等一系列罪名所直接拿了去! 或许,就从表面上来看,拿程九英也是有理由的,毕竟这些罪名监察院也确实是掌握了真凭实据,但问题就出在拿程九英的监察院身上!要知道,大唐的监察院只是附属于御史台的一个机构,他本身虽说拥有审查朝廷官员的权利,但也仅限于五品之下! 可他们就如此肆无忌惮的拿了尚书侍郎程九英!偏偏大唐的长安府尹兼刑部尚书还没有表示任何的意见! 这当然是一件极其古怪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中所意味着的内幕……当然也足以让许多人嗅到不少不同寻常的味道! 接下来,自然是很顺理成章的,随着程九英的被拿,今日的早朝文武众臣们一致的口风也都针对了监察院!其中尤其是昨日原本就与程九英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官员们,更是在声讨着监察院放肆的同时,也直接将矛头对向了远在河北道的监察院少府,状元郎张宏! 早朝……也随之一片混乱。而这其中最有趣的也莫过于,本来在声讨着监察院少府张宏的时候,眼看连皇帝陛下都为难于这等针仗的声讨,可不知为何,礼部侍郎崔缇话锋一转,又提起了平王李隆基殿下! 他好象是在自作聪明,他好象是依旧不认为那少年才是绝对的核心,他好象依旧是固执的认为。平王李隆基才是他们的绝对目标! 因此,在崔缇再次提了平王李隆基之时,原本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为张宏开脱的张说,崔日用等人总算是有了开口的机会,他们也顺着崔尚书的话风,很巧妙的将早朝这一场混乱再次演变成为了关于东宫的大事件! 而在今日在混乱的早朝中,有一点不得不提的便是,中书令6象先也终于挺身站了出来,放眼满朝文武,众官员声讨张宏的时候,也只有这位中书令挺身而出,力斥程九英的种种劣迹…… 后来,几乎所有在朝之人,都或主动或被迫的被卷入了这一场浩大的纷争,而随着纷争的愈演愈烈,也终于让今日的早朝彻底陷入了白热化! …… 朝堂上依旧针锋相对,而朝堂下却仍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京城高族王府之中。 王冉满怀忐忑与谨慎的与他父亲相处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他终于从他父亲的书房中退了出去,而就在他退出来以后,他身旁细心的丫鬟却是现,这位向来镇定自若的大少爷。背上却是一片汗迹,几乎湿透了整件衣裳! 丫鬟很好奇,她很费解大少爷今日的失态。可她的好奇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减弱几分,便也变成了全然的震骇。 “召集王家上下所有人,家父有言,我王氏……今日开议!” 王氏宗族每三年一次族中大议,这是定律,丫鬟自然知道,可他听着大少爷吩咐管家的事情,也总是眼皮上下跳个不停,她知道知道去年的时候刚刚有过一次大议,那为何今日又要大议? 怕是有大事要生了……联系到大少爷冷俊的神色,丫鬟揣揣不安。 很快,王家绝大多数的人在接到了王氏家主的传话之后,无论是情愿又或是不情愿,无论是坦然又或是忐忑,他们也都只能赶到了这王府的正院处。 可是,等到他们在这正院处站了许久之后,他们却依然是不曾看到王氏的家主出现,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始终只是那位近来水涨船高,神色冷俊的大少爷! 不少人……感到了疑惑,其中也有几个族中年岁稍大的打算开口去问王冉为何家主还是不出来。 可他们显然是没有机会问出他们的疑惑的。 打量着王家上下人群中的那几人,王冉微眯了眼睛的同时,唇角也轻轻上扬,他从这些人出现在他眼前,一直都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在察觉到那些人好象再也忍耐不住了的时候,他才挥手道:“全部拿下!一个不留!” 震骇。惊恐,尖叫,怒斥,一时间充斥了王家上下。 可王冉依旧巍然不动,伴随着他言语的落地,自王府门外极其突兀的闯入一队戎装在身,手持长枪的大唐兵士,而就从这些披着红色披风的兵士服饰上,也不能辨认他们应该是此时驻扎在长安城外的大唐飞骑营! “难道你是要造反吗?”一个在王家中甚至比家主还要高出一辈的老太公怒喝了这一句,可他不过刚刚喝出来,出现在他眼前的冷漠兵士便干脆利落的一脚揣在了他的腹部,让他一瞬间摔倒在地上的同时,也直接被那兵士拖了出去! 令人指! 王冉怎敢,怎能做出这等事情? …… 王府的混乱,不出意外的同样上演在郑府,吴家。 其实这三位公子也真的是没得选择,他们接到张宏的命令实在太匆忙,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辨认族中究竟是谁是依附在那老狗王公公手下的,因此,他们便也只能采取这样一种不智且疯狂的举措。 不得不说,这种举措可能会为他们带来的影响几乎能够葬送了他们的一生,但同时,如果这件事情最终能够被压下。那会为他们带来的美妙前景也绝对能够带给他们一生的荣耀。 王、吴、郑三府的事情肯定瞒不了京城的眼睛,尽管此刻的长安街头混乱且喧嚣,可该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也总会知道。 在这一刻,以素来便有京城第一名门只称的赵家家主赵从文倡议下,京城大部分的名门望族之实际掌权者都聚在了赵府之中,他们此次相聚所为之事自然很明确,在王吴郑三家出了事以后,谁都知道接下来这整件事情幕后的导演者,肯定会将埋头指向他们,所以他们目前所唯一能做的。要么就是束手待毙,要么就是奋力反抗! 除此之外,再无选择。 可是,相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这整个大厅中却偏偏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沉闷压抑之下,几乎让这些平日里根本不缺乏城府与隐忍等东西的大人物们再也沉不下了气。 “你们说说看……到底是谁有能力导演出如此疯狂的一幕?”