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美人者得天下:天命皇后(完结)》 雪地上的小女孩1 树枝上,地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望眼处,茫茫山峦惨白刺目。天空低沉,阴云密布,仿佛压在人的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小群衣衫褴褛的人步履艰难地行走在雪地上。走在队伍前面的一个中年人抬头看了看天,叹息着说:“大家靠紧点。唉,刺王作乱,连皇宫都被攻破了。此处兵匪时常出没,一旦落单可就完了。” “是啊。”人群当中一人接口道,“虽然我们互不相识,但既然逃难逃到了一处,就互相扶持着度过难关吧。” 突然,一个小女孩惊叫道:“娘,我娘不见了。” 中年人闻声转过头,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犹不甘心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穿了一身普通百姓家女孩穿的绛色棉袄,有好几处已经被划破了。她的脸上满是污垢,但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晶亮夺目,即使这样阴霾的天气,也掩藏不住她的光芒。 中年人皱紧了眉头,问道:“你娘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女孩剪水般的双瞳望着他,神情焦虑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顾着埋头赶路,没注意到。娘一定是掉队了,我得回去找我娘。” 中年人劝道:“小妹妹,你自己回去很危险。不若随我们一道走吧,你娘呆会自己会赶上来的。”心里却明白,她娘怕是回不来了。 “是啊,是啊。”人群中当即有不少人附和。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瞧她那娇怯怯的模样,就算没有兵匪,大雪也淹没了她,寒风也冻死了她。 “不,”小女孩倔强地说,“我一定要去找我娘。” “你别去,危险。”旁边一个**岁的小男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小女孩竭力挣扎着,小男孩却死也不肯松手。小女孩情急之下猛地朝小男孩的手背上狠咬了一口,小男孩大叫一声松开了手,用另一只手捂住手背。有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漏出来,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小女孩歉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跑去。 小男孩在她身后大叫:“你别去,我会照顾你的。”捂着手背还想追上前去。 中年人见状死死地抱住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流萤,你不能去。”他说。 小女孩头也不回地跑远了。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雪,白茫茫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一滴滴溅落到雪地上的鲜艳夺目的血,象是盛开的血色莲花。她记住了,他的名字叫流萤。 首发 雪地上的小女孩2 山谷的另一侧,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坐在雪地上,神情痛苦地望着受伤的小腿。尽管面有菜色,仍难掩其天生的丽质。刚才,她在赶路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到一个斜坡下,正好撞在一块坚利的大石头上,把小腿给撞断了,根本站不起来。 这时,两个兵匪狞笑着靠近了她。 当小女孩找到斜坡下的女人时,她面色平静地躺在雪地上。她紧闭着双眼,脸上的血色已然褪尽,痛苦早已离她远去。 小女孩推着女人的身子,唤道:“娘,娘,你快醒醒啊。” 女人仍是紧闭着眼,身子纹丝不动。 小女孩在女人身边坐下来,喃喃说道:“娘,颜儿知道你累了,你睡吧,颜儿陪着你。” 她不知道,女人在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颜儿,你可千万别回来啊,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小女孩瑟缩了一下。想为雪地上的女人拉拢衣服,却不由得惊叫道:“娘,你怎么只穿了内衣,你的衣服都到哪去了?” 再看看周围,娘负在身上的包裹也不见了。小女孩脱下身上有些破损的棉袄,盖在女人的身上,柔声说道:“娘,你一定很冷,盖上颜儿的衣服就不会冷了。” 寒风刮得更猛,小女孩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紧紧地靠在女人身边。可是,她再也感受不到娘温热的气息,娘的身上冰冷冰冷的,如同身下的雪地。小女孩把身上的夹衣也脱了下来,盖在女人的腿上。 “看吧,那边还有一只小羔羊。” “今天的运气可真好,刚得了只大的,又来只小的。” 已经快要冻僵的小女孩听到说话声,费力地抬起头,睁开眼,见两个陌生的男人正晃晃悠悠朝她走来,他们的肩上,背着原本负在她娘背上的包裹。 “喂,把包裹还给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小女孩一下子从雪地上跳了起来。 “还给你?哈哈,你娘在地下寂寞,你去陪她吧。” “看啊,她脖子上有条链子,好象很值钱的样子。” 小女孩伸手护在胸前,她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内衣,脖子上的链子露了出来。链子的末端,挂着一块暖玉制成的玉坠,娘曾无数次叮咛她,无论如何不能丢掉这块玉坠,也不能将它示人。 “娘,你放心吧,颜儿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住玉坠。”小女孩低声然而坚定地说。 男人狞笑着将魔掌伸向了小女孩。 “住手。”随着一声怒喝,两柄袖箭分别射在这两人不安分的手上。两人惨呼了一声,见势不好,丢下包裹逃走了。 小女孩惊奇地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年轻的随从出现在她面前。中年人乍一见到小女孩,不禁暗赞了一声,好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见她衣着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立刻脱下身上的貂皮披风,紧紧地裹住她。 随从上前看了看躺在雪地上的女人,朝中年人摇了摇头。中年人怜惜地看着小女孩,叹息着说:“安葬了吧。” 小女孩猛地扑到女人身上,用力地抱着她,叫道:“不许你们动我娘。” 中年人和颜悦色地蹲到小女孩面前,劝道:“小妹妹,你娘已经走了,你要让她入土为安才是啊。” 小女孩愣了半晌,骤然暴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哭得天翻地覆。 首发 别离1 十数年后。 夜,静悄悄的。座落在鄄城城效的一座大宅院也是静悄悄的,里面的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大宅院的大门紧闭,檐下高高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灯光映照在阶下的两头大石狮子身上,狮子眼中闪着幽光,宛如活了一般。灯光照在门上,门上几十个碗大的铜钉也闪烁着古扑的光芒。门楣上方挂了一幅牌匾,上面大书“长孙府”三个大字。 一个更夫提着梆子走过,“梆梆梆”的敲了三下。 梆子的声音刚刚止歇,大宅院西侧的一座两层的小楼上,一扇雕花窗户无声地打开了。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窗内跃出来,脚步轻点,飞燕般轻盈地掠过屋脊和树梢,来到了大宅院外。 身影微微顿了一下,回过头望着大宅院,院内依然静静的,也没有灯光,只有一些不知名的秋虫在不知疲倦地鸣唱着。仿佛是意料中的事,身影没有多做逗留,沿着一条小径离开了大宅院。 天上挂着一弯新月,还有疏疏落落几颗星星在云际间眨着眼睛。月亮的微光映照在下方在枝叶间穿梭的人儿身上,虽然仍是十分朦胧,但足以看清她的身形婀娜,体态优美,显然是一个年轻女子。 她熟捻地沿着小径来到一条小河边,更加放轻了脚步,如翩飞的蝴蝶般轻捷地一个侧身,躲到河畔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后面,伏在粗糙的树干上,探出半个脑袋望向河边。 河边有一个年轻男子长身玉立,他面向河水,手背负在身后。他身上穿了一件月色般的雪纺长衣,长衣在夜风中轻轻飞舞,飘逸脱俗。他的人也变得朦朦胧胧的,好似罩在烟雾中一般,看不真切。 树后的人儿探出一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男子轻轻笑了一声,开言道:“出来吧,躲在树后干什么?”他的嗓音如风一般的轻柔,而又捉摸不定,极之悦耳,极之醉人。 首发 别离2 树后的女子转出身子,来到男子面前,一双美目凝望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她抱怨道:“又被你发现了。风影大哥,我要是有你那么高强的本领就好了。你再教我点绝招,好不好?” 风影也转身向着女子,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隐隐带着阴云。他温和地劝道:“诺颜,适合女子练习的招数我全都教给你了,其实你的功底已经很不弱了。唉,光武功高强有什么用,凭一己之力能有何作为?一个月前,若不是你救我,恐怕我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诺颜默然看着风影。一个月前,她路过这条小河,无意中发现了趴在河边受伤昏迷的风影,于是救了他。风影不愿旁人知道他的存在,因此诺颜偷偷在河对岸找了间长孙府空置的房子安排他住下养伤。 每晚三更过后,她从长孙府里偷偷溜出来,带些必备的物品给风影。有一天,她正好撞见风影在练功,很是欣羡。于是风影选了几招适合女子的绝招教给了她。诺颜本有习武,如此一来更是锦上添花。 他绝口不提自己为何受伤,他看向诺颜的眼神总是很温和,他的唇边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是,他的眉宇间偶尔会流露出一抹哀伤,转瞬即逝。 一声长长的叹息将诺颜从失神中拉回来,只听风影忧郁地说:“我要离开了。” “这么快?”诺颜大惊,“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 风影叹息着说:“基本上好了。真希望能够永远留在这儿,看晨风暮蔼,听鸟鸣溪唱。可是我不能,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吗?你要去办什么事呢?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要去都城,那些事你是帮不了忙的。” “什么时候走?” “今晚。”风影唇畔浮起一丝嘲讽而又厌倦的笑容,“迫我的人已经来了。” “在哪呢?”诺颜转首四顾,可是一个人也没瞧见。 “主子,该上路了。”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恭敬然而冰冷。 首发 别离3 诺颜讶异地回过头。只见面前的草地上停了一乘银色的小轿,四个身着月色锦衣的小童站在轿旁,另有一个身穿墨黑劲装的年轻男子站在轿前。五个人都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候着风影。 五个人,还抬了一乘轿子,是如何来到的,她竟毫无察觉。 风影象是早就料到了似的,面色平静地说:“你们去一里之外候着,呆会我自会过来。” 五人恭恭敬敬地齐声答应着,抬起轿子无声地起在树梢,眨眼间不见了踪影。草地上又恢复了空旷,好象他们压根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风影望着五人一轿离开的方向,想起了下午的情形。 “主子,老臣代表天下苍生恳请您,请您一定要去都城,夺回属于您的位置。”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企求。 风影不为所动,坐在桌边翻看一卷书册:“左尚书,三年来我一直过着被人追杀的日子,这种生活我已经厌倦了。如今这个皇帝将天下治理得蛮好,而我也不舍这座世外桃源般的山林。左尚书,你就回去好好当你的尚书吧,别再来找我了。” 左尚书猛然抬起头,两眼逼视着风影:“主子,您是不舍山林,还是不舍美人?” 风影眼前掠过诺颜清澈如泉水般的美眸,一时无语。 “主子,难道您当真想要美人不要江山吗?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祖宗留下的基业落到贼人手里吗?”左尚书痛心疾首地说。 风影仍是不语。 左尚书又语重心长劝道:“主子,您可曾想过,我能找到您,追杀您的人也能找到您。他们不但要您的命,恐怕还会要那女子的命,您同她呆在一处,只会连累了她。” 想到这儿,风影蓦然心惊,他仿佛看到了诺颜倒在血泊中的样子。眷恋地看着诺颜:“诺颜,我得走了。” 他真是无能啊,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最终答应了左尚书的请求,前提是要左尚书派人暗中保护诺颜。真希望有那么一天,该负的责任都负了,他能够再回来找她,或者接她去都城。 首发 别离4 诺颜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风影大哥,你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清净绝世,出尘脱俗,你不应该惹上世间的尘埃。我猜想你这次去都城一定是要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都城太污浊,那些事不适合你。” 风影惊讶地看着诺颜,她一语点穿了他的隐忧,或许,正如她说的,他真的不应该再搅入那一滩烂泥。 风影闭上眼,他不敢再看诺颜澄澈如水的眸子,再看下去,他的心会溶成一滩烂泥,他好容易在心上构筑的堤坝会崩塌,他的仇恨,他的大计通通都将付之流水。 “诺颜,那是我的宿命。” 宿命?她的宿命又是什么呢?风影的话突然勾起了诺颜深藏在心底,不愿去回想的往事。十多年前的一天晚上,娘突然唤醒正在沉睡的她。 “颜儿,快起来,跟娘一起逃走。” 她们混在杂乱的人群当中,逃出了居住的房子。诺颜只记得身旁都是匆忙奔逃的人群,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人呼马嘶。后来她们越逃越远,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娘最终倒在冰冷的雪地上,而她幸运地被义父搭救。 她没有了娘,可是她还有父亲,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娘告诉过她,父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胸口的那块玉坠就是父亲留给她的,总有一天,父亲会来都城找她们,然后他们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知道,她们逃难前居住的地方是都城。 诺颜瞬间做了个决定:“风影大哥,我随你一道去都城。” “不行,你不能去,我这次去办的事太危险,我不能连累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留得命在呢。 诺颜垂下头。 风影睁开眼,深深地注视着诺颜垂在面前的几缕黑亮柔顺的发丝,狠下心说:“诺颜,时候不早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诺颜垂着头说:“风影大哥,你马上就要走了,我想再听你吹奏一曲,可以吗?” 风影没有回答,只从身上抽出一管通体碧绿的洞箫,举至唇边。 首发 别离5 诺颜闭上了眼,静静地聆听耳畔的箫声。箫声如泣如诉,如风吹过山林,如清泉淌过心田。风越吹越远,箫声越来越低,终至于无。 诺颜睁开眼睛,望着箫声消失的方向,坚定地说:“风影大哥,我一定会想办法去都城的。不仅仅是因为你,我还要去找我父亲,弄清我的身世。” 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大宅院的方向走。起风了,风肆无忌惮地吹在她身上,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绪。他的手下势头不小,他说有人迫他,他还说不要连累她,他要做的,当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他是谁呢? 曾经她问过他,但他只是虚无缥缈地笑笑:“我是风的影子,风过了无痕,何况只是风的影子。我只是个被世人遗忘的人罢了。” 一个月来跟他相处的片段又闪现在眼前。 他在河畔吹箫,他的面容如白玉般温润,连女子也自愧不如。他的黑色长发和白色长衣在风中飞扬,他的身后是一碧如洗的晴空。 他在林中舞剑,他的身姿矫捷然而飘逸,看不到凌厉之气,只有超然脱俗的美。 “风影大哥,你真美啊。” 他笑了,眼眸亮若晨星。 “头一回有人说我美。美是用来形容女子的,你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呢?”他的声音轻柔如风,风一般的男子。 他纵上树梢,摘下一朵绝美的凌霄花,递到她面前:“送给你,你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凌霄花已经凋谢了,而他温情款款的话语却难以磨灭地留在了她的心上。 大宅院已经出现在面前,院内依然静悄悄的。诺颜纵身回到自己的房中,关上窗户,解衣就寝。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 听见丫头莹露进来的声音,诺颜如常起身,梳洗完毕后打算去向义父义母请安。莹露注目向她脸上瞧了好一会,问道:“小姐,你昨晚没睡好吗?都有黑眼圈了。” 首发 代人入宫1 诺颜闻言凑到铜镜前。镜中人儿凝脂般的肤色确有些黯淡,秋水般的美眸下方隐隐有一圈黑色的眼袋。皱着眉头说:“昨晚确实睡得不太安稳。莹露,你快帮我上点妆遮掩一下,可别被义父义母瞧出来,害他们担心。” “好的,小姐。”莹露走到妆台前去取脂粉盒。 这时,夫人跟前的一个丫头过来禀道:“二小姐,老爷和夫人刚才吩咐过了,今早就不必去请安了。” 诺颜松了口气,待那丫头出去后对莹露说:“算了,不必再费事上妆了。” 吃过早饭,诺颜独自来到后花园一处僻静的角落,背靠着树坐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远处青山隐隐,山上有娘的坟墓。小时候,她常常想娘,常常一个人躲到这儿偷偷哭泣。 十几年前的那个大雪的天气,义父从歹人手中救下她,还把娘运来此处安葬。她趴在娘的坟墓上,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义父劝道:“颜儿,别难过了,以后我们会照顾你的。” 义母也说:“是啊,颜儿,你娘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娘。” 义父又问:“颜儿,你爹呢?他在哪儿?” 小诺颜摇着头,泣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你姓什么?家住在哪儿?”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娘说我的名字叫诺颜,我们住在都城。”她没告诉义父义母玉坠的事,娘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将玉坠示人。 义父义母怜惜地说:“诺颜,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义父义母待她很好,同他们的亲生女儿青琬姐姐一样好。后来,她渐渐地不哭了,也很少再来到这个角落,她把娘的音容笑貌深深地藏在了心底。娘生前常说:“颜儿,不论遇到什么事,不论吃多大的苦,你都要快乐地活下去。” 首发 代人入宫2 再后来,她知道了,义父是前朝的兵部尚书,因为与皇上政见不和,一怒之下辞官归田。他刚辞官不久,藩王刺王就发动政变,攻破了皇宫,还逼死了皇上。皇上的亲弟弟宁王又将刺王打败,夺回了政权。然而宁王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太子的下落,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自己登基为帝。 宁王登基不久后驾崩,如今的皇帝便是他的儿子。 而义父在回乡的途中,机缘巧合遇到了危难中的她,于是出手相救。 昨晚同风影分别后,她突然不可抑制地想念娘,想念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娘曾经告诉过她,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骑着骏马到都城来接她们。 诺颜坐在树下,一手支颌,琢磨着如何去都城。如果直言告诉义父义母,她要去都城寻找亲生父亲,一定会伤了他们的心。 正怔怔地坐着出神,身后的花园里突然传来惊慌的呼唤:“诺颜,诺颜,你在哪?” 是青琬姐姐的声音,诺颜一跃起身。青琬姐姐一向娴静淑雅,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过失态的时候,今天是什么事让她如此慌乱? “青琬姐姐,我在这儿。”诺颜一边答应一边朝青琬跑过去。 青琬迎上前,一把抓住诺颜的手:“诺颜,我该怎么办啊?”她的脸色苍白,眼中还含着泪光。 “青琬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 “诺颜,听说皇上要选妃了。刚才宫里派了人来,要我入宫去应选,还说是太后和皇上指名要的,爹也没有办法。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想去。”青琬咬着唇,痛苦地绞着双手。 诺颜知道,青琬姐姐同表公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边的家长也看好这门亲事,只待下个月便要下聘定亲。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这不是要了青琬姐姐的命吗?且不说与心上人分离,青琬姐姐生性柔弱单纯,义父又已解甲归田,无法给她撑腰,恐怕她到了宫里也只会受人欺负。 首发 代人入宫3 该怎么办呢?诺颜蹙着眉头思索。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一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心扑通扑通直跳,紧张地问:“青琬姐姐,宫里派来的人见过你吗?” 青琬摇头道:“没有。刚才我有事去找爹,正好在门外听见爹同来人的对话。” “那就好办了。”诺颜两眼放光,抓住青琬的肩头说,“从现在起,我是青琬,你是诺颜,我代你入宫。” “那怎么行?”青琬急得直摆手,“诺颜,我知道你聪明机智,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你。可是后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我怎能为了自己把你推入火坑?再说,这是欺君的大罪,是要灭九族的。” “青琬姐姐,如果义父还在朝中,这么做当然行不通了。可是,义父现在已经归隐,我们住在堙城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离都城远着呢,义父又不与当地官员来往,除了表公子家,没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青琬仍是摇头。 诺颜哄劝道:“你放心啦,就是在后宫,我也不会吃亏的。都城繁华着呢,我一直都想去都城看看。青琬姐姐,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好不好?再说,宫里的人只是说让你入宫应选,可没说直接让你去做妃子。到时候,我扮丑一点,再扮傻一点,人家看不上我,自然就放我回来了,我们两姐妹又可以在一起了。” “真的吗?”青琬似信非信地看着诺颜。 “当然是真的。装傻扮痴我最在行,你就不行了。” “那,好吧。”青琬犹犹豫豫地回答。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我这就找义父去。”诺颜开心地跳起来。 见她高兴的样子,青琬心里的最后一点犹疑和歉疚也被打消了。 诺颜刚跑出两步,迎面一个丫头过来,向她们俩分别施了一礼,禀道:“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青琬担忧地看着诺颜。 诺颜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你就呆在这儿,我去。” “二小姐,老爷是请大小姐过去。”传话的丫头对着诺颜灵动的身影大叫。 诺颜朝她摆摆手,人便跑得不见踪影了。 首发 代人入宫4 青琬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叹息着说:“这丫头,老是这么疯疯癫癫的,没个女孩子的样子。若是当真进了宫,恐怕真的会被人家赶回来呢。唉,能回来就好了。” 客厅里,长孙老爷正陪着宫里来的王公公林嬷嬷说话,突然见到诺颜娉娉婷婷的进来,正感到诧异,却见诺颜上前福了福,叫道:“爹爹万福,女儿青琬见过爹爹。” 长孙老爷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还没等反应过来,旁边的王公公笑道:“长孙大人,这就是青琬小姐啊?大人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长孙老爷约摸猜到诺颜的用意,怒视她一眼,正要解释,诺颜却已抢先向王公公施了一礼说:“公公,青琬已经知道了,青琬这就要随公公入宫。以后还望公公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王公公喜笑颜开打量着诺颜,满口答应。刚才长孙老爷已经给了他不少好处,眼前这位女子生得国色天香,又是太后和皇上指名要的,多半一进宫就会受宠,先巴结巴结总没坏处。 诺颜又走到林嬷嬷面前,道了个万福说:“嬷嬷,入宫前要做些什么检查,请嬷嬷这就检查吧。” 林嬷嬷喜得眉开眼笑,这些千金大小姐的身子可娇贵着呢。以前她做例行检查,那些女子虽说迫于无奈只得由她检查,但不是耍横百般刁难,就是一幅受尽委屈的样子。难得有这么一位通情达理的可人儿,还主动配合她。 忙不迭说:“好的,青琬小姐,这就随老身进房间里去。小姐放心,老身会很小心的。” “等等。”长孙老爷终于找到插话机会,要阻止诺颜。义女也是他的女儿,他不能这么自私。 诺颜回头朝他一笑:“爹爹,有什么话待会再跟青琬说,可别让宫里来的贵客等急了。”朝他眨眨眼,随着林嬷嬷进屋去了。 长孙老爷叫苦不迭,诺颜口口声声说她是青琬,宫里来的人已经笃信不疑,他不能在这当口与诺颜争辩。诺颜,她是铁定了心要代青琬入宫啊,怕他反对,所以先造成了事实再说。 首发 遭遇劫匪1 不过,心里又升起一点希望。这次太后和皇上要青琬进宫,显然别有用意,是针对着他来的。青琬生性懦弱,到了宫中只怕会吃亏。而诺颜机敏多才,做事极有主见,又生就一幅倾国倾城的容貌,由她代青琬入宫,只福是祸还当真难说。 长孙老爷本已心动,加上事后诺颜巧舌如簧的劝说,因此不再反对。 就这样,由诺颜冒充青琬入宫之事便成了定局。 几天之后,诺颜带了贴身丫头莹露随宫里来的人踏上了去往都城的路。在长孙老爷的坚持下,诺颜未与别的应选女子一道,而是单独由一队堙城的护卫护送。他的女儿,就是入宫也要与别人不同。 诺颜坐在辚辚的马车上,掀开一角窗帘,望着远处空濛的山色。娘安息的那座山早看不见了,长孙府也早看不见了。 临行前她曾去娘坟前告别。她轻抚着娘的墓碑,象是在抚摸着娘的身子。 “娘,你放心吧,颜儿一定会找到爹爹,一定会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可是爹在哪呢?她又该如何去寻找?这次入宫,吉凶未卜。她在青琬姐姐面前嬉笑自若地说,都城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她在义父面前信誓旦旦说,她一定会在宫中夺得一席之地。可是她心里却明白,她只是在安慰他们罢了,她根本不愿卷入后宫的是是非非。 天色渐渐暗了,诺颜放下了窗帘。 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是王公公与护卫的争执声。 “这儿是荒郊野外,怎能住宿?我们翻过那座山头,赶到山那边的小镇上找家客栈住下。” “不行啊,今日赶路赶得太急,错过了宿头,只能在这儿将就一晚。前面那座山是青松岭震山虎的地盘,他手下的匪徒很多,山势又十分复杂,官府剿了很多次都没能剿灭他,反倒是官兵损失了不少人手。天色已晚,路上又没有旁人,过去很危险。” “我看是你们太胆小,难道他明知这是官府的人还敢劫夺不成?” “他才不管什么官府不官府,到他手边的东西就别想放过。” 首发 遭遇劫匪2 无奈王公公的态度很是强硬,最后护卫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往前赶路。而不幸的是,护卫的话果然应验了。 刚走到山脚下,四下里突然想起一阵呼喝,接着四面八方都被匪徒团团围住。诺颜将门帘拉开一道缝望出去,看样子至少有百十来人,而他们的护卫只有十几个人。护卫们见势不好,丢下器械举手投降。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王公公此时缩在马车当中一声不吭,只见到车帘在簌簌抖动。 诺颜看得啼笑皆非,不战而败,大概是这些护卫平时被青松岭的名声吓怕了。诺颜的身手自是不弱,本想带了莹露冲出去,然心念电转,心道何不将计就计,就到贼窝里去走一趟。如此,就算她不装丑扮傻,恐怕皇宫也不会要她了。 何况,她本就不想外人知道她会武功的事。 于是安安心心坐在车上。刚要放下门帘,却看见前面山坡上似乎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再要仔细看时,身影却不见了,山坡上只有青松伴着雾蔼。诺颜看得暗暗心惊,若不是她自信目力够强,只怕会误以为看花了眼。 虽只一闪念间,但她已然看清,那人是往山上去的,而且显然身负绝学,恐怕同风影相比毫不逊色,与山下这些匪徒更是不可同日而语。那个人是谁呢?又到山上去干什么? 莹露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抖抖索索地说:“小,小姐,怎,怎么办啊?” 诺颜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门帘被人一把扯下来,接着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出现在车门口。 “你就是皇帝选的妃子吗?哈哈,是个漂亮的妞。待老子来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莹露吓得高声尖叫。 诺颜镇定自若地说:“这个地方太简陋,不如到大王寨中再说。“ “咦?你不反抗?” 诺颜装作无奈地摊摊手:“反抗也没用啊。我可以不反抗,但是你不能为难我的婢女。” 首发 遭遇劫匪3 “嘿嘿,有意思,算你识时务,老子就答应你。嗯,回寨也好,最近不太平,有个叫流萤的神秘人物老是找我们这些山寨的麻烦,强迫大伙听令于他。听说那人武功高强得很,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青松岭呢。” 流萤?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诺颜似乎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片白茫茫的雪地,听见那个小男孩对她高声叫:“你别去,我会照顾你的。”鲜血从他的手背上滴落下来,溅在雪地上,象是一朵朵盛开的血色莲花。 他就是那个流萤吗? 刚才那个身影会不会就是他?他要这么多山寨听令于他,可不知道有什么目的。蓦然心惊,这些山寨的力量合在一起,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啊,就连攻城掠地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只顾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已来到山上,被带进一间宽敞然而粗陋的卧室当中。诺颜满不在乎地呆在房中,她才不怕那个什么震山虎呢,他要敢来,她稍施手脚就可以让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要过了今晚,她就可以想办法把人救出去了。 自嘲地一笑,天底下只怕没有比她更傻的女人,自己败坏自己的名声。 “哟,要当压寨夫人了,妹妹都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一个妖妖娆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是一股刺鼻的浓香。诺颜懒懒地抬起眼皮看着来人,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脂粉,嘴唇血红。她沾沾自喜地晃了晃满头的珠翠,充满敌意地盯着诺颜。 诺颜懒得理她,将目光转向窗外,还是看看青翠的树叶要养眼些。 “哼,还摆架子了。大王再喜欢你,你也是后来的。”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不过有她在,戏可以演得更逼真点。诺颜回头笑道:“要不然,今晚就让给你了。” “什么?”女人不明白。 “我是说,今晚把大王让给你。但是,这是我俩的小秘密,你不能让外人知道。等大王进来,我就说我害羞,不要点灯。然后你就扑到他怀里去,我悄悄躲开。到天亮我再回来替你。如何?” 首发 遭遇劫匪4 “真的,太好了。”女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别管为什么,只说肯不肯吧。” 女人拼命点着头。 诺颜暗自好笑,看样子震山虎这么个粗鲁的土匪竟然还有着不少姬妾,而这个女人显然已经失宠多时了。 天黑透了,有仆役送灯进来,还燃了几柱香。香的味道很奇怪,诺颜从来没有闻过,初闻时有些呛鼻,多闻得几下,却是越闻越想闻。不知道是不是点了灯的缘故,连这间粗陋陌生的房子此时也觉得无比温馨。 身子软软的,视线也变得朦朦胧胧的,诺颜打了个哈欠,真想到床上去睡上一觉。大概是因为赶了一天的路,太累了。 仆役进来时,打算替代诺颜的那女人闪身躲到帐后。这时从帐后出来,只嗅了几下,便脸色大变,叫道:“快,离远点,这是迷情香。闻了它的人会身不由己任由男人摆布。” 诺颜吓了一跳,忙跑到窗前,吸了好几口窗外的清新空气,才稍觉好点。 女人恨恨地说:“想当初,我也是良家女子,被震山虎掳到山上,我死也不从。直到闻了这迷情香后,才着了他的道。” 诺颜惊奇地问:“那你现在干么还要争风吃醋,还要讨好于他?” 女子叹道:“谁叫我是女人呢,一个女人,一旦失了身,除非死,否则只能跟着这个男人了。既然跟了他,就得让他对自己宠爱多一点,多得点好处,至少也要生个一男半女的,下半辈子才有个依靠。你还未着他的毒手,还是趁早逃走吧。” 诺颜喟叹,从一而终,有多少女人因它而失去了幸福啊。民间如此,宫中还不是一样。被迫进入宫中的女子,为了权势,或者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各施手腕,明争暗斗,拼命讨好于皇帝一人,真是无聊透顶。 她诺颜,才不要呆在宫中。 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诺颜一口吹熄了灯。灯刚刚熄灭,门便“砰”的一声被人给推开了。 首发 故人重逢1 “哈哈,美人儿,怎么不点灯啊?”正是之前那虬髯大汉的声音。 诺颜细声细气地说:“人家害羞嘛。”推了那女子过去。 大汉接住女子,哈哈大笑着说:“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女人,好,就依你,咱不点灯。” 诺颜悄悄打开窗户,跃了出去。 躲过巡逻的匪徒,诺颜找到关押随行其他人员的地方。幸喜所有的人都没事,没有反抗到底还是有点好处的。诺颜在心里嘲笑了声,打算另找个安全的地方度过今晚。 此处离她刚才出来的那个房间并不远,震山虎同那女子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只听林嬷嬷冷嗤道:“长孙大人好歹是一代名臣,铁骨铮铮,想不到他的女儿竟如此淫荡。” 王公公不以为然地说:“那位长孙小姐为人圆滑着呢,最会见机行事,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门口的守卫听见对话,遗憾地接口道:“那位小姐识时务是一回事,也亏了咱们大王的迷情香,再贞洁的女人闻了它也会变成荡妇。可惜啊,咱大王看上了她,要娶她做压寨夫人,咱弟兄们是别指望能碰她了。别说她了,连她的丫头大王都不让动,那丫头也蛮不错的。” 屋内的人没有再吭声。诺颜羞愧不已,暗悔自己考虑得不周全,毁了自己的名声不打紧,连义父的名声也给毁了。那女子也真是的,就不能不出声吗? 离开关押众人的地方,诺颜专挑偏僻的小道行走,得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才行。夜风十分清凉,可头脑还是晕乎乎的,脚步有些飘浮,试着提了提气,内力提不大上来,身子也懒懒的不想动弹。 诺颜暗暗心惊,这迷情香果然厉害,她才闻了一点点就变成这个样子。今晚若不是有那女子在,会有什么后果真不敢想象。 今日收获不小,山寨内的匪徒都在狂欢,她没遇到什么阻拦便来到山寨之外。再走得一会,山寨被她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喧闹声几不可闻。脚下是萋萋芳草,偶有不知名的小飞虫受惊逃走。前方却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诺颜惊喜地跑过去。 首发 故人重逢2 那是一处山泉的泉眼,清澈的泉水从岩缝中涌上来,带出串串晶莹的气泡,在月光下晶亮夺目。诺颜俯下身,掬起一捧清泉浇在脸上,神智立刻清楚了不少。 头顶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你这个女人,不喜欢震山虎直接废掉他不就得了,干么还找个人替你?” 诺颜大惊,猛地抬起头,只见泉眼的另一侧,她的前方,一块高高的岩石上,一个年轻男子正跷着腿坐在岩石顶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他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在月光下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邪魅与玩世不恭。 她明明记得刚才岩石上没有人的,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她竟毫无察觉。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对她今晚的行动了如指掌。莫非,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可恨她今晚中了迷情香,感觉不如平时那般敏锐。 诺颜逼视着他,问:“你是谁?你跟踪我?” 那人邪邪地一笑,纵身从岩石上跃下来。 诺颜只觉眼前黑影一闪,那人一张大大的俊脸已凑到她面前。诺颜慌忙朝后退出一大步。 男子的眼中带上一丝戏稽的意味:“是跟踪你没错,不过你用不着害怕,我对你的身子没兴趣。” “你为什么跟踪我?” “我只是想弄明白,”男子背负着手绕着诺颜转了一圈,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你明明武功很高强,为什么下午不反抗,乖乖地随震山虎回到山寨?若说你喜欢他倒也罢了……” 说到这儿男子陡然住了嘴,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在想,象你这么个娇滴滴的美娇娘,若是喜欢上那个粗鲁的山贼,该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诺颜怒视着他:“不许胡说。” “好,我不说。”男子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你当然不会喜欢他。但你明明可以不让他近身,为什么偏偏要让人做你的替身,难道你也想打这个山寨的主意?” 首发 故人重逢3 诺颜从他刚才的身法已经判断出,他就是下午上山的那个人。当时震山虎团团围住了他们,她坐在车上,从门帘的缝隙中看到他在山坡上一闪而过。 “这么说,你想打这个山寨的主意了?难怪下午见死不救,只顾着自己上山。”诺颜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男子闻言脸色一变:“你看到我上山了?” 诺颜点点头,实话实说:“当时我们正被震山虎包围,你便趁机溜上山来。” 男子注目打量着诺颜,好一会,倏地一笑:“有意思,看来遇上对手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趁你们拖住震山虎的机会溜上山,我本来就打算那个时候上山,只是懒得管你们的闲事而已。” 诺颜想起,震山虎曾说过,有个叫流萤的人最近老是找各个山寨的麻烦,难道眼前这个人便是流萤?她细细地瞧着他,想在他脸上找出当年那个男孩的影子。 可是,当年雪地上的小男孩形象是那样模糊。当年的匆匆一瞥,她根本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何况又过去了十几年。她只记得他指缝间流出来的鲜艳夺目的血,只记得他的呼喊:“你别去,我会照顾你的。” 唉,当年的小男孩是那么善良热心,岂是眼前这个可恶的见死不救的人所能比。也许,只是同名人罢了。 她细细地瞧着他,想着心事,一时忘了收回视线。 男子对上诺颜清澈晶亮的眸子,眼神渐渐变得暗沉。他怔怔地看着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不象他自己?为什么心跳得这样厉害? 抚了抚胸口,装作不在乎地笑道:“怎么?从来没见过象我这样的美男子?好吧,你要看,就让你看个够。” 凑到诺颜面前,稍稍蹲下身子,视线同她平齐,回看着她。哼,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人,肆无忌惮地看男人,看谁怕谁。 诺颜见他再次凑到她面前,距离比开头又近了几分,心中着恼。没见过这么臭美张狂的男人,他是生了幅好皮囊,但那又不是他的功劳,有什么好显摆的嘛?本想退避,然脚却象生了根似的定在地上,根本不听使唤。 首发 故人重逢4 她眼神迷乱地看着他,他的脸凑得那样近,近得看不清他的整张脸,只看到他深如幽潭的细长的眸子,斜刺入鬓的剑眉,英挺的鼻子,薄如刀刻的嘴唇。他的呼吸冲撞在她的口鼻间,带着阳刚的男子气息,让她心醉神迷。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会生得这般好看。单说好看,其实风影同他不遑多让,但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家伙却有着无比的魅惑。 神智还保持着一点点的清明,她明白这是迷情香的作用,迷情香还残留在她体内。幸好当时只吸入了极少的一部分,否则,现在她还不得扑上去了。 诺颜,快逃啊,离这个男人远点,他是个危险的家伙,诺颜,千万别做傻事。诺颜在心底狂呼,可是行动就是不听使唤。 眼见得那个男子离她越来越近,他哑声说:“你是去皇宫应选的?可能成为那个皇帝的妃子?我先给你留个印记。” 印记?什么印记?诺颜头昏昏沉沉的,眼睁睁看着那男子的唇轻轻地触碰到她的唇上。她呆呆地站着,任由他在她的唇上探索。 幸喜男子只稍稍碰了一下便直起了身子,他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托起她的脸。他宣告似的说:“那个皇帝不配得到你,总有一天,你是我的。” 诺颜又惊又怒,身上突然有了力气,抓过男子的手在他手背上狠命咬下一口。 “你干什么?”男子痛呼,捂着手背朝后跃开。他的指缝中隐隐有血迹渗出。 看到那血迹,诺颜的心蓦然动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又变成了那个雪地上的小女孩。但是,眼前这个人是那样欠揍,把她的初吻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夺走了,咬他一口算轻的,诺颜忿忿地骂:“登徒子。” “登徒子?”男子象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一样,不客气地说,“到底谁是登徒子啊?刚才你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明明是在勾引我,倒反咬我一口。” 首发 故人重逢5 说到这儿,不禁失笑,松开左手,看着自己被咬的手背,又说:“你还真是下得了口啊,给我留了这么深一个印记。可惜,把以前的印记给盖住了。当年那个小姑娘也象你一样不识好歹,我好心挽留她,她倒咬我一口,咬得比你还重,血都滴到雪地上了。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诺颜听他絮絮叨叨说个不住,心头狂跳,惊问道:“你当真是流萤?”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男子抬起头,讶然看着诺颜。 “你真的是他?当年那个小女孩要回去找娘,你拦住她,你说危险,可是小女孩却咬了你一口。” 流萤的一双细眼睁得大大的,惊奇地说:“你就是当年雪地上的那个小姑娘?来,让我仔细瞧瞧。” 拉了诺颜到面前,上上下下端详了好一阵,才遗憾地说:“可惜我不记得你当年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你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嗯,没错,你的眼睛还同当年一样。喂,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怎么还不改掉咬人的恶习啊?” 诺颜朝他无辜地笑了笑,从她记事以来,她只咬过两回人,可两回都咬了同一个人不说,还都咬在手背上的同一个位置。 离得他太近,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诺颜一把推开他,警告道:“我中了迷情香,你最好离我远点,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迷情香?”流萤恍然大悟,“难怪你刚才一直看着我,象是要把我吃了才甘心似的。真是遗憾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魅力无穷呢。” “可是,可是你也不应该那么做。”诺颜咬着下唇,脸涨得通红。 流萤摊摊手:“我听说你是皇帝指名要的入宫人选,所以一时冲动。再说我不知道你中了迷情香,以为你对我有意。反正,你也咬了我一口,加上小时候的,算是两口,扯平啦。” 诺颜脸上红霞稍褪,直言问他:“你对皇帝很不满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多山寨都听命于你?” 首发 故人重逢6 流萤眼神黯了黯,仰首望着深邃的夜空。月亮已没入了云层,星光却投射在他眼中。他侧首笑看着诺颜,笑容有些恍惚:“他本不该做皇帝,也不配做皇帝。至于这些山寨么,我就是闲着无聊玩玩。倒是你,干么让人替你?” “因为我不想进宫。”知道流萤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诺颜对他多了几分亲近的感觉,也就毫不隐瞒告诉他。 流萤笑出了声,几缕不羁的乱发在夜风中轻轻飞扬。 “原来你是想败坏自己的声誉,有意思。你是那个皇帝指名要的,倒是不能不去宫里走一趟。对了,当年你找到你娘了吗?你怎么又成了长孙尚书的女儿了?难道当年你同你爹走散了?” 诺颜伤感地摇头:“当年我找到我娘了,可是太晚了,我娘已经被兵匪害死了。幸好长孙大人救了我,还收我做义女,否则我也早就死在雪地上了。” 流萤收敛了笑容,无限同情地看着诺颜:“原来我们俩同病相怜,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当年刺王作乱,我父母也是在战乱中死去的。” “不,”诺颜纠正他的话,“我不是孤儿,我还有父亲,只是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哦,要我帮你找吗?” “只怕你帮不上我的忙,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娘没有告诉过我。” “原来是这样。”流萤摸索着下颌,疑惑地问:“你不是长孙大人的女儿,为什么他要让你去应选?是舍不得他的亲生女儿吗?据我所知,他是个很正直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你很了解他?” “你义父当年名声可响亮了,连皇上都敢顶撞,是个出了名的谏臣,谁不知道啊。”流萤理所当然地回答。 诺颜微觉奇怪,义父当年的名声再响亮,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早就改朝换代好几次了。流萤当年,也不过七八岁吧,他怎会知道那么多朝中之事?但也不好再追问,只是解释道:“不是的,是我自己坚持要去都城,我要去都城找我父亲。” 首发 故人重逢7 弄清事情的原委,流萤舒了口气,又恢复了轻松的神情:“就说嘛,长孙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喂,你的名声败得这么彻底,这回皇宫铁定不会要你了,估计你也难再嫁个中意的人,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准备留在都城找我父亲。” “嗯。我在都城有个联络点,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好歹咱们曾经一同逃难,算是患难之交。”当下把地址和联系人告诉诺颜。 “谢谢你。呀,天快亮了,我得回山寨去,若是被人瞧破就麻烦了。”诺颜匆匆要往山寨赶。 “喂,别急呀。”流萤叫住她。 “怎么?”诺颜停下脚步。 流萤微眯着眼,瞧着她笑:“你总是这样,说走就走。起码,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交待下边的人,说有个叫喂的姑娘可能来找我,要好好接待她。” 诺颜也不禁笑了:“你不说我倒真的忘了这个,我叫诺颜。对了,你来青松岭是打算找震山虎的吧?你准备怎么做?”她还真有点好奇,流萤能让那么多的山寨听命于他,不知用的是什么法子。 流萤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随即恢复了常态,傲然说:“弱肉强食,谁是强者,谁就能掌握别人的命运。好了,你快回去吧,小心别再吸入迷情香。” “知道了。”诺颜朝他摆摆手,快步往山寨的方向跑去。经过了一个晚上,体内的迷情香已经基本失效,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流萤目送她灵动娇俏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唇,又低头看着手背上的咬痕。旧的痕迹尚隐约可辩,新的痕迹又势不可挡地压在上面。到底是谁给谁留下印记了呢。 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背上那一圈细小的牙印,流萤唇畔流露出一抹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的温柔的笑容。渐渐地,那笑容却不再温柔,而是变得残忍,阴狠。 流萤手紧紧攒成拳头,喃喃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首发 声誉全毁1 诺颜踏着清晨的露珠回到山寨。山寨里静悄悄的,想必是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狂欢,山贼们都还在酣睡哩。 来到关押她的那个房间的窗前,诺颜并未急着进去,先探头朝窗内看了看,迷情香已经燃尽。再嗅了嗅,房内也没有残留的香味。这才放心地跃进窗内。 屋子的里侧,一张大床靠墙放着,帐子把床罩得严严实实的,帐内传出震山虎如雷的鼾声。诺颜眉头皱了皱,原是打算悄悄叫醒那女子出去的,但是她实在不愿揭开帐子看见里面不堪的一幕。 转念又想,让震山虎知道昨晚与他共度一霄的人是谁也好,省得他以为当真占了她的便宜,再来跟她疯言疯语动手动脚,她可受不了。那女子也蛮可怜的,也算是帮她一回吧。 被鼾声吵得腻烦,诺颜走到床前,低声叫道:“震山虎,起床了。” 连叫了好几遍,鼾声一点减弱的势头都没有。 诺颜无奈,只好又叫:“震山虎,流萤来了。” “什么?”鼾声立刻止歇,震山虎从床上一跃而起,刷地拉开帐子。床内的那女子也被他吵醒,睡眼朦胧地坐起身。 诺颜忙捂住眼睛,叫道:“喂,你快穿上衣服啊,这个样子跑出来,你害不害臊啊。” 窗外似乎传来吃吃的偷笑声,诺颜心里明白,定是流萤那家伙也跟着溜进山寨来了,正在看她笑话呢。 满不自在地催促震山虎:“看你这幅德性,若是流萤来了,你就这样跑出去跟他斗?” 震山虎听到流萤的名头早乱了方寸,急慌慌穿好衣服,问道:“流萤来了?他在哪?” 诺颜耸了耸肩。 震山虎这才看清房中的情形,惊愕无比地瞪着床上那女人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 又问诺颜:“小美人,你什么时候起床的,我怎么不知道?” 诺颜板下脸,低声喝道:“你少来胡说八道,昨晚跟你过了一晚的是床上那个女人,本姑娘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什么?”震山虎又惊又怒,“你们竟敢窜通一气耍我?” 首发 声誉全毁2 床上那女人吓得脸色惨白,胆战心惊缩到床角,含怨看着诺颜。 诺颜上前一步,只一招便制住震山虎,警告道:“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那个女人是我逼她来代替我的,怪不得她。至于昨晚的事,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若敢透露出去,当心我要你的命。” 震山虎唯有点头的份。 诺颜瞧了床上那女人一眼,又说:“昨晚你以为她是我的时候,对她好象很满意嘛。她到底是你的女人,你不许亏待她。” 震山虎也回头瞧了眼女人,咂了咂嘴,赞同道:“以前都没发现这女人还有这般风情,以后我多宠她就是了。” 女人感激涕零地说:“多谢,多谢妹妹,不,是多谢姐姐。” 诺颜啼笑皆非地说:“谁是你姐姐啊。好了,震山虎,你赶快送我们下山。” “下山?”震山虎与那女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当然是下山。怎么,你们还想关着我们等赎金啊?” “不是的,小的哪敢。”震山虎丝毫没有了昨日的嚣张气焰,“小的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人误以为您的身子已被小人所污,这对您没有任何好处啊。” “是啊是啊,”女人也立刻接口,“你再去皇宫肯定不会受宠了。” 诺颜莫测高深地一笑:“这就不是你们操心的事了。记住,千万不能让人知道真情。” 二人唯唯喏喏。 震山虎自知敌不过诺颜,乖乖地把王公公林嬷嬷还有一众护卫放了,昨日劫得的财物也都原封不动送还。他本人还亲自带了人护送诺颜一行下山。山贼们个个称奇,什么时候见过震山虎把到嘴的东西给吐出来了?他不是想娶这个美娇娘做压寨夫人吗?这下岂不是人财两空。 诺颜走到王公公林嬷嬷面前,恭恭敬敬地说:“两位请上车吧,我们这就去都城。” 林嬷嬷鄙夷地说:“长孙小姐昨晚好兴致啊,还要老身再检查一回吗?” 诺颜满面羞惭地企求:“还望公公嬷嬷多多遮掩。” 林嬷嬷头一昂:“那是欺君的大罪,老身可没那个胆量。” 首发 声誉全毁3 王公公急忙劝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们赶快下山吧。”心道这个林嬷嬷就是不分场合,这当口还逞什么能,说话忒直接,难怪在宫里混不开。这个长孙小姐不知施展了什么媚功,竟然让震山虎肯放人不说,连财物也都退还了。这个女人当真有能耐,可惜出了这档子事,否则皇宫还不是她的天下。 林嬷嬷在王公公的劝说下,胆战心惊看了震山虎一眼,不敢再说什么,心虚地钻进马车。 莹露眼泪汪汪看着诺颜:“小姐,昨晚真是苦了你了。以后可怎么办啊。”眼见得宫里的那两个人对小姐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小姐这回进宫别想过什么好日子了。 诺颜只不动声色地笑笑:“莹露,别说那么多了,先下山再说。” 震山虎却凑过来,小小声地企求:“您真的不肯在寨中再多盘桓几日吗?那个流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若您能帮忙对付流萤,以后这整个山寨都是您的,我宁愿坐第二把交椅。”这个女人本事高强,说不定能够对付流萤,可惜之前任他磨破了嘴皮她也不肯留下来。 诺颜嗤地笑道:“流萤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不过是让你们听命于他罢了。你让我坐第一把交椅,和让他来坐有什么不同?” “那怎能一样,谁知道他要我们这些山寨为他卖什么命。”震山虎愁眉不展地回答。 诺颜在心里赞同他的话,流萤绝对是有什么企图,不会单是做山寨王那么简单,更不会象他自己说的,闲着没事玩玩。之前她已经向震山虎了解过了,周围的山寨基本都已收归流萤麾下,只剩下青松岭了。 流萤的手段极为强硬,也极为残忍。曾经有一个山寨不服,他举手之间把整个山寨给夷为平地,从此再没有人敢反抗他。他果然象他自己说的那样,弱肉强食,谁是强者,谁就能掌握别人的命运。 首发 声誉全毁4 诺颜举眉回望昨晚同流萤相遇的山林,阳光暖暖地照在树叶上,鸟儿在树梢鸣唱,一派祥和的景象。可是谁能想象得到,在这祥和的外衣之下,隐伏了怎样的危险。 山间晨雾缭绕,景物变得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诺颜觉得流萤的身上也象是罩了一团迷雾,让她看不透他。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当年的他是那样热心而善良,为何现在的他变得如此冷酷残暴?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彻底改变了心性? 眼前又闪动着他极具魅惑的眼神,他邪妄的笑容,他对她真切的关怀。还有,他印在她唇上那令人心颤的一吻。他还没有采取行动,大概是在等她离开,不愿阻了她的行程。或者他不愿让她看到血腥的一幕。 诺颜坐上了马车。 同震山虎分别,离开青松岭。老远听到青松岭顶上,山寨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象是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流萤,他应该得手了吧。象震山虎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本来已经心怯,只要稍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得乖乖地俯首称臣。 一路行来,王公公和林嬷嬷再不如之前那般对诺颜热情周到,反而极尽冷漠嘲讽之能事。 诺颜倒是满不在乎,不用想都知道,她在后宫再不会有什么作为,义父在朝中也没什么势力,这两个人没必要再讨好于她。 唯有莹露替她抱不平:“若不是小姐你,震山虎哪会轻易放了他们。他们不但不感激你,还如此待你,真是太可恶了。” 诺颜心平气和地劝她:“皇宫本就是个不讲情义的地方,他们在那种地方生存,也怪不得他们。反正我们去皇宫应付一下就会回来的,以后再不会跟他们有什么瓜葛,没必要太过计较。” 白天拉了莹露坐在马车中,晚上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客房内,尽量不与外人接触。虽说毁掉声誉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但也用不着去看别人的脸色。 首发 打入冷宫1 王公公和林嬷嬷见她如此,反倒以为她自知羞耻,便也不再为难她。 路上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一路平平安安地到了都城。 选妃的过程很是繁复,但诺颜既是太后和皇上指名要的,也就省去了许多麻烦,直接住进了皇宫,同一批已经过几次筛选,只待太后和皇上亲自挑选的女子住在一起。 刚进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看清房内的布置,就见一个公公急冲冲走来宣读懿旨。 “太后有旨,宣长孙青琬进见。” 诺颜跪下听完旨意,在众多艳羡的目光中随那位公公一道去往太后的住处。身后有低低的议论声钻进耳中。 “她是谁啊,怎么刚来太后就要见她?” “听说她是什么尚书的女儿,有后台呗,这下子肯定飞黄腾达了。” “咱们以后可得同她多套套近乎,说不定她肯提携咱们呢。” “做梦吧你。” 诺颜唯有苦笑,太后如此着急召她过去,定是听了王公公和林嬷嬷的禀报,知道她已**。大概是怕她的不洁之身污染了皇宫,要急着赶她出去吧。 这样也好,刚才听教习嬷嬷读了一大堆的规矩,处处被管得死死的,连她们住的那个小院都不许跨出一步。原本诺颜是想好好参观一下传说中的皇宫的,但既然参观不成,整天跟坐牢一般任人摆布,还不如早点出去的好。 心理上没有了负担,也就肆意欣赏周围的美景。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皇宫,以后回去也好跟青琬姐姐描绘一下皇宫的模样。 放眼望去,无非是些假山湖泊,奇花异草之类,比别处是富丽堂皇了点,不过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路过一堆放置得别具匠心的太湖石时,诺颜心里却突然有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她停下脚步,伸手想去摸摸那些太湖石。 前面的公公催促:“长孙小姐,快点走吧,太后等着呢。” 诺颜只好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随着公公来到太后的居所。 首发 打入冷宫2 进到殿内,见上首坐了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美妇,气度雍容,衣饰华贵,情知她便是太后了。诺颜跪在一个宫女备好的蒲团上,朝她参拜:“民女长孙青琬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道:“你便是长孙青琬?起来吧。” 诺颜谢恩起身。 太后端详了诺颜片刻,向左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殿中所有的宫女与公公齐声答应,然后依序退出殿外。 “青琬啊,我听说你们在青松岭被劫上山了,可有此事?”太后开门见山,问得很直接。 诺颜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泣道:“是民女命苦。原以为能上都城来靓见天颜,服侍太后和皇上,实是民女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谁知,却遇到山贼,被污了身子。民女本想以死明志,但挂念家中老父,又想着还未进宫复命,因此才苟活到现在。民女的不洁之身是不能再侍奉太后和皇上了,请太后责罚。”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 太后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这事也怪不得你。你父亲当年可是难得的能臣啊,先帝也对他赞誉有加。你是忠良之后,既已进宫,就不必出去了,但你也不能再服侍皇上,这样吧,你暂且住到寒蕊宫去吧。” 诺颜的心一落千丈,原以为太后得知她的身子遭山贼所污,定会立刻把她发配回原地,谁知她不但把自己留下来,还让她住在什么寒蕊宫。听她的口气,这完全是看在义父的份上。诺颜暗暗心惊,义父虽已解甲归田多年,但朝中仍有不少他的门生,他的影响仍在。莫非朝庭又想起用他? 幸好太后明白说了,她不会再服侍那个皇上,用不着当真牺牲自己冰清玉洁的身子。 告辞太后出来,守在殿外的莹露迫不及待地问:“小姐,怎么样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诺颜闷闷不乐地说:“回什么家啊,太后不让我回,还让我住到什么寒蕊宫去。” 首发 打入冷宫3 一旁的公公惊呼道:“寒蕊宫?太后怎会让你住在那种地方去?” “寒蕊宫怎么了?”诺颜惊讶地问。 “那可是冷宫啊,只有被贬的妃子才会住到那里面。” 冷宫?难怪名字里面都带了个寒字。诺颜倒也没有特别的失落,反正都是在皇宫里面,反正都不用服侍皇帝,住哪都一样。收拾了行李,仍是由那名公公领着,同莹露一道来到寒蕊宫。 出乎意料,诺大的寒蕊宫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想象中因为被贬,乏人照顾而疯痪癫癫,蓬头垢面的女人一个也瞧不见。门内只有几间破败的房屋,屋前的台阶上长满了一尺多高的野草。 “就只有我们吗?”诺颜问。 公公答道:“十多年前,宫庭发生变故,刺王攻破皇宫,后宫的人几乎都逃光了。不久之后,先帝又打败了刺王,登基为帝。但先帝登基不久之后便驾崩了,皇上那时还年幼,直到前几年才纳了几个妃子,也没有人被贬,所以这寒蕊宫就一直空置着。” “原来是这样。”诺颜仔细打量着她即将入住的居所。十多年无人居住的老房子果然凄凉,屋瓦脱落,墙壁还有多处裂缝。 公公怜惜诺颜,便说:“我去找人来把屋子整理一下。姑娘你千万看开点,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太后就会回心转意,让你搬出来。” 难得在宫里还能遇到这么热心的人,诺颜感激地说:“多谢公公。” 待屋子终于被整理得勉强可以住人,来人都走了之后,诺颜心情轻松地自莹露肩上拿下包狱,放在桌上,说:“走,参观参观咱们的新居去。” 莹露愁眉苦脸地说:“什么新居啊,小姐,住这种地方真是太委屈你了。” “这地方没有旁人,就只有咱们两个,不用讲什么宫庭规矩,该有多么好啊。”拉了莹露来到后院。 后院竟然是一个十分大的园子,荒废得久了,园中长满了齐膝高的野草。园中还有一条河穿园而过,河水十分清澈,河岸长了几丛修竹和几株寒梅。 首发 打入冷宫4 诺颜拍手笑道:“咱们真是来对了地方。” “小姐,住进冷宫你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服了你。” 诺颜打量着园中的景致,盘算着如何加以改造,她是真的满意这个住处。如果太后将她发配回老家,她势必不能在都城多呆,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连姓名样貌都不知道的父亲谈何容易。如今,有了一个不受人打扰的居处,还有充足的时间寻找父亲,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莹露又说:“小姐,我得去拿我们的晚饭了。刚才公公告诉过我,冷宫多年无人居住,没有人送饭过来,得我们自己去拿,要走好远的路呢。” 诺颜眼尖地看到一只长着长长尾羽的野鸡钻进一处草丛,喜道:“不必去了,今晚我们就在河边赏月,烤野鸡。” 那野鸡大概是从皇宫的珍禽园里跑出来的吧,如果来的时间早,繁育的数量够多,今后她们可就有口福了。最好再有点别的小动物。 莹露生性单纯,在享受了一顿别具滋味的晚餐之后,又被诺颜描绘的美好前景给哄得晕晕乎乎的,加上舟车劳顿,很快便躺到床上,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诺颜却是丝毫没有睡意,干脆悄悄地来到后院。 寒蕊宫在皇宫最偏僻的一角,离皇上后妃们住的地方极远,距其他太监宫女的居处也有一定距离,根本就是个孤立出来与世隔绝的地方。皇宫的繁华喧嚷对它没有任何影响,院中静得出奇。 诺颜站在河边,望着淙淙流淌的河水,心里是说不尽的迷茫和失落。时隔十多年,她终于又回到都城,而且还住进寒蕊宫这么一个绝佳的避世之所,可以毫无顾虑地寻找父亲。 可是她该如何寻找呢?她对父亲没有一丁点概念。如果她能找到以前同娘居住的地方,或许还能打听到点线索,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旧居在什么地方。记忆中她一直呆在一个挺大的院落之内,娘从来不许她跨出大门一步。 首发 月下箫声1 她很想看看大门外的世界,常常央求娘,有一次娘被她缠得烦了,便说:“颜儿,门外很危险,你命中注定了只能呆在这里面,直到你出阁的那天。除非你父亲来带我们出去。” 娘的表情很严肃,后来诺颜再也不吵了。那个时候还小,爬上不墙,也爬不上树,只好趴在门缝前看看外面。外面是一条小径,有花有树,远处似乎还有着房屋。 诺颜所有的记忆碎片便是这些。 都城该有多大啊,她总不可能一座座房屋搜寻下去。心中突然对那个刺王充满了怨恨,当年如果不是他发动政变,娘也不会带着她逃难,娘更不会惨死在雪地上。 风中隐隐传来如泣如诉的箫声,音色十分耳熟。诺颜心中一动,循着箫声纵身前往。此处十分荒僻,守卫薄弱,诺颜身手又好,轻而易举便来到了皇宫外面。 箫声更加清晰了,缠绵而忧伤,无端地勾出无限愁绪。记忆中风影最喜欢这样吹箫,他的箫声与众不同,她一听就能听得出来。原来风影到了都城还是这样喜欢吹箫,诺颜加快了脚步。 城墙边上,有一座貌似废弃的塔楼,塔楼的屋顶上,有一个年轻男子当风而立。他穿了一身白色长衣,他的身形清俊飘逸,他的手中握着一管通体碧绿的洞箫。正是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只不过记忆中的他是在小河边,山林中,而现在,他站到了塔楼顶端。 诺颜来到塔楼下方。这回连他的容貌也看得十分清楚了,修眉朗目,白玉般的面容,除了风影还能有谁? 风影大概是察觉到了诺颜的到来,放下了手中的洞箫。箫声戛然而止,而余韵似乎还缭绕在耳边。 诺颜跃上塔顶,笑道:“风影大哥,还是瞒不过你,每次都是这样。你不是在专心投入地吹箫吗,怎么还能听到我的声音?我都已经很小心了。” 风影却并未同往常一样露出温和的笑容,也未回答诺颜的问话,只在口中喃喃自语:“风影?” 首发 月下箫声2 “怎么,才半个多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诺颜在风影面前随意惯了的,见他不回答,也不在意,继续开他玩笑。 风影若有所思地看着诺颜,他的眼神似乎比过去多了几分沉稳。 见他仍是不说话,诺颜扫兴地说:“我知道了,你不愿意在都城看见我。当时我要随你一道来都城你就不乐意,生怕我当你的绊脚石。算了,不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等等。”风影抓住诺颜的胳膊。 诺颜顿住步子,回望着风影。 对上她澄澈晶亮的眸子,风影微怔了怔,随即松开抓住诺颜胳膊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诺颜朝他调皮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终于认识我了?我是被你的箫声吸引过来的。你的箫声跟别人的不一样,只有你才是这样的吹法。不过这首曲子我以前还从来没有听你吹过,是你刚学会的吗?” “是我自己刚谱的。” “难怪。是了,你不说我倒忘了,以前是曾见过你谱曲。” “你在哪见到的?”风影暗沉的眸子紧盯着诺颜。 诺颜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今晚的风影有一种无形的迫人的压力,是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但也没有多想,答道:“当然是在你隐居的那间小屋。那次我送东西来给你,正好看到你坐在床上写写画画的。当时你的伤才刚好了一点点,还很严重,我还责怪过你的。你忘了?” “受伤。”风影沉吟了一会,展颜笑道:“你又是如何来到都城的?” 看到熟悉的笑容,诺颜终于松了一口气:“风影大哥,你总算笑了,刚才一直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儿,吓我一跳。至于我怎么来都城的么,先卖个关子。想我诺颜本事多大啊,要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入宫的事关系到义父全家人的性命,诺颜暂时不打算告诉风影。风影显然有着极其复杂的背景,而他这次来都城又是为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管他做的事情是什么,与她有没有关系,她都不愿卷入其中,她希望他们之间能始终保持纯洁的友谊。 首发 月下箫声3 又想到了流萤,他收编所有的山寨,不知有何目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个省事的主儿。当时在青松岭,她毫无隐瞒地告诉他代青琬姐姐入宫的事,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的那段往事,使她对他有着无比的亲近和信任。 而且,今晚的风影深沉冷静,目光犀利,散发出王者的气势,再不复当初的纯净坦诚,让她无端地产生戒备的心理。 风影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纠结,微笑道:“诺颜,你的名字很好听啊。” 凝望着他的笑容,诺颜微微发愣,同样的人,同样的笑容,为什么今晚看起来与过去大不一样?似乎多了点成熟的魅力,让人心动的魅力。这半个多月,在风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是环境的原因吧。山林中的他避世疗伤,不问外事,而现在,他的肩头有着重负。 诺颜摆摆头甩掉心头骤然冒出来的这些念头,笑道:“现在才夸不嫌太迟了吗?以前从来没听你夸过我。” 风影再次微微一笑道:“诺颜,你为什么来都城?该不会是为了来找我吧?” 诺颜听他口气里颇有调侃的意味,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想得美啊。我是来找我父亲的。” “你父亲?” “是啊。你知道的,长孙大人是我的义父,我要找到我的亲生父亲。我没了娘,可是我还有父亲。” “你父亲是谁?说出来,我可以帮你找。”风影的口气很真诚,也很笃定,好象天下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 诺颜黯然垂下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的模样,就连逃难之前同娘一道居住的房子都找不到。说是寻找父亲,其实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风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拿起碧玉洞箫放至唇边吹奏。这回他的箫声再不如之前那般忧伤,而是充满了慰藉。 首发 月下箫声4 诺颜怔怔地望着他修长灵动的手指,他丰神如玉的英姿,细细地倾听他的箫声中自然流露出来的脉脉温情。直到一曲终了,风影放下洞箫朝她微笑,诺颜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低声说:“我该回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莹露还在酣睡,她没有吵醒她,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去了何处。这小妮子平时睡得挺实的,但今日换了个陌生的环境,万一她中途醒来找不到自己,大惊小怪惊动了旁人可就糟了。 风影没有挽留,只是说:“诺颜,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诺颜敬谢不敏,“我自己可以回去。” “可是,以后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你呢?” “你还想见我吗?”诺颜睁大了眼睛惊奇地问,“我还以为你再不想见我了呢,你刚才明明就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有吗?哦,我没想到你会来都城,所以刚见到你的时候一时没反应过来。象你这样的女孩子,有谁不想再见啊。” 诺颜更是惊奇:“咦,风影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讨好女孩子这一套了?” 风影的面色略显尴尬。 见他窘迫的样子,诺颜嘻嘻一笑道:“我住的地方比较特殊,不方便告诉你。要不,你告诉我一个联络的地点,我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你。我也会经常去看看有没有你的消息。” 风影沉吟了一下说:“就在这儿吧。这座塔楼早就废弃多年了,没有人会来。如果谁有事想找对方,就在顶楼的这个房间留个记号。对方看到之后也留个记号,然后晚上的这个时辰到这儿来会面。” “好啊,这个方法好。”诺颜拍手赞同,“风影大哥,我真的得回去了。” 风影凝眉注视了诺颜一会,迟疑地问:“你,明晚还来吗?” “嗯,也许。美妙的箫声最吸引人了。”诺颜朝他手中的洞箫瞄了一眼,碧绿的洞箫衬着白玉般的手指,美得眩目。 首发 冷宫的日子不冷1 风影笑了,朝诺颜挥挥手说:“去吧。” 背过身,再次将箫举至唇边,旁若无人地吹奏。箫声还是那般熟悉,那般美妙,那般缠绵,只是没有了忧伤。 诺颜在箫声中跃下塔楼,回身瞧了一眼楼顶的风影。白衣轻扬的他在月色下超凡脱俗,飘飘欲仙,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尘垢,尘世都踩在了他的脚下。 诺颜回到寒蕊宫,莹露还在酣睡,连睡姿都同她离开前一样,压根就没有动过。诺颜瞧得好笑,也佩服她的睡功,同时放下了心,莹露这丫头是个乐天由命之人,不会因为被打入冷宫而颓丧。 为了不至让人起疑,莹露去厨房取饭菜的时候故意抱怨说路途太远,饭食端到寒蕊宫早就冰凉了,向御膳房的公公请求把份内的米和菜分给她,她自己来做饭菜。掌管饭食的公公巴不得省点事,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于是,主仆二人安心地呆在寒蕊宫,再不必跨出大门一步。寒蕊宫地处偏僻,冷宫又是个让人忌讳的地方,轻易无人从门前经过。很多人压根不知道寒蕊宫中还住了这两号人物。 莹露手巧,仗着简单的食具也能做出美味的食品。诺颜要么到草丛中打点野味,要么悄悄“光顾”御膳房。主仆俩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诺颜在心里琢磨,先熟悉皇宫的地形,确定不会有人来冷宫“拜访”她,然后再溜到皇宫外去寻找当年的住所。当年从门缝中看到的外面的房屋还有点印象,若能找到那些房子,说不定可以找到与娘一道居住的旧居。 晚上待莹露睡下后,又来到后院。凝神细听,风中果然隐隐约约传来箫声,隔得太远,似有若无,但诺颜一听就能辩出,那确是风影的箫声。 这回轻车熟路来到塔楼。老远就看见风影站在楼顶,仍是穿着一身白衣,宛如记忆中的模样。他没有停下箫声,诺颜也没有打扰他,静静地站在塔楼下方。 首发 冷宫的日子不冷2 直到一曲奏完,风影才在袅袅余音中转过身来,向诺颜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诺颜跃上楼顶,原本想调侃他几句,然一对上他凝望她的眸子,话生生地咽回到肚里,笑容也凝固在唇边,傻傻地望着他。 他的目光深沉而灼热,似乎藏了千言万语和数不清的情愫。 风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温言道:“发什么呆?” 诺颜回过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这是怎么了?同风影处了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风影还是老样子,他的面容,他的声音,他的衣着,他的箫声,在在同过去一样,可是他似乎又同过去不一样了。他的眼神不再如过去那般清澈,在那里面,她读到了明明白白的诱惑。 “风影大哥,你好象变了。”诺颜疑惑地说。 “哪里变了?”风影的口气中有着一丝玩味。 诺颜哪肯承认自己被他极具杀伤力的眼神给俘获,模凌两可地说:“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跟过去不一样了。” 风影没有再追问下去,换了正经的口气问:“还记得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情形吗?当时你对我是什么印象?” 诺颜听他换了个话题,心头一松,抬起头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记得了。那天我路过河边,正好看到你趴在河岸,一半的身子还在河水里。当时我只顾着救你,哪还顾得上什么印象不印象的。风影大哥,别看你模样温文尔雅,骨子里可倔强着呢,伤得那么重,还不让我找大夫,甚至不肯让别的人知道你的存在。” 风影叹了口气说:“我有我的苦衷啊。” “风影大哥,我第一次遇见你,就猜到你的身份非同一般。你离开那天,你那几个接你的手下都不是常人,更不消说你了。不过你有你的苦衷,你不必告诉我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就是你,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之间的友情都不会改变。” “那是当然。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首发 冷宫的日子不冷3 诺颜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别的我都不操心,我就只担心你的身体,你才养了一个多月的伤,离开的那天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现在都好了吗?” 风影闻言一笑:“当然好了,不然我怎能到这塔楼顶上来吹箫。” “那就好。” “诺颜,跟我聊聊你以前的生活吧。” 接下来的几天,每晚莹露睡了之后,诺颜都会情不自禁地跑到后院。而箫声每晚都会准时响起,温柔而执着地召唤她。 她和风影几乎无话不谈,天南海北的瞎聊,说的话比过去一个多月加起来还要多。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回顾山林的那段日子。风影似乎很是怀念,常常挑起话头,然后微笑地看着诺颜兴味盎然地描述。原本平淡的生活在回顾之下竟也变得无比美妙,让人回味无穷。 这天晚上,诺颜在房内等待去塔楼的时辰。不知从何时起,她越来越渴盼塔楼的聚会,甚至常常坐立不安。风影,他是存心在诱惑她啊。 正焦躁地等待,突然看见莹露满脸通红跑进房来,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诺颜暗暗纳闷,寒蕊宫的日子再平静不过了,而莹露也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激动,跟少女思春似的。 “莹露,到底怎么了?”见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诺颜主动开口问她。 莹露喘了一大口气,才语不成调地说:“小姐,有人找你。” “谁?” “是我。”莹露还没回答,门外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流萤,是你吗?”一听这玩世不恭的声音,诺颜脑海中立刻闪现出流萤那张邪魅而张扬的脸。 跑出门外,一眼就看见流萤正站在阶下,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手支颌,极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宛若两点寒星。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身披黑色的大氅,整个人散发出冷傲的光辉。配上他邪魅的笑容,别具一番蛊惑人心的魅力。 首发 冷宫的日子不冷4 诺颜总算明白,莹露异常的表现所为何来。暗自失笑,问道:“喂,你摆这姿势给谁看呢?这儿可没有美女给你诱惑。” 流萤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般,夸张地摊开双手,无辜地说:“我哪有摆什么姿势,天生就是这般有魅力,我也没办法呀。” 诺颜“咭”地笑出声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般开怀了。 “怎么,我远道而来,专程来看你,你也不请我进屋坐坐?”流萤不满地说。 诺颜忍着笑说:“有魅力的流萤公子,里面请吧。” “这还差不多。”流萤不待她再请,跨上台阶,走进屋内。 莹露早替他斟了杯茶,唤道:“公子,请用茶。” “谢了。”流萤瞧了一眼莹露,调侃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连丫头都这般出众,难怪太后舍不得放你回家,非要你住在宫里。” 莹露红着脸退到一旁。 诺颜瞪了他一眼说:“还说来看我,我看你是存心来找茬的,非要揭人伤疤不可。谁知道太后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把我的计划给全盘打乱了。” 流萤满不在乎地说:“我看住在冷宫更合你意,否则你哪找得到借口呆在都城。” 朝四处看了看,啧啧有声道:“这寒蕊宫确实太寒碜了点,哪象是在皇宫里面啊,跟个贫民窟差不多,委屈你这个千金大小姐了。 诺颜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完没完了?这地方再破,也比当年逃难要好。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听到“逃难”二字,流萤原本嬉笑自若的脸色黯了黯,眼中有仇恨之色不为人察觉地一闪而过,但他随即恢复了常态,戏稽般地说:“那倒是。原以为会看到个面黄肌瘦、病病怏怏的女人,眼巴巴等着人来搭救,没想到你的气色反倒比上回还要好。看来我这救美的英雄是当不成了。” 莹露插话道:“这多亏了小姐,要不是她,我们不饿死也差不多了。”宫里分的米就那么一点点,还多半都是发了霉的,根本无法入口。 首发 冷宫的日子不冷5 “哦?”流萤朝诺颜扬了扬眉。 诺颜岔开话题:“你别听她瞎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做山寨王了?”做女飞贼绝非她的本意,生活所迫啊。 “山寨王还是要做的。”流萤一边回答,一边大刺刺在一张破旧的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椅子有条腿坏了,朝旁边一歪,流萤差点滚跌到地上,幸亏他功底深厚,当即稳住势子,重新坐好。 自嘲道:“你们这寒蕊宫处处都是陷阱,差点毁了我这个绝世魅公子的一世英名。” 莹露噗哧失笑,忙掩住了嘴巴。 诺颜也不禁莞尔,看向流萤的眼神有些恍惚。流萤还真是个多变的人,时而冷酷,时而漫不经心,时而又很风趣。 只听流萤又道:“我听说你被打入冷宫,所以进来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在诺颜心里,他就如邻家大哥哥般,听他关心自己,心头暖暖的,既满足又感动:“谢谢你。不过我这儿一切都好,你就别费心了。这么说你很快便要离开都城?”他刚收伏了那些山寨,大概还得回去巩固驯服吧。 流萤干脆地回答:“不,我还有些事要办,得留在都城。以后我会常常找机会进来。就你们两个单独住在这个荒废的园子里,确实让人不放心。” “你的那些山寨怎么办?” “自有人会替我看着。” 说话间同风影会面的时间已到。诺颜心神不宁地走到窗前,看了看天色,侧耳倾听。或许是幻觉吧,窗外夜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和秋虫的鸣唱声,都变成了熟悉的曲调,都幻化成了夜夜听到的箫声。 心中其实明白,此处离塔楼太远,在后院中还勉强可以听到若有若无的箫声,在房中则根本听不见。 平时的这个时候,莹露已经睡着了,今晚的她却神采奕奕地听流萤讲述一件趣事。流萤刚来,她不能抛下他不管,毕竟他是专门进来看她的,而且他也只能选择这个时间进来。好歹这是在皇宫大院,除了宫内的人,就算是流萤,也不可能在大白天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首发 冷宫的日子不冷6 诺颜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遗憾地决定,今晚就呆在寒蕊宫不出去了。反正,她又没有同风影约好一定要见面,就一晚不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流萤随口说了一个小故事逗莹露开心,探究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诺颜,见状装作不在意地调侃道:“要去同情郎幽会吗?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绊脚石这就告辞。” 流萤的话正说中了诺颜的心事,也让她感到颇为歉疚。她刚决定了要留下来陪流萤的,因此马上接口道:“你别胡说。我刚来都城,哪来的情郎。我就是过来看看天色,好象要下雨了。” 风影,他最多算是个好友,让她有点心动而已。 “要下雨了吗?”流萤几步窜到窗前,探头看窗外的天色。 “流萤,看样子真的要下雨了,你还是回去吧,不然被雨淋到就麻烦了。” “俗话说,下雨天,留客天,你倒要赶我走。”流萤假作慎怪的样子,眼睛却笑眯眯看着诺颜。 诺颜回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说:“没办法呀,我这儿简陋,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住宿。” 流萤也回望着一室的空旷清冷,收起了玩笑的口吻,淡淡地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 “就在附近。”流萤跃出窗口。 “皇宫危险,你小心点。” “知道。” 眼看着流萤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诺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安。流萤开头明明很快乐的样子,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冷漠得出奇。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莹露雀跃地来至诺颜面前,好奇地问:“小姐,这个流萤公子是谁啊?以前从来没有听你提到过。我看他对你很关心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离开皇宫,你嫁给他就好了。” 诺颜惊讶地看着莹露渴盼的双眼,正色警告道:“莹露,他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但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想都别想。” 首发 冷宫的日子不冷7 “哦,”莹露低低地应了一声,趴在窗前望着外面浓浓的夜色,喃喃自语,“他去做什么了呢?应该很快回来了吧?就快下雨了,可别淋到了。” 诺颜听得暗暗心惊,流萤的魅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莹露才见他一面就迷成这个样子。听她提到下雨,忧心忡忡地抬头望天,只见天空乌云堆积,刚才还能看到的几点星光已经完全被遮住了。 来到后院,风狂得更猛了。小虫早就躲起来了,风中只有树叶和野草挣扎的声音,还有枯枝折断的声音。风太大,听不到箫声。诺颜心中稍安,也许,见到天要下雨,风影已经回去了。 院中有脚步落地的声音,很轻微,若不是她正在仔细搜寻箫声,恐怕根本听不见。诺颜回过头,见流萤正提了一大包东西站在她身后,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飞扬。 流萤见她回过头,佩服地说:“你的耳力很灵敏啊,比那些宫庭侍卫强得多了。风声这么大你也能发现我。” 诺颜微微一笑:“碰巧听到而已。” “我们到屋里说吧,外面风太大。” “嗯。” 进到屋内,流萤把手中提的大包裹小心地放到桌上,生怕桌子也跟椅子一样不稳,把东西落到地上。 “这是什么?”诺颜问。才片刻工夫,他去哪弄这么多东西进来? “都是些吃的,以后我再给你们送用的进来。” 流萤促狭地朝诺颜眨了眨眼,又说:“刚才在御膳房听说了一件奇事,说是最近几天宫中闹狐仙。那狐仙别的什么都不要,单要美食。真想知道那狐仙长什么样儿,我猜定然是只雌的,长着黄色的皮毛,眼睛又大又明亮。” 诺颜今晚正穿了一件浅黄色的衣裙,闻言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只知道今晚的狐仙是只雄的,长着黑色的皮毛,眼睛又细又长,还特会蛊惑人。” “哈哈哈哈。”流萤大笑。笑到后来,语音却是十分苍凉。 首发 冷宫的日子不冷8 “诺颜,”他收敛了笑容,正色看着诺颜,“你信不信?以后我会让寒蕊宫变得比凤仪宫还要奢华,还要热闹,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流萤,他果然是有野心啊。 诺颜摇摇头,淡然道:“你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找到父亲,然后过平静的生活。流萤,我也不希望你遇到危险。” “危险?我早就同危险捆在一起了。”流萤苦笑了一下,决然说,“诺颜,我得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已经有零星的雨点敲在窗棂上,诺颜挽留:“下雨了,你就呆在这儿吧,等雨停了再走。或者你也可以住在这儿。不过没有多余的床和被褥,只能委屈你将就一晚。” “不必了,这点雨还难不倒我。” “知道你本事大,可你也没必要跟老天爷逞能。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等不了多久的。” 流萤突然又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凑到诺颜面前问:“舍不得我了?倒也难怪,我们都在对方身上留下过印记的。” 啊?印记?诺颜闹了个大红脸,忙退开一步。这个流萤,今晚一直都很正经的,她也几乎忘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他怎么又提起这个?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的,流萤也终究会露出本性的。 诺颜尴尬地解释:“咳,咳,那个,之前都是误会。咱们既然是患难之交,就别再把那些过节放在心上了。” 流萤伸手抚了抚手背上的咬痕:“有些事,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总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来到寒蕊宫,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窗外迷濛的雨雾中。 莹露来到诺颜身后:“小姐,他怎么说走就走了?流萤公子真的很与众不同。” “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诺颜淡淡地回答。她没有看见,流萤在冲入雨雾中时,望着远处闪烁着灯火的富丽堂皇的重重楼宇,眼中满是仇恨和狠毒。 莹露又问:“他刚才说要把寒蕊宫变得比凤仪宫还要奢华和热闹,这是什么意思啊?凤仪宫不是皇后居住的地方吗,咱们这冷宫如何能比?再说,这是皇宫里面的事,他怎么插得上手?” 首发 出宫游玩1 诺颜也正为这事心惊呢,听流萤的口气,他的野心还不小啊,征服山寨恐怕就是他对抗朝庭的第一步。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当然不会把这些想法告诉莹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男人有时候是喜欢在女人面前说大话逞能,不必过于深究。” “哦。”莹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这雨果然来得急去得快,诺颜只小睡了一会醒来,雨已经住了。窗外十分安静,只有屋檐上的雨断断续续滴落到青石板上的声音。 诺颜本有心事,睡得不踏实,干脆披衣起床,来到窗前。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尽,满天繁星点点闪烁。轻轻推开窗,窗外的空气清新得令人陶醉。 诺颜瞧了一眼熟睡的莹露,悄悄拉开门出去。门外清凉的风吹到莹露身上,她瑟缩了一下,半睁开迷朦的睡眼,问道:“小姐,你去哪?” “出去走走。” 想了想又说:“可能我会到宫外去一趟,你别让旁人知道了。” 莹露应道:“好的。小姐,你小心点。” “我知道。”见莹露又闭上眼睛大睡,诺颜轻轻带上房门,来到后院。 院中静得出奇,没有箫声,连风都是静静的。诺颜失落地望着塔楼的方向,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召唤她,让她不由自主地离开皇宫,来到塔楼下方。 塔楼顶上有一个白衣男子迎风而立,就如同以往的每个夜晚。只不过,现在天已泛白,微薄的晨光停驻在他的发际,他的衣袂,更衬出他的卓而不群。 是她眼花了吗?诺颜揉了揉眼睛,白衣男子仍在,并且他朝她转过身来。他在对她微笑。 诺颜跃上塔顶,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也是刚来吗?” 风影深深地看着她:“我一直都在这儿,在等你。之前已经过了我们平常见面的时间,你迟迟未来。