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爱独宠:兰陵王妃(完结)》 白云千载空悠悠 ` 梦里的那种感觉即使是在苏醒之后仍然那么强烈,我站在洛阳的城墙上,衣袂随风轻舞,我的眼睛望着远方,我在等一个人,等他回来,并带我离开。 订机票,收拾行李,然后几天后出发,所有的细节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姑姑早已经习惯我这样每个假期每个假期的在外游荡,所以,这次也只是例行叮嘱了几句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万事要小心之类的话语。 于是,我出发了。等我来到洛阳,才发现我自己错了。这里如今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现代化工业城市,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在北京,故宫皇城毕竟才是几百年前明清时代的建筑,所以能够保存至今,而洛阳,九朝古都,千年名城,如今却只剩下一处处翻修过的崭新遗址及一如内地其他城市一般拥挤的人群,再无一丝旧日的气息。 青旅的老板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给了我一张洛阳古迹攻略,好心的告诉我,想看旧城墙,需要照着攻略,出城到郊野去。 于是,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便一个人背着包去了城郊。 我拿着地图,费尽辛苦,终于找到了洛阳旧城遗址。然而,这里如今只余断垣残壁,纷繁的杂草与野花在轻柔的微风中飒飒摇曳。我抚摸着这道夯土残壁,有一丝酸楚泪意轻萌。天空湛蓝,白云悠悠,阳光却一如千年前般强烈刺目,我微闭双眼,让阳光轻拂我面,忽然,耳膜开始胀痛,有一个仿若来自远古的声音突兀响起:你在哪里?你答应过我,你会在洛阳等我。你在哪里……? 我举起手来,泪水不自禁的流下,大声向天空呼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瞬时,晴朗的天空乌云滚滚,风起,云涌,一股强烈的飓风平地而起,将我整个人忽然卷起,迅速带至半空之中,我甚至还来不及呼喊,就已经失去知觉。 风很快散去,我却已经在这片千年后的土地上消失无踪。 蓝色的天空明镜如洗,繁花仍然灿烂绽放,野草在无邪的随风歌唱,唱着一首千百年前乃至千百年后仍然亘古不变的情歌。 首发 若只如初见 ` 当我意识开始逐渐清醒,耳边仿佛又听到曾经多次在梦里听到过的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呐喊声,嘶杀声。头好痛,身体好痛。我这是在哪里? 我拼尽全力睁开双眼,却发现此时已经是晚上,只见满天的火光映红黑色的夜幕,周围全是穿着重重铠甲手持沉重兵器嘶杀的骑兵,有人从马上倒了下去,鲜血溅了一脸,身体继而被马蹄贱踏,血腥的感觉扑面而来,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异常清晰,这种清晰感比我以往所做的任何一个梦都要真实。 我目瞪口呆,不禁狠咬下唇,剧烈的疼痛感让我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这才发现我竟然也坐在一匹马上,身后是一名男子,他的左手如铁箍一般紧紧的环住了我的腰。 我回头看他,竟是一名十七八岁俊朗少年,火光映着他的脸,我立即认出,在我晕倒前意识朦胧之时已经见过了他。原来,这不是幻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我现在究竟是在哪里?脑中一个念头飞速闪过,难道因着那一场飓风,我竟然了时空? 这名少年见我醒了过来,将我往怀里一揽,凑近我耳边,笑着道:“你总算醒了?”他的笑容灿烂而又绚丽,我还未及回答,这笑容已经冻结唇边。他的眼神在忽然之间变得凌厉,手中的长戈一挥,瞬时间,已将迎面袭来的一名骑士砍倒落马。 有几滴鲜血溅在了我脸上,他伸出手来,帮我一一拭去。他的手温柔却有力,我不禁脸红,又有些懊恼,于是别过脸去,冷冷说道:“我自己来。”然后,抬起手臂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他微微一怔,唇边浮现出一抹眩目的浅笑。他将我紧紧一揽,道了一句:“坐稳了。”便挥戈策马,冲入敌阵,一路砍杀过去。 这场战争持续了大约两个多小时,身后的少年长戈挥舞,气势如虹,在敌阵中来回撕杀如入无人之境。看起来,他是队伍的统率,年纪虽轻,却凶悍勇猛,所到之处,对手竟然纷纷避让。于是,他笑容更加肆意,手下士兵更是士气大振,无不以一当十,很快,对手便招架不住,许多人不想投降,于是纷纷逃遁,其余人等皆落马求饶,做了俘虏。 我想我此时的脸色必定是苍白的,眼前一直充斥着鲜血、死亡。这场野蛮的杀戮让血染红了大地,我强行压抑住心中作呕的感觉,感觉心因崩紧如弦而变得渐渐麻木。 这少年坐在马上,哈哈大笑,他对着落荒而逃的对手大声喊道:“今日一战,实在是痛快,还请转告高长恭,说我宇文邕(读:拥)必会再来,到时,希望能再会他一会。” 一名俊雅飘逸的少年策马过来,他的身后,火光熊熊,烈焰夹带着火红的灰烬,映红了半个夜幕,他在我们身侧勒马而立,笑着对宇文邕说道:“四哥,高长恭现在邺城,哪里赶得及来见你?!” 宇文邕大笑:“五弟,是你放的火吧?做得好!做得好!!哈哈,今天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被唤作五弟的少年笑容透明澄澈,道:“四哥,我们快回去吧,别让大哥等久了。 他望向我,又道:“她脸色很差,不会是吓坏了吧?” 宇文邕闻言,一手执马鞭,一手抚着我的肩膀将我的身子掰向他,我被迫转身,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敌不过他如铁箍般的双手。 宇文邕凝视着我,笑道:“确实脸色苍白,不过,应该不是吓坏的吧?”他松开双手,笑着对那名少年说道:“她的脾气看来并不好。穿得这般古怪,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请问,现在是什么年代?”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轻轻颤抖。 首发 梦回吹角连营 ` 当宇文邕率领的队伍快马加鞭赶回到他们的营地时,天边已经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霞光,朝霞烂,映在策马奔驰的骑兵身上,给一个个飒爽的身影镀上灿烂的金边,让人不禁目眩神弛,感觉如梦,似幻。 远处,出现了一片战营,白色的帐篷连绵至天边,旌旗高高悬挂,一个个大大的‘周’字正随风舞动,晨练的士兵早已起身操练,呼声震天,踏步而过之时,扬起黄色的滚滚烟尘。 眼前的情景,让我脑中不禁浮现出辛弃疾的‘梦回吹角连营’之句,记得以前读古诗词,每每读到这句,眼角必定潮润,如今‘梦回’变为现实,我却再次湿了眼睛。 我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动物毛皮做成的大衣,却仍难抵冬日清晨的寒意。因为冷,我整个人都缩在宇文邕的怀里,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他是我睁开眼睛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知不觉,我竟然对他产生了一种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依赖。 远远的,有一支骑马的队伍迎了上来,领头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宽袖长袍,头戴冕冠,白皙的面容如无瑕的白玉一般,气质儒雅而又高贵。于是忆及,原来他就是我在昏迷之前所见过到的和宇文邕在一起的男子。 而在他的身侧,是一名五十岁左右身着戎装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虽然双鬓斑白,却身材魁梧,面容威仪,神情更是倨傲。 众人立即翻身下马,纷纷跪地。宇文邕亦将我抱下马来,携手一齐跪倒。 众人齐声道:“参见皇上,参见柱国大将军。” 那中年男子抢先翻身下马,大跨步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四弟,五弟,大家都身吧。” 我心中暗想,莫非此人就是周朝的皇帝? 众人纷纷答谢起身。那中年男子重重拍着宇文邕的肩膀,大笑道:“四弟,五弟,干得好!干得好呀!!你们烧了齐军的粮草,这可是大功一件,我已禀明皇上,一定要论功行赏!” 宇文邕恭敬回答:“堂哥,这次夜袭齐营,是你早已布署妥当,弟弟们只不过是照你的吩咐去做罢了,岂敢枉自居功?” 那中年男子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前几日我在邵郡作战,无睱顾及此处,好在你和五弟还算争气,这次夜袭成功,必定是给斛律光一个沉重打击了。不过,我还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皇上,不如你来说给弟弟们听吧。” 我不禁诧异,原来这中年男子并不是皇帝,真正的皇帝是他身侧的那名年轻男子。 众人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刚刚下马正缓步前来的皇帝。这儒雅的男子,仪容俊隽不凡,却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质,恰如清晨之雾,飘渺朦胧。他的笑容极淡且浅,道:“堂哥带来的消息确定值得欢喜,两日前,齐国皇帝高洋因嗜酒成疾,无法进食而死,如今是他十五岁的长子高殷继位。” 众人哗然,继而个个眼角眉梢尽是喜悦。那中年男子再次哈哈大笑,神情万般狂妄,说道:“高殷小儿,何足惧也,高洋这一死,斛律光不久定会退兵,看来,天都要帮我大周。”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宇文直那小子立即凑上前,諂媚笑道:“堂哥说得太对了,齐国气数已尽,有堂哥在,我大周灭齐亦不过是指日可待罢了!” 那中年男子听宇文直如此说,更是欢心,笑声直刺人耳。而他身边的皇帝,神情却仍是清冷,他侧立一旁,飘逸临风,恰如一株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忧郁气质。 他感觉到我的目光,于是向我望了过来。也许是我因为我眼神中悲悯情绪太过明显,他微怔片刻,我于是醒悟,慌忙移开了眼睛。 首发 醉里挑灯看剑 ` 这晚,整个北周的战营里欢声笑语,空旷之处燃起堆堆篝火。将士们皆心情畅快,有人将一坛坛的酒抱在怀里痛快而饮,有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更有人喝到尽兴之处,酒坛一甩,衫子一脱,一对对的开始练起搏击之术。输的人摔个四脚朝天,赢的人则在旁观者的高声喝彩声中,自豪的挥手致意,仍旧又拿起酒坛开怀畅饮。空气里酒香四溢,气氛欢乐而浓烈。 宇文邕将我带在身边,也坐在外面的篝火旁与诸将士喝酒同乐。当然,北周的军营里并不只我一个女子,那些身份尊贵的将领人人身边几乎都携有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这些莺莺燕燕个个声音娇柔甜腻,举手投足之间更是万种风情,她们粘在这些将领身上,不但任由对方对其上下其手,反而一个个攒足了劲的侍奉着,将男人们逗引得开怀大笑。 我不禁苦笑。这种情形,谁人都可以看出这些女子必定是随军同行的妓女,想不到,我郑翎竟然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远处又有阵阵喝彩声传来,这边的将领心中也开始蠢蠢欲动,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率先站起,声如洪钟,大声说道:“来来来,我们不要只管坐着喝酒,也要练练拳脚功夫才好。” 于是果然又有一人站起,抱拳说道:“元将军,那就让我来和你比划比划吧。” 那元将军哈哈大笑,说道:“陈将军,得罪了。”话语刚落,便勇如猛兽一般直冲过来,顷刻间,两人就头头相撞,手臂交缠,扭在一起。这是一种类似摔跤的搏击之术,拼的是蛮力,这两人体型相当,聚在一起,有如两头非洲蛮牛,纷纷憋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却难分胜负。 我在一旁看着也不禁紧张,双眼不眨,只管紧紧盯着。这时,身边的宇文邕却扑的笑出声来,我转过脸去瞧他,他正将手中的一大海碗酒一饮而光,好似他喝的就是白开水一样。他见我瞧他,唇边泛起一丝戏谑的浅笑,指着正在场中摔跤的二人说道:“一晚上也没见你吭声,又不吃东西,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兴趣,却原来喜欢瞧这个。” 正说着,身边忽然喝彩声起,原来,场中搏击的那名元将军已经被前来挑战的陈将军摔倒在地,此时,得胜的陈将军正站在场中对众将士挥手致意,而那元将军则自行站起身来,也大声笑道:“服了,老子服了,陈将军果然身手不凡,不愧为一员猛将,来,来,咱们喝酒。”说罢,便爽快的接过身边之人递来的一大碗酒,两人一同一干而尽。 这时,宇文邕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等着,我去把他摔倒。”我刚要开口,他已经站起身来,朗声说道:“陈将军,我也来讨教讨教。”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众人都望向这边,一个个面带诧异,似有不信。宇文邕却笑着走入场中,抱拳说道:“陈将军,我可是诚意讨教。” 于是,如梦初醒般,众人掌声欢呼声顿时如雷般响起,立刻,消息传了出去,别的篝火旁的将士亦纷纷迅速赶来,一时之间,宇文邕及陈将军被紧紧围在中心,里外数层环了个水泄不通。 混乱中,我早已被人挤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多亏身旁伸出一只手来,将我轻轻扶住。 首发 意气疏狂皆少年 ` 我抬头望着他俊朗的侧脸,他将手中提着的酒坛径直送至嘴边,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我仿佛看到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与清酒一起缓缓滑落颈项,我怔然而立,心,忽然变得柔软。 “我并没有不专心,你刚才与陈将军的决斗,我看得很仔细,你很不错,英勇极了!”我从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但是,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想我脸上此时的表情必定写满了‘讨好’二字。 宇文邕停下喝酒。他定定的望着我,黯淡的双目流转,灿若辰星,问道:“真的吗?”我肯定的点了点头。于是,我看到一丝浅笑在他嘴角出现,这熠熠生辉的俊美少年,眉梢眼角霎时洒满阳光。 他伸出手来,未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将我打横抱入怀中。我惊呼一声,听到四周无数男子的哄笑声,尖哨声。宇文邕并不理睬众人,抱着我大跨步径直朝自己的营帐走去,他的神情变得愉悦,嘴唇抿成一道上扬的弧线。我想要挣扎,却只是徒劳,眼前是一张张笑脸,我慌张的转过头去,却看到一个恬淡清冷的身影,正背离我渐渐远去。 笑闹声被隔绝在厚重的布帘之外。宇文邕将我放在铺着名贵皮毛的软榻上,我迅速坐直身子,紧张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宇文邕一愣,然后笑了,他的身子俯靠过来,嘴角一丝慵懒的浅笑:“你认为我想要做什么呢?”我双手撑着床铺,被他逼得节节后退,眼见他的脸越靠越近,我连忙举起手来用力一推,然而,却好似推到铁板一般,双手反而被他握住,他更是顺势一靠,将我压在身下。 我身子变得僵直,紧张得尖声大叫。宇文邕微怔,见我尖叫声不止,腾出手来捂住我的口,我的一只手得到自由,立即乘机对他又抓又推。 于是,他放开我的嘴,钳制住我的手,并将我的双腕定在头顶,我于是又尖声大叫起来。宇文邕哭笑不得道:“郑翎,闭嘴!” 我哪里理他,继续尖叫。然后,他的唇就罩了下来,瞬时,我的声音被吞没在他的吻中,从刚开始时只是为了堵住我的口,到之后的轻柔,继而缠绵,这个吻,让我的大脑处于一种缺氧状态,傻傻愣愣的,我就这样被他夺走了自己的初吻。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呼吸,直到听到宇文邕轻轻唤我:“翎儿,翎儿。”我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满是意乱情迷,他拥着我,轻啄着我的嘴唇,然后顺着脖颈,吻至耳垂,他是那么小心翼翼,好似我是失而复得的珍宝,那种欣喜与心疼溢于言表。 而我却变得茫然,直到他滚烫的双手滑入了我的衣襟,我才猛然醒悟过来,用力推开了他。我迅速坐了起来,眼泪不争气的流下,身子不自禁的想要逃离。 宇文邕变得慌张,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好紧好紧,紧得让我无法呼吸。然后,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听到他在我耳边喃喃说道:“翎儿,以后,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 首发 此心安处是吾乡 ` 转眼来到南北朝已经十余日了,我开始让自己慢慢去习惯这个时代,习惯没有了电视电话网络娱乐八卦名牌血拼等等现代社会的繁杂。也好,双目清明,耳根清静,无丝竹乱耳,有万般闲情,毕竟,我还是要继续活下去,命运既然作了如此安排,我唯有坦然接受。 天气开始越来越冷,几天前,已经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天地之间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我和真儿还在帐外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对了,忘了说真儿了,真儿是宇文宪的侍女,一个秀美可人的女孩,只因宇文邕与宇文宪天天在一起,我与真儿也由熟悉到亲密起来。 真儿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却因兵荒马乱举家逃亡,半年前父母双亡,又与兄弟失散,只好插草卖身,被正巧出宫游玩的宇文宪遇上。宇文宪将她带回宫做了贴身侍女。她的年龄甚至比我还小上一岁,才刚过了十六,这个年纪本该拥有无忧无虑的岁月,可是,她,还包括我自己,都只能是孤零零的一人,被命运所遗忘。 真儿说她出生在一个没落的世族家庭,幼时也读过一点书,她口齿清晰,述说又有条理,虽然她不肯多说自己的过去,但是,我总在猜测,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她必定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吧?然而,真儿对于自己的命运却从来没有埋怨过,她总是开朗乐观的面对一切,而那份坚强,也深深感染了我。 尤记那天,残阳如血。我与真儿并肩坐在营帐前的空地上,她轻轻的叹道:“怎么可能去抱怨呢?命运再怎么捉弄我,却仍然给了我幸运,因为我必竟还是遇到了五公子啊!”此时,轻柔的霞光罩在她的脸上,她原本清秀的脸庞变得明丽,那份天真的笑靥是如此知足而又快乐。 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我误落入的这个时空,我都是一个外表孤僻冷漠不善言辞的孩子,可是,在我心灵深处却仍然残留了一份柔软,这个地方,一旦被碰触,就会软下心来。而,真儿,坚强乐观的真儿,真的让我感到了怜惜。 首发 此情需问天 ` 当我捧了几样简单的饭菜匆匆赶了回去,远远的就看到真儿站在帐外,见到我来,她连忙迎了上来,我问道:“怎么守在外面呢?” 真儿小声对我说道:“五公子来了一会了。我刚刚想要进去找他,听到四公子正在发脾气呢。” 我心中疑惑,不知道是否是他们两兄弟起了争执?抑或其他?他们正在谈话,我也不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又担心饭菜冷了,正犹豫着,就看到宇文宪掀开布帘走了出来,只见他面容平静,并无怒容,他见到我,冲我微笑道:“你快进去吧,四哥已经饿坏了。” 我点了点头,便进入帐内,宇文邕正蹙眉而坐,神情若有所思。他见我进来,笑容一展,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将饭菜端放案几上,笑道:“知道你跟五公子在谈事情,我不好进来,所以在帐外等多了一会。” 宇文邕伸手将我拉坐在一侧,说道:“以后你直接进来便是,外边那么冷,小心把你冻着。”我笑了,把筷子递给他道:“我哪儿那么柔弱了,你快吃饭吧,我站了一会,人没冻着,饭菜倒有点凉了,你再不吃,就真不能吃了。” 宇文邕轻轻在我唇边一啄,道:“不能吃饭,吃你便是。”见我嗔怪的看着他,他端起碗筷,笑道:“好了好了,我这就吃。”一边香甜的吃了起来。 宇文邕用完餐后,却叫我依旧坐着,不用着急收拾碗筷。我于是静静的陪他坐着,知道他必定有话要说,他凝视着我,将我揽入怀中,手紧紧环着我的肩膀,下巴却轻轻抵在我的头上,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仿佛觉得这样就能将我整个占据,让我不能逃离。 我问他道:“你有心事?”良久,他才沉声回答:“再等几天,我会让人送你去长安。” 我抬起头来,疑惑道:“去长安?”宇文邕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已经十一月,天气越发冷了,军中条件俭陋,你去到长安,有奴仆使女服侍着,我也放心。过不了多久,齐军必定退兵,届时,我也会回长安,或者还能赶上陪你一起过上元佳节。” 我点了点头,淡然应承,宇文邕静静的凝视着我,似乎想在我脸上观察什么?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傻傻问他道:“我脸上有东西?” 他不禁苦笑,轻轻抓着我的手,说道:“没有东西,我只是想看看你听到离开,脸上是否会有一丝不舍,可惜,什么都没有。”他低下头来,将头轻靠在我颈窝处,在我耳边说道:“翎儿,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就如同一阵轻雾一般?我的手根本无法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随时可能消散。所以,我实在不愿你再离开,恨不能天天都将你带在身边,但这一次,我却不得不将你送走?翎儿,答应我,在长安等我,等我回来后,我就要娶你。只有当你成为我的妻子,你就再不能离开我了。” 我的心中一阵悸动,嫁给宇文邕?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虽然,我依赖他,亲近他,但是,我的心里却从来没有爱过他!心仍然是空落落的,一直没有容下过任何人,仿佛固执的留了一个位置,必定会有另一个男子,将这份空虚填满,只是,却不知道他现在何方? 宇文邕轻声的问道:“翎儿,嫁给我,你愿意吗?”我茫然的看着他,久久没有吭声。他的神情渐渐焦虑,我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让我现在回答,好吗?” 宇文邕的眼眸黯淡下来,却没有再迫我,只是将我紧紧抱着,抱得好紧好紧,紧得恨不能将我揉入到他的身子里去。 首发 故人别后,竟日空凝睇 ` 清冷的冬日晕出淡淡的阳光,映在他的身后,他将手伸给了我,将我从深陷的雪里拉了起来,我的全身上下都是白雪,大约连头发眼睛都沾上,睫毛稍微一眨上面的雪便簌簌而落,他望着我,眼神迷离,终于还是笑道:“才堆了一个雪人,自己就变成了雪人。” 他总是那么淡然,并无一丝尴尬,仿佛刚刚的短暂碰触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也镇定下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偏头瞧他,他的身上依然洁静,只沾了少少的雪,好不公平,雪大概都跑我身上来了吧? 我奇怪道:“好好的,皇上怎么就停了下来?也不打声招呼,害我摔得这么狼狈。”他笑了,笑容有如昙花一现,说道:“忽然想到一件事,想要问你,所以停了下来。” 我问道:“什么事?”他没有回答,头却微微一偏,手往自己头发上一指,示意我头上有东西,我呆呆的往头发上一抓,果然,一片干枯深黄的树叶从发丝上带了下来,晕,不知这树叶什么时候竟然跑到我头上去了? 宇文毓清朗的大声笑了起来,我脸一红,却又被他的俊逸笑颜所吸引,在这之前,我可从来都没有看到他这么笑过。开心,爽朗,自然,这种笑容真好! “想不到你也会这么笑?”我由衷的叹道。 宇文毓的笑声停了下来,轻声道:“从前,我也一直喜欢大声笑的,她还在的时候,我时常都会被她逗笑。”宇文毓喃喃自语,他痴痴的凝视着我,墨漆般的双眸却仿佛失了焦距,心,也不知飞去了何方? “她?”我轻声问他:“是独孤皇后吗? 宇文毓神情一怔,望着我,问道:“你知道明敬(注:独孤皇后)?”我微微一笑,说道:“曾经听四公子说起过,他说,你与独孤皇后少年结发,夫妻感情和睦,情投意合。只是可惜,皇后盛年早逝,而你因为对皇后一往情深,所以至今宫中再未立后。” 宇文毓眼中有一抹清晰的伤痛,道:“明敬是因我而死。” 我凝望着他,柔声劝慰道:“皇上。皇后与你真心相爱,她虽然走了,却一定希望你能够继续开心地活着,如果因为她的离开,你的笑容也跟着失去,那么她泉下有知,定不会快乐。” 宇文毓怔怔的望着我,喃喃道:“也许你说得对。”复又长叹一声,道:“但是,很多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此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立即接口说道:“或许有很多事情我不明白,但是,我却希望你能够忘掉过去的事,不要再沉迷于回忆,我希望你能够快乐。” 宇文毓恬淡的双眸,有一丝动容。他怔怔地凝视着我,眼中有一丝疑惑,在他眼中,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我是另一个人?忽然,他轻声问道:“你,是灵儿吗?” 我点了点头。宇文毓抬手轻轻抚向我的额心,他的指尖冰凉刺骨,我仰望着他,不由得微微颤抖,却如中了魔咒般难以离开。 然而,他却轻轻的摇摇头,眼中的激动渐渐平息,双眸依然如夜空般清冷,撒满孤寂。 首发 明珠金冠少年 ` 真儿正站在雪地里与一侍卫说话,见我出来,便迎了上来,讶然问道:“姐姐,你怎么一身骑装打扮,今儿要去哪儿?” 我笑道:“待会也许要出去一下。”又问她道:“一大早,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真儿拉着我进入帐内,笑道:“五公子昨晚跟我说,过几日姐姐会回长安,叫我也陪着姐姐一起。” 我喜道:“是吗?好极了!我正愁没伴,担心去了之后一个人孤单。” 真儿抿嘴笑了,说道:“只怕以后姐姐会嫌我聒噪得很。” “那最好,我乐得耳根不清静。”我也笑着打趣她。 我一面说着,一面取了一件紫裘白绒大披风想要披上。真儿道:“今儿外面的风雪仍然很大,姐姐不如披件带貂绒毡帽的较好,这样,就不用担心头受了风。” 我笑道:“我可没那么娇弱。”真儿笑着埋怨着说:“你啊,性格和男子一般,只是不懂得爱惜自己。”一面说,一面还是过来细心帮我系好披风。 忽然想到宇文毓的披风仍在我处,昨日因他们兄弟走得匆忙,自己没来得及归还,所以用包裹装好压在箱中。我将披风取了出来,交给真儿道:“好妹妹,这是皇上的披风,你帮我悄悄拿去还给他,好吗?” 真儿点了点头,并不多问,只答应道:“我这就去吧。”说罢,便接过披风,转身匆匆离去。 真儿走后,我走出帐外,在雪中走着,静静的想着心事。远远的看见有人策马疾驰而来,是宇文邕,他看见了我,神采飞扬,笑容如炽烈的夏日阳光一般。未等我迎上去,他已经潇洒的翻身下马,朝我快步走了过来。 他将我揽入怀里,在我耳边说道:“今儿的这身衣服漂亮,是准备和我出去穿的吗?” 我点了点头,他于是将额头轻抵我的额心,笑道:“想到你在等我,方才的议事,我可是完全心不在焉,又被堂哥训了好几次。” 我笑道:“那是你开小差,并不能怪我。”他也笑了,悄声道:“议来议去,最后还是必须得他拿主意,所以,我还是不说话比较好,呆坐着也无聊,当然只能想你。” 我抿嘴浅笑,脸却红了。宇文邕的眼中充满宠溺与爱怜,他对我说道:“来,上马吧,我们现在就走。”说罢,他将我抱上马背,自己也跃身上马。 首发 温泉水滑洗凝脂 ` 没过多久,宇文邕便带我来到一个地方。原来这里竟然是山腰处的温泉群,四五处温泉环环相连,黑色的嶙峋山石成天然的屏障,挡住两旁风雪。天上虽然漫天雪花,温泉却汩汩冒着蒸气,衬着远山雪树,朦胧犹如仙境一般。 见我满脸欣喜,宇文邕笑道:“前几日带兵经过这里,忽然想到你,你在军中每日躲躲闪闪的想要找个地方清洗,我想倒不如带你来这里。” 我不禁脸红,感动于他的细心,却又尴尬。是啊,从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我还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呢。军中那些士兵,我常常怀疑他们是否一年半载都不会洗一次澡,我是断然做不到的。所以,每天只好偷偷的打一小盆热水清洗,还得叫上真儿做掩护。 如今,这么一处天然的温泉,叫我的心怎能不蠢蠢欲动?我抬头望着宇文邕,感激道:“谢谢你。”宇文邕笑道:“我也不喜欢抱在怀里的你是臭臭的呀。” 见我一脸嗔怪,他笑道:“我现在走开,你好好洗洗吧,再过几日你去长安,一路上,可没这么好的温泉了。”说罢,他果然便转身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走远,我兴奋地小跑至温泉边,用手探了一下水温,舒适的温度,刚好。我选了一处山石遮蔽的泉眼,再次环顾周围,四下并无一人。褪下衣物放至一旁干燥处,我赤身浸入温暖的泉水中。 多久没有这么舒适的享受过了?在北周军中,我不止一次的怀念过北京家中大浴缸,记得以前每个冬天的晚上,我定要在浴缸里泡足一个小时,以此来清除一天的疲劳与寒气,可是,之后,却连洗澡都成奢侈,那里还敢奢望浴缸? 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能在这里泡上天然温泉,我幸福的想着,恨不能呆在水里再不出来,身子是暖和的,头发上却结了一层清冷白霜,天空仍在飘雪,眼前轻雾渺渺,此情此景,简直让人疑似不在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猜想宇文邕一定等得极不耐烦了吧?我依依不舍的从温泉出来,一上岸,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心中暗道不妙。今晨醒来至现在,我一直腹中空空没有进食,空腹泡温泉本是一大忌,我一时欢喜,早已将这常识抛之脑后,偏偏又泡了这么久,也难怪会头晕。 未等穿齐衣物,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手扶石壁,勉强走了几步,想要开口呼唤,一个眩晕,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温泉旁的冰冷雪地上。 首发 黄河之水天上来 ` 宇文邕将我环抱怀中,策马回营。 回程时,经过黄河岸边,只见黄河之水自天边来,往东方奔流而去,这条伟大的母亲河,孕育了沿岸的中华文明,一直延续到千年之后,依然生生不息。 此时的黄河,因为连降大雪,河面早已千里冰封,宇文邕指着河水对岸,对我说:“过了河,不远处就是宜阳了。齐国为守护洛阳及金墉城,在宜阳,河阴,河阳皆驻有重兵。” “洛阳?”我喃喃自语,这个名字何其熟悉,当初,就是因为去了洛阳,我才时空,来到此时,如果想要回去,我是不是应该再去洛阳?不知为何,一想到要回去现代,心中竟然迷惘,不愿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中,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只有孤单的自己。 而且,即使去到洛阳,就一定能够回去吗? 宇文邕并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思,他紧揽着我,接着道:“黄河河面已经开始结冰,往年,齐国每每乘此机会,踏冰渡河来攻,所以,只要大雪一下,我们就要派出士兵破坏冰层,阻止齐国来袭。” 果然,我见到远远的河面上,有大量的北周士兵脚踩冰层,手拿铁锉正在破除厚冰。 我讶然,叹道:“黄河这么宽阔,竟然也会被冰全部冻实吗?” 宇文邕答道:“如今才下了几天雪,冰层尚薄,这雪如果再继续下个十天半月,河面必定能被完全冻住。” 不禁想起幼年时的一个冬天,我曾经随父母一同去过哈尔滨,当时在冰冻的松花江河面上玩雪橇,坐马车,开心不已。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父母还未离婚,那时我还天真,懵懂的快乐着。然而,在以后的日子里,记忆中童年的笑颜却开始渐渐远去。 在隔营地还有大概四五里地的路程,一人骑马迎面而来,马蹄声急促而又匆忙,竟然是宇文宪。宇文宪见到我们,急拉疆绳,马儿原地打转嘶声长鸣,宇文邕连忙问道:“五弟,怎么了?” 宇文宪一脸焦虑,答道:“四哥,不好了,堂哥与大哥起了争执!如今双方人马剑拔弩张,眼见着会出事。” 宇文邕剑眉一挑,沉声道:“我们回去。” 说罢,急扬马鞭,马儿抽痛急驰,扬起身后漫天飞雪如尘。 我们三人快马加鞭,刚一赶回营地,立即就有人迎上,道:“大将军有请四公子,五公子。” 宇文邕将我抱下马来,说道:“翎儿,你自己先回帐中,我去去就来。”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担心宇文邕年轻气势,因念及兄弟之情而冲动行事。此时他们兄弟与宇文护之间实力毕竟悬殊,如若起了正面冲突,则若以卵击石,必败无疑。 宇文邕转身要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叫声:“等等。”他转过头来,问道:“还有事吗?”我微笑摇头,叮嘱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之前和你谈到淮阴侯的故事,你可不要忘记。” 闻言,宇文邕冷峻的神情渐缓下来。他望着我,声音沉稳,道:“别担心,我没有忘记!” 我微笑道:“那好,你去吧!!” 他却握紧我的手,柔声叮嘱:“翎儿,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记得一定要吃点东西,别再饿着肚子。”我点了点头,道:“好!”他于是放开我,转身与宇文宪一起匆匆离开。 首发 与君轻许洛阳约 ` 那双明亮的双眸里,似乎燃烧着两簇跳跃的火焰,那炽烈的情深,毫不掩饰心底的不舍与依恋。 常常感动于宇文邕的深情。有时候也会去瞎想,我对于他来说,会不会如同一个孩童手中的心爱玩具,只愿日日抱在怀里,握在手心,即使一时丢开,也是一伸手就能抓得到。但是,当日子久了,玩具破了旧了,或者心也厌了,就会丢开手呢? 也许他此时还并没有对我厌倦,然而,我自己却不争气,已经对他太过依赖。我是一个从小缺乏爱的孩子,有一个人能有一分的爱给我,让我感动,我必会回报他十二分的爱,心中只愿,能将这份珍贵的爱留住。 只因被人照顾着的感觉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然而,宇文邕却自然的做着,他紧张我,爱护我,好似并不需要什么理由,虽然曾经霸道得让人窒息,但又时时柔情似水。 “宇文邕,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曾经有一次,忍不住开口问他。 当时,他的表情一怔,细长的剑眉略往上挑,仿佛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然而,我满脸的困惑却让他心情似乎变得大好,他将我的手紧紧握着,然后轻轻放至自己脸颊边,仰着头,眼眸中有缱绻情深,唇边一丝我熟悉的浅笑亦慢慢浮现,他轻轻说道: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你是翎儿。我真高兴,你能回到我的身边。” *** 此时,我轻依着宇文邕,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在洛阳等你。” “洛阳?”宇文邕松开我的肩膀,疑惑的望着我。 我亦茫然,是啊,我不是应该说‘长安’两字的吗?为什么,嘴里会不知不觉的说出洛阳呢? “你放心。我会在洛阳等你。” “你放心。我会在洛阳等你。” “你放心。我会在洛阳等你。” ………… 这句话何其熟悉?我怔然,忽然,胸口一阵气闷,绞得我喘不过气来。宇文邕一把抱住我,急声问道:“翔儿,你没事吧?”我摇摇头,坐了下来。心,却痛得无以复加。 首发 与君初相识 ` 我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河岸一路寻去,马腹被我双腿夹紧,马儿吃疼,狂奔疾驰,风雪迎面袭来,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痛无比。他的护身符还在我手心里紧紧攥着,只要送到,他必定就不会有事,他也一定不能有事! 我痴痴的想着,终于看到长长的河岸了,我将手中的马鞭一扬,让马儿再次加快了步伐。 沿着河岸,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远处迎面而来一队十数人的骑兵,我大喜,迅速策马迎上,渐渐的越来越近,我却察觉,这队骑兵全都身着与周军迥异的银色铠甲,不好!莫非是齐国的军队?我扭转马头想要转身逃走,身下的马儿却开始变得不听使唤起来,或许是我的马术实在太过差强人意,毕竟只是闲了无事时与宇文兄弟一道骑来玩耍,真正的放手骑马,何曾试过! 眼见着齐国的骑兵越来越近,我的马儿仍如无头苍蝇一般,原地打转。我急得狠挥马鞭,然而,马儿却扬起前蹄,嘶声长鸣,将我狠狠的甩落马来。 一个骑马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他高高的坐在马上,望着狼狈倒地的我。我仰起头,只见背光而立的他,面容淡然隐入阳光的阴影里,一身银色的铠甲,本应冰凉坚硬,然而穿在他的身上,仿若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衫,飘繇兮若流风回雪,尽显出尘飘逸。 然而,一滴鲜红的鲜血迅速滴落,映在洁白的雪地,触目惊心。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臂上插着一支断羽之箭,原来,他受了伤。 他怔忡的望着我。 一声清脆的声响,是他身侧的士兵寒剑出鞘。 “只是一个女子罢了!”他迅速抬手阻止那名士兵。 我双手撑地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他却微俯身子,向我伸出手来。我怔怔的抬首望他,阳光温柔的落在他身后,为他银色的铠甲上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你?” 我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一名军士已经纵马来到他身侧道:“王爷,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他灼灼的凝望着我,终于还是缩回手去,冷然道:“走吧!”说罢,他已握紧缰绳,带着这队骑兵从我身边策马而过。 我呆呆的站起身来,扶住自己的马,望着那逐渐远去的银白色身影,这身影为何如此熟悉?仿若亘古洪荒之时,我就已经与他相识?不由自主的,我跨上马背,朝着那个身影急追而去。 雪越下越大,风呼啸着在我身边回旋肆虐。 他知道我在他身后吗? 为什么他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呢?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们开始纷纷下马,此处的河段因水流湍急,曾经冰层较薄,大约北周士兵没有顾忌到此处,所以,没能及时破冰,这几日雪下不停,迅速冻结河水,此处的冰层厚度也足够人马过河了。我远远的下马,果然看到这群齐国士兵开始牵马过河,那名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风姿绰约,在人群中异常的显眼夺目。 当他渡过河去,翻身上马时,终于,他转过身来,他望向我,隔着黄河,隔着遥远的距离,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我的心开始绞痛,梦中一次次出现的情形再次发生,这种感觉熟悉到深入骨髓,他是谁?他是谁?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的痛? 然而,他还是转过身去,率领部众,勒马离去,逐渐消失在黄河对岸。 我痴痴的站着,任风雪飘然,洒落我全身,不知过了多久,身子仿佛冻成冰雕。远处传来宇文邕大声的呼喊:“翎儿,翎儿。” 我转过身去,只见宇文邕带着大队人马正朝我而来。 首发 兰陵王 ` 回营时,我与宇文邕共乘一骑,一路听他讲述在黄河边遇到齐军骑兵之事。 原来齐军昨夜派出一小支骑兵队伍冒雪踏冰渡河,意图窥探周军大营四周及营中情况。却不料与宇文邕所率骑兵队伍迎头相遇。齐军人少,被周军团团围住,然而齐将斛律光骁勇无敌,周军人数虽众,却一时也不能为之奈何,宇文邕于是遣人速速回营请求增援,然而周军援军未到,齐国援军兰陵王却率先到了。 “兰陵王?”我讶然问道。 兰陵王?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军中,时常听宇文邕提起过高长恭,高长恭是齐国大将,齐主高欢的孙儿,他以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而名扬天下,年纪虽轻却已经与‘落雕都督’斛律光齐名。齐主为了表彰高长恭的功绩,将他册封为徐州兰陵郡王,人称兰陵王。 “是的,兰陵王高长恭。”宇文邕面色凝重道:“高长恭与我年纪相仿,然而马术骑射确实胜我一筹,他虽然只带了十数骑,一路且战且退,在他的掩护下,我竟然只能任斛律光在我眼皮底下逃脱。好在五弟及时赶来,一箭射中高长恭的手臂,高长恭因负箭伤,这才不再恋战,率军沿河岸逃走。” “这个兰陵王,将来定是我大周祸患!!”宇文邕沉声道。我知道宇文邕性格极其自负,从不愿示弱于人,然他今日竟然对这位敌国将领如此推崇,看来,这兰陵王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高长恭,高长恭,一定是那位身着白袍银铠的少年将军,为什么他会带给我如此熟悉的异样感觉?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心湖荡漾,蓦然神伤。 宇文邕看出了我的异常,问道:“翎儿,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要去洛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我至千年后的纠结根源是在洛阳,我,早该去洛阳了! “翎儿?”宇文邕的眼中写满疑惑,他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心绪却飘渺游离,脑中浮现出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宇文邕盯着我,俊朗的脸庞有一丝慌乱,他伸出双臂将我紧紧揽入怀中,紧到我的骨骼生疼,我吃痛的哼了一声,他俯低下脸,吻在我唇上,狂热的吻,口舌交缠,让我的大脑失去了意象,渐渐沉沦在他的浓烈之中。 “翎儿,不要离开我。”他吻至我的耳垂,在我耳畔喃喃祈求。 然而我心中却有一份坚持,对不起,宇文邕,我一定要去洛阳。只有去过洛阳,我才能够回来你身边,坦然面对你! 首发 戴面具的将军 ` 突然,帐外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马蹄声。随后,一士兵在帐外大声禀报:“四公子,齐兵夜袭了。”宇文邕脸色一变,手握双剑,立即冲出去。 走到帘边,他又顿住脚步,眼定定叮嘱我:“翎儿,你留在帐内,千万别出去!” 我立即点头,他这才掀帘走出帐外。 我留在帐内,听到外面传来的呐喊声,鼓鸣声,嘶杀声,刀戈相向金属声。心中忐忑不安,却只能来回踱步,一声声因人从战马堕落而呯然着地的声音,一声声巨大痛楚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我捂住双耳,想要不听,声音却一丝丝从耳缝中侵入。 不知道宇文邕怎么样了?初次见面的那晚,那马上少年,冲锋陷阵时的飒爽英姿,彼时只觉害怕,今日却已经开始在为他默默担心。 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掀开帘子一角向外张望,只见不远处火光冲天,人嘶马鸣,大概是齐兵刚刚放火烧了屯粮的营帐。齐兵人数并不多,不过百来人而已,一批批周兵如潮水般涌来,将齐兵团团围在离我所处的营帐不过十余米的地方。 此时,风雪肆虐,大风一吹,远处火势更旺,周兵纷纷恨得红了眼,嘶杀勇烈,而那百余齐军竟然也不慌不惧,无不以一敌十。很快,我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宇文邕,他骑着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马,身穿黑色玄铁兽面吞头连环铠,黑色披风,手持双剑,与一骑红色赤焰马,身穿冰冷如雪银色铠甲,白面红里披风,手持画戟的齐军统帅斗在一起,两人一场酣战,连连厮杀了几十个回合仍不分胜负。 我的心呯呯的跳,几乎提到嗓子眼。这时,那齐军统帅突然调转马头,我于是看到了他的脸,他的脸上竟然戴了一个狰狞的恶神面具,火光掩映下,那张狰狞的脸异常恐怖,让人望而丧胆!我“啊”的惊呼一声,不由得冲出帘外,冲向那人。 戴面具的将军,为什以会有一个戴面具的将军? 我就在这样站在风雪之中,雪花在我身边飞舞,我再也看不到其他,听不到其他,我只是痴痴的望着他。他停下了手中的画戟,驻马而立,他也看到我了吧?他的身后,宇文邕已经一剑刺来,刺中了他的左臂,他的身形一个踉跄,我捂嘴惊呼! “翎儿,快回大帐里去。”宇文邕发现了站在雪地里的我,大惊失色。 然而,那人已经策马过来,时光静谧无声,漫天的雪花在随风飘落,我仰望着他,眼睁睁看他朝我而来,远远的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掳上马去。我仰头望他,他的脸完全被面具所遮,只有那双眼睛,璀璨流光,有如星辰般耀眼的光芒。 首发 戴面具的将军3 ` 紧接着,宇文护身边又有一员大将拍马而出,十几个回合后,仍旧被高长恭刺于马下。就这样,一员又一员的周国大将纷纷策马应战,又纷纷被兰陵王刺落马下。宇文护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森冷,他终于扬手道:“弓箭手准备!” “不!”宇文邕大吼一声。一名士兵方才举起弓箭,已经被他一剑划断咽喉。“谁也不许动!”此时的宇文邕狂燥的如同野兽一般,早已失了理智,他的脸上溅了一脸的鲜血,眼中闪着骇人的光茫。 “四弟!你疯了!”宇文护勃然大怒。 “堂哥,翎儿在他手上,我不会让你们伤了她!” “你敢违抗军令?”宇文护怒问。 宇文邕闭嘴不言,脸上却是坚毅的决绝。在军营这么久,我当然知道违抗主帅之令会有如何下场,我拼命挣扎,叫道:“宇文邕,你这傻子,我不用你管我!” “好一对痴情的鸳鸯!”高长恭在我身后轻哼一声。 我回目怒视他道:“拿女人作挡箭牌,你简直是卑鄙!”他大约料不到我会如此凶恶,微一怔忡,瞬间,我已乘机挣脱身子,跃身想要跳下马去。“小心!”这时,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朝我射来,高长恭画戟挥过,流光一闪,那支箭在我眼前断成两截坠落在地。 我甚至来不及惊呼,高长恭已经再次将我紧紧揽入怀中。冷然道:“走了!”说罢,调转马头疾驰而走。身后,齐军和周军再次混战在一起,宇文邕大呼:“翎儿。”我挣扎着扭过头去,看到他已被宇文护的近身护卫团团围住,另有周军大批铁骑则向我们追了过来。 我刚要高声呼救,却已经被高长恭用汗巾直接塞住了嘴,他用披风将我一裹,牢牢禁锢在胸前,不理会我发出呜呜的抗议声。他的座骑快如闪电,在千军万马中如走无人之境,很快便奔出了周军大营。 连绵营帐渐渐被甩至身后的夜色中,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把漫延,呐喊嘶杀声喧天。 渐渐地,火光都不见了,四围都安静了,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马蹄的朵朵声,雪花,在夜色中静静的坠落。 首发 银铠美少年2 ` 好冷,好冷。 仿佛回到当童年时,耳畔有父母永无止境的争吵,吵至最后,爸爸总会破门而出夜不归宿,而妈妈则把卧室的门反锁在里面放声哭泣。没人理睬我,我总是独自一人,抱着玩具熊坐在花园的长凳上,整夜整夜色都不睡觉,好小好小的年纪,却已经在冰冷的长夜里懂得心冷忧伤。 “爸爸,妈妈,不要离开我。翎儿会听话,会乖乖的听话,求求你们,不要离开我。” *** “喂,醒醒!你快醒醒!” 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在不停的呼唤,好吵!我渐渐悠悠醒转,却觉得头痛欲裂,这是哪儿?为什么我会躺在地上?虽然身边正燃烧着一堆熊熊篝火,但我仍然觉得好冷好冷,冷到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颤抖而发出的“呯呯”撞击之声。 “你终于醒了?” 我抬起沉重的头,终于发现身侧之人原来是高长恭,他将我抱在怀中,见我醒来,声音里有一丝欢喜。原来,跳下河来救我的人竟然是他。但如果不是他,我又如何会掉进黄河?气涌心头,才不需要他的假好心,哑着嗓子道:“混蛋,你走开!”我伸手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然而,头晕目眩,身子一软,我再次跌落在他的怀里。 “你好好躺着吧!”他的眸中有隐隐笑意,却将我放在冰冷的地上,自己径直走了。 “喂!”我双手撑起身子,生气之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暗夜之中。 “高长恭,你这个混蛋!”我在心中咒骂,一边艰难坐了起来。观望四周,这才发现,原来此处是一个破败的窑洞,昏暗的火光下,依稀能看清四周堆了些凳椅篾篓,这些物品积满灰尘,胡乱摆放,看来,这个窑洞已经废弃很久无人居住了。 我将身子靠近篝火,火苗携着温暖袭来,仍然抵不住阵阵寒意,外面应该仍在飘雪,而我的衣物已经湿透,我抱膝绻缩成一团,牙齿上下撞击,抖得厉害,头越来越痛,视线渐渐朦胧,莫非,今夜,我郑翎将要冻死在这破窑洞之中? 脚步声传来,整接着,一堆干枯的树枝被高长恭扔在地上。原来他不过是捡枯枝去了。他折了几把枯枝扔进火里,火渐渐的燃烧旺了,我静静的隔火望着他,他脸上的面具仍然没有摘下,眼前的这名男子,与我梦里的戴面具的将军有什么联系?仿佛听到一声声梦里的呼唤,“翎儿,你答应过我,你会在洛阳等我。” 高长恭突然走近我,他半蹲在我面前,一把捉住了我的左脚,我大惊,缩脚道:“你要干嘛?” 首发 银铠美少年4 ` 朦胧中,身侧变得温暖,我不由自主的依过去,冷意逐渐消失,我的身子开始慢慢变得暖和。好温暖,我呢喃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紧紧的与之纠缠在一起。 在梦境里,仿佛春回大地,阳光温柔的轻拂我全身,家里的大白猫在院子里玩弄姑姑的毛线球,听到我轻唤它,便飞奔过来,跳到我怀里,用毛绒绒的头轻触我的脸、鼻、脖子,我呵呵笑着,伸手轻抚它,唇角飞扬,笑声如铃。 当我睁开眼睛,已是次日清晨,晨曦透过窑洞破败的门窗照了进来,灰尘在光柱中轻舞,篝火的余烬冒出缕缕清烟,仍有星星明火在燃烧,时而发出细碎噼颇之声。 猛然醒悟自己是在千年之前,再也回不到北京的家了。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仅着薄薄的亵裤,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他的一双手臂此时正紧紧环在我的腰间。 “啊!!”我尖声大叫起来,挥手一掌朝他扇去,然而,手还在半空,就已经被他反握手腕,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了。 “你这卑鄙小人!”我又羞又怒,另一只手再次扬起,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的手却更快,分握住我的两只手腕,稍一用力,已将我的两手反剪在腰后,再轻轻一拥,我便跌落在他怀里,他**上身,我们就这样袒诚相拥。我面红耳赤,肌肤迅速泛起潮红,想要扭身挣扎,他却干脆拥着我倒下去,紧紧的将我压在地上。 他压在我上方,修长的身体将我完全覆盖,我想要挣扎,却反而与他更加紧密的贴合,他的身子温润如玉,丝般光滑,我们肌肤相触,彼此都在忍不住轻轻战栗。 “你再继续动下去,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对你怎样!”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声音因压抑变得暗哑低沉。 我不再挣扎,只能用喷火的双眸怒视着他。他望着我,狰狞地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就连那对黑色的眸子也深不见底暗隐了所有情绪。 首发 面具下的绝代风华 ` 心,仿佛漏跳一拍,为这面具下的绝代风华,我再次呆愕。 清晨,柔和的阳光,斜斜的照进窑洞里,轻尘在光柱里舞蹈,这少年沐浴在晨晖下,白晳洁净的肌肤,几缕凌乱交错的黑发,双目狭长,竟是一双美丽的丹凤之目,薄唇轻扬,浮现一抹魅惑的浅笑。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容颜,绝美的五官完为何会如此完美,毫无瑕疵?摄人心魄,当真是如魅,似妖,任谁见了,都会再也移不开双目。 “喂,喂,魂兮归来!!!” 他伸出一只手,在我眼前左右晃,俊美的双眸,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原来,描写女子的诗句,也可以用在男子身上。”我痴望着他,喃喃自语。 “住嘴!”我的话音未落,他已脸色一沉,恼怒喝斥,继而魅惑一笑,语气里有一丝玩味的警告:“你知道吗?但凡将我比做女人的傻子,最终都死在我了的戟下!!” “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会每次在上战场时脸上都戴着面具?”我黠笑道,毫无畏惧的继续八卦。 “没错!这世间总有些多傻子,喜欢以相貌取人。”他浑身散发出阵阵寒意,一丝冷笑凝滞在唇边:“自从我戴上这幅面具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对我有不敬之言!” 本应是沐浴在晨曦里美艳不可方物的俊美少年,眼前的他却没入黑暗,犹同撒旦之子。 我不服气,辩道:“我本是夸你,并没有任何不敬,战场上或许需要的是骁勇的将军,可如果这将军是美男子,我想,会更让人喜欢,更有亲和力吧?” 他疑惑地望着我:“亲和力?” “是的,亲和力!带兵打仗,岂能只以威慑治军?你戴上面具,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勇猛将军,取下面具,是部将下属的朋友兄弟,我想,这种优势可是他人求也求不来的!” 他静静思索,似乎对我的论点感了兴趣,那优美桀傲的下巴渐渐变得柔和,但双眉一挑,偏偏又不肯轻易认同,冷哼道:“妇人之见。我是名扬天下的兰陵王,让部将诚服,只需有手中之戟即可,还需要以貌治人吗?” 他神情渐缓,容颜俊美无瑕,孩子般哼道:“以后不许再胡说!” “何谓妇人之见?兰陵王莫非不知道‘巾帼不让须眉’这一说法吗?”我乘机脱离了他的轾锢,抱着衣服迅速起身,离他远远的站着,心中却仍然不服气。 “女人嘛,我只知道孔夫子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邪肆的笑。 “原来兰陵王也与世俗之人一般,喜欢将女子比做小人,却忘记自己的母亲也是女子?”一时气愤不过,我的话语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而且,王爷会对女人如此憎恶,莫非是有断袖之癖? 首发 决斗 ` 高长恭早已迅速用他巨大的披风掩住了我的身体,然而,我凌乱的衣衫,他**的身躯,无不让人心生联想之前发生何事? 宇文邕双手持剑,脚步顿住,仿佛石化般,一动不动。 门外有将士的脚步想要跟随进入,“全都不许进来。”他一声怒吼将他们全都制止门外。 我裹紧披风,颤栗着轻喊:“宇文邕。” “不要叫我!”他打断我的呼唤,声音冰冷而疏离,犹如他手中紧握的双柄寒剑,冷冷泛光,让人从心底冒出阵阵寒意。 他将剑指着高长恭,难掩眼中的狂野暴戾:“高长恭,你出来,我们决斗!” “我若赢了?又如何?”高长恭在我身后问道:“我若赢了,是不是就可以将她带走?” 我愕然回头,这俊美至极的少年,已经披上他银色的铠甲,那精致的面容有着惊世绝伦的美丽,他将画戟握在手中,他轻声的问,声音若有若无,唇边扬起一抹勾人心魄的自信笑容。 “拿命来吧!”宇文邕一声怒吼,长剑挥来。高长恭将呆立的我拉至一侧,持戟与宇文邕斗一起,窑洞太小,迅速扬起阵阵灰尘,在一束束光柱里舞蹈。冷冷的兵器碰撞声在耳边回响,我被逼得靠墙而立,不仅束手无策,还被灰尘呛得连声咳嗽。 激战的两人跃出屋外。我咳嗽着紧追出去,外面等候的周军士兵见他俩出来,纷纷持械拥上,以一个环形将两人围在环心。雪地中,一人持戟,一人持剑,玄青银白两道身影激烈嘶杀,此时,天已经放晴,地上洁白的积雪被兵器扬起、被风扬起。纷纷扬扬,晨雾般迷蒙。 我站在雪地里,抓紧手中的披风,叠声哀求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然而,他俩却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宇文邕眼神暴戾,恨不能将高长恭生吞活剥,高长恭神情冷峻,唇边的笑容冷得似乎可以凝结成霜。 兵器将积雪扬起,裹住了他俩的身影,雪雾迷了双眸,让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雪花细细碎碎落下,冰冷的落在我的脸上。风吹冷我滚烫的脸颊,我控制不住的咳嗽,脸憋得通红,跪倒在地上,仿佛失了呼吸。 咳嗽声,终于让他俩几乎同时顿住。 “翎儿。”他们齐声唤我,齐齐向我伸出手来。 风声呼啸,雪花旋舞,那两名长身玉立的男子,黑之凛冽,白之冰冷。 一个清扬俊朗眉目磊落,一个秀美无双绝代风华。 首发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2 ` 此时,真儿并不知我内心的想法,她柔声安慰着我:“姐姐,四公子一定会没事的,你也不用太自责。要怪,就怪那齐国的兰陵王,竟然在周营里将你掳走,好姐姐,好在你没事,又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红颜祸水!!” 一道严峻冰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我和真儿一惊,这才发现,前方雪地里站着柱国大将军宇文护,还有宇文毓,宇文宪,宇文直,他们几兄弟都来了。 “哼,你倒是能毫发无损的回来,可怜四弟却为你受伤!” 我们慌忙施礼,却见宇文护冷冷的望着我,面色铁青,似要发作,终于只是冷哼一声,径直进了帐内。 宇文毓经过我身畔时,顿住脚步,我慌忙拭去眼中的泪水,他关切的望着我,神情里似有安慰劝解之意,我朝他勉强一笑,他点点头,也进入帐内。 宇文宪和宇文直停在我身边,宇文直笑道:“你这丫头倒也命大,落在兰陵王手里也能毫发无伤的回来,听说那兰陵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见我低首默不作声,顿觉无趣,又凑过来,细声邪魅道:“郑翎,你落在兰陵王手里,又失踪了一夜,他没把你怎样吧?”我一震,抬起头来,怒视着他,他忙嘻笑道:“好,好,好,算我多嘴。”说罢也溜也似的进帐内去了。 眼前,只剩下宇文宪了,他温柔的望着我,那双清澈的双眸,仿佛可以望进我心里去,我张张嘴,涩然道:“五公子。” 他冲我微笑,笑容真挚,一如往昔,“六弟一向口无遮拦,他说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我轻轻点头。他的浅笑里一丝欣然,眸光清亮,道:“翎儿,你回来了就好!四哥他,少不了你!!” 我一怔,继而涩然,心中自问,一切,还能回到初见面那段时光吗? 人生若真能只如初见,何来这情事纷扰? 首发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4 ` 睡梦里,仿佛有人在轻轻触摸我的头发,熟悉的气息在耳畔弥漫,我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不知道睡了多久,一个激灵就醒了,慌张抬起头,却发现宇文邕也醒了。 他望着我,那双眼睛却是冰冷的,在他沉默的注视下,我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只是觉得手足冰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你醒了。”我涩然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禁不住就轻轻咳嗽起来。 “你为什么不跟他走?”他的声音很低,低得我几乎听不到。 我停止咳嗽,身子轻微一颤。他唇角轻扬,笑容里有噬人的寒意,冷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在凝结,我想要后退,他却伸出手来,抚向我的脸颊,声音低得仿若梦呓,道:“也对,他说了,他会在洛阳等你。” 他的手缓缓的从颊边落到我的脑后,手指微勾重重一扯,一支翡翠簪子‘叮当’落地,断成三截,原本挽好的发髻尽皆散开,如瀑的长发披泄在肩头,他狠狠扯着我的头发,我的头不由得向后仰起,想要挣扎起身,却浑身软绵绵的没了力气,头晕晕沉沉,仿佛有一块热炭在额上燃烧,我知道我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他将我拽至胸前,手缓缓抚向我的脸颊,最后停在我的唇上,一丝暴戾的恨意从他眼中闪过,他低声问我:“这里?高长恭他也吻过吧?”我缄默不语,眼泪在眼眶中转动,渐渐顺着脸颊潸然而下。他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他粗暴的吻如狂风骤雨落下。这惩罚的吻,有着让人窒息的绝望,我想要挣扎,他的手立即扯紧我的发丝,我吃痛呻吟时,他的舌已趁虚而入。 “你是我的!!”他将手指深深插入我的发丝,狠狠的啃啮着我的肌肤,一字一句道: “我发誓,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回来!” 首发 雪清玉瘦人憔悴 2 ` 此时,帐内炭火正旺,温暖如春。 宇文邕慵懒的靠在榻上,他轻轻拥着娇奴,在她耳侧低声说着什么,娇奴软若无骨的斜躺在他身侧,纤手捂唇,娇声嘻闹而笑,有说不出的万种风情。见我进来,帐内顿时静了下来,娇奴望了我一眼,柳眉一皱,艳丽的面庞迅速掠过一丝不快。 我垂首道:“四公子,到时候该吃药了。” “四公子,她实在太过份了,就这么闯进来,难道不会在帐外通报一声吗?”娇奴离开宇文邕的怀抱,脸上似乎飞起红霞,嗲声埋怨道。 “你害羞什么?她又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宇文始斜睨了我一眼,唇边勾起冷笑,邪肆道:“她在男人怀里的时候,叫得可比你**多了?” 我的脸霎时失了血色,心,好难过,比难过还要难受,仿佛被利刃深深剜了一刀。 终于还是抬头,仰起脸来,脸上缓缓绽开清冷的笑颜:“娇奴姑娘,请原谅我不识礼仪,只因担心药若冷了会影响药效,所以我才冒冒然进来,若是干扰了四公子与沈姑娘的雅兴。实在抱歉!下回,我定会记得在帐外通报一声再进来的。” 我这一连串话说完,嗓子嘶痒,早已忍不住轻咳起来。 娇奴听我连讽带讥,双眉高挑,眸中怒火即将发作,却见我咳嗽,于是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转而娇怯的依偎在宇文邕怀里,媚眼如丝柔声哀求道:“四公子,翎儿她整天咳嗽,只怕是得了肺痨之类的恶疾,不能再让她夜晚侍奉你了。不如,从今夜起就让娇奴代她值夜吧?” “不行。”宇文邕冷冷的斜睨着我,手却无所顾忌的在娇奴身上游走。“我夜晚睡觉不安生,这大冬天的,让你起身端茶倒水,如果你也冻病了,岂不让人心疼?” “唉呀,娇奴不怕冷,侍奉四公子是娇奴应该做的。”娇奴不依不挠的撒娇道。 “好啦,我累了,你先下去退下吧。”宇文邕神情微变,一把推开娇奴,声音开始不耐烦。 娇奴终于噤声,十分不情愿的离开宇文邕的怀抱。经过我身侧时,她冷冷的轻声道:“整天咳咳咳,专会装可怜!!狐猸子!!” 我默不作声,她却嚣张的自我身边撞臂而过,她这一撞,端盘里的药碗已经清脆落地,溅落满地褐色水花,“你?!”我气极欲恼,她却挑衅的回望我:“唉呀,翎儿,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连个药碗都抓不稳?” 深吸一口气,我蹲下身来,将瓷碗的碎片,一片片捡起,复又起身,尽量让背脊挺立,道:“我再去端一碗药来。” 说罢,我转身冲出了帐外。 首发 雪清玉瘦人憔悴 4 ` “五公子。”我轻唤一声。 “翎儿,你怎么了?”宇文宪见我神情不对,关切问道。 “我没事。”我勉强微笑,道:“五公子,药快冷了,我得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宇文宪随即吩咐身边的副将:“你带他们仔细巡查,我去去就来。”那副将抱拳称好,即带队离开,我未及拒绝,宇文宪已经端过了我手中的托盘。 ‘咦’,他疑惑了一声,突然伸出手来,轻触在我的唇边,我微微偏头,他的食指上已经轻沾上一抹鲜红。 “怎么会有血?”宇文宪疑惑道。 “没事。”我忙摇头,却再一次捂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掌心再次绽放血花。 “你咳得痰中带血,还说没事!?”宇文宪唇边的笑容迅速消失,问:“四哥难道都没帮你找医官瞧瞧吗?” “他!”我神情黯然,苦涩的想,他,从此后再也不会关心我了! “走,我带你去看医官。” “不用了,五公子,我刚从医官处回来。”我摇头拒绝,伸手想要取回他手中的托盘。 他却执意不肯松手,反而追问道:“翎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眸中,那抹关爱满满漾在眼底,我的心中泛起淡淡酸楚,终于只是淡然一笑:“翎儿不过是受了风寒,有些微咳嗽,其实并无大碍,这几日我也一直有在喝药,五公子,你不必担心。” 不远处,传来木屐踏雪的脚步声,一女子提着灯笼摇曳而来,容颜娇艳,媚眼如丝,来的人原来是娇奴。她的声音轻柔娇嗲,道:“翎儿,原来你还躲在这里呀?四公子等你的药可等了半天了。” 她见到我身侧的宇文宪,微微一诧,转而妖娆嗲笑:“原来是有五公子陪在身边,怪不得耽搁久了。” 我懒待理她。只对宇文宪施礼道:“五公子,多谢你。翎儿要走了。” 宇文宪怅然若失的望着我,终于还是将手的托盘递给我,我接过来转身要走,娇奴却抬脚挡在了我的前面。我抬头望她,她气焰嚣张盯着我,接过我手中的托盘,妩媚一笑道:“药给我吧,四公子让我来通知你,以后,晚上皆由我来值夜,你就不必守在帐中了。” 托盘被她端走了,我怔怔地望着她转身而去的窈窕身子,手空落落的,如同心里的感觉一般,虚无的失落。 “翎儿。”我茫然回头,宇文宪拽着我道:“四哥决不会这样对你的,我带你一起去见他!” 我被他拉着前行了几步,却突然醒悟,我挣脱了手臂,宇文宪停下脚步诧异的望着我。我的心却轻松起来,唇边渐渐泛出笑意。或许,这样更好吧?他的心中从此不再有我!我与他之间,从此云淡风轻,从此不会再有心伤!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此人长与短。对宇文邕?对我?皆是幸事一桩吧? 原来,他真的能够如此轻易的放下?! 我对宇文宪道:“五公子,谢谢你。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真的!” 我浅浅微笑,在夜幕的苍穹下,轻轻伸展双臂,深深呼吸天地之间清新冷冽的空气,雪花在我身边轻盈舞蹈,清冷的风将我原本昏沉的头吹得清醒。 “翎儿,你今晚住在我的帐中吧。真儿虽然回长安了,她的卧榻却还留着。”宇文宪立在我身侧,他凝望着我,将眉间的担扰隐去,那不染纤尘的澄澈微笑,干净、而温暖。 “好。”我点点头,笑道:“多谢五公子。” 首发 巧笑倩兮 2 `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摇头晃脑念道,双眉轻扬,笑容恬黠,当真是俊逸无双。我不禁腮飞红霞,笑道:“五公子想要羞杀翎儿吗?”又莞尔一笑,道:“平日里我也是极爱笑的,五公子,不如你说个笑话来听听。” “说笑话?”宇文宪一怔,道:“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讲笑话呢?”我憋住笑,故意板着脸道:“那我可笑不出来了。”他凝神一想,孩子般笑道:“有了。”我抿嘴乐了:“那你快说吧,不好笑,我可是要罚的。” 他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在不久前呀,有一个士兵奉命去送紧急公文,大将军特地给了他一匹快马,但这士兵却只是跟在马的后面疾跑。旁人觉得奇怪了,就问他:公文如此紧急,你为什么不骑马呀?他回答道:六只脚一起跑,岂不比四只脚跑得更快吗?” 我扑哧笑出声来。宇文宪得意道:“怎样?好笑吧?”我摇摇头,抿嘴笑道:“并不十分好笑,不如让我讲一个给你听吧。”宇文宪一听,乐道:“好,好,你快讲。” 我笑道:“从前呀,有一个皇帝,这个皇帝呢,他极其喜爱弹琴,可他弹得实在太难听了,满朝文武和后妃都不堪忍受他的琴声。皇帝找遍整个宫廷,竟找不到一个知音。于是,他传旨从监狱里拉来一个死囚。皇帝许诺说:只要你说朕的琴弹得好,朕可免你一死。不料,皇帝的琴刚刚弹了一半,那囚犯就跪下来。” 我顿了顿,侧头笑望着他,道:“五公子,你知道那囚犯怎么说吗?”宇文宪正听得起劲,连声问道“他怎么说?”我绘声绘色的学道:“那死囚跪地求饶道:陛下,求求您别弹了,我甘愿一死!” “哈,哈哈!!!”我的笑话刚讲完,宇文宪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他揉着肚子促狭笑道:“这个笑话,改日我一定要讲给皇兄听听,哈哈,他一准会气歪鼻子。” “哈哈。”想到宇文毓听到这个笑话时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一笑,又忍不住咳嗽,直咳得双颊火热,脸红气喘,却仍又咳又笑,宇文宪慌忙帮我轻拍后背,总算气顺了一些。 这时,帘子忽然被掀开了。 宇文邕站在门口,我们笑声顿止。呜咽的狂风夹着片片雪花倒卷入帐内,那冷风,让空气迅速凝结。他向我走来,唇角扬起一丝讥讽,双眸冰冷,带来一丝丝,一丝丝凛然寒意。 “原来你在这儿,倒是笑得开心。” 首发 情至深处人欲狂 2 ` “你让开。”他紧抿的唇逸出森然的三个字。 “四哥。”宇文宪企求的望着他,却倔强的仍然伸臂伫立。 “让开!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四哥!如果你不想失去我的这个四哥!”他的眸中蕴藏着更大的怒火,话语是狠狠的警告。 “四哥。”宇文宪语气里有痛苦的挣扎。 我支撑着起身,冷然笑道,“你又何必为难五公子,我跟你回去便是。” 迅速越过他们,我独自冲出帐外,掀开帘子,狂风旋舞,夹着雪片迎面扑来,刀一般,刮在我稞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是因为病了吗?所以四肢凝涩,头重脚轻,几乎跌倒。 然而,有另一种痛苦,丝丝扣扣,细细碎碎,自心底深处,缓缓溢开,缓缓溢至全身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每一处角落,那是不可抑制的,心伤! 不过行了几步,他已经追了上来,他从我身后一把拽住我,他稍微用力,我已跌入了他的怀里,未及我挣脱,他已一手揽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却紧紧托住我后脑,深深吻了下来。 他的吻炙烈而狂野,有如暴风骤雨般,纷纷落在我唇上,我拼命想要挣脱,却怎么敌不过他的力气,一句“放开我”还在唇齿之间,却已被他乘虚而入,他的手,仿佛要将我的身子揉碎,他的吻,仿佛要吸去我的灵魂。 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落入两人交缠的唇齿之间,让心,瞬时弥漫了,忧伤,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感觉得快要窒息之时,他终于放开了我。 我深深呼吸,一边抑制不住的拼命咳嗽,发丝凌乱垂落面庞,泪水抑制不住的一滴滴坠落,我抬轻起头来,恨恨的望着宇文邕,道:“我恨你!” 宇文邕瞳孔微缩,紧抓着我双臂的手瞬时收紧。 他低下头来,声音冷酷而无情:“无论你怎么恨,对你,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首发 情至深处人欲狂 4 ` 身体仿佛被燃烧的火焰所覆,滚烫的炽热。 幻象中,自己似乎幻化成凤凰,一只涅磐的凤凰,燃烧在雄雄烈火之中,煎熬的难受,几乎不能支持。 能否让我回去? 回到北京。 回到爸爸妈妈身边。 不要再把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丢下。 丢在这陌生的人世间。 *** 有人在呼唤我,是谁呢? 额间覆上一抹清凉,我轻轻叹息,仿佛看到天地间,一个银白色的身影。 想要追上去,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耳边有猎猎的风,一个俊朗少年挡在我们之间,他双手执剑,笑望着我,黑色的披风高高扬起,那般雄姿英发。 他向我伸出手来,轻声道:“翎儿,到我这儿来。” 我痴痴的站在原地,迟疑着,不愿伸出手去。 他的笑容逐渐变得黯淡,眼眸掠过伤感,双手提剑,一步步向我走来。 望着他越走越近,我却突然感到害怕,心仿佛提到嗓子眼,急急退步,不由自主的大声喊了出来: 不要,不要过来!! *** 泪水在眼角肆虐,似要渲泄尽满心的委屈。 宇文邕,不要这样对我!! *** 是何人在我耳边,时而聒噪,时而轻语?。 *** 翎儿,求你醒过来! 你一定要醒过来,你听到没有? 如果你敢就这样死去,哪怕追到阴曹地府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你听到没有? 你听到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 求你,求求你,一定要醒过来,好吗? 不要离开我!! 首发 知妾意,感君怜 2 ` “是的,七天!七天前,你突然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当时,你身子一会儿火烫,一会儿冰冷,军营里的医官们一个个束手无策,四公子气极之下用剑指着那群医官说,如果你死了,他们全都得给你陪葬!!医官们没有法子,于是纷纷举荐宫里的孙太医。孙太医在长安,一来一去肯定是赶不及的,四公子于是冒了大雪,亲自驾着马车,两天时间,就将你送回了长安城。你刚送回来那会,已经奄奄一息,四公子以为你救不活了,姐姐,我从来没见过四公子那么悲伤绝望过,那天晚上开始,又飘起漫天大雪,第三天清晨,孙太医告诉我,你终于熬过去了。我跑出去通知四公子,当时,我站在廊下,四公子笔直的立在院子中央,原来,他竟然在雪中站了一天一夜,他身上积了厚厚的雪,眼睛、眉毛、头发都被雪没了。我哭着喊了一句,四公子,姐姐活过来了!!他朝我望过来,刚要迈脚,身子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姐姐,你知道吗?四公子是想用他的命换你的命啊!”真儿的眼角,两行滚珠子般的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我伸出手,替真儿拭去挂在腮边的泪珠,轻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四公子那晚受了凉,就一直病着,如今歇在东边的暖阁里。这几日,他衣不解带的陪着你不肯离你半步。今晨,实在是皇上怕他撑不住,下了严旨一定要让他好生休息,他这才去暖阁躺下了。姐姐,如今你醒过来了,我这就去禀报四公子。” “不用!”我伸手拉住真儿,道:“真儿,你扶我起来,我想去看看他。” “可是你身子还虚着………”真儿急忙阻止。 “没关系,你扶着我就好!”我一边说,一边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真儿没办法,只得帮我换上衣衫。病中几日,早已云鬓散乱,真儿帮我仔细挽好头发,这一间男人的屋子,我四处环顾却找不到一面铜镜,只得问真儿道:“真儿,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难看?” 真儿勉强笑道:“姐姐本就是美人胚子,如今虽略带病容,却另有一番风情。待休养几日,病好了,仍然月貌花容,此时又何必担心?”我脸微红,浅笑而嗔:“真儿,你如今嘴越发巧了。” 双脚一着地,却如同踏在绵絮之上,轻飘飘软绵绵。真儿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撑扶着我,暖阁离得很近,不过十数步脚程,却仿佛走了许久许久,心里想见他,又怕见他,想着他对我的好,又想着他对我的恨,心思纠结,一时便迈不出脚步来。 首发 知妾意,感君怜 4 ` 宇文邕到底是年轻,细细调养了四五日,病就好了六七成。然而,因他擅离职守,大将军宇文护震怒,连降三级以示严惩,并令他速回边营。 临别时,我亲自送他出宫门。