率先打破沉寂的是脸色阴沉如水的赵从文,事实上也只能由他先开口,他问了这一句,再道:“应该不可能是那少年,他也应当不至于如此不智,难道他就不知道他这样一来……几乎也断送了他日后的前程吗?” “据我猜测,也不应该是那位年轻的少府大人,这事平王殿下的可能性更大,虽说他现如今不在京城,可他想要做出这等事情,还是难不到他的,毕竟,宁王与赵王……都仍在京中,他们兄弟三人……”说到此,开口之人冷笑不再言语。 此人乃是崔氏之人,便也是崔家的人,其实原本崔氏一门根本算不上京城名门的,可眼下生的这所有事情,毕竟都在针对着他们这些人,所以在这个时刻,也就不会再有人来介意这个细节了。 毕竟,此刻的他们只有一种身份,便就是老狗王公公的人。 “我也认为不应该是那少年……他应当知道,倘若真逼的我们联起了手来,那他的必然也是应对不了的!” …… “我知道我应对不了,我也知道假若这京城所有的名门望族都团结在了一起,那么,这场动乱很快便会彻底的脱出我的计划,我的掌握。”张府议事厅中,在京城所有人都忙碌亢奋的同时,张宏自然也不会清闲。这时的他正轻叹而望着眼前的高不危,又道:“可我不这么做,又还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看着他们都准备好,然后才去想办法解围吧?” 高不危皱眉,倒不是他认可大人的决定,事实上他也知道这是大人唯一的可行之策,可他毕竟还是担心,他担心这局面会彻底的失去控制,然后…… “你不用担心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吧。”再道了这么一句,张宏似乎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 其实,眼下疯狂而做出这所有的事情,原本就是张宏一开始的计划,他在得到了他面临的问题都是迫在眉睫之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策略,因为既然他没有时间来准备好一切的布置,那他当然也不能任由这些世家名门们都准备好,所以反正事已既此,那便干脆杀他个猝不及防! “可是大人……”高不危显然还是担忧不止,但迎着张宏决然的神色,他还是选择了暂时放下这个问题,他只能叹道:“就担心柳传昌柳家的资本支撑不到平王殿下的回京。” “这个无妨,事实上柳家是最不重要的一点,即便柳家支撑不下去,那我依旧可以调来黄不学手中的资源,甚至是江南楚氏商业协会的资源,所以柳家支撑到平王殿下回京,并不是问题。” 随意解决了高不危的这点疑问,张宏从书桌前站起了身,他伸了伸懒腰,从回京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合眼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他确实是累了,乏了也疲惫了。 “你便守在这里吧,我去后院歇息片刻。” 很从容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高不危愕然抬头,他根本不相信在眼下这关头,大人依然能够安然入睡。 但张宏好象真的就打算这么去睡了…… 他走到门前,拉开房门的时候也再没有回头的意思。 可是,不过刚刚拉开房门,在他面前便很突然的出现一位,张宏怎么想都不可能料得到的人。 赵府大公子赵流年。 他没有奇怪张宏的突然开门,不知是早察觉到了这一点,还是他根本没有来不及去奇怪,他在看到张宏的第一眼,便直接开口,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三十三章 玉佩 东宫之争第三百三十三章玉佩 对于这位素来以痴傻形象生活在京城的赵流年赵大公子。张宏未必会有好感,但也绝对没有恶感,因为在他看来,能够把演戏当成生活的人,都很可敬,但同时,也很可怕。所以即便是一开始因为监察院之事,他不可避免的与赵流年生了不小的冲突,可他依然对此人只是敬而远之。 他真是料不到这个他一向敬而远之的人会突然找上门来,且如此干脆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也真的很惊讶,这位素来心高气傲的赵大公子……居然需要他的帮忙。 “理由,代价,以及报酬。”再如何的惊讶以及费解,张宏还是依着他的本性干脆回道,他看得出赵流年微皱眉间的急切,便也不会选择与他虚伪客套。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的父亲已经召集了京中绝大多数有能力将你置之死地的世家掌权者,他们的目的想来也不需要我多说。而代价……很有可能是你的前程。至于报酬,我现在给不了你承诺,即便给了,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我会记下,这是我欠你的。”赵流年语极快,再没有了从前痴傻形象的他,在这个时候,很干练,很从容,无论是气度还是风范,都是绝对的世家公子。 张宏上下打量着这位一身锦白儒衫的赵公子,仿佛是在琢磨着什么,他犹豫了下,并没有犹豫太久,干脆道:“我应该怎么做?” “给我你的飞骑营!”赵流年紧紧的盯着张宏的眼睛,轻声道。 同样的,张宏也在看着赵流年的眼睛,这一瞬间在赵流年说话的时候,他居然很意外的从他眼中瞧出了一丝狰狞。 是狰狞,可为什么又会是狰狞?难道他打算直接以这样一个手段来对付他的父亲吗? …… 当然,这些毕竟不是张宏眼下所应该考虑的,他最终的决定也还是给了赵流年他所需要的兵力,这自然不是因为张宏对赵流年的信任,而是因为张宏自从监察院之事以后,就一直在调查着这位赵大公子的一切,所以他很清楚这位赵大公子的立场,以及身份。 当初,二王爷薛崇简曾经暗中帮手让赵流年彻底放弃了监察院,交给了张宏,那个时候二王爷还说。赵流年这个人的身份很复杂……所以就因为这复杂,却是让张宏留心去查了查,他也才有机会得知,原来这赵流年并非他父亲亲生,乃是过继来的一位大公子;同时颇为让人寻味的是,这位赵大公子所选择依附的对象是平王李隆基,而他那位父亲,却绝对是老狗不折不扣的心腹。 很矛盾且拥有一系列复杂故事的一双父子。 而就是因为这对父子间的那些事情,让张宏很乐意帮助赵流年,他既然知道他面对不了那以京城第一名门为的赵家反弹,便当然会充分的利用这一点,来让赵家分崩离析。 尽管赵流年能做的不多,也根本解决不了张宏的迫在眉睫,可张宏向来都是不会放过身旁任何一个有可能能够被用上棋子。 …… 不出意外。 