我想你可能是有要事,但我不知道你住在哪,没办法去找你。后来天又下雨了,我怕你还会来,一个人在这座废弃的塔楼里避雨不安全。所以就一直等在这儿。总算等到你了。你没出什么事吧?” 首发 出宫游玩2 风影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关切。 诺颜既感动又歉疚,她害他足足等了一个晚上。同时又庆幸没有告诉他自己的住址,否则被他撞见流萤就麻烦了。虽说她还不知道他们俩的身份,但她确定这两个人都不是寻常人。 猛摇着头说:“我没事。你没淋到雨吧?” “当然没有。”风影看着她,露出满足而又欣慰的笑容。 “风影大哥……” 诺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风影给打断了:“以后别再叫我风影,我不是风的影子。” “不然叫你什么?你以前说过,你就是风的影子,是个被世人遗弃的人。” “我不是。你就叫我熠瞳吧。” “哦,好吧。”诺颜只好答应。谁叫他又表现出倔强的一面呢,连个名字也要斤斤计较。 这时天已大亮,诺颜暗自发愁,她可不敢大白天闯进皇宫,若是被人瞧见就糟了。看来今天只好在外面呆一天,幸喜临走前曾交待过莹露。又想,也好,正可熟悉一下都城的环境,顺便找找旧居。 熠瞳贪恋地看着诺颜,欣赏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她时而愁眉紧锁,时而喜笑颜开。唯一不变的,是她惊心动魄的美,这美在朝霞的映照下更是艳若桃李。 “诺颜,你在想什么呢?” “我想去都城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儿时的旧居。” “我陪你一道去吧。” “你不回家?你一个晚上没睡觉,不累吗?” 熠瞳抬首望着远处的皇宫,朝阳下的皇宫华美而庄严,让人油然而生景仰之情。熠瞳的眼神却有些黯淡:“我不回去了。就偷一天懒,不要紧的。” “好啊,我从来没有来过都城,正愁一个人没个头绪呢。你比我多来一段时间,又常在外走动,肯定对都城比较熟悉。” “其实,我也不熟悉。到都城来的时间不短了,但很少到街上去。” “那我们就瞎闯,走到哪算哪。” “好啊,难得浮生半日闲,就去体会一下民生疾苦。” 诺颜好笑地瞅着他:“还体会民生疾苦,搞得好象你是皇帝一样。” 熠瞳但笑不语。 首发 出宫游玩3 诺颜从小关在房子里长大,好容易走出房子,却是同母亲一道逃难。后来随义父住在堙城,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城,义父家又在城郊,因此她从来没有见过大都城的繁华热闹。这回看到什么都新奇,不住拖着熠瞳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她的脸上,洋溢着异样的光彩。 谁知熠瞳比她更要陌生,连买东西付钱都不会,而且,他身上也没有银两,服饰却是昂贵得惊人。 诺颜不禁连连称奇:“你是在世外桃源长大的吗?连这些最基本的常理都不知道。” 熠瞳不好意思地回答:“这些俗事都有人替我在做,我从来没有关心过。” “还俗事呢,好象你多清高似的。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还体会不到这些世俗风情。” 熠瞳感叹地说:“是啊,以后我更得多出来走动走动。” “喂,你今天说的话怎么怪怪的?难道你平时都住在深宫大院?” 熠瞳别有深意地说:“我很快会告诉你我的住处。你,愿意跟我住在一块吗?我是说,一辈子。”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诺颜措手不及。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的问题,尤其是,她现在住在皇宫,而且还是冷宫。这辈子能不能再嫁人还难说呢,说不定就在冷宫呆一辈子了。 但这些话如何能对熠瞳说,只好说:“我恐怕没有办法同你住在一起,我有难处。我还得找我父亲呢。” 熠瞳紧盯着诺颜:“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可以同你一起找。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啊,这个问题太突然了,我从来没有想过。” 熠瞳盯着诺颜,好一会才收回目光,不太满意地说:“这算什么回答?还好你没有断然拒绝我。这么说,你至少没有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和愿意有什么区别?可是诺颜也不愿反驳他,只顾左右而言他:“那边好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别耽误了逛街。” 首发 出宫游玩4 拖着熠瞳的手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当着人的面,他该不会再说这些让她既为难又难为情的话了。 熠瞳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灼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飘扬的发丝,唇畔勾出一抹满足的笑容。她没有否认他的话,她还牵着他的手,这么说,他是该采取行动了。 午间在一家酒楼吃午饭,熠瞳无意间瞧了眼窗外,突然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起身离开酒楼。 诺颜从窗口望出去,见他走到街道上,同一个陌生男子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两人走进一条小巷。只片刻工夫,熠瞳又从小巷中钻出来,回到诺颜的桌前。 他在诺颜对面坐下,不说话,只微笑地看着她。 诺颜被他看得发愣,问道:“你怎么了?不吃饭,光傻笑。” “我知道你是怎么来都城的了。” 诺颜吃了一惊,问:“怎么来的?” “是随你青琬姐姐一道来的,对不对?” 诺颜暗道侥幸,幸好她代替青琬姐姐的事他还不知情。也不知怎么了,她可以在流萤面前毫无保留说出实情,但对眼前这个人总保持着最后的一点警惕,虽然他让她很心动。 “你只答对了一半。” “哦?另一半是什么?” “等你告诉我你是谁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熠瞳也不勉强,接着吃未完的午餐:“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手下?”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的消息的确是从那个人口中得到的,但是他却不是我的手下。” 诺颜没有再追问,熠瞳有很多的秘密,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当然,她不会怪他,她自己不也隐藏了很大的一个秘密。再亲近的人,相互间总会有所保留。何况,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下午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继续兴致勃勃地闲逛,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塔楼。 首发 出宫游玩5 诺颜兴奋中带着点沮丧,一整天下来,逛了大半个都城,印象中的房屋连一点影子都没瞧见。 昨晚没休息,今天又走了一整天,两个人都累了。因此没有多作耽搁,趁着夜色各自回家。 诺颜轻车熟路回到寒蕊宫的后院,没有被人发现。这几天,她每天都要在这条路上往返,早就熟悉地形和侍卫巡视的路线时间,就是闭着眼她也能顺利地进来。 可是今晚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注视她。但她又无法找出那人的具体方位,只是凭着直觉感到有人在跟踪她。也许是她太敏感了,或者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吧。 诺颜纵身进入寒蕊宫的后院,再朝后仔细搜寻了一番,仍是找不出人的踪迹。只好摆摆头,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摆到脑后。 莹露迎上前来,见诺颜安然无恙回来,老远就眼泪汪汪地叫:“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一整天都在外面,我足足担了一天的心。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又怕有人来找你。” 诺颜安慰道:“你家小姐本事大着呢,哪会轻易出事。这儿是冷宫,一般不会有人来找我的。好啦,我已经回来了,你就别再难过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都城才有的名小吃哦,我们在堙城是吃不到的。” 莹露接过诺颜手中的包裹,神情仍是焦虑:“小姐,我还是担心,担心有一天你代替大小姐进宫的事被人知道,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诺颜拍拍她的肩:“你呀,就是太过虑了。这一路下来,王公公林嬷嬷,还有太后我全都见过了,根本无人起疑。如今我们安安份份呆在冷宫,外面的人说不定早把我们给忘了呢。” “是啊。幸好是小姐你来,如果换了大小姐,她没有你那般高强的功夫,体质又弱,怕不早饿死在这儿了。” 首发 出宫游玩6 “所以你尽管放心啦。你家小姐我命强着呢,到哪都能活得好好的,就是你跟着我受苦了。走吧,我们进屋去说。”攀着莹露的肩就往屋里走。莹露从小跟着她,现在又只有她们两个在寒蕊宫相依为命,两人的关系实则跟姐妹差不了多少。 莹露随着诺颜往屋内走,低声道:“莹露倒没什么,从小吃苦惯了的。就是太委屈小姐你了,若是一辈子都出不了这冷宫该怎么办啊。” 诺颜紧紧手臂:“就说你太过虑了嘛。我哪可能一辈子呆在这儿,等我的事情办完了,自然会想办法出去。我呆在冷宫倒是该当的,谁叫我是义父的女儿呢。可是你就不同了,我哪能耽误了咱们小莹露的终身啊。” 这时两人已经走进屋内。莹露听了诺颜的话,脸上现出娇羞之色,脸色微微发红。但诺颜以为是灯光的原因,因此没有太在意。 说也奇怪,进到屋内,刚才那种被人盯梢的不安的感觉立刻没有了。诺颜心道,看来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弄得草木皆兵。 屋内的景象却让诺颜眼前一亮。整个房间焕然一新,被褥帐幔全都换成了新的。桌上已经摆了一大堆美食,有昨晚流萤从御膳房“拿”来的,也有从没见过的。难怪刚才莹露见了好吃的东西一点也没表现出惊喜的样子。 诺颜惊讶地问:“这是谁送来的?难道是流萤?” “当然是他了。除了他还有谁能记得咱们俩啊。”莹露说到他字的时候,音调明显变得不同,扭扭捏捏的。 “他白天也能进来吗?”白天想偷进皇宫该有多难啊。 莹露摇头道:“他是早上来的。你刚出门,他就来了,那时天还没亮呢。他说要急着送应用的东西过来,所以只好那个时候来打扰我们,白天他是不敢进来的。小姐,他没见到你好象很失望呢,他真的很关心你。” 诺颜心头暖暖的,叹道:“幸好我还交了他这么个朋友。” “只能是朋友吗?”莹露别有深意地问。 首发 封妃1 诺颜没有回答,她想起了白天熠瞳说过的话。他的意思很明白了,但是她的心中却很迷茫。总觉得熠瞳来到都城后,变得很深沉,深不见底,让她看不明白他。 算了,诺颜暗道,不想这些了,想也想不明白,还是先找到旧居再说。 奔波了一整天,实在是很疲倦了,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早早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诺颜还在梦乡中,突然被院门口的喧闹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天早就大亮了,阳光透过窗棂的空隙照在地上,印出一地的花纹。昨天太疲倦了,竟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莹露没在房中,估计是到院门口去了。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似乎人挺多的样子。不大工夫,便见莹露神情紧张地跑进来,叫道:“小姐,快起来接旨。”跑到诺颜床前,就要拖她起身。 诺颜还不是很清醒,迷迷澄澄地问:“接旨?我要接什么旨啊?” “哎呀,小姐,你倒是快起来呀,别问那么多了,宣旨的公公就在门外候着呢。” 诺颜总算清醒过来,原来当真还有人没有忘记呆在冷宫的她,幸好今天没有出门。知道事态严重,忙爬起身,在莹露的协助下迅速穿好衣服,拢了拢头发,走出门外去接旨。 宣旨的韩公公见诺颜装束简单地出来,面上还残留着慵懒的睡意。然不加修饰的她就如春睡的海棠,娇媚而又清雅,比那些浓妆盛服的妃子强了不知多少倍。心中暗暗称奇,难怪皇上巴巴地要她搬出寒蕊宫,还要封她为妃。 虽说皇上现在已经有了好几个妃子,但都是太后做主为他纳的,他从来没有亲口指明要谁。而今天一大早,皇上就到太后宫中,向她询问长孙青琬的事。太后当即叫所有人退出门外,同皇上在里面不知说了些什么,只依稀从音量听出他们是在争辩。 首发 封妃2 过了好长的工夫,皇上才走出殿外。皇上向来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这回他的脸上却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然后皇上就吩咐他到御书房去,拟了一道圣旨要他去寒蕊宫宣旨。 见到诺颜,韩公公总算明白皇上今日为何举止失常。看来这个女人深得圣心,如果她再多点心机,这后宫岂不是她的天下。不敢怠慢,满脸堆笑道:“请长孙青琬接旨。” 诺颜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得跪下接旨。 韩公公高声读道:“皇上有旨,长孙青琬乃忠良之后,贤德贞淑,性情和婉,特封为玉妃,赐居甘泉宫。钦此。” 韩公公的声音又尖又利,生生刺激着诺颜的耳膜。她没有听错吧,皇上居然封她为妃,还说什么贤德贞淑。她都已经**给山贼了,还贞什么贞啊。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宛如大祸临头了一般,诺颜呆呆地跪着。直到身后的莹露悄悄捅了捅她的腰,韩公公又笑眯眯地把明黄色的圣旨递到她面前,她才机械地接过圣旨,勉强说了句:“谢皇上隆恩。” 韩公公两手打了个拱,谄笑着说:“恭喜娘娘。甘泉宫已经为娘娘整理好了,请娘娘这就搬过去吧。今晚皇上会临幸甘泉宫,请娘娘早点做好准备。” 诺颜这时已经从突然的袭击中回过神来,强笑道:“好的,我呆会就搬过去,以后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韩公公忙说:“娘娘言重了,照顾娘娘是奴才的本份。以后还望娘娘多多提携奴才。” 诺颜转过头向莹露使了个眼色,莹露当即去房中取了个盒子过来。 诺颜将盒子递给韩公公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公公笑纳。”临行前义父曾为她准备了丰厚的金银珠宝,好让她送人,不至在宫中吃苦。 韩公公推辞了几下,也就接过盒子。感觉盒子份量不轻,笑得更加谄媚。这个女子年纪虽轻,可懂得人情世故呢,看来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得多讨好于她才是。 首发 封妃3 “娘娘,奴才这就派人来帮您搬运物品。” “不必了,东西很少,我自己搬就好了。”诺颜语气温和,但说得很肯定,而且隐隐透出不容辩驳的威严。 韩公公心头暗惊,竟不敢再加劝说,忙施礼道:“那就有劳娘娘了,奴才这就告辞。” “公公慢走。” 待韩公公一行人离开寒蕊宫,莹露关上大门后,诺颜腿一软,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这件事太奇怪了,这张圣旨来得莫名其妙,事先一点兆头都没有。她一来就被太后打入冷宫,连个名份都没给她。如今,一跃而当上什么玉妃,还有自己独立的宫室,成为一宫之主,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莫非,朝庭局势不妙,皇帝急着起用义父,以致连她的不洁之身都不再计较了? 莹露跑过来,焦急地问:“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诺颜揉了揉额头,苦恼地说:“我正在想办法呢。” 饶是她再机灵,这时也是束手无策,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方法。时间太紧迫了,她势必得马上搬到甘泉宫去,而那个皇帝今晚就要临幸甘泉宫。想到这儿,诺颜突然眼前一亮,韩公公只说他临幸甘泉宫,可没说要临幸她呀。 莹露见她面露喜色,忙问:“小姐,你想到法子了?” 诺颜脸上的喜色却立刻又消散了,她摇摇头,仍是蹙眉思索。皇帝既然封她为妃,当然不会只拿她做个摆设。如今她成了玉妃,服侍皇帝就成了她的义务,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跟他对抗啊,人家可是皇帝呢。 她在都城举目无亲,唯一可能帮上忙的就是义父昔日的门生。可是那些人她还没有联络过,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也不知道他们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如何。何况,她被封为玉妃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啊,求都求不来的,谁还肯轻易破坏。 唉,仓促之间,任何计策都难以实施。 对了,她还可以去找一个人。 诺颜精神一振,跳起身子,对莹露说:“走,咱们去找太后。” 首发 封妃4 诺颜精神一振,跳起身子,对莹露说:“走,咱们去找太后。” “太后?” “对呀,当初就是她让我住进冷宫的,说明她并不愿意我服侍皇帝。如今,能帮咱们的恐怕只有她了。” 听她一分析,莹露立刻赞同道:“没错,我们赶快去。” 诺颜笑瞅着莹露:“你也不希望我当妃子?我还以为你不想呆在这冷宫了呢。” 莹露脸微微一红说:“以前是希望小姐得到宠幸,享尽荣华富贵,咱做奴婢的也好跟着沾点光。但是现在不同了,还是呆在这儿好。” 诺颜心中雪亮,莹露的那点小算盘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呆在这儿可以见到流萤,而且,保不准哪天她诺颜就嫁给流萤了,莹露也可以陪嫁过去,永远呆在流萤身边,甚至,成为他的侍妾。 这小妮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痴心啊,在她心中,她从小跟着的这个小姐的地位恐怕远远不如流萤了呢。 诺颜也不说破,只是说:“我们快走吧。” 莹露喜欢什么人是她的自由,再说,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来到太后住的慈宁宫,托守门的宫女进去通报。等了好久,才见宫女神情怪异地走出来,对诺颜说:“太后说了,她今日身子困倦,不想见人。” 诺颜眼珠转了几转,明白太后已经知道皇帝封她为妃之事了,心里正不痛快呢,故意不接见她,要她难堪。 看来太后果然不愿她侍奉皇帝啊,诺颜心头窃喜,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向宫女借了纸笔,写了几个字,将纸折好。又除下手腕上的翠玉手镯,连同纸一道递给宫女,央求道:“烦请姐姐将这张纸送给太后,她看了说不定就会见我了。” 宫女知道她是皇帝刚封的玉妃,不敢怠慢,接过纸却不肯接玉镯。说道:“娘娘,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娘娘不必客气。” 诺颜将玉镯塞到宫女手中:“姐姐替我奔波,这点谢意是该当的。莫非姐姐嫌弃不成?” “不是的,娘娘的东西,奴婢想都想不到呢,哪会嫌弃。”这玉镯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宫女欢天喜地收下了。 首发 封妃5 诺颜满意地看着她将玉镯塞进贴身的衣袋,暗叹义父想得周到。诺颜平时并不是很在意妆扮,义父也从来没注意过。但这回义父怕她衣着太过寒碜在宫中被人瞧不起,因此给她新置了许多贵重的衣服首饰。 待宫女走进门内,莹露好奇地问:“小姐,你写的是什么?” “我写的是,臣妾不能服侍皇上。” “就这几个字吗?太后为什么看了它就会见你?” “当初是太后把我打入冷宫,而如今皇帝又封我为妃,入主甘泉宫,那是很高的地位了。我猜,太后多半以为我今日是来炫耀的,所以我要打消她的疑虑。” “哦。”莹露将信将疑地回答。她就不信那几个字当真有那么大的威力,但她家小姐从来都料事如神,又让她不能不信。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她家小姐的睿智。才过了片刻,宫女兴冲冲地走出来,还没走到跟前就对诺颜说:“太后有请。”她的眼中满是钦佩之色。 诺颜随宫女进入到慈宁宫。太后仍如上次一般端坐在上首,犀利的目光扫向诺颜。 诺颜镇定自若地来到太后面前,跪下叩首:“民女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挥手令余人退下,冷声吩咐:“起来吧。皇上既然已封你为玉妃,你该自称臣妾才是。” 诺颜垂首道:“青琬已是不洁之身,不配服侍皇上。请太后和皇上收回成命。” 太后面色微变,细细地瞧着她,好一会才说:“你的话是没错,但皇上说什么也要立你为妃,我也拗不过他。话又说回来,**的事也怪不得你,若是朝庭能早日收伏山贼,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诺颜讶然抬起头,没想到太后还蛮明智蛮大度的,直言承认朝庭治理不当才是这件事的根源,真是难得,不禁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 太后又道:“皇上封你为妃,你不但不喜,还百般推托,足见你善良本份,知书达理。本来皇上待你特殊,我还担心的,现在看来我可以放下心了。以后你就好好服侍皇上吧。” 首发 入主甘泉宫1 “太后,青琬能够在寒蕊宫为太后和皇上祈福,余愿已足。青琬实在不能侍奉皇上,这不合宫庭规矩。” 太后叹了口气,坚决地说:“规矩是人制定的,你不必再说了。呆会我让人送碗药给你,你之前身子有损,喝下它就没事了。唉,难得有他喜欢的,我如何忍心。”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见此情状,知道再说也是无用,诺颜垂头丧气辞别太后。她真是亏大了,不但坚定了太后同意皇上立她为妃的心思,还得多喝一碗莫名其妙的药。太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喝下那碗药,就不会怀上山贼的孩子。可她还是处子之身呢,不知那药会不会伤到身子,但太后赐的药又不能不喝。 垂头丧气走出宫外。莹露见她出来,忙迎上前,关切地问:“怎么样了?太后同意了吗?” 诺颜烦恼地摇摇头:“还不如不去呢。” 韩公公一溜小跑过来,躬身道:“娘娘,奴才已经派人把您的物品都送到甘泉宫去了。娘娘不必再回寒蕊宫,这就请摆驾甘泉宫吧。” 诺颜本来心中烦闷,一听这话更是如同火上浇油,恼怒地问:“我不是说过我自己拿吗?你干么自作主张?” 韩公公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诚惶诚恐地说:“奴才哪敢自作主张,是皇上吩咐奴才替娘娘搬家的。” “皇上?”诺颜抬高了音量。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皇上会关心她的这些琐事吗? 韩公公拼命点着头说:“是啊,是啊。皇上听说您来找太后,马上吩咐奴才替您搬家。娘娘,皇上可真是关心您啊,后宫的妃子没有哪一个能得到皇上如此眷顾。” 诺颜心中更是疑惑。听刚才太后的口气,似乎皇帝很喜欢她,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皇帝,这喜欢从何而来?莫非他曾在别处窥见过她,而她却不知情? 罢了,等晚上见到他直接问他得了。诺颜满心不情愿地随韩公公来到甘泉宫。 首发 入主甘泉宫2 据路上韩公公介绍,甘泉宫虽说位次不算太高,居六宫之末,但因历代宠妃都居于此处,隐隐然它已凌驾于其它宫室之上,成为众妃争夺之地。它在众妃心目中的份量,只稍逊于皇后居住的凤仪宫而已。 自皇上登基以来,甘泉宫一直空置着,任一众嫔妃挤破了脑袋也休想住进去。萧贵妃甚至连自己的朝云宫不要,都想搬进甘泉宫,但皇上就是不允。 韩公公艳羡地看着诺颜,如今皇上金口一开,就让她住进这人人求而不得的甘泉宫,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啊。 诺颜心中却直打鼓,这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萧贵妃诺颜知道,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如今皇上还未立皇后,萧贵妃便是宫中位次最高的妃子了,而她父亲又是皇上最倚重的臣子。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她的眼中钉。 想到这儿,诺颜更是头疼,她倒不是怕那个萧贵妃,她只是不愿卷入宫中的是是非非。她不惹是非,是非倒找上她来了。而且,她再也不能随意出宫了。 蓦然心惊,熠瞳该怎么办呢?昨晚下着大雨,他都在塔楼等她。如今她脱不了身,莹露又不会武功,出不了宫,没办法给他通风报信。他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说不定会倔强地一夜夜守候在塔楼,自己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他煎熬地等待。 先应付过今晚,以后一定想办法出宫一趟,诺颜下定了决心。 甘泉宫不愧是历代宠妃的居处,规模虽不算太大,但布置得极为奢华,同寒蕊宫有着天渊之别。尤其是院前一处冒着晶莹气泡的明净透底的清泉更是惹人怜爱,难怪叫做甘泉宫,看来是明符其实啊。 但这一切看在诺颜眼里,远不如寒蕊宫来得亲切。 这一天在甘泉宫倒是过得风平浪静,没有人来拜访她,诺颜乐得清闲。萧贵妃怕是正端着架子等她到朝云宫去参拜呢,如今没有皇后,由她暂时掌管后宫,诺颜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她。 首发 入主甘泉宫3 也有宫女提醒诺颜,但她只置之一笑。做这个什么玉妃非她所愿,她连皇上都不待见,怎会去向他的女人下跪? 晚上掌灯时分,御膳房送来一大桌美食,足足有好几十道菜,说是皇上吩咐的,他要来甘泉宫与玉妃娘娘共进晚餐。诺颜见到那桌菜,不禁微微笑了笑,其中有好几道菜都是前几天她顺手牵羊过的。她搬来甘泉宫,御膳房倒是不用再担心狐仙了。 宫女凝霜拿来一件粉紫色绣银丝的纱衫,请示道:“娘娘,您看今晚穿这件衣衫可好?” 诺颜瞧了一眼,衣衫做工精巧,典雅高贵,正衬得上她的雪肤冰肌,不禁暗赞凝霜的眼光。但她并不动身,只淡淡地说:“不必换了。” 凝霜劝道:“娘娘,今晚是皇上第一次临幸甘泉宫,您得给他留个好印象才是啊。皇上马上就要驾临,再不换来不及了。” 下午她都劝过好几次了,可是任她磨破嘴皮,眼前这个表面温和内心倔强的娘娘就是不为所动。她带来的那个丫头莹露也不肯来帮几句腔,只坐在一旁看热闹。真是很奇怪的一对主仆。 这一整天,诺颜已经想过无数的法子,可没一个行得通的。人家是皇帝,只手遮天,又只有大半天的时间,她能怎么办呢?若不是顾忌着义父一家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她真想直接逃出宫去算了。 凝霜劝她换衣的时候,她甚至想过故意扮得俗气点,让那个皇帝看了倒胃口。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皇帝,不知道他究竟讨厌哪种类型的女人。一路走来,也遇见不少宫中的女子,大多都妆扮得十分艳丽,没准,皇帝就喜欢俗气的女人呢。 最后,诺颜决定,干脆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实在没法子的时候,她还有最后一招,那就是推说月事来了。能拖得几天算几天,多几天时间,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等了好久,饭菜都快凉了,在满室宫女的翘首期待中,韩公公终于跚跚而来。 “娘娘,皇上临时有要事脱不开身,请娘娘自已用饭,皇上晚些时候再来。” 首发 入主甘泉宫4 宫女们眼中的期盼顿时全都化做了失落,诺颜却是心头一松。都说皇帝喜欢自己,宠幸自己,看来未见得是事实啊。 心情一轻松,吃饭倍香。宫女们都傻傻地看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娘娘,皇上要来时,她愁眉苦脸的,皇上不来了,她反倒欢天喜地,不但胃口极好,还同她们有说有笑。 若是换了别的娘娘,遇到皇上临时变卦,轻则食不甘味,胡乱猜测,重则派人打探,找岔子发脾气,岂有她们这些宫女的好果子吃。 因韩公公传话说皇上晚些时候还要再来,诺颜吃过晚饭后还不能上床歇息,只能穿戴齐整地候着。 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前,心道人人都想当皇帝的妃子,可是当妃子有什么好呢?那个男人高高在上,要你怎样便怎样,你只能服从他,小心翼翼地侍候他,揣摩他的心意。哪比得上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举案齐眉,嬉笑打闹,随心所欲。 已经到了平时和熠瞳会面的时间,诺颜默然望着塔楼的方向。此处离塔楼太远,听不见箫声,她只能企盼熠瞳不要太死心眼,千万不要等她。只要过了今晚,只要皇上不到她这儿来,她就能想法子出去。 身后突然静得异常,气氛十分怪异,诺颜正想回头看个究竟,一双手无声无息自她身后伸过来,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叠放在她的小腹。那双手十指如削,莹白如玉,比女子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上去十分眼熟。但手腕上的那段衣袖却是从未见人穿过的明黄色,那色彩,只属于一人。 诺颜大惊,身后之人定然是皇帝了,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一点都没察觉,而且也没有人通报。 诺颜挣扎着想要离开,那双手却用力紧紧地箍住她,把她拉进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他的下巴在她头顶轻轻地摩挲,他轻声地唤:“诺颜,别动。” 他的声音如夜风一般轻柔,诺颜大喜,叫道:“风影大哥,是你吗?” 首发 原来他是皇帝1 身后之人身子僵了僵,沉默了好一会才问:“你在看塔楼吗?”他的声音也有些僵硬,不如之前那般轻柔。 “是啊。”这回诺颜更加笃定,身后之人就是他,只有他才知道塔楼。可是他怎么成了皇帝了呢? “我今晚出不去,原本还担心你一直在塔楼等我呢,这下好了。对了,风影大哥……”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叫我风影。”身后之人粗暴地打断她。 “哦,我叫顺口了。”她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何非要跟一个名字过不去。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闷闷的声音。 诺颜拨开他的手,转过身望着他。果然是风影,或者该叫他熠瞳,不过今晚的他没有穿白色长衣,而是穿了一袭明黄色的衣袍,上面绣着五爪金龙。较之以往,少了几分飘逸脱俗,多了几分尊贵和威严。 “你刚才干嘛那么凶,都不象你了。” 熠瞳稍稍和缓了脸色:“是我太冲动了。” “你怎么成了皇帝了?为什么要封我做什么玉妃?” 熠瞳闪闪的眸光盯着她,微微一笑:“塔楼上的我是熠瞳,皇宫里的我是皇帝。知道为什么叫你玉妃吗?美颜如玉,你的名字里有一个颜字,这个封号配你正好。” 山林中的他是风影,诺颜脑中转了转这个念头,但没敢说出来,怕他又生气。如今的他不比在山林的时候,让她多了很多顾忌。看来她代替青琬姐姐进宫之事他全知道了,说不定昨晚跟踪她的人就是他。 “你全都知道了?” “你是说你替你青琬姐姐入宫之事吗?我是昨晚才知道的。” 果然如此。 诺颜紧张地问:“你不生气吗?” 瞧着她担心的样儿,熠瞳莞尔一笑:“你认为我应该生气吗?其实我应该庆幸,幸好是你进宫,幸好我遇见了你。” “可是,我不愿当妃子。”诺颜垂下头。他都有好几个妃子了,她才不要成为他的女人之一。 首发 原来他是皇帝2 熠瞳的笑容倏地消失:“为什么?昨天我问你是否愿意和我住在一起,你明明没有拒绝的。” “可是我也没有答应。再说,住在一起和成为你的妃子,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你不愿意嫁给我?”熠瞳两眼紧紧迫着诺颜,追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好乱,我们不说这个好吗?我总觉得,你来到都城以后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他目光是那样坦诚,他只是没有告诉她他的身份,她在他面前可以畅所欲言。可是如今的他,让她感到压迫,让她琢磨不透。 熠瞳眼中透出冷意:“你是说,如果换了从前的我,从前那个山林中的风影,你是愿意嫁的,是吗?” 啊?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是喜欢同山林中的他相处,可是那种感觉更象是朋友和兄妹,反倒是塔楼上的他拨动了她少女悸动的心弦。只是,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婚嫁的问题,更没有考虑过做他的妃子。 他是皇帝的事实已经够让她心惊了,一时之间,她如何还能决定如此重大的人生问题。 熠瞳见她迟迟不答,眼中的冷意更盛,一把把她抓到面前,猛摇着她的肩头问:“是不是这样?” 记忆中的他是那样温柔,连重话都不会对她说一句,今晚的他为何如此狂暴?诺颜不认识似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摇头。 熠瞳停止了摇晃的手,把诺颜固定在胸前,两眼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是风影,我是熠瞳。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两个,你到底选择谁?” 诺颜被他压迫得气都快喘不过来,思维开始混乱。他在说什么啊?他和风影是两个人?可是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嗓音,甚至吹箫的方式,穿衣的喜好都一模一样,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首发 原来他是皇帝3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要选择。” “反正你就是不肯选择我?” 熠瞳把诺颜紧紧压在胸前,一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他是那样用力,好象诺颜是他手心的花瓣,他要狠狠地揉碎她,一点一点地揉碎。 好容易他才停止肆虐,诺颜使劲挣开他的怀抱,喘了几大口气,抚着红肿的嘴唇,恼怒地叫:“你真的不是风影,你真的不是他,你是个恶魔。” 熠瞳眼中燃烧着怒火,一抬手抱起诺颜,把她扔到床上。自己也跃上床,把诺颜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对,我不是你的风影大哥,我是恶魔,我就让你看看恶魔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现在就要了你。” 诺颜惊恐至极,极力挣扎。 “你不能这么做,你放开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要逼迫我。” 但是这时的熠瞳目光焕散,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一把扯碎她的衣裙,声音嘶哑地说:“他说他是风的影子,是个被世人遗弃的人?错,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他是个没用的人。我才是他的影子,我才是被人遗弃的人。” 下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诺颜痛呼道:“好痛。” “每个女人的第一次都会痛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因为老天爷要让她牢牢记住把她变成女人的那个男人。”他的口气没有一丝怜惜。 狂暴的风浪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熠瞳眼中的狂潮也渐渐消褪,眼神重又变得清澈和沉静。他大梦初醒般看着花容惨淡的诺颜和床上的一滩殷红,懊悔不已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天啦,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歉疚地看着诺颜:“诺颜,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诺颜惊恐地缩到床角,用被子紧紧裹住衣衫凌乱的身子。 熠瞳眼中都是疼惜:“对不起,诺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我以前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再大的难,再大的苦,我都自己忍着,我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在你面前会控制不住自己。你打我吧,骂我吧。” 首发 原来他是皇帝4 打你?骂你?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如果他尊重她,或许她愿意把自己给他,可是他采取如此粗暴的方式,却让她感到倍受屈辱。 诺颜指着门口,声嘶力竭地叫:“你出去,你马上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见到你。” “诺颜……” “你出去。” 熠瞳无法,扭头走出房间。门外传来他的吩咐:“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莹露和凝霜惊惶失措跑进来,问道:“小姐(娘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诺颜摇摇头,没有回答。这在别人的眼里,只会是喜事吧。 瞧见床上的情状,莹露和凝霜已然明白大半。但见诺颜神情凄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劝道:“娘娘,你先下来换套衣服吧。奴婢整理一下床铺。” 诺颜冷声吩咐:“去打一桶水,我要沐浴。” 她要把身上屈辱的痕迹全都洗尽,一丁点也不要留下。 躺在撒满了花瓣的浴桶中,氤氲的热气伴着芬芳的花香,诺颜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点点生气。问一旁服侍的凝霜:“皇上上个月有没有离开过皇宫?” 凝霜摇摇头:“没有啊。皇上自登基后,只有每年秋狩才离开皇宫,平时都是在宫中的。” “你确定?” “娘娘,奴婢入宫以后,一直在皇上的寝宫龙渊宫服侍皇上,今日才拨到甘泉宫。奴婢每天都见到皇上的,他确实没有离开过皇宫。” 原来他真的不是风影。 诺颜呆呆地躺在浴桶中,直到水变得冰凉才在莹露和凝霜的催促下起身。擦干水渍,换了套干净衣服躺到床上。 他不是风影,但是他和风影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知道风影的存在,他因为他而癫狂,他说他是风影的影子,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回想起第一次在塔楼遇见他,她叫他风影的时候他确实愣了一会,当时她还开玩笑说:“才半个多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谁能想得到,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不同,唯有眼神和气度。风影更象飘逸出尘的隐士,而他则是深藏不露的蛟龙。 诺颜苦笑了一下,蛟龙失控的结果可是够可怕的。 首发 心如死灰1 用被子蒙住头,诺颜闭上眼,什么都不愿想,尤其不愿回想刚才那不堪的一幕。她强迫自己睡觉,睡吧,最好是睡着了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真的睡着了,她看到了娘,她扑进娘的怀里,好象她重又变成了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她哭着说:“娘,你带颜儿走吧,颜儿不要离开你。” 娘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傻孩子,你怎能跟娘走。” “娘,我好想你,我好想好想你。” “颜儿,回去吧,回去面对你的宿命。” 诺颜从娘的怀里拔出脑袋,仰面透过朦胧泪眼望着娘:“娘,我的宿命是什么?我到底是谁?爹又在哪?” 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颜儿,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娘的面容是那样模糊,她的声音是那样飘忽,好象她根本是个不存在的影子。诺颜揉了揉眼睛,想将娘看得更清楚点。但是当她放下手,娘却不见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就象当年白茫茫的雪地。 “娘,你不要走,你不要抛下颜儿。娘----”诺颜大叫,她的声音空洞洞的,连回声也没有。 诺颜哭倒在地。 身下当真就是雪地,惨白惨白的雪地,寒气逼人的雪地。诺颜冷得直打颤,哆嗦得象是寒风中的一片飘零的落叶。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裹住了她,是义父的貂皮披风吗?诺颜抬起头,雪地怎么不见了,眼前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她被包围在了火海当中。 身上也热得象是要冒出火来,嘴唇干裂,诺颜吃力地说:“水,我想喝水。” 真的就有水滴进她的口中,清凉甘甜。额头上也变得清凉,象是覆盖了一层什么冰凉的东西。火海突然就消失了,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唤:“诺颜,你好点了吗?” 蓦地就明白了,刚才她是在做梦,娘早就死了,娘只能出现在梦里。眼泪无声地滑落,立刻被人轻轻地拭去。她的手被紧紧地握在一双大掌中,那双手好温暖,温暖得让她不愿去想那是谁的手。 首发 心如死灰2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软绵绵的,她一定是病了。在冷水中泡得太久,加上情绪低落,一向身体强健的她竟然也有病倒的时候。 有人在给她喂水,为她更换额头上的冷毛巾,应该是毛巾吧,她一定是发烧了。但是她不愿睁开眼睛,她甚至不愿醒来,她只想睡过去,永远睡过去。 但她终究还是醒了。 诺颜睁开眼睛,室中大亮,莹露和凝霜立在床头。见她醒来,两个宫女,莹露现在也是宫女了,欣喜若狂地跑上前,问道:“娘娘,你好点了吗?” 诺颜强撑着坐起身:“好多了。” “昨晚吓死我们了,你一会发寒症,一会又发烧。皇上也吓坏了,把御医都召了过来。他还亲自坐在床边,喂你喝水,给你更换头上的毛巾。我想上前替他,他都不肯。” “是啊。皇上在你身边整整守了一晚,直到早朝的时候,见你烧退了,睡得也很沉,才赶去上早朝。临走的时候再三吩咐,他一退朝就回来,要我们好好照顾你,有什么状况立刻向他禀报。” 诺颜不愿听她们再说皇上如何如何,那两个字让她感到分外刺耳,问道:“昨晚我说什么胡话了没有?” “嗯,也不算什么胡话,你就一直哭着叫娘。” “哦。我还想睡觉。”诺颜又想躺下去。 凝霜端来一碗药,劝道:“娘娘,喝了药再睡吧。” 诺颜厌恶地看了一眼浓黑的药汁,勉强说道:“我不想喝。”重又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莹露端来一个托盘,说道:“要不,小姐你吃点东西吧。” 诺颜连眼睛也不想睁开:“我不吃。” 任两个人怎么劝就是不肯张口。 莹露和凝霜无法,见药汁和饭菜都凉了,只好端出门外。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问:“她醒了?”是熠瞳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诺颜心头一痛,更加闭紧了双眼。 首发 心如死灰3 “娘娘已经醒了,但是她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 “嗯。端过来。” 熠瞳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瞧着诺颜没有血色小了一圈的脸,心一阵阵的揪痛。明明昨天,她还活蹦乱跳,神采飞扬,是他,害她变成这个样子。 “诺颜,”他轻轻地唤,“起来吃药吧,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诺颜不理他,象是已经睡着了。 但是熠瞳知道她还醒着,轻摇着她的身子说:“诺颜,别使性子,不吃药怎么行?” 别使性子?她使性子遭殃的只有她自己,可是他使性子为什么全都使到她身上来了?诺颜心中的恨和痛全都被勾了出来,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叫道:“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凝霜和莹露吓得目瞪口呆,这天底下,除了太后,还有哪个女人,不,应该是哪个人敢这样对皇上讲话?那几个妃子讨好他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把他往门外推。但是细看,皇上的脸上却找不出一丁点着恼的迹象。 熠瞳沉默了一下,沉声说:“好,我可以出去。但是你得先把药喝了,把饭吃了。” 诺颜不语。 熠瞳拉开被子,柔声劝道:“诺颜,听话,吃了药,吃了饭,身体才好得快。你还想去街上逛吗?等你病好了,我陪你一道去。我们还可以去塔楼,我吹箫给你听。” 诺颜狂叫:“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吃,我就是不吃。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抢过被子,再次蒙住了头。 “诺颜,”熠瞳的声音也强硬起来,“你要我出去没问题,但是你必须得吃饭喝药。否则,我就呆在这儿不走了。” 诺颜怒气勃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怒视着熠瞳,抖抖索索地说:“你不出去?好,那我就撞死给你看。”乱发披散在她的肩头,覆住了她的颜面,但是发隙间透出来的目光却极其坚定。 熠瞳一阵胆寒,无言地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首发 心如死灰4 凝霜和莹露这时才回过神来,扑到床边,惊惶失措地说:“娘娘,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们这就去把皇上追回来,你跟他陪个礼,好吗?他对你那样好,我们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你,他一定不会怪你的。” 他对她好?诺颜冷笑了声,疲倦地说:“不许去。我累了,要睡觉了。” 心如死灰般躺在床上,没有了希望,活着便再没有了意义。 从小她被关在一个小小的院落内长大,日日陪伴她的,只有娘,还有几个服侍她们的女仆。后来,最亲最亲的娘离她去了,幸好义父一家无私的关怀渐渐融化了她心头的冰霜。 如今,她少女的心刚刚为一个男子而萌动,却被他无情地践踏。如果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果他只是一个皇帝,仅仅只是一个皇帝,不论他如何待她,她都会象这十几年来一样,笑着活下去。 可是,他不仅仅是皇帝,他还是塔楼上吹箫的那个人。 接下来的两天,诺颜仍是不吃不喝。熠瞳来过几次,每次都被她赶了出去。 到第三天早上,眼见得她形销骨立,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熠瞳阴沉着脸走进房,在床沿坐下,看着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的诺颜,痛惜地说:“诺颜,你到底在折磨谁?是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我?” 诺颜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熠瞳一咬牙,吩咐莹露和凝霜出去,注目瞧了诺颜好一会,才沉声说:“诺颜,你要明白,你不是一个人。” 诺颜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熠瞳横下心来,语音冰冷地说:“你代替长孙青琬入宫,这是欺君的大罪,按律该当满门抄斩,诛九族。” 诺颜悲愤地盯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熠瞳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诺颜,你若敢死,你义父一家就得为你殉葬。” 首发 心如死灰5 诺颜死死地盯着他,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目光异常坚定,他的整个人,只能用不怒自威来形容。这一刻,他就是皇帝,再也找不出丝毫塔楼上的影子。诺颜心头冰凉,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君无戏言,他当真是在拿义父一家的性命在要协她。 诺颜冷笑:“对,你是皇上,你要我怎样就怎样。你不要我死,我当然不敢死。” 熠瞳心头大恸。为了说刚才那几句话,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不说吧,她的小命眼看就要不保。她不在乎她的命,他可是在乎,非常非常的在乎。说了,便是把他们之间的裂痕更加拉得大了。 但是熠瞳只是冷声说:“你明白就好。现在我命令你,吃饭、吃药。” 大声朝室外叫:“凝霜、莹露,你们两个把吃的端进来。” 诺颜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软地靠在床头的靠垫上。熠瞳坐在床沿,手中端着粥碗,试探到温度合适了,才小心地喂给她。诺颜机械地张开嘴,机械地吞下去,一口一口地,把碗里的粥全都吞了下去。 歇息了一会,又把一大碗浓黑的药汁全数喝光。 凝霜和莹露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佩服地看着熠瞳,暗赞还是皇上的本事大。 诺颜看也不看熠瞳,顾自闭上眼歇息,但是也没有再赶他。人家可是皇上呢,天下都是他的,她睡的这个房间也是他的,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她凭什么赶他? 熠瞳见状,细心地替她擦净唇畔的药渍,再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他没有再吩咐什么,他知道诺颜一定会好好地吃饭吃药,会好好地养病。 他面无表情地离开甘泉宫,直到走出老远,才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随即见到韩公公来报,说是萧相有要事求见。熠瞳不为人察觉地冷哼了一声,换上满面笑容说:“萧相来了?快请。” 首发 奇怪的宫女1 诺颜果然乖乖地吃饭吃药,她本来体质就好,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身体很快便复原了。 这几天,熠瞳很少来看她,也没有别的嫔妃来打扰她。据凝霜说是皇上吩咐过的,玉妃娘娘有疾,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甘泉宫。诺颜本就不愿见到那些女人,倒也落得个清闲。 这天,见阳光明媚,凝霜劝道:“娘娘,你整天呆在房内也不是个办法。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诺颜本待不去,但见莹露一脸的兴奋,心道这丫头随我来到都城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如带她出去逛逛,看看皇宫的景色也不错。于是说:“好吧,我们去僻静点的地方,我不想撞见别人。” 凝霜明白诺颜的心思,专带她往人少的地方行去。 已进入深秋,但天气还不算太凉。树叶儿开始变色,红的黄的绿的,五彩斑斓。天蓝得出奇,也高得出奇,风舒缓地拂过这条寂静的小径,让人倍感清爽。 诺颜暗自庆幸,幸好有凝霜这么个知情识趣的婢女。尽管只相处了几天,但诺颜跟她在一起,感觉比莹露还要投契。她自是不知道,正是因为凝霜善察人意,又忠诚护主,所以熠瞳才特意派她来甘泉宫服侍她,以免她人生地不熟的受苦。 正怡然行走间,路旁的花丛中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堵住了诺颜的去路。 诺颜细瞧,那是个四十开外的女人,穿着宫女的服饰,但头发蓬乱,衣衫也有多处划破。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诺颜,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凝霜赶紧拦在诺颜身前,喝道:“喂,你想干什么?还不快让开。” 诺颜察觉老宫女眼中神态有异,满含着狂喜和难以置信,嘴唇翕动,分明是见到渴盼已久的东西的神情。轻轻地拨开凝霜,问:“你想对我说什么?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凝霜焦急地叫:“娘娘,小心她伤到你。” 莹露嗤地笑道:“放心吧,她才伤不到我家小姐呢。” 凝霜似信非信,仍是戒备地盯着老宫女。 首发 奇怪的宫女2 老宫女嘴唇翕张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诺颜鼓励地看着她,和言劝道:“你别急,想说什么就说,慢慢说。” “夫,夫人,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又回来了,芸香等了你好久,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老宫女霎时泪流满面,跪倒在地。 诺颜蹲下身,扶起她:“你别跪啊。我不是你的夫人,你恐怕认错人了。” “什么?”老宫女一惊,用肮脏的衣袖擦了擦眼睛,又认真地打量了诺颜好一会,才破涕为笑,“你明明就是夫人,你这眼睛,你这样貌,除了夫人还能是谁呢?夫人,你怎么不认芸香了?” 诺颜心知有异,耐心地问:“你说我是你的夫人,那你可知我姓甚名谁?” 老宫女张大了口,愣怔了半天,才呐呐地说:“夫人就是夫人,我怎知道你的名讳?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那你呢?你又是谁?” “我是芸香啊。夫人,我随在你身边足有五年多,你难道忘了?” 莹露忍无可忍,插话道:“我从来都在我们小姐身边,我怎么没见过你?明明是你认错人了。”她在诺颜面前向来随意惯了的,此处又无外人,也就没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有她们两个在身边,诺颜不便多问,顺水推舟说道:“你确实认错人了。” 老宫女还想扑上前,凝霜拦住她,喝道:“这是皇上刚刚赐封的玉妃娘娘,你别信口胡说,还不快回到你的静宜宫去。” “玉妃娘娘?”老宫女宛如被骤雷击中,朝后退了一大步,怔怔地看着诺颜。她的眼神一点点地变得黯淡,终于她转过身,蹒跚地朝前走,喃喃自语道:“原来真的是我认错人了,事隔这么多年,夫人怎可能还这么年轻。” 诺颜心中起疑,真想追上前去,向老宫女问个明白。但碍于莹露和凝霜在旁边不方便,而且刚才问了她几个问题,她根本回答得不知所云,因此诺颜忍着冲动,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问凝霜:“她是谁?你刚才说她住在静宜宫,静宜宫又是什么地方?” 首发 奇怪的宫女3 凝霜答道:“静宜宫是一个废弃的园子,很多年没有人居住了,只有这个疯宫女住在里面。据说她一直就住在静宜宫,让她搬去别处她都不肯搬。她疯疯癫癫的,人人都叫她疯宫女,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芸香。她平时很少出门的,偏今日怎么就撞上她了,还冲撞了娘娘。” 诺颜道:“也说不上冲撞不冲撞的。静宜宫在哪?我们过去瞧瞧。” 凝霜脸上顿时变了色,连连摇头说:“不能去。静宜宫是皇室的禁地,从来不许人进去的。” 诺颜大奇:“为什么?你不是说已经废弃了吗?为什么芸香还住在里面?” “我也不知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打从我进宫,那儿就是禁地。对了,娘娘,东宫你最好也不要去。” “为什么?”东宫是太子居住的地方,据她所知,熠瞳现在还没有儿子,那么东宫应该是空置的了。 “这个我倒是知道。当年先皇把刺王赶出皇宫之后,遍寻太子不着,只好自己登基为帝。他说,国不可一日无主,他只是暂时代领大权,一旦找到太子,是要将皇位归还的。因此,东宫就一直为太子留着。皇上登基前是住在别的宫殿,而且没有太子的称号。” 诺颜暗晒,什么为太子留着,不过是收拢人心罢了。如果当真找到太子,他还会将皇位拱手相让吗?他倒是做了好人,可给他儿子留下了麻烦。这么些年都过去了,等将来熠瞳有了儿子,难道也不能住在东宫? 想到熠瞳未来的儿子,又想到他已经有了很多别的女人,心莫名的就烦乱起来。也没兴致再逛下去了,淡淡地说:“我们回去吧。” 凝霜和莹露见她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以为是刚才的疯宫女打扰了她的兴致,没敢再多说什么,一路回到甘泉宫。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诺颜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摸黑换了套利索的衣服。然后打开窗户,从窗口跃出,再回身轻轻地关好窗户。循着白天凝霜指的方位,悄悄地来到静宜宫。 首发 身世之谜1 白天总有人跟在身旁,又担心熠瞳来找她,不敢明目张胆闯进皇宫的禁地。只好趁着众人都以为她在熟睡之际偷偷地溜出来。 今天她一见到那疯宫女,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很怪异的感觉,好象曾经在哪见过她似的。加上她的话中透着蹊跷,她更是非要去弄个明白不可。 静宜宫果然是荒废已久的样子,门漆剥落,阶前长着野草,同寒蕊宫差不了多少。大门紧紧闭着,诺颜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显然是在里面上了闩。诺颜寻思着从院墙越墙而入,然刚转过身,却突然象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定在原地。 门前是一条小径,径旁长满了野草,但是在很多年前,这儿想必长的都是茂盛的鲜花。远处影影绰绰有一些楼宇,虽说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但那些楼宇的轮廓是那样熟悉,熟悉到了已经深深地印在心底,她闭着眼睛也能将它们描画下来。 记得小时候,娘不让她出门,她只能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世界。那时的她,对外面的全部印象就是这条长满了花草的小径,还有远处的那些楼宇。她日复一日地趴在门缝前,日复一日地将这可怜的一点景色一遍又一遍地刻在了心上,再也抹拭不去。 诺颜心头狂跳,难道她一直在寻找的旧居就是静宜宫?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住在皇宫里面?她到底是谁? 所谓近乡情更怯,答案就摆在了面前,诺颜却迟迟不敢去揭开它。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跃上院墙,进入到墙内的小院中。 面前是一个干涸的花池,里面落满了枯枝败叶。而当年这个花池中注满了清水,飘着几枝睡莲,还有几尾鱼儿在里面畅游。她常常趴在池沿上,伸手到水中逗弄鱼儿,常常弄得衣袖**的。 再往前走,脚下是熟悉的石板路,前面是熟悉的石阶。阶旁的扶手上刻着生肖图案,其中有一只小白兔的耳朵缺了一角。石阶上面,是她们居住的房屋,屋门虚掩着。 首发 身世之谜2 诺颜伸出手,颤抖着推开门,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门内是一个小客厅,厅内的摆设同过去一模一样,只是正中的那面墙上挂着的不再是山水画,而是一幅肖像,一幅女人的肖像。 肖像前的一张小橱上点了一支蜡烛,烛光的映照下,画上的女人宛如活了一般。 热泪顿时流了满面,诺颜冲上去,抚摸着画像,一遍又一遍地叫:“娘,娘。” 身后有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脊背,诺颜一惊,倏地转过身。她面前站着的正是白日见过的疯宫女,不过现在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疯癫之态,她的眼中满含着热泪。 “你是诺颜小姐?” “你是芸姨?” 是的,她想起来了,疯宫女正是母亲的贴身婢女芸姨。她小的时候,除了母亲,最亲的人就是芸姨了,难怪白天见到她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母亲从来都叫她阿芸或者是她芸姨,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叫芸香。 “小姐。” “芸姨。” 诺颜扑倒在芸姨怀里。她的怀抱是那样温暖,那样熟悉。小时候,芸姨常常抱着她,给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常常使她听得入了迷。泪水势不可挡地喷涌而出,浸透了衣衫。 良久,诺颜才不舍地从芸姨怀中拨出身子。芸姨擦拭着眼泪,端详着诺颜的面容说:“小姐,你的容貌简直同夫人当年一模一样,难怪白天我会认错。小姐,你怎么成了玉妃了?夫人呢?她在哪?这些年你们过得可好?” 诺颜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娘已经去世了,是在当年逃难的路上被兵匪害死的。” 芸姨受了惊吓似的大张着嘴,半天才大叫了一声,扑倒在地,捶着地板哭嚷道:“夫人,你怎么就去了?芸香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啊。夫人,你怎么就丢下芸香不管了?” 好容易等她平静下来,诺颜擦干眼泪,问:“芸姨,为什么我从小就住在皇宫里面?我到底是谁?还有,我爹是谁?”想问的问题太多了,这是她最想知道的几个。 首发 身世之谜3 “你之所以住在深宫,是因为你是命定的太子妃。” “太子妃?”诺颜惊呼,这个答案太离奇了,她居然是未来的太子妃,而且是秘密养在深宫的太子妃。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得从头说起了。”芸姨微微抬头,望着窗外深邃的夜空,视线时空,她似乎又看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宫女。有一天,天气很晴朗,她正想着做完事情后去园子里面捉蝴蝶,突然见到掌管她们的公公一脸凝重地走过来,把她们全部召集在一起。 公公瞧了半天,最后选了她和另外一个宫女来到静宜宫。静宜宫里面已经有了好几十个宫女,她们站成几排,由宫中的总管亲自挑选。她和另外几个宫女留了下来,其余的都被遣回原处。 然后,她们才被告知,未来的太子妃已经诞生了,即将由她的娘送进宫来,以后她们将住在静宜宫,而她们几个就是服侍太子妃母女的。 之前,宫中便在疯传,说是皇上微服私访,遇见了一桩奇事,有一个女娃儿衔玉而生,那玉上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经过国师推算,又瞧了那女娃儿的面象,认定她有一国之母的命格。 正好那时太子得了奇症,遍寻天下名医,人人束手无策。因此皇上决定把那个女娃儿接到宫中居住,待长大以后与太子成婚。一来为太子冲喜,二来在宫中便于调教。 原以为这都是些荒诞不经的传说,没想到传言全都是真的。 当天下午,她们便见到了传说中的太子妃母女。芸香还记得,她第一眼看到太子妃的母亲,也就是日后她口中的夫人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宫中美女如云,可是与她相比,她们都成了庸脂俗粉。 她手中抱了一个襁褓中的女婴,粉嫩嫩的很是可爱。女婴的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玉坠,大概就是传说中她一出生便衔在口中的那块玉。 首发 身世之谜4 说也奇怪,自从太子妃母女搬到静宜宫后,太子的病便不治而愈。这下本来对这事还持怀疑态度的人也全都笃信不疑,那女娃儿就是天生的国母。 身世之谜解了大半,可是诺颜心中却更加糊涂。追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静宜宫不许出去呢?”难道不让她跟太子培养培养感情吗? “那是夫人的意思,我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夫人不说,我们做奴婢的不敢多问。我只知道自你们娘俩搬进静宜宫后,夫人自己也是连大门都未迈出一步,直到逃难的那次。每个月固定的一天,皇上都会派人送一封信给夫人,夫人看了总是摇头,然后接连几天都闷闷不乐。” “那些信呢?” “逃难前的那天晚上,夫人把它们全都烧了。” “哦。”诺颜心中满是失望。 “芸姨,我娘可曾对你说过,我爹是谁,我是在哪出生的?” 芸姨摇了摇头:“夫人从来不曾提起过。有一次有个小宫女随口问过,但是夫人立刻变了脸色,告诫我们以后不许再问这类问题。夫人平时待我们很好的,可是那次她的口气很严厉。以后再没有人敢谈及相关的话题。” 诺颜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她的身世似乎越来越复杂了。摸出胸口的玉坠问:“你说我是衔玉而生,是这块玉吗?” 芸姨凑到面前细瞧了瞧,点头道:“没错,是这块玉。” “可是娘却对我说这是我爹留给我的。” 芸姨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终于说道:“衔玉而生只是传言,夫人从未亲口证实过,但是她也从未否认过,我不知道真相如何。逃难的那天,到处兵荒马乱的,夫人大概是怕自己有什么闪失,嘱咐我们,如果她遭遇变故,要我们无论如何要好好照料你。她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听不明白,大概是说这玉坠里藏着一个什么大秘密。” “大秘密?” 首发 身世之谜5 “好象是吧。那时忙着逃难,人心惶惶,再加上夫人的话实在难懂,我实在弄不明白。” “她的原话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芸姨使劲敲敲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听夫人当时的口气,那是件很重要的事,可是我事后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 见她面上痛苦的神情,诺颜于心不忍,劝道:“想不起来就算了,以后我慢慢想办法查。” 可是芸姨痛苦的表情却丝毫未减,甚至越来越严重。她的脸色苍白,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额头上也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诺颜情知不对,问道:“芸姨,你怎么了?你病了吗?我这就去找大夫。” 芸姨却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诺颜小姐,我这是老毛病了。当年逃难的时候,我与夫人失散了,又不小心跑错了方向,没能逃出宫外。幸好也没有遇到危险,侥幸活了下来。我日日守在这宫中,每次发病都咬牙挺了过来,为的就是等待你们的消息。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我要去侍奉夫人了,我早就该去了。” “芸姨,你别说傻话,我马上找御医来为你诊治。” “别去,”芸姨抓住诺颜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我这病是治不好的。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再不说来不及了。” 诺颜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心中说不出的害怕,她刚刚找到的一个亲人,难道又要离她而去? 芸姨喘了几大口气,费力地说:“我怀疑你的身世不简单,可能有个大阴谋在里面。刺王攻破皇宫的那天,皇上本来想带你们母女同太子一道逃走,但是夫人不肯,她趁乱带我们从另一条道逃跑。我听见她边烧信边说,我被你囚禁了这些年也够了,我女儿的幸福可不能再被你葬送。什么国母的命格,全是鬼话。” 芸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小姐,我要去找夫人了,她在等我呢。小姐,保重啊。” 首发 身世之谜6 厅中静得异常,烛火一明一灭,墙壁也跟着一明一灭。到处都是黑暗,到处都是空洞,连心也是黑暗的,也是空洞的。 握着诺颜的手在慢慢变凉,诺颜低头望着芸姨已经恢复平静,不再痛苦的脸,泪水缓缓的滑过脸颊,滴落在那只冰凉的手上。 她守着芸姨坐了很久很久,直到东方发白。她怕被人瞧见她的行踪,一咬牙,抹去脸上的泪痕,将芸姨僵硬的躯体放到她的小床上,然后才回到甘泉宫。 一整天,她都关在甘泉宫琢磨这件事。身世之谜非但未解,反而越加复杂了。知道真情的人都已不在人世,她该如何调查这件事呢?义父当时只是一个朝官,根本不会知道宫庭的这些秘密。 当年为她推算命理的是国师,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又在什么地方。对了,还有太子,当年太子是逃了出去的,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不知他是否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诺颜心头很是沮丧,就算他知道又如何,熠瞳的父亲曾派了无数的人找他,却始终找不到他,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又没有人手,该如何寻找他? 昏昏沉沉的呆到晚上,到了就寝的时间,诺颜如法炮制,等众人都睡了之后,悄悄地从窗口溜出去,再次来到静宜宫。 芸姨还安静地躺在她的小床上,诺颜鼻头一酸,打了盆水为她拭净身子,替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来到御花园,把她端端正正地安放在一张石凳上。 如果任她躺在静宜宫,恐怕化作白骨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又找不到借口通知别人。把她放在这儿,明早就会有人发现她,别人会以为是她晚上躺在石凳上睡觉睡过去了,然后按照宫中的规矩把她运出去安葬。 “芸姨,永别了。” 诺颜强忍着眼泪告别芸姨。 远处,有一座宫殿静静地蹲伏在黑暗中,象是一头沉睡的雄狮。诺颜知道,那是东宫。 首发 撞见前太子1 心中一动,东宫自太子走后一直无人居住,也就是说,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原貌,不知道在那能不能发现点线索。 脑中转着念头,脚下已如飞般奔向东宫。 东宫内漆黑一团,没有人也没有灯光。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诺颜模模糊糊看见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触手处也没有灰尘,显然经常有人在打扫。 诺颜走走停停来到卧室,通常卧室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卧室内除了平常的摆设,还有一些小孩的玩具。诺颜来到案前,拿起上面的一个小竹马,微微一笑,大概只有几岁的小男孩才会玩这种玩艺吧。莫非,太子同自己年岁相若? 窗外有轻微的异响传来。诺颜轻轻放下手中的竹马,闪身躲到床帐后面。 只见窗户被轻轻地打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从窗外跃进来,站在室中。从他刚才的身法,诺颜已经判断出,他就是流萤。这时月光照在他的侧面,看得更加清晰了,他确是流萤没错,他的脸上满是感慨。 流萤,他到东宫来干什么? 流萤走到案前,拿起刚才诺颜看过的竹马,放在胸前轻轻地摩挲。他随手拉开案下的一个小抽屉,手在里面拨弄了几下,叹道:“难为你们还都在。”听那声响,里面大概都是些小玩具。 诺颜暗惊,难道流萤就是当年逃到宫外,下落不明的太子?这未免太巧了,她刚想找太子,太子就出现在她面前,巧合得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回想起之前流萤的言行举止,他是太子倒是于情于理。她早就猜到他有野心,不是一般的人,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太子。 难怪上次他在寒蕊宫表现那样奇怪。曾经他是这儿的主人,如今故园为他人所有,他想回趟故居还得偷偷摸摸的。眼看着好友在冷宫受苦,自己却是爱莫能助,只能背着人送点吃穿用度的东西。 首发 撞见前太子2 诺颜心中感慨,轻轻地叹了口气。流萤神情一凛,转向诺颜的方向,低声喝问:“是谁?” 诺颜情知已被他发觉,只好答道:“是我。”从帐后转出身来。 流萤惊奇地“咦”了一声,问道:“诺颜,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就随便出来走走。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是啊。”流萤刚说了两个字,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住了口。但是已经说出去的两个字却是收不回来了,不禁神情尴尬地看着诺颜。 诺颜微微笑道:“其实你不承认我也猜到了,你就是太子。” 流萤刚才那一瞬的慌乱已经过去,又恢复了平日里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在你面前总是少了点防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哪还是什么太子啊。喂,你该不会是在占我便宜吧,太子比皇帝要矮上一辈,你是皇帝的妃子,难道你想要我叫你皇婶婶?如今的皇帝只能算是我堂弟哦。” 诺颜听得出,流萤口中说着俏皮玩笑的话,却藏不住语气中的苍凉和悲愤。听他说到妃子,心中黯然。 流萤见她不吭声,继续说:“我后来又去了趟寒蕊宫,没找到你,东西也都搬光了,心里急得不行。派人打听,才知道皇帝封你做了玉妃,还听说,皇帝很宠幸你。” 他的口气里分明满是嘲讽,诺颜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流萤故作轻松地说:“这下好了,你想要什么都有了,用不着我再为你操心了。” 诺颜再也憋不住心中的屈辱,脱口叫道:“又不是我自愿的,他是皇帝,我有什么办法。” 流萤收敛了脸上的嘲弄和玩世不恭,怜惜地看着诺颜:“其实,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逐权夺利,贪图享受之人。我一直都知道的,是我刚才说错了。” 那晚熠瞳用强要了她,诺颜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怒找不到人述说,只能苦苦憋在心里。这时听到流萤真诚的关怀,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首发 撞见前太子3 流萤替她擦拭眼泪,眼泪却是越流越凶猛,只好把她轻轻揽进怀里,抚拍她的脊背安慰她。诺颜靠在流萤坚实的肩头,就好象一只无浆的小船停靠在温暖的港湾。 从小她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兄弟。青琬姐姐生性懦弱,常常还需要她来帮助她。流萤既象是她的父亲,又象是她的兄长,让她感到温暖,想要依赖。 肆无忌惮地流了一顿眼泪,诺颜终于离开流萤的肩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流萤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河水不泛滥了?没关系,以后罚你给我洗衣服。”口气半真半假的。 诺颜面上微红,心想按照芸姨的说法,当初若是刺王不发动政变,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他的太子妃了,或者,是他的皇后了。只是事过境迁,自己已然成为他人妇,跟他之间是再不会有这些纠葛了。 流萤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很认真地问:“诺颜,你当真不愿意嫁给那个皇帝,不愿意做他的妃子?” 如果那晚熠瞳没有强迫她,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以回答,但是现在诺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不愿意。” “那好,你现在就跟我走,再不要踏进皇宫了。” “不行的。”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知道我代替青琬姐姐入宫的事,如果我走了,他会对义父一家不利的。” “这个混帐,就知道他不配当皇帝。”流萤愤愤地骂。 诺颜低低地反驳:“这跟当皇帝有什么关系?” 流萤不满地说:“你干嘛还替他辩护?诺颜,相信我,很快我就会把你解救出来。” 他的话让诺颜心头暗惊,以前就猜到他有野心,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的所作所为更加可以解释了。慎重地问他:“流萤,你告诉我,你收伏那些山寨,是不是打算跟朝庭对抗?再演一出逼宫的戏?” 首发 撞见前太子4 流萤没有吭声,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暗沉的夜色。好一会才转过身,肯定地回答:“是的。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不妨告诉你,不仅是山寨,我还有很多别的力量。这天下,迟早是要还给我的。所以,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诺颜疑惑地望着他:“可是我听说宁王当初本是要你来继承皇位的,只是找不到你他才自己登基为帝。他一直把这东宫为你留着,就是打算把皇位还给你。当初,你为什么不现身呢?是不知道他在找你吗?” 流萤冷笑道:“你以为他会那么好心?那不过是愚弄百姓,收买人心罢了。当年他不是没有找到我,而是要杀我。他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派了最厉害的宫庭高手和江湖杀手来谋害我,幸好我身边还有忠诚的护卫,我又对他怀有戒心,才没有遭他毒手。” 流萤一口气说到这,顿了一下,才又说:“这些年,我一直东躲西藏。一边躲避他的追杀,一边联络还忠于我父皇的旧部。我父皇的江山,他不配得到。” “熠瞳呢,他也要派人杀你吗?”诺颜担心地问。宁王所作所为如何,不关她的事,但是她很介意熠瞳的行为。 流萤却皱紧了眉头问:“熠瞳?他是谁?” “他就是皇帝呀,你难道连你堂弟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皇帝的名字,可是他不叫什么熠瞳,而是叫做慕风。” “慕风?”诺颜心头开始莫名的不安,他为什么要自己叫他熠瞳?慕风,风影,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联系。 只听流萤轻蔑地说:“他登基的时候还是个小毛孩,凡事自己做不了主,只能听任罗宰相的摆布。罗宰相也一样的要追杀我,因为他能控制慕风,却控制不了我。” 诺颜奇怪地问:“宰相不是姓箫吗?怎么又成了罗宰相了?”那个箫相的女儿还是后宫的贵妃呢。 首发 撞见前太子5 流萤抚摸着下巴说:“我也觉得这事挺纳闷的。三年前箫侍郎突然得了慕风的信任,设计害死了罗宰相,然后他自己成了宰相。幸得如此,他忙着对付罗宰相的余党,我才有机会加速壮大我的势力。” 诺颜听得胆战心惊,如今这朝局可是千疮百孔啊。箫宰相帮了熠瞳的大忙,难怪他如此倚重他。可是,箫相掌握了大权,熠瞳岂不是又会受他挟持? 虽说恨熠瞳恨到了极点,可一颗心不自觉的还是老在他身上打转。 突然想起了来此的目的,诺颜问:“流萤,我听说你很小的时候,你父皇就为你选定了一个太子妃,说她有国母的命格,是这样吗?” 流萤不在意地笑了笑:“好象是吧,什么命格不命格的,你也信这个?”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流萤歪着头想了想说:“有。我记得小时候,嬷嬷有时候会指着远处的一座宫殿说,殿下,你的小新娘就住在里面。” “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诺颜紧张地问。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关心过,父皇也从未向我提过。” 见诺颜紧张地样子,流萤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凑到她面前,戏稽般地问:“怎么,关心起我的婚姻大事来了?怕我被别的女人抢了?放心吧,当年刺王攻破皇宫后,那个女孩也不知所踪。再说了,时过境迁,就算她还在,我也不见得非要娶她不可。我不信命格那一套。” 诺颜忽略他的调笑,问:“你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的母亲是谁?还有,她是从哪来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喂,你今晚老是问她干什么?”流萤探究地看着诺颜。 诺颜失望地垂下头。 流萤两手按住诺颜的肩头,关切地嘱咐:“诺颜,如今萧相当权,他的女儿萧贵妃又掌管着后宫,你可千万要小心。虽说你并无争宠之心,可是慕风如此待你,无疑是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你凡事多几个心眼。” 首发 撞见前太子6 “嗯。”诺颜唯有点头。 “今晚,不知怎么了,就想来故居看看,没想到遇上了你。我得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流萤叹了口气,他没有告诉诺颜,本来他明知诺颜已搬离寒蕊宫,却鬼使神差地跑过去。人去屋空,物是人非,寒蕊宫中只剩下凄冷的清风,再看不见烛光下的笑颜。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旧居东宫,没有了主人的它又该是什么样子?十几年没有来过的地方,今晚第一次鼓足勇气进来,却意外地遇到了诺颜。 “流萤,你也保重。”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唯有一句保重。 “保重。” 辞别流萤,诺颜悄悄回到甘泉宫。连流萤,也就是当年的太子也不知道她的身世,她该从何着手啊。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又经过朝庭变故,这秘密难道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手轻轻抚着胸前的玉坠,这是爹娘留给她的唯一的物品了。对了,芸姨说这玉坠中藏了一个大秘密,莫非就同她的身世有关?可是这玉坠她从小带到大,她从来没有发现它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它就是一块普通的玉坠,不过比较温润,雕工比较精致点罢了。 什么衔玉而生,根本是荒诞不经的传言。 再次将玉坠举到面前细看,玉坠上没有可疑的图案,也没有裂纹,连一点最细微的瑕疵都没有。诺颜失望地把玉坠又塞回胸前。 第二天早上起来,向宫女了解外面的情况。凝霜还犹豫着要不要在大清早说这个,莹露已经嘴快地说道:“我们前天碰到的疯宫女已经死了。” “哦,死了?怎么死的?现在她在哪?” “听说是在御花园的长凳上睡过去的,现在已经把她运出去安葬了。” 诺颜心中稍安,这与她预期的一样。问凝霜:“有没有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好歹我们与她有一面之缘,送送她吧。” 首发 得罪了萧贵妃1 凝霜摇头道:“在宫里不允许私自祭典,这是遭忌讳的。” 诺颜无奈叹息,深宫果然束缚多,只好以后找机会到静宜宫去为她上上香。 正在感叹间,突闻宫女来报:“娘娘,萧贵妃来了。” 诺颜苦笑,到底还是躲不过啊。看来这个萧贵妃憋了这么些天,火气也憋得够了,因此不顾熠瞳的告诫,非要来甘泉宫不可。 昨晚流萤说了,皇帝的名字叫慕风,可是在诺颜心里,他始终是熠瞳,让她恨极却又忍不住关心的熠瞳。 整了整衣衫,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既然躲不过,又何必要躲。 走进前厅,见厅中站了一个女人,气质高贵,正在观看甘泉宫的布置和格局,眼中满是欣羡和嫉妒,情知她便是萧贵妃了。不急不徐地走上前,微微福了福,道:“青琬见过娘娘,请娘娘上座。” 萧贵妃没有回答,只侧过脸细细打量诺颜。 诺颜也毫不畏惧地迎视她。心道,若不是她的妆容稍嫌浓艳了点,头上的饰品稍嫌繁复了点,她还算得是个美人哩。可惜盛妆反倒把她本人的光彩给压了下去。 萧贵妃身旁的一个宫女见状喝道:“大胆玉妃,见了贵妃娘娘怎不下跪?” 萧贵妃仍是不置一词。 诺颜貌似恭谨地说:“青琬乃山野村女,不懂宫中规矩,况身子有病,还未痊愈,若有不当之处,请娘娘恕罪。” 皇上吩咐过的,玉妃娘娘有疾,不能打扰,萧贵妃纵有天大的火气,也只有闷在心里,怏怏不乐地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诺颜微微一笑,转首吩咐凝霜:“奉茶。”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下来,这可是在甘泉宫,是她的地盘。 萧贵妃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曾受过这种待遇,在后宫,哪个嫔妃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但又找不到理由训斥诺颜,憋了满肚子的火。 首发 得罪了萧贵妃2 见凝霜奉了茶过来,端过茶假意抿了一口,怒道:“太烫了,这茶怎么能喝?你这奴婢连个茶都不会泡吗?”重重地把茶杯顿到桌上。 诺颜浅浅一笑:“凝霜以前在龙渊宫侍奉皇上,给皇上泡茶泡习惯了,不知道原来娘娘喜欢喝凉茶。凝霜,还不快去换一杯来。” 萧贵妃又被她一通抢白,愤愤地说:“不必了。” 抑制住怒气,换了幅笑容说:“妹妹,你我同是皇上的嫔妃,以后不必生份,叫我姐姐就好了。” 同为嫔妃?诺颜自嘲地一笑,婉言辞道:“娘娘乃千金之躯,青琬何德何能,敢与娘娘姐妹相称。” 萧贵妃自听说皇上亲自选了个女子做玉妃,还住在甘泉宫,早就想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何等绝色。谁知左等右等,她就是不到自己的朝云宫来朝拜,而皇上又下令不许人去甘泉宫打扰她,心里醋妒难忍,因此今日不顾皇上的禁令,定要来甘泉宫看个明白。 谁知诺颜极不给她面子,礼节轻率,说话还夹枪带棒的。但今日是犯禁来到甘泉宫,心中本有怯意,加之这甘泉宫是人家的地盘,而这个玉妃又明摆着不是好惹的主儿,唯有把怒火压在心底,以后再伺机报复。 勉强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甘泉宫。 凝霜担扰地说:“娘娘,你今日得罪了萧贵妃,只怕以后有麻烦。” 诺颜落寞地朝卧房走去,无所谓地答道:“她爱怎样便怎样。” 如果换了从前的她,今日势必会婉转周全,大家相安无事。可是自从那晚知道熠瞳是皇帝,而且对他失望之后,她对这甘泉宫,对这整个的皇宫无比的厌倦。反正她不想成为熠瞳的女人之一,不想为了他而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她们爱对付她尽管来吧,大不了她再回到冷宫,大不了,一死。 萧贵妃刚离开不久,熠瞳便来到甘泉宫。 首发 从头开始1 诺颜冷眼瞧着他,他是兴师问罪来了吗?动作够快的啊。她刚刚以下犯上,得罪了他的宠妃,他马上就巴巴地赶过来了。 这些天熠瞳不时会来甘泉宫看望诺颜,但往往选择午后或者晚间比较空闲的时间。诺颜虽说不再赶他走,但总是冷若冰霜,不爱搭理的样子。因此熠瞳每次见她无恙,简单问候几句便走,从不多作停留。 听人说,他这阵子很忙,晚上几乎都在御书房或者龙渊宫歇息,也没有要人侍寝。 熠瞳已经见惯了诺颜的冷眼,也不在意,直截了当地问:“诺颜,刚才萧贵妃来找你了?” 他果然是为这事来的,诺颜一扬下巴,冷冰冰地说:“是,而且我还得罪了她,你要责要罚尽管来吧。” 熠瞳笑着摇摇头,来至窗前,背负着双手望着窗外的一抹微云,温言道:“诺颜,你这性子真的不适合呆在皇宫。” 诺颜心头紧了紧,不是她不懂得在皇宫该如何生存,怪只怪她还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还在塔楼上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结果被他弄得伤痕累累。 倔强地说:“既然如此,你干脆把我发配回老家好了,或者再回到寒蕊宫也行。” “我是很后悔,当初不该急着让你从寒蕊宫搬到甘泉宫来。如果你在那多呆一段时间,或许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诺颜心头冰凉,最是无情帝王家啊,他都如此绝情了,她还有什么可依恋的呢?一咬牙说:“我现在搬回去也是一样,我这就去叫莹露来帮我整理东西。” 熠瞳转身一把拉住她:“你呀,就是这么冲动。既然已经搬出来了,怎能再回去呢?萧贵妃仗着她父亲是宰相,而且是有功于我,手握重权,我必须依靠的宰相,所以难免骄纵了点,你别放在心上。” 诺颜惊讶地看着他,原以为他是来责罚她的呢。只是,她能不放在心上吗,那个萧贵妃也是他的女人呢,而且,人家还比她先来。 “我还是想回到寒蕊宫。” 首发 从头开始2 熠瞳无奈地叹息:“为什么?甘泉宫不好吗?” “寒蕊宫更自由,更清静,也更温暖。”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冷宫更温暖。为什么,是因为在那可以听到箫声吗?”熠瞳灼灼的目光盯着诺颜。 诺颜心中一痛,他还提这些做什么?或许真的如他所说,她一直呆在寒蕊宫,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他们还能一如当初那般美好吧。 熠瞳轻轻把她拉到胸前,轻轻地环住她,柔情万状地说:“诺颜,我真的很后悔那晚的失控,这些天我一直想弥补我的过错。原谅我好吗?” 诺颜眼中潮潮的,他又来柔情的这一套,是吃准了她怕软不怕硬吗?眼前又闪现出他那晚暴戾的样子,诺颜挣开他的怀抱,背过身说:“要我如何原谅你?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我。我不知道你和风影是什么关系,但是第一晚遇见你,你明知我认错了人,不但不纠正我,反而借机假扮作风影,想从我口中探听他的消息。你怪我叫你风影大哥,辩不清你们两个,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我承认刚开始我确实是想利用你,但是暴风雨的那晚,我一直在塔楼等你,一直等不到你,我真的好担心你。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所以,后来我要你叫我熠瞳,告诉你我不是风的影子。我没有怪你辩不清我们两个,我只是嫉妒害怕,怕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他。” 嫉妒害怕就可以那样待她吗?诺颜紧闭着唇,什么都不想再说。 熠瞳上前,从身后环住诺颜,俯在她耳边轻声说:“让我们忘了过去,从头开始好吗?” 暖暖的怀抱,暖暖的声音,诺颜心头一阵恍惚,几乎就要在他的蛊惑之下说出那个“好”字。他是个皇帝,能做到这一步只怕不易。然而,他是个皇帝,他还有别的女人,他对别的女人也是这般柔情吗? 首发 皇帝讨好她1 诺颜拨开熠瞳的手,声音僵硬地说:“你的萧贵妃现在只怕正在气头上呢,你不去哄哄她吗?” 熠瞳皱了皱眉头说:“她违背我的禁令擅闯甘泉宫,我没责怪她就算好了。” 诺颜转过身,平静地说:“好歹她在掌管后宫,她的父亲又是你的大功臣,你应该去看看她的。”连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这番话她能说得如此平静。 熠瞳嘲讽地一笑:“我是不是应该改改你的封号了?你说,是改成贤妃好,还是改成德妃好?” 诺颜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赌气又说:“你不是很忙吗?还呆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处理你的朝政。” 她想赶他走就是了,熠瞳微微一笑:“偏我今日很闲,偏我今日就想呆在甘泉宫。” 他是皇帝,当然想呆哪都可以,诺颜忿忿地说:“请便。可惜我现在想出去散散心,恕不奉陪。” “今日天气甚好,我随你一道去。” 诺颜刚迈出一半的脚步又硬生生收了回来,他什么时候变成牛皮糖了?没好气地抓过一本书,重重地坐到躺椅上,面朝里躺下看书,一幅我很烦,别吵我的架势。 熠瞳也随手抓过一本书,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手捏着下巴,含笑瞧着气鼓鼓的诺颜。 每天都被她冷冰冰的态度逼走,连表示歉意的机会都不给他,以她的脾气,恐怕到老她都不会原谅他。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既然想跟她和好,何不多制造点同她相处的机会,时间长了,再冷的心也该捂暖了。 诺颜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仍在琢磨着怎样避开他。可是一整天了,任她如何刁难他,明言相劝,或者暗示他应该离开,他就是不为所动,好象他根本没有听懂她的话似的。 直到晚上就寝的时间,熠瞳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诺颜终于忍不住嚷道:“我要睡觉了,皇上请回吧。” 首发 皇帝讨好她2 熠瞳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你不说我倒忘了,确实很晚了,早点安歇吧。” 诺颜听他如此说,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跟他相处了一整天,难受得就跟坐牢似的。不,比坐牢还要难受。坐牢起码精神是放松的,可是跟他呆在一块,她得高度戒备,时时保持着警惕。尤其是今天他的举止太过反常,她生怕着了他的道,生怕心又为他迷乱了。 谁知熠瞳不但不往门外走,反倒走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来,朝呆立在屋子中央的诺颜招招手说:“你不是要睡觉了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诺颜傻了似的瞪着他,好半天才张开僵硬的嘴说:“你不走我怎么睡觉?” 熠瞳笑瞅着她:“谁说我要走了,今晚我就住在这儿了。” 诺颜气急败坏地叫:“这怎么行?这是甘泉宫,不是你的龙渊宫。” “如果你不喜欢我住在甘泉宫,那么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见他卖着关子半天不吭声,诺颜只好追问。 “你随我住到龙渊宫去。” 反正他不肯放过她就是了,诺颜一口回绝:“我不去。” 熠瞳耐心地分析:“人人都说你是我的宠妃,可是我没有一天在甘泉宫留宿,人家不是会觉得很奇怪吗?” 这算什么理由?诺颜极不给面子地说:“我又不想做你的宠妃,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你在这儿我睡不好觉,你走吧。” “我不走。” 诺颜被他缠得没法,只好说:“你不走可以,但是床是我的,你到别的地方去睡。” 总算又进了一步,没有赶他出房间了,熠瞳得寸进尺地说:“不睡床睡哪?难道你想让我睡地板?这地板又冷又硬,除非你陪我一道。” 他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诺颜板着脸说:“我又没逼你睡地板,你可以回龙渊宫去睡你的舒适大床,或者去找别的嫔妃去。” 首发 皇帝讨好她3 熠瞳叹着气说:“朕的宠妃竟然要赶朕睡地板,真是千古未有之奇事啊。” 他本是无心之言,听在诺颜耳中却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突然想起,他在她面前还从来没有自称过朕,以至她根本没把他当成皇帝看待,除了他以义父一家性命相挟要她喝药的那次。 说到底他也是皇帝啊,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她是不可以过于任性的。诺颜语音冰凉地说:“没错,您是皇上,服侍您是臣妾的本分。” 说完,除去外衣和头饰,爬到床上,背朝外躺到里侧,闷声说:“皇上想怎样请自便,臣妾不敢反抗。” 见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熠瞳猛然意识到是自己刚才的话让她产生了误会。