宫墙外,数株红梅开得正艳,疏影横斜,淡淡梅香盈萦于风,雪已经停了,因病中萦弱,我围着貂鼠风领,穿白狐皮短袄,鹅黄色步步摇曳长襦裙,丝绣牡丹白绒大披风,全身上上下下裹得十分密实,亦没有挽髻,只用了一根鹅黄丝带轻束秀发。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宇文邕眼中充满黯然不舍:“翎儿,留在长安等着我回来,好吗?” “好!”我轻轻点头。 他扶着我的双肩,仔细的端详,那双墨玉般的双眸,似乎想望进我内心深处里去。 我浅然微笑,道:“还记得吗?你曾经说我似一阵轻雾!今日,我以一句短诗来答你,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只希望,你的爱不会转移,而我的心坚韧如丝!!”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他喃喃重复,双眸里有熠熠的光。 “翎儿,这是你的承诺吗?” “是的!” 他此时略带病容,却依然霸气未减。远处,有数十名随从将士正骑马侯着,一路上,他总作出少年老成的模样。然而,当听到我的回答,他是如此欣喜如狂!他将我抱起,揽着我的腰,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在白色的雪地里旋转。 “翎儿,翎儿,我好开心!我好开心!!我好开心!!!” 眼前的世界在转动,高高的宫墙,怒放的胭脂红梅,白雪掩映的宫殿,远处转过脸偷笑的侍从。耳边,宇文邕欢快的笑声在雪地里回荡,风中,暗香浮动,飘来缕缕梅香,我的唇角微微扬起。 你的爱不要转移,而我的心会竖韧如丝!! 首发 何事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 宇文邕十二岁时就被封为辅城郡公,如今授蒲州刺史,属地虽在蒲州,因尚未婚娶,且常年随父兄征战在外,所以没有自己的府邸,仍随兄长住在北周宫中。 我进宫后,就住在他平日所住的涵凌轩。 他的鸿雁传书时有送到,信中总是有诉不尽的相思离愁,奈何他虽对我深情缱绻,却只能被更远大的志向横梗相阻。只因,他是宇文泰的儿子! 一日复一日,我在周国皇宫里住着,眼里的淡淡哀伤并不掩饰,旁人或许亦在暗暗揣测,我是否如那平常人家的闺中思妇,心中有悔教夫婿觅封侯之叹吧? 是啊,可叹,相思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只是。 夜阑入梦的人,为何却身着银铠? *** 转眼,已是次年三月。冬天逐渐过去,天气一天天变得暖和,我一天数次跑到花园里去,树木渐渐抽出了新芽,春天,总算抛却矜持,珊珊来到了。 成日里无所事事,我便跟着宫里的嫔妃学习琴艺及刺绣,这些嫔妃一个个皆出身名门,琴、棋、书、画、女红、才情皆是卓然出群的,相较下,我却似个扶不起的阿斗,兴致来时,也学人抚琴一曲,却让人只想掩耳逃避;好不容易绣了一幅花鸟图,线头凌乱,花不似花,鸟却长得跟鸡一般模样,屡屡将她们气得啼笑皆非。 这天,我正在院中抚琴,练了半天,十指仍然不听使唤,手中曲调难成,唉,看来这种附庸风雅之事实在不适合我。真儿劝我休息片刻,奈何我这人脾气一上来,倔得九牛都难以拉回头,我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真儿在一旁,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打趣我道:“好姐姐,你今儿从早上练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可我怎么听着你的琴声还是跟昨天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起身来,抓住真儿挠她痒痒,笑道:“好啊,你如今学会取笑我了。”真儿左闪右避,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笑道:“好姐姐,并没有人一定逼你学这个,你学得这么辛苦,我看了都不得不替你委屈,如果四公子见到了,岂不心疼?” 我急得伸手要去揪她的嘴,详装嗔怒道:“好你个贫嘴的丫头,这么会说话,你真替我委屈,就不会如此打趣我了。”一真儿笑着满屋子乱躲。自从离开战营后,真儿似乎变得开朗了许多,本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啊,每每看到她的笑颜,我亦变得开心。 我俩正闹得不可开交,有宫女来禀: 襄阳长公主到了。 首发 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2 ` 细细聆听,窦颖弹的竟是一曲《长门怨》。 我心下不禁狐疑,此曲乃据司马相如《长门赋》所作,陈阿娇失宠废居于长门宫,千金求得相如赋,以求唤回汉武帝之心。 琴音中,仿佛望见那个深宫寂寥的女子,她深居长门,长裙曳地,于月下哀怨叹息。 原本拥有蔷薇花般的面容,却只能任青春逝去,红颜憔损,只因,曾经的山誓山盟,如今已如烟云般逝去。此时,此曲经窦颖奏来,清音中透出淡淡凄婉,当真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弹奏的手法自然有说不出的好处,只是未免太悲了些。 一曲罢了,余音仍绕梁于飞,众人受曲氛所感,深深沉溺于哀怨之中。 一时皆如痴如醉,沉默不语,室内良久静寂无声。 这时,真儿手捧茶盅出来。窦颖犹自痴痴的望着琴弦,秀眉轻蹙,美眸微凝,绝美的容颜浸染了淡淡哀伤。 我轻轻拍掌,打破了沉默,窦颖方才醒悟过来。 她站起身来,对我浅笑:“翎儿,你若有心学琴,我教你,可好?” 我拉着她的手,喜道:“自然是想学的,不过,听你这一曲,我是不敢奢求有你的这般技艺,只望能赶上这百分之一就好了。” 襄阳公主笑道:“翎儿姑娘说傻话了,你这般聪明,多加练习,自然能及得上。” 这时,真儿正上前奉上茶,听见公主这么说,抿嘴偷笑。襄阳公主于是问她道:“真儿,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真儿连忙俯身,回道:“公主说得对,也不对。” 襄阳公主诧异道:“为什么又对,又不对呢?” 真儿回答道:“俗话说熟能生巧。若是旁人,多加练习,琴艺定能日益精湛,所以,我说公主对。但是,翎儿却不一样,她前段时间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天天努力练习琴艺及刺绣,勤奋是够勤奋了,可是,昨儿个云妃娘娘还笑她的琴声跟弹棉花的差不多呢。” 真儿话语未落,襄阳公主已经撑不住,口内的茶尽皆喷出,指着真儿连声笑道:“好个真丫头,你可真会挤兑你姐姐。” 窦颖亦忍俊不禁,笑着望着我。我腮边飞起红霞,嗔怪道:“公主,你别理真儿,她这段时间,专学会取笑我,好在我脸皮够厚,始终没有灰心。如今,又有颖儿愿意教我,有此良师,何愁没有进步?” 窦颖笑道:“姐姐如若真不嫌弃,小妹以后经常入宫来给你作伴,如何?” 我喜道:“有颖妹妹来陪着,我当真是求之不得。” 襄阳公主望着我俩,微微颔首,笑道:“你们姐妹一见投缘,如此,我也放心了。” 首发 上林花似锦 2 ` 窦颖默不吭声,她站起身来,紧拉着我的手,一起走至不远处的昆明湖畔。 湖水清澈如明镜,微风拂过,微微荡起涟漪,我望见湖中的自已,一袭浅紫色的束腰窄衣,长裙层叠,飘带曳地,发丝上不知何时轻沾上一朵美丽的桃花,笑靥娇颜,为何似曾相识?灵光一闪,这不是在西藏圣湖“拉姆拉措”见到的自己吗? 原来,我的前世果然在此,冥冥中,一却皆有天意。 颖儿轻叹一声,轻声说:“翎儿姐姐,你知道吗?你长得很似一个人?” “哦?”我转头望着窦颖,心中疑惑,正要详问。 远远的,就望见了他。 是宇文毓,那清冷的身姿,此时正临湖而立,他听到声音,亦转过身来,微笑的望着我们。 许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仿佛又清减了不少,身子单薄瘦削,愈加显得飘逸,仿佛要随风去了一般。 顺着我的视线,窦颖望了过去,讶然道:“皇上。” 我与窦颖一起走上前去,俯身请安,宇文毓抬手笑道:“颖儿,翎儿,都免礼吧。” 我站直身来,眼前的男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实在不应以皇帝的身份被禁锢于此,却适合林静山幽,明月当空,有清泉石上流的月夜,与心爱的女子一起,在林中抚琴,舞剑,长歌。北周的百姓们都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一个文采斐丽却性情温柔敦厚的男子,然而,他的眉宇之间却总有一丝轻愁,要如何,才能将这抹愁绪抹去,化开呢? “皇上也来游春吗?”我笑问道。 他微笑点头,道:“春光明媚,随意走走,心情亦舒畅许多。”又笑问我道:“四弟快回来了吧?” 我点点头,答道:“昨儿收到信,大约一个月之后就会回来。” “齐国兰陵王高长恭如今镇守洛阳,屡次兴兵犯我边境,四弟他们坚守边境整整一个寒冬,他虽归心似箭,亦无可奈何。”他轻叹一声。 我心中一颤,他在洛阳吗?原来他还在洛阳!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却轻易记得纷飞的雪花中,他一袭长袍银铠,狭长的凤眼,俊美的容颜,凝眸浅笑时,有让人窒息的绝代的风华。 怎么能忘呢?怎么能忘!? 仿佛听见他在轻声的叹息,那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失意: “无论如何,我会在洛阳等你!” 我的身子不禁轻轻一晃。宇文毓误以为我在担心战局,微笑劝慰道:“洛阳虽有高长恭驻守,但如今齐国政局不稳,已呈颓势,齐主亦不敢大肆兴兵,假以时日,齐国必定会如百足之虫自内而僵。四弟他们从去年寒冬驻守至今,如今齐兵渐退,军队也该休养生息,协助百姓春耕。所以,四弟不过月余后便能回长安,亦可解你相思之苦。” 我静静地听着,听到此处,不禁脸微微泛红。刚要开口,却听到身畔一声细微而清脆的响声,转头一看,是窦颖折断了手中握着的梅花。她面色苍白,眉头轻蹙,见我与宇文毓一齐望着她,略显慌张,勉强笑道:“皇上恕罪,方才颖儿听得太过入神,忘了手中握有桃花,一时失手,折断了花枝。” 宇文毓微微一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何罪之有?” 他的眼神若有所思,望望我,又望望窦颖,却不再说什么。 “翎儿,颖儿,你们也在这里?”一声温柔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云妃娘娘携一群侍女过来了。 首发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 心念一动,就难罢休。 一连几天,闲了无事时,我天天跑去云妃处,跟她学做各式各样的点心、菜肴。 云妃挑些简单易学的教我,很快,我也能尝试着做出几样,每每一番辛苦,佳肴美食呈现眼前,芳香溢鼻,心中那份满满当当的喜悦,难以言表。 这天,在云妃那儿新学了一样甜点,‘雪蛤杂果膏’。 回宫后,我就忙碌开了,真儿一直跟着我忙前忙后,回头看时,只见她鼻尖上不知何时沾上几点面粉。我忍俊不禁,伸手帮她轻轻抹去,笑道:“真儿,‘杂果膏’没有做成,你倒成了个面人儿!” 真儿笑问:“姐姐,今儿晚上,是否要吩咐下去不用送饭菜过来?我们自己做的这几样小菜及点心,也足够吃了。” “嗯,不错。”我点头道,忽又想到一点:“我们还欠一些野蜂蜜,早上云妃娘娘吩咐御膳房送些过来,现在还未送到,只怕要去催一下。少了这野蜂蜜,就做不出来正宗的‘蜜汁雪蛤杂果膏’了。” 真儿放下手中的活计,道:“我这就去催催。” 我想了想,说道:“我跟你一起去罢。还需要一些雪蛤留了下次用。那雪蛤我要亲自挑拣才行。” 我和真儿来到御膳房,里面宫女厨子纷纷往来穿梭,各自忙碌,根本无瑕兼顾我们。 御膳房的小太监小粟子平日照管我凌涵宫的膳食,所以认得我与真儿,他远远望见了我俩,慌忙小跑着迎了上来,笑道:“翎儿姑娘,真儿姑娘,怎么您们亲自来了?看这儿杂乱荤腥的,姑娘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底下的奴才便是了,何必亲自跑来呢?” 我微笑道:“早前云妃娘娘让你们送些蜂蜜过我们宫里,等了这么半日没等着,我们可不就亲自前来叨扰了。” 小粟子自掌一嘴,笑道:“唉呀,瞧我这烂记性!云妃娘娘遣人来时,我也在李大人身边,他当时就吩咐我去准备,我正要亲自去给俩位姑娘挑换上好的蜂蜜呢,谁想静妃娘娘那儿传人来,说静妃娘娘近日身子不适,想要吃点生津开胃的,急得我手忙脚乱,就把您们的事给撂下了。” 说罢,小粟子又狠狠的自掌了几嘴。我忙劝阻他道:“小粟子,快别这样,并不是什么大事,倒是叨扰你们了。我跟真儿亲自来取也是一样的。” 小粟子感激道:“翎儿姑娘真正是大好人!” 真儿伸脖四处瞧瞧,问道:“小粟子,李安李大人呢?” 小粟子回道:“才刚还在,一时不知又哪位主子找去了。”他为难的陪笑道:“静妃娘娘还等着奴才,两位姑娘…………” 我笑道:“你自去忙吧,别耽搁了静妃那边的事儿。” “唉!好呢!那我可走了。”小粟子说罢便走,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笑道:“俩位姑娘,膳食间沿着回廊往左走,有大槐树的院子,姑娘可别走岔路了。” 真儿笑道:“去吧,去吧,我俩又不是锯了嘴的葫芦,就不会自己问吗?” 小粟子嘿嘿傻笑,这才一溜烟跑了。 首发 夕阳无限好 2 ` 门很快开了,李安那肥胖的身躯闪出。只见他神情慌张,面色微红,胖胖的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抹抹额上的汗,跑到我俩面前,勉强笑道:“原来是翎儿姑娘和真儿姑娘,俩位姑娘怎么跑到这御膳房的后苑来了?” 我淡然一笑道:“我和真儿今儿闲了无事,就想着自个儿做杂果膏吃,因少了蜂蜜,等你们御膳房的人送来,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可不就自个来取了?!”说罢,我举起手中的蜂蜜,朝他眼前一晃,笑道:“才刚取了,想要离开呢,这院子也大,一绕就绕晕头了,正找不着回去的路呢?可巧遇上大人您!” 李安闻言,一拍自已的脑袋,陪笑道:“可不是,云妃娘娘午后有唤人来,说让我们送蜂蜜给俩位姑娘,我有吩咐小粟子,这小子不知道又躲去哪儿偷懒,居然忘了送去!是我疏忽了!该死!”说罢,李安便自扇了自己两声清脆的耳光。 我和真儿相视一笑。真儿道:“李大人贵人事忙,哪里记得这些小事?也不必多礼了!” 李安忙俯首道:“多谢两位姑娘。” 我道:“如今东西也取了,还需再叨扰大人领我们出去才好。” 李安微忙向前几步,右手一展,道:“姑娘请随李安来往这边来。” 我微一颔首,道:“有劳大人了!” 李安恭敬地将我和真儿送出御膳房,并目视我俩离开。 出了御膳房,顺着那条长长的甬道,我们脚步匆匆,迎面而来的宫女、内监,一排排带戟的侍卫,渐行渐远却仍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真儿低声问我:“姐姐。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禀明皇上?” 我压低声音道:“不行,我们仍然要回凌涵轩。” “可是皇上那边?”真儿急道。 “真儿,身后有人跟着我们!”我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真儿恍然,立即息声。 一路走着,我的心一直扑通扑通乱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想不到,想不到宇文护这么快就抑制不住对宇文毓的不满,他竟然打算要投毒弑君!!忆及那道清冷的身影,此时,我心中只有一个意念,他不能死,我必须要救他!! 日影悄然浅移,转眼日渐西斜。夕阳如流火一般,映红了无垠的天空,仿若是有人将金色、黄色、红色三种颜料搅在一起,再随意泼向暗蓝色的天幕,本是浓烈的色彩,但浓到极致,也渐渐溢出丝丝缕缕的哀愁。 莫怪李商隐会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首发 夕阳无限好 4 ` 我将自己在御膳房外听到的密谋一五一十告知了云妃娘娘。 云妃坐在椅上,静静听我将事情说话,她深深吸气,胸脯抑不住的起伏,面色清冷泛白,水雾般的双眸噙了泪水,水葱般的十指紧握成拳,她将我从地上搀起:“翎儿,我的好妹妹,我先替皇上谢谢你了。” 我又道:“娘娘,如今侯龙恩对我和真儿已经有所怀疑,所以,我们不能亲自去见皇上禀明此事,还请娘娘转告皇上,凡事务必小心。” 云妃点点头,恨然道:“我定要将李安这贱奴除掉。” “不可。”我忙摇头阻止:“如果娘娘现在除掉李安,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李安?而且,李安如今已经被大将军宇文护收拢,若动了他,岂不是打草惊蛇? 云妃恍然道:“确是!幸得翎儿你心思缜密。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我答道:“我知道云妃娘娘厨艺甚佳,皇上数次在人前夸奖,你便以此为借口,从此后亲自伺侯皇上的起居饮食,岂不稳妥?” 云妃闻言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 我欣然笑道:“只是,从此要烦扰娘娘辛苦。” 云妃泪凝于睫,握住我的手道:“说什么辛苦呢?翎儿,你不知道,若是皇上有个,有个什么闪失,我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我唯有宽心劝慰:“娘娘,你不必担心。如今皇上在朝中根基渐稳,大臣日趋拥护,宇文护虽然深为忌惮,明面上到底不敢对皇上怎样,不过背地里玩些阴的罢了。娘娘,你只需在皇上的饮食上万分小心便是。”我又嘱道:“娘娘从我这里回去后,可将此事禀明皇上。但是,您和皇上要装着若无其事,以免打草惊蛇,让宇文护起了疑心。” “好。”云妃连连点头,又担忧我道:“翎儿,你如今也要小心提防。宇文护心狠手辣,他若疑你,只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明白的。”我淡然一笑。 送云妃离开时,庭院里,淡淡花香随着春日暮风袭来,那暗夜里开放的洁白花朵,孤傲清冷,优雅恬淡。怎能不让人心生怜惜? 首发 记得当年年纪小 2 ` 换好衣衫后,我与襄阳公主一起出宫,去往窦府。 轿子直接抬入府内,下轿时,我环视四周,这是一处小小院落,白墙环绕,墙面上爬满绿色藤葛,开着淡粉色小花,在雨中迎风,颤微微的抖动。闺阁掩在树木葱茏之中,绿意盎然,甚为清幽。襄阳公主随后下轿,携我手道:“颖儿就在里面。” 与公主一齐走入屋内,只见房中无一装饰,摆的不过是些生活所需,丝毫不似我想象中大家闺秀的房间,窗外的绿意自极薄透亮的纱窗渗入,在洁静的地面摇曳,频添了几许幽意,襄阳公主见我表情诧异,笑而解释道:“颖儿不喜繁俗饰品,所以房中太过素净,她父亲兄弟也扭不过她,只得由她了。” 我笑道:“公主,简单亦是一种美丽,我与颖儿虽然接触不久,却知她模样柔美,为人却大方端庄,所以她必然不拘这些生活小节的。” 襄阳公主笑了:“你这么说,倒算得上是她的一个知已,也难怪她对你念念不忘。”又笑道:“她在里间等着你,你自己进去吧。” 我点点头,掀开轻垂的布帘,独自进了窦颖的闺房,一进去,就望见颖儿正侧卧在床上,面容憔悴,樱唇苍白,一把黑油油的秀发随意挽至胸前,一幅病秧秧的模样。见到我,她忙撑起身子,浅笑道:“翎儿姐姐,你来了。” 我急步上前坐至床侧,扶着她问:“颖儿,才几日不见,怎么就病成这样?”颖儿那美丽的双眸闪过一丝忧郁,勉强笑道:“我没有病,只是身子有些乏力,所以躺在床上不愿意多动。” “有没叫大夫来看过?吃药没有?”我连声问道。 她浅浅笑道:“不过是陈年旧疾罢了,这几年,每年春天就会有一段日子觉得身子疲软,懒懒的不愿多动,家父也请了许多名医,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滋补疗养之药倒是喝了不计其数,生生把身子折腾得更虚了。说来这病也奇怪,只要过了端阳,就什么病症都消失了。所以,我如今也懒待再喝那些个苦药,由得它去吧。” 我劝解道:“凡病总有一个症结,才能对症下药,你这病一年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姐姐哪里知道我心里积着的痛苦。”颖儿望着我,眸中蓄有泪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实在是一位美得让人怜惜的女子。 她轻声道:“这病不过是心病,能医的也只能是心药罢了!” ******** 不太会写宫廷文,所以这几章略显平淡。却是为了后文做必要的铺垫。 本文慢热,希望亲们能耐心读下去,我也要耐心写下去!! 让我们,一起走进那叱咤风云、金弋铁马、世事莫测的----瑰丽南北朝!!---- 明月07/07/2009 首发 记得当年年纪小 4 ` 元灵儿,父亲是西魏文帝元宝炬,母亲是柔然皇帝阿那瑰的长女。柔然公主与魏文帝夫妻恩爱,却在生元灵儿时于瑶华殿难产而死,元灵儿生来眉心便有梅花形胎记,受封绛英公主,文帝因其母故,对她宠爱无比。 然而,我所知道的是,西魏正是被北周所取代,而文帝元宝炬原本就是宇文泰(注:宇文毓之父)所立的傀儡皇帝,宇文泰死后,宇文护逼文帝退位,不久后弑之,立宇文觉(宇文泰第三子)为帝,宇文觉娶的是元灵儿的异母姐姐晋安公主。 文帝死后,绛英公主却一直生活在宫中,她与宇文氏兄弟们感情颇好,宇文毓即位后,宇文护因不愿独孤信的女儿独孤明敬成为皇后,逼迫宇文毓娶血统尊贵十五岁的前魏绛英公主,却被宇文毓拒绝。生性善良的绛英公主为了不让宇文毓为难,悄然离宫出走,从此不知所踪。 也即是说,我的容貌与绛英公主极其相似,唯独少了眉心的梅花形胎记。所以,宇文毓,宇文邕,宇文宪,他们几兄弟却都把我当成了绛英公主的替身。 而对绛英公主痴心一片的宇文邕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而誓要娶我! *** 窗外,绿叶被细风吹得沙沙作响,绿意氤入纱窗,屋子里弥漫着清冷的香,床幔微拢,帐前悬着绿玉玲珑,轻柔的白纱随风舞起,绿玉相互碰撞清脆叮玲,窦颖声音柔弱,皎洁的容颜,浸透了丝丝缕缕的哀伤。 “从小到大,我的心中除了四公子,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公主失踪后,四公子如此颓废、难过!那段时间,是我一直伴在他身边,关心他、安慰他。我虽没有对他表白,却以为他会懂得我的心意,这次出征前,嫂嫂去跟他提到他的婚事,要将我许配给他,他亦默允了。可是,当你出现后,我知道一切都不再可能。因为你是那么酷似绛英公主,四公子的眼中如今只会有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前情种种,诸多谜团不攻而破。原来一切爱意情浓皆是虚,一切甜言蜜语都是假,我不过是他们眼中另一名女子的替身罢了!然而,我心澄明,我是郑翎,从千年后公元2009年而来的郑翎,我不是什么绛英公主,不是元灵儿,不是这些男子心中的爱人。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这句在雪中许下的誓言,如今,还能够当真吗? 为何?心空荡荡的,自认为得到了真爱,结果,从爱的高台重重跌落,失落的碎,碎成一瓣瓣,一瓣瓣,撒得一地零落。而不可抑止的苦涩却犹如花朵,在心头,一朵朵,一朵朵绽放。 “颖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要回去了。”我轻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窦颖一把拉住我的手,她紧咬下唇,眼中盈盈秋水,泣道:“姐姐,对不起。” 我轻轻叹气,勉强笑道:“颖儿,你何必说对不起?我应该感激你!否则,我岂不是一直蒙在鼓里,做一个可悲可气的傻子?!我知道,你的心中亦有他,但是,你不用羡慕我,因为他所爱之人并不是我。哪怕我的样子与元灵儿如何相似,我也只是郑翔,永远成不了元灵儿。” 首发 为谁风露立中宵 2 ` 这个夜晚,我独立庭院中,乌云渐渐散去,月上柳梢,皎洁胜雪。 真儿伴着我,却终于熬不住困,卧在躺椅上,春寒料峭,我替真儿盖上一条厚毡,心绪恍惚的走了出去,却又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远处传来悠扬的箫声,曲调幽怨凄婉,给这静夜频添几许忧伤,我循声而去,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昆明湖边。耳畔传来的是《绿衣》古调: 绿兮衣兮,绿衣黄裹。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皇宫大内,是谁人作此哀音?循音韵,经长廊,走花径,沿九曲桥,莲步轻移,我来到了湖心岛。 湖心岛并不大,花木繁茂,静寂无人,沿着一条圆润卵石砌成的小路缓步而行,不远处,几株白玉兰迎月盛放,散发得馥郁的芳香。渐渐,耳畔隐约传来滴水穿石叮咚声响,穿过太湖石堆砌的假山迷洞,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精致小巧的四方玲珑亭,亭中,一名男子迎月而立,那清冷如玉的身姿,飘逸出尘,却仿佛书写了天地间所有的寂寞。 天地静谧,夜风袭人,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仿若披了一层洁白的霜雪,他的衣袂随风轻轻飞舞,唇边轻轻吹出清音,箫声悱恻缠绵,传达着吹箫人心中那遗世独立的哀愁。 原来是宇文毓。 夜已深沉,为何他却一人独立中宵,莫非,他亦有伤心之事?我躲在一株梨花树后,静静聆听这月夜的箫声。梨花如雪,铺天盖地,萧音凄楚,动人心弦,心之忧矣,曷维其亡。他在怀念他的独孤皇后吗? 一曲终了,宇文毓仍然痴痴的站着,望向黑色的夜幕,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映得他的脸那般高贵隽永,然而,在清冷的月光,却依然难掩那一丝淡淡的哀愁。 良久,他终于返回亭中,只见石桌上摆了一壶酒、两个酒杯、几盘瓜果点心。他将两个空杯都斟满酒,却只取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剩余的那杯,尽悉倒入黄土,果然,他一定是在祭拜他逝去的妻子吧? 结发夫妻,恩爱不疑,他原就是情深似海的男子。 此时,实在不愿打扰他,我静静转身,想要悄悄离开,这时,他恰巧抬起头来。 “翎儿。” 首发 当时明月夜 2 ` 是的,宇文毓与我一样,我们是同一类人,性格清冷、孤寂、对任何事皆淡然处之,并不是无爱,只是将爱深埋在心底,所以,他懂得我,我亦懂得他,我没有看错,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他是知已之人。泪,仍在腮边,我已轻展笑颜,“皇上独斟独饮,岂不无趣?让翎儿陪你饮上几杯罢?”说罢,我独自走向长亭,将杯中倒满清酒,仰头一饮而尽。 静夜里,月光轻洒,一树雪白的梨花若寒香凝树,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细风吹过,花瓣片片轻舞。仰首望月,于是轻易想起李白的那首月下独酌的诗,诗仙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如此潇洒飘逸,意气风发。 宇文毓把手中的长萧搁至一旁,怜惜的望着我,“酒入愁肠,不过再添几桩愁罢了。”双眸微黯,低声道:“今天,是明敬的忌日。” 怔忡的望着他,不知要如何出语劝慰,这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纵有良辰美景,奈何斯人已逝。“人生在世不称意,只愿长醉不愿醒。”我重重的甩甩头,似乎这样便可将所有忧愁甩去,“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却仍要继续活下去!皇上,不如今夜陪翎儿喝个痛快吧!”说罢,我已经再将酒杯倒满,依然一口饮尽。 然而,平时甚少喝酒,今夜只求一醉,可惜喝得猛了,酒呛入喉咙,直咳得面红耳赤,实在是大煞风景。再次执起酒壶时,宇文毓却伸手挡住:“少喝点吧。” 他关切的望着我,眼神清澈,那抹温柔沉得深不见底。 我仰首望着他,大脑沉重,已有些许微醺,声音几乎不是自己的,轻声道:“皇上,如果没有皇后娘娘,你会爱上绛英公主吗?” 宇文毓久久不语,他的心中,必然也是有元灵儿的?他凝望着我,手,缓缓抬起,几乎要触及我的眉心,却终究还是放低,只是轻声道:“灵儿是我的好妹妹,只是妹妹。” 夜风送来微微凉意,亦送来淡淡玉兰花的清香,白色的花朵如此皎洁,清淡的花香却让人怅惘。仿佛在每一段逝去的时光里,总会留有一个甜美的笑靥,只是,彼此都知道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当初。 首发 当时明月夜 4 ` “饮酒须尽兴,不诉烦与忧!翎儿,不是说,让我陪你一醉方休吗?”酒杯碎了一个,留下的,单一零落,不再成双,宇文毓将那只酒杯斟满清酒,递与我,自已却拈壶仰首而饮,我慌道:“皇上,你这样喝,不醉才怪!” 他笑了,清颜在月夜下,飘逸隽秀,让人心生恍惚的美,他笑道:“世人皆道朕性情儒雅,只有书生意气,却忘了,朕也是自幼随父南征北战驰骋疆场,我们鲜卑男儿,自小骑马射箭,喜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正因如此,鲜卑男儿的血液里,才总能澎湃着万丈豪情!” 一席话,激得我顿生慷慨激昂,我将酒杯高举,“皇上,翎儿亦陪你同饮!!”说罢,举杯仰首,一饮而尽! 宇文毓抚掌而笑,“好!!做我们宇文家的儿媳应当如此!!” 酒味辛辣,自喉入胃,顿生暖意,今夜,接连饮酒,不觉时已经酒意沉沉,双颊顿生嫣红,宇文家的儿媳,宇文家的儿媳,我在心中喃喃自语,微启樱唇,声音几不可闻:“四公子,心中,没有我……”话未说完,心已绞痛。 宇文毓却道:“前几日,四弟有书信送来,他在信中求朕下旨,为你们二人赐婚。” 一怔,脱口而出:“不可以。” “为什么?”宇文毓凝望着我,道:“朕不会看错,你的心里,是有四弟的!” 我涩然一笑道:“皇上,你忘了还有一个绛英公主吗?四公子的心,可没有一刻忘了她!” “这就是你的心结吧?!”宇文毓凝眸望我,轻声叹息:“四弟与灵儿自幼一处长大,两人年纪相仿,感情亲厚。彼时,四弟,确实喜欢着灵儿,但那毕竟只是青涩的爱恋,还未来得及开花,就已经凋落!傻翎儿,你又何必萦然于心?” 泪水,一滴滴、一滴滴坠落,我摇首否认,声音哽住咽喉:“不对!爱,是不会凋落的,它只会藏在心底,越藏越深,直至成为心底永久的烙印,哪怕时光流逝得再久远,这份爱也是根深蒂固不能淡去。” “你对逝去的皇后娘娘,不也正是如此吗?”我仰首问道。 首发 当时明月夜 6 `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我转过身,原来是侯龙恩带了數名侍卫走了过来。侯龙恩眼望着宇文毓远去的方向,笑道:“翎儿姑娘好雅兴,大半夜的还在御花园里看花赏月?” 我嘴角噙了一丝笑容,道:“将军也极有雅兴。我记得将军随侍大将军,并不在宫中当值,怎么在这夜半时分出现在皇宫内苑?” 侯龙恩笑道:“大将军担心皇宫内苑护卫松懈,故令我入宫统领虎贲军保护皇上周全。我也不敢惊动皇上,每回不过远远的侍侯着罢了。” “哦,原来如此。大将军着实有心!”我微笑道:“侯将军你也辛苦了!” 他冷然一笑,讥讽道:“辛苦倒谈不上,侯某只是替四公子不值!” “哦?”我神情淡然。 侯龙恩继续道:“当日在战营时,侯某也曾见到四公子如何对待姑娘,却万没想到,翎儿姑娘也不过只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罢了。” 我微微一笑,问道:“侯将军看来对我有些误会,不知侯将军为何会对翎儿有此评论?“ 侯龙恩言词犀利:“一个姑娘家,却深夜私会男人,而且此人更是四公子的兄长----当今皇上!!”侯龙恩语气稍顿,厉声道:“莫非翎儿姑娘是见中宫之位虚悬,有心取而待之?” “侯将军言重了!”我微微浅笑,渗出冷然,道:“翎儿今夜失眠,见窗外月色极好,所以看花赏月信步而行,却被一阵萧声吸引,未曾想到会在湖心岛遇见皇上,纵然见了,我亦只不过与皇上闲聊了几句。实在担不起将军这欲加之罪!!” 侯龙恩神色一沉,还待再说。此时,前方隐隐来了一盏萤色的宫灯,是真儿焦虑的呼唤:“翎儿姐姐,是你吗?” 一定是真儿醒来不见我,便寻到这园子里来了。我俯身行礼道:“将军身负保卫皇上及宫廷之重责,翎儿不敢叨扰,翎儿告辞。” 他终于沉着脸,侧身放我过去。 首发 宫变 2 ` 四月的这天夜里,风云突变。 周国国君易主。世宗明皇帝宇文毓驾崩。他临死前立下遗诏,由四弟宇文邕继位,是为高祖武皇帝,改年号武成为保定。 *** 宇文毓驾崩后,宇文邕尚在大周驻边军营,宇文护派人持遗诏快马流星赶往军中,令宇文邕接诏后,即刻星夜兼程赶回长安。宇文护并没有如我意料中的立即篡夺周国皇位,甚至道貌岸然的在群臣面前表示要扶持新君,并严惩下毒者。 后宫一片凌乱狼藉,妃嫔侍女被集中一起,关押在靠近御花园的几处厢房里,这些女子,一个个皆花容失色,三三两两环抱一团相拥而泣,而门外则不时传来守卫士兵的大声怒斥。 天渐渐破晓,微光从窗棂透过,真儿轻轻依靠着我,我轻声安慰她道:“真儿,别怕。” 真儿勉强朝我一笑,道:“姐姐,我并不怕。我只是在想,五公子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涩然笑道:“很快的,很快他们就会回来的。” 这几天来,我心中一直在深深责备自己,我能想到让云妃娘娘亲手料理宇文毓的衣食起居,却为何想不到要提醒她小心自己宫中的人?如果当时我能够有所警觉,或许,他就不会这样枉送了性命。念及此处,懊悔如银针直刺心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那道清冷的身影,就这样静静消失。他那二十七载的短暂生命,虽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然星月亦难掩其辉。 午夜梦回时,我仿佛又望见他浅笑的容颜,望见他轻声对我说道,翎儿,你一定会幸福! 说什么宏图大志?说什么未了的心愿?也许在他的心底,所坚持的,所追寻的,所回忆的,不过是一段曾经的幸福!彼时,他不是天子,而她,是他怀中巧笑倩兮的娇妻。如今,宇文毓,你已经见到你的明敬了吗?她孤高清冷,却与你情意相投,然而,父亲的死,让她不愿做皇后。但是,她却愿意做你的妻子,她一定在等着你,奈何桥上,与你再次聚首,再结前缘。 结发为夫妻,生死两不疑。那么,宇文毓,你也一定要幸福! 首发 流水落花春去也 2 ` 那名太监一路将我领至大德殿侧殿,道:“郑姑娘,大将军仍在正殿,你自己先进去侯着吧。”我轻轻颔首,走入殿内,侧殿内庄严富丽,是皇帝退朝后召见亲信大臣的地方。 我一进去,欣喜的发现云妃也在里面。只见云妃花容憔悴,乌鬓白花,缟素的衣裙更显得面色惨白如纸。此刻,她正端坐椅上,身侧立了一名唤做银屏的侍女。 “翎儿。”她见我进来,眉头微展,我上前施礼,她一把扶住我,双眸含悲,道:“翎儿,皇上,皇上……”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娘娘,我知道。”我凄楚的望着她。我知道她心中的悔恨及痛苦,必百倍于我。 毕竟,宇文毓是他的夫君,是她一生的挚爱。 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宇文护持剑而入,他身袭铠甲,外罩素缟,仍是武将打扮,四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值盛年,面容威仪,双鬓却已花白。他的身后,文臣武将约七八名,纷纷鱼贯而入。我目光瞄去,分别是大丞相元欣,魏国公李弼,大将军于谨,梁国公侯莫陈崇,陇西郡公李虎之子大都督李炳,广平王元赞、淮安王元育、齐王元廓。 众大臣进殿后,纷纷向云妃行礼问安,云妃端然而坐,笑容凄清。我亦上前俯身行礼,一一见过诸位大人。最后来至宇文护身前,宇文护双眼微眯,目光如炬,将我上下打量,半响,举手免道:“起身吧。” 我站直身,问道:“大将军召翎儿前来,所为何事?” 宇文护并不回答,却问:“郑姑娘,你是何方人氏?” 我一怔,小心答道:“我没有家乡,因为战乱,也失去了亲人。” 宇文护探究的盯着我,并不相信我的回答,他冷然一哼,说:“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家乡,郑姑娘,莫非你是北齐人?”我微微失神,我的家乡是北京,在如今,北京既不属齐,亦不属周,我是从现代洛阳而来,那么,我应该属于齐人了吗? 宇文护见我久不答话,声音阴冷,道:“四弟曾经跟我提起,他想要娶你为妻。”我一惊,抬首望他,只见他眼中隐含杀机,那份暴戾让人不禁硬生生打个寒噤。 这时,端坐一侧的云妃出声道:“大将军与四弟同在军中,四弟待翎儿的情意,大将军应当很清楚罢?”她这句问话虽轻描淡写,却暗藏璇玑,宇文邕即将继皇帝位,让众大臣知道他对我之情,才不至于对我毫无顾忌。 宇文护脸色暗沉,冷哼一句,道:“四弟即将继皇帝位,娶妻当娶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我已经与皇太后商议,神武公窦毅的胞妹,窦家的千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又道:“四弟少年性情,迷恋一个女子,不过是贪一时之新鲜罢了。但如今,他身边岂能再留下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 他转向我,声音冷若冰霜:“更何况,她还是齐国派来的细作!!”---- (注:细作,即相当于今天的间谍。) 首发 流水落花春去也 4 ` “御医!还不说清楚先皇所中何毒?”宇文护目光如炬,望向正跪在地上哆嗦发抖的御医。 那御医吓得捣蒜般磕头不止,一边拭汗,一边哆哆嗦嗦念经般回答道:“回大将军话,先皇吃了云妃娘娘所呈的糖饼之后,立即出现呕血不止,抢救不及,终至五脏溃烂而崩,经御医院众人共诊,先皇确实是中了相思子之毒。” 此时,跪在一侧的香允亦爬过来,磕头道:“禀大将军,瓷瓶是翎儿姑娘吩咐奴婢送至云妃娘娘处的,翎儿姑娘与云妃娘娘一向亲厚,平日里相互馈赠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这青瓷瓶内装有毒药,奴婢实在不知情,大将军饶命呀!!” 我冷冷的望着香允,忆起宇文毓出事那晚,我和真儿从御花园回来,撞见她匆匆从我卧房方向出来,如今看来,这栽赃的红豆就是她放入我房内的吧!!她在我的目光下,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哀求了几句后,就俯在地上不敢吭声了。 此时,群臣已经开始大声议论纷纷了。 大将军于谨走出列,于谨武将出身,银发似雪,虽年事已高,却依然声如洪钟,他高声问道:“云妃娘娘、郑姑娘,你们可有话要说?” 云妃‘呵,呵呵,呵呵呵’的笑出声来,她的笑里含着无限的讽刺,笑容凄清,唇色惨淡,她笑道:“投毒弑主?哈,好个罪名!”她目光如剑,狠狠扫向宇文护,又淡淡的笑了,轻声问道:“堂哥,小妹想问你,三年前,孝闵皇帝亦死于毒药,当时,又是谁投的毒?” 宇文护面色铁青,隐含怒意,道:“如今且说今日之事,你提什么当年?” 云妃毫无惧意,反而笑道:“堂哥怕提当年,小妹就不提,至于孝武帝、恭帝、这些皇帝嘛,不提也罢。”她唇边一丝浅笑,道:“小妹自幼由姨母扶养长大,与表哥自小感情深厚,我誓要与他一生相随的。他如今去了,我亦不想苟活,只是,我背不起这投毒弑君的罪名下去见他。”---- 注:西魏孝武帝元钦、西魏恭帝元廓、周孝闵皇帝宇文觉、周世宗明皇帝宇文毓、一共四位皇帝都是被宇文护所杀。故宇文护成为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杀皇帝第一。 首发 流水落花春去也 6 ` 高澄? 高澄。高欢长子,与其父高欢一样,被其弟,即后来的齐主高洋追封皇帝。 而且,他是高长恭的父亲。 只是?他怎么可能会是我的父亲? 眼前的事情,荒诞无稽,让人觉得可笑至极!! 众人此时望见的我,只怕也是痴痴傻傻的,只因,我实在忍不住,大声的笑了起来。 宇文护声音阴沉,道:“郑姑娘,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此时,你要置我于死地,无论我怎么说,又有谁人信?连齐国高澄之女如此牵强附会的罪证都能找来,我又何必多说?我收敛笑容,唇边一丝冷冷的讽刺,道:“大将军一心想要我郑翎死,我说得再多,也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 只,希望有人推开紧闭的殿门,希望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只有他会信我,只有他会救我,只有他,可是,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宇文护怒道:“你不想说?即是默认!来人!将这投毒弑君的齐国细作给我拿下。” “且慢!”云妃站起身来,她的双眸清亮冰冷,如浸在冬日的雪水里,溢出丝丝凉意,她冷笑道:“大将军,臣妾当日与绛英公主感情甚好,听说她姨母柔然公主膝下虽有一女,细细算来如今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何来郑翎是公主女儿之说?何况,莫非齐国没人了?一个细作,派什么人不好?偏偏要派一个尊贵的公主来?” 宇文护眼中一丝狠意一闪而过,语气是威胁的警告,道:“云妃,你一再替这女子辩说,莫非,你真与她是同谋?” 云妃还待要说,我一把握紧她的双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我知道宇文护今日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云妃身怀有孕,他一时还不能为之奈何,只是,若云妃一再惹恼了他,只怕他谁的情面都不会顾!我又怎能让云妃因我而受累呢? “看来你俩都并不服气。”宇文护冷然道:“来人,将真儿带上殿来。” 真儿?我脸色瞬时苍白。殿门开了,真儿亭亭立于殿前,阳光落在她身后,隐入她纤弱的身影里。她缓步进入殿来,清婉秀美的瓜子脸,因着少少婴儿肥而略显娇憨,她脸上泪痕已干,眼睛却仍然红肿。 “真儿!”我心疼的望着她,恨老天为什么要将可怜的真儿也牵扯进来? “姐姐!”她恬淡的望了我一眼,清亮的眸中有一丝凄艳。继而,她向宇文护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将军!”宇文护冷冷的点点头,道:“真儿姑娘,你就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真儿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宇文护不耐道:“你还不快说?”真儿沉默良久,突然行嵇首大礼,道:“大将军,真儿可以证明,郑姑娘是无辜的。” “放肆!!”闻她此言,宇文护震怒,手中利剑霎时出艄,明晃晃的剑尖直指着真儿,道:“你也敢护着她?” “真儿!!”我大惊,几乎不加思索拦至真儿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宇文护的剑。 首发 流水落花春去也 8 ` 殿前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一身玄青色铠甲,挺拨的身姿,俊朗的面容,炽烈如火,狂野如风,不是宇文邕又能是谁呢? 是死神来临前的幻境吧?不知为何?我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躺在他怀里,听到他嘶心裂肺的呼叫:翎儿。 宇文邕,忘了我吧---- 注:苦萸草,是揽明月杜撰的名词。 首发 桃源深处有人家 2 `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山中时光缓缓,岁月静好。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当日,我服下毒药后,明明已经死去,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山谷中呢? 那谪仙般的男子,在我醒后,却飘飘然而去,只说让我在谷中好好修养身息,他不久就会归来,然而已经月余,他却迟迟未归。 这是一个美丽的山谷,人烟罕至,四围高山环绕,那山直插云宵,险峻异常,根本不能攀越。似乎有一条小路通向外面的世界,然而,我沿着小路走了几次,却又都重新走回茅屋前。 于是,懒得再白费力气。 那人,不是简单的人物吧? 他既然能将喝下毒药的我重新救活,要将我困在这山谷之中,又有何难? 还算他好心,总算留了足够的米粮及各类蔬菜瓜果,甚至还有熏肉,这些吃食,足够我一个人吃上一年半载的了。每日里生火做饭,倒也不亦悦乎,好在我在宫内学会厨艺,所以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而且,这山谷虽小,却风光秀美。 屋前屋后,遍植桃花,风儿一吹,粉红色的花瓣如雨,飘飘洒洒。一圈竹篱笆环绕,篱笆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萝,开着白色的小碎花,那花不知什么名字,只是异香扑鼻。一口小小的水井,摇井打水时‘吱吱’作响,这份喧闹让寂静的山谷更显寂静。 常常,坐在屋外的青条石上,花香熏人,仰首望着蓝天,渐渐睡去,醒来时,浑身皆是粉色的花瓣,娇艳的残红。我给这儿起名叫桃花谷。这儿,就是我想象中的桃源胜地。 然而,我仍然牵挂着外面的世界。 宇文邕、宇文宪、真儿、云妃娘娘,还有,高长恭,你们都还好吗? 首发 遗失了千年的记忆 ` 想了三天三夜后。我站在他面前,对他说道:“我想去洛阳。” 他将书放下,双眸粲然生辉,笑颜刹那绽放绝代芳华。可我紧接着又道:“但是,去洛阳之前,我必须先回一趟长安。我要看到宇文邕、云妃娘娘、真儿,我要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安好我才能够放心!” 听我此言,他的笑容顿时凝滞唇边,断然拒绝:“不行!你不能再回长安!” “为什么?”我急问。 “因为,在北周,你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他诡异一笑。 我的脸迅速失去血色,怒道:“你胡说!” “算起来,你已经死了三次!”他凑近我身边,在我耳畔轻笑。 我回眸怒视他,他却视若无睹,轻声道:“第一次,是公元2008年暑假,你死于洛阳城外一场莫名其妙的飓风。” 我身子一颤,他继续道:“第二次,是两年前,那是另一个你,死于坠崖身亡。” 坠崖?是说绛英公主吗?她怎么会是我? 无视我的疑惑,他又道:“第三次,是一个月前,你死在长安大周皇宫,死因是饮下相思子剧毒。”他轻拍我的头,又点着我的鼻子,宠溺的笑道:“不过没关系,无论你死多少次,我总有本事把你找回来!!” “你到底是谁?”我心中疑惑不已,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心中几乎能够肯定,我与他一定相识已久,虽然,我已失去了有关这一切的记忆。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咧嘴笑道,颇有几分无赖的惫懒,笑道:“你现在就别想了,终有一天,你会重新记起我来的,到时候我再好好的罚你,罚你将我忘了这么长的时间!” “但是!为何你总不能了解我的一番苦心呢?”他轻抚我脸颊,眸光微凝,竟渗出几丝哀凄,可怜兮兮的说道:“你知道我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吗?” “你?”仿佛感受到他无尽的哀伤,我的心中有莫名的忧伤渐渐漫延,我摇摇头,嘟哝道:“为什么我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怜爱的凝望着我,绝美的容颜里有几许无奈、几许忧伤,却终于薄唇微扬,绻缱的笑了,他挠挠我的头发,孩子赌气般乱搓一通,我郁闷道:“喂,喂,你干嘛呀?” “我说了,我要罚你!!”他的笑容宛如人世间最美的花,妖艳惑人盛放于眼前。我翻翻白眼,心中骂道,一个男人,长得如此倾城绝代颠倒众人干嘛呢? “就是为了迷晕你呀?”他凑近我耳畔,唇轻轻一吹,吹得发丝萦绕,乱了心扉。 kao,这男人原来会读心术呀!! 首发 似是故人来 2 ` 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皇上驾到。”屋子里除了叱奴太后,其他人皆黑压压的跪了下去。 “灵儿”他迅疾进屋,一时痴望着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多久没有见到他了?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过了很久!仍然是记忆中的模样,眉目磊落,丰神俊朗,不再穿玄青色的铠甲,而换成宽袖翩翩的龙袍,只有唇边那一丝笑容,依然炽烈如夏日里最灿烂的阳光。 泪意涌上眼角,终于还是眉眼含笑,唤他:“四哥。” 他伸手将我拥入怀中,喃喃道:“灵儿,灵儿,真是你吗?还是我在做梦?”他的气息将我包围,熟悉而让人沉溺的味道。 我抬起头,浅笑道:“是我,四哥,灵儿回来了!” 他轻捧着我的脸,那般小心翼翼,仿佛此时他掌心捧着的是失而复得的稀世奇珍,那目光是欣喜的,却仍细细观察,当目光落在我的额心时,他的眼眸变得柔和,唇边浮起一抹熟悉的微笑。 “灵儿,果然是你!”宇文邕轻声叹息。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我轻易的望进他的瞳眸,眸中的倒影,是一个眉心有梅花的花季少女,却不是郑翎的模样。 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较之冬日,宇文宪仿佛又长高了不少。他笑望着我,双眸清亮,这雅秀飘逸的少年,他的房中挂有一个女子的画像,他的心中亦只有这位女子,他与他的哥哥们一样,心中曾经有一道伤痕,轻轻,一碰就痛,却时常在心中温习。 我明白他们兄弟,但是,我亦知道,我并不是那道伤痕,虽然我以元灵儿的身份回到他们中间。此时,心头却涌上涩涩的酸意。 就在不久前,曾经还有另一个女子,莫非,你们都将她忘了吗? 首发 顺华夫人 1 ` 初夏清晨,几只小鸟在蔷薇架上轻脆歌唱、跳跃玩耍,屋外斑驳树影印入纱窗,屋中清润生凉。然而,阵阵马蹄声却打破了这份宁静,远处又传来欢呼声、呐喊声。小鸟纷纷扑愣着翅膀飞走了。 我如今住的地方叫揽月轩,是绛英公主昔日的旧居所。 揽月轩紧挨上林苑,每天清晨,都会听到马蹄声声急促而过,那是宇文邕携了羽林军在树林中射猎游玩,每当射中猎物,便会有击鼓声、呐喊声、欢呼声远远传来,当真是热闹得很。 我起身梳洗,天气已经渐渐炎热,宫女妍紫帮我换上夏衫。 魏晋服饰趋于华丽雕琢,广袖善舞,长裙曳地。领,袖,对襟都施以彩绣,腰系围裳,外系丝带,更显纤腰盈握。我素喜简单,只让妍紫帮我挽了一个薄如蝉翼的薄鬓。微描青黛眉,额心那抹淡淡的梅花胎记,倒省去时兴的女子额心贴花黄之修饰。 轻执颈间的梅魄,望着镜中那美目如画,顾盼生辉的女子,从初时的陌生,到渐渐与自身相溶。温润的玉留在手心,那是绛英公主的一抹香魂。 回宫已有十余天,然而,除去初回宫那日与他共祭宇文毓,就再未相见。虽有各类赏赐源源不断送至揽月轩,以示他的疼爱顾惜之情,我却一直见不到他。 妍紫将一只通透纯澈的碧玉钗帮我插在鬓间,笑道:“公主,皇上又在狩猎了。” 我在镜中见她跃跃顾盼的模样,不禁微笑道:“妍紫,我们也瞧瞧去罢。” “好啊,好啊!!”她开心的拍掌,又羞郝敛手,笑道:“公主回来这几天,天天闷在宫里哪也不去,倒不似从前那般喜好热闹了。”当年,绛英公主出事后,宇文毓遣散了服侍她的所有侍女,然而妍紫却被叱奴太后留在身边,如今我回来了,太后便让妍紫重回揽月轩,所以,妍紫对以前的绛英公主脾气性情是极为熟悉的。 出了揽月轩,置身于梅林之中,因绛英公主喜好梅花,故揽月轩附近遍植梅树。在梅林里逶迤缓行,不禁想象,如若冬日花绽之时,大红、淡粉、纯白、鹅黄、各色梅花掩映了霭霭白雪,不知会有怎样的美丽? 首发 流水无痕,朱颜改 ` “灵儿。” 宇文宪远远望见了我,马鞭一挥,朝我策马而来。 我望望四周,却没有看到真儿。当日我饮下毒药后,宇文宪与宇文邕赶回宫中,救下了真儿,宇文邕即位后,宇文宪受封为齐王,并搬出皇宫有了自己的王府,真儿原是他的随身侍女,自然是随他一起出宫的。他与宇文邕自幼感情深厚,故时常入宫,亦不过与宇文邕一起在上林苑内游玩狩猎罢了。 好在,真儿平安无事。 而云妃,仍然被软禁在朝晖宫。 至于郑翎,仿佛飞鸟无痕,所有人都已经将她遗忘。 “灵儿。”宇文宪翻身下马,潇洒飘逸,衣袍飞扬,隐隐露出袍角一株精工刺绣的傲雪寒梅。他笑望着我,道:“方才还跟四哥提到你。”“哦!”我浅浅微笑,眼睛却不自禁的望向宇文邕那边,他正伸臂将顺华夫人抱上马,顺华夫人轻倚在他怀里,无限娇柔。 我黯然转眸,问宇文宪道:“你跟四哥说我什么呢?” 方才的策马狂奔,让宪文宪清俊的面容亦微微沁出细汗,他笑道:“我跟四哥本想今日就去揽月轩探望你的,你已经回宫好几天了,我一直记挂着你。” 我取出自己的绣帕,替他轻轻拭汗,浅笑道:“五弟,多谢你记挂我。” “灵儿,你仿佛变了!”宇文宪怔怔的望着我。 “哦?”我疑惑道。 “以前,你何曾这样温柔的待我?记得当年,你与四哥总是合伙欺负我这个小的。”宇文宪笑道。我脸一红,微笑道:“如今我长大了,自然不会再跟小时候一般不懂事了。” “那你不会再逼着我叫你姐姐了吧?”宇文宪隔着绣帕反手执握我的手,双眸清亮闪烁。我一愣,清脆笑出声来,乐道:“再不会了!五弟,你爱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吧!” “灵儿。你也来了?”宇文邕拥着顺华夫人亦策马过来,我迅速抽出被宇文宪紧握的手,俯身行礼道:“灵儿见过皇上。” 他依然坐在马上,微微抬手示意我免礼,笑问我道:“灵儿,你回宫后,住得可还习惯?朕让人送到揽月轩去的赏赐,你可喜欢?” “多谢皇上赏赐。”我淡然一笑,不置多言。微风轻拂,扬起我颊边的发丝,痒痒的扰人心乱,他依然将顺华夫人揽在怀里,那亲昵的姿势,仿若当日。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句誓言,只怕,他已经轻易忘记了吧?---- 注:宇文宪是在宇文护死后,宇文邕掌管朝政后才封的王,而不是此时。故不是史实。 首发 念云裳 ` 连日来,天气闷热,午后,渐渐乌云密布,似乎有一场大雨将至。宫中虽燎沉香,却难消溽暑。我午睡未醒,正当朦朦胧胧之际,却依稀听到揽月轩外传来阵阵喧闹,众人急叱声里,似乎夹杂着一名女子的悲泣:“公主,公主,求求你救救云妃娘娘吧!” 我自梦中惊醒,迅速翻身下床,一时情急,竟然赤着双足走了出去。 原来是云妃宫中一名叫莲心的侍女,只见她此时正跪倒在庭院中,几名揽月轩中的宫女太监围在她身边,想要将她拖起,她见我出来,挣脱众人,唤一声“公主。”声音凄楚,复又重新跪倒,用前额触地,碰地有声。 我叱退众人,上前去扶住她,问道:“莲心,怎么回事?你快起来说话。” 莲心悲泣泪流,摇头不愿起身,她拖着我的衣裙,饮泣道:“公主,大将军说要彻查先帝之死,今晨,侯龙恩将军将我家娘娘及银屏从朝晖宫里带走,说是娘娘主使银屏在先帝所食的糖饼中投毒,要将娘娘送交大司寇受审。公主,娘娘是冤枉的呀,她现在怀有身孕,原本就身体虚弱,怎么受得住牢狱酷刑之灾?请公主一定要救救娘娘呀!” 闻言,我瞬时气血上涌,云妃还身怀有孕,宇文护这老匹夫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吗? “莲心,云妃被带走的事,皇上可知?” “侯将军奉的正是皇上的旨意!”莲心仰首望我,双眸水漾汪汪,“自先帝死后,娘娘就常怀有赴死之心,若不是为了腹中孩子,她不会撑到现在。娘娘被带走前,嘱咐我不可去求宫中任何人。但是,我怎忍心见娘娘就这样念冤而去?我知道公主跟娘娘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情意不比他人,现在,除了公主,我想不到还有任何人愿意救娘娘了!” 我将莲心扶起,安慰道:“莲心,我与云妃素来亲厚,姐妹一般,云妃对先帝忠心耿耿,我心中再清楚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云妃的!” 心中怀有百般愤懑,宇文邕呀宇文邕,云妃何其无辜,众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吗?莫非你是昏了头?!此时,妍紫取了我的鞋来,她半跪在地,替我轻撩裙角将鞋穿上,柔声劝道:“奴婢知道公主与云娘娘姐妹情深,但公主亦要顾惜自己才好,否则云娘娘岂能得救?”我的心绪渐渐宁静,略一沉吟,道:“妍紫,莲心,随我去长乐宫。” 她们俩人眼中绽放光芒,相视而顾,不约而同齐声道:“太后娘娘。”---- 注:当时的刑部,北齐称“大理寺”,北周称“秋官大司寇” 首发 念云裳 3 ` 殿内静寂无声,青铜乌雀纹熏香炉中焚着伽南香,袅袅依依,香气淡而飘渺。长乐宫的侍女宫人们皆在殿外侯着,唯有我静侍在叱奴太后身侧,看她以一笔秀美八分汉隶抄写经文。 回宫后,时常陪伴太后抄经,每回,我总是安安静静的伴在一旁,她赞我道:“到底是年长了几岁,不再似幼时一般活泼好动,一刻也静不得。”我则笑答:“灵儿跟着太后抄经,潜移默化,亦不过学了几分静。佛经如此深奥,内容晦涩难明,灵儿才疏看不明白,索性不言不语的好。” 于是,她也便笑着信了。 岂不知,当初的绛英已经香消玉殒,而我,只不过借了她一缕梅魄。 想到此处,不禁以手抚弄颈间的那枚紫玉,温凉的感觉,如一滴泪珠落在胸前。我的性格本来沉静,一切皆能淡然处之,不知为何,自从悬了这块玉魄后,血液里多了一丝轻微的涟漪,仿佛宁静的湖泊,内里却能揭起翻天巨浪。 这不是我的个性,却随着这块玉溶入了身心。 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樱唇轻启,随着太后的书写,吟出经文:“若美、若恶,不生爱憎,心得自在;无诸过失,广大清净;欢喜悦乐,离诸忧恼;心意柔软,诸根清凉。” 然而,要如何才能不生爱憎,以求得心意柔软,诸根清凉呢? “人生在世,烦恼自寻,”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太后笔端略停,笑道:“其实,一切只不过是法界缘起,因果圆融罢了。” “因果?”我喃喃念,仿佛唇齿间含了一枚苦涩的青果,一时之际竟然惘然。 “知业如幻,业报如像,诸行如化;因缘生法,悉皆如响;菩萨诸行,一切如影;出生无著,清净法眼。” 叱奴太后继续书写。我的心却愈来愈怅惘,忆及在山中的岁月,那白衣男子曾经对我说过。 “既来之,则安之。你与他有纠缠了几世的因果未了,何言归去?” 首发 元家有女初长成 1 ` 只见宇文邕与宇文护君臣二人相携而入,皆笑容满面,似乎相谈甚欢。礼毕后,宇文邕见到我也在殿内,笑问:“灵儿几时来的?” 太后替我答了:“灵儿来了一会了,正陪哀家抄录佛经呢。” “哦!”宇文邕笑望着我,正想说些什么,太后又笑盈盈道:“皇儿,这本《华严经》,哀家是要抄来送与你的。”宇文邕笑道:“母后知道朕素来不喜欢这些佛经道书的,何必辛苦抄来?”叱奴太后道:“佛能化解心中戾气,你身为皇帝,要以怀仁之心治理天下,多读些佛经,对你大有益处。”宇文邕似不以为然,却仍然含笑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这时,宫女们奉上菊花茶,太后微笑道:“皇儿,这茶中的菊花,是哀家去岁在宫外檀云居亲手摘下晒干的,多饮,有益于清心。”太后一行说,一行端起茶杯,浅尝辄止,淡然道:“不仅清心,亦能明目,一会,哀家让人也给你送些去。” 宇文邕微笑道:“多谢母后。” 这时,宇文护饮茶毕,笑道:“太后进宫之后,总说长乐宫反不如宫外住得舒服,又说想念襄阳和颖儿,侄儿觉得,倒不如让襄阳把颖儿送入宫来陪伴太后。”太后点头称赞,道:“襄阳与颖儿几日未进宫来,哀家还真有点想她们了。”宇文护斜睨了我一眼,笑道:“颖儿生得端庄美丽,性情又温柔娴淑,也难怪太后娘娘对她如此喜爱!” 我淡然一笑,心如明镜。 宇文护与绛英公主之间是有介蒂的。当年,宇文护因不喜独孤皇后,逼着宇文毓休结发妻,改娶元灵儿,然而,他未曾料到的是,深爱宇文毓的元灵儿会违命出逃,这枚手中的棋子废弃,他焉能不恼不怒?!如今我代替元灵儿回来了,这梁子自然是结在我身上了。 宇文邕却笑望着我,道:“朕觉得,灵儿如今也能定下性子来陪太后抄经,着实难得!” 太后笑道:“皇上小看灵儿了。灵儿如今大了,举止沉稳,早已不同于往日年少之时。”我微微一笑,道:“太后抄经是为了给太祖皇帝和皇帝哥哥积福,灵儿做不了什么,不过是一旁伴着,给太后端茶倒水罢了!” 宇文护望向我,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轻描淡写的问:“不知绛英公主今年芳齡几何?” 首发 元家有女初长成 3 ` 宇文护笑道:“臣说的是六弟。” 一声轰隆隆的雷声,惊得众人皆心头一震,霎时,大雨倾盆而下,天暗得仿佛入夜一般,殿外,风将树枝舞得沙沙作响。宫人们拿着烛台进来,殿内掌了灯,风声呜咽着从门窗缝隙里吹入,烛火随风壁影细微跳跃。 “直儿?”叱奴太后神情讶然。 “正是。”宇文护挼须而笑:“六弟虽才十五,却也束发志学,到了可以娶妻之年。太后若想要个儿媳,公主当是最佳人选。” 宇文直?那半大不小的小p孩?我腮飞红霞,不禁暗自心急。叱奴太后含笑瞅了我一眼,道:“直儿虽已年满十五,但大将军似乎忘了宪儿,宪儿将满十七,已经封王开府,又是直儿的兄长,他尚且未曾娶妻,哀家怎可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让直儿先娶?” 宇文邕望向我,一丝慵懒浅笑浮现唇边,道:“太后说得不错,自幼,公主与五弟的感情倒好过六弟,我亦觉得五弟是最佳人选。”我不禁气结,气愤愤的望他,他反倒浅笑着问我:“灵儿,你愿嫁五弟,还是六弟?” 一时之间,叱奴太后望着我,宇文护望着我,还有宇文邕那轻描淡写的微笑。哗哗的雨声,乱纷纷的扑打屋檐、扑向大地,嘈杂凌乱,正如我此时的心境一般,乱了方寸。 总以为宇文邕爱着元灵儿,所以一直心存介蒂,暗自神伤。但如今看来,他若爱元灵儿,又怎会让宇文宪娶她?我凝望着他,他亦望着我,眸中波澜不惊,平静得如无风的湖面。莫非,真如宇文毓那晚所说,自己当初的胡乱揣测,真的错了? “公主,皇上问你话,你为何不答?”宇文护目光阴沉,掩不住眸中的精光。 这老狐狸,莫非你要再次逼死元灵儿才肯善罢甘休吗?心念微动,我跪倒在宇文邕与太后面前,道:“灵儿的亲事,自然由皇上与太后做主,灵儿本不敢有任何异议。但皇上是否记得,灵儿曾经与先皇有婚约,虽然当年灵儿任性出走,但婚约仍在,如此算来,灵儿可算是五公子和六公子的兄嫂,如果兄长新逝,弟纳兄嫂,有违伦理纲常,只怕会让天下人笑话。还请皇上三思!!” 宇文邕面色一沉,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先帝的女人,此生就不再嫁了?” “不是。若能遇到灵儿一生挚爱,灵儿岂能不嫁?”我仰首望他,声音甜美轻柔,微笑道:“四哥,若是灵儿想嫁了?四哥也一定会替灵儿开心吧?”宇文邕的眼神渐渐温柔,一丝淡淡的浅笑勾勒唇边。他伸出手来,将我从地上扶起,道:“灵儿若有心爱之人,四哥一定以公主之礼,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出去。” “灵儿。”叱奴太后笑呵呵的招手,示意我过去,待我走近她身侧,她微笑着柔声问我:“听灵儿的口气,莫不是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我粉面含羞,连连摇头:“并没有,太后可不要瞎猜。”又笑道:“灵儿有了心爱之人,一定会最先禀明太后,也好让太后为灵儿做主啊。” 叱奴太后更乐了,笑道:“好,好。到那时候,哀家一定会为你做主!”我暗自吁气,感叹一场风波总算掩了过去。 一眼却望见宇文护凝眸望我,眼神犀利阴沉,有着似要将我看穿的凌厉。 首发 请旨 ` 雨,越下越大,天,却明亮起来,殿门开时,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雨点哗哗打在琉璃明瓦上,再顺着檐角流下,如珠,如线,更如透明的帘幕,一眼望去,庭院里朦胧的青翠,仿佛是隔了毛玻璃看满院的绿意。这雨,是天神直接将水泼向人间吧?竟没有一丝怜惜。 殿内静寂无声,只听得雨声澹澹,伽南香的香味能宁气安神,我却仍然心浮气燥。有侍女静静进入,吹灭一根根蜡烛,再将一侧窗栊支起,依然退下。叱奴太后侧靠在卧榻上,面容有一丝疲惫。 “灵儿。云裳的事,只怕哀家也无能为力。”叱奴太后轻叹道。 “太后。”我跪在她身边,哀求的望着她。叱奴太后轻叹道:“这件事,是宇文护的意思,先帝驾崩一月有余,朝中大臣仍有人议论纷纷,宇文护要堵攸攸众口,自然只能拿云裳作法。他在朝堂上提出要严查此事,并将云裳送交大司寇受审。此事,皇上既然在众朝臣面前准了,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哀家虽是他母亲,亦不能让他改圣旨。” “但云姐姐怀有先帝的孩子!”我急声道。 叱奴太后叹道:“云裳进大司寇是在所难免的了,哀家已经吩咐了下去,她腹中的孩子是皇室血脉,不可伤了孩子。”听得太后此言,情急之下,我已顾不得轻重,脱口说道:“宇文护眼中连皇上都没有,更何况太后您?只怕云姐姐一出后宫,一入大司寇,太后您的懿旨就作不得准了!” 闻言,叱奴太后脸色一变,撑肘而起,叱责道:“灵儿!” 我已经豁出去了,膝行退后,磕头道:“太后,灵儿没说错!方才,灵儿瞧得明明白白,宇文护目无尊卑,连立后之事他都要干涉。他说出的话,皇上不驳,太后亦不驳。灵儿能明白太后和皇上心中的为难,灵儿也知道现在不是跟他撕破脸的时候!但是,云姐姐何其无辜!” 太后脸色渐渐平静,一丝凄婉浮现面容,她伸手将我揽入怀里,轻轻摩挲着我的发丝,道:“傻灵儿,才说你长大懂事了,不似当年那般暴炭性子,这下子,原形都露出来了。没错,你说的话句句是理,可是,你既然明白现在不是跟他撕破脸的时候,若皇上却一味袒护云裳,焉知宇文护又会生出什么新名头来呢?如今他大权在握,轻易动他不得,除了韬光养晦,别的,皇上什么都不能做。”她的手一顿,沉声叮嘱我道:“你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在哀家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往后,哪怕烂在肚子里,也再不能轻易吐出一个字出来。” 我无奈的答应道:“翎儿遵旨。” “唉!”叱奴太后轻叹一声,放开我,道:“你去吧。” “太后。”我倔强的望着她,双目坚毅,以头碰地,哀求道:“太后,你不答应灵儿,灵儿怎能离开?太后一向顾惜云姐姐,如今,云姐姐是有身子的人呀!太后怎能忍心见她受苦?”叱奴太后凝望着我,双目悲悯,良久,终究长叹道:“圣旨是皇上下的,这话,你拿去跟他说吧。” 闻得太后此言,宛如一道光亮自黑夜划过,我喜极道:“翎儿明白了。翎儿遵旨,翎儿告退。”说罢,也顾不得仪态,拎着裙角跳了起来,跑出殿门外,才记得又转身冲叱奴太后急急行了个谢礼,笑道:“灵儿改日再来跟太后道谢。” 沿着长廊越跑越快,身后传来太后的叠声叮嘱:“妍紫,你还不快拿伞跟上你家公主。” 又道:“灵儿,别淋了雨。” “哎!”我高声答应着,已经拎着裙角,冲进雨幕里,远远跑了去。 首发 道是无情却有情 2 ` 天复暗沉,大雨,滂沱,风,吹来阵阵凉意,他背对着我,宽阔的肩膀挡住了黄昏的微光,修长挺拨的身躯,自然的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势。那阳光一般的少年已经离我遥远,此时的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带着高处不胜寒的冰冷。 我冷冷的问:“你明知云妃是清白的,却偏偏要治她死罪!莫非权势真的能够蒙蔽一个人的双眼?莫非你再也看不到是非曲直?!还是,你想以此来向大将军摇尾乞好?” “放肆!!” 宇文邕怒极转身,迫人的气势在空气中形成涡流,目光几乎能将我撕成碎片。我亦顾不得了,依然脊梁挺直,无惧的回视他,继续道:“灵儿记忆中的四公子,善良,真诚,有一颗无瑕的赤子之心,然而现在的你,心怀诚府,冷漠无情,陌生的实在让人害怕!!” “你再不是我所认识的四公子了!”我冷冷的说道,转身离开,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奔下复道,冲入细密的雨帘。我在雨中飞奔,踏得雨水飞溅,雨越下越大,衣衫很快湿透,丹碧纱纹裙角沾上星星点点黄色幼泥,水珠顺着乌油油的发丝一滴滴坠落。 宇文毓,还有真儿,怎么办?当日,我救不了你们!如今,我又救不了云妃娘娘!! 此次,我回到大周皇宫,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泪水,混着雨水,在脸颊缓缓流下。 *** 一只大手从身后拖住了我,一个飞旋转身,我已经跌落在他的怀中。雨,落在我们之间,如轻烟帘幕一般,迷濛了我们的双眼。 “翎儿。”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轻颤,细微得几乎让我怀疑自己的听觉。 “你刚刚,叫我四公子??”他双眸如暗夜的星芒,难掩那一丝狂热的企盼,雨珠濡湿了他那黑而长的睫毛,一滴滴坠落颊边,仿若泪珠般晶莹剔透。 已经过了多久了?那些甜蜜缱绻的日子,曾经与他在雪中相倚相偎,对他,总有一份特殊的依恋,只因,他是我的初次爱恋的男子。此时他亦近在咫尺,近得可以清晰看到雨水顺着他斜插入鬓的剑眉,坚挺高傲的鼻梁,刚硬紧致的下颌,缓缓流下。 我仰望着他,泪凝于睫,心里却明白,我与他,再也回不了过去!! “郑翎,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他轻柔的抚上我的脸颊,手尖轻颤,眸中的深情几乎让人沉溺。然而,颈间的紫玉突然生出灼热的感觉,我心中一颤,一个声音回荡在我耳边。切记,不能让宇文邕知道你是郑翎的身份,更不能流连于他对你的爱。否则,必生无穷怨恨,悔恨一生! “以前,大家不都称呼皇上你为四公子吗?”我微微侧首,避过了他的轻触,手,轻轻的推开,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双眸清亮凝望着他:“当年的那个四公子爽朗、率直,把我和云裳当亲妹妹一般的怜惜。如今,云裳蒙了冤屈,皇上却视若无睹,我怎能再似过去一般,亲亲热热的叫你一声四哥呢?” 他失望的望着我,眸子仿佛蒙了一层忧伤的轻雾,随时可以轻凝成水。 记忆中的他,仿佛总是意气风发,俊朗非凡的模样。有时候,肆笑顽虐,玩世不恭,大男孩的一般。有时候,又少年老成,行事淡定,有大将之风。生气时,也会怒气冲冠,狂烈如夏日炽阳。沉默时,如潜龙在渊,自有一种倨傲不羁的气势。 却从来未曾见过他如此脆弱失意的模样。 雨,晶莹剔透,仿佛天空的泪珠坠落,悬成一幕幕珠帘,哗哗,哗哗,竟成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纠结呀纠结,我爱长恭,也爱我家邕邕……纠结呀纠结……飘走 首发 吐心扉 1 ` 时光荏苒,仿佛只是眨眨眼的工夫,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清晨,宇文邕派人前来请我。我跟随太监李公公来到昱德殿,一进去,只见宇文邕侧身而立,双眸紧盯着墙上的一幅图,显然已经在那儿望了很久。已经下了早朝,他换了玄色金蚕丝绣游龙大袖衫,仍系黑色冕冠,愈加显得丰神俊朗,气势天成。听到我进来的声音,他转过身来,微笑道:“灵儿。” 李公公退下后,殿内并无他人,我行过常礼后,笑问:“四哥找灵儿来有什么事?” “灵儿,你过来。”他向我招招手,指着墙上悬的一幅画,问道:“你还记得这幅画吗?” 我从一进入殿中,就已经注意到画中少女。这名少女眉目如画,神态娇憨,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她披着一件大红色的帔巾,手中捧着皎皎白雪,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笑容灿烂夺目。在她身旁有一株盛放的腊梅,红梅吐艳,红唇娇艳,印着她眉心淡淡的梅花胎记。 心中明白,这画中少女就是当年的绛英公主--元灵儿。 “这幅画是你十三岁生日那天,大哥亲自为你所画。” 早闻宇文毓在诗词书画上颇有造诣,这画中的少女姿容灵动,栩栩如生,似乎可以破画而出。画画之人,应该倾注了极大的感情在追书吧!宇文毓,宇文毓,每当我我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就会有抑不住的心疼。那清冷飘逸的身姿,终究是尘世留不住的人!! 宇文邕一声轻叹,泛起怅然:“当年,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你的心中始终只有大哥一人,哪怕大哥与大嫂恩爱甜蜜,哪怕我日日夜夜陪在你身边,你却始终不会多看我一眼。” 他望向我:“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确是年轻气盛,口口声声说是爱你,其实不过是受不了你对我的忽视,更心疼你会为一个不爱你的人一次次黯然心伤。一直愤懑大哥对你的无情,然而,当你的死讯传来,我看到大哥眼底的心伤,才知道,原来,他对你并不是无情的。 大嫂待字闺中时,就因谦恭贤德、温良娴淑而美名远播,自然是无可挑剔的。更重要的是,他是大柱国独孤信的女儿。而你虽然是前朝公主,身份尊贵,说到底,却是亡国之君的女儿。 所以,当年大哥才会娶大嫂,而选择放弃了你。说到底,确是他负了你! 独孤信出事后,堂哥逼大哥休妻。然而,大嫂是那么好的女子,大哥与她婚后一直相敬如宾夫妻情重,更何况,他已经负你在先,怎能再负大嫂!!??大哥告诉我,自从你和大嫂离开后,他一直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仇恨在他心中有如一把燃烧的火,想要将自己燃烧怠尽。 他终究还是去了,若他知道你未曾死,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在元灵儿的画像前,宇文邕静静的诉说,他的声音虽然平淡如水,却有抑不住的情感波纹,在如烟往事的湖面,一圈圈,一圈圈,荡起心湖的涟漪。 那些少年的心事,隐没在时光粼粼的幻影里,却深深铭刻在记忆的最深处。至死,也难忘记!! 犹记,那个月光宁静的夜晚,那清雅的男子,曾经轻声的说: “灵儿是我的妹妹,只是妹妹。”然而,他的心中该隐了多少的忧伤啊? 泪水顺着我的脸颊,静静滚落。 “灵儿,别哭!”宇文邕替我轻拭去腮边的泪,浅笑着:“你小时候那么爱笑,如今却这么爱哭,实在不似从前的灵儿!!”眸中的光华渐渐黯淡,他的声音轻柔,似月夜的湖水,笼着如梦如幻朦胧飘渺的雾气,轻叹道:“却似我认识的另一个女子!” 首发 吐心扉 3 ` 殿外,有太监跪禀。 “皇上,齐王殿下到了。正在清音阁侯着呢。” 宇文邕转过身来,眼中的阴霾渐渐消散,眸光柔和,依然是那个疼惜着元灵儿的兄长。“灵儿,五弟的心中一直有你。你与大哥当年的婚约,不过是堂哥的一厢情愿罢了!如今,大哥已经去了,这虚无的婚约,你无须再放在心头。这么多年来,五弟待你痴心依旧,你若能寻得这么个好归宿,大哥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替你们开心。” 原来,他今日唤我来,是想为元灵儿作媒来了。然而,我并不是元灵儿,只怕五公子这一番心思是要白费了。更何况,五公子还有真儿。真儿,才应该获得宇文宪的爱!而不是我这个冒牌的元灵儿。 “那日,在长乐宫,四哥答应我什么来着?”我清柔的微笑。 宇文邕道:“我答应了你,若你有了心爱之人,我一定会以公主之礼,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 我笑道:“然而,灵儿心中所爱之人,并不是五弟。”望着墙上的那幅画,画中的元灵儿娇俏可人,双目灵动,有着灿烂无瑕的笑容。是啊,元灵儿心中所爱之人并不是宇文宪,而郑翎呢?亦不是。 “看来,你心中仍然忘不了大哥。”宇文邕怜惜的望着我,轻叹一声,笑道:“也罢,我不逼你,这桩婚事亦不急于一时,更何况,太后亦不舍你这么早嫁出宫去。” 我脸飞红霞,笑道:“四哥取笑我。” “自你回宫后,我们兄妹还未好好聊过一回。一直,不敢见你,怕一见到你,就会想到另一个人。”宇文邕笑容黯淡:“今日,把心中的话对你倾诉了一回,却仿佛轻松了许多!” 他轻声道:“灵儿。我会立窦颖为皇后。”一丝冷咧的笑浮现在唇边:“虽然我并不爱她,可是,她是堂哥选定的皇后。”他冷冷的笑,笑容里有掩不住的嘲讽。在众人眼中,他是一个毫无主见、贪图享乐的皇帝,以安顺谦恭的态度,尊祟他的堂哥宇文护----他所至恨之人。 人皆不测其所为。他将刻骨的恨,深埋心底。 窦颖,那双目楚楚,温柔惹怜的美丽女子,我深深知晓,自幼,她便一直痴心的爱恋着他,如果窦颖能成为他的妻子,或许能够抚慰他心灵之痛,让他获得一生的幸福吧!?“四哥,颖儿是位好姑娘,值得你真心对待!”我微笑着,难掩心中的怅惘。 然而,宇文邕的笑容里有一丝不置可否的随意,“我只需要一位皇后,无论她是谁!” “可是。”我还想再说,他却打断了我的话语。笑道:“走罢,五弟在清音阁侯着我们,今儿是他的生辰,我已唤人摆下酒宴,你随我一道给寿星祝寿去罢。” “今天是五弟的生日?”我讶然。 “咦,你忘了吗?”宇文邕眼中掠过一丝疑惑,道:“一直以来,我们几兄弟的生辰,你从来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啊!!”我忙呵呵笑着,掩饰道:“灵儿几年没在宫中,一时忘了五弟的生辰,灵儿甘愿受罚。”宇文邕于是不疑,唇边终于露出一丝淡淡浅笑。 “好,朕,今日就让你罚酒三杯!” 首发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2 ` 宇文邕身侧分别坐了顺华夫人、凝华夫人,宇文宪陪坐下手,其下是襄阳公主与宇文直。我与窦颖相对而坐,已经远远隔了四五个位次。 他们兄弟之间举杯畅饮,仍然亲密如昔。 而我与真儿,却仿佛隔了遥远的距离!她侍立在宇文宪身后,一直悄悄瞧我,我知道,只因元灵儿与郑翎的有相似的容颜。然而,当我回望向她时,她却静静的避开了。 真儿,我的好妹妹。昔日在宫中时,她会在我抚琴时打趣我,会在我伤心时安慰我,如今,我再也听不到她那清脆的笑声,听不到她嘻笑着叫我姐姐。为了我,她失去甜美的声音,如今只是安静的伫立,任风吹动她的衣裙,如轩窗外摇曳的莲叶。 这一切,都将成为我心底永远的伤痛。 青梅酒,缓缓倒入杯中,那恬淡的绿,仿佛能氤出一缕缕绿烟。 透过玉杯,看阳光璀灿若翡翠,不知是青梅酒染绿了玉杯?还是绿玉杯溶入了酒液? 一人自斟独饮,眼前繁华似锦、烈火烹油的富贵似乎与我无关。 这宫中,曾经住过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在世时,诸事节俭,宫中甚少举行宴会,他的几个妃嫔皆是清冷自处之人,亦不喜热闹,所以,那时的大周皇宫肃穆清静,似一泓月夜里澄澈的湖水,衬得静夜吹箫的他,仿佛可以御风而去。 而自宇文邕继位以来,宫中三日一大宴,两日一小宴,热闹无比。 几日前,因凝华夫人生辰才办了一次宴席,如今又到齐王生辰,十七,只不过是个小生日罢了,他却偏偏兴头十足的大张旗鼓。这些宴席,初时宇文护是每回必到的。后来,他见宇文邕整日在宫中奢糜挥霍,饮酒取乐,又喜好骑射狩猎,贪恋美女娇娥,于是以为他不过是少年天子初登帝位,图个快活新鲜,渐渐地便也不太在意了。 今日的宴席,宇文护就未曾来到,不过托人送来贺礼而已。 