在张宏歇息了约莫有两个时辰以后,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京城的局势已经又展到了另一个高度。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将近夜晚,高不危唤醒他的时候,面色也十分的不好看,他在张宏的床前,也只是沉声道:“大人……您让长安城陷入了混乱,且让城内居民们都拥挤在了长安街头。这一点被人利用了!” 张宏掀起身上的锦被,仿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随口道:“说清楚。” “今天下午,城内突然流串出一系列的传言……而这些传言对皇帝陛下与平王李隆基都很不利!大人,您要知道,眼下这个时候,城内几乎所有人都拥挤在街头,所以这流传的流窜度……” “好了,我知道了。”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听着大人这漫不经心的言语,素来冷漠内敛的高不危也急切了起来,他很费解,难道大人就真不知道如果流言控制不了的话……那他肯定会直接负了皇帝陛下与平王李隆基的信任吗? 将身上淡蓝长衫抚正,张宏随意将头散在了肩上,他俯身穿靴,随后又系上腰上玉带,这一系列的动作在高不危的焦急面色下,形成剧烈的反差! 而等到他忙完了这一切,站在了房内,他才回头看了眼高不危,他突然微笑了起来,道:“不用这么着急,这一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那些以诗书传家,礼法继世的世家名门们,在采用舆论攻势这一点上向来都是很擅长的,我在河北道的时候,起初河间崔氏也是这样对付我的。” “可这到底不是河北道!这是天子脚下!这是京城!”高不危皱眉。忍不住提醒张宏的他,额头上已然浮现了汗水。 可张宏依旧轻松自然,他只是撇了撇嘴,道:“还不一样?”随后,他还是没有理会高不危的焦急,轻声吩咐道:“去吧,吩咐长安府尹崔日用,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他来办的好。” 对付平民们可能会产生的骚乱,也只有让官府出面,只有让长安城的父母官出面。 就算高不危再如何的不认可大人此刻的轻松,可他毕竟也知道大人的应对之策也还是正确的,事实上他之前已经这么办了,所以他便道:“已经传话给了崔大人,只是大人……我担心在世家们的全力阻挠下,崔大人应该制止不了这所有的事情。” “那便吩咐飞骑营全军入京!”张宏的毫不犹豫让高不危顿时愕然。 他很奇怪难道大人不知道……飞骑营的调动要经过皇帝陛下的允许吗?难道大人不知道,他先前为了世家之事已经调进京来的飞骑营本身就可以引更多的祸患吗?难道大人不知道,若是飞骑营全部进了京,那必然会为京城进一步带来更大的恐慌与纷乱吗? …… 可一直到最后,高不危也还是没能问出他的疑惑。因为在第二天,纵然高不危再如何的抗拒飞骑营的入京,京城的形势已经迫使他不得不遵照张宏的意思去办了。 世家们终于还是爆出了惊人的反弹,而这种程度的反弹确实是让张宏目瞪口呆,连他也不敢相信。这些平日里斯文异常的名门世家,在暴的时候已经也可以来的如此干脆如此不加以掩饰! 第二日,京城许多名门中上至家主,下到奴仆,都走出了家门,出现在了长安街头,所为之事……显而易见。 虽然这过程中,有着长安府尹的全力阻挠,虽然这过程中也还有着戎装在身的飞骑营以刀枪来阻挠,可毕竟……世家名门之人,那不是说杀就可以杀的。 这种种的局势。都让张宏头痛了起来,他根本不曾料到,这些世家们居然会以直接拥向皇宫的方式,来配合即将入京的焦王殿下! 他再一次的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他很清楚,在此之前,他调动飞骑营,皇帝陛下不加以理会,依旧当作他仍在河北道,那是因为,世家之事必须解决,可皇帝陛下本身却不能出面解决,因为倘若皇室参与了这件事情,便只能引起京城所有名门的不满。毕竟,这么多年来下来,京城名门的根深蒂固早就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荣辱与共了,就算称不上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可大抵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世家之事,皇帝陛下便只能看着张宏来解决,他当然也希望让这些名门世家,如同王、郑、吴三家一样,最好是以内讧的形式来收场。这样的话,那些世家也根本没有机会没有借口来将矛盾指向皇室。 可是现在,张宏好象并没能按照皇帝陛下的意志来处理好这些事情……他最终还是将世家的矛头引向了皇室。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名门世家们哪来的胆子直指皇室?”这个问题困惑着张宏,整整一个早上,滴水未进的张宏面对这种局势完全是束手无策。 不得不说,这些京城的名门望族确实给了张宏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们的反弹手段,也确实是彻底出乎了张宏的意料。 “总在试图让京城更乱了,总在试图让那些世家更乱些……可真乱了起来,又乱的离谱了。”张宏十分无奈,其实在一开始他采取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他也想得到,一旦乱起来。很有可能会乱到他无法掌握的地步。 可他真没想到……会乱的这么快,会生的这么快。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世家背水一战了呢? 这个问题,张宏似乎再没有机会来猜测了,他知道,就眼下的局势他必须得拿出一个主意了。 依旧是在这小小的议事厅中,依旧是在这京城长安城所有混乱的起源处,张宏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公孙兰,他的眼神有些挣扎,又有些困惑。 而这样的他,落在公孙兰眼中,却只能让她心疼。 是真的心疼。 “大人……若不然,这件事情便交给我来办吧。”