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不料产生了这样遭糕的后果。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怪只怪他当初做错了事,还有上次利用皇帝的身份逼她喝药的事恐怕也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和她粘在一块,当然不会轻易离开,尤其不愿在她误解的情况下离开。宫女们都回避在外面,他没有命她们进来服侍,自己脱了外衣躺到床上。 感受到身后熠瞳火热的气息,诺颜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 原以为刚才负气说了那些话以后,他会象往常一样知趣地离开,却不想他当真躺到她身边,当真打算留宿在这儿。 她该怎么办? 熠瞳侧身躺在诺颜身后,轻抚着她的肩头,说:“诺颜,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皇帝,上次逼你喝药是迫不得已。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倔强,有多么任性。其实我这个皇帝,我这个皇位也是捡来的。” 熠瞳深深地叹息,没有再说下去。停了好一会,才又说:“诺颜,就让我们再回到当初,回到暴风雨过后的那一晚,好吗?” 诺颜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觉得身后的这个男人心里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那一声叹息,是那样沉重,那样沧桑,让她忍不住想用女性的全部柔情去抚慰他。 首发 皇帝讨好她4 熠瞳见她久久不答,起身拿了床被子细心地盖在她身上,自己另外盖了床被子,平躺在床上,闭上眼说:“睡吧。” 诺颜等了好久,见熠瞳始终不再有任何动作,而且呼吸均匀,象是睡着了的样子。 心中大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留宿在这儿,同她躺在一张床上,却又不冒犯她,甚至还跟她盖不同的被子。 悄悄地侧过身子,趴在床上,细细看着身旁熠瞳的睡颜。还是那张同风影一模一样的脸,但是烛光下脸的一半轮廓藏在了阴影当中,看上去线条优美而又刚劲。婴儿般安然的面容,让她心中满满的怨恨荡然无存。 多了一个人在旁边,怎么也睡不着,诺颜无聊地数着熠瞳浓黑的眉毛。 数着数着,眼皮开始打架,数到哪了,五十一还是五十二了?费力地睁开眼睛,想弄个明白,却见熠瞳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正注视着她,他的脸上满是笑意。 诺颜吃了一惊,睡意全消,坐起来问:“你醒了?” 熠瞳笑意未改:“压根就没睡。你看够了没有?” 啊?刚才她没出息的样子岂不是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诺颜掩饰着慌乱,问他:“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今天萧贵妃刚来过甘泉宫,你便留宿在这儿,你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吗?是不是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他奇怪的行为让她实在无法不怀疑他的动机。 熠瞳无奈地笑笑:“你的小脑袋就只会想到利用吗?没错,我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就是要让她们看看清楚,我既然把你从冷宫揪了出来,就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真的吗?”诺颜仍是怀疑。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上早朝。”熠瞳闭上了眼睛。 诺颜怒瞪着他:“你上早朝关我什么事?有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熠瞳仍是闭着眼,困倦地说:“以后习惯就好了。” “习惯?”诺颜抬高了音量,“你是说以后你还要住在这儿?” 首发 皇帝讨好她5 “习惯?”诺颜抬高了音量,“你是说以后你还要住在这儿?” “嗯。或者你搬到龙渊宫去。还有,明早你随我一道去早朝。” 诺颜惊得张大了嘴巴,他不会是在说梦话吧? “喂,早朝是你和大臣们的事,我去做什么?” 熠瞳没有回答,呼吸沉稳,象是已经睡着了。诺颜猛摇着他,叫道:“你回答呀,干么要我去早朝?” 熠瞳梦呓般地说:“我早朝,你在外候着。别闹了,睡吧。” 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诺颜还想揪他起来问个明白,可是任她又推又摇,熠瞳就是不理不睬。他紧闭着双眼,好梦正酣的样子。 诺颜无法,只好满心不情愿地躺下来。到底神经紧绷了一整天,早就累了,尽管有个人躺在身边,尽管那个人让她心浮气躁,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身旁的熠瞳却睁开了眼睛,他侧过身,含笑看着她覆盖在眼脸上的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的鼻翼,倾听她细细柔柔的呼吸。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在诺颜令人心醉的气息中沉沉入睡。 早上,诺颜还沉睡在梦乡,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唤:“诺颜,起床了。”接着身子被人一通乱摇。 谁啊,不知道她最讨厌人家扰她清梦吗?诺颜嘟嚷了一句:“莹露,别闹。”翻过身还想再睡。 “小懒虫,快起来,该去上早朝了。”不知死活的声音居然贴在她的耳边大叫。 诺颜抬手捂住耳朵。有什么暖暖的柔软的东西在触动她的手指,手指象是被雷电击中了似的,酥酥麻麻的一股暖流直窜至手臂。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很怪异的感觉,但又是让人渴望的感觉。 慢着,刚才那个声音说什么?早朝?昨晚熠瞳异常的举止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诺颜顿时睡意全消,睁开了眼睛。 果然是熠瞳俯在她的耳边,他含笑看着她,而他的唇,竟然在亲吻她的手指。这就是刚才那怪异的感觉的来源。 诺颜心慌意乱抽回手指。 首发 皇帝讨好她6 熠瞳的吻却没有收回的意思,趁势落在了她的耳垂上。耳垂最是敏感的地方,麻麻痒痒的感觉立刻蔓延了全身。诺颜脸一红,缩向床的里侧,坐起了身子。 “你,你太过份了。”望着那张该死的得逞的笑脸,诺颜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句话来。 熠瞳笑得更加开怀:“谁叫你赖着不起床。” 他终于找到了她的软肋,原来这才是唤醒她的最好的方法,也将是他乐此不疲的方法。 诺颜定了定神,将头探出帐外,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天空暗沉,启明星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的明亮。原来天还没亮,难怪她还想睡觉。 诺颜揉了揉还想闭上的眼睛,抱怨道:“还早呢。” “早朝就是这么早。”熠瞳也坐起身,朝外拍了拍手掌。 凝霜和莹露应声而入,手中端着洗漱用品。凝霜瞅着诺颜的眼神中含着别样的笑意,诺颜偏过头,只作没看见。 却见莹露微蹙着眉头,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诺颜心里明白,这丫头还在想着流萤呢。 眼见得诺颜成了名符其实的玉妃,还得到熠瞳的宠爱,只怕这辈子她莹露也只能老死在宫中,与流萤再也无缘相逢。 诺颜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想做这个劳什子的玉妃啊。 熠瞳上早朝的时候果然让诺颜在外等候他,待他退了朝之后两人一道去御书房,他处理朝政,诺颜则在一旁看看书,摆弄摆弄小玩艺。 窗前挂了一只鹦鹉,翠绿的羽毛,乌溜溜的眼睛,煞是可爱。 诺颜给它喂了点吃食,逗它:“小鹦鹉,你好啊。” 鹦鹉立刻接道:“玉妃娘娘好。” 咦,小鹦鹉认识她?今天可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哦。诺颜偏着头看了看鹦鹉,又将视线转向一旁批阅奏折的熠瞳。 首发 顶住压力维护她1 熠瞳手上握着一支朱笔,眼睛专注地盯着奏折,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她们的对话,但是他唇角的一抹笑意却暴露了他的心思。这个鹦鹉可是他的秘密武器,从封诺颜为玉妃的那一天起,他就在调教它了。 小家伙,早知道它伶俐,果然不负使命,回头好好奖励奖励它。 诺颜心头升起一股暖意,蓦然发现,自己心中对他的恨意在一点点的变淡。那晚,他只是失控了,他争对的并不是她,他待她始终是好的,除了刚开始假装是风影从她口中套取风影的消息。 诺颜失神地看着他,她该怎么办呢?她不介意做皇帝的女人之一,但是她不愿意做他的女人之一。 若是她从来没有听到塔楼上的箫声,若是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他,那该多好啊,再不会有如许多的烦恼。 架上的鹦鹉却突然扑闪着翅膀,以滑稽的声音叫道:“萧相来了,萧相来了。” 熠瞳神情一凛,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望向窗外。 诺颜也转过头,见窗外通向御书房的路上,一个身穿一品朝服的官员正迈着大步朝御书房走来。他挺着略有些发福的身躯,昂首阔步,旁若无人。他的面目依稀与萧贵妃相若。 熠瞳温和地看着诺颜,说:“诺颜,你先到里间去回避一下。” 诺颜点点头,依言走进里间。女子不得干政,她本来连御书房都不该涉足的。 心里阵阵不安,昨天她刚得罪了萧贵妃,这个萧相莫不是来替他女儿撑腰的?可是,他是个宰相,会为了区区小事来找熠瞳吗?大概,他只是来找熠瞳商讨国家大事的吧。 从门缝望出去,见萧相刚踏进御书房,熠瞳立刻站起身,满面笑容说道:“相国来得正好,朕正有些事想同相国商量。相国请坐。” 萧相也不推辞,大大咧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皇上也请坐吧。”主人一般的口气,好象御书房是他的,熠瞳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访客。 首发 顶住压力维护她2 熠瞳闻言恭恭敬敬地坐了下去。 诺颜看得暗暗心惊,熠瞳似乎很是尊敬这个萧相,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畏惧他。难怪人家都说萧相总揽了朝中大权,熠瞳不过是他的傀儡罢了。 如果他要替自己的女儿说几句“公道话”,只怕熠瞳也不得不听吧。 但是,萧相压根没有提到后宫之事,只是跟熠瞳讨论了几件朝中要事。从他们的言谈中,诺颜获知堙城一带的山贼已经全数集结,并且将堙城给攻下了,附近的几座城池也已被贼人掌控。 流萤,果然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诺颜担心地想,堙城已经被攻破,那么义父一家会不会有事呢?转念又想,义父是流萤父皇的旧臣,而且流萤也对他赞誉有加,应该不会为难他吧。 外间熠瞳自语般地说:“堙城的守卫不弱,怎会被几个山贼轻易拿下呢?” 诺颜心中却是明白,想必堙城的守卫便是流萤口中忠于他父皇的旧部了。 萧相答道:“老臣也认为这事奇怪,待老臣再去彻查清楚。另外,左尚书这阵子鬼鬼祟祟的,拉帮结派,不知有何用意。不过皇上放心,老臣自会处理。” 熠瞳笑答道:“那就有劳相国了。” 萧相刚一离开,韩公公又来禀道:“皇上,李御史求见。” “宣。” 诺颜自然仍是呆在里间。怔怔地想着刚才听到的话,看来天下又将大乱,百姓又要遭殃了。突然又想起了逃难的那段艰难的日子,皇室之间的争斗,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她该怎么办呢?应该帮谁呢?或者谁都不帮,坐山观虎斗?多年前的宿怨,扯不清的宿怨。流萤是正宗的太子,而宁王是赶走乱臣贼子的功臣,也是正宗的皇室之后,到底谁该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谁说得清呢。 熠瞳、慕风、风影,这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纠葛?诺颜蹙眉琢磨,她是否应该将此事调查清楚。 首发 顶住压力维护她3 正在沉思,突然“玉妃娘娘”几个字清晰地钻进耳中。诺颜回过神,甩去纷乱的思绪,凝神倾听门外的对话。 只听一个硬绑绑的声音说道:“皇上,玉妃娘娘的父亲是前朝的旧臣,而且堙城已经陷入贼人手中,皇上似乎不应该过多宠幸她。况且,我听说玉妃娘娘目无尊长,德行有亏,让她服侍皇上只怕不妥。” 诺颜心道,说话之人想必就是那个李御史了,御史的职责之一便是进谏,他倒是很尽责啊。 熠瞳立刻驳斥道:“长孙大人是朕皇伯父宣宗在朝时的臣子,乃是一代忠良,且已解甲归田。就算堙城被陷,他必定能够洁身自好。至于玉妃的德行,朕只知道连太后也对她赞誉有加,说她知礼本分,并无不妥之处。” 李御史无言以对,又道:“皇上已经成年,却迟迟未曾立后。现萧贵妃贤德淑良,有国母之仪,这几年掌管后宫井井有条,皇上不若立她为后,以慰天下百姓。” 诺颜冷笑,皇帝立不立后乃是他的私事,与天下百姓何干? 熠瞳答道:“以萧贵妃的德行,后位自是担当得起。只是先皇留有遗命,国母早有确定的人选,必须立她为后。” “皇上是说当年住在静宜宫的那位女子吗?她是宣宗为前太子选定的妃子,并非为陛下您啊。” 诺颜听他们说起当年的往事,更加留意倾听。 熠瞳道:“错,她并不是为前太子选的妃子。当年国师曾断言,那女子有国母的命格,也就是说,他日她必当成为一国之母。谁做了皇帝,她便是谁的皇后。” 李御史显是无法驳斥熠瞳,又开言道:“皇上,玉妃娘娘……” 熠瞳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朝里间叫道:“青琬,你出来。” 诺颜微怔了怔,明白熠瞳是在叫她,只得尴尬地走出去。 熠瞳瞧着她笑道:“爱妃,不知你什么地方得罪了李御史,他老是弹劾你。你跟他陪个不是吧。” 首发 顶住压力维护她4 诺颜惊讶地看着他,他这招可是够绝的啊。盈盈答道:“是。” 款款转过身,走到李御史面前。 李御史万万没有想到他口口声声抵毁的玉妃娘娘就在里间,把他的话全都听进耳中。这下子完蛋了,她的圣眷正隆,只要她在皇上面前吹吹枕边风,他的仕途可就全毁了。 都怪萧宰相,非要他来冲锋陷阵,说些皇上不爱听的话。萧宰相向来阴毒,事后会力保他吗?他可没有把握。 当此之际,如何还敢让诺颜向他陪礼,忙跪下道:“娘娘没有得罪下官,下官只是听信了外间的传言,误会了娘娘。如今一见,娘娘其实温柔贤惠,侍奉皇上再合适不过了。是下官失言,请娘娘恕罪。下官这就告辞。” 见李御史连滚带爬退出御书房,熠瞳哈哈大笑。李御史听见笑声,脚步更是仓皇,眨眼间消失在视线之外。 熠瞳却止住了笑声,若有所思地看着诺颜。 诺颜琢磨着他面上的表情,说道:“你如今受制于萧相,按说应该多宠宠他的女儿才是。可是你偏偏要让人家误以为你宠的是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熠瞳叹道:“所以我说若你晚点搬出寒蕊宫,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诺颜心头一凉:“我现在也可以搬回去的。” 熠瞳站起身,拥着诺颜:“都这份上了,你为什么还在说这种话?昨天你得罪了萧贵妃,我不但不去哄她,反而跟你粘在一起。萧宰相必定已经知道此事,所以刚才才来找我,拿国家大事压我。然后又派他的门生李御史劝我贬你,立萧贵妃为后。我让你出来,就是想堵住他的口,也堵住其他大臣的口,省得他们再来聒躁。” 诺颜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萧相会不会对你不利?” “他气愤是肯定的了。不过,你以为我当真怕他吗?” 首发 想娶她为妻1 诺颜微微仰头打量着熠瞳,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异样坚定的神彩,他的身上散发出王者的气势。 “我想你不会怕他。你待他恭敬,想必是骄兵之计。” 熠瞳赞赏地看着诺颜:“你真聪明。本来如果你不出现,我的计划会进行得更为顺利,有了你,麻烦多点,不过也不打紧。” 这回诺颜自是不会再误解他的意思,他因宠她而冷落了萧贵妃,难免让萧相对他产生戒心。 叹道:“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呆在甘泉宫的。”她自己也乐意的。 熠瞳想也不想便说:“那怎么行?我说过的,既然已经把你从冷宫揪出来,就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诺颜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静宜宫的那个女子,有国母的命格,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谁?” 熠瞳笑道:“你很介意这个吗?当年是有这么个说法,说是有个女子,生来具有国母的命格,宣宗让她住在静宜宫,待成年后嫁给当年的太子。我当然不会相信这套鬼话,但是很多人都相信,我正好利用她来阻挡萧宰相,不然萧贵妃早就不是贵妃,而是皇后了。” “那你知道那女子是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住在,唉,住在一个很不堪的地方,根本没见过她的面。” “很不堪的地方?你不是宁王的世子吗?当然应该住在宁王府了。” 熠瞳苦笑了下,脸上突然现出疲倦之意:“我没有住在宁王府,至于我住在什么地方,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好吧,”诺颜压下心中的疑惑,央求道,“你帮我查查那女子的底细,好吗?我想知道她是在哪出生的,她的父母都是谁。” 熠瞳讶异地看着她,问:“为什么要调查她?” 诺颜垂下头:“以后我会告诉你理由。” “好吧。” 熠瞳端起诺颜的脸,让她正视着他。 首发 想娶她为妻2 熠瞳端起诺颜的脸,让她正视着他。 他极其诚恳地说:“诺颜,我不管那个女子是谁,也不管她是不是有什么国母的命格。等我除掉萧相以后,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的妻子,做我熠瞳的妻子。” 妻子?他没有说做他的皇后,他只说做他的妻子,诺颜心中莫名的感动。 她侧头回避他灼热的目光,躲闪着说:“我又任性又懒散,也没有国母的命格,统率不了后宫,你娶我怕是失策了。” 熠瞳掰回她的脸,他脸上的笑意直落入到她的眸子当中。 “如果我不是皇帝,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天性嫉妒,谁娶了我,他就不能纳妾,不能再有别的女人。你行吗?” “当然行了。”熠瞳异常肯定地点头。“不过生育的重任就得落到你一个人头上了,你至少得给我生八个儿子,再加八个女儿。” “你当我是猪啊。”诺颜白了他一眼。 “那就少生点,六个儿子,六个女儿,不能再少了。” 咦,她怎么跟他探讨起生孩子的事情了?她不是应该恨他的吗?她怎么这么没骨气啊,这么快就屈服了,被他蛊惑了。 诺颜烦乱地拨开他的手,气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你是皇帝,反正你都有很多妃子了。我还是更喜欢住在寒蕊宫。” 熠瞳没有再说什么,轻轻笑了一声,在诺颜腮上偷了个香吻,走到御案前,朝她挥挥手说:“我要处理朝政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别防碍我办公。” “不过,不能走出御书房。”又补充了一句。 诺颜气呼呼地看着熠瞳伏在案前的背影。他还说他在她面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皇帝,可是他这颐指气使的模样不就象个皇帝吗。 更多的是在气自己吧,气自己在他面前毫无抵御能力。 走到熠瞳身后,伏在椅子的靠背上,瞧着他头上带的九龙冠,踌躇了半晌才说:“堙城被攻破了,不知道我义父他们怎样了。” 首发 想娶她为妻3 “放心吧,”熠瞳回她一个安慰的微笑,“我已有安排,他们不会有事的。” 诺颜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安心。 接下来的几天,熠瞳果然如他所说,每日都留宿在甘泉宫。仍同头晚一样,他仅仅是留宿在甘泉宫,与诺颜分盖不同的被子,未曾再冒犯她,只除了每早叫醒她的时候。 他总是喜欢轻轻啃噬诺颜的耳垂,或者她裸露在被外的手指。每每引得诺颜对他怒目瞪视,换来他一阵哈哈大笑。 “诺颜,你知道吗,自从住到甘泉宫,每天早朝我都觉得精神好得多了。”熠瞳如是说。 诺颜撇撇嘴,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真的,比睡在龙渊宫强多了。”熠瞳笑眯眯地看着诺颜,这两天他脸上的笑容增加了不少呢。 “在龙渊宫,每天早晨我都是极不情愿地起床。可是在甘泉宫,我每天都盼着早上起床的时刻,因为我喜欢叫你起床。” 诺颜还能说什么呢,谁能想象得到,皇上每晚都安安份份地同他的宠妃呆在一张床上,仅只早上亲吻她一下也能让他如许兴奋。 抽空让莹露找个机会溜出宫外,去流萤告诉她的联络点找流萤。她自己整天被熠瞳拴在身边,是没法子出去了,连晚上也不得自由。 莹露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红晕,两眼闪闪发亮。她说:“流萤公子说了,他早就交待过手下,不许为难老爷。他还说,他准备回一趟堙城,亲自问候老爷呢。” 听到前半段话,诺颜提着的心彻底放下来,早猜到流萤不会对义父不利。可是听到后关段话,她心里又犯起了嘀咕,流萤要亲自去问候义父,难道他想请义父出山吗?义父当年可是他父皇的兵部尚书呢。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参与到流萤和熠瞳的纠葛中去。他们两兄弟要打架,她有什么能力阻止呢?谁胜谁负,谁坐拥江山,都跟她无关。只是苦了天下百姓。 首发 他在别的女人身边1 背过熠瞳,旁敲侧击向宫女们询问了许多皇室的情况。诺颜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三年前。 三年前,皇上秋狩回宫后就象变了个人似的,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变得深沉,让人琢磨不透,他的生活习惯也改变了不少。 三年前,皇上突然不再宠幸他之前的妃子,而另选了几个妃子,包括萧贵妃。 三年前,罗宰相被诛,萧侍郎摇身一变成了宰相。 三年前,太后对皇上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因为皇上懦弱,处处受制于罗宰相,太后对他极其严厉苛刻,想敦促他早日夺回大权。但是三年前,太后突然对皇上言听计从,同皇上说话的态度也极其和蔼,好象生怕惹他生气似的。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天,熠瞳处理完朝政以后已是日暮时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来到正坐在窗前发呆的诺颜面前,凑到她耳边叫道:“回魂啦。” 诺颜正想着心事,被他这一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瞪着他:“鬼叫什么?” 熠瞳嗅了嗅她芬芳的秀发,笑道:“娘子,该回咱们的窝了。” “你又要去甘泉宫?”诺颜皱着眉头问他。这几天,他根本没有踏进他的龙渊宫半步,常用的物品几乎都由内侍搬到了甘泉宫。 熠瞳无奈地看着这个总是不欢迎他的女人,叹道:“还用问吗?当然是去甘泉宫了。走吧,累了一整天了,早点回去歇息。” 拖了诺颜离开御书房。 刚走到阶下,突然见到一个宫女急匆匆走过来,到熠瞳面前跪下,焦急地禀道:“皇上,萧娘娘得了急症,请皇上移驾朝云宫吧。” 熠瞳敛去了笑容,问道:“她得了什么急症,找御医了吗?” 宫女答道:“娘娘刚才突然晕倒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皇上,请您去看看娘娘吧,娘娘每天都挂着皇上。” 首发 他在别的女人身边2 “嗯,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来。” 宫女叩首离开。 熠瞳回首对诺颜说:“诺颜,我先送你回甘泉宫。萧贵妃病了,我应该过去看看,晚点再回来。” “你去吧,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诺颜把熠瞳往朝云宫的方向推。 她还真是一点不舍的意思都没有啊,不但不挽留自己,还推着赶着自己到别的女人身边去。熠瞳心里满不是滋味,酸酸地说:“好吧,我去朝云宫瞧瞧,你自己当心点。我会尽快赶回来。” 诺颜放下推熠瞳的手,拍了拍手掌,好象在拍手中的尘土。 “萧贵妃好象病得很重,你应该多陪陪她才是,来不来甘泉宫都不要紧。对了,你有很多用品都在甘泉宫,如果在朝云宫觉得不方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不必了,朝云宫方便得很。”熠瞳负气不再看她,转过身大踏步朝朝云宫的方向走。 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气了,这几天他每天哄着她,百般讨好她,难道她的气还没消吗?他那晚为什么会失控,还不是因为太在乎她了。她以为他这几天当真过得很舒服吗?每天同心爱的女人同床共枕,却不能碰她,这哪里是男人过的日子嘛。 瞧她刚才拍手那样儿,好象他是个瘟神似的,她巴不得早早赶走他,赶得越远越好。熠瞳越想越是火大,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快。 诺颜瞧着他远去的背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转身往甘泉宫的方向走。 男人就是男人,嘴上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套。他当真不在乎萧贵妃吗,那为什么走那么快?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和萧贵妃好歹是三年的夫妻了呢。 鼻头怎么有点酸酸的,诺颜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她才不会在乎那个家伙,她才不会在乎那个暴君,她迟早是要想办法离开皇宫的,他有多少女人,他心里喜欢的是谁,都跟她毫无关系。 首发 他在别的女人身边3 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别处,她不想回甘泉宫,不想回到那个冷冰冰空荡荡的甘泉宫。 不知不觉来到一堆造型别致的太湖石跟前。 第一次进宫,看到这堆太湖石,她心里就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似乎曾在哪见过它们似的。现在她当然想起来了,当初她和娘一道逃难时,她曾在这儿跌了一跤,是娘温柔地抱起了她,坐在石头边上,替她轻揉腿上的伤处。 诺颜走到石头跟前,坐了下来,好象是坐在娘的怀抱中。 孤寂的感觉不可阻挡地席卷而来。前几天,熠瞳总是陪在她身边,体贴她关怀她,让她有一种错觉,好象他真的是她可以依赖的人。可是现在那个人在哪呢?他在别的女人身边。 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凝霜找过来。 “娘娘,回去吧,夜间风大,您还没有吃晚饭呢。” 诺颜没精打采地起身,随凝霜一道回去。恹恹地吃过晚饭,恹恹地坐在窗前,倾听窗外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直到夜深。 莹露理了理床铺,劝道:“小姐,睡觉吧,我看皇上今晚多半不会回来了,你别等他了。” 诺颜一惊,她在等他吗?抬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卧室,今晚的卧室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凄清。她是在等他吧,若不是莹露提及,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在等他,等他从另一个女人身边回来。 诺颜自嘲地一笑,起身准备就寝。 凝霜却劝道:“娘娘,还是再等等吧。刚才萧贵妃已经醒来了,据说也不是得的什么大病,就是调养得不好身子有些虚弱。说不定皇上呆会就回来了。” 调养不好身子虚弱?是因为这些天皇上冷落了她吧,那皇上更应该多陪陪她了。 诺颜疲倦地说:“我累了,要睡觉了,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当真除下外衣头饰躺到床上。 首发 他在别的女人身边4 凝霜忿忿不平地说:“那个萧贵妃平时身体好着呢,她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哪会调养不好。我看多半是她装病,想要皇上去她的朝云宫,博取皇上的同情。” 诺颜没有吭声,闭上眼顾自睡觉。 说到底,吃亏的都是女人啊。萧贵妃即便是装病,也不过是想见见自己的丈夫,希望得到丈夫的关怀而已,这算是什么了不起的罪行呢? 女人,只能把自己的终身托付在一个男人身上,而男人却可以左拥右抱,享尽旧爱新欢,尤其是皇帝。 她诺颜,才不要在与其她女人争风吃醋中度过一生,今日她住在甘泉宫,明日熠瞳一个不高兴,她可能就得回到寒蕊宫。今日他宠的是自己,明日谁知道他宠的是谁。 即便她**给了熠瞳又如何,那又不是她自愿的。什么从一而终,见鬼去吧。 凝霜和莹露见她睡了,不敢再说什么,放下帐子,到外间去了。 诺颜独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禁望着黑暗中的帐顶苦笑,莫非真的被熠瞳给说中了,她已经习惯了有他睡在身边?女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而是失心啊。 已经到了深夜,猜想熠瞳不会再回到甘泉宫了。诺颜悄悄起身,悄悄穿好衣服,悄悄溜出房外。反正睡不着,不若到静宜宫去看看,一则给芸姨上上香,二则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下的线索。 静宜宫中漆黑一片,连之前芸姨点在橱上的一小点微弱的烛光也没有了。凄冷的风从门洞中钻进来,扫荡着空洞的屋子。 诺颜点燃烛火,就着微弱的烛光搜索静宜宫。诺大的静宜宫中,除了笨重的家具,只有芸姨留下来的几件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母亲房中当年逃难时来不及带走的一些衣服用品,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幸喜还找到点香烛纸钱,诺颜便在芸姨的房间为她上香祈祷。又把她所有的遗物收归一处,用火点燃。 默默无闻地生,默默无闻地死,死后也不要留下一点痕迹,这就是芸芸众生啊。 首发 午夜黑影1 诺颜默默地看着火光,火光中又现出芸姨慈爱的面容,象娘一样慈爱的面容。她就那样默默地坐着,直到火光一点点暗下去,暗下去,直到所有的物品都化为了灰烬。 诺颜慢慢起身,来到前厅。墙壁上挂着娘的遗像,这是娘留下的纪念,诺颜走上前,把它轻轻地取下来,细心地叠好,揣进怀里。她要常常看看娘,她不要娘孤孤单单的呆在静宜宫。 走到院中,转过身,最后再看了一眼她从小生长的这个地方,这个留下了她童年欢声笑语的地方。 突然有一个黑影从房中疾射而出,落到了院墙之上。黑影顿了顿,回身看了她一眼,又向院外奔去。诺颜一时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刚才那个黑影是在向她招手吗?他是谁呢? 来不及多想,诺颜一提劲跟了上去。 黑影的轻功很高强,至少比诺颜强。他走走停停,见诺颜跟不上了,便停下来等等她。待她快要抓住他的时候,他的步子却又忽地加快,始终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诺颜越跟越是疑惑,那个黑影的身法有些眼熟,但她可以肯定他不是流萤。从他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子无疑。他去的方向,显然是寒蕊宫。难道他认识自己? 很快来到寒蕊宫,黑影径直来到后院,飘飘然停在后院的小溪边。他背向着她,看着面前淙淙流淌的溪水。 诺颜走到他身后,屏住了呼吸。 这情形是那样眼熟,曾经她常常深夜溜出长孙府,穿过树林,来到小河边,看望一个年轻的男子。不过那个男子穿的是一身白色长衣,而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劲装。 他回过了身,他扯下了面上的黑巾。 天上没有月亮,但是有满天的繁星,远处还闪烁着点点灯光,让她足以看清他温润如玉的面容。 “诺颜,”他轻声地唤,“终于又见到你了。”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醇美。 “风影大哥,真的是你吗?”诺颜不确定地问。 首发 午夜黑影2 若是换了几天前,她定会怀疑是熠瞳假扮作风影。但是这几天与熠瞳朝夕相处,她已经能够分辩出他们的不同。 熠瞳的眼神总是带了几分霸气,总是深不见底,即便是他对她最柔情的时候,即便是他想努力扮作风影的时候,那柔中也带了几分刚硬。而风影的飘逸与脱俗却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别人是模仿不去的。 若是当初,她知道这世上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该是能识破熠瞳吧。 风影深深地看着诺颜:“诺颜,他待你可好?” 诺颜苦笑:“风影大哥,我们不提他好吗?”和熠瞳的缘份,也是起缘于风影,她实在不愿在风影面前提起他。 风影叹息:“当初你代替长孙青琬进宫,然后被打入冷宫,我都是知道的。本想来寒蕊宫看望你,却突然闻知你已经被他封作玉妃,住进了甘泉宫。” 风影的声音有些哽咽。 诺颜岔开话题:“风影大哥,你怎么会到皇宫来?又怎会去静宜宫?” “我去静宜宫,是想弄清一桩前朝之事。不想在那遇到了你,更没想到,原来你就是当年宣宗选定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你知道是我了?”诺颜惊讶地问。 “我看到你取下墙上的那幅画。那幅画上画的,应该就是当年的静夫人吧?你同她长得很象,一看就知道是母女。” “静夫人?你是说我母亲当年被人唤作静夫人?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来历?”诺颜一连串的问。好容易又打听到点当年的事,她的心怦怦直跳。 风影遗憾地摇头:“我只知道她是静夫人,只知道她的女儿是未来的太子妃,国母,其它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更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人知道未来的国母叫什么名字,到现在我才知道她叫诺颜。” 诺颜这些天已经探听了不少当年的往事,知道静宜宫外之人都管她叫小娘娘,确实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首发 皇帝是个冒牌货1 “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呢?”诺颜心中疑惑,风影不是太子,他跟这桩事毫无关系啊。流萤那个真太子反倒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事呢。 风影虚无缥缈地笑笑:“就是关心皇室的旧事罢了。” 诺颜心中的疑惑丝毫没有减轻,是怎样的关心才会促使他大半夜的冒着危险跑进皇宫? 风影闪避开诺颜探寻的目光,望着溪水,沉默了好一阵才下定了决心般地说:“你当然已经知道,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诺颜紧张地看着风影,那个他当然指的是熠瞳,他就要揭开谜底了吗? 风影仍是望着溪水,黯然说:“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三年前,我才是皇帝,才是这个宫中的主人。” 她信,她当然信,她早就在怀疑了,从她调查的情况来看,三年前必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本来叫做慕风,三年前才把名字改作风影。你不是风的影子,而是慕风的影子。”诺颜对着他的背影说。 风影讶然回身望着诺颜,见她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她的眼中没有怀疑,只有鼓励。 风影深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三年前,照例是皇室秋狩的日子。我们到了猎场,按照惯例开始捕猎。那天,天很蓝,阳光很好,可是对我来说,却象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直到现在,这个梦也没有醒来。” 风影闭上眼,他似乎又回到了秋狩的那一天。 那天,他追逐一头麋鹿追到密林深处,身边的随从只有廖廖数人。突然一群黑衣人从林中窜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央。 “你们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对皇上无礼。”随从朝黑衣人呼喝。 黑衣人根本不理会他的话,手中的兵器齐齐朝他们身上招呼过来。他们明显是想刺杀他,每一招都指向他的要害。 首发 皇帝是个冒牌货2 那些黑衣人武功很是高强,人又多,他身上多处受伤,血浸透了衣衫,渐渐不支倒地。身边的几个随从俱都身首异处。他情知难逃一劫,闭上眼睛等死。 等了好一会,他却是仍然好端端地躺在地上。那些黑衣人见他不再反抗,也都静静地立着,兵器纹丝不动,只听得见风吹动他们衣衫的声音。 “皇上,我看把他结果了算了,以免后患。”一个阴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皇上,是在叫他吗?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惊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他的面前,竟然站了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身上的衣着也同他一模一样。 那个人,活脱脱是从镜中走出来的他自己的影子。 影子俯下脸看着他,面上神情似喜似悲。 他是在做梦吗?他勉强抬了抬手,这一用力,身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他没有做梦,眼前真的站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皇上,别犹豫了。留下他后患无穷啊。”又是那个阴鸷的声音。 他刚才都惊得呆掉了,这时才回过神来,转向说话之人。那个人他认识,正是处处跟罗宰相做对的萧侍郎,这次狩猎他也随侍在侧的。 他又惊又怒,喝道:“萧侍郎,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 萧侍郎撇了撇嘴说:“大胆贼子,竟敢假扮作皇上,死有余辜。” 他蓦地就明白了,他是中了别人的调包计。那个人同他长得如此相象,连他自己都分辩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同,他当然可以代替他做皇帝。 他现在已经沦为砠上鱼肉,唯有任人宰割的份。因此他什么都不想多说,只冷眼看着影子。 影子这时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竟然也同他一模一样。 影子说:“算了吧,我已经把他所有的东西都剥夺了,他现在就是跑到大街上去说,他才是皇帝,人家也只会把他当作疯子。” 首发 皇帝是个冒牌货3 萧侍郎严肃地说:“皇上不可一味仁慈,这个人万万不可留。” 影子想了想说:“好吧,待我亲自来结果了他。” 他根本无力挣扎,只有眼睁睁看着影子从一旁的黑衣人身上取下一张弓,又取下一只箭。影子拿箭捅了捅他,说:“喂,给你个机会,看你跑不跑得过我的箭程。” 又转首向萧侍郎笑道:“你们想不想看我狩猎?” 众人都笑了起来,以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影子又拿箭捅他:“快跑啊,你这个样子射起来多没劲。” 影子的眼神很奇怪,象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他一咬牙站了起来,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他拼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往前跑,跑了好远,他听见身后萧侍郎在叫:“皇上,快射啊,再不射他该跑掉了。” “再等等,远一点射起来才有意思。”是影子的声音。 萧侍郎气急败坏地叫:“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是存心想放了他吗?你这是放虎归山啊。你们,赶快抓住他。” “慢着。看我的。”影子的声音竟然很是威严,仿佛他天生就是一个王者。 一支箭贴着他的耳边飞过,然后又是一支。一支支箭从他身旁飞过,但是没有一支触及到他的身体,连他的衣衫都没碰着。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想到一个字,跑。 只有跑,他才有一线生机。 最终,他跑出了那片密林,他没有死。 后来,他听说,皇上秋狩那天,遇到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的刺杀,幸好随从拼死相抗,与黑衣人同归于尽。原来,黑衣人后来也被他们灭口了。 再后来,罗宰相被诛,萧侍郎一跃而成为宰相。据说,皇上对萧宰相极为倚重,甚至对他言听计从。 以后他便开始了逃亡生涯。三年来,不断有人追杀他,而他,一次次幸运地躲过了追杀。 诺颜救他的那次,他正是遭遇了一批极厉害的高手的伏击,差点命丧黄泉。 首发 皇帝是个冒牌货4 这些经历,风影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诺颜耳中,却是如此的惊心动魄。熠瞳,他竟然是一个冒牌货。难怪他说他是风影的影子,难怪他说他曾经住在一个很不堪的地方。 “风影大哥,这些年,你真是受苦了。” 还有什么事能让人如此痛彻心扉呢,一夕之间,自己成了他人,他人成了自己。 风影怜惜地看着诺颜说:“我倒没什么。倒是你,白白被他给,唉。” 风影没有再说下去。 诺颜心中迷乱,她倒不在乎熠瞳是不是皇帝,她只是没有想到,他是这样卑劣的一个人。他已经夺取了风影的位子,而且是以如此卑劣的手法夺取了他的位子,他凭什么还要忌恨他? 曾经,她恨他不顾她的感受强迫她,但是她的心始终为他而动。这几天在他的柔情之下,她的恨意在一点点地消褪,她几乎已经忘了他曾经给她造成的伤害。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她的身子竟然是被如此卑劣的一个人给玷污了。 风影又问:“诺颜,你实话告诉我,你当初是不是把他当作了是我?” “嗯。”诺颜点头承认。 “我猜便是如此。你被封为玉妃之前的那天,我的手下看见你同他一道逛街,以为他是我。正巧那个手下有事要向我禀报,所以跟他打了个暗号。” 诺颜想起来了,那天她和熠瞳一道吃午饭,中途熠瞳曾离开酒楼,同一个陌生男人走进一条小巷,过了好一会才出来。他自己也曾说过,那个人不是他的手下。 “我看见了,这么说你的手下把情况向他作了汇报?” 风影喟叹:“是啊。幸好后来我及时察觉这件事,猜到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他,然后及时搬到另外一处居所。我刚搬走的第二天,原来居住的地方就被人放了一把大火,整座房屋都被烧毁了。” 诺颜歉疚地说:“都怪我把他当成了你。他在塔楼上吹箫,箫声同你吹的一模一样。他还扮作是你,向我探听了不少你的消息。正因如此,他才知道你来到都城。” 首发 做我的皇后 风影体贴地轻抚诺颜的秀发,安慰道:“这不能怪你。这三年来,一直有人在追杀我。即使你不说,他迟早也会查探到我的行踪。” “这世上怎会有人跟你如此相象,他该不会是你父亲的私生子吧?” 风影摇头:“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也不该如此象法。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诺颜仰面瞧着风影:“风影大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离开堙城的时候,他曾说要来都城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还说那是他的宿命,莫非他也象流萤一样,想要夺回皇位? 风影不答反问:“诺颜,你当初是因为把他当作了是我才同他在一起的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我的?” 诺颜难过地说:“是我成为他的玉妃之后。” 风影眼中都是疼惜,紧紧握着诺颜的手,说:“你放心,他得意不了多久的。你再忍耐一下。当然,如果你忍耐不了,现在也可以跟我走。” “我不能,他会对我义父一家不利。” 风影更加用力握住了诺颜的手,俊美的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之色。他说:“诺颜,以前我还总想着逃避,但是现在我不逃避了。为了你,我也要把皇位夺回来。你再忍忍,等我夺回皇位,你不会再做什么玉妃,我要你住在凤仪宫,做我的皇后。” 她猜的果然没错,这就是风影来都城要办的大事,夺回皇位。这局势,可是更加乱了。 “你打算怎么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受的罪,也要他再受一次。” 他也想来个调包计吗?慢着,他刚才还说什么了,要她做他的皇后?他一定是误会了,以为她喜欢的是他风影,所以才肯委身于熠瞳,等到发现弄错人时已经晚了。 实际上,她是被熠瞳强迫成为玉妃的。若要说到心动,她更多的是对塔楼上的那个人心动。 她没有要当风影的皇后的心思。 首发 拿她做挡剑牌1 诺颜琢磨着如何向他解释,而又不至伤了他的自尊。他已经被熠瞳伤得够狠了,她不忍心再给他带来任何伤害。再说,象他那么样一个没有丝毫世俗之气的人,一般的人谁会忍心伤害他啊。 瞧着风影,正打算开口,身后却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得好。我受过的罪,你也想受吗?”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诺颜浑身一个激灵,忙挣开风影的手,转过身瞧向身后。 熠瞳一脸阴郁地站在荒草前,他紧抿着唇,冰冷的目光盯着风影。须臾,他将目光转向诺颜,眼神稍稍放柔了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诺颜,你过来。” 诺颜犹豫着不肯挪动步子。他是那样恶劣的一个人,以令人不耻的手段夺得皇位,还不停追杀风影,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熠瞳警告地看着她:“诺颜,你知道不过来会有什么后果。” 诺颜心中一凛,他毕竟还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啊,尽管他只是个冒牌货。她不敢再抗拒,慢慢地蹭到熠瞳面前。 身后传来风影轻轻而压抑的叹息。 待她走到近前,熠瞳一把把她拉到胸前,紧紧地拥着她。他傲然看着风影:“你走吧,今晚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计较?”风影悲愤地盯着他,“既然撞上了,今晚我们何不来做个了断?” 寒蕊宫荒僻,动静大点也不会有人察觉,正是决斗的好地方。刚才他引诺颜来到寒蕊宫,也是为了可以放心地交谈,不想却被熠瞳发现了。 熠瞳一口回绝:“还不到了断的时候,你走吧。” 风影刷地抽出腰间长剑,迅疾朝熠瞳刺来。 三年前,或许他还是个懦弱的人,但是这三年被追杀的日子,早把他磨练成了一个绝顶的高手。 三年的屈辱,三年的恨和怨,全部都贯注到剑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熠瞳倾泻而来。 但是熠瞳只轻轻巧巧一个侧身,把诺颜的背心对准了风影的剑尖。 首发 拿她做挡剑牌2 眼看长剑就要刺进诺颜的背心要害,风影大惊,剑势已然来不及收回,巨骇之下只得奋力拧转剑的去向,往侧旁猛刺。剑风斜斜扫过诺颜的背心,剑尖刺进侧旁的一块大石,直没至柄。 石上火光迸溅,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大石裂成了几块。剑风过处,杂草被拦腰斩断,齐齐倒在地上。 风影的手在颤抖,再也握不住剑柄,长剑滑落到地上。他的身上冷汗涔涔,只差一点,诺颜就要命丧他的剑下。 刚才被剑风扫过,诺颜的背心冰凉冰凉的,然而那冰凉比起她心中的寒意却实在是微不足道。这个占有似的紧紧把她搂在胸前的人,这个口口声声要娶她做妻子的人,竟然在关键时刻拿她做挡剑牌。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逃。何况,他们根本不是夫妻,她只是他的囊中之物罢了,他爱玩便玩,爱弃便弃。 好象是嫌她的心伤得还不够深,不够痛似的,熠瞳嘲讽地说:“倒是蛮情深意重的嘛。还想再刺一剑试试吗?” 诺颜心中恨极,如此凉薄的人,如此卑劣的人。死了吧,都死了才干净,就让她和熠瞳同归于尽吧,把江山还给风影,反正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然而她的手刚动了动,便被熠瞳牢牢捉住。他凑在她耳边悄声说:“想谋害亲夫吗?” 风影听不见他说的话,睚眦欲裂地盯着他暧昧的举动。前一刻他还把这个女人推向黄泉路,下一刻又在同她亲昵。 “卑鄙无耻的恶魔。”他忿忿地骂。但是碍于诺颜在熠瞳身前,却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熠瞳宣告似的在诺颜唇上轻轻吻了吻,眼望着风影,冷冷地说:“等我玩腻了,或许我会把皇位还给你。但是,她永远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休想她做你的皇后。” 眼见得今晚奈何不了熠瞳,风影咬牙说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熠瞳只是更加搂紧了诺颜。 首发 拿她做挡剑牌3 风影默默地注视了一会脸色惨白,无力地靠在熠瞳怀中的诺颜。当初那个活泼伶俐,娇俏可爱的女孩到哪去了呀。 诺颜,等着我,我会回来的。风影在心中默念,一顿足离开了寒蕊宫。 熠瞳手中紧紧搂着诺颜,神情复杂地望着风影离开的方向。直到天边只剩下浓浓的夜色,他才回首看了一眼怀中的诺颜,负气将她推开。 诺颜本来对他失望透顶,奈何敌不过他,他的双手象钳子一样牢牢地钳住她,她只好任由他摆布。心神恍惚之下,没有防备他会突然推开她,身子一个不稳便朝后倒去。 眼看就要跌倒在满是草屑碎石的地上,诺颜心灰意冷,也不想挣扎,干脆闭上了眼。摔就摔吧,摔死了最好。 然而下跌的势头却陡然止住,她的身子被一双大手稳稳地托住。 诺颜睁开眼,正对上熠瞳的一脸怒容。 他低吼:“你这个女人,叫我怎么说你才好?你不是会武功吗,轻轻推你一下也会摔跤?” 诺颜虚弱地笑笑:“你不是想我死吗,我摔死了正合你意。” 熠瞳一用力把她拽起来站好,恼怒地说:“我想你死?想你死就不会夜深了还急着赶回甘泉宫,想你死就不会见你不在房中便巴巴地出来找你,还不敢惊动旁人,生怕别人抓住你的把柄又来找你麻烦。” “你刚才不是用我来挡剑吗?你都不在乎我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拴在宫中?对你有什么好处?” 熠瞳怒极反笑:“你以为慕风那一剑杀得了你吗?他的剑只要再往前送一点就会被我折断。我把你转向他,是因为我的手正好放在你背后。” 天知道刚才找不到她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恐慌,好容易找到她,她却在同别的男人手拉着手说情话。等他把她拥进怀里,那踏实的感觉让他在对敌时也不忍释手,反倒被她误以为他在拿她挡剑。 首发 不肯放过她1 熠瞳冷哼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手上运力一捏,石头立刻变成了齑粉。 诺颜目瞪口呆看着他,她想不到他的内力竟是如此深厚,或许他说得不错,风影那一剑的确伤不到他。 “我从小住在一个很不堪,我一辈子都不愿再回想的地方,那样的环境迫使我不得不苦练本事。”熠瞳的声音很是伤感。 诺颜质问道:“不论你生存在什么样的环境,你也不应该夺取别人的皇位。” 熠瞳理直气壮地说:“我若不夺,那皇位便会落入罗宰相手中。” 这个人真是强词夺理,对风影来说,反正都是被夺,他夺和罗宰相夺有什么区别?而且,走了个罗宰相,又来了个萧宰相。 反正都扯不清了,诺颜将头偏向一边,懒得跟他再辩。 “回去吧。”熠瞳伸手想拉诺颜。 诺颜身子瑟缩了一下。回去?回去与他同床共枕?刚刚得知了他对风影的恶劣行径,叫她如何还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 “我不想回去,你就让我住回寒蕊宫吧。如果,如果你肯开恩放我出宫,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熠瞳刚刚平息的怒火又忽拉冲上脑门,冷意又浮现在他的眼帘。 “你不肯回去?你想留在这儿私会奸夫吗?你想同他双宿双飞?这辈子都别想,你只能是我的。” “奸夫?”诺颜气得浑身发抖,“我私会什么奸夫了?” 熠瞳怒吼:“你还想狡辩?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你是因为顾忌你义父一家才没有跟他走,你们还一道算计我,想夺回皇位,然后他当皇帝你当皇后。做梦吧你。” “不是这样的。”诺颜想要解释,虽说她不愿同他一道回到甘泉宫,可也不愿被他误会。 “不是?”熠瞳打断她的话,“难怪你总是说要搬回寒蕊宫,原来是为了同他私会。之前我住进甘泉宫,你总是想赶我走,可笑我不明白你的心思,还讨好你,想与你重归于好。今晚你一得便,马上跑过来找他,可惜被我给撞见了。” 首发 不肯放过她2 “那都是你的推测。我和他是无意中遇上的。” “无意中遇上?你以为我是凭空推测吗?” 熠瞳一把抓住诺颜的手,拖着她就走。 他的步子迈得很快很急,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诺颜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恼怒地叫:“喂,你要带我去哪?” “给你看个证据。”他的语音冰凉。 “证据?什么证据?” 诺颜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她来都城后还是第一次和风影见面呢,他能有什么证据?何况,这还是在皇宫大院内。 熠瞳紧抿着唇,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加快了步子,很快便来到寒蕊宫那几间破败的屋子前。 他没有停步,紧紧抓着诺颜的手,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大踏步跨进诺颜当初的卧室。屋内黑洞洞的,诺颜的心更是沉到了无边的黑暗,他带她到这儿来做什么? 眼前火光一闪,是熠瞳亮起了火折。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晴不定。 他甩开诺颜的手,指着簇新的床帐窗幔以及其它一些流萤送来的用品,质问道:“这些东西是谁送给你的?别告诉我它们都是你从堙城带来的,也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买的。你来都城后只同我一道上了回街,你骗不了我的。” 诺颜无言地看着那些物品,它们显然不属于宫中。 当初韩公公派人代她搬家,只搬了随身物品,她自己也从未想过要将它们搬到甘泉宫。那些东西是属于流萤的,不应该带进甘泉宫。何况,她本来就没想过要长期呆在甘泉宫,她以为迟早有一天她还会回到寒蕊宫。 该如何向熠瞳解释?如果告诉他是流萤送的,只怕越解释越糟。诺颜只好紧紧闭上嘴巴。 熠瞳冷笑:“怎么不说话了?刚才我发现你不在甘泉宫,赶紧出来找你。我猜你在宫中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会到这儿来,谁知竟让我看见这些龌龊的东西。” 首发 不肯放过她3 上回跟踪她,他看见她进了屋便回去了。如果他当时看到屋内的情形,该是不会急着封她为妃吧。 诺颜无奈地说:“我没办法告诉你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我只能说,它们绝对不是风影送的。我来到都城后,今晚的确是跟风影第一次见面。” 熠瞳恨恨地说:“上次逛完街回来,我跟在你身后,想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结果发现你竟然住在宫中,而且是住在这么一个荒废的园子里面。诺大的园子中,只有你们主仆两人,两个小姑娘,这让人如何放心?” “上回果然是你在跟踪我。” “没错。如今是我对付萧宰相的关键时期,本来我想等处理完他的事情后,再向你表明我的身份。但发现你住在这样糟糕的地方,连吃穿用度都成问题,所以我不顾一切也要把你从寒蕊宫解救出来。哈,没想到你在这儿原来过得很滋润啊。” 熠瞳眼中又燃起怒火,一把把诺颜拽到面前,怒瞪着她:“你总是说要搬回寒蕊宫,我总以为你在跟我赌气,怪我上次冒犯你。我唯有处处让着你,讨好你,弥补我的过错。没想到,你想回寒蕊宫是为了同人私会。” “都跟你说了不是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诺颜也来了火气。 “自以为是?我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只要我对你好,你终究会回心转意,和我重归于好。其实,你的心始终是向着他的,对不对?” 诺颜猛摇着头:“我不明白,明明是你夺了他的皇位,是你对不住他,为什么你还要忌恨他?” 熠瞳怒吼:“连你也这样说吗?我没有对不住他。” 他象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他的怒吼震得诺颜两耳嗡嗡直响。 他怒瞪着她,他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鼻尖,他的眼中又现出癫狂之态,象极了他第一次去到甘泉宫的那晚。正是那晚,他的暴行造成了他俩的裂痕。 首发 不肯放过她4 诺颜心中害怕至极,惶恐地想要逃开。但是她的身子被熠瞳牢牢掌握住,根本动不了分毫。 他更加靠近了她,他炙热的气息灼烧着她的唇瓣,她的面颊。 诺颜极力将头朝后仰着,惊怒地叫:“你又想强暴我吗?” 熠瞳陡然怔住,呆愣了好一会,眼神渐渐不再迷乱。他低吼了一声,松开诺颜,一拳打在一旁的桌子上。 木屑四溅纷飞,桌子被打得粉碎。 诺颜惊恐地朝后退去,直退到墙壁跟前,脊背紧紧地贴在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熠瞳不再看她,背过身,双手撑在窗沿上,低头俯在窗前。他的背心微微起伏,象是在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良久,他才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他依然背向着她,他的声音透着忍抑。 诺颜象是得了大赦一般,贴着墙壁慢慢往门口的方向挪移。 “对了,你义父已经到了都城,明天应该可以进宫来看你。”熠瞳没有移动身形,仍是俯在窗沿。 诺颜停下脚步,惊讶地问:“我义父?他怎会来都城?” “当然是我让他来的。堙城被攻陷前我就下了旨,所以我让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义父已经解甲归田十多年,他喜欢过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而且他年事已高,你为什么要让他搬到都城来?” “难道你不想他搬到都城来吗?你不想多个亲人在身边?” “我当然想,但是我更希望他能安度晚年。你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令他来当然不是为了替我解闷,而是有别的目的,否则当初你和太后怎会指名要青琬姐姐入宫?你到底是想利用他控制我,还是想利用我控制他?” 熠瞳猛地直起身子,转过身恼怒地叫道:“利用,利用,我们之间难道只剩下利用了吗?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不堪吗?” 首发 不肯放过她5 喘了口气,横了诺颜一眼,负气似地说:“没错,我是想利用你们。最近有个叫流萤的人行踪诡秘,我怀疑他便是当年失踪的太子炎,而你义父曾是他父皇的兵部尚书。我虽然不想你义父为我做事,可也不愿他替别人效劳。如今你义父到了都城,在我的控制之下,你若真想他安度晚年,最好乖乖地回到甘泉宫去,再也不要踏进寒蕊宫半步。” 他的眼中又开始闪烁出怒火,一阵风吹过,几缕发丝在风中乱舞。 诺颜不敢再多做停留,顺着墙壁蹭到门口,两眼警惕地盯着他。 熠瞳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捏得格格直响。她就如此讨厌他吗,脊背都恨不得嵌到墙壁里面去了,生怕沾染上他的一星半点气息似的。 诺颜蹭到门口,背转身,刚要拔步狂奔,熠瞳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从窗口进去,别惊动了旁人,没有人知道我们出来。” 诺颜身形微顿了顿,待他说完,也不回答,顾自回去了。 望着她绝决的背影,熠瞳将怒气全都贯注在手上,狠狠地打在侧旁的窗户上。窗户本来朽败,哪经得起他的拳头,只听稀里哗啦一阵乱响,碎裂的木块洒落了满地。 胸口仍是被怒气堵得满满当当的,熠瞳跃出窗外,来到一块巨大的石头跟前。他挥掌奋力拍向巨石,一掌又是一掌,直到石上印出了血迹。 诺颜以最快的速度奔回甘泉宫,从窗口进去。室中漆黑寂静,她摸黑和衣躺到床上。 刚来甘泉宫的时候,睡觉时是留有两支蜡烛的,但是她睡觉不习惯有光亮,便命人撤掉。熠瞳倒是不在乎光亮,不过知道了她的习惯之后,每次睡前都体贴地熄灭烛火。 诺颜躺在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心中是无边的惶恐和空落。来到都城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触及了太多的秘密,而未来更是罩在重重迷雾当中,瞧不真切。她甩开纷至沓来的各种思绪,什么都不愿去想。 想有什么用呢,她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首发 想要了解他1 躺了很久很久,才听见窗口传来一声轻响,接着便见熠瞳的身影出现在室中。诺颜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眼缝中瞅见他在屋子中央呆立了一会,然后朝床走来。诺颜屏住了呼吸。 熠瞳来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瞧了会黑暗中装睡的诺颜,低声说道:“现在,在你的心中,我定然是一个卑鄙的小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拉了床被子盖在诺颜身上,然后起身放下床帐,朝外拍了拍掌。 随着凝霜和莹露进来的声音,帐外出现了光亮。 熠瞳低声吩咐:“点一支蜡烛就好了,娘娘还在睡觉,别惊动了她。” 帐外的光亮又暗了下去。 诺颜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他为什么还要待她这样好,他为什么不待她冷酷点,那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恨他,毫不留恋地离开。 正在替熠瞳梳洗的凝霜突然惊叫道:“皇上,您的手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熠瞳低声止道:“小声点。不要紧,洗掉就好了。记住,别告诉娘娘。” 诺颜再也忍不住,从床上一跃而起,掀开帐子,跑到熠瞳跟前,拉过他的手细瞧。他的手上有多处破损,血迹已经干涸,有些伤口上还残留着石屑。 熠瞳极不自在地想抽回手,但是诺颜牢牢地抓住他。 “你的伤口必须得上药。” “这点小伤算什么,别费事了。” “不行。”诺颜的口气很坚决,根本不容熠瞳辩驳。转首吩咐凝霜:“去拿药箱来。” 凝霜还没等她吩咐,早将药箱取到手中,这时递给了她。 诺颜细心地替熠瞳洗尽伤口,敷上药,再细心地包扎好。她没有问他怎么受的伤,那是明摆着的事,根本不需要再问。 她离开寒蕊宫的时候他的手还是好好的,他的伤口残留有石屑,他分明是在自残。他的心中到底藏了些什么?他明明抢了风影的皇位,却说没有对不起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首发 想要了解他2 掌心轻触他的掌心,感受着他的体温。她明明应该厌憎他的,或者应该不屑于他的,可是为什么她有想要了解他的冲动? 熠瞳不再抗拒,任由她摆布自己的手,享受她难得的温柔。她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吧。 待诺颜包扎好伤口,熠瞳嘱咐道:“你义父今天要进宫,你不必随我去早朝了。天色还早,你昨晚没休息好,再去睡一觉吧。” 诺颜听他提到义父,心里又开始发堵,甩开他的手,赌气说道:“我会安安份份呆在甘泉宫的,皇上尽管放心好了。” 皇上二字咬得特别重。 就知道她是个爱记仇的女人,还是个特要强的女人。熠瞳在心底苦笑,他怎么就招惹上这么样一个女人呢。 他的后宫并不多,但个个都是女人中的极品。有艳媚入骨的,有温柔多情的,偏偏他一个都不喜欢,偏偏他就甘心沦为她的裙下臣。 可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昨晚却同别的男人手拉着手说情话,还想联手对付他。她对自己容忍,只怕也是因了自己与那个人酷似吧。 熠瞳心里也开始发堵,赌气说道:“明白就好。” 一甩手离开了甘泉宫。 诺颜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赌气成份,他有什么好赌气的呢,从来都是他高高在上,从来都是他在命令她。 不禁抬首望向熠瞳的背影。从来没有发现,他的背影是那样孤寂。昨晚,他根本没有睡过觉,而且受了很大的刺激,他应该很疲惫了。又有谁真正关心过他呢? 可是,他对风影的所作所为是那样令人不耻。 算了,不去想了,理也理不清的一团乱麻。 熠瞳没有骗她,上午义父义母果然进宫来了。他们穿了一身朝服,一进殿便要跪下向诺颜行礼。 诺颜忙冲上去拦住他们。义父义母待她恩重如山,她如何能让他们向她下跪。 义父仍坚持着要行礼,劝道:“娘娘,国礼不可废啊。” 首发 义父的心愿1 诺颜才不理这一套,扶住义父义母:“爹,娘,你们永远都是女儿最亲最亲的父母,这些虚礼就不要管了,不会有事的。” 熠瞳要敢以这个理由刁难义父,她诺颜就和他拼了。 嫌外人在身边说话不方便,诺颜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下,连莹露也不例外。义父见没有外人在场,也就不再坚持行礼。 诺颜请义父义母在椅子上坐下,亲自奉了茶水。 “姐姐呢?她应该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吧?”她冒的是青琬姐姐的名,若是姐姐也一道进京,那不是露馅了吗。 “没有。我们临走前,她和你表哥成亲了,他们俩的感情你知道,就别替她操心了。颜儿,只是苦了你啊。你在宫中过得还好吗?” 诺颜强笑道:“当然好了。您们瞧,我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玉妃,还住在甘泉宫,皇上每天都到我这儿来呢。我说的没错吧,我在皇宫肯定能夺得一席之地的。爹,娘,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义父细细瞧着诺颜,才一个多月不见,她似乎成熟了许多。但是原本清澈的眸子却带了几分倦意。 意味深长地说:“真的很好吗?可是我听少主说,你并不想呆在宫中。” “少主?” 义父压低了声音:“就是太子炎。他向你自称流萤。” “他去找过你了吗?他想请你出山帮助他?”诺颜急迫地问。 义父叹息:“我老了,能帮他的有限啊。今天见了皇帝,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我刚来都城,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侍机联络一下过去的门生,尽量帮帮他。少主小的时候,我曾教过他骑马射箭呢。他真的是个很善良很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义父果然是向着流萤的,熠瞳把他召来都城,说不定倒帮了流萤的忙,使流萤在都城多了个内应。以熠瞳的英明,他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吗? 难道,他当真是为了自己才把义父义母接来都城?她越来越琢磨不透他了。 首发 义父的心愿2 只听义父又问:“颜儿,少主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被迫成为玉妃的,你当真不想呆在皇宫?” 诺颜一颗心百折千回都在熠瞳身上打转。若是换了几天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但是这几天她越来越沉溺于他的柔情,即便知道他是个冒牌的皇帝,她仍然无法对他真正产生恨意。 她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见义父询问的目光还停驻在她脸上,只好勉为其难答道:“我是那样对他说的。” 义父紧绷的颜面松驰下来,欣慰地说:“那就好。” 好?她不愿呆在皇宫他还说好?难道他不希望她过得幸福点吗?诺颜惊奇地看着义父。 义父见状呵呵笑道:“颜儿,你觉得少主怎样?” “他很好啊,我跟他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们很小就认识了。你救我的那天,我们本来是在一道逃难的。后来我发现我娘不见了,要回来找我娘,他拦着我,我还咬了他一口呢。不过,他一点也没怪我,他真的很好。” 义父“哦”了一声,眼中的笑意更深:“原来还有这等事,你们两个很有缘份啊。颜儿,少主雄才大略,这江山迟早是他的。你再忍忍,等他顺利攻下都城,他一定会纳你为妃。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你。” 看来义父误会她的意思了,她是喜欢流萤没错,可那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患难之交的情谊。 “义父,我和他只是好朋友,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诺颜解释。 义父不以为然地说:“朋友和情人之间的区别是很难介定的,而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象我和你义母,根本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现在感情不也好好的。你和少主已经有了很深厚的感情基础,少主人很好,你跟着他一定会幸福的。” 首发 义父的心愿3 流萤小的时候确实是个很善良很热心的男孩子,只是义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心性大变了呢。不过,他待她确实是好的。 知道跟义父解释不清,诺颜垂下头说:“我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玉妃了,女子要从一而终,我和流萤这辈子是再不可能了。即便嫁给他,也对他的名声不好,义父以后请别再说这些话了。” 义父晒道:“你是被迫的,没必要从一而终。只要少主不在乎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呢。” 她怎么摊上这么个开明而又顽固的义父啊,如果他也象别的父亲一样封建该有多好,她就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不清了。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点,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她不得不提。 “义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百姓安居乐业,为什么还要挑起战事呢?当不当皇帝又有什么要紧,反正这江山都是他们家的,又没有落入外人手中。当皇帝其实很辛苦的,一点也不自在。” 江山真的没有落入外人手中吗?知道熠瞳是个冒牌货,这说话时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不过,这几天亲眼看着熠瞳处理朝政,辛苦倒是一点也没说错。 义父长叹了一声,久久没有回答。 沉默了很久,义父才说:“颜儿,我只知道忠心护主。当年我一怒之下辞官归田,结果被刺王攻破皇宫,皇上死于非命,太子也在外流浪多年。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如今,我只想帮助太子,弥补当年的过错。” 爱怜地看着诺颜,又说:“少主说了,如果我还在堙城,他已经可以带你离宫。如今我到了都城,在这个皇帝的掌控之下,你得再多忍耐一段时间。当然,如果你实在忍耐不了,我们也可以一道离开,少主会有办法的。” 诺颜摇头:“我还不能离开。” 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要查清自己的身世,还要查清熠瞳的底细。其实,心里却明白,这些都不过是借口罢了,真正不愿离开的原因,是对熠瞳还有着丝丝的牵挂。 首发 奇怪的举止1 义父当然不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道:“再忍忍也好,我在都城,可以找找过去的门生,对少主终究还是有点帮助的。” 诺颜无言。她现在是熠瞳的妃子,却在同义父谈论帮助他人夺取他的江山。 罢了罢了,这江山本来也不是他的,他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吧,她只做个局外人好了。 宫中不便久留,义父义母又嘱咐了一番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依依不舍地辞别出宫。 午饭和晚饭都是独自吃的。据凝霜说,皇上今日同萧贵妃一道用的晚饭。诺颜本来是不关心这些事的,凝霜主动替她打听了消息回来,她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听着。 这回萧贵妃没有请他,他自己跑到人家那去,该是不会再来甘泉宫了吧。他还没有对萧相发难,这段时间本就该对萧贵妃好点。再说,经过了昨晚的事,他对自己的心恐怕也冷了不少。 诺颜甩甩头,把满脑子的熠瞳甩至脑后。推说累了,早早地上床睡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很久,才要迷迷糊糊地睡去,突然见到熠瞳无声地进入房间。诺颜吃了一惊,睡意霎时消失无踪。他来干什么?还鬼鬼祟祟的,连个灯都不要。 门外传来凝霜压低的声音:“皇上,当真不要烛火吗?里面太暗了,看不清楚。” 熠瞳也压低了声音,对着门外讲:“不必了,别惊动了娘娘。你们也休息去吧,不必进来服侍。” “是。” 诺颜躺在床上没有动,也没有吭声。他以为她睡着了,她就真的装作睡着了吧。经过了昨晚,为什么他还要回到甘泉宫,为什么还要体贴她,这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熠瞳却未如往常一样在她身旁躺下,他只是坐在床前,默默地看着静静地躺在黑暗中的诺颜。 他轻叹:“我以为,我们还能回到当初。却原来,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即便回到当初,占据在你心中的,也还是他。” 首发 奇怪的举止2 起身从橱中拿了件衣服出来换上。光线太暗,诺颜看不清他换的是什么衣服,只模模糊糊从衣服的样式看出那不是夜行衣。他轻轻打开窗户,从窗口飞身掠了出去。 诺颜忙从床上爬起身,跑到窗前。 窗外只有无边的黑暗,熠瞳的身影早消失不见了。 诺颜心中奇怪,这么晚了,他还跑出去干什么?若说是想去调查敌情什么的,连个夜行衣都不穿,也未免太轻敌了。 但奇怪归奇怪,她并没有动身跟踪他。他要做的事显然跟她无关,她的好奇心还没有强到那种程度。况且他早就跑得不见影了,她想跟踪也无从跟起。他和风影一样,耳力强着呢,每次她行动再谨慎也会被他们查觉。 诺颜疑惑地回到床上继续躺下,心中琢磨着熠瞳刚才说过的话。 他定然以为她喜欢的始终是风影。她把他当作风影的时候跟他亲密无间,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偏又被他的暴行伤害,从此对他冷若冰霜,也难怪他会误会。 误会就误会吧,在理清自己对他的情感,理清跟他之间的恩恩怨怨之前,她不想解释。 一个声音对她说,他是个卑鄙的小人,不值得你爱。另一个声音对她说,你的心明明因他而动,跟着心走吧。 诺颜捂住耳朵,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终于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室中只有她一人。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床铺,整整齐齐的,不象有人睡过的样子。爬起身再看了看窗户,窗户也关得好好的。 难道她昨晚看错了,或者是她在做梦,熠瞳根本就没来过甘泉宫? 凝霜和莹露听见她起床的声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服侍。 诺颜问:“皇上呢?” 凝霜抿嘴笑道:“皇上一大早就上早朝去了,这会子怕是该下早朝了呢。” “他昨晚真的住在这儿?” “是啊。他知道你已经睡了,吩咐我们不许吵醒你,连灯都不许点。皇上真是体贴娘娘。我服侍了皇上好几年,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关心人。” 首发 奇怪的举止3 凝霜仰起脸欣喜地看着诺颜,皇上对娘娘好,她是打心眼里高兴。做奴婢的谁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有地位呢,何况娘娘人这样好。她从来不端架子,跟她们说话总是和颜悦色的,就是独自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神情太冷峻了点,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不知道娘娘的心事,没办法替她分担,只好把甘泉宫里里外外打点清楚,尽量给娘娘减少点麻烦。 莹露却是不以为然地说:“皇上什么都有,对娘娘好点算什么。要患难之时才见得了真情呢。” 凝霜惊讶地看着她,这小妮子太大胆了吧,竟敢公然对皇上不屑。 诺颜只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明白莹露的意思,她是在提醒她,流萤才是真正对她好。自从那次派她去找流萤,回来之后她就象变了个人似的,常常神游天外,偶尔还闹闹失踪。 诺颜猜她可能是抽空到宫外去了。去过一次宫外,有了经验,不必麻烦她这个娘娘她也能找到出宫的方法。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出去,上次义父说过,流萤现在已经不在都城。 诺颜自己烦心的事正多着呢,也就懒得去操她的心。偶尔凝霜抱怨说莹露行踪不明,她还替莹露遮掩,打消凝霜的疑心。 熠瞳仍是每晚都到萧贵妃处用过晚饭,然后到甘泉宫来留宿。每晚他都等到夜深人静,诺颜睡着了之后才进入甘泉宫,在床边默默地坐一会,自己悄悄地换上衣服离开。 每天早上诺颜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上早朝了,床上总是一如既往的整齐。难道他不需要休息吗?直到有一天,睡到中途醒来,朦胧看见熠瞳侧身躺在窗前的躺椅上,她才解开心中的这个谜。 原来他每晚回来后都是睡在躺椅上。他既然不愿和她呆在一块,又何必要来甘泉宫。 首发 奇怪的举止4 接连好几天,夜夜如是。诺颜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打算跟过去看个究竟。 知道跟在他后面定然会被他察觉,诺颜决定事先埋伏在他必经的路上。连着看了好几晚,她知道每晚他都是向着同一个方向去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晚诺颜睡觉的时候特意用被子蒙住了头,整个人被被子罩得严严实实的。 熠瞳如常来到床前,坐下来端详了片刻,叹了口气说:“你连让我偷偷瞧瞧你的睡颜都不愿意吗?”又悲又怨又怒的口气。 没有掀开被子,更没有多作停留,熠瞳起身离开了房间。 诺颜舒了口气,探出脑袋。暗自庆幸自己的计策可行,同时又为他刚才的话而难过。自己是伤了他的心了。 第二天晚上,到了就寝的时间,诺颜装作上床睡觉。待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将一个枕头塞在被子里面,看上去象是她在蒙头大睡的样子。 然后换上一套深色利索的衣服,从窗口来到室外,再回身细心地将窗户关好。循着熠瞳平日离开的方向,找了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纵身跃到树上,在树冠中隐藏好。 此处离甘泉宫并不是太远,正好可以看见她出来的窗户。 在树上等了很久,等得眼皮都快打架了,窗户还是关得好好的,纹丝不动。诺颜暗暗抱怨,熠瞳是存心在折磨她吗? 心中七上八下的直打鼓,难道他发现被子底下的不是她了,或者昨晚伤了他的心,他今晚不来甘泉宫了? 正在胡思乱想,窗户却如愿地缓缓地打开了,接着熠瞳熟悉的身影从窗内轻飘飘地出来。诺颜精神一振,他到底还是出来了。 然而熠瞳的行动实在太快,她还没来得及跟上去,他已经从大树前闪身而过,眨眼间不见了踪影。诺颜懊恼地跺了跺脚,踩得树叶簌簌直摇。连事先埋伏都无法跟上他,他的功力实在太强了,难怪不用换夜行衣。 首发 奇怪的举止5 心中又不免嘀咕,以他的本事,三年前明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死风影,为何他还要留着他?若说是因为三年前他的箭法太差劲,这实在说不过去。而且,那晚在寒蕊宫,他也没有为难风影,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并不愿伤害风影? 诺颜虽然跟不上他,不过多少还是有点收获,树上看得远,知道他去的大体方位。从他的去向来看,那一带正是宫中最冷僻的地方,寒蕊宫也在那附近,还有塔楼,也是同一个方向。 突然想起来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正同在塔楼上吹箫时穿的一模一样。前几晚在房中她看不太清楚,但是刚才,她明明白白看见,那个迅如闪电的身影将长衣带出一抹飘逸。 心突突直跳,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念头出现在脑中。他每晚每晚来到甘泉宫留宿,每晚每晚换上便衣跑出去,只是因为心中存了一个人,只是为了怀念当初的美好吗? 脑中转着念头,足尖在树干上轻点,身子便如轻烟一般飞离了树梢。 她没有直接去塔楼,再次来到寒蕊宫。寒蕊宫一如往常那般凄清,杂乱的野草踩在脚下软绵绵的,草丛中不时有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窜过。 穿过门廊,来到后院。有什么尖利的东西硌了脚,脚底生疼生疼的。低头一看,原来是块碎裂的石头。记得后院虽然荒凉,但是并没有什么乱石,风影那天刺穿的石头在另一侧。 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碎石的来源。院中一块正对着窗口的原本平整的大石现在已经变得四分五裂,满目苍夷,地下零零碎碎布满了从大石上裂下来的碎石。 那晚熠瞳回到甘泉宫,手上布满了伤口,血迹湛然,有些伤口上还残留着石屑。 诺颜走到大石跟前,轻轻抚摸着石头的开裂处,以及石上隐约可辩的血迹。要心中有了多大的怨和恨,才能发出这般毁灭的力量啊。 首发 要定他了1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如泣如诉的箫声,如同当初的夜晚,声声召唤着她。诺颜不由自主地提气离开后院,往塔楼的方向奔去。那一刻,她就象扑火的飞蛾,不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要不顾一切地奔过去。 箫声听得更加清楚了,还是她熟悉的吹奏方式,还是那般的缠绵,但是比起以往,多了几分怨怒和悲凉。 诺颜来到塔楼下方,静静地注视着塔顶上迎风而立的那个人。依然是那一身白色的长衣,依然是丰神如玉的英姿。他没有回头看她,甚至连箫声也没有些微的改变,他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她,只沉湎在他自己的情怀中。 但是诺颜知道,他一定察觉到她的到来。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等待他奏完这一曲。 箫声终于止歇,塔上的人放下了洞箫,却仍然背向着她站着,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风中只传来他一声怅然的叹息。 诺颜纵上塔顶,站在他的身旁,微微偏着头,打量他线条优美的侧面。 熠瞳直视着前方,好一会才僵硬地转过头。他的眼中闪烁出喜悦的光芒,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诺颜,真的是你来了吗?刚才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是我太想你出现的幻觉。” “你想我吗?” “当然。以前有过好多次,我仿佛听见你的脚步声,回过头看时,却又不见你的人影。所以,刚才我以为,我又产生了幻觉,我离开的时候,你明明呆在甘泉宫睡觉的。我不敢回头,我怕看见的又是空荡荡无人的小巷,我怕带给我的是又一次的失望。” 熠瞳的面容怎么变得模糊了,诺颜狠狠地眨了眨眼,迫回不听话想要脱离眼眶的泪水,说:“想我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每晚都等到我睡了才进来,我还没起床你又走了。你连面都不让我见,连话都不跟我讲,你还说你想我。” 一连串的话不听使唤地从口中钻出来,连诺颜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分明是怨妇的口气。 首发 要定他了2 她一直以为自己恨熠瞳,怨熠瞳是因为他以卑劣的手段夺取了风影的皇位,却不想原来更多的是因为他冷落了她。 “你这是在怪我吗?” “我哪敢怪你。”诺颜转过身不看他。 熠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你又来了,你总是这样,总是拿话堵我。好象我当了皇帝是天大的罪过,你总是不肯如常人一般待我。” 他又不是寻常人,别的人她才懒得伤神又伤心呢。诺颜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诺颜,你知道吗?这些天我躲着你,是因为我不敢见你。我是个冒牌的皇帝,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恨我夺了风影的皇位,恨我同他长得一样,恨我曾经欺骗了你,强迫了你。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他。但是我无法控制我对你的想念,只好每晚趁你睡了之后看你一眼,然后到这塔楼上来缅怀我们的当初。当初是那般美好,即便你把我当做了是他,那也是美好的。” 诺颜回过头,惊异地看着熠瞳。几天不见,他的形容显然憔悴了许多。他的眼神不再如过去那般深不见底,而是非常的坦诚,坦诚得让她相信他说的全都是真的,他的心里只有她,而且,他绝对不是个令人不耻的小人。 又是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风影只是我的朋友。真正让我心动的,是在这座塔楼顶上吹箫的那个人,是骗我诱惑我还欺负我的那个可恶的家伙。” 熠瞳的眼眶顿时热了,一把把诺颜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抱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个坏家伙再也不会欺负你,再也不会骗你,他只会爱护你,一生一世爱护你。” 他贴在她的耳边颤声说,他的气息吹在她的耳畔,直吹进她的心底。 诺颜将头埋在熠瞳的胸前,依偎着他。她不管了,管他是什么人,管他是好是坏,她要的就是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随心而走。 首发 要定他了3 熠瞳紧紧地抱着诺颜,好久好久,才轻声唤:“诺颜。” “嗯。”诺颜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仍然沉溺在他的怀抱中。 “抬起头呀。” “干什么?” “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拥着她,象是粘在她的身上,连动都没有没有动一下,能送她什么礼物? 诺颜恋恋不舍地从熠瞳胸前抬起头,仰面望着他。 他的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的笑容,他深情款款的眸子直视着诺颜,他缓缓地俯下头,他的唇试探地停驻在诺颜的唇上。 唇上象是着了火一般,诺颜闭上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似停顿了。 熠瞳见她没有抗拒,一点一点地吻下去,吻下去。 轻轻的一声脆响,一管通体碧绿的洞箫滑落在屋脊上,顺着屋瓦滚出去老远,一直滚到塔顶的边缘,才被翘起的一角飞檐挡住去势。洞箫静静地躺着,没有人注意到它。 终于,熠瞳抬起头,满足地叹了口气,含笑看着诺颜娇羞的面容。 诺颜将脸藏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诺颜,我们早就是夫妻了,还害什么羞呀。” “你还说。”诺颜抬起头,怒瞪着他。 熠瞳本就在后悔说错了话,被诺颜这一瞪,更是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诺颜见他惶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她一点也不在乎了,熠瞳当初本就不是故意要伤她的。 熠瞳拍了拍胸口说:“刚才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能再吓我了,我的心比较脆弱,经不起你吓。” “你还脆弱?”诺颜又瞪他一眼,“脆弱还会去抢别人的皇位?抢了不说还忌恨人家,追杀人家。” 虽说不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要定他了,但心里毕竟还是在意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 若是换了以往,熠瞳一定又会醋翻了天,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诺颜的心里装的是他而不是风影,因此面对她的质问,一点也不着恼。 首发 要定他了4 只是面上喜悦的笑容渐渐转化成了苦笑,他的眼中是深深的悲哀。他拉了诺颜在屋脊上并肩坐下,艰涩地说:“皇位原本不是他的,而是我的。” 诺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想狡辩吗?明明是他三年前抢了风影的皇位,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曲折和不为人知的隐秘? 熠瞳转首看了看诺颜眼中的疑惑,又回头望着黑暗中的皇宫。深夜的皇宫依然闪烁着华丽的彩灯,映衬出殿宇威严神秘的轮廓,象是在向世人宣告着它的无可替代的地位。 但是有谁知道,在那令人目眩的权力的外衣之下,隐藏了多少的罪恶啊。 熠瞳看着前方问:“你只知道三年前我抢了他的皇位,你可曾想过我是谁,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一直都想知道。” “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面孔,偏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长得一样也就罢了,竟连性情喜好也都一样。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那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们是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诺颜失声道,“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而且连风影自己都不知道?” 上回风影告诉她熠瞳使用调包计抢了他的皇位时,还惊异于世上有这般巧合的事,竟有人同他如此相似,他显然并不知道熠瞳的真实身份。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件事,我和萧宰相。罗宰相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太后也不知道吗?” 这世上应该不会有那样糊涂的母亲,连自己生下的儿子是一个还是两个都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她生下的是双胞胎,但是她一直以为,她的大儿子自出生那天就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诺颜急迫地问。 “好吧,我就跟你从头说起吧。”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深夜,夜阑人静,除了巡夜的卫兵和更夫,几乎人人都沉入了梦乡。 首发 二十年多前的调包计1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深夜,夜阑人静,除了巡夜的卫兵和更夫,几乎人人都沉入了梦乡。 宁王府中却是灯火通明,丫头仆从穿梭来往,面上均带着紧张而又兴奋的神情。位于宁王府中央的主房前,更是聚集了一大堆人,就连宁王也没有入睡,焦燥地在大门外走来走去。 “怎么还没有生出来啊?”宁王望着紧闭的大门,倾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压抑的痛苦的喊叫,紧锁着眉头抱怨。 旁边一个大夫模样的人立刻禀道:“王爷,娘娘这是头胎,难免费的时间长点,请王爷宽心。” “嗯。”宁王低低地应着,眉头却皱得更紧。 终于,房内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声,生生刺激着众人的耳膜,象是要将耳膜都穿透了似的。那根本不象是刚出生的婴孩的哭声,而是狮吼,是龙啸,是雷霆霹雳。 宁王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喜道:“真是个好孩子啊。” 目光热切地注视着房门,然而等了好半天,房门纹丝未动,屋内却又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这次的哭声较轻,较为斯文,缥缥缈缈的,有着一种离尘索世的味道。 宁王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渐渐聚拢在一起。 不多时,门被打开了,产婆抱着两个婴孩出现在宁王面前。 “恭喜王爷,娘娘产下两个小王爷。” 宁王接过婴孩,并排举在面前细看。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一般粉白的肌肤,一般乌溜溜的眼睛,一般好奇地看着他,说不出的可爱。没有哭泣的他们,看不出丝毫的不同。 宁王看了半晌,问:“娘娘呢?” “回王爷,娘娘产后体虚,已经睡着了。” “这两个孩子,哪个是先出生的?哪个是后出生的?” “回王爷,金丝绣牡丹的襁褓包的是大王爷,银丝绣荷花的襁褓包的是小王爷。” 之前并不知道娘娘怀的是双胞胎,因此并未准备相同的襁褓衣饰。 首发 二十年多前的调包计2 宁王点点头道:“你们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好好照顾娘娘。” 侍女想要接过婴孩,宁王不肯,说:“本王刚刚得了儿子,想多看看。”抱着两个婴孩到书房去了。 不多时,宁王的亲信**办悄悄来到书房。 **办跪下磕头:“王爷,深夜叫小人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宁王严肃地说:“有件十分机密的事要你去办,你得发誓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小人发誓,小人一定保守秘密,尽心尽力替王爷办事。否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好,你起来吧。” 待**办站起身,宁王看了看怀中两个已进入梦乡的婴孩,绝然说:“这两个孩子,只能留一个。你将小的这个带走吧。” **办吓得脸色惨白,匍匐在地,劝道:“王爷,使不得啊。两个小王爷都是您的亲骨肉啊。” 宁王叹道:“怪只怪他们中的一个是我的长子,怪只怪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这不利于我将来的计划。”