这青梅酒,初喝时,仿若含了一颗清甜微酸的梅子,唇颊余香,然而却后劲颇足,几杯酒下肚,人已微醺。远远的望见宇文邕正慵懒坐着,身侧的顺华夫人替他将削了皮的雪梨送至唇边,他含在嘴里,轻佻的伸手将顺华夫人揽入怀中,那凝华夫人沈娇奴便也不依,顺势亦倒入他怀中,娇语连连,引得他大笑起来。 我微觉气闷,站起身来。妍紫一直伴在我身侧,见我起身,忙轻声问道:“公主要去哪儿?” “我多喝了几杯,头有点晕,想要出去透一透气。妍紫,你不必跟来了。”我答道,说罢,莲步轻移,出了清音阁。 首发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4 ` 树丛后传来细微的轻响,眸光微转,望得真切,竟是真儿,她站在茉莉花丛后面,可是,午后的阳光却泄露了她那浅绿色纤弱的身影。 宇文宪笑着问我:“灵儿,你唱的什么小曲?我怎么就从来都没听过呢?” “你没听过的曲子还多着呢。”我浅浅笑着,手,伸至唇边,轻“嘘”一声,一边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绕过树丛,只见真儿静静的伫立在花树后,她裙边的草地上,落了几朵小小的茉莉,这皎洁的小花,散发着沁人肺腑的淡淡幽香,那般惹人怜爱。 我将真儿一把揽住,捉在怀中,轻快的欢笑起来,真儿慌乱的望着我,脸涨得通红,纤长的睫毛如蝶翻飞,我笑问:“真儿,我知道是你,你躲在这里,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吗?” 她痴痴的望着我,眸中有疑惑,亦有企盼。“真儿。”我轻声唤她,她的双眸迅速袭上一层如烟水雾。 “灵儿,真儿是我的贴身侍女,许是见我溜出宴席,所以,她也跟了过来。”宇文宪走过来,他怜惜的望着真儿,轻声道:“她不能说话。” 真儿望着我,樱唇微张,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笑,凝在唇边,我的心狠狠的痛,泪几乎夺眶而出,我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喃喃道:“真儿,我知道,真儿!” 真儿望着我,清澈的双眸里含有惊喜,那双美丽的眼睛,欣喜得几乎要说出话来。然后,她牵紧我的手,快步往清音阁而去。 宇文宪愕然,追上来,连声问:“真儿,你要带灵儿去哪里?” “真儿?”我亦疑惑的询问。她侧脸笑望着我们,娇憨的笑,那是我熟悉的真儿。 *** 一进清音阁,便见到,一袭轻柔的身影正在翩翩起舞。 舞婆娑,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宛转,歌尽桃花扇底风。她身姿优美,纤腰婉转。足尖轻点,长裙飘然若雪,水袖翩翩,舞得残红乱旋。一袭粉色衣裙,衬得肌肤胜雪,宛若霓衫仙子,自云中翩翩而来。 是窦颖,原来,她的舞姿亦如此迷人! 长安城中,窦颖乃闺阁之翘楚,琴、棋、诗、画、舞,无一不精,禀闭月羞花之貌,更兼才情出众性情娴婉,也难怪襄阳公主一心想让她这小姨妹嫁给自己的弟弟,而窦颖呢?她的眉梢眼底,有风情万种,眼波流连处,亦是她自小时侯起,便心心念念的四公子吧! 一曲舞罢,掌声雷动。窦颖娇颜微红,望了望宇文邕,俯身行礼,仍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此时,真儿不知从哪里抱来一把古筝。她先望向宇文邕,再望回我,双眸清澈如水。我于是明白了。接过她手中的古筝,我浅浅的笑着。 “皇上,今天是齐王殿下的生辰,请允许灵儿也在此献上一曲。” 首发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6 ` 这场宴会自午时开始,渐至日影西斜,他已饮酒无数,脚步踉跄,醉意醺醺。宇文宪上前扶住他道:“皇兄,你醉了,不如回去歇息吧!” “我没醉!”宇文邕乜斜着眼,高声唤道:“剑呢,怎么还未取来?” 一旁的侍卫忙双手将双剑奉上。 宇文邕接过双剑,唇角扬起一抹轻笑,俊朗容颜,如烈烈炽阳一般炫目,一声铮鸣,长剑出艄,双剑寒光烁烁,宛如银练。他脚步一跄,身子却已飞旋而舞,双剑连绵不绝,婉若惊鸿,矫若游龙。 此时,众乐师皆已醒悟,乐声顿起。 歌随剑舞,宇文邕沉声而唱: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他的歌声低沉缓慢,气势却如黄河之水自天上来;他的舞姿潇洒英武,忧伤却如一江春水绵绵不绝。剑如行云流水,舞时猎猎生风。长穗飘然,刚柔并济,旋过他俊朗的容颜。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虽然我未能到唐朝,亲眼去目睹公孙大娘名闻天下的剑舞,但与之相较,宇文邕当毫不逊色吧? 一个个长身旋转,一次次轻灵甩舞,他在低唱“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随着吟唱节奏愈急,他的身躯轻舞灵动,旋剑愈舞愈快,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双剑犹如银色的白练将他周身缠绕,剑,划破长空,铿锵声中,双剑已经齐齐刺入殿柱,在宁静的空气声里嗡嗡作响,剑柄犹自摇晃,舞蹈却戛然而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他将这两句反复呤唱,歌声低沉浑厚,剑柄仍在轻轻摇晃,他的脚步踉跄,空气里,有无法竭止的忧伤。 “皇上醉了。”襄阳公主端然起身,拂袖道:“还不快扶皇上下去歇息。” 顺华夫人与凝华夫人趋步向前,同时伸手欲扶,宇文邕却甩开她二人之手,仍要继续拨剑起舞。 “皇上。”襄阳公主与齐王亲自上前将他扶住,宇文邕犹自喃喃自语,醉态连连。他到底被众人拥着走了,仿佛一个沉迷声色酒乐的天子,在近臣面前,失了仪态。然而,我分明望见,一滴清泪,自他颊边缓缓流下。 心疼无比,我急趋几步,却黯然而立。那么多人拥护着他,此时,我何必跟去? 诸人皆知,《短歌行》是三国时曹操所写,表达他“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豁然胸襟。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句,引自诗经,展现曹操求贤若渴的心境。此时,经宇文邕唱来,却仿佛重回原始,回到那更久远的年代,那女子,魂牵梦萦,在思念着她的心上人,所以,一次次的黯然心伤。 然而,《短歌行》最末四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之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宇文邕却一直未唱,在这样的宴席上,他怎能轻易唱出“天下归心”来泄露他内心深处的心思呢?或许,他醉了,或许,他并未完全醉。 首发 曾是惊鸿照影来 2 ` “真儿。”我走近她,将她拥入怀里,泪凝于睫,却强自微笑着:“真儿,是我,我是翎儿。” 真儿拉着我的手,她指指我的眉心,作不解状,然后用食指作笔,在我手心写道:“胎记?” 轻轻替她拭去腮边的泪珠,我取下了从未离身的梅魄。真儿讶异的望着我!我知道,在微朦的夜暮下,梅魄幻化成的梅花印记正从我的眉心渐渐消失,我再一次改变了模样,变回了郑翎旧日的容颜。 拂去石阶上的灰,我与真儿并肩携手坐在廊下,我将当日所遇到的离奇际遇,一一讲述给她听,于是,真儿疑惑的双眸渐渐恍然。她轻拈金线,将梅魄悬起,夜色中,梅魄宛若一滴紫色的泪珠,左右轻摆。 真儿灿若星辰的瞳眸有孩子般的懵懂天真,颊边浮现我所熟悉的浅浅梨窝,她笑着将梅魄重新放回我的手心,在我手心写道:好神奇。我微笑点头,复又将她揽入怀里,喃喃道:“真儿,真好!我又可以见到你了!” 真儿安静的依在我怀里,我的心里乏起忧伤,她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吧?仿佛又听到她在唤我姐姐,那轻铃般的笑声,那般悦耳动人。可是,如今…… 仿佛感受到我那浸透了忧伤的无力感,真儿抬起头来,她微笑着在我手心写道:姐,我很开心! 望着她,我勉强微笑,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下。真儿连连摇头,示意我不要难过,她帮我拭去脸颊的泪水,望着我微笑,再微笑。那娇憨又可人的笑容,逗得我也笑了。 幽蓝的夜空,悬挂一弯皎洁的新月,涵凌宫里静寂无声,唯有纺织娘和蛐蛐儿在墙角唱着轻快的歌,还有我的喃喃细语,心念微动,我疑惑问道:“真儿,这涵凌宫里为什么会没人住了?” 真儿牵着我的手,在我手心写道:四公子! “谁在那里?” 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了我和真儿,伴随着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首发 曾是惊鸿照影来 4 ` 弯月如钩、如薄刃,在失意的人心中,刻下道道伤痕。 宇文邕踉跄着捡起丢在地上的酒壶,坐在白玉兰树下,一口接一口的喝。 夏夜的小虫,在草丛里欢快的吟唱,尽情挥霍它们仅此一夏的生命,此时秋风未至,只有它们才不识得忧愁的滋味! 真儿蹲着身子,默默伴在宇文邕身侧,亦遮住了我藏身的方向。我轻轻探出身子,一眼便望到石阶上,那梅花形的玉,在莹洁的月光下,有淡紫色的光晕流转。 “真儿。”他轻声在问:“我之前听到的声音,是我的幻觉吗?” 他继续自语:“我总感觉翎儿她并没有死,她一定还会回来找我。” 手指,掐进了廊柱的木缝里,心痛得无以复加。我不禁怀疑,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相信那白衫男子所说的预言,为什么我一定要去洛阳,为什么我不能留在宇文邕身边? 这个疑问,已经萦然在我心头多少个日夜,只要我一想,梅魄的光芒便会转盛,灼痛我的心房,此时,那暖玉正静静躺在冰冷的石阶上,谁能想到?这是一缕飘渺香魄凝结而成的玉,淡淡的紫光,仿佛一滴如烟似雾的泪,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 时光,点滴流逝。 静夜里,虫儿轻吟。 弯月缓缓移动,移至中天,将皎洁的光华投射在少年疲惫忧伤的脸上。 宇文邕醉卧在树下,酒壶已空,远远的抛至杂草丛里,口中犹在喃喃自语:“翎儿,翎儿。” 细细碎碎,幽香四溢,是昙花在夏夜里盛放。绛紫色的外衫轻轻颤抖,大朵大朵洁白的花,在月下披霜带雪,绽放夺目光华。 我从廊柱后走出,轻拾起阶下的梅魄,任她在我的手心,紫光四溢。 默然走近他的身旁,看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他已黯然入睡,鼻梁高挺,薄唇呢喃,俊逸的五官散发出尊贵不凡的气势。我的手伸至半空,终于停止。 多想抹去他眉间那一缕忧伤。泪,缓缓的在颊边流下。 宇文邕,忘了我吧!!终究是没缘法,或许,这才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真儿的双眸含了悲悯,她牵住我的衣袖,无声的询问,我却只能轻轻摇头,无法回答。 弯月缓缓西移,启明星灼灼生辉,天色微朦,已近五更天,是该离开了。 且行且停,最后一次罢,让我再次驻足,默默回望一眼树下躺着的他,他在睡梦里,似乎仍在轻轻呢喃自语。狠心转身离去,行至影壁处,正想将手中的梅魄挂回颈间,那紫色的玉却突然璀灿流光,紫光光华夺目,异于平常。 远远传来宇文邕轻声的呼唤:“翎儿。”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回头去望他。 他已睁开了迷朦双眼,在淡淡的晨曦里,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但是,他还是望见了我。他睁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是惊鸿一瞥,我已闪身于影壁之后。 先是小跑,继而狂奔,分花拂柳,我离开了涵凌轩。 首发 我欲与君相知 2 ` 揽月轩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子:“皇上驾到。”我慌然起身,长发如丝缎飘飞,将绿漪手中的象牙发梳带落在地。 宫女太监已经迎了出去,高呼万岁,纷纷跪倒在庭院之中。 “公主呢?”我听到院里传来宇文邕冷凝的声音。 “回皇上,公主尚未起身。”掌事宫女恭敬回禀。 我渐渐镇定,依旧坐回妆台前,吩咐绿漪妍紫道:“皇上来了。你们去开门迎接吧。” 她俩忙答应一声,急步跑去开门。我捡起地上的梳子,想要继续替自己梳头,手却轻轻颤抖,镜中人,肌肤苍白,水眸含烟,乌黑的秀发如瀑般披在肩头。 门打开了,宇文邕站在门前。 “皇上万岁。”绿漪与妍紫慌忙双双跪倒在地。 “你们退下。”他的声音沉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们迅速退了出去,门亦轻轻掩上了。我将梳子放在妆台前,抚向颈间的梅魄。告诉自己的,该来的,还是会来。缓缓转身行礼,微笑道:“大清早的,四哥不去早朝,怎么来了揽月轩?” 宇文邕慢慢向我走来,他灼视着我,一步步,一步步,每一声脚步,似乎都踩在我的心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唇边却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你倒是起得颇早!” “灵儿习惯了早起。”我嫣然微笑。 “也习惯了一大早就在皇宫内四处游走?”他已走近我身畔,脸上的笑容已然敛去,一种无形的气势扑面而来。 我轻声道:“灵儿刚起身……” “这绣鞋,是你的吧?”他冷冷打断了我的话语,指着妆台下露出一小截鞋尖的绣花鞋。鞋被清晨的露水与泥泞浸湿,鞋面上绣工精美展翅欲飞的那对蝴蝶,却沾了几片青翠的草屑。 “我早该知道是你。” 手腕,被他一把捉住,我慌张而退,倚靠在身后的妆台,冰冷的铜镜沁透薄纱衣衫,一丝丝寒意,冰得如同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从未见过象你这般无情的女子,你就在我的身边,竟然可以做到如此!!” 他的眼中喷出熊熊火来,似要将我焚灭。手腕痛得仿佛断掉,我吃痛轻哼,他顺势一把将我揽入怀里,头深深埋入我的颈窝,熟悉的气息将我萦绕,他的每一次拥抱都那么紧,紧得仿佛想要将我嵌入他的骨血里。 记忆的雪花,飘舞在亘远的天空,那眉目磊落的少年,有着冰雪般明亮的双眸。 唇,停留在我耳边,微热的呼吸洒在颈畔,声音里无法抑制的忧伤。“我真不知道,是该继续爱你,还是恨你!!” “四哥。”心几乎就要沦陷,我虚弱的声音低得仿若呓语,“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真儿在我的手里。”他的话,言简意赅。 我愕然。 初升的朝阳,透过精美的雕花窗棂,影射在我的梳妆台,一道道轻舞的光柱,将我们笼罩在柔柔的晨曦里,宇文双眸里有綣谴柔情,他的手轻轻抚向我的脸颊,唇边扬起慵然微笑:“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这句话,我总记得。” “我知道,你是郑翎。” 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不再否认,任由他轻拥住我,亦不再推开,任由他的吻轻轻落下,他的吻缠绵辗转,渐至霸道炽热,仿佛浸透了千年的离伤,此时此刻才得已尽情释放,我紧紧揽着他的脖子,眼中的泪却无法竭止,顺着脸颊落入彼此口中,苦涩,而又清甜。 吻落在颈间,是梅魄的灼热,还是爱人火热的双唇,我已经失了思考!! 首发 我欲与君相知 4 ` 立后?我断然拒绝,“不行,你若如此,宇文护必定会携群臣反对!” “我一定要娶你,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宇文邕双眸冷凝,闪过一丝凌厉的决然。 “我不许你这样!”我微微蹙眉,道,“你若一意孤行,可想清楚了后果?此时若开罪了那帮老臣,别说娶我,只怕只会将我推向无底深渊,你明白吗?” “可是!”宇文邕想要辩解。 伸手捂住他的唇,轻易的让他的话语咽回。我清楚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更改,此时若是强劝,只怕他根本听不进去。 狡黠一笑,我故意板起面容,娇然道:“我说了,不许你这样!否则,我就生气!” “翎儿。”他轻叹一声,将我重又拥入怀里,“我不想你受委屈!那些宫人,如今尽在后面议论你。” “议论我狐魅惑主,是吗?”我仰望着他,容颜清朗俊逸,神情坚定不移,他怜我,爱我,让我幸福得有一种痛的感觉,不管前路如何,我愿与其相守,但愿天随人愿。 我笑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在意你!!只要你不负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不会觉得委屈!!”轻倚入君怀,我轻声道:“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女子。虽然你是皇帝,我却希望我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我希望与你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不希望与其他人分享一个丈夫。” “翎儿。”宇文邕轻拥着我,喃喃道:“我决不负你。只有你,才是我宇文邕的妻子!” 我的唇边泛起浅笑。此时,我以为这是真实的诺言。 却轻易忘记,《长恨歌》里,“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下一句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首发 神女生涯原是梦 1 ` 这是夏天里最热的时候。 清晨醒来,推开轩窗,一丝风也没有。八哥饮饱了水,在笼中闭目养神,不再聒噪,庭院里的芭蕉长得似大蒲扇却绿叶萎靡,倒是火红的石榴花开得正艳,一朵朵如小簇燃烧的火苗。 我妆扮清新,不施粉黛,挽飞天髻,着鹅黄衫,曳地白裙,裙角绣绿色荷叶,婷婷如盖。 喝了一小碗梗米粥后,我便信步走至抄手长廊,啾着嘴逗那八哥开口说话。 “灵儿。” 我扭头一瞧,笑道:“五弟。” 宇文宪站在对面廊下,身姿风采雅秀,眉目清新俊逸,一袭月牙白的宽袖衫,衣袂飘然,整个人,恰如一幅淡雅的水墨山水画。他远远凝望着我,眉宇之间,弥漫了一缕模糊的轻愁。 我放下手中喂八哥的绿玉食器,向他走去,他,似乎有心事? “五弟,你怎么来了?” 他却不答,只是凝望着我,眸中若有所思。我伸手在他脸前摇晃,轻笑道:“五弟,你怎么呆呆的?在想什么呢?”宇文宪笑了,笑容温雅恬淡。 却又蹙眉道:“灵儿,今日早朝,四哥在朝堂上告知礼部,因太后身体微恙,立后之事,暂缓!”我一怔。他又接着道:“此言一出,神武公虽未发一言,但堂哥却至为生气。” 我勉强浅笑,道:“或许,四哥,有他自己的想法呢?” 一枝石榴花枝横斜,宇文宪伸手撷过花枝,徒然放手时,花枝颤抖着,红彤彤的石榴花瓣如遭风雨,颠倒青苔落绛英,落红铺满地。 “窦颖,乃堂哥与襄阳姐姐为四哥共同选定的皇后。而且,四哥早已在太后与堂哥面前亲口答应要立窦颖为后,如今他若不娶,要置神武公窦毅颜面于何地?宇文护一直对四哥心怀介蒂,若四哥再失去襄阳姐姐及窦毅等柱国的扶持,我不敢想象他将面对什么?” 望着眼前落红成雨,我轻声问道:“五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灵儿,你这次回来,变了许多。”他痴望着我的眉心,道:“若非你眉心的这个旧日胎记,我简直会将你当做另一个女子!”,我略微慌乱,心想,莫非,他已经知道了?他却只是一声叹息:“莫非,四哥的心,也糊涂了吗?” “五弟,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的内心在犹豫挣扎,要不要告诉宇文宪真相呢? 宇文宪走近我身畔,他伸出手来,手,落在我眉心,唇边一丝浅浅的笑,双眸清澈,不染纤尘,“灵儿,不论你改变了多少,我却仍是你当日的五弟。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初学骑马射箭,因为年纪小,每一次做得不好之时,爹爹就会将我骂哭,那时,总是你安慰我,你说,五弟,你一定要好好练习,将来长大了,你要做大将军,这样,你才能保护我们大家。从那时起,我就对自己说,宇文宪,你要学好骑射,你要快快长大,这样,你就可以保护灵儿了!” 首发 神女生涯原是梦 3 ` 宇文邕带我去的地方是云阳宫。 云阳宫在咸阳,位于甘泉山下,此宫原名甘泉宫,是黄帝以来祭天圜邱之处,亦是黄帝羽化升仙之处。史书记“匈奴祭天处,本云阳甘泉山下,秦夺其地”。黄帝祭祀神灵,朝诸侯的万灵明庭就在甘泉。秦代时,就已经在此造林光宫,汉代于其旁起甘泉宫。 甘泉山风景秀美,泉水清澈,林静深幽,是避暑胜地。云阳宫中引入山中泉水,环而为湖,宫殿依山势而建,隐于山坳密树,玉栏绕砌,层楼高起,浑然天成,巧夺天工。在云阳宫内,避开了宫中的繁文缛节,避开了那些不愿见到的人,我的心变得飞扬。 宇文邕除了精通兵法,善于用兵打仗,亦是象棋高手。他下起棋来,耽之昼夜,每忘寝食。这些年,他在军中闲瑕之时,便潜心琢磨象棋之术,并改进了前人流传下来的六博、塞戏、让象棋形成自己的特色。此时的象棋跟现代象棋不同,棋子中有日月星辰,却同样采用兵战形式,由下棋双方互相攻守。这是金戈铁马战斗生活的一种形象演变。 这次来咸阳,他随身携带了一付鎏金特制的象棋出宫。在云阳宫的日子里,我也跟随宇文邕学会了下象棋,这集聚了机敏和智慧结晶的小小棋子,让我渐渐痴迷。一有闲瑕,我就拉着他与我对弈。我们会寻一处安静的花蹊树荫之下,以抛铜钱猜先手,并命人于开局前煮好一壶上等佳茗,胜者始得品尝。 喜欢象棋中蕴藏着的无尽机巧和风云变幻,下棋,就如同排兵布阵、行军打仗。黑红双子,楚河汉界,我们在棋盘厮杀,常常是胜败尚未分明,日影渐已西斜。 我棋术的进步让宇文邕赞不绝口。他夸我在棋盘上运筹为幄,颇有大将之风,每每让我自鸣得意,以巾帼岂让须眉笑之。亦常在棋局上讨论时事。曾经感慨的问宇文邕,“周与齐的战争,历经十余年,连年纷战,以至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这场战争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战争不会一直持续的!”宇文邕谈笑自若之时,手中棋子已落。 我追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打仗?从汉末黄巾起义始,历三国、曹魏、西晋、东晋,五胡十六国,北魏、东魏、齐周,这还只是北方,就已经无数次的朝代更替,更不必说南方的吴、蜀、宋、齐、梁、陈,整个中华大地战火纷争,大片的田地荒芜,百姓们流离失所,打来打去,争来争去,究竟又有谁能受益?一将功成万骨枯,受苦的不过是老百姓罢了。 宇文邕笑望着我,眸中闪过一丝赞许,却又摇头:“在战争中,受苦的确是老百姓。没有人会喜欢打仗,但如今北方这种局面,如果不打仗,百姓只会更苦。自大汉式微,战乱就一直沿袭至今,今日天下,齐、魏、陈三国鼎立,战争还远远未到可以结束的时候。 建安十五年时,曹孟德曾经说过,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可惜他虽有天下一统的雄心,却仍然抱撼而终。 八王之乱后,晋室分裂,中原大乱。百余年间,胡人汉人建立了数十个大小不等的政权,局势混乱有如一团乱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正是谁人皆能称帝,谁人都可称王! 五胡乱华之后,我鲜卑人渐渐入主中原。我父起于六镇之乱,幼时就深受战乱之苦,立志要统一北方,我从小便跟着父亲一起从军打仗,那时,父亲的对手是齐主的高欢,此人精通兵法,深沉不羁,是一个英雄人物。他与父亲做了一辈子的死敌,最后在玉壁战场上惨败。然而,我的父亲不久亦逝,临终时,他嘱咐我们兄弟定要完成他的遗愿,以慰他在天之灵!(注1) 而齐主高欢死后,他的儿子高洋在位,这个高洋,较之其父简直差之千里,他不仅性情张狂,行事疯癫,而且任意滥杀无辜,奸淫他人妻女,朝政更是乱得一塌糊涂。虽然他去年冬天因饮酒过量已经一命呜呼,但北齐经此疯子皇帝,政局民生已经大不如前。翎儿,你说,有此时机,我们大周岂能不好好把握?”(注2)---- (注1:宇文泰,冷静沉稳,豁达大度的性格,“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以非常理智的方式治理国家,不尚虚饰,崇尚简朴) (注2:此时是公元560年,15岁的高殷在位,一个月后,高演废高殷,即皇帝位于晋阳。次年九月出猎,高演马惊坠地,寻病死。561年11月,高湛即位。短短一年,北齐历三帝。) 首发 神女生涯原是梦 5 ` “然而!”他略一沉吟,凝滞不言。 “然而,攘外必先安内,宇文护才是你如今真正的心头大患。”我轻轻拈起一颗棋子,浅笑着接过他的话。(注3) 他眸中生辉:“知我者,郑翎也!” “你说,如果人们可以不用打仗,有什么意见纷争,就在棋盘上解决。撕杀无声,搏击无血,不会燃起滚滚狼烟,那该有多好?”我轻轻叹息。 “终究是女子之言!”他哈哈大笑,笑容炫目,取笑我的天真。 我不服道:“我说得不对?” “对,可是,若你想在棋局上定输赢,还需得得先赢我此局。”宇文邕笑而落子。 “好!我一定赢你。”我笑道,开始聚精会神于眼前的棋局。 然而,我总究不如宇文邕沉稳,每每自以为稳操胜券,伸手想去端茶之际,却被宇文邕按住手,他唇边扬起隐隐笑意,说声:“慢着”,顺手策马入卧槽,顿成杀势。(注4) 我目瞪口呆,他却得意地大笑道:“我赢了!”雕漆梅花几上,早已泡好上好的阳羡雪芽,说时,他已端起五彩盖盅,一饮而尽。 见他如此开心,我不禁也笑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常眉头紧锁,虽然他在我面前极力掩饰,凝望我时,会展露笑容,但是,我知道,他心中有心事。 替自己倒上一杯清茶,茶香袅袅,我浅笑柔声道:“这几日我看书,书中说,昔日孟尝君无所事事之时,亦用下象棋来打发日子,但他心中却认为下象棋为不务正道,所以每每心有戚戚,雍门周生就安慰他道:‘足下闲好象棋,亦战争之事。’意思是说象棋虽为一种休闲娱乐,却能在下棋的过程中悟出战争,亦可悟出人生。” 我轻展笑靥,“如今,你虽不能亲自带兵上阵,却能从象棋的纵横方略中获取灵感,亦不算荒废了时光。” “翎儿。谢谢你。”他轻柔抚摸我的脸颊,双眸中有绻缱眷恋,继而唇角轻扬,笑道:“翎儿,你可知?我教你的象棋,是经我亲自改进的棋术。自六博至塞戏,皆不同于我与你现在所下的象棋。将来,我一定会写一本关于象棋的书,记录下我们在棋盘上度过时光。” 他笑望着我,眉目俊朗,英气迫人。周围,绿树葱郁,鸟语啾啾,水声潺缓,云阳宫遍植杜若衡芜,空气里永远轻浮淡淡幽香。 我微笑望着他,举起手中的茶盅,以茶代酒,以心祝福!---- (注3:“攘外必先安内”,最早的出处大约是宋初的赵普给宋太宗的折子中说“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此处暂借来一用。) (注4:南北朝周武帝字文邕制《象经》,象棋由此渐渐成型。南宋女诗人李清照,却可谓“四绝”,诗词一绝,兹不待言,工书善画通音乐,也为学者所公认。她还有一绝,就是“弈绝”。我文中的郑翎与宇文邕对奕的场景,实取之李清照与其夫君赵明诚下棋的故事,所谓恩爱夫妻,正是如此吧!)---- 汗一个,这三节,仿佛郑翎是某报记者,咳咳,请问宇文邕先生,关于你有何看法 首发 神女生涯原是梦 7 ` 这雨从昨夕开始,今晨仍未停歇,我只能闷在屋子里,刺绣不喜欢,弹琴没兴致。 秋雨一至,秋风顿起,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心想辰光是否已是“枯荷难睡鸭,疏雨暗池塘。”午后时分,雨总算停了,也等不及妍紫了,我踏著木屐,迫不急待的独自出去散心去。 来到湖边,果然是残荷听雨,花凋绿萎。昨日才乘过的小扁舟此时静静的躺在水畔,被朵朵绿色的浮萍环绕。在湖边独自徘徊,几声闷雷之后,雨又开始淅淅而下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听雨亭,我随手折了一片芭蕉叶遮住头,撩起裙角,奔至亭内避雨。这亭子三面环水盖在游廊曲桥之中,湖绿色的雾纱糊了雕镂窗槅。我在亭中避雨,推开临湖的那扇窗,任斜风吹入,静看雨打湖面。轻倚窗棂,坐了一会,隐隐听到声音,远远来了两名宫女,撑着油纸伞沿湖岸逶迤行来,她们边行边说,并未注意到亭中有人。 那年幼的小宫女问道:“珑月姐姐,这么说,公主还什么都不知道呀?难怪见她每天里爬山游水的,哼歌跳舞,玩得那么开心。” 那名唤珑月的宫女回答道:“嘘,小声点,你就是爱多嘴!绿漪姑娘说了,谁都不能私下议论这件事情,如果让公主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我不禁坐直身来,悄声偷听,不知道绿漪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我呢? 那小宫女遭了训斥,大概心情不悦,嘟嘟囔囔说道:“皇上立后这么大件事,举国上下,路人皆知,怎么可能瞒得住呢?”那珑月急骂道:“让你不要说,你还偏说,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乌云滚滚的天空传来声声闷雷。我的世界,在霎那间黯淡无光。十指紧抠身侧的窗棂,我勉力支撑着站起身来,脚下却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谁?”两名宫女听到动静,高声问道。 我静静推开窗,她俩人捂嘴惊叫,然后齐齐跪倒在地。 我走出去,站在她们面前,轻声问:“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皇上立了皇后?立的是谁?” 那两名宫女齐齐摇头。瓢泼大雨落下,打湿了我的头发、衣裙,我厉声问道:“你们若不肯说,我就去问绿漪,我会说是你们四处乱说,故意让我知道。你们若说了,我倒可以饶你们!” 两名小宫女面面相视,其中一名年长的哭道:“公主千万饶我们,我们不是有心的,皇上立了神武公窦毅亲妹窦颖为后,是襄阳公主和柱国大将军保的媒。五日前,已经举行了大婚。” “五日前,大婚。五日前,大婚。”他,终究还是娶了窦颖。原是意料之中,为何,心还是如此痛?我喃喃道:“我明白了,你们退下吧。”摆摆手,神情恍惚的转身离去,仿若一丝不再附体的游魂,风一吹,便会魂飞魄散。 “公主。”妍紫和绿漪正撑伞赶来时,我正伫立湖边淋雨,她们慌忙上前替我遮伞披衣。雨,仿佛将我淋得清醒明白。 我唇边泛起一丝清冷浅笑,轻声道:“妍紫,吩咐下去,我要立即回长安。” 首发 若是没有你 2 ` 琴音顿止,窦颖白晳的双手紧按琴弦,丝弦如刃,仿佛要咬到肉里去,她骤然起身,薄而红润的樱唇轻轻颤抖,大滴的泪盈在眼眶,濡湿了长而翘的睫毛,愈加显得楚楚动人。 “灵儿,你为什么要回来?”她似在尽力压抑自己起伏的情绪,不过轻声一问,泪珠却止不住的顺着她白晳的面庞流下。 “颖儿。”望着伤心难过的窦颖,心中的愧疚瞬时淹没了我自己。 “你明明知道,从小到大,我一直都爱着他,我盼了这么多年,就是希望能嫁给他,做她的妻子,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再次出现呢?”眼前的女子,泪眼迷濛。天空又飘起细雨,如烟轻愁,漫天飘飞,问世间,情为何物?只让这世间男女,迷乱了心扉。 我凝望着她,轻声道:“颖儿,我也爱他!” “不,你根本不爱他!!当年,你亲口对我说过,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他!”窦颖神情一变,抑不住情绪的激动,愤然挥手将身前的琴拂去,那绿绮琴一声闷响,重重落在潮湿的地面,幼泥飞溅,枯黄的梧桐叶在虚无的空气里翻飞,一片落叶,无声的落在琴弦上。曾经娇弱的女子,此时却眸光锋利:“我对他的爱,比你多一千倍!一万倍!!哪怕为了他去死,我都愿意!!” “如果不是你,他一定会爱上我。不!他原本就是爱我的,如今,我已是他的妻子,我已是大周的皇后,都是因为你!!”望着琴上那片黄叶,窦颖喃喃自语,她的声音变得凄惶无助:“因为你,他居然如此待我!不,我绝不能失去他,绝不能!!求求你,灵儿,求求你将他让给我好吗?” 望着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窦颖,不敢想象,如此娇柔怯弱她会决绝的将她至心爱的名琴拂至地上。望着如此痛苦失意的她,我心中一片茫然,或许,我当初真的应该听那白衣人的话,不该回来北周皇宫。 这样,我就不会再伤害宇文邕。 亦不会伤害窦颖。 走近她,轻轻替她拭去腮边的泪,我柔声道:“颖儿,我不会抢走你的皇上,没有人能够抢走他,他是你的,你放心,只有你,会是他的皇后。” “真的吗?”她骤然抬头,眸中光华夺目,泪水凝在眼眶,轻声问道:“是真的吗?” 我点头,她却摇头。 她望着我,一丝凄然的冷笑凝在唇边,“不对,你会骗我,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三年前,你就对我说过,你不会再回来,可是,你还是回来了!” “三年前?”我疑惑了,难道当年绛英公主出宫,窦颖亦知情? “你自己说过的话,却不记得了吗?我却傻傻的信了!”窦颖笑了,笑容寂寥而冷艳。 她俯低身子,将沾了泥泞的断纹琴拾起,洁白的丝帕缓缓拂过琴身,她将琴抱在怀里,唇边泛起冷意:“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相信你了!” 她缓缓的转身,留给我一个凄清柔美的侧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我似乎看到她眼中有深沉的恨意。然而,她纤弱的身影,渐行渐远,及至消失在我的视线,那份柔美,让我疑心自已只不过看花了眼。 却未曾想到,她的恨意,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 首发 终将离开你 2 ` 这天晚上,我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站在城墙上的我,衣袂随风,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期盼着一个人的出现。然而,当他纵马驰骋出现在城门前,当他快要揭下面具时,我却跌入了另一个人怀里,残阳如绚烂的锦锻铺满天幕,映着此人清朗的面容,他紧揽着我,说道:“翎儿,对你,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我于是惊醒,猛然坐起。床前,一盏仕女画绢玲珑宫灯散发着淡而柔和的光,永夜万籁俱静,只听到自己心扑扑乱跳的声音。 “你又做梦了?”我抬起头来,果然是宇文邕。此时已是深夜,他什么时候来的? 痴痴的望着他,从至今,我无数次的进入这奇怪的梦里,梦里,我在洛阳等一个人,然而,那个人却不是宇文邕。记得,在西藏时,那位活佛曾经告诫我,心系千年前,今生莫牵念,那么我心系之人到底是谁? 难道,不是眼前人吗? 宇文邕将我揽入怀中,他的脸紧贴着我的发丝,在我耳畔摩娑,“翎儿,你的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为什么从你的眼中,我一点都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你的眼神总是那么疏离而陌生!难道,你真的要离开我?” 我轻轻的推开他,不愿看他脸上受伤的表情,唯有轻声道:“皇上,夜深了,您请回吧。” “翎儿,你知道吗?”他掰过我的脸,唇边浮现一丝淡淡的嘲讽,眼眸哀伤黯然,声音疲惫低哑,轻声道:“或许,你根本就不爱我!或许,一直以来,都只是我在自作多情!” 悲伤,如同急涌的潮水将自己瞬间没顶,心似刀绞,却只能无言的呐喊:不是的!不是的!如若对你没有爱,我的心为何会如此痛?痛得失去仿佛知觉般麻木!多想抚平你眉际间的忧伤,我不希望你再有忧伤,为什么我总是带给你痛苦呢?正如,我也一直在为你痛苦! “你别忘了,我曾经说过,对你,我永远都不会放手!”他紧揽着我,在我耳畔,再次烙下永久的誓言。 “皇上,明日,让我去朝晖宫见见云妃娘娘,好吗?”我轻声请求。 “准!”他几乎没有思考,便一口应承,他还待再开口时,我已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语:“翎儿谢过皇上!夜深了,皇上请回吧。” 背对着他,我依然躺下去。他在我身后久久伫立,烛台上,烛泪一滴滴流下,凝成伤痕。昔日情事已成追忆,湮没在那些如烟的往事里。我与他之间,仿佛已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哪怕近在咫尺,却已写满疏离。 烛影在夜墙上摇曳,静夜无声,任泪水静静将枕头濡湿。 首发 昔人已乘白云去 2 ` 我们一齐回头,来的人竟然是凝华夫人--沈娇奴。 只见她衣饰繁复,珠玉环佩,体态婀娜,携七八名侍婢太监前来,这沈娇奴生得柔媚妖娆,自有一番迷人风韵,奈何眉宇间总有几分跋扈,生生掩了几分艳丽。 云妃诧异问:“你是何人。” 沈娇奴身后的侍女叱道:“大胆,连皇上最宠爱的凝华夫人都不识得?” 沈娇奴并不在意,狂妄笑道:“兰珠不得无礼,云妃娘娘可是先帝最疼爱的妃子。只是云妃现如今被禁足于朝晖宫,所以不识得本宫也不足为奇。” 我冷然问道:“凝华夫人怎么来了?” “公主能来?本宫便不能来么?”沈娇奴亦冷哼一声,转而又笑容绽放,娇声道:“更何况,本宫刚刚才得知,原来本宫与公主也算是旧相识了,怎能不迫不及待来求证呢?” 我的心倏然一沉,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她微微的冷笑,嚣张的气焰,有如吐信的响尾蛇,随时准备袭人。 “灵儿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我强作镇定。 “不明白?”沈娇奴美目流转,眸光锁向我的眉心,继而欺身上前,在我耳畔柔声道:“那么我就明说了吧,敢问,你,究竟是绛英公主呢?还是郑翎?” 我身子轻轻一颤,退避三分,转而怒道:“凝华夫人好无礼,你虽出身侍婢,在宫里的日子却不算短了,莫非连最基本的礼仪还未学会吗?” “哈,哈哈,你少在本宫面前摆什么公主的谱。”沈娇奴笑容凝在唇角,狠然道:“郑翎,本宫知道你不是元灵儿。元灵儿一早就死了,她竟然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再回来?” “凝华夫人所言未免太过荒谬!”云妃的眸中有掩不住的伤感,“当日郑翎姑娘饮毒自尽时,我亦在场,她死在皇上的怀里,宫中众人皆知,请问夫人,郑翎,她又怎么可能再回来呢?” “娘娘,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才叫做妖女的本事。”沈娇奴冷哼道。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妍紫见沈娇奴咄咄逼人,早已按捺不住,驳道:“凝华夫人,你一口一个妖女,对公主如此不恭,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 “对了,本宫差点忘了,你还有皇上这张护身符。”沈娇奴面色一沉,眸中恨意顿显,“你这妖女,你以为皇上当真喜欢你吗?皇上迷恋你,不过是因为你长得象元灵儿。你居然还能起死回生,并妆扮成元灵儿的模样,果然好本事!!今日,本宫一定要让你变回原形。” “来人!把这妖女给我绑了!”沈娇奴冷然下令。 首发 昔人已乘白云去 4 ` 两名太监制住了我的手肘,我万般挣扎,到底扭不过,只能任由那两名宫女用绳子将我双臂缚紧。妍紫被捆跪在地,远远哭泣着呼叫公主,云妃面色煞白几欲跌倒,银屏莲心一脸凄惶,窦颖偏过脸去,似在垂泪。 “沈娇奴,今日之事,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怒视着她,冷冷警告。 “只要本宫审出你的真实身份,谁也不能奈何本宫。”她凑近我,狂妄一笑,继而令道:“眉儿,还不速取‘绿脂消痕膏’过来。” “是,夫人。”一名侍婢向前,恭敬递上一小樽绿玉瓶,软木瓶塞一拨开,汩汩烟雾自瓶中溢出。我冷吸一口气,怒道:“你要干什么?” “哼,你的胎记是真是假,用这消痕膏一试便知。”沈娇奴用丝绢轻沾了瓶中之膏,冷笑着向我伸出手来。 我手脚被制,动弹不得,又被沈娇奴用手扼住双颊,她长长的指甲生生刺入肉中,她以沾了药膏的丝绢狠狠擦拭我的眉心,一阵灼热的痛,我痛得偏过头去,她欲继续再搽,却听得清脆一声瓶响,那樽液体已经被打落在地。 只见云妃气喘吁吁挺着肚子,怒道:“银瓶,莲心,送凝华夫人出宫,我们这里不欢迎夫人!” 银瓶、莲心齐齐上前,行礼道:“夫人请走吧!” 然而沈娇奴瞧都不瞧她们俩个,只是紧盯着我的眉心,我感到眉间火辣辣的疼,却见沈娇奴粉面扭曲,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消不掉的。”说罢,她竟然伸手想再次用手中丝绢揩向我的眉心。 我在闪避之时,望见窦颖正讶然望着我,眼眸中有疑惑一闪而过。 “住手,你快住手!”云妃气极,竟然不顾身躯沉重,伸手去扯沈娇奴的手,却被沈娇奴一个甩手,重重向后倒去,我惊呼一声,幸得莲心反应快,飞奔过去扶住了云妃,总算有惊无险。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是元灵儿!你这妖女!”眼前的沈娇奴已呈疯魔状态,厉声令道:“眉儿,拿我的暖炉来。” 那侍婢迅速将手中的提篮莲花小暖炉呈上。沈娇奴揭开炉盖,内里炭火烧得正旺,她从头上取下一根梅花簪,将簪花插进炭火中,唇边浮现一丝诡异的冷笑,道:“妖女,你居然能妆出消不去的印记!也好,本宫再多送你几个!” 意识到她的意图,我惊道:“沈娇奴,你是不是疯了?” 她冷冷的笑,笑容里有一丝讥讽,道:“你放心,本宫并未疯,本宫清醒着呢,本宫就要清清醒醒的看着你这幅假面皮被毁掉。” 那纯金簪子在炭火中被烧得滚烫,沈娇奴用丝绢裹了一端,拈在手中,在我脸前晃动,媚笑着道:“今日本宫戴了这枝金簪倒适合公主呀,公主生得花容月貌,一个诱人的梅花印记哪里得够?多印上几个,才更是锦上添花呢!” 我扭身挣扎,怒道:“沈娇奴,放开我!” 首发 昔人已乘白云去 6 ` 可是,大腹便便的云妃哪里挡得住凶悍的沈娇奴,一时之间,沈娇奴扯住我的发丝不放手,云妃扯住沈娇奴的手腕不放手,手既不能松,三个人的脚都胡乱又踢又蹬,女人们打架时也不过如此,三个人仿佛豁出去了一般,恰如悬转的陀螺,仪容风度俱无。 那些太监宫女一个个皆慌得束手无策,看着我们几个主子闹成一团,却不知如何是好。 “云姐姐,小心,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呀!” 这混乱的场面,让窦颖不再远远旁观,她忙上前来扶住云妃的手,想要帮其解困。 此时,我的发丝被扯住,手又被缚住,又怕沈娇奴的腿蹬中云妃,急着唤窦颖道:“颖儿,颖儿,快来帮我解开绳索!” 窦颖果然过来帮我松绑,却怎么也解不开绳,沈娇奴愈加发了狠,怒骂那些太监宫女道:“你们这些个狗东西,一个个木头桩子样杵在那里,都想反了吗?!”一边骂,一只脚已经狠命踢来,正中我膝盖,我一个踉跄顿时痛得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云妃见我受挫,一时分心,竟然被沈娇奴挣脱了手,沈娇奴随手就拿金簪去刺云妃,“你这疯子!”一腔怒火涌上心头,我不管不顾的用头朝沈娇奴胸前撞去。 此时,我的脚跟却突然被身后某人伸脚绊住,膝盖登时一软,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沈娇奴侧身一避,云妃慌忙伸开双臂想来扶我,我扑倒在云妃身上,她被我的撞得仰天倒下,我则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娘娘。” “公主。” 银屏和妍紫远远跪着,凄声大喊。 *** 仿佛不过是静静的一秒,时光却如呼啸的风,在耳畔温柔轻吟。那些春光明媚的日子,云妃微笑望着我,端庄娴淑,明眸皓齿,她的手中捧了一盘最精致的‘胭脂梅香’。 “翎儿,你若想学,我都教给你!” *** 此时,我倒在她柔软的身躯上,眼睁睁望着她的脸色,变得如雪一般苍白。 “皇上驾到!” “翎儿。”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眼前出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我被宇文邕扶起,我却伸手推开了他,径直跪倒在云妃身侧,凄声道:“云姐姐。” 云妃痛苦的捂着肚子,一阵阵的痛,让她额间细细密密沁出汗珠,似在经历无尽的煎熬,她勉强冲我笑道:“灵儿,我的孩子,好象迫不急待要出来了。” 窦颖此时亦跌坐在云妃的身侧,樱唇轻颤着,哭道:“云姐姐,你可别吓我!” 我抬起头,仰面怒视着那群惊慌失措的宫女,她们之中,是哪一个伸腿绊我?!然而此时,又怎么顾得那许多,我声带哭腔,几乎是嘶着嗓子喝道:“云妃娘娘将要产子,你们还不赶快去请太医!” 首发 昔人已乘白云去 8 ` 阴蒙蒙的天,又开始飘起细雨。昆明湖,笼在濛濛烟雨里,夏日里碧玉般的荷叶,如今镶上枯黄委蘼的叶边,风姿萦弱,在氤晕的水气里,瑟瑟轻抖。 还有那湖畔之柳,一条条随风飘摇,只能追忆昔日青青,几多微笑洒其中。 “你会如何处置沈娇奴?” 我轻声的问,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后。 泪水仿佛已经干涸,我默立雨中,任风吹动我凌乱的发丝,老天也无法排遣自己心中的哀愁吗?任这秋风秋雨枉自愁煞世间之人! “翎儿。”他扶着我的肩膀,让我转身面对他,他的目光落在我眉心,那消痕膏消不去梅魄所幻的梅花胎记,反而让其如寒冬腊梅,点缀得更加娇艳。颈间那梅花金簪留下的伤口,此时也已抹上清凉的膏药,并缠上白色的纱带,宇文邕的手轻颤着落在白纱上,眸光阴沉,一抹浓烈的狠意掠过,继而心疼的将我紧揽入怀。 我挣脱了他的怀抱,目光灼灼的望着他,逼问道:“你要如何处置她?” 他凝望着我,双目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此时的想法,却反问我道:“你希望我将她赐死,以报云妃之仇,是吗?” “是的,我要她死!我要她为云妃陪葬!”我大声叫出来,泪水夺眶而出。 “我已将她夺去夫人封号,贬入永巷为浣衣奴。”他柔声道:“翎儿,沈娇奴确实该死,但不能是现在,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心,渐渐下沉,眸中凝着清冷的泪,道:“我明白你的苦衷,曾经,她不过是大将军身侧的一名侍婢,却因为宇文护的原因,才能有今日的嚣张跋扈,你如今受制于宇文护,自然是不敢杀她的!” “她是宇文护安插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却并不是最重要的一枚。我若要杀她,也并无不可,但若以今日云妃之死为因,只怕会牵一而动百,最终会牵连到你!”他揽着我,喃喃道:“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我未料到侯龙恩居然任由沈娇奴进入朝晖宫,如果不是云妃舍命救你,只怕!!”他话语微顿,声音里有一丝狠绝,“以后,我绝不能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以后? 我仰首望他,他的双眸清澈粲然,瞳仁里倒影我秀丽的容颜,他俊朗的脸庞轻挨着我白晳的手,唇边淡淡的纹路,流露最深切的爱恋。 偏过脸去,看那湖水被微风吹得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然而,我的内心却一片迷茫。 长安不是你久留之地,只要待到云妃一朝分娩,你就必须离开长安,切勿流连忘返。否则,必生无穷怨恨,悔恨一生!那白衣男子的淳淳告诫,言犹在耳。如今,云妃已经逝去,窦颖已经嫁与,终究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你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强迫自己收手,收回对他的那份依恋,望着那山色空濛湖水潋滟,我的声音平静,若无风的湖面。 “翎儿。”宇文邕道:“你还在怪我?是吗?” “没有!”我轻轻摇头,声音里,有抑不住的疲倦。“皇上,我累了,我想回去歇息了。” “我陪你一起!”他立即说。 “不用!”不想让他担心,我勉强浅笑,婉拒道:“我只想一个人静静走一会!”转过身,不再望他,我沿着湖畔,往揽月轩缓缓而去。 首发 从此山水不相逢 2 ` 我讶然转首,却见到宇文宪举步进入。 不过数月不见,这俊逸少年,仿佛又长高了许多。一袭宝石蓝锦衣宽袖长衫,佩君子玉,右徵角,左宫羽,丰神飘逸,仪表不凡。 如今,他已领雍州牧,时常往来于各地驻营与京师之间,宇文邕早已看出他有大将之才,有心栽培,他亦争气,边地接连几场战事,虽是小战,却也屡建功勋,这十七八岁的少年,尽过一番历练,渐褪昔日青涩,在朝臣之中威望日升。 “五弟?你几时返回京师的?”我笑问道。 “他是国婚之时回来的。”太后笑盈盈的望望他,又望望我。 我神色一黯,确实,皇帝是他兄长,兄长大婚,他怎能不归?太后眸中含了怜惜,她握着我的手,柔声道:“灵儿,宪儿他对你一番心意,你该明白。他苦苦求了哀家数次,哀家愿意成人之美,所以今天让他跟哀家一起来了。”原来如此。我的唇边不禁泛起一丝涩然苦笑。 “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吧!”太后握着我的手,笑道:“灵儿,宪儿他可是长安城里名门闺秀伸颈长盼的俊俏少年郎呀,难得他对你有如此心意,你莫要辜负了他!” 我还待要说什么,太后已经托着随行嬷嬷的手笑盈盈的走了。 “灵儿。”宇文宪轻声唤我。 我转首望他,他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红晕,他笑望着我,双眸如溪水般清澈见底,所有的思绪情感皆一览无余。“你若想离开皇宫,我愿意帮你!” “五弟,你真的只是想帮我离开吗?”我轻声问道。 “灵儿,你该明白我的心意的!”他双目灼灼,道:“我曾经求过四哥,偏偏他对你却未能忘情。所以,我现在只能再求太后!!”他走近我,“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我说过,只有你,才是我的齐王妃。” “五弟!”我渐渐惶然,不由得退后,眼前的少年,风姿翩翩,俊逸清颜有如温润的月光,他多么肖似那位逝去的人呀。然而,他较之那人,眉目间却又多了几分清峻英气,他一把捉住我的手,他与我近在咫尺,近得可以感觉得他灼热的呼吸,他一字一句对我说道:“灵儿,我对你的爱,绝对不会比四哥少!!!” “五弟,放手!” “不要叫我五弟。”他沉声吼道,“我并不是你的弟弟。” “从小到大,我都跟在你和四哥身后,你当我是弟弟一般,我却从来没有当过你是姐姐!!”他望着我,修眉朗目,眸若辰星,雅秀的面容此时如此坚决,“你不过只比我大了五个月,却总让我叫你姐姐,你可曾想过我心中的感受?” “我。”我仰首望他,一语未了,他却将我轻拥入怀,在我耳畔喃喃道:“灵儿,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快乐!你想离开这个皇宫!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 “五公子,如果我不是元灵儿呢?”我轻声的问。“假如,元灵儿确实已经死了呢?”他赫然松开我,睁大双眸,不愿相信自己所听。我眸中含有凄艳,只因他所挚爱的女子,早已香消玉陨,只余我颈间的这一抹魂魄,成为今日之因。但,何必让他因着我这假面,而一直沉迷在过去的梦里呢? “灵儿,你在胡说什么?” “五公子,对不起!我不是元灵儿!”我轻轻摇头:“我是郑翎!” 首发 从此山水不相逢 4 ` 你知道吗?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我再不是以前的郑翎。 只因我知道,你不再属于我! 所以,选择离开你,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你是一国之君,需要一个贤后,而不是一个妒妇。 哪怕,这位妒妇的最终目的,只是希望自己所爱的丈夫,只爱她一人,仅此而已! *** 这一夜,辗转未眠,任心,沉浸在忧伤的痛里,慢慢慢慢漫延。次日,晨起梳妆,妍紫在替我梳头时,我在镜中望见她数次欲言又止,于是问她道:“妍紫,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公主。”妍紫凝视着我,张口欲言,却又吞吞吐吐道:“无事,妍紫只是听闻,昨夜,皇上去到太后寝宫跪求太后,求太后收回将公主嫁与齐王的懿旨,太后不允,皇上就一直跪在长乐宫前,听闻,现在还在跪着呢。”我黯然沉默良久,“这件事,早起时,绿漪已经说过了。” 我望着她,道:“妍紫,你一定有其他事要对我说?有话就直说,别闷在肚子里。”妍紫泪凝于睫,她跪倒在地,泣道:“公主,确实还有一件事,奴婢一直想要告诉你,却又怕你伤心。” “但说无妨!” 妍紫咬咬牙,终于还是说道:“公主,那日在朝晖宫,我和绿漪明明白白的瞧见,是皇后娘娘伸腿绊倒公主的。”“什么?!!”我赫然起身,血液,瞬时冲没头顶,扶着妆台,只感觉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窦颖,那伸脚绊我之人竟是窦颖!!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如此对我???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妍紫急忙起身扶着我。我缓缓坐下,心,痛得仿佛刀割一般。云妃之死,我心中的愧疚一直有如大石压在心头,却未曾料想,窦颖,才是罪魁祸首。那娇弱柔美的女子,为何会如此狠心对我? 这时,绿漪端水进来,她浅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奴才,交了封信在我手里,只说是给公主的,我还未来得及问,他就一溜烟跑了。” 静气凝神,我沉声道:“什么信?拿给我!” 妍紫接过信递与我,只见信封上空无一字,不知寄信者何人? 拆开封,里面,果然有两张信笺。 第一张信笺不过了了数字:沈娇奴于凝华宫恭迎公主大驾。 首发 哀莫大于心死 2 ` “一、二、三……”郑娇奴慢条斯里伸出手来,水葱般的手指一根根收拢,她的唇边有一丝讥讽的笑。“不过数年的光景,这大周的皇宫里,已经换了数任皇帝,你以为大家手上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吗?不过是尔虞我诈,相互利用罢了!!什么手足兄弟,全都是狗屁!!宇文毓,云妃,他们这些傻子,只怕临死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真正害了他们!” 她眸中恨意狠绝,唇边泛起冷笑:“当初,本宫为皇上与大将军牵线搭桥,以至他今日顺登帝位,然而,皇上却又如此无情对待本宫,本宫怎能不怨?” 信之内容,一字,一句,仿佛用铁凿击来,一点点,一点点,深刻入脑海中。 黑色的字迹,一个个,一个个,如流星一般,在我眼前晃动。 毓虽为长兄,却乃庶出,邕为谪子,而屈居其下,每每郁结于心,深为恨事!邕望得将军扶持,以成大事。若能取而代之,邕登基之日,定当宣诏于文武百官,封大将军为大冢宰。邕愿与将军,共拥如画江山,共享至尊荣华。 一时之间,手足冰冷,全身的血液仿佛被突然抽取干净,只能拼命提着一口真气,支撑自己不能倒下去。 沈娇奴冷倪着我,无情的话语继续回荡在耳边,“无论你是绛英公主,还是郑姑娘,许多事情,并不如你所想象,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一旦全知道了,只怕你会伤心难过得想要死去!” “够了!”我捂住双耳,摇头退步不愿再听。她却一步步逼近,笑容冷冽,寒意刺骨。“甚至于你?你以为你就可以置身度外了吗?你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真正的红颜祸水!!若不是为了你,这场悲剧或许根本不会发生!!” “你胡说!!你胡说!!”我嘶声裂肺,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脚根,这世间仿佛颠倒了黑与白,模糊了是与非,心仿佛被薄刃割过,道道伤口,深可见血,一滴滴坠落。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一切?这一切残酷的真实!! 哀,莫大于心死---- 言尽而止,不会为了凑字数而堆砌,所以,这几节字数较少,见谅! 首发 哀莫大于心死 4 ` “普天之下,只有你敢扔朕的圣旨。” 他站在我身后,声音里充满一种无力的疲惫,“是我看错你了!” 是的,是你看错了,我亦错了,错的是两个人,相信有爱,相信能给彼此承诺,相信自己能够主宰一切,却不知道,一切的一切,只是命运的棋子。 我转过身去,冷冷的笑:“皇上既然明白看错了我,那么,就请不要再一错再错。” 他伸手,扶着我的双肩,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轻声问:“翎儿,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我狠狠的望着他,道:“宇文邕,让我离开你!”他的呼吸急促,双手蓦然收紧,几乎要捏碎我的肩胛骨。“离开?”他微微扯起唇角,恨然道:“你想都不要想!!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吗?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但是,这世界上有永远吗?我偏过脸,却被他双手扳正,他捧着我的脸,掌纹刺痛了我的肌肤,他凝望着我的眼睛,仿佛已经看穿我的内心,他的声音残酷而冷漠,狠狠威胁道: “郑翎,如果你胆敢逃走,无论你逃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你已经有了两位夫人,如今又再封我为夫人?难道不嫌多吗?”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笑容寒意彻骨,“更何况,郑翎自认不娴不淑无德无才,怎能封妃?请皇上还是收回成命吧。” “君无戏言,圣旨岂能收回?” 他的声音里有抑不住的怒意。“不管你接不接旨,从今以后,你都是我宇文邕的女人。” “不!”我的心中涌出一股恨意,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你的女人!” 他狠狠凝视我,微眯双眸,幽深的黑眸如急流漩涡将我吸入,“你若是想当皇后,我废掉窦颖便是,你何苦如此? “既然当初要立,何苦今日要废?” “你!!” 望着怒火滔天的他,我的唇边泛起清冷的笑,轻声问:“宇文邕,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答我!” “你说!” 声音,抑不住的轻颤,“宇文护毒害你大哥后,他为什么不篡位?反而拥你为皇帝?” “郑翎,你到底想说什么?”仿佛意识到什么,宇文邕眼中有惊诧的痛:“你在怀疑我?” “为什么不直接答我?”我逼视着他,咄咄问道“难道你在心虚吗?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大哥的事情?”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甩在我脸上,我踉跄后退,几乎跌倒在地,他脸上写满受伤,额上青筋根根暴出,眸中燃烧着冲天怒火:“宇文护拥立为我帝,只因大哥立下遗诏传位于我,只因我是宇文泰的第四个儿子!宇文泰,才是大周的缔造者,才是满朝文武拥立的君主!!而我的三个哥哥都死了,如今,我才是嫡长子!!宇文护他纵然掌握兵权拥有熏天的权势,也不敢于此时篡位,你明白吗??” “哈,嫡长子,好一个嫡长子,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原来,在你的心中,江山权势更胜过一切!” 捂着肿痛的脸,我冷冷的笑了:“宇文护手中握有的权势足以杀死皇帝,他还会在乎什么臣民之意?你事事对他忍让!你事事顺从于他!你娶窦颖!你不敢杀沈娇奴!你所谓韬光养晦!都只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愰子罢了,不过是你为了权势,甘愿对他奴颜卑膝!!说到底,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共拥如画江山,共享至尊荣华,你真正的目的,竟是如此不堪入耳。 宇文邕,我看错你了! 回来大周皇宫,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根本就不该回来!!”我哭泣着,声嘶力竭的大喊,转身便往宫外跑去。 这肮脏的宫殿,泯灭了良知和亲情!为什么?我要回来? 首发 哀莫大于心死 6 ` 剑,指在我喉间,时间,安静的流逝。他欺身而近,声如冰雪:“我不会杀你,我怎会杀你?我说过,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抱回揽月轩我的卧房之内,门,被他长腿一伸,踢得虚掩,任由我拳打脚踢,他只是紧紧抱着不愿松手。 脚才及地,我扭身想逃,却被他一把捉回。轻抚着我的脸颊的红肿处,他幽寒的双眸更加晦暗,笑容冰冷,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如此爱你,而你,不过是一个无情、无爱、无知觉的女人罢了!!”幽黑的双眸里是深不见底的痛、与恨。他将头深深埋入我颈间,他在我耳畔冷声轻语。“为什么你这样待我,我的心里却还是只有你?” “翎儿,我爱你!” “我恨你!” “呵,呵呵。”听我此言,他反而笑了,失意的双眸黯淡了往日的光华,唇角的笑容散发着凛冽的寒意。“我说过,你只能是我宇文邕的女人!” 我未及挣脱,已被他顺势拖入怀中,他眼中燃烧火苗如簇,吻,如狂风骤雨般狠狠落下。 “宇文邕,你放开我,你放开我。”然而,他却置若罔闻,只是用唇封缄住我的呼喊,火热的双手在我身上四处游走,一把撕开了我的外衫,露出淡紫色的抹胸及如雪肌肤。 我一声惊呼,手掩在胸前,他瞳孔微缩,凝望着我,眼中熊熊燃烧着**之火。 他的唇贴近我耳边,声音里有无尽的渴望,“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一个转身,他将我放倒在床上,我还未来得及起身,他已经将我压制在身下。束发的翡翠玉簪滑至枕畔,水藻般浓密乌黑的秀发散开,铺满了一床。 他火热的大手在我身躯游走,吻狂野的落下,在我洁白的身躯留下一个个烙印。我拼命的挣扎,却挣不开他强有力的怀抱,他那清澈的双眸,此时已经迷失在氤氲的**里。 “宇文邕,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的衣衫已经褪去,我能感觉到他那坚挺的**,我双手紧握成拳,抵在他结实健壮的胸膛,他却轻易的掰开,与我十指交叉,泪水沿着我的脸颊缓缓流下。 “我爱你!”他轻轻吻去我颊边的泪水,声音暗哑。 他的吻,只有一种让我厌恶到极点的恶心,我偏过头去,试图避开,耳边有冰凉的触觉,目光所及处,是我平日喜欢佩带的银钗,我手一伸,已经将那银钗握在手中。“我恨你!我不要你的爱,你的爱,让我觉得恶心!”说话时,我已将那支尖锐的银钗轻易的刺进了他的腹部。 血,迅速流出。银钗叮当落地,他轻轻闷哼一声,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倒至一侧,眼中那抹浓浓的悲伤绝望,如泛滥的洪水,终于将我的身心,整个淹没。 首发 与君绝 2 `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不用跟进来了!”窦颖吩咐左右道。说罢,她莲步轻移,随我进入屋内。侧身让过她,我紧紧闩上门,转过身,凝望着眼前这貌婉心娴的少女,曾经,我视之为姐妹一般,但是,她,到底有一颗怎样的心? “当日在朝晖宫?”然而,当我才一开口,窦颖已迅速打断了我的话语,“本宫今日来,不想谈当日云姐姐宫里发生之事,本宫只想告诉你,皇上这次受伤,虽然已经严令下去,对外密而不宣,然而大将军耳目甚广,只怕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 “本宫已为你备好马车,陆允之会送你去想去的地方。”靠南的那扇轩窗依然开着,窦颖轻轻走到窗边,她淡淡凝望着院中的满地黄叶,唇边一缕浅笑,冰冷刺骨。“本宫只希望,从今以后,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本宫和皇上面前!”说时,她重重的关上轩窗,乌黑髻鬟如渺雾层云,一支金凤衔珠钗,颤微微的抖动。 心中,生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心灰意冷,望着窦颖,却想到了沈娇奴,她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许多事情,并不如你所想象,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一旦全知道了,只怕你会伤心难过得想要死去!” 是啊,这皇宫里,掩藏了太多的肮脏,如今我已经,一丝一毫,也不再想知道了。 “颖儿!”我凝视着她,“五公子他被皇上所禁,我希望你能帮他……” “只要你一走,五弟自然会没事!”她冷冷道。 凝望着她的脸,娇若秋月,雍容毓秀,然而,那横生的嫉妒,却毁了她的月貌花颜。我轻声叹息,“他,是皇帝,将来,一定还会有更多的美人,来充实这大周的后宫。颖儿,你身为皇后,若无阔大胸襟,你将如何治理后宫?如何母仪天下?” 我的话,一击即中,窦颖轻轻颤抖,美丽的双瞳中沁出一颗颗珠泪,然而,她却呵呵笑了,她凝望着我,笑容,冷入骨髓,眸中恨意昭显,一字一句道:“将来,无论他身边是谁,我都不会在乎,哪怕将来,他让我将这皇后的位置让出来,我都不会在乎,只要那个人,她不是你,不是你元灵儿!!”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恨灵儿?” 窦颖樱唇颤抖,恨然道:“因为我恨你,你凭什么获得他的爱?你根本从来没有爱过他!只有我,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深爱着他,只有我,才是他一生唯一的爱人!!” “马车就在宫门外。“她绝然转身,背向着我,道:“你,走吧!” 首发 与君绝 4 ` 我紧闭双目,风声在耳畔呼啸,呜咽悲泣,催人断魂,黄河激起千层浪花,汹涌澎湃,我,静静的等待,等待生命的结束,然而,陆允之却迟迟没有动手。良久,我睁开双眼,他手中的利剑已经重新插入艄中,清毅俊颜,望之俨然,此时,却泛有一丝淡淡的怅惘与哀伤。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这样无条件的纵容她到底是对还是错?我从十岁入窦府,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我看着她从一个小姑娘,一天天长大,长成一个温柔美丽的大家闺秀,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她的每一个要求,我想,我这辈子都学不会拒绝她,即使,她错了,我都会一样拼尽我的生命,去帮助她。” “公主,过了黄河,就是北齐,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回北周了!” “你为什么要放了我?” “我不想再让大小姐一再错下去了。” “你放了我,回去后,要怎样对她解释?” 陆允之面容淡定,“我会回去告诉她,说你已经坠崖身亡!” “翎儿谢过陆公子!” 我俯身行礼,他恬淡的笑,笑容落寞。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俊杰逸群,他,亦是痴心的男子,痴爱着他心中的大小姐,可是,窦颖却轻易的辜负了他。错爱,原本就是这人世间痴男怨女心中深刻的一道道伤。 这时,一枝长箭夹杂着风飞来,直直地,穿透了陆允之的身体,我睁大双眼,眼睁睁看着他捂着胸口,一声闷哼,重重的倒下,倒在了我的面前,血,瞬时,染红了地面。 他唇边涌出血丝,低低轻吟了一句:“颖儿。” 言罢,缓缓阖上了双目。 *** 一队骑兵远远踏起烟尘而来,队伍前头的两骑,正是宇文邕和宇文宪两兄弟。 “翎儿。”他收起手中的长弓,远远地呼唤我的名字。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与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年纪稍长的那位气质儒雅,温润如玉,而年幼的那位更是容貌俊朗,神采飞扬。俩人都是身穿长袍宽袖衫子,马儿疾驰,宽大的袖口猎猎生风,当真是英姿不凡。 然而,那温润的君子,已经逝去,而他的身影在这滚滚烟尘中变得陌生,渐渐模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我喃喃轻语。 “宇文邕,我恨你,我不会让你得到我,也不会让你得到天下。”望着纵马而来的他,我立下永久的誓言。 转过身,我跳下了断崖,身如飘絮,耳畔是呜咽的风声,似乎有人在唤我的名字,用嘶声裂肺肝肠寸断的声音,然而,我已经投身于汹涌的黄河,浪花飞溅,意识被河水淹灭。 爱,恨,情,仇,从此,都能够随风而去了吗?----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激! 首发 番外 窦颖 2 ` 她的眉心没有那朵梅花,可是她的容颜更胜过元灵儿。她清冷美丽,却又聪慧过人,她的出现,让我的心,再次陷入了绝望。我告诉她,她只是元灵儿的替代,我希望她也能离开,离开皇宫,离开我爱的人身边。果然,当她知道灵儿的事后,我看到失落与伤心出现在她眸中。 事情,很快便有了转机,郑翎因被涉及宇文毓之死,饮毒自尽,被宇文护逼死在众人面前。而我,在嫂嫂和哥哥面前,告知他们,我要他们拥立宇文邕,而我,要成为大周的皇后。 元灵儿已死,郑翎已死,然而,在我以为自已一定会被立为大周皇后时,失踪了两年的元灵儿,居然又回来了! 在齐王的生辰宴上,我与她再次相见,我的脸色如此苍白,手脚变得冰冷。而她依然笑意盈盈的望着我,我却不愿看她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死?为什么她答应了再也不会回来却又再次回来?为什么她要回来夺走四公子对我的爱!! 果然,宇文邕再次迷恋上元灵儿,更甚从前百倍,他们天天如胶似漆,游山玩水。而我,只能远远望着他纵马奔驰的身影,他的身后,紧揽在他腰间的那双手,不是我的!! 我的心,如被刀割。 他曾经亲口在太后面前答应,要立我为后。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在朝堂上对众大臣说,立后暂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元灵儿。宇文护与哥哥不顾嫂嫂的反对,决意立我为后,他们在大德殿与他发生争执,为人臣者以皇位相威胁,让身为皇帝的他做出妥协。可他,竟然带着元灵儿去了云阳宫。 他们去云阳宫的那段日子里,天空,仿佛黯淡无光,我的生命,仿佛走到了尽头。 而他,终究还是独自回来了,立后大典,如期举行。礼乐相和、锦绣霓裳,粉色的丝绸结成夭夭桃花,花瓣在阳光下,有灼灼春光,而我,是那桃花映红的新娘。可是,红烛过半,泪迹斑斑,我朝思暮想的良人呢,为什么却一步也未能踏入新房? 云阳宫中有消息传来,她,要回宫了,我的心,如此恨。我让陆允之带我出宫,在驿馆,我亲将绿纹琴掷于她的面前,表明了我与她幼年情意已然断绝,我恨她,我恨不得她去死。 当我意外得知,元灵儿竟然是郑翎时,我震惊了!郑翎,那个清冷美丽的女子,她是什么妖精幻化?居然能死而复生,并以元灵儿的容颜,回宫来夺走原本属于我的爱! 我以皇后的身份,鼓励沈娇奴去戳穿郑翎的身份,沈娇奴,不过是一个粗俗愚笨的女子,不过三言两语,她便已完全为我所用。她大闹朝晖宫,然而,消痕膏为何消不去郑翎那梅花印记?她们扭成一团时,我伸出脚来,绊倒了郑翎,而她,扑倒了云姐姐。 云姐姐,我发誓,我并不想害她,我不想她死。我永远记得,那年冬至,下着鹅毛大雪,我、云姐姐、还有灵儿,我们三人在揽月轩外那株腊梅树下说过的话。灵儿说,她以后,要嫁给大哥哥。我说,我以后要嫁给四公子。而云姐姐说,我们三个,永远都要是好姐妹。 云姐姐,我的好姐姐,颖儿真的不是有心要害你。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哪怕心中有万般愧疚,我却已经不能回头,事情,一步步,如我所预料的,走向不可逆转。而最后一步棋,我要让郑翎,永远,永远,永远的离开我所挚爱的四公子!----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激!!谢谢亲们!! 首发 番外 真相 2 ` 【第二幕】 皇帝龙驭宾天,消息,很快传出宫外。 襄阳公主府。襄阳长公主忍住悲痛,取出一直密藏的遗诏,这份诏书,早在半年之前,就已密立,大哥,他终究是有先见之明的。遗诏上字字分明,写着若帝崩即传位于大司空宇文邕,然而,四弟是她同母的亲弟弟,她怎忍心将他推至风口浪尖。 皇位,人人皆想拥有的皇位,那高高在上的明黄宝座,又岂是常人能坐得稳的?绵软的座垫下,分明闪烁着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刃。 看完先帝遗诏,神武公窦毅心中亦有犹豫,若宇文邕即位,襄阳是他亲姊,自已做为国舅亦面上容光。但眼下,宇文护独揽大权,若宇文邕亦与他的那些短命哥哥一般,皇位坐不稳,反遭其弑,自已今日拥立,岂不是会受牵连。 “小姐。小姐。”门外,婢女侍卫皆拦不住窦颖匆匆的脚步。门被推开了,窦颖站在门口,气喘未定,然而,她那双美丽的眸子,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颖儿,怎么如此无礼?”窦毅皱眉,但是,他却仍不舍恼他这唯一的妹妹。 “哥哥,嫂嫂,皇上驾崩,帝位将传于谁?”窦颖并不拖泥带水,直接询问。 襄阳,窦毅一愕。窦颖一向性情温婉,平时,连高声说话都未曾试过,此时的她,言语咄咄,毫无怯意。窦毅斥道:“放肆,朝中大事,岂是你这闺阁女子所能枉议的?” 窦颖向前一步,跪倒在兄嫂面前,她眸中坚定,道:“哥哥,嫂嫂,颖儿求你们拥立先皇第四子宇文邕为帝。唯有他,才够资格做北周的皇帝,亦,唯有我窦颖,才够资格做北周的皇后。” 窦毅,襄阳,皆惊呆了!---- 评论,推荐,收藏,轻轻三点击,明月很感激!!嘻嘻! 首发 番外 真相 4 ` 【第四幕】 “京中急报!” 马蹄声疾,踏破晨曦中的连绵边营。 “四哥。”宇文宪飞奔掀帘入帐,气喘未定。这清雅少年,脸上,还残留闪烁的泪花。而他的四哥宇文邕,此时正端坐案前,头深深低垂,手中,握着那张急报,听到宇文宪进来的脚步声,宇文邕终于抬起头来,俊朗容颜被深深的悲伤所袭,暗沉的双眸中有至深的痛。 一声低低的轻语。“大哥他,去了!” 记忆,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个月夜。 三哥去时,他才十五岁。 那夜,夜幕如浓墨般的黑暗,暗得让人心生绝望,但渐渐的,天空升起一轮皎洁的月光。 大哥站在庭院里,仰望那轮明月。月光光华流转,将大哥清冷的身影拉长。 他亦是轻唤一声“大哥。”眼角,还残余着泪痕。三哥的死,让他心中溢满难过,不能释怀。大哥替他揩去眼角的泪,他沉声道:“四弟,我们都是宇文泰的儿子,宇文泰的儿子们,不应该轻易流泪。” “可是,三哥他死得太冤!”他的声音哽咽,难抑心中的愤恨。 “我明白。”大哥的眸光,仿佛永远澄静,只要有大哥在,仿佛一切都不必担心,心,会渐渐安宁,他的话语淡淡:“哭,又有何益?三弟,不会因为你哭,就能够再回来!” 三弟,不会因为你哭,就能够再回来。 他细细的咀嚼这句话,觉得当真是清冷无情之极。但他想要反驳时,却望见大哥温雅的双眸,亦有深入骨髓的痛,他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四弟,假若有一天,我亦死了,你不要哭!你只需记住,我们都是宇文泰的儿子,我们不要浪费自己的任何一滴眼泪!” 心中立下誓言,大哥,我不会哭,泪水,早已在当年,为三哥的死而流尽。 但,我们兄弟几人所失去的,我终会替你们全都拿回来---- 本来还有几篇番外的,甚至还想写真儿和白衣男子的,然而又觉得,如果将一切都揭穿了,就不好玩了。正如窦颖的最后一步棋一般,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第一卷中还埋有诸多伏笔,这些伏笔,还是留至故事的进展过种中,及最后结尾,再来给大家一一揭晓吧。 好了,《霸爱独宠》(第一卷:宇文邕)已经结束。 《霸爱独宠》(第二卷:木兰辞)即将拉开序幕,请大家拭目以待。 再次感谢大家!---- 揽明月2009.09.14 首发 洛阳女儿行 2 ` 赵六微微一怔,问道:“妹子,你要去洛阳吗?”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神情微黯,答道:“洛阳离得并不远,也就一天的脚程,不过,现在四处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孩儿,实在不宜四处乱走啊。” 这个问题我亦早有想过,我笑道:“大哥,你放心,我可以穿男装扮作男子,这样就不会有事了。”无论如何,我不能再留在这儿了,毕竟,这儿就在齐国边境,与北周仅一河相隔,难保不会被宇文邕发现我的行踪。 赵六将手中的鱼网放下,长叹道:“终究还是要走了。” 我望着赵六,眼中泪花闪烁,诚挚道:“大哥,这半月来,多亏你悉心照顾,翎儿心里实在感激不尽,但是,此处不是翎儿久留之地,或者等到将来,当我了结了一桩心事之后,大哥,我一定会再回来探你。” “妹子,当初救你之时,你一身华服,我已猜到你一定是位身份不凡之人,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你不肯对我说出你的伤心之事,但是,却一直把我当兄长一般对待。我没有亲人,只有你这一个妹子,你如果坚持要去洛阳,大哥送你去。” 霎时,我的心被感动溢满,一声“大哥”,声音便已哽咽难语。 *** 两日后,赵六将他破旧的小屋轻轻一掩,便与我一同离开。 我留恋的回望这座黄土垒成的低矮小屋,虽然家徒四壁,空空如也!但在这儿,却让我的心获得了短暂的温馨和宁静。赵六憨厚笑道:“就是偷儿来了,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门不上锁,还可以让过往的穷苦之人,有个歇脚的地方。” 我笑了,实在是一个好心的老实人啊。赵六挠挠头,憨笑道:“妹子,走咧。”说罢,他大跨步向前走去,我于是也笑着紧紧跟上他。 临行之前,我已经将一些耳环头饰让赵六在附近镇内当掉,换了盘缠及一身男装。换上男装后,赵六又坚持让我用黄土涂面,说这样才能够安全。所以,现在的我,满脸尘土,身材瘦削,活脱脱是一个假小子。以前真儿总是笑我性格如男子一般,心中暗想,如果现在我站在她面前,只怕她也不能够认出我来了! 真儿,想到她,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不知道真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北周与北齐,兵荒马乱,连年征战。