范慎突然开口,打破了这议事厅的沉寂,也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反正我范门已经不存在了……大人,您如果信得过范某,那么,请您将红鞋子所有的刺客交给在下来指挥,我保证,没有一个人能够靠近皇宫,我保证……那些世家中的脑会在旦夕之间全部丧命,而剩下的……也就不是问题了。”范慎的言语很轻松,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他如果真这样做了,那他会面临怎样的收场。 可张宏知道。 不说范慎这个谋逆家族的公子本身就应该被送入大唐的刑台之上,如果范慎再这样率着一批刺客做下了这件事情的话,那么这大唐天下就真的再没有容他之处了。 毕竟,他既然想要为张宏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他便需要公然站出来,告诉这京城,告诉这大唐天下,皇宫门前的那些血,都是他造成的,是他一个做下的。 换个简单的说法,也就是他将会背负这所有的一切后果。 而这后果,明显不是他能承担。 “大人,您不能再犹豫了。”范慎微眯着眼睛,他微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更显得他本就不俗的气质更是令人惊叹。 张宏……眼神依旧迷茫,他在想着范慎随在他身旁这些年来所做过的所有事情,他在想着最初遇到范慎的时候,这位大家公子好象并不是真心实意来帮助他的,他在想着,在江南道的时候,也还是这位范公子一个人抵抗了所有来自京城那老狗的压力,让张宏完满的做好了江南道的那些事情……他更是在想着,当年针对他的那一场刺杀,如果不是范公子。那他……早就死了吧? “不用……”张宏涩涩开口,如果是楚图在此,他肯定能够轻易瞧得出,这个少年那些所谓的该死的妇人之仁再一次的主导了他的思想。 而这一点,范慎显然也知道,他了解这少年,当然也知道这少年所有强悍的心智,干脆的手段之下,都在掩饰着他的脆弱。 是的是脆弱。 难道不是脆弱吗?要知道,他之所以一步步走到今天,不过就是为了他的家人罢了。 说实在的,对于这种脆弱范慎真的很不欣赏,他认为成大事者就不应该拘束于小节,就应该杀伐果断有取有舍……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欣赏他的脆弱,却偏偏又会被他的脆弱所感动? 又偏偏会因为他这该死的脆弱……而对他死心塌地? “大人,请您在最后的时刻,给我多一些的信心……让我相信,即便我死了,您也依然可以让我范门,重现辉煌!”范慎恭身,他再次微笑露出了那一口好看的牙齿,边向门外退着,边道:“如果大人您,真的愿意看着我范某人,一人阻挡在皇宫门前,而气力不支倒下的话,那么您继续坚持您所谓的妇人之仁吧。” 留下了这一言,范慎再不多说什么,他转身,走出这议事厅的大门,心中无端端生出一股自豪感来。 谁能够想象,这京城所有的动荡,所有的混乱以及血腥,都是出自这小小的房中,都是出自他们这几个在大唐绝对是微不足道的几人之手?! 想到这些,范慎对大人的信心莫名其妙的又充足了许多,他拉开房门,房外明亮的太阳刺的他再也睁不开眼睛,他紧紧的握着手中那一块范善最后留给他的于佩,喃喃道:“父亲,虽然范慎没能依着您的吩咐亲手奠定我范门的辉煌,可您要相信,我也会相信,我范门必然会再现辉煌!” …… 他离开了张府,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陪伴着他的,只有他腰间那一把三尺青锋,以及一颗决然而然的心。 还有那块玉佩。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三十四章 芥蒂 东宫之争第三百三十四章芥蒂 信仰是什么呢?大人曾经说过。人活着都是需要信仰的。 范慎很落寞的想着,忽然意识到原来即便是跟随了大人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了解大人,大人口中的许多东西他也还是根本不曾听说过。 “如果按照大人的话来说,那么我的信仰是不是就是让范门辉煌再现?可这个信仰毕竟与我没有直接的关系啊……我的人生,是不是太可悲了些?”范慎解下了他腰间的长剑,放在手中细细的端详着,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说我的人生实在可悲的话,那么,就让它在今天终结吧,来世,我会拥有一个牢不可破的坚定信仰!” 随后,他拔剑,剑尖指点,冷眼望着那汹涌的人群,眼神深沉到近乎空白。 …… 皇宫正门前。 本来阳光明媚的天空,忽然阴霾了下来,并且没过多久,竟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儿……很诡异的天气,让人感觉那样的寒冷。 可这毕竟是冬季。 下雪是正常的。 寒冷的冬风吹拂在皇宫门前那一身白袍的公子身上,他的白衣随风而舞。他的黑随风而舞,可那一把斜指地上的宝剑却坚定异常。 汹涌的人群愈来愈近,这些人望着挡在他们面前的那白衣公子,竟然一时间下意识的都放缓了脚步,他们好象有些不理解那白衣公子的所为,他们好象根本不知道,在这下着雪的天气,那白衣公子手执宝剑阻挡在他们面前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是范慎!是范善的儿子!” 终于,人群中陡然暴出一阵厮吼,而这厮吼也让许多人想起来,范善远在河北道为王公公做事,那范慎为何会出现在这处? 世家中,当然不缺乏聪明之辈,不过就这么几个呼吸的瞬间,已经有人惊诧而叫嚷了出来,他们意识到了范门的背叛,意识到了范慎的来意,便当然会愤怒,便当然会惊讶。 因此,愤怒之下的人群,脚步便放快了一些。 “谁若胆敢上前一步,休怪我手中长剑无情。”雪花儿落在范慎头上,他的口吻就如这雪花儿一样不起波澜,平静异常,但也冷漠异常。 “范慎,你……”有一位年长的老者,兴许是与范门有些交情。满是愤怒的他忍不住越过人群,怒喝了这一句……但却没有了下句。 因为他已经倒在了地上,因为他的血已经染红了雪白的大地,染红了那把寒冷的长剑。 震撼,以及惊骇,终于还石演化成为了最原始的愤怒,其实做出了这个决定的世家们,早已放下了他们的畏惧,既然敢选择直接冲来这皇宫,那他们当然想得到他们可能会面临的收场,除了皇帝陛下会妥协之外,自然也还有流尽鲜血。 