还有一点他没有说,他十分中意他的那个长子。 **办不敢再劝,他是宁王最信任的亲信,自然知道宁王的野心。宁王根本不满足于做这个宁王,他的目的是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倘若真有那么一天,皇储便成了问题。向来都是长子继承皇位,这世上怎能有人与皇帝长得一样呢,那会出乱子的啊。 **办小心翼翼地接过宁王递过来的小婴孩,心里怦怦直跳。宁王派他去办这件事,自然是对他的信任,倘若办得好了,今后定会得到宁王的提拔,荣华富贵不在话下。然而此事也担着风险,说不定宁王怕留后患,杀他灭口也有可能。 宁王转过身,背向着**办,硬起心肠说:“你带他走吧,找个远离都城风景优美的地方,让他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毕竟那是他自己的亲儿子,就那么舍了,心中如刀割一般。这一别,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首发 二十多年前的调包计3 **办应道:“是。”抱了婴孩准备出去。 宁王又叫住他:“将他安顿好了之后,你尽快赶回都城。以后你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还有许多重任要交给你。” **办稍稍放宽了心,知道宁王暂时不会要自己的命。他还没有毒到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留下他,为的是可以时常探听到儿子的消息,多一个人知道秘密,便是多了一分危险。而把他拴在都城,是便于监控他。 **办偷偷抱了婴孩出去,见前面两个仆役正对着他走来。心道这是件非常机密的事情,可不能被人发现了,便闪身躲到旁边的一丛花木后面。 两个仆役走得近了,一路走一路交谈。 “你听说了吗,第一个小王爷出生的时候,哭声非同凡响,很惊人啊。今后一定是个非凡的人物。” “我也听说了。第二个小王爷的哭声就比较寻常了。” **办心头雪亮,难怪宁王宁愿舍弃一个孩子,必定是因为听到婴孩不同寻常的哭声,认定他是个可造之材,是他理想的继承人。心念电转,照这种说法,第二个孩子比较平庸,比较利于控制。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脑海,伴君如伴虎,呆在宁王身边一点不比呆在虎狼身边危险。不如使个调包计,把两个孩子交换一下。 **办装作连夜离开都城,但只在城外转了一圈又绕回了都城。两天后,他终于找到个机会,把两个婴孩作了对换,然后把先出生的那个孩子送到一个极遥远极偏僻的山庄。 他回到都城,在王府等候宁王接见时,听人说宁王的大世子没了,王妃哭得几次晕过去。**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调包计被宁王发现了,但这时想要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去见宁王。 宁王对他说话却是和颜悦色的,并无任何异常之处。于是他明白了,大世子刚出生时哭声异常的事恐怕已经传遍了都城,宁王为了不招人侧目,便慌称留下的那个孩子是小世子。 讽刺的是,他却不知道,留下的那个当真是他的小儿子呢。 首发 说好了一起隐居1 熠瞳向诺颜讲述完整个事件,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吗,如果不是**办使了调包计,在宁王府中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继承皇位的本应是我。”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太离奇了,一时让人难以接受。熠瞳应该是三年前回到都城的吧,那时宁王早已不在人世,他连自己父亲的面都没见过,没有享受过一天父爱,说起来也蛮心酸的。 熠瞳答道:“三年前,萧侍郎不知从什么地方探得消息,说是宁王的大世子根本没死,而是秘密养在一个山庄里面。于是他费尽心机找到我,把我带出山庄,再使了一出调包计。不过,这回是我替代了慕风。 “我替代慕风秋狩完毕回到都城,与萧侍郎一道设计除掉了罗宰相。那时,当年的**办已经成了罗宰相了。在他临死前,我背过萧侍郎用刑逼供他,是他自己供认出来的,他还供认,我父亲也是被他害死的。” 诺颜惊呼:“什么?他害死了宁王,也就是先皇?这可是弑君的大罪啊。” “是的。因为当年的事,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我父亲哪天杀他灭口。于是他暗地里培植自己的私党,等到羽翼非满的那天,他害死了我父亲,然后把慕风当作傀儡,自己掌握了大权。当年我父亲正值年富力壮,如果不是他下毒手,哪会突然暴薨。” 诺颜脑中轰轰作响,皇室之间的斗争当真要如此残酷吗?兄弟相争不说,连自己的儿子都成了牺牲品。不禁也望着远处的皇宫,华丽威严的外表下,隐藏的都是龌龊,她越来越厌倦皇宫了。 问身旁的熠瞳:“熠瞳,我能永远叫你熠瞳,不用叫你皇上吗?”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让你叫我皇上了?” 熠瞳伸过手,将诺颜揽在身旁。他的脸轻轻蹭着诺颜的秀发,闻着她发间清新的气息。这世上值得留恋的东西不多,身边的这个人是他最在意的一个。 首发 说好了一起隐居2 诺颜轻轻推开他,望着他说:“当年的事怪不得慕风,他既然已经登上皇位,你又何必再去抢他的。这个皇位当真那么重要吗?何必搞得兄弟相残。还给他吧,我们退隐山林,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熠瞳面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你当真要和我过一辈子吗?对了,你答应过我的,还要给我生一大堆的儿子女儿,可不许反悔。” 诺颜面上一红,嗔怪道:“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熠瞳很无辜的样子说:“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呀,难道生儿子女儿不是最正经最重要的一件事吗?” 诺颜气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也手足相残。” 熠瞳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沉默了好一会,才闷闷地说:“我本来就没打算伤害慕风,没打算长期占据皇位。我随萧宰相逃出山庄,一来是想摆脱山庄,看看外面的世界。二来是气不过这些年受的苦楚,这些罪本来都该慕风去受的。结果什么好处都被他得了,他还不争气,处处受制于罗宰相。我就是要让他也去尝尝我吃过的苦。” 本来是心平气和的,说到后面却是火气越来越大。 诺颜暗忖,看来他对慕风的怨气还不小呢。其实追根究底应该怪他父亲,如果不是他非要送走一个孩子,那么他们两兄弟都能尽享天伦之乐了。但是子不闻父之过,何况他们的父亲早就过世多年了,诺颜也就把这话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熠瞳的话有一点让她很不明白:“你父亲不是说要让你无忧无虑地过一生吗?听你的口气,倒象你在山庄吃了多少苦似的。” 熠瞳咬牙道:“**办把我送到山庄后就回都城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来看过我。我父亲更是绝足未登山庄,我根本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山庄没有人知道我的来历,只当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那是个吃人的地方,如果不是我机灵能吃苦,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首发 说好了一起隐居3 “我每天偷偷苦练本领,就是萧宰相不来,用不了多久我自己也能逃出山庄。那个地方是我一辈子的梦魇,我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它。” 熠瞳怒气勃发,脸上又现出狰狞之态。诺颜看得既怜惜又恼恨。 “不管你吃了多少苦,你都不应该将这苦转嫁到慕风身上。你夺了他的皇位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追杀他?你可知道,这三年他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很多次,连命都差点没了。” 熠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好容易才稍稍平息下来,疲倦地说:“我没有追杀他,追杀他的是萧宰相的人。相反我一直派人在保护他,你问问他便知,这些年,每到关键时刻是否总有不明身份的人出来救他,否则他早被萧宰相给除掉了。” 诺颜相信他的话,如果他存心要害慕风,当年秋狩的时候就可以轻易要了他的命。当初,根本就是他故意放过慕风的。而且,那晚在寒蕊宫,他明明也可以胜过慕风的,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出手。 “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慕风呢?他现在恨你入骨了。” “我本打算除掉萧相之后,等政局稳定了再告诉他,然后把皇位还给他。当年他受制于罗宰相,眼看大好的江山就要落入罗宰相手中。罗宰相可以害死我父亲,也可以害死慕风,他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慕风斗不过罗宰相,我便想借萧宰相之手除掉他,然后再来对付萧宰相。” 苦笑了下,又说:“心里到底还是嫉恨他吧。这三年,既是对他的磨练,也是出我心中的怨气。以为你心里装的是他的时候,真的很伤心很难过,又很愤怒,我抱怨老天待我不公,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给了他,连我最在意的人的心也向着他。但是现在我不抱怨了,有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诺颜抱着他的头,轻轻地抚摸他,象在抚摸一个孩子。现在的他,根本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是睥睨天下的绝顶高手,他只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首发 说好了一起隐居4 熠瞳闭上眼,享受她的脉脉柔情。 诺颜抚摸着熠瞳的头发,劝他:“其实你应该庆幸,当年被送进山庄的是你。如果当真是慕风被送进去,他不如你那般坚强,说不定早连命都没了。现在,兄弟俩都活得好好的,这不是最大的幸事吗?” 熠瞳闷声说:“你呀,就是那么善良。就象当初你在冷宫的时候,从不抱怨什么,反倒庆幸是你呆在冷宫,而不是你的青琬姐姐。因为长孙青琬生性柔弱,又不会武功,呆在冷宫说不定饿都饿死了。” “替别人多想想,这世上该是会少了很多纷争,而且自己也过得快乐点。” 熠瞳没有说话,只将脸深深地埋在诺颜的肩窝。象是在咀嚼她的话,又象是睡着了。 诺颜也不再说话,微微侧头,将脸贴在熠瞳发上,闭上了眼。 塔楼顶上变得静悄悄的,连风都不知何时停止了,象是生怕惊扰了相偎在一起的这对人儿。 过了好久,诺颜才猛然醒悟似的说:“天快亮了,我们得回去了。” “想不想再去逛回街?”熠瞳抬起头,孩童般顽皮地笑看着诺颜。 诺颜眼前一亮,但很快眼神又黯下来,沮丧地说:“今天可不行,要被人发现我们两个都不在甘泉宫,非把整个皇宫都给掀翻了不可。” 熠瞳情知她所言不假,只好懒洋洋地起身。上回他没有跟人说明就和诺颜出去玩了一整天,若不是韩公公应对得体,恐怕皇宫真的会被掀翻呢。 诺颜发现滚落在飞檐边上的洞箫,走过去拾起来,拿在手中把玩。 熠瞳笑道:“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 “可是我不会吹箫。” “以后我教你。” “好啊,说过的话要算数哦。” “你说过的话也要算数哦。”熠瞳学着诺颜的腔调。 首发 说好了一起隐居5 诺颜白他一眼,没有回答,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情不自禁地幻想着,在不久的将来,等熠瞳除掉萧宰相,把皇位还给慕风后,他们一道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生活,身边是一堆活泼可爱的儿女。 熠瞳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见状问道:“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诺颜偏过头不看他:“就不告诉你。”努力想收起笑容,笑容却象是在脸上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收不回去。 “让我猜猜看,笑得这么甜蜜,一定是在想我们的孩子。” 心中所想被他猜了个正着,诺颜欲盖弥彰地说:“才不是呢。我才不要孩子,孩子多麻烦啊,我要自己过一辈子。” “想都别想,现在就跟我回去造个孩子出来。” 熠瞳一把捞起诺颜,把她扔在背上,背着她往皇宫的方向疾掠。 诺颜在他背上挣扎:“喂,快放我下来,这样子算什么。” “别叫,小心被侍卫听见。” “这世上怎么还有你这样窝囊的皇帝,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怕被人发现。” “有我这样窝囊的皇帝才有你这样窝囊的妃子。” 诺颜伏在熠瞳背上,心中怅然若失。熠瞳的话提醒了她,她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妃子,他还有别的女人呢。 见她半天不吭声,熠瞳略一思索,已然明白她的心思,取笑道:“小气的女人,是不是嫌我没封你做皇后?这皇位迟早是要还给慕风的,等我卸甲归田,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这辈子你就别想做梦当皇后啦。至于现在宫中的那几个妃子,就留给慕风去处理好了。” 又被他说中了心事,她在他面前何时变成透明的了? 诺颜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听见熠瞳又笑道:“你放心,呆在皇宫的这段日子我也绝对不会去碰她们。” 诺颜轻轻敲敲他的脑袋:“你明白就好。想娶我,你亏大了。” “才不亏呢。哎哟,大胆的女人,竟敢对皇上无礼。” 首发 幸福时光1 “哼,冒牌皇帝啦。”诺颜肆无忌惮地再次敲敲他的脑袋。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个冒牌的妃子。”熠瞳缩了缩脖子,毫不客气地回敬。 低低的窃笑声中,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从甘泉宫的窗口掠了进去。 熠瞳放下诺颜,回身关好窗户,把诺颜拉到身前,趁着黑暗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悄声说道:“开始造孩子啦。” 诺颜没防着他当真说行动就行动,而且话说得忒直接,顿时脸红过耳,幸好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心怦怦跳得厉害,正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凝霜的悄声呼唤。 “皇上,该上早朝了。” 熠瞳懊恼地小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扫兴。哼,从此君王不早朝。” 诺颜偷偷笑了一声,推开他:“你会吗?快去吧,反正你这皇帝也当不了多久了,趁早多过过瘾。” “嗯,说得也是。至于造孩子嘛,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有一辈子的时间,不,不止一辈子,我要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这哪象是君临天下的皇帝说的话呀,分明是个稚口小儿的梦话。诺颜笑着摇摇头,催促道:“快去吧,别让凝霜等急了。” 熠瞳不满地说:“又想赶我走?不行,你得和我一道去。” 诺颜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一个晚上没睡觉,好累啊,我要睡觉了。” “我不也一个晚上没睡觉。”熠瞳不依不饶地说,“呆会你到御书房去睡。” “才不去呢。人来人往的,吵死了。”诺颜断然拒绝。 实则是怕影响到熠瞳的计划,他每日宿到甘泉宫,又把义父接来都城,早已引得朝庭上下沸沸扬扬,议论不绝了。萧相岂能不怀疑他是想培植对付他的势力? “好吧。”熠瞳无奈地说,“你去睡一觉,中午等我来一起吃午饭。” 首发 幸福时光2 “你不去陪你的萧贵妃了?” “吃醋了?以后我再不去她那了。” “我才懒得管你。走吧走吧。”把熠瞳往门口的方向推。 “等等,我还得换衣服呢。喂,你就这么不愿跟我呆在一起?” 诺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微微笑看着摸黑换衣服的熠瞳。 熠瞳换好衣服,来到诺颜面前,恋恋不舍地说:“我要去上早朝了。我不在甘泉宫的时候,你想不想我?” 他哪来这么多废话呀,诺颜又推推他:“快走吧,再不走该迟到了。” 熠瞳一动不动:“让那班迂腐的老头子等等也好。快回答我的话,不回答我就不走了。” 他总是这么霸道,诺颜只好回答:“想啦。”声音细如蚊蚋。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声点。”熠瞳的声音显然带着笑意。 他听不见才怪,他的耳力强着呢,她想跟踪他都跟踪不了。明知他耍赖,诺颜也只好放大了音量答道:“想啦。” “真的想吗?想就拿行动表示表示。” “喂,你还有完没完了?”诺颜瞪着他。 熠瞳摊摊手:“不表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这个女人,撒谎最是在行。” 诺颜只好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 熠瞳满意地咂咂唇,笑道:“这还差不多。”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已经跨出了门,却又回过身叮嘱:“记住了,中午等我回来吃饭。” “知道啦。” 诺颜站在屋子中央,望着黑暗中徐徐关上的房门,脸上露出许久以来未曾有过的甜蜜的笑容。 门外,是熠瞳梳洗的声音,为了不吵醒她,这些天他都是在卧室外间梳洗的呢。不知是否心情的缘故,那些声音今天听起来格外悦耳,连水声都哗啦哗啦的象是在歌唱。 首发 幸福时光3 熠瞳的脚步声也十分轻快,象是踏着乐曲在舞蹈。诺颜侧耳倾听那美妙的声音,直到它一点点地消失在远处,再也听不见了,这才脱衣上床,抱着熠瞳的碧玉洞箫沉沉入睡。 大概是一夜未睡的缘故,诺颜这一觉睡得特别香。醒来的时候,一眼看见金红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棂映照在靠窗的那面墙壁上。 诺颜吃了一惊,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问闻声而入的凝霜:“什么时辰了?” 凝霜抿嘴笑了笑说:“娘娘,太阳都快下山啦。” “这么晚了呀,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皇上中午来过了吗?”她答应过熠瞳要陪他吃午饭的,结果第一天就失言。 “来过了。本来我想叫您起床的,但是皇上拦着不让叫。他在您床边坐了好一会,见您睡得很熟,就没打扰您。后来他独自一个人吃的午饭,然后去御书房了。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好好服侍您。” “哦。”诺颜装作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垂下头,不愿让凝霜看见她眼中异样的光彩。 凝霜服侍诺颜梳洗完毕后,又从外间端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粥碗,说:“娘娘,这是皇上特意交待御厨为您做的银丝燕窝粥,说是给您滋补身子。早就做好了,您没醒来,所以一直放在外间温着。” “拿来吧。” 诺颜接过粥碗,小小口地慢慢品尝,心中也象这碗里的粥一般甜蜜。 凝霜一边服侍诺颜吃粥,一边不断向她禀报。 “娘娘,皇上今天派了好几拔人来探望娘娘呢。皇上还向奴婢问了许多娘娘的情况,象娘娘的喜好什么的。吩咐御厨以后只做娘娘喜欢的菜肴。不过……” 凝霜象是发觉说漏了嘴似的,立刻住了口。 诺颜微觉奇怪,凝霜向来是个爽快的人,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的了?不禁抬起头来问:“不过什么?” “啊,没什么。”凝霜眼神躲躲闪闪地说。 首发 幸福时光4 诺颜放下粥碗,注视着她:“凝霜,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说吧,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凝霜情知瞒不过,只好说:“韩公公见皇上关心您的喜好,劝皇上在甘泉宫多植您喜爱的翠竹,皇上却不答应。还有,眼看冬天就要来了,皇上却说只为您添置两套冬衣就好,那哪够啊。” 凝霜想破了头也想不通,皇上如此在意娘娘,他对娘娘的情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为何对娘娘如此吝啬,除了美食方面。还有一点情况凝霜没说,她请示皇上为新衣搭配合适的首饰,皇上却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了。 凝霜担心地看着诺颜,生怕她因此而不快。 诺颜却没有丝毫不高兴的迹象,她只微微笑了笑说:“皇上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以后啊,你也别为这些事操心了。” 她当然明白熠瞳的想法,他们两个只是暂时借住在皇宫,这皇宫的一切都是属于慕风的,他不愿挥霍他的东西。熠瞳是个很高傲的人,自己的妻子当然要自己来养活,他决不会带走慕风的一分一毫钱财。他心中对慕风到底还是存着芥蒂吧。 只添置两套冬衣,这么说,皇宫的日子就快结束了。 凝霜吁了口气说:“娘娘,您不生气就好。我真担心,您又会象以前那样生皇上的气,对他不理不睬的呢。” 诺颜舀了一匙粥送进口里,细细品尝粥的甜蜜。经过了昨晚,她和熠瞳坦露彼此的情怀,他们的心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她怎会再生他的气。 凝霜又说:“以前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谁那样好,可是您一点不领情,不但不奉迎他,还老是顶撞他。我真怕皇上哪天对您彻底死了心,将心思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那您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敢,诺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却说:“别担心了,以后我对他好就是了。” “娘娘,您总算是想通了。”凝霜宛如得了大赦一般,在心里念了声佛。 首发 只能选择一个1 “对了,”诺颜放下粥碗,“皇上一直没有休息吗?中午也没有睡午觉?” 凝霜点头:“是啊。皇上从来都是很勤政的,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 诺颜的眉头渐渐聚拢在一起。接连好几个晚上,每晚他都很晚才来甘泉宫,而且来了之后还跑到塔楼去吹箫,早上又一大早就去上早朝,睡眠的时间很少。昨晚又是一夜未眠,如此,身体怎吃得消。 问凝霜:“皇上会来甘泉宫吃晚饭吗?” “会啊,皇上吩咐过了,晚饭摆在甘泉宫。” “嗯。” 诺颜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夕阳已经沉下了天际,天空只余已然褪色的晚霞,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回过头,吩咐凝霜:“你去安排一下,皇上大概快来了。” “是。”凝霜答应着,拿过粥碗到外间去了。 诺颜站起身,瞥见枕畔的洞箫,随手拿了,来到窗前。看看窗外逐渐厚重的暮蔼,低头把玩手中的碧玉洞箫。箫身通体碧绿,绿得纯净,绿得剔透,宛若她最爱的翠竹。 诺颜试着把箫举至唇边,学着熠瞳的样子吹奏。箫却象是哑了一般,任她用尽了力气,连一点点最细微的声音也发不出来。连试了好几次,洞箫依然沉默,极不给她面子,诺颜只好放弃。 把箫举在面前,微眯着眼细看,脑中又浮现出熠瞳在塔顶上迎风而立的样子。他的长衣在夜风中轻舞,他的箫声缠绵而凄美。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莹露的声音:“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吹箫了?” 诺颜头也不回,仍然琢磨着手中的箫,答道:“还没学呢,就看看。” “这箫是皇上的吗?” “是啊。” “小姐,皇上连他的箫都交给你保管了吗?”莹露虽然不知道诺颜与熠瞳在塔楼上相识的事,但她看得出来这箫一定是熠瞳的心爱之物。 诺颜以平常的口气答道:“就一管箫,也谈不上保管不保管的。” 首发 只能选择一个2 诺颜以平常的口气答道:“就一管箫,也谈不上保管不保管的。” 脸上却又现出了甜蜜的笑容,这箫,可算得是他们俩的媒人呢。当初若不是箫声吸引了她,她也不会从寒蕊宫跑到塔楼去。 莹露默默地打量着诺颜面上欲藏还露的笑容,眼神十分复杂。 终于她开口说道:“小姐,你还记得我们住在寒蕊宫的日子吗?那时流萤公子冒着性命危险送了很多食物用品进来。那些东西,都还留在寒蕊宫呢。” 她的口气很是凄楚,而又含着愤懑和悲凉。 诺颜明白她的心思,她以为自己是喜新厌旧,有了熠瞳,便忘了流萤呢。回过身,温和地看着莹露,认真地说:“莹露,我和流萤只是好朋友,是患难之交,我们之间并不象你想象的那样。” “可是,流萤公子真的很在意你,每次见到他,他都向我问起你的情况。他对你的情感,绝对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他一直在努力,想早日将你解救出皇帝的魔掌。而你呢,你竟然真的变心喜欢上这个皇帝,你太辜负他了。” 莹露说到后来根本成了斥责的口气。 诺颜闻言怔住。上回在东宫遇见流萤,正好是她被熠瞳强迫,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她确实不愿呆在皇宫。时过境迁,现在情况早就起了变化,她是打算和熠瞳离开皇宫,双宿双飞的,她不需要流萤来解救。 莹露责怪的没错,以往她只知道自己将流萤当作好朋友,却忽视了流萤对她的感情,以为他和她一样,只有患难之交的情谊。她不可能将自己分给两个人,她的心只属于一人,她不应该再误导流萤了。 仍然是以温和的口气说:“莹露,感情的事是强迫不来的。以后你再见到流萤,就明白告诉他,我和他只能是朋友。不过算了,你还是别再出宫了,流萤是个成人了,他知道该怎么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首发 只能选择一个3 莹露惊异地问:“小姐,你知道我出宫的事?” “你那点小把戏怎瞒得过我?莹露,流萤的真实身份你应该知道。眼下正是非常时期,我们别卷入朝庭的纷争。以后你就安安份份呆在宫里吧,若是被人发现你私通贼党,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诺颜的口气十分慎重,含着浓浓的告诫。 莹露不服气地反驳:“流萤公子不是乱臣贼子,他才是正宗的皇位继承人。” 诺颜微叹:“朝庭经过了几次变故,到底谁才应该占据皇位,谁说得清呢?反正这些事都跟咱们无关,我们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门外传来杂乱的声响,有脚步声,也有说话声。依稀听见熠瞳在问:“娘娘睡醒了吗?” 诺颜不便跟莹露多说,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莹露在身后叫道:“小姐,箫你也要带出去吗?” 诺颜顿住脚步,看了看手中的箫,回身递给莹露说:“你帮我收起来吧。皇上来了,别说些不合适宜的话。” 不待莹露回答,转身奔向门口,脸上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莹露呆立在室中,手中紧紧握着诺颜塞给她的洞箫,望着诺颜如翩飞的蝴蝶般的身影轻快地消失在门外。门外传来她的笑语:“皇上,早啊。” 然后是皇上的声音:“还早啊,小懒虫,睡到这个时候才起来。说好了陪我一起吃午饭的,结果呢,你丢下我不管,自己在床上呼呼大睡,害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下午做事都提不起兴致。不行,你得赔我。” “谁让你不叫醒我。我比你更惨,连午饭都没得吃,饿了一顿,抵消了。”声音含着无比的娇俏。 皇上的声音显然很吃惊:“我不是让人给你做了银丝燕窝粥吗?我交待过的,你一醒来就端给你吃,你没吃吗?” “放心啦,吃过了。不过,是刚刚才吃的。” “哼哼,吓我一跳,就知道欺负我,吃准了我关心你。” “你是皇上,我哪敢欺负你啊,只有被你欺负的份。” “又在挖苦我,小坏东西。” 首发 难得的体贴1 莹露呆呆地立在房中,倾听着门外钻进来的笑闹声,手紧紧地握着洞箫,握得指节发白。 她喃喃地说:“小姐,你真的就这般冷情吗?流萤公子终究是要同这个皇帝决一死战的,他们当中,只能选择一个。小姐,你是选择这个皇帝了吗?” 眼中潮潮的,泪水沿着面颊无声地滑落。莹露抬起手臂,用衣袖将眼泪擦干,她的脸上,是决绝的神情。她没有出去侍餐,直到晚餐结束,诺颜和熠瞳手拉着手往卧室的方向走来,她才面色平静地出去。 诺颜吃过晚饭后,拉着熠瞳来到卧室。经过莹露面前的时候,因她低垂着头,诺颜又一门心思都在熠瞳身上,因此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 其她的宫女都回避在外,房中只有诺颜和熠瞳两个人。 熠瞳低声调笑:“急吼吼地拉我来卧室,是不是想继续早上没做完的事?” 诺颜瞪他一眼:“谁象你,满肚子坏水。” “不然还能是什么?” 诺颜抬头望着他,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尽管在笑,他的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憔悴之色。 拉他来到床前,说:“让你来卧室,是因为你好几天都没休息好,昨晚更是一个晚上没有睡觉。这样子下去,再强硬的人也会受不了的。你就乖乖地睡上一觉,至于别的,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诺颜努力说完最后一句话,羞涩地低下头。 熠瞳心中感动,俯下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顺从地说:“我听你的。” 诺颜欣慰地笑了。 熠瞳却又耍赖:“平时都是我在给你盖被子,今天换你为我宽衣,盖被子。” 诺颜无奈地看着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发怒的他是个十足的暴君,处理朝政的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而现在嬉笑打闹的他活脱脱是个调皮的顽童。 熠瞳还在催促:“别这么小气嘛,还说让我好好休息,连这点小事都不肯为我做。” “好啦,帮你做就是了。” 首发 难得的体贴2 诺颜收起纷乱的思绪,低头为熠瞳解下沉重的腰带,脱去繁复的袍子。她的气息冲撞着熠瞳的鼻翼,象是一块石头投入到水中,把整个心湖都搅乱了。 熠瞳竭力控制着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又提出一个要求:“你陪我一道睡。” 诺颜不理他,把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拉开被子说:“想要我盖被子就快点躺上去。” 熠瞳只得乖乖地爬上床,乖乖地躺好,嘴里却不甘心地抱怨:“以前你睡觉的时候我都陪你的。” 诺颜拉过被子替他盖好,柔和地笑了笑:“我都睡了一整天了,再睡头都睡大了。快睡吧,我就在旁边,万一你踢被子我好给你盖。” 熠瞳这才满足地闭上眼睛。多日未曾休息好,朝政事务又繁杂,早就疲累不堪,才合上眼就沉入了梦乡。 诺颜瞧着他的睡颜,沉醉在梦乡中的他是那样安然,没有一丝的伪装。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他白玉般的面颊。然手才刚一触及他的肌肤,原本沉睡的熠瞳却微微动了动,鼻间轻轻哼了一声,大概意识到那是诺颜的手,才又重新睡去。 诺颜缩回手,爱怜地看着他。多年艰苦的生活使他练就了这样一种本能,即使在熟睡的时候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警觉。 不敢再打扰他,诺颜悄悄地起身,放下床帐,来到窗前的躺椅上,半躺着看书消遣。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诺颜放下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侧耳倾听帐内,熠瞳依然呼吸沉稳,大概好梦正酣呢。这半个夜晚,他根本未曾醒来,连翻个身都没有。 诺颜思忖着,呆会就在躺椅上睡觉好了,免得又惊扰了他。 站在窗前,将头探出窗外,呼吸着夜间清凉的空气。微凉的夜风吹拂下,开头还神清气爽,继而却又渐渐袭上倦意。诺颜打了个哈欠,正打算关上窗户,突然发现远处的一株大树上,有个人影闪了闪,接着便离开了树梢。 首发 引她出来1 上次,她正是埋伏在那棵树的树冠中,打算跟踪熠瞳。那棵树,是观察甘泉宫的最佳地点,而那个人影离开的方向,正是寒蕊宫。 诺颜心中起疑,顾不得换衣,轻轻地跃出窗外。回过身听了听,熠瞳的呼吸没有任何变化,应该没有发现她的行踪。诺颜无声地关好窗户,往刚才人影呆过的大树疾掠过去。 来到大树,站在树梢上,视线更加开阔了,前方果然影影绰绰有一个人影,人影也果然是朝着寒蕊宫去的。诺颜一使力离开树梢,尾随人影而去。 快到寒蕊宫的时候,与前方的人影已经拉近了不少距离,近到可以看清他的体态和动作。从他熟悉的身法,诺颜惊讶地发现,那个人又是风影,或者,现在应该叫他慕风了。 慕风,他又到宫里来干什么? 以他的轻功,抛下她绝对不成问题,而她可以轻易地接近他,只能说明,他又是在等她。这么说,他到那棵大树上的目的,就是引起她的注意,进而引她来到寒蕊宫。莫非,他又有事要找她? 可惜开头她一直在看书,不知道他来到那棵大树上有多长时间了。 慕风已然进入寒蕊宫的后院,背向着她立在小溪边,同上回一模一样。诺颜来到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慕风回过身,轻柔地笑道:“诺颜,你总算看到我了。” “你刚才真的是在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慕风却不回答她的问题,顾自说道:“他在里面,我不敢靠得太近,只好在大树上等。等了好久,你才站起身,来到窗前。不过,总算还好,等到你了。” 诺颜皱起了眉头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慕风踌躇了半晌,才低声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 即使诺颜刚才有丝丝的不耐,也被这句话消弥于无形。象他这样纯净的一个人,有谁忍心伤害他呢。 首发 引她出来2 诺颜琢磨着,干脆今日就把话挑明,以免他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后伤得更重。斟酌着说:“慕风,其实,我一直是把你当作好朋友的。” “我知道。” 他知道什么呢?为了不至误会,诺颜心一横,干脆地说:“慕风,我已经是熠瞳的妻子了,我不可能做你的皇后。” 慕风急切地说:“熠瞳,是他的名字吗?那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 他果然误会她的意思了,以为她指的是**给熠瞳。诺颜只好硬起心肠又说:“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慕风面上现出痛苦和震惊的神情:“诺颜,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大恶棍?他是个靠不住的人,你跟着他不会幸福的。” 诺颜解释:“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不是坏人,而且,他一直准备要把皇位还给你的。” “把皇位还给我?诺颜,你也太天真了,居然相信他的这套鬼话。既然要还给我,当初为何要夺取我的皇位?而且,这三年来,他一直在追杀我。” 诺颜心道,不如今日便把实情告诉慕风,替他兄弟俩消除误会。 问慕风:“这三年来,是不是每到生命危急的时刻,总会有不明身份的人挺身出来救你?” 慕风点头:“是啊,我也一直奇怪,但总是查不出那些人的来历。” 熠瞳果然没有骗她,他确实派人在保护慕风。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些人都是熠瞳派来的。当年秋狩,是他瞒过萧侍郎,放你一条生路。这三年,追杀你的人都是萧侍郎派来的,而救你的人,都是熠瞳派去的。” 慕风难以置信地叫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既抢了我的皇位,为何不杀了我,还派人保护我?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吗?” 慕风难得地表现出激动的模样,倒与熠瞳有几分相似。而平时,他就是发怒的时候,也是温和的。 首发 中了埋伏1 望着那张与熠瞳一模一样的脸,诺颜叹道:“他这么做,当然有他的道理。他不是要利用你,他只是想磨练你,帮助你,因为你们是……” 话还没有说完,风中却突然传来缥缈的箫声,熟悉的曲调,独特的吹奏技巧,只属于熠瞳和慕风两兄弟。诺颜刚要出口的孪生兄弟几个字又咽回到肚里。 熠瞳不是在睡觉吗,怎的又跑到塔楼上去吹箫了? 慕风面上却并无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塔楼的方向,面上是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的神情。 箫声突然变得凄厉,接着嘎然而止,象是被人从中给生生斩断了似的。诺颜面色一变,再顾不得同慕风多说,拨腿就往塔楼的方向奔去。 慕风拉住她:“诺颜,别去。” 诺颜挣开他的手:“不行,熠瞳一定是遇到危险了,我必须得去。” “诺颜,那边危险,人很多,你去了也救不了他的。” 诺颜猛地止住脚步,回过身,差点与慕风撞个满怀。她逼视着他:“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人很多?难道是你想谋害他?” 慕风咬牙道:“没错,是我故意引你出来,然后派人诱他去到塔楼。塔楼周围早有我埋伏下的杀手,此刻说不定他已经命丧黄泉了。” 诺颜听得胆战心惊,手足冰凉,几乎要站立不稳。她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提聚了全身的力气,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奔向塔楼。 心中在狂叫,熠瞳,你千万不能出事,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又自我安慰道,熠瞳本事那样高强,几个杀手怎敌得过他,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慕风高声叫道:“诺颜,你快回来。”提劲也跟了过去。 自从罗宰相夺了实质的政权后,他每日在母亲的逼迫下努力读书练功,功力很是不弱。这三年被追杀的日子,更是让他时刻生活在逃命当中,轻功已然练至巅峰。 他的轻功原本强过诺颜,前两次,若不是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她,诺颜根本追不上他。但是此时,他用尽了全力,仍是无法追上诺颜。 首发 中了埋伏2 “诺颜,你这样过度消耗体力,是要损伤身体的。”无法阻拦她,他只好在她身后劝告。 诺颜根本不理会他。熠瞳危在旦夕,她的身体受点损伤打什么紧。 一直奔到塔楼下方,诺颜的体力消耗了大半,步子放得慢了,慕风才追上她,捉住她的手。 塔楼顶上,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团团围住了熠瞳,手中的兵器各异,但俱都不遗余力攻向熠瞳。看得出,这些黑衣人全是一流的高手。 诺颜清楚熠瞳的本事,这些黑衣人再厉害也不是他的对手,至少他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但是此时的熠瞳,却是步法散乱,身形呆滞。他的左手软软地垂在身侧,仅用右手握着洞箫勉力格开黑衣人的攻击,似乎随时都可能不支倒地。 诺颜急欲上前救他,但是手被慕风牢牢抓住,怎么也挣扎不脱。急得回身朝慕风吼道:“你放手。” 慕风更加用力抓紧了她:“我不会再放手。不论他花言巧语向你说了些什么,不论你的心是否向着他,我都不会放手。不要怪我,这是他应得的下场,早在三年前他抢我皇位的那天,他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诺颜知道他对熠瞳的仇恨已经扎根在了心底,劝说无益,只好用另一只手攻向慕风,想脱身去塔顶帮助熠瞳。但是她根本敌不过慕风,只几下功夫,另一只手也落入了慕风的掌中。 诺颜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慕风,你快叫你的手下停下。不然你会后悔的,你会铸成大错的。他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你的亲哥哥啊。” “亲哥哥?”慕风哈哈笑了一声,眼中却殊无笑意,“他可真会杜撰,居然说是我的亲哥哥,亏他想得出来。我没有哥哥,我连弟弟都没有,我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 “是真的,他是你的孪生哥哥。不信你可以去问你母后,她当年生的是否是双胞胎。你快下令啊,他快支撑不住了。” 首发 中了埋伏3 慕风冷哼了一声说:“你想使用缓兵之计吗?如果错失今晚的良机,以后再想杀他可就难了。” 说罢紧抿着唇,再不看诺颜,仰首望着塔顶。他的目光冰凉。 诺颜绝望地回望着塔楼,熠瞳的行动更加迟缓,好几次,黑衣人手中的兵器都差点击中他的要害。他的身上显然多处受伤,白衣上斑斑点点,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诺颜心痛如刀绞,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会,他的本事那样大,怎么会敌不过这些人。” “这多亏了你啊。”慕风立刻接口。 “我?” 这时,激斗中的熠瞳也看到了塔楼下方的诺颜和慕风。 慕风见状紧紧靠在诺颜身边,脸上露出迷人得意的笑容,俯在诺颜耳边悄声说:“刚才你随我出来后,有人放了张纸条在甘泉宫卧室的桌上。慕风睡觉一定很警觉,他一定立刻发现了那张纸条,以为是你约他来塔楼。塔楼上事先有一个背影同你酷似的女子扮作是你在塔楼等他,然后趁他不备刺了他一刀。那刀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他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口中说着致命的圈套,脸上的神情却是益发的温柔。这情形看在熠瞳眼里,分明是他和诺颜在相拥着说情话,或者在嘲笑他的无能。 诺颜望着熠瞳,他的脸色就如他的白衣一般的惨白。 她机械地说:“中毒?”难怪他敌不过这些黑衣人,原来他是中毒了,还是因她而中的毒。 慕风恨恨地说:“没错,他中了毒,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 诺颜猛力挣扎,猛力摇着头说:“慕风,你不能这么做,他真的是你的亲哥哥。不然为何当初秋狩的时候他会放过你,为何这三年来他一直派人保护你?除了孪生兄弟,还有谁能够同你如此相似?快点住手吧,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回慕风没有反驳她的话,但也没有令黑衣人停手。 首发 中了埋伏4 诺颜猜想他的心思已有动摇,还想再劝说他,却见塔楼上的熠瞳突然长啸一声,怒气勃发,象变了个人似的,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抬手将面前的黑衣人震飞好几个。 其余的黑衣人一时惊得呆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熠瞳疾如闪电从面前的缺口中窜出,飞身来到塔下。诺颜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身子便脱离了慕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熠瞳已经拉着她飞速逃开塔楼,眨眼间奔进了皇宫。 依稀看见慕风的手动了动,但是他没有出手。 诺颜色身不由己随着熠瞳飞奔。眼前是疾掠而过的树木和房屋,耳畔是呼呼的风声。熠瞳的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但是他的身子离她很远,远得连衣角都没有沾上她。 速度太快,迎面而来的风扑击在面上,呼吸变得极为困难,好象快要窒息了似的。 诺颜张大口,好容易喘匀了气,瞅见下方无人,低声问熠瞳:“你没事了?你不是中毒了吗?” 熠瞳沉默了好一会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失望了?” 他的语音含着无比的悲凉和愤怒,比以往更甚。 诺颜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刚才从慕风的口中,她已经知道今晚熠瞳之所以会受伤,完全是由她而起。他是因此而责怪自己吗?可是自己也是被利用的啊。 诺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加上此时说话困难,下方又不时有巡夜的侍卫经过,干脆什么都不说,打算回到甘泉宫再跟他好好解释。 但是熠瞳并未前往甘泉宫的方向,他拉着诺颜,避开巡夜的侍卫,七弯八绕的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他看也不看诺颜,抿紧了唇,面上的神情越发冷峻。 渐渐地,诺颜发现熠瞳尽是挑荒僻无人的地方行走。终于,他来到一处无人的院落,拉着诺颜轻轻地落到院内的空地上。 诺颜心头狂跳,这个地方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这儿足足生活了五年多呢。熠瞳带她到静宜宫来做什么?难道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首发 生命垂危1 脑中纷纷乱乱尽在胡乱猜测,根本没有注意到,熠瞳的脚才刚一沾到实地,立刻松开了她的手,并且大力一掌将她推开。诺颜没有防备,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幸好脚下都是长及膝盖的杂草,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摔疼。 心中有再多的愧疚,这时也不禁着恼,即便他是因她而受的伤,可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这样粗暴地待她。诺颜懊恼地从地上爬起来,怒瞪向熠瞳。 然而目光刚一触及到熠瞳,满腔的怒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月光下,熠瞳的脸惨白得刺眼,惨白中隐隐透出青灰。他的身子摇摇欲坠,他就象一座濒临崩溃的巨峰,就要轰然倒塌。 他的面上现出痛苦的神情,喉间动了动,猛然发现面前正对着诺颜,赶紧将头偏向一旁。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喷出老远,喷溅到侧旁的杂草上。如果他不偏过头,那股血箭定然会喷到诺颜身上。 诺颜尖叫了一声,奔向熠瞳,想要搀扶他。原来他伤得这样重,刚才恐怕他是处于绝境之下,掘尽身体的潜能,才能带她安然逃离。不过,那样做,只会让他的身体受损更加严重。 熠瞳朝她厉声叫道:“不许过来。” 诺颜不听他的,仍然向他奔过去。他误会也好,怨她也罢,她都顾不得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他的命。 眼看诺颜的手就要碰到熠瞳的手臂,熠瞳奋力挥出一掌,隔空推开她。这一用力,他自己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坐跌到草地上。 “不要过来,”他气若游丝般地说,“我的血有毒,你一碰上就会丧命。” 诺颜没有防备,被他推了一掌,再次摔倒在地。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但身子刚刚撑起一半,听见熠瞳的话,全身的力气霎时都消失迨尽,无力地坐在地上。 看着熠瞳毫无生气的脸,诺颜语无伦次地说:“怎,怎么办啊?不能碰你,我该怎样救你?” 她自己死了不要紧,但是如果她死了,谁来救熠瞳呢? 首发 生命垂危2 熠瞳的面上却现出奇怪的表情,他用嘲讽的口吻问道:“你要救我?” “当然,”诺颜焦急地问,“你快告诉我,我该怎样救你?” 熠瞳不想回答她的话,疲倦地闭上眼睛,真累啊,真想就此睡过去。耳边传来诺颜的呼叫:“熠瞳,你不能睡,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别叫,”熠瞳仍是闭着眼,吃力地说,“会把人招来的。” 诺颜顿时明白了,他带她来静宜宫,是因为这儿荒僻无人。而且,静宜宫位于皇宫较为中央的位置,慕风大概不会追到这儿来刺杀他。他不欲人知道他被刺的消息,当然不会让她找人来救他,可是,再拖延下去,他的命可就难保了。 熠瞳无力地靠在身后的一株枯败的小树身上,没有生命力的他就象小树上残留的最后一片枯败的叶子。他陡然张开了嘴,又吐出一大口血,这回因为他躺着,血全都喷到了衣衫上。在月光的照射下,那鲜艳的色彩格外触目惊心。 诺颜心一横,扯下两块裙摆裹住手。不论怎样,她一定要救他。 然而她刚站起身,向熠瞳迈出一步,熠瞳马上睁开了眼睛,低声喝道:“都说了,不许过来。你这个女人,总是不听话。” 诺颜倔强地说:“你中毒这么久了都没事,我沾上一点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的手都用布裹住了。” 熠瞳喘了几口气说:“两块布抵什么用?血会浸过去的。我和你不同,小时候,在山庄,有个药师总是拿我试药,我的身体,寻常的毒药是奈何不了的。” 难怪他中了毒还能挺到现在,诺颜眼中闪出欣喜的光芒,充满希翼地问:“你不怕毒,这么说你这伤能治好了。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熠瞳的头无力地靠在小树上,仰面看着面前这个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她的焦急与担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得知他还有救的时候声音都兴奋得要颤抖了,看不去不象是假的。 他还能相信她吗? 首发 生命垂危3 “你真的要救我?你不是伙同他一道,一道害我吗?你救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你后悔了?” 依着过去的他,这般质问她的时候一定是怒气勃发,口气凶狠,恨不得要把她吃下肚去。可是现在,他的声音是那样微弱,好象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了似的,诺颜听得又是心酸又是恼怒。 命令道:“不许再说这些废话了。要想活命,就少说点话。今晚完全是慕风的安排,我也是被他利用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该怎样救你?” 熠瞳只看着诺颜,不回答,脑中回旋着今晚发生的事情。 他躺在诺颜的床上,佳人在侧,加之身体困倦,很快便沉入了梦乡。他很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了。 睡梦中突然听见窗口传来一声异响,声音不大,外间的人听不见,但是足以使他惊醒。他警觉地睁开眼睛,借着帐外透进来的微光,他看见帐内只有他一人。他没有移动身子,侧耳倾听帐外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帐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连诺颜熟悉的呼吸声也没有。奇怪,这丫头跑到哪去了?还说要守在他身边,如果他踢被子了好帮他盖,根本就是说话不算数嘛。 熠瞳掀开被子,翻身来到床下。窗户半开着,夜风从窗口钻进来,烛台上的几支蜡烛在风中轻轻摇曳。窗前的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有一张白纸,用镇纸压着。 熠瞳来到桌前,移开镇纸,将白纸取在手中。只看了一眼,便轻轻地笑出声来,只见白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塔楼见。” 熠瞳曾见过诺颜的字,那娟秀中透着刚硬的字迹分明为她所有。原来,这丫头还念念不忘昨晚的浪漫,想和他再重温一回哩。刚才听到的声音,大概就是她从窗口离开时发出的。 不愿让她久等,熠瞳立刻吹熄烛火,换上便衣。对了,还有箫。她喜欢听他的箫声,就多吹几曲让她听听吧,或者,今晚还可以教教她。 首发 生命垂危4 烛火已经熄灭了,房中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楚东西。但是熠瞳没有四处寻找,而是径直来到床前,伸手从枕畔取出洞箫。 记得她今天白天睡觉的时候,一直都抱着箫呢,现在这洞箫果然还放在床头。熠瞳手中握着洞箫,脸上露出温情的笑容。 来到塔楼,老远就看见诺颜背向着他站在塔楼顶上。不同于往常的是,她身上披了一件宽大的披风。披风在风中轻扬,象是在向他招手。 熠瞳疼惜地想,快入冬了,天气转凉,难为她还想着来塔楼同他约会。愈加加快了步子,腾身轻飘飘地落在她身旁。但是诺颜并没有象往常那样含笑转向他,而是背过了身子。 “生气了?嫌我来得太晚了?”熠瞳笑问。 身前的人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好啦,将功补过,吹一曲箫给你听听。” 熠瞳将箫举到唇边,吹奏昨晚招来诺颜的那首曲子。悠扬的曲声才刚刚飘出一小段,他突然发觉口中有异,情知不妙,立刻住了口,丢下手中的箫。那箫上竟然有剧毒。 熠瞳迅疾点了身上几处大穴控制住毒势。 这时,他听见静夜中的塔楼下方,就在他们脚下,隐约有异常的声响,象是压抑的呼吸。不好,有埋伏,熠瞳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刚才,他的心思都放在诺颜身上,以至忽视了周围的环境。这些呼吸非常轻微,显然是高手才能做到。 念头只在脑中转了转,熠瞳不及细想,伸手拉面前披着披风的女子:“诺颜,快走,有埋伏。” 女子却以惊人的速度回过身,扬手朝他袭来。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利刃,利刃上闪烁着刺目的蓝汪汪的寒光。 女子离他太近,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避开。唯一的办法,是将面前的这个女子击开。可是,她是诺颜啊,他怎忍心伤她,熠瞳快要触及女子的手硬生生止住,只竭尽全力闪避。 首发 生命垂危5 饶是他避得再快,利刃还是刺中了他的左臂。臂上一凉,然后软软地垂了下去。再然后他才看清女子的样貌,她不是诺颜。熠瞳挥掌将她击下了塔楼。 呼啦一声响,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从塔楼顶部的空房内钻出来,将他团团围在中央。熠瞳身上没有带兵器,情急之下只得俯身拾起脚下的洞箫,勉力抵挡。 刚才他吹箫的时候已经中了剧毒,女子刺伤他的利刃上也有剧毒,两种不同的毒在体内流窜。他全身乏力,唯有苦苦支撑。格斗之下,血气流转得更快,毒素也发作得更快,幸好他体质与常人有异,而且刚才点了几处要穴,一时毒素不致攻心。 神情开始变得恍惚,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难道他就要命丧于此了吗?他不能死啊,他答应了诺颜的,要带她一道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隐居。 塔楼下方何时多了两个人?是慕风和诺颜。他中了毒,眼花了吗?诺颜不但不来救他,还与慕风手拉着手,逍遥自在地看热闹。熠瞳狠命眨了眨眼,塔楼下方的两个人仍在,依旧手拉着手。 该死的慕风,同诺颜靠得那样近。诺颜为何不来救他,还任由慕风拥着她?莫非,今晚的行刺事件根本是他俩一手策划的?是了,纸条上的字迹分明就是诺颜的,否则,他怎会不怀疑刚才的那个女子。 还有,洞箫一直放在枕畔。熠瞳坚信,就是在他睡觉的时候,也不可能有人能在他旁边做手脚。那么,给箫上施毒的人,除了诺颜,还能有谁? 怒气开始在心头聚集,然后骤然暴发。身体潜藏的所有力量全部贯注在掌心,然后释放出惊人的力量。他击飞了黑衣人,夺走了诺颜。 他说过的,诺颜只能是他的。他什么都可以让给慕风,全世界都可以给他,就是不能把诺颜让给他。就是死,他也要诺颜同他死在一块。 可是,当真如此吗?他当真舍得诺颜陪他去死吗?根本没有经过大脑,他下意识地只用没有碰过毒的那只手拉住诺颜,他尽量远离她,连他带血的衣衫都不要碰到她。 首发 疗伤1 诺颜见熠瞳只悲哀地看着她,不回答,眼中的狂喜开始一点点地褪色,最终消失迨尽。身上冷飕飕的,巨大的恐惧罩住了她,她几乎是在企求:“你快回答呀,你一定能治好的,是不是?” 熠瞳总算张开口,他的声音很困惑:“你真的不想我死?” “我当然不想你死。”恐惧加恼怒终于使诺颜失去了冷静,冲熠瞳狂叫,“我要想你死,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死你,然后让慕风进来代替你。我要想你死,根本无需慕风大费周章引你到宫外去刺杀你。我要想你死,现在就不会呆在这儿苦苦哀求你,求你要挺住,不要放弃。我大可以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我大可以再补上一刀。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人。” 眼泪再也憋不住流了出来,流了满腮满脸。诺颜赌气背过身不看熠瞳。有一个碍事的石凳翻倒在脚边,诺颜心中怒气正盛,一抬脚将石凳踢飞。石凳滚出去老远,才撞到对面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熠瞳心疼地说:“诺颜,你别哭啊。你别乱发脾气,弄疼了脚怎么办。我相信你还不成吗?” 也许,是他误会她了。字迹可以摹仿,箫也没有时时刻刻带在她身边,别人还是有机可乘的。昨晚,他俩相偎在一起的时候,那箫不就在塔楼边缘躺了很久么,说不定那个时候就被人下了毒呢。 慕风既然在塔楼布下埋伏,自然知道他和诺颜在塔楼相会的事。 诺颜用手背擦干眼泪,回过身,闷声说:“信我就想办法治伤,别的什么都不要多想。”口气依然带着点赌气的成份。 熠瞳望着她还残留在腮边的一滴晶莹的泪珠,伸手想替她拭去。但手才刚抬起来,又无力地垂了下去。胸口气血翻涌,脑中一阵眩晕。 诺颜急忙劝止:“你别用力啊,用力毒会发得更快。我不懂得毒药,你快告诉我,需要些什么药材,我马上去找。” 首发 疗伤2 “不用找了,我身上有解药。”熠瞳费力地从胸口摸出一个白玉小瓶子,倒了丸药在手中,然后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诺颜气得直想骂他。 “有解药为什么半天不吃?你以为这是很好玩的事情吗?” 熠瞳苦笑:“不吃它,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效。这药是山庄的药师赠给我的,当作是我多年为他以身试药的回报,一般的毒它都能解。但是这次我身上中的毒非同小可,如果它不能解,别的药更没用了。” 心中暗叹,也许只有炼制毒药的人才知道如何配制解药。但是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怕诺颜听见了非要去寻找解药不可。 “我可以运功帮你发散药性,驱逐毒素。”诺颜自告奋勇地说。 “不行,你不能靠近我。”熠瞳拒绝,口气很是坚决。 “你背心没有血迹,我不会有事的。” 诺颜不由分说来到熠瞳身后,扶他起身,助他驱毒。这时的熠瞳根本无力反抗,只得由她摆布。 “诺颜,你千万小心,不要碰到血迹。” “别废话,专心驱毒。” 忙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告一段落。诺颜累得满头大汗,顾不得擦汗,转到熠瞳面前察看他的面色。熠瞳的精神稍好了些,但是脸上的青灰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 诺颜担忧地问:“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一定能治好的。”熠瞳安慰她。 心里却着实没有把握。心仍然空得厉害,四肢百骸没有一丝力气,只是气血翻涌的状况稍好了些。 天边隐隐透出一丝亮色,眼看快到上早朝的时间,熠瞳全身真气焕散,根本无力回到甘泉宫。诺颜刚才也消耗了不少内力,无法带他回去。 熠瞳提议:“我就呆在这儿自己疗伤,你回甘泉宫去替我遮掩。” 眼前的情况看来只能如此,可是院中夜露深重,风又大,根本不是养伤的地方。想了想,对熠瞳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首发 疗伤3 起身跑进静宜宫当年母亲的卧室。上回进来拜祭芸姨,查看有无遗下的线索的时候,她曾见母亲的卧室还保持着当年的原貌。寝具一应俱全,而且十分清洁,显是芸姨在细心料理。 进入卧室,在柜子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件当年母亲奔逃时来不及带走的披风,然后抱着披风跑了出去。 熠瞳见到她手上的披风,惊奇地问:“这是什么?” 诺颜随口答道:“哦,就一件披风,很厚的。再说你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不会浸过来的。” 将披风披到熠瞳身上,扶着他进到母亲的卧室,在床上躺好。 熠瞳环顾了一圈室内的情形,疑惑地问:“诺颜,你怎么知道这儿有间卧室可以养伤?静宜宫不是皇宫的禁地,不许人进来的吗,怎么这间卧室这样整洁,好象经常有人整理似的。” 原来熠瞳对静宜宫根本不了解,不知道芸姨以前住在这儿。 诺颜感慨地说:“这是当年静夫人的卧室,她的婢女芸香一直住在这里面,不过,前不久她已经过世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你进来过吗?” “啊,我就是听那些宫女闲谈知道的。看这房间的布局,当然应该是静宜宫主人居住的。这儿没有人会进来,你安心养伤吧。我去甘泉宫应付一下,呆会再设法过来。” 她的身世还是个未解之谜,而且说来话长了,熠瞳此时身体正弱,她又要赶着回甘泉宫,还是以后再告诉他吧。 诺颜替熠瞳盖好被子。见室中昏暗,又从柜中找出几支蜡烛点燃。久无人住的房子,免不了有点尘封的味道,而且静宜宫如此荒僻,说不定还有虫蚁什么的。诺颜不放心地又从母亲的橱中翻出一盘熏香点上。幸好这些东西还都能用。 然后才满意地说:“我走了。”恋恋不舍地瞧了眼熠瞳,见他好好的躺在床上,伤势没有加重的迹象,这才转身离去。 熠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疑惑非但未减,反而更加深重。 首发 隐瞒皇帝遇刺的消息1 熠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疑惑非但未减,反而更加深重。 暗暗思忖,她进入房间,取来披风,只一忽忽的事。如果这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动作怎能如此快捷。而且刚才取蜡烛,取熏香,都是随手掂来,根本没有思索寻找,显然她对这儿十分熟捻。她在这个房间里,分明就是主人的姿态,似乎房间里的东西,就该由她随意使用。 熠瞳带着疑惑细细打量着房间。 眼睛却渐渐的有些模糊。身上好象被掏空了似的,没有一丝力气。刚才吃下去的解药只是暂时压制住毒性,使他不至立刻毒发身亡,但是毒性根本没有减轻,也没能逼出体外。 难道他大限将至了吗?诺颜该怎么办?他怎能让她为他伤心,怎能当真让她陪他一道死。 熠瞳闭上眼睛,眼前却闪现出他与诺颜相识以来的各个片段。它们就那么纷纷纭纭的挤到他面前,清晰明白地告诉他,他太任性了,他带给她数不清的痛苦,而快乐却是那样少。他不能再让她痛苦了。 “原谅我,诺颜。”熠瞳自语道,“我只能这么做。” 诺颜一路飞奔赶回甘泉宫,从窗口进去。刚关好窗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凝霜在门外悄声唤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诺颜喘匀了气,来到门后,隔着门对凝霜说:“皇上说了,今日不早朝,你去告诉韩公公。” 瞧了瞧身上的衣服,又皱又脏,于是去衣橱中找了套衣裙换上,这才走到外间,回身关上房门,在莹露的服侍下洗漱。 凝霜很快传完话进来,见只有诺颜一人,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是请示道:“娘娘,要奴婢进去服侍皇上吗?” 诺颜向来待她如姐妹一般,平时没有外人的时候,都让她自称我。但这时有众多的宫女在侧,皇上又在里面,凝霜便依礼改称奴婢。 诺颜答道:“我来就好。” 接过洗漱用品进去。过一会又将早餐也端了进去。 首发 隐瞒皇帝遇刺的消息2 诺颜挑出一些方便易带的食品,又找出几件熠瞳的干净衣服,还有一些外伤的药品,用包裹包好。然后将剩余的早餐端出去。 吩咐凝霜和莹露:“皇上说了,今日不喜人打扰,不许任何人进来。你们俩看好了。” 凝霜和莹露惊讶地对望了一眼,皇上的勤政是出了名的,今日这是怎么了?不敢多问,规规矩矩地答应道:“是。” 诺颜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不论什么人,都不能放进来,就是太后也不行,明白了吗?” “知道了。” “好了,你们俩就在门口守着。我和皇上要多休息一会,有什么事你们看着处理就好,无需请示。” “是。” 诺颜嘱咐完毕,转身进入卧室。她没有发现,莹露低垂着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诺颜回到卧室,将门关好,拿了包裹从窗口出去。 天已经大亮,宫内到处都是人,有清洁打扫的,也有捧着物品匆忙来往的,还有极个别早起出来散心的。诺颜专挑偏僻无人的地方行走,躲躲闪闪地来到静宜宫。 没有人发现她,诺颜从墙头跃进了院内。 静宜宫内静悄悄的,静得稍嫌过分了点,诺颜的心中突然变得忐忑不安,好象就要发生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似的。她心急火燎地奔到母亲的卧室跟前,推开门。 熠瞳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很平静,象是睡着了。诺颜暗暗松了口气,将包裹放在床前的几上,轻轻地坐在床前。 大概是听见动静,熠瞳睁开了眼睛。看见诺颜,他的脸上显出厌恶之色,斥责的口气说:“你不是应该呆在甘泉宫吗?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诺颜被他陌生的口吻弄得呆了呆。他以前待她虽说有好有坏,但不论是发怒还是讨好,都是因为太在意她。可是现在,他冰冷的口气在在说明他根本不愿见到她。 念他伤势沉重,诺颜强忍着心头的委屈,答道:“我给你送点应用的东西过来。你先吃点早餐吧,不吃东西,不利于养伤。” 将早餐递到熠瞳手中。 首发 让她忘了他1 熠瞳只啃了一口,便扔到地上,怒道:“又冷又硬的,明知我在养伤,还送这种东西给我,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吗?” 诺颜不认识似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呀?我过来不方便,怕被人看见,只能带这个给你。要不,我去给你熬点粥。” 记得静宜宫的厨房里面有厨具,诺颜转身想去厨房。 熠瞳立刻止住她:“站住,我不喝粥,更不想喝你熬的粥。” “你到底想怎样?”诺颜心中也来了气,但回过身看见熠瞳没有血色的脸,心又软了下来,放缓了语气问:“你的伤重,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告诉我吧,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找来。” 熠瞳无奈地看着她,她为什么不象过去那样生他的气,离开他呢?硬起心肠说:“只要是你拿来的,我都不想要。你走吧,你去找慕风,让他进皇宫。皇位我还给他,以后他做皇帝你做皇后。遂了你们的意了。” 诺颜气恼地说:“为什么你还在说这种话?都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做慕风的皇后。你不是一向很英明很睿智的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犯糊涂,钻牛角尖?” 忽然又象悟到了什么,惊慌地问:“你不是说要等除掉萧相,政局稳定了以后才把皇位让给他吗?他在外三年,对朝政不熟,怎敌得过萧相?难道,你的伤,你的伤不要紧吧?不要紧的,对不对?” 熠瞳提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起身来说道:“我体内的毒已经排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不想太劳神,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养伤。对付萧相的方略我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写给慕风。而且慕风有左尚书给他撑腰,应该有较大的胜算。只是要小心事后左尚书成为第二个萧相。”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熠瞳疲累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强自撑着,不愿诺颜瞧出他的不支。 诺颜叹道:“也好,你的伤是不应该过度劳累。这样吧,我去通知慕风,让他进来代替你。今晚我们便出宫,我们去找一个适合养伤的地方,以后再也不来都城了。” 首发 让她忘了他2 熠瞳却嘲弄地一笑:“我可没说要同你一道出去。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我待你特殊,其实是为了麻痹萧宰相,让他以为我沉湎于女色。让你义父来都城,也是为了让萧相心中有所顾忌,逼他提前采取行动,我好趁他准备得不充分时打败他。” 停了一会,调匀了气息,又说:“如今,既然让慕风来接这个烂摊子,我便可以到江湖上逍遥自在去了。养好了伤,天底下有的是美娇娘。以前,在山庄,总是听那些人谈起外面的销金窟,我可得去见识见识了。” 诺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中嗡嗡直响。他不是说要同她一道,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隐居吗?他不是说只娶她一个做妻子,还要同她生下一大堆的儿女吗?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语不成声地问:“你不是说,要同我一道去隐居吗?” 望着诺颜受伤的样子,熠瞳的心阵阵揪痛,但他只是哈哈一笑:“你真是单纯得可笑,男人怎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让你每天只吃一道菜,你可受得了?” 无情的话,象一把利刃刺在诺颜心上。原来,他一直都在骗她,一直都在利用她。她再也不要见到他。诺颜转身奔出了房间,奔出了静宜宫。本能地避过人,恍恍惚惚地回到甘泉宫,进入卧室,钻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 诺颜刚一离开静宜宫,熠瞳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大口血,头一阵阵晕眩。他无力地倒在床上,真想就此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死在静宜宫。 他要溜出皇宫,悄悄地死在外面。就让诺颜以为他是个薄情郎吧,让她忘了他,以后和慕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看得出来,慕风喜欢她,会待她好的。以诺颜的智慧,一定能帮助慕风夺回政权。 躺了好久,才稍稍恢复了点力气。熠瞳抖索着掏出一粒药吃了下去,然后强撑着坐起身,靠在床栏上,盘膝运功。 首发 让她忘了他3 体内散乱的气息渐渐沉甸下来,熠瞳睁开眼睛。瞧着包裹里的早餐,一点食欲也没有,但他仍然迟缓地移到床边,拿过早餐放进嘴里。 他要吃东西,要恢复多点体力,才能顺利地离开皇宫。如果被诺颜发现他死在皇宫,那么他的谎言便全都被拆穿了。她就会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忘记他才说那些话伤她的心。如果她不能忘记他,又怎能敞开心胸接受慕风呢? 诺颜,再见了。 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出来,滴到手中的早餐上。早餐吃在口中味同嚼蜡,但他狠命地把它塞进口中,和着眼泪把它吞下肚去。 在山庄生活了那么多年,再艰苦的日子,他也没有流过泪,没有放弃过生存的希望。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很难活下去,除非有解药。 可是解药在哪呢?慕风那大概有吧。慕风不会主动送药给他,难道他要诺颜去企求慕风吗?如果慕风不肯给解药,或者解药也救不了他,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诺颜为他伤心吗? 算了,安安静静地死吧。或许,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该死了,他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这二十多年算是白赚的。他尝到过的滋味,够了。 吃完早餐,又费了半天时间,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 本想将处置萧宰相的方略写下来,但是手边没有纸笔。那些橱柜中也许有,无奈他实在没有力气起身寻找,甚至,他可能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放弃。 熠瞳静静地坐在床上,运功调养。一直等到天色昏暗,他才起身,扶着墙壁慢慢走到静宜宫外。 体内的气息依然散乱,提聚不起来,腿软软的,连走路都困难。熠瞳暗暗心焦,这样怎能安全离开皇宫? 来到院墙跟前,熠瞳试着吸了口气,打算跃到墙头上。谁知这一用力,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失去知觉前,他最后看见的,是诺颜开心的笑颜。最后听到的,是诺颜的笑语,我们退隐山林,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如果他和她还有以后,该有多好啊。 首发 无论如何要救他1 诺颜用被子蒙住头,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口中死死咬住被角,压抑住哭声,怕被门外的凝霜和莹露听见。 熠瞳怎可以这样待她?在彻彻底底得到她的心之后,却又无情地践踏。她再也不要见到他了,反正他的毒已经排出,照他的体质,伤势用不了几天就会痊愈。那时,他尽管找他的美娇娘去吧,她才不在乎。 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午饭晚饭都没有吃。凝霜尽管心中起疑,毕竟不敢闯进来看个究竟。 她就那样躺着,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因为只要一用脑,熠瞳便会从大脑的各个缝隙挤进来,怎么也摆脱不开。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诺颜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 她想到了,熠瞳的话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如果他只是想利用她,犯得着讨好她吗?要装作沉湎女色,何不多选些美女充实后宫,那样更容易让人相信。据她所知,与她一道进宫的女子当中,只有几个人留了下来,而且熠瞳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她们。 眼前又浮现出熠瞳深情的眼眸,耳畔又响起他霸道却不失温情的话语,你得给我生一大堆的儿子女儿。不,那眼神,那话里流露出来的真情,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今天熠瞳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 这事一定有蹊跷。 诺颜从床上一跃起身,胡乱整了整衣衫和头发,从窗口窜了出去。心慌意乱来到甘泉宫,径直奔向母亲的卧室。 卧室里面没有人,诺颜怔怔地站着,难道熠瞳真的如他所说,到外面逍遥自在去了吗?是啊,他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是她自己不肯死心,不愿相信,以为他说的是谎言。女人就是这样傻,总是替爱人的变心寻找种种借口。 诺颜黯然垂下目光。 啊,那是什么?床上怎会有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迹?记得她离开之前那床上并无血迹,难道熠瞳的毒并未如他所说,已经不碍事了? 未加多想,诺颜拨步奔出了卧室。 首发 无论如何要救他2 来到院中,老远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熠瞳。刚才她太性急,只顾着去卧室,根本没注意查看院子。 熠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同他身边的乱石枯叶一般没有生命的迹象。 心中立刻被恐惧和无助塞得满满的,诺颜几乎挪不动脚步,她怕看到最不愿最不敢看到的事情。但是她终于鼓足勇气来到熠瞳身边。 熠瞳静静地躺着,脸如金纸。诺颜颤抖着手伸到他面前,手上感受到他微弱的但是温热的气息,诺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全身好象虚脱了一般,一点力气都没有。 吁了口气,又抓起熠瞳的一只手,试探他的脉搏。熠瞳的手从未有过的冰凉,脉搏也非常微弱,时断时续的。恐惧又回到诺颜心中,就算她不懂医术,也知道熠瞳的情况很不妙。 原来他根本就是在骗她,骗她说他的身体已经不碍事了,他故意刺伤她,逼她离开,不让她为他伤心。如果不是他现在昏迷不醒,诺颜真想冲他破口大骂,都这份上了,还逞什么能嘛。就凭他这样样子,还想出皇宫吗? 眼眶涩涩的,鼻头也酸酸的,诺颜捂住嘴巴,逼回不听话的眼泪。她现在没有哭泣的功夫。 扶起熠瞳,半背半拖地把他弄回卧室,放到床上躺好。 心中琢磨,熠瞳的外伤很少,伤口也很浅,并不碍事,看来关键是体内的毒没有排尽。解铃还需系铃人,事到如今,只能去找慕风要解药了。慕风会给她解药吗?诺颜着实没有把握。但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熠瞳危在旦夕,就算是刀山火海,她诺颜也要去闯上一闯。 诺颜为熠瞳盖好被子,不敢多作停留,火速离开了皇宫。她要尽快找到解药,多耽误一分,熠瞳的危险也就多了一分。 出了皇宫,心中却又茫然,她不知道慕风住在什么地方。暗忖,据熠瞳所说,左尚书是慕风的靠山,想必通过他能找到慕风。脑中转着念头,脚步已经向左尚书府奔去。 首发 无论如何要救他3 才跑出没多远,突然眼前一花,一个身影拦在了她面前。 “诺颜,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急匆匆的想去哪?” 诺颜听见来人轻柔的声音,再看清来人的面容,不禁喜出望外,叫道:“慕风,是你?我正想找你。” 真是太巧了,正想找慕风,慕风就出现在她面前,看来老天都在帮她啊。 “找我?”慕风反问了一句,口气却并不是十分惊讶。 “是啊是啊,我有要紧的事找你。”诺颜还想继续往下说,慕风抬手止住了她。 “等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拉了诺颜的手钻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天时尚早,街道两旁的店铺还都开着,灯光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街上人来人往的,正是热闹时分。诺颜见此情形,不再说什么,随着慕风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个不大的院落内。 院内粉墙碧瓦,十分清雅,但诺颜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欣赏。刚随慕风进入一个无人的房间,还没等慕风关好门,她便迫不及待地说:“慕风……” 慕风却再次打断了她:“你是想找我要解药?” 诺颜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当我是傻瓜?我打听到,今天皇帝没有上早朝,一整天都呆在你那,任何人都不见。我就知道,他没有死,但是伤势非常沉重。他还真行啊,中了我那见血封喉的毒药还能活到现在。若换了别人,当场就毙命了。” 慕风的口气带着浓浓的忿恨与不甘,但诺颜分明觉得,那忿恨与不甘中,又似潜藏着丝丝的庆幸。 诺颜恍然大悟:“你根本是在皇宫外特意等我的?你能给我解药吗?” 慕风背过身不看她,只看着窗外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要解药,但是你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怕你情急之下闯出祸事,所以在塔楼等你。我猜你会从那边出来,那边比较僻静。但是你跑得太快了,都到了闹市边上我才追上你。” 停顿了一下,才又说:“至于给不给解药,得看你的表现了。” 首发 无论如何要救他4 诺颜望着慕风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背影有些陌生,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慕风会有面对面谈条件的一天。 一咬牙说:“你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吧。” 慕风的口气有些惨淡:“你为了他,什么都肯做吗?” 诺颜不回答,只是催促:“快说吧,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慕风不答反问:“你说我和他是孪生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了,诺颜心中焦急,熠瞳还等着她的解药呢。但是解药给与不给都在慕风一念之间,她如何能拂他的意?再说,他能问这个问题,说明他已经有几分相信她的话。 于是择要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述说了一遍。 慕风听后久久不语。 诺颜等得不耐,问他:“你不相信吗?” 出乎意料,慕风立刻接口:“我信。这些年,我时常觉得自己很孤单,好象身体的某一部分缺少了似的。有时候,深夜独自站在风中,便依稀听见远方有什么声音在向我召唤。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以为是因为我是皇帝,没有兄弟,没有年龄相当的玩伴。但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所有的空缺都在一霎间给填得满满的。” 慕风望着远方,眼中是无限温情。 诺颜喜道:“你相信就好。他本来打算除了萧相就把皇位还给你的。他是你的亲哥哥,你把解药给我,救救他,好吗?” 慕风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冰凉,倏地转过身,冷冷地说:“感觉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此事还有待证实。” 诺颜急道:“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等你找到证据,人还有得救吗?到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慕风脸上现出挪揄的笑容:“当初,你把他当作了是我,才接受他。如今,你的心却全都放在他身上了,你的心就变得如此之快吗?水性扬花的女人,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首发 无论如何要救他5 悲愤又渐渐在慕风心头聚集,皇位被他夺走了,心爱的女人也被他夺走了,最重要的东西都被他夺走了,他还剩下些什么?他要把他们全都夺回来,亲手夺回来。 诺颜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她要如何跟他解释呢?最初让她心动的,是塔楼上的那个人,当时她确实以为他是慕风,可他又不是慕风。她最早爱上的,是慕风还是不是慕风,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干脆什么都不解释,决然答道:“你说吧,只要不让我害他,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都答应你。” 慕风一字一顿地说:“等我夺回皇位,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诺颜头疼地说:“都跟你说过了,如今萧相揽权,待他除掉萧相,政权稳定了,他会把皇位还给你的。你为什么还想着夺回呢?” 慕风倨傲地说:“皇位是他夺走的,我当然要想办法夺回来,我不需要他还,我不会跟在他身后摇尾乞怜。” 诺颜无奈地看着他,她早就知道,慕风柔和的外表下,潜藏的是一颗倔强的心。这方面这兄弟俩倒是挺象的,只是熠瞳比较外露,而慕风较为内敛。 慕风不再温柔的目光盯着诺颜,完全是谈判的口气问道:“怎么样,答应我的条件吗?” 诺颜转了转眼珠,爽快地答道:“我答应你。如果你夺回皇位,我一定做你的皇后。” 心里却想,皇位熠瞳自会还给他,无需他来夺,只要不是他夺回的,她自然无需做他的皇后了。不要怪我,慕风,我真的不想做你的皇后。 慕风颜面稍霁,宽慰地说:“那就好,解药给你。” 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递给诺颜:“这毒需要两粒药才能除尽,先给你一粒,保证他不会死。剩下的一粒等我证实他的身份再说。” 诺颜又惊又怒,质问道:“我都答应你的条件了,为什么你还不肯给解药?” “我已经给了你一粒解药了。” 首发 无论如何要救他6 “另外的那一粒呢?如果你一直找不到证据怎么办?当初熠瞳虽然夺了你的皇位,但是他没有杀你,连伤都没有伤到你。而且,我也曾救过你的命,难道还不值得你拿出那粒解药吗?” 她从来没有在慕风面前以救命恩人自居,不愿伤了他的自尊,但是事到如今,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慕风冷冷地说:“你是你,他是他。你的恩情我记得,我会以别的方式来报恩。” “如果你当真记得,就请你把另一粒解药给我。” “你可以走了。”慕风背过了身子,不再看她。 诺颜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这粒宝贵的解药放进怀里,转身离开。这一粒药虽说不能除尽毒性,但至少可以挽救熠瞳的生命,余下的一粒事后再想办法。 慕风望着诺颜匆忙离去的背影,手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 他低声说:“诺颜,你等着,我一定会夺回皇位,夺回你。即便夺不回你的心,也要先夺回你的人。” 夺回她的人,再慢慢挽回她的心,她能变心爱上熠瞳,说不定也能将心变回到自己身上。能吗?想着她为了熠瞳奋不顾身的样儿,慕风心中着实没有把握。 诺颜心急火燎回到静宜宫。熠瞳还静静地躺在床上,同她离开前一样。诺颜轻轻扶起他,把药塞进他的口中。喂药之前,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这粒药是假的,或者根本是粒毒药,那不是害了熠瞳吗? 不过,她立刻摆摆头,把这个念头摆开。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熠瞳当真因为这粒药亡命,她也跟着他去好了。听慕风的口气,其实他已经相信了这是他的亲哥哥,他应该不会害他的。 熠瞳服下药没多久,气息逐渐变快变深。再摸摸他的脉搏,脉搏也变得更加强劲有力。慕风没有骗她,熠瞳有救了。 诺颜扶着熠瞳在床上躺好,冲到房间的另一侧,伏在墙壁上,泪如泉涌。一整天的伤心,一整夜的奔波焦虑,全都随着泪水尽情地发泄出来。 首发 苏醒1 床上的熠瞳突然轻轻哼了一声,诺颜赶紧起身,擦干眼泪,转过身看他。 只见熠瞳坐起身,一张嘴,一股血箭从口中喷出,全数喷到被子上。浅蓝色的被面上,深红色的血迹格外醒目。血迹的色彩很深,几乎成了暗红,与之前的鲜艳大不相同。 诺颜惊叫了一声,跑到熠瞳跟前,扶住他,惶急地问:“你怎么样?” 难道慕风骗了她,这药根本不是解药? 熠瞳喘了口气,看着被子上的血迹说:“好多了,看来毒已经随着这口血排掉了。” 诺颜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话音中隐隐带着哭意,还有劫后重生的喜悦与激动。 熠瞳这时才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明明记得他是晕倒在院墙下的,怎么又回到床上来了?转过头问诺颜:“是你把我搬回来的?” 诺颜这一整天受的刺激太多,情绪起起伏伏,这时听见他这样问,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负气不再扶他,站起身,冲他嚷道:“你太过份了,故意说那些话伤我的心。中了一点点毒就没有勇气活下去了?你以为你是为我好,其实你错了,如果你当真如你所说那般负了我,那伤口一辈子都不会痊愈的。” 熠瞳懊悔地说:“对不起,诺颜,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哼,这话你以前就说过,你说话不算数。” “是,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只要你消气,要责要罚都由你。” 诺颜瞧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因多说了几句话而微微有些气喘的虚弱的样子,哪里还忍心责怪他,他可是刚到鬼门关闯了一遭呢。放柔了语气说:“我不怪你,不过以后你可得说话算数了。你躺下来好好休息,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干净的被子。” 熠瞳瞧着她径直走到一个橱柜跟前,拉开其中的一道门,在里面翻找,口中喃喃地说:“还好,还有一床。” 心中的疑虑加深,她果真对这儿很熟,熟得好象这是她的家一样。不过,现在他没有功夫问她这个,他还有更要紧的问题要问她。 首发 苏醒2 待诺颜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熠瞳问:“诺颜,你给我吃了解药了?” “嗯。”诺颜简单地答应。 “解药是从哪来的?是不是你向慕风要来的?” “是。” “他既然要刺杀我,而且是不遗余力的刺杀,为什么肯给你解药?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诺颜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我说你是他的亲哥哥,并且告诉他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他相信了,他说他看到你就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然后,他就把解药给我了。” “是吗?”熠瞳半信半疑。 诺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好啦,别想太多了,你身子还虚,躺下来休息下吧。快到上早朝的时间了,我再去甘泉宫应付一下,呆会想办法给你送吃的过来。” 说到这儿,又怨怪地瞪了熠瞳一眼:“这回可不许再说我的东西难吃了。” 熠瞳微微笑道:“你送的东西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你看,昨天送的已经被我吃光了。” 诺颜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包裹,知道他说的不假,这才释怀。 熠瞳挣扎着想起身随诺颜一道回去甘泉宫,整天整天的不露面,难免别人不起疑心。但是身上软绵绵的,试着运了运气,四肢百骸都空荡荡的,力气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只好躺下来。 “诺颜,你再帮我遮掩一天,今晚无论如何我要回到甘泉宫。” 诺颜知道他的毒还没有排尽,身体还虚弱,劝慰他:“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你尽管安心养伤。” 回到甘泉宫,如同头天一样,谎称皇帝不愿早朝,让韩公公去传话散朝。 都一天多了,皇上一直呆在卧室,连面都没露一下,这事未免太奇怪了。凝霜和韩公公自是把疑惑压在心底,只照着诺颜的命令办理。 但是甘泉宫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诺颜和熠瞳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早有人对诺颜的专宠忿恨不平。如今,皇帝竟公然呆在她的卧室,足不出户,连朝政都误了,各种谣言非议便如春雨过后的青草,迅速地从各个角落钻出来。 首发 谣言满天飞 “喂,你们听说了吗?皇上一直呆在甘泉宫,连续两天没上早朝了。” “当然听说了,我还听说,皇上根本就呆在玉妃娘娘的卧室,连房门都没迈出一步呢。” “啧啧,玉妃娘娘可真是有本事啊。皇上还从来没有专宠过谁呢,连萧娘娘都没有。” “嘘,小声点,被萧娘娘的人听见了还得了。哼,一点妖媚功夫,算什么本事。” “那可不是什么妖媚功夫,据说皇上是被她挟持了呢。” “她敢挟持皇上?不会吧,我倒是听人说皇上是微服私访去了。” 几个早起取水的小宫女一路走一路议论,突然听见一声轻咳,然后是一个严厉的声音:“不好好做事,怎的专在背后乱嚼舌根?” 小宫女闻言一看,见说话之人竟是甘泉宫管事的凝霜,她正一脸怒气地看着她们,吓得连忙垂下头去,胆战心惊地求饶:“凝霜姐姐,我们都是听别人说的。饶了我们吧,下次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宫里的人都这么说。” 凝霜情知几个小宫女说的不假,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听了不少谣言了,说得比这离奇的还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吩咐道:“都是些没根据的话,以后不许再胡说了。都好好做事去吧。” 几个小宫女见她不再追究,如得了大赦一般,连忙低着头逃开了。 凝霜回到甘泉宫,见诺颜正好端了洗漱用品出来,接过早餐又想进房去,连忙上前止住她。 “娘娘,请稍等。” “什么事?”诺颜定住脚步。 凝霜便把之前听到的一些传言学舌了一遍,然后劝道:“娘娘,皇上再不出来这宫里该乱套了。请您劝劝皇上,就算不去早朝,好歹到御花园赏赏景露个面也好。这情形对您很不利啊。” 诺颜只淡然一笑:“宫里的谣言是非本就不断,随他们怎么说吧。”端了早餐走进房里,只剩下凝霜在门外一筹莫展。 首发 找她算帐1 诺颜走进房内,暗思凝霜说的不假,这宫里已经有人起疑了。熠瞳现在根本行动不了,她该怎么办呢? 此时,在朝云宫,萧贵妃一边漫不经心吃着早餐,一边听手下的宫女妙晴向她汇报从甘泉宫打听来的情况。 “娘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妙晴汇报完以后,眼望着萧贵妃请示。 “宫里其他的人怎么说?” 妙晴不屑地哼了一声,答道:“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人都说那玉妃的狐媚功夫了得。奴婢已经按照您的旨意,叫人散布谣言,说是皇上被玉妃给挟持了。” “嗯,好,我们师出有名了。” “娘娘,您要去找玉妃算帐?”妙晴兴奋地说。上次,萧贵妃降尊纡贵去甘泉宫,居然被那个玉妃给弄得差点下不来台,连她这个奴婢都跟着很没面子,早想去教训她一顿了。 萧贵妃却不回答,反问道:“我爹怎么说?”妙晴是她从相府带来的丫头,常常派她去向她爹传话。 “老爷刚派了人来说了,如今皇上宠幸玉妃,朝庭很多官员都倒向长孙大人。老爷要您趁此机会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萧贵妃点点头:“看来今天就是个绝好的机会。皇上在她房中呆了一天两夜,连面都没露过,洗漱用品都是她端进去的,我看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说不定皇上根本就没在里面。” 妙晴失声道:“皇上没在里面?怎么可能呢?没有人看见皇上出去呀。