洛州又地处边境,这一路走来,只见山河破碎,满目苍痍。一个个村庄寂静无人,一片片田野杂草丛生,而路畔却有成群结队的饥民凄声哀嚎,他们都是拖儿带女的背井离乡,沿途一路跪地乞讨。这些饥民一个个骨瘦如柴,面无人色,让人看了不禁心酸。 我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一路走来,一路心惊。 时常会有齐国的军队骑马从我们身边擦身而过,我迅速避至路旁,赵六就会笑道:“不用怕,这是洛阳驻军,是兰陵王的军队,不会伤害百姓的。” 原来,是他的军队?! 洛阳,我终究离你越来越近了! 首发 洛阳女儿行 4 ` 那几名守将一见形势突转,一个个对我怒目相视,骂道:“臭小子,你胡说了些什么?” 我笑道:“各位长官别误会,方才不是有位长官说洛阳城中乞丐太多吗?我只是建议老人家换个地方谋条生路,不用再进洛阳城了。” 其中一员守将手持马鞭过来,恶声恶气的指着我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小个儿,倒好管大爷们的闲事。”站在我身侧的赵六见形势不妙,慌忙站出来打圆场,道:“各位大爷,大伙别上火,我兄弟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大伙多担待一点。” 然而,那人根本不理会赵六,反而顺手一马鞭朝他抽了过来,口内骂骂咧咧:“你这丑跛子,算什么东西?要我多担待你?你可配?” “干嘛打人?”我见赵六挨打,一时情急,伸手抓住了那人手中的鞭子,那人怒不可遏,一把抽回鞭子,举起鞭子便要抽我。赵六慌忙挡在我身前,又是点头又是作揖,甚至拿出了几串我们用做盘缠的铜钱,塞进了他手里,然而他接过钱顺手往怀里一惴,仍旧扬起马鞭朝我抽来,嘴里高声骂道:“臭小子,老子打你又怎样?我让你多管闲事,我让你抢我鞭子!” 几鞭落下,火辣辣的痛,我倔强的抱紧双臂,任其鞭打,这些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更兼人多士众,我若再意气用事,只会连累赵大哥。赵六见我吃亏,急得跪地连连作揖,口内求道:“长官,饶了他吧,他年纪还小,求求你们了!” 那大娘和小姑娘也同时跪了下来,将头嗑得‘呯呯’作响,口内替我求情,路人们皆停下了脚步,怜悯的看着我们,却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十几鞭后,我的额头沁出汩汩冷汗,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支撑不住,而那人还没有停手的迹象,反而愈加得意,手中的鞭子抽得更狠了。 赵六终于忍耐不住,他站起身来,骂道:“你这狗东西,老子跟你拼了。”说罢,他一把抓住了那人高扬的鞭子,重重一脚踢了过去,那人没有防备,被他踢得正中胸口,‘扑’的倒地,挣扎了几下,竟然没有爬起来,就这样昏厥过去。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心道“糟了。” 果然,原本只是抱臂看热闹的城门城将,此时全都冲了过来,他们揪住了赵六的胳膊,将他团团围在中心。“反了你了。”其中一人扬手就向赵六甩了一巴掌,紧接着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赵六的身上。赵六闷哼一声,被打得跪倒在地,鼻青脸肿,血,缓缓的流了出来。 “住手!!别打了!!”我扑在赵六身上,用身体护住他,是我不好,连累了大哥,是我不好!那群士兵见我扑来,干脆连我也一齐打了,拳打脚踢如疾雨般落下,眨眼之间,我就痛得失去了知觉。 一阵整齐而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然后,我听到一个声音:“怎么回事?”----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激!! 首发 木兰从军 1 ` 岁月,是一条静谧的河流,你站在蔓草丛生的彼端,其人如玉,清扬婉兮,却与我,相隔了千年的时光,当唇角的笑意轻轻扬起,心中所念的一句,不过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从军?就凭你这单薄身材?” 他似乎一愕,冷然讥讽,狭长眼角却漾开了隐隐笑意。 我忙说道:“王爷,我略读过书,识字,也会写,可以在军中做个文职,不知这样能不能帮到你?” “哦。”他似乎起了兴趣,问道:“你多大了?” 我答道:“十八。” “只比我小一岁!”他明眸微眯,笑意扬起,一袭银色的明光铠甲,为这绝美的容颜,添了清峻的英气,迫人心扉,摄人魂魄。“三天后,你到洛阳驻军大营来。”他转身对身边一名年轻男子道:“段虎,这小子就交给你了!你派人将他们兄弟带进城去,先让他俩好好养伤。” “是!”那男子恭敬从命,一边踢了我一脚:“你小子还不快多谢王爷!” 我与赵六磕倒在地,待到起身时,他已翻身上马。霞光暮色下,他凝望着我,唇角那抹动人微笑,让人魅惑,让人恍惚。他略微伏低身子,笑道:“小子,你好好留在洛阳军中,将来出息了,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 我怔然,不解何意,他高喝一声:“驾!”已经纵马疾弛,率众出了洛阳城。 吊桥在昏沉的暮色中缓缓放下,他的身影在烟尘中渐渐远去。此时,以为相遇,奈何,却又别离。一切恍如梦中!然而心中,却涌上止不住的欢喜雀跃,想不到,我竟然要去从军,而且,还是投到兰陵王高长恭----他的帐下。 *** 三天后,我与赵六含泪告别,我将身上残留的佩环首饰都给了他,这些东西于我,已无益处,赠给赵大哥,却可以让他换些银两,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生计。 对于赵大哥,我的心中实在有太多感激,亦满腹愧疚。他却自认为连累了我,让我一个女孩子去从军,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他数次想要去求见兰陵王,说明我女儿家的身份,都被我极力阻止。 那天,是我亲口答应了高长恭,怎能背弃承诺?而且我心中早有打算,从在黄河边跳崖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从前的郑翎!如今的我,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从此以后,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实现自己在黄河边许下的承诺!! 宇文邕,我绝不会让你取得这天下!! 赵大哥见我如此坚持,也没了办法,他的腿残疾了,不能再从军打仗,唯有对我千叮万嘱,并将他当年他当年在军营里生活的经历一一讲给我听,只怕我不能适应军中生活。 这天一早,赵大哥坚持将我送至齐军大营外,士兵前去通传后,段虎于是出来了。段虎大约二十三四岁,生得高大挺拨,剽悍勇猛,举止粗犷不羁,我认出他正是当日跟在兰陵王身边的男子,三天前是他派人将我和赵六带进洛阳城内,安置在一家客栈里养伤。 此时,我已经洗去满面尘土,一条绯红的抹额系在额间,脸上的伤痕已经稍稍淡去,仍然是男装打扮,心中却暗自忐忑,担心被他看出我的身份。果然,段虎足足盯着我差不多三十秒,嘴张成o型,最后挠挠头,冒出一句:“***,长恭生得已经够美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娘娘腔。” 好在他发完牢骚之后,似乎就没有什么意见了,直接带我进入洛阳驻军大营。 走了好远,回头望去,赵大哥仍站在原地望着我,见我回头,身子趋步向前,却又顿住,他微笑着向我招手告别,我连忙转过头,将泪水硬生生的吞下。 别了,我的好大哥----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十分感谢!! 首发 木兰从军 3 ` 就这样,我留在了洛阳军中。 光阴似箭,年华如水,展眼,就过了三年。 三年来,无论是炎炎烈日,抑或是狂风暴雨,每天,我都会坚持练习各项技能,骑马、射箭、弓弩、武术、搏击。初时,这些高强度的训练差点将我压垮,咬紧银牙,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 记得段虎曾经取笑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上得战场冲锋献阵。然而,当我的箭术和马术日益进步,手中的长矛挥舞,亦能让人避之不及,不再只是耍耍花腔之时。他看我的神色逐渐由轻蔑转变为敬佩。 如今,早已将矜持抛至脑后,与军中每一个男子一般,我亦是大口吃饭,大块啃肉,大碗喝酒。 经过两个夏日,我白皙的肌肤逐渐晒成了小麦色,每日用白布紧紧束胸,身装重重的铠甲,眉目间顾盼生辉,梅魄依然静静悬在我颈间,戴红绡抹额掩住眉心那朵梅花,血管里仿佛流淌着澎湃的血,从外形来看,除了仍然瘦削清秀,已无一丝女儿态。 所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雌雄? 此时,谁又能再怀疑我是一个女子呢? 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_女|生|小|说 这三年来,幸亏有段虎,他本是并州刺史段韶的幼弟,因段韶有意让他在军中磨练,他却畏兄如虎,避之不及,所以不愿留在并州,反而跟随兰陵王远远躲来洛州。他的性格大大咧咧,外表粗犷,性情却豪爽。自我从军以来,他一直待我如亲兄弟一般,维护我,照顾我,让我在军中顽强的生活下来。 段虎武艺精湛,却不爱读书,平日喜言:“读书,认得自己的姓名便已足够,好男儿当提剑汗马以取公侯,怎么能久事笔砚,一头扎进书堆里做个蠹虫腐儒呢?” 然而,段韶虽对这唯一的弟弟百般照拂,却又如严父一般苛责,为了让段虎成为一个文韬武略的全才,他时常让人将一箱箱书籍用挑子从并州挑至洛阳,于是,段虎的大帐中,总是堆满了各类书籍,可惜,对识文断字天生少根筋的段虎总是大嚷着头痛,避之如蛇蝎,奈何段韶下的是军令,所以,他只好缠着我教他读书习文。 于是,白天,我在校场上舞刀弄枪拈弓射箭,夜晚,则陪同段虎挑灯夜读直至深夜。 渐渐熟悉了那些令人头痛的繁体字,也啃懂了许多艰涩生僻、拗口难懂的文言文兵书,甚至捎带着练就了一笔轻逸的毛笔书法。而段虎,呵呵,他的字,两年了,仍然只能用‘惨不忍睹’四字形容。 死过一次的我,不再是从前的郑翎,而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木兰。 然而,仍会在午夜时分,一次次从恶梦中惊醒。 泪,湿了眼角,濡湿的枕巾浸着脸颊。 夜,总是冰凉如水。 每每念及当初,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柔弱无能,是否,就能够帮得到宇文毓?是否,就能留住那道清冷的身影? 宇文邕。这个名字,念及时,仍是那般的铭心、刻骨。 恨,与痛,交集。 在荏苒的时光里,我们,再也回不了当初。 北周皇宫、宇文邕、宇文毓,那一段凄迷岁月,似乎已离我渐渐远去---- 我要收藏!我要推荐!!亲们,砸一些过来吧!!爬走 首发 初试锋芒 2 ` 北齐武成帝河清二年九月二十五,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蓝天如碧,午后的阳光如碎金一般洒下,我抱了一大捆干草往马厩走去,一路扬起舞蹈的轻尘,远远的,就看到段虎骑马过来了。扬手之间,马已经奔至我跟前,段虎喜道:“木兰,我们一起出营去。” “去干嘛?”我奇怪问道。 “去宜阳送公文,你随我一齐去,顺便能探望你大哥。”憋在营中久了,一提到有出城的公务,段虎不免兴奋得手舞足蹈。 “好!你等我!”心,不禁跟随段虎一起欢喜雀跃。 我将手放至唇边,一声响哨,一匹浅灰团花骏马便‘得得得’跑了过来,这是我的坐骑‘轻尘’,虽比不得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却也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驹,半年前的竞技场上,因我骑术精湛,进步神速,洛州刺史段思文大人亲自将它赏给了我。 我翻身上马,扯辔道声:“走。”纵马疾驰。段虎亦吆喝着追了上来,两人并骑,出了洛阳驻军大营。 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高大巍峨的城门,身边的景物一掠而过,我们一直奔出了洛阳城。骑在马上的感觉仿若飞翔,微风拂面而来,带来了几许初秋的凉爽,天,蓝得如琉璃般透彻,几朵白云,吹绵扯絮般点缀着天空。心,愈加飞扬。 “木兰,木兰,你别骑那么快啊!!” 身后传来了段虎的呼声,我唇边浮现一抹浅笑,回头道:“段大哥,你再磨蹭,我们今晚就赶不到宜阳城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微勒疆绳,让‘轻尘’放慢了步伐。 “木兰,你看!”段虎追上了我,仿佛变戏法般,手中竟然多出一只兔子,那兔子被段虎提着长耳朵,浑身上下毫发无损,正挣扎着扭身踢腿呢。 我乐道:“你怎么逮到的?” “用手啊!”段虎洋洋得意,道:“远远望到它躲在草丛里,我放马过去时,它还未来得及跑,就已经被我捞在手里了!!”我点头微笑,又促狭道:“段大哥,你这草丛中捉兔子的本事确实日益精进了,若是读书习文也能如此进展神速,你哥哥段大人不知道会有多欣慰?!” 听我此言,段虎拉长了脸,恼怒吼道:“木兰,你成心寻我别扭,是吧?” 他的声音洪亮如雷,一声“是吧?”颇有几分平日在军中训人时的威严,然而我却完全不怕,笑道:“谁让你昨天又偷懒来着?你这个月还欠着三百张临摹书帖,十篇《论排兵布阵心得》,段大人吩咐了,三个月后他再来洛阳时要一并检查,平日里我怎么提醒,你全当耳旁风!到时候可要如何交差?” “木兰,你真是婆娘一般,唠唠叨叨,你想烦死老子啊!!老子又不要当个书法家,临个狗屁书帖啊?早知就不带你一道出城了!!”段虎双眉纠结,仿佛火烧屁股一般,扬鞭而走。我不禁哈哈大笑,笑声传得好远,好远!!----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在此感谢!! 首发 初试锋芒 4 ` 是夜,冷月如弓,高挂苍穹。 深秋的夜半渐渐寒冷,气肃而凝,露结为霜,霜降杀百草,这秋风已带有几分萧瑟,夏日里整夜喧闹的蜇虫早已消声。 夜,静悄悄的。 “木兰,你去歇息吧,我来巡视就好!”段虎伸伸腰,打着哈欠道。 我笑道:“段大哥,我看呀倒是你在犯困,你且往墙角靠着,眯上一小会解解困,有事我定会叫你!” 段虎并不领情,不屑道:“笑话,我怎会犯困?”他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将头探出雉堞,幽黑的城墙下,护城河水声哗哗作响,这水引自洛水,河宽且深,吊桥拉起后,便如天堑。 “木兰,你说,周军今夜一定会攻城吗?”段虎难得屏声细声问我。 “希望只是我推测错误!”我轻声应道。身边,一队持戟守卫踏声而过,步伐整齐,仪容肃穆。一只寒鸦‘呱’的飞起,晚风呜咽,脖颈间,渗入夜半的寒意,霜,降了。 黄昏时分,当我赶至宜阳城时,到底晚了一步,那群扮作灾民的男子已经顺利入城。我于是迅速找到段虎,与他一起前往宜阳太守府,然而,当我向太守老安德大人禀明,有周国细作扮作灾民混入城中,周军今夜也许会攻城,老大人却不愿相信我所提供的军情,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无名小卒,更何况这几年来,齐周两国边境还算平静,并无大战发生,安逸闲适的日子久了,关防、人心,难免都会松懈。 所幸段虎力排众议,立场坚定的站在我这一方,最终,老大人到底还是答应,今夜会加强城门守卫,宜阳驻军进入临时备战状态。 “木兰,你知道我今天送来的公文里说了什么吗?”段虎神秘兮兮的说。 我望了望四周,并无一人,这才恐吓段虎道:“公文泄密可是死罪!” 然而,段虎不以为然,反而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语道:“据传,北周将与突厥联盟攻齐,大战只怕迫在眉睫!”我心头一震,突厥,那草原上的恶狼。 此时的突厥,已经消灭了柔然,控弦数十万,兵雄马壮。深为中原所忌,北齐北周皆采用对突厥年年进贡的方法,贡给突厥人大量的金银财物,就是为了安抚这只北方之狼,以免战时出现腹背受敌的状况,以便积蓄力量全力击败对手,进而统一中原。 北周如果真与突厥联盟,齐国命运堪忧!!---- 回家太晚,凌晨一点才更新,亲们见谅!! 首发 初试锋芒 6 ` 初更时分,静夜,赢壳之声忽然响起,嘹亮而清越,紧接着,嘶杀呐喊之声大震。段虎脸色一变,道:“是南门。”话语未落时,我已翻身上马,向南门疾驰而去。 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待我们赶到南门时,南门城头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城门洞开,城门前,横七竖八躺着北齐将士染血的尸体,激战仍在继续,手持利刃的战士如潮水般涌来,将三十几名黑衣死士围在核心。这些黑衣人皆武艺超群、身怀绝技,哪怕被重重包围,亦毫无惧色,他们无不以一当十,利剑划过时,一圈又一圈的战士倒在血泊之中。 很显然,这些黑衣死士是在傍晚时混入城中的,此时,他们夜袭南门,是想要打开城门,迎接已经等侯在城门外的北周军队!!只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宜阳城今夜加强了驻军防守! 然而,一名双手持刀的黑衣死士,已经在同伴的掩护下冲出重围,此人身材魁梧勇猛异常,双刀砍处,所向披靡。几名意图阻拦的战士被他一刀一个,砍倒在地。他的目标是吊桥,火光之中,他的大刀向着悬索高高举起,我坐在马上,屏气凝神,拈弓搭箭,箭,去如闪电,准确射中他高举的右手,一声惨烈的痛呼,他捂着右手,刀,咣铛落地。 翻身下马时,长剑已然出艄,利剑,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似野兽的红眸,避开对方明亮的铠甲,有如撒旦之吻,划向敌人的颈部,血,鲜红,喷涌而出,如飞溅的鲜花,朵朵盛放。 我的眼神冰冷无情。 已经不再是当初马背上无助哭泣的郑翎,已经再也回不到当初! 只记得,曾经许下的誓言: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永远也得不到天下! 此时,宜阳城门守将娄敏亦已赶到,他高声疾呼:“关闭城门。” 越来越多的北齐战士围上前来,剑矢如雨,黑衣死士多有负伤,激战良久,最后只余六人仍在负隅顽抗,有黑衣死士高呼:“燕都,我们掩护你,你快退。”果然,他们自动围成扇形,且战且退,将那名手掌受伤的男子渐渐掩至城门处。 城门缓缓,即将关闭,那名男子转身欲走,我已持剑拦在了他面前。夜色中,他的眸中燃着熊熊火光,目光精锐锋芒毕露,他的手中握有一柄九环大砍刀,见我拦他,唇边竟然浮现一丝冷洌的笑,冰冷的气息瞬时弥漫开来,大刀迎来,与我的双剑拼在一起,虎口震痛,双臂微麻,冷冰器清脆的碰撞声中,他在我耳边冷哼一声:“射箭的小子,我会记得你!”语未落时,他已抽刀,与我擦身而过,迅速纵身跃入宽广的护城河中,沉闷的落水声,溅起高高的水花。 我探头望去时,水面上渐复平静,那人已不知所踪。我伫立原地,心中泛起疑惑,我亦曾在北周军中,却不知道有此一员猛将,他,究竟是谁?----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在此感谢 首发 初试锋芒 8 ` 身后传来威仪之声,我回身一看,原来是宜阳守将娄敏,我忙屈膝抱拳行礼道:“属下是段虎将军骑下弓手姓木名兰,木兰参见娄将军!!” “起身吧!”娄敏四十来岁,身形瘦削不堪,精神却翟烁,他疑惑的望着我,继而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昨晚,是你临阵一箭射中那黑衣人之手,解了我宜阳城门之危。” “正是属下。” “小小弓手,有如此过人箭术,此次又立此大功,我当为你上报,定要论功行赏!!” “木兰谢过大人。此次能解危,是众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木兰不敢居功!!” 娄敏笑而颔首,又问道:“木兰,你刚刚说,此次,北周的目的不是宜阳,亦不是洛阳,而是平阳?” “回将军,属下亦只是推测而已!!” “哦,说说你的理由吧!!” “其一,此次北周大军来犯,并不急于攻城,只在城前安营扎寨,属下刚刚站在城墙上远观周营中士兵操练,虽是纵马游戏,亦可暴露深浅,所以属下敢下断言,这批兵士绝对不是北周精兵!!其二,宜阳与洛阳乃我北齐重镇,宜阳深沟高垒,洛阳更是易守难攻,两城粮草充实,俱可坚守拒之。北周来袭,为何却只遣出区区三千骑兵?余者步兵万余,不足为道!!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木兰推测,此次北周目的不是攻城,而只是使了一招疑兵之计,他们早已为自己铺好退路,只待引来洛阳大军,便可功成而退!!” “那你为何会猜测北周会攻平阳?”娄敏又问,我正要回答突厥联军之事,却瞄见段虎站在娄大人身后,正焦急的朝我挤眉弄眼作杀颈状,公文乃机密,他私自泄露给我,如若让娄大人知道,他定将受罚。 我不禁心中暗笑,略一思索,答道:“回将军,晋阳、平阳、洛阳,此三镇乃我北齐三大重镇,三镇历来相互依存、彼此扶持。周军若从洛阳进攻,定会牵制平阳之军,若从平阳进攻,则会牵制洛阳之军。此次疑兵在宜阳,故木兰推测,北周近日内定会袭击平阳。” “那晋阳呢?” “晋阳位置靠内,乃霸府所在,四面屏护,关隘重重,且驻有重兵,又有段韶大人镇守,北周不敢冒然出击。” 娄敏听完的话,思索片刻,道:“木兰,你说得有道理!宜阳围城并不足惧,真正危险的是平阳!!” 一声令下:“来人。立即飞鸽传书,告知晋州刺史崔景暠大人,提醒他提防北周大军来袭!” “是!” 首发 突厥男子 2 ` 黎明时分,远远的,望见了隐在飘渺晨雾中的永桥。为保黄河两岸南北畅通,北齐在洛口和永桥城之间建起浮桥,这座浮桥即永桥,浮桥飞架黄河南北两岸,若有战事起时,晋阳与洛阳两大重镇,可依浮桥往来增援,一旦桥断,则两城如遭腰斩,断了生机,所以,北齐在永桥两岸均设重兵驻防。 永桥城是地处交通要道的小镇,麻雀虽小,五脏却全,南北两岸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我与段虎等人连夜奔波,早已饥肠辘辘,于是进了御道边的一家四夷馆。四夷馆又名“邸店”,是专供食宿、存货和交易的店面。 一进馆内,只见食客往来穿梭、人声喧哗,生意颇为兴隆,我们二十人几人进入后,人们也不过多望了几眼。老百姓早已习惯这些四处行走身披铠甲的将士,兵荒马乱的日子再艰难,毕竟也是要继续熬下去的。 捡了几处座椅坐下后,段虎便叠声高叫着小二,慌得那小二忙放了另两桌客人赶过来,那两桌坐了六七名客商装扮的男子,皆身材高大,气质狂野。其中一名面容彪悍的男子见菜还未点完,小二却走了,不禁怒拍桌子,一时店内众人皆惊,鸦雀无声。 静静的客栈内,眼见风波要起,这时,那些客商之中,一名背朝我们而坐的男子,以手指轻叩桌面,笃,笃,轻轻几声,那名发怒的男子立即安静下来,敛眉低目,看来,是那名男子警示了他。 段虎见有人拍桌,正要发作,我忙拦住他,诫道:“段大哥,不可惹事,我们还要赶路呢!!”段虎这才忍了下来,只是朝那名拍桌男子横眼怒眼挑恤了一番,那名男子却视而不见自顾喝酒,再不作声。 那名背向我们的男子,锦衣华服,披发,左耳一颗巨大的绿松石耳坠,此时,他正举杯而饮,一碗酒,于他,仿佛白水一般饮下。喝完酒后,他也不再点菜,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拿起搁在桌上的长条布包便起身,他一起身,余者六七名随从男子皆迅速站起,跟随他往店铺外鱼贯而出,。 只见这男子三十来岁,身材高大魁梧,五官轮廓分明,不似商人,反而周身散发一种邪魅霸气,他见我盯着他望,眼角微斜便向我瞟来,竟是一双碧绿眼睛,恰如一汪绿水寒潭,氤氲着冷冷寒光,他望见我时,似乎一怔,脚步微顿,眸光噬人,继而唇角扬起一丝冷笑,转身,扬长而去。 “木兰,木兰,吃饭啦,你在傻傻的看什么?”段虎用手在我眼前挥动。 我醒悟过来,收回目光,小声道:“段大哥,刚刚那人的眼睛是绿色的。” “绿眼睛?是突厥人吧?”段虎立即扭头往门口望去,然而,却只看到他们离去的背影。 段虎嘀咕道:“或许是来中原做生意的!”此时,菜已经陆续端上,众人饥不择食,纷纷大碗开吃,再也没有谁去留意那群远去的突厥客商。然而,我总觉得那名男子好似在何处见过,他离去时,那抹诡异的笑,让我心上不禁涌上一丝不安。 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手中的一碗饭,饭后,我们先去见了永桥大都督傅伏。傅伏三十余岁,白面有须,是一名举止儒雅的儒将,他已然知道平阳城被围之事,段虎将临行前段大人的话再向傅伏复述一篇,不外乎是永桥关系重大,不得懈怠贻误云云。傅伏与段虎之兄段韶关系甚佳,公事述毕,便论旧情,俩男人竟然也有聊不完的话题。我在一旁听得着急,屡次以眼神提醒,段虎聊得兴起,只作视而不见,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段大哥,我们该走了!” 傅伏这才注意到侍立一侧的我,讶然道:“段虎,这小子是谁?” “这是我兄弟木兰。”段虎一把将我扯至傅伏面前,大笑道:“傅伏,你说,他美,还是长恭更美?”好个段虎,我顿时脸都绿了!傅伏仔细端详了我一番,对段虎笑道:“长恭有妙姿容,轩轩如朝霞举,眼前这位小兄弟,却似珠玉琳琅,濯濯如春月柳呀!” 我不禁脸飞红霞,谦道:“大人过奖了,兰陵王禀绝代风姿,自然堪比当年的会稽王,但木兰不过一无名小卒,不敢与太原王恭相提并论。”傅伏讶然,继而捋须笑道,“非我过奖,是你过谦。”这时,段虎不耐烦了:“你们读书人就是可厌,读多了几本书,说起话来文诌诌的,别扭死老子。” 傅伏大笑道:“段虎,你要问谁更美?如今长恭在并州,你见了他,亲自问他去!” 段虎嘿嘿笑道:“问他?你倒不如让我直接去老虎屁股上拨根毛更来得痛快!”于是,此两人相视大笑,再也不顾一丝形象---- 注:《世说新语容止》:“诸公每朝,朝堂犹暗,唯会稽王(司马昱)来,轩轩如朝霞举。” 《晋书王恭传》:“恭,美姿仪,人多爱悦,或目之云:‘濯濯如春月柳。’” 首发 突厥男子 4 ` 仿佛被人从高空掷落,我痛哼着醒了,后脑仍晕晕沉沉,却发现自已手脚皆被粗绳紧缚,身子有如麻袋一般被随意抛至一处沙砾地,眼前,有七八匹高大的骏马将我环绕,马蹄凌乱,马上的那群男子,正肆无忌惮的笑着。其中一人翻身下马,大步向我走来,我迅速闭上眼睛。 那人重重踢我的身子,一个低沉的男声道:“装死么?”我知道无法再装,便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是一双镶绿红宝石络缝乌靴,往上是镶金嵌玉蹀躞带,再往上看,只见一双冷冽的眸子,果然是那名突厥男子。 他半蹲在我身边,冷然道:“小子,差点两次都栽在你手里!”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烧永桥?”我冷声质问。 “呵,落在我的手里,还能如此嚣张!”那双绿眸有犀利寒冷的光泽,“我们是什么人你一定会知道,只是现在,我要让你后悔!!后悔你对我射出的那一箭!!”唇角勾勒出魔鬼一般的笑意,说时,取下环在腰间的皮鞭,这根巨大的皮鞭是用蟒蛇皮制成,盘旋在他手中,仿若一条看似沉睡实则随时会发起进攻的巨蟒,令人望而心悸。 那七八名男子亦翻身下马,纷纷高声欢呼吆喝着“哈,燕都,打死他!” 那突厥男子取下腰间金花足金酒壶,咬掉壶嘴,高举酒壶,将酒缓缓倒在皮鞭上,他冷笑对他的鞭子说道:“蟒鞭呀蟒鞭,你已数日未曾饮血,先喝点酒润润喉咙罢,一会,我定会让你好好饱食一顿。”我的心虽然害怕到极点,却不愿在这野蛮的突厥人面前丢了尊严,只能挺直脊梁怒目相视,他的眸光冷厉狠辣,凝望着我,嘴角浮现一丝残忍的笑,抡臂扬鞭虚空一甩,啪,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我的脸已经不争气的惨白了。 “臭小子,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冷冷的说。 皮鞭夹带着呼啸的风朝我抽来,一鞭,一鞭,又一鞭,不过三鞭,衣裂皮破,我已痛得冷汗汩汩,几乎恍惚过去,然而,一桶冰冷的水倒在我身上,一个激灵,浸了盐的水透过破碎的衣裳渗入伤口,简直痛彻心骨,我咬紧下唇,仍禁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他凑近我身边,残忍而邪肆的笑:“是不是很痛苦?这,还只是个开始!” 我勉强抬起头来,怒目凝视他,道:“你杀了我吧!” 他狂妄的笑:“哈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若这么轻易死了,我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那三十几个兄弟?”我只能恨恨的望着他,恨不得双目似箭,刺穿他的心窝,他抽出一柄短匕首,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你再这样望我,小心我剜去你的双眼!” 刀,冰凉,抵在我的眼角,他的眼中有一丝残忍的邪恶,我知道他会说得到做得到,不禁闭上了双眼。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在我耳畔轻语,语气里似有一丝疑惑,“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还有,水做的肌肤。中原男子怎会生得这般貌美?听闻你们的兰陵王亦有妇人之容?有机会,我倒要见识一番。”脸颊在他粗糙大掌的碰触下,汗毛一根根悚然,我迅速睁开双眼,用力偏开头,怒道:“当日是我杀了你的兄弟,如今落在你手里,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你又何必啰嗦!” “想死?”他的笑容阴鸷冷戾,道:“我自有一千种折磨你的方法,但我也说过,我不会让你轻易死!” 首发 阿史那燕都 2 ` 寒冷的夜。不远处,那群突厥人正围着篝火烤肉喝酒,空气里飘来酒肉的香气和阵阵笑声,我闭着眼,任冰凉的地面贴着我的脸颊,身体仿佛散了架一般,然而,周身火辣辣的疼痛算不得什么,饥饿感已经压倒一切。这两天来,这群突厥人将我拖在马后日夜赶路,他们走的皆是荒僻小道,从方向来看,他们想去的地方无疑是平阳。好渴,好饿,我轻舔嘴唇,两天一夜水米不进,唇早已干裂,咽口水时,感觉得到喉咙几乎冒火。 这时,燕都向我走来,他蹲在我面前,眸中有一丝戏谑,将手中的酒杯轻摇着,凑近我唇边,道:“想不想喝?”我怒目相视,亦不多言,背着手猛然凑近,俯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唇角轻扬,又将另一只手中握着的烤羊腿凑至我嘴边说:“吃!”浓馥的香气,让我几乎是扑上前去,手既不能动,就用嘴,又撕又咬,将肉咬入嘴中,直吃得满嘴流油,双颊鼓起,很快,半只羊腿被我风卷残云般啃尽。 饥饿缓解,我满足的舔唇,抬首一看,不知何时,那一群突厥人已尽皆围了过来。 此时,他们呈环形将我围在中央,我眨眨眼,仰首见他们一个个抱臂看戏的玩笑表情。夜色掩去我脸上的郝红,心中亦知道自己刚才的吃相有多狼狈,却不愿在他们面前屈服,我踉跄着站起身来,站在他们中间。 我的身高虽有一米七,却瘦削单薄,较之中原男子亦算是弱小的,更何况在他们这群至少一米八五以上的突厥大个子面前呢!!虽然不愿在他们面前服输,但只能到他们下巴的身高,生生让我在气势上矮了一截!! “倔强的小子,你几岁了?是不是还未满十八?看来北齐果然无人,居然让小孩子来打仗?”燕都语含讥讽,绿眸斜睨,不屑一顾。 我亦斜睨着他,“你别瞧不起我?莫非你忘了?就在三天前,是我一箭射中了你的手掌!” 果然,这句话成功的激怒了他,他一手牢牢掌住我的脖颈,眼神阴鸷冷戾:“臭小子,你还真是想找死?” 他的手渐渐用力,我的脸胀得通红,呼吸微不可闻,几乎被他掐死过去,然而,他终于松手,将我狠狠往地上一掼,冷声道:“小子,别以为我给了你吃的,就表示我饶了你!明天,我们就会赶到平阳,我要让你亲眼看到平阳城破,然后是晋阳,邺城,你们北齐的城池,一座座,尽会属于我们突厥大军!!”---- 注:我文中的燕都是突厥佗钵可汗,只是,此时还是他的兄长木杆可汗在位。 佗钵可汗亦作他钵(?-581年),突厥第四任可汗,土门可汗之幼子,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之弟。572年四月,木杆可汗去世,佗钵可汗即位。 根据《北史》记载,其兄木杆可汗「状貌奇异,面广尺余,其色赤甚,眼若琉琉,刚暴,勇而多知,务于征伐」;《资治通鉴》则形容他「状貌奇异,性刚勇,多智略,善用兵」,是一个具领导能力的领袖。 (在明月的理解里,眼若琉琉,即眼睛当为绿或黄色,外国人哈!既然哥哥的眼睛是绿的,那么弟弟的眼睛也无疑是绿色啦。所以,燕都,有一双绿眸,闪着狼一般冷戾的光芒,嘻嘻!毕竟阿史那族是狼的后裔嘛!) *** 因查不到佗缽可汗其人出生年月,亦查不到其人名字,只知姓阿史那。其兄阿史那俟斤(又称燕都)。 唉,做兄弟的在历史上留了俩个名,他却一个名都没留下,为省事,故明月在本文中干脆将他兄长的其中一个名字拿来给他用,所以他便叫做阿史那燕都,他哥哥木杆可汗即阿史那俟斤。历史上的木杆可汗死后,未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却传给了这个雄才大略的弟弟。 故,明月追书的佗缽可汗历史上确有其人,但又不同于历史,请看文的亲们知悉。他的一生,深深爱慕过一名中原女子,晚年还曾经向北周的千金公主求亲,当然,那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 呃,明月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亲们应该明白了哈……嘿嘿,飘走 首发 阿史那燕都 4 ` 然而,不过逃了一小段路,身后烟尘扬起,一人一骑疾驰追来,我慌然回头,枣红色的烈马,马上之人狂野如风黑发飞扬,正是燕都。他居然只穿了一条长裤,**着上身,就这样追来了。 两匹马,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追逐在汾河畔,他,越追越近,那匹马,是汗血宝马,是千里良驹,我在心中差点悔青了肠子,早知道,我应该偷那匹枣红马才对。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转眼间,他已追近我,两马并骑时,他长臂伸来,几乎就要捉到我的胳膊,我在马上轻灵翻身有如灵蛇,数次躲开了他的大手,他恨然道:“臭小子,若是捉到你,我定要活剥你的皮!” 远远的望见河岸边一堆微耸松软的黄土,心中一喜,汾河边居然也有陷马坑,我扬鞭急走,那坑越来越近,燕都只顾着要捉我,哪里注意到那做了隐蔽的隐马坑,将到坑前,我突然急勒马绳,马儿嘶鸣直立,燕都的枣红马却连人带马陷入坑内。 心中一喜,我扯辔绕至坑前,正要看个究竟,眼前一道红光,那匹红马竟然从坑中一跃而起,带着燕都跳出了坑外。我慌忙掉转马头,扬鞭疾驰向前,身后的人似乎不再追来,我回身望去,只见他驻马而立,唇角扬起一丝冷冷的笑,我似乎仍能感觉到,一抹近乎猎人捕兽般精锐的目光正在我身后如影形随。 远远的,一声尖锐轻扬的长哨响起,我面色一变,果然,身下的的马开始不听使唤,看来,这些驯马都是识主的,马主,只怕已经赶上来了。 好罢,我干脆翻身下马,顺手取下挂在马上的褡裢,果然从中掏出一把短匕首,还有若干银两。我将褡裢系在肩上,用匕首刺向马臀,马儿吃痛狂奔而走,我却飞奔着向河心跑去。 水,渐渐没了顶,我在清冷的河水里向对岸游去,河岸,隐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蹄声在河岸徘徊不走,我只能继续闭气,深深扎入河心。 良久,似乎,没有声音了。 憋不住了,‘哗’,我从水底冒出,仰天狠狠吸气。 天啦,差点闭气闭得晕死过去。缓过来后,我举目环视,脸,刷的白了! 他,就站在我左前方不远处,水刚好没及他的的腰,他双手环抱,遮住了胸前狰狞的狼头纹身,单单露出狼的利齿,长长的獠牙,冷丝丝的,渗人心魂。 他的眼中,一丝惊艳一掠而过,绿眸流转,由淡转浓,如隐匿着怪兽的湖泊,暗藏了太多不可预知的危险---- 今天会有四更。 首发 卿本佳人 2 ` 次日,河清二年十月初一,我们赶至平阳。平阳城自九月二十七被围至今,已是第四天。 眼前的天空,厚重的乌云翻滚着,疾风,呼啸。我们几骑立于山头,山下,广阔的原野,将一座固若金汤的雄伟城池环绕。 城外,是密如虫蚊的北周精锐重甲铁骑军,军容整齐,旌旗遍野,刀箭如林。然而,北周重甲军发起的一轮又一轮的攻势,却一次又一次受阻于齐的顽强抵抗。城墙下,凌乱的云梯、四散的擂石、破碎的锦旗、受伤的战马,无一不在告知人们,这场战争的惨烈。 城门开了,高高的吊桥放低,北齐军士列队而出,两阵对圆处,齐军阵中一男子持戟而出,火红的战马,俊逸的身姿,明光铠在阳光下旋目流转,光华夺目。 而他的面上,戴有一幅狰狞的面具。 高长恭。 我的心仿佛被重锤击,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他不是在并州吗?为何会出现在平阳城? “长恭,长恭。”我喃喃自语,继而大声呼喊:“高长恭。”然而,隔了这般遥远的距离,他又哪里能听得到呢?泪水,第一次脆弱的,顺着脸颊一滴滴坠落。 “你认识他?他是你什么人?”燕都一把捏着我的下颚,逼得我不得不偏头仰视他,他咄咄逼视着我,冷冽的瞳中闪过一丝阴戾。我狠狠的甩开头,挣扎着想下马,却被他紧揽着腰,禁锢于胸前,一时恨极,我举手便向他胸膛砸去,他一把攥住我的双手,轻松的将我制服。 他冷然道:“看来,你的双脚也应该再戴上一副镣铐才行。” 我的双腕,被一副黄金镣铐所扣。昨日,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后,却并未在众人面前揭穿,亦不再将我绑在快马后行走,然而,他逼迫我与他共乘一骑,并在我手上戴上了这付镣铐。 远处,长恭已经连续将三位轮番上阵的周将挑于马下,战鼓,越擂越急,齐军士气高涨,齐声震臂高呼“兰陵王!!兰陵王!!”声势如雷,震动寰宇,广袤的天空,风起云涌。他,横戟立于阵前,雄姿英发,如日之子,如月之光。 我痴痴的望着他,恨不得胁下生有双翼,飞至他的身侧。 “兰陵王!”燕都冷然道:“原来,他就是闻名天下的兰陵王!居然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莫非是相貌丑陋?” 我呸道:“他若是相貌丑陋,只怕你恨不能躲回你娘的肚里去!” “你!”他气极,扬起手来就要打我,我不躲不避,无畏的望着他,他眼里燃起的火簇,渐渐熄灭,在我耳边低声问:“他,是你的意中人?” 我的脸不禁绯红。他亦在笑,笑容里有一丝狠决---- 呃,討推薦的明月飄過 首发 卿本佳人 4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脚步声,他停在我身侧,蹲下身子,浓烈的男子气息夹杂着甘冽的酒香,我立即猜到是他,燕都。 黑暗里,我看不到他的脸,却能闻到他的鼻息近在咫尺,他的手,轻轻的,落在我的脸颊。我警觉的偏头,“放开我!”他的手滞在空气中,却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倾低身子,吻,猝然吻上,辗转吸吮,疾雨一般落在我唇上。 我大骇,拼尽全身力气,屈膝攻击,他痛得一声闷哼,我乘机翻身逃离,然而还未迈开脚步,却已倒在冰冷的地面,他,在我的脚上亦锁了镣铐。他一把攫住我的手臂,将我从地上拉入他的怀里,他自身后紧揽住我的腰,大手扯掉了蒙在我眼上的黑布,眼前,瞬时恢复了光明。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是一处中军大帐,适才被蒙双眼时,我听到外面兵士往来,脚步整齐,如果我没料错的话,我此时是在北周达奚武元帅统率的驻军之中。 “野蛮又骄傲的女人!我喜欢!”浓烈的酒香弥漫,燕都用微硬的胡渣摩挲着我的脖颈,在我耳畔轻声道:“从今以后,我,要你做我燕都的女奴。” “你想都不用想。”我的唇边泛起狠决的冷笑,道:“即使我死,你都不会如愿!” 他将我转过身,逼迫我与他的身子紧密契合,绿眸如琉璃,邪肆而冷酷,唇缓缓凑近我颊边,道:“这世上,没有我燕都得不到的女人!”继而邪肆的笑:“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伺候帐外我的那些兄弟,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 我唾道:“无耻!下流!” 然而,他对我的怒骂毫不在乎,大手掌住我的脑后,束发的簪缨轻易被他解开,浓密的长发瞬时披泄肩头,一直遮住眉心的抹额,亦被带得滑落,他眸中燃起火簇,手,抚向我的眉心,道:“居然有一朵梅花印记。”不理会我眸中的怒意及挣扎,他的唇角勾勒起一丝戏谑的笑,道:“如此倾城佳人,看来,此次中原之行,本王不虚此行!” 一个旋转用力,我已被他再次压在榻上,双腿被他的长腿钳制,声音湮没在唇齿之间。他的吻狂乱掠夺,从光滑细颈滑落至圆润的肩,大手顺着腰线缓缓向上移,一声轻脆的声响,衣衫已被他撕破,肩头的肌肤顿时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情急之下,我一口咬在他肩头,牙如尖刀,毫不留情的咬入皮肉。 “啊!”他闷哼一声,痛得猛然推开我,我仰天倒在榻上,他狠狠凝视着我,我亦狠然凝视着他,两个人皆气喘吁吁,他额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恼怒道:“你这野蛮的女人,除了咬人,你还会什么?”我冷冷道:“你呢?除了欺辱女子,你还会什么?有本事,你放了我,我们比试一番,一决高下!” 他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唇角竟然绽开豪迈笑容,大笑道:“好,你说,你想要与我比试什么?” 比什么?武艺?兵器?不行,这些,他在身形力量方面就占了明显优势。我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大帐壁上挂着的那把黄金弓,脑中灵光一闪,对,唯有骑射,我或许能胜他! 首发 卿本佳人 6 ` 燕都一行人,并未在平阳多做停留。 当晚,他们就星夜行路,快马加鞭,离开了平阳周营。 而,高长恭,在平阳。再一次的,我与他擦肩而过! *** 光阴荏苒,展眼,又过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北周杨忠率部连破北齐20多座城池,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并一举突破北齐防守重地陉岭山口。 而北部突厥大军,分别由突厥木杆可汗、东方地头可汗、西方步离可汗统率十万精锐骑兵,军分三路突破了北齐的长城防线,从恒州三道长驱直入。在十二月二十五日,与北周杨忠部会师于晋阳。 北周突厥两路大军,如乌云密集,集结于晋阳城下。 北齐霸府晋阳被层层包围。 北齐,岌岌可危! *** 时值隆冬,天寒地冻,冷风彻骨,雪,却仍未下。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你又在念叨什么?”燕都及数名随从揭帘进来,带入凛凛朔风。燕都身着貂裘圆领窄袖长袍,肩围狼皮贾哈,系镶玉金蹀躞带,裤脚扎在络缝乌靴中,愈加显得双腿修长。 我斜倚在榻侧的熏笼边,懒懒的望了他一眼,并不理睬,继续轻声的念:“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他的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挥手对随从道:“你们退下。”言罢,他径直走过来,站在我身前,双手扶榻,将我环在其中,道:“这首诗你已念了不下千遍,下一句是不是该到‘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我仰首望他,他的笑脸近在咫尺,一双狭长绿眸,深邃而又邪肆。“你希望你们北齐的皇帝给你赏赐?”他笑得可恶之极,语含讥讽,“只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昨日,我兄长已率突厥铁骑赶至晋阳,晋阳城破,指日可待!你们的皇帝,此时正愁得觉都睡不着呢!” 我冷然反驳:“战争,还未到最后关头,你焉能知北齐必败?达奚武至今仍未攻下平阳,你所说的南北两路大军会师必将梦想成空,而你们突厥军远道而来,疲软之兵,怎及得北齐以逸待劳?如今又值隆冬,只需一场大雪,就足以让战局胜负不明。”我冷笑道:“所以,你何必轻言胜利太早得意?若是将来你们惨败了,岂不是会面子上难堪?!” “你!”燕都为之气结,脸上泛起森冷的怒意,他蓦然起身,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恶狠狠道:“你到底希望得到什么?北齐皇帝能给的,我燕都亦能给!” “我希望获得自由,你能给吗?”我冷然问。 他咄咄凝视着我,终于松开了手。我依旧坐下,不再理他,他仿若困兽一般在帐中来回踱步,却又突然驻足,停在我面前,他蹲下身子,与我平视,道:“好!我可以给你自由!我会带你回突厥,在那儿,有广袤的戈壁,有辽阔的草原,你可自由的骑马,射箭,看书,念诗,你想做什么都行!”他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温柔之色:“我要你做我的王妃。” 心,一颤。为这熟悉的话语。良久,我冷然道:“我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 “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你的心上人,是北齐的兰陵王?” “我的心上人是谁,与你无关!” “他若是你的心上人,他就必须得死!!” “野蛮人!”我横了一眼他,懒得再理。他伸臂将我抱起,放至榻上,他侧躺在我身边,鼻息在我头顶发丝处,柔声问:“他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亦能给!” “你什么都给不了我,因为,我不爱你!”这个寒冷的冬天,我已经习惯了他与我每夜相拥而眠,只要他不侵犯我,就当身边多了个暖身的暖炉吧。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他在我耳边呢喃细语,男子的气息将我环绕。 我缄默不语,眯上双眼,将耳边聒噪的声音置若罔闻,渐渐的,沉沉睡去。朦胧之中,似乎有人在我耳边轻语:“你这冷血无情的女人!!”似曾熟悉的话语,曾经,有人,亦是这般骂我。 泪水,在静夜里,缓缓顺着脸颊流下---- 为了庆贺今天建群,三更啦,友友们,喜欢本文的,要加群哦! 首发 再相逢 2 ` 宇文邕,出现在大帐前,眉目清俊,英气挺拨,束紫金冠,披熊皮大氅。他望着满地残籍,双眸清澈隐含锋棱,唇角的浅笑,却渐渐勾勒出慵懒的线条。笑道:“燕都王,朕冒昧不请自来,似乎来得并不是时候。” 燕都亦未曾料想宇文邕会在此时出现,他唇角微扬,迎出帐外,并不屈膝,不过行拱手礼,笑道:“不知陛下御驾亲临,燕都有失远迎,失礼!”两位男子相对而立,宇文邕容颜俊朗,举手投足无不贵隽天成,燕都器宇轩昂,眉梢眼角尽显傲慢狂野,两人对视之间,却都自然彰显一种王者霸气。 宇文邕虽是一国之君,但此时,无论周齐,皆须仰赖突厥鼻息,燕都举止傲慢,他却丝毫不介怀,反而和煦浅笑道:“燕都王客气了。” 两人入帐后,依主客位分别坐下,有侍从端上美酒,燕都道:“陛下今晨才到并州,听闻明日又将去往平阳达奚武将军处,连日奔波劳顿,此时尚不休息,却亲来本王帐中,不知所为何事?” 宇文邕笑道:“无事。朕刚从可汗处来,行至王爷帐前,便想着前来叨扰一番,王爷休要怪朕唐突才是。”又疑惑,问侍从道:“这梅花?” “梅花,这梅花。”一侧的侍从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来。 “这株梅花,是我一个姬妾所喜欢的。我辛苦为她摘来了,她却又不要。”燕都轻描淡写的说,继而面色一沉,对左右道:“还不速速将这儿收拾一下。” “女人心,海底之针,捉摸不透。”宇文邕眸光清冷,唇角却渐渐勾勒出一丝慵然浅笑,道:“燕都王何必为了讨一女子欢心而如此自扰。朕,改日定赠送几位倾城佳人予王爷,定能让王爷欢喜!” 双手,紧攥成拳,却不小心触动脚踝上的金链,顿时,细微的一声响。 “呃,谁在屏风后?”宇文邕修眉轻扬,俊目斜睨,向我藏匿之处望了过来,我隐于屏风后,紧紧揪着心口的衫,心,猛烈的跳,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 “陛下,屏风后正是小王的姬妾。因陛下在,她暂时回避了。”燕都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一边示意端酒的侍者将宇文邕的酒觥满上。 宇文邕大笑道:“原来如此,这梅花必定是为讨佳人欢心而摘的吧?想不到,燕都王竟会是如此性情之人,随军打仗居然也将心爱的姬妾带在身边。看来,这女子一定很得王爷宠爱。” “她?”燕都话语一顿,继而大笑道:“确是,本王确是宠她,爱她!”说到最后两个字,已经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又笑着话题一转,道:“云珠若是嫁去北周,希望陛下也要善待我这侄女才好!” “这是当然。”宇文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容挚诚,道:“久闻公主貌美,被誉为‘塞外奇葩’,朕若能娶到云珠公主,一定会好好待她。”又笑道:“正如燕都王对待自己喜欢的姬妾一般,朕也会将她时刻带在自己身边。” 燕都大笑,“哈哈,果真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 此时,侍者们正在将花与瓶抬走,宇文邕视线胶灼于那朵朵轻颤的花朵,道:“燕都王,或许,躲在屏风后的美人,会喜欢胭脂红梅也未可知?” “胭脂红梅?” 红梅?血液仿佛从身体抽离。 宇文邕痴望着那株梅花,良久,才轻声道:“曾经,有一个女子,极喜欢胭脂红梅。” “红梅。”燕都若有所思的端起酒,一饮而尽。 泪凝于睫,胭脂红梅,胭脂红梅,北周宫门前的那株老梅树,今日又该开花了吧?如少女颊上的胭脂一般绚烂如霞,那笑声回荡在洁白的雪地里,白雪飞舞,仿佛又听到宇文邕的欢呼声,翎儿,我好开心,我好开心,我好开心。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心中默念这句誓言,心,痛得无以复加---- 明月心中,纠结的喜欢邕邕,那么,在长恭出现之前,再让邕昙花一现吧,不知道,会不会勾起亲们对他的一丝想念呢? 首发 酒入愁肠 2 ` “燕都,燕都。”我轻声唤他。他沉沉睡着,呼吸时有细微酣声,我使劲推了推他,轻声道:“燕都,快起来,到榻上去,不要睡在地上。”然而,连唤几次,他却仍然未醒。看来,他确已熟睡,那双深邃的绿眸,此时紧闭着,掩去了平日里冷戾的光芒。 我摸向他腰间所系的蹀躞带,那里挂着他平日常用的火石,筷子,还有钥匙,然而,我在灯下仔细翻找,独独没有黄金匙。他仍然睡着,呼吸均匀,酣声阵阵,我于是又轻轻解开了他的沙狐裘贾哈,细细翻看了一遍,仍然什么都没有。望着沉睡的他,犹豫着要不要脱去他的外衫,最后,一咬牙,我还是替他解开了外衫长袍,手指四处一摸,一患钥匙果然藏在他内衫腋下,金灿灿的,在灯下闪烁光芒。 手指轻颤,解掉了那串钥匙。就在此时,燕都紧闭的双眸突然睁开,那双绿眸迸出让人心颤的寒光,他一把按住我的手,冷声问道:“这么快就迫不急待要替我宽衣解衫?” 我惊然收手,往后一退,身子跌倒在狼皮毯上,他翻身而起,双手圈在我的双肩之间,俯低身子,高大伟岸的身躯,将我整个人覆没。我仰首望他,那双阴鸷冷戾的绿眸近在咫尺,紧张不安的情绪顿时弥漫开来。 “想逃是吗?”唇,若蜻蜓点水般,从我颊边轻轻掠过,最后停留在我耳畔,声音仿佛来自魔域,“即使你拿到了钥匙,也出不了这个大帐,因为,外面还有几十名护卫。” 我怒目视他,道:“你杀了我吧!”他的手轻轻颤抖,绿眸寒意彻骨,“你宁愿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我答道:“是!我不愿留在你这种野蛮人身边,我不愿做你的禁脔,没有自由,我宁愿死!” 他一把掌住我的脖颈,强势的力道,让我失了呼吸,血液涌上头顶,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然而,他却突然松手,“我对你太纵容了,只因,我一直在等待你爱上我的那天!”他微眯的瞳眸里有野兽的光芒,狂乱而暴戾,唇角一丝透骨寒意,道:“现在我才知道,对待你这种冷血的女人,完全没有必要!” “今夜,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禁脔,什么叫做真正的残酷!”伴随着冷厉狠辣的言辞,他已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他结实的胸膛,那只狰狞的狼头纹身显露,恶毒的狼眼,眸光如吐信的毒蛇,冷冷凝视着我,引得我一阵颤栗。 燕都的吻夹杂着浓冽的酒香,狠狠的落下,一只手轻易将我的双手举压在头顶,制服了我的挣扎。没有任何温柔,只有狂野的侵占,我狠狠咬他,血,弥漫在唇齿之间,他扼住我的双颊,迫使我松口,继续辗转吸吮,几乎要吸去我的生命。 手伸入我的衣内,覆住丰盈,我呜呜哭喊,他却不管不顾,清脆的声响,我的衣衫尽皆被他撕裂,他一口含住我胸前的花蕾,手缓缓移至我的小腹,最后用膝盖顶开我的双腿。 “燕都,求你,我求你!放开我!”我哭泣着。 他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音暗哑,“我不会放了你,今夜,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呃,这节燕都有点坏,又欺负偶的翎儿。大家一起bs他吧。嘿嘿!! 首发 第215章:犹恐相逢是梦中 3 `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我想不到,在这深山密林之中,高长恭居然轻易找到了这么一个山洞。举目四望,洞并不深,却足以将寒风挡在洞外,洞内干燥洁净,物品堆放齐整,一看便是有人曾经整理收拾过。长恭从角落里抱出一捆干柴,用随身携带的火石将柴点燃,篝火燃起,跃动的火苗,映着他绝美的容颜。 一切,恍如一梦。 在跃动的火光下,他凤眸轻扬,端详我的相貌,“似乎,在哪儿见过你!” “你记得我了?”我喜问。 “我记得了!”他终于恍然,笑道:“是你,你是洛阳城门外那小子,两年前,你抱着我的腿哀求我救你和你兄长。” 我双眸一黯,苦笑道:“王爷果然好记性!” 他却笑问:“小子,你在洛阳军中三年,可有增长了本事?!” “我一直跟着段虎大哥在军中苦练,就是为了报答当日王爷的恩情,奈何,王爷却三年未再踏足洛阳一步!”闻我此言,他沉默良久,道:“这几年,我奔波于并州平阳邺城三地。洛阳,只怕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为什么?”我追问道:“为什么你不再去洛阳呢?” 几乎脱口而问,曾经,你不是说过吗?你会在洛阳等翎儿,为什么,你会失信?! “洛阳,对我来说,是一处伤心之地!”那水漾双眸,有悲伤掠过,我痴痴的望着他,不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然而,他很快笑了,眉似弯月,目如明星,唇角微扬,声音慵懒无比,道:“喂,你这小子,我当初救你,可是准备好让你作牛作马来回报的。” 忆及当日的承诺,我黠笑反驳道:“但是,王爷你不是说不缺牛,也不缺马吗?” 听我此言,他大笑起来,明眸善睐,若江南烟雨,水般潋滟。 四年未见,昔日那俊美的少年,已成为飒爽男子,然而绝美的容姿却更蚀刻人心,仿佛,合古今灵秀之气,庶几铸此一人,让我凝望他时,心,亦痴痴然。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在此感谢。:) 首发 第217章:铁马冰河入梦来 1 ` 清晨,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停歇了。然而天空,彤云依然密布,仰头望去,太阳从云层缝隙中短暂一现,五彩光环,是绚丽的颜色,却又温和。林风拂过时,树枝上细细的雪纷纷洒落,晶晶亮,五彩色,落在脸上,冰冰凉,凝成水。 “驾!” 马蹄踏破寂静的森林,‘焰风‘如白色天地里的一道赤红烈焰,将我们带出了层层密林。 长恭勒马于山林空旷处,这儿,可远眺晋阳城。高阔的城池外,周军连营十数里,旌旗招展,铁骑铮铮。而对面西山,营帐密集,那是突厥人驻寨之地。 无垠的天空,风将乌云层层翻滚着,风云际会,变幻莫名。 “这场雪,只是初雪,下雪的日子还长着呢。”长恭勒马伫立,伸手,去接那树梢坠落的雪,他的笑容那般美丽,肌肤剔透晶莹,仿佛集天地光芒于一身,白纻银铠如雪,恰如这皑皑白雪,不染一丝世俗尘埃。 我笑道:“突厥虽有十万铁骑,可战马并不适合雪地作战,如若再多下几场雪,突厥骑兵的马上优势就会完全消失殆尽。届时,北齐以逸待劳,不愁不胜!” 他望着我,双眸流光璀璨,欢喜道:“正是如此!”又望向远处周军大营,道:“听闻周帝宇文邕亦来了晋阳。”唇边凝了一丝淡笑:“可惜,突厥人并不给他面子,仍然退至西山。” “天佑北齐。”我轻声道。他亦笑言:“天佑北齐!” 凝视着他,同时,默默地,在心底又加了一句,天,亦会佑你,兰陵王高长恭。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19章:铁马冰河入梦来 3 ` 这场战争,从辰时,至午时,双方均人困马乏,周军到底还是鸣金收兵。望着潮水般涌退的敌军,我无力的倚靠在垛墙上休憩,喘息始定。 一抬头,便望见了他,那绝美笑颜,宛若阳光,穿透阴云密布的天空。 “木兰,跟我来!”他拉着我的手,向正站在门楼上段韶大人走去。段韶四十岁年纪,清峻严谨,熟读兵书,善于用兵。此时,他正负手而立,凝望着城下徐徐退去的敌军。 “段大人!”长恭唤他。 他转过身来,笑容清朗,视线却停留在我身上,捋须笑道:“木兰!?” “段大人认识木兰?”长恭奇道。 段韶笑道:“他久在洛阳军中,我自然识得,若不是他,只怕段虎那小子一刻也不得静下来读书。”又笑对我道:“段虎如今人在平阳,他与你失散后,一直在找寻你,你怎么来了晋阳?” 我忙恭敬回答:“回大人,是木兰无用!在永桥时,木兰被突厥人掳走,昨夜,亏得兰陵王夜闯突厥大营,才将我从虎口中救了出来。” “原来如此!” 段韶眉头微皱,对长恭道:“长恭,皇上昨日不过随口说说,你却当真独身潜入突厥大营,简直是少年意气,若是你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北齐之祸?” “西山一草一木我皆了然于心,若无十足把握,我不会鲁莽行事!”他的笑容顽劣随意,却透出一股自信,道:“皇叔倒是说过,若我当真烧了突厥军中粮草,定有赏赐,只是不知他会赏我什么!?” “小小年纪,偏偏弄得自己如守财奴一般!”看来,段韶与长恭私交甚好,此时,他卸下往日严峻,取笑长恭道:“人人都知兰陵王府之中,古玩画轴、金皿玉器、稀世奇珍,不计其数!我猜,此次,皇上定不会再赐你金银财宝!” “哦?”长恭奇道:“那依段大人之见?” “皇上定会赏赐数名美女至你兰陵王府,以补你府中之缺呀!”说罢,段韶已捋须大笑起来。 闻得此言,长恭不慌不忙,反而促狭笑道:“若真如此,我就对九叔说,臣不要皇上赏赐,只是听闻段韶大人府中有悍妻,段大人因惧内而不敢再娶,平生以为憾事,若皇上果真体恤臣子,莫若赐美女至段大人府为佳!” 段韶万未料到长恭会有如此一说,一时语塞,左右将士亦窃笑不已。段韶以手指长恭,恼也不是,骂亦不是,终于无奈笑道:“你这小王爷,就如段虎一般,最没个正形!” 长恭嘻笑道:“闲话不扯,大人,木兰箭术不错,我愿代他向大人讨个赏!” 段韶笑望着我:“木兰何止箭术不错,兵书亦熟读,当日若非我存了私心,将他留在段虎身边督促那小子,只怕早将他调至并州来了。”他沉吟片刻,道:“就封木兰为翊麾校尉吧!” 翊麾校尉,翎,我怔然,长恭轻推我,道:“还不多谢段大人!” 我忙拜谢道:“多谢段大人,多谢王爷!” 首发 第221章:铁马冰河入梦来 5 ` 一支长箭,让高湛大惊失色,他身侧众带戈侍卫迅速戒备,纷纷将皇帝高湛围拥其中。 一将小跑上前,拨出门柱之箭交与长恭。长恭展信一读,唇边泛现一丝浅笑,道:“原来是突厥燕都王下的战书,他要约我于城外,单独与之一战。” 燕都,我心中一凛。 天空中,飘飘洒洒,飞舞细碎的雪花。他回首对从人道:“取我面具来!” “长恭!”段韶想要劝阻。长恭手握长戟,笑颜宛若梨花,眸中光芒璀璨,道:“段大人莫非不信我能赢他?不如,我们再赌上一赌?”凤眸微眯,唇角笑意轻轻扬起,那绝世容姿,明媚,不可方物,笑道:“上次你可是连输了三个月的俸禄给我呀?” 段韶无奈道:“小王爷一切小心!” 面具送到,那美貌男子,伸手接过面具,唇边凝了一丝冷意,面具戴上,只余双眸亮如点漆,这白袍银铠的小将,握着长戟,伫立于漫天飞雪之中。城上的风,呼啸飞旋,吹动他的白衣战袍,仿若战神从天而降一般。 一声响亮的长哨,一匹火红的烈马,迅如疾风,从马道奔上城楼,将士纷纷闪避。马,停在长恭身侧,他翻身上马,却勒马回首,对人群之中的皇帝笑道:“九叔,待长恭战胜归来,再一并向你讨赏!”笑声爽朗,说时,已策马扬鞭,飞奔下城楼去。 城门打开了,一骑火红,飞奔而去,在北周驻营与晋阳城之间,燕都只身一人,勒马立于雪原之中,他手提长槊,一袭铁甲黑袍,黑色的长发,束于脑后,随风轻舞,凛凛生威。 我的心,悬于一线。 众将士尽皆拥于垛口,想要观看他们心目中的战神,要如何战胜突厥第一勇士燕都。我在人堆里,被挤得东倒西歪,差点被挤成肉饼,终于抵挡不住,被挤出水泄不通的人墙外,眼前一排排密集的后脑勺,将我的视线完全阻挡,急得我只能不停的跳脚,然而,哪里看得到!! “赢了吗?”我与一些同样被挤出去的士兵,不停的问挤在前面的人,可是没人理睬。 有人问:“输了吗?”结果,被群殴! 当人群中传来欢呼声,我的心,于是落下;当人群中传来惊叹声,我的心,再次悬起。 一次次,欢呼与惊叹循环,我双手握于胸前,默默祈祷,忐忑不安,几乎怀疑心脏会不堪负荷之时,终于,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赢了,赢了,王爷赢了!” 一时之间,城楼之上,数万军士,齐声振臂高呼:“兰陵王,兰陵王!”我的心,终于完全落下,亦随众人高举右臂,却只是心中呢喃轻语:“兰陵王,兰陵王。” 这时,一个身影,停在我身侧,我无意一瞧,大惊失色,居然是皇帝高湛。 “原以为纤洁如长恭,已将男子之美美至极点,想不到,军中还有如此美貌男子。”他缓步轻行,凑至我身边,将我上下打量,道:“甚至,还美过了长恭!” 我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厌恶,唯有极力压抑,忙低头道:“回皇上,小人不过是一无名小卒,不敢与骁勇善战的兰陵王相提并论!” “骁勇善战!”高湛望向城外,轻声自语:“的确是骁勇!”声音里,仿佛有一丝刺骨冷意。风,呼啸在我耳边,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城外,金鼓齐鸣,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再次起。“皇上,敌军来袭,城楼诸将士将要迎敌,城楼处极其危险,还请皇上返还晋阳宫中。”段韶在高湛身后俯首请求。高湛望了我一眼,唇角泛起一丝玩味,让我全身泛起不自在,慌忙将头更加埋低。 他转身对段韶道:“段大人,朕可将晋阳城都给你与长恭了!还望莫辜负了朕之所望!” “微臣遵旨。” 于是,高湛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 城外,敌军再次兵列成阵,北周与突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战。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23章:铁马冰河入梦来 7 ` 我们急步奔上城楼,果然见到地上躺了许多被巨石砸伤的兵士,他们一个个鲜血直流、痛得哀号呻吟,其余兵士,则尽皆伏地,举坚盾护头以求自保。而巨大的石头,仍在源源不断的从城下飞上城头。 我与长恭闪身避过一石,躲至垛墙边,我们小心的将头探出雉堞,只见城下,周军兵列成阵,阵前,整齐排了一排攻车,可装巨石,触动机关,石头即可飞上高高城墙落入城楼,砸伤兵士。 长恭低声道:“这种车叫发石车,三国时刘晔所制。想不到北周居然也掌握了制法。” 发石车所向处,无物不摧,所向披靡。段韶一声令下,一排排弓弩手拈弓搭箭,箭下如雨,然而,发石车操纵的兵士皆身披重甲,且以盾做为掩护,箭亦不能奈何,一时之间,眼见着,被巨石砸伤的兵士越来越多,刺史段韶焦虑不已。 风,越来越大,墙头上伫立的众人,衣袍皆被风吹得鼓起,呼呼乱舞。 我脑中灵光一闪,对长恭道:“王爷,木兰想到一个法子,可以抑制发石车。” “哦!”他回首望我,道:“你快说!” “我们可以缝布为缦,迎风张设,石头打在布上,犹如一记绵拳,再无威力,这是太极中‘四两拨千金’的原理,” “四两拨千金?”长恭显然未听过这种说法,他略一思索,双眸璨灿,一掌拍在我肩头,笑道:“好方法!木兰,你真聪明!” 我脸微红,道:“王爷先别忙着夸属下,还是先去城中取来布缦要紧!” 布,很快被快马取来了,晋阳宫中原本就有长幅宫幔,连缝制都省了,布缦设在墙头,北齐的发石车,顿时失去了威力,弹飞的巨石,被长长布缦所阻,重又重重的落回大地。 然而,墙头上,众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北周人却又找来了一根根长竹杆,他们以杆顶绑了松油,松油点火探上城墙,冬日呼啸的风,为火推波助澜,眨眼间,几面布缦便已着火燃烧。 “找铁钩。”我呼喊道:“用铁勾勾去杆上松油!” 我的一声高呼,众人尽皆醒悟,于是,长长铁丝的被迅速取来,将一端弯结成勾,伸出垛口,向那一根根竹杆上的松油钩去,松油尽落,竹杆,便成了光杆司令。 漫天的飞雪中,布缦重新张设,一幅幅五颜六色迎风张鼓,给灰暗的天空,白色的大地,添了一抹抹亮色。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25章:今宵剩把银釭照 2 ` 长恭两颊泛红,已经饮得微醺,道:“木兰,你躲来这儿,让我好找!” 他将酒斛递至我面前道:“今日,若不是想出的好计策,只怕轻易胜不了周军,你立大功了!不行,我也要敬你一杯才是!” 我见他脚步踉跄,忙扶住他,“王爷,你喝醉了!” 他轻靠着我,呵呵笑道:“我没醉!” 心中暗叹,据我的经验,饮酒之人,但凡说自己没醉的,十有**已经是醉了!我只得一边扶着他,一边嘀咕,“连主帅都醉成这样,要是人家打过来可咋办?” “你放心。”他笑了,在我耳畔低声道:“杨忠惯用计谋,深知虚者实之的道理。今夜,他见我们纵情欢娱,必然会心生怀疑。他疑心我们只是做做样子给他们瞧,而城中实际却设有埋伏。”一丝璨灿自眸中掠过,他低低笑道:“所以,“所以,杨忠今晚必定不敢出兵偷袭,我们只需开怀畅饮!” 我恍悟,道:“王爷,原来你真没醉呀!” “我当然没醉!”然而话音未落,他已微眯双眼,做出不胜酒力的样子。原来,在我身后,一员粗犷大将正醉步举斛向我们走来,此人声如洪钟,逮着长恭道:“小王爷,可让我逮着你啦!你咋能躲开了呢?不行,你一定得喝了这斛,你可别不给我令狐老儿面子!”长恭苦着脸趴在我肩头,连声作呕吐状,我心中不禁窃笑,只得替他掩饰道:“令狐将军,王爷真醉了,刚刚还吐了一地呢!” “这小王爷,在军中锻炼了这么些年,竟然还如此不胜酒力!”好在,这粗蛮的汉子倒也好骗,他最终放过长恭,醉步踉跄着往段韶那边继续敬酒去了。 “王爷!他已经走了!”我悄声道,提醒仍趴在我肩头的长恭,可以挪开他的脑袋了。 然而,他却依然紧倚在我肩头,纹丝不动,我轻推他肩,再次轻声提醒,“王爷,令狐将军已经走了。” 耳畔,有敬酒声、划拳声、大笑声。 他紧倚着我,靠在我肩头,在欢乐的人群中央。 只有雪花,安静的飘飞,是纯洁的白,细细碎碎,以夜幕为背景,飘飘然,漫天飞舞。 飞舞,若暮春飞花,拂了一身还满,又,乱人心扉。 他在我耳畔轻叹,低语:“木兰,你身上,有一种好熟悉的味道。” 手,怔然落在他肩头,时光凝滞。 轻易的,忆起昔日相识时的时光。 仿佛,是在更遥远的荏苒时光,亦有一场漫天飞舞的雪,浸透了千年的离伤。 梅魄突然炽热,灼痛了我的心房。 我的手捂在胸前,轻声低语,喊他的名字,“长恭。” *** 远远的,段韶大声问道:“木兰,小王爷怎么了?” 怔然醒悟,我替长恭答道:“他醉了!” “哦!” 段韶呵呵一笑,眸中笑意似乎一切了然于心,笑而吩咐左右道:“送小王爷回帐。”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27章:今宵剩把银釭照 4 ` 灯影闪烁,静夜无声。他轻声道:“木兰。” “嗯。” “方才,见你坐在灯下,我依稀想起一个人。”他的双眸如晨雾般迷濛,却自嘲的笑了:“你与她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不知王爷想起的,是什么人?”我轻声问。 “一个……”一声轻轻的叹息,微不可闻,“一个,藏在心底的人。” 我的心,微微一颤。他坐起身来,取过茶盅,一饮而尽,笑道:“木兰,你我虽是初识,却一见如故,以后你与段虎一样,私下无人之时,也叫我长恭,这样,就如我叫你木兰一般亲切。” “长恭。”低低沉吟,这个在心底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我不再推却,浅笑道:“王爷以诚相待,木兰恭敬不如从命,以后木兰就随赵大哥一般,也称呼你为长恭是了。” “正是。”他笑了,眸光璀璨流光,赞道:“你年纪虽小,性情却豪迈,倒颇似鲜卑人!!” 帐外,传来声声更鼓,已经子时了。长恭起身卸甲,看样子他是要安歇了。我忙抱拳告辞道:“王爷,天色已晚,请王爷早点安歇,木兰先告辞了。” “你又忘了,叫我,长恭。”他转首望我,笑颜澄明,卸甲后的他,褪去了沙场的风尘,抹去了白日的飒然,他,是如此纤美的男子。 他笑道:“木兰,太晚了,你就在我这儿歇息吧。” 我一惊,忙道:“不必了,木兰还是回去比较好!” “呵,昔日,我与段虎便时常同榻而眠,你又何必介意!”他行至我身边,凤眸微扬,笑道:“莫非,你怕我也好男风?你大可放心,我并无断袖之癖!”说罢,他已扯我一起至榻前。 我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不是的,长恭,我,我认床!”我结结巴巴道:“而且,我睡姿不雅,会半夜踢人!” “哈,是吗?段虎说我亦是如此,那么,今夜,倒看是你踢我下榻,还是我踢你下榻呢?”他笑道:“好了,不要再推辞,此时军中已经宵禁,你回去亦是麻烦!” 更鼓一声声从帐外传来,敲破宁静的夜,击乱紊乱的心。 说话时,他伸着懒腰,已慵然侧躺在榻,一双美丽妖娆的丹凤目,唇角一抹魅然浅笑,我心中不禁暗叹,唉,妖孽呀,如此倾城美色,偏偏长在一男子身上。 然而,长恭哪里知道我心所思?他拍拍榻侧空余处,笑道:“木兰,你睡这儿,今夜我与你抵足而眠!” 帐外,更鼓再次响起。我无奈的瞧着他,心中思忖,木兰呀木兰,你在洛阳时,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也是跟一群大男人同住一帐之中,那时,什么样的赤膊裸身男子没见过?此时又何必扭扭捏捏呢?要知道,现在你是木兰,不是郑翎。 这样一想,便也袒然了,吐舌笑道:“我夜里踢着你,可别恼?”说罢,我亦卸去衣甲,侧卧于榻的另一头。 然而,他身子一移,已翻过身来与我并头而卧。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29章: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 2 ` 我恼道:“长恭,军中盛传你容颜纤洁似女子,莫非你也是女子扮的?不如让木兰先来检查你吧!”说着,我已大笑着向他胸前袭去,他一把捉住我的手,俊美的容颜,染上淡淡红晕,薄怒道:“你也听那些人胡说?我至恨人家在背后议论我的模样!”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黠笑道,于是,他亦笑了,笑颜绝美,顾盼生妍。 “我们高家男儿尽皆仪容出众。” 长恭见我不屑以对,笑道:“当今皇上的天颜你亦见过,他是我九叔,他不美吗?”皇帝高湛,那人,美则美矣,却多了几份阴柔,骨子里散发的冷,可以冷彻心扉,这种美,我可不喜欢。 见我不答,长恭又继续道:“我父亲生前亦是俊美男子。”文襄帝高澄?听闻也是一个美姿容、善言笑的俊爽男子,且为人处事颇有手腕与魄力,然而性情暴燥,贪图美色,最终因色而亡,死在下人手中。 “那你长得似你父亲?”我好奇问道。 “不。”长恭笑颜渐渐黯淡,眉间,氤氲出淡淡哀伤,“我长得似我母亲。” “你母亲?” 他轻声道:“我母亲,在我幼时就去逝了。” “哦。”我无措的望着他眸中的忧伤,只恨自己词穷,说不出安慰人的话语。 “我幼时体弱多病,又没有母亲的庇佑,所以屡屡遭人轻视。父亲将我带在身侧,亲自教我学文习武,他希望我能成为一名文韬武略的将军。”他轻声叹息,“然而,当我付出较之别人多数倍的努力,却仍有太多的人,因为我的相貌,忽视了我的能力。” “长恭。”凝望着他的黯然,我亦不免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之叹。自己当初又何尝不是呢? 因为要改变自己的柔弱,将命运紧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在洛阳驻营的三年,我才会那么拼命的练习各种骑射技能。然而,当纤弱的身体变得强势起来后,虽然无人再敢当面轻视,却仍会因为容貌,受到过各种质疑,那种失落的心情,我又何尝没有过呢? 此时,长恭仰躺在枕上,发如墨玉,凌乱柔软,微张的衣领,露出颈间如雪肌肤,如此纤美的美男,谁能想得到,他会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兰陵王?他唇角扬起笑意,“最后,还是三哥教了我一个好法子,他让我以面具遮脸。从此后,我每上战场,就会戴上面具,只有在狰狞的面具下,敌手才会忽略我的样貌,并畏惧我手中的长戟!” 我侧身躺着,痴痴的凝望着他,戴面具的将军。 梦里,满天灿烂的霞光之中,那策马驰骋而来,脸上戴着面具的将军,是谁? 难道,我梦里的人是眼前之人,是他吗?兰陵王?高长恭? 他,就是我从前世至今,苦苦追寻的人吗? 帐外,雪,静静的飘飞,万籁俱静之中,除了我俩偶尔的细语呢喃。 渐渐的,困意袭来,我们,皆坠入黑甜一梦里。冬夜的寒意,让我不自禁的倦缩起身子,朦胧之际,潜意识的向温暖处靠拢,是暖和舒服的感觉。 梦里,仿佛回到春天里,在,阳光灿烂的日子。 呃,明月暂时还是蛮纯洁滴,没有大家想象的互摸现象发生……嘿嘿…… 岁月缓缓,时光悠悠,属于翎儿和长恭的日子,还长着呢…… 首发 第231章:我今为汝歌一曲 1 ` 雪,已经连续下了十余天了。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厚厚的大雪,将天地、山河、万物,变成白茫茫一片。瑞雪兆丰年,这个初春,一切,仿佛回到了亘古之初,举目所及皆是纯洁的颜色。 我站在晋阳的城墙上,冷得轻轻跺脚,双手冰凉,唯有捂在唇边不停呵气取暖,清冷的空气,冻得人鼻尖通红,说话时,呼吸皆呵成白雾,渺渺依依。城中尚且如此,城外那些冰雪中扎营的周军、突厥军,又将如何坚持呢? 从围城伊始,齐军主帅兰陵王就主张坚守不出,刺史段韶亦笑言道,这场雪,只怕再下十数天也停不了,晋阳城中粮草充实,我们在只需固守城防以逸待劳,而突周联军则在冰天雪地里忍冻挨饿,假以时日,孰胜孰败,一目了然。 所以这几天,齐人任凭周人、突厥人在城外叫嚣搦战,杨忠让兵士将高氏一族祖宗十八代几乎都问候了个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然而,城中之人一概置之不理,久之,杨忠亦无可奈何。 朔风凛凛,雪又开始下了,吹绵扯絮一般,在灰蒙蒙的天幕轻舞,落地。 晋阳城下,数千玄黑铁甲北周将士正纵马往来,马蹄凌乱,在城下扬起雪雾,这些人,从清晨骂到响午,仍未停口。不外乎是缩头乌龟,不敢出城,抑或高氏一族**无耻,堪比禽兽之类的。段韶依然让众将士以绵花塞耳,不准理会。 然而,城下有人开始叫嚣,“高长恭,你这胆小的鼠辈,有本事,你就出城来跟爷爷我真刀实枪的大战一回,也让你知道我陈留郡公杨整的厉害!!” 陈留郡公杨整,乃元帅杨忠之胞弟,这杨整今天一开口骂,句句直指长恭,他在城楼下纵马驰骋,大声辱骂道:“人人都说你兰陵王高长恭生得貌美,堪比绝代佳人,你倒是掀开面具让我们这帮大老爷们瞧瞧,你究竟是怎么个美法?若真过得了你爷爷我的法眼,我杨整或可以保荐你入我北周后宫,给我们的皇上当个妃子去,也好过你跟你们的皇帝叔叔,叔侄**呀!” 杨整每骂一句,他身边的将士便大笑着吆喝一声,我听得他越骂越不堪入耳,亦气得面红耳赤。暗自庆幸,好在,好在长恭今晨进宫面圣,不在这儿。否则,以他的洁净脾性,怎么能容人对自己如此辱骂?! 城下,数千北周军士挥戈摇臂,开始齐声呐喊: 天苍苍,野茫茫,北齐出了个兰陵王。 男儿生做女儿貌,青铜面具掩红妆。 叔叔禽兽乱朝纲,与侄同眠卧鸳鸯。 荒淫无耻度时日,未卜自身何时亡。 无数荒唐说不尽,高氏一族尽豺狼。 ……… 诗是明月胡谄的打油诗,用于战场阵前对骂,不讲究韵律,大家凑合着看吧…… 首发 第235章:遇刺 1 ` 出城首战告捷,城中众将欢呼声鹊起。一进入城中,只见龙凤日月旗幡招展,一队军马拥簇着皇帝高湛而来。众将皆迅速翻身下马,山呼万岁,纷纷跪倒在雪地之中。 黄罗销金伞盖之下,皇帝高湛亲下龙凤辇,笑呼:“长恭。”急步迎上前来,双手托肘将长恭扶起,又示意众人:“众爱卿平身。”众人谢恩起身,高湛笑意盈盈,道“诸爱卿入阵奋勇退敌,朕心甚慰,有长恭与诸位在此,朕可于晋阳安枕无忧!” 众人复又跪低,山呼:“臣等托万岁鸿福。” 长恭笑问:“九叔何时到的?” 高湛道:“朕听闻你又亲自出城迎敌,心中担心,于是急着乘辇出宫。”此时的高湛眸光关切,仿佛一位疼爱侄儿的长辈,唇边勾勒出一丝欣慰的笑,笑对长恭道:“朕要见到你安然无恙,才可安心。” 高湛身侧一名男子谄媚而笑,道:“是呀,兰陵王,适才皇上见你在城外杀敌,可一直为你悬心不已呀!”此人与高湛年纪相仿,肤色白晳,五官精致,勾鼻美目,一望即知是胡人男子。 听闻高湛身边有一胡人宠臣,名唤和士开,甚得高湛喜爱,其为人风流谄媚,以善玩‘握槊’得君王宠,高湛甚至允许他自由出入宫闱,君臣二人如胶似漆、日夜相守,竟无一刻分离。朝中上下,对此人议论纷纷。 现在看来,这说话之人,必是和士开无疑。 “长恭多谢九叔关心。”长恭径向皇帝谢恩,他似乎并不喜欢和士开,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和士开一脸笑意顿时僵在唇角。 由于好奇,我不免多瞄了几眼胡士开,偏偏他的眸光扫过之时,与我的目光对个正着。我慌然低头,他轻‘咦’一声,眸光灼灼,盯着我上下打量。高湛亦望了过来,他见到是我,眸光闪烁,唇边勾勒起一丝轻邪玩味之笑。 和士开于高湛耳畔笑而低语:“皇上,这位小将,颇似一个人。” “正是。”高湛道:“颇似太妃年轻的时候。” 我俯首不语,心中明白,他们嘴里所说的太妃,是柔然末代皇帝阿那瑰的幼女,齐主称之为蠕蠕公主,与嫁给西魏文帝元宝炬的柔然公主是亲姐妹,即是绛英公主的姨母。 据传,这位太妃倒也算得上是一位传奇女子。