于是,人群中爆出再一阵的怒吼之下,如同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以一种大无畏的气势,冲上了一身白衣的范慎,冲向了这天地间那一点雪白。 血染皇宫。 …… “大人,世家子弟多年少习武从文,范公子一个人肯定支撑不了太久!” 依旧是在议事厅中,面色阴沉的张宏听着公孙兰这声轻的提醒,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点头。道:“你去办吧,记得,不要让范慎就这样死。” 我还欠他一条命呢。 公孙兰紧咬着唇,再没有说话。 议事厅中,高不危与张宏谁都不曾再开口,他们静静的坐在这儿,兴许连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绝望的来临?还是希望的到来? 答案,似乎是后者。 公孙兰不过刚刚走出,门外便又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来人入厅后,顾不上去解下他身上覆盖着雪花儿的斗篷,便开口道:“少府大人,殿下回京了!“ …… 这,自然就是世家们最后孤注一掷的勇气所在。 因为焦王殿下来了,因为焦王李重福已经兵临城下了,所以他就必须得在城内为配合焦王殿下而做出所有事情,比如舆论的造势,再比如给用这种称得上是谋反的手段来给皇帝陛下压力。 后来,得到了平王李隆基回京这一消息后,张宏第一时间便赶去了平王府,在王府中他也果然是看到了平王殿下! “你做的很好。”将近一年未见,平王殿下明显是消瘦了不少,但气质却更比以往多了不少霸气,他微笑赞赏了张宏这一句,看着张宏坐在他身前后,才又道:“京城的大乱也确实很有必要……这一点皇帝陛下也应该知道。毕竟,如果京里这些余孽都逼不出来的话,那么即便我剿灭了焦王大军,也依然达不到现如今的目的。更何况。放任京里这些世家继续隐藏在暗中,不说可能会为大唐的日后带来怎样的后患,就眼下之事也必然会多许多麻烦,毕竟,长安城的他们与长安城外的焦王如果联了手……那就不堪设想了。” “谢殿下。”张宏轻声回道,他其实一早就领会到了平王李隆基的意图,他也知道平王要他回京,除了来面对京城里的这些世家之外,更是要他将这些后患逼出来,然后一举铲平! 而这,事实上也正是平王大军在外始终不曾试图剿灭焦王大军的真正意思,他要的效果,便是要逼迫的焦王大军兵临长安城下,然后城内的那些人才会一一跳出来! “但有一点我还是要告诉你……”平王李隆基微皱着眉,他叹了声,道:“眼下,皇宫门前生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这是在我帮我铲除日后的后患,那些人也确实应该杀……可是,毕竟世家的根深蒂固自我大唐建朝以来便已存在,所以杀了以后,本王也还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微臣……明白。”张宏神色平静依旧。可唇角却忍不住轻颤着。 从一开始,平王要他回京的意思,就是要借他之手,来清除京城里的这些世家……要知道,世家们存在太久了,方方面面的势力也已经大牢固了,这一点肯定不利于李唐皇室日后的统治,所以平王李隆基既然要打造一个万年长盛的江山,那么他当然不会容许在他脚下,会有这样一股可怕的势力存在。 他必须得消灭这势力,但却不能用皇室的力量。甚至是皇室的名义来做。而这,也只能交一个外人来做。 就像张宏。 当然,这一点只能是一个秘密,张宏非但不会因此而受功,更必须因此给出一个交代!因为,那些世家掌权者的鲜血……需要李唐皇室给出一个交代! “本王的意思是……范公子的子嗣本王都会记下。”平王李隆基终于有了他日后一代君王的冷漠与恩威,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继续道:“而至于你,现如今也仍然还是在河北道替朝廷,平叛!” “微臣……明白。”张宏神色依旧平静。 这个结局不出他的意外,他其实也知道,如果不是范慎选择了将他彻底暴露出来,站在皇宫门前去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这个交代也只能由他来给。 说这是平王李隆基的借刀杀人并不奇怪,可问题就在,平王借张宏的刀,而张宏却是借范慎的手…… “很好,既然你明白,那本王就放心了。” 皇宫门处浴血厮杀的范慎想必完全不知道他的命运就是如此被人轻易决定,而这其实也正是政治的荒谬。 当然,也不能说是荒谬,如果不荒谬的话那就真不叫政治了。 “接下来,你便可以好好歇上一阵了,焦王大军不足为患,城内有你飞骑营在稳定着局面,我也相信你有能力来做好这件事情。”李隆基彻底轻松了下来,他以前一直都认为张宏是个有情有义到愚昧的少年,所以他先前真是担心这少年会因为范慎……而抗拒他的意思。 不过好在,这少年终于还是成长了起来,好在这少年……也逐渐更像一个上位者,一个掌权者了。 这当然是一件让平王殿下又欣慰……又担心的事情。 “若微臣所料不差的话,河南道,河东道大军都已囤集在长安四处,只等王爷一声令下,便可长驱值入,将焦王大军一举剿灭。”张宏轻声言着,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平王殿下也只是点头。 “可为什么,在临近长安城的时候……韦和会遇伏?为什么韦和亲率的江南道大军会损失惨重?”缓缓言着这一句,张宏看着平王李隆基,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 韦和。 张宏的嫡系亲信,也是最初他为了向平王李隆基表示他的态度,而调派到山南东道辅佐李隆基的江南道大营大将军。 可他却在入京之前,遭遇了伏击…… “张宏,这个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本王。”平王李隆基真的是很意外张宏没有理会范慎的生死,但却偏偏来质疑韦和的身死,他真的很意外这个少年……怎么就敢这样公然来质问他。 “我只是想知道。”他微微垂下了头,仿佛是不敢迎着李隆基的眼神。 “真的只是想知道?”平王殿下忽然冷笑,他道:“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你不仅仅是监察院的少府,你的将来也不会仅仅局限于监察院!