再说,她玉妃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将皇上藏起来。” 萧贵妃阴恻恻地一笑:“我派在甘泉宫的眼线说了,那洗漱用品根本不象皇上用过的样子。午饭晚饭也都原封不动地退出来了。而且卧室里面静悄悄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皇上既然宠她,为什么连话都不跟她说?这可能吗?” “说不定他们一直在说悄悄话呢。”妙晴低声咕哝了一句,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转而恶毒地说:“娘娘,如果皇上当真不在里面,您就可以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贱人了。” 首发 找她算帐2 萧贵妃咬牙切齿地说:“那是当然。本来,我还在担心,如果我弄错了,皇上当真呆在她那不愿上朝,我这一去岂不是自讨没趣。不过,连我爹都这么说了,有我爹这个靠山,就算弄错了,皇上也不敢对我怎样。” 萧贵妃早就对诺颜恨得牙痒痒的了。上回在甘泉宫,诺颜极不给她面子,皇上不但不来安慰她,反倒跑到甘泉宫去。此后整天和诺颜腻在一起。 后来她借口晕倒,皇上才勉强来朝云宫看望她,可晚上却不肯留宿在她这儿,都夜深了还非要回甘泉宫去。凭她怎样哀求都打动不了他的心。 萧贵妃恨啊。熠瞳的真实身份她是知道的。三年前的一天,爹把她叫过去,斥退所有的人,甚至连娘都被他赶了出去。爹告诉她这个惊天的大秘密,要她在熠瞳身边监视他。 第二天,她便进了宫。 她是熠瞳的第一个女人,她算得是他的发妻呢,除了还没有冠上皇后的封号。这三年来,在诺颜出现之前,在她面前,熠瞳总是多情体贴,完全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丈夫。 除了她,宫里还有几个妃子,都是按照宫庭规矩册立的,熠瞳从来没有主动要过谁。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她这儿,很少临幸其她妃子,慕风留下来的几个妃子他更是连碰都不碰。 熠瞳在她面前是快乐的,是满足的,似乎能够当上皇帝,有她陪在身边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偶尔有几个晚上,熠瞳也会宿在龙渊宫,说是政务繁忙。 她曾抱怨过爹,干嘛要让熠瞳那么劳累。爹却嗤笑着说:“那小子从小在山野长大,不懂得政务,就给了他一点点琐事装装样子,他都拎不清,看来成不了大器。我该可以放心了。” 她不知道,那几个夜晚,熠瞳都是独自溜到皇宫外面无人的塔楼,吹着忧伤的箫声。她更不知道,那箫声引来了此生她最为痛恨的女人。 这三年,她更是快乐的,满足的。她不知道,熠瞳待她好是不是因为爹的缘故,她只知道,当她第一眼见到这个俊美高贵,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的男人,她就爱上他了。 首发 找她算帐3 熠瞳的柔情更是让她难以抵挡,即便是骗她的,也让她甘之如饴。能够此生长伴君侧,她别无他求。 唯一不足的,是她想为熠瞳生个孩子,而熠瞳却总是不允。他说,他的身体有缺陷,有遗传的疾病,不能要孩子。 每次熠瞳留宿在朝云宫,清早离开她去上早朝后,就会有太监来为她净身,或者端来一大碗药让她喝下。每次她的心都如刀扎一般,如果不是碍于贵妃的身份,她真想当众痛哭失声。 但是她都忍了下来,连爹也没有告诉,怕爹对熠瞳发怒。 除了生孩子这件事,其他的她再没有缺憾了,她幸福得就象每一个沉醉在里面的小女人。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人突然从天而降,住进了人人求而不得的甘泉宫。据说,那个女人是皇上亲自赐封的。据说,为了那个女人,皇上还与太后发生了争执。 从此,她的噩梦便开始了。 “禀娘娘,林妃娘娘、柳妃娘娘求见。”妙晴的声音让萧贵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她精神一振,吩咐道:“请她们进来。” 她正在发愁呢,那个玉妃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皇上又向着她。她一个人去,孤掌难鸣,别又偷鸡不成蚀把米,治不了她,反倒被她给抢白一番。林妃和柳妃正好给她做个帮手,就算帮不上忙,助助阵也好。 两个盛装打扮的美貌女子接到妙晴的传话,款款进来,向萧贵妃施礼问安。 萧贵妃高贵典雅地在上首坐下,略一抬手,说道:“两位妹妹无须多礼,请坐下来说话吧。” 早有宫女搬了坐椅进来,林妃和柳妃称谢毕,在椅上坐下。 这两个妃子都是三年前熠瞳替代慕风后,册立为妃的,与萧贵妃很熟捻了。以前诺颜还未入宫的时候,皇上尽管宠幸萧贵妃,但时不时还到她们那走一遭。如今,诺颜得了专宠,她们就连一杯羹也分不到了。今日见情况有异,便到萧贵妃处来探个虚实。 首发 找她算帐4 略为寒喧后,林妃率先说道:“娘娘,听说皇上这两天都呆在玉妃娘娘处,这不合宫庭体制啊。皇上的雨露应该均分,怎能她一个人专宠呢?” 萧贵妃略点点头说:“确实不合规矩。可是皇上要宠她,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娘娘,后宫归您掌管,您得管管这件事啊。长此以往,说不定她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较为天真的柳妃立刻接口道:“是啊是啊。她进宫这么久了,我们都没见过她,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好象她多清高似的。娘娘,只有您去甘泉宫见过她,她是不是真的长得很美啊?” 柳妃的话正戳到了萧贵妃的痛处,她平生最引以为恨的便是在甘泉宫受辱之事。闻言心中恨极,面上却笑颜若花。 “两位妹妹,既然想见玉妃娘娘的样貌,今日我们便去甘泉宫开开眼如何?” 柳妃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真想知道,能够把皇上迷成那样的女人到底长的什么样。” 林妃却犹豫地说:“可是我听说皇上不让人打扰,我们去了会不会惹他生气啊?” 萧贵妃自负地说:“有我在呢,怕什么。” 林妃不再说什么,垂下头,竭力隐藏着脸上看好戏的笑容。 说行动便行动,三位娘娘立刻摆架来到甘泉宫。 诺颜端了早餐进到房中,一边挑捡送给熠瞳的早餐,一边琢磨凝霜的话。看来,宫内已经有不少人起了疑心,如果她也离开了,当真有人来找她和皇上,凝霜和莹露未必抵得住呢。可是,熠瞳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的身子正虚,不补充点怎么行呢? 据她这些天的观察,凝霜最是忠心护主,而且性情耿直,不畏强权,一般的情况想必能够应付。 诺颜脑中盘算着,手上丝毫没有放慢速度,迅速收拾好带给熠瞳的东西,从窗口出去,避开旁人,来到静宜宫。 熠瞳依然躺在床上,浑身乏力,不过精神还算好。见到诺颜,没等她近前就笑道:“这么快啊,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首发 差点露馅1 诺颜把包裹放在几上,一边打开包裹一边说:“我还能带什么好东西啊,都是别人看不上眼的。” “你呀,就是爱记仇,小气鬼。”熠瞳说着,抬手想羞羞诺颜的脸,手刚抬起一点点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诺颜见状,拿了早餐喂到他口中,劝道:“没有力气就别逞能啦,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吧。” 熠瞳就着她的手吃着早餐,含含糊糊地问:“外面有没有什么情况?有没有人来找我?” 诺颜哪敢把实情告诉他,若是被他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恐怕拼了命也要从床上爬起来。故作轻松的样子说:“放心吧,我都传出话去了,说是你下的令,不许人打扰。皇帝的命令,谁敢违抗啊,三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又来了,不挖苦我一下你心里不舒坦是吧?”熠瞳被诺颜的话给逗笑了,不过到底是不放心,催促道:“早餐我自己来吃,你快回去甘泉宫吧,万一被人瞧破可就麻烦了。” 诺颜心里其实也直打鼓,但又怕表现出紧张的样子惹熠瞳起疑,仍是喂给他,说:“不要紧,等你吃完我就回去看看。” 而在甘泉宫,凝霜愁眉苦脸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娘娘都把早餐端进去很久了,还迟迟没有送出来。房间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再这样下去,这宫里真的要乱了套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通报:“萧贵妃娘娘,林妃娘娘,柳妃娘娘驾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凝霜先不去迎接,俯在房门上朝里面低声唤道:“娘娘,萧贵妃娘娘来啦。” 叫了好几遍,里面却连一声回应也没有。还待再叫,只听见环佩叮铛,三位娘娘已经从门口进来,为首的萧贵妃形容高贵,气势先声夺人。 凝霜心头一慌,忙在门前跪下来磕头,说道:“奴婢见过三位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特别响亮,想让里间的两人听见。 首发 差点露馅2 萧贵妃高傲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凝霜,说:“起来吧。你家娘娘呢?皇上也在里面吗?” 凝霜答道:“多谢娘娘。”从地上爬起来。侧耳听了听里间,仍是静悄悄的,心头不禁更加慌乱。里面的人应该听见外间的说话声了才对,为什么就没一点反应呢?怕萧贵妃闯进去,垂下头立在门口。 萧贵妃见她不答,抬高了音量问:“我在问你话呢,你家娘娘在哪?你守住门口做什么?做贼心虚吗?” 凝霜赶紧又跪下来:“回娘娘,皇上和我家娘娘都在里间。皇上吩咐过了,不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娘娘您请先回吧。” 她家娘娘位次不如萧贵妃,她的话不管用,凝霜只好抬出皇上的名头,不知道能不能吓退萧贵妃。 萧贵妃本来就是来找岔的,听见凝霜这一说更是来了火气,连个小小的宫女都敢顶撞她,这还得了。喝斥道:“你家娘娘呢?她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吗?还不快去禀报,让她出来。” 凝霜答道:“没有皇上和玉妃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进去打扰。” 萧贵妃吩咐两旁的宫女:“把她拖开。”自己就想闯进门去。 林妃见状忙劝道:“娘娘,皇上也在里面,您这样进去,打扰了他们,恐怕皇上会生气的。” 林妃这句话表面是在劝阻,实际无异于火上浇油,萧贵妃的醋坛子这一被打翻,什么也顾不得了。皇上生气?她生气还差不多。这些天如果不是她替他多方遮掩,她爹早对他不客气了。 面上却露出十分夸张的笑容:“妹妹,咱们做妃子的,就应该多替皇上着想。这天时不早了,朝中还有很多大事等着皇上呢,可不能为了自己把皇上强留在身边,也不能怕皇上生气就不敢劝谏皇上。咱们可不能成为祸水啊。” 这话表面是说给林妃听的,萧贵妃却不正面向着林妃,而是端端正正对着里间的门口。 首发 差点露馅3 “姐姐说得是,妹妹受教了。”林妃十分恭敬地回答。 早有两个宫女将凝霜拖开,萧贵妃便想上前推门。 凝霜急得直叫:“娘娘,您可不能进去啊。” 但萧贵妃的手还没触上房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身素衣的诺颜出现在门口。 诺颜知道宫中情况不妙,在静宜宫喂熠瞳吃过早餐后,马上赶回甘泉宫。她在熠瞳面前表现得很镇静,但刚一离开静宜宫,立刻挑选无人的小径,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甘泉宫的卧室。 刚进入卧室,便听见外间传来萧贵妃和凝霜的对话,暗自庆幸,幸好还来得及。 这时,诺颜打开门,反手把门轻轻关好,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说道:“不知三位娘娘驾到,青琬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萧贵妃见她衣着简单,脸上未施脂粉,头上更是连一件饰品也无。但不加修饰的诺颜就如一棵带着露珠的翠竹亭亭玉立在她面前,那清新自然的光彩让她满头的珠翠黯然失色。 柳妃一见之下,忍不住啧啧赞叹出声。 萧贵妃又羡又妒,忍耐地问:“玉妃,皇上呢?” 诺颜回答:“皇上正在里间休息呢。皇上说了,他要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口气十分轻松自然,根本不象撒谎。 “思考问题?思考什么问题?思考问题应该去龙渊宫啊,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这个么,只有皇上才知道了,咱做妃子的怎能管皇上的事呢?” 哼,牙尖嘴利,拿她刚才的话堵她。萧贵妃忍着气说:“请你让开,我有重要的事向皇上禀报。” 诺颜纹丝不动:“娘娘,皇上特意交待过的,他任何人都不见,青琬做不了主,请娘娘不要为难青琬。” 萧贵妃忍无可忍地叫道:“大胆玉妃,如果耽误了正事你吃罪得起吗?” 首发 差点露馅4 诺颜不吭声,但也不让开。她已经看透了萧贵妃的心思,她分明就是故意来刁难她的。心念电转,思索着对付的方法,硬来恐怕很难抵得住,软的只怕更不管用,反倒失了气节。 她才不要在这她们面前低声下气的,她们都是熠瞳的女人,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吧。 萧贵妃见她不回答,以为她害怕了,又说:“玉妃,我听人说皇上被你挟持了,可有这回事?” 诺颜看着她,好笑地说:“青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挟持皇上。娘娘怎会相信这种无稽的谣言?如果我挟持了皇上,这会子还会住在甘泉宫吗?恐怕早搬进凤仪宫去了。” 萧贵妃气得脸色铁青,她是在讽刺她吗?熠瞳在她爹的控制之下,而她却没能当上皇后。恶狠狠地说:“哼,你的野心不小啊,还想住进凤仪宫,你配吗?” 诺颜好整以暇地说:“青琬哪敢有这个想法,我只是在说挟持皇上的人。” 林妃及时劝道:“贵妃姐姐,玉妃妹妹,都别生气了,我们都是皇上的妃子,大家和和气气的才好啊。” 都是皇上的妃子?诺颜听了这话心里发堵,头撇过一边不吭声。 萧贵妃借势发挥道:“还是林妃妹妹懂事。玉妃,你恃宠而骄,今日我得整肃宫纪,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啊,拿刑杖来。” 她刚才已经盘算过了,她们在门外闹得天翻地覆,皇上如果在里面,早该出来保护他的玉妃了。不论皇上在不在里面,呆会刑杖来了,他还不出来的话,她干脆打死这个玉妃算了。一来出她心中的恶气,二来断了皇帝的念想。 柳妃见萧贵妃动了真怒,胆战心惊劝道:“娘娘,您别生气了,骂她一顿就好了。” 萧贵妃理也不理,喝道:“玉妃,你知错了吗?” 诺颜暗叹柳妃单纯,毫不示弱地回答:“我没有错。” 这时刑杖还未拿来,萧贵妃气得牙痒痒的,命令带来的宫女:“还敢嘴硬,给我掌嘴。” 首发 差点露馅5 妙晴得意洋洋地来到诺颜面前,扬起了手掌。凝霜扑到诺颜面前,挡住她,企求道:“萧娘娘,您要打就打奴婢吧。” 诺颜得了宠,宫里很多人都去讨好凝霜,妙晴本来就嫉恨她,这时便想借机教训她,手掌毫不留情地挥过去。眼看那使足了全力的一掌就要落在凝霜脸上,诺颜一手将凝霜拨到一旁,另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妙晴的手腕。 “反了你了。”萧贵妃气急败坏地叫。直盼着刑杖快点来,好除掉这个眼中钉。 诺颜当然不会怕她的刑杖,那刑杖只会象妙晴的手一样,近不了她的身。但是硬拼毕竟不是办法,现在关键是要将熠瞳不在房中的事遮掩过去。眼珠一转,干脆来个险着。 笑嘻嘻地说:“娘娘,您别生气,您想见皇上,尽管进去好了,青琬不敢阻拦。” 说完闪过一边,让出门口,还向萧贵妃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她是在赌,赌萧贵妃不敢进去。当然如果她当真进去了,她也会及时跟在她身后进去,把别人留在外面,然后想办法要挟她。挟持皇上么,她不是不敢,而是舍不得。不过生活太平淡了,偶尔挟持一下萧贵妃,也许倒是乐事一件。 萧贵妃果然犯了踌躇,瞧这玉妃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说不定皇上当真在里面呢。再看诺颜,越发觉得她笑得幸灾乐祸,萧贵妃暗思,万一皇上真的在里面静思,自己这一进去打扰了皇上,那后果可是不妙。 三年的夫妻,怎么也摸着点皇上的脾气,知道他骨子里是很倔强的。虽说他从未向她发过怒,可现在,这玉妃笑得未免太诡异了点,让她不能不防。 又想,她的目的不是想见皇上,而是要教训这个玉妃,不如不要进去,等刑杖来了,先结果了这个玉妃再说。可是不进去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岂不是大失面子? 正在左右为难间,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年轻男子玉树临风般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白玉般的面容,明眸修眉,身着明黄色的朝服,可不是正是皇上么。 首发 解危 这下别说萧贵妃,连诺颜都看傻了眼。熠瞳不是躺在静宜宫吗?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怎能无声无息地回到甘泉宫?难道他的身体突然复原了? 萧贵妃尴尬地施了一礼,叫道:“参见皇上。”林妃和柳妃也跟在她身后参拜。 男子的眼神却似有些困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爱妃免礼。” 诺颜恍然大悟,眼前这个人不是熠瞳,而是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慕风,他不认识萧贵妃。慕风跑到皇宫来干什么,难道他想趁机夺回皇位?不管他什么目的了,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诺颜转向慕风,偷偷朝他眨眨眼,笑道:“皇上,萧贵妃和林妃、柳妃三位娘娘想来见您呢。” 慕风的眼神不再困惑,赞赏地看了诺颜一眼,问萧贵妃:“有事吗?” 萧贵妃眼见得今日奈何不了诺颜,悻悻地说:“难得今日天气好,我们姐妹几个想着皇上劳苦,想请皇上与玉妃妹妹一道去御花园赏景。” 慕风打量着面前的萧贵妃,这就是那个一手遮天的萧相的女儿?看上去蛮厉害的。看来这三年熠瞳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连睡觉都不安稳。当初他在位的时候,虽说罗宰相掌权,幸好他没有年龄相当的女儿送进宫来,他在宫里的日子还是比较自在的。 淡淡地回答:“爱妃费心了。不过朕还有要事,改日吧。” 萧贵妃见他没有追究刚才与诺颜的争斗,松了口气,刚想告辞回去,却听见慕风问道:“那是什么?” 萧贵妃顺着他的眼光瞧过去,见几个宫女正抬了刑杖过来,暗道这刑杖来得真不是时候,讪讪地笑着说:“臣妾就是想吓唬吓唬玉妃妹妹,并无恶意。” “吓唬?玉妃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值得你大张旗鼓地吓唬?”慕风的口气明明白白含着怒意。 萧贵妃按捺的火气也冲了上来,她都放下身架跑到甘泉宫来了,他还这般待她。他以前从来不会冲她发怒的,今天却当着众人的面极不给她面子,他真的变了。哼,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首发 寻找证据1 萧贵妃昂然答道:“皇上,玉妃行为乖张,恃宠而骄,不懂得上下尊卑,臣妾只是想整肃宫纪。皇上,您也不能只宠着她一个,您的雨露应当均分才是。” 慕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诺颜见状不妙,不待他开口,抢着说道:“皇上,是臣妾不好,贵妃娘娘责备得是,臣妾会改的。” 她现在就盼着萧贵妃一行人快点离去,好问清慕风来皇宫的目的,她可不希望他们两个在这当口卯上来。 慕风明白她的心意,顺着她的话说道:“好吧,改了就好,过去的事情都算了吧。” 萧贵妃见得了上风,也就说道:“玉妃,以后你的行为可得检点了。皇上,臣妾等告辞。” 待萧贵妃一行人离开,慕风拉了拉诺颜,说:“进来。”转身进了卧室,诺颜马上随在他身后也进了卧室,关好房门。 “喂,你怎么到宫里来了?”诺颜压低了嗓音问。 慕风略为惊讶和钦佩的眼神打量着她:“你知道我是谁?是因为你对我们两个太了解了,还是因为他的身体情形不容乐观?” 两者皆有吧,诺颜没有回答他的话,逼视着他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为什么到宫里来?来了有多久了?” 慕风嘲讽地笑了笑说:“你在担心?担心我现在就取代他?实话告诉你吧,我进宫是想弄清一件事情,弄清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孪生兄弟。我刚进到这个房间,就听见外间你和萧贵妃的争吵,所以我在衣橱中翻了件朝服,扮作是他出来。他怎么没在这儿?” 诺颜松了口气,她就担心他一直跟在她身后,获知熠瞳现在静宜宫,从而对他不利。看来慕风还不知道熠瞳的所在。 说道:“他不在这儿不也很正常么。你到宫里来能找到什么证据?” “你把他藏起来了?趁他不能行动,我们去一个地方。”慕风说完,拉开房门,手背负在身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诺颜紧紧随在他身后。 首发 寻找证据2 慕风显然对皇宫十分熟悉,左弯右绕,步子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目光扫过路旁的花木山石亭台楼阁,扫过垂首侍立一旁的宫人,悲喜交集中又掺杂着愤怒与不平。 三年了,这皇宫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 三年了,他终于又光明正大行走在皇宫当中,却是冒充另一个人的身份。到底是那个人假扮作他,还是他假扮作那个人,理也理不清啊。 诺颜紧紧随在他身后,走过一大段路,转过了好几个弯,终于看出,他去的方向正是太后住的慈安宫。看来,他是想向太后询问二十多年前的那桩旧事。太后是最直接的当事人,问她是再没有错的。 慕风一直走到慈安宫门口才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诺颜,拉着她的手并肩走进殿内。诺颜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手心满是冷汗。 见过了太后,慕风请求:“母后,孩儿有一事想问母后。”却又住了口,不肯再说下去。 太后明白他的心意,令殿内侍奉的人全都退下。诺颜也想跟着众人退出殿外,慕风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太后看了看诺颜,以及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询问地望着慕风。 慕风解释:“我要问的问题她知道,无需回避。”而且,他还想让她亲耳听到证词。 太后温和慈爱地看着慕风,问道:“皇儿想问什么问题?” 慕风似乎并不习惯太后的这种目光,显得有些拘谨,深深吸了口气,才问:“母后,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哥哥?” 太后闻言脸色陡变,颤声问道:“皇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你是从哪听说的?” “母后,我只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慕风执拗地看着太后,等着她的回答。太后抵不住他逼视的目光,不禁垂下头,黯然答道:“你确实有一个孪生哥哥,但是我以为,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死去了。”她的声音很是凄楚。 “你以为?事实上呢?事实上他有没有死?” 首发 寻找证据3 太后喟叹:“二十一年前,我历尽了痛苦,终于生下了我的第一个儿子。我刚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见产婆说,娘娘,还有一个孩子,您千万打起精神来。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的第一胎居然有两个孩儿。两个儿子顺利地生出来,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粉雕玉琢,一样的可爱。产婆抱了两个孩子出去,说是让你父王看看。我实在累极了,就睡着了。” 太后说到这儿,声音开始哽咽,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接着说:“谁知等我醒来,我的眼前只剩下一个孩子。另一个,据说已经没了,你父王已经派人安葬了,说是以免我看到伤心,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二十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个孩子。” 太后含泪站起身,来到慕风面前,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慕风的面颊。她的目光,分别是见到一个失而复得的孩子的目光。 诺颜看得怦然心惊,莫非,太后察觉到了什么? 慕风微微闭上眼,似在享受这难得的母亲的柔情。诺颜知道,因为罗宰相的缘故,太后当初对他十分严厉,并未给他多少温情,大概这是他渴盼已久的吧。 好一会,慕风才睁开眼睛,问道:“母后,您说,有没有可能父皇是骗您的,那个孩子根本没死?” 太后缩回手,背过了身,她的背影是那样哀怨和悲凄。 她背对着慕风和诺颜,自语般地说:“死又如何?生又如何?兄弟相残,母子相隔,都只为了那个权字。当皇帝真有那般好吗?刺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你父皇机关算尽只为了争得帝位。结果呢,他自己落得个英年早逝,自己的儿子还处处受制于人。” 太后回到上首的座位上坐下,她的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她又成了平日里那个养尊处优不问外事的太后。 她慎重地告诫:“孩子,你记住,不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你绝对不能象你父皇那样,兄弟相残。” 首发 要公平地争斗 太后的音量并不大,但这话却宛如一个炸雷,炸得诺颜和慕风两耳嗡嗡直响。太后竟公然贬斥先帝,母亲当着儿子的面抵毁父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风不死心地追问:“母后,当年刺王攻破皇宫,逼死皇伯父,父皇是为了替兄长报仇,清除逆贼才兴起义师的,你为何说父皇兄弟相残?还有,你和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又怎会兄弟相残?除非当年那个孩子没死。” 太后幽幽地说:“逝者已逝,何必再说。孩子,你好自为之吧。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慕风只好不甘心地同诺颜一道出来。 两人没有回甘泉宫,斥退跟随的众人,单独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诺颜问:“现在你该相信了?另一粒解药可以给我了吗?” 慕风苦笑了下说:“你念念不忘的总是他。我姑且相信,我还会继续调查。解药可以给你,但是我不会因为他是我的亲哥哥就放弃皇位。” 诺颜大吃一惊,如今熠瞳根本无力抵抗,难道慕风想借此机会取代他? 慕风猜知她的心意,不待她问又说:“如果他只是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外人,我会不择手段除掉他,夺回皇位。可是,他是我的亲哥哥,当年他放我一马,今天我也放他一马。你把解药拿去,等他身体复原了,我要和他公平地争斗。” 诺颜气道:“争斗争斗,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同他相处吗?你母后都说了,要你别兄弟相残。熠瞳他夺你的皇位,不过是因为替你过了这近二十年的苦日子,想出出怨气罢了。而且,他也想借萧宰相之手除掉罗宰相。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把皇位还给你的。你再等等,好吗?如果处理完萧宰相之事,他仍不肯把皇位还给你,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慕风想也不想一口拒绝:“皇位是他夺走的,我不要他还,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夺回来。我不会伤他性命,不存在所谓的兄弟相残。” 首发 回去当差1 “你们俩不互伤性命就没事了吗?因你们两个相争被卷进来的人呢?天下的百姓呢?难道你非要让他们生活在动荡不安当中吗?说不定还有会人因你们而丢掉性命,家破人亡。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争夺的,也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玩具。你们是背负着天下苍生的皇帝,你们争夺的是皇位。” 慕风默默地听诺颜说完,没有辩解,也没有赞同她的话。他无言地脱下身上的朝服,只着里面的一身便衣,将朝服和解药一并递给诺颜说:“给他吧。这朝服暂时借他多穿几天,我会再取回来的。你,也准备着做我的皇后吧。” 原来她说了这半天都是白费唇舌,诺颜顿足道:“你还是不死心,非要争来争去的吗?” 慕风没有理她,掉头离开。 诺颜对着他的背影叫道:“喂,你大白天的也敢随意进出皇宫吗?” “我自有法子,不需要你操心。” 慕风头也不回地说完,身子一纵,只几个起落已消失在诺颜的视线之外。 诺颜狠狠地跺了跺脚,朝只余黄叶的树梢无声地咒骂了一句。表面柔顺的人一旦强硬起来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岂是她三言两语能说得通。或许,慕风自继位以来被压迫得多了,也想借此来证明一下自己吧。 诺颜不敢再多作停留,急忙往静宜宫而去。她得尽快救治熠瞳,等熠瞳的伤好了,赶在慕风行动之前处理好朝政,然后把皇位还给慕风。找不到争夺的对象,他还能跟谁争去? 刚进入静宜宫的院子,老远就看见熠瞳扶着前厅的门框站在门口,白色的单衣在深秋的风中猎猎飞舞。诺颜来不及稳住身形,足尖在地上轻点,迅疾来到熠瞳面前,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去吧。” 熠瞳瞧了一眼诺颜手上的朝服,笑问:“把朝服都带来了,想抓我回去当差?我本来也打算回去的,久不露面,怕宫里有人滋事。” 首发 回去当差2 原来他不顾身体挣扎着出来就是怕有人为难诺颜。诺颜将朝服披在熠瞳身上,扶着他往卧室的方向走。 口中劝着:“别急,没事的。你这毒要吃两粒解药才能排尽,你再把这粒药吃了,等身体好点再回去吧。” 熠瞳瞧着诺颜递过来的药,惊讶地问:“怎么又钻出来一颗药?你又去找慕风了?都说了别再找他的。已经服下一颗药,剩下的毒我慢慢可以逼出来,只是所费时日较长罢了。” 诺颜怕他担心,口是心非地说:“我哪有找他,他昨晚给了我两粒药,不过一次只能吃一粒,所以这一粒我就没拿出来。” “是么?”熠瞳没再多问,接过药服了下去,然后盘膝坐在地上运功疗伤。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诺颜紧张地问:“怎么样了?毒都排尽了吗?” 熠瞳沉思了好一会才坦然答道:“这药只能解其中一种毒,箫上的毒解不了。” “什么?”诺颜又惊又怒,“慕风说这两粒药就能除尽你身上所有的毒,想不到他竟然骗我。我再去找他。” “别。”熠瞳一把拉住诺颜,“只余一种毒,已经不碍事了,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功力受点影响。我自己可以把毒逼出来的。” 本来熠瞳想瞒着诺颜毒未全解的实情,但想诺颜如此聪明,怎瞒得过她,干脆实话实说。 诺颜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要再去找慕风,但没将这话说出口,知道熠瞳一定不会让她去。只劝熠瞳:“要不你再多休息一阵。” 熠瞳摇头:“不行的。如今萧宰相只顾着对付朝庭当中反对他的势力,流萤都快打到都城门口了他都无暇顾及。我得尽快把他解决,然后再处理流萤的事。打仗只会害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十几年前的事不能再重演了。” 诺颜赞同他的话,战争的残酷她十几年前就领教过了。只是,熠瞳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呢。 首发 回去当差3 瞧着熠瞳自行站起身,穿好朝服,打算出去,诺颜关切地问:“你身体吃得消吗?要不,现在就把皇位让给慕风,让他来处理,你可以在背后协助他。” 熠瞳沉思着回答:“慕风久未接触朝政,哪能说接手就接手。我没事的。” 诺颜本来还想再劝熠瞳,她担心没准哪天慕风就来争夺皇位了,几股子势力凑在一起,这都城还不乱成一锅粥了。但转念又想,以慕风的性子,即便现在把皇位让给他,他也未必会按熠瞳的建议处理政事,说不定反倒误了事。 因此没有再加劝说,随着熠瞳走出静宜宫。熠瞳走路的姿势与寻常无异,但了解他的诺颜看得出来,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 快到甘泉宫的时候,熠瞳见诺颜径往大门的方向走,拉住她提醒道:“我们好象应该从窗口进去,此刻我们不是应该关在卧室里面吗?” 诺颜不想提到慕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太敏感了,能回避尽量回避的好。若无其事地答道:“刚才我是从大门出来的,门口值守的人换了一批,他们以为你已经出来了。别想太多了,从大门进去吧,你现在这个样子,爬窗户不被人发现才怪。” 想象着皇帝爬窗户被人逮个正着的糗事,不禁轻轻笑出声来。 熠瞳也笑:“就依你,从大门进去吧。” 从甘泉宫大门一路走进卧室,果然如诺颜所说,没有人因他从外面进来而表现出惊讶之色。唯有莹露,虽说同别的宫女一样,一见到他立刻垂下了眼帘,但那一瞬间,熠瞳仍是感受到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恨意。 不禁暗暗称奇,莹露是诺颜的贴身侍女,随她一起进宫的,按说看到他待诺颜好,应该高兴才是。 熠瞳按下心中的疑虑,略作调整便去御书房了,他还有很多大事要办呢。 诺颜没有随他一道去御书房,她得趁熠瞳不在的时候去找慕风,向他要余下的解药。 首发 找错了人1 熠瞳刚一出门,诺颜也赶紧准备换装。知道熠瞳两天未曾上朝,肯定一时半会闲不下来。以前她出宫都是趁着天黑从寒蕊宫那一带较为荒凉的地方出去,如今大白天的,她可不敢如法炮制。 好在她曾想办法让莹露出宫,有了一定的经验。带了一套小太监的服饰,以及上次帮助莹露时弄来的腰牌,贴身藏好。然后独自出去,谁也不让跟,说是去御花园赏景。 避过众人,来到寒蕊宫,诺颜换上太监服饰,在镜前一照,活脱脱就是个俊俏的小太监模样。在镜前转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破绽,诺颜带好了腰牌,大摇大摆地走出宫去。 宫里每天都有这样的小太监出宫采办什么的,诺颜的腰牌又货真价实,因此根本没有人起疑心。 出了宫之后,又避过人换上一套书生的服饰,诺颜径直来到上回慕风带她来过的院落。 庆幸的是,慕风还在。这回小院有人把守,见到慕风之前颇费了点唇舌,好在总算如愿见到了。 慕风认出诺颜,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这么快又来找我,难道解药有什么问题?” 真是个聪明的人啊,每次都把她的心思摸得准准的。或者,是他心里有鬼,自知理亏? 诺颜没有多想,直截了当地质问他:“你不是说两粒解药就可以把他身上的毒除尽吗?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亏我那般信任你,你竟然骗我。” 慕风原本坐在桌前,听了这话马上站起身来,失声问:“留了一手?是什么意思?那两粒药确实可以完全解除毒性,我没有骗你。难道他的体质与常人有异,这解药对他不起效用?他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 他脸上的焦灼关切之情不象是假装的。 诺颜稍稍缓和了语气说:“你那解药只解了其中一种毒,还有一种解不了。你当真不想害他,就把另外的解药给我吧。” 慕风口气异常肯定地回答:“我只用了一种毒,涂在刀上,让一名女子扮作是你刺伤他的手臂。那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毒药,我根本没有必要用两种毒。”。 首发 找错了人2 “刀上确实只有一种毒,可是你怕刀刺不中他,所以又在箫上涂了另一种毒。”诺颜言辞凿凿。 慕风更是惊讶:“你是说箫上有毒?我曾想过好几种取代他的方式,在箫上或者是他的饭食中下毒也是其中一种,但是我的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而且,我怕误伤到你,这方法行不通。难道说还有人想谋害他?” 经他这一提醒,诺颜猛然醒悟。之前因为熠瞳的遇刺和中毒都是因慕风而起,所以她一门心思只在慕风身上打转,这时才想到,从时间上算,慕风根本没有机会在箫上下毒。 记得那天她和熠瞳一道回到甘泉宫,熠瞳去上早朝了,她上床睡觉,箫一直抱在她怀里。醒来后,她还试着吹了几次。如果箫上有毒,她早该中毒了。 那么,在箫上下毒的时间,只能是从吃晚饭到熠瞳遇刺这段时间。熠瞳一进卧室就上床睡觉了,她一直守在他身边。她被慕风引到外面以后,那箫也还是放在枕畔的。熠瞳睡觉很警觉,相信没有人能在他的枕畔做手脚。 下毒的范围再一次缩小,只能是她和熠瞳一道吃晚饭的时候。那时,她把箫递给了莹露。回想起来,整个吃晚饭的时间,莹露都呆在卧室,没有露面。 诺颜大叫了一声,急急说道:“慕风,我错怪你了,那毒不是你下的。我走了。”她得赶回去,找莹露问个明白。 慕风却拉住她,问:“诺颜,他,要不要紧?” 诺颜焦躁地说:“没有性命之虞,但是功力受了影响。我得快点赶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等等,诺颜。” “还有什么事?” 慕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诺颜:“这里面有一粒药,能驱百毒,不知道对他有没有效。试试看吧。” 诺颜微微愣了愣,接过瓶子,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才说:“慕风,谢谢你。” 慕风脸上掠过一丝苦笑,没好气地挥挥手,催促道:“他是我哥哥,要你谢什么?快走吧,小心我又后悔了,把你扣下来。” 首发 真正下毒之人1 诺颜果真不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开小院。谢与不谢都是伤害,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 再次回到甘泉宫,熠瞳还没有回来。诺颜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厅角落的莹露。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神情落寞地瞧着身旁的一株盆景,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诺颜。 诺颜神情复杂地瞧着她,突然觉得这个从小随在她身边的丫头是那样陌生。自从搬进甘泉宫以后,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凝霜在打理,与莹露反倒疏远了。又想起来,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莹露谈过心了。 这丫头,一路颠簸随她入宫后,开头是呆在冷宫,如今又被主子冷落,也够难为她了。诺颜想到这儿,心中原有的对她的怒意减淡了不少,淡淡地吩咐:“莹露,你随我一道出去走走。” 听见呼她的名字,莹露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怀忐忑地瞧了眼诺颜,见她面上平和,没觉出有什么异常,才惴惴不安地答道:“是。” 从莹露的神情,诺颜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她太了解莹露了。这丫头以前很天真很单纯,跟她无话不谈。自从来到宫里,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自从遇到流萤后,就象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心事重重,沉默寡言。 诺颜只带了莹露,一路来到寒蕊宫。隔墙有耳,在甘泉宫,她怕别人听见她和莹露的对话。给皇上下毒,这是天大的死罪啊,若是被人知道了,莹露还有命在么? 来到寒蕊宫的后院,诺颜不放心地四处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旁人,才严肃地看着莹露,问:“莹露,那箫是怎么回事?” 莹露自跟着诺颜来到寒蕊宫,又见她神情警觉,东查西看,心中已有所悟。这时听见她如此问法,知道这事再瞒不过去,脖子一仰,无所畏惧地回答:“箫上的毒是我下的。你和他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在箫上涂了剧毒,只要他一吹箫,立刻就会陨命。可惜,没整到他,倒先被你发觉了。” 首发 真正下毒之人2 她倒承认得爽快,诺颜厉声问:“莹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莹露紧紧抿着唇,不回答。 诺颜抑住心中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莹露,你把解药交出来,之前的事就算了,我会替你遮掩。” 莹露脸上露出喜色,问道:“小姐,你向我要解药,是不是那个皇帝中毒了?太好了。” “不是他中毒,是我中了毒。你下毒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可能我也会吹箫吗?” 诺颜从莹露的态度已然判断出,若实话说是熠瞳中了毒,莹露断不会交出解药,干脆谎称是自己中了毒,或许还能骗得解药。 果然莹露大惊失色,急忙问:“小姐,怎会是你中毒?我问过你的,你说你不会吹箫,所以我才在上面下毒。” “不会就不能学吗?我之所以把他的箫带在身边,就是想学啊。若不是他及时给我服了一粒药,暂时抑住毒性,恐怕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诺颜说到这儿,音量放得低了,抚着胸口,轻轻咳了几声。 莹露果然相信了她的话,心慌意乱地掏出一粒药,递给诺颜说:“小姐,幸好我身上还带了粒解药,你赶快服下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诺颜大喜,接过解药,放进怀里。然后痛心地看着莹露说:“莹露,我知道你不愿我做他的妃子,我知道你心里挂着流萤。但是,感情的事是强迫不来的,我和流萤是不可能的。你不能再呆在宫里了,呆会我就设法解除你的宫籍,你出宫去吧,去找我义父或者去找流萤都行。” 莹露腿一软,跪下来,泣道:“小姐,我舍不得你。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你就别生气了好吗?” 诺颜叹道:“这已经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了。我怕你呆在宫里,万一哪天胆大包天又做出什么错事来,到时候连我也无法包庇你了。” 还有一层原因她没说,她担心莹露在身边早晚是个祸根。这回熠瞳体质与常人有异,侥幸逃过一劫,下次还能有这么幸运吗?她不敢想象熠瞳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首发 真正下毒之人3 她不说,莹露却替她说了出来:“小姐,你是怕我再害他吗?小姐,你心里当真一点都没有流萤公子了吗?你看看那边,” 莹露手指着当初她们居住的几间破屋,又说:“那里面的东西都是流萤公子送给你的。当初你在冷宫的时候,只有他不惧危险前来看望你。如今,你成了皇帝的宠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吗?” “莹露,我要如何跟你说呢?”诺颜无奈地看着她,“我都跟你说过无数遍了,流萤只是我的朋友,患难之交,我们之间没有别的。随便你相不相信,言尽于此,你出宫去吧。” 莹露擦了把眼泪,站起身,昂然说道:“好的,小姐,我听你的,我出宫去。但是小姐,你赶快把解药吃了吧,别耽误了治疗。” 诺颜在心里说了一句,我就是要赶着送解药去,才没时间现在处理你的事。嘴上却说道:“我这就回去,回到甘泉宫再吃。这儿没水,吞不下。” “小姐,就一粒小小的药,治疗要紧,就别管水不水的了。你以前吃药也不是非要水不可呀,赶快吃药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诺颜没有时间跟她再辩,反正解药都拿到手了,说道:“我们赶快回去吧。”转身就要往回走。 身后的莹露却说:“小姐,你太性急了。”她的声音很奇怪。 诺颜猛地顿住脚步,回过身,见莹露正站在小溪边,脸上的笑容很是古怪。直觉有异,诺颜追问:“你说什么?” 莹露将手伸到小溪上方,张开了手。诺颜这才看清,她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捏了一粒红色的药丸,大小与刚才她拿给她的解药相若,只不过那粒解药是白色的。 莹露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盯着诺颜,嘲讽地说:“小姐,你太性急了。那毒本是要这两粒药一起服用才有效。我先给你白色的药丸,是想等你服下以后,过一个时辰再服这粒。谁知你说什么也不肯服下它,我便知道了,中毒的人不是你,而是皇帝。我太了解你了,如果当真是你中了毒,解药一拿到手你就会立刻吃下去,根本不需要水。” 首发 真正下毒之人4 “你想怎样?”诺颜紧张地盯着莹露的手,生怕她一不小心便将药掉进水里。 莹露冷笑了一声:“如果只吃白色的药丸,毒非但不能解,还会发作得更厉害,小姐,别怪我没提醒你。至于这粒红色的药丸,看来只好喂水中的游鱼了。小姐,我们住在冷宫那会,你还抓过鱼呢,烤鱼真好吃,真想再回到那时啊。” 诺颜急得大叫:“莹露,你弄错了,当真是我中了毒,我现在就吃解药,不信你看。” 从怀里掏出白色的药丸,作势要往嘴里送。 莹露却嗤笑道:“小姐,你别装了,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打算假装吃药,然后来骗我这粒解药。小姐,你打错算盘了,跟了你这么些年,你的心眼我多少也学会了几分。再说,我真的太了解你了。” 心中的算盘被她猜了个正着,诺颜无法,只好陈说厉害:“莹露,你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呢?他若当真被你害死了,追究下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无所谓,下毒之前我就想过了,当真事情败露,我们可以去投靠流萤公子。反正这皇宫迟早都是流萤公子的,能帮他出点力就是莹露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莹露,其实皇上根本做不了主,政权都是萧宰相掌握着,你就是毒死了他也没用。再说,你喜欢流萤,不能强迫我也喜欢他啊。我真正喜欢的人是皇帝,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伤心一辈子吗?” 不能晓之以理,干脆动之以情。 莹露摇摇头,啧啧连声:“小姐,你终于说出实话了,反正啊,你是会帮这个皇帝的,对不对?我知道,流萤公子很喜欢你,他愿意见我,根本因为我是你身边的人。你帮了这个皇帝,流萤公子就会伤心。小姐,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莹露说完手一松,药丸从她的指间滑落,正正地对着下方的溪水坠下去。 “不要啊。”诺颜大叫一声,使出全力朝莹露冲过去,想接住药丸。 首发 真正下毒之人5 但是她离得太远了,根本够不着药丸,只能眼睁睁看着药丸掉进水里,溶入水中,将溪水染了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一点红晕,然后溪水又恢复了原状。 “莹露,你怎么可以这样?”诺颜气急败坏地冲莹露大吼。 莹露无动于衷地说:“小姐,在我决定下毒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现在,随便你怎么处置莹露,莹露绝对不会反抗,不会有任何怨言。” 诺颜恼怒地盯着莹露,莹露也毫不畏惧地回望着她。 好半晌,诺颜才稍稍平息怒气,说道:“事已至此,怪你也没有用,你准备出宫去吧。你喜欢流萤,去投靠他好了。” 也不看莹露,自己转过身往回走,莹露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诺颜心想,莹露是个孤女,义父从人贩手中买下她。她自小跟着自己,是个极其单纯的小女孩,跟外界没有什么来往,她身上怎可能有这样厉害的毒药?看来这来源只有一个,是从流萤那得来的。 走过一小段路,装作不经意地问:“莹露,流萤不是在打仗吗?他怎会常来都城?” 诺颜没有追问解药的事,这让莹露放松了警惕,她有事向来都不瞒着诺颜的,这时习惯性地回答:“小姐,流萤公子运筹帷幄,冲锋陷阵的事主要由别的将领来做。他时常会来都城,处理这边的事务。” 说到这儿,莹露终于醒悟过来,诺颜是在套她的话呢。 恼怒自己又着了诺颜的道,咬了咬嘴唇问:“小姐,你想做什么?” 诺颜淡然回答:“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你用不着担心我会设法害他。我不象你,流萤毕竟是我的朋友。” 莹露恍然明白诺颜关心的是什么,脱口说道:“小姐,你也别指望流萤公子会给你解药,他才不会救这个皇帝的命。” 诺颜微微一笑:“你那毒药果然是流萤给你的。”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想不到莹露一冲动自己给说了出来,都用不着她来套了。 首发 真正下毒之人6 莹露悔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流萤公子对小姐那样好,当真会把解药给她也说不定。生怕再说错什么,这回牢牢地闭紧了嘴巴。诺颜又同她说了几句话,她一个字也不回答。 于是诺颜也不再说什么,反正最重要的情报已经套到手了。两人默默地回到甘泉宫。 来回奔波了几趟,回到甘泉宫天已经快黑了。幸好这天熠瞳的事务比较多,连午饭都是在御书房吃的,诺颜才有时间来处理这起中毒事件。 凝霜正忙着布置晚饭,见诺颜回来,喜道:“娘娘,该吃晚饭了,奴婢正准备出去找你们呢。” 诺颜见桌上摆了两副碗筷,问道:“皇上也要来吃吗?” “是的,皇上很快就来。” 诺颜瞧了莹露一眼,见她若无其事地站在自己身旁,离餐桌远远的,似在避嫌。心想,看来今天是来不及让她出宫了,今晚该如何处置她呢? 拉了凝霜到一旁,小声地问:“凝霜,宫女脱除宫籍,回到原籍,需要怎么办理?” 凝霜答道:“这个需要萧贵妃批准才行,后宫的事都归她掌管。娘娘,是谁想出宫?” 听说需要萧贵妃的同意,诺颜的头一下子变大了,如今萧贵妃可是与她水火不容啊。只随口答道:“莹露跟了我这些年,如今到了出阁的年龄,想让她出宫去,让我爹帮她找个好人家。” 凝霜瞧了莹露一眼,笑道:“娘娘,您真好,替底下人考虑得这般周到。” 她们的话莹露都听在耳里,不禁低下头去,羞红了脸。 低声说:“凝霜,你好好照顾娘娘,娘娘也不会亏待了你的。” “我会照顾好娘娘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韩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诺颜先不忙着接驾,拉了莹露到一旁,悄声说:“萧贵妃掌权,看来要光明正大地出宫是不可能了。呆会你自己想法出去吧,反正你出去过很多次了,知道如何出宫。出去以后不必再回来了。” 首发 出宫 诺颜之前刚出过宫,身上还带着点银两,这时从身上取出来,连荷包塞到莹露手上。 说话间熠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诺颜怕人起疑,等不及莹露回答,动身迎上前去。 莹露独自站在餐厅的一角,远远地望着谈笑风生的诺颜和熠瞳。天已经黑透了,厅中不时何时掌起了灯,灯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流光溢彩。皇帝神态自若,举止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象中毒的样子。 莹露思索着,看来她是无法再在皇宫呆下去了,她必须得听小姐的话离开,现在就离开。离开前她能做点什么呢? 趁着众人都在忙着摆膳的功夫,莹露将荷包揣进怀里,顺着墙壁不为人察觉地蹭向门口。她知道诺颜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视着她,她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小姐,再见了,等流萤公子攻下皇宫,莹露再来侍奉你。 莹露蹭到门口,最后再看了一眼诺颜,转身没入门外的夜色中。 诺颜一边心不在焉地同熠瞳搭讪,一边悄悄注意莹露的动静,生怕她孤注一掷又玩出什么花样来。见她没有进卧室,径直出了甘泉宫,才稍稍放下心来。 微微有些失神,莹露毕竟是从小跟她一块长到大的丫头,就这么离开了,心里象少了点什么似的。 一转头,却发现熠瞳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他的目光温和却又透彻,好象要将人的心看穿了似的。诺颜心头不免慌乱,微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熠瞳见状问道:“怎么了?今晚失魂落魄的,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一桌子的菜,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以后少要几样吧。”诺颜掩饰地说。 “嗯,我也这么想。”熠瞳转首望了望门口,正好看见莹露的背影消失在甘泉宫的大门外。 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莹露充满了恨意的目光,心中更是疑惑。莹露是诺颜的贴身侍女,按说此刻应该在桌前侍餐才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独自溜出门去?想问问诺颜,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首发 心怀嫌隙 刚才诺颜好象就是看着门口,她显然知道莹露出去的事。也许是她派莹露出去办点什么事吧,一个小宫女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但是,熠瞳心里总是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似乎就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这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却又说不上来。 两人都想着心事,闷声吃完晚饭,来到卧室。诺颜取出慕风送给她的那个小瓶子,递给熠瞳:“这里面是解毒的药,不知道对你体内的毒性有没有用处,要不试试看吧。” 熠瞳接过瓶子,打开瓶塞,凑在鼻间嗅了嗅,问道:“这药是从哪来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是从正当的途径得来的。” 熠瞳并未倒出药丸,塞回瓶塞,又递给诺颜说:“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 “你是嫌这药不好吗?” “不是,这药是好药,但对我来说没有用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用处?” 熠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这药是慕风给你的吧?都说了不要再去找他,你为什么总是不听?你非要见他不可吗?还是背着人去的吧?哼,我不需要。” 诺颜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疼,这兄弟俩怎么都一个德性,明明念着兄弟之情,却偏偏又不肯消除怨气,非要逞强争来斗去的,大有要把对方打倒才肯罢休的架势。 没好气地说:“使什么性子嘛,要逞能也先把毒祛掉了再说。” 熠瞳瞧也不瞧她递过来的药,自行来到床上,盘膝坐下,说道:“我要运功驱毒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闭上眼睛,手捏了一个决,当真开始运功驱毒。 哼,摆什么臭架子嘛,诺颜在心里忿忿地骂了一句,也懒得再理他,自己坐到一旁去生闷气。 再说莹露离开甘泉宫后,顺着花园小径慢吞吞地走着。她本来没有什么细软,加之这是要私自出宫,带了东西反倒不便。因此,只带了诺颜给她的荷包,打算就这么出宫。 首发 萧贵妃的阴谋1 走到半路,却又犯起了踌躇,很可能这一出宫就再找不到机会回来了。流萤正在同这边交战,如果能得到点有用的情报该有多好。 心中这么想着,脚步已经转向御书房。 她不会武功,御书房又守卫森严,单凭她自己是无法不为人知偷溜进去的。这一路走来,她已经想好了借口,假托是皇帝拉下了东西在御书房,派她来取。御书房的人都知道,她是玉妃娘娘身边的婢女,应该会相信她的话。 当真到了御书房跟前,却终是鼓不起勇气上前。 就算御书房的公公相信她的话,让她进去,恐怕也不会单独让她呆在里面。而且,就算她得到有用的东西,她倒是拍拍屁股走人,可小姐还在宫里啊,只怕会给她带来麻烦。 莹露站在御书房前方,犹豫再三,终于决定什么都不做了,就这样干干净净地出宫。流萤是那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胜利终会是他的,何需她来动手脚。 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站在御书房前方时,甘泉宫的一个小宫女偷偷地来到朝云宫。 “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萧贵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神情紧张兴奋的宫女。 宫女答道:“回娘娘,今天玉妃娘娘行踪诡秘,一整天都在甘泉宫外面,也不要人随着,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后来她让莹露随她出去了一趟,两个人回来后,奴婢偷听到她在问凝霜如何为宫女脱除宫籍,说是想让莹露出宫嫁人去。” “嗯,”萧贵妃沉吟着,“莹露是她带进宫来的,最是值得亲信的婢女,为何现在就急着让她出宫?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后来呢?” “后来凝霜说脱除宫籍需要您的批准,她便没再说下去。再后来,奴婢瞧见她偷偷塞给莹露一样什么东西,莹露连餐都不侍,自己跑了出去。” “哦?她出去做什么了?现在在哪?” 首发 萧贵妃的阴谋2 “回娘娘,奴婢之前脱不开身,无法跟踪她。不过刚才奴婢来朝云宫的路上,倒是看见她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萧贵妃思忖了一会,吩咐妙晴:“你找人去盯着,只要她做出逾矩的事,就把她抓起来,送到我这儿来。” “是。”妙晴答应着,领着两个宫女出去了。 萧贵妃看着面前禀报情报的小宫女,派人拿了银两赏给她,赞道:“很好,再回去盯着,有什么状况再来禀报我。跟着我,不会亏了你的。” “多谢娘娘,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娘娘效劳。”小宫女满心欢喜收下赏赐,告辞回甘泉宫去了。 萧贵妃在房中来回踱着步,琢磨着如何能在莹露身上做点文章。望着远处甘泉宫的方向,想象着熠瞳与诺颜执手相欢的情景,越发觉得朝云宫冷得凄清。 新仇旧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萧贵妃低声咒骂:“小贱人,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莹露终是没有进去御书房。她私自逃宫,这事已经够小姐费神替她善后了,她怎能再给小姐添加麻烦。小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尽管有皇帝宠着她,可也树了萧贵妃这么个大敌。 说也奇怪,进到宫中,按说性子该被磨得比较圆滑才对,可小姐恰恰相反,反倒比从前更加任性。若依从前的她,该是会处理好与萧贵妃的关系,至少不至于让萧贵妃对她恨之入骨。 看来,小姐是对皇帝动了真情啊。 莹露抑制不住心头的悲伤,转身来到寒蕊宫。她想着心事,根本没有发觉,妙晴正带了人偷偷跟在她身后。 莹露来到寒蕊宫,一则是为了换装,二则是想最后再看看初遇流萤的地方。正是在寒蕊宫,在那个特别的夜晚,她那颗少女的心沦陷了。 抚摸着流萤送来的帐幔用品,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衣张扬而又玩世不恭的男子,莹露止不住叹道:“小姐,如果我们一直呆在冷宫,再不要去什么甘泉宫该有多好。小姐,你再来看看吧,这些都是流萤公子送给你的,是他甘冒大险送进宫来的。他对你一往情深,你怎可以负他?” 首发 萧贵妃的阴谋3 莹露叹息了半晌,才取出一套藏在这儿的太监服饰,换到身上。她的面上不再悲戚,而是带着一种就义般的凛然之情。她就要去找流萤了,她要呆在他身边,小姐不能给他的,她要尽量弥补。 “流萤公子,我会替小姐侍奉你的。”莹露低低地说。然后疾步出了寒蕊宫,想趁着天色不算太晚溜出宫去。 远远的宫门在望,莹露加快了脚步。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莹露,穿成这个样子打算做什么去呀?想出宫去私会情哥哥吗?”妙晴阴阳怪气地说,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在莹露身上打转。 见是妙晴,又听她口气不善,莹露暗道不妙,讪笑着说:“是妙晴姐姐呀,我就随便出来走走,这就回去了。” 急忙转过身,想拨腿开溜。却发现另有两个宫女堵在她面前,虎视眈眈盯着她,同妙晴形成围堵之势。 莹露只好停下脚步,听见身后妙晴充满嘲讽的口吻说道:“现在才叫姐姐,不觉得太晚了点吗?哼,跟我回去,见我们娘娘去吧。” 莹露心中懊恼,出宫多次,从来没遇上什么麻烦,偏怎么今日最后一次出宫,就被这尊神给撞上了。陪着笑道:“妙晴姐姐,莹露不该出来闲逛,请姐姐高抬贵手放过莹露吧。这么晚了,打扰了贵妃娘娘可就糟了。” “打扰不了。你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就乖乖地跟我回去。” 妙晴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挟住了莹露。那两个宫女又高又大,手象钳子一样钳住莹露的手臂,她根本反抗不了。 见此情形,莹露只好随着妙晴往朝云宫走,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这回,她是真的给她家小姐捅下蒌子了。 来到朝云宫,妙晴令莹露在厅门外等着,自己进去向萧贵妃禀报。萧贵妃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一见到妙晴,立刻问:“怎么样?” 妙晴把刚才跟踪莹露的情形述说了一遍。 首发 逼供1 萧贵妃失声道:“流萤?难道就是那个正在跟朝庭作对的山寨王流萤?想不到他和玉妃那个小贱人还有这档子事,真是天助我也。” 抬首面向门外,高声命令道:“带进来。” 门外的宫女听到传唤,一左一右挟持着莹露进到厅内,将她按跪在地上。莹露一路上不知挣扎过多少回,但她人小力微,哪是那两个宫女的对手。这时偷偷抬眼望见高高在上的萧贵妃,只好依礼磕头:“奴婢见过娘娘。” 萧贵妃低头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莹露,傲然问:“莹露,你穿成这个样子准备去哪?” 莹露哪敢说出实情,低声答道:“奴婢只是在宫里随便逛逛,来宫里好多天了,可是一直呆在甘泉宫,连皇宫什么样儿都不清楚。穿这身衣服是为了好玩,对,好玩。” 妙晴立刻驳斥道:“逛逛?如果不是我拦住你,恐怕你已经逛到宫外去了吧?” 知道只要承认出宫,这罪名可就大了,莹露一口咬定:“我只想在宫内游玩,没有要出宫的意思。” 又转首向萧贵妃企求:“娘娘,奴婢知罪了,请娘娘责罚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 “偷懒?”妙晴还想同她争辩。 萧贵妃一抬手止住她,朝莹露扬了扬下巴,示意道:“搜她的身,看她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妙晴早就摩拳擦掌了,巴不得萧贵妃如此吩咐,闻言立刻上前,将手探向莹露。莹露的肩头被那两个高大的宫女牢牢按住,无法反抗,只得眼睁睁看着妙晴将自己身上的物品一件件掏出来。 “娘娘,她身上有一块出宫的腰牌,还带了不少银两。”妙晴邀功似的将腰牌和荷包呈到萧贵妃面前。 萧贵妃随手翻了翻,问道:“莹露,你还有何话说?” 莹露唯有抵赖:“娘娘,奴婢没有想过出宫,这腰牌不过碰巧带在身上罢了。” 打定了主意,反正她们抓住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迈出宫门,就给她来个抵死不认,看她们能拿她怎样。 首发 逼供2 萧贵妃喝道:“哼,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那么这荷包呢?谅你一个小小宫女也不会有这么多银两,不会有如此精致的荷包。你最好老实交待,你家娘娘派你出宫去做什么了?如果你态度好,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听见萧贵妃如此问法,莹露心中雪亮。萧贵妃根本是冲着诺颜来的,今日恐怕难逃此劫了。不论如何,她决不能连累了小姐,天大的困难她一个人扛着便是。 仍是低垂着头,极其谦恭地回答:“娘娘英明,这荷包确实不是奴婢的。奴婢从小服侍玉妃娘娘,她的财物都由奴婢替她掌管,到了宫中也还保持着这个习惯。这荷包是奴婢替玉妃娘娘带在身上备用的。” 好一个狡猾的丫头,同她主子一样牙尖嘴利。萧贵妃恨恨地想,脸上不禁变了颜色,厉声说道:“在宫里需要随身备用这么多银两吗?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这是要出宫去私会流萤吧?” 听闻“流萤”二字,莹露吓得浑身一哆嗦,冷汗顿时湿透了衣衫。如此秘密的事,萧贵妃怎会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 尽管莹露很快便努力恢复了常态,但刚才她的神态变化都落入了萧贵妃眼底。萧贵妃暗道,莫非真被自己给说中了,莹露果然是想去私会流萤?这下可好了。 原本她因听妙晴说了莹露在寒蕊宫中自语时提到流萤,想抬出这个名头吓她一吓,谁知歪打正着。莹露这个丫头也太经不起诈了。 念及此,冷声笑道:“寒蕊宫那些物品都是流萤送给你家娘娘的吧?” 若说刚才那几句话只是萧贵妃的猜测,莹露还可勉强保持镇定,这句话便如一只正中靶心的利箭,彻底将她心中的防线击破。萧贵妃怎会连这事都知道?这可是她们三个人的秘密啊。 莹露一时间吓得脸色惨白,心中惶恐至极,勉强吐出几个字:“不是的,真的不是。” 首发 逼供3 “哦?那些东西是从哪来的?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是,是。” 莹露慌不择言,这两个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听在萧贵妃耳中却是无比的讽刺。 萧贵妃气得一拍桌子,喝道:“大胆莹露,还想抵赖吗?” 一只杯子从桌子上跌下来,摔得粉碎。杯子的脆响声总算让莹露恢复了一点理智。她死也不能承认她家小姐同流萤的关系,否则小姐非被这个萧贵妃害死不可。 心中不再恐惧,抬起头,直视着萧贵妃,答道:“娘娘,那些东西都是我家小姐从家里带来的,奴婢孤陋寡闻,不知道娘娘说的流萤是何许人。” 眼见得莹露心中的堤坝已经被她击溃,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之中,不料莹露突然象变了个人似的,显是要同她顽抗到底。萧贵妃怒火中烧,喝道:“还敢嘴硬,给我掌嘴。” 话音刚落,妙晴已经冲到莹露面前,甩开手臂,左右开弓,噼哩啪啦十几个巴掌落到莹露脸上。 莹露被打得眼冒金星,两边脸颊象被火灼烧一般剧烈的疼痛。 “还不快说,你若识好歹,也少受点皮肉之苦。”妙晴连劝带威胁。 萧贵妃则坐在椅上喝茶消气。 莹露报了宁死不屈的心思,昂然答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妙晴谆谆教导:“就说你家娘娘要你出宫去办什么事,还有,你家娘娘同流萤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就是在宫里闲逛。我家娘娘并未吩咐我出宫,她连我溜出甘泉宫偷懒之事都不知情。我更不知道你们说的流萤是什么人,我家娘娘也不认识这么个人。” “嘴够硬的啊。” 妙晴丢下一句,转向萧贵妃,恭顺地替她出主意:“娘娘,依奴婢看,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萧贵妃斜斜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脸又红又肿的莹露,仿佛那根不是莹露,而是她最痛恨的诺颜。解气地说:“好,就依你。跪在地上太硬了,何不拿个垫子给她垫垫。” 首发 逼供4 妙晴心领神会,向一旁的小宫女吩咐了几句。小宫女领命出去,顷刻间抱来一个细藤编织的垫子,放在莹露面前。 妙晴脸上带着恶毒的笑意,眼中射出兴奋期待的光芒。紧锣密鼓已经敲响,好戏就要开演了。 笑道:“莹露,我家娘娘疼你,赐你个垫子跪呢。” 莹露早在听见萧贵妃的吩咐时,心中就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待小宫女拿来垫子,便低头观察。垫子由细软的藤条编织而成,有精致镂空的梅花图案,中间显是装了绵胎,看上去软软的。可是凭她左瞧右看,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垫子有什么出奇之处。 心里明白,这垫子里面肯定有古怪。听见妙晴不怀好意的笑语,更增警觉。 妙晴见她低头不语,朝挟持她的两个高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说:“还不快跪上去,谢谢我家娘娘的好意。” 两个宫女得了妙晴的示意,拧起莹露,把她按到垫子上。 膝盖刚一触碰到垫子,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莹露即便早有思想准备,也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时间,厅内阴风凄凄,几个侍立的小宫女不约而同捂住了耳朵,将头扭过一边,不忍再看。莹露身后的两个宫女也微微变了脸色,眼中透出不忍之意。 唯有妙晴得意洋洋地看着莹露痛得扭曲的面部,再往下看,米色的垫子上染了一滩血红。心道,凭你莹露嘴再硬,也经不起我这梅花针垫,那垫子里可是藏了尖利的钢针呢,左右膝盖各五枚,正对应了梅花的五朵花瓣。 慢条斯理地说:“莹露,我早劝过你,早点招认就不必受这苦楚了。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吗?” 莹露痛得直抽气,好容易挤出几个字:“说什么?” “你在跟我装糊涂?”妙晴敛去笑容,恶狠狠地说,“快说,你家娘娘到底派你出宫去做什么了?” 莹露头上布满了冷汗,连吸了几大口气才说:“我都说过了,我没有出宫,我家娘娘根本不知道我偷溜出甘泉宫的事。” “还嘴硬?” 首发 逼供5 妙晴气急败坏地摁住莹露的肩头,一阵推搡,催促道:“快说老实话,你家娘娘是不是派你去私会流萤了?你若不说,我饶不了你。” 莹露本来已经快要不支,再被妙晴这一摁一推,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身子软软地倒向妙晴。 妙晴吓得触电般缩回手,朝后跳出一大步,尖声叫道:“妈呀,是不是死了?” 萧贵妃手一抖,重重地放下茶杯,嗔怪地看了妙晴一眼,站起身,喝道:“大呼小叫什么?死个人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快看看,看她还有没有气息。” 妙晴听了萧贵妃的命令,不敢不从,蹲下身,战战兢兢将手探向莹露的鼻翼。直到手上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妙晴才大大地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叫道:“吓死我了,幸好没死。” 萧贵妃一直屏住了气注视着妙晴,闻言放松了紧绷的面部,重又在椅上坐下来,自语般地说:“这丫头,骨头够硬的。” 妙晴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建议道:“我们还有很多别的法子呢,慢慢地一样样试过来,不怕她不招。” “不行啊,”萧贵妃缓缓摇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玉妃那个小贱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抓住了莹露。哼,她仗着自己得了皇上的宠爱,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肯定会来找我要人。我们一定要在她察觉前取得供状,以免贻误时机,让她有所准备。” 萧贵妃说得有理,妙晴一筹莫展地望着她,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是。” 妙晴自小跟随萧贵妃,非常了解她的心思。因此无需她多说,端了杯凉茶,来到莹露面前,将茶泼到她的脸上。 莹露轻轻呻吟了一声,徐徐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瞧着俯下身,一脸亲善笑容望着她的妙晴。她是在做梦吗,妙晴恨不得剥了她的皮,怎会待她如亲朋好友一般? 首发 硬的不行来软的1 眼睛雾蒙蒙的,莹露伸手擦了擦眼睛,触手处都是水渍。妙晴更加靠近了她,她的脸上满是虚伪的笑容。莹露胃里一阵翻涌,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倾斜,想避开她。 膝盖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莹露倒吸了口凉气,彻底清醒过来,原来她不是在做梦。她这是在朝云宫呢,刚受过大刑。妙晴笑得如此不正常,莫非她有更恶毒的法子要折磨她? 见莹露试图避开她,妙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随即换上更为夸张的笑容,蹲到莹露面前,说道:“莹露妹妹,我们娘娘很是佩服你的气节,之前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干脆今后你就跟了我们贵妃娘娘吧,娘娘说了,会大力提拔你的。” 莹露没有回答。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吃,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妙晴又接着劝说:“这后宫是我们娘娘的,什么事还不是她一口说了算。你那个主子虽说暂时得了皇上的宠爱,可是啊谁知道这宠爱能维持多久。不是我说,就你家娘娘的那个性子,只怕皇上也是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你还是趁早弃暗投明为好。” 莹露只默默地听着,一声不吭,妙晴的那点小心思岂得瞒得过她。 妙晴絮絮叨叨劝了好半天,说得口干舌躁,无奈莹露象是没听懂她说的话似的,偏给她来个不理不睬。妙晴恨得牙痒痒的,这不是存心让她在萧贵妃和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吗?真想再给她几个耳光,无奈萧贵妃有言在先,她不敢轻举妄动,怕坏了娘娘的大事。 萧贵妃见妙晴反反复复说的就那几句话,再没有新意,止住她说:“妙晴,你退过一边,让我来。” 妙晴只得住了口,站起身,悻悻地退至一旁。 萧贵妃缓缓起身,站到莹露面前,俯视着她说:“莹露,你对你家娘娘的忠诚的确让我佩服。不过,我看你家娘娘对你却是甚为不公。你是从小随在她身边的贴身丫头,还陪着她在寒蕊宫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一入甘泉宫,她却事事信赖凝霜,反倒对你不理不睬的,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过眼了。这样的主子,值得你为她卖命吗?” 萧贵妃这话正说中莹露的心事,她不禁垂下头,紧紧咬住了下唇。 首发 硬的不行来软的2 回想起在甘泉宫的这段日子,她和诺颜确实很少单独相处,更没有谈过心。甘泉宫的所有事务都是凝霜在打理,小姐有什么事也是同她商量,自己就象一个多余的人似的。如今,小姐更是要赶她出宫。从前那种朝夕相处,情同姐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凝霜不知道,这段时间在诺颜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起先因为熠瞳的暴行,让她对皇宫彻底失望,只想着有朝一日离开皇宫。后来知道了熠瞳的真实身份,更是坚定了离开皇宫,与熠瞳双宿双飞的信念。她对皇宫的事务根本没有兴趣,自然任由老成持重,熟悉皇宫的凝霜来处置。 至于莹露,诺颜早有打算。她知道莹露喜欢的人是流萤,在她同熠瞳一道离开皇宫前,她会征求莹露的意见,是跟随义父还是跟随流萤,由她自便。如今,因为下毒一事,迫使她早日让莹露来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 萧贵妃见了莹露的模样,知道她心中已有所松动,趁热打铁说:“干脆你搬来朝云宫,让玉妃娘娘后悔,让她明白你的重要性。不然,她始终不会公正地待你。” 让小姐也尝尝后悔的滋味,好主意,满腹委屈的莹露如此想。心里一激动,身子也跟着动了动,膝盖上顿时传来锥心的刺痛,冷汗又阵阵冒将出来。 被萧贵妃蛊惑的心神重又变得清明,莹露暗骂自己,刚才都在想什么呀,萧贵妃明摆着是居心叵测,自己怎能上了她的当。小姐待自己始终是好的,自己下毒暗算她的心上人,她都不予计较,反倒让自己出宫去找流萤,成全自己。这样的小姐,她怎能背叛呢? 不愿听萧贵妃多说,莹露明明白白地拒绝:“多谢娘娘厚爱。只是莹露自小受玉妃娘娘大恩大德,绝不敢轻易离开。” 萧贵妃的脸色骤然转阴,莹露的口气十分肯定,显然没有转圆的余地。她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屈尊相劝这卑微的贱婢,她居然还不领情,半天的唇舌竟是白费了。 首发 硬的不行来软的3 气哼哼地怒视着莹露,眼尖地瞅见莹露脖子上挂了一个链子,链子末端的那个坠子有些奇特。刚才妙晴只是搜查莹露的随身物品,并未注意她的饰物。 萧贵妃自己不愿降低了身份,吩咐妙晴:“将她脖子上的链子取下来看看。” 莹露闻言低头,见胸前原本扣得严实的衣襟因一路的挣扎,微微敞开,露出了里面戴着的链子。忙拉好衣襟,手护在胸前说:“娘娘,这链子很是粗陋,不必污了娘娘的法眼。” 分明是欲盖弥彰嘛,妙晴过去,用力扳开莹露的手,将链子扯下来,递到萧贵妃面前。莹露紧张万分地盯着她们。 萧贵妃接过链子,见下面悬挂的坠子竟是一枚戒指,难怪觉得式样奇特。戒指纯金打造,做工十分精巧。戒面上镶嵌了一颗绿宝石,形状却是非同寻常,呈火焰状。宝石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出幽暗的绿光,象极了暗夜里的一点萤火。 疑惑地问莹露:“这是什么?” 莹露垂下头说:“那是,那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请娘娘还给奴婢吧。” 瞧莹露的情状,萧贵妃心中的疑虑反而加深。莹露不太会撒谎,每次说谎言的时候都是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她。 萧贵妃命令道:“你抬起头,看着我。” 莹露只得抬起头,看着萧贵妃。 萧贵妃逼视着她,再问:“这戒指当真是谁的?” 莹露不敢再垂下头,但也不敢直视萧贵妃,目光躲躲闪闪地说:“确是奴婢父亲的。” 萧贵妃心中了然,这戒指果然有问题,收在手中说:“等我查清它的来历,当真是你父亲的再还给你。” 莹露大急,这戒指可是非同小可啊。那是当初她奉诺颜之命去找流萤时,流萤托她带给诺颜的。 流萤说,再过一段时日,他自会解救诺颜脱离苦海。如果诺颜想提前离开皇宫,或者有什么事要找他,而他又不在都城,可以命他的手下帮忙。这枚戒指便是他的信物。 首发 陷害1 莹露把戒指带回宫中,交给诺颜时,诺颜却不肯收下,说是这礼物太贵重,要她还给流萤。流萤知道诺颜的性子,便让莹露替诺颜收着。这戒指戴在手上太过招摇,莹露索性拿了根链子,将它挂在脖子上,贴身藏着,以备不时之需。谁知今日被萧贵妃给发现了。 知道这信物的人不多,唯有流萤手下最亲信的人才知道。但萧贵妃的父亲权势熏天,手下的人才众多,若是被他瞧出端倪可就糟了。 莹露心中干着急没有办法,只得暗暗祈祷,希望戒指的秘密不要暴露才好。 萧贵妃费了半天工夫,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恼怒地到椅子上坐下,绞尽脑汁想着对付的办法。 妙晴走上前,悄悄咬着耳朵:“娘娘,她不招,咱们可以帮她招呀。” 萧贵妃眼前一亮,拍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当即下令厅内所有的人都退出门外,掩上了门。妙晴取来笔墨纸砚,同萧贵妃商量着,写下一张供认状,强行拉着莹露的手按下鲜红的指印。 浑然不觉大祸临头的诺颜坐在甘泉宫中,生了会子闷气,起身来到床前,看着盘膝坐在床上,凝神运功的熠瞳。自已又不禁失笑,明知他是个倔强的脾气,明知他对慕风心存芥蒂,明知他很在意自己同慕风的关系,偏偏还要去触他的霉头。 不吃药就算了,反正这药也不是解药。 床上的熠瞳眉心微微皱起来,额头上渗出汗珠,脸色也白得有些异常。诺颜明白,莹露下的毒极为厉害,熠瞳能够保住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想逼出这些毒恐非易事,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 白天,他定是运功强行将毒压制住,不让别人瞧出端倪,连诺颜都被他瞒过了,以为他只是身体稍有些虚弱而已。压制毒性恐怕耗费了他不少功力,又劳心劳神处理朝政一整天,此刻才把他身体的真实状况暴露出来。 首发 陷害2 诺颜就便在一旁的椅上坐下,忧心忡忡地望着熠瞳。莹露身上的解药已经溶入溪水,但流萤那肯定还有解药,看来明天她又得出宫一趟了。 诺颜盘算着,该如何向流萤索得解药,如果找不到流萤又该怎么办。 熠瞳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看起来今晚的驱毒该告一段落了。 门外传来凝霜的轻声禀报:“皇上,萧贵妃娘娘派人来请您。” 诺颜怕影响到熠瞳的收功,起身来到门外,将凝霜拉开,离得卧室有一段距离了,才问:“萧贵妃派人来请皇上?有什么事吗?” 凝霜摇头:“来人没有说,只说有要事要找皇上。娘娘,我看这事不寻常啊,萧贵妃这么晚了还找皇上,肯定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诺颜认同地点头:“应该是。不过皇上现在不方便过去,你去问问来人,到底有什么事非要皇上去不可。” 凝霜答应了,去外厅询问来人。不大工夫,凝霜回来,脸色凝重地回报:“来人说,萧贵妃没有告诉他是什么事,只说务必要请皇上去朝云宫一趟。” 诺颜心中莫名地阵阵不安。萧贵妃明知熠瞳在她这儿,还特意派人来找他,却又不说是什么事,分明是怕她知道。难道她是冲着她来的? 一抬眼,却发现熠瞳正站在卧室门口。诺颜迅速调整好心绪,上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不舒服就多休息一下。” 熠瞳张口就问:“萧贵妃派人来找我?” 诺颜知道他已经听见刚才凝霜的禀报,无法再隐瞒,只好回答:“她确实派人来请你过去,但又不肯说是什么事。” 熠瞳闻言说道:“我去去就回。”抬步准备出去。 诺颜拉住他,劝道:“你白天忙了一整天,身体吃不消的。” 熠瞳轻轻拉开她的手,说道:“萧贵妃执掌后宫三年,看得出她是个识大体,懂得分寸之人。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她断不会这个时候派人来甘泉宫。你先休息吧,我尽快回来。” 首发 陷害3 诺颜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离她而去。走到门口时,熠瞳顿住了脚步,回转身,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而那笑容非但没有让诺颜安心,反而让她心中更加惶恐不安。她贪婪地攫取他的笑容,仿佛那笑容是稍纵即逝的流星,她要将它牢牢地藏在心底。 熠瞳来到朝云宫,一进门就觉得气氛很是诡异。萧贵妃是个爱讲排场之人,她的朝云宫向来仆婢成群。而今天,厅内静悄悄的,只有萧贵妃和妙晴两个人呆在里面。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儿,熠瞳心生戒备,暗暗地运功压制毒性。 萧贵妃迎上前,向熠瞳参拜。 “臣妾叩见皇上,深夜打挠皇上,请皇上恕罪。” 抬起头,她的面上是深深的忧戚,熠瞳从未见过的忧戚。 熠瞳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贵妃欲言还休,踌躇了半晌才在熠瞳询问的目光下开口:“皇上,臣妾无意中查知一桩事情,还请皇上定夺。” 犹犹豫豫地从怀中掏出供状,递到熠瞳面前。熠瞳接过供状,她却又后悔了似的,想从熠瞳手中夺回。熠瞳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手,低头打开折成几折的纸。 萧贵妃满目忧虑地劝:“皇上,您千万要放宽心,别气坏了身子。” 熠瞳心中更增疑惑,萧贵妃在他面前向来很开心很满足,他从未见她担忧过什么。迅速扫了一遍供状,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纸趁势想从指间滑落,熠瞳忙用力抓紧了它,抓得很紧很紧。 身上冷嗖嗖的,还未入冬呢,这天气怎么就变得这么冷了。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啊。 面上却显得很平静,异常的平静。萧贵妃一直在注意观察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熠瞳鼓足勇气,再次细细地看了一遍纸上的文字。白纸黑字,字迹是那样清晰,他没有看错。上面明白无误地写着莹露的招供,大意是说诺颜与流萤两情相悦,诺颜在宫中卧底,为流萤提供情报。莹露便是他们之间的信使。 首发 陷害4 诺颜与流萤有染?他只知道她与慕风关系异乎寻常,何时又钻出来一个流萤?她说过的,要与自己一道归隐山林,生儿育女,难道都是谎言? 若要不信,可今晚莹露确是趁吃晚饭的时间偷偷溜出甘泉宫,诺颜也是看见了的,当时她面上的神情十分古怪。回想起来,今晚他刚进入甘泉宫的时候,正好看见诺颜在与莹露低声交谈,她似乎还塞给莹露一件什么东西,然后便匆匆来到自己面前。 整个晚饭时间,她都心神不宁的。 知道萧贵妃与她不和,可是萧贵妃平白无故的怎会生造个流萤出来? 还有,曾经有一次,他发现莹露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恨意。他从来没有招惹过她,她为什么要恨自己? 一切只是莹露在捣鬼吧,诺颜是跟自己一条心的。她从来不问政事,再说目前都是萧宰相在对付流萤,她从自己这儿能得到什么情报呢?仿佛看见了黑暗中的曙光,熠瞳精神一振,问道:“莹露在哪?我还有问题要问她。” 萧贵妃转首吩咐妙晴:“你去把莹露带来。” 不大工夫,妙晴拖了莹露一瘸一瘸地进来。来到熠瞳和萧贵妃面前,妙晴松开手,莹露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的膝盖受伤很重,根本站不起来。抬头望见熠瞳,莹露眼中闪出希望的光彩,张开口,急欲想说什么,但喉间干涩,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熠瞳皱紧了眉头,冷声问萧贵妃:“这是怎么回事?” 萧贵妃毫无惧色地回答:“今晚莹露冒充小太监出宫,被人发现了,还有人看见她在御书房附近鬼鬼祟祟的。我问她为何出宫,谁知这小妮子不但不回答,反出言不逊,我只好让小宫女教训她一下。” “教训?教训也不必弄成这个样子。”熠瞳的声音明显的不悦。 哼,都这份上了他还在坦护那贱人的丫头,萧贵妃心中暗恨。 首发 陷害5 萧贵妃心中暗恨,口中却恭敬地答道:“皇上,小宫女力道掌握得不好,是稍嫌重了点。不过这丫头也是罪有应得,她亲口供述玉妃早在进宫前就与流萤有着来往,连寒蕊宫中那些用品都是流萤偷偷送进宫来的,生怕她吃苦。皇上不信可派人去寒蕊宫详查。臣妾真真没有想到,皇上待玉妃这样好,她竟然不念皇上的恩情,反倒私下里与反贼勾结。” 萧贵妃的话语象一把锐利的挫刀,粗糙地摩擦熠瞳的耳膜。他根本不必派人去寒蕊宫调查,那些东西他早就见过了,只不过他以为是慕风送的。是的,诺颜曾说过,那些东西的来历她不便告知,原来如此。 见熠瞳不语,萧贵妃请示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臣妾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处置。” 熠瞳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会派人将莹露秘密关进大牢,待她喉咙好了再拷问。至于玉妃,单凭一个小丫头严刑拷打下的片面之辞,证据不足,暂不作处置。” 他还护着那个小贱人,她这一晚的心机岂不都白费了。说不定玉妃几句甜言蜜语,把他哄得晕头转向的,连莹露都不追究了呢。他的心都被玉妃占据了,可还有自己的一点点位置? 萧贵妃语音冰凉地说:“皇上,你可别被她迷昏了头脑。” 熠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按说,目前正是他对付萧宰相的关键时期,他应该对萧贵妃好点的,以免萧宰相起疑。可是那是否意味着要顺着她的意,给诺颜安个通敌判国的罪名,关进大牢,甚至处死? 别说诺颜现在只是可能与反贼勾结,就算她亲自站出来反抗他,他又能奈她何? 他可以委屈自己讨好萧贵妃,可是他不能为了大业牺牲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不是大男人的行径。夺取政权的方式多的是,他决不会为此而伤害诺颜。 熠瞳淡淡地说:“该如何处置,我自有分寸。” 首发 陷害6 眼见得熠瞳又要离开,萧贵妃孤注一掷地掏出从莹露脖子上揪下来的那条链子,说道:“皇上要证据,这儿还有一件证据呢。” 其实萧贵妃并不知道这戒指的来历,只不过从莹露的反应,她知道这戒指肯定有问题。为了尽力打垮诺颜,这时不计后果地拿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此举竟是歪打正着了呢。 熠瞳接过链子,细细瞧着末端悬挂的戒指。戒指的形状很是特异,是他前所未见的,讶然问:“这是什么?” 萧贵妃见他关心,干脆把所有问题一骨脑儿推到诺颜身上,反正连供状都是编造的,豁出去了。恨声说:“这是从莹露身上搜来的,她说是她替她家小姐带在身上备用的。至于用途,她也答不上来,似乎同流萤有着什么关系。” 莹露听见萧贵妃说出这番话来,吓得身上又起了一层冷汗。只当萧贵妃真的看出戒指的来历了。 熠瞳闻言,目光犀利地扫向跌坐在地上的莹露。莹露慌忙低头,但她眼中的惧色却明白无误地落入了熠瞳眼中。 熠瞳不动声色将链子收进怀里,当即命人将莹露关进大牢,并且刻意吩咐,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尤其是甘泉宫的人。 熠瞳刚一离开,妙晴马上问:“娘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莹露服下的药只有十二个时辰的功效,明日此时她就能张口说话了,我们代写供状的事她肯定会告诉皇上的。” 萧贵妃冷冷地说:“用不着等到明天。莹露想必是会写字的,皇上只要拿纸笔给她就行了。” 妙晴一听更是惊慌,忙问:“那可怎么办啊,皇上知道真相还得了。” 萧贵妃冷静地说:“哼,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妙晴,你去打听莹露关在什么地方,如果皇上还没来得及审问她,最好把她杀了灭口。最好不要让皇上知道是你干的。至于别的,我自有主张。” 首发 无法容忍背叛 妙晴跟了萧贵妃多年,听她如此说法,知道她定然已经有了主意。但毕竟事关重大,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放不下来,又问:“娘娘,你打算怎么办呢?” 萧贵妃脸上现出奇异的笑容:“你知道吗,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女人的背叛。越是在意那个女人,越是无法容忍她爱上别的男人。咱们的皇上,为了她连我的话都当耳边风,足见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萧贵妃说着握紧了拳头。女人同男人一样,她已经尝到背叛的滋味了,她会让背叛者付出代价的。 熠瞳同押解莹露的人一道离开朝云宫,但是他没有立刻审问莹露。他其实想到了,莹露可以用笔代口回答他的问题,有些话,他是不好当着萧贵妃的面问的。萧贵妃再怎么用刑,也不会将莹露变成哑巴,这分明是欲盖弥彰。 然而,心中的恐惧却在悄悄地滋生,膨胀,直到无法抑制。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害怕到这种程度,他不敢面对莹露的回答。 当初,他以为诺颜喜欢的人是慕风的时候,心中虽然恨极怨极,但那更多的是对慕风的嫉恨,对上天的怨怪。如今,和诺颜朝夕相处,情根日益深种,他们中间却突然杀出个流萤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害怕,害怕又一次失去。 不是没想过萧贵妃在陷害诺颜,但是诺颜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流萤最初活动的据点在堙城一带,诺颜的义父又是流萤父亲的旧臣,他们并不是没有机会相识。 抑制住心中的恐慌,故作镇定地命令手下:“将莹露押进大牢,不许任何人接近她,萧贵妃的人也不许。” 目送莹露一行远去,熠瞳漫无目的的在宫中游走。不知不觉却又来到了寒蕊宫。 仰面望着房中那些明显不属于宫中的帐幔和用品,它们都还保留着主人离开时的原貌。看得出来,每一件物品都精心摆放在最恰当的位置,而且,每一件物品都一尘不染,并未因它们的主人离去而蒙上尘埃。 原来,一直有人在照料它们啊,是因为它们是某个人送的吗? 首发 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 胸口憋闷得厉害,阵阵甜腥涌上喉头。熠瞳努力咽下喉间的异物,来到房中唯一的一张书桌前。拉开抽屉,屉中散落着几样小物件,无非是笔砚玩饰之类,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熠瞳心不在焉地关上抽屉,手感却有些异样,微一皱眉,又将抽屉整个拉开。原来屉下还藏了几张白纸,熠瞳信手将它们取出,塞回抽屉。 上面两张纸上什么都没有,然翻到第三张,纸上却活灵活现画了一幅画。画上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儿,小女孩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活脱脱是缩小了的诺颜。 她的面前站了一个小男孩,身量比她略高,面容却是非常模糊。画上的小诺颜正弯下腰,一口咬在小男孩的手背上,鲜血一滴滴地溅落下来,形态十分夸张。 熠瞳手微微抖着,揭开这张纸。下面的那张纸上还画了一幅画,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肖像,虽只廖廖数笔,却是清晰而传神。熠瞳再也忍不住,一口墨黑的血从口中喷出,喷了画上男子满脸。 这些天,他曾派人秘密调查流萤,确信流萤就是当年失踪的太子炎。流萤的画像他看过,与这张画上的男子一模一样。原来,萧贵妃没有污陷诺颜,她果真与流萤有着来往,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霎时消失迨尽。 原来,他们那么小就认识了,还是青梅竹马呢。她将画藏在这样秘密的地方,是想常来睹物思人吗? 熠瞳不知道,这画并不是诺颜画的。那是流萤看望诺颜的那次,向莹露讲起小时候的趣事,打趣地说:“你都不知道,你家小姐小时候可厉害了呢。” 说罢拿了张纸,将当年雪地上的情景夸张地画下来。他记不清诺颜小时候的模样,因此比照着她现在的容貌,加上两只冲天小辫,画成一个小女孩的样子。 莹露曾随诺颜学过画画,也拿了张纸为流萤画了幅肖像。流萤看了夸赞不已,但没有带走的意思,随手塞进抽屉。事后莹露曾打开抽屉寻找这幅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她不知道画无意中钻进了抽屉底部,还以为流萤后来又带走了呢。 本是玩闹的两幅画,现在却成了诺颜与流萤私通的罪证。 首发 不会放弃 熠瞳手一松,几张纸轻飘飘地从指间滑落,荡荡悠悠,如羽毛一般轻盈地停驻在桌面上。垂下头,斑斑驳驳的血迹中间,画上男子的一只细眼端端正正对着他,似在嘲笑他的无能。 熠瞳双手无力地撑在桌面上,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将那只嘲弄的眼睛完完全全淹没在了血迹当中。 “你中的毒很深?”身后传来一声轻语。 熠瞳纹丝不动,仍然双手撑着桌面,背向着身后说:“拜你所赐。” 身后的声音有些惊讶:“那毒不是我下的。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熠瞳的身子震了震,缓缓起身,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转过身,打量着面前这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象是在看镜中自己的影子。 半晌,熠瞳才问:“你说什么?毒不是你下的?她都知道?” 慕风简洁地回答:“没错。我只在刀上下过毒,解药已经给她了,看样子那毒已经解了。她说另外一种毒是涂在你的箫上,她知道是谁干的。” “箫?”熠瞳喃喃自语,沉思了片刻又问慕风:“你刺杀我之前的那晚,有没有去过塔楼?” “没有。但我知道你同她在塔楼相识,你冒充我,才得以接近她。”慕风的语气不再轻柔,转成悲愤。 熠瞳不理会他,顾自琢磨。箫曾经跌落在塔楼,不过依他的能力,相信不会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脚。那么,在箫上下毒只能是洞箫在诺颜手中的那段时间了。 熠瞳倒吸了口凉气,语音冰凉地说:“没错,我是冒充了你。现下我中了毒,斗不过你,你要报仇尽管动手便是。” 慕风好容易平息下怒气,尽量平静地说:“有人告诉我,你是我的孪生哥哥,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夺回属于我的皇位,我会让你看见,我不是懦夫。”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到这儿来,是想看看她曾经住过的地方,激发我的斗志。看来我来对了,熠瞳,我不会放弃的。” 首发 试探她1 熠瞳傲然说:“你尽管来便是,难道我怕了你不成?你不杀我,我可得回甘泉宫去了。” 刚刚按捺下的怒气又势不可挡地窜了出来,但是慕风只能眼睁睁看着熠瞳从自己面前昂首走过。他转过身,无言地望着熠瞳渐行渐远的背影,极力克制着想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 他只能看着他去到甘泉宫,去到诺颜的身边,除非,他杀了他。 诺颜曾说,等对付了萧宰相,他会把皇位还给自己的。可是看他刚才那样儿,象吗?就知道天下没有这等好事,诺颜都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慕风死死地盯着熠瞳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了,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转身离开。 熠瞳走在回甘泉宫的路上,想起刚才与慕风的斗嘴,不禁苦笑。他本打算要把皇位还给慕风的,可是刚才他就是不愿把这话说出口,心里的怨气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消除吧。 看样子,慕风完全被他激怒了。熠瞳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暗责自己的小心眼,磨了他三年也该够了。眼下,又要对付萧宰相,又要对付流萤,只盼着他不要在这节骨眼上插上一脚。 甘泉宫遥遥在望,熠瞳的脚步越发沉重,他该如何面对诺颜? 诺颜正坐在房中,手中握着熠瞳的洞箫沉思。 莹露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多半是出宫去了。她当然不会告诉流萤下毒的事,自己又不知道毒药的名称,该如何向流萤要解药呢?箫上大概还残留着毒药,要不要把洞箫带去给他看看?对了,身上还有一粒白色的药丸,看到这粒药,他该会知道这是何种毒药的解药吧。 嗯,稳妥起见,还是把洞箫一道带去好了。 正想得专注,冷不防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诺颜吓了一跳,抬头看见熠瞳正倚在门口,深邃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嗔怪道:“你干嘛不声不响地冒出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首发 试探她2 她是心虚吗?熠瞳唇边扯出一抹模糊的笑容,走近前,说:“箫上有毒,你还敢摸。” 诺颜小心地把箫放进套子里面,头也不抬地答道:“我拿的是没有毒的这一端。” “你怎么知道这一端没有毒?”熠瞳追问。 诺颜愣了愣,她还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大概直觉认为莹露不会害她,因此不会在她可能碰到的地方下毒。 微微张开嘴,想了会才说:“猜想是吧,这一端又不会用嘴吹。再说,之前这箫我碰过无数次了,没出什么问题。” “那箫你一直都带在身边吗?” 诺颜心里咯登了一下,生怕熠瞳知道莹露下毒一事,遮掩着说:“是啊。” 熠瞳瞧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淡淡地说:“箫很难学,以后别吹了。” 诺颜认同地答道:“是挺难学的,我吹过几次,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不过,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学会的。” 熠瞳震惊:“你吹过?什么时候?” “就是你把他送给我的那天啊,我睡醒了以后,试着吹了几下。” 说到这儿,诺颜猛然醒觉,熠瞳说不定会怀疑在箫上下毒的时辰,从而发现莹露的事。低声说:“然后你就来了,我把箫放在窗前的桌上,同你一道吃晚饭去了。说不定,歹人正好在窗外,趁机下的毒。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熠瞳阴郁地望着诺颜,她垂下了头,他看不见她的脸。她为什么不敢看他?慕风曾说过,她知道是谁下的毒,为什么她要装作不知情呢?莫非,熠瞳不敢想下去了。 吸了口气,努力挤出笑容,问道:“听说你会画画?” 诺颜听他换了个话题,松了口气,抬起头,笑答:“会一点,谁告诉你的?” 熠瞳若无其事地回答:“这个你就别管了。夜来无事,你帮我画张肖像吧。” 诺颜瞧了眼滴漏,道:“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要画像明天再说。对了,萧贵妃找你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首发 试探她3 “一点琐事。我现在还不想睡,就帮我画张画当作消遣吧。” “好吧。”诺颜见他确实不想睡觉的样子,不疑有他,也就答应了。 磨好墨,铺开纸,纤手狼毫起落间,一幅画很快便画好了。诺颜向来祟尚简单写意,不喜欢过于繁复的画法,加之此时已是深夜,不想多作耽搁,因此采用了最简洁的画法,同莹露画的流萤的那张肖像画有异曲同工之妙。 莹露本来就是跟她学的画,风格自然同她差不了多少。 熠瞳的样子早就深深刻在她的心底,无需多做观摩,画上的人儿自画得栩栩如生。 诺颜得意地将画递给熠瞳,笑问:“这下满意了?可以睡觉了?” 熠瞳接过画,果然不出所料,这画的画法与流萤的肖像极其相似。疲倦地说:“好吧,我们休息吧。” 见诺颜如同以往放置了两床被子,心头莫名地涌上悲凉,强笑道:“不是说要同我生一大堆孩子吗,干嘛还分得开开的?” 诺颜脸一红,跳上床,钻进靠里的被子,背向外闷声说:“你中了毒,身体还没复原呢,现在不行的。” 熠瞳也上了床,侧身躺在外侧,说:“这毒不要紧的,不会影响。”伸过手想将诺颜的肩头扳过来。 诺颜反朝里缩了缩身子,羞涩地说:“不行啦,等你的毒全都去了再说。” 熠瞳收回了手:“反正你就是不肯了,不肯同我生儿育女。” “你在说什么呢?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奇怪?” “诺颜,”熠瞳平躺着,望着帐顶说,“你刚搬来甘泉宫的那天,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他怎么又提这个呀,诺颜小小声地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熠瞳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一个女人如果真爱一个男人,该是不会拒绝他吧。如果一个女人不能为所爱的男人守身如玉,她该是会恨极了夺去她贞操的那个男人。 诺颜见熠瞳不再追问,松了口气,今晚的熠瞳太反常了。 首发 再次出宫1 第二天,熠瞳上早朝前,诺颜装作不经意地问:“今天中午会来甘泉宫吃午饭吗?” 熠瞳答道:“今天的事很多,大概来不了了。” 诺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熠瞳全都瞧在了眼里。 待熠瞳离开以后,诺颜迅速着手实施出宫的计划。这回出宫仍然极其顺利,也顺利地找到了流萤曾告诉她的联络地点,那是位于都城最热闹的街市的一座绸布庄,名叫“绵绣布庄”。 老远就看见布庄门口行人络绎不绝,两个年轻的伙计不住点头哈腰招呼进出的顾客,看来生意相当红火。诺颜暗赞,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去怀疑这样一家一门心思做生意的布庄呢? 踏进门,只见宽大的柜台后面站了好几个伙计,正忙碌地替顾客介绍丈量绸布。另有一个四十开外,稍显富态的中年人站在一个单独的高高的柜台前,埋头打着算盘。 诺颜走上前,问:“请问您是黄掌柜吗?” 中年人停下手,抬头看着诺颜,眼中微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随即堆上笑脸道:“正是。小姐是要买绸布吗?” 诺颜怕同人联络的时候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出宫后回复了女儿装,扮成一个小家碧玉的模样,闻言答道:“我叫诺颜,有要事要找东家。” 黄掌柜神情一凛,问道:“您是诺颜小姐?请问小姐,您是何时认识东家的?” 诺颜知道他对于前来找流萤的人定是十分谨慎,实话答道:“我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年我五岁。” “您给东家留下过什么印记吗?” 流萤怎么把这种糗事都告诉手下啊,还用来验证她的真伪,诺颜怪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咬了他一口,或者应该是两口。” 黄掌柜眼中浮上一层笑意,恭敬地说道:“小姐,里边请。” 诺颜悄悄呼出一口气,看来身份已经验证完毕,黄掌柜这关是通过了。 首发 再次出宫2 随黄掌柜沿一条长长的走廊进到里间,看上去象是一个客厅的模样。黄掌柜请诺颜坐下,说道:“小姐见谅,其实东家曾给我看过您的画像。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必须得问那两个问题,那是东家规定要问的。小姐请稍待。”转身整理茶具,准备奉茶。 诺颜还急着回宫,急迫地问:“你们东家呢?他在这儿吗?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现在形势紧急,东家忙着处理大事,很少到都城来。现在他不在都城。” 闹了半天原来流萤不在,今天她岂不是白跑了。诺颜沮丧地问:“他什么时候能回都城呢?” “这个,”黄掌柜伸手抚着颌下长髯,答道,“东家行踪不定,不好说啊。” 诺颜想了下,从怀中掏出莹露给她的那粒白色的药丸,问:“黄掌柜,您认识这药吗?有没有与它配合服用的红色药丸?”为了出宫不至令人起疑,她最终没有将熠瞳的洞箫带出来。 黄掌柜接过药丸看了看,又放到鼻间嗅了嗅说:“我没有。我曾经见东家给了莹露一粒,你可以向她要啊。” 诺颜刚才一门心思想着解药,这时才有空问起莹露的事:“黄掌柜,昨晚莹露来找过你吗?”说完又朝厅中扫视了一圈,一个人也没看到。 黄掌柜讶然摇头:“没有啊。昨天我一直呆在柜台,直到店铺打佯才离开。今天也没见过她,她有事找我吗?” 诺颜暗思,莹露昨晚一夜未归,按说是出宫了。她没到这儿来,难道是去找义父了?好象有些不大合情理。不便多作耽误,说道:“黄掌柜,麻烦您托人将这粒药带给东家看看,请他把白色和红色的药丸一起赠送给我。” 黄掌柜恭敬地答道:“好的,小姐放心。” 诺颜想着,目前形势十分严峻,熠瞳整日操劳,毒在体内多耽误一天便多了一分危险,又补充了一句:“请您尽快,我急着要。” “是,我这就派人去找东家。” “谢谢你。” 诺颜辞别黄掌柜,匆匆离开锦绣布庄。她没有发现,她刚一离开,斜对面的一间茶楼内便转出一个年轻的男子。 首发 暗访 男子一身白色儒服,手中折扇轻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折扇恰好挡住了他的下半边脸。男子目送诺颜远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低头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男子刷地收拢了折扇,迈着稳稳的步子走进绵绣布庄。他的气质高贵而儒雅,散发出难以掩盖的摄人的光芒。一时间,布庄内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屏住气息凝望着他。 布庄内雅雀无声,黄掌柜讶异地抬起头,只一眼便被这个犹如人中龙凤的年轻男子给牢牢吸引住了。 男子来到黄掌柜面前,左手好似无意地放在柜台上,他的无名指上,一枚造型特异的戒指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好似夏夜里的一点萤火。 黄掌柜两眼死死地盯着那点萤火,半晌才说:“公子,里面请。” 男子锐利的目光密切注视着黄掌柜的反应,闻言眼中却增添了几分寒意。他一个字都没有说,随在黄掌柜身后走了进去。 诺颜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宫中。尽管萧贵妃派人一直盯着她,但她不比莹露,早在出宫前就不着痕迹地摆脱所有人的视线,因此并没有人知道她出宫的事。 刚迈进甘泉宫的大门,就见凝霜在回廊上团团踱着步。一见到她,凝霜面露喜色,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娘娘,你总算回来了。” 诺颜诧异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凝霜答道:“娘娘,我见莹露一夜未归,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所以一大早就派人四处寻找。后来打听到,莹露昨晚被萧贵妃给抓去了。” 诺颜开头还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悚然动容,惊问道:“什么?被萧贵妃抓走了?” 难怪她没有去找黄掌柜。昨晚萧贵妃夜深了还派人请熠瞳过去,莫非与这事有关?熠瞳回来后就象变了个人似的,尽说些奇怪的话。 诺颜追问:“萧贵妃为什么要抓她,现在她在哪?” 首发 求见被拒 凝霜道:“娘娘你别急啊。我派去的人只打听到莹露被萧贵妃的人抓去了,她们可能还对她用了刑。朝云宫有人听见莹露的惨叫,可惜我没有能够买通萧贵妃身边的亲信宫女,无法获知详情。后来,莹露可能是被皇上带走了,但具体在哪却没有人能说得出来。” 诺颜听得心惊肉跳,又问:“皇上派谁把莹露带走的?” “据说是皇上身边几个亲信的侍卫和公公,自从把莹露带走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诺颜回想着昨晚熠瞳说过的话,他刚进来的时候,她手中拿着箫,他似乎对箫非常在意。莫非他知道莹露下毒的事了?熠瞳那样聪明的一个人,知道如何套话,如果莹露一个不留神把流萤给说出来,哪里还有命在。 今早熠瞳说,他事情很多,中午不会过来,难道是为了莹露的事?难怪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奇特,象是藏了太多的心事。 扯住凝霜的手:“皇上在哪?” 手背上一阵冰凉,凝霜不禁反手握住了诺颜的手,娘娘从来没有如此惊慌失态过呢。 “娘娘,你别急,我已经打听过了,皇上一直呆在御书房,莹露应该没有在里面。” 诺颜稍稍放下心,看来熠瞳还没有审问莹露。拉了拉凝霜:“走,我们去御书房。” “是,娘娘。” 御书房的门口,韩公公抱着个拂尘,一脸严肃,门神一般站在台阶的顶端。见到诺颜,韩公公躬身行了个礼,道:“奴才见过玉妃娘娘。” 诺颜礼貌地说:“韩公公,我有要事要见皇上,麻烦您通报一下。” 韩公公为难地说:“娘娘,皇上吩咐过了,今日他谁都不见。娘娘请回吧,皇上忙完了自会见您。” 诺颜难以置信地问:“连我也不见吗?” 韩公公垂下眼,不敢看诺颜,弯下腰说:“是,娘娘请别为难奴才。” 情知韩公公所言不虚,若是没有熠瞳的吩咐,他断不敢阻拦自己。熠瞳不肯见她,看来问题大了。诺颜无法,只好说:“好吧。凝霜,我们回去。” 带了凝霜回到甘泉宫。 首发 探听消息1 熠瞳不见她,只好她自己设法了。刚到甘泉宫门口,诺颜便吩咐凝霜:“你去给我找一套低等宫女的服饰,我有用。注意别让人看见。” 凝霜见她脸色凝重,不敢多问,答应着去了。 诺颜回到卧室。不多时凝霜抱着个包裹走了进来,诺颜打开粗粗看了一眼,见是套宫内负责打杂的最低级的宫女服装,点了点头,说:“你再去打听多点消息,我出去一趟。” 将衣物贴身身藏了,离开甘泉宫,避开众人,换上宫女的服饰,低头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刚才她碍于身份,不能贸然闯进去。如果她秘密进入御书房,熠瞳该是不会为难她吧。 诺颜自搬进甘泉宫来,很少出门,就是出门,也多是在荒僻无人的地方,因此见过她的人极少。这时她扮作一个最不起眼的低等宫女,根本没有人认出,原来她就是宫中最受宠的玉妃娘娘。 来到御书房的后面,那边有两扇窗户,诺颜计划着从窗口进去见熠瞳。熠瞳喜欢清静,这一面轻易不会出现闲杂人等,但两边的墙角处各有一个公公,纹丝不动地站着,监视着这一方的动静。 诺颜躲在花丛后面,面有难色地看着两个公公。若要走到窗前,势必会被他们发现,这可如何是好? 幸好不多久到了交接的时间,另有两位公公来接替原先的两位。诺颜仗着技艺高强,趁他们转身的一霎那,飞身跃到紧闭的窗前,试着推开窗户。窗户应手而开,诺颜大喜,迅疾跃进窗内,无声地关好窗户。 窗户即将合拢前,诺颜看见新来的两位公公已在值守的位置上站好。好险啊,差一点就被抓住了。 暗道侥幸,幸好这窗户没有从里面闩上。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房中似乎太安静了点,安静得反常。熠瞳不是应该在房中吗?他看见自己进来,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诺颜转过身,房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再去里间休息的卧室瞧了瞧,也没有人。熠瞳竟是唱了出空城计,他根本不在御书房。莫非他去对付莹露了?诺颜大急,想设法溜出房去。 可是这房子四周都有人监视着呢,该如何出去呢? 首发 探听消息2 正站在房中思索,突然听见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来到窗前,然后是压低的对话声。 “你确信皇上不在里面?” “当然,今早我在街上,看见皇上在一间茶楼里喝茶。我急着要赶回来值守,没敢多作逗留。我走的时候,皇上还在茶楼里呢,这会怎赶得回来?” “你没看错吧?皇上不是应该呆在御书房吗?怎会跑到大街上去?” “肯定没错。韩公公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听说连玉妃娘娘都不让进呢。” “那你赶快进去办事,我在外面给你把风。” “嗯。眼睛亮着点。” “放心吧。” 窗户微微地开了一道缝,诺颜赶紧闪身躲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后面。透过书册的间隙,她瞧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从窗口爬了进来。 那人翻进窗内,抬起了脸,诺颜认出,正是刚才交接的来值守的太监之一。窗外的那个想必就是值守的另一个太监了,这两人竟是监守自盗呢。 窗内的这个太监回转身,轻轻关好了窗户,蹑手蹑脚来到熠瞳的书案前,小心地翻看上面堆放的奏折。翻了一会,那人从中拿出一本,揣进怀里,又从窗口爬了出去。 诺颜马上来到窗前,听见外面那人在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 “赶紧回到位置上去吧。” 诺颜无声地打开窗户,趁那两人相背走向墙角的工夫,以最快的速度跃出窗外,回身关好窗户,然后飞身藏到适才躲藏过的花丛后面。她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利索,在那两位公公回转身之前,已经妥善地躲藏好了。 暗自琢磨,听刚才那人的话中,熠瞳是出宫喝茶去了,可不知道那人究竟是熠瞳还是慕风。如果当真是熠瞳,那说明他还没有处理莹露,她还有时间采取措施。 又想,这两人不知受何人指使,在御书房盗取了什么东西,她可得帮熠瞳查清这件事情。不论熠瞳有没有拷问莹露,她暂时还不至送命,按最坏的打算,要行刑也得等到午时三刻呀,还是先处理这件事情再说。 首发 探听消息3 静静地伏在花丛后面,望着前方一本正经貌似专心值守的两人。暗思他们要将奏折传递出去,大概得等到交接完毕,退下来之后,不如现在先去打听下一班何时交接,那时再来跟踪。 猫着腰刚想离开,却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于是又躲回了原处。 不多时,只见小径深处,妙晴拨开花丛,仓皇地走了过来,一路走一路四处张望。她来到刚才盗取奏折的公公面前,低声说着什么,隔得太远,诺颜听不清楚。 只见那位公公从怀中掏出奏折,递给妙晴。妙晴接过奏折略翻了翻,点点头,将奏折揣进怀里,从原路回去了。 诺颜惊讶万分地看着她,她万万没有料到指使太监盗取奏折的竟然是妙晴,更可以说是她身后的萧贵妃。表面上,朝中大局都是她父亲把持着,她有必要采取这种方式盗取熠瞳的奏折吗? 莫非她父亲已经察觉熠瞳有异动,想刺探他的情报?如果是那样就糟了,她非阻止不可。 诺颜悄悄随在妙晴身后。妙晴显是怕人知道她的行踪,一路七穿八绕,尽量避免与人接触。 转过了几道弯,离得御书房远了,诺颜确信周围并无旁人,小径两旁的花丛又十分繁密高大,就算有人来了也极易躲藏。弯下腰,拾起一颗小石子,指间轻弹,小石子便准确无误地射到妙晴的足踝上。 妙晴轻轻哼了一声,蹲下身子揉着足踝,口中低声咒骂:“什么东西啊,人一倒霉了真是做什么都不顺,连走个路也会撞到石头。” 诺颜轻飘飘地闪到妙晴身后,手指迅疾探出,点向她的睡穴。这回妙晴连哼也没有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 诺颜从她怀中掏出奏折,翻开看了看,不禁轻轻地“咦”了一声。 刚才一路走来,她都在思索奏折的事,原以为那奏折是熠瞳的某个亲信呈给他的,心中还在奇怪,熠瞳应该不会如此大意才对。反对萧宰相可是十分机密的事啊,怎能明目张胆地放在御书房讨论。 首发 探听消息4 如今奏折明明白白呈现在她眼前,那奏折竟然是萧宰相呈给熠瞳的。哪有女儿大费周章偷父亲奏折的道理? 再仔细看了奏折的内容,上面详尽地列举了对付流萤的各项方略。洋洋洒洒一大堆文字,从两方的力量对比,到我方派谁应战,派谁运粮等等,每一个步骤都列举得十分详细。 诺颜曾躲在御书房的里间见过萧宰相,他颐指气使的,根本没有把熠瞳放在眼里。当时也曾提到过流萤,萧宰相只说了句,老臣自会处理,便再将此事搁置一旁。 如今他竟然呈上这样一份奏折给熠瞳,莫不是刚一呈上便后悔了,所以又派人去偷了出来?真是莫名其妙。 诺颜将奏折又塞回到妙晴怀里,伸手解了她的睡穴,闪身躲到花丛后面。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决不参与到熠瞳和流萤的争斗中去,这份奏折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也不会对熠瞳造成伤害,她没必要为了它而暴露自己。 妙晴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奇怪地说:“怪事,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到怀里摸了摸,奏折还好端端的放在怀里,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说道:“今天可真是邪门,还是快点回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否则又该挨训了。” 诺颜仍然跟在她身后,一来是想看看这主仆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二来也是想多探听点莹露的消息。 还没到朝云宫,就见萧贵妃正对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平时仆婢成群的她此时身边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妙晴加快了脚步,快步来到萧贵妃面前。 萧贵妃一把扯住她,关切地问:“怎么样了?怎么半天没有回来,急死我了。” “娘娘放心,已经拿到了。”妙晴口中回答萧贵妃的话,眼睛朝四处张了张,没见着人的踪迹,便将奏折拿出来,递给萧贵妃。 萧贵妃略略翻了翻,又还给妙晴说:“你去处理这件事。莹露那边情况如何?” 首发 探听消息5 妙晴懊恼地说:“莹露关在大牢,我又去了一次,还是见不到她,那几个人说没有皇上的命令,决不敢放人见她。还有件事,据说皇上没在宫中,今早温公公看见他在街上的一间茶馆里面,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大概他还没来得及审问莹露。” 听到这儿,诺颜在心里说了句,但愿如此。 萧贵妃抬起头,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她紧紧抿着唇,脸上满是悲愤。好一会儿,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去,看谁敢拦我。” 妙晴慌忙劝道:“娘娘,你可别冲动,千万想清楚了。你这么做,便是公然与皇上对抗,你这不更是把他从身边推开吗?说不定,他的心更向着那个女人了。” 萧贵妃怒哼了一声,说:“他的心根本已经完全交给那个贱人了,哪里还有我的位置。他靠了我父亲才有今天,就算是感恩,他也该对我好点的。这三年来,我从来没有以恩人自居,从来都是安安份份做我的妃子,顺从他,爱慕他,替他掌管好后宫。他不封我做皇后,甚至不让我为他生孩子,这些我都忍了,可是我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 萧贵妃说到最后声色俱厉,妙晴吓得一声也不敢吭。诺颜不禁悄悄地叹了口气,说起来萧贵妃也蛮可怜的,她是她父亲和熠瞳之间的一枚棋子,注定了是个悲惨的结局。 不过,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她干么要对付莹露? 萧贵妃喘匀了气息,又说:“今天,这大牢我是去定了。我倒要让他看看,是他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她的声音异常坚决,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妙晴偷偷瞧了瞧萧贵妃的脸色,知道她心意已定,不敢再多说什么,禀道:“娘娘,我去了,你小心点。” “你去吧。” 妙晴低下头匆匆跑开,萧贵妃一脸凝重向朝云宫走去。诺颜知道她将要去大牢找莹露,可不知她将如何折磨莹露呢,不再管妙晴,悄悄跟在萧贵妃身后。 首发 劫大牢1 萧贵妃回到朝云宫,叫了几个强壮的宫女和太监,另唤了几个忠心的侍卫随侍,浩浩荡荡地前往大牢。 大牢本在皇宫外面,按律后宫的妃子是不能擅自出宫的,但是萧贵妃这些日子对熠瞳和诺颜忍耐多时,脾性大发,仗着父亲在朝中的权势,她自己又是后宫之主,便不去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说到底,莹露也就是个导火索。 诺颜早趁众人忙着替萧贵妃准备物品,注意力分散之时,钻进了马车的底部。萧贵妃的马车,谁敢搜查?因此诺颜藏在马车下面无惊无险地混出了皇宫,来到大牢。 大概是熠瞳怕牢狱内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莹露并未关在牢房当中,而是在大牢一间单独的小房间内。 萧贵妃摆足了架子,马车一直开到小房间的门口才停下来,诺颜也因此得以来到小房间前面。 诺颜藏在马车下,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只听见萧贵妃与门口守卫的侍卫一阵争吵之后,强行进入了小房间。 房间内传来萧贵妃阴毒的声音:“莹露,你可知罪?” 诺颜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竖起耳朵倾听,但是房内静默无声,莹露连哼也没有哼一声。 又是萧贵妃的声音:“这么说,你默认了?你可别怪我,我也是没法子啊。”声音却含着得意与兴奋。 诺颜暗道不妙,莹露只怕要遭萧贵妃毒手。萧贵妃今天这么做,分明是与熠瞳撕破了脸,她怎会对莹露手下留情? 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蒙在脸上,运足了力,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心中紧张万分。她在马车下,看不见车外的情形,却可以看见踩在地面上的一双双脚。从鞋子的样式来看,其中有不少的侍卫。 熠瞳派来守在门外的侍卫想必身手不弱,萧贵妃今日是公然来闯大牢的,带来的侍卫也不会是普通的角色。她这一出去,无疑成为众矢之的,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她得救莹露,还不能被人发现她的真面目,否则就连熠瞳也难保她。诺颜闭上眼,思索着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首发 劫大牢2 房内,萧贵妃从身上掏出一粒药,递给莹露:“你吃下它,便什么事都没了。” 莹露惊恐地望着那粒药丸,拼命摇头,手背在身后,怎么也不敢伸出来。 萧贵妃见状,将药交给身旁的一位宫女,朝另一个高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来到莹露身后,伸出粗壮的双臂,箍住莹露的身子,莹露用尽了全部力气,也休想动得了分毫。 拿了药的宫女试图扳开莹露的嘴,把药强行塞进她的口中。眼看嘴就要撑不住被那宫女撬开,莹露又怕又急,眼泪都流了出来。 正在这危急时刻,忽闻门外传来众侍卫的呼喝,接着一个闪电般的身影从门口飞身而入。那身影来得实在太快,室内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愣愣地看着她。只一眨眼的工夫,来人已将莹露前后的两位宫女踢翻在地,自己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这时众人才看清楚,原来来人是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穿了一身低等宫女的服饰,面上蒙了布,看不见她的真实面目。 门外的侍卫蜂涌而入,齐刷刷抽出了佩刀。 女子当然便是诺颜,她一手抓了莹露,旋身来到萧贵妃身后,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刀稳稳地架在了萧贵妃的脖子上。那刀是她刚才进来时,从一位侍卫身上夺得的。 她在马车下就盘算好了,以她的本事,要想在这么多侍卫手底下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能以萧贵妃为人质,才可能有一线希望。 果然侍卫们见她挟持住了萧贵妃,吓得动也不敢动,神情紧张地盯着她手中的刀,生怕她稍一用力,萧贵妃便人头不保。 诺颜压低了声音,放粗了嗓子,俯在萧贵妃耳边说:“让他们放下刀,退出房外。” 她故意改变了声音,萧贵妃又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认得出她就是诺颜。不敢不听她的话,依言命令道:“放下刀,退出房外。” 侍卫们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犹豫地望着她。诺颜见状紧了紧手中的刀,萧贵妃的脖子上传来迫人的森森的寒意,吓得发出尖锐凄厉的惨叫。 首发 劫大牢3 侍卫们闻声,身上都起了一层寒栗,不敢再耽误,眼睛紧盯着诺颜,缓缓放下了刀,退出房外。 诺颜将莹露拉在身边,紧紧地护着她。在她耳边悄声说:“别怕,是我,我救你出去。” 莹露认出是诺颜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 诺颜挟持了萧贵妃,一步一步地走出房外。房外的众侍卫自动地认开一条道,却隐隐成合围之势。 诺颜站在门口,瞧出侍卫是想侍机解救萧贵妃,又跟萧贵妃说道:“让他们退远点。” 萧贵妃这是唯有按她的意思办理,颤声命令道:“你们都退远点。” 侍卫们无法,只好慢慢地朝外挪移。 诺颜手中的刀动了动,萧贵妃吓得又是一通惨叫,气急败坏地大叫:“叫你们快退,都死了吗?还想不想要我活了?” 诺颜听她声音带着哭腔,感觉到她的腿肚子在微微打颤,心中微微冷笑。她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强迫莹露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也是一条活鲜鲜的生命哩。 挟持了萧贵妃,来到大牢门外,外面是一个小广场,再过去是街道。诺颜一直退到广场边缘,才扔下刀,一掌将萧贵妃拍出老远,带了莹露飞身上了屋顶,窜进了另一条街道。 诺颜带着莹露,专选偏僻无人的小弄小巷狂奔。奔出了老远,数不清经过了几条街巷,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莹露喘了会气,又是钦佩又是后怕地望着诺颜。诺颜会武功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她家小姐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诺颜问:“你没事吧。” 莹露摇摇头。 诺颜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被关进大牢?” 莹露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满腹委屈地摇头。 诺颜惊呼:“你不能说话了?是萧贵妃害的?”直觉地想到是萧贵妃,熠瞳断不会采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宫女。 莹露点头,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首发 躲避追兵1 诺颜暗恨,萧贵妃明知莹露说不了话,刚才那样问她,还说她是默认了,明明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嘛。 如今形势紧急,追兵可能马上就会赶过来,诺颜无暇多顾,对莹露说:“我们得想办法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嗯,锦绣布庄应该是个最好的选择。不过,我们身上的衣服太扎眼了,一看就知道是宫里出来的,得换身衣服才行。” 抬头四下里张了张,见旁边有一个小院子,院门紧锁,想必里面没人,便说:“我们到里面去借两套衣服去。” 带了莹露跃进院内。 院内有两间小瓦房,比较简陋,看上去象是寻常的人家。房门上也上了锁,果然没人。诺颜大喜,走上前推了推窗,窗户纹丝不动,显是从里面闩上了。时间紧急,只好一把拧下门锁,走进房内,回身掩上门。 刚关好门,就听到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对话声。 “明明是跑到这边来了,怎么还见不着人影?” “那人身手了得,想是跑远了,快追。”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诺颜和莹露对望了一眼,同时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好险啊。 到衣橱中翻了翻,里面有几套干净的布衣,男装女装都有,象是市面上小商贩的服饰。大概这户人家住了年轻的小两口,此时都出门做生意去了,因此不在家。 诺颜心道,扮作小商贩最好,不惹眼。从橱中拿出一套男装,一套女装。她自己穿了男装,莹露身量略小,穿了女装。两人再将头发重新梳理好,看上去确有几分小夫妻的模样。 诺颜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说道:“对不住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借你们两套衣服,这锭银子算是赔给你们的。” 那锭银子估计买二十套这样的衣服都足够了,诺颜心中稍安,带了莹露回到大街上。 首发 躲避追兵2 这回她俩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根本没有人多瞧她们一眼。甚至有一次与追兵擦肩而过,追兵急匆匆地从她们身边过去,连回头的人都没有一个。 穿过几条街巷,前方便是锦绣布庄了。诺颜心中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上午她过来的时候,布庄门口明明宾客如云的,此时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连站在门口迎宾的两个伙计也不见了。 现在明明才黄昏时分,离打烊的时间还早着呢。 这时离得布庄近了,果见店门紧闭,难怪见不着人。 诺颜疑惑地问莹露:“你以前有没有这个时候来过?” 莹露点头。 “布庄是开着门的吗?” 莹露又点点头。 奇怪了,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如果找不到黄掌柜,莹露躲到哪去好呢?义父是朝中官员关注的焦点,到他那去只怕容易暴露。莹露还是在流萤的庇护下比较安全。 同莹露一道走上台阶,打算拍拍门,看里面是不是有人。反正她们的目的是找人,不是买布。 刚走到一半,诺颜突然警觉地停下了步子,悄声对莹露说:“有人盯梢。别紧张,别表现出异常。” 在台阶上停了一忽忽,大声说道:“真是可惜,布庄关门了,本想给你做套新衣的,看来只能等到明天了。” 拖了莹露,若无其事地回到台阶下,往街道的另一头走了。诺颜表现得固然自然,可是她忘了,她和莹露穿的都是寻常小商贩的衣服,而锦绣布庄卖的都是高档的绸布,凭她们这样的小商贩如何买得起?不引人起疑都难。 走出一小段路,诺颜又低声告诫:“有人在跟踪我们,不过不要怕,我会想办法甩掉他,你跟紧我就好了。” 莹露点头。 这条街是都城最热闹的街市之一,诺颜拉了莹露,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走出了一大段路,身后之人却依然紧紧咬着不放,显是个跟踪高手。 首发 躲避追兵3 正在为难间,突然见到前方不知是哪个官员骑着高头大马过来,马前有人开道,马后还有人跟随。诺颜眉头一展,在地上拾了一块小石子,拉了莹露迎着官员走去。 那官员经过之处,街上的百姓纷纷避向两旁给他让道。诺颜夹在两旁的人丛中,艰难地往前挤。 走近了,才发现马前开道的随从手中举着御史的牌子,诺颜心中冷笑,凭他一个小小的御史,还敢摆出这等威风,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注目往马上一瞧,竟然是个老相识,正是当初向熠瞳弹劾她的李御史。 诺颜暗道,有仇不报非女子,你想让熠瞳贬我,现在我就让你下马。手指轻弹,小石子准确无误地射到李御史坐骑的前腿膝盖上。 马引颈哀嘶了声,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李御史没有防备,立刻从马背上翻跌下来,摔了个狗吃屎。随从们立刻围上前,扶起李御史。人群中传来吃吃的窃笑声。 李御史官帽歪斜,站起身,一边整理着官帽一边跳着脚叫:“是谁?谁干的好事?” 几个恶行恶状的随从闯到人群前面,狗仗人势地喝道:“是谁害得御史大人跌下马的?” 实则并无人看见诺颜的暗算,几个随从也不过是想在李御史面前表现表现罢了。 人群中有人在高呼:“我们都老老实实站在边上,是御史大人自己没骑稳跌下来的。” “就是就是,堂堂一个御史大人,连个马都不会骑。骑不稳马倒是小事一桩,官帽可得小心扶稳喽。”这个声音较小,说话之人藏在人群后面,没有人看得见他。 人群中的窃笑声更大了。 这话正犯了李御史的忌讳,他恼怒地呼喝:“是谁在胡言乱语?把那个人给我揪出来。” 随从朝刚才声音传出的大致方向闯过去,钻进人群,想要抓住说话之人。可是街边人太多了,根本不知道刚才是谁在说话。加之人群中不断有人在自觉地使着绊子,几个随从陷在拥挤不堪的人群当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街面上乱成了一锅粥。 首发 躲避追兵4 诺颜早在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李御史的身上时,拉着莹露,猫着腰,从人群当中逃开了。 奔出老远,奔到另一条街道上,诺颜才停下来,朝身后瞧了瞧,呼出一口气说:“总算把那人给甩掉了。” 天色不早了,街边的店铺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掌灯,各色的彩灯给原本稍嫌平淡的街市平添了几许迷人的瑰丽。 诺颜却无心欣赏夜晚的街景,她发愁地看着莹露:“天晚了,你该怎么办呢?要不,你去流萤那,好吗?” 莹露闻言立刻点头,眼中闪出希翼的光芒。 诺颜当机立断说:“好,我们现在就去。得抓紧点,要关城门了。” 莹露却不肯抬步,抓住诺颜的手,指指她,又指指皇宫的方向。诺颜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要让自己回皇宫去呢。 摇摇头说:“不行,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送你到流萤那。” 莹露看着她,微思了一会,大力点了下头。 诺颜心头一宽,拉了莹露的手,朝城门的方向飞奔。口中说道:“得快点才行,再晚就出不了城了。可惜来不及了,不然找两匹马就省事了,说不定今晚就能赶到流萤那。” 心中想着,若是有马,明早就能赶回都城。熠瞳今晚找不到自己,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莹露心里却是另有一番心思,小姐今日弃宫出逃,到了流萤那,说不定流萤一挽留,她就留下来不走了,该有多好啊。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很快到了最近的一座城门边上。幸好城门还未关闭,诺颜停下脚步,喘匀了气息,才带着莹露大大方方地走到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见是一对寻常的小夫妻,又是小商贩模样,没有多加盘查,甚至没有细看她们的面容就放行了。这样的小商贩,每天来来往往的多了,再正常不过。 谁知刚走出城门,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疾奔的声响。回头一看,见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骑在两匹马上,正朝城门滚滚而来。 首发 躲避追兵5 诺颜低低呼了一声:“不好,追兵来了。” 拉了莹露背过身子,怕被人瞧见面目。但又不敢冒然放快脚步惹人起疑,因此尽管心中忧急如焚,脚下仍是迈着平常的步子朝城外走去。 身后两名侍卫很快到了城门口,高声命令:“今日有刺客劫大牢,注意盘查,不许将人放走了。这是刺客的画像,看仔细了。” 将一幅画卷展开,高高地举在守城士兵面前。 画上是两个女子,均穿着宫装,其中一个还蒙了面。画师并未见过诺颜和莹露的真面目,凭目击者的口述画下来,仓促中难免有些走样。再加上此时天色已暗,画像又举得很高,守卫根本没有把它跟刚才出城的那对小夫妻联系起来。 守城士兵答道:“是。天色已晚,马上就该关城门了,既然有刺客,不如现在就关了吧。” “嗯,也好。” 听见身后传来城门推移的声音,诺颜不禁松了口气,然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那是另一个侍卫的声音:“前面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要不叫回来看看。” “嗯,也好。前面的,回来。” 诺颜只作没听见,仍然往前走。 “喂,叫你们呢,听见没有?” 这时,另有一些要出城的百姓见城门正要关上,忙朝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官爷,请等等,我们还要出城。” “不能出去了。”守城的士兵慌忙将城门推上,又对侍卫说,“那就是一对做买卖的小夫妻,模样挺清秀的,不象刺客。” 两侍卫原本还想打马上前拦截的,闻言也就作罢。 诺颜劫牢的时候他们并未在现场,只听说嫌犯是两个女子,都穿着宫装。画像又只画了正面,而且只有上半身。 据说刺客手底下硬朗着呢,前面那对小夫妻瘦弱不堪,步子沉重,拖拖沓沓的,跟想象中人高马大,身手矫健的刺客一点不符。因此放过了诺颜她们,没有再追查下去。 首发 躲避追兵6 诺颜回身望着紧紧闭上的城门,拍拍胸口,对莹露说:“好险。快走,赶到流萤那就没事了。” 莹露心中感动,脱口而出:“小姐,谢谢你。” “你能说话了?”诺颜惊喜地问。 莹露刚才只是下意识地说出那句话,经诺颜问起,才猛然醒觉,原来刚才自己能够开口说话了。高兴得跳了起来,叫道:“太好了,我能说话了。小姐,昨天发不出声音,我都快吓死了,还以为这辈子再不能讲话了呢。” 诺颜也为她高兴,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能说话就好。快走吧,不然被人抓到,能不能保住脑袋还是个问题呢。脑袋掉了,看你怎么说话。” 莹露吐了吐舌头,嗔怪道:“小姐,你就会吓我。人家差点被萧贵妃害死,刚到鬼门关上走了一趟,你又来说这种话吓我。” “好啦,不吓我们的小莹露了。” “小姐真好。” 莹露上前,亲亲热热地拉住诺颜的手,同她一道往城外的方向快步走去。但刚走出没几步,突然痛呼了一声坐跌到地上,痛苦地捂着膝盖。 原来昨晚她受了重刑,膝盖上被钢针扎得血肉模糊,幸好钢针比较细小,没有伤着骨头。刚才只顾着逃命,一路跑来,压根忘了膝盖的伤势,这时精神放松了,才察觉到膝盖上剧烈的疼痛。 诺颜蹲下身,掀开她的裙裤,见膝盖上两大团深紫,惨不忍睹。伤口本来都已经结痂了,经刚才一路狂奔,有些疤痕又裂开来,渗出丝丝血迹。 忿忿地骂:“是萧贵妃干的好事?她太过份了。”从衣服上扯下两条布条,替莹露裹上。 莹露忍着痛想站起来:“小姐,这伤不碍事的,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诺颜阻止她说:“不行,你这个样子怎能赶路?我再想想法子,要能找个坐骑代步就好了。这附近大概有居住的人家,我们去打听打听看。” 扶了莹露起身,将她背在背上。 首发 抓她回宫1 莹露挣扎着想要下来,惶恐地说:“小姐,我是奴婢,怎能让你背我?你快放我下来,我能走的。” 诺颜不肯放她,劝道:“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们都是义父收养的无依无靠的孩子,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再说,你是为我受的伤,背背你又有何妨。” 莹露惭愧不已:“小姐,我在箫上下毒,害皇帝中毒,你还怪我吗?” “怪你就不会来救你了。你最好平平安安地回到流萤那,让他把解药给我。他们两兄弟的战争,我们参与到其中干什么?这皇位到底该是谁的,谁说得清呢?” “嗯,小姐,我听你的。” 此时,熠瞳已经回到了御书房,阴沉着脸听手下的汇报。 今早他瞧出诺颜的神态有异,她显是希望他不要来甘泉宫打扰她。心中阵阵发冷,暗地派人密切注视着她的行动。待退朝后,来到御书房,密令韩公公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自己瞒着众人从窗口溜了出去。 他来到甘泉宫外面,正好瞧见诺颜从甘泉宫出来,便跟在她身后。诺颜能摆脱旁人的视线,却如何摆脱得掉熠瞳,甚至压根没有发现熠瞳在跟踪她。 熠瞳跟着她,直到瞧见她进了锦绣布庄,他不便跟进去,于是到斜对面的茶楼内喝茶,监视诺颜的行动。茶楼的一个窗口正对着锦绣布庄,将里面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只听不见对话。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诺颜径直走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面前,同他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便带着她进到里间去了。诺颜出来的时候手中什么也没有拿,比起进去前,神情却轻松了许多,象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她分明不是去买布的,她到底是去做什么? 熠瞳也出了茶楼,见诺颜沿着来时的路过去,多半是回宫了。他想着去探探锦绣布庄的底细,再验证一下戒指是否与此有关,因此没有再跟着诺颜,而是戴上了戒指,进入到锦绣茶楼。 首发 抓她回宫2 他故意将戒指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锦绣布庄的黄掌柜看了果然悚然动容,马上邀请他进入内室。 到了内室以后,黄掌柜恭恭敬敬地请他在上首坐下,行了个大礼,才问:“请问公子,少主有何事吩咐?” 少主?什么样的人能被称作少主?莫非这戒指果真与流萤有关?熠瞳早在进来前就想过了许多应对的方式,这时随机应变,说道:“少主派我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黄掌柜因见诺颜要解药要得急,刚才已经派人去找流萤了,这时自不会再提这桩小事,只向熠瞳禀报联络点的情况。 熠瞳试探着,一点一点地盘问。越是盘问,越是心惊肉跳,到最后他几乎已能确定,锦绣布庄就是流萤在都城的联络点,而黄掌柜口中的少主,正是流萤本人。 还想将话题转移到诺颜身上,却不知何处出了疵漏,黄掌柜突然神情变得警觉,语焉不详,不肯再说关键性的话题。 熠瞳猜想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疑,怕再问下去惹出更大的麻烦,便告辞出去。刚离开锦绣布庄,他马上派了高手埋伏在锦绣布庄周围。 然而黄掌柜毕竟是流萤的得力干将,流萤将他派在都城卧底,就是看中了他的谨慎细致。刚才他见熠瞳戴了流萤的信物,又对答如流,因此没有多加怀疑。但后来他随口说了一句切口,熠瞳却茫然不知,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黄掌柜不禁暗自懊悔,他一开始就被流萤的信物给镇住了,没有想过要同熠瞳对暗语。 黄掌柜知道,流萤最珍爱那枚戒指,曾说过见戒指便如见他本人,他轻易不会将它赠予别人。熠瞳戴了这枚戒指,加之他本人又如人中龙凤,令黄掌柜不敢逼视。黄掌柜被他摄服也是难以避免之事。 待熠瞳离开后,黄掌柜越想越不对劲,思索着宁可放弃这个联络点也不能被人破坏,造成更大的损失。 首发 抓她回宫3 黄掌柜当机立断,命店中伙计马上离开锦绣布庄,躲到别处去等他通知。他自己也带了重要的情报逃走,财物都顾不得了。 熠瞳的人赶来时,锦绣布庄已经闭门大吉,所有的人都逃得不见踪影。熠瞳无法,只好派人继续在周围伏着,待有可疑之人来找黄掌柜,再跟踪探取消息。 诺颜哪里想到有这些变故,一救出莹露便带着她来找黄掌柜。幸好她机灵,一见情况不对,立刻带了莹露逃走,又在街上利用李御史造成混乱,从而摆脱跟踪。 熠瞳听取了手下的汇报,从种种蛛丝马迹,判断出救莹露的人,和到锦绣布庄的人,都是诺颜无疑。对诺颜又是钦佩又是悲愤,心中酸楚忿懑难当,推开御椅,大踏步来到甘泉宫。 凝霜正在甘泉宫的大门前翘首企盼,见熠瞳过来,吓得马上跪倒在地,叩首不已。 熠瞳冷笑着问:“你跪在大门中央做什么?不想让我进去吗?” 凝霜垂首答道:“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还不快让开。” 凝霜只好跪行到侧旁。熠瞳大踏步就往里面走。 凝霜在身后叫道:“皇上,娘娘她……” 熠瞳粗暴地打断她的话,说道:“不要再说了,你进来。” 凝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随在熠瞳身后进去。熠瞳一直走进卧室才停下来,令凝霜:“关上房门。” 凝霜依言关上房门,又说:“皇上,娘娘她……” 熠瞳再次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如果再有人来找娘娘,就说她随我出去了。至于去了何处,你就说不知道。如果娘娘回来,告诉她乖乖地在房中等我,哪里也不许去。” 凝霜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地答应了。 熠瞳交待完毕,起身离开甘泉宫。他避开众人,到马房牵了匹马,从一个小宫门秘密出宫。他知道诺颜和莹露扮作一对小商贩夫妻的模样,也打听到有这样两个人出了北城门,那正是流萤的方向。 首发 城外奇遇1 熠瞳打马飞奔到北城门,手中高举令牌,吩咐道:“快开城门。” 他穿了便服,守城的士兵从未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便是皇上。但见他手中举着货真价实的出城令牌,不敢不从,马上将城门打开,放他出去。 熠瞳骑在马上,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口中低喃:“诺颜,你当真与流萤情投意合吗?你当真要去找他吗?你还没有问过我呢,我不会同意的。我说过,你是我的,你今生,不,永生永世,都只能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放手。” 熠瞳的手握得紧紧的,缰绳深深地陷进他的掌中,急促的马蹄声在静夜中却显得格外清越。 诺颜带着莹露,背一段,搀扶着走一段,费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朦朦胧胧透出几点亮光。心中大喜,扶着莹露赶到发出亮光的地方。 离得近了,才看清前方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出现一些低矮的房屋,零星的几点灯光从其中几个房间透出来。灯光很是微弱,只能照亮房前一小块地方。 诺颜扶莹露在路旁坐下,自己来到最近的一座亮着灯光的房子前,轻拍房门。房中很快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谁呀?” 诺颜答道:“我是过路的,想问一下你们村中谁家有马或者驴,我想买一匹。” 房中静默了一会,灯光突然熄灭了,眼前骤然出现的黑暗让诺颜本能地朝侧旁避开一步,躲到墙壁边上。 “没有没有,我们村中没有,你到别处去问吧。”还是那个男子的声音,不过比起刚才粗鲁了许多。 诺颜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只好离开这座房子,打算再去别家问问。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刚才还有的几点亮光此刻竟全都熄灭了。 莹露一瘸一瘸地走过来,问:“小姐,怎么回事啊?一听见你的声音,那些灯齐刷刷地都熄了。” 首发 城外奇遇2 原来是听到她的声音才熄的,诺颜微有所悟:“可能是这个村子的人太谨慎了,我们夜深了来买马,是挺奇怪的,难怪人家怕我们是坏人。” “现在可怎么办呢?” “嗯,让我看看。” 诺颜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清这个村子的大体情形。如今逃命要紧,追兵随时可能赶上来,实在不行,只好采取白天的做法强买了。 从来不信佛的她忍不住偷偷念了声佛,佛祖保佑,千万别让她再做这种堕落的事了。 不知是佛祖当真显灵了还是太过巧合,诺颜刚刚祈祷完毕,就见村子的中央有一点灯光缓缓地朝这边移过来。 诺颜交待莹露:“你去旁边坐着休息一下,我再去问问看。” 迎着灯光过去。 往前走了几步,可以看清那是一个纸糊的灯笼,烛光从灯笼当中透出来,映照在提着它的那个人身上。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目慈和,身材魁梧。然那魁梧的身躯上穿的既不是绸缎长衫,也不是绵布短衣,而是一身杏黄色的僧衣。 诺颜原以为提着灯笼的,是村中的某位长者,出来找她交涉。或者是巡夜的更夫,不论外面来了何人,都得硬着头皮出来值夜。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居然是个和尚从这个其貌不扬的村子当中走出来。 和尚隔着老远便高声唱了声佛号,问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为何深夜至此?” 诺颜惊奇地问:“你知道我是女的?” 和尚和蔼地答道:“呵呵,听声音听出来的。” 这时离得近了,和尚将灯笼举高了些,诺颜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光秃秃的头顶和脖子上挂着的一串念珠。 和尚显然也看清了诺颜的模样,本来慈眉善目的他突然变得面目狰狞,他微张着嘴,眼睛死死地瞪着诺颜。灯笼一阵摇晃,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显得犹为可怖。 诺颜吓得朝后退了一步,抑制住心头的狂跳,强自镇定地问道:“大师,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首发 城外奇遇3 和尚闻言,面部线条渐渐变得柔和,手也不再抖索,象是从无边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似的,说道:“我没事。唉,你不是她。”他的声音还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诺颜心中起疑,问道:“大师,你说的她是谁?” 和尚苦笑了下,摇摇头,道:“女施主,刚才你说你要买马,是吗?” 听他如此问法,诺颜心中燃起一点希望,忙答道:“是的。大师,你知道哪有吗?夜深了,我们赶路不便,想买匹马代步。当然,若有两匹更好。” 和尚扫了眼坐在路旁的莹露,目光犀利,但仅只一瞬便转为柔和,不答反问:“那位女施主的腿怎么了?” 诺颜代莹露回答:“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让贫僧瞧瞧。” 莹露怕他瞧出自己的膝盖是受过刑的,忙推辞道:“我的伤已经快好了,不必瞧了。多谢大师。” 和尚也不勉强,转向诺颜说道:“这个村子里确实没有马,不过我倒有一匹,你们要就送给你们吧。随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诺颜一见到他就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直觉他不会害自己,过去扶了莹露起身,扶着她随在和尚身后。 莹露却是不放心,心道,莫名其妙跑出来个和尚,还叫我们跟着他走,不知道他将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呢。警觉地瞧着前方和尚高大的背影,俯在诺颜耳边,悄声咬着耳朵:“小姐,他是什么人啊?我们跟他去会不会有危险。” 诺颜还没回答,只听前方和尚呵呵一笑道:“贫僧名叫念痴,是对面山上雪惮寺的主持。贫僧略懂医理,时常替山下的村民治病。今晚这个村子有个孩子突然得了寒症,贫僧过来瞧瞧,不想遇到了两位施主。施主不必多疑,贫僧确实是带你们去取马的。” 他的声音十分平和,丝毫没有怒意。莹露不好意思地朝诺颜吐了吐舌头。 首发 城外奇遇4 诺颜朝她笑了笑,发愁地问:“念痴大师,你是说雪惮寺是在对面山上吗?我妹子受了伤,恐怕上不去。” 莹露听她称自己为妹子,心头暖洋洋的,膝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念痴笑道:“雪惮寺是在山上没错,不过马匹不在山上。此处有位施主,见寺里僧人从山下搬运粮食辛苦,说过要捐赠一匹马给寺里代步。贫僧推辞不要,他便将马喂养在家里,说是随时可以去取,今晚正好赠与你。到了。” 诺颜瞧向前方,见是座独立出来的庄园,与刚才那个村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比起村子,这座庄园比较宽阔,几重屋宇,显是比较富足的人家。 庄中还亮着灯火,念痴走上前叩响门环。诺颜和莹露在路旁等他。 念痴没有撒谎,不多久他果然牵了匹马出来,与送致门口的主人告别后,牵着马来到诺颜面前,笑呵呵地说:“马给你们找来了,可惜只有一匹。不过你们两个身子轻便,将就着一道骑吧。” 诺颜满怀感激地接过马,从怀中掏出银两递给念痴:“谢谢大师。不过这马我们不能白要,权当是我们买下来的吧。” 念痴不接银两,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道:“阿弥陀佛,钱财乃身外之物,出家人岂能谋图钱财。” 诺颜想了想说:“要不,这银两就当作是我们捐赠给寺里的香火钱吧。” 念痴听她说得有理,不再推辞,接过银两,看也不看,放进怀里。注目瞧了诺颜好一会,问道:“女施主,能否回答贫僧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大师尽管问。”诺颜答得极为爽快。 念痴不复方才的随和,他皱紧了眉头,面容有些凄楚,踌躇了半晌才说:“女施主,你……” 最终还是没有问下去,只和蔼地看着诺颜说:“女施主,你若遇到什么难解之事,尽管来找老衲。老衲始终呆在雪惮寺,会尽力帮助你的。” 诺颜心中莫名的感动,用力地点着头说:“谢谢你,大师,我会的。” 首发 被抓回宫1 “好啦,你们去吧,路上当心点。”谆谆的嘱咐,象是父亲在嘱咐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 诺颜扶着莹露先坐上马,自己也坐到马背上,拉了拉缰绳,打马离开。心中突然盈满了不舍,好象念痴是她最亲的亲人,她好想再回到他身边,再也不要离开他。 回过头,只见念痴提着灯笼,还站在路的中央,痴痴地望着她,他的身形如大山一般巍峨,屹立不动。 她没有听见,念痴在低声自语:“静儿,我差点把她当作了是你。她怎可能是你呢?唉,你们长得太象了。静儿,这辈子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直到诺颜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念痴才收回目光。忽然顿悟一般,叹息着说:“念痴啊念痴,你为什么总是摆脱不了痴念?” 毅然回过身,转向不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走去。 有了坐骑,行动快得多了。诺颜轻扬马鞭,马象离弦的箭一般往前疾驰。然诺颜却仍是嫌它太慢,她心中急迫,这回倒不是怕追兵,而是想赶着将莹露送到流萤驻扎的地方,然后再赶回都城。 她一刻也不愿熠瞳多等,不愿让他为自己担心。 身后有什么声响?嘀嘀嗒嗒的,是雨点落在青石板上吗?可是现在没有下雨,此处也不是青石板路,而是一条土路。那么,是坐下这匹马踏在地上的回音吗? 诺颜转头朝身后望了一眼,一看之下惊得差点跳起来。只见身后不远处,一匹雄骏的白马正朝她奔来。马上之人长衣在风中轻舞,即便是坐在奔驰的马背上,也是那般从容不迫,英姿勃发,带着迫人的魅力。 他竟然是熠瞳。 诺颜万万没有想到,熠瞳竟然亲自骑马来追赶她,甚至连个随从也没带。 她不愿他为她担心,不愿离开他,但是她更不愿在这种情形下被他抓住。 首发 被抓回宫2 刚才在路上,莹露已经向她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萧贵妃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流萤赠她物品的事,虽说没有真凭实据,但既然扯到了流萤头上,只怕熠瞳不会轻易放过莹露。 她必须得把莹露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跟熠瞳解释。 眼看熠瞳的马离她越来越近,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熠瞳紧抿的双唇,含怒的双眼,她几乎可以感受到马匹灼热的呼吸。诺颜咬了咬牙,用力挥出马鞭,她决不能被熠瞳追上。 熠瞳见她打马狂奔,显是想摆脱自己,顿时气塞胸臆,一声长啸,足尖在马背上一点,从诺颜头顶纵跃而过,稳稳地落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抓住了马的缰绳。 马匹长嘶一声,被迫停了下来。 诺颜大惊失色,莹露更是吓得尖叫不已。 熠瞳不说话,只冷冷地盯着诺颜,他的唇角含着一丝冷笑。 诺颜情知今晚逃不出他的掌心,急中生智,伸出手指,在莹露的背上写道:“呆会我稳住他,你自己去找流萤。当心。” 莹露不敢说话,怕被熠瞳听见,只微微摇头。瞧得出皇帝的怒气不小,一幅恨不得把小姐吃下去的架势,她如何放心让小姐留下。 诺颜眼睛盯着熠瞳,以免他起疑。手指又在莹露背上写道:“两个人都逃,谁也逃不走。你走,我不会有事。再说,就算送你到流萤那,我也会回来的。” 萤露不再摇头。她当然知道小姐与皇帝之间的深情,小姐爱煞了皇帝,多半不会留在流萤处。而皇帝显然也极其爱慕小姐,他既然夜深了还亲自来追小姐,应该很快便会消气,不会为难小姐的。 诺颜见莹露不再反对,显是同意了她的做法,便飞身下马,来到熠瞳面前。 熠瞳仍只冷冷地瞧着她,一声不吭。 诺颜拉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似铁。熠瞳微缩了缩,便不再反抗,任由她握着。诺颜又握住他的另一只手。马缰绳从熠瞳的手中滑落,他就象个满腹委屈的孩子,赌气瞧着诺颜。 首发 被抓回宫3 诺颜仰面望着他,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熠瞳终于吃力地挤出一句话:“我很想得到一个理由,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拉了熠瞳来到路旁。 熠瞳不疑有他,顺从地随着她来到路旁,等着她的解释。 诺颜挡在他的身前,朝身后叫了一句:“莹露,还不快走。” 莹露早抓紧了缰绳,等着诺颜的命令,闻言一拉缰绳,挥下马鞭。马匹长嘶声中,飞一般往前奔去。 熠瞳这时才发觉上当,勃然大怒,想骑上自己的坐骑去追莹露。诺颜死死地抱住他,阻止他的行动。 熠瞳大怒之下举起诺颜,将她扔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诺颜见阻止不了熠瞳,情急之下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抬起身,对准他的唇吻了上去。 熠瞳一时怔住。 他只吻过诺颜两次,一次是在盛怒之下,带着点惩戒意味的吻,另一次虽说充满了柔情蜜意,可也是他主动的。诺颜到底是个女孩子,比较害羞,从来不会主动吻他。 这时佳人主动投怀送抱,让他一时手足无措。半天才反应过来诺颜又是在跟他耍心眼,目的是要阻止他追莹露。心中怒气渐盛,可又贪恋唇上极其美妙的感觉,依依不舍地纠缠了好一会才狠下心将头别过一边。 莹露早已跑得远了。 熠瞳恼恨不已,打马还想追上前去,但觉胸口一阵翻涌,强行把已涌至喉间的异物给吞了下去。但是全身乏力,显是追不上莹露了。 他身体内还潜藏着不少毒素,平时运功强自将毒性压住,所以表现与常人无异。但今晚骑马奔出城外,消耗力气太多,刚才为了止住诺颜,又运功纵跃,加之怒气功心,这时毒素不受控制地在体内乱窜,几乎要支持不住。 诺颜见他面色惨白,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毒又发了吗?” 熠瞳懒得理会她,自己试着运气将乱窜的毒压制住。 首发 被抓回宫4 诺颜自知理亏,轻轻地抚拍他的胸口,想为他减轻点痛楚。熠瞳赌气把她的手拨过一边,负气说:“我不需要。你别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瞧着恶心。” 诺颜也来了气,大声说道:“什么叫惺惺作态?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她只是向他隐瞒了一些事情啦,算不得骗。 “没有吗?”熠瞳冷笑,“好,今晚你就证明给我看看。” 说完拉转马头,纵马朝都城的方向飞奔。 诺颜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警觉地问:“你想怎样?” 熠瞳听出她声音中的紧张,再低头看见她眼中的警惕,眼中冷意更盛,嘲弄地说:“你怕了?我还能怎样?” 不再理会诺颜,不论她问什么,眼睛平视着前方只作没听见。 诺颜问了好几次,见他始终不吭声,只好住了口,默默地骑在马上,任由熠瞳将她带回宫中。 直到熠瞳将马牵回马房,带着她来到寒蕊宫,诺颜才忍不住再次发问:“为什么要来这儿?你是想将我贬回寒蕊宫了吗?” “你愿意吗?”熠瞳盯着她,语音隐含着怒意。 诺颜没有深究他话里的含义,无所谓地说:“说不上愿意不愿意,我随便在哪都行。”反正她不愿呆在皇宫,甘泉宫和寒蕊宫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这两个地方在熠瞳的眼里区别可就大了,甘泉宫是他和她的爱巢,而寒蕊宫中充斥着流萤的物品。 不愿再多说,只简单地吩咐:“把衣服换上。” 诺颜惊奇地望着他,他怎知道她出宫前曾在这儿换过衣服? “看什么?还不快换,这个样子怎能出去见人?” 熠瞳自行走到一旁,拿出他的皇帝服装换上,他出宫追诺颜前也是在这儿换的便装。诺颜见他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把藏着的服装拿出来,躲到帐子后面换上。 熠瞳冷笑了一声:“都是夫妻了,还用得着躲吗?” 首发 心里装的是谁1 诺颜见他言辞不善,只当他是在怪自己把莹露给放走了,不好同他争辩,默不作声地换好了衣服出来。 她越是不作声,熠瞳越是当她心虚,拉了她大踏步就往外走。 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分明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怒与不平。诺颜狼狈不堪地追逐他的脚步,向他解释:“熠瞳,莹露错不致偿命,我不能不救她。否则,她今日定然已经糟了毒手。” 萧贵妃闯进大牢想毒害莹露的事熠瞳已然知闻,知道诺颜所言非虚。但是诺颜放走莹露并不是他生气的根源。 骤然停下脚步,质问诺颜:“那么刚才呢?明明是我单独追上前,没有旁人在场,为何你不但不停下,还想拍马逃走?你,是想离开我去找流萤吗?” 被他一言中的,看样子熠瞳知道得不少啊。诺颜无法再隐瞒,只好老老实实答道:“我是想将莹露送给流萤,然后再回来。莹露知道的,我都知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好了。” 她终于认了,熠瞳非但没有感到安慰,反而心头越加沉重。说得轻巧,送去了之后再回来,还回得来吗?好吧,她既然说她都知道,那就问她好了。 他们还未走出寒蕊宫,周围并无旁人。熠瞳手指着身后诺颜曾经住过的几间旧房,问:“里面那些东西都是流萤送来的吗?” “是。”诺颜既然作好了实言相告,消除误会的打算,也就肯定而坦然地回答。 “你和他从小便相识?” “是。” “你们是青梅竹马?” “不。小时候,我曾见过他一次。刺王攻破皇宫后,我娘带我逃离都城,在逃难的路上遇见过他。后来我们便再没见过面了。直到进宫选妃的路上,我被震山虎劫持上山,他正好要找震山虎的麻烦,我们才又相遇。” “原来如此。” 熠瞳仰面望着星空,每一颗闪亮的星星都象是诺颜让人心动的眸子,但是那些眸子当中隐藏了太多的东西。它们将各色的目光投向他,纯净的,复杂的,嗤笑的,得意的。 他还能相信她吗? 首发 心里装的是谁2 熠瞳扳过诺颜的肩头,眼睛紧紧地迫着她,似要看到她的眼眸深处去。他问:“你心里装的,到底是谁?是我还是流萤?” 谁说男人不吃醋的?诺颜在心头苦笑了下,他为什么非要问这种难为情的问题呢?诺颜在熠瞳的逼视下非常不自在,垂下目光,小小声地回答:“是你。” 对诺颜的表现十分不满意,熠瞳捧起她的脸,说道:“看着我。” 诺颜只好抬起眼皮看着他。 “再回答一遍。不许低头。”命令一般的口吻。 又露出暴君本色了,诺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熠瞳的目光是那样具有穿透力,好象要将她的灵魂都看透了似的,更好象她是浑身**地站在阳光下似的。极不习惯的诺颜扭捏了好一会才勉强答道:“是你,只有你。我和流萤只是普通的朋友。” 尽管得到个肯定的答复,熠瞳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找不到踏实的感觉。拖了老半天才回答,这个问题让她很为难吗? 心中还有千万个疑问,只是无从问起。熠瞳干脆不再发问,拖了诺颜的手走出寒蕊宫,朝皇宫的中央走去。这回他的步子不象刚才那般又快又急了。 诺颜见他不再发问,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尽管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仍是清晰地传到了熠瞳的耳中。 她刚才在紧张,为什么她要紧张?熠瞳的脊背僵了僵,但是他没有停下步子,也没有说什么。 诺颜被熠瞳拖着,穿过花园,经过好几座殿宇,终于来到一座最为威严肃穆,也最为宽大的殿宇前。诺颜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好奇地借着檐下的灯光,看门楣上方悬挂的牌匾。 待看清牌匾上书写的三个大字,惊问道:“龙渊宫?你为什么带我来龙渊宫?” 龙渊宫本是熠瞳的寝宫,但是诺颜很少在宫中走动,同熠瞳呆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在甘泉宫,便是在御书房,因此压根就没见过它。 首发 心里装的是谁3 她已经习惯了熠瞳每晚都来甘泉宫,现在都夜深了,他不去甘泉宫歇息,还拉着自己跑来龙渊宫干嘛?想兴师问罪吗? 熠瞳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没有回答诺颜的问题,拉着她进了龙渊宫,直奔卧室。 进入到卧室,令侍奉的人都退下后,熠瞳才转身面向诺颜,对她说:“既然你说你心里装的是我,那就证明给我看。” “证明?”诺颜愣愣的没弄懂熠瞳的意思,问,“怎么证明?” 还能怎么证明呢?熠瞳在心头苦笑了一下,说话可以做假,行动是否要真实一点?拉了诺颜在胸前,平心静气地说:“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只想现在和今后永远与你在一起。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相知相守,好吗?” 话说到这份上,诺颜当然明白他所谓的证明指的是什么,含羞带气地垂下头说:“不行。” “为什么?”熠瞳的声音骤然变冷。 “因为,”诺颜支支吾吾地回答,“你的毒……” “又来了,”熠瞳粗暴地打断她,“我的毒不碍事。” 他凶什么凶嘛,她已经忍耐他很久了。诺颜猛抬起头,不甘示弱地说:“当真需要这样的证明吗?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尊重她,相信她。如果我当真要欺骗你,就算,就算,那样,又能证明什么?” 熠瞳马上吼了回去:“当然能够证明。如果你当真爱我,为什么三番五次拒绝我?是因为流萤吗?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他为什么老是看不到她的真心?老是吃些名其妙的醋?先是慕风,现在又成了流萤。诺颜也火大地嚷道:“我都说了,我和流萤只是朋友。至于你们之间的争斗,我没有兴趣。” 明明是她理亏,她还生个什么气?熠瞳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只是朋友吗?那么,今天上午,你去锦绣布庄所为何来?” 听到锦绣布庄几个字,诺颜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竟然连她去锦绣布庄的事都知道。她已经很小心了,不应该被人发现的,除非…… 首发 送她回去 诺颜眼中透出危险的气息:“你跟踪我?” 熠瞳挖苦地一笑:“你心虚了?害怕了?没做亏心事,又怎会怕人跟踪?” “我不是害怕,我是感到心寒,你竟然跟踪我,你已经不信任我到如此地步了吗?” “你既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么你告诉我,你到底去锦绣布庄做什么了?” “我,”诺颜只吐出一个字,将后面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个问题着实让她难以回答,若实话告诉熠瞳她是去找解药了,那么势必得把莹露下毒之事全盘托出,牵涉太大了。 更让她担心的是,熠瞳若知道真情,就算流萤托人把解药送来,他会服下去吗?诺颜丝毫没有把握。 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至于具体做了什么以后再告诉你,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 熠瞳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了她,对于她的情绪,连一丁点最细微的变化都没有漏过。见她起初犹豫躲闪,随后坚定坦然,他的心情也由愤懑酸涩转为温暖安慰,尽管诺颜的回答仍是让他极其的不满意。 他不愿再追究下去了,诺颜的坦诚的口气让他安心。他看着她,看着她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看着她樱桃般娇艳欲滴的红唇,眼神渐渐迷乱。他俯下了身。 就在熠瞳的双唇快要接触到诺颜的一霎那,诺颜猛地把头别过一边。她不知道熠瞳的心绪变化,以为他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还在向她索取所谓的证明。她才不要这样的证明,太侮辱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熠瞳落了个空,满腔的柔情蜜情顿时化为乌有,懊恼地说:“刚才在城外,你不是蛮主动的吗?” 诺颜紧抿着唇不回答。 熠瞳注目瞧了她好一会,突然放开了手,朝门外高声叫道:“韩公公。” 韩公公听见呼唤,赶紧弓着腰,一溜小跑地进来。 熠瞳吩咐:“送玉妃娘娘回甘泉宫。” 首发 拿她没有办法 诺颜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又肯放过她了?熠瞳转过了身,背向着她。 韩公公来到诺颜面前,笑道:“娘娘,请回吧。” 诺颜没有看韩公公,仍是望着熠瞳的背影。熠瞳背向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窗前,手背负在身后,微微仰面望着窗外。他没有挽留的意思。 韩公公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娘娘?” 诺颜收回目光,转过身疾步走出龙渊宫,步子甚至比刚才熠瞳拖她回龙渊宫时还要迈得大,迈得快。韩公公忙一溜小跑跟在她身后。 熠瞳没有再逼迫她什么,但是诺颜的心里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比方才还要惶惑。好象这深夜花园中的雾气浸入了心底,潮潮的,闷闷的。 诺颜刚离开,熠瞳也紧跟着从窗前转过了身子,只眨眼工夫便来到殿前的走廊上。有意无意地躲在廊上的一根朱漆雕龙的圆柱后面,看着诺颜急速离去的背影。 背影已经没入了前方的花丛中,影影绰绰的,象个花间的精灵。夜风的轻拂下,她的发丝和衣衫舞出一团迷朦,把他的心也拔乱了。 明明知道她与流萤关系非同寻常,明明知道她与在箫上下毒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今晚,她还想着私自逃走,去找流萤,但他就是拿她没有办法,唯有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直到诺颜的背影再也瞧不见了,熠瞳才恼火地在柱上捶了一拳,无可奈何地地回到卧室,倒头闷睡。 而在朝云宫,妙晴正在向萧贵妃汇报。 “娘娘,天大的喜事。奴婢刚打听到,皇上今晚独自宿在龙渊宫。” 萧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他没去甘泉宫?” 这段时间,宫中所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皇上宿在甘泉宫,他不去甘泉宫倒确是奇事一桩呢。 妙晴得意地说:“本来皇上是带了玉妃娘娘一道去的,不过……” “不过什么?”萧贵妃迫不及待地催问。 首发 还要对付她 “娘娘,您别急呀。据说皇上今晚面色很不好,玉妃娘娘随他进去之后不到一刻工夫,皇上就唤韩公公把她送回甘泉宫去了。” “然后呢?” “然后皇上就独自安歇了。” “还有这等事。”萧贵妃怔忡了一会,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我真是高看她了,帝王的心岂是轻易能够抓住的?放眼古今,有几人能够长伴君侧?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得宠于一时罢了。” 妙晴犹疑地问:“那么娘娘,我们还需要对付她吗?” “当然要。”萧贵妃想也不想便答,“留着她,终究是个祸端,说不定哪天,皇上又被她迷了心窍。一定要把她彻底打垮才行。” 妙晴邀功似的说:“娘娘,您吩咐奴婢办的那件事情,奴婢已经办好了。” 萧贵妃赞许地点点头说:“嗯,办得好。你确定今晚皇上与玉妃产生了嫌隙?” 妙晴答道:“据龙渊宫的人说,今晚皇上明摆着很生气的样子。他同玉妃在卧室里面说话的声音很高昂,多半是发生了争执,只是外面听不清争吵的内容。” 萧贵妃沉吟了一会,又问:“今天劫持大牢的人抓到了吗?” 妙晴摇头:“还没呢,连她长什么样儿都没弄清楚。” 萧贵妃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地骂道:“那些侍卫捕快都是白吃饭的,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不过,莹露被劫走了也好,省得我动手了。” 说到这儿不禁又有些得意,今天她明目张胆出宫去大牢,当着人的面逼莹露喝毒药,熠瞳非但没有责怪她,还因她被人挟持之事,特地派人来安慰她。他到底还是在意她的。 萧贵妃胆子壮了起来,有恃无恐地说:“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再说诺颜回到甘泉宫,心里闷闷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夜已经深了,加之白天奔波了好几回,实在太累了,话都懒得多说,一头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首发 中计1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到面上凉泌泌的。诺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触眼处是一弯银钩般的新月,还有几片未落的树叶凄凉地在枝头摇晃。原来是夜风吹到脸上了,难怪会觉得清凉。 咦,不对呀,她应该睡在床上的,怎么会看到月亮和树叶呢? 诺颜大惊,坐起了身子,转眼打量周遭。只见身旁花树斜倚着假山,另有一汪湖水在不远处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她的身下,亦是柔软的草地。她竟然是睡在御花园中。她是梦游了吗? 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微的凉意,诺颜不禁抱紧了手臂,发现身上只穿了极单薄的衣衫,赶快爬起身想回到甘泉宫温暖的床上。 身后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冷吗?披上这件披风吧。” 诺颜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子正站在她面前。男子全身着黑色的劲装,手中托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奇怪了,这么大个人站在她身后,她刚才竟然没有发现。平时的警觉都到哪去了? 头有些晕乎乎的,诺颜抬手敲了敲脑袋,不去接他的披风,反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子脸上现出奇异的笑容,抬高了音量说:“姑娘辛苦了,属下这就回去禀报主子。” 此时的御花园中异常的寂静,男子的话音清晰地传出老远。 诺颜反应有些迟钝,懵懵地想,他在说什么啊,她根本不认识他呀。嗯,看他这身装束,不象宫里的人,倒象个刺客,这么大声地说话,不怕被人发现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周围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紧接着一大群巡夜的侍卫将她和黑衣男子团团围在中央。 男子朝诺颜叫道:“不好了,姑娘,看来事情已经败露,属下送您突围出去。”拉了诺颜奔向离得最近的侍卫。 诺颜挣脱他的手,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她怎么会在这儿?什么叫事情败露?这个人既然在做什么秘密的事情,刚才为何那般不谨慎?这些侍卫倒更象是被他引来的。 首发 中计2 不由得朝黑衣男子叫道:“喂,你先别动手,我还有话问你。” 男子头也不回地说:“有话呆会再说。事已至此,您也别留在宫中了。” 口中说着话,手上却也不停着,没几下便把面前的几个侍卫给打翻在地。男子再次拖了诺颜的手,想带她出宫去。诺颜再次用力挣脱。 男子固执地劝说:“您别再固执了,宫里您已经呆不下去了。” “啪”的一声响,有什么书册一般的东西从那男子怀中跌了下来,好似不经意间掉落在地上的。 但是诺颜眼尖地发现,那本东西根本是男子故意让它跌到地上的。只是他的手脚太快,若不是诺颜练过功,眼力很好,加之她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 男子的另一只手朝诺颜的肋下点来,大概是想制住她,然后再带她出宫。诺颜侧身闪开,那男子扑了个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恶毒,低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会武功。” 还想朝诺颜扑过来,突然腿一软,仆倒在地。周围的侍卫齐齐涌了上来,将他抓住,捆得牢牢的。庆幸地说:“这家伙武功高强,差点被他给闯出去了,幸好摔了一跤。” 有人认出诺颜,向其余的人说明了。众侍卫不敢为难她,但也不好放走她,只得围在她的周围,看住了她。 诺颜看得明白,刚才有一粒小石子从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飞过来,正好打在男子膝弯的穴道上,因此他才会跌倒在地。否则,以他的身手,这些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诺颜激动地望着树下。侍卫们被她的目光吸引过去,同时脸色一变,齐刷刷地跪下,唱道:“叩见皇上。” 树下站着的那个人正是熠瞳。他在房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披衣起床,独自到御花园中散心。不料刚走到御花园的入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呼喝声,于是过来瞧个究竟。 首发 中计3 熠瞳令侍卫起身,来到诺颜面前,见她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赶紧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替她披在身上。皱紧了眉头问:“怎么回事?” 诺颜披上熠瞳的披风,披风上还残留着熠瞳的体温,但身上一时还未暖和过来。她将披风裹得紧紧的,牙关微微颤抖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醒了就来到这个地方。” 头还是有点晕,思维不如平时那般敏锐,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侍卫们见她见了皇上不但不行礼,说话还一口一个我字,连臣妾都不称,皇上却又待她如此体贴,都不禁讷罕。暗道传言果然非虚,皇上宠玉妃娘娘那是宠得没法说了。可是,今晚的事,明摆着与这个玉妃娘娘脱不了关系啊,瞎子都看得出来,她是在与这个黑衣男子秘密相会。 有侍卫将黑衣男子遗失在地上的书册拾了起来,呈给熠瞳。借着灯笼的亮光,诺颜瞧见那书册黄色的缎面,模样有些眼熟,好象在哪见过,只是看不真切。 熠瞳刚把书册接在手中,萧贵妃便带了仆从过来,见到熠瞳,微愣了愣,然后面色平静地微施了一礼,道:“臣妾见过皇上。刚才听人来报,御花园中有刺客,臣妾特地赶来看看。想不到皇上已经先到了。” 目光一转,又瞧见诺颜身上披着熠瞳的披风,不禁又羡又妒。语气变得有些古怪:“玉妃妹妹也在啊。” 熠瞳淡淡地答道:“爱妃辛苦了。” 令侍卫将黑衣男子带去大牢候审。 萧贵妃止道:“且慢。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臣妾掌管着后宫,不弄清事情的原委,定不下心来啊。” 不待熠瞳回答,又来到黑衣男子的面前,低下头俯视着他说:“喂,你是谁?受何人指使?到宫中来做什么?” 原本脸上还有着倨傲之色的黑衣男子听见萧贵妃发问,慌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实话说了,是否能放小人一条生路?” 首发 中计4 “那要看你如何表现了。” 熠瞳插话道:“不如带他去大牢再问吧。” 萧贵妃坚持道:“臣妾可不敢再去大牢了。” 熠瞳眼中怒色一闪而过,但萧贵妃压根没有注意到。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抢着说:“饶命啊,千万别带小人去大牢啊。我全都招了,是流萤派我来宫中,与她联络,从她手中取回一样东西。”他的手被绑住了,动弹不了,只好抬起下巴朝诺颜扬了扬。 诺颜惊得张大了嘴巴,哪有这等事啊。 但是还没等她反驳,萧贵妃又紧跟着问:“你是说与这位玉妃娘娘联系?取什么东西?” 黑衣男子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流萤交待说她自会将东西交给我。啊,就是那本册子。”眼望着熠瞳手中的书册。 萧贵妃走到熠瞳跟前,问道:“皇上,能否将书册借给臣妾瞧瞧?” 熠瞳不给,说:“这件事联自会处理,爱妃辛苦了,请回吧。” 萧贵妃却一把夺过书册,翻开看了看,叫道:“皇上,这分明是我父亲呈上的折子,里面将与流萤交战的方略写得一清二楚。天啦,如果这册子落到流萤手中,这仗还如何打下去?皇上,事情已经明明白白的了,玉妃根本是流萤派在宫中的奸细。” 诺颜听到这几句话,恍然大悟,敢情今晚这出戏根本是萧贵妃一手安排好的。那本折子她见过,今天白天曾从妙晴身上搜出来。当时她还奇怪,为何萧贵妃会大费周章派人去偷她父亲的折子,原来是为了污蔑自己啊。 晚上她可能是睡得太沉了,被这黑衣男子给弄到御花园来。更有可能,他施放了迷香之类的东西,不然为何自己的脑袋如此沉重。 熠瞳又伸手夺回折子,说道:“单凭一面之辞还难以下定论。这事非同小可,还得好好追查。” 其实他心里也不无怀疑,刚才他在御花园的入口,清楚地听见黑衣男子劝诺颜离开皇宫,说是事情败露了,她在皇宫呆不下去。 首发 中计5 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诺颜,夜深了,她不呆在甘泉宫,跑来御花园干什么?难道不是同这个人碰头吗?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诺颜有着一身好武艺,一般的人别想挟持她。 也正因此,他见萧贵妃插手,便想将人犯带去大牢,不让萧贵妃知悉真情,以便保护诺颜。 但是他没想到黑衣人这么快就招供了,单萧贵妃问了一句他便全都给供出来了。更没想到萧贵妃会当着众人的面抢他手中的折子,他跟萧贵妃相处了三年,知道她是个识大体,懂进退的女人,所以没有防备她。 萧贵妃听熠瞳的口气,是还不想为难诺颜,逼问道:“那么玉妃呢?是不是也应该送进大牢?” 熠瞳想起萧贵妃对莹露所施的毒手,警告地看着她说:“朕都说过了,单凭一面之辞无法定罪。” 萧贵妃毫不退让:“皇上,玉妃为何深夜至此?都人赃俱获了你还要护着她吗?” 熠瞳怒瞪她一眼:“这件事朕自会处置,不劳爱妃操心。来人,送玉妃娘娘回甘泉宫。” 诺颜明知此事是萧贵妃的阴谋,但苦于没有证据,这当口事事对自己不利,还是先回甘泉宫再说。于是依着后宫礼节向熠瞳告退,乖乖地回去了。 熠瞳神情复杂地瞅着诺颜的背影,站了好一阵子,估计她已经回到甘泉宫了,才带了黑衣男子离开御花园。他没有看萧贵妃,一眼也没有。 人都散了,萧贵妃还呆呆地立在原处不动,任凭风撕扯着她孤零零的身子。 妙晴走上前,轻声劝道:“娘娘,回去吧。夜间风大,当心身子啊。” “身子?”萧贵妃凄然说,“谁会在意我的身子?我即便是冻死了,也不会有人来为我披上一件披风。” 妙晴暗暗叹了口气,娘娘将真心全部托付给了皇上,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背叛。这病她是无法医了,只能劝道:“娘娘放宽心,玉妃与流萤私通,通敌叛国的罪名已经成立。皇上想护着她也不成啊。只要除去了她,时日久了,皇上自然会回心转意的。” 首发 中计6 萧贵妃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但是对于熠瞳的回心转意却着实没有把握。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如此护着一个女人。 带了妙晴一行人回到朝云宫,斥退余人,单留了妙晴在里间,悄声嘱咐:“你去找人监视大牢,要那人千万记住,供认玉妃是流萤的情人,刚才他忘记了这一点。注意了,一旦情况不妙,立刻想法灭口。” “是。”妙晴答应了,退出朝云宫。 萧贵妃唇畔露出恶毒的笑容,喃喃自语:“这回看你还如何护着她。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熠瞳,你若伤我伤得太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诺颜回到甘泉宫,这回再没了睡意,巴巴地等大房中,想等熠瞳来了之后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他。 看样子,萧贵妃原本是想让那个黑衣男子引来侍卫,故意说出事情败露救她出去那番话,再将折子遗下,留下她与流萤私通的罪证,然后再将她劫出宫外。 至于她落到她的手中,萧贵妃会如何处置自己可就难说了,杀人灭口估计都是可能的。找不到自己,所有的人都只会以为自己投靠了流萤,真是够恶毒的。 只是萧贵妃没有算到,她会武功,而且熠瞳也歪打正着来到御花园,暗地里治住了黑衣男子。于是他们只好实施另一套计划,当着众人的面供认事先想好的供词。否则,那男子怎会如此快就“招认”?流萤才不会派这种脓包。 在房中坐了又站,站了又坐,直等到近午,熠瞳始终没有过来。 诺颜心想,他不过来,只好自己去找他了,这事非要跟他说清楚不可。谁知刚走到门口,两名一直守在门口的公公立刻拦在她面前,躬身说道:“娘娘,皇上说了,请娘娘就呆在甘泉宫,哪也不要去。” 诺颜明白,熠瞳这是将自己软禁起来了。也不多说,回到房内,向凝霜打听外面的情况。 首发 中计7 凝霜便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禀报,看起来她这一上午的确做了不少的事情。据凝霜的禀报,熠瞳将那人带到大牢后,亲自进行审问,并且不许旁人在场。审问完毕之后,皇上便回到龙渊宫,将自己关在里面,什么人也不见。 萧贵妃曾去过龙渊宫,但是熠瞳连她也不见。 至于被抓的黑衣男子,熠瞳离开大牢之后不多久,便离奇地中毒身亡,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毒药是从哪来的。 诺颜冷静地听完,自语般地说了一句:“还好,萧贵妃没有亲自来甘泉宫找我麻烦。” 凝霜嗤道:“她倒是想呢。皇上下过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甘泉宫。” 打发了凝霜,诺颜独自呆在卧室,琢磨着,不知那黑衣男子说了什么话中伤自己,竟使得熠瞳不来甘泉宫。 打开窗户看了周围的动静,除了门口的那两个公公,并没有别的人把守着甘泉宫。心中稍宽,看来熠瞳还是放心她的,明知她会武功,轻易便可离开。 她现在是待罪之身,不好明目张胆闯去龙渊宫让熠瞳为难。若效法上回偷进御书房,私自去龙渊宫找他,可不知他是否又是唱了出空城计。如今关键时期,可别再捅出什么篓子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甘泉宫,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她不知道,这回熠瞳倒确是独自呆在龙渊宫。昨夜审问的结果,让他不敢也无法面对诺颜。他真怕听到她亲口承认她与流萤的关系。 又多了一个她与流萤私通的证据,他该如何处置她? 他躲在龙渊宫中,就象一只驼鸟,将头深深地埋在沙砾中,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所有的危险了。能拖得一时算一时吧。 目光无意中落到壁上的一个浮雕上,他从来没有认真察看过龙渊宫,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个暂时寄居的地方罢了。浮雕透着点异常,却一时看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首发 私会1 熠瞳来到浮雕跟前,轻轻地触碰它。浮雕好象有些松动,熠瞳心中一动,手上用力,浮雕竟应手而动,然后墙壁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中藏了一个小小长长的匣子,上面落满了灰尘,看来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动过了。 熠瞳拿出匣子,拂去盖子上的灰尘。匣子没有上锁,他轻轻地打开它,里面放了一卷绢帛一样的东西。