当时,柔然公主与齐国之间政治联姻,原本公主要嫁之人是高欢的长子高澄(即兰陵王高长恭之父),然而柔然皇帝却坚持要将女儿嫁给高欢,群臣亦力劝高欢自娶之,加上高欢皇后(现娄太后)甘愿让出后位,长子高澄也极力赞同并无异议,高欢也就在假意推却后欣然应承。 于是,柔然公主,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嫁给了年近五十的高欢。 “这是我麾下的翎麾校尉,他叫木兰。”转首望向我,长恭的双眸,柔似秋水,他伸手将我拉近身侧,满是笑意,微勾拇指,拭向我的脸颊,我不禁怔然。 痴望近在咫尺的明亮双眸,睫羽轻颤,动作轻柔,他笑道:“脸脏了。” 百度词条: 柔然,亦称蠕蠕、芮芮、茹茹、蝚蠕等等。北朝的碑志、杂曲中,往往泛称之为“匈奴”、“鬼方”、“凶奴”、“猃狁”、“北虏”、“北狄”等。“柔然”名号始于车鹿会之自称。而“蠕蠕”之名则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认为柔然智力低下,败多胜少,所以嘲讽他们是不会思考的虫子,所以下令,全**民对柔然侮辱性的改称“蠕蠕”。 首发 第237章:白衣男子谪仙人 1 ` “你还不赶快医治!”长恭吼道。 平日里,哪怕泰山崩于顶,亦能面不改色的兰陵王,此时,却变得举止失措,神情惊慌。 “回王爷,此毒毒性极烈,已随血液攻入心脉,下官担心待到解药调好之时,恐怕已经来不及施救了。” “不可能!”长恭气极,伸手想要替我拨去匕首。 “王爷,千万别拨。”那医官慌忙阻止,道:“若是拨出匕首,伤口血崩不止,木校尉只怕…”他语气一顿,无奈道:“只怕瞬间就会…”医官的话,到底没有说完整,然而长恭已然失去理智,他一把揪住医官衣衫,怒吼道:“你休再啰嗦,快去调制解药。” “长恭。”我的嘴角有鲜血涌出,“别怪医官。” 眼前,人影绰绰,意识渐渐朦胧。 “木兰,木兰,你别睡。”长恭立即放开医官,他坐于榻前,紧执我手,我睁开双眸,微抬手臂,想要抚摸他的脸颊,突然间,心里好害怕,怕自己真的会死去,从今以后,再与君别。“木兰。”他将脸贴近我的手,凤眸含泪,滚落时,湿了手心。 长恭,你可知,我是翎儿。 唇角的血,不受抑制,再次涌出,是黑色的毒血,触目惊心。 “木兰。”他惊呼,一滴清泪,坠落在我的手上。 终究,只是浅笑着,浅笑着凝望他,“长恭,能够再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别担心我。我,可以回家了!” “木兰,等你伤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家,我们一起去洛阳,去看望你大哥。” 我笑了,点头,又摇头,问:“你不是说过,以后,再不去洛阳了吗?” “我去!”那对美丽的凤眸,噙满了清泪,道:“木兰,我会去,我陪你一起去。” “嗯。”我笑了,渐渐阖上双目,声音虚弱,几不可闻:“你一定要去,我们一起去,我在洛阳,等着你。” “木兰,你别睡,你别睡,我求你。”长恭的声音已经哽咽,泪潸如雨。 有人掀帘冲入帐中,道:“王爷,帐外来了一名男子,他自称医者,说可以医治重伤之人。” “还不快请进来。” 朦胧中,仿佛看到一名白衣男子步履轻盈掀帘而入。 银发胜雪,面若桃花,行动时,衣袂随风,飘飘然有神仙之慨。 原是白雪皑皑的冬日,因他的到来,空气里,暗香浮动,芬芳着三月桃花的芬香。 呃,亲们,还记得他吧,谪仙人。嘻嘻,是时候让他出来现一现了…… 没有让亲们猜对,是不是恨我了?恨我,就拿票砸我吧,嘿嘿…… 首发 第239章:白衣男子谪仙人 3 ` 他倚坐在我身侧,“傻翎儿,我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终有一天,你会记起我。”他将脸颊轻贴着我的脸,忧伤的气息弥漫,呢喃道:“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着那一天。” “可是。” “不要徬徨,也不要犹豫。翎儿,你只需记住,忠于你自已的感情,千万不要背叛自己心之所思,意之所念。”他伸手,纤指勾绕着红线,从我的颈间滑出那枚梅魄,紫色的玉石,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绽放灼目流转的紫色光芒。他轻声叹息:“这样,你终会回来。” 我轻声问:“你来,是要来拿走梅魄吗?” “不。我不会拿走。”他凝望着我,将梅魄依然放回我颈内,道:“它,原本就属于你的。” “我觉得这枚梅魄仿佛已经溶入了我的血脉里,成为我身体的一部份。”我浅笑道:“如果你真的是来要回梅魄,我会舍不得。” “为什么,你不告诉长恭,你是翎儿?” “我想陪在他的身边,但不是以女儿家的柔弱去依赖他。在我心中,还有一个未了的誓言,我需以男儿一般的坚强去实现。经历那一次死亡,我不想再做一个弱女子!” “你还在恨宇文邕?”他直截了当的问。 我黯然沉默,或许,曾经有过的恨,随着时光的流逝,皆化做了痛,深埋心底,此时,因他一言,重新揭开伤口,却发现,仍是血淋淋的痛,“我恨他,我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 “翎儿,或许,一切并不尽如你所想。”他眸含悲悯,终究只是一声轻叹,“那么,你,爱上长恭了吗?” 我不禁怔忡,迷茫道:“长恭?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我只知道,从第一次见到长恭起,我就对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与他相识。” 他的唇角,笑容终于轻轻扬起,道:“很好!” “木兰。”帐外,传来长恭焦灼的声音。笑意浮现,他朗声道:“兰陵王,请进来吧。” 长恭立即掀帘进入帐中。他见我果然已安然无恙,眸露喜色,惊喜的俯首揖拜。谢道:“多谢先生!”“兰陵王无须多礼!”他走上前伸手扶住。 两位男子,一样是长身玉立,一样是凤眸含笑,一样有倾城之姿,一人乌发如墨,俊美秀颀,潇洒处显名将风流;一人银发胜雪,衣袂随风,飘飘然有出世之姿。 他交给长恭一个小巧的白瓷葫芦瓶,嘱咐道:“这药需要每天一换,敷在伤口处,十日后,伤口定会痊愈。”又望向我,道:“她,就托付与你了。” “多谢先生。”长恭颌首应承。 他轻笑扬起,“你们历尽劫难,才得今日相聚,需得好好珍惜。”言罢,他飘然出帐。 帐外,传来飘渺的歌声,在落雪的黄昏,渐行渐远。 来路迢迢兮 不可返 去路漫漫兮 不可行 美人归来兮 在云端 我思佳人兮 心忧伤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41章:不知木兰是女郎 2 ` 轻轻躺下,倚在他怀里,以从未有过的似水柔情,他似乎身子一僵,手臂微抬,却触痛了我的肩头的伤,我微微蹙眉,他侧身,问道:“碰到伤口了?” “嗯。”我点头。 “对不起。”他忙道歉。 我又摇头,抿嘴轻绽笑靥,他痴望着我,凤眸漆黑,深不见底,“喂。”我轻推他的肩,笑道:“发什么呆?”他于是醒悟,却避开我的眸光。我凑近他,问道:“怎么了?长恭。” “没事。”他的唇角,一丝熟悉的浅笑漾起,“伤口还疼吗?药换了吗?我帮你换药。” “不疼了,不疼了。”我立即摇头拒绝。 他明眸微眯,那般可爱,笑道,“客气什么,本王愿意为你效劳。” “不要。” “解衫。” “不要。” “快解。” “不要!” “喂,木兰,是需要我帮你解衫吗?”他凑近我,我立即退避三分,双手紧紧揪着衣领,他一愕,笑着调侃道:“木兰,你我同为男子,你这般拘谨干嘛?”说罢,竟然伸手要扯我的手,我慌道:“长恭,真的不要,我自己换药就好了。”他于是住手,疑惑的望着我,眸光渐渐移至我紧揪衣领的双手上。 他在怀疑了吗?“好吧。”我犹豫再三,声如蚊蚋,轻声道:“我自己解。” 轻褪衣衫,唯独露出受伤的左肩,却将其他地方,遮得严严实实的。他笑望着我,慵然调侃道:“你也未免太害羞了,你放心,我对男子可实在没兴趣。” 我双颊炽热,辩解道:“我只是怕冷罢了。” 连日慵睡,不事梳洗,长恭挽起一缕零乱的青丝,替我轻柔绾回冠簪。他在我耳畔轻笑,道:“肌肤白晳,胜似女子。”我脸一红,正要恼,却发现,他的脸,亦氤氲着淡淡绯红。 纱布一层层的解开,左肩,暴露在清冷的空气里。那人留下的药是极好的,伤口在渐渐愈合,已经长出了粉色的新肉,假以时日,疤痕也一定会随时间悄然淡去。长恭蘸了药膏,纤指轻柔,在我肩头流连,药是清凉的,脸却是炽热的,此时,我的脸一定也变成了绯红色吧? 经常,会偷眼瞧他,凤眸入鬓,鼻梁高挺,肌肤细致无瑕,红唇明润光泽,微翘的睫羽甚至比我的还长。这俊美的男子,无论是欢喜,还是恼怒,皆是美的一塌糊涂,每每痴望着他,心中就只剩无言的吶喊: 一个男人,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 “你怎么老盯着我瞧?”他笑望着我,眸光璨然,渐渐扬起魅惑的笑意,我慌忙移开双目,心中懊恼,怎么在他面前如此失态?刚才我的神情一定跟个花痴差不多吧?他的唇角,有抑制不住的浅笑,我脸一红,道:“你若不在瞧我,又焉知我在瞧你?” “你眸光如此灼灼,我想要无视也难呀。”他调侃而笑,我的脸,干脆红了个彻底。 “咦。”他的手,轻轻抚过我耳后,道:“这儿,怎么会有一朵梅花烙印?”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43章:不知木兰是女郎 4 ` 长恭离开之后,我百无聊赖躺了一会,却又了无睡意,于是干脆翻身而起,坐于案前看兵书。 案台上,一支残烛已熄,烛泪,一滴滴凝结在昨宵。书中的字,犹如排兵布阵一般,在眼前晃动,我却一个也读不进去,放下书,撑肘静静趴在案前,凝望着这支残烛,脑海里浮现的是长恭倾世的笑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独自低声沉吟着这首《越人歌》,一个人,痴痴傻傻的笑了。 提笔,在白纸上,写下四行娟秀小字,复又揉捏成团。心绪紊乱迷离,不知何时?那颗以为无爱的心,渐渐地,被他满满当当占据,陷入了无法遏止的迷惘里。 手,缓缓抚过左肩,颊飞红霞,那儿,长恭的手指曾经碰过,伤口,已经在愈合结痂,总有隐隐的痒。好几天没有抹身,虽然换了衣衫,然而浓郁的血腥味却总是不能散去。我蹙眉伸臂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愈加难以忍受,于是唤道:“石子,小石子。”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掀帘进来,精灵瘦弱,笑容可掬,道:“木校尉,有什么事?” “石子,可不可以帮我打点热水来?”我浅笑道:“呃,我想抹一下伤口。” “好啊,木校尉,你等着啊,我马上就来。”石子一口就答应了,一溜烟退了出去。 一大桶的热水很快就打来了,小石子亦退了出去。用手探了探水温,暖暖的水,温度适宜,我解了衣衫,军中条件简陋,只能用布沾水轻轻擦拭身子,用布将身体抹净,人亦变得神清气爽。抹干身子后,依然是用白色的长布,一圈圈,一圈圈将胸前紧紧束缚。这白色的束胸布,掩去了玲珑窈窕的身子,让一个少女变成了俊秀翩翩少年郎。 何日才能恢复女儿身呢?我轻声叹息,束上柔顺的乌发,拿出金创药,正打算替自己上药,帐外却传来了长声通传“皇上驾到。” 早有太监掀起帐帘,只见皇帝高湛着一袭宽袖狐皮大袖衫,纱帽常服,大袖翩翩,悠然进入帐中,紧随他身后的,依然是侍中和士开。我大惊,万没想到高湛会在此时突然出现,慌然抓起榻上的外衫披上,急步上前跪拜,“末将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高湛疾步行至我身侧,伸手扶肘,道:“爱卿免礼。”又将我上下打量,轻笑:“爱卿莫非刚沐浴毕?”我略退半步,恭敬垂首道:“回皇上,末将方才确实正在沐浴,不知皇上会来到,故仪容不整,犯下此大不敬之罪。” “爱卿言重了。朕正为探病而来,见爱卿精神颇佳,朕也就放心了。” “多谢皇上关心。” 高湛踱步行至我身侧,低声道,“爱卿虽衣衫不整,却频添了几份秀妍风姿。”我一愕,只见高湛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唇角噙了一抹邪肆的微笑,当他眸光移至我颈项处,深邃狭长的眼眸,流光转暗,深不可测。 我心情忐忑,不敢揣测他话语之中的意思?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45章:不知木兰是女郎 6 ` “皇上。”我大惊失色,一时顾不得礼仪,手,攫住了高湛的手腕,他凝望着我,浅灰色的双眸,掠过不可察觉的犀利光芒,落在我紧握的手上。 我慌忙松手,低首道:“皇上,末将的伤并无大碍,多谢皇上关心。” 他低低的笑了,闲闲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思,却道:“爱卿可愿随朕入宫?” “入宫?” “军中简陋,宫中有诸多太医,皆医术高明,爱卿莫若随朕一起入宫,在宫中好好疗伤。”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卿若愿意,和大人所拥有的荣宠,爱卿亦可有。” 他的唇边永远浮有一缕阴柔浅笑,意味深长。我心恍然。自高湛登基以来,侍中和士开以善谈琵琶,善玩握槊得皇帝宠,和士开每日随侍皇帝左右,言辞容止,极诸鄙亵,朝夕不离,以夜继昼,无复君臣之礼。朝中上下,宗亲权贵,私底下,无不对此议论纷纷。 龙阳之风,断袖之癖,古来有之。自魏晋以下,是真名士自风流。帝王名士,诗人墨客,崇尚男风更是日盛,故以,高湛有此喜好也不足为奇,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我退后三步,恭敬叩答道:“末将叩谢皇上恩典,请恕末将不敢享此荣宠。和士开大人善玩握槊,可悦君王,木兰一芥末小民,一无所长,唯知战场杀敌,报效君王。此番受皇命征战沙场,为我大齐保疆卫土,但求马革裹尸,血染沙场,木兰一片衷心,此等小伤又算得什么?”我顿了一顿,“且,将士入宫,亦与礼制不合,末将怎能让皇上因怜臣之伤,而遭人诟病,末将请皇上怜恤臣之苦心,亦请皇上收回成命。” 此时,大战在即,高湛纵然再淫逸之心,听了我这番话,亦不能再勉强,他沉默半响,悠悠然开口道:“爱卿忠君报国,朕心甚慰。” 这时,帐外,传来传来嘈杂之声,和士开阻拦道,“兰陵王,皇上在里面。”然而,帐帘已经掀起,“九叔。”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长恭大步进入帐中,他似乎刚从城门处回来,一袭明光铠甲未卸,乌发衣甲皆落满了雪珠子,他将手中长戟交给从人,示意其退下,箭步向前行君臣跪拜礼后,笑道:“九叔怎么来了?” “长恭,怎么如此鲁莽?朕,不过是来探望木爱卿罢了。”高湛眸现冷冽,面呈不悦。 “有劳九叔费心了,前日替木兰疗伤的医者,临走时,留下了上好的金创药,木兰只需每日换药,十日之内伤口便可痊愈。”长恭唇角扬起,他笑凝着我,声音清越执着,道:“请九叔放心,木兰与我情同手足,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哦!原来如此。”高湛望望长恭,又望望我,唇角凝了一丝冷冷笑意,慢条斯里道:“那好罢,长恭,木兰是有功之臣,你可得派人好好照顾着他。” 长恭道:“臣遵旨。” “木爱卿,你好好养伤。”高湛转首望我,唇角含笑,以手覆在我手上,以示亲昵,轻声道:“朕,改日再来探你。” 我不动声色的抽出手,道:“臣,谢主隆恩。”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47章:心悦君兮君不知 1 ` “驾。” 马蹄声,踏破了宁静的清晨。 我纵马疾驰,踏着积雪的街道,从南门去往北门。经过六七天的休养,我的伤,已经渐渐好了,每日里,依然顶风冒雪,随军巡视镇守晋阳各门。 这天,一大早,就收到长恭派人前来,说让我速回军帐,有故人来了。 “长恭。”我一声欢呼,迫不及待的揭帘进帐,案前,一个熟悉的背影。 果然是段虎,“段大哥!”好久没见到段虎,我惊喜得远远就张开了双臂,飞奔过去与他紧紧拥在一起,段虎抱着我连转数圈,开心的叫着:“木兰,老子想死你啦!” “段大哥,我也好想你。”我大笑着,轻捶他的肩膀,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嘿,你小子还好说,在永桥玩失踪,可算没把老子吓死。” “我给大哥赔罪,今儿,我们一起喝酒。” “好!”段虎爽朗大笑,道:“咱们去长恭府上喝个痛快。” “长恭,去喝酒,好吗?”自我进帐,长恭就一直安静的立于一侧,我好奇的望去。却发现他的手中握有一张皱褶的白纸,“你在看什么?” 却发现,那张纸,是我写满了《越人歌》的纸。我一把将纸夺了过来,双颊红霞飞起,道:“这是我在练习书法,随手涂鸦罢了。”段虎探头来问,“什么书法?”“没。”我忙将纸藏在身后并悄悄揉碎成团,嗔怪道:“你们怎么乱翻我东西。” 段虎大呼冤枉,“我可没翻,是长恭无聊,坐在你案前翻出的纸。我还没瞧见是什么呢,他就藏起来了。” 我偷眼望了一眼长恭,却见他笑望着我,我的脸,不禁又红了。 他却笑道:“走,我们喝酒去!” 原来,段虎奉斛律光之命从平阳来,并带来了斛律将军交于段韶大人的书信。久未见面的朋友来了,私下里接风洗尘肯定是免不了的,当晚,我们仨人聚在兰陵王府中,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三人皆有醉意,段虎问我道:“木兰,听长恭说你如今上阵时,也想弄个面具戴上,让两个兰陵王同时出现在战场上,把北周那些个兔崽子们吓得一个个人仰马翻,是不是?” 我笑道:“正是,段大哥,你说这主意好不好?” 亲们,推荐,评论,收藏,一个也不要漏掉哦…… 首发 第249章:心悦君兮君不知 3 ` 一声雷吼,“停止。” 段虎一身酒气,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他将手横在我与长恭之间,又一把将我扯至怀里,对长恭道:“木兰是我的,长恭,你不可以喜欢他,也不可以抢走他。” 我哭笑不得的将段虎推开。再望长恭时,他已经满斟了一斛酒,举斛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喝!”说时,一饮而尽。 段虎开心得大笑起来,拍掌道:“长恭喝酒难得如此爽快,木兰,我们可不要落后于他啊。”说罢,他干脆拿起酒坛开始往嘴里送。 酒,冷冽无比,喝入腹中,却如火烧,我的颊边有盈盈浅笑,一碗又一碗,将酒送至嘴边,我感觉到他视线的胶着,他在凝望着我,也知道他和段虎一样,正拿着酒坛猛灌酒。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都喝得东倒西弯,段虎更是干脆趴倒在地,长恭摇晃着,笑嘻嘻的用脚去踢他,嘴里笑着:“段虎,你也太不中用了,才喝这么点你就趴下了。”我一边笑,一边想去扶段虎起来,奈何头重脚轻,一个不稳,我也趴倒在一旁的小几上。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抱我,然而,他脚步踉跄没走几步,亦摔倒了,摔得我好痛,我睁开眼,发现抱着我的人是长恭,此时,他正跌倒在我的身侧。 “长恭!”我伸手去推他。他撑起身子,星眸微饧,香腮带赤,绝美的容颜若三月桃花,桃花,凋零在寂寞的山谷,那身着白衣的男子,有着忧郁的气质,洁净飘逸若谪仙之人,我醉眼迷朦,望着眼前长恭那美丽的容颜,愈靠愈近,不觉痴痴然,已经神魂颠倒。 他轻捧着我的脸,吻,轻柔的落在我的唇上。 辗转缠绵,渐至灼热,仿佛,含了千年的情殇,此际,尽皆绻缱在唇齿之间。 “喝酒!” 酒,让人意乱情迷,时间,仿佛停止,直到段虎睡梦中的一声大吼,惊醒了我们禁忌的迷梦。 “木兰!” 长恭星眸微张,恍然醒悟,他一把将我推开,鼻翕急促,眸中有未退的激情迷离,一丝羞惭一闪而过。 上架了,希望亲们仍一如既往的支持明月…… 首发 第251章:金弋铁马戍并州 2 ` “木兰。” 长恭勒马而立,远远的将一幅面具扔给我,我扬手接住,展颜微笑,他眸中亦有璨灿流光,那晚,我曾经请求过他,若是我随他出城迎战,他会送我一幅面具,这样,我也能遮掩容颜,震摄敌军。他,果然还记得。 战鼓齐擂,吊桥拉起,晋阳城中数万重甲齐兵倾城而出,明晃晃的铠甲在雪光折射下刺人双目,高声激昂的呐喊声振动颤抖的苍茫大地。齐军将士人人勇健,个个英雄,北周突厥联军甚至来不及排兵布阵,北齐军士已经在兰陵王的带领下,铺霜涌雪般,直冲入敌方乱阵之中。 突厥人,北周人,兵败,如山倒。 又是一场惨烈的战争,在乱军中,剑,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只听得耳边鼓点急促,人喧马嘶,血染红众人的征袍,大地在流血,苍天在哭泣,还有我的心,亦在颤抖。 在齐军锐不可挡的攻势下,木杆可汗不敢恋战,率突厥大军仓皇逃上西山。只剩下北周人在元帅杨忠的带领下苦苦支撑。 我奉命与数千名齐军冲击周军右阵,一路所向披靡,很快便已接近了北周中军,远远的,北周门旗迎风乱舞,旗下一将挺弋而立,正是北路元帅杨忠。 “弓箭手掩护!”我侧身道。 所有弓手皆会意点头,翻手取出肩头硬弓,拈弓搭箭,箭如疾雨,射向杨忠。 “保护元帅!”杨忠麾下将士严整有序,纷纷排列成阵,手举盾牌遮掩,一支支箭,纷纷坠落在雪地。紧接着,杨忠一声令下,万箭千弩齐发。顶着骤雨一般的急箭,我们已经飞身冲至阵前,我挺剑而出,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直指向元帅杨忠。 一把大刀斜刺里伸出,一员小将纵身跃出,弯刀将我的剑轻易拨至一侧。狮盔兽带,玄黑战甲,容颜清雅,眸光坚韧,唇角一丝冷冷笑意:“兰陵王,北周齐炀王有礼了!” 再一次,见到了他,齐王,宇文宪! 说时,他的刀已经砍来,我连退数步,刀剑双碰,虎口震痛,他与我,近在咫尺,三年未见,这少年,已经变成英气迫人的男子。俊逸的脸,依稀可见他大哥的儒雅,飞扬的眉目,却似足了他的四哥。 我抽剑便走,一时之间竟心乱如麻!近处,恰好有一匹突厥战马蹄陷深雪,我飞身跃上马背,狠狠扬鞭,“驾!”那马儿一跃而起,在雪地里奔走。 在我身后,宇文宪亦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纵辔朝我紧紧追来。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53章:冲冠一怒为蓝颜 1 ` 剑,舞起雪花,纷飞的白雪若春日梨花,瓣瓣飘落,身姿,却如花中蝴蝶,翩跹灵动。燕都手执长槊,绿眸里迸出冷冽的寒光。然而,在我的急攻之下,他并不主动进攻,却总能护得全身周全,上上下下竟毫无一丝破绽。 轻易的,他跳出剑环之外,数十名突厥兵峰拥而上,将我层层围住。燕都冷凝着我,扬手令下,“不许放冷箭,更不许伤了他,本王要毫发无损,活捉此人!” “遵命!” 手中的长剑,不知砍倒了多少人? 血,鲜红,染透了征袍。 身疲,力遏。 八条长钩,从四面八方来,紧紧的,咬在了我护甲绦上。我举剑欲砍断长绳,剑,却被一条长鞭卷走。握钩的八个人摆成圆阵,来回奔走,不过眨眼的功夫,八条粗绳已将我绑得牢牢实实。 燕都走近我,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微眯的瞳眸,有野兽捕食的光芒,他的手上,握着一条金灿灿的镣铐。 “木兰!” 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长恭!”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大声回应道:“长恭,我在这里!” 高长恭手握长戟,率领他的五百先锋军,来往冲突于千阵万人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长戟舞动之时,令人眼花瞭乱,狰狞的面具,使人望而生畏。 “又是一个戴面具的!” 原以为已经捉住了兰陵王,却没想到又出来一个兰陵王。这群突厥人目含惊颤,不敢上前迎战。那道银色身影快如疾电,向我而来,身姿飘逸,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 “高长恭!”燕都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放了他!”清朗的声音扬起,说话间,那道银色的身影已近至我们身前。 “你的心上人救你来了!”燕都在我耳畔轻语,绿眸含笑,透着幽幽寒意,他将我紧揽入怀,以槊尖抵在我颈间,凝望着长恭,道:“兰陵王,你说,她是你的新宠?”他的笑容骤然变冷,话语里浸着丝丝寒意,道:“本王不在乎!本王,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 “强扭的瓜不甜!燕都王,你这又何必?”长恭望着燕都紧箍在我腰间的手,凤眸微凝,扬起一丝怒意。 “只要是本王看中的,本王就不会放手!”燕都一把揽紧我的腰,将我抱上马背,笑容肆意而狂妄,道:“兰陵王,有本事,你就来抢吧!” 咔咔,今天爆发了,六更……嘿嘿,仅此一天,爆到顶…… 首发 第255章:冲冠一怒为蓝颜 3 ` “龙阳之兴?”燕都大刀一滞,他是突厥人,对于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总会有诸多不明,故对长恭的话,疑惑不解。 “燕都王若是寂寞无法排遣,我齐国非常乐意赠燕都王予绝色佳人!”长恭继续道。 这回,燕都听明白了,他收刀大笑,仿佛示威一般,一手粗蛮的掌上我的颈,不理会我的挣扎,吻,粗蛮的印在我的唇角。 “本王只喜欢她!兰陵王可愿相赠?” “燕都!” 面具后的狭长凤眸,迅速燃起熊熊怒火,长戟快如疾电,夹着呼啸的风,往燕都当头刺来。 长恭的方天戟来无影,去无踪,轻灵迅疾,暗藏杀机;燕都的九环刀悍而猛,刀势如排山倒海,让人不及喘息。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两人已在马上战了数个回合。 乘着燕都与长恭厮杀纠缠,无暇兼顾之际,我侧身一翻,终于挣脱了燕都的钳制,重重的滚下马背。 “木兰!” 长恭一声惊呼,扯辔勒马,虚晃一戟,避开了燕都的纠缠,拍马回身向我奔来。我落在厚厚的积雪里,滚了几滚,一个鹞子翻身站起,居然毫发无损。 “长恭,替我割断绳子!” “好!”答应之时,他已奔近,手起戟落,粗绳断裂落地,我身上的束缚尽解。 “木兰!”他伸手向我。 额间,一缕凌乱的发,风,旋舞,如墨的发丝扬起,他向我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腕,顺着那力道,我跃上马背,落入他怀里,瞬时间,我们的身躯紧密无间的靠在了一起。 一身的白雪,在风中簌簌飘落,他用披风将我裹在怀里。 狰狞的面具后,是熟悉的乌黑瞳仁,睫羽轻颤,他凝望着我,那水漾的眸子,有些许迷离。 一切,发生在短暂瞬间。 在我摔下马背之处,距突厥大营仅五百米的距离。 然而,当燕都纵马来追,当大批突厥步兵涌出西山前寨,我与长恭已经向晋阳奔去。 焰风,踏着厚厚积雪,仍然迅疾如飞,将那群突厥人远远甩至身后。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57章:为伊消得人憔悴 2 ` 晋阳城外,北周东征北路元帅杨忠终于退兵,而突厥木杆可汗亦率残兵败将撤回塞外。 晋阳解围的消息很快传至平阳,斛律光写信给南路元帅达奚武,讥讽道:“鸿鹄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即鸿鹄已飞翔在蓝天,张网的人却仍死守于沼泽。达奚武接信之后,很快撤回大军,平阳之围亦解。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正月,周突联军征齐之战,彻底宣告失败。虽然,雪花,还在漫天飞舞,但是,春,已经不远了。 然而,我的心,却仍留在寒冬。 兵退十日后,二月初二,皇帝高湛在邺城太极殿召见数百有功之臣。刺史段韶大人上报的功劳薄,我,亦在列。 一级级珉石砌成的长阶,一直延升到巍峨的宫殿,他在人群之首,与段韶携手笑谈,白纻青衫如雪色,卸去铠甲后,他是如此俊雅的男子,唇角轻轻扬起笑意,姿容绝世出尘。眸光流转,仿佛正望我所在的方向,却只是轻轻掠过,恍若无睹。 心头一阵苦涩,自从那日之后,他,就一直对我避之千里。段虎在我身侧,低声问道:“你跟长恭怎么了?吵架啦?” “没。” “还说没?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俩这次来邺都的路上,相互形如路人。这些天,那家伙就似你这般,整天没精打采阴阳怪气的样子。老子看得很窝火!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虎越说越大声,我一把捂住他的嘴,道:“段大哥,圣驾就要到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这可太极殿,不是军中大帐。” 段虎唔唔两声,我以眼神询问,他连连点头,我这才松手,他也噤了声。 远远的,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行来,鬓如刀削,双目瞻瞻,高长恭迎上前去,叫他“斛律叔叔。” 这就是斛律光,战场上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北齐大将军,17岁时就随父征战大显神勇,射倒并生擒宇文泰的长史莫孝晖,从此扬名征场,自结发从军就未尝败北。然而,此时的斛律光,看起来和蔼而又可亲,他似乎与长恭感情甚深,望着长恭时,眸光柔和,写满了疼爱怜惜。 “皇上驾到。” 众人山呼“万岁。”皇帝高湛行入大殿内,抬手道:“众爱卿免礼。”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高湛一袭上玄下朱章纹宽袖冕服,大袖翩翩,两耳各坠两颗绿玉允耳,晶莹剔透,衬得他肌肤更是透明的白晳。笑道:“众卿家,北周突厥兵退,我大齐大获全胜,今夜,朕将在昭阳殿摆酒设宴,为众卿家把酒庆功,众卿家需得各自随意,开怀畅饮,不醉无归。” 众人再次山呼万岁,齐声道谢。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响起,一一细数诸将之功。 宽广的殿宇,门窗金银饰,椽斗沉香木,燃巨烛,燎沉檀,香气四溢。一根根立柱,雕饰繁复,眼花缭乱,说不尽的奢华。然而,那清俊的身姿,却被立柱所遮,我,看不到,他的身影。 心头,涌上说不出的失意。 “翎麾校尉木兰,智勇双全,破敌攻势,奋不顾身,御前救驾,封翎麾将军,赏黄金千两。” “集中县侯尉兴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仍不免微微一怔,眸光微抬,却发现高湛双眸灼灼,正凝望着我,四目相交之时,他的唇角扬起一丝阴柔浅笑,意味深长,摄人心魄。 我心中一惊,迅速俯首,一丝不安,渐渐弥漫。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59章:为伊消得人憔悴 4 ` 太级殿往后,过朱华门,可见含光、凉风两殿依傍东西,正中便是昭阳殿。 七十二根立柱,一根根图写禽兽,画彩仙灵。沿着长长的回廊,一路行去,只见庭院之中,植满了各种香草奇花。层楼巍峨,琳宫合抱,翘角飞檐,一只只金凤展翅,每一只凤嘴里,皆衔有一枚金铃,每每轻风拂过之时,一枚枚金铃,铃声轻脆。 在昭阳殿后,穿永巷,经五楼门,即是后宫掖庭所在。 据传,高湛为讨他最宠爱的妃子欢心,在圣寿宫,修了一座玳瑁楼,以金银装饰,合汉武帝“金屋藏娇”之典故,楼的四面殿顶飞檐,悬金铃万枚,微风拂过之时,方圆十里可闻其声。 可惜,住在金屋里的女子,圣眷恩浓之时,又怎会想到,他日,倾城佳人亦会面如黄花,面临秋扇待捐的命运呢? 众人沿长廊款款而行,一路,是看不尽的皇宛风光,然而,我的眸中却只有怅惘。 “木兰,走。”段虎看着我失意的模样,终于再也忍不住,拉着我的胳膊大步向前走去。 “段大哥。”我讶然。 “我们去追上长恭。”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快步越过一些缓步而行的官员。长恭就在前方不远处,与斛律光、段韶两位大人同行,听到段虎的呼唤,他驻足转身,眸光,落在我的身上。段虎将我推至他面前,道:“木兰有话要对你说。” 段韶大人眉头微蹙,斥责他的这个弟弟,道:“段虎,皇宫内你也如此乍乍呼呼,成何体统?” “老哥,斛律将军,你俩且随我先行一步吧,让长恭与木兰在后面说说话。”段虎嘻皮笑脸,一手扯一个,将段韶与斛律光尽皆拉走。 身畔,官员们鱼贯而行,从我们身边经过,最后,长廊上,只剩下我,与他。 我站在他身前,轻声问:“长恭,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不理我?” 他默然伫立,终只是轻声道:“没有,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燕都之事?还是,更久之前,那晚醉酒之事?” “木兰,对不起。”他侧身不再望我,俊美的侧脸,氤氲淡淡红晕,道:“那晚,我喝醉了,将你当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我一怔,手足冰冷,仿佛霎时失了温度,眸含水光,我深深呼吸,终是清冷笑了,道:“用不着说对不起,因为,我亦只是将你当成了另一个人!” 他一抬凤眸,眸中一缕受伤一闪而过。 是的,那晚,我仿佛又回到桃花谷,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白衣男子,但是,虽然我莫名想到了那桃花谷中的谪仙人,我的心却深深明白,我心中之人是你,只有你,高长恭。 然而,你的话,伤了我,我的倔强,只能将这份心思,深藏心底。 “那极好!” 他轻声道:“木兰,我,我并不好男风,而且,我有喜欢的女人!” 不愿再听,不想再听,心,仿佛被利刃割过,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我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语,唇边绽放笑颜:“王爷放心,木兰明白,王爷只是当我是兄弟,木兰亦然。那晚之事,木兰决不至于误会王爷!”心,涌上难以言说的酸涩,从他身边,匆匆擦肩而过,一切,仿佛都结束了。 为何,眸里却盈了泪光?仿佛含了一枚苦果在心间,黄连一般的苦,顺着五脏六腑,慢慢慢慢漫延。终于,一滴泪,顺着颊,静静坠落。 有苦才有甘甜,亲们别心急哦。来过的亲亲们,推荐的留下…… 首发 第261章:借酒消愁愁更愁 2 ` 我的手,被长恭紧紧握着,沿着长廊,他一路疾走,不理会我的挣扎。二月的夜晚,空气仍然清冷,寒意扑面而来,酒,似乎醒了不少。 远处,传来清脆的金铃声,叮零、叮零,响彻夜空。 行至太极殿,可见一百二十根雕龙圆柱,根根隐于夜色之中。我试图挣脱长恭的手,他却紧紧捉着不放。“高长恭,放开我。”我直呼其名讳,以手攀着一根立柱,不愿再前行。他终于止步,放开了我的手。 “以后,不要在众人面前喝那么多酒!”他伫立前方,背向着我,声音,冷若冰霜。 “呵,今夜皇上盛宴,木兰不过是多喝了几杯,皇上且不说什么,王爷您这也要管吗?” “你!”他倏然转身,眸光滚烫噬人,“喝醉很好玩吗?还是,你一向就喜欢以醉态媚人?” 生生逼回眸中将要涌出的水光,声音已经颤抖:“是,我喜欢喝醉,我喜欢以醉态媚人,今夜,我故意喝醉,只为勾引皇上……”话语未落,我已经落入他怀里。 “够了,不要再说!” 他的声音暗哑,胸膛起伏,似在拼命压抑,相互依偎的身躯,隐在立柱的阴影里,鼻间萦绕,气息纠缠,“放开我。”我无力的抗议。“木兰,你在折磨我!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凄迷而绝望,一语罢,吻,已经狠狠的落下。 我的脑海,顿时一遍空白,意识,渐渐飞离了身体,整个人,仿佛飘飘然于天际。 远处传来夜巡侍卫的脚步声,他却恍若未闻,双手轻轻一带,身体旋转,已将我抵在立柱之间,吻,灼热的印在颊畔、颈间,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癫狂,将我整个人吞噬。我将手抵在他胸前,身子轻轻地颤抖,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手,终于不可自制的抬起,攀在他颈间,细密缠绵的吻,倏然变成了狂风暴雨。 而我,沉沦在他灼热的吻里,早已忘了,今夕是何夕? 首发 第263章:天涯望断故人来 1 ` 从清晨始,我牵马立于城门前,望着邺城笔直的街道,从春寒料峭的静寂中醒来,渐至车水马龙的喧嚣。太阳,从东方升起,至缓缓西落,不过,是短短的瞬间,又仿佛,是望眼欲穿的千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你若是我梦中的良人,为何,却迟迟不来? “木兰。” 黄昏时分,却见段虎策马而来。 他翻身下马,心疼的扶着我摇摇欲坠的身子,道:“傻子,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因站立原地的时间过久,双腿僵硬得仿佛不属于自己,“段大哥,怎么是你?”我轻声问:“长恭怎么还没来?他答应过我,要与我一起回洛阳。” “是长恭让我来转告你,他需回并州,暂时不能去洛阳。”段虎面露难色,道:“木兰,要不,咱先回去歇着,明天再起程?大哥明儿陪你一起回洛阳去。” “不,我要去找他。”我欲踩蹬翻身上马,却小腿一软,几乎摔下马背。段虎一把扶住我,眸光焦灼,吼道:“木兰,长恭他根本不想去洛阳,四年前,他因为一个女子,差点死在洛阳,他发誓不会再去洛阳,你这又何苦?” 我坐于马上,轻声道:“大哥,你不明白的。他曾经答应过我,他会在洛阳等我。如今,我不过要让他兑现这个承诺罢了。”说时,我已策马扬鞭,往兰陵王府而去。 王府的老管家笑容和蔼可亲,听我报上名号后,笑道:“木将军,今日我家王爷设宴,河间王、河南王、广宁王、安德王、渔阳王,诸位王爷们都来了,都在花厅喝酒呢。” “老人家,木兰叨扰了,我有要事要找王爷,还请引见。”老管家笑而点头,带着我入府去。此时,天色已晚,我们行至抄手长廊处,隐约听到衣裙簌簌脚步匆匆,原来是一群舞姬正走来。她们低声嘻笑着,笑声随着夜风,隐隐约约传入我的耳中。 “霓霞妹妹真是好运气,竟然能得兰陵王青睐。” “是呀,早就听闻兰陵王心高气傲,想不到霓霞那丫头竟然能让兰陵王动心。” “今日得见兰陵王,真是我们姐妹之福。兰陵王果然俊美,如此绝代风华,天下男子与兰陵王一比,莫若尘土一般。” “哈,姐姐如此说,莫非是也对兰陵王动了心?” “哈哈……”这一群舞姬皆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姐妹们,你们休要笑我,我就不信,你们没有动心?烟霞,尤其是你,方才直勾勾盯着兰陵王瞧,我都替你害臊。”那女子不服气的反驳。 名唤烟霞的女子捂嘴嗤嗤地笑,道:“好姐姐,我并非取笑你,我倒是嫉妒霓霞妹妹,也不知她哪一世修来的福气,能留在兰陵王这样的男子身边。”“正是。”众女子皆点头称是。 这时,她们发现了迎面而来的我们,于是纷纷闭口不言。我与她们擦身而过,感觉到她们好奇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有人轻语道:“好个俊俏的小公子。” 于是,女子们的清脆的嘻笑声,再次在身后响起。 老管家在前方提着灯笼,一边摇头,一边唠叨道:“河南王府的这些小女子啊,一个个真是了不得,回回只要见一次我家王爷,又不知会生出多少纠缠来。” “老人家,什么纠缠?” “各位王爷不知道送了多少所谓绝色佳人到王府来,却每一次都被王爷退了回去,王爷如今虚岁二十有二,别的王爷们早已娶妻生子,偏偏我家王爷就不急着成亲。老太妃又在城外别苑里住着,没人管着他,听说就连皇上想要赐他的女人,他都照旧推辞了。唉,也不知道我家王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管家一行走,一行说,展眼,已将至花厅,琴声悠扬,丝竹悦耳传入耳中。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65章:天涯望断故人来 3 ` 长恭淡然浅笑,只顾饮酒,道:“二哥美意,长恭心领。霓霞姑娘是二哥心头之好,长恭不敢夺爱。” 高孝珩笑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衫。长恭,你若是喜欢,别说是一个姑娘,哪怕是这些姑娘你全要了,二哥我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 正在饮酒的老三河间王高孝琬亦放低酒杯,唇间扬起一丝轻笑,附合道:“二哥说得对!四弟,你也该成亲了,我们几兄弟,除了你,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虽然娶妻当娶名门,但你可先收了霓霞做妾,以后,也好有一个人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四哥,你就收下吧,也省得一些无知小人在背后胡乱猜测,说四哥你不好女色,必然是有什么断袖之癖。”高延宗体胖声壮,继续大声相劝。 众人尽皆笑出声来,然而,长恭不过淡然一笑,自顾饮酒,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劝笑。 高孝珩疑惑道:“四弟,跟二哥说句实话,你不会真的不好女色吧?” “二哥。”长恭无奈放下酒杯,笑道:“汉骠骑将军霍去病曾言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北方有突厥,西南有周陈,四方未定,天下未平,长恭又何以家为?” “你小子,少给我扯远?”高孝珩压根不吃他这一套,道:“你如今年纪不小了,却始终不肯娶亲,若是父亲在世,他可以管着你,我也乐得不理。如今父亲不在了,大哥又去了,你无论如何也要让我这做哥哥的了却这一桩心事才好!” 老三高孝琬气质高贵,诸弟兄之中,以他容颜与长恭最为相似,他慵然笑道:“四弟,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说给三哥听听,三哥阅美人无数,说不定就能帮到你。” “我喜欢的女子?”长恭笑容凝滞唇边,喃喃自语道,“我喜欢的女子。”声音里,似有柔肠百结,凤眸黯淡,一丝怅惘一掠而过,眉宇间渐渐氤了丝丝缕缕淡淡轻愁。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放下酒杯起身道:“二哥,三哥,五弟,六弟,你们继续喝,长恭须得离开一下。” “哎,长恭,你………”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长恭,别走!”段虎将他拦在花厅门口,又将我推至身前,大笑道:“我把木兰带回来了。” 注:高氏兄弟分别是:高澄长子、河南康舒王高孝瑜;高澄次子、广宁王高孝珩;高澄三子、河间王高孝琬;高澄四子、兰陵忠武王高孝瓘(又名高肃,字长恭);高澄五子、安德王高延宗;高澄六子、渔阳王高绍信。 此时,河南王高孝瑜已被高湛以鸩酒毒死。 巧的是,兰陵王高长恭与宇文邕一样,皆是排行第四。 首发 第267章:夜来风雨入君怀 1 ` 只不知,是谁人有这份幸运? *** 众人皆笑望着我,而我,却痴然望向他。 那人,有檀郎玉貌,那人,有飒爽风姿,那人,有面具也掩不住的绝代风华。 从在黄河岸遇见的第一眼,从他将我掳上马背一霎那, 我的心,就已经沦陷。 兜兜转转,曲曲折折,终究,只是为了他。 *** 这时,王府老管家突然急步走入厅内,禀道:“王爷,宫内遣人来了,说是要请木将军入宫。” 说话间,高湛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已经摇晃着走进来,他一看到我,白胖的圆脸上立即显露欢喜,“木将军,你果然在兰陵王府,可算找着你了,请将军快快随我进宫吧,皇上可找你一天了。” 段虎奇道:“这么晚了,皇上还找木将军有何事?” 王公公答道:“这皇上可没说,只是说让奴才出宫来找,若是找着了木将军,就速速让他进宫见驾。” “木兰,我随你一起入宫。”长恭放下酒杯,施施然拂衫而起。 那太监却拦阻道:“兰陵王,皇上说了,他与木将军有要事要商议,余者一概不见。” 我心中一沉,念及在太极殿时,高湛望着我,眸光灼灼,唇角一抹诡惑轻浮之笑。莫非,他又起了什么歪脑筋?王公公在一旁催促道,“木将军,你快随老奴走吧,皇上在宫里等得该着急了。” 长恭凤眸冷凝,语气不容拒绝,道:“王公公,本王亦有要事须与九叔商议,刚好与木将军一起进宫见驾。”段虎亦大声道:“嘿,长恭,我也随你们一起耍去。”王公公脸色拉长,道:“兰陵王,段将军,你们这不是让老奴为难嘛?” 广宁王高孝珩行事素来稳重端凝,此时,他亦劝道:“长恭,还是让木兰先随王公公入宫罢。”又笑问王公公道:“公公,皇上找木将军找得这般急,必然是事出有因,公公可否透露几句?” 王公公面露难色,高孝珩一笑,随手解了随身所佩的一枚玉玦塞在他手里,那块玉,洁白晶莹,通体剔透,篆有名家书法,一望即知非俗物凡品,他却随手奉与,丝毫不萦于心,王公公面露惊喜,却又假意推辞,道:“广宁王,你这是,哎,这,老奴可不敢收。”高孝珩一笑:“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王公公何必客气。” 那王公公欢喜的将玉玦兜入袖袋,道:“依老奴看,皇上急召木将军,应当与今儿下午突厥来使有关。” “突厥来使?” “是,不知怎么回事,午后,突厥突然派使臣来了,皇上读了使臣奉上的信笺之后,就满京城打锣般急着找木将军,礼部说木将军已经回洛阳,城门守将又道并未看见木将军出城,折腾了半天,皇上可不就让我寻到兰陵王府上来了。想不到,木将军还真在王爷府上,这才叫做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公公又谄媚笑道:“木将军也不必心慌,我瞧着皇上心情挺不错,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指不定是什么升官发财的大好事呢。” 大约是拿了好处,王公公心情愉悦,一气说了下去:“老奴瞧着,皇上对木将军颇为器重,在昭阳殿摆宴那晚,皇上大概喝多了,老奴服侍他回宫歇息时,还听他满嘴里念叨着木将军的名字呢,倒惹得和大人在一旁不开心了……” 话语未完,长恭眸凝霜雪,声若寒冰,道:“够了,王公公不必再说了。” 王公公一瞧众人神情不对,这才住了嘴。 他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面色一凝,尖细着嗓子道:“木将军,请随老奴进宫去吧。”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69章:夜来风雨入君怀 3 ` 他的眸光如此肆无忌惮,我正自忐忑不安,他已笑而退后,旋身坐在了梨木镶金椅上。他任由我站在原地,自己却悠悠然,随手捻了二颗槊子在手心把玩。 窗棂外,风声呼啸呜咽而过,静谧的夜,唯有他手中槊子碰撞的摩擦声。 虽然是在温暖融融的窒内,我却仿佛仍处在纷飞的雪地,手脚冰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一阵沉默之后,他敛笑问我,“爱卿,北周宇文邕棋先一着,已经派人前往突厥求娶阿史那公主,爱卿认为,朕,该如何应对才好?” 他的眸光赤诚,仿佛,真的只是想听听我的建议。我略一思索,答道:“皇上,末将以为,有一个方法,可以使北周与突厥不能结盟。” “哦,请说。” “末将认为,北齐也可遣使前往突厥求亲!”我笑道:“只要阿史那公主一天未嫁到北周去,我们就必定有办法让木杆可汗悔婚。” 他神情若有所思,问:“但是,突厥与北周已经结盟,齐使此时才去,能有几分胜算?” “至少有一半。”为化解他的疑惑,我详细分析道:“突厥人犹如原野上的狼一般,不仅凶残而且狡黠,他们处世,从来不会理会‘诚信’二字,木杆可汗对于中原齐周两国,一向态度摇摆不定,他的度量衡,一直就是以双方贡品的丰厚来衡量。所以,北齐若能准备丰厚于北周数倍的贵重礼品,并遣使团去往突厥向阿史那公主提亲,一定能让木杆心思动摇,从而偏向北齐。而皇上倘若真能娶到阿史那公主,那么北周与突厥的结盟也必定就不了了之,北齐却能与突厥从此结为盟友。有突厥铁骑相助,有朝一日,皇上踏平关中,剑指长安,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罢了。” “好,好!爱卿处事果然颇有见地。”高湛击掌而笑,道:“朕打算,就让爱卿率求亲使团,前往突厥迎娶阿史那公主,如何?” “皇上。”我大惊,慌忙回绝道:“末将恐怕不能胜任,还请皇上另遣他人。” “这条计策是爱卿想出来的,朕相信,若爱卿去,一定能替朕迎娶到这位阿史那公主!!”说时,高湛亲自为我把盏斟酒,举杯道:“爱卿请满饮此杯,朕祝爱卿突厥之行,能够顺利归来。” 他笑望着我,似乎不容我拒绝,我唯有无奈的接过酒杯,道:“末将遵旨。”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声,轰隆隆,滚过天际。 这,是今年惊蜇后的第一声闷雷。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71章:夜来风雨入君怀 5 ` 殿外,有太监来禀:“皇上。斛律将军,段韶大人,段虎将军,河间王、河南王、广宁王、兰陵王、安德王、渔阳王,一齐在殿外求见。” 高湛一怔,面容徒然沉冷,道:“这么晚了,他们还跑宫里来干嘛?朕谁也不见,让他们都回去。”殿外,隐约传来争执,似乎有长恭焦灼的声音,太监的声音又响起:“皇上,大人们,王爷们,都不肯走,说有要事,今晚一定要见着皇上。” 高湛赫然起身,怒道:“大胆,他们都反了吗?” “九叔,请恕侄儿不请自来,侄儿有事禀告。”说话间,长恭已经不耐的推开阻在门口的太监,直接闯入暖阁内,紧接着,斛律光、诸王、段韶、段虎亦鱼贯而入。 他,一眼就望见了倒地呻吟的我,“木兰。”长恭几乎是扑向我,不理会身畔还有那么多人,他伸臂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长恭。”倚在他怀里,渐渐变得安心,眸中,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渐渐坠落。“快带我走。”强抑住心底的难受,我在他耳边,低声道:“皇上,在我喝的酒里下了催情药。” 他双手一紧,额上青筋暴起,丹凤狭眸迅速燃起簇簇怒火,那种怒意,是我从来未曾见过的。 他,一直是肆意笑谑的少年,他,一直是温良谦恭的将军,此时,他凤眸凝冷,怒发冲冠,他将我打横抱起,冷声道:“皇上,臣,要带木将军离开。” 他从来都是唤高湛做九叔,拼得一身少年血气,心甘情愿为他,也为高氏家族一次次戎马疆场,浴血杀敌,然而,此时的他,语气疏离,冷面凝霜,声音里竟有掩不住的恨意。 高湛被长恭的气势震摄,连退数步,指着长恭道:“长恭,你,你……”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指摘的话来,他,身为帝王,行此荒唐之事,在众臣面前失了颜面,终有几分恼羞成怒,然而,众臣皆宗亲显贵,是国之依托,他眸中掠过一丝不甘,终究只能无奈说道:“木将军多喝了几杯,大概是醉了,长恭,你送他回去吧。” 长恭一言不发,将我抱出了太极殿暖阁,他走得那么快,风呼啸着穿过宫殿的长廊,吹起他的的衣袂,翻飞在风里,我环着他的脖颈,难受得弓起身子,一根根雕龙柱一掠而过,高高的珉石台阶,怎么,那么长?那么长! 天空,下着倾盆暴雨,仿佛是天在哭泣,初春冰冷的风,夹带着雨丝从廊外吹来,落在我滚烫的脸颊。 “长恭,放我下来。” “木兰,你怎么了?”他不肯松手,我低声哀求:“求求你。” 当他一放下我,我立即冲入密集的雨帘中。 一个踉跄,我已经跌倒在地,唇角溢出一声呻吟,全身颤栗,几乎晕厥,意识渐渐不清。 想要扯开衣衫,释放火热的肌肤,想让滂沱大雨,淋灭身体的难受。 却,弓身跪倒在大雨中。 雨点,如苍穹之上,神女珠泪,一颗颗,铺天盖地,将我淹没。 “木兰。” 身后,长恭已经追来,他冲入大雨里,将我抱入怀中。那对美丽的凤眸,被大雨淋得微微睐起,他的脸紧紧的贴着我的脸颊,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兰陵王,在雨中,哭了。 高长恭所在的北齐,是历史上著名的禽兽王朝,历任君王皆荒淫无耻,与宇文邕统治下的北周成鲜然对比,除神武帝高欢外,余者,唉,不足道,不可道!! 斛律光曾忧之,曰:“国家常有吞关、陇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声色乎!” 一语成谶,高湛之子高纬更因宠爱冯淑妃,而‘再猎一围亡家国’。 我唯怜兰陵王高长恭,英姿荦确,如浊世之莲,绰然出世,偏偏,香魂一缕终去,令人肠断神伤。 上述,不过是明月因历史而心生感慨,与本文无关。 首发 第273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1 ` 雨,在黎晨时分停歇,我从甜谧的睡梦中醒来,迷蒙睁开双眼,只见他站在窗前,随意披了一件白色褒衣,宽袖翩翩,博带未系,用一杆绿竹半挑起窗棂。 窗外,是晴好的天气,呼吸里,有湿润清新的味道。阳光,轻柔的洒在他的侧脸,墨发凌乱,随意挽起,露出优美的颈项。 清扬婉兮,其人如玉。 那美,美得如此空灵,竟,让人屏住了呼吸。 “长恭。” 我轻声唤他,他向我走来,笑颜璨然,仿佛是,春日清晨凝露绽放,最美的那一朵。 “翎儿,你醒了。” “嗯。”轻垂臻首,面颊泛起一抹淡淡红晕。 吻,轻柔的落在我唇角,他的声音暗哑,“昨夜,累坏了吧。” 脸,更红了。 浑身的酸痛,密布的吻痕,还有在被单上,鲜艳绽放的一朵红花,无一不告知自己,昨夜的那场欢爱,如此,悱恻缠绵。 凤眸含情,唇角凝笑,他痴痴凝望着我,仿佛永远也看不够。我脸上红霞飞起,不依的将头埋羞涩的进被褥里,他低低笑着,吻,温柔的落在我耳后,痒痒的,绻缱的酥意。 “翎儿,与你重逢,简直,让我疑心自己是在梦里。”他在我耳畔,轻声呢喃。 我轻声道:“并不是梦,若说是梦,只怕,这梦实在太久远。” 是啊,久远得跨越了千年。我郑翎,爱他,兰陵王高长恭,非爱他檀郎玉貌,非爱他绝美无双,只因,他就是他,一个戴着面具的将军,一个我千年迷梦,只为与他相遇的男子。我轻倚着他,轻声道:“长恭,我已经明白,我是因着你,因着洛阳,才会来到这人世间。” “翎儿,我的翎儿。”他轻唤我的名字,一声声,情人的呢喃。 我却嗔怨道:“只是,你说过,你会在洛阳等我,可是,你却让我白白等了三年。” “那年,与你在黄河岸分离后,我一直思念着你,那个冬天,似乎过得特别漫长,我一次次夜渡黄河,孤身潜入北周大营,想要找到你,可是,哪怕寻遍整个周营,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到,几经周折,最后才总算打听到,原来,你因病,已经被宇文邕送去了长安。” “我传书长安的细作,让他们替我暗地寻访,然后,宫门深似海,当我终于得到你的消息时,回复的信笺上写着的却是,你已经被宇文护逼得服毒身亡。翎儿,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试过这么爱一个女子,哪怕与你只是一面之缘,我却如疯魔一般陷了进去,段虎骂我痴,骂我傻,然而,我却真的痴傻得差点死去。” 一切,明了。 “我并没有死,是为我疗剑伤的那名白衣男子救了我。梅魄,亦是他赠与我的,他是世外之人,住在一个开满桃花的美丽山谷,那个山谷,恰如陶潜追书的桃花源一般美好。不同的是,桃花谷里只有他一个人,孤芳自怜,冷冷清清。” “而这枚梅魄,凝了一位北魏公主的精魂。那位公主,名叫绛英,她眉心,有朵梅花,木兰,不过是借了她的模样。”我手环在他腰间,依恋地伏在他胸前,乌黑的长发如一江春水,披泄在肩头,隐隐露出肩头白晳的肌肤。 他静静聆听,听我将前情往事,一一细述。 与宇文邕的那一段往事,不过,轻描淡写的提及,似乎,不再忧伤,从此忘记,双眸,却依然渐渐黯然。他的吻灼烈落下,道:“翎儿,从此后,不准再想别的男子,你的心里,只能有我高长恭一个,唯有我。” 大手,自褥下,抚过我光滑细腻的身子,肌肤相亲,身躯交叠。 昨夜的记忆,渐渐明晰。 炽热而霸道的吻,一路向下,落在胸前。 “长恭。”红唇,溢出呻吟,臻首微仰,**,再次泛滥。巫山颠倒,**绮靡。 明月哀求:大队长,不要开批斗会斗我,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首发 第275章: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1 ` “木兰,你没事吧?”门一打开,段虎几乎是直冲进来。 我忙迎上前去,道:“我没事,段大哥。”他扶着我的双肩,将我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终于松了口气,乐道:“还当真是没事,孝珩果然料事如神。”长恭问:“二哥说了什么?”段虎笑道:“老子昨夜本想追着你俩出宫,却被孝珩一把扯住道,有长恭在,木兰不会有事。嘿,今儿一瞧木兰,容光焕发,当真是没事。” 我与长恭不禁相视而笑,长恭问道:“二哥他人呢?” 高孝琬道:“斛律大人、段大人、二哥,都还留在宫里陪皇上玩儿握槊呢。”说话间,高延宗、高绍信二王亦紧随高孝琬而入。长恭笑容一凝,道:“三哥,昨夜我与木兰离开后,皇叔可有怪罪?” “皇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好看罢了。斛律将军将突厥人洗劫边境六镇之事禀明之后,皇叔已传旨让留在晋阳的赵郡王带部星夜前往了。”高孝琬一袭宝蓝衫,气定神闲,潇洒隽贵,他笑望了我一眼,道:“长恭,看来,二哥他这回总算可以了结心事一桩了。” 我脸颊一红,已经明白了他话语里的意思,长恭含笑凝眸,视线胶灼于我,亦不避嫌疑。粗枝大叶的段虎先是疑惑,继而恍然,刚想要大声说话,却被他身后腰圆膀粗的高延宗一把捂住了嘴,高延宗粗声道:“不可说,不可说。” 众人皆大笑起来。高延宗道:“四哥,二哥府上的霓霞又要伤心一阵子了。”他继续揶揄道:“可怜哦,她对四哥你可是一往情深。” “五弟,你常道男人应该三妻四妾,而你府上如今只有凤箫一个妻子,不如你将霓霞收了去吧。”长恭一句,顿时堵得高延宗哑口无言。 高澄六子皆生得俊美过人,唯独安德王高延宗却是个胖子,坐则仰,偃则伏,性情爽直傲气,然而,这天不怕地不服的安德王,偏偏娶了一位青梅竹马的妻子,将他治得那叫一个服服帖帖,以至于他谈凤箫而变色,被众人引为笑谈。 高延宗嘿嘿一笑,道:“若是霓霞也识得弹琵琶而浅唱,‘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或许会考虑收了霓霞做侧妃也未可知。” 一语毕,我与长恭皆面红如酡。 渔阳王高绍信年纪虽幼,却仪容清嘉,行事稳重,他笑道:“五哥,你再是这般口没遮拦,也不怕得罪了我们未来的四嫂?” “木将军,你说,我们的四嫂会不会见怪?”高延宗一脸放涎惫赖的笑问我。 “安德王,木兰倒是会唱‘心悦君兮,君不知’,若是霓霞姑娘想学,木兰一定教会她,只是她若学会了,将军当真愿娶?”我黠笑反问。 高延宗于是再度哑口无言,唯有嘟囔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早被长恭一个暴栗子弹了过去,痛得嗷嗷叫了起来。 “木兰。”段虎在一侧抓耳挠头,急得不行,他几次三番迟疑着,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我浅笑道:“大哥,你想问我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仍是以前的木兰,仍是你的好兄弟。”听我此言,他一脸释然,一掌拍在我肩头上,声音如雷,道:“木兰,你这小子,昨夜可知大哥我有多担心?” 我捂着肩头,唯有苦笑,道:“初时不知,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高孝琬笑道:“好了,闲话少说,木将军,圣旨应该很快就会到了,皇上令你下月出使突厥。” 长恭面色一凝,道:“木兰,待我进宫请旨,我随你一起去突厥。”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77章:敕勒川,阴山下 1 ` 一路往北行,出燕门关,越过长城,风光渐渐不同于中原。 美丽的敕勒,辽阔的草原出现在我们眼前。 敕勒,一个美丽的名字,一千年后的人们,在一首耳熟能详的北朝民歌里知道了她,知道了她曾经天苍苍野茫茫的绝美风光,哪怕在一千年后,她已经面目全非,改变了昔日的模样。 青黛色的大青山巍然屹立于北方,黄河在这片土地上迂回曲折,绿草繁茂的大草原,漫延至望不到边际的远方。闪着金光的河流绕过森林,绕过草原,绕过美丽富饶的敕勒川。 一个来到之后,就让我深深喜爱的地方。 正值三月下旬,天气晴好,蓝天如碧,绿色的大草原上点缀了数不清的繁花,紫色、黄色、粉色、蓝色、白色、一朵朵在风中摇曳,一直漫延到了天边。雪白的羊群,是草地上漂浮的云朵,奔驰的骏马,是草原上的跃动的精灵。我们纵马疾驰,吸入鼻中的,是空气中漫开的花香、草香、泥土香。 马儿停在一个起伏的草坡上,我与长恭勒马扯辔,并肩而立。来到这辽阔的大草原上,怎能不让人心旷神怡,心生豪迈?我将双手合至唇边,放声尖叫,徐风,迎面吹来,吹面不寒的快意。 “木兰,似乎从来没见你这么快乐过。”长恭笑凝着我,我伸展双臂,任风,吹拂我的头发,笑道:“长恭,我们来比赛骑马,好不好?”“好!”他笑着回答,又黠笑道:“比赛,要立下奖罚才好!” 我侧头想了想,远处传来牧羊人嘹亮的歌声,有了!我笑道:“输的人,唱一支草原上的歌来听听,如何?”“行。”他一口答应。 “那么,就以河的转弯处为终点吧!”我指着远处的河流。 清澈的河流,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金光,她温柔的转身,如同美丽的女子,身姿妙曼而又迷人。 长恭望了望远方,笑道:“木兰,出发吧!” 我笑着扬起手中的鞭子,一声哨响,两匹骏马立即快如离弦之箭,几乎同时出发。风在耳边呼啸,吹乱了我的头发。一红一灰两匹马保持着平行的距离,风驰电掣,而马背上的欢笑声,传得好远好远。‘轻尘’终究敌不过‘焰风’,渐渐的落后,长恭高甩着手中的马鞭,回身而笑,喊道:“木兰,快啊,快啊!” “你等着。”我怎肯示弱,扬鞭策马,‘轻尘’仿佛感觉到主人的心境,踏碎了浅草,染绿了马蹄。两匹马越跑越快,没过多久,那道美丽的河流便越来越近。我们皆俯低身子,停止了欢笑,准备最后的冲刺。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在大概只有五十米的地方,我的马儿‘轻尘’忽然脚步一个踉跄。 心中暗道“糟了”,这草原上有许多鼠洞,我知道,‘轻尘’一定很不幸的踩中了其中一个。我急拉缰绳,来不及了,马儿已经前腿跪地,我的身子也出于惯性,向前飞去。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让美丽的敕勒川,见证长恭与翎儿的吧…… 首发 第279章:敕勒川,阴山下 3 ` 在这碧绿的世界里,风儿如此轻柔,心中是满满当当的欢喜,挽着爱人的手臂,轻轻哼唱欢快的歌谣,正如长恭所说,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挥舞着双手冲进一群正在吃草的绵羊群中,将它们赶得咩咩乱叫如风吹云散。 “木兰,别跑那么快。”长恭紧紧跟着我,笑容宠溺、而又纵容。 不远处,有两头牤牛正在河边汲水,牤牛脖子粗短,体格粗壮,头上长了一对尖而直的短角,脸上却长满了田螺大小的一簇簇鬈毛,给它们凶悍的形象倒添了几许漂亮及可爱。 我刚要再次冲上去,长恭连忙一把拽着我,说道:“牤牛性子急燥,不要惹恼了它。” “是吗?看起来不会啊?”我捡起一块小石子,远远的朝公牛抛了过去。 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_女|生|小|说 “哞。”牤牛低声叫了一声,尾巴一甩,继续喝水。 “你瞧,它脾气温顺着呢。”我得意的看着长恭,他笑了,揉揉我的头发,说道:“还是瞧瞧你自己罢,刚刚躺在草丛里,弄了一脸脏兮兮的。”我笑着,仰首望时,从他清亮的眸中,看到我的倒影,唯有我的倒影。 “木兰。”他眸中的温柔,如一醇清酒,吻,将要落下,“有人。”我偏头躲开,轻声提醒,却在他举目四顾之时,我已经笑着跑远,“骗你的。”我哈哈大笑的朝他扮鬼脸。是啊,四下无人,唯有风,在温柔的吹,远远的,羊羔咩咩的叫声传来,这是,属于我们二人的世界。 “木兰,小心你身后那两头牛。”长恭一脸无奈的笑。 “不怕。”我笑着冲他招手,转首一看,却发现其中一头牤牛,停止了吸水,正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我,它,似乎在怪我打扰了它喝水。惨了,心中咯噔一下,我慌不择路的向前逃去,那头牛迟疑了一下,竟然朝我追了上来。 长恭一看形势不妙,着急喊道,“木兰,往东边,往东边跑。”然而,我一着急,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只管撒开脚丫子往前奔去,沿着河岸跑了老远,累得我气喘吁吁,回头一看,牤牛仍在身后紧紧跟着,大有追不到我誓不罢休的样子。 天啦,我哪儿能跑得过它啊!灵机一动,我转身便往河里冲去,一个猛扎扎进了河里---- 继续浪漫进行时……没办法,,谁让敕勒川是个这么浪漫的地方呢? 首发 第281章:敕勒川,阴山下 5 ` 蜿蜒流过草原的河水,有彻骨的涼意,我们上岸后,迅速奔马跑到一户牧人的毡账里,问女主人借了两身干净的衣服。换好衫后,走出毡帐,太阳渐渐西沉,远处,落日的余晖将河流染成金色,草原,如墨玉一般,辽阔、起伏。 我们在夕阳下策马回营地,远处的落日、夕阳、晚霞将天空点缀得美不胜收,河流宛如一条金色的腰带飘至远方,牧马人嘹亮的歌声再次响起在苍茫大地,天快黑了,羊儿、狗儿、马儿、都要回家了。 我与长恭皆勒马扯辔,屏息望着草原落日的美景,心,渐渐变得柔和、宁静。 “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我的母亲吗?”身畔,这俊美的男子,望着敕勒川的山山水水,双眸氤氲了浓浓哀伤,他沉溺在遥远的回忆里,轻声道:“我母亲,她,是一个敕勒女子。” “她是马背上的精灵,是草原上最美的花朵,她跟你一样,也喜欢直立在马背上,开心的笑,笑声如金铃一般响亮。她嫁给了草原上最好的猎手,她以为她会在草原上幸福的过一辈子,然而,她遇到了我父亲。 我的父亲一眼就看中了她,将她强抢回邺城,她住在宫里,四周都是高墙,与十几个美貌女子共有一个丈夫,虽然我父亲疼她爱她,她却郁郁寡欢,日渐消瘦,她只愿回到草原去。 在我出世后不久,她终于偷偷溜回了草原,却得知,她原来的丈夫早已伤心而死。 她,于是选择在一个落日的黄昏,静静的走入河中,结束了自己十九岁的年轻生命。” “长恭,对不起。”凝望着他,我的心,充满了愧疚,在河边开的那个玩笑,竟无意中触痛了他深埋于心中的伤痕。 这儿,是他母亲曾经纵马驰骋、一路洒过金铃般笑声的故乡,亦是她母亲将希望与爱恋埋葬的故乡。在这美丽的草原、绚烂的夕阳下,长恭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往事,讲给给我听,我知道,往事中的那位马背上的绝美少女,是这个从小失去母爱的男子,心中永远的痛! 而孤独的年幼时光,又何尝不是我心中的最痛呢? 长恭凝眸望我,“翎儿,我希望,与你,永远都不要分离。” “嗯。”我肯定的点头。 笑着将双手合拢唇边,在夕阳下,我对着美丽的草原呐喊:“敕勒川的高山河流,请你们作证,我郑翎,与高长恭,永远,永远也不要分离。” 永远永远,永远也不要分离。 风儿,将我的誓言,吹遍了广袤的草原, 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驰骋在火烧云的天空下。清脆的笑声,传得好远,好远。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83章:阿史那云珠 2 ` 在回驿所的路上,我道:“木杆这头老狼,竟比狐狸还狡猾,一个女儿却想两头许,我看呀,无论齐或是周,哪方都不能高兴得太早。唯有等公主真正进了洞房,赢方才能真正举怀欢庆!” 长恭笑道:“突厥人极其贪婪狡诈,这点,齐周都清楚。如若木杆大汗信守他与北周的婚盟,今日我们反而要失望而归了。” “这倒也是。”我不禁也笑了,又道:“长恭,你有没发现,木杆大汗面带病容,似乎大病初愈一般。”“嗯。”长恭凝眸沉思,道:“有传闻,年初突厥兵败,木杆狼狈返返回突厥途中染了一场重病。如今看来,他的这场病,还未完全好。” 我俩正说着话,突然前方一阵嘈杂,只见一匹棕红骏马踏尘而来,马背上是一名身着火红衣衫的突厥少女,只见她挥动马鞭,快如疾电,而那名少女的身后,却是十几名突厥士兵,嘴里叫着:“公主,停下,公主,别跑了!” 我和长恭皆诧讶,莫非这马上的红衣少女就是突厥公主阿史那云珠? 一位拎着挤奶桶的突厥老妈妈正摇晃晃的走着,年迈之人,行动迟缓,哪里来得及避开,展眼,阿史那公主的座骑已经逼近。 说时迟,长恭已经跃身下马。我急唤道:“长恭,小心。”在那一刹那,身手敏捷的长恭已将老妈妈拉开,只听到骏马扬蹄一声长嘶,原来阿史那公主也看到了老妈妈,她慌忙急拉缰绳,然而马的速度过快,猛然扯辔,马直立长嘶,公主一个身形不稳,直接跌落马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长恭伸出手去,于是,公主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手中,瞬时软香在怀。 这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一双有着小扇般扑闪睫毛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是异域的风情,而那小巧红润的嘴唇此时正惊讶的张着,她定定的望着长恭,惊魂稍定,脸颊渐渐泛起红晕,更添了几分美丽,却详怒道:“你,快放我下来。” 长恭笑着将她放下。她一落地,却一个踉跄,他只得又伸出手去,扶住了她手臂,这回她没有拒绝,脸飞红霞,羞赧的望着他。 长恭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她讶然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长恭笑道:“你看你后面。”原来,那一群追赶的士兵已经赶上来了,他们见公主坠马,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下马跪倒在尘土中。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85章:阿史那云珠 4 ` 望着公主远去的身影,我笑道:“长恭,我有一条计策,定能赢得这场迎亲战的胜利。” “哦,什么计策?”长恭扯辔勒马。 “美男计呀!”我嗤嗤笑道:“你没发现吗?方才,云珠公主望你的眼神,分明是美目含情,她心中一定在想,哇,原来齐国的男儿这般俊美迷人,一个王爷都如此英俊潇洒了,那皇帝岂不更是人中之龙吗?所以,只要公主心花怒放,必定不甩那北周皇帝宇文邕,那北周的提亲团不就白忙活了?”我原本是戏谑顽笑,说至最后,话语里竟有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长恭哭笑不得,道:“木兰,好呀你,竟敢拿我来取笑。” 我笑着策马而走,嘻笑道:“我说的也是实情,有你兰陵王高长恭亲自出马,不用这条计策倒也白白浪费了。” “驾。”他一扬鞭,‘焰风’扬蹄向我追来,眨眼间,就已近至我身侧,他从马上伸手,一把捞住了我的手臂,道:“看来,我需要好好教训你了。”我挣不脱手臂,唯有见风转舵,连连讨饶道:“王爷,好王爷,请原谅木兰口无遮拦吧,木兰下次不敢了,再不敢了!” 他啼笑皆非,道:“木兰,你好没骨气。” “我又打不过你,所以。”我吐舌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果然乖觉!”他放了我,笑道:“不过,我倒真有一个方法。” 我忙问道:“什么方法?” 他笑道:“东面可汗阿史那库头与我齐国暗中交往密切,背地里不知拿了我们多少好处,这次只要他肯帮忙在木杆大汗面前帮齐国美言几句,或许,事情有转机也未可知!” “哦。”我恍然,原来还有这层玄机,又打趣他道:“那么,你这美男计看来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长恭详恼道:“木兰。” “哈哈!”我见他神情不对,连忙急拉缰绳,准备开溜,笑道:“兰陵王,是不是还想跟我再来一场比试?”然而,他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已经扯住了‘轻尘’的笼头,他顺势一跃,已经跳至我的马背上,他将我拥在怀里,唇在我耳畔,邪魅的轻笑道:“我倒不想在这儿跟你比试,唯有等晚上再与你好好较量了。” 这一回,轮到我面红耳赤了。 輕輕點擊推薦,明月不胜感謝 首发 第287章:阿史那云珠 6 ` 见我如此谨慎,长恭眸中有疑惑:“木兰,你在担心会遇到燕都王?木杆大汗不是说了吗,燕都王亲征嚈哒国尚未返回。”他笑望着我,那双狭长秀美的凤眸,飞扬入鬓,“而且,就算燕都在,我亦不会让他伤害到你半分。” 今夜,他一袭宽袖长袍,潇洒随意,风度翩翩,这世间,若有一个男子,能将缱绻柔情与英气迫人溶合一起的话,那么,唯有他,兰陵王高长恭。 他的从容不迫,从来,都能让我忐忑的心,渐渐澄澈,唇角,泛起笑意。 悄声道:“我没事,只是,不习惯这种人多热闹的场合罢了。” 不多时,木杆大汗携王后一齐出现,木杆可汗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须,威风凛然。而木杆大汗的王后却是一位体态轻盈举止优雅的女子,眉目姣好,温柔娴美,一望便知不是异域之人,倒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灵秀。 长恭看出了我的疑惑,悄声道:“这位王后是南朝前梁公主萧氏,当年远赴突厥和亲,梁虽被陈灭,这公主却仍以王后之尊,深得木杆宠爱。” 原来如此,难怪阿史那公主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这时,木杆可汗高举手中的酒杯,环视众人,大笑道:“诸位佳宾,今日前来祝贺小女订婚之喜,本人不胜感激,先以此杯以敬各位,先干为敬!” 在笑声之中,于是,众人纷纷举杯同庆,纷纷饮尽杯中之酒。 “公主驾到。” 随着一声通传,只见阿史那公主在侍女的簇拥下进入帐内。她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之中,端然往王后走去。 公主虽换了衣衫,却依然是一袭红衣,佩饰琳琅,灼灼耀眼,此时的她,华丽而高贵,已不同于下午时遇到的那位娇嫃可人的少女。那双美丽的大眼,睫毛扑闪,美丽勾魂,在红衣的衬托下,是火一般的异域风情;然而当她娇矜安坐于木杆王后身侧时,红唇如樱,巧笑倩兮,却又呈现江南女子的水样柔美。 所有男人的目光皆被其吸引,美色当前,每一位男子,尽皆神魂颠倒,早已不知此今夕是何夕?见此情景,木杆可汗捋须浅笑,神情颇为自得。 我亦在心中暗叹,这位阿史那云珠公主,虽然年幼,塞外的风沙,却丝毫不妨碍她出落得美艳不可方物,更兼身份尊宠,确也值得齐周两国国主倾尽国力一讨欢心。 “木兰,你这样望着公主,若不是知你是女子,我简直要怀疑你爱上她了。”长恭轻声取笑我,我轻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公主是此等佳人!长恭,倒是你,为何不欣赏美人,反而只顾饮酒?” 他抬起头来,望了望阿史那公主,悄声笑答:“美人如花,却隔云端,倒不如喝酒更为畅意爽快!”我不禁莞尔,差点笑出声来。他又轻声道:“更何况,真正的倾城佳人,早已坐在了我的身侧。”我脸一红,一抬眸,却见阿史那公主正望向我们这儿。 輕輕點擊推薦,明月不胜感謝 首发 第289章:偏爱 1 ` “啪,啪,啪。” 帐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兰珠儿的舞跳得越来越好了。”众人皆望向金帐外,当侍从掀起垂帘,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战甲未卸,似乎是刚从战场上归来,眉梢眼角尽染风尘。然而,高大的身姿,披散的辫发,左耳饰以绿松石,右手圈以长鞭,绿眸深邃如玄潭,仪容粗犷而贵隽,霸道狂妄的气势丝毫未减。 他行至木杆大汗面前,手托一帛,行屈膝礼,道:“燕都恭贺王兄,嚈哒女主已献上降书。”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嚈哒,族为大月氏人后裔,国力强盛,更胜当年曾称雄草原的柔然,嚈哒人曾征旁国波斯、盘盘、罽宾、焉耆、龟兹、疏勒、姑墨、于阗、句盘等国,开地千余里,成为几乎控制整个西域的强国。 去岁,突厥与波斯结盟,木杆大汗率铁骑十万亲征,共讨嚈哒,并大败嚈哒人。然,因攻齐之事,突厥并未乘势追击,嚈哒得已重整国力。今年年初,突厥虽在攻齐之战中惨败,木杆回国后,却仍未放弃征战嚈哒,此次,他虽未亲征,却派出了自己的亲弟弟,突厥燕都王,率兵征战嚈哒国。 此时,木杆闻燕都之言大喜,他亲下王座,双手接过帛书,一目十行,继而哈哈大笑,手扶燕都双肩,道:“好!太好了,燕都,你做得好!” 在座众人皆肃然起身道:“恭贺大汗再胜嚈哒。” 自木杆大汗继位以来,突厥灭柔然,走契丹,并契骨,如今,又胜嚈哒。开疆辟域,东至辽水,西越咸海,北达贝加尔湖,南至长城。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处处竖起突厥的狼头大纛。国力强盛已达极至,真正成为称雄西域塞北的嗷嗷之狼。 数十万突厥大军,似闪着白灼寒光的狼牙,一旦越过长城,齐周边境,必将锋烟千里,生灵涂炭?我想,此时,无论是齐使,抑或周使,心中,皆是沉甸甸的吧! 而,那笑靥如花的阿史那公主,成为了齐周两国皇帝争夺的筹码。 哪一方,都不愿在这场迎亲战中失败! “叔父。”阿史那公主一脸欣喜,她奔至燕都身边,亲热的挽起燕都的胳膊,娇嗔道:“叔父,你可回来啦!云珠儿好想你。”“云珠儿又长高了。”燕都刮了一下公主的俏鼻,宠溺娇纵的眸光,仿佛变了一人,“云珠儿,你的贺礼叔父已经备下,是一匹上好的大宛宝马,纯白色,全身上下,没有一根瑕疵。” “当真?”阿史那公主一脸欢喜。 “当真。” “多谢叔父。”公主俏皮的屈膝行礼。 木杆捋须笑道:“燕都,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摄图呢?” “战事已经结束,贺尔米斯达行事繁琐,有叶护留在乌浒与他周旋即可,如今摄图也能独当一面了,我又何必留在那儿?”燕都慵然一笑,道:“更何况,兰珠儿订婚,我答应过要送贺礼的。” 阿史那公主调皮的笑:“叔父,听闻嚈哒女主献上公主和亲?” “兰珠儿,你倒是消息灵通,嚈哒公主,我已经带回来了,任凭你父王处置。” 阿史那公主眼珠一转,笑道:“父王已经有母后了,这美丽的嚈哒公主,不如叔父你自己留下吧。” 注:叶护室点密(istami)为征嚈哒副帅;贺尔米斯达(波斯王储);摄图(木杆之子)。 首发 第291章:偏爱 3 (修改) ` “灵儿。” 一声轻唤,却让我的心,轻轻一颤,转首时,果然见他。 依然是一袭淡雅的宽袖长衫,依然会在袍角绣上一枝傲雪寒梅。 依然是颜若冠玉,温雅俊秀,依然是长安城里名门闺秀引颈长盼的翩翩少年郎。 他的眸中,氤氲了淡淡水雾,凝望着我,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晋阳城外,三箭虚弦,果然是你。”他在笑吗?那双清亮的双眸,却凝了一滴清泪,摇摇欲坠。 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 不由得抬手,想要帮他拭去,手,却停顿在半空。 仿佛,又回到那个春天,我替他拭去额间的汗水,他笑问我,你不会再逼着我叫你姐姐了吧? 仿佛,又回到那个夏至,我笑凝着他,唇角有微微浅笑,道,五弟,我唱首小曲给你听,如何? 