皇帝陛下是要用你的,而本王……日后也更是要用你的。既然你被本王与陛下投以了这样的信任……那么在你手中,便不能再拥有任何不光彩的东西,比如韦和,他到底还是韦氏的余孽!他不死!你便永远不能干净!” 张宏沉默。 他听出了平王李隆基的意思,他也知道平王李隆基是在以韦和的死,来为他争取更加灿烂的前途…… 死一个韦和,可以换到将来的光明,可以换到来日一代君王唐玄宗的绝对信任。 这似乎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张宏微微点头:“谢殿下。” 可平王李隆基依旧从淡然自若的张宏口中听出了一些情绪,这种情绪让他很不愉快,他当然知道这少年的重要性,他也知道……那老狗的死,不过就是在预兆着他与他姑姑太平公主的纷争开始,所以他真的不能让这少年有情绪。 他犹豫了下,道:“江南道大营的大将军……便由楚子昂来统领吧,我听说此次京中之事,他做的不错。” 张宏轻轻点头。 楚子昂,楚氏的嫡系子弟,也是他的心腹,这自然是在表明着平王殿下的妥协,他也依然是将江南道交给了张宏,并没有因为韦和的死,而试图染指江南道。 “好了,此次你的功劳甚巨,等这一切平定,本王定然为你请功!”恩威并施,平王李隆基君临天下之气象已成,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他必然会成为东宫之主。 即便还有着太平公主,可她的计划已经被那老狗彻底打乱了,她就算还有布置来阻挠李隆基的入主东宫,那也再没有了理由,因为这一场叛乱的中心,就出自她的府中。 …… 可出乎李隆基的意料,对于他这请功的提议,张宏却是摆手,他忽然微笑了起来,言道:“既然焦王大军覆灭在即,在河北道之事,小可也接到楚图来信说是几日便可平定,那小可也真是想休息一阵子……殿下,您好像忘了,小可今年已有十七,是该成婚了。” 说起成婚,平王李隆基面色便有些古怪,他见过张宏那位娇羞可爱的小妻子,便当然会有些……他笑了笑,点头道:“也是,那皇帝陛下那处,你打算如何请辞?” “殿下,想来皇帝陛下也清楚,这京城动荡后,我肯定需要暂避风头,所以休息一阵子陛下应当不会反对。再说,我这个状元郎如果没有在外为官的经历的话……那也实在是不足以位身于朝堂之上。”放下了先前两人谈话间的不平静,这时的平王府偏殿气氛极为轻松。 “有道理……那本王便为你请个苏州刺史?”李隆基似乎是在说笑,很放松的取笑张宏。 “刺史啊……十七岁的刺史不靠谱啊。”张宏难得的放下了这几日的疲惫与担忧,他也笑的很轻松。 平王李隆基畅快大笑,却也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张宏此次去江南道……不会呆上太久的时间,所以放任什么官职,根本无所谓。 “记得早些回来。”收敛了笑意的平王李隆基略带深意又道。 张宏沉默点头,他自是知道,就算眼下他可以拥有一段轻松的时间,可距离他真的轻松还很遥远。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应该还不算完……”似乎是注意到了张宏的点头略显漫不经心,平王李隆基迎着张宏疑惑的眼神,整了神色,很认真的道:“想必你也注意到了……这一场叛乱来的确实诡异,无论是山南东道或是河北道,其实本不该如此不堪一击的,那老狗也不应该覆灭的如此之简单。” 张宏神色有些复杂,这一点他其实早便注意到了,从他与二王爷薛崇简轻易拿下洛阳城时,他便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所以就本王看来,这场叛乱应当便是那老狗一个掩人耳目的局,他真正的本意应该不是叛乱……而是要做些其他事情。” 李隆基的循循诱导让张宏皱起了眉,不得不说,眼下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其实是自从张宏还在江南道时那老狗便已经开始布置的了,而假若这场叛乱真如平王所言,仅仅是那老狗掩人耳目的话……那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事情?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居然需要他用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再加上几年的时间来准备? 张宏想不通,但隐隐感觉到了几分心悸,他知道那老狗的能量,也知道那老狗的手段……如果真这样,那只能证明那老狗真正的目的,必然十分可怕! “我听说……王公公应该命不久矣。”张宏下意识的一句话,让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确实如此,也正因为如此,本王才放心不下!”李隆基皱眉,他沉声再道:“你想想看,假如他死了,那他手中所掌握的那些东西会留给谁?况且这也不仅仅是留给谁的问题……须知他所掌握的权势,诸如河间崔氏,以往的江南楚氏……甚至还有可能连陇西李氏也同样在他手中,那么死以后……” “殿下,您的意思是说,这场叛乱仅仅是那老狗为了完整的将他掌握的权势留给一个他信任的人而设?”张宏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事实,这让他极为苦涩,同时也感觉到更加的疲惫:“要真是这样的话……这手笔也实在是不可谓不大!” 一时间,平王与张宏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二人自然是很清楚的便可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关系重大,那老狗倘若真是如此安排的,日后便肯定还有更大的隐患! 这几乎已经让张宏忍不住去想……日后这大唐的衰败是否便与此事有关系呢? 突然想到这一点,让张宏忍不住自嘲而笑了笑,他意识到他确实是在胡思乱想了…… 接下来,因为这一事的沉重便让张宏再也不想去多说什么了,他只是与平王殿下二人又说些闲话,很默契的避开这个严重到令人头痛的问题。 在皇宫门前血染一片,城外大军压城之时,他二人却都是难得的拥有了一阵空闲,居然还有时间说着闲话。 很讽刺。 …… “殿下,若无他事,小可便暂且告退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张宏最终还是起身,打算离去。 平王李隆基微笑点头,可就在张宏起身以后,他却忽然又笑问道:“难道你真没有考虑过持盈?” 很突兀的一个问题。 张宏想起那个梅树的小女孩儿,他也想了持盈,来日的玉真公主。 他摇头:“父母之命不可违,只能辜负陛下好意了。” 言罢,他起身,向着偏厅门外走去。 可刚走到偏厅门口,身后的平王李隆基,却又问道:“你真的再没有问题想问本王了?” 手扶着殿门,张宏微微垂下了头,他似乎是在犹豫,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道:“殿下,小可一直有个疑问,听说您在山南道遇到不少麻烦,连王平将军都险些失策……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焦王军中有个黑衣人,我一直在想,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不是当年的宗楚客?” “不错!”平王李隆基干脆言道,其实这件事情他早便知道了,既然当年逃亡在外的宗楚客,是那老狗绝对信任之人,那他当然便也可以在后来投身焦王军中,继续为那老狗尽力做事。 这个问题之后,张宏再次沉默了下来,却并未曾离去。 而对此,平王李隆基显然并不意外,他好象可以肯定,张宏必然还有问题。 果然。 站在殿门处,背对着平王李隆基的张宏,忽然开口,声音极轻且平静非常,他道:“殿下……这几年来,小可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当年,您为何要杀我?” 本该勃然大怒的平王李隆基出乎意料的微笑了起来,而这个问题,也是他等了好多年的问题,他知道,既然这个少年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那便意味着,这少年对他的芥蒂就再也没有了。所以他回答的很坦然。 “因为当时本王需要公主府乱起来。” … … 张宏欠了范慎一条命。那是因为当年在京城他二人曾在王府胡同处遇到一场惊险异常的刺杀,而那一场刺杀中,如果不是范慎的舍命相救,张宏肯定必死无疑。 那场刺杀在当时始终没有任何结果,一是因为根本查无头绪,谁都有可能刺杀张宏,包括当时的老狗,包括当时的韦后余孽,二则是因为,那时的张宏急着赶去江南道帮助楚图,也确实没有时间来详细追查。 所以一直以来,便就成了个悬案。 可其实,那根本不是一桩什么悬案。 从一开始张宏就知道那场刺杀出自平王李隆基之手,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平王李隆基当时是认为他是太平公主的人……而造就的那一场刺杀。而至于张宏当时便能猜出来这一点的原因,也很简单。 不要忘了,那个时候最终救下他与范慎的,是穿着平民服饰的葛福顺与陈玄礼……两个堂堂万骑营大将军,穿着平民服饰逛街,恰好遇上这场刺杀,明显是有人刻意的安排。 而平王李隆基为何又会放弃刺杀张宏,又救下他……这个原因,张宏不打算再问,也没有必要去问。 因为这一切,毕竟,都过去了。 东宫之争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尾声(大结局) 东宫之争第三百三十五章尾声(大结局) “范慎你个狗*养的!度从床下给本大人滚出来,然后滚出这房间!” 江南道苏州府。 今日,乃是苏州府最为年轻的一位刺史大人新婚的日子,所以蔓延了整个苏州的喜庆气氛,尤其体现在江南楚氏的园中。 而这江南第一园,便正是张宏新婚之所。 大人的这一声猛喝,让床下顿时便出了一阵咕哝声,而就这声音来说,显然不止一个人。 “黄不学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说藏在大人床下必然不会被现么?”很难想象这位素来风度翩翩的范公子居然也有如此灰头土脸的一面,他艰难的从床下爬出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个如同肉球般的胖子。 “你还好意思说本少爷,都说了让你不要出声音,你非得出声音。”很难想象这儿歌满脸幽怨的胖子是怎么将他塞进床下的……而不难看出,他想要爬出来,真的是异常艰难。 被红纱所笼罩的房内,张宏与楚图便就如此瞧着这两人,从床下缓缓爬出来……忍着笑的他二人,忍的异常辛苦。 等这胖子好不容易在范慎的帮助被拖拽了出来,这胖子本来幽怨的脸色顿时变的谄媚,他笑道:“大人……您上次不是提起什么闹洞房嘛,小人这可是到处打听了,才知道这个什么习俗。” “可他吗闹洞房也不带这么玩人的啊,尤其是你范慎,你一只脚都露在床外,你是想直接半夜扮鬼出来吓唬本大人呢吧?”张宏很是不平,事实上他也真是相当的郁闷,没事玩儿什么闹洞房,闹就闹吧,偏偏还找了这么两个不上道的人来陪他玩儿。 “本公子脚露出来了?”范大公子明显是很意外,他再次看了眼床下,转过身来眯起眼睛微微一笑:“那重来重来……” 很轻松很愉快的一幕。 却是让床上坐着的,被红盖头盖住了脑袋的两个少女异常羞怯,甚至连呼吸也不敢的一幕。她二人其实也很郁闷……这新婚的洞房,还没有开始怎么就有这么多人进来了…… ……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到底是怎样将范慎带回来的?”嬉闹罢,素来冷漠正经的楚图终于很不合适的打破了这氛围,他提起了旧事。 不过这旧事显然没有引起房内几人的不快,因为这房内除了张宏,便连范慎自己,黄不学那胖子,还有床上今夜新婚的公孙兰都是相当的好奇。 “其实最不应该好奇的便是你。”张宏微笑回道,看了眼手旁准备用来完成交杯酒的酒杯,他心中感叹,却还是迎着这些人疑惑的眼神,为楚图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为了对付这些个世家,你曾经派人将金刀,假玉玺,以及谋反檄文等等玩意儿,藏在了京城赵府之中?” 楚图沉吟了下,当然也是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当时好象是因为张宏与京城那些名门有冲突,于是他便想出了这么个阴损的手段,试图一举瓦解那些世家……不过可惜的是,后来赵王的插手,让他这些计划都没能用上。 