熠瞳将绢帛取出来,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展开。他的面上,立刻露出奇特之极的表情。 诺颜守在甘泉宫中,一直等到就寝的时间,仍是没有等到熠瞳。心中不免焦急,派了凝霜一遍又一遍地打听。 直到打听的人回来禀报,说是皇上已经在龙渊宫安歇了,诺颜才轻叹了口气,到卧室准备睡觉,她也确实累了。 因为有了昨晚的教训,她将窗户关得死死的,不敢睡得太沉,也没有脱掉外衣,和衣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窗户上传来“毕剥”一声轻响。诺颜警觉地睁开眼睛,屏住了气息盯着窗口。 难道萧贵妃还不死心,派了人来暗算她吗? 窗外传来一声轻唤:“诺颜。” 是流萤的声音,诺颜睡意顿消,来到窗前,隔着窗户问:“流萤,是你吗?” “是我,快开窗。” 诺颜轻轻地将窗户打开一道缝,探出一只眼睛望向窗外。窗外正站了一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夜幕下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不过那微眯的长眼,略略上挑的眉峰,以及飞扬跋扈却让人觉得亲切的眼神,除了流萤还能是谁? 诺颜马上把窗户全部打开,说道:“外面危险,进来说话。” 流萤却不进来,反说:“里面也不安全,到寒蕊宫来。”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了甘泉宫。 诺颜不禁微笑,这就是流萤的风格,率性而为,但又让她感到特别的亲近随意。他就象个邻家的大哥哥般,她跟他在一起没有任何的压力。 首发 私会2 倾耳听了听,甘泉宫静悄悄的,没有人察觉她和流萤。于是纵身跃出窗口,回身关好窗户,往寒蕊宫而去。 流萤先一步到了寒蕊宫,站在屋子中央,抬首四顾。听见诺颜进来的声音,感叹道:“难为你还记得来打扫整理,没有让它们蒙上尘埃。” 诺颜微感歉疚,其实都是莹露在照料这儿呢。不愿居功,实言答道:“不是我,是莹露在做这些事,她很怀念住在寒蕊宫的日子。” 莹露是死心塌地要跟流萤了,希望流萤明白她的一片痴心,对她好一点。 诺颜说得很含蓄,但流萤何等精明,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眼神黯了黯,随即笑道:“她是你的丫头,她做和你做还不是一样。” “不,不一样,这些事不是我命她来做的。而且,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丫头了,她是自由的一个人,她不必再听命于任何人。昨晚,她去找你了,你见到她了吗?她还好吗?” “见到了,下午才到的。不过她身上有伤,人又疲倦,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询问你的情况她就晕过去了。” 听说莹露晕倒了,诺颜焦急地问:“现在呢?她不会有事吧?” “没事,大夫看过了,说是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那就好。”诺颜吁出一口气。 流萤不满地说:“说了半天,你一直在说莹露,怎么没问问我好不好?难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比不上莹露这个丫头?好歹我们是患难之交,我比她更早认识你。” 口气中微微含着酸意。 诺颜无奈地摇摇头:“还不是你先扯到她身上的。对了,你怎么到皇宫来了?好象你的部队离都城还有一段距离嘛。” 玩笑般的口吻,其实隐隐含着担忧与怨责。她实在不愿十几年前的旧事重演,也不愿去想象流萤攻城掠地,大军过处是怎样的凄惨景象。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阻止不了了悲剧的发生,只好两耳不闻政事。但在面对流萤时,终究忍不住说了一句。 首发 私会3 再看流萤,与上次相比,他的面上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但眉宇间仍有着愤世嫉俗,薄如刀刻的嘴唇上隐含着冷酷。当初雪地上那个善良的小男孩到哪去了呀? 流萤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诺颜说:“你昨天去找黄掌柜,让他派人来向我要解药。今天莹露又冒死前来,我怕你这边出事,所以自己把解药送过来了。” 诺颜接过瓶子,心中无限感动,前方战事正在紧要关头,他却不惧危险亲自前来送药,这份情意叫她如何承受。 流萤一直在注间观察诺颜的面色,又说:“幸好不是你中毒。昨天一接到黄掌柜的消息,心里就一直担心,听来人的口气,你还活蹦乱跳的,但终究是不放心。直到刚才,我在窗外,见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才相信你真的没事。” 他的话音很平淡,但诺颜听得出里面包含的无限的关怀,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啊。问道:“你那么早就来了吗?我都没发现你。” “我离得远嘛。我见你是一个人在房间,所以才敢来叫你。”说到这儿,语音变得干涩。 诺颜知道他的意思,开头不敢进来找她,是担心熠瞳会来。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歉疚,流萤对她的情意,她如何不知,但是此心已属一人,只好装作看不见他眼中的深情,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 “对了,你要那解药干嘛?是谁中毒了吗?可是那毒很厉害,中毒之人只要片刻就会丧命,拖延了这么久,你就是得到解药也没用了。”流萤又问。 诺颜可不敢告诉他是为了替熠瞳解毒,生怕他变脸,又把解药给抢回去了。他和慕风不一样,他不是熠瞳的孪生兄弟,而且,他还把熠瞳当作最大的仇人。 含含糊糊地回答:“反正我有用处,具体的嘛,以后再告诉你吧。或者,你可以回去问莹露。” “还跟我卖关子啊。”流萤露齿而笑,不疑有他,“我这次来,不仅是送解药,还有一件事。” 首发 私会4 “什么事?要我帮忙吗?”诺颜将解药小心地放进怀里,问道。 流萤轻轻笑出了声,说道:“当然要你帮忙,你不帮这事可办不成。” 诺颜刚要再问,流萤却突然抬手止住了她:“等等。”他收敛了笑容,走到窗前,望向窗外,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 诺颜紧张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流萤紧绷的脸才松驰下来。 诺颜忙问:“怎么了?” “刚才我好象听到有什么动静,可能是听错了。”倏地又是一笑,“整天打仗,神经绷得太紧,老是疑神疑鬼的。” 听他提到打仗,诺颜终于忍不住劝道:“流萤,你能不能不打仗了?战争会使很多人流离失所,死于非命,当年你曾逃过难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流萤邪邪地一笑:“当然记得,我们可是一道逃过难哦。” 诺颜恼怒地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流萤也正色说道:“正因为没有忘记,我才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怎么失去的,我就要怎么夺回来。” “当年是刺王夺了你父皇的皇位,你要找,也该找刺王去。” “真相究竟如何还难说呢。”流萤又指了指他们所处的房间,“我说过的,我要让寒蕊宫变得比凤仪宫还要奢华,还要热闹,我要让它成为皇宫的中心。” 诺颜背过身,面向窗外,有些失落地说:“你知道的,那不是我想要的。而且,就算你夺回了皇位,我也不会住在皇宫。” 就知道,劝说没有用,仗还是要打的。流萤也是个倔强的脾气,大概那是他们家族的遗传吧。而且,这些年他受到的伤害太大,怨气太深,岂是她几句话能够改变。 “你想住哪?”流萤伸手想圈住诺颜的肩头,手臂抬了抬,终究没敢冒昧地放上去。将到口边的一句话也咽了回去,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你去,我争皇位,更多的是想争一口气。 诺颜望着窗外,心中却想着与熠瞳的约定,淡然说:“我自有安排。” 顿了顿,又说:“请你好好照顾莹露。” 首发 私会5 流萤沉默了好一会,才闷声说:“我会替你照顾好她。” 诺颜回过身,感激地看着他,轻声说:“谢谢。”本来还想劝他别辜负了莹露的一片真心,但又想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如同他对自己的深情,这辈子自己是无法回报了,因此没有多说。 流萤压下心头的惆怅,凑到诺颜面前,扯出一抹迷死人的笑容,问:“要如何谢我?” 诺颜不理会他,将头转向一边,问道:“你刚才说还有件事,是什么事?” 流萤立起身,轻轻弹了弹肩头的衣服,调侃道:“上回你答应过,要为我洗衣的,我是讨债来了。” 诺颜瞥了眼他的肩头,他的手指轻弹处,正是在东宫那次,她趴在他肩头哭泣,弄湿的那方衣衫。不好意思地说:“我赔你一件新衣好了。” “新衣我多的是,上回你弄湿的那件我还保留着,等着你去洗呢。” 诺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为你洗衣的人也多的是,你又来胡搅蛮缠了。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流萤很无辜的样子说:“我没有胡缠蛮缠啊,我就是来接你的。你不能再呆在宫中了,跟我走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认真,丝毫没有调侃的味道。 诺颜摇摇头:“我不能走。” “你还在担心你义父吗?上回我本来想接走他们,然后再来带你出宫,谁知赶到堙城时,他们已经奉旨进京。等我再赶回京城,他们却无论如何不肯跟我走,加上战事紧张,我也就无暇再劝说他们。只要你跟我走,你义父那边我自有安排,不必担心。” 诺颜仍然拒绝:“我不是担心义父他们,我相信你能办到。但是我还是不能走。” 流萤急了:“到底是为什么?上回你不是说,你不愿呆在皇宫吗?” 她是曾说过这话,那是刚搬到甘泉宫后不久,那时对熠瞳的行为极度失望,只想离开他,再也不要见到他。可是时过境迁,她现在已经深陷熠瞳的情网,难以自拔。这话她要如何说出口? 首发 逮个正着1 诺颜含蓄地说:“我已经是他的妃子了。” 流萤不解她的意思,以为她指的是**的事,大声说:“那有什么关系?你说过的,你是被迫的。时候不早了,快点离宫,别的话以后再说不迟。” 拉了诺颜的手打算离开,诺颜却站在原地不肯移步,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 流萤见状,回头嘲弄地一笑:“莫非你又恋上甘泉宫的豪奢了?你放心,以后我给你的绝对不会比他少。” 诺颜又羞又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谁在乎那些东西了?你放开我。” 流萤不肯松手,劝道:“诺颜,别使性子了。既然不喜欢皇宫,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儿呢?我马上就会攻破都城,我怕到时局面混乱,误伤了你。你还是先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比较好。” “好大的口气。”没等诺颜回答,门口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 诺颜听见那声音,心突地一跳,暗叫糟糕,自己正被萧贵妃污陷,嫌疑还未洗脱,这下可不正坐实了这个罪名吗? 流萤闻言转过头,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长身玉立在大门中央,他身着明黄色绣金龙的衣袍,冷傲的脸上隐隐透出怒意。 嗤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亲爱的堂弟。难怪刚才我听到异常的声响,原来是你来了。” 熠瞳冷声说:“放开她。”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流萤的手却抓得更紧,以诺颜从未听过的坚定严肃的口吻说:“我不会再放手。” 熠瞳冷哼一声,迅如鬼魅般欺身上前,出掌击向流萤,想夺回诺颜。流萤闪身避开他的掌风,拉了诺颜来到窗前,说:“我现在没空跟你玩,等我打到都城,我们再来一决高下。” 诺颜见他想带她从窗口离开,用力挣扎着说:“流萤,你放开我。” 流萤讶然看着诺颜:“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走?今晚的事被他发现了,你不走会有麻烦的。” 首发 逮个正着2 诺颜倔强地说:“我不走。你快放手,难道你还想要我咬你第三口吗?” “你真是个顽固的女人。”流萤气得朝她大吼,但见她态度坚决,又怀疑她留下来另有用意,手犹犹豫豫地放松了点。 诺颜马上趁机从他手中挣脱,跑到熠瞳身前。熠瞳一伸手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流萤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不是说她痛恨这个皇帝吗,怎么现在倒投怀送抱去了。 诺颜催促:“流萤,你快走吧,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同室操戈,不希望看到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受到伤害。” 流萤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已经伤害我了。” 诺颜歉疚地看着他。 流萤紧绷着脸回瞪着她,突然心头一痛,黯然收回目光,他实在无法面对她的歉疚,他要的不是这个。掉头正想离开,目光却被熠瞳嘴角一点暗红的血迹吸引住。 刚才熠瞳攻向流萤,想夺回诺颜。不论诺颜的心在不在他身上,她是他的,他要定她了,绝不会将她放走。但因用力过猛,又是在盛怒之下,一口毒血涌了上来,差点脱口喷出,幸好他及时将血咽回肚里,没有被诺颜和流萤发现。但唇边终是残留了一点痕迹。 流萤恍然大悟,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阴狠,他逼视着熠瞳,问:“你中毒了?” “是。” “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自两张不同的嘴里冒出来。 回答“是”的是熠瞳,他才不要在情敌面前示弱。 回答“不是”的是诺颜,她生怕流萤得知真情将解药抢了回去。熠瞳毒未痊愈,不定是流萤的对手,即便加上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流萤瞪着诺颜,瞪了很久,才用漠然遥远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说:“原来如此。” 熠瞳冷声道:“虽说我中了毒,你也未必可以夺走她,不信你可以试试。” 流萤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又瞥了诺颜一眼,傲然说:“我不需要。”抽出长剑,纵身而起。 首发 割袍绝交 熠瞳一伸手将诺颜拉到身后,蓄势准备抵抗流萤。 但是流萤并没有朝他刺来。只见寒光闪闪,屋子里面悬挂的帐幔漫天飞舞,缓缓委地。 流萤“刷”地收回长剑,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寂寂的心声在胸腔激荡。原来中毒之人是这个皇帝,诺颜为了他不惜乔装出宫来找自己要解药。想不到诺颜也欺骗了自己,背叛了自己。他才不会强行夺走她,既使夺回她的身,夺不回她的心又有什么意义?诺颜,我会让你后悔的。 诺颜难过地看着一地的锦缎,它们凄凉地躺在地上,宛如狂风摧残过后的花瓣。她知道迟早会告诉流萤自己的心已经给了熠瞳,迟早会伤害他,但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绝决。 流萤,这是要与自己割袍绝交了吗? “你很伤心吗?”熠瞳瞅着诺颜脸上明白无误的难过,眼中闪着怒火。 诺颜没有理会他,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蹲下身,将地上碎裂的帐幔一片片拾起来,小心翼翼地叠好。然后整整齐齐地把它们放进空无一物的橱柜中。 “你既然舍不得他,为何不跟他去,反要假惺惺地回到我身边?他不是说过了吗,他有办法救你义父。”熠瞳说到最后,根本成了咆哮。 诺颜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心意难道他还不明白吗?连流萤都懂了,她选择的是他熠瞳,他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啊。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得如此迟钝? “喂,你怎么不回答?心虚了?” 诺颜从怀里掏出小玉瓶,打开瓶塞,倒出里面一白一红的两粒药丸,凑在面前细瞧了瞧,与莹露身上的药是一样的。这才放心地把药丸倒回瓶子里面,递给熠瞳说:“这是解药,你赶快吃了吧。” 熠瞳不接瓶子,反问:“解药?你怎么会有解药?” “你不问那么多行吗?”这事牵涉太多了。 “不行。” 首发 要我如何相信你 诺颜无奈,只好把莹露下毒,她去找黄掌柜要解药的事简要地讲述了一遍。反正现在莹露已经安全地躲到流萤的羽翼之下,她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再次将瓶子递到熠瞳面前说:“现在你该放心了吧?快吃吧。” 熠瞳拔开瓶子:“中毒之事只怪我自己不够谨慎,我不需要他恩赐解药。” 诺颜头大地说:“毒是他们下的,自然也得由他们提供解药。等毒解了,你们才可以公平地决斗呀。” “他本来不知道解药是给我的,对吗?我不需要你以这种方式骗得解药。” “哼,小心眼。”诺颜气得直想把他的嘴撬开,强行把药灌下去。 熠瞳激怒之下口不择言:“我小心眼?是你的所作所为太过份,你要我如何大度?大度到与其他男人共享一个女人吗?” 他还是不相信她,诺颜气得脸色惨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血口喷人。” 熠瞳努力平息着怒气:“你不承认?那好,我再问你,你昨天找黄掌柜是去要解药?你一直与流萤保持着联系?” “我昨天是去找黄掌柜要解药,但是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锦绣布庄。” “还有,这枚戒指又是怎么回事?它怎会在莹露身上?” 熠瞳掏出代表流萤信物的那枚戒指朝诺颜扬了扬。 诺颜从莹露口中,已经知道戒指落入了熠瞳手中。她不知道该如何澄清,这枚戒指正说明了她与流萤关系非浅。 “说不出来了?”熠瞳冷笑,“你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连这样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了你?” “我和他只是朋友,再没有别的。可能因为我们从前一同逃过难,算是患难之交,所以他比较信任我吧。熠瞳,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相信我,好吗?” “你还在瞒着我。我在你面前是透明的,我把我对你的感情,我的身世,我所有的一切,毫无遗漏全都告诉了你。而你呢,你总是遮遮掩掩的,只会跟我耍心眼,我从来看不明白你的心思,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首发 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诺颜为难地绞着手,知道熠瞳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她能怎样呢?萧贵妃的污陷还可以揭穿,可是今晚,她确是到寒蕊宫私会流萤来了。 只能说:“我和流萤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否则,刚才我就会跟他走了。” 熠瞳脸上是受伤的表情,他看了诺颜好一会,才说:“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走,我再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拉了诺颜离开寒蕊宫,很快来到龙渊宫,从壁上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诺颜面前。 诺颜疑惑地看着匣子,问:“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熠瞳灼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诺颜。 诺颜突然一阵心慌,本能地觉得这匣子里藏的定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东西。低头再看匣子,上好的紫檀木做成,上面雕刻了龙凤呈祥的图案,看上去十分眼熟。突然心中一动,掏出脖子上垂挂的玉坠,与盒子上的图案比较。 图案果然是相同的,只有巨细之分,诺颜的手不禁微微颤抖,抬眼看向熠瞳。 熠瞳显是也注意到了玉坠上的图案,更是摆出一幅看你怎么解释的架势。 诺颜鼓足了勇气,轻轻打开匣子。匣子里面是一幅白绢,微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诺颜取出白绢,将它放在桌面上,小心地展开,生怕一失手,它就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白绢终于完全展露在她面前,诺颜顿时热泪盈眶。 绢上画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同现在的诺颜差不多年纪,容貌与她极其相似。若不是这绢还有画像的墨迹都显出这是很早以前的作品,真要以为它根本就是诺颜本人的画像。 画像旁边还提了一行字:“挚爱吾静。”却没有署名。 熠瞳瞧着诺颜脸上的泪痕,心生怜惜,忍不住想替她拭去。但手指动了动,终是没有伸过去,不动声色地问:“她是谁?”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果然诺颜抽噎着答道:“她是我娘。你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首发 尘封的信 听见诺颜亲口承认,虽说是在意料之中,但熠瞳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冷声道:“画像是我在这暗格里找到的,多半是宣宗,也就是流萤的父亲放进去的。” 诺颜愣了愣,愕然问:“为什么是他?说不定,是你父亲或者别的什么人。” “因为暗格里还有一封信,是宣宗写给你母亲的。看下方的日期,正是在逃难之前的那天,可能还没来得及送给你母亲刺王就攻进都城来了。他急着逃难,连这匣子都没顾得上带走。” “信在哪?” 诺颜心头怦怦乱跳,芸姨曾说过,宣宗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一封信给母亲,而收到信的那几天,母亲总是闷闷不乐。可惜,母亲逃走前把信全都烧毁了。如今,终于多了点找出她身世的线索,叫她如何不紧张? 熠瞳什么也没说,再回到暗格前,掏出一封信,将它递给诺颜。 信封很平常,就是最普通的那种,上面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写。信封原本是封好了的,拆口很新,大概是被熠瞳拆开的。 诺颜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抽出信纸,屏住呼吸打开它。信很简单,意料不到的简单,只有廖廖数行。 阿静,还是那个问题,你肯嫁给朕吗?这个问题朕已经问了五年,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还不肯答应,下个月朕便要举行太子的定婚大礼,你再不能将诺颜藏着了。你不肯嫁给朕,你的女儿便得嫁给朕的儿子。 下方的署名是晁。 “晁是宣宗的名字。”熠瞳淡淡地解释。 其实不用他解释,诺颜也能想到他是谁。原来,当年宣宗每个月送给娘的信,都是在逼她嫁给他,而且是以自己做要挟,难怪娘会不高兴。 世人只道自己是命中注定的国母,娘是因为自己才进的宫,谁料得到宣宗根本是在打娘的主意。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娘怎会带自己入宫呢?父亲又是谁? 首发 隐瞒了太多的东西 想到这儿,心中蓦然一动,看看信上的字,再看看画像上的字。 熠瞳见状替她解惑:“画像上的字不是宣宗写的。” “挚爱吾静。”诺颜喃喃地念。莫非这字是父亲写的,这画也是父亲画的,不知怎么的,被宣宗给夺来了? 将画放在胸前,诺颜问:“这画给我可以吗?” “当然了,她是你娘,这画本来就该属于你的。” “太好了,谢谢你。” 诺颜如获至宝将画像折好,放进匣子里面,抱了它一个转身向门口冲去。然而刚跑出一步,手臂便被熠瞳牢牢抓住。 “你去哪?” 诺颜被他问起,才想起自己是被他抓来龙渊宫的,站定了问:“我,我想回甘泉宫,可以吗?” 熠瞳放开她,背负着手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诺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逛街吗?那天你说你要找到当年的旧居,然后再打听父亲的消息。我们逛了大半个都城,结果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你那时根本没有想到,你的旧居竟然是在宫中,它就是静宜宫,对吗?” “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诺颜心虚地回答,她确实向熠瞳隐瞒了太多的东西。 熠瞳悄悄叹了口气,早在静宜宫养伤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诺颜对静宜宫太熟悉,熟悉得好象那是她的家一样。那时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但是她却瞒着他。 “流萤是当年的太子,你便是当年养在深宫的未来的太子妃,是吗?” “是,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看到了,宣宗根本是在拿我要挟我娘,他并不是真想让我嫁给太子。什么国母的命格,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熠瞳蓦地回转身:“那么你和流萤呢?你们从小相识,一道逃过难,有洗衣的誓约,他还向你许诺要将寒蕊宫变成皇宫的中心,难道这些也是假的,也是骗人的吗?” 首发 我就这样让你讨厌吗 诺颜望着熠瞳逼视的目光,胆怯地朝后退了一步。熠瞳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她对流萤真的没有除了友谊之外的情感,可是她要如何才能让熠瞳相信? 熠瞳痛心地问:“诺颜,你究竟还向我隐瞒了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坦诚相待?你就那样不信任我吗?” 诺颜猛地摇头:“我全都告诉你了,真的没有再向你隐瞒什么。” “你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请你帮我打听当年静夫人的来历。” 熠瞳几步来到诺颜面前,扣住她的肩头,他的眼神是久违了的狂乱:“你心里装的到底是谁?” 诺颜竭力将身子朝后仰,想避开他灼人的目光:“我昨晚都已经回答过了。” 熠瞳一使力将诺颜拉到身前,噙住她的唇瓣。诺颜本想推开他,但是手刚触及到他的胸膛,却又软软地垂了下来,闭上眼,任由他摆布。 罢了,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了,就让行动来证明吧。 熠瞳的吻一点点地深入,一点点地下移,终于他抱起了诺颜,将她放到龙榻上。 狂乱过后,诺颜平躺在床上,突然悲从中来。第一次,她是被他强迫,而这一次,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她和他,本来是两情相悦,为何总要将事情搞得一团糟呢? 眼泪忍不住流了满腮,诺颜紧紧地咬住下唇,竭力不发出一丁点声音,不愿让熠瞳察觉她的伤心。 熠瞳已经从刚才的狂乱中平复,他抬起身,细细地瞧着诺颜。诺颜侧过头,不让他看见她脸上的泪痕。 熠瞳只能看见她的小半边侧脸,烛光离得太远,太暗淡,瞧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见一缕发丝搭拉到她面前。熠瞳温柔地执起她的发,想替她抚顺。手触到她的面颊,湿湿的,凉凉的。 熠瞳大惊,扳过诺颜的身子,将她的脸对准了烛光。诺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你在哭?为什么?我就这样让你讨厌吗?” 首发 到底是谁过份 诺颜忍着抽泣,不愿回答。 熠瞳懊恼地说:“你当真不愿做我的女人?是了,你对流萤说过,你成为我的妃子是被迫的。你既然倾心于他,又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你为何不跟他走?刚才我明明没有强迫你,你完全可以推开我,去找你的未婚夫啊。” 诺颜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哽咽着朝熠瞳狂叫:“熠瞳,你这个混帐,你真是个混帐。” 熠瞳眼中怒火渐起:“是,我是个混帐,我曾经强要了你。不过你未婚夫不是说过吗,他不在乎,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太过份了。” “我过份?自从认识你,我再没有找过别的女人。而你呢,不是跟幕风幽会,就是跟流萤私奔。到底是谁过份?你说我过份,好,我就过份给你看看,从今天起,每天晚上都由你侍寝。” 侍寝?他真把她当成他的妃子,他的女人之一了吗?诺颜突然心灰意冷,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平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暗中的帐顶。隐约可以看见帐顶上绣着的精致的图案,但是此刻在诺颜的眼里,它华贵得冷漠,华贵得疏离,不可企及。 熠瞳拉过被子,给诺颜盖在身上,轻轻地搂着她,在她耳畔落下一个吻,悄声说:“睡吧。” 诺颜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但也不闭眼,仍是望着帐顶。 熠瞳侧身瞧着她,想起了第一次在甘泉宫,他失控之后她了无生气的样子。现在她又是那样,对他爱理不理的。还说什么要同他一道隐居,这是安心同他过日子的样儿吗? 烦恼地坐起身,冲诺颜叫道:“你是不是又不想见到我了?这儿是龙渊宫,是我的寝宫,这回只好你离开了。你走吧,我不勉强你。” 诺颜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他在说什么啊,他真的肯放她走吗?这不象他平时做事的风格啊。依了平时的他,才不顾她的心情,非要将她拴在身边不可。 首发 我也可以找别的女人 熠瞳见开头百般温存,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而现在一说离开,她马上就象活过来了似的,心里更是憋闷得厉害,抓狂地叫:“还不快走,难道你想见识别的女人是怎样服侍我的吗?不要以为只有你会找男人,我也可以找别的女人。” 诺颜的心象是被刀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眼圈儿顿时红了。 但是暗夜中熠瞳没有发现她的变化,只一个劲地催促:“快走啊,还霸着我的床干嘛?” 诺颜死命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把即将滚出来的眼泪迫了回去。然后抓起床上凌乱的衣衫,以最快的速度套在身上,一头冲出了房门。 门外侍立的几个公公并不熟悉诺颜,他们早听见了房内熠瞳的咆哮,只是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脸上均变了颜色,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呢。 见诺颜独自从房内出来,衣衫凌乱,花容惨淡,说不出的狼狈,互相对视了一眼,拦在她面前说:“娘娘,请让奴才为您净身。” 熠瞳从不让后妃为他生育儿女,这点诺颜是知道的,也能理解他那样做的原因。 熠瞳只是慕风的替身,皇位迟早是要还给慕风的。他从来不碰慕风之前的妃子,他自己的这几个妃子相信慕风也拎得清,待慕风返朝后爱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情。 可是有了子女就麻烦了。如果留在宫中,亲生骨肉难以割舍不说,将来皇位的传承也是个问题。如果带走,难免引起群臣后妃的怀疑与非议。干脆不要的好。 于是,这三年来,熠瞳每次临幸后妃之后,都有太监来为后妃净身,这已经成了后宫的惯例,连萧贵妃也不能例外。若不然,熠瞳早该儿女绕膝了。 之前熠瞳日日留宿在甘泉宫,曾特意交待过下边,不许惊挠了玉妃娘娘。韩公公又最会察言观色,因此诺颜没有遭遇这等尴尬事。 她自己在甘泉宫深居简出,压根不知道整个宫庭,甚至整个朝野都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否则,萧贵妃也不致那般忌恨她。 首发 你就准备着受苦吧 今夜皇上没有去甘泉宫,反是诺颜到龙渊宫来侍寝,然后又被熠瞳赶了出来,明摆着她是触怒了皇上。这几个太监脑袋不如韩公公那般灵光,生怕不按惯例办事,事后熠瞳怪罪下来吃罪不起,因此拦住了诺颜。 诺颜本来心中难过,见状更增悲凉,自己竟也落到这步田地。 几个公公见诺颜并不反对,胆子更加大了,说道:“奴才为娘娘宽衣。”伸手想替诺颜解下衣带。 诺颜轻巧地避过,倍感屈辱地说:“我自己来。” 手刚放到衣带上,却听见身后传来熠瞳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不许对玉妃娘娘无礼。” 诺颜心头一暧,热泪又涌上了眼眶,他还是在意她的,不愿她受辱。 几个太监抬头望向卧室,只见熠瞳随意披了件衫子站在门口,胸前大敞,几缕乱发垂在额际,浑身散发着野性与不羁的味道。他的眼神狂躁而悲愤,与平日那个衣冠齐楚,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判若两人。 一个太监鼓足勇气问:“皇上,这是要留吗?” “留。”熠瞳的口气不容置疑。 几个太监知趣地远远避过一旁。 诺颜笔直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往前走。 熠瞳来到诺颜身后,附在她的耳边,用只容她一人听见的声音说:“我听说,生孩子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你就准备着受苦吧。我会让你生一大堆的孩子,八个儿子,八个女儿,一个都不能少。” 曾经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你要给我生一大堆的儿子女儿。可是当初他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柔情蜜意,而现在,生孩子却成了处罚她的一种方式。 诺颜用平静得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说:“臣妾遵命。”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熠瞳的声音忍不住又高昂起来。 诺颜仍是不看他,略带嘲讽的口气说:“皇上要臣妾说什么呢?” 首发 让孩子帮我拴住你 熠瞳恼怒地瞧着诺颜平静得异乎寻常的侧脸,这个倔强的女人,他该拿她怎么办?气急败坏地叫:“传柳妃,不,传林妃侍寝。” 诺颜鼻头一酸,心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但是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只平静无波地说了句:“臣妾就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臣妾告退。”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龙渊宫。 熠瞳一动不动地站着,手握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斯人已去,空气中却还留着余香。 诺颜,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你说你心里装的是我,为什么我却无法安心?听说,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安定下来,就让孩子帮我拴住你吧。 回到卧室,桌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封信,正是宣宗当年写给静夫人却还未来得及送出的那封。诺颜临走的时候没有忘记带走匣子,这封信却被她拉下了。 熠瞳执起信,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今晚,他发现那个匣子,猜到诺颜便是当年宣宗预定的太子妃,大为震惊,所以到甘泉宫去找诺颜。卧室中空荡荡的,熠瞳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去了寒蕊宫。 他没有惊动旁人,自己悄悄来到寒蕊宫,正好撞见诺颜在与流萤私会。 当年宣宗迷恋静夫人,如今自己、慕风还有流萤都为诺颜着迷,这母女俩,当真把后宫搅得一团糟。红颜祸水,祸水红颜啊。 熠瞳将信举到烛火前,火舌卷到信纸上,蚕食着它,不一会儿整封信就化为了灰烬。 门外传来太监的尖声通报:“林妃娘娘到。” 熠瞳皱了皱眉,来到门口。 林妃夜间已经睡了,被人从床上拖起来,说是皇上要招幸。好象天上掉下一个特大号的馅饼,林妃喜出望外地妆扮好,随着传话的公公来到龙渊宫。 这时见熠瞳衣冠不整地站在门口,少了平日里的威严,却具有无比的魅惑,腿一软,跪在地上,甜甜地叫:“臣妾叩见皇上。” 首发 天人交战 熠瞳淡淡地说:“起来吧。夜深了,你找朕有何要事?” “谢皇上。”林妃站起身,惊讶地望着熠瞳,娇羞地说,“皇上,是您召臣妾来的。” 熠瞳恍然记起,刚才与诺颜斗气的时候,是曾吩咐召林妃侍寝,但过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这时瞧见林妃渴盼兴奋的样儿,若要让她回去多少有些不忍心,毕竟是他自己大半夜的把人家从床上揪起来。但是他又不愿让人随意留宿在龙渊宫,遇到诺颜之前,都是他去临幸的妃子那,从未让谁来过龙渊宫。 心中一忽忽想着,诺颜一而再与男人私会,自己也临幸别的女人给她看看,不要以为只有她会红杏出墙。一忽忽又想着,诺颜私会便私会了,其实并未做出越轨的事,她还是自己一个人的,就大度点吧,何必再刺激她。 林妃痴痴地瞧着他,见他面上一会白一会红,不敢打扰他,只得端端正正地立着。她为了讨熠瞳欢心,身上的衣衫很是单薄。原以为一来就会躲进熠瞳温暖的怀抱,不曾想却被撂在这风口,冻得瑟瑟发抖。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熠瞳终是提不起兴致,说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林妃的心情一落千丈。 熠瞳吩咐:“送林妃娘娘回宫。”掉头进了房间,根本没有多瞧林妃一眼。 林妃委屈得差点要哭出来,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只能无奈地随着公公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诺颜早就回到了甘泉宫。熠瞳的话对她刺激太大,一路精神恍惚,也没想过自己其实是偷溜出甘泉宫的,此时甘泉宫服侍的众人都以为她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呢。 甘泉宫值夜的仆婢见诺颜从大门外进来,衣衫头发又着实的不整齐,不禁都惊讶地张大了口。但也不敢多问,忙着把她迎进室内。 诺颜再次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林妃和熠瞳的身影纠缠着盘旋在她脑中,挥之不去。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 首发 又来这一套 早上刚刚起床,就见凝霜端了一小碗粥过来,说是皇上特意吩咐厨下做了给她滋补身子的。 哼,又来这一套,诺颜瞧也不瞧粥碗,赌气说:“我不吃。” 凝霜劝道:“娘娘,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呀。皇上还说,让你用过早饭后就搬到龙渊宫去住。” 她没听错吧,熠瞳竟然让她搬到龙渊宫去住,那可是他的寝宫啊,昨晚他才把自己从那赶出来。难道他还嫌折磨得她不够,要她夜夜看他与别的女人表演吗?诺颜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凝霜跟了诺颜有些日子,对她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昨晚的事她也听说了,心里明白这两人又是在闹别扭呢。 婉言劝道:“娘娘,皇上是真的很在意你呢。昨晚你回到甘泉宫后,林妃奉命去了龙渊宫,不过连龙渊宫的门都没进就被皇上给退回去了。” “昨晚他是一个人睡的?”诺颜脱口而出,瞧见凝霜打趣的眼神,不禁脸上微微泛红。 凝霜大力点着头说:“是啊,皇上根本连林妃的手都没碰一下。这下你该放心了,赶快吃早饭吧。” 诺颜口是心非地说:“我才没有不放心呢,他跟谁在一起根本不关我的事。哼,自大狂,半夜三更把人家叫过去,连门都不让进,太过份了,他还真以为……” 说到这儿诺颜住了口。 “真以为什么?”凝霜好奇地问。 “没什么。”诺颜随口掩饰,本来她想说他还真以为他是皇帝啊,但想着这话可不能乱说,别漏了熠瞳的底,因此没有说下去。 凝霜当然不会再追问,不在意地说:“要说,林妃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她在萧贵妃面前可没少进你的馋言呢。平时她仗着萧贵妃青睐她,没少在后宫作威作福。昨晚被皇上治治也好,如今她成了众人的笑料,看她还怎么嚣张。” 诺颜无谓地一笑,后宫嫔妃为何相争,还不是因为她们共属一人。从来没有人想到责怪皇帝这个罪魁祸首,反要苛责可怜的嫔妃,真是悲哀。 首发 妻子迎接晚归的丈夫 诺颜磨磨蹭蹭吃过早饭后,还是乖乖地搬到龙渊宫去了。毕竟熠瞳现在的身份是皇上,她不可以当众违逆的。凝霜也一道搬了过来,仍然是她的贴身侍婢。 熠瞳不在龙渊宫,但不断派了人来陪她消遣。为她丈量尺寸做冬衣的,给她讲笑话解闷的,陪她下棋的,送字画供她玩赏的,不一而足。身旁的小宫女看得艳羡不已,连连惊叹玉妃娘娘的圣眷之隆。 诺颜心里却明白,熠瞳这是怕自己又偷偷地溜掉呢,他自己没空过来,因此派了人来看住她。 直到傍晚时分,熠瞳才披着晚霞回到龙渊宫。今天他本来还有很多事务的,但想着诺颜是第一天搬到龙渊宫,因此挑着捡着处理了一些较大的事件,便赶着回来了。 老远地就看见诺颜倚在门口,熠瞳心头暖洋洋的,这情形象极了妻子在迎接晚归的丈夫。以后,他和诺颜隐居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的吧,男耕女织。他在外面劳作了一天回到家,诺颜早做好了晚饭在门口翘首企盼。 对了,她的身边,还应该再缠绕着几个顽皮打闹的小毛头。今晚,他得加紧努力了。 心中颇为后悔,早点让她搬到龙渊宫来该有多好。 熠瞳热切地注视着诺颜,加快了脚步,很快来到诺颜面前。刚要张开手给她来个大大的拥抱,却见诺颜弯腰朝他福了福,说道:“臣妾叩见皇上。”声音不咸不淡的。 这不是生分了吗,熠瞳心里不痛快,但碍于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只好伸手将她扶起来,说道:“爱妃不必多礼。” 拥了她便想进去好好温存温存。 诺颜拉住了他,说:“皇上稍待片刻。里面熏香的味道太浓烈,我刚叫人新换了一种。” 原来她到门口是闻不惯熏香,而不是来等他的,熠瞳不免大为沮丧。 沮丧归沮丧,好歹诺颜还在他身边,好歹她没有抗拒他,好歹他们还有未来,虽说那未来有些捉摸不定。熠瞳小小地伤心了一下,也就顺着诺颜的意,待熏香的味道不再呛人了才陪着她进去。 首发 来真格的 执着诺颜的手,熠瞳询问她一天的细况,诺颜一一回答了。两个人心中都藏了太多的东西,有了太多的顾忌,却是不能再如同以往那般无拘无束了。 到后来,熠瞳甚至斥退所有服侍的人,对诺颜说:“你能不能别再称我皇上了?听着别扭。” 诺颜果然不再称他为皇上,但也不叫他的名字,反正这房中就他们两个人,一张口当然就是在对他说话。 熠瞳闷闷的,没精打采地就伸了个懒腰说:“早点休息吧。” 诺颜早瞧见床上只放了一床大红锦被,知道熠瞳是要跟她来真格的了,不禁紧张万分。 她的紧张全都落入了熠瞳的眼里。见她迟迟不肯上床,熠瞳凑到她面前,挪揄地说:“怎么,害怕了?怕我吃了你?” 诺颜嘴硬地回答:“我才不怕,又不是第一次了。”胡乱脱了外衣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熠瞳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这才象她嘛,幸好她没有来一句诸如服侍皇上是臣妾的荣幸之类的话。 也迅速脱下外衣,爬上床,拉扯着被子说:“你把被子全都霸占完了,我盖什么?” 诺颜将被子抓得死紧:“这被子太小了,不够两个人盖。” “这被子还叫小?” 熠瞳终于将被子扯开一道缝,钻进去,紧紧搂住诺颜,俯在她耳边说:“你知道吗?两个相爱的人躺在一起,即使是比这小一半的被子都足够盖了。” “你很有经验嘛。”诺颜酸溜溜地说。 熠瞳拔弄着诺颜粉嫩的面颊,轻轻笑着:“我没有听错吧,你在吃醋?我这点可怜的经验都是跟你在一起才有的。” “我才不会吃,唔。”诺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熠瞳灼热的吻给堵住了。 他的吻,初始轻柔,如春天的细雨无声地沾湿了花瓣。继而热烈,如骄阳融化了冰雪,如惊涛骇浪,将诺颜心底最后的一点堤坝击溃。 诺颜紧绷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放松,终于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熠瞳面前。 首发 偷鸡不成蚀把米 朝云宫,萧贵妃冷凝着脸听妙晴的禀报。 “娘娘,老爷不在家中。据说是因为前线战事紧张,流萤就快打到都城边上了,老爷整天关在政事堂与大臣们研究对策。” 萧贵妃的眉心渐渐聚拢,看来流萤的力量不容小觑啊。之前爹的大部分精力都忙于对抗朝中的各方反对势力,前方的战事都交由旁人来处理,如今竟连他都亲自上阵谋划,还整日关在政事堂。 沉思了片刻,吩咐妙晴:“你去留个言给老爷,请他有空的时候进宫一趟,我有事找他。” “是,娘娘。”妙晴回答。 然后又神秘兮兮地探过头说:“娘娘,奴婢还打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 “据说昨夜长孙大人,也就是玉妃的父亲,带着家眷连夜出逃了。” 萧贵妃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失声问:“还有这等事?皇上怎么说?” “皇上什么也没说,当作没有发生似的。” “哼,他定是为了那贱人。”萧贵妃气咻咻地说,好容易咽下一口气,吩咐妙晴:“赶快去办事。” “是。”妙晴答应了,不敢再看萧贵妃山雨欲来的脸色,以最快的速度退出门外。 萧贵妃恨得牙痒痒的,她之前定下的计策完美无缺,玉妃私会流萤派来的人,偷传情报,被皇帝抓个正着。饶是这样,熠瞳不但不处罚她,反倒让她搬到龙渊宫去住。 她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反成全了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今之计,只好请出父亲这座靠山了。玉妃的父亲不知为何离开了都城,如此正好,让玉妃少了一个支持的力量。 长孙大人离开都城,其实全是因为流萤的命令。那晚,流萤负气独自离开皇宫,一怒之下找到长孙大人,要他立刻搬走。 长孙大人本来还想留在都城为流萤作内应,也好照顾诺颜,但流萤的态度非常强硬,长孙大人只好随他一道连夜逃出都城。 首发 无聊无奈的后宫生活 流萤自有他的考虑,他与诺颜的关系被皇帝察觉了,难免不影响到长孙大人。至于诺颜,她义无反顾要留在皇帝身边,以后她就好自为之吧。 诺颜呆在深宫,不了解外面的消息,连义父离开的事也因为熠瞳的刻意隐瞒而毫不知情。但是她从熠瞳不经意流露的疲倦和焦虑,还是可以猜测到局势的紧张。 诺颜早打定了主意不参与政事,因此从来不向熠瞳过问。而熠瞳也从不向她提及只言片语,两个人之间始终存着点隔阂,不复当初的纯净。 熠瞳回到龙渊宫的时间越来越晚,诺颜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在一起,也似乎找不到什么共同的话题,需要回避的问题太多了。 开头几晚,诺颜还强撑着睡眼等待熠瞳回来一道安歇。后来熠瞳见她等得辛苦,不肯再让她等,坚持要她先上床休息。于是,诺颜每晚早早地上床睡觉。 朦胧中周身变得暖洋洋的,好象偎着一个大火炉,她便知道是熠瞳回来了。等到身侧空落落冷清清的,她便知道他是上早朝去了。 孤寂和落寞象是壁上的青苔,肆无忌惮地滋生。 偶尔,诺颜会独自到僻静处走走。走一圈,再回来,对着富丽堂皇却了无生气的墙壁发呆。后宫的生活是这般无聊无奈,她一个宠妃尚且如此,其她的妃子更加可想而知了。 这天,又独自坐在离龙渊宫不远的一个小湖边的一块大石上,对着湖水发呆。此处人迹罕至,她不必讲究礼仪形象。 湖水很平静,清晰地反映出蓝天白云以及湖边的垂柳长草。正看得专注,垂柳畔,白云间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倒影,梳着高高的宫髻,看不清面容,却看得出她浑身尊贵的气质。 诺颜吃了一惊,忙站起身,转向来人。 待看清来人的相貌,诺颜更是心惊,忙朝她福了福:“臣妾参见太后。” 首发 好好地爱他 来人正是太后,她虚扶了扶,矜持地说:“玉妃不必多礼。” 诺颜偷眼朝太后身后看了看,她的身后并无旁人,只在极远的地方站了两个宫女。猜想是太后偶尔路过,看见她在这儿,便留下随侍的宫女,自己走过来。或者太后根本是了解到她常常呆在此处,特意来找她的也未可知。 不论是哪一种,诺颜可以肯定的是,太后绝对找她有事,否则她就不会令宫女回避了。 太后细细地打量诺颜,半晌才说:“玉妃,你瘦了。” 她的声音很平和,也很慈祥,让诺颜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呆在娘怀里的感觉。好象阴暗的角落里突然透进一缕阳光,诺颜心头暖暖的,但也只说了一句:“谢谢太后关心。” 太后移开目光,转向湖面,她的声音亦如湖水般平静:“玉妃,你辛苦了。其实,皇帝也很辛苦,很苦很苦。我这个做母亲的,欠了他很多很多。” 诺颜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对她说这番话。太后向来不问外事,专心向佛,很少步出她的慈安宫。可是今天,她不但找上自己,还同她说这些奇怪的话,不知她的意图何在。 太后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当初,他执意要纳你为妃。他对皇宫的一切向来都很冷淡,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执着地想要得到什么,叫我如何忍心拒绝。他从小没有得到母爱,如今,他好容易对一个女子倾心,我真希望他能在这方面得到补偿。” 太后转向诺颜,很认真地看着她说:“玉妃,他是真心真意爱你的,你也好好地爱他,好吗?” 诺颜摸不准她的心思,恭恭敬敬地答道:“臣妾自当好好服侍皇上。” 太后微晒:“我不是这个意思,服侍和爱是两回事。他爱你,爱到包容了你的所有,所有的好与不好。我看得出,你也是爱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首发 试探太后 太后眼中是满满的信任与期盼,诺颜心头一热,信誓旦旦地说:“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么,我可以放心地把他交给你了?” 诺颜猛点着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会好好爱他,您放心。”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身欲待离去。 “等等,太后,”诺颜叫住她,“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太后回望着诺颜。 诺颜字斟句酌地说:“刚才,您说皇上从小没有得到母爱。他不是一直跟您住在一起的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您,您又这么慈爱,他怎会得不到母爱呢?” 太后的言行着实有些可疑,让诺颜怀疑她是否知道熠瞳的真实身份,因此试探地问她。 太后唇边露出捉摸不定的微笑,她的目光也有些迷离,她平和地笑着说:“你也许听说过,皇帝有一个孪生兄弟。我这一生,最痛苦的时刻莫过于产下两个孩儿后,一觉醒来,身边却只剩下了一个孩子。我日夜思念缘吝一面的那个孩儿,却忽视了眼前的这个孩子。两个孩子,我都欠了他们。” 诺颜有些失望,听太后的口气,她似乎并不知道熠瞳与慕风掉包之事。 但是太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精神一振。 太后呓语般地说:“三年前的那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这三年来,我好象生活在梦中,一点都不真实。有时候,我真怕一觉醒来,梦也就醒了。” 好象真的大梦初醒一般,她又回复成平时那个淡定自若的太后,笑看着诺颜说:“刚刚胡言乱语,吓着你了?湖边风大,早点回去歇着吧。” 诺颜踌躇着说:“太后,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吧。” “听说当年静宜宫中住了一位静夫人,您知道她的来历吗?” 太后与娘年纪相当,又在皇宫呆了这么多年,她知道点底细也是有可能的。知道当年旧事的人极少,诺颜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打听的机会。 首发 她抢不走皇帝 太后奇怪地问:“你为何问她?” 诺颜不便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闲逛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静宜宫,有些好奇。听说静夫人的女儿是当年宣宗选定的太子妃,是这样吗?” 太后细审着诺颜,微微一笑:“有这样的传言,静夫人的女儿是命中注定的国母,皇帝时常拿这个做挡箭牌,以免立萧贵妃为后。你是担心哪天静夫人的女儿突然出现,抢走皇帝吗?” 诺颜没料到太后会扯到她身上来,讪讪地笑着,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见诺颜不回答,太后以为自己猜中了,笑道:“放心吧,皇帝极有主见,她抢不走的。当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随先帝入住宫中的时候,原先宫中的旧人早都逃的逃,亡的亡,所剩无己。当年静夫人的行踪极为隐秘,就是宫里的人,恐怕知道的也不多。” 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又说:“照料东宫的那位老宫女倒是还在,她是服侍前太子的宫女。当年刺王攻进皇宫的时候,她被大火烧成重伤,侥幸活了下来,但也没能逃出宫外。后来,先帝要为前太子保留东宫,见她可怜,又念她是东宫的旧人,因此让她看守东宫,但不得步出东宫宫门一步。” 诺颜想起来了,那次她进入东宫,见到所有的物品一尘不染,果然是有人在打扫整理。 惊奇地问:“为什么不能步出东宫?” 太后怜悯地回答:“她的颜面被大火烧伤,先帝怕她吓到旁人。” 诺颜想起了当年逃难的生涯,颇为感伤:“战争给多少人带来灾祸啊。当年的刺王,如今的流萤,只为了一己之私,害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太后赞赏地看着她:“我果然没有看错,难得你有这等悲天怜人的胸怀。不过你既然反对战争,为何还要向流萤通风报信呢?” 原来连太后也知道了她与流萤的人私通之事,难怪她会来找她。熠瞳压下这件事不做处理,还宠着自己,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呢。 首发 冲冠一怒为红颜 诺颜坦然迎视着太后:“我没有向流萤通风报信,我是被人污陷的,请太后明察。” 太后莞尔一笑:“既然皇上选择相信你,那么我也选择相信你,否则今天我就不会来向你说这番话了。” 诺颜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太后。”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皇上吧,只要他快乐,我就满足了。萧相专权,流萤又来对抗朝庭,可不知他有多焦心呢。” 诺颜听太后的口气,多半察觉到熠瞳与慕风的区别,据说太后以前待慕风很是严厉,三年前才突然改变了态度。但太后不肯明说,她也不好再追问。听太后提到流萤,又忍不住为流萤辩解:“说起来也怪不得流萤,他是前太子,想夺回皇位的心情可以理解。归根结底要怪刺王,当年若不是他作乱,也不致生出那么多事来。” 有一句话她藏在了心里没说,否则娘也不会惨死在雪地上。 太后神情有些伤感,缓缓摇了摇头说:“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刺王,是宣宗负他在先。” 诺颜想起,上回慕风带她一道去见太后,记得太后曾说过刺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话,惴惴不安地问:“太后,您曾说刺王是为了一个女子才反叛的,那个女子是谁啊?” “就是你刚才问起的静夫人,先帝曾经跟我提过一次。但刺王和宣宗与静夫人之间到底有何纠葛,我就不得而知了。” 刺王果然是为了娘,刚才她就有种预感。那么,刺王可能是她的父亲吗?想到自己可能是逆贼的女儿,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转念又想,如果刺王真是自己的父亲,娘得知他攻进都城的消息,必定会在皇宫等他,而不会带着自己逃难,多半他不是。 不论他是不是,他必定知道娘的来历,诺颜又问:“先帝收复江山后,刺王去哪了呢?” 好象没有听说先帝处死刺王。 首发 我是想你了 太后答道:“刺王自知敌不过先帝,带了几个亲信逃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又是一个无头悬案,身世依然扑索迷离,没有个头绪。 辞别太后,诺颜心事重重地回到龙渊宫,遥想着娘当年的风姿。宣宗定然是以不光彩的手段逼迫娘带着自己进入深宫,娘曾对自己说过,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骑着白马来都城接她们。 可惜,娘没能等到这一天。 熠瞳照例回得很晚。诺颜抵不过凝霜的劝解,早早地上床了。熠瞳吩咐过凝霜,到了时辰就要督促玉妃娘娘上床,不得再熬夜等他。 诺颜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再如以往那般抵不住睡意。 静夜中有人轻轻推开门进来,诺颜大睁着双眼,屏住气息望着在黑暗中摸索着脱衣的人影。自从她搬来龙渊宫,熠瞳体谅她,睡觉的时候从不掌灯。 他还是那般细致体贴,诺颜不禁感动。 熠瞳脱了衣服,摸索着来到床边,侧身躺在诺颜身边,小心地伸出双臂,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 “熠瞳。”诺颜轻声地唤。 熠瞳吓了一跳,手臂却是更加用力了,将诺颜紧紧地搂在胸前,贴在耳边笑问:“睡不着觉?想我了?” 诺颜反手回抱熠瞳:“嗯,我是想你了。” 熠瞳愣了半晌,诺颜的回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诺颜不是个外露的女孩,从来不肯直接承认自己的情感。若换了从前这样问她,她肯定会羞涩地回答,谁想你了,或者是才不想呢。 还没等熠瞳弄明白这意料不到的变化,一张温软的芳唇自动地送上来,贴住了他的。熠瞳脑中“嗡”地响了一下,刚刚整理了一半的思绪霎时分崩离析,再也没有了思维的能力,只贪婪地吮吸这从天而降的甘霖。 “熠瞳,”诺颜喘息着说,“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会好好地爱你。” 回应她的,是铺天盖地的浪潮。 首发 你是在关心我吗 浪潮褪尽,诺颜软软地趴在熠瞳胸前,用手指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圈。熠瞳手掌轻轻抚摸着诺颜细滑柔嫩的脊背,满足地问:“今天是天降红雨了吗?” 平时可都是他主动的。 诺颜伸手从枕畔摸出一个小玉瓶,递到他面前:“现在你可以吃这解药了吗?” 熠瞳心存芥蒂,始终不肯服下流萤赠的解药,单靠他自己每日运功排毒,效果很是缓慢,还有不少的毒素残留在体内。 熠瞳看也不看瓶子,说:“再用不了多久,毒就可以全部排除了。” 他还是那般倔强,诺颜也拿他没办法,没好气地说:“你每天这样劳累,不养好身体,看你怎么撑得下去。”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只要你每天都象今晚这样补偿我,再累都不怕。” 诺颜不理会他的调笑,将瓶子放了回去,终于问出那个她一直想问但一直回避着不敢问的问题:“流萤是不是快打到都城了?” 熠瞳的手顿时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抚摸着诺颜,闷声说:“以后别在枕头边上提那个煞风景的名字。不过鉴于你今晚的表现,就不跟你计较了。” 诺颜执着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他距都城不过几十里地了。”熠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女人也同他一般的倔强,但是他能奈她何? 正色说道:“诺颜,时机紧迫,我这些天都在布署力量对付萧宰相。他在朝中有很多党羽,又掌握了军权,只有先除了他,我才可能亲自处理流萤的事。收网就在这两日,所以这两天你就呆在龙渊宫,哪也别去,危险。” “嗯,我听你的。” “睡吧。” 但是诺颜并没有听从熠瞳的劝告,乖乖地呆在龙渊宫,而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去了东宫。 她琢磨着太后说过的话,东宫还有一位老宫女,是当年服侍太子的旧人。不过从她口中能不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诺颜着实没有把握。连流萤都不知道静夫人的来历,遑论他身边的一位宫女。 首发 差点窒息而死 老宫女仍是瞪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诺颜不明白她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当年惨遭横祸,受的刺激太大,抑或这些年见的生人太少,以至性情比较失常。但她现在没有工夫去考虑这些,只想快点问完走人。 不愿耽误时间,开门见山地问:“宣宗在朝时,静宜宫住了一位静夫人,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她不问还好,一问这话,老宫女突然象疯了似的,狂叫着扑上前,扼住了她的脖子。 诺颜身负武功,身手敏捷,但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老宫女处于癫狂状态,动作迅如鬼魅,让她避之不及,只有抓住老宫女的手,用力想扳开她。 疯癫的人力气最大,她的手指象铁爪一样死死地箍在诺颜的脖子上。诺颜根本扳不开她,只能勉强抵住她,不至窒息而死。 搏斗中老宫女覆在面上的布被扯落下来,一张炭黑残缺恐怖到极点的脸凑在诺颜面前几公分的地方。诺颜虽说对她的容貌早有思想准备,但在这种情况下,乍一见到还是被吓得高声尖叫。 脑中突然一阵阵的眩晕,心中烦闷欲呕,手指上的力道也变得轻了。老宫女听到她的尖叫,反倒被刺激了似的,两眼血红,花白的头发垂在面前,手上更加重了力道。 脖子上沉重得象压了一座山似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混混沌沌听见老宫女在狂叫:“你这个狐狸精,你为什么不死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阴魂不散,跑到宫里来干什么?你害死了皇上,害得太子失踪,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诺颜明白了,她是把自己当作了母亲。娘跟自己长得很象,当年娘在宫里时比自己现在大不了几岁。看来太后所言非虚,刺王与宣宗之间的恩怨果然是因娘而起,而这老宫女必然知道一些内情。 想告诉老宫女,她认错了人,更想从她口中探听娘的消息,但是脖子被她紧紧地扼住,根本说不出话来。 首发 娘娘有喜了 就在诺颜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跑来,伴着脚步声,还有人的说话声。 “快,那个老宫女疯了,快救人。” “天啦,是玉妃娘娘,还不快点。” 几个太监正好在附近,听到老宫女和诺颜先后发出的尖叫,赶过来看个究竟。这时诺颜和老宫女扭打着已经滚出东宫门外,这几个太监跑到两人跟前,用力分开老宫女的手指,将她拖进东宫去了。 诺颜的脖子终于重获自由,大大地呼吸了好几口清新的空气,才在两个公公的扶持下站起身。但不知为什么,刚站起身,脑中又是一阵眩晕,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诺颜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龙渊宫熠瞳的大床上。她并未昏迷多久,刚睁开眼就看见熠瞳一脸紧张冲进房来。 熠瞳冲到床前,坐在床沿上,将欲待坐起身的诺颜按回到床上,紧紧握着她的手问:“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没事了,真的。”诺颜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熠瞳听她的声音没什么异常,精神也还好,稍松了口气。回头问道:“御医呢?怎么还没来。” 他刚一接到太监的禀报就立刻向龙渊宫奔来,同时命人紧急召唤御医。这该死的御医,怎么磨磨憎憎的,动作慢得跟蜗牛似的,以后得给他们安排点项目锻练锻练才是。 他不说是他自己来得太快,心情太急躁,反抱怨御医动作太慢。 “来了,来了,皇上,下官这就给娘娘诊病。”听到太监传报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御医还在门外就听见了熠瞳的问话,忙高声回答着来到诺颜的床前。 诺颜没料到他把御医都给招来了,忙从床上坐起身,推辞道:“没事了,刚才就一时接不上气,早就好了。不必诊病了。” 无奈熠瞳就是不听,非要御医瞧瞧才放心,诺颜只好将手伸过去。 御医一手把住脉,一手抚着颌下长须,微眯着眼,好一会才站起身,喜笑颜开地向熠瞳和诺颜施礼:“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首发 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 御医的话仿佛一道金光闪过,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熠瞳又惊又喜地看着诺颜,诺颜也含笑回望着他。突然熠瞳跳起身,抱起诺颜,象一个田间狂野的少年,抱着她不住在房中打圈,口中兴奋地叫:“太好了,我就要当爹喽。” 房内服侍的宫女不禁都掩口偷笑。御医手抚着长须,笑着直摇头,心道皇上真是乐疯了,爹是民间的称谓,他怎可能当爹嘛,当父皇还差不多。 熠瞳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将诺颜高高地抛起来。但刚一出手,又后悔不迭,窜上去接住她,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埋怨自己:“看我,太不小心啦。从现在起,你要好好地将息身子,不许再胡作非为。” 待御医和众宫女都离开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熠瞳虎着脸问:“你到东宫去干嘛?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 “我,我就是路过。”诺颜心虚地辩解。 “又不老实。还说爱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 熠瞳的话让诺颜心惊,想起之前的种种矛盾,多半都是因为她对他不够坦诚,隐瞒了太多东西造成的。因此实言相告:“我听说东宫那位老宫女是前朝的旧人,所以想去问问她,看她知不知道我娘的来历。谁知道她发了疯。” 熠瞳叹了口气,握着诺颜的手:“诺颜,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想知道你的身世,想找到你父亲。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完迫在眉睫的这些大事,再帮你打听,好吗?” “嗯。”诺颜乖顺地答应。 想起这两天最是关键时期,想必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这一回来看望自己,不知又耽误了多少事情呢。推推他说:“我没事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我不放心你,你总是不听我的话。”熠瞳不肯起身,琢磨着是否要将诺颜拴在身边。若是平日里的诺颜,跟在他身旁倒无所谓,可现在她有孕在身,却是不好过度劳累了。 首发 男人哆嗦起来比女人还烦 诺颜信誓旦旦地回答:“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不会再出乱子。” “你的话我已经很难再相信了,嗯,我得想个办法监督你才是。” 监督?多半要派一大堆人跟在她身边,一刻不敢放松地盯着她,多不自在啊,比坐牢还难受。诺颜拉着他的手央求:“你就信我一回吧,好不好?” 熠瞳大摇其头:“不行不行。” 唤了凝霜进来,吩咐道:“你去安排人员服侍娘娘,娘娘身边至少得有四个人轮班随侍,时刻注意着娘娘的安危,不得离开,有事另唤他人去做。” 又补充了一句:“睡觉的时候也得守着。” 凝霜答应了,同情地望了诺颜一眼,退到外面。只片刻工夫,便带了四个宫女进来。 在诺颜千肯万求之下,熠瞳最终将人员减到了两个。不过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无巨细,一一嘱咐到位。 “娘娘走路的时候一定要扶着她,小心摔跤了。” “天冷了,注意为娘娘添衣。” “娘娘……” 几个轮值的宫女头都点得麻木了,回答“是”也回答得麻木了,熠瞳还没有住口的意思。 原来男人哆嗦起来比女人还烦啊。 诺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我累了,想睡觉了。”举起双手想伸个懒腰。 熠瞳忙拉住她的手:“你的动作不能太大,小心伤到孩子。” 诺颜哭笑不得。 终于熠瞳站起身说:“你们尤其要注意的是,娘娘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守在她身边。她比较喜欢,呃,那个,踢被子。”说完横了诺颜一眼。 诺颜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她又以睡觉为借口偷偷溜出去呢,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还有,娘娘只能呆在龙渊宫,不许步出宫门一步。” 诺颜苦着脸问:“就在附近也不行吗?” 熠瞳马上板起了脸。诺颜见状忙趁他还未开口抢先说道:“我不出去,就呆在龙渊宫,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熠瞳这才满意地离开。 首发 绝对不能让她留在身边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龙渊宫的大门外,诺颜总算松了口气,站成一排听候熠瞳差遣的宫女们也暗暗松了口气。 玉妃娘娘有喜的消息不胫而走,眨眼间传遍了整个皇宫。 萧贵妃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气恼地把妙晴叫到身前,问:“我爹呢?怎么还不来?都等了他好多天了。” 妙晴知道她这会子心情正恶劣,不敢多劝,生怕说错了话,她把气发到自己头上来,尽量简省地回答:“老爷正在抵抗外贼入侵。” “还外贼呢,内贼都欺到头上来了。你再去找老爷,请他尽快过来一趟,再不来我就亲自出宫找他去。” “是。”妙晴听了吩咐,如得大赦一般奔了出去。刚跑出宫门,就听见门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这回萧宰相知道事情严重,不敢迨慢,放下手头事务随妙晴来到朝云宫。他是朝中重臣,熠瞳都得听他摆布,当然想进宫就可以进宫。 萧贵妃一见到他,马上扑进他怀中大哭:“爹,你可得为女儿做主啊。” 萧贵妃是萧宰相唯一的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时萧宰相自然是哄着劝着说:“别哭,别哭,爹会替你想法子的。这个混小子,太不象话了,宠着那个玉妃就不说了,连孩子都弄出来了。得想个办法弄掉才是。” 萧贵妃闻言眼前一亮,问:“爹,你有什么法子吗?” 萧宰相嗤道:“弄掉一个孩子有何难处?亏你掌管后宫三年,连这点都做不到吗?不过,这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如果你亲手拿掉他的第一个孩子,他非跟你记仇不可,这不利于你们夫妻间的感情。” 萧贵妃又是高兴又是委屈:“还是爹爹好。哼,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到那个小贱人身上了,哪里还念着半点我跟他之间的夫妻感情。” 萧宰相皱眉思索了一会,说道:“那个玉妃搬进龙渊宫去住了吗?看来这个混小子是来真格的了,对玉妃不能大意啊,绝对不能让她留在那小子身边。” 首发 白白被他骗了 萧贵妃满口赞同:“爹,你说得太对了。” “前段时间爹太忙了,都没顾得上这些。女儿啊,不是爹说你,你也太不争气了,都三年了也没能怀上个孩子。如果有孩子就好办了,混小子不听话,咱可以废了他,重立幼主。到那时,你是太后,这朝中还不是咱父女俩说了算。” 萧贵妃忍了三年的委屈被萧宰相这句话通通勾了上来,哽咽着说:“爹,哪里是女儿不争气,根本是他不让我怀上他的孩子。” “你说什么?”萧宰相大惊。 萧贵妃自从第一眼见到熠瞳就迷上了他,加上熠瞳待她又尊敬体贴,因此在萧宰相面前处处替他说好话。 开头萧宰相还十分警惕,时不时向萧贵妃盘问熠瞳的行为,连每个细节都不放过。萧贵妃自然是只拣好的说,微有不妥之处都替他遮掩了过去。到后来,萧宰相见熠瞳能力有限,也没有什么野心,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也就渐渐放宽了心,不大盘问了。 对于熠瞳不让她怀孕一事,萧贵妃既为他身体有缺陷感到难过,又在爹面前羞于启齿,因此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萧宰相先前只知道别的女人服侍过熠瞳后得净身,还替女儿高兴来着,以为熠瞳是真心实意待女儿好。 这时萧贵妃见再隐瞒不过,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萧宰相。 萧宰相听得跌足连连,不住埋怨萧贵妃:“你真是糊涂,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一直瞒着爹?” “他说他身体有缺陷,我想这个是私事,对您的大局不构成影响,所以就没说嘛。”萧贵妃这时当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难过地低下了头。 萧宰相冷笑:“身体有缺陷?有缺陷还让玉妃怀孕?怀上了不但不拿掉,反而象命根子一样护着?女儿啊,你是被他骗了,这正说明他别有居心,他不甘心被咱父女俩掌控呢。唉,白白被他骗了三年,三年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幸好现在他还没有动手,还来得及。” 首发 还想护着他吗 萧宰相一顿足,懊恼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就要往外走。 萧贵妃拉住他的手臂,央求地望着他,撒娇道:“爹----” 萧宰相转首看着她脸上企求的神情,明白她的心思,是不欲他为难熠瞳,责怪道:“到现在你还想护着他吗?” “爹,说到底他也是女儿的丈夫,是你的女婿啊。” “哼,他可有把你当成妻子,把我当成老丈人?女儿,你别被他的好皮囊给迷了心窍,再不动手,指不定哪天我们就成为他的阶下囚了。你放心,只要爹掌握着政权,你要什么样的丈夫爹都能给你找来。” 萧贵妃还是死死抓住萧宰相的手臂不肯放手:“爹,我就想要他嘛。你对付他可以,废了他的皇位也成,但是你不能伤了他。” “好,好。你放心吧。” 萧宰相拨开萧贵妃的手,刚要抬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严肃地对萧贵妃说:“你要记住,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爹控制了他,对你只有好处,可以让他对你服服帖帖的,再闹不出什么玉妃来。” “嗯,我记住了。”萧贵妃这段时间处处受挫,此时自然唯爹命是从。 见萧宰相快步往外走,又在他身后叫道:“爹,那玉妃怎么办?” 萧宰相叹道:“现在要对付的不是她,等我压制住你的好丈夫,你爱怎么处置她都随你。” 萧贵妃想象着诺颜失去靠山,任自己折磨的情形,不禁解恨地笑了。又不放心地朝萧宰相嘱咐了一句:“爹,手下留情啊。” “知道了。”萧宰相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朝云宫,迅速召集人马紧急商讨对策。 诺颜被熠瞳关在龙渊宫,时时刻刻被几双眼睛盯着,极不自在。好在熠瞳同时下了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入龙渊宫。没有人前来探望,诺颜倒是少掉了许多的麻烦。 首发 享受着特别关照 吃的东西也必须要有人先试吃之后,才能拿给她吃。这让诺颜忍不住怀疑,在熠瞳心目中,到底是自己重要,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以前怎么没见他如此小心呢。 想一想,又不禁好笑,暗道自己太小心眼了。在别人眼里,熠瞳宠幸一个女人不算什么,可是那个女人怀上他的龙种就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尤其是,别的女人都没能怀上他的孩子。 人心险恶,熠瞳那样细心的一个人,怎能不防备呢? 于是,诺颜心安理得享受着熠瞳的特别关照。手掌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脸上渐渐有了将为人母的光彩。 幻想着不久的将来,她和熠瞳离开皇宫,寻找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建一间茅舍,种几株秋菊,几杆翠竹。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平平静静地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斜倚花丛,闲看浮云,把酒言欢。再有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逗笑取乐,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诺颜时常想着,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当然,还有让她苦恼的事,那就是睡觉的时候也有人守在旁边,连帐子都不能放下来。诺颜习惯了独处,晚上睡觉连灯都不愿掌,被人盯着根本睡不着。无奈这回熠瞳下了死命令,没有人敢违抗,诺颜唯有望着窗外的天空兴叹,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天晚上,熠瞳比平日回来得早了些,还没到诺颜睡觉的时候就回到龙渊宫。他进入卧室,挥手令其余的人都退下,拉了诺颜的手问:“今天还好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没有了监视的眼睛,就好象卸下一个沉重的枷锁似的,诺颜浑身轻松得不得了,扑进熠瞳怀里,嗔道:“哪都好,就是被人盯着不舒服。” 熠瞳宠溺地抚着她的发丝,哄道:“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诺颜顿足道:“还不都是你造成的。都跟你保证过了,我绝对不会乱来的,你别再让人跟着我了行不行?我不会走出龙渊宫的。” 首发 你一定行的 “你是不会走出,但是你会跑出,会飞出。你就认命吧,别想离开人的视线。”熠瞳才不松口。 诺颜心中极度不甘,嘟了嘴,身子拧得象麻花一样。 熠瞳赶快把她扶好:“你看你,都快做母亲的人了,可不能再耍小孩脾气,要稳重,知道吗?” “那我不要小孩了行吗?”诺颜赌气说。才刚怀孕就把她管成这样,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她可怎么活啊。 “呸呸呸,这种话也能乱说吗?” 诺颜意识到说错了话,一只手捂住小腹,另一只手掩住了口,惶恐地看着熠瞳。 熠瞳轻轻拉下她的手,在她额上安慰地吻了一下,哄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以后别使小性子就好了。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抱了诺颜,将她放到床上。 诺颜见他尽管眼中满是宠爱和柔情,但脸上始终有掩饰不住的悒悒之色,似乎藏了极重的心事。关切地问:“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熠瞳在诺颜身旁躺下来,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轻叹着说:“明天就要行动了。”本来还想说,准备得还不够充分,但时机紧迫,没有法子,怕诺颜担心,这句话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诺颜将头靠在熠瞳胸前,鼓励道:“你一定行的,我相信你。” “嗯。”熠瞳紧紧地搂着她,下巴在她头顶摩挲,“放心吧,没问题的,你和孩子明天好好呆在龙渊宫,等我回来庆功。” “好,我们等你。今晚好好休息吧。” “睡吧。” 诺颜伏在熠瞳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沉入了梦乡。熠瞳却迟迟未能入眠,看着诺颜安然的睡颜,默默给自己打气,有了你和我们的孩子,我说什么都要成功。 东方未白,已到了上早朝的时间。熠瞳小心地将诺颜放在他胸口的手拉开,生怕惊醒了她。尽管他的动作已经放到最轻,但刚一触碰到诺颜的手,诺颜的眼睛便立刻睁了开来。 首发 临战前夕 见她已经醒来,熠瞳低低嘱咐:“我去上早朝了,你再睡会儿。” 诺颜没有回答,只睁着迷迷澄澄的睡眼瞧着熠瞳,也不知听清了他的话没有。熠瞳微微一笑,在她唇上印下个轻吻,然后起床穿衣。 他刚起身,诺颜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熠瞳无奈地笑笑,又将她轻轻地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说道:“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诺颜这回没有再坐起身,默默地看着熠瞳穿衣梳洗。 熠瞳的动作很慢很郑重,好象在举行一个什么仪式,又好象他将要去赴一个十分重要的宴会。终于,他完成了所有的动作,深深地看了诺颜一眼,大步走出房外。 走出龙渊宫的大门,走下门前的石阶,临上马车前,熠瞳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回过头,望向大门,果然看到大门内,裹了件浅色披风的诺颜正倚靠在门上,默默地注视着他。 天还未亮,门前的风灯前隐约可以看见缭绕的晨雾。那个倚在门口的人儿也象是裹在一团晨雾当中,或者根本她就是一团晨雾,随时可能被风给吹散了,熠瞳莫名的一阵心慌。 他想让她回去,回到温暖的床上,但是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甚至连手也没有挥一下,便毅然上了马车。 车轮辚辚,坐在马车上的熠瞳无比的镇定,象平日里的每一个清晨一样镇定。 早朝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只是个傀儡皇帝,所有的朝政都是萧宰相在主持。他的全部作用就是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象征着无比权威的座位上,同庙里那些泥塑的菩萨没什么两样。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末了他会说一句:“散朝。”而庙里的菩萨是不会说话的。 熠瞳泰然自若地坐在座位上,坐在这个他已经坐了三年的座位上,似乎有些无聊地听着下面大臣商讨国事。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真正的大事一般很少在朝堂上讨论,萧宰相私下里就处理了,除非左尚书提出来。 首发 伏击 左尚书是唯一敢在朝堂上与萧宰相对抗的臣子,但是今天他没有说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熠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眼角的余光却连底下最细微的变化也没有放过。今天的萧宰相看上去有些异常,神情不如平时那般倨傲,眼神也有些游移,让熠瞳感到担忧。不过计划已经制定,无论如何,今天是要实施的。 不知是错觉还是心情的原因,左尚书看上去竟也有些反常。 芝麻大的政事终于讨论完毕,熠瞳宣布散朝之后补充了一句:“萧相,请您退朝后到御书房来,朕有重要的事要与您相商。” 以前熠瞳偶尔想与萧相下下棋谈谈天的时候,或者是有人进贡什么特别的贡品,恰好没有事先被萧宰相扣下,而他又恰好想私下里赠给萧宰相的时候,也会在朝堂上这样补充一句,因此没有人觉得奇怪。 萧宰相亦如往常一般随意地回答:“老臣遵旨。” 熠瞳率先离开朝堂,他没有回御书房,而是径直来到了仪和门。仪和门是萧宰相来御书房的必经之地,门前是一个空旷的广场,不大,而且没有可供躲藏之地,最是伏击的好地方。 广场周围已经埋伏了人手,熠瞳站在门楼上,回想着萧宰相今日的一举一动,心里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按捺下心头的不安,静静地立在门楼。 按照计划,只要萧宰相一进入宫中,熠瞳事先安排好的各路人马便会齐齐出动,将宫外萧宰相得以依恃的亲信爪牙除掉。而萧宰相本人,则由他亲自解决。 熠瞳在心里默默地将计划从头到尾盘算了一遍,计划很完整,没有什么纰漏。 他已经为此准备了三年。三年前,他还是个对朝政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三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掌握了所有的机密,也秘密培植了大量得力的助手,他们将会顺利地接过萧宰相掌控的政权。朝政,会顺利地过渡。 首发 擒贼先擒王 萧宰相挺着略微发福的肚子走过来了,他的身旁照例是一大票高手护卫着。隐身在门楼上的熠瞳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但是,萧宰相走到广场另一头的门口时却陡然止住了脚步,不肯跨进门来。 按照计划,只等他跨进门,那头的门立刻会被关上,萧宰相及他的一干保镖便成为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了。 广场四周有什么异常的声响?熠瞳侧耳倾听,是刀兵相接的声音。熠瞳顿时明白了,萧宰相事先察知他会在此处设伏,因此派了人来铲除他的伏兵。 说起来萧宰相也是侥幸,昨日他从萧贵妃处得知熠瞳有异心,因此对他多了提防。今日见熠瞳邀请自己进宫,摸不透熠瞳的意图,更想先下手为强,除掉熠瞳再说,至于萧贵妃会不会伤心,那就顾不得了。 因此他带了不少人马进宫。萧宰相现在虽然是文官,但他曾经也是战场上的一员骁将。来到小广场,不知是否是今日欲图不轨的原因,直觉这是个设伏的好地方,派了人去四周查看,结果发现了熠瞳的伏兵,双方便动起手来。 熠瞳见情势不妙,心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萧宰相结果了,其他的人自然不战而败。以他的身手,刺杀萧宰相足足有余,以前之所以不动他,是因为还没有充分掌控朝政的能力,怕引起混乱,更怕被左尚书浑水摸鱼。 如今,宫外的人马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他没啥好顾忌的了。 熠瞳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萧宰相。 他对自己的箭法有足够的自信,当初趁秋狩夺取慕风的皇位的时候,他射向慕风的每一箭都能贴身而过,而又不至伤了他。 熠瞳拉满了弓,松开了手。 然而就在他松手的那一霎那,一个熟悉的身影,宛如他自己的身影挺身攻向萧宰相,正好挡在了箭前。 该死的慕风,他为何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首发 再也回不来了 熠瞳来不及多想,足下使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慕风,想追回已然离弦的箭,同时大声提醒:“快闪开。” 慕风依然背向着他,一边攻击萧宰相一边回答:“他是我的,让我来对付。” 熠瞳已经没有心思责怪他,现在他唯一想的,是追回箭,不要让箭伤了慕风,他唯一的弟弟。 就在箭将要抵达慕风的一瞬间,熠瞳终于抓住了箭的尾羽。而慕风也听到了背后的破空之声,往侧旁闪开。熠瞳止住前进的势头,然而用力过猛,体内的毒素又开始乱窜,全身乏力,胸口烦闷欲呕。 森森寒气扑面而来,熠瞳勉力抬起头,只见一柄利剑握在萧宰相手中,朝他疾刺过来。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剑刺向自己。 眼前银光闪烁,漫天的光华中,他似乎看到了诺颜在对他微笑。微笑的诺颜渐渐蹙紧了眉,化作倚在门前那个晨雾一般的女子。 晨雾,银光,一触即散。 此时的诺颜正安安静静地呆在龙渊宫。 熠瞳走后,她没有再回到床上。她知道今天是决定命运的一天,她多想伴在他的身边,与他携手共渡难关。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让他分心,她唯有默默地为他祈祷,甚至连紧张担忧的心情都不能暴露在他面前。 早上,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目送熠瞳离去。当熠瞳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外时,她终于忍不住披衣起床,悄悄地追到门口,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的背影是那样缥缈,让她有一种错觉,好象那背影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根本不存在的影子。手紧紧地抵在门上,抑制自己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他的冲动。心头莫名的恐慌,怕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诺颜安静地坐在房中,微微垂首,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再没有昨日的烦闷与不耐,象是一个超然物外的出家人在打坐。 一向熟悉她的凝霜不禁暗暗纳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首发 你的皇上保护不了你了 诺颜不能派人去打探消息,怕走漏了风声,她能做的,唯有等待。 手轻轻抚着小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宝贝,别怕,爹爹会平安回来的,爹爹是那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大概是受了诺颜的影响,整个龙渊宫死寂一片。没有人敢高声说话,步子都放得极轻极轻,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了。 就在这无边的静默中,突然从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大群人正朝这边涌过来。 诺颜猛地抬起头,跳起身,奔向龙渊宫的大门。是他回来了吗?为什么他要带这么多的人,是要庆祝胜利吗? 凝霜及两个当值的宫女没料到她会突然起身,吓了一跳,赶上前要扶住她。但是诺颜的动作太快,她们根本追不上,只好跟在她身后叫道:“娘娘,慢点,当心。” 等她们追上诺颜的时候,诺颜已经站在门廊上,注目盯着大门。 门口涌进来一大群人,为首的却不是熠瞳,而是萧贵妃,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萧贵妃。她的脸上,是兴奋与迫不及待的表情。 诺颜的脸刷地白了,身子微微摇晃,凝霜赶紧扶住了她。诺颜眼前阵阵发黑,心头是无尽的恐惧,萧贵妃公然带着人闯进龙渊宫,还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那是否意味着熠瞳失败了? 他如今处境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诺颜不敢再想下去了。 门口把守的公公上前阻拦:“娘娘,皇上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龙渊宫。” 萧贵妃一脚将那公公踹开,眼睛盯着诺颜,冷笑着说:“你的皇上已经保护不了你了。” 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诺颜扶着凝霜,好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问道:“他怎么样了?” “你没有资格问他,他是我的。本来我们伉俪情深,都是你,活生生地把我们给拆散了。今天,是你的报应到了。” 萧贵妃恶狠狠地瞪着诺颜,恨不得将她吃下肚去,手一挥,喝道:“将她给我拿下。” 首发 连个女人都抓不住 随在萧贵妃身后的都是她的心腹侍卫,闻言纵身上前,擒拿诺颜。 凝霜还不清楚今日的变故,她死心塌地侍奉诺颜,只知道要维护主子,见状闪身挡在诺颜面前,大声说道:“萧娘娘,难道你连皇上的话也不听了吗?” 萧贵妃只是冷笑,懒得理会她这么个小小的宫女,只管催着侍卫上前。 诺颜知道凝霜不会武功,将她拔过一边,按下心慌,凝神对付张牙舞爪闯上前来的侍卫。只听得“啪啪”几声脆响,几个侍卫狼狈不堪地摔倒在阶前的地上。 诺颜会武功的事除了熠瞳和莹露,宫里其他的人都不知情。几个侍卫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以为拿下她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又见她娇怯怯的样儿,生怕下手重了伤了她,因此疏忽大意,被诺颜一举得手。 萧贵妃气得脸色铁青,破口骂道:“一帮吃闲饭不干事的家伙,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白养你们了。” 侍卫们从地上爬起来,重振雄风,卯足了劲齐齐上前围攻诺颜,要把刚才失掉的面子挣回来。知道诺颜手底不弱,全都使上了全力,不再留情。 诺颜唯有苦苦相抗。萧贵妃恨她入骨,一旦落入到她的手中可就完了,不为自己,也得为肚里的孩子着想。开头心中还存着点犹疑,毕竟熠瞳的情况不明,到后来却是神台清明,无论如何,先逃离萧贵妃的毒手再说。 熠瞳成功了固然是好,万一失败了,自己若能全身而退,还可以想办法救他。 无奈这几个侍卫个个如狼似虎,刚才被诺颜一抬手给摔在地上,实在是奇耻大辱,巴不得马上把诺颜制住雪耻,招招都是狠着,招招都冲着诺颜的要害。 诺颜一时冲不出他们的包围,又见门口不断有人进来助阵,心里越加烦闷。她身子不如平日,不适合久战,渐渐感到不支。 首发 沦为阶下囚 萧贵妃见久战不下,心中焦躁,另派了人将龙渊宫一干服侍的宫女太监赶到一处,叫道:“玉妃,你再不乖乖就擒,他们可就得先到黄泉路上去等着你了。” 诺颜朝她说话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几把利刃正架在她的几个贴身宫女脖子上,心头一慌,动作不禁慢了下来。一把佩刀挥过,将她的一片衣袖斜斜地削下来,飞舞着,在一派刀光剑影中翩然落到地上。 凝霜大叫:“娘娘,你不要管我们,自己当心。” 诺颜脑中乱成一团,单靠本能躲避着侍卫的攻击。 萧贵妃一怒上前,冲凝霜“啪啪”就是几个巴掌:“就你多嘴,再敢胡言乱语我第一个就毙了你。” 夺过身旁一个侍卫的佩刀,高高地举起来。凝霜吓出一身冷汗,但毫不示弱地迎视着她。 萧贵妃从来养尊处优,终究是不敢亲自动手杀人,又慢慢地将手放了下来,怒瞪了凝霜一眼,回身朝诺颜叫道:“如果你再不停手,小心送了皇上的性命。” “你说什么?他现在在哪?”诺颜听她提起熠瞳,心头更是慌乱。 “你要见他么?想见他就跟我来。” “他到底怎样了?” 诺颜本来已经不支,再跟萧贵妃一问一答分了神,终于被侍卫抓住,用绳子将双手反缚在身后,绑得牢牢的。 萧贵妃见她再无反抗之力,提了刀走到她面前,用刀背托起她的下巴。刀面上映出的那张脸依然精致绝美,没有一丝怯意。