仿佛,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昨日,原来,北周皇宫的那段岁月,我竟然一点一滴,也未能忘却。 “我不认识你。”我轻轻摇头,不由得退后。“我是木兰,我不是你所说的灵儿。” “不,世间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人,你是灵儿!” “齐王殿下是在与木兰开玩笑吗?” “灵儿,你不要再否认了,为什么你不敢看我的眼睛?”他咄咄逼人,我却节节后退。 “齐王。”长恭将我护至身后,挡住了宇文宪,一丝冷意凝结唇角,“她,是我大齐的翎麾将军,不是你所说的灵儿。” “我不可能认错!”宇文宪摇头,一字一句:“她的额心有梅花,她的颈间悬有梅魄,她是绛英的化身,是元灵儿,是郑翎。” 这是阿史那公主的订婚宴席,这是在突厥王庭,然而此时,众人的目光却都落在了我们身上。 “长恭,我们走。”不愿再纠缠,不想再纠缠,只想落荒而逃,却在转身之际,被宇文宪一把拉住,紧紧的,不愿松开。 我深深吸气,回头道:“齐王殿下,请你放开!” “我不会放手!” 他望着我,眼中深挚的痛几乎将我淹没,道:“当年,我与四哥眼睁睁的看着你从山崖上跌落下去,徒然伸出手去,却扑了个空。” “今天,我不会让自己的手再扑空!” 蘋果說得對,明月不能華麗麗滴忽略宇文憲,所以,修文…… 首发 第293章:偏爱 5 (修改) ` 终于在黎明时分沉沉睡去,直到被帐外清脆的笑声吵醒,才发现,天,完全亮了,长恭已经不在帐中。当我起身穿衣时,才发现身子,布满了密集的吻痕,如雪地里,盛放的,紫色花朵。 起身掀开帐帘,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在初升朝阳的光晕里,一顶顶洁白的毡帐,星罗棋布,点缀着绿色的草原,勤劳的突厥女人们已经开始在帐外挤奶,喂食,开始一天的劳作,而骠悍的男子,骑马挥鞭,赶着羊群马群离家放牧,他们高声唱着嘹亮悠扬的古老牧曲,听得一只牧羊犬亦竖起了耳朵,却在主人的吆喝声中,汪汪叫着飞奔追去,转眼,又调皮的与同伴扑倒在碧莹莹的草地上,欢跳嘻闹。 我伸臂舒展,深深呼吸这带着碧草清香的空气,却在望到长恭之后,笑,凝结唇边。 长恭正站在不远处,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美丽窈窕的少女,一袭红衣,笑声如铃,此时,她手执马鞭,莹洁的手,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大宛马,而长恭的座骑‘焰风’亦在身旁,一红一白两匹骏马,皆矫健俊美,极具风姿。她与长恭一齐轻抚马鬃,似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于是,她那轻脆的笑声再次扬起。 “木兰。”长恭望见了我,向我招手。 阿史那公主转过身来,笑道:“木将军,你可真懒,睡到此时才起身!我都来了好一会了。” 我笑着走过去,长恭拉过我的手,自然的替我绾起鬂角一丝乱发,柔声道:“见你睡得沉,所以没叫醒你。”我脸微红,望向阿史那公主,所幸她懵懂天真,却笑问我道:“木将军,昨晚我跳的舞好看吗?” 我赞道:“公主的舞技赢得满堂喝彩,自然是极好的!”阿史那公主面露得色,满脸骄傲,道:“那是母后教的,你是没见过我母后跳舞,那才叫真正的好看呢。” 我颌首点头,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木兰虽然无缘得见王后一舞,但是,透过公主的舞姿,亦能够心生联翩浮想了!” “那支舞,”阿史那公主抿嘴一笑,她望着长恭,道:“昨晚那支舞,我是献给兰陵王的!”朝阳轻柔,映着阿史那公主红扑扑的双颊,如蔷薇一般美好,她笑望着长恭,美丽的脸庞熠熠生辉,明亮灵动的双眸,流露出少女的痴恋。 这对美丽而毫不掩饰的瞳眸,让同样身为女子的我,轻易的明白了。 汗,这一节昨天已经发过,只是稍做了点修改,为了前文连贯。 以后,月月不会轻易修文,这一次,是例外,怪我这几天太懒了…… 首发 第295章:偏爱 7 ` 我神情一变,不明白长恭话里的意思。 阿史那公主却欢欣雀跃,喜道:“兰陵王,你当真会来?” “当真,小王绝不骗人。” 公主闻言,绽放笑靥,美丽的大眼睛扑闪着,拍掌笑道:“太好了。”她扯辔一跃上马,笑道:“我去禀告父王去,不,我还是先去告诉叔父,他昨夜与齐王喝了一夜酒,一定还酒醉未醒,我去吵醒他去。” 她坐在马上,将要走,却又勒马,小脸红扑扑的,再次道:“兰陵王,你一定要来。” 说罢,她笑着拍马而走,那匹纯白的骏马,踏绿了雪蹄,冲进了不远处的一群羊群里,羊群如炸开了锅,咩咩乱叫,公主的笑声如铃般传来。 我转身便往大帐内走去。 一个人正坐在榻上生闷气,长恭已经跟了进来,他双手撑着榻沿,好笑的望着我,“你不开心? “没有。”我气呼呼的。 “还说没有,你的思绪,都写在脸上呢。” 我狠狠的望着他,他的那双美丽狭长的凤眸,此时,溢满了笑意,我怒道:“好,我承认,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也会吃醋。” “吃醋?”长恭不解。 几乎忘记,吃醋是唐朝时房玄龄悍妻闹出的典故,他自然不知道。 “就是嫉妒。”我恶狠狠的解释。 “哈。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他拉着我的双手,凑近我,轻柔的吻我,“不是恬淡的笑,而是使性子发脾气的样子,就好似现在这样,这样,我才知道,你在乎我。” “我哪有不在乎你!”我小声的嘀咕,又怒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参加赛马,莫非,你当真想向阿史那公主求亲?” 他笑道:“是的,我想向公主求亲,不过,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皇上。”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将公主骗回邺城?”我恍然。 “傻瓜,当然不是骗,我们原本就是北齐的求亲使者,是为皇上求亲而来。” “但是,公主她。”我轻声道:“公主心仪的人,是你。” “你想让我娶她?” “不想。”我立即摇头。 “那就行了。”他黠笑,道:“公主再好,我亦不喜欢。” “可是,这样,对公主不公平,她还那么小,那么单纯。” “那好罢,我就娶她。” “你敢。”我立即怒了,他却吃吃的笑,唇角一丝促狭的玩味, 又在捉弄我,我脸红如酡,“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他的吻从唇角渐渐移至细腻的雪颈,“我承认,这场迎亲战,我想速战速决,我不想再让你留在这草原上。无论是燕都,还是宇文宪,他们哪一个多看你一眼,我都恨不得剜去他们的双目。” 衣领被他拉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我颈间紫色的吻痕,双眸黯淡,“木兰,对不起。” 吻,轻柔的重叠在一朵朵吻痕上,最后,停留在耳畔,啮咬着我的耳垂,他轻声道,“如果可以将你揉碎,揉进我身体里去,那该多好?” “那你想我了,怎么办?”我呢喃着。 “那就将你从身体里再拿出来。”他声音暗哑,吻灼热的落下,大手顺势滑入我衣衫内,我脸飞红霞,推阻道:“长恭,现在是白天。” “白天又怎样?”我的抗议声,轻易被他灼热的吻所吞没。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297章:偏爱 9 ` 就这样的静静的并立,聆听,草原深处传来的嘹亮歌声,身边的男子,鬓发高束,神采俊逸,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只有那对双眸,依然清澈静谧如昔,仿佛是一泓清泉,凝眸一望,便能望进久远的回忆里。 他轻声道:“公主的订婚宴已经结束,我将要起程返回长安。” 我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良久,才呐呐道,“末将,祝齐王殿下一路顺风。” “此次我随迎亲大臣来漠北,不过是想了解一下这片突厥铁骑生活着的草原,究竟有着怎样的风光。”他唇角凝了淡淡的浅笑,“如今看来,突厥人精于骑射,驰骋草原,以弓矢为爪牙,以甲胄为常服,队不列行,营无定所,逐水草为居室,以羊马为军粮,果然迥异于中原之军。” 他凝望着我,道:“以突厥今日之盛,也无怪乎,周、齐两国,尽皆要争于结交。” “齐王何必对末将说这些?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各为其主。”沉吟着这一句,他轻淡的笑了,微风吹拂着他的衣衫,袍角绣着的梅花,在风里翻飞,在荏苒的时光里,那十七岁的少年,如今已长成俊雅男子,而我,亦再也回不了当初。 “当年,你跌落山崖,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若不是我和六弟死死抱住,只怕四哥也要随你一起跳落下去!这四年来,如若不是守着他当初对你的承诺,他又怎愿苟活于世?! 还有真儿,你可记得?这些年来,她却一直没有忘记你,每年,她都会去一趟你坠崖的地方,她总是坐在那处断崖上,一哭就是一整天,一直到哭到双眼红肿!还有…… 呵,明明知道,你所说的那一句,‘从此后,把我当作你的灵儿吧,’明明知道是假,我却偏偏信了。郑翎,你不仅伤了四哥的心,亦伤了我的心。” 他神情清淡,只是静静的说,然而,每一句话语,皆如尖刀在绞我的心,回忆,带来没顶般的窒息,脸上却渐渐绽放微笑,“齐王殿下,你所提到的四哥、真儿,木兰一概不知,木兰是北齐人,从来没有去过北周,在这之前,也从未见过殿下你。” 最近推荐好少,明月懒,大家也懒,冬天来了,冬眠了 首发 第299章:偏爱 11 ` 我轻声道:“齐王殿下,有很多事实皆掩于表象之下,并不如你我想象,揭开来,是血淋淋的残酷,所以,我宁愿选择遗忘。” “一个人,如果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那么,在得到之时,他亦会有所失去。” “回长安的路,太过遥远。木兰祝你,一路顺利。” “驾。”马鞭扬起,我纵马疾驰,留下他,一个人,策马独立于墨玉般的草丘上,渐渐的,变成了苍茫草原的一个黑点,模糊了彼此泪萌的视线。 初夏的柔风,在耳边轻吟,告诉我们,已经,再也回不了当初。 从此,山,水,不相逢。 回到驿所时,并未看到长恭的‘焰风’在帐外,看来,他至突利可汗处仍未返回。 也好,此时,我只需要静静的呆着,独自舔尽心底的伤。 然而,一掀开帐帘,却发现帐中有一人慵然伸腿坐于椅上。听到有声音,那两扇紧闭的眼眸睁开,绿眸流光闪烁,唇角勾起一缕邪魅的笑,“你回来了。”我转身欲逃,他已箭步向前,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生生将我拖回帐中,他的力道其大无穷,挣扎只能是徒然,他只需轻轻一扯,已将我带入怀中,“骄傲的女人,我们又见面了。” “放开我。”我愤然斜睨。 然而,他却恍然不闻,手,覆上我的脸颊,粗糙的大掌摩挲着我的肌肤,声音温柔,在我耳畔道:“女人,我好想你。”粗匝匝的须根刺痛了我的颈,那深沉的声音,仿佛来自魔域,我以为已经摆脱,却轻易的再陷梦魇。 我冷声道:“燕都王,我现在是北齐出使突厥的使者,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哈!”他果然依言松开了手,笑道:“本王几乎忘了,你现在是北齐的翎麾将军。”唇角有一丝玩味的笑:“翎麾将军,失礼,失礼了!” 他的笑,如此邪恶,慢条斯里的说道,“若是你们的皇上知道了,他亲自册封的大将军,居然是一个红妆佳人,不知道,他又会做何感想?” “你!”我怒目相视。 他却对我的怒意视若无睹,“所以,你还是不必再回北齐了,不如,就留在我们大突厥。” 冬眠进行时 首发 第301章:偏爱 13 ` “燕都,我并不爱你!”我冷然仰首,“你贵为突厥王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倾天下,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苦与我纠缠?” “是,我可以权倾天下,我可以坐拥美人无数,可我却偏偏遇上了你。”他几乎是在低吼,眼神却渐渐暗淡,“我阿史那燕都,竟然任由你,一个中原女人,就这样占据了我的全部心灵,竟然认为只有你,才能是我的可贺敦。” “可贺敦?”据我所知,唯有可汗的妻子才能被尊称为可贺敦。 仿佛读懂了我眸中的疑惑,燕都眉峰扬起,“聪明的女人,如今,突厥的王权掌握在我的手中,我的王兄身体大不如前,他的儿子们又还小,下一任突厥大汗,只能是我阿史那燕都。” 果然如此!木杆可汗生性好战,此次却未亲征嚈哒,我与长恭觐见木杆时,亦发现他面呈疲病之态,当时便已略微猜到几分。突厥可汗的传立习俗是‘舍子立弟’,燕都雄韬伟略,战功显赫,在各部族之中威望甚高,无庸置疑会成为突厥的下一任可汗。 “据我说知,你已经有了妻子,而且,还不止一位。” “确是。”燕都并不否认,“我已经有了六位妻子,她们有的是征战时掳获的,有的是各部族首领进献的,但更多是因为仰慕我而自愿嫁与的。我是突厥第一勇士,我的妻子们爱我,有如雀鸟倾慕纵横长空的雄鹰。” “然而这只鹰,偏偏爱上了你这来自远方的天鹅,骄傲的天鹅。”燕都的声音低沉,他凝眸望我,绿眸含情若秋水一泓,“你会爱我的。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如此费尽心力,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走。” “听说,突厥男人常娶战俘的妻女,也有习俗娶自己兄弟甚至父亲的妻女,每迎娶一个妻子,丈夫就会修多一座毡帐,他将这些女人,分别安置在零星散落草原的毡帐中。而可怜的女人们,从此,只能引颈期盼丈夫某一日的来临,这就是如你所说,在草原上,女人们所谓的自由命运!” 我摇头道:“燕都,我永远不会爱你!无论你以什么方式得到了你那六位妻子,你可以在她们中任选一位,成为你的可贺敦,而我,不想成为你炫耀胜利的战利品,更不会成为这大草原上某座毡帐中的女主人。所以,放了我吧,让别的女人去做你的可贺敦,她们,一定会非常乐意的。” “你这可恶的女人,你是在替我作决定吗?!”他咬牙切齿,双眸闪过一丝痛楚的怒意,“为什么?你总要践踏我对你的真心?” “因为,我所深爱的人,是兰陵王高长恭,我的心,已经容不下别的男人!” “兰陵王。”他冷冷的吞出这三个字,眸光鹰鸷冷戾,冷笑道:“可惜,他保护不了你,你只能是我的战利品,并由他双手将你奉上,一如你们北齐多年来进献的贡品一般,将你亲手献至我的面前。”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我们拭目以待。”他靠近我,逼得我步步后退,身后已是案几,我双手撑案,他欺近我,紧紧攫住我的手臂,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你,我势在必得。” 輕輕點擊推薦,明月不胜感謝 首发 第303章:乌古斯可汗的传说 1 ` 明天,就是五月初八了。 夜幕下的草原,美酒飘香,琴声悠远,一顶顶毡帐均向着东方,期待明日初升的太阳。都斤山下燃起一堆堆彻夜不熄的篝火,映得满天的繁星亦黯淡无光。 阿史那公主、长恭与我,在黄昏时,就已混在彻夜欢庆的人群中,我们与众人一起唱歌、舞蹈、欢笑,篝火映着众人的脸,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欢喜。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盘膝而坐,一群可爱的孩子撑肘趴在草地上,将老人环绕,老人在篝火旁弹起古老的乐器,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吟唱着一曲长长的歌谣。 “他在唱我们伟大的乌古斯可汗的故事。”阿史那公主拉着长恭的手,笑着将我们也带到老人身边,火光的映照下,公主的笑靥如花,她逐字替我们翻译着老人的歌声: “这男孩的脸是青的, 嘴是火红的, 眼睛是鲜红的, 头发和眉毛是黑的, 他长得比天神还漂亮。 这孩子只吮吸了母亲的初乳, 就不要再吃奶了。 他要吃生肉、饭和喝麦酒, 并开始会说话了。 四十天后,他长大丁, 走路了,玩耍了。 他的腿象公牛的腿, 腰象狼的腰, 肩象黑豹的肩, 胸象熊的胸, 全身长满了密密的厚毛。 他牧放马群、骑马、打猎, 过了许多白天, 过了许多夜晚 他长成为一个青年。” 火光映红了我们的脸颊,在欢乐的人群之中,那弹琴的老人,以沧桑而又愉悦的歌声弹唱: “夜幕降临了。 忽然,从天上降下一道蓝光 这光比太阳还光灿, 比月亮还明亮。 乌古斯可汗走近一看, 蓝光中有一位少女, 独自坐着。 她是位非常漂亮的姑娘, 额上有颗亮晶晶的痣, 象北极星一样。 这少女如此的美丽, 倘若她要是笑的话, 蓝天也要笑, 倘若她要是哭的话, 蓝天也要哭。 乌古斯可汗看到她时, 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 于是娶了她,一起生活, 如愿以偿。 少女怀了孕, 一日日、一夜夜过去了, 她临盆分娩, 一胎生下三个男孩。 大孩子起名叫太阳, 二孩子起名叫月亮, 最小的孩子起名叫星星。” 公主解释道:“这一段歌谣说的是,乌古斯可汗的妻子在蓝光中降临,并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分别叫做太阳、月亮、星星。” “后来呢?”我追问着,已经完全被长歌的内容吸引。 “后来,乌古斯大汗征伐乌鲁木,一只苍毛苍鬃的大公狼,出现在日光一般的光亮中,公狼为大汗带路,在亦得勒河畔的一座黑山下,乌古斯可汗战胜了乌鲁木汗,在公狼的带领下,乌古斯大汗又征讨了女真、身毒、唐古特、沙木、巴尔汗,他骑骏马驰骋疆场,他用长矛弓矢战斗,他率领军队征讨四方,他使敌人丧胆,他让朋友欢笑,纛旗到处,他取得了一场接一场的胜利,他最终成为了我们突厥最伟大的可汗。”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305章:乌古斯可汗的传说 3 ` 阿史那公主见我痴望着她,眸光流转,笑问:“木将军,你为什么看我?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我醒悟过来,忙笑着否认:“并没有,公主容貌羞花闭月,好看得很!” 阿史那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木将军,人人都说中原人拘谨,说话要转圈绕弯的,怎么你倒不是呢?”我笑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还望公主不要见怪!” “你夸我似花朵般好看,我怎么会怪你?”阿史那公主俏皮的吐舌,“不过,木将军,你若不是男子,可比我美多了。”呃,我一时无语,她却调皮的笑道:“我亦是实话实说,木将军,你可不许生气。” 长恭笑望着我,在一旁窃笑,我斜睨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不许再笑,然而,他双肩抖动,笑得越发厉害起来,我于是笑道:“公主此言差矣,真正的美男子,可在我身边坐着呢。你可有听过一首歌?天苍苍,野茫茫,北齐出了个兰陵王……” 然而话语未落,额头上已经吃了长恭一个暴栗,痛得我捂头痛呼起来。 “兰陵王,木将军,你俩的感情可真好。”公主笑望着我们,一脸艳羡,长恭长臂一伸,揽在我的肩头,促狭笑道:“我与木将军,是很好很好的的朋友。” “那,我也可以做你们的朋友吗?” “当然可以。” “太好了。”公主脸上的笑容绽放,娇颜仿若皎洁的月光,她豪爽的伸出手掌,灵动的双眸清澈,是一汪清流,笑道:“我们击掌为盟吧,草原上的儿女并不轻易结交朋友,一旦交了,可就是永远的朋友了。” “嗯。好!永远的朋友!”我与长恭亦伸出手去,与公主轻脆的击掌为盟。 “好开心!我阿史那兰珠又多了两个中原的朋友啦!”她的笑容那般绚烂,有着孩子一般的雀跃,她蹦跳着跑到弹唱老人的身边,双手环着老人的脖子,随他一起哼唱着歌颂乌古斯可汗的赞歌,少女娇柔的嗓音,掩去了老人歌声中的铿锵悲怆, 让族标成为我们的福兆, 让苍狼作为我们的战斗口号, 让我们的铁矛象森林一样, 让野马奔驰在我们的猎场。 让河水在我们的土地上奔流, 让太阳作旗帜,蓝天作庐帐。 我应为大地四方君王。 愿汝辈归顺于我, 顺我者,吾当引以为友;赐以礼品, 逆我者,吾将震怒亲率大军讨伐,视为仇敌, 大军到处,剪除务尽! 黑夜渐渐过去,黎明即将到来,这欢乐而又惬意的时光,终将凝成彼此回忆,再也无法回返。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307章:腾格里赐与的新娘 2 ` 高台上,萨满巫师头戴冠帽,身着长袍,跳着庄严而有力的舞蹈;高台下,数百巫女身姿婀娜,歌声清冽,望日舞蹈。 鸟雀惊起,扑楞着翅膀飞上蓝天。 雄壮的鼓声响彻原野,浑厚的歌声惊醒东方,草原的宁静被打破,大地在轻颤。 木杆大汗双臂上举,双手合十,念着神秘的祷文,东方,是一轮炫目的太阳。 冗长的仪式,肃穆庄严,之后,木杆大汗突然手臂一挥,鼓声沉默,舞蹈停止。 万籁俱静。 那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之首,稳步登上高入云霄的祭天台,墨发以红绳辫就,一袭黑衣戎装,更显得身姿修长挺拨。当轻风拂过时,宽大的披风扬起,散发着凛凛威严。 突厥的燕都王,登上了祭天的高台。 英姿焕发,宛若长生天之子。 擂鼓声震动寰宇,数十万骑兵齐声呐喊,他站在木杆身侧,绿眸扫过高台下他的族人。 我的心轻轻颤抖,即使隔了如此遥远的距离,亦能感觉到他那无形的气势,眸光犀利冷酷,永远让人无招架之力。 “下一任可汗,定将是他。”长恭在我身侧,沉声道。 是的,下一任可汗,将是阿史那燕都,他是纵横草原的苍狼,他是翱翔蓝天的雄鹰,他亦将是中原民族最强大的敌国可汗。 数以万计的马匹、牛羊被屠杀祭天,赤膊骠悍的草原汗子,手持尖刀,赤色的脸庞上沾了星星点点的红点,血腥,迅速覆盖了清新的草香。 草原上早已支起一顶顶青庐百子帐,粗绳交络,圆木支帐,青布长缦宛如游蛇。 结束了圣严的祭天仪式,贵族、公卿、大国来使尽皆归于帐中宴饮。 人们又开始了欢声笑语,纵情舞蹈,饮酒无休。 阿史那公主一袭红衣,骑马前来,她将马鞭交于身侧的侍女,站在帐前举目而望,红润的脸庞艳若桃李,鬓发被细密的汗珠浸湿,俏生生的美丽,当她美丽的眸光扫过时,大帐中再粗犷的汉子亦化为了白瓷碗中的酥酪。 当望到我和长恭时,她开心的招手,笑靥,宛如春日原野上盛放的那朵最灼目的芍药花。 “兰陵王,木将军,你们来。”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309章:腾格里赐与的新娘 4 ` 这匹马,骨格清奇,长鬃如锻,奔走时快如疾电,行动时飘若流云,如果我没有估错的话,应该是一匹可日行千里的大宛狮子聪,这样一匹宝马,千金亦难求得,而燕都,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赠予我。 “阿依丽,这匹马不是你的座骑吗?”阿史那公主不解的问道。 那对美丽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痛楚,“嚈哒兵败,公主且可沦为侍女,更何况只是一匹马。” 我讶然道:“你是嚈哒的公主?” 她眸光黯淡,冷然道:“现在,我只是一名侍女。”她将马牵至身畔,莹洁的纤指,从长长的马鬃间滑过,美眸中掠过一丝不舍,终究还是道:“木将军,这匹马,以后就是你的了。” “不。”我怎能夺人所爱,摇头道:“请你转告燕都王,良马皆是识主的,我已经有了‘轻尘’,不愿再接受他的馈赠。” 阿依丽一愕,似乎纳闷我的拒绝,却倔强的摇头,坚持道,“木将军,请你一定要收下,燕都王的命令,阿依丽不敢违背。” 阿史那公主正围着马儿打转,看得出来,这个小公主也很喜欢这匹马,她笑道:“木将军,叔父既然送给你,你就收下吧,他可是从不轻易送人礼物。我这匹雪儿还是求了好几年,他才找来送我的。”言罢,她又瞄了一眼那匹红马,艳羡道:“不过,还是比不上阿依丽的这匹宝马。” “人世间最快的马,才能配得上诸神之最的太阳。这匹马,连大汗亲讨,燕都王亦未肯舍予。”阿依丽凝望着我,“可燕都王,却愿意赠予你。” 我未及再次谢绝,已被长恭拉至一侧,他低声笑道:“这匹马是牝马。”我疑惑不解,他唇畔漾起浅笑,低声道:“我的‘焰风’还没娶妻呢。” 长恭的‘焰风’是一匹未骟的牡马,亦是名马一匹,长恭一向嘲笑‘焰风’自视轻高,目无下尘,此时,它弃了阿史那公主的‘雪儿’,正在‘踏雪’身边,亲昵的打着响鼻。 我含笑斜睨长恭,明白了。长恭于是拱手笑道:“阿依丽姑娘,请你转告燕都王,这匹马,木将军收下了。” 阿倚丽微微颔首,却道:“你可是北齐的兰陵王?” “正是小王。” 她于是扬手往东边一指,道:“燕都王让我转告兰陵王殿下,他在那边山下的河谷等你,请兰陵王务必单独前往。”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311章:腾格里赐与的新娘 6 ` “兰陵王。”阿史那公主绽开笑颜,撒腿迎上前去,嚈哒公主阿依丽亦起身,她向前行了几步,却又驻足而立,衣袂迎风,眸光痴痴的落在燕都身上。 “木兰。” 长恭远远的就向我伸出手来,将近时,他一把攫住我的手腕,顺势将我带上马背,旋风一般纵马向山下疾奔而去,一刻也未作停留,这一霎那,阿史那公主怔立在原地,小脸上写满了失落,而身后,燕都绿眸傲冷,当与我目光相接时,却分明掠过一丝炽烈。 “长恭,发生了什么事?”我仰首,指尖心疼的轻触到他唇角的伤痕,他一手扯辔,一手紧箍在我的腰间,薄唇紧抿,眸中分明难掩愤懑,听我问起,他迷乱的吻落在我鬓发间,“木兰,别问,现在别问。” 风,在耳畔,吹乱了鬓发,‘焰风’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四蹄如箭疾奔在草原上,踏碎花草,掀起润泥,一路疾奔,回到了我们所住的毡帐。 长恭翻身下马,对我说道,“木兰,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会出来。” “我要跟你一起。”我亦要下马, “不,你别进去。”他扶着我的双肩,那对清峻的凤眸,竟有几许慌乱,唇印在我颊边,却又急急移开,“你等着我。”说罢,他转身走进了大帐,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心底渐有隐隐忐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燕都他究竟对长恭说了什么?为什么,长恭的情绪会如此失常? 柔软的和风,吹不散心中的阴云,远处,沉闷而悠远的铜号声响起,赛马,即将要开始了,然而,长恭却迟迟未出,我终于按捺不住,跳下了马背,当我掀帘走进帐中,却见长恭正坐在案前,臻首微垂,一手握拳置于案几上。 “长恭。”我轻声唤他。 他,一动不动。我不由得慌了,箭步向前,半蹲在他身前,连声问道,“长恭。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慢慢抬起头来,那对美丽的凤眸,此时如此绝望而脆弱,“木兰。” “我在这时。”我忙握紧他的手。他凝望着我,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生在高氏皇族?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九叔?” “长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抬手,想要抚平他眉间的焦虑,想要抹去他眸中的痛楚。“为人臣者,须事君以忠,”他的唇角勾起讥讽笑意,额上一根根青筋暴起,切齿道,“然为君者不尽君道,为臣者,怎尽臣道?”话语未落时,他的手已紧握成拳,重重的砸在了案几上,一声沉重的响,木制的案几瞬时轰塌倒地。 我,呆怔在原地。 后文渐虐,建议亲们可养肥再看 首发 第313章:腾格里赐与的新娘 8 ` “翎儿。” 他的手,落在我颊畔,那般小心翼翼,仿佛,我是这人世间,唯一的珍宝。 当我着男装时,他一直是唤我木兰,只有在夜阑人静,轻解秀发,彼此相亲之时,他才会温柔的唤我翎儿。此时,他轻轻的唤我,清澈的凤眸中,痛意凝成了一泓深水,他伸手将我紧揽入怀,头深深的埋入我颈间,熟悉的气息将我萦绕,可是,我的心却莫名的痛,仿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手颤抖的环在他腰间,紧紧的,紧紧的,呢喃道:“长恭,不要离开我。” 他的手一紧,吻灼烈的落在我耳畔,“翎儿,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我绝不会离开你,哪怕失了一切,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了沉闷的铜号声,紧接着,锣鼓震天,呐喊声起,千万匹马同时疾奔,蹄声如雷,震动草原的大地。 一年一度的赛马会,开始了。 长恭紧握着我的手,凤眸凝霜带雪,唇角有讥讽的冷意,“翎儿,走,我们,去为他赢得一个公主。” ‘焰风’等在帐外,望见主人出来,兴奋得仰天长嘶,扬起了前蹄,它亦感觉到大地的异动,早已按捺不住争强好胜的心。 长恭伸手轻抚过‘焰风’火红光滑的马鬃,低声道:“焰风,我们一定要赢。”焰风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语,它打着响鼻,黑眸如滑动的水银,有着闪烁的流光,它微屈前腿,竟然低低屈起了身子,好让主人可以上马。 “翎儿,我们走。”他扶着我,将我送上马背,他亦蹬环上马,扬鞭喝声,“驾。” 火红的烈马,风驰电挚,带着我们,疾奔在绿色的大草原上。 渐渐的,望见了前方的大盆地,数万名矫健的骑手策马扬鞭,数万匹骏马扬鬃奋蹄,有如五彩的云霞凝聚,扬起薄雾般的烟尘,掠飞过碧草如茵的大草原。然而,在起点处,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仍独留在起点,马儿用前蹄刨着草地,几乎要按捺不住脱疆而出,马上的黑衣劲装男子,神情冷峻,望到我们时,绿眸中,掠过一丝暗芒。 “你终于还是来了。” 长恭勒马扯辔,冷声道,“你在等我?” 燕都唇角微微勾起,抬头仰望天空,“在腾格里的注视下,比赛,当然要讲求公平。”他有着雕塑一般的俊朗轮廓,乌黑的长发尽束于脑后,仰首,宛如月夜向天长嘷的苍狼,浑身散发着狂野而又冰冷气息,当他转首,视线落在我身上,丝毫不掩饰滚烫灼烈的眸光,问长恭道:“你要带着她一起?” “木兰,你先下马。”长恭松开了环在我腰间的手,将我放下了马背。“等等。”我踮起双脚,当着燕都的面,伸臂环着长恭的颈间,双目灼灼,凝望着他,“长恭,你一定会赢的,你一定会替北齐赢得阿史那公主。” “嗯。”他轻拢着我的双肩,眼中露出缱绻温柔,柔声道,“你放心。” 燕都眼帘轻敛,绿眸黯然,他偏过头,不再望我们,唇角噙了隐隐讥讽,“是啊,兰陵王,你可千万别输给我,否则,腾格里会庇佑我,让我得到我所爱的女人。” 长恭孤傲的下颌扬起,冷声道,“何必废话,燕都王,还是看我们谁的马更快吧!” 马背上,两名天神一般的男子,四目在空气中相撞,仿佛有火簇燃烧,读出挑战的宣言,马鞭高高扬起,“驾。” 两匹矫健的烈马,顿时如离弦之箭,带着逐日的英雄,向着东方奔去。 亲们,推荐工作不要懈怠啊 首发 第315章:腾格里赐与的新娘 10 ` 阿史那公主停下脚步,她望着我,眼角泪痕犹湿,说道:“他们要越过九曲河,要绕过明月湖,要穿过黑石滩,要绕着都斤山转上七七四十九圈,一直追逐上西落的太阳,所以,我要站在最高处,我要看得更远,我要看着他得胜归来。” 我抬首仰望,头顶,是炫目的炽阳,那高高的祭天台,几乎没入太阳的光辉里。 站在那儿,一定,可以看得很远吧?一定可以,看到长恭得胜归来。 “木将军,你也来。” 阿史那公主在向我招手,不由自主的,我翻身下马,迈上了台阶,跟随她,一步步,登上那高高的祭天台,一直走向那轮金色的太阳。 头顶是苍穹圆顶般的蓝天,淡淡的云,如一缕缕丝絮扯开。正方形的高台上堆满了各种祭品,祭台之中,竖立着一杆苍狼旗纛,狼眼以金线绣成,光芒夺目,耳畔有呼啸的风,四面并无遮拦,天地静谧,唯有那高高的旗纛在风里招展,发出哗哗的轻响。 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将绿草离离一碧千里的大草原尽收眼底,柔美起伏的线条,宛如绿色的海浪,一直堆涌至遥远的天际。远方,目之所及处,竟有一个碧蓝的湖泊,水草掩映,苇草摇曳,湖面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金光,一群天鹅惊得飞起,洁白的翅膀扬起风帆,这湖,美得如梦幻般,仿佛,是天神腾格里,坠落在绿色草原上的一滴晶莹的泪珠。 一个个矫健的骑手,驾着扬蹄的骏马,正沿着湖岸疾奔,那些奔驰的身影之中,哪一个,是我的长恭? “木将军,我并不愿意嫁给北周的皇帝,父王总说疼我,不会违了我的心意,可他却不让我自己选择喜欢的人!” 阿史那公主黯然伫立,微风轻拂着她乌黑的长发,韶颜稚容,黛眉美目,朱唇榴齿,灼灼生华,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眼前,这美丽的少女,眼底却沾染了淡淡的愁绪。 注:九曲河;明月湖;黑石滩在此处尽是随编的抽象名词,不是实指。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317章:腾格里赐与的新娘 12 ` 当夕阳将绚烂的余晖涂抹在天边,当大雁排成人字飞回湖泊中的沼泽,遥远的地平线上,马蹄扬尘,声如雷动,纵马归来的英雄们,带来了一场席卷草原的龙卷风,惊起湖泊中的飞鸟,踏破原野上的黄昏,潮水一般自天边涌来。 我站在高高的祭天台上,终于,望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扬鞭策马,出现在我的视线。 “他们回来了,木将军,你看,你快看呀,在最前面的,是兰陵王和我的叔父。”阿史那公主兴奋的跳了起来。 唇角的笑容扬起,是长恭,果然是他。 落日下,‘焰风’扬蹄疾奔,长鬃迎风飞扬,仿佛是潜龙自深渊里腾飞,飞过明月湖,飞过九曲河,飞过了小山丘,飞过了苍茫的草场,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近得,可以看清,马背上,那一袭白衣的男子,绝世倾城的俊美容颜。 然而,唇边的笑容渐渐隐去,只因,在长恭的身侧,与之并驾齐驱的,还有另一匹骏马,黑衣劲装的男子,矫健的身姿低伏,黑发随风,气质冷冽,宛若来自魔域的尊者。 心,顿时悬到了半空之中。 草原上等候已久的人们欢呼着,拥至了终点处,鼓声震天,呐喊声起,以极大的热枕欢迎归来的逐日英雄们。这时,阿史那公主却突然俯低身子,“快蹲下来,父汗在下面。”果然,在众人的簇拥下,只见木杆可汗策马前来,他捋须而笑,下马亲自将一面三角形的金狼旗插在了距离祭天台正前方约十米处。 “糟了。”阿史那公主低声道,原来,一直等在祭天台下的那几名侍从,畏惧的行至至木杆大汗身侧,并在他低语了几句,木杆大汗听完之后,仰首望向高台我们的藏身之处,眸光犀利,公主与我皆将头缩回,总算及时避开了木杆大汗的视线。 “怎么了?”我低声的问。 “这祭天台,除了可汗和萨满巫师,其他人,是不能随便上来的。”公主美眸扑闪。 我无言以对,难怪那些侍从一个个都不敢上来,只会等在下面干着急。“木将军,你别怕,出了事,我替你担着。”公主倒是挺有意气的拍胸保证,小脸儿一脸稚气,倒引得我抿嘴笑了。 终点处,金狼旗在风中飘飞,在这个有着狼图腾崇拜的古老民族,这面旗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誉。引得正向终点冲刺的骠悍好男儿们,纷纷高声吆喝着加快了马速,他们之中,将会有一人,将这面金狼旗帜捞在手中,赢得最后胜利,并获得天神腾格里的庇佑。 而,在最前方的,恰恰是长恭,和燕都。 两匹马风驰电掣,不分伯仲,快如离弦之箭,马背上的两名男子宛如长天神之子,马鞭高高扬起,冷眸注视前方。 “快呀,快呀!”阿史那公主双手紧握成拳,低声呼唤,小脸儿紧张得通红。 一千米,五百米,一百米,十米,五米。 如冲刺的骏马一般,我的心跳亦在开始加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燕都取出环在腰间的蛇鞭,去如灵蛇,快如急电,卷住了那面金狼旗细细的长杆。 輕輕點擊推薦,明月不胜感謝 首发 第319章:腾格里赐与的新娘 14 ` 当一道紫光将我环绕,当低吟的歌声在耳边轻唱,当时光如水潺缓,流过漫漫长河。 仿佛,不过是短短的几秒,又仿佛,在呜咽的风中,孤独的过了千年。 似乎,有人在耳畔低语,翎儿,忠于你自已,忠于你自己的心之所思,意之所念。 你,终会回来我身边。 在迟疑中睁开双眸,才发现原来自己被一个男人伸手接住,落在了他宽阔有力的怀里,仰首望时,那对绿眸如深幽寒潭,暗不见底,身子不禁轻轻一颤,阿史那燕都,竟然是他救了我。 “你怎么会从天而降?”他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语,指尖,轻轻触过我的脸颊,轻柔得仿佛一用力,我就会幻化成泡影,绿眸微烁,如纷纷扬扬落了一场杏花雨,一潭碧水意春浓,荡起层层涟漪,手紧紧环在我腰间,紧得几乎勒断了我的腰肢,他的唇角渐渐勾起,“我的女人,你是腾格里赐于我的女人。” 人群中传来细声的低语,所有人,皆对我们投以怀疑的目光,交头结耳细声议论,“那不是北齐的迎亲使臣吗?他怎么会从祭天台上掉下来?他可是男人啊!” 惊魂初定,我醒过神来,挣扎道,“燕都,放开我!” “在我怀里的,是一个女子。”燕都环视着他的族人,大声宣告,道:“从天降下的蓝光,带给了乌古斯可汗第一位妻子,那位美丽的女人,给我们伟大的可汗生了太阳、月亮、星星三个孩子。 而这位环绕在紫光中的女子,一定是那美丽女人的姐妹。 腾格里听到了我的祈祷,于是,让她落在了我的怀里。” 她,是腾格里赐于我阿史那燕都的妻子。” “不是!我不是!我是北齐的翎麾将军。”我又惊又怒,大声争辩着摇头否认,狠然道,“燕都,放开我!”可是,他的手却始终不肯放手,紧得,仿佛要将我嵌入到身体里,我心中一急,如暴烈的小兽,低头狠狠咬在了他的手上,齿痕深可见血,一丝腥味在唇间弥漫。 然而,他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你是属于我的,腾格里的安排,没有人能够抗拒。”他在我耳畔轻语,如魔鬼一般的声音,“而且,你们北齐的皇帝也已将你献给了我,兰陵王亦救不得你,你逃不掉了。” “放开她!”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长恭。”我仰起泪眸,呜咽低唤。 ‘焰风’正扬蹄向我奔来,马背上的男子,是暗夜的修罗,绝美的俊颜带来嗜血的气息。 怒意,让长恭失了理智,他掏出随身佩剑,锋利的剑身在夕阳下划过一道火红的亮光,眸中燃起火簇,几乎要焚灭一切,“阿史那燕都,放开她!” 亲们,周末愉快 首发 第321章:夺爱 2 ` “是什么旨意?”我仰首,冷冷的问。 他唇角勾起,轻描淡写道,“在来突厥之前,你们的皇帝下了一道密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密旨的内容是,令翎麾将军木兰为持符使节,永留突厥王庭。” 双眸低敛,睫羽轻颤,我恨得捏紧了双拳。个中因由,原来如此。高湛!如此无道昏君! 我轻声的问,“是你要求的吗?”燕都冷哼一声,并不否认。 “阿史那燕都,你卑鄙!无耻!”我一把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刀,抬手就向他砍去,他身子微侧,轻易钳住了我的手腕,他冷冷的盯着我,眸中迸出阴鸷冷冽的寒光,咬牙切齿道,“是,我卑鄙,我无耻,为了你这冷血的女人,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信不信?” 他的手稍一用力,我的手腕仿佛骨碎筋断,痛得无力的垂下手来,刀,跌落草地,他冷冷甩开我,偏首望着混战中的长恭,声音阴冷而嗜杀,“果然是神勇无敌的兰陵王,只是,这儿是突厥,纵然再神勇,也敌不过我突厥铁骑的轮番上阵。” 血,染红了长恭的一袭白衣,俊美的脸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那杯剑已经砍倒了数十人,然而,却又更多的人围了上去。火把,映红了夜空,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血腥。如果燕都不下令停止,这场杀戮,将一直持续,直到长恭力竭倒地。 “你放了他,我求求你,你放了他!”望着陷入重重嘶杀之中的长恭,我的心,如被刀绞痛至极至,终于不能再倔强,终于出声哀求,在燕都面前潸然落泪。 “求我,你拿什么来求我?”他冷冷的问,唇角缓缓勾起。 望着他那狂放不拘的冷眸,心,仿佛陷入了无底的深渊,一直下沉,一直下沉,直至沉下九泉地狱,没顶入冰冷的河水里,再无出头之日。他的目的,从来就如此明确,他的霸道,从来都容不得人拒绝。我清楚的知道,若要让他改变主意,我将要付出些什么! 燕都一手抬起我的下颌,残忍的笑,“你的眼睛,本是清醇明亮的,明亮得仿佛是夏夜划过天际那颗最明亮的星,然而,这双美丽的瞳眸,又常常会变得迷乱、挣扎。”他在我耳边低语,如恶魔般邪恶,“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一定已经想到了,接下来,你到底该怎么做?” “燕都,我恨你。”一滴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一丝隐然的痛意迅速消失在墨绿色的瞳眸,“呵,要恨,就该恨你所忠于的皇帝太过昏庸无道。”他将眸光瞥向长恭,冷然道,“高长恭若是违抗了皇帝的旨意,纵然今日我不杀他,回去北齐后,他也会被你们所忠于的君王所杀。” “所以,我会等你做出正确的决定。只是,我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温柔的擦去我眼角的泪水,他将我放下草地,慢条斯里道,“记住,我的耐心非常有限。对你,我已经花费太多的心力。” 说罢,他扬手一挥,所有嘶杀的骑兵皆无声的退下。 他勒马扯辔,在马上俯瞰着我,唇角有邪恶的笑,身姿略俯,声音如恶魔一般,轻声道,“我的女人,如果你胆敢逃走,我发誓,我阿史那燕都一定会率领突厥三十万铁骑挥鞭南下,踏平中原。” 轻轻点击推荐,明月不胜感谢 首发 第323章:缠绵 2 ` 气息缠绕,是我眷恋的味道,红唇如樱,是我贪恋的温柔,结实胸膛,是我坚实的依靠。素指纤纤,描过他的唇、颈,他低低喘息着,眸中有迷离的激情,轻唤一声“翎儿”,已经翻身将我压倒在身下。 浓密如藻的长发垂绦于胸前,他吻开一缕缕发丝,落在我胸前的丰盈,辗转吸吮,我嘤咛出声,头,不由自主的向后仰起,微张的红唇,更勾得他意乱情迷。 凤眸流光潋滟,灼热的吻一路向下,细细噬咬着,在我白晳的身子上印下朵朵紫痕。 灼热的身躯交缠,我已陷入**,羽睫轻颤,星眸微睐,伸手环在他脖颈,身子敏感的颤抖着,白晳的双腿紧紧缠绕在他腰间,让他轻易的进入。 他一声声低唤我的名字,“翎儿,翎儿。”我低低应着,以从未有过的娇媚风情,在他身下低吟娇喘,不复以往的羞赧,随着他疯狂的律动,在极至的愉悦中,我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难以言喻的猛烈抽搐袭来,将我与他一起吞没,眸中的泪水倾泉而出,沾湿了鬓发。 伏在他胸前,任他的手指穿过缕缕黑发,在我光洁的身躯上拂过,他轻吻着我的脸颊,轻声道:“翎儿,将来,你要给我生好多孩子,男孩象我一样,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女孩,象你一样,慧黠可人,顾盼倾城。” 泪意轻萌,声音已经哽咽,“好,我一定会给你生好多孩子,男孩英勇无敌,女孩美丽温柔,一定会的。” 他撑肘而起,低笑道,“昨晚你嫌篝火边太过聒噪,如今就你我二人,我们出帐去看星星去。” “好!”我轻轻颔首,浅笑着将双手环在他颈间,任由他温柔的将我抱出了大帐。 没有月亮的夜晚,星光就显得格外的璀璨,天地静谧,静得只有风声,将云层尽吹去遥远的天际,头顶,一颗颗繁星,轻眨着眼睛,长恭与我皆一袭白色单衣,夜风吹拂着我们的长发,发丝在风里纠结缠绕。 “以前年少,总觉得男儿当投笔从戎,马革裹尸,建立一番轰轰烈烈的丰功伟业,以求得青史留名,万世敬仰。” 一袭白衣在星光下更显淡雅出尘,衣袂随风翻飞,容颜俊美如铸,气质绝代风华,狭长的凤眸中,是让我永世沉迷的缱绻深情。他笑望着我,“可如今,翎儿,我却不想再做北齐的王爷,我只想跟你一起归隐山林,再不问这纷争世事。” 我以双手环着他,伏首在他胸前,不敢让他看到我眸中的泪光,“好,以后,我们归隐江湖,无论是杏花春雨江南,还是铁马西风塞北,长恭,你在哪里,翎儿就随你去到哪里。” 我会陪你散发扁舟,纵马天涯,无论是塞外戈壁,还是烟雨江南。 所以,长恭,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翎儿回来你身边。 首发 第325章:别离 2 ` 细细打点行装,却在望见长恭那件血衣时,神思怔忡,手指轻轻抚过之时,脑海里浮现的尽是他持剑奋杀的身影,眸中清泪已然欲坠,“木兰。”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慌忙拭去泪水,努力以笑颜迎上前去。 长恭大步走入帐内,一袭白衣罩明光软甲,更显得身形颀长英姿飒然,凤眸入鬓含冷意,眉飘偃月隐不羁,这俊美的男子,有着凝霜带雪般的纤美,却在望见我时,眸光璨然闪烁,唇角笑意扬起。 凤眸含情,让我,仿佛又回到了昨夜,在漫天璀璨的星光下,是独属于我们二人的宁谧。 跟随长恭一起进帐的,还跟着功曹祖荫、参军刘中则、从事王仉英三位大人,我忙问道,“公主之事如何?” 祖大人答道,“萨满巫师信持天神腾格里的意愿,加之兰珠公主亦吵闹着不愿嫁去北周,如今,木杆大汗亦有所动摇。然而,北周南安公杨荐亦在座中,他愤然提及当初宇文泰将柔然降将尽皆交付突厥之事,以此要求木杆大汗莫忘周突结盟之恩义,以至木杆大汗仍在左右摇摆。” 我沉吟道,“杨荐为人耿正,且善辩能言,颇有几分急才,故甚得宇文邕倚重,有此人在突厥,事情确有几分棘手。” 长恭道,“突厥人一向迷信天神,萨满巫师身负上天之命,说话极具份量,我已经让人暗以钱财贿之,至于木杆那边,我亦已将皇叔允诺之丰厚条件一一细述,木杆一向贪婪,我就不信他仍不动心。”又道,“木兰,你不必担心,我已向大汗辞行,其他事宜,留祖大人在此即可。” 迟疑片刻,我轻声问,“长恭,我们当真要这样无功而返吗?只怕皇上,”然长恭迅速打断了我的话语,“我已顾不得那许多,我一天也不愿你多呆在这儿。” 这时,主簿恒通掀帘入帐,大声道,“王爷,下官认为,王爷此时不宜返齐,王爷昨日才赢得赛马之胜,并在众人面前替皇上向公主求亲,若是就此离去,岂不是前功尽弃?”又道,“王爷若是担心木大人的安危,或者,可以让木将军先行离开。” 长恭一向敬重恒通,此时语气中却含了几分薄怒,“不行,我怎能让木兰单独离开。” 恒通道,“王爷可以让刘参军,王从事两位大人,领二十骑随木大人先返,这样王爷您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我故作思索,随后附合道,“长恭,恒大人说得对,我留在突厥,反而惹得你分心,不如让我先行一步,这样燕都不能再以我为要挟,你也可尽力去争取求亲之胜。” 首发 第327章:别离 4 `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摘自《诗经燕燕》 *** 柔和微熏的暖风袭来,草原的五月,已含了初夏的暑气,远处,嘹亮的歌声唱起,牧羊的女儿,声音悠远,九曲回旋,虽然听不懂她所唱的语言,却知道这歌声是极美的。不禁又想起敕勒川。那一天,天也是这么蓝,草也是这么绿,我与长恭形影相随,记忆里满是幸福的芬芳。 然而,如今,我们却只能分离,只影形单,各自归去。 伤离别的话语,在帐中时谁也不忍提及,及至此时真正别离之时,两人身边皆随从甚众,纵有满腔离愁别绪,反而无法说起,他伸手扯过我的马辔,眸光黯然,“翎儿,最多半月,你在燕门最多等我半个月,我一定会赶回来。” “好!”心,如针芒刺过,痛得紧缩,含了盈盈珠泪,却拼命抑住,我轻声道,“长恭,我会等你。” 又笑对众人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木兰与诸位在此别过。” 一一掠过众人惜别的眼神,眸光再次望向他,“长恭,我走了。” “木兰。”他却仍然不肯放手。 众人皆跟随身后,我勉强挤出笑容,取笑他道,“你一个王爷,又是男子,作此女儿之态,也不怕人笑话吗?” 他的眸中含了千般挣扎、万般不舍,终究还是放了马辔,轻声道,“去吧。” 一声去吧,已经让我鼻头酸涩,泪意涌上眼眶,不行,不能哭,不能让他疑心,我狠下心肠掉转马首,策马扬鞭,行了好远好远,却见他仍伫立原地,天地宽广,那抹颀长的身影渐渐模糊,风,轻拂我面,泪痕湿面,沁得脸颊冰凉。与君离别后,再见是何期?不敢再回首,只怕一回首,就会忍不住丢鞭弃马,飞奔回他怀里,拥着他结实的胸膛,任他有力的臂膀紧揽着我,再也不能撒手。 一路往南,去往北齐,一直行至沙月湖畔,过了沙月湖,就是茫茫戈壁了,而我,却只能在此勒马,参军刘中则、从事王仉英两位大人策马上前,神情皆了然。天色渐暮,是该与他们告别的时候了,我扯辔道,“刘大人,王大人,恒主簿想必已将木兰所嘱之事向两位解释清楚了,木兰在此多谢两位大人。” “木将军客气。”“木兰祝两位大人一路顺利。那么,就此别过吧。” “好!”他们二人齐齐抱拳,道,“木姑娘,多多保重。” 我神情微愕,却见他俩一脸坦荡,却也释然,微微一笑,道,“二位也请保重。”说罢,我轻叱一声‘驾’掉转马头,扬鞭而走,再次向着都斤山王庭方向奔去。 行未多久,却见前方马蹄声起,只见远方青翠起伏的小丘之上,十数骑扬鞭策马而来,居中一名锦衣男子,宽大的披风,黑发飘扬,在淡青色的暮蔼之中,仿佛一头渗着冷意的头狼,有着狠戾残忍的王者之气。 首发 第329章:代价 2 ` “你早该知道的,”我仰首望他,声音颤抖,“我的心中只有长恭,只有他一人,我爱他,我不希望他娶别的女子,除了他,我再不会爱上别的男人。” 泪,夺眶而出,我凝视着他,恨然道,“你,也不例外。” “你!”他的手骤然收紧,简直怒不可遏,我冷哼一声,淡然转首,凝望着夜色下的沙月湖,天地静谧,风将宽广的湖面吹起层层皱纹,这湖,连着绿洲和戈壁,绕过湖,一直往南,越戈壁,经敕勒,过阴山,就能一路回到千里之外的中原。 他一把捏住我下颔,强迫我抬首望着他,阴鸷冷戾得恨不得用目光将我撕裂,“你以为你是谁?别在我面前再提你爱的男人,也别再自做多情的以为我爱你,我才不管你心中装着谁?只要是我看中的女人,纵然只是躯壳,我也要得到。” “你所吸引我的,也只不过是这具身体罢了。”说时,他已将我拽入怀里,霸道的吻,落在我的唇上,狂野强横,没有丝毫怜惜,我睁大眼睛,刚要抬手反抗,却被他将双手紧扣于身后,强迫我迎身向他,肋骨被压得好痛,胸腔中的空气仿佛被挤压怠尽,我禁不住低低咳出声来。 他狠狠将我推开,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你的吻,还是如此生涩,身体僵硬得连我军中的营妓都不如,看来,高长恭并没有好好调教你。”那笑颜如此狠戾残忍,“你放心,我会好好教你,教你如何取悦男人。” 脸,仿佛瞬间失了血色,一层淡淡的水雾模糊了我的视线,“阿史那燕都,我回来,不是为了让你羞辱的。” “那你为了什么回来?” 我的眸中激起愤懑,嘴唇颤抖着,自尊让我再也开不了口。 “呵,又生气了?你生气时最美丽,比你冷冰冰的样子美丽一千倍,你尽管生气,就象现在这样,也只有这样,我才会对你有兴趣,才会好好考虑你所提出的条件。”他肆无忌惮的笑,笑声邪恶,如恶魔一般。 “无耻。”我狠狠的骂他,转身就走。他亦不追我,只在我身后嗤嗤的笑,轻描淡写道,“天色已晚,每天的这个时候,草原上的狼群就会在头狼的带领下,到沙月湖畔来饮水。” 我脚步一顿,手扯紧了马辔,仿佛当真望见夜色的原野上,隐了一只只绿色的狼眼,眸光灼灼,让人心生出一阵阵渗人的寒意。身后,他如狼一般无声向前,一把攫紧我的胳膊,将我拽得转身,“既然已经回来,我怎么会再将你放走。” 首发 第331章:等爱 1 ` 十数骑纵马疾奔在黑夜的草原上,虽然已经离了沙月湖好远好远,耳畔仿佛仍有狼嘷的余音在回旋,脑海中,狼王仰天长啸孑然孤伶的身形渐成剪影,一声声呜咽悠长的悲怮直达苍天寰宇。 惆怅的风吹乱了发丝,满天繁星闪烁在冰蓝色的天幕,天铃鸟的歌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脆婉转,可是,我的心情却沉重得再也看不到、听不见任何美好。远处,一顶顶白色的穹庐毡帐群落出现在视线之中,牧羊犬的狂吠穿透暗夜遥遥传来,我又回到了都斤山下突厥王庭。 下马时,为避人耳目,燕都用他宽大的披风裹着我,直接将我抱回了他的银帐。 一进入帐中,我立即从披风下挣出,他亦不在意,自顾解下披风,露出一袭蓝绫窄袖左衽衣,更衬得他身形鹤势螳形,气质狂野不羁,他坐在椅上,将披风随手甩至一侧,一边解手腕上的金扣,一边对我说道,“你过来。” 我警惕的看着他,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他眸光一沉,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双手扯过我的双腕,将我直接扯至身前。 我正要恼,他却又坐下,眉峰微蹙,一脸正色,“木兰,我不能马上答应你的条件,兰珠儿才十三岁,别说我王兄不舍,就是我亦不舍她这么早出嫁。所以,你别奢望她这次能随高长恭一起回北齐。” 我的心,一沉。他又继续道,“突厥与北周结盟在先,北周皇帝的迎亲使臣都已经来到王庭,即使高长恭在赢得赛马后向兰珠儿求亲,即使萨满巫师亦立于北齐一方,我的王兄也不能当即反悔。更何况,兰珠儿还小,在她十五岁之前,无论是北齐还是北周的使者,都只能暂时羁留都斤山牙帐,至于两年后,这桩婚事的变化,就要看你们北齐皇帝的表现了。” 他说得如此清晰明确,让我不得不静心思索,他话中的意思,正如我与长恭所料,北齐的金钱攻势,让木杆大汗心中已然松动,剩下的,不过是要继续拿银子来填罢了。 当年,面对强盛的匈奴,汉武帝能够意气风发的说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如今,面对崛起的突厥,齐周两国皇帝仅是应对中原之乱、南方未平,就已焦头烂额,哪里还有远攻突厥的实力?所以,怀柔纳贡的远交政策才是上上之策。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细君解忧出塞的年代。 “好。”我凝望着他,郑重点头道,“北齐国庶民丰,无论你们是要钱财绸缎,还是金银宝器,这些都不成问题,不过,公主的婚事,我需要得到木杆大汗的一纸承诺。” 他微睐双眸,身子向后往椅背一靠,道,“可以,我会带你去见他。” “你当真答应了?”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得我不怀疑。 “你不希望我答应?”他反问我,我顿时哑口无言。他的双眸有黯淡的火簇,自嘲道,“明明知道你只是在利用我,我却甘愿被你利用。” 轻轻抬首,缓缓说道,“只因我心中总存了一份希望,希望你会慢慢接受我,并爱上我。” 亲们,旧群已满,请加新群:52598264 首发 第333章:等爱 3 ` 汉代时,远嫁乌孙的细君公主不习惯塞外的生活,作《悲愁歌》遣怀,歌里唱到“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以马车载着毡帐逐水草而居,哪怕是突厥王庭所在,亦是城郭与毡帐并存。 我现在所在的银帐,就是一顶穹庐帐。 一睁开眼睛,就能望见穹庐之顶精绘的九重天幕,一层层延伸,云纹图案精美斑斓、祥光环绕。帐中悬狼头,挂宝刀,陈设简单而不失尊贵,处处彰显贵族男儿的气息。 清晨的阳光,透过帐顶的天窗照进大帐,一道道光柱里,有细细的尘埃在舞蹈。 我悄悄掀起帷幕,往那边卧榻上望去,发现燕都已经不在帐中。这时,一名侍女走了进来,我慌然垂下帷幕,脚步声渐近,一个清甜的女声,“木姑娘,你醒了吗?” 竟然是阿依丽的声音。 “阿依丽。”我掀开帷幕,果然是那美丽的异族女孩,她垂首立于一侧,金黄的辫梢垂于丰满的胸前,长而翘的睫毛轻颤着,宛如翩跹蝴蝶,她的手中捧了一套宝蓝色的衣衫,精美繁复的花纹,分明是突厥女子的衣衫。 见我掀帷,她冲我微微一笑,道,“木姑娘,请您换衣衫吧。”“这衫?”她恭敬的答道,“衣衫是王爷吩咐我送来的。”我想了想,再着汉装藏匿于燕都帐中,确也不方便,于是起身,依言让阿依丽帮我换衫。 “阿依丽。”我吞吞吐吐,有些迟疑该如何开口。阿依丽眉睫低敛,十指纤然灵巧,她替我仔细系好腰带,轻声道,“你放心,王爷吩咐过我,不该说的,不能说。” “呵。”我浅浅笑了,又问,“阿依丽,你不是在公主身边的吗?” 她答道,“我想留在王爷身边。”我一愣,心想,一定是她汉语不好,所以表达错了意思。瞄瞄四下无人,我轻声问道:“他将你从囐哒掳来,让你由尊贵的公主沦为一名侍女,难道,你不恨他吗?” “恨。”她喃喃自语,似乎,正在思索这个词的含义,却又摇头,“我不恨。” “为什么?” “燕都王曾经救了我。” “哦?”我不禁讶然,突厥与波斯联军消灭了囐哒几十万铁骑,让一个曾经称雄西域的国家从此灰飞烟灭,而亡国的公主,却对我说,她不恨她的敌人? “兵败后,我被波斯王子贺尔米斯达掳走,那畜生当着宫女兵士的面非礼我,他将我如靴底的污泥一般任意践踏,是燕都王从他手里将我救下,保存了我这亡国公主最后的尊严。 当我俯在地上悲泣时,他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来。 我仰首望他,仿佛看到了翱翔在蓝天上的雄鹰。 他的腰间挎着镶金嵌玉的宝刀,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碧绿的眼珠赛过拉瓦湖的湖水,他的脸比天神还要漂亮,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救了我,让我的命运,因他而改变。” 阿依丽说话的语速极慢,常常要停下来思索心中的话该如何用汉语表达,但是,她到底还是说完了,那张清丽绝美的小脸,写满了对燕都的依恋与倾慕。 爱,真是一种奇妙的感情,哪怕那人,曾经率领铮铮铁骑,亡了她的国家。 我们都是等爱的人 首发 第335章:巫师 1 ` 燕都让我戴上幂离面纱是正确的,因为,我们刚走至金帐外,就遇到了阿史那公主。公主一袭骑射打扮,红衣如火映得笑靥灿烂明媚,她远远望见燕都就高声唤道,“叔父。” 燕都驻足,慵然笑问,“兰珠儿,一大早从哪里来?手里拎了什么?” “是我和兰陵王射的野兔。”阿史那公主一脸的兴奋,她奔至燕都身侧,挽着燕都的胳膊,爱娇道,“兰陵王陪我去狩猎了,你知道兰陵王射中了什么吗?”她的话语如滚珠一般,丝毫不掩灵动美眸中的倾慕光芒,“他射中了一只大雕。”少女的笑声如铃,喜滋滋的炫耀道:“他说会用雕翎给我做一把最美的扇子。” “哦,兰陵王呢?” “急急忙忙被人叫走了。”阿史那公主眉头微蹙,吞吞吐吐的说道,“叔父,你知道吗?木将军昨天已经回北齐了。” “哦,我知道。”燕都轻哼一声。 “那,你跟兰陵王没事了吧?那晚,听说你们在祭天台下……” 燕都唇角勾起笑容,问道,“兰珠儿,若是我与兰陵王起了冲突,你是帮着叔父呢?还是帮着兰陵王?” 阿史那公主一呆,犹豫良久,才扭捏道,“叔父,兰珠儿求你,别跟兰陵王吵,可好?” “好了,我明白了。”燕都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别人家的女儿,迟早要嫁出去的。” “叔父。”公主闻言不依了,燕都捏捏她的小翘鼻尖,怜爱道,“你自玩去,我找你父王有事。” “嗯。”公主依言放开燕都的胳膊,却又好奇的偏头打量着我,问道,“叔父,这位姑娘是谁?” “兰珠儿,你玩儿去吧。”燕都并不答她,手一伸,直接拽过我的手腕,拉着我的手进了金帐。 金帐内,一个男人转过头来,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近乎妖魅的脸露出奇异的光芒。他的手中握着一根木杖,杖上坠着刻满巫符的铜片,如果我没猜错,这人应当是萨满巫师。 此时,他腰上所悬的三个腰铃,无风自动,铃铃铃,铃铃铃,清脆的铃声,在金帐内回响。 这名巫师不过三十来岁,一袭霞衣,额系彩绦,腰悬铜铃,左右两耳上各六对金环,手腕上的红镯环,红若欲滴的鲜血,冰冷绿眸,流光凌厉。他唇角勾起一丝笑容,那笑,仿佛冰冻了一冬的寒意。 “在紫光中跌落天祭台的姑娘,可否让我瞧瞧你的这枚紫玉?” 细长的手指,白晳得可以清晰可见淡青色的血管,手指向处,梅魄,如一滴紫色的泪,淡紫色的光晕在我胸前流转。 首发 第337章:巫师 3 ` 一样是绿眸,不同于燕都的深邃澄澈,萨满巫师的眼仿若猫眼石般流离诡谲,噬人心魄。他执杖向前,一片片铜叶纷繁的乱响,“燕都,你的左耳,还戴有我赠与的法器,那段被黑暗神尘封的往事,有朝一日终会被唤醒。”几乎是声色俱厉,“这女人不属于你,放手吧,不要再惹祸上身。” 燕都的左耳,有一颗浅蓝色的绿松石耳坠,有透明的温润光泽。 而萨满巫师的颈间,亦悬一颗天蓝色的绿松石,蓝得宛若天空的颜色,一丝丝流云嵌于其中。 传说,萨满巫师有预言、解梦、占星的能力。 每一个巫师都有三样法器,分别是腰铃,铜镜,和单鼓。 念咒语时,在灵杖和法器的指引下,他们可以操控世间万物幻化而成的精灵;他们可以召唤灵体守护神,直接与天上的神灵交流;他们的力量,可以上达九重天,下至九泉河,畅行无阻游走于三界之间。 从来,我对于这种非唯物主义的神话,一直是听听就罢,从未当真信过。 可是,自从我来到这个乱世,一切,仿佛都乱了。 这时,木杆大汗打破僵持,他疑惑道,“巫师大人,可这名女子确是从祭天台上跌落到燕都怀里的。” “从相识的开始,就注定了错误,哪怕过了一千年一万年,亦是如此。” 萨满巫师的话语,冷得如数九寒冰,“这个女人,必须用圣火焚烧,以祭祀天神腾格里。” “妖言惑众!”我终于忍耐不住,眸中的怒火燃烧着,“你凭什么?” 那双绿眸,诡谲而冰冷,竟然溢出一丝丝怜恤,“我是为了你好,只有烈焰焚净你的**,你的灵魂才能清澈的重返天庭。”萨满教的四种图腾崇拜,七彩神火,位居其一,萨满巫师将源自天界的火视为最圣洁的灵物,认为火,可以洗涤一切污秽的灵魂。 可是,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无神论者,第一反应,是直接呸了一声。 巫师眸中怒意扬起,他以唇语喃喃念着巫咒,将手中的灵杖指向我的天灵盖。 然而,燕都一把握住了萨满巫师的右腕,摄人的气势弥漫开来,这时的燕都,是战场上嗜血好战的燕都王,绿眸冷凝,如暗夜撒旦让人心生彻骨寒意。他将我护至身后,声音冰冷,“你太过逾越了,巫师大人,天神赋与你超凡的能力,但你所效力的是人间的突厥王庭。” 巫师手腕上戴了羊皮套袖,一排排锃亮的铜扣,一直延伸至手肘处,他的唇角勾起,声音魅离,“燕都王,如果,这是腾格里给予你的命运呢?” 燕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狂野放肆,“即使是腾格里给予我的命运,我阿史那燕都也要将命运改变。”黑发披散,气息狂烈,他全身散发着一股邪魅而霸道的气势,冷然道,“她是我的女人,我定会娶她,没有人能够阻止。” 明月有话说:这是一个隐含了前世今生千年之恋的故事,白衣谪仙人、萨满巫师,种种玄幻因素的出现,不过是为了揭开最后的迷团。明月执着的喜欢‘前世今生’这个词汇,循着自己的思路一路写下去,是明月的坚持,不喜欢言情中夹有玄幻的看官们,可以绕道而行,明月并不勉强。 再次感谢各位喜欢并支持本文的爱亲们! 首发 第339章:前世今生 ` 梦里,满目都是灼灼繁花,沉甸甸的坠满枝头,那白衣的少女如一道烟霞飞起,一串串金铃般的笑声,悦耳动人,一个男子在追问,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 回答他的,只有渐渐远去的笑声,呼吸里,一阵阵沁人肺腑的花香,香气馥郁,闻所未闻,却熟悉得,仿佛已经深烙在心底。那名男子站在花荫下,挺拨的身姿,如巍巍昆仑,当微风拂过,花瓣朵朵飘飞,他的声音里柔肠百结,那话语清晰的传入我耳里。 我一定会找到你,再见面时,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 想要让我爱上你,除非昆仑山融化了亿万年的积雪。 否则,即使封去我前世今生的记忆,我也永远不会爱上你。 *** 汗,沁湿了额头,深陷于梦魇里,痴痴缠缠,反反复复,永无休止。手紧攥成拳,指尖刺痛了手心时,我终于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夜深人静,烛影摇曳,只有燕都倾身坐于我榻前,他双手扶着我的双肩,急声道,“木兰,醒来。” 我坐于榻上急促喘息,手肘反撑于身后,亵衣尽被汗水濡湿,生出一阵阵凉意,当眸光聚焦在燕都焦灼的脸上,终于慢慢清醒,原来,自己仍然在燕都的大帐中。 似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长得,仿佛经历了一世一生。 在梦里的那种感觉,难过得想要死去。当一觉醒来,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可是,那种心悸的难过,为什么那么真实? “你没事吧?” 燕都替我拭去额上的汗水,他襟口微敞,衣带未结,应是听到我的声音,就慌然起身过来,凌乱的发,衬得他霸气未减,反更添了一股邪魅的气势。 绿松石的耳坠,在灯下透明如琉璃,轻光流转,绿眸清如醴泉,清晰得可以望见我的倒影,秀发如瀑倾泄肩头,纤细的手臂,被他一手掌握,额心的梅花印记,禁锢了精灵的眼泪。我痴痴然仰首,轻声问,“我,并不爱你。为什么,你一定要认定是我?” 静夜,荏苒的时光,如一缕轻烟流逝。 他的手一紧,眸中怒火一簇族燃起,“你梦到我了吗?所以,才会从梦里惊醒?” “我为什么要认定你?只因你的心,是冰冷的!”冷冽的绿眸有彻骨的痛,他一手断然掌住了我的后颈,吻,狠狠落在我的唇上。 首发 第341章:明月湖 2 ` “什么也没想,只是在欣赏月色。”我淡然回答。 朗朗月光下,燕都披散辫发,以一丈锦帛裹额束于脑后,一袭褐衣靿靴,更显身姿颀长挺拨、仪容如圭如璧。在月光下,他亦是俊隽清朗的男子,当月影轻移,没入云层之时,他周身散发的冷冽狂野,却又让人无从忽视了。 “这儿的,不是最美的。”他唇角勾起,笑道,“走,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远处的近身侍从欲跟随而上,却被燕都挥手示退,在扶我上马时,他眉峰微蹙,问道,“为什么不骑我送你的那匹马?” “我已习惯了‘轻尘’。‘踏雪’本是阿依丽的马,我不愿夺人之爱。”轻抚骑下马鬃,我淡然道,“好马是恋旧主的,燕都,你还是将‘踏雪’还给阿依丽吧。” “也罢,往后我再驯一匹好的给你。”他亦不再坚持。 较之‘轻尘’的灵秀,燕都的枣红马身躯壮实,四肢修长,威风凛然仿若天马一般,他踩蹬上马,在马上扯辔笑问我:“中原人不是有聘礼一说吗?那么,你想要什么?” 睫羽微颤,我凝眸望他,轻声道,“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要一套江南绮罗裁成的嫁衣。” “江南绮罗?”他的双眸熠熠闪烁,唇角轻轻勾起,“好,我一定会为你找来。” “走吧。”燕都纵马先行,长长的锦帛扬起,乌黑的发丝随风。“驾。”我轻叱一声,紧随其后,两匹马,一前一后,奔驰在月下,一直奔离都斤山王庭,奔向无边无际的原野。 月影轻移,光华如水银倾泄,将草原笼在淡晕的月光下,繁花似锦的春天已经过去,牧草疯长浓密葱郁得没了马蹄,夏虫的歌声此起彼伏,夜风迎面袭来,纵然凉爽,却抵不过空气中的蒸蒸暑气,昔日,蜀花蕊夫人冰肌玉骨,故清凉无汗,而我同为女儿身,不过跑马片刻,便已一身细汗淋漓。 然而,好久没有这么纵马狂奔过,此际,只觉得身体里每一个毛细血管都舒畅无比,连日来内心忐忑郁结,此际全都一扫而空,当我纵马奔上一处高高的草丘,正要稍做休憩,却扯辔怔然。 只见,不远处,明月湖,宛如月亮女神坠落凡尘的一滴泪。 月光下,淡蓝的光晕,莹莹流转,就这样促不及防的,出现在我的视线。 首发 第343章:明月湖 4 ` 终究还是沉沉睡去,睡在宁谧的明月湖边,睡梦里,夏虫在耳畔轻唱浅吟,夜风如轻柔的大手,一次次拂过我的鬓发。直到燕都将我轻轻推醒时,天边,已是晨曦载耀,红云一线。 太阳,在东方缓缓升起,西边的月亮,却仍在痴痴流连。 日与月,本如彼岸之花,花开叶凋,永不相见。此时,日月同挂苍穹,一东与一西。 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 “好美。” 我喃喃轻语,撑起身子,一件盖在身上的衣衫轻轻滑落,是燕都的衣。他就站在前方,高大挺拨的身姿,尽情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天神腾格里,为他眷爱的勇士,披上了一件灿金的战衣。 他回头笑望着我,碧绿深邃的眼睛闪烁金芒,那笑容恍若长生天之子,英姿魅离。 “木兰,再等多一会,天鹅就会出现。” 果然,在柔和的晨曦中,万物渐渐苏醒,大雁、白鹭、水鸭、大群的水鸟从密苇丛中滑出,它们在湖的低空盘旋飞舞,舒展着沉睡了一夜的身姿,或翅羽轻扇,或引颈长鸣,仿佛是最美丽的舞蹈演员,唱着绮靡动人的歌。 然后,那一群天鹅出现了。 十数只美丽的天鹅,额上戴着皇冠,弯颈修长,身姿高贵,仿佛名门淑媛,缓缓滑出茂密的苇丛,带起一圈圈、一圈圈碎钻般的波纹。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不敢惊动这份绝美的宁谧。 直到这一群天鹅飞起,如一朵朵纯白的芍药,盛放在湛蓝的天空,飞舞着,飞向遥远的天边。 “走了。” 我怅然若失,望着天鹅飞远的方向。 “你若喜欢,以后,我一定常带你来。” 燕都走近我,碧绿的眼睛,似乎被原野上的草染绿,眸中有云影天光。 “木兰,你就是那只最美的天鹅。” 不要说偶家燕都粗暴,其实他也可以hao温柔,下一章再虐 首发 第345章:明月湖 6 ` 水面轻漾,清澈的倒映着两人纠缠挣扎的身影。 一只只野鸭复又落回我们身畔,展翅梳羽,伸颈戏水,如同湖面飘浮着的朵朵绿萍。 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踏着水花,大步走向湖岸,带得一串串水珠,如碎玉一般,颗颗坠落湖面,荡起圈圈涟漪。 微敞的襟口,露出他胸前的狼头纹身,狼眸如箭,狠戾而冰冷。 他将一路挣扎的我放倒在绿草地的大披风上,我们的衣裳俱已湿透,湿漉漉的衫紧贴在玲珑起伏的身躯,更激起他眸中噬人的渴求,他呻吟一声,灼吻从细颈一直肆虐往下,我狠命的捶打他,“阿史那燕都,如果你需要女人,大可以去找你其他的妻子。我现在还并未嫁给你。” “你这折磨人的女人。”他不管不顾的吻着,轻易制服了我的双手,“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他急于想要解开我的衣裳,一时又解不开,于是干脆用了蛮力一扯,一声布帛清脆裂开的声音,水雾迷蒙了我的双眸,我停止了无望的挣扎,清泪,挂在颊边。 “燕都,你一定要让我恨你,才肯罢手吗?” 他微微一怔,手顿在了半空。眸中渐渐流露出一丝失望和愤懑,他终于狠狠的放开了我,颓然翻身站起。久久伫立于湖边,他突然“啊”的向天狂叫,似在发泄心中的郁积,紧接着,他伸臂跃入湖水之中,一个猛扎后,消失在湖面。 浪花,将禽鸟再次惊飞,一片片坠羽飘落,如漫天飞花,静静飘落在清澈的水面。 我撑起身子,拭去颊边的泪,想要掩好衣襟,却发现衣衫已经破碎得无法蔽体,唯有用他宽大的披风裹紧身体,太阳渐渐炽热,可我却仍然止不住的颤抖,一颗颗泪,如珍珠般坠落。 时光,在我抱膝静坐时,悄然流逝。 燕都终于游回了岸边,伟岸的身姿,如一尊神祗从湖水走出,他解掉衣衫,擦拭着**的上身,宽阔而健壮的胸膛上,那狼头纹身,那怕是在阳光下,亦让我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起来,如果不想让我在这里要了你的话。” 他不再看我一眼,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便大步向他的马走去。 我裹着披风默默的跟随在他身后,行了没几步,他却放缓脚步,突然驻足转身,我正低头走着,一时止步不及,直接撞到他怀里。他一把将我抱起,男子的气息将我萦绕,我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却很快发现,他是向着马匹的方向走去。 原来,他不过是嫌我走得慢,想要将我直接抱上马背罢了。 首发 第347章:全羊宴 2 ` 迎娶新妇的青庐百子帐早已搭好,象征尊贵身份的狼头旗纛高悬在帐前,傍晚时分,燕都与我一齐走进青庐帐中。烤全羊的香气弥漫着整个穹庐大帐,马奶酒早已盛满角形酒杯,十数名辫发披散,身材骠悍的突厥汉子,纷纷迎上前来。 燕都在我耳畔轻笑道,“我与他们,都是歃血为盟的兄弟,你不必拘谨。” 这些男子毫无顾虑的将我左右打量,其中一人大手重重的拍在燕都肩头上,声如洪钟,爽声大笑道,“燕都,你好福气,居然让你找来这么个大美人,羡慕啊,只是,这般娇弱的美人怎么能受得了你?”又窃笑着对我说道,“王嫂,燕都可是一匹真正的野狼,当初我们在柔然王宫时,他第一次……” 燕都的脸居然红了,他迅速打断道,“喂,托古,十几岁时做过的荒唐事何必再提?” “嘿嘿,我不过是想让你的王妃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我明白他意之所指,不禁脸颊微微郝红,燕都大手揽在我腰间,俯首在我耳畔轻声道,“放心,对你,我会很温柔的。” 我的脸,更是红了个彻底。 另一名男子也大笑起来,“燕都,真没想到啊,奔驰的野马也能套上笼头,飞翔的雄鹰也能驯成鸽子,嗜人的恶狼也能摇着尾巴,变成一条温顺的牧羊犬。” 燕都唇角勾起笑纹,道,“图吉大哥,你不也一样服服帖帖的,甘愿为莎雅嫂子竭尽忠诚吗?” 众人尽皆大笑起来。 突厥人有独特的宴饮习俗,敬酒之人,歌呼相对,点名而饮,哪怕是尊贵如可汗,亦可直呼其名,众人衔杯共饮,亲呢莫名。燕都虽为王族贵胄,却与这些人自幼相识,故亲如兄弟一般,他们喝起酒来,当真是拿酒当水饮,让人目瞪口呆。 银制浮云餐盘中,摆着一只烤得喷香的全羊,羊身抱膝俯卧,形如活羊一般,突厥人无羊不成宴,然而这段时间以来,我对羊肉早已失去了胃口,燕都细心的用银刀剔了一块羊腿肉放在我盘中,我不过举筷略尝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端起一杯奶茶,淡淡的香气扑鼻,正举怀欲饮时,那名叫图吉的大汉却手举酒杯朝我走了过来,口呼“木兰。” 首发 第349章:全羊宴 4 ` 百子帐以青缯覆顶,下垫锦花薄毯,宽敞且又随意。烤全羊香味四溢,马奶酒香冽醴泉。众人不讲究座次,随性而坐,以手撕肉,斟酒互敬,饮至酣畅时,拍膝高歌一曲,悠长似野狼长嗥。 马奶酒以马之初乳酿成,饮之微酸味冽,后劲亦足,我连饮数杯,踟蹰了良久,终究还是轻声问道,“燕都,金箭信符(注1)在你手中?” “是的。”他并不隐瞒,道:“王兄已将信符交与我,北周大将军宇文护不甘年初之败,频频有信函前来,想求突厥出兵相助。” “燕都,可不可以?”话语脱口而出时,‘不要出兵’四字,到底还是硬生生吞落肚去,只因知道,这个请求对于燕都来说,实在太过苟责,战事一起时,大家各为其主,我并无任何立场做出这个请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凝望着我,说出一个我一直不敢正视的事实,“木兰,你心中应当清楚,北齐君主昏庸,奸臣当道,即使没有北周和大突厥,高氏皇族迟早也会自取灭亡。” 是啊,我又何尝不知呢? 年初时,突周联盟攻齐之战虽遭惨败,但是,突厥仍控弦将近四十万,铁骑铮铮,雄据塞外。而北周府兵日益强盛,关陇贵族中的鲜卑宇文氏后裔,文治武攻,关中日渐富饶安定。反观北齐,当年神武帝高欢常怀吞并关、陇之志,江山传至子辈,可叹数子不肖,一个个唯玩声色,嬖幸用事,朝政渐紊,高欢若泉下有知,只怕亦要扼腕跳骂不肖种种了。 燕都举杯饮酒,神情坚毅,有着我不能改变的绝决。 每一个男人心中,都存有一个梦想。 从汉末天下大乱黄巾之祸始,无数伟岸男子从此登上历史的舞台,他们金戈铁马,他们浴血疆场,无论是宇文邕、高长恭、还是阿史那燕都,他们,为了心中那个饮马黄河的梦想,不惜血染征袍,都想以双手创出一番千秋伟业。 奈何,我的历史再不济,却仍然知道,南北朝后,取得天下的,不是北周宇文家族,亦不是北齐高氏家族,更不是塞外的突厥阿史那氏,而是隋文帝,杨坚! 一场辛苦为谁忙?为人做却嫁衣裳。 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似乎都了无意义。 桑哥坐于一侧,笑着,“木兰,幸亏你将要嫁给燕都,”又道,“北齐纵有大将军斛律光,并州刺史段韶,兰陵王高长恭,纵有这一干铁血铮骨的名帅猛将,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感觉到我的沉默的抗议,燕都伸臂将我轻轻一揽,在我耳畔轻声安慰道,“你担心什么?我有美人在怀,便失了英雄之志。以后,你只须留在突厥,至于中原逐鹿,鹿死谁手?我们不去趟这滩混水也罢。” 注1:突厥可汗征发兵马时,刻木为信,并附上一枚金箭,用蜡封印,以为信符。各部接到信符,立即应征作战,战马的装备、给养皆由牧民自备。 首发 第351章:逃离 2 ` 燕都离开之后,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我将周身的首饰尽皆摘下,换上一身爽利的胡服,一头垂云乌丝亦随意扎成简单的发辫。阿依丽立在我身侧,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我停下动作,浅笑凝望着她,轻声道,“阿依丽,纵然以后再不能相见,我也一定会想念你的。” 阿依丽纤长轻颤的睫羽,透露出她心中的犹豫不决,“木姑娘,你一定要离开吗?” 我坚定的点头,“一定,我一定要走!你知道的,长恭他会在雁门关等着我。” “可是,三天后就是婚礼了,燕都王,他,也爱你。” “但我并不爱他。燕都的爱,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如果我留在突厥王庭,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快乐,让燕都守着一个不快乐的女人,对他并不公平。”我恳求道,“阿依丽,你一定要帮我,只有这样,才能让燕都死心,才能让他彻底忘掉我。” 她却仍在犹豫,轻语道,“我一定会后悔的,我若是帮了你,就会伤了燕都王的心。” “不会。”我连连摇头,“阿依丽,你不会后悔。你要明白,你不仅是在帮我,也是在帮他,燕都是个好男人,他应该获得更好的女人,是我没有这份福气。”伸手拉着她的手,我柔声道,“我走了以后,阿依丽,你留在燕都的身边,你帮我从此照顾他,可好?” 那双清亮如碧的双眸,掠过一丝企盼,却又迅速变得迷惘,“我不能,燕都王并不爱我,他爱的是你!” “我死了,他的爱,就会消失。”我毅然截断阿依丽的话语。 阿依丽神情一震,这命运多舛的少女,秀丽绝美的脸庞,渐渐浮现出凄清的决然,她喃喃自语道,“天神,一定会惩罚我。” 心,微微一颤,凝望着她,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这时,帐外传来一个少女清亮的声音,“你们这些坏家伙,若是再拦着本公主,小心本公主用鞭子抽花你们。” 是阿史那公主的声音。我与阿依丽面面相视,她刚要走出去,我一把拦住她,下唇一咬,轻声道,“还是我出去吧。” 大帐外,一袭红衣的小公主,薄嗔浅怒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她的身畔,那匹毛色纯白的大宛马,似乎也变得与主人一般焦燥,响鼻不断,碎踏马蹄。