只是那时的他,又如何能够想到,居然会在这时救了范慎一命? “有了这些东西……那诛杀京城名门余孽,皇帝陛下当然有了更好的借口,范慎自然也可以不用再为那些世家给出个什么交代。” 这样一个解释,让这房内众人都是微笑了起来,谁能想到本以为必死的范公子居然会这样就轻易存活了下来? “不过……你这样一来,平王殿下想必会有意见了,毕竟,当日在王府内,你却并没有为他提起此事。”范慎轻叹,其实他们也都知道,张宏直接瞒下了平王,却找上了皇帝陛下为范慎开罪……肯定会让平王殿下认为张宏这是不信任他。 “有意见就有意见吧,再说我当日确实也是没想起来。”张宏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至于他所说的真没想起来,断然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他们这些个人,也都极是清楚这少年的算无遗策。 要不然……那么多年前楚图无意中的一个布置,他怎么还能在今天再次利用起来? “你还是放不下韦和的事情吧?”楚图一语中的,他显然是明白张宏与平王李隆基已经因韦和之死而有了再也不可能被掩埋的芥蒂。 这一点,楚图不奇怪,范慎不意外,胖子黄不学也很理所当然的能够接受,即便张宏所为,就表面看来,因为一个死人而得罪来日的一代君王确实很不明智。 可他们都知道,这少年就是如此一个不明智……且很妇人之仁的一个人。 张宏的沉默让这房内本来热闹轻松的气氛有些压抑了起来,而正是这种压抑,让范慎忍不住叹道:“看来……跟着你,以后本公子要面临的麻烦只会是愈来愈多……”说到此,范慎突然顿了顿,随后又问到:“不过说起麻烦,在下倒是想问,不危留在京城说是要解决一些麻烦,他可曾办好了?为何在大人您的大喜日子也依旧不曾赶来?” 高不危。 张宏自然是知道他留在京城要解决的所谓麻烦,肯定便是让他刻骨铭心了这许多年的崔缇。 而关于崔缇,也是直到张宏在离京时才知道,他当年尚在江南道之时,那时因他的出现,而失去了太平公主宠信的崔缇就已经暗中投效了老狗王公公……这也正是后来张宏在参加科举时,崔缇之所以在他面前显得胆气十足的原因。 “应该快了吧……”张宏想起了崔缇,便自然也能猜想到他的下场。既然他选择了那老狗,那这一天的到来其实也早已注定,更何况京城动荡时,也就他在朝堂上跳的最欢。所以……他必然是承担他所应该承担的结局。 而至于他的结局,张宏却是交给了高不危来决定,这或许可以理解为让高不危可以亲手解开他的心结,但同时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张宏给劳心费力了这些年的高不危,一个最好的交代。 …… 新婚大喜的日子,似乎是演变的有些沉重了…… 张宏看了眼床上坐着的两位少女,等他意识到这一点,他便连忙试图转移话题,缓和气氛,笑道:“不提这些了……不危之事也好,京城之事也罢,反正我现在是看开了,我这一世人生,其实就是个好莱坞大片。” “好莱坞大片?” 显然,房内众人都为张宏这一个新鲜的言辞而感觉奇怪与不解,便连床上的公孙兰和玉儿在犹豫了一下之后,都忍不住轻轻掀了些头盖,小心翼翼的望向她们的----相公。 张宏笑的异常开心,他看着一位娇羞可爱的妻子,再看着另一外妖娆妩媚的妻子……觉得啊,他这一世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不好过。这让他瞬间又有了昂然斗志来面对他以后的人生,以及各种挑战。 包括即将到来的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之事。 “好莱坞大片的意思就是说呢,每每看着一个故事就要结束的时候,却突然又在结尾冒出来个悬念,这个悬念用处可大了去了……总之,就是个很不可饶恕的结尾!” (全文完) 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 简直是触目惊心。wwww.26dd.cn书友整~理提~供 … … … … … … … … 为啥说是触目惊心呢,因为它居然真的完本了,因为它居然真的在成绩如此‘令人指’的前提下完本了……并且更可怕的是,还是实实在在的完本了,根本没有像罗列大纲一样很不负责任的为了完本而完本。这一点,请允许我自豪下。 书写到这里,也恰好迎合了我先前的交代,这本书也就写到李隆基入主东宫为止。而在结尾处,我也很自信的将一些比较重要的伏笔都点了出来,当然不能说全部都点出来了,有一部分我认为没有必要的就略过了,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确实没必要写,不想凑字数,二是因为那些小伏笔点出来的话,实在太麻烦。 哦对,在这里还是解释下最后的悬念吧,其实王公公将手中掌握的东西是在临死前交给了二王爷薛崇简,这一点想必细心的读者应当早看出来了,在薛崇简突然杀去洛阳的时候,就应该看出来了,因为那个时候薛崇简去的很突然也很突兀。所以他去洛阳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接手王公公留下的东西……而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张宏。 好吧,自言自语完了。事实上我也知道我这些自言自语是没几个人会看的,因为这本书……读者少到凄凉。就不多说了。 最后一句,我很感谢曾经读过这本书的每一位读者,不仅仅是因为是你们让我在成绩这么凄凉的情况下坚持到了完本……尤其是清缘,那段时间是你给我的动力。 真的很感谢。 … … … … … … 没有了……没什么可说了,因为我很清楚没几个人会看。 好吧,允许我再自言自语两句,毕竟这是我的处*女作,刚完本遗憾会很多,废话会更多。 下本书,我还想写唐朝。并且很自信有了这本的经验以后,应当会更加精彩。 ……想去写开元末年-天宝年的故事。 我在想,有没有人会期待呢……理论上是没有的吧…… … … … … … … 再见诸位~ … … … … … 真的再见了诸位~ … … … … … … 大家都要生活愉快~ … … … … … … 真的真的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