她见我走出帐外,明眸一亮,似乎丝毫不觉奇怪,水灵灵的眼珠如两颗墨玉,美丽的笑靥渐渐扬起,道, “木将军,叔父好过份,就这样将你一直藏着,居然连我也不得见一面。” 致手机用户:明月每天都有更新,手机同步更新没那么快,有时明明更新了,到次日仍然不显示。请亲们谅解。 首发 第353章:逃离 4 ` 静夜,月朗星稀,我戴着皮帽,一身西域商人装扮,阿依丽轻扯马辔,将缰绳交放我手中,道,“木姑娘,你骑踏雪走吧,踏雪是大宛马,无论是戈壁的野狼,还是是沙漠的风沙,它都不会有半分害怕的。” 是的,往后轻尘不能与我一起了,抚着轻尘的长鬃,强抑住心中的不舍,将它与阿依丽的踏雪交换,感激道,“阿依丽,谢谢你。”若不是阿依丽的帮助,我不能顺利的避过帐外的守卫,若不是阿依丽的帮助,我不能如此没有后顾之忧的逃离。 她美丽的眸子亮若星辰,浅浅微笑道,“原天神保佑你,木姑娘。” 我伸臂与她相拥一起,“也愿天神保佑你,我亲爱的阿依丽。” 翻身跃上马背,扬鞭欲走时,再次转身,阿依丽牵着轻尘,仍站在草地上,素手纤纤,身姿窈窕,夜风,轻轻吹着她的衣裳,金黄卷曲的长发,那怕是在暗夜里,也晕着淡淡的金茫。 再回头望向远处的王庭,那儿,有一顶银帐,午夜将燃起漫天的大火,熊熊烈焰,烧死了来自中原的新娘。而那具裹在绮罗里的焦黑尸体,不过是我让王信从天葬台找来的一具突厥女尸罢了。 心中喃喃自语,燕都,原谅我。 “驾。”毅然掉转马头,纵马扬鞭,我在暗夜里,逃离了突厥牙帐。 黑石滩上,十一名北齐兵士乔扮的商人早已等在那里,见到我后,众人迎上前来,参军王信替我扯住马辔,黝黑的脸上笑意扬起,“木将军。” 我跃身下马,笑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他问道,“木将军,我们真的要往西走吗?那儿可是沙漠。” “往西走,虽是一条迂回路线,却是最安全的。”我从怀里掏出地图,就着火把的光,一一指给他们看,“往西走,很快便离了突厥王庭的管辖,只需这片无人沙漠,我们就能抵达丝路上的绿洲,再在鄂多山转道,一路往南,沿途经过的一些小国家,虽依附于突厥,毕竟不属突厥掌控,如果顺利的话,快马加鞭十余天后,我们就能到抵达朔方,再经九原、云中、马邑、桑乾、最后,就是雁门关了。” 他们轻轻点头,王信又问,“若是这片沙漠需要多长时间?”“据阿依丽提供的信息,五至六天足矣。”王信笑道,“我已按照你在信中的要求,备好了十天的干粮。”“嗯,够了,只要我们能顺利穿过沙漠,以后,沿途都有补给。”“那我们即刻出发吧。” 一一凝望过这十一张年轻的脸庞,我感激道,“谢谢你们。” “木将军,你太客气了。”他们笑道,“在我们兄弟心中,你是传奇一般的女子,能与你相交相识,是我们诸兄弟之幸。” 首发 第355章:海市蜃楼 2 ` 王信亦道,“奇怪,昨晚我们驻营时,明明没有看到绿洲呀?”这时,已有三名性急的兵士爬起身,欢呼着,撒腿往前方奔去。 晨曦中,那湛蓝的湖泊,仿若镶嵌在金沙中的蓝宝石,突兀,且又诡谲。 一缕缕薄雾如轻烟般升起,虚无飘渺,宛若将人置于湖中央,仰看水上幻影。雾,在渐渐散去,澄澈的湖泊,清晰可见陡峭群峰的倒影,山顶,云遮雾绕。渺渺依依的歌声响起,婉约轻柔,如聆天籁,其间,夹杂着少女清脆的笑声,偏偏,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那三名将士,渐渐的,变成几个沙海中的小黑点。然而,那绿,与蓝,却仍然遥不可及。 绿洲中,一丛丛郁绿的翠树,仿佛被轻风吹拂而过,沙沙的响。 广袤无垠的沙漠中,真实却是,一丝风,都没有。 我大声道,“王信,叫将士们不要跑了,前方并没有绿洲,是海市蜃楼。” 这时,歌声突然止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灵兮,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天地间,回响着一个凄美的声音,灵兮,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灵兮,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在沙海的绿洲中,那湛蓝的湖泊,仿佛是一面明镜,映出一个少女的绝美的面容。 衣袂随风,仿若立于云端,绾蝉鬓,披罗衣,珥瑶华,缀明珠,巧笑倩兮,皓齿星眸,手中,撷了一枝灿若红霞的梅花。她的笑,如醉酒一般的浓冽,她的美,如烟霞一般嫣然。 皓腕白晳,她在轻轻招手,笑道,“灵兮,是你吗?” 众人皆惊立原地,少女的面容渐渐凄然,仍然道,“灵兮,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满天纷飞的梅花,一瓣瓣,凋零成雨。 远天,积了层层乌云,越积越厚,一时间狂风大起,瞬时间黄沙漫天,起伏的沙丘如海浪般向前涌动,所有幻象,尽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回来。”王信声嘶力歇向走远的那三名士兵大喊,“沙暴来了。” 天昏地暗之中,王信拉着我,躲在了踏雪身侧,耳畔是呼啸的风声,眼睛根本不能睁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仿佛是从地狱刮来,呜咽凄号。 首发 第357章:海市蜃楼 4 ` 王信问道,“听老人说,海蜃吐气能够形成海市,木将军,你读的书多,你说说,刚刚发生的幻象,是不是蛟蜃吐气所为?” 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其实,海市蜃楼,不过是因光线折射而产生的一种光学现象罢了。可是,刚才那一场幻象,若真是海市蜃楼,为何又那么真实?真实到,让我轻易想起,多年前,我在西藏圣湖‘拉姆拉措’看到的另一场幻景。 那幻象中的女子,一声声呼唤着一个名字,灵兮。 为何?我会觉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 仿佛在遥远的年代,曾经被人一遍遍念及,灵兮,灵兮,灵兮。 *** 又是一天的酷热沙漠穿行,黄昏时分,大家远远望见了一片胡杨林,绿树葱笼,映着天边如火的斜阳,大伙脸上喜悦扬起,已是第四天了,看来,我们将要到达沙漠边缘的戈壁,只需再走一两天,就一定能走到绿洲了。突厥,将被我们甩在身后,而前方,中原渐近。 这晚,我们就在胡杨林中宿营,捡了一堆干枯的树枝燃起熊熊篝火,用以抵挡了沙漠夜半的寒意,大家在火旁聊天、吃干粮,在沙漠中能够看到绿色,让所有人都变得轻松兴奋。 然而,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总有一丝不安,独自漫步在胡杨林里,一遍遍回忆早上所见到的幻景,那湖泊,那山峰,似曾相识的感觉,竟是如此浓烈。 此时的胡杨,还未经秋霜的侵袭,绿意盎然郁郁葱葱,若是到了秋天,这一大片的树林,金色斑斓摇曳风中,不知道该有多美?轻轻抚过粗糙的树干,暗自感慨,胡杨的生命有三千年,长生不死一千年,死后不倒一千年,倒地不朽一千年。 三千年后,一切灰飞烟灭,亦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拥有三千年的记忆,是幸,还是不幸? 这一整夜,睡在胡杨树下,似乎一直有人在耳畔轻唤,灵兮,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声音,如此凄迷,让我在梦中,亦深蹙了眉头,心,一阵阵绞痛。 次日清晨,熄灭的篝火余烟袅袅升上蓝天,大家早早起身吃过干粮后,开始整理行囊,准备起程。这时,远处响起闷雷般的声音,风沙骤起,漫天的黄沙如一条黄龙袭卷而来。 众人皆神情一变,莫非是沙暴又来了? 只见,连绵起伏的沙丘上,出现了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那领先的男子,一袭黑衣,宽大的披风扬起,黑发如墨,绿眸如碧。 首发 第359章:虐爱 2 ` 马蹄溅起的沙尘四散扬起,整个胡杨林笼在一片沙雾之中,数百名劲衣胡服的突厥男子,将我们十一人团团包围。 我的手攥紧,将剑牢牢握在手中,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受伤的崔逖。 他翻身下马,向我一步步走来。凌厉而狂野的气势,浑然天成。 纪三儿持剑护在我身前,软之燕都的高大,少年身躯如此孱弱,然而,他却仍然坚定的站立。 燕都手中的蟒鞭扬起,眸光森冷,宛如嗜血的恶魔。我大惊,迅速闪身上前,张开手臂将纪三护至怀里,蟒鞭狠狠的落在我后背上,衣裳顿时裂开,剧烈的痛,从背心迅速传至四肢百骸。 咬紧银牙,仍然几乎晕厥过去,这一鞭凌厉的力道,若不是纪三儿扶住,只怕我也会飞出去,“木将军。”纪三惊呼一声,双手刚托至我腰间,就已被燕都整个人提起,狠狠的抛至一旁。 脚一软,身子软软的滑下去,下一刻,我已落在了燕都怀里。 痛意,让我的额心沁出冷汗,我仰首道,“燕都,放了他们,我跟你回去。” “你有什么资格提条件?”他冷冷打断了我的话语,几日不见,他的下颔生出了青匝匝的须碴,狠戾的双眸中有暗沉的血丝,他冷笑着,“两天前,本该是我们的婚礼,可是,你却逃了。” 他的左手臂上,有被烧灼的伤痕,此时,血迹仍在渗出,狰狞、触目惊心。那只手,轻抚过我的脸颊,声音如此轻,却有着掩不住的恨意,“用一具假尸来骗我,你居然如此对我?” 他扬手微抬,一名突厥兵将一人扔了下马背,那柔弱的身子,扑倒在铺满残叶的黄沙地上,金色的卷发,一缕缕凌乱披散,我双眸睁大,推开燕都,颤抖着扑上前去,“阿依丽,你怎么了?”我双臂环抱着阿依丽,却摸到一手的血,她柔弱的身体,布满了密集的伤痕。 “阿依丽。”我终于哭出声来。 “木姑娘。”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冲我虚弱的笑,轻声道,“他要扑到火里去,我不能让他扑去,我不能看着他死。”一缕鲜血,从她的干涸的唇角渗出。“木姑娘,原谅我。”说话时,她慢慢阖上了美丽的双目。 “阿依丽,你醒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拼命的摇晃那无声的身子,蓝天般的美瞳,却再也不能睁开,清丽绝美的容颜,仿佛仍历历在目,恬淡的笑着,对我叙说少女的情思,多舛的命运,亡国的仇恨,皆不能阻止她心中对的向往,可是,她却死在她最爱的人手中。 我声嘶力竭的大哭道,“燕都,你疯了吗?阿依丽是爱你的,她是爱你的啊。” 首发 第361章:虐爱 4 ` 头顶,金光万点,沙漠炽烈的太阳,明晃晃的刺人双目,在烈日的烘烤下,黄沙如火,蒸腾出滚滚热浪,一阵阵从地面袭来。蓝天、烈日、沙海,浩瀚逶迤,如梦如幻。仿佛就在昨日,还满怀着欢喜,以为能够很快到达雁门,从此,回到长恭的身边。 然而,一切只是一场残酷的梦,梦醒后,尽皆归于虚无。我在血泊中倒下,只愿从此睡去,再也不要醒来。 是沙漠的炽热?还是伤口的灼痛?脸颊乃至全身都烫得几乎燃烧,在昏迷中沉沉的睡,朦胧中,有人狠狠摇晃我的身子,在我耳畔怒喊,“醒来,你给我醒来。” “燕都,她在发热,应是沙尘感染了伤口,而且,她已经两天没有喝过一口水。”另一人低声说道。 于是,那人咬掉水袋的木塞,将羊皮水袋送至我唇边,我紧闭双唇,水,顺着唇角缓缓流下,他以手扣紧我双颊,迫使我张口,将水送入我口中,我一扭头,水顿时呛进气管,一口水尽皆喷出,顿时面红耳赤,咳得喘不过气来。 艰难的睁开双眼,却见燕都正仰头喝水,未及我醒悟过来,他已猝然压在我唇上。 我‘呜’了一声,头未及扭开,已被他一手牢牢掌住后脑,双颊被捏紧,唇被迫张启,他口中含着的水尽皆送入我口中,他以唇牢牢封住,水无法再吐出,软软的身子,已经没有半分力气,我只能被迫承受他一次次的含水送入。 他,亦感觉到我憎恶的眸光,冷凝着我时,绿眸中渐渐渗出恨意来,手往下一移,掌在我腰间,顿时碰触到我被鞭伤的伤口,痛得我全身颤栗起来。我恨得用指甲深深划过,他手臂上的烧伤处顿时血肉模糊,他冷嗤一声,手却一动也不动,那张残酷而冷隽的脸,在我的瞳仁中无限放大,我再次陷入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 那怕,是在梦魇里,仍能感觉到他在折磨着我,一口口清水,送入我口中,一声声狠戾的话语在耳畔,“你别想逃离我,永远都别想,哪怕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长恭,救我。”我轻声呢喃,滚烫的泪水,顺着灼热的双颊流下。 金属撞击发出的声响,夹着着铜铃清脆的声音,似乎,在很多人围绕着我在唱歌,聒噪的歌声、铜铃声、羊皮鼓声、如同一阵阵旋涡般钻入耳中,吵得人头晕欲裂,身子,仿佛置身于沙漠火海之中,烧灼得我几乎要死去。 投票啦,投票啦,亲们请看置顶帖,一人限投一票,支持你喜欢的男主吧 首发 第363章:虐爱 6 ` 是燕都。原来,我又回到了突厥王庭,此刻,正躺在他的银帐之中。帐中的陈设,皆是为了那场未举行的婚礼准备。当初为讨我欢喜,他遵照中原的婚庆习俗,在帐中处处贴满大红喜字。此时,触目可及处,喜庆的红字,仿佛是一个个鲜明的讽刺。 铜铃摇曳,歌舞婆娑,在巫女的伴奏下,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敲神鼓、唱巫歌,原来,亦不过是个萨满巫医罢了。终究只是一场虚无的梦,梦里、梦外,我都抓不住我的长恭。疲惫的阖上双眸,心底轻唤一声“长恭,”喉已哽咽。 阿史那公主在我耳畔轻声道,“木姐姐,你好好养病,兰珠儿改日再来探你。”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退下,聒噪的鼓声及歌舞,尽皆消失,帐中,静得微末可闻。 卧榻微陷,他坐于我身畔,轻声道,“你终于醒了?” 我双眸紧闭,不发一言。夏夜,静谧无声。他的手,抚过我鬓边的发丝,轻描淡写道,“起来吧,你该喝药了。” 见我无动于衷,他轻笑一声,道,“你病着,我本该一直陪着你,可是,北周那边又有使臣来了。” 他俯低身子,手指摩挲着我颈畔的肌肤,声音轻若呓语,“信符已经送出,突厥各部首领将率铁骑集结于长城外,很快,就有大仗要打了。你难道不想好好活着,看着你的兰陵王如何入阵杀敌吗?” 我猛然睁大双眼,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他凝望着我,近在咫尺的呼吸,微微吹起我鬓角的细发,笑容冷冽而残酷,“为了你,我曾经想要放弃天下,可你却毫不领情。既然你不遵承诺在先,那么,就休要怪我了。”一丝笑意自他唇角缓缓散开,“对了,还有一件事。兰珠儿将会嫁去北周,宇文邕可是你的旧情人,你是不是该道一声恭喜呢?”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湮没了身心,我双手紧攥成拳,恨然砸向他。“阿史那燕都,我恨你。” 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一把攫住我的手腕,那双绿眸冷若寒潭,一丝丝冻人心魄,“你若要恨,就该恨你自己,为什么你要让我在宜阳城遇见你?为什么你要让我在永桥再遇见你?为什么在我爱上你之后,你却要一次又一次的逃离?” 首发 第365章:虐爱 8 ` 乘他解衫之际,我狠狠的推开他,衣袂,带落了置于案几上的绿玉药樽,一片片碎玉溅开,赤足踏上后,冰冷的碎片立即刺入肌肤。燕都将衣衫随手一扔,下一刻,我的身子已经腾空,他将我打横抱起,重重的扔在了软榻上。 “又想要逃走吗?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欺身而近,**结实的胸膛上,狼眸冷戾,寒光如椎,有着毒针一般的冷芒。他在我耳畔低语,声音狠绝冰冷,“我不会再让你逃走。哪怕得到的只是躯壳,我也要留你在身边。” 脚心,渐渐渗出血来,印在洁白的被褥上,宛若一朵朵胭脂红梅,我无力的仰躺着,泪水汹涌而出,沾湿了缕缕鬓发,“燕都,你杀了我吧。”他的手,残酷的抚上我的脸颊,任我的泪水,濡湿了他的手心,轻嗤道,“想死?好,就让我陪你一起下地狱吧。” 衣衫尽皆碎裂,如飘飞的羽蝶落在地面,浓密的黑发如水蜿蜒,铺陈于身下。 呼吸中,唯有他的气息,狂乱而灼烈的吻,在我洁白的身躯上,绽放开一朵朵紫花。 我的挣扎,只是更刺激了他的渴望,几乎没有任何前兆,他的腰一挺,用力顶进了我紧涩的身体,撕裂的痛意,一直传至脊椎的末梢,我呜咽一声,抬颈后仰,如悲鸣的白鹤。 无神地睁大双眼,泪水,死死抵在眸中。 头顶,是穹帐之顶精绘的九重天幕,祥云飘渺,腾格里无声的注视着人世间的一切苦难。 深深的绝望,弥漫在心间,“长恭”轻唤着他的名字,泪水,如滚珠,一颗颗潸然落下。 燕都俯瞰着我,喷火的双眸似要将我焚烧怠尽,“不许再叫他。”仿佛深深厌恶了一般,他粗暴的将我翻覆,不愿再看我的脸,我被他沉重的压着,脸,深埋在枕上,几乎要窒息死去。 凌乱的发丝,被汗水与泪水浸透,湿发纠结,一绺绺沾在颈颊、胸前。 一次次曲起身子,想要抽身逃离,他却粗重喘息着,反而更加深入。 背上的伤口已经裂开,黏稠的血,沾在彼此的身体上,空气中,弥漫着甜靡的腥味,他有力的胳膊,自后环在我腰间,**无可抑止的爆发,每一次狠狠的撞击,都几乎要夺去我的生命。 咬破了嘴唇,眼前一片黑暗,身,与心,从此永堕地狱。 我郑翎,从此,再也无法被救赎。 555555,长恭的粉丝不要骂我,我可怜的翎儿。飘走 首发 第369章:纵使相逢 2 ` 图吉的话一说完,燕都立即站起身。将走之即,却又驻足,他轻声道,“图吉,你在帐外等我。”图吉依言出帐,他沉默伫立片刻,还是走近榻边,我仍静静的卧着,眼睛虽然大大睁着,瞳眸却失了焦距,他的吻,轻轻印在我唇角,手,微微抬起,似要抚过我披泄的长发,却顿于半空。 终于,他转身离开。随着脚步声的消失,低垂的帷幕外,静了。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似乎有人轻轻掀起了帷幕,一双冰冷的手捂在我唇间,睁眸的一刹那,我望见眼前两名侍女打扮的女子,皎洁手心,有淡淡香气袭来,是植物的清香,清冽、浓馥。 在香气里,我沉沉昏睡过去。 *** 当我苏醒之时,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缚,身子被绑在一根冰冷的黑石柱上。 眼前,萨满巫师静望着我,绿眸如猫眼石般流离,他的身侧,垂首静立了两名女巫。 荒野无人,月朗星稀,唯有夜风轻轻袭来,吹拂我单薄的衣裳。我淡漠的望着他,竟然没有一丝意外和害怕,他,一定是很讨厌我吧?可笑的是,我亦憎恶自己。脑海无思无想,浑浑噩噩,只希望,就此死去也罢。 “取下她项上的紫玉。”冰冷的绿眸,冻人心魄。 一名女巫走上前,将梅魄从我颈间取下,恭敬交于他手中。随着梅魄的离身,我知道,在淡淡的星光下,我的容颜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萨满巫师将梅魄悬于手心,淡紫色的光华流转,那双魅离绿瞳渐渐黯淡,星光下的清颜,一丝忧伤,自幽潭般的双眸中溢出,轻声呢喃道,“醴泉干涸,瑶池水枯,昆仑山亿万年的雪却仍未消融。分离了你们的身心,让你们的生生世世相阻隔,你又何苦执着召唤,让她跨越千年而来?” 腰间的铜铃,仿佛感觉到主人的心声,颤悠悠的铃声,回响在夜空中。抬眸之际,碧瞳似凝有淡淡悲悯,他以手中的灵杖对着我,“让我用七彩神火送你回去吧,从何处来,回何处去,这里,不是属于你的时空。” 但凡手中执有灵杖的萨满巫师,不同于普通的萨满,他们穿行于三界之间,拥有至上的灵力。 夜风中,灵杖上的铜叶沙沙轻响,每一片铜片上的巫符,都能召唤四方精灵。 首发 第371章:纵使相逢 4 ` 夜色中,那抹白色的身影渐渐幻化,美若谪仙的男子手抱古琴,出现在半空中,银发似雪,衣袂翻飞,凝望着我的凤眸,浸透了丝丝忧伤,红唇如樱,轻声一句,“丫头。” 水雾凝于眼眶,我抬眸望他,泪珠,一颗颗滚落。是梦吗? 或许,只是幻觉吧?哪有人,能够飞在半空之中呢? 只是,这梦竟如此真实,他渐渐近了,抬手,替我轻轻拭去颊畔的泪珠。 仿佛,仍是数千年前,静谧的岁月里,开着夭夭桃花。盈盈浅笑,温柔细语,那男子青丝飘飞,凤眸善睐,清澈映着枝头上的灼灼繁花。莽莽昆仑山顶,有着亘古不化的雪,可是,谷中,却盛放着成遍成遍的粉色桃花。 “丫头,别哭。”他轻声道,清澈的眼眸,怜惜、不舍、痛楚,一一凝结。 可是,望着他,我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仿佛,所有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哽咽抽搐,直哭得一塌糊涂。 “傻丫头,别哭,我给你拂琴。”他轻声细语,仿佛是讨好一般,捧心道,“你若再哭,我的心就要碎了。” 手一抬,他果然端坐于半空,笑凝着我,红唇微微勾起,“丫头,我弹,你听。”纤指抚过,悠扬的琴声响起,玉琴透着温柔的莹蓝光芒,一根根皎皎银弦,宛如银色的月光。 云层渺渺绕于他身畔,素手拂弦三两声,曲调未成,情丝已萦萦。朦胧泪光里,仿佛看到,在花香馥郁的山谷中,白衣的少女,轻舞于云端,一瓣瓣胭脂梅花飞旋在少女身畔,衣袂飘飞,风姿绝美,仿若梅花幻化的精灵。 琴音回响在山谷,如珠玉落于玉盘,凤凰于飞,百鸟舞于身侧,更衬得人面桃花,笑声如铃。 一切,美好得,不似人间。 然而,玄音般的咒语,突然响彻夜空,萨满巫师的身子缓缓升空,灵杖上铜叶嘈嘈切切,沙沙颤响。“你以为,还是当初?”他颈上的绿松石光芒大盛,琉璃绿眸中含有彻骨恨意,“如今,诸神式微,更何况你已失去灵力。就算你有伏曦琴,今日,你亦不能阻我!?” 白衣男子不理不睬,手指继续轻拢慢捻,琴音由婉转渐至凄切,那双桃花般的明眸,分明掠过一丝暗沉狠戾,静夜里,别有幽愁,暗恨生。 呵呵,桃花是一种俗艳的花,可是,明月就是喜欢。而桃花一般的男子,更是喜欢得入梦里。 首发 第373章:纵使相逢 6 ` 天幕深蓝,明星荧荧。他飘然于云端,凤眸凝霜带雪,唇角勾起冷意,“九婴,你这样做,就不怕他怪罪于你?” 九婴嘶声道,“一切祸端,皆因这妖女而起。若不是这妖女,他又怎会自毁灵体,毁了万载修行?”绿眸含着深深戾意,一丝痛楚掠过,“我答应过他,要生生世世追随他、守护他。我绝不能让这妖女再毁了他。” 巫咒念起,仿佛凝了毕生灵力,七色火簇,尽皆凝于九婴手心。紫玉被焚于其中,我的身体顿时再次如置于火海,万痛噬心。 “找死。”凤眸冷凝,伏曦琴蓝光再盛,琴音来势汹涌,蓝光凌厉,若一柄柄利刃,挟以雷霆之势,攻向了草地上的九婴,鲜血自他唇角喷涌而出,然而他的手心,火势灼灼,反而愈燃愈烈。 痛苦咬唇,我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青丝乱舞,若绿云扰扰,舞在凛凛夜风之中。 “丫头,再坚持一会。”他的声音响在耳畔。 抑住火噬身心的煎熬,我仰首展笑,“不用救我,我虽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但巫师大人若当真能送我回去,我愿意。” 是的,我愿意回去,从此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从此再也没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痛。 回到那个二十一世纪的家,哪怕冰冷无爱,我却依然静静的长大了。可以坐在窗明几亮的课堂中学习,可以塞北风沙、江南烟雨,自由率性的背着大包去驴行天下。享受那种久违了的随心所欲,不必再劳心,费神,步步惊心。 真的累了,也倦了,或许,彼岸,那一方宁静的世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时空。 只需,在每一个午夜梦回,在荼蘼的梦里,有那抹银色的身影,有我的长恭相伴,即可。 火灼身心,我仰首微笑,轻声道,“我愿意回去,送我回去吧。他说得对,我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脸,已经完全被火光映红,虚无飘渺的身子,在夜风里渐渐透明、淡去。 “翎儿。”他的脸悲凄莫名,弦声高亢至极,山为之崩,地为之裂,天地清沉为之绝。 手指,崩断了皎皎银弦,火焰尽皆消散,九婴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他亦捂胸向前,一口鲜红的血,尽皆喷在伏曦琴上,容颜苍白胜雪,夜风吹拂着白衣,衣袂飘然。 梅魄,由赤红转深紫,缓缓的升至半空,在漫天星光下,莹光流转,那道紫光,飞向了我,一直进入到我的体内。 摘书分离,从此,归于本体。 首发 第375章:白额狼王 1 ` 从沉沉的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荒野上。撑起身子,疑惑着,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不是在燕都帐中吗?依稀记起,自己昏昏沉沉之时,被两个侍女用一种奇香迷晕,为何醒来,却躺在这无人的荒野? 那两个女人是谁?是她们救了我吗?颠倒横竖绞汁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要救我,莫非,她们是恒大人留在突厥的细作?她们又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呢?为什么救了我,又把我丢在这荒凉的地方呢? 举目远眺,这儿四野荒凉,黄土地上,稀疏丛生着刺草荆棘高草棵子,明显不同于突厥牙帐的牧草丰美,反倒是有点接近长城外的风光,莫非我已经逃离了突厥王庭?燕都,这个名字掠过脑海时,心悸顿时袭来,那个狼一般的男子,我,真的已经逃离了他的身边? 身子仿佛散了架一般,又渴,又饿,我挣扎着起身,踉跄前行,每行一步,脚底钻心的痛。走了许久,终于发现前方一个小水洼,应是雨后的积水,嫩芽的细尖从水底升出,浅绿惹人怜。 急步扑上前去,双手捧水,一连喝了几大口,这才解了火灼般的渴意。手,却怔住了,水洼涟漪渐平,水如明镜,清澈映出蓝天白云,也映出我的模样,发丝凌乱,形容憔悴,最重要的是,额心的梅花映记,消失了。 慌然抚向颈间,果然,那一直悬在颈上的梅魄,没了。颓然坐地,莫非,是救我的人拿走了?她们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梅魄?心中,生出丝丝慌乱。第一个思想,就是没有了梅魄,我该怎么回邺城? 慌乱过后,渐渐平静下来,如果梅魄找不回来,翎麾将军这个身份,也就不能用了。不用也罢,我早就不想做这劳什子将军,从此以后,北齐翎邕将军木兰葬在了突厥。我是郑翎,我将以翎儿的身份,回到长恭身边。 独自走在荒野中,一直走到夕阳西下,却仍然没有遇到一户人家,疲倦的坐在旷野里,身畔一丛丛矮苇般的青草,匝匝生长,抽出芦花般洁白蓬松的穗,在夕阳映照下,草穗宛如簇簇火苗,一直延伸至天边。我渐渐发愁,莫非,今晚要露宿荒野?近七月的盛夏,倒也不惧夜半的寒意,只不知,这地方可有狼?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前方,十数匹狼,悄无声息,出现在渐渐暗沉的暮色里,碧莹莹的眼珠,闪着冷戾的凶光。 首发 第377章:白额狼王 3 ` 清晨,启明星升起于东方,黄昏时,它又出现在西方。 我不知道我现在身处何方,但我知道,我该一直往南。 而这头白额狼王,自从那夜相遇之后,就独自跟随我,不离不弃的陪在我身边。 这匹狼,是我在沙月湖边遇见的那头狼王。燕都曾说过,它的额心有白毛,是群狼之首,是草原上最凶狠的狼王。我常常会笑问它,“你为什么跟着我?是因为这个狼牙吊坠吗?” “还是因为,你见我孤身一个女子,担心我会遇到危险?” 它静静的蹲着,偏首凝望我,绿眸古老荒凉,目光刺亮有神, 狼是一种对最忠贞的动物,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白额狼王的妻子在产下四子后,因难产死在冰天雪地里,独留它孓然一狼在人世间,我与它,可称之‘同是天涯沦落人’。 七月,有着炽烈的阳光,紫燕,在天空掠飞而过,盛放的雏菊,仿佛是荒野里缩小版的向日葵,颤巍巍摇曳在微风里。空气中有夏草的清香,夏草株株紧密,飞虫飞蛾藏匿其中,到了夜晚才簇拥飞出。 狼王紧绷后腿,作出后蹲扑击的动作,扑出一群群飞蛾。当我唤它时,它会跑回我跟前,歪头蹭我的膝盖。相熟之后,我常常会忘了,它是一匹狼。那对清澈的狼眸,温柔有爱,天真烂漫。 遇到猎物时,亦会皱鼻龇牙,凶相毕露,坚挺的黑狼毫根根竖起,发出低低沙哑的威胁咆哮声,唇缘边,锋利的狼牙,有着珐琅质的白色。 更多的时候,是在我累得走不动时,它会轻轻舔我的脚底,眸光晶莹,仿佛心疼着我脚底的伤,脚底痒痒的,伤口正在缓缓结疤,痒得我一边笑,一边流泪。 在每一个夜幕降临时,它会静静的蹲坐在我脚畔,听我将满腹心事对它和盘托出,我给它讲我的童年,讲我读书上学的时光,讲我一个人背包四处去旅行,讲我如何来到这陌生的时代,遇见了宇文兄弟、赵大哥、段大哥、还有燕都,讲得最多的,是我与长恭的。 仿佛当真能听懂一般,它会在我伤心时,用温暖的舌头,轻轻舔我的手心,表达它无言的安慰。在它面前,我喃喃自语,又哭又笑,没有任何顾忌。说累了之后,就以天为帐,以地为床,颊畔含泪沉沉睡去,只因知道,白额狼王会轻趴在我身畔,守护着我,让我安心入梦。 次日醒来,清晨的晨曦里,狼王仍在我身畔,脚边,却会多了一只金花鼠,或獭子、或野兔。而它自己亦已经吃饱,肚子胀胀鼓鼓的,双腿合拢趴在我身畔,静静的看着我吃。没有火石,无法生火,我只能生吃,腥膻的生肉,直吃得唇角鲜血淋漓,为了生存,我已经成为一个野人。 以前,听到狼嘷就胆颤心惊,如今,却经常抱膝静坐,笑看狼王仰颈长嚎,仿佛是与天语。 狼,这种生活在大草原上的古老生灵,亦有着自己信仰的神灵,它们甚至比草原上的人,更虔诚的信仰着长生天。 从最初的敬畏惧怕,到最后的和睦融洽,我们,一人一狼,踏上了返回中原的归途。 首发 第379章:狼烟再起 1 ` 一个月后。 齐武成帝河清三年八月上旬。晋阳至邺城的官道上,一辆破旧的马车正缓缓而行。我一身农家女子打扮,坐在摇晃的车尾上。秋后的阳光温柔轻拂,仰首睐眼之际,前方,酒旗招展,汾酒飘香,一家小小的酒肆出现在绿树葱笼的路旁。 钟大叔长吁一声,老马缓缓止步,大叔回头笑道,“娃娃们,下车打尖。”十四岁的长姊秀秀最先蹦下马车,她伸手接住胖胖的墩子,哈哈大笑道,“墩子,你又胖了。” 我亦笑着跳下马车,一手一个,分别抱着最小的五丫、六丫。二丫、三丫、四丫自个乖巧的跳下马来。没错,一共六丫头片子、一男孩,再加上钟大叔钟大婶这一对中年夫妇。 这对好心的夫妇是蓟人,一家人走南闯北,靠卖艺为生,一辆马车驼了全部家当,正准备去往邺城。正是他们,在半月前,将饿晕道旁的我捡上马车,细心照顾且不说,还让我随他们一家一路同行。 一进入酒肆,钟大叔肚子里的酒虫全都醒了,嘀咕哀求半天,大婶虽然嗔怪,到底还是为丈夫点了一壶清冽的汾酒。几碟小菜,孩子们吃得欢声不断。旁桌,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把酒浅斟低饮,低低的交谈声隐隐传来。 年纪稍长的男子道,“听说,十天前,北周大将杨忠已经率兵出五原了?” “正是,年初晋阳被围,如今看来,秋后又是大仗在即了。”另一儒衫少年眸光奕奕,清雅中透着几分少年英气。 “今上仁德,送走北周晋公宇文护之母,晋公感激涕零,分明承诺不再与齐交战。然而阎氏一送走,北周竟然立即发兵。唉,周人如此失信,着实没了礼义廉耻。” “兄长,这就是你书生迂腐了,想打这场仗的不是北周,而是突厥。据传,突厥燕都王手持信符,集结塞外各部首领,如今三十万铁骑出兵神速,都已经到达五原了。燕都王性情暴戾,北周与突厥结盟在先,晋公若不出兵相助,只怕燕都王当即翻脸,矛头反倒指向北周。” “唉,今上若不送走阎氏,至少能让周军有所顾忌,这一送走,白白失了手中一枚绝佳好棋。”年长男子牢骚满腹,继续道,“要怪,只怪这朝廷忒不争气,你就说黄河吧,文宣皇帝时,一到冬天下雪,北周就要派出兵士在黄河河面上破冰,只怕齐兵踩着冰面攻过去,如今呢,反过来了,变成齐兵下雪椎冰于河面,以备周人攻袭。单是这一项形势转换,劣优顿显啊。”又长叹,“可惜啊,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胡马嘶鸣,锋烟又起。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年轻的那位并不以为然,“兄长,你这话又错了,书生怎么就无用?大丈夫投笔从戎,求报效国家,怎能久事笔砚偏安一隅?” “唉,为兄不比老弟你年轻气盛,正值热血之年,为兄可是有家累之人啊。” 儒衫少年嗤嗤一笑,低声道,“我看你是家有贤妻娇儿,又买了几亩薄田,温柔乡里醉沉迷,失了平生之志气啊。” “颓废,颓废,白衣之人,勿谈国事,免得惹祸上身。来来来,喝酒。” 注:此处的白衣之人,指无官职的平民百姓。 首发 第381章:狼烟再起 3 ` 一名男子骑马奔过,似乎被秀秀的歌声吸引,他转头望了过来,清峻眸光落在了秀秀身上,正唱着莲花乐的秀秀脸一红,歌声停了。那少年男子笑容飞扬,眸中光华如流星刹那划过,短短数秒之后,他扬鞭策马,俊逸身影,很快消逝在扬尘的前方。 五岁的墩子摇晃着秀秀的手臂,“秀秀,秀秀,你怎么不唱了?” “不唱了不唱了。”秀秀坐下身子,“这歌你们听了那么多次,还不腻味吗?” “不腻,不腻。”奈何无论弟妹们如何哀求,秀秀却再也不肯开口唱了。 晚上,我与秀秀睡一头,见她在榻上一直辗转反侧,我轻笑道,“秀秀,那人,好似我们在酒肆里遇见过。”月光如薄纱,透过窗棂照在秀秀脸上,她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娇羞,轻声道,“翎姐姐。你说,我们还会再遇见他吗?”果然不出我所料,小丫头春心动也。 我浅笑道,“如果有缘,一定会遇见的。” “有缘?”秀秀轻语着,抬眸,望向窗外那轮明月。月光皎洁,夜,清凉如水,客栈院中种了几株月桂,米粒般的花朵含芳吐蕊,幽幽清香,丝丝缕缕,让月下的离人分外惆怅。很快就要到中秋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长恭,此時,你也在月下吗? 八月十四,我们一行终于赶在中秋前抵达了邺城。与钟大叔一家告别之后,我沿着条石街道,脚步越行越快,越行越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起来,不再去理会路人讶异的目光,不再去掩饰心中的欢欣雀跃,长恭,我回来了,翎儿回来了。 远远的,望见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眼角已湿润,深呼吸了数次之后,才敢叩响了门环,心,呯呯乱跳着,几乎已经急不可捺。迎出来的依然是那位亲切的老管家,望着满脸胀得通红的我,他讶然道,“姑娘,你有何事?” “老管家,我是来找兰陵王的。” “王爷?王爷并不在邺城。” 闻言,我霎时怔然,仿若炎炎夏日被人兜头淋了一头雪水,半响,才呆呆问道,“他不在邺城?他去哪了?” “这个老夫也不太清楚。王爷经年四处奔走,上月他才从突厥回来,进宫面圣之后,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匆匆忙忙离开了邺城。广宁王、河间王、几位王爷听说我家王爷回来,都急急赶来,却连他人影都没抓着。” “难道没人知道他去哪了吗?” “恒温大人或许知道他去了哪里,只不过,听说恒大人如今已经外派至洛阳了。” 许是见我眸中泪花闪烁,老管家担心的问道,“姑娘,你怎么了?你找我家王爷有何事?” “老人家,多谢您。如果您家王爷回来,请您替我转告,就说翎儿来找过他。”强抑住心中的酸楚,我脚步踉跄离开了王府。将要宵禁,寂清的街道只剩稀稀落落几个行人,远处,金凤台、圣应台、崇光台,三台矗立于西北,巍然崇举,其高若山。泪珠轻坠,皇城之都的邺城,我终于回来了,可是长恭,你到底在哪里? 首发 第383章:去洛阳 1 ` 秀秀向他伸出手去,二人视线相撞的刹那,“是你?”他亦认出了秀秀,唇角笑意扬起,道,“姑娘的莲花乐唱得不错。”“多谢公子。”秀秀就着他的手起身,笑靥娇羞,如花轻绽。 人群渐渐散去,我抱着墩子和六丫起身,五丫扯了扯秀秀的裳角,叫,“大姊。” 秀秀哎了一声,这才醒过来,麻利的帮五丫拍净衣裳上的尘土,一边说,“三丫,四丫,自个儿拍干净,别让爹娘看到你们泥猴儿似的。”又笑凝一旁的男子,道:“你们,还不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六个孩子异口同声。 “哈,让我猜猜,你叫五丫,那么这个是三丫,四丫,六丫。”他一一指出孩子们的名字,笑容里亦有几分孩子气,又指着我与秀秀,问道,“她俩呢?” “她是秀秀,她是翎儿。”六丫奶声奶气道。 他笑道,“哦,为何你叫秀秀,你叫翎儿,你们妹妹的名字就都是二丫三丫呢?” 秀秀亦不扭捏,笑道,“秀秀是我自个改的,我的名字原本叫大丫。” “哈,原来如此。”这十**岁的年轻男子,笑容爽朗,点漆双眸清亮到透明。 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走来,见他混在我们这群女子中间,奇道,“萧飒,我才走开这么一下子,你又怎么了?” “三叔。”他站起身,望向远去的官轿,努嘴讥讽道,“黄门侍郎的肩舆刚过,可威风着呢。” 那中年男子忙低声道,“萧飒,这儿可是在邺城,和士开如今权势如日中天,你可别口没遮拦。” 萧飒不屑道,“三叔,难道我说错了吗?都这时候了,和士开还耍这等威风。突厥人已经攻破幽州,三十万铁骑压境至长城以南。北周皇帝宇文邕也已经亲至沙苑,赐斧钺予柱国大将军宇文护。如今宇文护统领关中二十四军、禁卫军、秦、陇、巴、蜀军,再加上归附的羌人、胡人等,共计二十万兵马扬尘而来。周柱国尉迟迥帅率精兵十万为前锋,都已经东出潼关了,军情如此紧急,可邺城上下却仍然一团祥和,佞臣奸党仍然横行作怅,怎能不让人扼腕?” 中年男子掩口不及,低声哀求道,“我的小祖宗,让你别说,你还偏偏一说一长串。萧飒呀萧飒,打仗之事自有军人为国效力,你一个读书人,操心那么多干嘛?你父亲让你来邺城投奔我,可是为了你将来的仕途,若你再是如此,我这个做叔叔的,非但帮不了你,只怕反而会遭你连累。” “三叔,我可不想连累你,正好,我对捐官也没什么兴趣。”看来这萧飒虽年幼,性情却犟,冷哼道,“我想要去洛阳。” 很多亲们问我,长恭何时出现?邕邕何时出现? 明月在此统一回答一下:在长恭出现之前,邕邕会先出现。 纠结啊纠结,好想念我的邕邕啊,,洒一把热泪,飘走…… 首发 第385章:去洛阳 3 ` 秀秀的话,一语激起千层浪,可再大的浪,亦抵不过她的痴缠狡黠,一直说到大半夜,钟氏夫妇到底还是答应了大女儿要求,条件是,四个月的期限,四个月后,在年前,秀秀和我,必须都安安全全的返回邺城。 临睡前,秀秀大喝了一水杯,心满意足的和衣躺下,笑眯眯的,唇角都合不拢。 我浅笑道,“说吧,今儿午后和二丫去哪了?” 她在枕上撑起手肘,笑嘻嘻的望着我,“翎姐姐,你咋不问我为啥要陪你去洛阳?” “你少拿我作筏子,我知道你的醉翁之意。” “啥醉翁?”秀秀不解。 “就是说,你压根不是为了陪我,而是另有企图?” “嘿嘿。”秀秀偷笑着,凑拢我耳畔,压低声音道,“我叫二丫悄悄跟着他,打探到他叔父的住处。你说好巧不?午后我才去到,刚好他也偷溜出门,被我逮个正着。我跟他说了,咱俩也要去洛阳,让他捎上咱俩。”秀秀越说越开心,道,“嘿,他还真答应了,约好明儿辰时,在邺城北门外会合。” 我问道,“秀秀,你跟他才见几次面?你就不怕他卖了你?” “他不会。”秀秀笑容甜美,双眸熠熠生辉,“他可是正人君子。”见我一脸挪揄,她脸红了,‘噗’的一声吹熄烛,喜孜孜道,“翎姐姐,你说得对,有缘,果然是会再见面的。”皎皎月光,照入屋内,她在月下簌簌解衫,手挽起一头青丝垂于胸前,轻声问,“翎姐姐,你可有喜欢的人?” 我双眸一黯,轻答道,“有的。” “那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见我沉默良久,秀秀俯首轻问,“翎姐姐,你睡了吗?” 我轻声道,“喜欢一个人,你就会天天想着他,与他一天不见面,就好象隔了三年那么久,一旦见了面,又希望与他永远都不要分离。”喉间渐哽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泪,濡湿了眼角。 耳畔是秀秀欢快的声音,“是这样的呢,翎姐姐,我就是这样想的。”“嘘。”我低低提醒,她于是压低了声音,嗤嗤笑道,“我就是想见到他,我就是想要天天跟他在一起。” “傻秀秀。”我微微笑着,却又被她的执着和热烈感染。 次日清晨,我和秀秀饱餐一顿,换了一身破旧的男装,各自背起简易褡裢,孩子们眼泪汪汪的扯着我俩的衣角,钟大婶独去一旁抹泪,钟大叔倒是豪爽,“我闺女好,有出息,不愧是自幼跟着我行走四方,当儿子一般养大的,如今倒比男儿还讲友情重义气。” “爹。”秀秀眼眶红红的,这会倒真的不舍家人了,将弟妹们揽怀里抱了又抱亲了又亲,一直折腾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的出门。走在路上,犹自抹泪不止,泪落得跟坠珠子一样。 可一出了城门,远远望见,漳河蜿蜒如玉带,绕邺流向远方,那如玉少年身姿颀长,扯辔斜倚于一株碧柳下。 秀秀的笑颜,在白露初晞的辰光,一下子又欢快绽放了。 谁家女子能行步,反著裌褝后裙露。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捉搦歌》) 月明光光星欲堕,欲来不来早语我!(《地驱乐歌》) 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折杨柳枝歌》) 明月注:秀秀的性格如此泼辣大胆,可从以上几首当时的北朝民歌中觑得分晓,‘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不扭捏不造作,泼辣的直叙心意,摘书之下,犹让人莞尔。 首发 第387章:战洛阳 1 ` 北齐河清三年的秋天,似乎过得特别快,睐眸仰首之际,秋日炽阳已从指缝间悄然消逝,萧瑟的北风又起。 洛阳城被围已过三旬(注1)。 其间,北周晋国公宇文护屯兵于弘农;雍州牧宇文宪、同州刺史达奚武、汉州总管王雄屯兵于邙山;前锋大将尉迟迥则连营十数里,将洛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已是初冬了,寒风起时,薄衣内渗入一阵阵的寒意。 无数次,我伫立于洛阳高高的城墙,痴痴遥望着北方。 心,在盼望着一个人的到来。 洛阳之北,北邙山东西绵亘数百里,丘陵山势,宛如一道天然屏障,将洛阳城环抱。 亦,阻隔了我怅然痴望的视线。 因洛阳久攻不下,如今,周军主帅已派兵切断了至河阳的通道,阻止北齐援军从晋阳北下。 诺大的洛阳城,犹如一座孤城。四方援军皆不得入。 但,洛阳毕竟是洛阳,四塞险峻、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形势甲于天下。 洛州刺史段思文性情沉敏和正、涉猎经史,能处险势而不惊;又兼之躬履素俭、爱民如子,善于抚御人心,任刺史多年,在洛阳百姓心目中威望颇高。 洛阳被围三旬,年近五旬(注2)的段思文大人与百姓一起食菽麦盐菜,战时亦擐甲执锐上阵,由此,百姓将士共同投入战争,莫不抱有与洛阳城共存亡之心。 是啊,谁人能放弃洛阳城?谁人又能得到洛阳城? 这座居天下之中、素有‘九州腹地’之称的城池,南临洛水、北靠邙山,自古建都,王畿之内,聚天地之所合,是一处河山拱戴、天成帝居的宝地。正是在这儿,河洛图出,发祥了灿烂的华夏文明,悠悠历史可追溯中华上下五千年,甚至更为久远的史前。 然而,断垣残壁、弓戈箭戟、多少嘶杀的身影、多么辉煌的过往,皆会被黄沙尘土掩去,掩不去的,却是那深入骨髓的痴缠缱绻。 哪怕,时光荏苒,数千年,不过是在弹指一挥间。 为何?只要在洛阳,我就会心生一种熟悉眷恋的感觉? 临风远眺时,总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固执,深信,相信长恭他会来洛阳,一定会。 “翎姐姐。”萧飒一袭戎装铠甲远远走来,身姿飒然,笑容明俊,“你们又来给将士们送吃食了?” 我含笑点点头,“秀秀在那边,正四处找你呢。” 当日,洛阳闭城,所幸萧飒的朋友田纪竟是洛阳城中一方富甲,于是,我们得以通融入城。 自九月初八洛阳被围城之日起,展眼,已月余。 注1:被围三旬,一旬为十天,共计三十天。 注2:年近五旬,此处一旬为十年,年近五十。 首发 第389章:战洛阳 3 ` 正如花木兰在歌中所唱,男儿为家国征战于疆场,歃血激昂、奋勇击敌;而妇孺与老人们也未曾闲着。如今,洛阳城中的女眷,亦穿行于烽烟之中,送吃食,护伤者,于初冬的寒风中,为征战的将士送去亲人般的暖意。 一个上午,我接连替四五个伤兵包扎伤口,一时起身过急,顿时天旋地转,幸得一名兵士自身后一把撑住我,焦灼道“翎儿姑娘,你没事吧?” 我回身摇摇头,笑道,“没事,不过是蹲得久了,起来急,有点头晕罢了。” 秀秀望见,迅速起身跑过来,她渥着我的手,急道,“翎姐姐,让你今儿休息,你偏不,你瞧你瞧,脸色这么苍白,手也这么冰凉,不行不行,你还是快回去歇着,这儿有我们就好了。” “秀秀,我当真没事,我的手脚畏寒,一到天冷时就会这样。”更何况,洛阳城墙实在太高,冷冽寒风一吹,愈发冷得入了骨髓。秀秀心疼道,“你还说呢,今儿早上那碗粥,我见你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我一向胃口很小的。”怕她担扰,我微笑道,“加之最近也没什么胃口。”昨夜,秀秀因心疼我,偷偷让让田府的下人为我做了一碗鸡蛋面,结果才放下碗筷,穿庭过院时,冷风一吹,登时胃里翻江倒海吐了个干干净净。 “不行,我一定要送你回去。”秀秀不管不顾,一定要拉着我回田府。 那位我刚替他包扎过伤口的小兵亦撑起身子,劝道,“翎儿姑娘,你回去吧,你每天都辛苦来回好几趟,若当真累坏了,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一时,附近或坐或卧的几个受伤兵士,皆齐声道,“翎儿姑娘,正是如此,你就随秀秀姑娘回去休息吧。”这些齐声劝慰的将士,眸中皆有真挚的谢意,凝望着他们一张张敦厚质朴的脸庞,我终于点头答应。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寄住在萧飒的朋友田纪府上。田纪是洛阳豪门望族,府邸内亦是雕栏玉砌、庭院深深。战事一起,洛阳城中的富贾纷纷拿出府中存粮接济百姓,田纪年纪虽轻,却已富甲一方,出手亦阔绰大方,这几天来,田府所有的下人,都忙着熬粥煮食,送去给征战的将士及城中的平民。 一回到田府,我气色略好,又开始帮着大家熬煮粥米,秀秀见劝不住,亦蹲下身子,帮我一起添火加柴。 被办公室同事传染了感冒,痛苦中,今晚会更,但会很晚 首发 第391章:困邙山 1 ` 次日一早,我就被秀秀拉起来。我们刚行至城门,便望见墙下一堆堆竹箭。箭镞锐利,尾羽轻颤。仍有战士抱着捆捆竹箭从马道奔下,每个人脸上均是喜孜孜的。 我与秀秀不禁相视一笑,看来,计划成功了。萧飒从城上探头下来,望见是我们,立即三步并两步从马道奔下,秀秀捂嘴笑道,“这人,最没个正形,若是他三叔见了,又该摇头晃脑训他,当真是辱没了读书人的斯文,枉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 说话间,萧飒已至面前,笑得阳光灿烂,“秀秀,翎儿,你们是没瞧见,昨夜,我们给草人穿上黑衣,从城墙上缓缓吊下,尉迟迥果然中计,以为我军夜袭,夜色太黑,他们又怕中了埋伏,一时之间箭如急雨,我们将草人吊在半空中任由他们射箭,待填满后,拉回来取完箭,依旧又放下去,如此三番,待到他们发现中计时,段大人已经让我们在城墙上点亮火把,数万人高呼,‘多谢尉迟将军赠箭。’哈哈,可算没把尉迟迥气得哇哇直叫,一直在城下骂了大半夜,这会子乏了才率军回营去了。” 萧飒说得眉飞色舞,秀秀乐得哈哈大笑,拍手道,“尉迟迥大笨蛋。” “这可多亏得翎姐姐的好计谋。”萧飒虽比我还年幼,却一向以兄长自诩,再不肯随秀秀唤我一声姐姐的,今儿倒随口改了。秀秀亦揽着我的颈呵呵直乐,“当然,我翎姐姐是最聪明的。” 我一笑,“诡谲小计罢了,当年诸葛先生亦用过的。”又问,“萧飒,今晚你们当真要走吗?” “是啊。洛阳如今宛如孤城、四方道路皆被封锁,消息进不来又出不去。城中粮食已经愈来愈少,晋阳邺城援军若再不到,城中险势与日俱增。我们如不乘这大好机会走,只怕往后就更难了。” “但是,邙山屯有重兵,纵然出了城,你们又要如何过北邙呢?” “有人识得一条小道,可以带我们穿过。” 见我沉思,萧飒问道,“翎姐姐,你在想什么?” 我迟疑道,“昨晚之计虽一时能瞒骗过尉迟炯,但北周军中并非无能人,我总有几分担心。” “翎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兵行险招,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去试。”萧飒虽才十九岁,脾性朝气,行事却稳重,这件事,他们应也是深思而后行之。 在来洛阳之前,我与萧飒亦不过是见过数次面的路人,然而,从邺城至洛阳这一路走来,萧飒却对我和秀秀百般照顾。在离开长恭的这段日子,是他和秀秀有如我的亲弟妹一样,带给我无数的快乐。若不是他们,只怕,清冷如我,亦会撑不下去。 每一份真挚的感情我都珍惜,正因为珍惜,才会那么害怕失去。 首发 第393章:困邙山 3 ` 怒目圆睁的战神面具,以青铜铸就。狰狞的冰冷,掩去面具下的绝世容颜。 仿佛,是初相识时,晨曦里,那少年将军摘下面具,笑颜皎洁、天姿秀出。一双美丽的丹凤之目,斜飞入鬓,笑容勾起时,魅惑倾城。眼眶轰的一热,一声“长恭”哽在喉间,可是,眼前分明只有秀秀清丽的笑容, “翎姐姐,你怎么了?你也喜欢这面具吗?” *** 当晚,洛阳城墙上再次吊下一千个草人,周营中人远远瞧见,纷纷耻笑段思文一条计策连用两次,尉迟迥自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不过以冷笑置之。孰不知,一百名齐军重甲将士混在草人之中,在夜幕的掩护下顺利出城。萧飒,亦在其中。 萧飒走了,带去了我们的企盼。然而,我们,却没有等到他回来。 一连两天,周军突然加大攻势,洛阳城外兵列成阵、云梯高架,嘶杀之声不绝于耳。 这晚,田纪匆匆回府,神情凝重,道,“翎儿、秀秀,萧飒他们被困在邙山了。” 秀秀的脸瞬间惨白,声音颤抖,急声道,“怎么会这样?” “他们中了周人之计。尉迟迥详作不知,目的在于引蛇出洞。这半个月来,所有送信之人皆有去无回,正因为他们将网撒在邙山。而此次,不止萧飒他们被困,还有晋阳来的人。” “晋阳来的什么人?” “段韶大人的弟弟段虎,还有斛律将军的长子斛律武都。” “萧飒他们在邙山遇到周军拦截,却刚好遇上了晋阳援将,于是两处并肩一起作战,然而,邙山屯有北周齐王宇文宪七万大军。周人将他们逼至一处绝谷,两处人马如今皆困于谷中,段虎将军麾下参军李炽率五十骑拼死突围,黄昏时赶至金墉城下,存者只余三人。” “据李炽说,霸府晋阳如今亦被北周与突厥共围。斛律光将军与段韶大人,皆战于晋阳,皇上亦已亲抵晋阳。段虎将军此次奉皇命率三百人先至洛阳,只为告知段思文大人,若晋阳城之围解,援兵才可至洛阳。故,洛阳仍要继续坚守。” “那兰陵王高长恭呢?”我轻声问。 首发 第395章:困邙山 5 ` 是啊,我们只是弱女子,我们只能静静等待。可是,若等待变得漫长而绝望,我们,又该如何? 金鼓之声远震数十里,洛阳城外周军如洪水般涌来,东、南、西、北四方城门皆被团团围住,冲车、巨木沉重撞击城门,苍莽的大地,仿佛在轻轻颤栗。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攻城战,历时三日三夜仍未停歇。 初冬已至,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洛阳城仍久攻不下,北周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纵马在人群中疾驰,终于在北门处追上了秀秀。她换了一身男装,置身于人流之中,我知道,她是想乘乱混在出城作战的军队之中。望见我时,她避开了我的眸光,转身撒腿就跑。我迅速翻身下马,奔走在逆行的人流之中,一把将她手臂抓住,大声道,“秀秀,跟我回去。” “不。”她转身,试图挥开我的手,“翎姐姐,萧飒他们已经被困六天了,这六天来,他是生是死,我一无所知。他就在邙山,他离我那么近,可是,我却见不到他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萧飒他受伤了,他在吃苦,他甚至可能会没命。一想到这些,我就心如刀割,如果萧飒有事,我亦不想独活。” 这些天,秀秀茶饭不思,整个人迅速憔悴了下去。望着哭泣的她,我的心,亦如刀割般疼痛,“秀秀,你不要这样。段大人一定会设法营救他们的。” “段大人不会去救。”秀秀打断我的话语,“洛阳城如今被重重包围,段大人自顾不暇,更何况邙山仍屯有北周重兵,无论去多少人,都只是送死而已。这一点,段大人清楚,你跟我,也一样清楚。” “你既然清楚,那么,你为何要去送死?难道凭你一人,就能救得了萧飒吗?还是,你想白白搭上自已的一条性命?” 秀秀大声哭道,“我知道,凭我一已之力,想要救萧飒,就好比痴人说梦。但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翎姐姐,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抑住满心酸楚,我紧紧抱住秀秀不肯撒手,“好妹妹,我们临来洛阳前,你爹娘千叮万嘱,他们说,你和我,一定要在新年前,平平安安的返回邺城去;还有你的弟妹们,他们也一个个在翘首期盼你回去,你是她们最好的长姊,他们是你至亲的骨肉亲人。秀秀,难道,你把他们都忘了吗?” 一席话,说得秀秀终于不再动弹,她任由我将她抱在怀里,直哭得气噎声嘶。 我轻声道,“好妹妹,你放心,萧飒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 首发 第397章:翠云山谷 1 `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一旦披上战甲,就要拥有一颗最冰冷的心。于是,俊美纤柔如长恭,亦要让面具遮去绮年玉貌,驰骋沙场时,如嗜血的撒旦一般,纵马挥戟向前。 我扯辔勒马,雉尾盔缨颤舞于夜风中,脸上,是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 长恭,让我带着你的面具,就好似,你与我,在一起并肩作战。 *** 四更时分,洛阳城南门突然鼓角齐鸣、喊声震天。一时间,城外早已灯熄火灭的周军大营人喊马嘶,北周大将尉迟迥披挂出营,然,洛阳城中却无任何动静。 夜风凛冽,周人马蹄凌乱、骂骂咧咧声中,依旧回营。 须臾,呐喊擂鼓声又起,尉迟迥再次披挂出营,军队密如虫蚁集于洛阳城下,骂声四起。 南门嚣喧,而静谧的北门,在漆黑夜幕的掩护下,吊桥被静静拉起,一百精骑纵马悄然出城门,望北邙而去。 出洛阳北门,走阡陌小道,距邙山并不遥远。北邙始自洛口,西逾平阴,连绵百余里,属丘陵地形,山势并不高,最高峰为翠云峰。 据逃出来的李炽、楚炅二将所叙,萧飒他们,就是被困在翠云峰南面的山谷中。 昔日,我在洛阳军中,时常跟随段大哥奔走于河洛之地,对这附近的地形,早已熟悉。 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邙山被伊、洛、瀍、涧四水乃至黄河环抱,人称中龙之脉,在风水学中,为葬地的上上之选。故,自古有‘生于苏杭,死葬北邙’之说。 暗夜行军,静静穿行于帝王将相的墓地之间,除了马蹄声,静得只有耳畔呼啸的风声。进入山中后,众人下马扯辔,口中衔有一枚果核,沿着一条久无人烟的荒僻古道,步行直插翠云峰南麓,山中古木参天,黄叶尽落,深蓝夜幕透过树枝变得破碎,脚踏落叶的沙沙声,偶有鸟儿扇翅惊起。 在密林里行了数里之地,即可望见山下周军辕门,火光点点,结帐连营十数里,扼洛阳南北往来之咽喉。那儿,屯有雍州牧齐王宇文宪、同州刺史达奚武、汉州总管王雄的七万大军。 而萧飒他们就被困在距周军辕门不足千米的翠云山幽谷之中。 首发 第399章:磐石无转移 1 ` 到底是北周精良的府兵,很快便来势汹涌如潮水。步军执枪上前,一杆杆长枪密如苇列;骑兵骤马集结,一个个身手矫健如飞。我的一声‘撤’令,众人不敢再恋战,纷纷掣刀乱砍冲入周军阵中,彼阵顿如波开浪裂,四十骑齐齐冲出辕门,沿来时山路往南迤逦奔逃。 身后,箭矢密集如雨,却一一被密林遮落。天,渐渐亮了,第一缕晨曦透露天边。沿着山脊,马蹄扬尘奔走如疾风,盔缨上雉尾扫过,落叶翩跹舞若黄蝶。汗,沁湿了颊背,视线徒然开阔,一座高高的封土堆出现于眼前。 唇角笑意扬起,众人纵马奔上封土堆,扯辔勒马迎风并立。在我们身后,是一遍密林,一块块巨石崚峋生出,宛若一块天然的屏风,将下山的蜿蜒小路遮于石后。 于封土堆上,可远眺伊水东西两岸,那儿,香山与龙门山对峙,‘伊阙’自古如洛阳的天然门阙。而山脚下,锋火中的洛阳城,宫室棋布、王城市井历历在目。 身处险境,我竟忆及当年曹子建‘步登北邙阪,遥望洛阳山’,长叹‘洛阳何寂寞,宫室尽烧焚’。然而,一把把乱世焚烧的火,烧不去河洛毓秀地,灭不了古亳帝王都,洛阳,仍是洛阳。而放火的枭雄们,又去了何方? 抬眸北望,段大哥他们应当与我们相反方向,已经望北而逃了吧?洛阳城被围得如铁桶般,回去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而北方,北周大军至少仍鞭长莫及。 眼前,尘头大起,北周追兵迅速至矣。 泾州总管王雄人如其名,板肋虬髯、仪容甚伟,他率先纵马出阵,大声问,“来者可是兰陵王?” 我手执马鞭,悠悠然并不答话,在我身后的密林之中,有漫天黄尘扬起。那儿,埋伏了楚炅率领的二十人而已。然而,二十骑马尾绑了松枝,来回奔走,扫起尘土,仿若伏有千军万马。 王难望向我身后,见我气定神闲,到底心生疑虑,不敢轻易上前。我暗自庆幸,亏得追来的是莽汉王雄,若是换了达奚武、抑或是宇文宪,只怕没这么轻易能骗过吧。 然而,笑,很快凝结于唇边。 风,吹动层层黄罗销金伞盖,门旗开处,一名男子在众人的拥护下策马而出。 晨曦中,他的脸渐渐清晰。眉目磊落分明,眼神深邃绵缈,唇角,依然是那一抹慵然浅笑,“兰陵王。久违了。” 首发 第401章:磐石无转移 3 ` 我仓皇抬首,四目相撞,记忆,在一刹那间复苏。如那年冬季漫天飘落的白雪,沁人的冰冷,自心底深处丝丝渗出。 记忆里,那俊朗少年有着跳脱的剑眉,笑颜如炽阳,一对乌黑的瞳仁,冰雪般明亮。 一道道晨曦,穿透树枝落在他眼中,男人长睫上的泪,亦璨若流光,清雘的手抬起,指尖冰凉,触在我颈间,当年,沈娇奴用一支梅花簪,在那儿铬下消不去的梅花印痕。“是你吗?”他的声音低如梦呓,唇角勾起笑颜,一颗泪,却顺着他的眼角,哧的落下。 那含着泪的笑,仍炽烈如阳光;那冰雪般明亮的双眸,是我贪恋过的温柔。仿佛,仍是那拥着我于皑皑白雪中欢呼的大男孩;仿佛,我们之间并未隔阻了这漫长的四年。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在时间的长河里,我们究竟丢失了什么? 有些人,有些事,以为自己早已遗忘,却原来刻骨铭心、根深蒂固深扎在骨血深处。 曾经千羁万绊、曾经缱绻相爱,如今,我们之间,却已横亘苍海,再也,回不了当初。 不是我,不是我。我轻轻摇头,勒马转身,泪,死死抵在眸眶,只想要逃离,迅速逃离他身边,“翎儿。”他自身后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仿佛要用尽全部的生命,只是将我攥紧,再也不肯松手。“放开。”我泣声道,扬臂挥刀向他砍去,九环雁翎刀在风中,如秋雁声声哀鸣。他却只是凝望着我,石化一般,不闪,亦不避。 众人皆大惊失色,有人纵马而出,大声唤道,“四哥。” 四哥,四哥,我心中大恸,刀,硬生生的抽回,泪,轰然流出,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宇文邕,不愿相逢,不想相逢,为什么,命运要让我再次遇见你?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你,不再是当年的四公子,我,亦不再是当年的翎儿。 时隔四年,我对你的恨已经渐渐淡去,我对你的爱已经点点消散,可是,为什么,你却要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再一次扯入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首发 第403章:磐石无转移 5 ` 耳畔的风,浅唱低吟着消逝,我重重跌落在林间草丛中,连续几个翻滚,终于撞在一棵树上停止。 身后,宇文邕已经追上前来,他几乎是滚落下马,俯身将我抱入怀里,“翎儿,翎儿,你怎么了?”“好痛。”我轻声道,腹部传来一阵阵的痛,一颗颗冷汗渗出。他将我打横抱起,额上青筋根根暴起,发狂一般环顾四围随从,吼道,“医官,你们快去找医官。” 宇文邕,你为什么要哭?你知不知道?我好痛,身体好痛、心也痛。 为什么当初我会先遇见你?为什么我明明可以离开却偏偏回来你身边?为什么当我回来却要知道那残忍的真相?人生,若只如初见,又何来这情事纷纷扰? 彼时,那少年初登帝位,飞扬跳脱的个性渐渐转为沉稳,却被柱国大将军宇文护处处挟制。 然而,他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他等常人之所不能等,他韬光养晦,笑容永远清朗笃定。 花荫下一场场对奕,我与他赌书消得泼茶香、笑谈天下时事。 他是人中之龙、他有远大抱负,他岂能是池中物? 那瞳眸熠熠,映着我浅嗔薄颦,云阳宫中,岁月静好,空气里,永远轻浮着杜若衡芜淡淡幽香。 可此时,他抱着我跌跌撞撞,“翎儿,翎儿。”一声声呼唤已然哽咽,竟是那般举止无措。黄鬃马迎向主人,他翻身上马,马声嘶鸣之中,周军将士纷纷避开,戟戈剑槊若如风吹芦苇分开道旁,而他们的皇帝,竟抱着一个女子纵辔狂奔。 发髻到底松了,银钗滑落,叮然落地,隐于草丛之中,那满头青丝,如瀑倾泄飘飞于风中。我在恍惚中伸出手去,轻声唤他,“四公子。” 他身子一震,俯首之际,一颗清泪哧然落下。 这么多年,无论在哪儿,我总是不能避免的听到他的消息。 北周一天天强盛起来,我知道,他在朝着自己的梦想一步步迈进。 可我,却总记得当年,在风雪中,他立下誓言,意气风发的模样。 意识渐渐消逝,宇文邕,我不再恨你了,原来,我早已经不再恨你。 耳畔,似有凄楚的声音回响在林间,“翎儿。” 首发 第405章:灵兮千年 2 `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睁开双眼,营帐中的陈设,简洁干练,依稀仍是当年。微微偏首,身侧,他以双臂为枕,沉睡在卧榻旁边。恬谧睡着的男子,依然会轻皱眉头,似乎在梦里与人生气。 昔日,他定要将我留在帐中,说是这样比较方便,随时可以使唤我。其实他又何曾让我做过什么呢?不过是让我整天陪着他,在他外出回来的时候、在他处理军务的时候、在他安然浅憩的时候、在他早晨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总希望第一眼就能见到我。 而他又总是回来得太晚。午夜梦回,我常常会突然醒来,而他又一次趴睡在我榻边,玄衣纁裳的贵隽男子,睡姿,却宛若孩童,等着我轻轻替他盖上褥子。 哪怕岁月静静的流逝,这一幕,却仿若往昔。手指怅惘微抬,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恍惚,不知是梦、还是幻? 然而,他却睁开了双目。“你醒了?”痴望着我,他柔声道,“饿吗?我唤人去给你弄吃的。”说罢,他起身要走。 “宇文邕。”我轻声唤道,他身子一震,驻足停于在原地。 我微撑起身子,仰望着他,轻声道,“你放我走,好吗?” 他转身望着我,痛,在幽邃双眸中慢慢漫延。缓缓俯低身子,他竟屈膝半跪在榻前,轻声道,“翎儿,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的,对你,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灭北齐、平突厥、定江南,我誓要为你赢得这天下。”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你我之间,无论隔了多么漫长的岁月,我仍然会在原地等你。” 记忆里,他是那么意气风发的男儿,此时,却笑意凄迷,握着我的双手,他将脸埋入我双手间,滚烫的泪,浸湿了我的手心,低低呢喃:“翎儿,我感谢上苍,让你再次回来我身边!”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韧,便作旦夕间。”我泣声摇头,喉已哽咽,“不能了,再也不能了,宇文邕,我们,再也回不去当初了。” 他松开我的手,眼神怅惘悲凉,面,如死灰,“那么,你现在的磐石,是高长恭?” 是我梦中的呓语泄露了心事吗??“是,是他,是北齐的兰陵王高长恭。” 烛影下,他眸中尽是绝望至极的痛楚,双手攥紧,他的手高高地举起。我紧闭双眼,感觉到那手掌挟带着的风,豁然劈落,然后,木桌碎裂的声音传来。 还有他低低的饮泣。 他,跪在榻前,头伏在我膝上,泪,沾湿了我的衣裳。 “翎儿,你对我,太过残忍!” 首发 第407章:相思成灰 1 ` 河清三年十月下旬。连日彤云,北风凛冽,天气愈发冷了。 我静坐于太和峰顶一块山石上,远方,北邙山连绵不绝,黄河水水声涛涛。怅然望北,山阔水长。长发纠缠在风里,身子竟一丝一毫不觉着冷,手指,一次次轻抚过手中面具,青铜面具已被摩挲得锃亮,泪光盈然,仿佛望见那俊美无铸的容颜,凤眸微扬,廖若辰星,绻缱笑着唤我,“翎儿。” 言笑晏晏的君子,从此隔山阻水,只余我,一寸相思一寸灰。 身后,跟随了十数名侍从,其中领头一人犹豫再三,再次上前哀求道,“郑姑娘,山上风大,请姑娘不要再为难我们,昨日,皇上已经动怒了,姑娘还是请回吧。” 我只恍若未闻。 黄昏时分,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在十数玄铠骑兵的簇拥下,为首的男子发鬓高束,清峻凛冽。黄鬃马马蹄高扬,翻身下马之际,他已解下披风,双手一扬,以披风将我紧紧裹住,脸色沉冷,环顾左右便要发作, 我轻声道,“是我执意要出来,不关他们事。” 他声音一滞,怒意顿消,轻声道,“你身子弱,禁不得这冷风吹,回去可好?” 我点点头。他张开双臂,想要将我从石上抱下,我却早已自己跳了下来。 他神色怅惘,继而笑着将马鞭扔给侍从,道,“我也不骑马了。” 我愕然望着他。他笑道,“我陪你一起慢慢走回去。” 果然,他让那些随从远远跟着,当真陪着我慢慢的走回去。 山径蜿蜒,冬景萧瑟,枯黄的落叶铺满山林,他在我身侧,陪着我脚踏落叶缓缓而行。宁谧的太和山谷,连鸟语都无,唯有山风吹拂而过,树枝沙沙、沙沙轻响。一只松鼠从道畔窜出,一溜烟窜上高高的树干,它居高临望着我们,长尾摇翘,前肢竟抱了一个松果,溜溜双眸,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我仰首望着,唇角不禁浮起淡淡微笑,“翎儿。”身侧,宇文邕痴望着我,手微微抬起,想要替我绾好被山风吹乱的鬓发,我醒过神来,微微偏首避过,轻声道,“谢谢。” 他怔忡而立。 暮霭渐沉,他的脸在暮色里,竟看不太真切,当年的跳脱少年,早已掩去锋棱,变得持重沉稳,四年的时光,中间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无论是我,抑或是他,都变了太多太多。 前方,马蹄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数十名北周将士纵马如旋风前来,在见到宇文邕后,他们立即下马,纷纷跪于山道之中。为首一将,抱拳禀道,“皇上,北路将军杨檦出兵轵关,遭齐国太尉娄睿率部袭击,杨檦兵败,已降于齐军。” 首发 第409章:相思成灰 3 ` “咱们皇后娘娘出身名门,琴棋诗画也就罢了,还自幼写得一手好书法。摹仿皇上的字迹算得什么,据说,她摹仿前朝王右军的行楷《兰亭》,都足以以假乱真呢。” “代笔这事可当真?” “自然当真。婉言一直侍奉皇后娘娘。她与我自幼相熟,又是一起入宫的同乡,既这般告知我,那准是没错的。” “竟还有这等事,这事要是传出去,唉………” “正是。也由不得你我要抱不平,娘娘温婉娴淑,又如此尽心对待皇上,可皇上待娘娘也未免太冷淡了些,那里及待郑姑娘半分呢?据说这郑姑娘还是齐人呢,两国正交战,皇上却弄了个齐女在军中。” “所以说,红颜祸水呀……”又压低了声音,“但凡这样的女子,都是有些妖媚之道的,否则……” “翎儿,你怎么站在这里?”一个声音响起,我转首一看,是齐王宇文宪。 “齐王。郑,郑,郑姑娘。”帐中的两名侍女惊然回首,早已吓得噤若寒蝉。 宇文宪掀帘随我入帐,凝了她们几眼,若有所思,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两名侍女神情惶恐,如领大赦,立即俯身慌张而退。 “是不是她们说了什么?”宇文宪问我,北周军服尚黑,宇文宪一袭玄黑铠甲,更显身姿修长、风采俊逸。这些年来,他行军各处,早已磨砺得褪去昔日的青涩,然而,温雅恬淡的气质却依然如昔。他们几兄弟,唯有他,最为肖似那温润如月光般的男子。 “没有。”我怅然凝望,摇头道,“帐里太闷,我不过在外面略站站罢了。” 他望着我,亦不再深究,却莫名说道,“翎儿,有时候,你所听到的,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一番话,让我不禁心念一动。他却又笑道,“几日前,我已遣人送信至长安,将你的事告知了真儿,只怕她迫不及待想要来见你了。” “真儿?”记忆里,那曾与我朝夕相伴娇憨可人的少女,为了我宁愿饮下哑药的挚友兼妹妹,四年来,我一直将她深藏在心底,每每念及,心,就会涌上一阵阵的愧疚难过。 “真儿,她可好?” “她很好。”宇文宪顿了顿,又道,“两年前,我已纳真儿为侧妃。” 我抬眸,又是欣喜,又是嗟叹,“真儿不该只是侧妃的。” “我并未立王妃。”宇文宪望着我,笑容恍惚,双眸似凝了如烟的怅惘,轻声道,“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立齐王妃了。” 首发 第411章:若是当年 1 ` “萧飒。” 我呆望着他,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飒爽少年将我从地上拉起,唇角轻扬,秀颀清好的笑颜映得双目熠熠,道,“翎姐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放开她。”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宇文邕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旒冕垂玉珠,广袖赤缘衣,更显丰神俊朗、英气不凡。他的目光落在我与萧飒的手上,眸光冷冽、凌厉。我是深知他性情的,迅速松开萧飒的手,道,“他是我弟弟。” “弟弟?你何时又多了个弟弟?” 他应是从宴饮上匆匆赶来,声音虽仍醇厚沉稳,向我走来时,脚步却已有几分虚浮。 聪明如萧飒,立即猜到眼前之人是谁,他到底年轻气盛,哪肯容得我一个女人护他,闪身上前,他不卑不亢的立于我与宇文邕之间,道,“久闻皇帝陛下亦曾擐甲操戈纵横于沙场,乃豪气干云的少年英主,却为何偏偏要如此为难一位弱女子?”萧飒正气凛然一番理论尚未说完,然宇文邕似乎懒待理他,他随手推开萧飒,伸臂将我扯至身前。 呼吸里,有淡淡的酒香萦绕,他靠得那么近,近得我仰首望他时,可清晰见他衣上饰以的繁复黼黻纹,那双漆黑双眸难掩怅惘失意,拇指微微勾起,揩去我颊畔的泪珠,他柔声道,“为什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两名侍女早已躬身上前,想要替我穿上鞋,我的视线却穿过宇文邕,脸色瞬时苍白,在他身后不远处,立了一名男子,身形高大、仪容硬朗,一袭紫色貂裘窄袖胡服,正是突厥北面可汗之子桑哥。此时,他正紧盯着我的赤足,眸中一丝疑惑迅速掠过。 桑哥的目光让我如针芒在背,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我极力缩回脚,想要自己穿鞋,冷风刮过,白晳的脚上冻得青筋浮现,宇文邕早却已不耐,索性将我一把打横抱起,我一惊,挣扎着想要跳下,他却使了蛮力,只是紧紧箍着不肯松手。 “翎姐姐。”萧飒在我身后大喊,未及往前行一步,众侍卫手中长戟如密林,将他包围其中。 我急了,竟直呼他的名讳,“宇文邕。” “关起来。”呼吸里,男子的气息夹杂着酒香清冽,宇文邕紧紧抱着我,淡然吐出几个字,步伐并未停止。 首发 第413章:若是当年 3 ` 【灵兮,如果轮回转世,我希望能够让我先遇见你,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睁眸之际,望见榻侧青铜掬手莲台烛光摇曳,滴滴烛泪、如凝霜雪。心境一时恍惚一时清明,只觉此生癫狂尽灭。仰望帐顶天窗,原来,天早已黑了。 漆木彩绘屏风外人影绰绰,我微微撑起手肘,透过屏风缝隙,可瞧见一员上将正揖身行礼,道,“洛阳战事正紧,段思文已支撑不了多久,皇上在此可稳军心,又何必听从晋公之言离开洛阳?” 又一将大声道,“若不是晋公令杨檦孤军出轵关,以至北线兵败,我军只怕……”这一粗重嗓音,却是泾州总管王雄。“够了。”宇文邕本慵然坐于上位,此时却敛了笑容,声音淡漠冰冷,“杨檦兵败,败在他骄纵轻敌,于晋公何干?晋公用兵自有其独到之处,诸将不可枉议。” 见皇帝动怒,王雄话语一滞,唯有噤声不言。宇文邕沉默片刻,却又微微一笑,道,“洛阳城十日内当唾手可得,届时三军挥戈齐赴邺城,堂哥所率的后部驻扎在函谷重地,我自然是要前往抚慰军心的。朕离开军中这几日,望诸位仍能尽心为国、争取早日攻破洛阳。” 这一干将士中,多有大将军宇文护心腹,听得宇文邕此言,眼中皆有得色,齐声俯首道,“皇上圣明,臣等愿竭力效死一战。” 其他诸将则面面相视,虽眼含焦灼,却只能道一声“是”,不敢再作多言。 宇文邕神情似有不耐,淡然道,“若无他事,你们暂且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将虽恭敬后退,却在转身之时瞥向屏风处,这些性情爽直、驰骋沙场的粗犷汉子,此时尽皆鼻中冷哼一声,丝毫不掩眸中不屑之色。 这些年来,宇文邕任由宇文护把持朝政、杀伐侯莫陈崇等老臣,自己却拜太傅燕国公于谨为三老,不动声色拢络了一批重臣在身边,然而,他在朝臣中虽威望渐增,却越发韬晦谨慎,对晋国公宇文护处处尊崇,凡所资奉、穷极华盛,使得宇文护对其又是忌惮、又是不疑。 此次,他以皇帝之尊亲至洛阳阵营,宇文护定然是心中不喜。然而,明日军中或会传出流言,皇帝宠爱一名北齐女子,诸将议事时,该女子亦隐于屏风之后。此话若传至宇文护耳中,晋国公应会心石落地,笑叹宇文邕乃扶不起的阿斗了。 首发 第415章:若是当年 5 ` “快活?”他的声音低微、眸中渐渐透出一丝怅惘来。帐外、呜咽呼啸的风声,近得仿佛就在耳畔,“翎儿,我并不快活,你信吗?”他凝望着我,修长入鬓的眉峰、掩不去神情中的落寞,“没有你在身边,纵使赢得天下,又有何用?” “哪怕得了这天下,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快活了。 身姿英挺,姿容俊朗的男子,此际在我身前,依稀仍是少年模样。摇曳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投映在旃帐上,为何却又那样孓然?那样孤独?我的眸中氤氲了水雾,泪,在眶中转了又转,终于潸然落下,哽咽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微微扯起嘴角,一丝极冷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当初?当初我眼睁睁看着你跳下崖壁,伸出手时,却抓不住你的衣角。翎儿,你知道吗?你转首回眸的刹那,在我心中狠狠捅了一刀,那道伤口,至少仍在淌着血。” “我始终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你要如此绝情待我?即使再见到你,我竟然还是不敢问你,不敢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走?不敢问这些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哪怕嫉妒在心中一夜夜啃噬我,哪怕心中的恨意已经接近癫狂,我仍然不敢问你一句,只怕一问出口,我就会控制不了自己。” 泪,哗哗淌出,心,痛得无以复加,前情种种,争如一梦,那些绻缱温软的往事,又何尝不曾深刻在我的心底?“宇文邕,如今,你再说这些又有何益?你这般聪明的人,又怎会不明白?若要得到,必先失去。” “若要得到,必先失去?” 冬夜的山风,吹得松林隆隆,如千军万马在奔腾。一丝寒风,透过帘帐缝隙吹入,烛影摇曳着,印在帐壁上的身影似在微微颤抖,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可是,我所得到的却要以失去你为代价,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翎儿。”他低低唤我,手,自我腰际绾起缕缕青丝,最终落在我颊畔,“磐石方且厚,蒲苇一时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你却不属于我?”他的眸中有深沉痛意,我甚至来不及后退,他已攥紧我的手腕,将我顺势拽入怀里,手指深深插入如藻发丝,吻,如铺天急雨落下,仿佛压抑已久,仿佛用尽了一生气力,恨不能将我揉至身体里。 100897001揽月轩4群未满(此群为新群,丫头群,暂时比较冷清,正在发展壮大中,欢迎加入。) 102418760揽月轩6群未满(此群为新群,又一h女群,为啥到6了?因为建群者iss认为此数吉利,此群乃h女精华群哇,招兵买马,发展壮大中。) 另,揽月轩2群,今天因明月误操纵,请走五十余人,抱歉抱歉,如果大家愿意回来,可再加四群或六群。 首发 第417章:当年错 1 ` 卯时三刻,夜色仍然漆黑暗沉。我趿鞋下榻,奔至帐帘处,微微掀起帐帘,只见帐外火光冲天、映红夜幕。凛凛寒风中,周军诸将皆手执火把,如黑云四合,宇文邕坐上马背,却又勒马回顾,望向我所在的大帐。 狮盔战甲系黑面红里大披风的男子,眉目清峻、气宇轩昂,在流转的时光里,一如往昔。 我静静放手,厚实的帐帘落下,掩去了帐外的喧哗。 想着昨夜,他攫住我的手,眸光中尽是哀求,道,“翎儿,只需十年,给我十年时间。” “不管你肚里怀了谁的孩子,我都会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独倚于帐帘后,泪,凝于睫。轻声自语,宇文邕,身处这个乱世,你所做的一切,自然有你的一番道理。只是,如今的我,不再恨你,亦不再爱你。 *** 用过早膳之后,我手持宇文邕亲笔诏令前往关押萧飒的营帐,看守之将阅毕手诏,立即恭敬的将萧飒放了出来。 “翎姐姐。”萧飒被解绳缚,挥舞着手臂,一望见我,笑容即璨然扬起。 我浅笑道,“随我来。” 说罢,我带着萧飒畅行无阻离开周军大营。一路上,萧飒眸光熠熠,却又聪明缄默,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缓步行出辕门,一直送出翠云山谷,我方驻足而立,凝了一眼身后十米开外如影形随的数十名虎贲军,我低声问道,“萧飒,你不是随段虎将军他们往北去了吗?” “段将军已返晋阳,送他们至永桥后,我与李炽乔装依然返回了洛阳。”纵然身处囹圄,他却仍是笑容灿烂,亦低声道,“楚炅他们被周军放了回去,我们这才知道,你被周人掳获。秀秀听闻你失踪,一直哭闹不止,我在她面前保证,豁出这条性命,也要救你回去的。” “你这傻子,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只身前来闯营?若你出了事,秀秀又该怎么办?” “嘿,翎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杀了一个伙头军,穿着他的衣服在北周军中混了七天亦无人识破。唉,只是得天天煮粥烧饭,可算没把我累死。若不是前晚在辕门处远远瞧见你,这么大个营寨,我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寻你去。只可惜我一时欢喜,乘夜摸去中军大帐时暴露了身份,否则,我现在仍安然无恙的做着一名周军伙头军呢。” 想着平日里自命潇洒不凡,以膏梁纨绔自居的贵公子萧飒居然做了七天的伙头军,我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泪,悬然欲落,轻笑道,“萧飒,谢谢你。” 首发 第419章:当年错 3 ` “是真儿吗?” 我心头涌起欢喜,未及宇文宪回答,我已提裾疾步奔至帐中。只见大帐之内,一女子亭亭玉立,转首之际,锦衣华服,风鬟雾鬓,身姿窈窕若轻云出岫,绝美的笑靥绽放,唤我,“翎姐姐。” 我一时怔忡原地。 眼前,端庄温婉、容颜倾城的女子,竟然是,窦颖。 宇文宪已随之入帐,竟有几分拘泥,低声解释道,“翎儿,真儿如今亦有了身孕,太后娘娘已将她接入宫中,定不肯放她出宫来。”说话时,窦颖已迎上前来。她亲热拉着我的手,欢喜道,“翎姐姐,你果真没死,万没想到,颖儿今生还能再见到你。” 我淡然望着窦颖,缓缓抽出手来。她却并不在意,语笑嫣然道,“五弟,你且出去,我与翎姐姐许久未见,姊妹之间是有许多体已话要讲的。”宇文宪一笑,道,“也好,皇嫂,翎儿,你们且慢慢聊。”说罢,他掀帘退了出去。 窦颖含笑凝望着我,道,“翎姐姐,真儿收到五弟的信后心焦如焚,只闹着要出宫去见个故人,可如今她有了身子,又怎能长途跋涉?太后娘娘自然是不允的。我奉懿旨去劝说时,才知道,原来这故人竟是翎姐姐你。”窦颖本就是名门闺秀,如今做了皇后,玉瓒螺髻,颜炜含荣,身形略添了几分风韵,愈加的雍容端庄了。此时,她笑意娴柔,说话时细语轻言,道,“听到这个消息,我哪里还能坐得住呢?自然是与真儿一般心境,只想着要见一见翎姐姐你,于是借口思念皇上,向太后请辞出宫,替了真儿妹妹前来洛阳。” 我淡然道,“妹妹有心了,如今两国正交战、隔着这烽火连天,你一个女子,又是大周皇后,竟然就这样出宫从长安来?” 窦颖嫣然一笑,道,“翎姐姐亦是女子,往日,皇上在军中时,翎姐姐不也曾随军过呀?” 又道,“更何况,我虽自小养在深闺,却仍是鲜卑女子。我们鲜卑女子并不似汉女子一般柔弱,前朝甚至还出了几个能够易服骑马随夫亲征的皇后。如今,皇上数旬未归长安,为人妻者心生挂念亦在所难免。故,太后娘娘也能体谅妾身的一番心意。” 忆及当初,她能在大婚后不久即离宫,并让陆允之将我请至馆驿。如今,又从长安迢迢赶来洛阳,确也不足为奇。我笑道,“只可惜,妹妹来迟一步,皇上已于昨夜离开了北邙。六日后才能归。” 一丝极淡的笑意在她唇角轻轻漾开,丹唇轻启,笑道,“见不着皇上,见着翎姐姐,也是一样的。” 首发 第421章:当年错 5 ` 我携了她的手,行至案前,抽出一张雪白笺纸平置于案几,凝眸望她,道,“颖儿,我只需有一纸皇上的亲笔手诏即可。” 窦颖脸色一变,“姐姐此话是何意?” “数日前,我与皇上闲谈之时才得知,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尽心辅佐他治理国事。” “他赞你懿德温良、沉稳贤贞,言辞之间对你颇为嘉许。并言及,他初登帝位之时,曾经无心进取,朝中一应事宜俱废,那时,你甚至还曾代执御笔。”我娓娓而说,言语挚诚,却句句是在撒谎。由宇文邕告知我代执御笔之事,任窦颖再是伶俐聪敏,也疑心不到她人去。 果然,她听我这般说,睫羽凝泪,樱唇轻颤,一时如置身梦里,轻声问,“当真?他当真这样跟你说?” “是。” “他当真赞我懿德温良、沉稳贤贞?”窦颖眸中涌现欢喜,似有不信,却又渴望是真,一滴清泪,从她睫尖上颤然滚落。她,终是爱他的,世间女子,一旦爱上了一个人,聪颖、智慧又如何?一样会失了条理分寸。我抑住心头歉疚,颔首道,“当真。”又轻声道,“颖儿,我想,你所做的一切,他一定会记在心里。他对你,亦是感激。” “好。翎姐姐,我成全你。”说罢,窦颖莲步轻移,端砚执笔,呵开毫尖冻墨、提笔疾书。我忙侍立于一侧,替她取来麒麟镇纸。伫立一旁,看窦颖数蘸朱墨,抬腕落笔。 但凡学写行书者,必先学楷书,一笔一画,讲求先练好楷之端正、平稳、再渐至行之婀娜、婉媚。而宇文邕却不然。因叱奴太后写得一笔好八分汉隶,在宇文邕年幼之时,太后就手把手的教他书写隶体。 故,宇文邕在年纪渐长之后,虽改写行书,练得一笔行气如虹、笔力遒劲的好书法,却终究不免受到宿习羁绊,难脱隶书之巢窠。而窦颖的字,应是自幼临摹王献之小楷,再循序渐进至读帖《兰亭》行书。 她所摹仿宇文邕的笔迹,提按起主、中锋、铺毫、藏锋皆一致。虽是女子,落笔挥毫之时,却能寓刚健于婀娜之中,行遒劲于婉媚之内。好是极好,但若仔细一瞧,终究笔锋娟秀不够雄健,逊在女儿之身、腕力稍稍孱弱了一些。 一纸诏书,窦颖几乎是一气呵成。指尖轻颤,我伸手接过诏书,虽不动声色,身子却渐渐冰凉,一丝恸意涌上心头,终究缓缓笑了,抬眸道,“颖儿,你的字迹果真与皇上的一般无二。” 首发 第423章:当年错 7 ` 让众侍从远远跟随,我与窦颖沿驿道缓步而行,山回路转,在地势稍高之处,已可远望洛阳城。如果说伊阙有如门户,那么宫殿巍峨、层楼崇立的洛阳城,则是端坐于门内雍容华美的女子,城外伊洛之水宛如女子帔巾,蜿蜒逶迤、望东缓缓流去。 驻足并立,我与她一起眺望这如画江山,迎面吹来的风,刮得窦颖鬓发微松,一绺碎发在她颊畔轻舞,那双水雾双眸,淡漠凄迷,她轻声道,“翎姐姐,你信吗?皇上他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将来,一定能夺得这天下。” 夺取天下?我不禁黯然无语。宇文邕,他确是一个拥有雄才大略、不凡抱负的君主,可是,这天下,为何最后却尽归了隋朝杨氏?不远处,龙脉灵气的北邙脚下,一座座高高的封土堆拔地而起,沉睡于土堆下的枯骨,当年亦是威震山河指点江山的帝王将相,如今,沃野无声,青草离离,唯有风儿在声声轻啸罢了。 “所以,我不能让你毁了他?”窦颖声音渐冷,她转身望着我,一字一句道,“相思子毒,毒不死你;黄河跳崖,亦淹不死你,姐姐,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祸乱天下的妖女?” 我淡淡一笑,并不意外,只问道,“颖儿,当年,你是如何得知再入宫时的元灵儿就是我?”窦颖神情淡漠,这肌肤白晳的柔弱女子,哪怕狠冽之时,依然美得那般楚楚动人,“你可还记得,在五弟十七岁生辰的第二天清晨?那天,你急匆匆的从涵凌轩回宫,却在路上遇见了侯龙恩与一位侍女。”我恍然,“那名侍女是你身边的人?” “不是。”她摇摇头,唇角凝了一丝冷意,道,“她是沈娇奴的贴身侍女。因望见你神色慌张,又撞见皇上带人找来,她一时好奇,便躲在了假山后,偷听到皇上问真儿的话,因此得知了你的身份。而在我大婚入宫之后,你与皇上去了云阳宫,沈娇奴为了拉拢我,又将这件事,告知了我。” 虽然已经猜到大概,仍不免揪着心尖的痛,山风袭人,冷得透了心,彻了骨。“所以,你让沈娇奴去朝晖宫揭穿我,而她依言行事,最后落得个贬为浣衣奴的下场?”一招简单的借刀杀人之计,让沈娇奴大闹朝晖宫,她则在一旁看我俩相斗,轻轻松松坐收渔翁之利。 “是,那个笨女子,只需稍加撩拨,便能为我所用。”窦颖的笑颜端庄明艳,唇角一丝讥讽,“泼妇一般的女子,行事生生让人生厌,即使不是因着你,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又怎能怨得我?” 我轻声道,“那么,沈氏手中的那封信,亦是你写好给她的吧?” 窦颖笑道,“方才在帐中,我一写下手诏,就已经后悔。是我疏忽大意了,竟未料到,你已经在怀疑我。”我淡然一笑,“为人不做亏心事,又怎会处处忌惮?”她笑颜明媚,“所以,颖儿不得不佩服翎姐姐的聪明,你,知道我的软肋所在。” 首发 第425章:梦之境 1 ` “将马牵过来。”我冷然抬眸。众持剑侍从面面相视,不敢动弹,我再次将剑锋一抵,窦颖即时花容失色,众人亦脸色霎白。马很快牵过来了。我对窦颖道,“颖儿,事既如此,唯有请你再送我一程了。”说罢,我以剑挟持着窦颖上马,手扯辔绳,我的目光一一扫过诸将,淡然道,“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们的皇后。” “郑姑娘。”任他们声声呼喊,我已勒转马首,扬鞭而走。 沿着小道下山,就是一条颠簸小径,一路上,窦颖沉默无语,只是无声掉泪。 邙山距洛阳并不远,转展,洛阳北门已遥遥在望,我扯辔勒马,轻声道,“颖儿,你走吧。” 窦颖下马时,钗环鬓发俱乱,仰首望我时,泪眼凄迷,唤声,“翎姐姐。” 我微扯马辔,轻声道,“不要再叫我姐姐,我并没你这样的妹妹。” 她的眼泪,顿如坠珠一般,我心中一痛,转首叹声,“好自为知。”说罢,纵马疾走。 她在我身后,软软地跪坐在地,饮泣之声低低传来。 马不停蹄,仿佛脱离牢笼的飞鸟,展翅翱翔在天空。风,在耳畔,我清亮吆喝着,‘驾,驾。’执缰的手,仿佛在驾驭着翼龙,带着我飞向自由的国度。却猛然间扯紧缰绳,马儿一声长嘶高抬起前蹄。怅惘凝望前方,两条驿道,左边去往洛阳城,右边是则是去往长安。 轻声呢喃,宇文邕。一旦念及这个名字,心,就深深的恸痛。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原来,却是我,违背了诺言。昨夜,他浸透哀伤的话语,“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你却不属于我?” 一切,沉痛得恍若隔世。我在马上低泣,窦颖说得没错,宇文邕,是我错了,一直是我错了,是我爱得不够坚贞,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番情意。若是当年,若是当年我肯信你。泪,一颗颗坠落,迷蒙了双眼。恨了那么久,怨了那么久,原来,我才是那个至蠢至笨之人。 腹部传来阵阵不适,应是刚才纵马过急,我不由得一手撑腹,一手俯身轻环马颈,任马儿驼着我缓步前行,告诉自己,休息一会,只休息一会,睫羽轻阖,却在马背上沉沉睡过去。 广袤的苍穹,一片白羽飘旋在风中,缓缓落地。 一个声音回响在耳畔,“如果轮回转世,我希望能够让我先遇见你。” 首发 第427章:梦之境 3 ` 碧波荡漾,江流有声,青山似门户。扁舟如一片苇叶,缓缓飘行于浩渺水面,千年前的伊洛河两岸,风光优美,宛如一幅淡青色的水墨山水画。 展眼,已至伊阙。 两岸,松柏苍翠,山崖陡峭上凿满了大大小小的石窟,石窟中,一尊尊精美神佛,或粗犷威严、或笑容可掬,神态各异,有如世间百态。只因着人世间不如意之事,人们心中幻化出憧憬,于是便有了神、与佛。这儿,就是千年后的“龙门石窟”,虽未经隋唐之盛,却也已初具规模。此时,因洛阳之战,石匠们早已避入城中,故没了往日的铁凿喧嚣。风声清冷,唯有佛笑盎然,唇角微扬,合掌为朴素的礼敬,微启又如莲花。 欣赏着洛水两岸如画风光,姑媱兴奋莫名,她携我之手,与我并立于舟上,天真笑道,“灵兮,人间,亦有其动人之处。”我不禁笑了,此时的她,犹如孩子一般,笑说‘人间’二字,莫非她就不是人?只觉她虽浑身是迷,却又亲切莫名,虽是初见,却宛如见了自家久别的妹妹一般。 江面上清风徐徐,吹乱了耳畔鬓发,我抬手拢发,顺着她的话,笑道,“那么,你就留在人间吧?” “我虽想,阿母不允。”姑媱轻展笑靥,却神情微变,“咦”她牵过我的左腕。皓白手腕上,那枚狼牙吊坠洁白细长。从塞外回来后,我曾数次想扔去这坠子,却又记挂着草原上那头白额狼王,终是没舍得扔,一直还戴在腕上。 姑媱眸光微黯,叹息道,“果然是天狼断齿。接受了他的天狼信符,就如同烙上了他的烙印,哪怕隔了数千年,你仍是逃不掉。” “他是谁?” “帝竑。” 一个陌生的名字,我的心,不禁随之一颤,首先想的到,便是燕都那双冷冽的绿眸。 姑媱坐于舟首,执桂棹兰桨,架扁舟如飞,轻唱道,“来路迢迢兮,不可返;去路漫漫兮,不可行;美人归来兮,在云端;我思佳人兮,心忧伤。”两岸青山迅速退后,掩去了千龛峭壁,我讶然道,“姑媱,你怎么也会唱这支歌?” 她仰首笑道,“哥哥教我的。” 说话间,伊阙已过,眼前地势蓦然开阔,一道白色光芒掠过。耳畔,轰隆澎湃的水声响起,我们的小舟,迅速置身于一遍浩瀚汪洋之中,眼前,分明不再是我所熟悉的伊洛。 首发 第429章:梦之境 5 ` 呼啸的狂风、吹得云层翻滚涌动,一道道闪电稍纵即逝,窜行于天地之间。那道皎洁胜雪的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于暴风雨中飞行,清颜如朝霞映雪,纤腰若流云纨素。 她的双眸如凝严霜玄冰,擢纤纤之素手,向洪水泛滥之处一一撒去息壤。 “灵兮,你是挡不住的。”风神雨司狂肆的笑声再次扬起,洪水咆哮,万丈巨浪腾空而起,以排山倒海之势袭向她,以及她身后辽阔的洛河盆地。 泛滥的洪水,再也无法阻挡,眼见着,人世间将有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 天地,突然静谧无声,遮天蔽地的巨浪平空消逝,一个男子出现在半空之中, 他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黑色披风在风中翻舞着,猎猎生威。 暴雨如注,天地间,唯余雨声哗哗。 灵兮绰约立于洪水之上,风,吹得她衣袂飘举。冰肌雪肤、青丝如墨,美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男子飞身而下,气势狂野霸道,与她,相对立于涛涛洪流之上。相较于他的高大峻伟,灵兮,是如此纤细羸弱,仰首望他时,却倔强得不愿露出一丝一毫的怯弱。 轻声道,“帝竑hong,你终于还是出来了。” 男子拥有刀刻般俊美的五官,风,吹起他额前缕缕凌乱的乌发,那双绿眸如苍狼,又似春涨幽潭深不见底。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孩子呢?”灵兮冷凝着他,双眸氤氲著水汽,唇角笑意却缓缓绽开,“没了,我已吞下黄棘(注1)。” 他绝望的望着她,霎时面如死灰,宛若被人猝然重击,震碎了心脉。狂风,在他身边疾舞,旋涡般的气流,逼得人透不过气来,他的身体散发出凛冽的恨意,一把掌住灵兮的脖颈,绿眸里迸出冷冽寒光,“你竟敢吞下黄棘?”她在他手心,浅浅笑着,无瑕玉颜,肌肤胜雪,荏弱得似乎一捏就会碎掉,“我说过,我不能有恶魔的孩子。” “我是恶魔?那么你呢?你冷血无心,比恶魔还要可怕。”他的双眸狂乱阴戾,狠厉如要噬人,“你竟敢这样对我,你竟敢这样对我。我一定会让伊洛两岸,再无生灵。”说时,他的另一只手早已紧攥成拳,紧抿的唇畔逸出森冷话语,“灵兮,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放开灵兮。”涛天巨浪扬起,如一道水幕屏障,阻开了对立的两人。下一刻,灵兮的手,已被另一名男子牵住,带着她一起飞身上了千仞崖顶。 1.黄棘:黄华而员叶,其实如兰,服之不字。 首发 第431章:仙界传说 1 ` “昊。”一个女子悲凄的声音,回响在天地之间。又仿佛,一直,都在我的耳边。 “昊。”不禁亦随之喃喃轻语,蓦然睁开双眸,泪,早已濡湿鬓边青丝。目光所及处,穹窿顶瓣瓣石莲绽放宝盖,八名伎乐仙者衣袂飘飞、舞姿优美,迎风翱翔在佛祖身畔。佛祖拈花含笑,端坐于莲花之上,纤眉善目、含睇凝眸,俯瞰天下苍生。 是梦?是幻?为何心中仍哀伤莫名,弥漫着那数千年时光,亦无法抹去的浓浓忧伤。 身下石板冰凉沁肤,耳畔传来叮叮铛铛凿石之声,眼前,分明是一处石窟,而我,竟躺在一长条青石上。哪里有什么姑媱?哪里有什么灵兮?莫非,当真只是黄梁一梦?在梦里,我冷眼旁观,为何胸腔里迸发的痛楚,却让我,亦痛得失了呼吸? 不远处的石台上,站着一位正持凿雕刻石像的石匠,听到响动,他转首望我,“姑娘,你醒了。”又爽朗笑道,“你这一觉好睡,竟睡了大半日。”我撑肘坐起,神思依然恍惚,“老人家,这是哪儿?” 老石匠鬓发花白,笑指石窟之外,“这是洛阳城外的伊阙。” 一缕明亮光线从石窟口照入,窟外不远处,马正在河滩上嚼着青草,两山对峙伊水穿流,河西为天竺山,河东为香山。峥嵘两山门,共挹一水秀。果然是伊阙。 老石匠道,“老汉我正在崖边凿像,远远望见你晕沉沉趴睡在马上,差点没跌下马去,因怕你有个什么闪失,这才将你扶来这石窟中休息。”原来,是马将我带来了伊阙,又幸运的遇上了这位老石匠。我于是起身道谢,老人家却呵呵笑着,连连摆手示意不必。 环顾眼前之石窟,不仅杂乱无章摆满了尊尊石像,甚至还有一些生活所需杂什。看来,这儿,即是老人家的栖身之所。我问道,“老人家,这兵荒马乱的,您为何不避到城里去?” 老石匠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了,避到哪里都一样,在伊阙这儿,有神灵护佑着,反而什么也不用怕。”自北魏始,佛教大为兴盛。洛阳城中之达官显贵皆不惜花费巨资,开窟凿龛,以求广植功德,祈福免灾,于是各地能工巧匠蜂拥而至。故此,有了伊阙这大大小小的窟龛佛像。 首发 第433章:仙界传说 3 ` “元气蒙鸿,萌芽滋始,初时,盘古于浑沌之中,左手执凿,右手持斧,分天地、立乾坤,世间始得清明。 盘古死后,也不知是哪一年,天地间又降生了天神帝俊。从此,天地有了主宰之神。这天神帝俊一共娶了三位妻子,分别是,太阳女神羲和,住在东方甘渊;月亮女神常羲,住在西方荒野;江河女神娥皇,住在北方穹苍。 羲和女神,一共生了十个儿子,即天上的十个太阳神。后来,因十个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以至人间出现了大旱。面对十个儿子造成的灾难,天帝大为恼火,于是令一个名唤羿的英雄,持彤弓素矰射下了其中九个太阳。 然而,羿射下九个太阳之后,天帝又后悔了,竟听信羲和女神之言,将羿处死。 但羲和女神从此也只余下一个儿子。这仅存的小儿子名唤昊hao,乃是天界少帝。 至于月亮女神常羲嘛,她亦生了十二个月亮神。这十二个月亮神则在人间分别建立了各自的部落,最后形成了十二个强大的国家。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人间,同属月神一脉的十二国,竟然在河洛之地暴发了一场大战。这一战,就是数百年,天地之间,腥风血雨,诸神各显神力,无所不用其极,黎民百姓苦不堪言。 战争,一直持续到东夷国主帝宸出世。帝宸名唤琰yan,其母感瑶光而生子。琰出生之时,就得仙者赠送羿当年所使用过的彤弓素矰。当他长大成人后,持此彤弓历经无数征伐,终于统一了天下十二国。自此,人间太平。 可谁知,好日子没过了多久,北方,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部族,这部族的首领自封帝竑。帝竑无名无姓,据传其母吞燕卵而生子。竑以苍狼为图腾,驾九婴翔九天,驱风神及雨司,擅妖术与魔法,率部众来势汹汹,竟连帝宸也一时无法抵挡。 为免天下黎民涂炭,帝宸琰,决定亲往西北昆仑仙境,求昆仑山西王母相助。 也真是冤孽,琰竟然在昆仑胜境遇上了九天玄女灵兮。这灵兮,正是天界少帝昊的未婚妻子。西王母令九天玄女下界助东夷,抚苍生。唉,可叹,这灵兮仙子不下界也就罢了,一下界,就扯出了千丝万缕理不清剪不断的情思。” 注:羲和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太阳的母亲。《山海经大荒南经》:“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於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注:常羲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月亮的母亲。《山海经大荒西经》:“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 嗯,基本上用很浅显的语言,将来龙去脉理清楚了。亲们,现在应当可以看得懂了吧?不会再跟着明月做梦了吧?嘻嘻。将要回到现实,请大家期待燕都和长恭的出现吧。 首发 第435章:又见故人 2 ` 他指着我,又指着我肚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仅是个女的,还,还是个孕妇。”又试探着问,“莫非,你是木兰的姐姐?不对呀,木兰只有一个瘸腿的哥哥。” 我气得重重一敲他的头,破涕为笑,大声道,“段虎,你读书若再是这般不长进,小心我到段大人那里告你去。”他的眼睛蓦然睁大,“木兰,当真是你呀?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你怎么变成女的了?” 我虽是笑着,眼泪却忍不住噗噗往下掉,“我本就是女的,是你笨,没瞧出来罢了。” 段虎犹在将信将疑,伸手摸向我额心,“那你额上的梅花呢?” 我嗔笑道,“被我洗去了。”“胎记也能洗去?”段虎一呆,又狠拍自己的头,“这么说,长恭,长恭他早就瞧出来啦?难怪我就瞧着那小子与你有些不对劲。”段虎一脸懊恼,“啊,还有孝琬他们,一个个促狭的装神弄鬼,独把我一人蒙在鼓里。” “长恭呀,比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我一边揩泪一边笑,一想到当初长恭那不开窍的模样,不禁笑得唇角上扬。 “木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与长恭一起去突厥的吗?为何没有随他一起回来?”段虎一连几个问句抛来,“长恭那家伙风风火火的,从突厥回来又跑回突厥去,如今又在晋阳城闹了个天翻地覆,我与他数次错过,还没来得及逮着他问你的消息呢,你竟然给我大着肚子出现在这里。”又气恼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不是长恭的?”段虎未待我回答,已经一撸袖子,怒目一横,愤懑道,“高长恭那小子竟敢这样对你?” 我哭笑不得,“段大哥,且让我先问你吧,你怎么会出现在伊阙这儿?萧飒不是说你回晋阳了吗?” “我们还未到晋阳时,半道就遇上了斛律光大将军。” “是不是斛律将军率援军先至?那长恭呢?” “突厥燕都王仍在急攻晋阳,长恭与我哥都脱不开身。至于为何我会在此嘛,”段虎环顾左右,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木兰,我们还是先回洛阳城中再详谈。” “稍等一会。”我转身望向石窟处,只见老石匠举着火把,捋须浅笑道,“姑娘,你且随段将军去吧,我会一直守在伊阙,待到洛阳城解围之后,你再回来慢慢听我讲故事也不迟。” 首发 第438章:洛阳围城 2 ` 杀至乾光门并未费多少周折,子时,驻扎于金镛城外的数千北周士兵毫无防备,哪里能抵挡住斛律光亲率的五千铁甲重骑,展眼,周军如潮水溃败,我们数千人已策马冲至金镛城下。 城楼上星星火把燃起,我勒马扯辔于护城河前,大声道,“城上守将,可有萧都尉?” 须臾之时,萧飒自雉堞伸颈,大声道,“城下是何人?”我喊道,“萧飒。”他立即辩出我的声音,喜道,“翎姐姐,是你吗?” “是我。萧飒,你快放下吊桥,斛律大将军率援军到了。”闻言,城上立即欢声雀跃,萧飒迅速冲至闸楼,下令道,“放下吊桥。”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低,毅容威仪的斛律光亦扬起笑容,数千人策马扬蹄进入瓮城,萧飒早已奔下马道,迎出城门,喜道,“翎姐姐。”我笑容轻展,道,“萧飒,我又回来洛阳了。” 城外,马蹄扬尘,只见火光熊熊蜿蜒接天,周军势如黑云涌来,为首的持槊小将,面如冠玉、峻雅逸群,正是齐王宇文宪。吊桥在缓缓拉起,他已率先冲至护城河前,一眼望见我时,双眸惊痛,一声“翎儿。” 我怅惘而立,恍惚道,“宇文邕,”从此,与你,隔着宽广的护城河;从此,与你,隔着锋火连天的战场;从此,你我,将是对立的双方。泪凝于睫,轻声道,“萧飒,等我一会好吗?只需一小会。” “翎姐姐。”萧飒微愕,我已勒转马首,吊桥离了地面,马如疾电冲出,一跃而过宽广沟壑,稳稳落地。宇文宪拍马上前,神情欢喜。我轻声唤道,“五弟。” 他唇角笑容扬起,清亮眸光浮有泪意,只是柔声道,“翎儿,你在这儿。” 透过他,仿佛望见了他的四哥,望见那霸道且温柔的清峻男子,在缱绻岁月里,冲我扬起炽阳般的笑颜。眸中水雾迅速弥漫,此去经年,再难回首,宇文邕,终究,是我负了你。泪,一颗颗坠落,声已哽咽,“五弟,你四哥若是回来,请替我转告,就说,当年是翎儿错了,是翎儿错怪了他。” “我不转告。”他断然拒绝,“我虽不知当年因何你要离开?却知,这些年来,四哥一直没能忘记你。翎儿,四哥,不能没有你,你随我回去可好?”言至最后,宇文宪声音里已是哀求,在他身后,是高举火把的数万北周精兵,旗幡隐隐,戈戟重重;夜风冷冽,吹得我心中抽痛,紧攥缰绳的手根根青筋浮起,我咽泪摇头,“告知他,当年,他曾许下一统天下的抱负,翎儿一直还记得,请他一定要去实现,一定要结束这天下大乱的局面,还中原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我郑翎虽回洛阳,从此后,不会再给北齐献一计一策。” “如今,我只愿留在洛阳,等待我爱的人回来。” 泪光盈然,心中只是反复道,还愿,今生、来生、永世,宇文邕,我与你不再相逢,愿你从此往后,永远不会心伤,永远不会为我再落一滴泪。 首发 第440章:洛阳围城 4 ` 段虎狂怒,“放娘屁!说什么救不得?木兰若是救不得,我让你老小子从此没好日子过。”大夫低低哀求声传来,“呃,呃,段将军,不要揪老朽衣衫呀。”段虎叱道,“少啰嗦,”一阵脚步杂沓,外屋渐渐静了。 透过雕花窗棂,冬日阳光萧瑟,风,隐隐吟啸而过。屋内,却是如此静好,床前矮几上端放金蟾熏炉,细炭轻焚安息香,一缕白烟如线袅袅升起。空气里,一缕缕香气似有若无。 仿佛,望见他正站在窗前,宽袖翩翩,博带未系,阳光,轻柔的洒在他的侧脸,墨发凌乱,随意挽起,露出优美的颈项。不禁轻声呢喃,“长恭。”却不敢伸出手去,只因深知啊,一切,皆是幻象。 门‘吱呀’一声响,是秀秀又进来屋内。我撑肘而起,轻唤道,“秀秀。”秀秀脸上犹有泪痕,见我起身,眸现欢喜,“翎姐姐,你醒了。”我慵然伸臂,恬柔笑道,“秀秀,我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舒服就好。”秀秀挽好垂帐,坐于我身侧,笑道,“翎姐姐,大夫正是说你需得好好调息。” “有大夫来过?” “呃,”秀秀自知一时语失,唯有解释道,“并没什么事,只是萧飒觉着你身子过虚,所以特特请来一位大夫。那大夫说你并无大碍,只需平日里要细心调养,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什么‘气血通畅方能珠胎固’,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如今,萧飒与段大哥随大夫抓药去了。” 我微一颔首,笑,却凝结唇边。远处,分明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这熟悉的声响在告知我,北边,应是周人正在攻城。我轻声问道,“秀秀,如今洛阳城中形势如何?” 秀秀眼神微烁,顾左右而言他,起身道,“翎姐姐,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煮一碗小米粥来。”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肃然仰首,问道,“秀秀,你无须瞒我,是不是战事吃紧?” 秀秀见实在瞒不过,唯有再次坐下,点头道,“是北周又在攻城了。前天,周兵突然加紧了攻城之势,他们在北门外架起千架云梯强行攻城,曾数度攻入瓮城内,又被斛律光将军率众击回;前夜,周兵又连夜堆土为山,十五座土山高越城墙,周军数万人于土山上齐齐射箭,城中齐军将士莫不蒙盾伏地;幸得去岁晋阳一役,我们齐人亦掌握了发石车,段思文大人率城中百姓赶制百余架发石车,又拆宫墙坚壁做攻击之石,才总算暂时击退了石山上的周兵。” 首发 第442章:洛阳围城 6 ` 嗷…… 夜深人静,一声悠长的长嗥将我从梦中惊醒,撑肘坐起,仔细侧耳聆听,一声声嗥叫,似在思念,似在询问,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是狼的嗥叫。虽然中原也有狼,可这声音,那么刻骨的熟悉,分明的是狼王的嗥声。 仿佛望见月下那一抹孤独剪影,望见狼王引颈仰天的桀骜身姿。没错,是狼王,是我那大草原上的朋友,最忠贞的朋友。 我迅速趿鞋而起,一把推开窗棂,濛濛雾气瞬时涌入,夜,笼在弥天大雾之中。 秋冬之晨多雾,这雾,竟浓得三米开外不能视物,飘飘渺渺,朦朦胧胧,雾绡萦绕身侧,轻如袅袅薄纱,竟让人如堕仙境蓬莱。痴然伫立窗前,任云遮雾绕,狼王的嗥声再未响起,莫非是我梦中的幻听? 雾沉沉的夜,白气如纱,来去无定,黎明静悄悄的来临,浓雾,却仍未散去。 天地,笼在一片白茫茫中。 一声门响,秀秀端了热水进来,笑道,“翎姐姐,外面好大的雾,方才走在回廊间,一时看不清,我竟差点撞到墙上去。”见我坐在窗前,她笑颜一怔,慌然将铜盆放在桌上,急道,“姐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又一抚我双臂,“胳膊这么冰?你在这儿坐了一夜吗?” 望着秀秀焦灼的模样,我渐渐醒过神来,笑道,“秀秀,这雾真好。” “你还说,你还说,你想冻死自己吗?这样开着窗,你竟然也不披件衣衫。”秀秀迅速抓起厚褥裹紧我,俏脸上又是疼惜,又是埋怨。我双眸清亮,笑道,“秀秀,这么大雾,你怎么不欢喜呢?” “嗯?”她疑惑的望着我。 “长恭快来了。”我笑容璨然,“周军虽切断了河阳通道,可大雾一起,方圆数里不见人影,他若是乘着这弥天大雾,率援军连夜过黄河孟津渡,那么北邙驻兵定不能防备。” 说时,我已从窗台上跳下,虽是怀了五个月的孩子,却觉依是身轻如燕,浅笑盈盈道,“秀秀,帮我梳洗,我要去城门处。”秀秀慌然阻止,“翎姐姐,大夫说你不能再四处走,要静养。” “不,”我双眸熠熠,坚定摇头,“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在洛阳城楼上等待长恭回来。” 首发 第444章:入阵曲 2 ` 浓雾,在渐渐散去,城下军队枪刀森然、如黑云四合。那高大英挺的男子,骑嘶风烈马,墨发以红绳尽束于脑后,永远散发着一种狂野桀骜的气势。纵然,隔了遥远的距离,却仿佛仍能望见那双深潭一般的绿眸、凛冽生寒,让人不禁颤抖心悸。 枣红马前蹄尥起、连连喷着鼻息,在他身侧,一头狼,奔如疾电、如影形随。 我双眸蓦然睁大,是狼王。 段虎咋舌道,“是燕都王。他竟带着一头狼上战场。” 瓮城中火犹未灭,段大人令下“放箭。”数千弓弩手齐齐俱发,箭矢如疾雨,射向攻入瓮城中的周兵,硬生生将他们一次次逼出城外。一将骑马飞驰来报,“段大人,北周皇帝宇文邕亲率部将正紧攻北门。”果然,远处的北门熊熊火光亦起,擂木之声惊天动地。 城外,一将立马于门旗下,却是突厥南面可汗之弟托古,他拍马上前,狂妄喊道,“齐将斛律光何在?可敢出城与我托古一战?”城楼上,少工骑射的大将军斛律光拈弓搭箭,膂力过人,一箭射至托古马前,箭羽轻颤,惊得托古骑下黄鬃马连退数步,扬蹄嘶鸣。 斛律光朗声道,“燕都王,斛律光愿与你沙场一战。”此时,段思文大人已唤人酾热酒一杯,双手亲递与斛律将军饮了。须发苍白的老刺史声如洪钟,道,“大将军,突厥军队虽如虎狼,但大将军亦是骁勇善战的‘落雕都督’,在下愿将洛阳城中十万百姓,尽托于将军。” 斛律光双手抱拳,仪容冷峻,“光,一定誓死保住南门,还请大人退守金镛城,你我南北相守以成猗角。”城下齐军已然集结,斛律光亲掣宝剑押阵,四万铁骑分作左右两队,势如羽翼。段虎翻身上马,在人群中冲我大喊,“木兰,随段大人去金镛城。”我点头应允,遥以目光祝福,唯有‘珍重’二字。 一时间金鼓齐鸣,数万人持盾扬戈,无一不怒目咬牙、鼓噪呐喊冲杀出城外。城外,燕都弯刀高举,刀刃朔朔闪著寒光,杀气腾然而起。马军步军,阵势变幻,阿史那燕都麾两翼突厥铁骑,如潮似浪迎上齐军,喊声有如江翻海沸,撼动广袤的河洛大地。 段大人率城中所余二万兵马尽皆退守金镛城,我亦随众而退,回首之际,犹见那燕都掣刀乱砍的身影,血,染满征袍。 萧飒率部迎至金镛城东阳门外,众人未及入城,一将飞驰来禀,远远喊道:“报,段韶大人与兰陵王率援军今晨已过孟津渡口,如今与敌军交战于北邙山。” 首发 第446章:入阵曲 4 ` 鸾铃响时,城门缓缓打开。风,越过护城河,凛凛扑面吹来,骑下骏马垂系红缨,颈侧各拴数十铜铃,铃随风动,衣袂翻飞。耳畔朔风凛冽,睐眸仰首,七彩光晕穿透眼睑,却是和煦温暖的冬日暖阳。 “翎姐姐。”萧飒策马追来,他奔至我身侧勒马,道,“翎姐姐,我与你一起。” “好。”我微微一笑,喝一声“驾。”率先扬鞭策马奔出,身后,五十骑紧紧相随。 沿着护城河望南门而走,远远望见苍狼旗纛招飐于风中。那黑发碧眸的男子,身披重甲铁胄于千军成马之中,气质冷冽,英姿峻伟,宛若长生天之子;挥刀之际,狂佞而倨傲,更似来自黑暗世界的魔尊。 段思文大人说得对,燕都虽只率了三万亲卫军来到洛阳,但是,二十七万突厥大军即将扬尘而至。这是一支勇猛善战的精骑,有着最精良的兵器配备,是曾经大败嚈哒的草原狼军。 纵然段韶大人与长恭率援军将至,但,兵革之祸仍一时难解。 而,洛阳城的老百姓,再也经不起旷日持久的战争。 铁蹄如雷,扬尘如烟,我伏在马背上,冲入鏖战的乱阵中。五十骑开路,身侧的兵士,如波开浪裂。风,刮得脸庞生疼,在数十万银铠齐军与黑甲周军之中,我那红色披风扬起,宛如一枚秋季绚烂的凝霜红叶,舞于乱军。“燕都。”一声呼唤,让他于千万人中转过头来,冷森清澈的绿眸,轻易捕捉到我的身影,熟悉的火簇迅速燃起,那种可以焚毁一切的狂烈。 白额狼王双耳支起,它亦望见了我,迅如疾电,撒腿向我飞奔而来。 然而,燕都双眸蓦然睁大,大呼一声,“闪开。” 身后,鸣镝之音响起,未及回眸,钻心之痛已经传来。 一枝鸣镝箭自后穿透我的背,铁制的三叶镞尖冰冷刺透胸膛,巨大的力道,让我不由自主伏身向前,手,再也抓不牢缰绳,趷跶一声,滚鞍下马,直直坠落在地。 抬眸之际,眼前,另一枝鸣镝响箭正向我射来。 不远处,萨满巫师拈弓搭箭,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如漫天飞雪、含了亘古冷意。 下一秒,一个身影遮住了阳光,燕都挡在我身前,连发的两箭,皆穿透了他的硬甲。身侧,人喊马嘶、声喧不止,浩然的风声,夹杂着那些前生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所有的意识,皆湮没在呼啸的风里。 首发 第448章:入阵曲 6 ` 【我会在洛水之阳等你,昊,你可一定要来接我。】 【灵兮,我一直在你身边,生生世世,轮回不止。】 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_女|生|小|说 “啊。”一声凄然,让我从剧烈的疼痛中醒来,胸前三棱矢镞被硬生生的拨出,血喷如柱,我疼得攥拳仰首,脸,霎时失了血色,燕都怒极起身,一脚踢在就近一名医官身上,直将他踢得连退数步,躬身俯地,趴在地上簌簌发抖。 耳中,出现了幻听,仿佛,有人在焦灼唤我,“翎儿。”一声声呼唤,那么的熟悉,长恭,你在哪里?眼角,沁出泪水,“长恭,疼。”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胳臂环着我,怒吼众人道,“她若有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着走出这大帐。” 汗,沁湿了额,沁湿了衫,思绪昏昏沉沉,睡去又醒来。似乎,有人在激烈争吵,那声音冷戾愤恨,“你竟敢拿法器封印我的记忆?!我不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能够救她,你若是不救,你信不信,我立即就取你首级祭旗?”“九婴的命是您救下的,只要您愿意,九婴这条命,您随时可以取走。可是,能够救她性命的,只有一人,却不是您。” 帐中,渐渐安静下来,似乎,有人在我耳畔喃喃轻语,恍惚睁开双眸,眼前的男子,仪容不羁、凛冽狂傲,正是燕都。见我醒来,他唇角笑意扬起,眸光热切期盼,立即问,“木兰,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冷然阖上双眸,不愿理他,只是任泪水默默流淌。 “木兰,我知道,你在恨我。”他缄默片刻,指尖触过我鬓角,轻声道,“你知道吗?上次,我将你从沙漠里带回来时,你一直生病昏迷着,静静躺在我怀里,那么柔弱无依,美丽的双眸不再似受惊的麋鹿,浑身上下也没有了扎人的长刺。我在想,如果你一直这么沉睡着,该有多好?有好几回,我甚至想乘你沉睡之际,亲手掐死你。可我,终究舍不得。” “若你当真死了,我该怎么办?你死了,我是不是要追你追到地狱里去?” “你对我,如此狠绝,哪怕是在晕迷中,你呼唤的,也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哪怕我对你百般讨好,哪怕我对你百般顺从,可你每次望向我时,那双美丽的眸子,永远都含着严霜玄冰。” “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种念头,你今生不爱我,还有来生,来生仍不爱,还有下一个来生,总之,我要与你生生世世的纠缠下去,你永世都不能逃过。”感觉到我的轻颤,他自嘲地笑,“你放心,应是不能够实现了。”他将脸贴近我的颊畔,声音喑哑低沉,有着从未有过的忧伤,轻声道,“木兰,你知道吗?唯一能让我阿史那燕都痛苦的事,就是我爱你;而让我最痛苦的事,是我从此,不能够再爱你。” “我不能让你死,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让你永生永世都忘不了我。” 泪,浸湿了鬓角。我仰首,轻声道,“燕都,孩子,是你的。” 首发 第450章:入阵曲 8 ` “翎儿。”玄甲紫冠、锦袍玉带的戎装男子,一眼望见我时,熠熠双眸,顿时如痴似狂,他刚要迈步上前,燕都已伸臂拦阻,两人眸光相峙,燕都笑容微扬,眼中却殊无一丝笑意,慢条斯里道,“陛下此时本应战于南门,却又为何在此?而且,这是本王的行帐,陛下为何不请自来?” 燕都态度倨傲,引得宇文邕身侧十数员亲信大将顿时神情不豫,各执剑佩锵锵,分班上前侍立;而托古、图吉亦已率十数突厥勇士闯入帐中,将燕都前后拥卫。于是,这行帐之内,顿时局促拥挤,一丝紧张、不妥的气氛渐渐蔓延。 “燕都王,朕不过是要来带走一个人。”宇文邕望向我,眸光清亮、如一泓温柔秋水,他向我伸出手来,轻唤,“翎儿。”“宇文邕。”痴然应声,心思紊迷,顿时心如刀割,眼前的人,依然是气宇轩昂、依然是清俊英气,然而,我与他,却已隔了千重山,万重水,从此,再难回首。 步履未移,已被燕都一把攫住手腕,他脸上笑容敛去,道,“陛下,你想从本王帐中带人,是否该问问本王的意思?”宇文邕视线落至我腕处,冷然道,“燕都王的意思是?” “若想带走她,须得先胜过我。”燕都一手掣佩刀,眉宇桀骜。因箭伤,他已卸甲,此时,胸前两处伤口仍在渗血,白绡尽染。图吉轻声提醒,“燕都,你的伤。”他却是置若罔闻,抬手接过随从递上的战甲,掩好护心镜、系上勒甲绦,再披战甲后,那昂藏挺拨的身姿,有如神祗一般。 宇文邕手中长剑出鞘、铿锵有声,道,“帐中局促,燕都王不如随朕出至帐外吧。” 我趿鞋追出,却被拦至大帐前。帐翼两侧,士兵早已排下硬弩数百,此时,正值战事紧时,本是歃血结盟的盟友,却各持兵械,刀剑相向,营寨中,双方剑拔弩张,杀气顿时腾然而起。 然而,辕门处尘埃骤然扬起,数百人策马疾奔而来,走在前面的,是北面可汗之子桑哥,紧随其后的,是一名红衣少女。展眼间,桑哥已纵马入阵,马蹄高扬,他于马上大声道,“燕都,齐军在太和谷击破北邙之兵。兰陵王率五百鲜卑铁骑,正往洛阳城杀来。” 众人皆一惊,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瓦解,图吉吼道,“北邙有七万驻军,齐军怎么可能这么快?” 首发 第452章:入阵曲 10 ` 马蹄扬尘如烟,宇文邕策马追来,很快赶上了我,他伸臂一把捞住辔头,再也不肯松手,“翎儿,不要走。” 我仰首,痴然望着眼前之人。 冬日斜阳,映着他清峻容颜。眉目磊落、英姿飒然的男子,那对漆黑双眸却凝了深深痛楚。 一句“不要走,求你。”再次让我泪光模糊。 望着他,唯知哽咽摇头。宇文邕,可否不要这样望着我?可否不要对我这么好?是我对不起你,一直以来,是我愧对了你对我的情意。如果,如果当初我不回来你身边,一切,是否可以改变? 最好不相见,方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方可不相思。 宇文邕的目光里,几乎尽是哀求,“翎儿,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起等到天下一统的那一天!”我又怎么能忘?那些记忆,恍佛就在昨天,彼时,那少年明珠金冠、意气风发,飘落的雪花环绕在他身边,我含笑倚于他怀里,旖旎娇柔,不知忧愁为何物。 泪,终凝于睫尖,声已哽咽,“我没忘,我都记得。” “我记得,你曾问过我,问我心中是否始终没有你?当时,我没有回答。如今我可以答你,有。宇文邕,你是我初次爱恋的男子,当年,我亦曾深深爱过你,哪怕命运愚弄了你我,这些年来,我却从未忘记过你。”泪,滚滚落下,“可是,怎么办?宇文邕,我只有一颗心,只能爱一个人,只能承载一份爱,对你,我注定只能辜负。所以,请你,从此忘了我吧。” 他的双眸,含着凄怆的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泣声道,“因为你我已经缘尽。”不忍再看他眸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眷恋,我用力去掰他的手,“放开,你快放手。” 然而,他的手却只是紧紧攥着,只是死死凝望着我,只是缓缓摇头。于是,他的泪,我的泪,一起,滚滚落下。 “木姐姐。”一声轻柔呼唤,一袭红衫的少女,正策马立于不远处。 首发 第454章:入阵曲 12 ` “翎儿,够了。”宇文邕一把攥紧我手腕,眸光沉痛夹杂着怒。 黄昏将近,残阳如血,远处,隐隐传来金鼓嘶杀之声。将手覆于他手上,我轻声道,“宇文邕,你有纵横寰宇之雄心,你是帝子,是人间的君主。如今,北齐皇帝昏庸,南陈政局不稳。将来,这天下,你一定能够渐次取之。”抬眸时,泪光已盈然。将手,自他掌心缓缓抽出,“好男儿当戎马倥偬,成就自己一身抱负,而非优柔寡断、痴缠于儿女私情。 放手罢,宇文邕,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夕阳西沉,云霞绚丽,将他黯然伫立的身影拉长在斜晖里,那清峻容颜,浸透了绝望的凄楚。 我狠然转身,纵马奔出辕门。手,轻捂在箭伤处,掌心,浸濡了腥红的鲜血。 然而,身体之痛,又怎比得了心如刀割?痛得,泪珠,一颗,又一颗,潸然滚落。 宇文邕,你我缘尽于此。从此,与君,相决别。望君,自珍重。 夕阳下的洛阳城,笼在绚丽霞光里。城外,西风烈烈,锋烟弥漫,十数万齐周将士云屯雨集、持弓操戈;任血、染征袍、透甲红,犹自瞳眸含铁、嘶杀不绝。我扯辔勒马、痴然望北,双眸蓦然睁大,一员银铠将军挟戟骤马,自北方天幕驰骋而来,他的脸上,戴着一幅狰狞面具。黑云压城、城欲摧,唯有那抹银白,直冲乱阵,有如扑向暗夜天幕的飞雪。 “长恭。”我一时怔然,呢喃道,“长恭。”水雾、氤氲双眸。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我纵马入阵,身侧人喊马嘶,箭矢如雨,我皆不管不顾。耳畔,风声呼啸,唇角,笑靥扬起。只因,他正向我奔来,离我、越来越近。 “木兰。”身后,传来一声急吼,转首望,只见阿史那燕都策马紧随,他手中,那张黄金弓,在夕阳下闪烁暗红的金芒。绿眸暗沉,箭尖,直指向那抹越来越近的银色身影。 “燕都,不要。”我猛然摇头,张开双臂挡在长恭身前。“木兰。”天地间回荡着燕都凄惶的呼唤,一阵剧痛自身后传来,我颤然回首,青铜面具下,那对绿眸,闪烁着猫眼般诡谲的光芒。在他身后,狼王倏然跃起,猛然扑向他。 首发 第456章:入阵曲 14 ` 抬首望,宇文邕茕茕孑立于斜阳里。他望着我,只是远远站着、远远望着我。暮色四合,那眉目清峻的男子,依稀还是含笑倚立于瑶池梅树畔手持彤弓的少年,是几千年后又环着我含笑旋舞于皑皑白雪中的男子。 多想抬手,替他拭去泪,告诉他,宇文邕,不要再为翎儿哭。 前生、今世,都是我辜负了你的隽隽深情。 远处,一齐将独奋神威纵马而来,一声震吼,“突厥燕都王何在?齐将段虎前来会你。”他连搠十数人下马,一时之间,周军尽皆倒退,然而,当他冲入阵中,双目却蓦然睁圆,大唤,“木兰。”他翻身下马,将手中重盾一扔,掣腰刀在手,横冲直撞上前,接连又砍倒了十数人。 “段大哥。”我欢喜轻语。燕都立即吼道,“不要拦他。” 众将纷纷收戟止戈,段虎几乎是直冲过来,颤声道,“木兰,木兰,你怎么了?” “段大哥。”我艰难仰首,道,“你带我回洛阳去,可好?”唇角,扬起浅笑,“长恭就快回来了,我,要在洛阳等着他回来。”段虎性情粗莽,常以男儿流血不流泪自诩,可此时,他却眼眶泛红,立即哑声道,“好。木兰,大哥背你。” 他转身屈膝俯低身子,又大吼左右道,“都他妈还杵着干啥?帮忙!!” 数百将士擐甲执锐,护至我们身旁。是燕都,将我打横抱起,轻放于段虎背上。他吻在我鬓边,呢喃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趴在段虎厚实的背上,头,渐渐垂低,视线朦胧,拼命告诉自己不要睡去。 身后,传来宇文邕一声呼喊,“翎儿。”那份凄怆,仿佛,浸透了千年忧伤。 一颗泪,坠落睫尖,宇文邕,不要忘了,你曾经许下的承诺。 我没有回头,他亦没有再追来。千军万马中,段大哥背着我,一步步,一步步,走向洛阳。 夕阳下,洛阳城的夯土城墙那般的高,护城河水水流哗哗,那是伊洛之水。 前世,我苦苦等候在这里,今生,我又再次回来。 思悠悠,盼悠悠,盼到归时方始休。金镛城上晚风凛冽,吹得我衣袂飞舞,视线越过垛墙,天边、夕阳流光溢彩。马蹄如雷、呐喊震天,五百硬弩强弓鲜卑骑兵,在一名骑着火红战马的将军带领下,策马扬尘,正往洛阳城奔来。 首发 第457章:入阵曲 15 这一支百保鲜卑铁骑,五百人全配硬弩强弓,极擅骑兵作战。明光铠胄,在流金溢彩的夕阳下,明晃晃一片;奔腾的骏马,扬起滚滚黄尘,气吞万里如虎。援兵一至,洛阳城下喊声大震,西南角上,斛律光率军冲突而来;东南角上,尧君素持槊拍马率伏兵齐出。 三处一齐掩杀,金鼓之声,震得天摧地塌,岳撼山崩。 那戴面具的将军策马迤邐而来,他挥戟闯入乱阵,一路所向披靡杀来,如入无人之境。 攻城军队如潮水分流,展眼间,他已扯辔立马于吊桥前,火红烈马嘶喊咆哮,如火龙腾空入海。马背上的男子,身着兽面吞头银甲铠,腰系玲珑吼狮玉蛮带,披风猎猎舞于风中,他仰首摘下脸上面具,露出绮艳不可方物的俊美容颜。 一声熟悉的呼唤,“翎儿。” “是兰陵王。”城楼顿时上欢呼声起。 “兰陵王。”“兰陵王。”众将士无不士气大振,扬臂挥戈,欢声雷动。我手扶雉堞,伫立于风中。因着这一幕,我从千年后而来,走遍千山万水,终于,等到你回来我身边。泪,眩然欲坠,唇角,却有笑意璨然扬起,轻语,“我在这里,我答应过你,我会一直在洛阳等着你。” 一千年的爱恋,映证在满天滟滟的霞光里。 带面具的将军,北齐的兰陵王,高长恭,他,就是我郑翎,寻了一千年盼了一千年的良人。 北周之军已追至吊桥边,城墙上弩箭如雨,段思成大人急命开门引入,展眼,长恭已策马进入瓮城。我竟一时慌乱情怯,抬腕绾起凌乱青丝,问,“段大哥,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好丑?” “不。”段虎含泪摇头,道,“木兰,你是大哥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金镛城中严兵整甲,枪刀映日,留守之军悉数准备出城。然而,洛阳城外,铜钲之声突然响起,周突联军鸣金退兵,一时之间,人不及甲,马不及鞍,十万大军溃散于夕阳下。 望向城外,痴然怔立,宇文邕、阿史那燕都,他们,竟然选择了放弃洛阳城。 “翎儿。”转首时,他已从马道上至城楼,策马向我奔来。 绚烂的夕阳在他身后,明光甲胄溢彩流光,一路风尘沧桑,却丝毫无损于他的俊美。凤眸潋滟,天姿秀出,一切,恍若梦境般不真实。纷繁尘世,变得静谧,我的眸中,唯有他,水雾迷蒙双目,却不敢眨眼,只怕眼睛一眨,他就会从我身边消失,一切,又是虚幻一场。 首发 第458章:入阵曲 16 ` 他翻身下马,痴然凝望着我,落日余晖下,他离我近在咫尺,凤眸狭长、容颜绝世。他的手心滚烫,微曲着手指,移至我脸上,轻触然后捧住,那么温柔地轻抚,“翎儿,你当真在我怀里?但愿,我不是又在做梦。”仰首时,我声已哽咽,“长恭,你不是在做梦,翎儿终于将你盼来了。” 下一刻,我已被他紧紧拥入怀里,一声声呢喃,“翎儿,翎儿。”他将我抱得那么紧,那么紧,紧得仿佛永远永远也不会再放手。呼吸里,是他熟悉的气息,当吻落下时,彼此的唇都在颤抖。 他的吻温软绻缱。耳鬓厮磨、唇齿相依,无声倾诉着对彼此的思念。 当一切艰辛、苦涩、痛楚,尽皆消失于无痕,却恨,为何我与你在一起的日子如此短暂? 我们分别了这么久?彼此,有太多诉不尽的噬骨思念,却为何才相见,又分离? 长恭,我还有好多话好多话要对你说,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翎儿,你怎么了?”他一把抱住我孱弱的身躯,声音轻颤,“翎儿,你有了孩子?” 我将头埋在他怀里,轻声问,“长恭,若孩子不是你的,你会嫌弃我吗?你还会要我吗?” 他双臂一紧,却只是将我拥得更紧,轻声道,“翎儿,你是我高长恭最爱的女人,无论你怀了谁的孩子,都是我高长恭的孩子。”笑靥扬起,我吃力仰起满是泪痕的脸,“长恭,好想与你再去敕勒川。”永远都记得,在那个碧草如茵的四月原野,我们一起度过的黄昏,敕勒川的高山河流,曾为我们作证,郑翎、与高长恭,永远,永远也不要分离。 他在我耳畔轻语,“好,我们一起去敕勒川。” 我微笑着,声音微不可闻,“我还想听你唱敕勒歌。” “嗯,我唱。”一颗泪,哧的一声落下,落在我鬓边,缓缓沁入肌肤。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唇角璨然。我之幸运,与君结发。你的怀抱,是我永世永世的沉湎与贪恋;痴然仰首,只为来生仍然记得你的容颜。长恭,翎儿真的真的不愿意离开你。夜幕渐渐降临,城墙上的风很大很冷,背上的伤口,血,已经不流了。当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消失天际,我在爱人怀里缓缓阖上双眸。 冬夜,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翎儿。”长恭悲恸的呼声,回旋在呼啸的夜风中,他的手心,是渐渐干涸的血迹,他怀里的女子,冰肌无瑕,美得不食人间烟火,那笑颜依然明媚鲜妍,仿佛只是甜谧的入梦,可她的身子,却已渐渐冰冷,“翎儿,等着我。”那绝美男子轻声呢喃着,一手轻拥着她,一手掣戟,决然划向自己的颈项。 注:此章并非结局。 首发 第460章:【结局篇:宇文邕】 2 ` 原来,她正是柱国将军独孤信的四女儿独孤元贞,亦是明帝皇后独孤明敬的妹妹,她所嫁之人是陇西郡公李虎之子唐国公李昺,而独孤府上排行第七的独孤伽罗嫁的是北周十二大将之一杨忠之子杨坚。(注3) 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岁的小女孩从繁茂花丛中钻出,细挺的鼻尖沾了黄泥、草屑,而她身后,一个蒙着眼睛的小男孩,正伸臂想要抓住她。 “雅儿。”兰珠儿笑唤。 “舅母。”在温柔的晨曦里,小女孩转过头来,双瞳若剪水,顾盼生光辉,转眼间,这粉妆玉琢的小人儿已扑进兰珠儿怀里,笑道,“舅母,你可来了,马厩里新到了几匹突厥宝马,你带我骑马去可好?” “雅儿,怎能对皇后如此无礼?”她的母亲襄阳公主纵然语含责备,神情里却充满宠溺。 阿史那兰珠半蹲下身子,将诗雅拥在怀里,含笑替她拭去鼻尖上的草屑。当年,那个襁褓中的香软小人儿,如今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她出生时,秀发及颈,人皆以为异,如今虽才九岁,却已出落得肌肤似雪,容颜倾国,一头墨玉般柔顺的青丝纵然辫成一条辫子,亦一直垂至脚踝。自她出生以来,宇文邕就将她视若珍宝,时常带在身边,并不止一次对身边重臣言道,“雅儿将来定是大贵之人。” 一晃,已经快十年了。 “舅母,你答应不答应?”窦雅诗仰起笑靥,如盛开的蔷薇花般,只是赖在珠儿怀里,扭股糖一般的撒娇。她从小在皇宫中长大,七岁后才出宫,在宫中待的时间比家里还多,与兰珠儿更是情同母女,亲厚莫名。 兰珠儿笑道,“小鬼灵精,你倒是消息灵通,那几匹马,是我的叔父突厥可汗遣人送至长安的,其中一匹小牡马,四足踏雪,是大宛名驹,你皇帝舅舅说了,专为雅儿留着。“诗雅睁大了眼睛,眼颦秋水,寥若晨星,问道,“当真?” “当真。” “太好啦,太好了,还是舅舅好。”雅诗立即拍掌大笑起来。这时,襄阳公主提醒道,“雅儿,先别忙着高兴,你忘了上回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事了?可算没把太后和皇上急坏了。” 首发 第462章:【结局篇:宇文邕】 4 ` 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游廊拐角,唯有欢快的笑声远远传来。 暮春天气,皇宫里处处柳舞莺啾,和风袭来时,空气中,似凝了百卉千葩的花香。 叱奴太后在小花园赏春,她斜靠着金丝绣凤靠枕,前设一案几,摆放了各色糕点,宫女们将各色蜈蚣、蝴蝶、剪尾大燕子等风筝遥遥放上蓝天,太后慈眉善目、笑意盈盈,似乎心情颇佳。她望见兰珠儿即远远招手,兰珠儿过去后,笑道,“太后娘娘好兴致。” 太后笑道,“成日里在佛堂中虔诚侍佛,老虽老了,却也怕误了辰光,眼见着日丽风和,正该出来多多走动走动,也好舒络一下这把老骨头。” 众人于是皆含笑道,“太后正值盛年,怎可称老?” 众人行过大礼后,兰珠儿坐于下首,注意到在座的还有一对夫妇,那男子状貌瑰伟、气质沉稳,想来就是杨坚了,而坐于杨坚身侧的女子,严妆盛服、气度雍容,应是杨坚之妻,孤独信最小的女儿,独孤伽罗(注6)。 太后问兰珠儿道,“听闻皇上又去云阳宫了?”(注7) 兰珠儿微笑道,“回母后,皇上已从云阳宫回来了,想必忙完政事后,稍迟些就会来拜见太后。” 闻言,太后娘娘缄默片刻,又笑道,“皇后,你也来瞧瞧杨家的好姑娘。” 在独孤伽罗身侧,侍立着一个初绾云鬟的女孩,约十二三岁年纪,体态袅娜、修短合度,相貌亦属上乘之姿,一颦一笑,行动举止无不谦恭有礼。在女孩身边,摆了一张梧桐七弦琴,想来,方才所遥遥听到的琴音,就出自这位杨丽华之手吧。 兰珠儿笑道,“杨将军之女仪容端庄秀丽,举止大方合体,不愧是名门闺秀。”太后亦颔首微笑,“赟儿将满十四(注8),东宫却仍未立妃,哀家觉得这杨姑娘就极好,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杨家、李家、独孤家皆是关陇望族,太后拉拢外戚之意再明显不过。兰珠儿含笑道,“太后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闻言,杨坚夫妇喜出望外,夫妇二人行跪礼,杨坚以首嗑地,道,“臣若得皇家贵婿,定当鞠躬尽瘁,竭尽心力辅佐太子。” 于是,叱奴太后微微颔首,和蔼的面容上,浮现浅浅微笑。 宴散后,在回宫的路上,兰珠儿又经过揽月轩,遥遥望见梅林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负手而立。 那俊隽出众的男子,一袭宽袖玄衫,目若朗星,颜如舜华,痴痴然望着一株老梅树。 可,那梅花,却早已经谢了。 首发 第464章:【结局篇:宇文邕】 6 ` 宇文邕眸中掠过一丝冷意,道,“朕已经废去窦氏后位,她早已不再是大周皇后,哪里还有什么前皇后?朕不信佛,更不信佛能免去她的罪业,朕已经说过,朕与她从此恩断义绝,今生绝不会再见她。” “皇上,”阿史那兰珠还待再说,宇文邕声如寒冰,断然道:“不必再说了。” “舅舅。”远处,传来金铃般的笑声,一匹四足踏雪的火红小牡马如一团火焰,从前方疾奔而来,窦诗雅笑靥飞扬,在马上向他远远招手,风,吹乱了她的丝丝鬓发,虽是孩童稚女,那笑容清丽绝伦,竟,依稀似那人模样。 “雅儿。”宇文邕不禁怔忡原地。 展眼间,她已策马奔入梅林里,她朝他远远伸开双臂,在小红马将至身前时,宇文邕早已上前数步,扬手将诗雅接入怀中,他环着她连连转圈,她在他怀里咯咯的笑,鹅黄色的长丝带辫入发辫,随着轻风飞舞,她的笑容那般清丽,明艳不可方物。 翎儿,你还记得吗?曾经,我请求过你给我十年。 如今,十年将要过去了。 去岁,我终于除去了宇文护,大哥,三哥,亦可以安息阖目了。 你曾说过,好男儿当戎马倥偬,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这些年来,我亦一直四处征战,我希望能够借助戎马生涯,让我能够忘记你。可是,不能。 我一夜夜的辗转难眠,只要一静下来,脑海里,满满当当仍是你。 在流转的时光里,永不褪色的,是你的容颜,哪怕隔了这么多年,你的样子,依然鲜明。 我一次又一次的去云阳宫,我常常会在花荫下独坐一整天。《象经》已经撰写好了,云阳宫里,一年又一年,花开又花谢,可是,与我在花蹊下对奕的人呢?她在哪里? 去岁,我决定在大周推行全国灭佛,有一名高僧厉声问我,陛下恃王力,毁三宝,是邪见人,阿鼻地狱不论貴贱,陛下安能不怖?翎儿,你应知我,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为了曾经许下的那个承诺,即使前方是阿鼻地狱,我也会一直走下去。 可如今,我唯一怕的是,岁月流转,当我在时光里徐徐老去,我怕我会渐渐忘记你的样子。 原谅我,我仍是不愿忘了你的样子。 谁知相思苦?玄鬓白发生。却原来,浮生若梦一场。 (下两章尽为注释,手机用户可考虑不看,以免浪费大家流量,对历史有兴趣的,看一下也好,了解一下中的真实历史。) 首发 第466章:【结局篇:宇文邕】 8 ` 注9:(高祖太穆皇后窦氏,京兆始平人,隋定州总管、神武公毅之女也。后母,周武帝姊襄阳长公主。后生而发垂过颈,三岁与身齐,周武帝特爱重之,养于宫中。时武帝纳突厥女为后,无宠,后尚幼,窃言于帝曰:“四边未静,突厥尚强,愿舅抑情抚慰,以苍生为念。但须突厥之助,则江南、关东不能为患矣。”武帝深纳之。) 这一段记载说到1.襄阳长公主的女儿,也就是唐高宗李渊的老婆,李世民的老妈,(在本文中,即窦诗雅)出生时长长秀发就垂过脖颈,三岁时,头发就与身体一样长了。奇迹呀。2.武帝初纳突厥女,即阿史那氏,无宠,证明宇文邕完全是为了政治娶突厥公主,娶过来,夫妻并不是很恩爱和谐,当然,我们的小诗雅就发挥作用了,小小年纪就懂得在舅舅耳边劝道,愿舅以天下苍生为念,得突厥之助,则江南、关东不足为患。真乃是奇女子呀。 注10:公元572年,周武帝决心铲除宇文护。一天,宇文护从同州返回长安,周武帝便与他一同来见太后,周武帝一边走,一边对宇文护说:“太后春秋高,颇好饮酒。虽屡谏,未蒙垂纳。兄今入朝,愿更启请。”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篇《酒诰》交给宇文护,让他以此劝说太后。宇文护进到太后居处,果然听从周武帝所言,对太后读起了《酒诰》。他正读着,周武帝举起玉珽在他脑袋上猛地一击。宇文护跌倒在地,周武帝忙令宦官何泉用刀砍杀宇文护,泉心慌手颤,连砍几刀都没有击中要害。这时,躲在一旁的周武帝母亲的弟弟卫公直跑了出来,帮忙杀死了宇文护。(摘自网络资料) 另:北周建德二年,(公元573年)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年,大事纪: 公元573年5月,齐主高玮遣使徐之范赐鸩令长恭自杀。临死时兰陵王将所敛千金债卷全部燔烧。死后追赠太尉。 公元573年,在权臣宇文护死后已经全面掌权的周武帝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公元573年,六月十二日,皇太子宇文赟纳大将军随公杨坚之女为妃。太子亲昵小人,不图上进,大臣乐运认为其人才中等,武帝宇文邕乃妙选宫官以辅佐,以尉迟迥之弟尉迟运为右宫正。 公元573年,九月,武帝宇文邕集群臣及沙门、道士。帝自升高座,为最高裁判官,辨三教先后,以儒为先、道为次、释为后。(为历史上有名的“三武一宗”的周武帝灭佛事件拉开了序幕。) 公元573年,武帝令改军士为侍官,募关陇百姓充军,除其县籍,以扩大府兵来源,扩充武力。 明月感慨:此时李渊正值年幼,而他未来的皇后,(假襄阳公主之女)窦氏(窦诗雅)与他初识在五月明媚的春光里,彼此初见之时,稚子无邪、语笑嫣然。谁曾想到,将来,他会笑拥江山?谁曾想到,将来,她会为他生育四子,其中,第二个儿子名字叫做李世民。 当杨坚夺了周的江山。 当李渊夺了隋的江山。 当李世民成为一代明主,会成为世人拥戴的天可汗,拥有身前死后名。 然而,人们往往却遗忘了隋唐之前的这一段历史风云。 高欢,宇文泰,宇文毓,宇文邕,突厥王,还有兰陵王。这些或壮志凌云,或绝世风华,或狂放不羁,或俊逸清冷,一个个光彩夺目的伟岸男子,你方唱罢我登场,最后,却不过是下一场旷世白雪,落个白茫茫大地,好干净。 呼呼,三八妇女节,人品大爆发,八更结束,闪,嘻嘻,各位,节日快乐! 首发 第468章:【结局篇:阿史那燕都】 2 ` 刀戟交锋之时,一片利刃寒光,长恭舍命急攻,一招一式皆杀伐凶狠,连过十数招后,燕都只是一味闪避,终被长恭一戟划破衣襟,他疾退数步,如刀琢斧削般的眉目冷峻凛冽,沉声道,“高长恭,木兰她不会死。” 然而,这句话,不过是让长恭心中恨意更甚。 浴血的将军目眦欲裂,周身散发凛冽寒意,“阿史那燕都,你去死吧。” 戟尖数次抵在九环刀上,铿锵有声,逼得燕都连连后退,高长恭只攻不守,早已不要命了。燕都执刀力挡,长戟搠空后,却被长恭迅疾抽出,手起一戟,再次向燕都手臂迅疾砍来,顿时戟破重铠,入肉三分,鲜血喷涌。此时,城楼上纷拥而至擐甲持戈的北齐将士,竟无一人敢近身上前,不过远远围着,或拔剑张弩、或拈弓搭箭,一步步随他俩移步而移步罢了。 洛阳城楼上,燃起了一根根火把,宛如长龙一般,蜿蜒盘桓。 黄昏时,还是晴好天气,此时,却寒风凛冽,当人们惊然仰首,天空中,竟有雪花飞舞。 这,是北齐河清三年的第一场初雪。 雪花,纷纷扬扬,扑向大地,扑向那阖目沉睡的女子,羽睫晶莹,时光,静谧无声。 一黑一白两个矫健身影,在絮堕纷纷的风雪中,纷纷鳞甲飞,疑似玉龙斗,一时难分难解。 此时,一个清冷身影突然出现在夜幕下,白衣胜雪,不染纤尘,竟无一人知晓他是何时出现?城墙上的朔风,吹得他衣袂翻飞,这秀姿出尘、宛若谪仙的俊美男子,丝丝银发轻舞在浓墨般的夜色里。他静静走近郑翎,将她搂在怀里,抬手,轻轻替她拂去鬓边的雪花。 她的唇角上扬,仍浅浅含笑,却只是静静躺着,再也不能浅嗔含笑唤他的名字。 一切,恍若前生。恍若前生她最后一次躺在他怀里,仰首时、将最后的笑靥扬起,“昊,你一定要记得,伊洛之水为证,若有来生,灵兮,仍会在洛水之阳等着你。”“丫头。”他臻首微垂,贪恋的望着她,呢喃轻语,“傻丫头,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来未离开过你。” 一滴泪,静静坠落,顺着她的颊畔,缓缓流入鬓角。却原来,雪衫红颜,契阔千年。 夜幕下,一道紫色光芒,从郑翎身体里飞出,飞向那绝世倾城的男子,莹光流转,幻化成一枚淡紫色的梅魄,静静躺在他皎洁手心。一片雪花,飞落在梅魄上,玲珑剔透,玉洁冰清,不知?是雪似梅花?还是梅花似雪? 首发 第470章:【结局篇:阿史那燕都】 4 ` 然而,她是那么的倔强,无论鞭笞还是折磨,都不能让她屈服。 永远记得,那个秋日的午后,当她闭气良久,从汾河里一跃而出时,那青丝垂曳、清丽绝伦的模样,从那时起,他,阿史那燕都的心,为之遗落于汾河,再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桀骜不羁如他,从未如此渴望征服并得到一个女人,为了她,他一改昔日倨傲脾性,对她百般讨好,事事依从,可她的心,却仿佛是冰雕雪刻,在她心中,永远只有另一名男子,无论他如何倾心付出,她皆弃之如敝屐,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只想从他的身边逃走。 终于,从沙漠中将她带回来后,他再也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懑,最终,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她失踪后,自责、负疚、思念折磨着他的心,他知道,这份爱,注定了只有痛苦,只因他再也不能离了她,再也不能没有她,可是,他却永远也得不到她。 洛阳城外,当她策马奔来,当她呼唤着他的名字,当那枝箭穿透了她的胸膛,九婴以法力尘封了数千年的记忆,一刹那间,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灵兮,你知道吗?我很羡慕宇文邕,至少,他没有前世的记忆。 而我,却陷入前生、今生、甚至来生的记忆里,永远永远也无法自拨。 黄昏时,你站在洛阳的城墙上,长发飞扬,衣袂轻舞,夕阳滟滟照在你脸上,那般绝世倾城的美,你的双眸中含有千年的企盼,可是,灵兮,你可知?我亦在城下痴然凝望,我亦是痴痴盼了千年!?为何你的心,有如你的誓言,是昆仑山的雪,哪怕再过亿万年,也难以融化? 你,永远也不会爱上我。可恨的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控制不住自已去爱你。 灵兮,你可知?你可知?能让我痛苦的事,是我爱你;而让我最痛苦的事,是我从此不能够再爱你。哪怕,你从未爱过我,与你度过的日子,却是我最珍惜的回忆。 还记得吗?初相识时,当你三箭射中辕门后的回眸一笑,那是你唯一一次对我展开笑颜,顾盼倾城的美丽,我将之,深深烙于心底。 我愿意记得你!而不是忘了你,从此混混噩噩的度过我的余生、来生。 可是,我不愿眼睁睁望着你再一次离我而去。 是该彻底结束了,灵兮,原谅我,不能再爱你,爱你,太痛苦。 就让我的灵魂,从此替我,生生世世陪伴你。 注:明月追书的阿史那燕都,即历史上的佗钵可汗,这位将周齐两国皇帝当作两个孝顺儿子的突厥“英雄”,在位多年,却一生只受中原之供,再也没有挥鞭南下牧马。 (明月大爱燕都,至此,【燕都篇】完结。这两天将继续更新【少帝篇】4~5章,大结局【兰陵王妃篇】4~5章。关于常羲的咀咒,下面的章节里会讲到。谢谢大家支持!) 首发 第472章:【结局篇:少帝】2 ` 初时,她不过是瑶池畔的一株梅树,少帝往来天界与人间,瑶池,是他每次必经之路。 那时,他常常会痴然流连于梅树下,静静凝望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灵兮,你可知?在你还未成人形时,少帝,就已经爱上你了。 彼时,正是鸿蒙之初,天地灵气厚若实质,阴阳元气氤氲交错,世间万物精灵,皆可吸天地之灵性,得灵魄,成仙身。灵兮生于瑶池畔,吸晨夕、饮朝露,三千年花开,再三千年结果,更得少帝以凤羽之翎,化为梅魄,终是幻化人形,修成仙身。 睁开双眸时,她第一眼望见的,即是那俊美无铸的男子,青丝散漫、白衣飘飞。 他含笑望着他,一双眸子,美得仿若人间三月盛放的桃花。 虽是初见,却仿佛早已相识,原来,在那些不懂得爱的漫长岁月里,她亦已经爱上他。 天空,飞过青、赤二色比翼鸟,二鸟共一翅,朝夕共处,比翼双飞,生生世世不分离。 他在桃树下素手抚琴,她在桃林中翩翩起舞,白鹤入苍翠,鸣声传九霄;瑶池畔、瑶草茵茵;昆仑巅、云蒸霞蔚。她与他,恰如一对比翼双飞鸟,是天界众仙堪羡的神仙眷侣。 若不是遇见琰…… 琰,乃月神常羲后裔,东夷国主,封帝宸。他一出世,即拥有绝世灵力,年纪轻轻,便统一了饱受数百年战乱之苦的人间十二国。天帝下旨曰,“昊为天界之尊,琰为人界之帝,昊为日,琰为月,日月同辉,世间始得光明。” 然而,人世间战事又起,这一回,与琰相争天下的竑,来自北方一个神秘的部族,他自封帝号、桀骜狂野,俨然以黑暗神转世自居,又得风神雨司相助,却,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来自何方? 帝宸前往昆仑求助,于是,玄女灵兮奉王母之命下昆仑山。在人间,她与琰并肩作战,杀魑魅,刺九婴,收云息雨,并以“玄女战法”连破帝竑布下的“弥天雾阵”。然而,在与灵兮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里,琰,这位年轻的人间帝王,却对灵兮情愫暗生,他,深深爱上了九天玄女灵兮。 此时,帝竑却在一场漫天迷雾的掩蔽下,亲自将灵兮掳走。那狂野如苍狼般的男子,誓要狠狠折磨这来自天界的九天玄女,谁也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帝竑亦爱上了灵兮,而灵兮,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们的前世,也应是一个很美很漫长的故事,但我在这里只能简写了,亲们,可自行展开无尽想象,想象那一段遥远而缠绵的岁月。 首发 第474章:【结局篇:少帝】4 ` 那是怎样一场战争?董双成美丽的双眸中,再一次浮现了数千年前那一场撼天动地的战事。 帝竑如黑暗之神降临人间,他纵天地间万千精灵魔物,着黑裳、披玄甲,执白羽之矰杀向伊洛,放眼望去,北方部众有如乌云滚滚袭来,一路竟无人能挡,战争,一直从洛水伊阙战至丰沮玉门山口,从人间至天界,刮起了一阵黑色的血雨腥风。 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中,十二国的战士,尽着白衫银甲,宛如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荼蘼花,迎向自北方袭来的乌云,人间的君主帝宸挥剑砍去九婴的六个头,并带领部众奋杀了数十个日夜,却终被帝竑重伤。 眼见着,十二国战士将要抵挡不住北方部族的进攻,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伏羲琴袅袅琴音。 西北的天空中,有红、黄、青、白、玄五色凤凰盘恒,少帝终是冲破丰沮玉门结界赶来人间。 苦苦等侯于伊阙的灵兮终于见到了少帝,然而,一切,却成为了悲剧的开始。重伤的九婴拼死袭向少帝,却被灵兮挡在少帝身前。浓浓的黑雾终于散去,灵兮倒在了少帝怀里,帝竑此时才得知,孩子并没有失去。 玄女灵兮躺在少帝昊的怀里,她艰难仰首与爱人许下此生不能相守,但求来世重逢之约,她,会生生世世等于洛水之阳。悲痛的少帝抽凤鸟之翎,化成一枝威力无穷的凤翎箭,琰扬手接箭,展彤弓射向帝竑。 眼睁睁的看着灵兮死去,悲痛欲绝的帝竑竟不闪不避,自投身于凤翎箭下,他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灵体,临死前,他以座骑苍狼断齿幻为手坠,分别戴在他和灵兮手腕上,结下来生的纠缠。 凤翎箭射出之后,身受重伤的琰重重倒地,弥留之际,他望向灵兮,许愿来生,道,‘灵兮,如果有来生,请让我先遇见你。’ 少帝昊乃日之神,元神为三足凤鸟(注1),乃不死之身。灵兮的梅魄,原是他以凤羽之翎所幻化。此时灵兮香魂一缕,即将烟消云逝,少帝为救灵兮,耗尽万年修行,终是救得灵兮魂魄归来。 然而,琰之死,却让月神常羲心生无尽恨意,她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又怎能甘心? 未等灵兮复活,女神常羲已经歃血以生命起誓,她并指咀咒灵兮,“凤鸟不死,可涅磐生,就算你保住了她的魂魄,我仍咀咒她,生生世世魂魄分离。” 血咒一出,灵兮立即魂魄分离,堕入轮回,从此,七魂六魄与灵魄生生分离。 而这一血咒,是少帝未曾料到的,在这天界人间,除了帝子灵魄可以解除常羲之咒,再无他人。 琰虽是常羲后裔,是人间的君主,却非帝子,而羲和九子皆死于羿之箭下,如今,拥有灵魄的帝子,只余少帝。月神常羲之所以宁愿死,就是要逼得少帝将灵魄让给灵兮,逼得他灵魄消殒,从此再也无法返回天界。 灵兮之死,让少帝昊一夜白头,从此,他与天帝绝裂,独留丰沮玉门山口,再也不还返昆仑。 为了他深爱的女子,他选择了放弃天界至尊之位,日之精魄化为凤鸟,从此转世人间。 他那枚痴心的灵魄,经历数千年轮回转世,一世又一世的,在无涯时光里苦苦找寻着。 注1:三足凤鸟:按上古神话,太阳里有金黄色的三足乌鸦,此处,明月改为三足凤鸟。即少帝的灵体。 又注:仙界的灵魄与灵体,相当于元神与**的关系。 首发 第476章:【结局篇:兰陵王妃】1 ` 齐武成帝河清三年末(公元564年)洛阳邙山之战 随着并州刺史段韶大军押后,邙山周军兵溃如潮,兰陵王率五百鲜卑精骑,自邙山杀入围城敌阵,直达洛阳城门,城中将士军心大振,全城将士出城迎敌,齐人终究力挽狂澜,周突十数万联军尽皆解围溃逃,尽弃营幕,从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物,弥满川泽。 *** 三年后 这三年来,北周与突厥皆未率兵进犯,边疆一时安定,百姓也得以安享了数年清平。然而,时局仍如风云变幻,宛如天际流云随风,从未停止过。叹,这锦秀江山,究竟,谁人能主沉浮? 洛阳之战后,因段思文大人年老卸甲归田园,兰陵王高长恭接任洛州刺史。 他,一直等在洛阳,等待一个人归来。 此时,他刚从一个热闹的婚宴上回来。婚礼上,新嫁娘钟秀秀娇美动人,新郎倌萧飒英姿焕发,往来宾客俱是喜气洋洋,几杯喜酒落肚后,他的双颊似乎亦沾了喜气,只是,眸眶却渐渐红了。 这些年,他从秀秀及萧飒的一一叙说中,尽知了郑翎孤身一人从塞北返中原后所经历的一切。 三年前,当他带着无尽的相思从突厥赶回邺城,却只看到郑翎留给他的那第二封书信。 他深爱的翎儿,为了他,选择了独留突厥。几乎没有犹豫,他决定重返回突厥,临行前,他留有一封信交给老管家,叮嘱他,若是木将军回来,一定要将信亲手交予她。可是,他,却没有料到,木兰会以翎儿的模样回来。 命运,总是在一次次的擦身而过中错失,错失了挚爱。 策马过南门时,他远远勒马而立,六年前,就是在南门,他第二次遇见化身木兰的郑翎。 她被城门守将王守利鞭打,小小的身子低低俯在尘埃里,当望见他时,虽仪容狼狈,却欣喜不已,她仰首高声唤他,“高长恭。”然而,他,却没有认出她来,那天,他急于赶赴邺城回复君命。 当他策马出城门时,却不知,命运,又一次将他们分离。 喧嚣的街道,一个须发尽白的说书人正在讲古,老人家讲的是流传于洛阳民间关于九天玄女的传说,缓缓悠悠的声音隐隐传来,“在上古时候啊,天地万物之精灵,皆可依天地灵气幻化。 故,但凡神仙中人,皆有七魂七魄,而当时亦有许多凡人,乃人神合体,既是人,亦是神。 ……” 闹市人流中,他又望见了赵六。去年冬天,段虎将赵六接来了洛阳,然而赵六却仍然闲不住,他到底还是在离城门不远处摆了个小货摊,在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流中,他,亦总是仰首翘盼。 翎儿,你知道吗?大家都在等待你回来。 首发 第478章:【结局篇:兰陵王妃】3 ` 洛阳一战,北齐将士们因敬仰立下了赫赫功勋的兰陵王,于是将战争编成了舞曲,一曲《兰陵王入阵曲》盛行于军中,并渐渐传至宫廷、民间。此时,那舞者舒展身姿,柔中有刚;进退旋转,婆娑缦妙,一身银甲明光铠,更衬得身姿英挺,阳光下,一片片银鳞,光芒炫目。 笛声清扬,意境悠远;鼓点急促,铿锵激昂;琵琶嘈切,声如裂帛,在座之人,无不精神一振。 激昂的乐声,配合着眼前此情此景,仿佛,回到了铁骑突出、刀枪鸣的战场; 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在洛阳城外,那场酣畅淋漓的最后一战,广袤的战场上,千军万马奔腾,银玄两色铁骑密如虫蚁,那银铠将军挥戟嘶杀而来。 她,一人独舞,舞姿傲然,威风凛凛。长戟一挥,寒光朔然;指麾击刺,英姿飒爽。 一曲盛于北齐军中的《兰陵王入阵曲》,被她舞得矫如游龙,气势磅礴,风生水起。 恍若是,与人在万马千军的战场上搏击的铮铮王者,英武威严,气势凌人。 然而,面具下的人,是谁?是那顾盼倾城的男子?还是那顾盼倾城的女子? 那熟悉的身形,让高长恭顿时痴然伫立,几乎失了呼吸。 她凝望向高长恭,眸光澄澈,抬手时,摘下脸上的面具,青丝如瀑披泄,露出一张清丽绝美的脸,一双秋水瞳眸,宛如霞映澄塘。 余音袅袅,一舞既罢,那女子施施然行礼,在天光云影中,分明是故人,分花拂柳而来。 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_女|生|小|说 笑靥扬起,她落落大方道,“奴婢姓郑,名灵兮。”又含笑道,“皇上将奴婢与众姐妹赏赐给王爷,还请王爷笑纳。”下一刻,她已经落入兰陵王怀里。“翎儿,”那俊美男子眸中有隐隐泪光,她仰首望他,睫羽轻颤,双眸晶亮,“王爷,你愿意留下我和众姐妹吗?” 他伸手,攥紧她纤细的手腕,颀长的身子微倾,“除了你,本王谁也不要。”他将她紧拥入怀,紧得恨不能将她嵌入骨血,呢喃道,“翎儿,你终于回来了。”---- 史载:北齐皇帝曾赏赐功勋卓著的兰陵王20个女子,但是他只挑选了其中的一个。 首发 第480章:【结局篇:兰陵王妃】5 ` 我和长恭远远看着,相视而笑,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好可爱的北朝民歌,好可爱的一对情人,有爱恋,不深藏,以口道心,毫无遮掩,简单直截,爽利无比。 心中明白,这就是最简单,亦是最真实的爱吧?有爱人在身边,知道有他在爱着自己,哪怕阿妈反对,我亦不理,我只愿意与他相恋。爱人呀,虽然前路有阻隔,只要我们心意相通,必能与你共赴一生一世的约定! 空旷地原野上,远远传来了美丽的歌,淡淡的质朴的歌声,唱的是相思,歌的是忧愁,但声音里,因为有爱,却传来清亮的愉悦: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坐郎膝边。(《折杨柳歌辞》)” ..... 我痴痴地听着,轻轻依偎在长恭的怀里。 前世的记忆,已经在慢慢醒来,常常望着长恭,就会起帝昊,想起,他轻声唤我丫头。 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_女|生|小|说 想起他曾经对我说的,灵兮,从前,一直是你在等我,这回,换我等你。 我在丰沮玉门山等着你,等你与我一起,返回昆仑。 长恭并没有前世的记忆,正如昊所说,记得的,白了青丝,不记得,反而欢喜。 所以,我从来不将我的记忆,对他说起。 我只要好好爱他,认真爱他,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珍惜我们的今生。 在邙山大捷后的第二年,高湛即惮位给太子高纬,这高纬,行事荒诞无稽,较之其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年来,高纬身边多祖珽、陆令萱等嬖幸之臣,北齐朝政紊乱不堪,而长恭、斛律光等一干重臣,却因军功著著,虽韬光养晦,反遭齐主高纬百般忌讳,这,亦是我所日夜悬心的。 记得临来之时,昊曾对我说过,江山将要易主,非人力可挽,若要全身而退,还需乘早。 是该早做打算了,心中,一个主意闪过,或许,归隐山林,才是我与长恭最好的结局。 “长恭,我也有一首长歌要唱给你听。”我仰望着他,唇角含笑。 “好,你唱,我听。”他笑望着我,俯首轻吻在我的唇角。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黄昏时,我们双双纵马回家,高声放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广袤的原野上,回荡着我们清亮的歌声,我倚在爱人的怀里,从此,不离不弃!美丽的夕阳将我们相依相伴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在这段甜蜜的日子里,时间仿佛不再流逝,我们眸中只有彼此。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十指相连。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天亦长,地亦久。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全文完〉 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_女|生|小|说---- 附:《兰陵王妃人物表》 兰陵王高长恭----前世:少帝昊 周武帝宇文邕----前世:帝宸琰 阿史那燕都----前世:帝竑 郑翎----前世:九天玄女灵兮 结局很幸福,明月不是后妈,哦也! 本故事纯属娱乐大众的言情文,夹杂着少许历史,大家千万不要去认真考究。 下一章为结文感言。很长的一堆牢骚话,手机用户如果不怕浪费流量的话可以看看。嘻嘻! 另:亲们不要看霸王文哦,看完结局之后,烦请亲们打几个字留一下言,好让明月知道大家对结局有何感想?满意与否?再次谢谢大家支持!! 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