那张脸越是美,越是无惧,萧贵妃就越是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将她的尊严全部踩到脚下。 咬牙切齿地说:“你怕了?为什么不向我求饶?” 诺颜只是问:“他在哪?” “你还敢提他?” 萧贵妃的手上加重了力道,刀背硌在诺颜脖子上又凉又疼,好象那刀已经陷进肉里了似的。但是诺颜苦苦忍着,哼也没哼一声。 首发 好好折磨他们 萧贵妃真想反手过来,一刀了结了这个最痛恨的女人。但是这么做未免太便宜了她,太便宜了他们。诺颜的问话让萧贵妃念头一转,想到了另一个出气的方法。不好好折磨折磨这两个人,怎对得起她这些被冷落被忽视被欺骗的日子? 阴毒地笑了笑,说:“你要见他吗?好,我就让你见见。” 诺颜倒吃了一惊,她不杀她,还肯让她见熠瞳?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听她的口气,熠瞳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萧贵妃昂然吩咐:“带皇上来。” 两个侍卫领命出去。 诺颜紧张万分地盯着龙渊宫的大门,她就要见到熠瞳了。虽然只分别了半天时间,但这半天却如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劫后重逢般的喜悦溢满了胸膛。 可是这是怎样的重逢呢?早上他们还能自由地相拥在一起,如今却双双成了萧贵妃的阶下囚。不用想也知道,熠瞳定是同她一样,受制于萧贵妃。 诺颜盯着大门,眼皮也不敢动一下,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同熠瞳的相见。 熠瞳终于出现在门口,他的身上还穿着早朝时的朝服,但是朝服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看得诺颜心一阵阵地揪痛。熠瞳由两个侍卫扶着,是扶着而不是押着,脚步蹒跚地进来。 熠瞳刚踏进门口,老远地就看到了诺颜,看到了她身上绑缚的绳子,心头是久违了的悲凉和无奈。 小时候在山庄常被人欺凌,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没有人会帮助他,他的心中常常就是这样的悲凉和无奈。他苦苦地练功,到后来,终于没有人能再欺负他。然后他来到了都城,来到了皇宫。 表面上他处处受制于萧宰相,实际上他只是在韬光养晦。然而,他隐忍了三年,换来的是什么呢?还是悲凉和无奈。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受苦,却是无能为力。 首发 兄弟相争 他的一身武功已经被废了,他现在只是废人一个。 早上刺杀萧宰相本来已经快要得手了,谁知横刺里钻出来个慕风。慕风以为这就是他夺回皇位的最好的方式吗? 是的,慕风自得知熠瞳是他的孪生哥哥,且这三年来一直在派人保护他,他不能再刺杀他之后,就一直在搜罗萧宰相的罪证。他想依靠左尚书的力量,将萧宰相扳倒,到时熠瞳这个傀儡皇帝还不得乖乖地将皇位拱手相让。 这就是他兵不血刃,光明正大夺回皇位的方式,也是他证明自己能力的方式。 谁知被熠瞳抢了先,他还没掌握萧宰相足够的底细呢,熠瞳就先对萧宰相下手了。于是慕风决定行个险着,抢在熠瞳之前杀掉萧宰相,他就是要争这口气。 熠瞳为了阻止箭射中慕风,用尽了全力才算把箭截住,但因用力过猛激发了体内的毒素,无力抵挡萧宰相朝他刺来的利剑,被利剑刺中了肩胛骨,幸好不会致命。 慕风听到身后的破空之声,往旁边闪避,待到发现萧宰相攻击熠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相救了。他知道熠瞳是为了救他才挨了这一剑,又是惭愧又是气愤,拔足就向萧宰相攻了过去。 萧宰相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未等他靠近,手指朝他一弹,一团迷雾在慕风面前扩散开来。 熠瞳识得那迷雾,那是极厉害的一种迷药,只要一沾上就会全身瘫软,使不上力。立刻出言提醒:“快躲开,有毒。” 慕风忙捂住了鼻孔,朝旁边闪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吸入了少量的迷雾,功力大打折扣,再抵不过萧宰相了。 熠瞳忍着伤痛,接过萧宰相的攻击,对慕风急迫地说道:“你快走,去找凌都统,让他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他不知道我们是两个人,他会听你的命令。” “不,我们两个一起上,一定能打赢这个糟老头。” “打不过的,你快走。”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慕风依然坚持要留下来。 首发 大势已去 熠瞳大为恼火,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婆婆妈妈的,冲他吼道:“大局为重,你快走,我不会有事。” “不,我做错了事,是我害你受的伤,我一定要弥补。” “如果我们都死了,江山便会落入贼人手中。如果我们都死了,谁来保护诺颜,谁来保护母后?” 熠瞳的话一声比一声响亮,宛如迅雷震得慕风两耳轰轰作响。他怀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带着最后的一丝坚持说:“要走也是你走。” “我施展不了轻功。别废话,快走。” 萧宰相早看出熠瞳受伤极重,已经无力反抗,手上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侍卫们与萧宰相的护卫混战作一团,谁也无法靠近前来救驾。 手上的压力越来越重,熠瞳将身体残余的所有力气贯注在掌心,朝慕风拍出一掌,叫道:“走。” 眼见大势已去,慕风借着熠瞳的一击之力,含泪逃遁。 与此同时,萧宰相手中的剑罩住了熠瞳全身的命脉。熠瞳没有力气反击,也没有力气逃走,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侧旁闪避。幸得如此,他才没有命丧萧宰相的剑下,但是身上多处受了重创,一身的武功却是废了。 萧宰相见制住了熠瞳,念及萧贵妃的请求,加上不欲落下个轼君的罪名,因此将他送去给萧贵妃,由她处置。反正他已经是废人一个,女儿喜欢,就给她好了。 丢开熠瞳,萧宰相匆忙赶出宫去阻止慕风。 萧贵妃自从见了父亲之后,日夜煎熬地等待父亲的消息。太阳升起又落下,父亲却迟迟没有动静。反是宫中到处都在盛传,皇上待玉妃娘娘如何如何呵护备至,又是如何如何喜欢她肚里的孩子。 萧贵妃郁结苦闷,干脆呆在朝云宫,连宫门也不迈出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玉妃二字,耳不听心不烦。 然而心里的烦愁和恼恨并未因不闻不见而有丝毫减弱,反有蒸蒸日上之势。 首发 逞能的结果 等待的日子,她早在心里把诺颜折磨了个够,想象着有朝一日,诺颜落到她的手中,她会以何种方式把她折磨至死,或者让她生不如死。 如今,诺颜真的落在她手中了,萧贵妃心头满是庆幸与喜悦,命运之神终究还是眷顾她的。 上午,她忧郁地站在朝云宫阶前,细数阶前大树枝头日渐零落的黄叶。叶子又少了三片,寒冬就要来临了。 不知从何时起,大概是诺颜搬进甘泉宫的时候,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天都要数数枝头的黄叶。叶子一天天的在减少,她的生命力似乎也在随着它悄然流逝。 正在嗟叹,突然见到熠瞳出现在她面前。他一反平时里的镇定从容,他的身上没有了迫人的霸气,他的身上满是血迹,他似乎连站着都吃力。他的身后,还跟着父亲的几个亲信护卫。 于是萧贵妃明白了,父亲得手了。 她只略略问了护卫几句,傲然看了熠瞳一眼,便带了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前往龙渊宫。 熠瞳眼睁睁看着她离去,知道她是要去找诺颜的麻烦,心中焦急万分,却是一筹莫展。 二十多年来生活的片段势不可挡地从回忆的各个角落钻出来,在他眼前挤得满满当当的。 小时候吃了许多的苦,但也正是那苦,迫使他练成了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小时候常被山庄的药师拿来试药,但也因此使他具有了非同寻常的体质,普通的毒药休想伤得了他分毫。 后来呢,后来他怀着一腔怨气下山夺了慕风的皇位。磨练了慕风三年,按说他的怨气该出够了,却偏偏犟着脾气不肯同慕风和好,即使明知是对付萧宰相的关键时期也不肯同慕风推心置腹,坦然告诉他事成之后自己会把皇位奉还的打算,以至酿成今日之祸。 诺颜费了那样大的力气为他寻来解药,他偏要赌气不吃,想依靠自己把毒逼出来。那毒那样厉害,岂是一朝一夕能够逼出?若是他服了解药,体内的毒解了,今日即使慕风出现,萧宰相一样的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首发 懊悔已经没有用了 懊悔已经没有用了,熠瞳唯有痛骂自己,逞什么能嘛。诺颜说得对,莹露是为了流萤下的毒,由他提供解药是理所当然的事。当时他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他是在嫉妒吧,嫉妒诺颜与慕风和流萤的交情。他是在害怕吧,害怕哪一天诺颜会离开他。 很多事就是这样,越是担心的,就越是会发生。越是想紧紧握在手心的,就越是会失去。 如今,他的一身武功废了不说,诺颜还面临着生命的危险。他是得了报应了,可是做错了事的人是他,为什么报应还要降到诺颜和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萧贵妃离开了,朝云宫留守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熠瞳和两个押解他的护卫冷清清站在阶前的大树下。又有一片黄叶落下来,砸在他的头上。 “朕有事要找萧贵妃,你们扶朕过去。”熠瞳冷声吩咐。至少,他要呆在诺颜身边,才能想办法救她。 他的武功虽然废了,声音里的威慑力却是丝毫未减。 两个护卫听得暗暗心惊,他自称朕,他毕竟还是皇帝啊,萧宰相可没下令废了他。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听他的命令。 熠瞳重重地哼了一声,又说:“还不快走,误了事你们可负得了责?” 两个护卫不敢怠慢,扶着他慢慢地向龙渊宫行去。毕竟萧宰相只让他们送到朝云宫来,听候萧贵妃处置,带他去找萧贵妃,可没算违背命令。 他的身子虚弱,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半,好容易来到附近,刚望得见龙渊宫的大门,就见里面出来一个宫女,正是萧贵妃身边的妙晴。 妙晴很快来到熠瞳的身前,颇为不恭地说:“皇上,你来得正好,萧娘娘要你进去呢。” 瞧见她面上幸灾乐祸的神情,熠瞳心头暗惊,诺颜的情形肯定不容乐观。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不动声色地进了龙渊宫。 首发 要他来看好戏 刚走进龙渊宫,一眼就看见诺颜站在门内的小天井中,她的双手反缚在身后,不过精神尚好,不象有受伤的样子。 熠瞳心疼之余又感到庆幸,幸好自己提前赶来了,否则,等妙晴到朝云宫传达消息,自己再慢吞吞地过来,不知得费多少时间呢。 萧贵妃等得不耐烦了,会怎样折磨诺颜可难说得很。 萧贵妃原本是背对着门口的,见诺颜的眼睛陡然闪亮,又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响,于是转过了身,看向门口。 看见在护卫的扶持下走进门来的熠瞳,萧贵妃微感讶异,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过也没有细想,来了正好,反正就是要他来看好戏的。 熠瞳见萧贵妃转过了身,也就不再看诺颜。转而看向萧贵妃。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落败之后的颓丧之气,他的眼瞳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藏了述不尽的话语,欲露还藏。 萧贵妃这段时间积聚了太多的怨气,原本打算今日好好地折磨一下这两个人,但一触及到熠瞳的眼神,心中原有的对他的怨怼之意霎时跑得不见了踪影。 她似乎又变成了三年前,那个刚踏进宫门的新嫁娘。那天,她的心情是沮丧的,父亲为了政权,不惜牺牲自己,为自己配了这门政治婚姻。 她低垂了头坐在婚床上。父亲为了补偿她,把婚礼办得极其隆重。不同于寻常的纳妃,她是坐了迎新的花轿进宫的。当然,她不是皇后,未能同熠瞳进行交拜礼。父亲向她许诺,总有一天,会让她登上皇后的宝座。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让她的心情稍稍好过一些,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父亲的一枚棋子罢了。 有人来到她面前。 她依然低垂着头,看着停在她面前的一双黑色的方头朝靴,靴子的上方,是明黄色的绣着金龙的袍子。 “你在难过?”低低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首发 故伎重演 那声音低沉而悦耳,如溪水一般澄澈,如春风一般轻柔和煦,她讶异地抬起了头。只一刹间,多日来堆积在天空的厚重的乌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朗的太阳挂在当空,照亮了阴暗的大地。 他就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捉摸不透而又极具诱惑。 她知道,她的心沦陷了。 如今,他又这样看着她,与三年前如出一辙。 诺颜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熠瞳,他看着萧贵妃的眼神很奇怪,不象他平时的目光,但是又很熟悉。恍然记起来,第一次在塔楼遇见他,误把他当作了风影,也就是慕风,他也曾这样诱惑过自己,想从她口中套取慕风的消息。 故伎重演。 熠瞳的意图已经很明白了,他是在魅惑萧贵妃呢。诺颜瞧得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还有一点愤怒。 难过的是,他是那样强硬的一个人,心比天高,从来不愿认输,如今却不得不放下身段,以这种卑微的手段来谋取生路。 愤怒的是,过去的三年,可以想见他是如何把萧贵妃治得服服帖帖的。萧贵妃尽心竭力为他掌管着后宫,对他的情意瞎子都看得出来。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介意自己的爱人对别的女人好,尽管那好可能是假装的。 萧贵妃几乎就要象从前一样迎上前去,突然又想起了召他来的目的,生硬地把头别过一边,看着别处说:“你来了就好,你的宠妃私通贼人,已经被我抓起来了。” 提到诺颜,萧贵妃满肚子的妒和恨又被勾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几步冲到诺颜面前,狠狠的一巴掌搧到她的脸上。 诺颜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五道红红的指印清晰地浮现在脸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但是诺颜连哼也没有哼一声,神情倨傲地对视着萧贵妃。 该死的女人,骨头够硬啊,到这份上了还不害怕不求饶,是仗着有人给她撑腰吗?哼,给她撑腰的人自身都难保了。 首发 替她捏了把汗 熠瞳极具魅惑的眼神一晃而过,萧贵妃心头微荡。 但是她正面对着诺颜,给了诺颜一巴掌,心头的恨意非但未减,反倒燃烧得更加炽烈。萧贵妃的唇边露出一丝残忍的嗜血的笑意。 萧贵妃抬起了另一只手,她的手中还提着刀。 刀尖在诺颜未挨揍的另半边脸上晃啊晃,周围的人都替诺颜捏了把汗,生怕萧贵妃一怒之下,或者是一个不留意便会划伤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甚至萧贵妃的手下也都流露出不忍之意,有些人甚至把视线转向了别处,不忍心见到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被刀毁伤后的模样。 唯有熠瞳镇定自若地站在萧贵妃身后,镇定自若地看着诺颜和她面前的刀。 萧贵妃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熠瞳说:“你究竟看上了她的什么?是她的这张脸吗?如果这张脸上留下几道疤痕,你还会喜欢她吗?” 熠瞳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他爱上诺颜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绝对不是因为这张脸。天下没有最美的女人,只有不同的美,不同的风情。 男人可能因为美丽而喜欢一个女人,但不会因为她容颜的美丽而爱上她。尤其是,当他想与那个女人相处一辈子时,他看到的已经不是她的容貌了。 熠瞳缓步向萧贵妃靠近。 没有人想到要阻拦他。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他的步伐从容不迫,好象他就是去找萧贵妃闲话家常的。人家本来就是夫妻,旁人插到中间去干什么? 萧贵妃得不到回答,猛地转过身,叫道:“你回答呀?你害怕了?” 熠瞳停住了脚步,摊摊手:“你要我回答什么?” 他的嗓音还是那般柔和悦耳,他的脸上是迷人的笑容,他的眼中是极具杀伤力的眼神。 萧贵妃怔怔地看着他,他刚才说什么,是啊,她要他回答什么问题?这才回过神来,身旁还有一个碍事的女人呐。 首发 大仇得报的快感 萧贵妃按捺着烦乱不堪的心绪,又转身用刀指着诺颜。刀尖逐渐下滑,缓缓地停在了她的小腹。 愤恨地说:“你和她,连孩子都有了,你太过份了。” 熠瞳距她还有两丈远的距离,他不动声色地向她靠近。 萧贵妃转而换上甜腻的笑容,商讨般地说:“亲爱的皇上,她与贼人私通,我看多半怀的不是你的孩子,我替你把她的孽种取出来如何?” 凝霜吓得失声尖叫,继而痛骂:“萧贵妃,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污蔑我们娘娘。皇上,娘娘肚里肯定是您的孩子,您千万救救她。” 萧贵妃瞥了熠瞳一眼,熠瞳象是没听到似的,睬也不睬凝霜。 萧贵妃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她算哪门子的娘娘。对了,我忠心的侍卫们替我奔波劳苦,我还没有好好赏赐他们呢。算了,呆会再取孽种吧,这么快就弄死了她,太便宜她了。我的侍卫们也就没得玩了。” 朝周围虎视眈眈的侍卫扫视了一圈,他们因听到她的这句话,眼中均放出异样的光彩,更有人视线不住在诺颜和熠瞳之间来回穿梭。 萧贵妃得意地笑了,大仇得报的快感油然而生,她收回了刀,高声说:“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这个高贵的娘娘的味道。别急,人人都有份。” 转向熠瞳,甜甜地笑着说:“皇上,你说好吗?” 熠瞳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这让萧贵妃微愣了愣。 熠瞳微笑着说:“你到好兴致啊,这么贪玩。” “你不生气吗?”萧贵妃惊奇地望着熠瞳,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恼怒忿恨之色,仿佛诺颜只是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 熠瞳抬头望了眼天边悠悠的浮云,仍是微笑着说:“我为什么要生气?知道我为什么要封她为妃吗?原本是想利用她牵制住她义父,不致为流萤所用。如今她义父已经随流萤跑了,我还留着她何用?” 首发 我只是在利用她 萧贵妃心头一颤:“你是说,你根本不喜欢她,你只是在利用她?” “没错,她如何能同你比。” 诺颜是那样善良的一个女孩,处处替他人着想,当然不是萧贵妃所能比。 熠瞳突然有些明白,他爱上诺颜,大概正是因为她的善良。 起初只是懵懵懂懂的好感,只想着占有她,只想着把她从慕风的手中夺过来,甚至不惜对她施暴。他以为诺颜喜欢的是慕风,他夺了慕风的皇位,夺了他的母爱,他还要夺走他的女人。 到后来,那种朦胧的好感却渐渐发展成了难以自拔的迷恋,刻骨铭心的爱。他永远记得那次在塔楼,诺颜对他说,从小是他生长在山庄,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因为慕风比他潺弱,如果真是慕风去了山庄,说不定早连命都没了。 她代替她的青琬姐姐入宫,被打入冷宫,她丝毫没有怨言,反而感到庆幸。因为她会武功,比她的青琬姐姐强,呆在冷宫不会饿死。 而他呢,只因他和慕风被人掉了包,在山庄吃了苦头,就怨天尤人。 他又如何能与诺颜相比啊。 熠瞳收回纷乱的思绪,含笑看着萧贵妃,他没有多余的工夫去感叹,他要解决眼前的危机。 “可是,”萧贵妃脑中有些混乱,一时转不过弯来,半天才说,“不对,你在骗我,我也是被你利用的,对不对?你今天还想谋害我父亲来着。”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我们相处了三年,我能骗你一天,一个月,还能骗你三年吗?” 熠瞳的眼中都是深情。 “真的吗?”萧贵妃雀跃地问。 “当然是真的。” “可是你以前为什么要瞒着我,害我伤了那么久的心。” “告诉了你,你一点都没有醋意,太反常了,会让她起疑心的。过去,算我不好,对不住了。” 最后一句话熠瞳说得特别真诚,他是真的对她感到歉疚。萧贵妃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他无以回报,唯有一句对不住了。 首发 黄泉路上也要你相伴 萧贵妃眼圈微微泛红:“你真坏,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好,我不会了。何必再让她阻在我们中间,破坏我们的感情?算了,由得她去吧,好吗?” 萧贵妃差点脱口说出那个好字,猛然醒悟过来似的,瞪着熠瞳说:“你又在骗我?你就是想让我放过她,对不对?” 熠瞳轻叹了口气:“要如何才能让你相信呢?要不,我亲手杀了她,你总该信了吧?” 伸手轻轻取走萧贵妃手中的刀,萧贵妃没有拒绝。 熠瞳拿过刀,举在面前。左边是诺颜,右边是萧贵妃,他站在她们当中。 如果他的刀向右,也许他能杀掉萧贵妃,但是如今他受了重创,没有足够的把握。而且杀了萧贵妃,她的手下忠于萧宰相,多半不会放过他和诺颜。劫持萧贵妃就更不可能了,他连站立都吃力呢。 机会只有一次,他不能冒这个险。 熠瞳转向了左侧。 自进了龙渊宫大门,到这时他才仔细地看着诺颜。她的面色很平静,她是那样聪明的一个女孩,岂会不明白自己的用意。 她的右边脸肿得高高的,一定很疼,熠瞳的心都疼得快要揪起来了。真想替她吻去唇边的血痕,熠瞳握紧了刀柄,控制着自己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疼惜的冲动。 他的面色也很平静,什么情绪也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淡淡地说:“好歹我们相识了一场,就让我送你一程吧。你不必挂心我,带着肚里的孩子,自己走好。” 诺颜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他是想让自己独自逃走,为了他们的孩子,先逃得性命再说。但是,她如何能够丢下他单独逃掉? 冷冷地说:“黄泉路上只我一人太孤单了。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拖你一道去。” 熠瞳心中苦笑,他如何不想同她双宿双飞,可是如今,若能逃得一个就不错了。环视了一圈周围萧贵妃的手下,哈哈一笑,挪揄的口气说:“你哪里孤单了,不是给了你一个孩子吗?我还得陪着我的萧贵妃呢。” 首发 帝王的心思摸不透 萧贵妃得意地笑了笑:“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点动手。” 熠瞳举起了手中的刀,依稀听得龙渊宫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十分混乱。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今早他伏击萧宰相的时候,怕他起疑,没有更换宫防,只在仪和门外伏了人手。因此,萧宰相打败他之后并没有引起后宫的混乱,也没有人能够前来救驾。 如今,宫外的声音明显的异常,莫非慕风与凌都统合力剿灭了萧宰相,打进宫里来了?如果是那样,他和诺颜就有救了。 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慕风,应该顺利接管后宫,不会引起混乱才对。 可是情势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萧贵妃见他举起了刀迟迟没有动手,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嘲讽地说:“怎么,又舍不得了?” 熠瞳摇摇头:“你啊,就是多心。” 绕着诺颜走到她的侧边。 诺颜听他刚才口口声声提到孩子,显是要她以孩子为重,以目前的形势,他还不至送命,最多被萧贵妃刁难罢了。因此配合地侧过了身,将背后的手腕对准了熠瞳。 熠瞳手起刀落,准准地朝诺颜砍了下去。 凝霜吓得尖叫:“皇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娘娘?” 服侍诺颜的宫女太监们都侧过脸,闭上眼,不忍再看。诺颜待他们很好,是个难得的好主子,没想到却落得这般下场。 难怪说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摸不透啊。 然而没有意料中的惨叫,只有熠瞳急促而深情的一句呼叫:“快走。” 所有的人都诧异地睁开眼,望向诺颜,只见绑在她手上的绳索已经被斩断,死蛇一般瘫在地上。而她本人深深地看了熠瞳一眼,接过熠瞳手中的刀,往龙渊宫的大门闯去。 萧贵妃见上了当,愣了一下,气急败坏地叫:“快拦住她。” 事情来得太突然,侍卫们愣了好一会才起身拦阻诺颜。诺颜已经跑到了大门口,只要她把拦在面前的两个侍卫打败,就可以逃出龙渊宫。 首发 欺骗在先劫持在后 外面的人尚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只知道她是玉妃娘娘,多半不会阻拦她,她可以顺利地逃走。 以诺颜平日的功力,打败这两个侍卫绝对不在话下。然而她毕竟怀有身孕,身子不适,刚才经过一番打斗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手臂又被绑缚了半天,血脉还未活动开,一时间只能跟那两个人打成个平手。 后面的侍卫蜂涌而至,围攻诺颜的人越来越多。熠瞳见势不好,一把拖过萧贵妃。他手中的刀给了诺颜,赤手空拳,只好用两手扼住萧贵妃的脖子,大声叫道:“全都住手。” 侍卫们见他制住了萧贵妃,果然都停下了手,只有门外的两个侍卫被挡住了视线,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还苦苦与诺颜对峙,不肯让开。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侍卫都去阻拦诺颜了,还有几个侍卫留在后方,观察动静。其中一个侍卫见熠瞳手中并无武器,料想一时伤不了萧贵妃,大着胆子朝他的手臂射出一柄袖箭。 熠瞳的武功被废,耳目不如平时那般灵敏,动作也不如平时那般快捷,等听到袖箭的声音为时已晚,来不及闪避了,被袖箭正正地射在手臂上。 熠瞳闷哼了一声,手软软地垂了下来。 萧贵妃趁机将他的另一只手从脖子上拨开,快步奔向门口。她被熠瞳欺骗在先,劫持在后,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对诺颜的痛恨也达到了顶点。 熠瞳救人心切,咬紧了牙关拔掉臂上的袖箭,紧紧跟在她身后。 变化实在太快,侍卫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 萧贵妃劈手夺过一个侍卫手上的刀,朝诺颜猛掷过去。诺颜正全力对付外面的两个侍卫,背后是个空档。 熠瞳不知从哪来的力气,飞身上前,将才刚出手的刀截了回来。 萧贵妃疯了似的扑上去,去抢熠瞳手中的刀。她虽然不会武功,但也不是弱不禁风的病美人,加之现在正在气头上,爆发出来的力气相当可观。 首发 最后能为她做的事 熠瞳待她靠近身边,反手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这回他的手中有刀,侍卫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连门外正与诺颜相斗的两个侍卫也瞧见了里面的状况,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诺颜趁机将他们击退,逃出了龙渊宫。 萧贵妃见熠瞳帮着诺颜与自己为敌,又见诺颜就要逃走,急红了眼,歇斯底里地狂叫:“不要管我,把她拦住。如果被她逃走了,我要你们的命。” 侍卫们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萧贵妃急怒攻心,失去了理智,不顾危险伸手就抓脖子上的刀,想将它抢到自己手中。 熠瞳感念她这三年来付出的真情,本来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见她疯了似的抓住刀刃,忙将刀往回撤。 但是萧贵妃已经抓住了刀刃,刀刃在她的掌心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剧烈的疼痛更加刺激了她的疯狂,她一咬牙往旁边跳开一步,夺过另一名侍卫手中的刀,狠狠地朝熠瞳刺了过去。 她凄厉地叫:“把那个小贱人抓住,抓不住就杀了她。” 熠瞳本来身体虚弱,刚才为了阻止萧贵妃杀诺颜,把身体的潜力全都用上了。现在浑身瘫软,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萧贵妃的刀朝他刺过来,根本无力闪避。 只觉胸口一凉,整把刀穿胸而过。 天空突然变成了红色,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红色的萧贵妃呆呆地看着他,红色的侍卫们蜂涌而出。 有谁在尖叫吗?那声音为何那般遥远,那般缥缈,一点也不真实? 头脑却突然变得无比清醒,侍卫们出去是要对付诺颜的,他要保护诺颜。熠瞳手中的刀鬼魅般突然朝前挺出,刺进了萧贵妃的胸膛,直没至柄。 这就是他保护诺颜的方式,只要杀了萧贵妃,侍卫们要来抢救她,谁也顾不得去追诺颜,诺颜就安全了。 这是他最后能为诺颜做的事了。 首发 突如其来的变故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了,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萧贵妃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望着熠瞳,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大大的,死不瞑目,不甘心啊。 熠瞳微微仰面望着天空,他似乎看到诺颜在对他微笑,他的唇边露出温柔的笑容。风吹在他的脸上,象是诺颜在轻柔地抚摸着他。 他闭上了眼睛,轰然倒下。 诺颜终于成功突破侍卫的阻拦,身体疲累至极,但是她不敢停下来,她要逃,唯有逃出去,才能保住肚里的孩子。 身后是萧贵妃的尖叫,她在叫侍卫们来追赶自己。 诺颜加快了脚步,更加努力地逃跑。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惊叫,连凝霜的声音也在其中,发生什么事了?诺颜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中害怕至极。 身后突然又变得安静了,安静得异乎寻常。 诺颜停住了脚步,胆战心惊地回转身。她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熠瞳摇摇欲坠站在门内,他的背上,一柄刀的刀尖从背心突出来,刀尖上还在滴血。 那血是那样的红,那样鲜艳的红,红得刺眼。 然后熠瞳倒下了,直挺挺地倒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一定很疼,可是他吭也没有吭一声,连挣扎一下也没有。象是倒下的根本是一座山,一株大树,一件失去了生命力的东西。 不要啊,诺颜在心头狂叫,但是嘴唇哆嗦着,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想跑过去,扶熠瞳起来,但是两条腿软得象烂泥,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她看到有侍卫走到熠瞳跟前,蹲下身看了看,伸手在他鼻间试探了一下,然后起身朝旁边的人摇了摇头。 天空怎么在旋转,树叶也在旋转,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意识渐渐模糊了,她最后的记忆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然后她的身子被一双手扶住了,再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首发 那不是做梦 诺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龙渊宫的床上,一睁开眼就望见了熟悉的帐顶。她坐起身,身上盖的是熟悉的被子,上面还残留着熠瞳的气息。心跳得好厉害,诺颜拍了拍胸口。 听见她起床的声音,坐在一旁侍奉的凝霜忙站起身,走了过来,惊喜地叫:“娘娘,你总算醒了。” 诺颜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 她说:“凝霜,我刚才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见熠,啊,梦见皇上被人杀死了,真是吓死我了,还好只是一个恶梦。” 凝霜没有回答她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只是握紧了她的手,眼中却闪烁出泪花。 诺颜的手足顿时变得冰凉。 所有的情景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被萧贵妃抓住了,熠瞳想尽了办法终于骗得萧贵妃的信任,然后斩断了绑缚她的绳子。她逃出了龙渊宫,而熠瞳却倒在了龙渊宫冰冷的地上。 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真实,她甚至还能看见熠瞳的背上,刀尖上滴落的鲜血。不,那不可能是做梦。 “那不是做梦,那是真的,是不是?”诺颜吃力地问。 凝霜不回答,只用模糊的泪眼望着她。 诺颜抓住她的肩头,猛力摇晃着她:“到底是不是,你快说呀。” 凝霜终于哭出了声,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冲刷在脸上。 诺颜呆怔了半晌,突然放开了她,从床上跳起身,跑到梳妆台前。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的脸。右侧的脸上,还隐约可见五道红色的指印,那是萧贵妃留在她脸上的。 果真不是做梦。 熠瞳真的死了吗?如果他死了,自己为何还能呆在龙渊宫中? 诺颜心头燃起一线渺茫的希望,回头问凝霜:“皇上还没死,是不是?他伤得很重吗?他在哪?我要去看他。” 说完跳起了身,就要往门外跑。 首发 再也见不到他了 凝霜冲过来,死死地抱住她:“娘娘,你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再也见不到了。” “我不信,他如果不在了,为什么我还能住在这儿?”诺颜质问。 回答她的,只有凝霜的嚎啕大哭声。 诺颜的疑问很快便得到了回答。 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接着一个头戴通天冠,身着明黄龙袍,脚踩乌云靴的年轻男子从门口缓缓地走了进来。 恍然间,诺颜几乎以为走进来的那个人就是熠瞳,他刚从早朝下来,身上还穿着朝服。然而,那细长的丹凤眼,紧抿的薄唇,略带着点叛逆和张狂的眼神,分明不为熠瞳所有。 只是,往常那张时常带着嘲弄和嬉戏的脸上此刻一点笑容也没有,反是锁紧了眉头。 凝霜止住了哭声,哽咽着站过一旁。 来人挥挥手让她出去。 凝霜低垂着头出去了,门外隐隐传来她压抑的哭声。哭声渐渐远去,然后听不见了。 诺颜瞧着面前这个身着皇帝服饰的年轻男子,好一会才张开口,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流萤,我昏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流萤的回答很简洁。 诺颜强笑:“只一天一夜,你就登上皇帝的宝座了。” “一天一夜?”流萤嘲讽地笑,“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十几年。我说过的,总有一天这个皇位是我的,我没有骗你。” 诺颜沉默了很久,才又说:“他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流萤不语。 诺颜又说:“你知道我指的是谁,你应该让我见见他。” 她的声音变得十分空洞。 流萤叹息了一声:“你已经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依然是空洞的声音,眼圈儿却开始泛红。 “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诺颜两眼一亮,声音也变得高亢:“你也不知道他在哪?这就是说,他离开皇宫了,他不在你的掌控中,他还活着,对不对?” 首发 最想得到的不是这个 流萤见她原本死灰一般的脸上突然现出了勃勃生机,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无助和悲凉。 当初,她向自己哭诉不愿呆在皇宫,说成为那个男人的妃子是被迫的,而如今,她的心显然已经全部交给了那个男人。 自己千辛万苦总算夺回了皇位,却失去了眼前这个他最在乎的女人。 流萤突然有些痛恨自己,当初诺颜向他哭诉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强行把她带走呢?她义父那时还未来都城,其实他完全可以处理好,让她无牵无挂地离开皇宫。 大业,大业,他总是把复仇的大业摆在第一位。直到如愿以偿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才发现自己最想得到的其实不是这个。多年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让他忽视了心中对爱的渴望。 诺颜还在追问:“你快回答呀,他是不是还没死?” 瞧着她期待的样子,流萤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但也不愿欺骗她,只好委婉地说:“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小。我没有亲自查看过他的遗体,但据看过的一个侍卫讲,当时他已经没有气息了。那柄刀伤在致命的要害处,任谁中了那样的一刀都很难活命。” “可是他不是常人,”诺颜愤怒地说,“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死,为什么称他的身体为遗体?” “是,是我说错了。”流萤试图平息诺颜的怒气。 诺颜好一会才稍稍平复,问流萤:“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流萤的大兵已经推进到都城城外,眼看就要攻进城来,因此熠瞳才被迫提前采取行动,想夺回朝政大权然后对抗流萤。 今早都城内突然起了骚乱,探子报给流萤,流萤趁此难得的好机会马上出兵,一鼓作气攻下了都城,占领了皇宫。 他并不知道,按照熠瞳的部署,都城是根本不会引起骚乱的。只因熠瞳失利被萧宰相所虏,只得由慕风代替他指挥部下。 首发 劫出宫外 慕风对情况不熟悉,加之萧宰相打败熠瞳后赶着出来阻止他,慕风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对付萧宰相,这才引起了内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慕风好容易诛灭萧宰相,肃清他的党羽之后,流萤的大军已经把持住了都城的各个要塞。 慕风只好带领熠瞳和自己的亲信人马隐遁,以图东山再起。 流萤带着人马攻进皇宫,刚来到龙渊宫附近,老远便看见诺颜失魂落魄望着龙渊宫内,身子如风中的落叶般飘摇着,昏迷倒地。 流萤大声叫着诺颜的名字,足下用力,施展轻功飞身来至她的身旁,及时接住了她。 然后他才来得及看周围的情况。 诺颜刚才望着的龙渊宫内,一大群侍卫六神无主地呆呆站着。地上躺了两个人,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单从服饰来看,一个当是宫中的妃嫔,而另一个,流萤心头突地一跳,那人袍服的颜色居然是独一无二的明黄色。 天下能着此色者,唯有一人。 难怪诺颜表现如此反常。 流萤的第一个念头是冲上去看个确实。但是诺颜还在他手中,身子沉甸甸的直往下坠。流萤不敢怠慢,蹲下身,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查看她的情况。 诺颜的呼吸很平稳,脉搏也很有力,还好她只是昏迷了。大概是刚才发生了非常的事件,对她的刺激太大。 前方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流萤讶然抬起头。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惊鸿般掠进龙渊宫,一俯身托起地上那个明黄色的身体,顺势起到房顶上,只几个起落间便不见了踪影。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是早就计算好了的。 直到白色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龙渊宫内的侍卫们才举起手中的兵械,似乎直到此时才想起要阻拦他。 “那个白衣男子是谁,长什么样儿?”诺颜急切地问。 流萤摇摇头:“他脸上蒙了布,看不见他的容貌。只从他的身法看出,他的轻功非常了得。” 首发 希望是那样渺茫 诺颜颓然在凳子上坐下。心头万念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熠瞳为了她才中了萧贵妃那一刀,而她却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不过,正因为没有见到,也就多了一分生还的希望。有人及时救走了他,说不定哪一天,他又能出现在她面前呢。 可是,希望是那样渺茫,渺茫得几乎看不到希望。 诺颜默默地坐着,脸上看不出悲喜。 流萤不知该如何劝导她才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好好休息,你身上有孕,别太伤神了。” 诺颜手下意识地抚着小腹,黯然说:“你都知道了?” “当然。”流萤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她昏迷了一天一夜,他如何不着急,唤了宫内的御医一遍又一遍地诊疗。刚刚夺了皇位,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到处都要打理,他仍是不时抽空来看望她。 而她,却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诺颜手心紧紧贴着小腹,心里默默地说:“宝贝,不要害怕,爹爹会回来的,他一定不会死的。娘会保护你,娘不哭,娘一定要坚强。” 眼眶为什么潮潮的,诺颜竭力睁大了眼睛,把眼中不听话的液体迫回去。 宝贝,看娘多坚强,娘说了不哭就是不哭,你也要向娘学习,好好长大,长成爹爹那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门外传来一声轻唤:“皇上。” 诺颜马上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皇上,是在叫熠瞳吗?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耳边却传来流萤的声音:“什么事?” 诺颜重又跌坐到凳子上。是啊,现在的皇上是流萤了,再不是她的熠瞳了。依稀听见流萤走到门口,与门外之人说了几句话,大概是有什么急事要等着流萤去处理。 流萤回到诺颜面前,以难得的轻柔的语气说:“诺颜,我还有事要办,你先休息一会。累了就到床上去躺躺。” 首发 物是人非 诺颜打量了一下卧室,卧室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也没有改变。甚至连她刚才躺过的床上也还是原先的衿枕,上面还残留着熠瞳的气息。 可是物是人非,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经换了。龙渊宫是皇帝的寝宫,她不是这个皇帝的妃子,她还赖在这儿做什么? 淡淡地说:“流萤,龙渊宫是你的寝宫,我不能住在这儿。” 流萤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关系?你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合搬来搬去的,就暂且住在这儿吧。” 昨日他接住昏迷的诺颜,要赶着抢救她,又知道她之前是住在龙渊宫,因此将她抱到龙渊宫的床上。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也没有想过别人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诺颜坚持道:“不行。我的身体不打紧,我一定要搬走。” 流萤被她的固执惹得不耐,又换上了平日里嘲弄的口气说:“你怕什么?放心,我对孕妇没有兴趣。皇宫这么大,我有的是地方住。” 诺颜苦笑:“流萤,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已经不是玉妃了,我想搬到宫外去住。” “不行,”流萤一口回绝,“兵荒马乱的,你义父不在都城,你一个女人,身体又不便,搬到宫外不安全。” 兵荒马乱,他也知道啊,还不都是他造成的。诺颜这么想着,但是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说:“如果非要住在宫里,我想搬到寒蕊宫去住。” 这回流萤倒是爽快地答应了:“行,我马上派人帮你搬运物品。你需要些什么尽管提,现在事情太多,我怕考虑得不周全。” 诺颜指着床上的卧具说:“别的都不需要了,只这些东西,估计你也不会用到它们,送给我带到寒蕊宫去好吗?” 流萤脸上的神情变得黯淡,她别的什么都不要,单只要这些东西,当然是因为这是他用过的,是他们两个共同用过的东西。 首发 又得回到冷宫去了 诺颜没有发现他的变化,她在抬眼打量卧室内的每一样物品,每一样都留有她和熠瞳的回忆。她不会带走它们,但是她要把回忆牢牢地装在心底。 流萤迅速调整好心态,装作无所谓地哈哈一笑,调侃道:“你要什么尽管拿好了。还怕去了那边没有被子盖啊?我有那么小气吗?当初我还不是皇帝的时候都给你送了不少用品呢。” 说到这儿流萤陡然住了口,想起了上回在寒蕊宫,诺颜执意不肯跟他走,他一怒之下已经将那些物品全都摧毁了。 诺颜收回了目光,不在意地说:“谢谢你。” 流萤难受得象是吞下了一只活苍蝇一般,他在想办法逗她开心,可人家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他身上。 以前的诺颜会同他针锋相对,从来不会在口舌上输给他。而如今的诺颜形同槁木,一点活力都没有。 流萤轻轻叹了口气,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能这般冷静已经很难得了,要她回复成以前的那个快乐的诺颜是需要时间的。 朝门外唤道:“凝霜。” 凝霜闻言进来,站在一旁听候指示。 流萤吩咐:“凝霜,你家娘娘要搬去寒蕊宫居住,你随她过去服侍她吧。” “是。”凝霜简单地答应,同情地望着诺颜。皇上不在了,娘娘又得回到冷宫去了,她现在有孕在身,能吃得了那苦吗? 诺颜淡淡地说:“凝霜,你该知道寒蕊宫是什么状况,你可以不去的。” 凝霜想也不想便答:“不,娘娘,你到哪,凝霜就跟到哪,凝霜一定会好好服侍你的。你可千万不能嫌弃凝霜,赶凝霜走。” 流萤在一旁听见,大声说:“谁说寒蕊宫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儿了?我说过的,我会把它变成皇宫里面最奢华最热闹的地方,我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凝霜,你尽管过去,好好服侍你家娘娘,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首发 别为我操太多心 凝霜讶异地望望流萤,又望望诺颜。听流萤的口气,再加上他这一天来的表现,他对娘娘的感情很不一般啊,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疑惑在脑中闪了闪,凝霜也就把它丢在了一边,这些事不是她这个婢女该过问的。她只在乎诺颜,死心塌地跟随诺颜,新皇帝肯对娘娘好,娘娘不至吃苦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诺颜婉言劝道:“流萤,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你还有很多大事要管,别为**太多心了。” 流萤不置可否地说:“我明白。” 诺颜又问:“你刚才说我义父没在都城,他在哪呢?还有莹露也没有随你一道来吗?” 流萤答道:“莹露和你义父一道,都呆在后方,等都城安定了再接他们过来。要不我让莹露先来,可以多一个人照顾你。” 诺颜推辞:“不必了。从我放莹露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恢复自由,不再是我的婢女了。流萤,莹露是个很勇敢很专情的女孩,请你对她好一点。” 流萤恼火地横了诺颜一眼,随即嘲弄地问:“要我如何对她好一点?” 诺颜呆了呆,这个问题她该如何回答?莹露对流萤一往情深,但是并不能因此而要求流萤回报她同样的感情,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微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之前保护了她的安全。至于以后,随缘吧。” 莹露今后的路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自己是帮不上她什么忙了。 流萤的脸上却露出奇特而深沉的笑容,他说:“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诺颜见再没什么牵挂,便向流萤告辞,同凝霜一道搬到寒蕊宫去了。 寒蕊宫还是老样子,阶前长满了野草,阶上是几间破旧的屋子。苔痕湛然,门漆剥落。凝霜看得直皱眉。 说起来,凝霜也是个小官宦人家的女儿,从小衣食丰足,三年前刚进皇宫便被派到龙渊宫去任职,还从未住过这般寒碜的房子。 首发 搬回冷宫 若不是亲眼看见,谁能想得到,皇宫里面还有这等破败的房子,跟个贫民窟差不多。 “娘娘,这就是寒蕊宫啊?你曾经在这儿住过?”凝霜站在阶前,颇为震惊地问。 “是啊,”诺颜喟叹,“那个时候我才刚进宫,只有我和莹露两个人住在里面,不过我们过得很快乐。” 住在冷宫很快乐?凝霜似懂非懂地听着,从台阶上去,来到门前。门没有上锁,凝霜轻轻一推,门便吱吱呀呀地开了。 诺颜走进门,门内一如既往空荡荡的。自莹露离开皇宫后再没有人来照料,仅有的几件简单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清冷的风卷起一室的凄凉,诺颜拉了拉衣衫,来到洞开的窗户前。她和莹露住在寒蕊宫的时候,这扇窗户还是好端端的,如今却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窗框。窗框上的断痕尚新,诺颜知道,那是熠瞳的杰作。 她曾在寒蕊宫私会慕风和流萤,每次都被熠瞳抓到,他可没少为这事发脾气呢。 诺颜的手指轻轻抚着窗上的断痕,想象着熠瞳盛怒之下掌击到窗户上的情形。她的唇边露出淡若菊花般的笑容,眼神空濛地望着窗外的一抹微云,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凝霜摸不透她的心思,见她顾自走神,也就不去打扰她,卷起了袖子打算先将房间整理干净再说。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干活,就听见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凝霜疑惑地走到门口,只见一大帮人抬着各色物品,涌进寒蕊宫的大门,在门外的院落内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位公公躬着身跨上台阶,含笑问凝霜:“请问您是凝霜姑娘吗?” 凝霜答道:“我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公公答道:“我是管内务的徐公公,皇上派我送东西给玉妃娘娘。” 瞧见那一大堆物品,凝霜其实早明白他们的来意,因此没有多问,转身回去禀报诺颜。 首发 变成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诺颜听到门口的说话声,已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了凝霜的禀报,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说:“随他们折腾吧。” 她了解流萤的脾气,向来是说到做到,他已经将东西送过来了,她再怎么推辞也是没用的。 然而流萤不仅仅是送来东西,他还派来了不少的工匠翻修房子。诺颜无奈叹息,流萤还真打算把寒蕊宫变成皇宫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啊。 她没有见徐公公,也没有查看流萤送来的东西,让凝霜转告徐公公,皇上怎么吩咐的,他就怎么做,不必再来向她请示。 她只交待了一件事,前院和房屋随他们怎么处置,她不过问,但是后院不许任何人破坏,连涉足都不许。 然后她去了后院。 后院杂草丛蔓,一如既往,只不过颜色变得越发黄了,冬天来了,连草都枯败了。草丛中的小动物也少了许多,大概天冷躲起来了吧。 诺颜突然觉得周身发冷,那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她躲无可躲。 前方有一堆碎石,诺颜走到石头跟前。石上的开裂处隐隐透出血迹,那是当初熠瞳心头憋闷,用肉掌击石头造成的。窗户太腐朽,不够他打,所以来找石头发泄。 他总是那样骄傲自负,结果受伤的总是他自己。 诺颜鼻头一酸,不敢再看下去,扭过头走开,来到小溪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 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单调而沉闷,显得这个寂静的后院更加的寂静。 不大工夫,凝霜走过来,说道:“娘娘,有一个房间已经整理好了,你可以先到里面休息一下。” 诺颜摇头:“我不想进去,我就呆在这儿。” 凝霜知道她心里难过,见劝了几遍她不肯听,执意要呆在后院,也就在后院陪着她。 黄昏的时候,流萤踏着夕阳的余晖走了进来,他当然是可以进后院的,诺颜的禁令对他无效。 凝霜瞧见流萤朝她挥了挥手,知趣地退开。 首发 被你诱惑了 流萤来到诺颜身旁,同她并肩坐下,随手扯了根枯草拿在手中把玩。 “诺颜,”他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是说你长大以后,被震山虎劫上山的那次。也是在一条小溪边,你中了迷情香,想洗洗脸清醒一下。那时的你好可爱,竟然想毁掉自己的名声,以免嫁给皇帝。” 流萤原本脸上微露出笑容,回味沉醉的笑容,说到这儿声音却转为苦涩。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你还是做了他的妃子。当初你中了迷情香,站在溪水边,就那样傻傻地看着我,而我,就被你诱惑了。到了今日,也还是被你诱惑着。” 流萤情不自禁地将诺颜拥进怀里,俯下头想一亲芳泽。 诺颜没防着他会突然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以前他待她从来都没有逾距过的,不禁吓了一跳,推开他跳起身子。 “流萤,你不能这么做。”诺颜拍拍剧烈跳动的心脏。 流萤扑了个空,也跳起了身,懊恼地问:“为什么?以前我两手空空,什么都不能给你,只能想睁睁看着你在宫里受苦。如今,我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可以理直气壮站在你面前,请你嫁给我。” “流萤,你明知道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而且,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妻子?”流萤嘲讽地笑,“你只是他的一个妃子,论起来只能算小妾。” 流萤的话异常刺耳,但诺颜只是报以淡然一笑。确实,妃子只能算小妾,但是在熠瞳的心中,她就是他的妻子,他要带她去隐居,堂堂正正娶她为妻,同她生儿育女。 只是,要同她隐居的那个人去了哪里?他还好吗? 诺颜紧紧咬住了嘴唇。 流萤见她神色凄然,以为刚才的话刺伤了她的心,懊悔不已:“诺颜,算我刚才说错了。你有没有嫁过人,有没有孩子,我都不在乎,是真的。你不是说你成为他的妃子是被迫的吗,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你没必要再顾忌他。” 首发 这辈子我只能是他的 话虽这么说,流萤的心里却着实没有底。最初或许是被迫的,可是后来似乎就变了。 果然诺颜背过了身说:“流萤,这辈子我只能是他的。” 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气恼,流萤心里悲苦难当,冲着她的背影口不择言地说:“从一而终吗?论起来你的初吻还是给了我呢。如果他死了,你要为他守孝一辈子吗?” 诺颜没有回答,仍是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是啊,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只有自己还将一线渺茫的希望紧紧握在手心。 如果,诺颜第一次鼓起勇气直面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被不幸言中,他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呢?守孝太苦了,她不会守孝,她要随他而去,他们在天上一定能幸福地相拥在一起。 如果守一辈子孝,白白浪费几十年时间不说,最后他们在阴间相见时,他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而她却成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想想都觉得可怕。 夕阳已经没入了天际,萧瑟的夜风吹在身上冷嗖嗖的。 流萤瞧着诺颜单薄的身子,于心不忍,心情烦乱地说:“我都不知道翻修个房子这般吵闹。要不,你先搬到别处去住吧。龙渊宫,凤仪宫,或者,甘泉宫,还有很多别的宫室,随你便了。等寒蕊宫弄好了再回来吧。” 诺颜拒绝:“不必了,我就呆在寒蕊宫。” 这个女人总是这般固执,流萤无可奈何地说:“好歹你先进屋去吧,小心着凉。” “流萤,”诺颜回过身,认真地说,“我想在小溪边建个小竹屋,以后我就住在竹屋里面。” “那怎么行?后院这般荒芜,住在这儿不安全。” “如果你不肯建,我就在这儿露宿好了。” “露宿?亏你想得出来,信不信我抓你进去?” “你倒试试看。”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肯认输。直到月亮升起来,枯草在夜风中沙沙地唱。 首发 过去的都过去了 最终当然还是流萤妥协了,唤了工匠进来,眨眼间便搭了座两层的小竹楼。只因诺颜亲自监工,小竹楼搭建得十分简陋,说是两层,实则只能算是一层。楼上好歹还有四面墙壁挡风,一楼根本空荡荡的只有四根柱子。 流萤对这座小竹楼极其不满,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根本是个自虐狂嘛,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来受这种苦。可是他能拿她怎样呢?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这竹楼给拆了。 工匠们也极其不满,他们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能工巧匠,做惯了精雕细琢的活计,这座小竹楼如此粗鄙,连小学徒都能做得出来,根本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工匠们很有默契地对着眼神,千万别将搭这座小竹楼的事泄露出去了,别给自己脸上抹黑。 诺颜更是极其不满,她就要一个最简单的落脚处,能遮遮雨挡挡风就成了。可是这些工匠们个个慢吞吞的,这个地方要精准,那个地方要美观,还非得建成两层,说是一层靠着地,太潮了。 她费了半天唇舌,才好歹督促他们在睡觉之前建好,这个后院才总算又恢复了安静。 工匠都散去了,唯有流萤还虎着脸站在竹楼边,象看一个仇敌似的看着小竹楼。 诺颜毫不客气地赶他:“流萤,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你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别耗在这儿了。” 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欢迎他啊,流萤满心的酸楚,沉默了一会,问:“诺颜,最初你当真是被迫成为他的妃子的吗?” 诺颜叹了口气:“流萤,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了好吗?过去的都过去了。” “如果,那次在东宫相遇,我坚持带你离开皇宫,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呢?你会不会愿意嫁给我呢?” 是不是会不一样呢?诺颜也说不清楚。她最初对熠瞳动心,是在塔楼上。而在东宫遇见流萤那次,正是她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巴不得这辈子再不要见到熠瞳。 首发 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 时过境迁,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歉然说:“流萤,很多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已经错过了很多,也许,注定我们这辈子就是要错过的。你别再钻牛角尖了。” 流萤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好半晌,丢下一句:“好好休息。” 头也不回地去了。 诺颜望着他离开后院,缓缓地上了竹楼。 她和流萤,这辈子确实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如果当初不是刺王作乱,现在恐怕她已经是他的太子妃或者皇后了。如果当初她没有被熠瞳的箫声吸引,没有认识他,一直住在冷宫,现在又该是个什么状况呢? 人的一生,太难料了。 她只知道,她的一颗心已经牢牢地系在熠瞳身上,再也取不下来了。 诺颜站在竹楼上,竹楼有一扇小窗,正对着塔楼的方向,这是她坚持要开在这儿的。为此还很和工匠们费了番唇舌,因为从建筑的角度来看,窗户开在这个位置实在影响美观。 楼梯上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凝霜抱着寝具上来。 果然是龙渊宫她和熠瞳共用的那套,流萤还算守信。随寝具一起送上来的,还有熠瞳的那管洞箫。洞箫是一直放在枕畔的,整理物品的人也就把它当作了寝具的一部分给送了来。 诺颜看到洞箫,顿时眼中热热的。 待凝霜整理好床铺出去以后,诺颜轻轻地拿起洞箫,来到窗前,将箫放在唇边试着吹奏。熠瞳中毒以后,洞箫自是经过了处理,再没有毒附在上面。 然而同上回一样,洞箫依然连一点最嘶哑难听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诺颜颓然放弃了吹奏,留恋地望了一发塔楼的方向,将箫紧紧抱在胸前,到床上歇息。 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好象是熠瞳在体贴地搂着她,如以往的每一个夜晚。诺颜将脸埋在被子当中,嗅着被上熠瞳的气息,渐渐沉入了梦乡。 首发 终于盼到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寒蕊宫的改造工程仍在继续,流萤也每日都抽空来看她。 诺颜每晚睡觉前仍是习惯坐在窗前,试着吹吹箫。箫终于能发出点声音了,那声音很稚嫩,很沙哑,象一个小婴儿在呀呀学语。 以至于有时候诺颜会忍不住抚着小腹说:“宝贝,这箫不是娘吹的,而是你在吹,是吗?” 这天晚上,诺颜又坐在窗前,拿出箫。箫才放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吹,却听见风中传来熟悉的箫声,缠绵而凄婉,美到了极点,也凄到了极点。 诺颜手一抖,手中的箫缓缓滑落,跌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诺颜忙一弯腰,将箫从地上捞起来,心疼地将它抱在胸前,探身到窗外倾听。 风中除了枯草的沙沙声,风铃的叮当声,当真还有如泣如诉的箫声,她没有听错。箫声很远很细,缥缥缈缈的,隐隐约约的,听不太真切,但是她能准确地判断出,那就是她最最想念的箫声。 诺颜霎时热泪盈眶。 她甚至等不及下楼,爬到窗上,施展轻功飞到前面的树上,往塔楼的方向而去。 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了,熟悉到了根本不必去关心脚下的路。 塔楼就在前方,箫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她看见他了,依然是一身白色长衣,长衣在夜风中轻舞,飘飘欲仙。 他是背向着她的,他一定是听到她的声音了,因为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箫,静静地等着她。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她的到来总是瞒不过他。 诺颜泪眼模糊地跃上塔顶,冲到他背后,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 熠瞳,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盼到你了。诺颜在心里狂呼,口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泪水淌在脸上,淌在她紧靠着的背上,白衣顿时湿了一大片。 可是为什么风中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诺颜抬起头,哽咽着问:“熠瞳,你为什么叹气?你不愿见到我吗?那为什么要来吹箫呼唤我?” 首发 太了解他们了 身前的人儿没有说话,轻轻拉开她的手,回过身,这才轻唤:“诺颜。”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美妙至极,诺颜却象受了惊吓似的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惊问道:“你是慕风?” 白衣男子正是慕风,他无奈地笑:“诺颜,我才一开口你就能认出是我,除了你,别人都分不清我们两个。” 诺颜没有回答,抹干眼泪,望着远处。她当然能分清他们,因为她知道他们是两个人,还因为她太了解他们了。 诺颜不敢看他,不敢看他那张与熠瞳一模一样的脸,怕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看着远方质问:“你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样子?” 慕风有些无辜地说:“我没有扮作是他,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知道你住在寒蕊宫,但是我不清楚寒蕊宫现在的状况,怕被人发现,所以在这儿吹箫,想唤你出来。” 慕风说得在理,如今的寒蕊宫确实非同以往,每天人来人往的,夜里也有不少人在值守。不过后院仍是她的一方净土,除了凝霜和流萤,谁也不能进来。 依着流萤,是要将后院一道改造的。后院那么大,除了建一个后花园,还能建不少的屋宇。以后服侍诺颜的人会增多,诺颜的活动范围也要增多,得多点屋子才够。 但是诺颜执意不允,非要守着她的小竹楼。流萤也只好随她,但负气似地下了命令,一定要将寒蕊宫现有的几间屋子和前院改成皇宫内最奢华的处所,规格至少不能比甘泉宫差。 后宫地位最高的自然是龙渊宫和凤仪宫,还有太后住的慈安宫,但这三处更多的是要体现威严。而甘泉宫是历代宠妃的处所,才是最奢华之处。 流萤此言一出,谁敢怠慢,工匠们每天都拼了命地工作,内务府也源源不断地把各项珍品送进来。 想到这儿,诺颜心平气和地问:“慕风,你找我是为了熠瞳的事吗?他是你救走的?” 首发 是我救的他 想来想去,只有慕风会救他了,也只有慕风有这等本事。 慕风承认:“是我救的他。” 诺颜的心陡然提了起来,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她屏住了呼吸,但是她不敢问,什么都不敢问,她真的好害怕,怕听到她最怕听到的消息。 慕风怜惜地看着她,终于狠下心把熠瞳的情况说出来,迟早都是要告诉她的,迟早都是得面临这一刻的。 “诺颜,你别难过,你一定要坚强。就算是为了你肚里的孩子,你也要坚强。”慕风还未说出熠瞳的情况,先劝导诺颜。 诺颜已经提到喉咙的心渐渐地往下沉,往下沉。慕风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熠瞳的情况一定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 “我会坚强的,你尽管说吧。”泪水已经涌上了眼眶,但是诺颜拼命忍着,绝不让它流出来。 那天,慕风将亲信人马安顿好,想着熠瞳还在皇宫,便赶着进去救他。 皇宫内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流萤的人马。但正因为乱,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加之他的轻功极佳,谁也没有发现他。 等慕风打听到熠瞳在龙渊宫,赶过去时,已经太晚了,他刚好看见熠瞳倒在了地上。 另外一边,诺颜昏迷,流萤接住她的情形也都落入了他的眼底,看情形,诺颜暂时无事,于是,慕风决定先将熠瞳救出去再说。以他的能力,也只能救出一个人。 他算准了角度,趁乱将熠瞳带出皇宫。宫外有他事先备好的马,慕风将熠瞳放上马背,自己也骑上马。 慕风稳住了身形,试探身前的熠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也感受不到他的脉搏,他的手在慢慢变凉。慕风心慌意乱地点了他几处要穴,止住他尚在往外渗出的血,然后塞了一颗疗伤的药在他口中。 街上到处都是逃难的民众,到处都是流萤的部队,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也找不到大夫。不过说实话,象熠瞳的这种情况,一般的大夫恐怕也治不了他。 首发 他失踪了 慕风一只手握着熠瞳手腕的脉门,一边为他输送真气,一边打马奔出城外。他唯有尽最大的努力来抢救他。 城外有几处山脉,山上没有人家,也没有流萤的部队,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慕风没有多想,打马奔上了山,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马,将熠瞳托下来,轻轻地放在地上。 这时他才能仔细地察看熠瞳的伤势。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再没有血渗出来,这多少让慕风放下点心。但是熠瞳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疗伤的药还含在他的口中吞不下去。 依然感受不到呼吸,感受不到脉搏,唯有真气似乎还能输到他的体内,但输进去以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感受不到真气的流转。 慕风不懂医术,不敢贸然拔下熠瞳身上的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源源不断为他输送真气,直到精疲力竭。 慕风讲述到这儿陡然住了口,半天没有再讲下去。 诺颜心焦,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他好点了吗?” 慕风惭愧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他后来怎样了。” “怎么会?不是你在救他吗?”诺颜抬高了音量。 慕风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降得更低:“可能是我太累了,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等我睡醒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诺颜口唇哆嗦,几乎要哭出来,“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慕风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象是遇到一件极不可思议之事。 “他不见了,整个人都不见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山上只剩下我一个人,马还在,但是他不在了。如果不是身上的血迹提醒我,我真要以为开头只是做了一个梦,他根本没死,我也没去皇宫救他出来。” “他不见了?”诺颜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伤得那样重,怎能自己离开?难道是有人带走他了?” 首发 无法再报任何侥幸了 慕风仍是一脸的惘然:“按说不可能,我再累,有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我也不可能察觉不到。除非,除非那是个难以想象的绝顶高手。这几天,我一直在山上寻找,附近的几个山头都被我翻遍了,但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也许,真的是有人带走他了。”诺颜喃喃地说。 “奇怪,”慕风也喃喃地说,“没听说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为什么要带走他?带走他这样一个死人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诺颜厉声问,“谁是死人?” 慕风自知失言,垂下了头不敢看诺颜,也不敢再说什么。 诺颜也慢慢地垂下了头,慕风的话虽难听,却没有说错。还在龙渊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气息,当时有侍卫试探过。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他还可能有命吗? 眼泪渐渐涌出了眼眶,越聚越多。 这些天她一直苦苦忍着,因为心里还报了一线希望。说不定是那个侍卫弄错了,说不定是流萤在骗她,更有可能他只是暂时闭了气,有人及时救走了他,他会得救的。 现在经由慕风的口中说出后来的详情,她已经无法再报任何侥幸了。 忍了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诺颜坐在塔楼顶上,脸伏在膝盖上,嚎啕痛哭。 慕风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唯有坐在她身边,陪着她默默垂泪。 良久,诺颜才略略止住哭泣,抬起朦胧泪眼望着深邃的夜空。漫天的星光闪烁,渐渐化作了熠瞳的样子,他在对她微笑,在向她抬手。他是在唤她过去陪他吗?他一定很寂寞。 诺颜站起身,慢慢张开了手,她要扑过去拥抱熠瞳。 “诺颜,你在做什么?”是慕风的声音。 诺颜愣了愣,再抬眼,熠瞳已经不见了,天上只有寂廖闪烁的星星。 熠瞳,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的熠瞳,就不见了。 首发 皇宫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 慕风担忧地看着她,提议道:“诺颜,你累了,要好好休息。要不,你跟我走吧,别呆在皇宫了。” “不,我要住在皇宫。”诺颜摇头,这一刻,她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不能让慕风阻止她。 “皇宫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慕风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仍在劝她。 诺颜疲倦地说:“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慕风,再见了。” 慕风听出她话里的不祥,说道:“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天都快亮了,呆会你出来不便。”诺颜拒绝。 但是慕风根本不听她的,坚持要送她,诺颜只好由着他。 慕风一路跟着诺颜,一直把她送到寒蕊宫的后院,看着她上了小竹楼,才稍稍放下心。 但是心里到底还是不踏实,眼看天快亮了,他必须得离开,没法再监督诺颜,慕风发愁地望着她,诺颜的表现明显的很反常。 诺颜见他还呆呆地站着不肯动,伏在竹楼楼梯口的扶手上催他:“慕风,你还不快走,小心被人发现,我这儿没有可供你藏身的地方。” “诺颜,你还好吧?”慕风不放心地问。 诺颜朝他露出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笑容,说:“有什么不好的?他去了,我是很难过,不过刚才哭了一场已经好得多了,你就放心吧。” 她的表现非但没有减轻慕风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担心。突然灵机一动,慕风想到一个法子,他可以找点事情来牵制住她。 “诺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诺颜淡然说:“慕风,我整天呆在寒蕊宫,能帮你什么忙呢?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她连是什么事都没问他,根本不象她平日的为人。 慕风执拗地盯着她:“不,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诺颜暗叹:“是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请你帮我看望一下我母后,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我早打听过了,你母后仍是住在慈安宫,流萤没有为难她。” 首发 一刻都不愿再等了 “我还是想请你亲自去看看她,”慕风别有深意地说,“她一定很担心我,也一定很担心她未出生的孙子。诺颜,在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为肚里的孩子好好考虑一下。” 诺颜沉默了好一会才答:“好吧,我替你去看望她。” “太好了,谢谢你。我明晚再来。” 诺颜不置可否地催他:“快走吧,真的不早了。” 慕风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然后将视线转向前面的屋子。屋子漆黑一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住在里面。不过其中一间突然亮起了灯光,估计是有人起床了,慕风这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诺颜目送他离开,直到确信他再不会回转来,才黯然走下楼梯,来到小溪边。 溪水在静静地流淌,轻轻地吟唱,不知道疲倦,不知道忧伤。 诺颜羡慕地看着它,如果她投入到溪水中,所有的忧愁和悲伤是不是都能被它涤净?一定会的,因为那样她就可以见到熠瞳了,可以和他相拥在一起,她怎么还会伤心呢? 诺颜踏进溪水,初冬的溪水已经十分刺骨,但是她浑然未觉,一步一步地朝小溪中央走去。 慕风,请恕我无法完成你的嘱托,我要去见熠瞳,一刻都不愿再等了。 溪水并不深,还未齐腰,站在水中自然是淹不死人的。 诺颜站在小溪中央,手中抱着熠瞳的洞箫,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世界。 塔楼,永别了。 小竹楼,永别了。 凝霜、流萤,还有所有关心我的人,永别了。 星星啊,请你们转告明早的太阳,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诺颜含笑倒了下去。她躺在了水的中央,溪水在轻柔地抚慰着她。她似乎融化了,变成了溪水的一部分。 她看见熠瞳飘在水中,向她伸出了双臂,她也伸出了双臂迎向他。 “娘娘,你在哪?” 是凝霜的声音吗?她没看见她要拥抱她的熠瞳吗?这丫头,这种事她来搅和什么? 首发 差点没救了 水中的熠瞳慢慢地扭曲,终于化作了千篇一律的水纹。 熠瞳,不要离开我。 诺颜想追上前去,但是她的意识在渐渐模糊,她最后听到的,是凝霜的尖叫。 “天啦,娘娘落水了。快来人啊,娘娘落水了。” 诺颜不喜欢人打扰她,每晚都把凝霜赶到前面的房子里面去睡。她要独自呆在小竹楼,独自等待熠瞳。 凝霜凌晨起床以后,到小竹楼下候着,准备等诺颜起床后服侍她。来到小竹楼下,却见竹楼的门大大开着。 之前诺颜因为慕风一直跟在她后面,只好爬上竹楼,打开门,装作要进去的样子。实则她根本没有要进去的打算,因此待慕风离开后,就径直下了楼梯,也没想到要关上门。 诺颜晚上睡得晚,从来不会这么早起床,凝霜心知有异,忙爬上楼去查看。 竹楼内空荡荡的,诺颜没有在里面,连床铺都整整齐齐不象有人睡过的样子。 凝霜惊慌地跑下楼,在后院到处寻找,很快发现了沉在溪水中的诺颜。 幸好慕风察觉情况有异,坚持要送诺颜回来,又等到有人起床之后才离去,否则恐怕诺颜真的没救了。 诺颜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是个男子的声音,是熠瞳吗?肯定是他,她就是要去见他的,她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眼皮好沉重,怎么也睁不开,诺颜吃力地唤:“熠瞳,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她。 熠瞳去哪了?他没听见她在呼唤他吗?诺颜猛地睁开了眼睛,光线太亮,太刺眼,她微微眯缝了眼。面前有一个男子,正俯下脸在看她,但眼睛一时不适应强烈的光线,看不清他的面容。 “熠瞳。”她又唤。 “熠瞳是谁?”男子在问她。 诺颜愣愣地望着他。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男子的面容一点点地变得清晰,原来他是流萤。他怎么会是流萤呢?熠瞳又到哪去了? 首发 再苦也得忍着 大脑太迟钝,几乎都不会思维了,诺颜好半天才想明白,自己没死,被凝霜给救了,难怪她看不到熠瞳。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要我去见他?” 流萤恍然明白熠瞳指的是谁,痛心疾首地说:“诺颜,你真傻,你竟然为了他去寻死。以后千万别再做傻事了,想都别想,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如果你死了,会有多少人伤心你知道吗?” 诺颜没有回答他,脸别向里侧,默默地流泪。 流萤长吁短叹,但也无法可施,只好起身站在窗前透气。房间里太沉闷了,胸口沉甸甸的象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凝霜早哭红了眼,见流萤走开,便来到床前劝道:“娘娘,你千万要想开啊。你已经有了孩子了,难道你要让他也随你一道去吗?” 凝霜的话提醒了诺颜,她太自私了,她没有权利剥夺孩子的生命。这个孩子是熠瞳唯一的血脉,她无论如何要保全他。其实昨晚慕风也提醒过她的,当时她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熠瞳,我要晚一点才能去见你了,你等着我。 心头拼命压抑着的悲和苦全都闯了出来,象是脱离了牢笼的猛兽,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心。 昨晚虽说对熠瞳的得救失去了希望,但她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熠瞳,心里还不是很难过。如今,为了孩子,再苦她也得活下去,再苦也得忍着。思念把心活活撕成了两半,鲜血淋漓,痛得她无法呼吸。 诺颜再也无法忍受,当着所有人的面失声痛哭。她拼命咬着被子,被子却掩盖不住她的哭声,肝肠寸断的哭声。 这下别说凝霜,连周围的太医公公们也都耸然动容,掩面而泣。 唯有流萤没有流泪,他仰面望着天边的浮云,突然觉得人生也象是浮云,捉摸不定。 身后的女人在哀哀哭泣,她是在为另一个男人的逝去而哭泣。 首发 我会好好地活着 两个多月前,她还伏在自己的肩上,说再不愿见到那个男人。女人的心太难测了,这世上的事也太难测了。 诺颜终于止住了哭泣,她说:“凝霜,你说得对,孩子不能随我去,我会活着,好好地活着。” 流萤闻言从窗前离开,一个字没有说,也没有看诺颜,阴沉着脸下楼去了。他知道,诺颜再不用他操心,为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她会活得好好的。 诺颜透过泪眼瞧着流萤离开的背影,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流萤说过,他不在乎她有没有别人的孩子,他当真不在乎吗? 凝霜端来熬好的药,诺颜一口气把一大碗药全部喝了下去。药很苦很苦,但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凝霜又将饭菜端过来。诺颜大口大口吃着饭菜,饭菜是什么滋味,她根本辨不出来,但她很努力地把它们咽下去。前些天,她吃得太少了,肚里的宝宝一定饿坏了,她不能再亏待他了。 宝宝要健健康康地长大,否则她怎对得起熠瞳呢。 反是凝霜在一旁瞧着心酸。娘娘这哪里是在吃饭嘛,分明是在填鸭。平时她最不爱吃的肘子,看着就腻味的鸡汤,通通都塞进肚里,连汤汁也没剩下一滴。 然后诺颜变得很平静,她再没有哭,安静地坐在小竹楼内,靠在窗前,手中摩挲着洞箫,眼睛望着窗外,似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下午她去了慈安宫。她答应了慕风的,要代他看望母后。 慈安宫前派了人把守,实则是将前太后软禁起来了。诺颜很费了点周折,拿到流萤的手谕,才算进到慈安宫。 诺颜进去的时候,前太后正坐在慈安宫的佛堂中垂首念佛。自从熠瞳的父亲驾崩,她搬进慈安宫以后,就在慈安宫里设置了一个佛堂。 见到诺颜,她的脸上微微露出喜色。待诺颜问安后,她直言问道:“我听说,皇帝已经遇害了?” 首发 好好抚养孩子 诺颜心中颇为歉疚,熠瞳是为了她才被萧贵妃刺中的,可是眼前这位老妇人对她没有丝毫的怨言。不忍心伤害她,诺颜装作高兴的样子说:“还好皇上没事,他只是受了点小伤,已经好了。昨晚他还来找过我,托我来看望您呢。” “是吗?”前太后细细看着诺颜。 诺颜被她看得发慌,但她努力挤出笑容:“当然是真的。他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您别担心,好好保养身子。” 前太后叹了口气说:“前人造孽后人偿啊。” “您说什么?”诺颜不解。 前太后却不回答,起身从箱子里面拿出一套婴儿的襁褓,递给诺颜:“这是我这个祖母的一点心意,是我亲手做的。前人的债已经用血偿了,如今的天下已经还给太子炎了,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诺颜,好好抚养孩子。” 诺颜接过襁褓,惊讶地问:“您叫我什么?” 前太后勉强笑了笑:“你不是青琬,你是诺颜,代替你姐姐入的宫。被山贼沾污的事也是你编造出来的,对不对?” “您都知道了?”诺颜怪不好意思地问。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诺颜,你不会怪我把你贬入冷宫吧?” “当然不会。”诺颜冲口而出,如果没有去冷宫,她这辈子不定能遇上熠瞳呢。同她一道入宫的那几个妃子熠瞳可是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那就好。诺颜,记住,好好抚养孩子。”前太后说完坐回到蒲团上,闭目念佛去了。 诺颜默默地离开慈安宫,回味着前太后的话。 她表面上不问外事,专心向佛,心头却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瞒不过她。她多半已经知道熠瞳代替慕风的事了,也知道托她来看望她的人是慕风,而熠瞳的情形不容乐观,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抚养孩子。 可是,她说的前人造孽后人偿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当年真正想要谋反夺取皇位的是宁王? 首发 没必要再呆在皇宫 一路走一路低着头思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瞧,那就是玉妃娘娘。” “真的呀?那我得好好看看。听说以前的皇帝对她迷恋得不得了,现在的皇上又整天往她那跑,为了她大兴土木,改造寒蕊宫呢。” 诺颜本来对宫里的这些闲言碎语没有兴趣,因提到自己的名字,也就留神倾听。那几个宫女离得比较远,音量又放得比较低,以为诺颜听不见她们的谈话,因此肆无忌惮地评说。却不知诺颜耳目灵敏,将她们的话全都听进了耳中。 “可不是吗。听说她已经怀上孩子了,怎么身材还是那么窈窕,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才刚怀上孩子,哪可能看得出来,还得等几个月呢。” “奇怪了,听说她怀的是前面那个皇帝的孩子,皇上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呢?” “说不准皇上太迷她了,连她的孩子也都一块喜欢了呢。” “我看未必。失了身可能还不会在乎,但有了孩子怎可能不在乎呢?何况那个孩子还是前面皇帝的。” “就是。这孩子生下来以后算什么呀,难道会等着他长大了来夺回皇位吗?” 诺颜听得暗暗心惊,是啊,孩子是熠瞳的,就算流萤容许他生下来,他在后宫算什么呢?昨晚为了不让慕风阻止她自杀,坚持要回到寒蕊宫,如今她不会自杀了,也就没必要再呆在皇宫了。 皇宫已经不属于她了。 这么想着,原本走向寒蕊宫的脚步便拐向了御书房。 流萤刚夺了皇位,事情繁杂,整天都呆在御书房。正忙得焦头烂额,突然听报说诺颜要见他,马上答道:“让她进来。” 听见诺颜进来的声音,流萤惊喜地从御案前拔起头,问道:“刚才凝霜来,说你要去见前太后,我已经给了她手谕,你见过她了?” 诺颜点头:“嗯,见过了。流萤,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不就见个人么。” 首发 找机会溜走 “你没有为难她。”诺颜更感谢的是这个。 流萤若无其事地说:“留她在宫中,正好做个人质。” 诺颜原以为他会说,好歹她是他的婶母,怎么也得念念情,没想到却听到这样冷酷无情的一句话。不过,流萤就是这个样子,当初她被震山虎掳上山,他不也说懒得她的闲事吗。 无情抑或是多情,都跟她无关了。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流萤问。 诺颜斟酌着答道:“我听说城外的山上有个雪惮寺,我想去寺里烧香还愿。” 刚才在路上她已经想过了,如果直言相告她想搬出宫外,流萤多半不允。趁天黑溜出宫外吧,得等到天亮才能出城,那时流萤多半已经发觉她的失踪,把城门给封锁了。 而她又不愿借助慕风的力量。见到与熠瞳长得一模一样的慕风,甚至只要想到他,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所以干脆假称去雪惮寺烧香还愿,然后再找机会溜走,雪惮寺毕竟是在城外,溜走的机会大得多。 何况慕风曾告诉过她,熠瞳就是在雪惮寺附近的山头失踪的,她正好去探寻熠瞳的消息。 流萤皱了皱眉头:“你现在身子不便,以后再去吧。” 诺颜坚持:“我以前许过愿的,一定要在下个月的初一之前去还愿,再过两天就是初一了。我现在身子好着呢,雪惮寺就在城外不远,不要紧的。” 见流萤沉吟不语,诺颜又说:“现在寒蕊宫整天搞得叮叮当当的,太吵了,正好去雪惮寺避避。” 流萤双眉一扬:“你还想去雪惮寺长住?” “也不叫长住,就住个几天吧。” “还愿的事可以找人代你去,至于嫌寒蕊宫吵,你可以搬到别处去住。”流萤还是不肯松口。 “别的事可以找人代替,还愿怎么行呢?一定得我亲自去才行。” 诺颜好说歹说,流萤架不住她的固执,最后只好应允,他向来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首发 离宫前夕 当晚诺颜仍是独自住在小竹楼,把凝霜赶到后面的房子里面去睡。 慕风来找过她,诺颜不愿见他,不愿见到他的脸,怕忍不住伤心。其实,单是听到他与熠瞳几乎一样的嗓音,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没有开门放他进来,隔着窗将他母后的情形说了。 慕风听她的口气,与昨晚相比,情绪稳定得多了,才略略放心。诺颜自杀的事,流萤对外封锁了消息,没有人知道,因此慕风也不知情。 婉言劝她:“诺颜,随我离开吧。我一直在打听熠瞳的消息,一定能打听到的。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你呆在这儿,保不定流萤会怎样。” 诺颜知道他说得有理,他和熠瞳是亲兄弟,多半不会对孩子怎样。而流萤夺了熠瞳的皇位,按说斩草当除根,这孩子最应该是他的眼中钉。 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去雪惮寺,然后离开,独自将孩子生下来。因此回绝了慕风。 慕风又劝了几次,见她始终不肯答允,只好黯然离去。 第二天早上,诺颜吩咐凝霜略略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单等流萤的手谕送来便要离宫。流萤昨天答应了她的,今早派人送允许她离宫的手谕过来。 正在静坐等待,突然听见外面锣鼓声响,沸反盈天。诺颜心中奇怪,送个手谕值得这般大张旗鼓的吗?吩咐凝霜:“你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凝霜出去后,只片刻工夫便急急地赶回来,向诺颜禀报:“娘娘,皇上派人来宣旨,请你出去接旨呢。” “宣旨?宣什么旨?”诺颜问。 凝霜摇头:“我也不知道。问了宣旨的公公,他不肯说,说是皇上吩咐过的,一定要你亲自去才肯宣旨。” 诺颜马上就要离宫,不欲在这当口生事,只好随凝霜一道出去。 才几日工夫,寒蕊宫已变了个模样,虽说还未完全改造好,但已焕然一新,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寒碜颓丧之气。穿红着绿的一队人马分两排立在汉白玉的阶前,象是在庆祝一个极其盛大的节日似的。 首发 再度封妃 为首的还是徐公公,笑容可掬地立在阶前。见诺颜出来,他整肃了面容,高声唱道:“长孙诺颜接旨。” 诺颜听徐公公叫的是她的本名,而不是青琬姐姐的名字,知道流萤是动真格的,他真的是在给她下旨。奇怪,昨天他怎么一点口风都没露啊。 尽管摸不透流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诺颜还是乖乖地跪下接旨。好歹人家现在是皇上,她跟他之间又没有什么过节。 听徐公公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孙诺颜贤德贞淑,有功于社稷,特封为冷妃,赐居寒蕊宫。钦此。” 诺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徐公公。流萤居然不同她商量,就擅自封她为妃,还是什么冷妃,分明是在讽刺她嘛。 徐公公见她一径发愣,清了清喉咙,和颜悦色地提醒:“娘娘,快谢恩啊。” 经徐公公一提醒,诺颜反倒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就往门外走。谢恩?流萤如此捉弄她,她还没去找他算帐呢,谢什么恩。 徐公公和凝霜紧跟在她身后问道:“娘娘,您去哪?您还没有接旨呢。” “我要去找皇上。”诺颜头也不回地说,步子丝毫没有缓下来的迹象。 “不用找了,我在这儿。”随着一个略带着点慵懒的声音,流萤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今天的他,没有穿着皇帝服饰,反是穿了一身黑色的便装,外罩了一件大红的猩猩氅。强烈对比的色彩,却出奇地衬得他犹如遨翔长空的雄鹰,或者是在辽阔草原奔驰的骏马,桀骜不驯,透出张狂的野性之美。 诺颜眼中露出赞赏的意味,这才象她熟悉的流萤,这身服装更适合他。前些日子穿着朝服,感觉跟个陌生人似的。 见他进来,所有的人齐刷刷跪下,向他叩头行礼。唯有诺颜倔强地站着,一脸不服地望着他。 流萤挥手让众人平身,然后来到诺颜面前,问:“找我有什么事?” 首发 不能做你的妃子 诺颜气鼓鼓地说:“还能有什么事。你封我做什么冷妃,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听她分明是质问的口气,颇为不逊,均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流萤发怒。 院中安静得好象连空气都停止了流通似的。 这些人,除了凝霜,均是流萤从原来宫中不受重用的低等宫人中提拔起来的,个个感念流萤的识人之恩。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也略略知道点他的脾气。待下不能说不宽厚,但多少有些偏激刚愎,若是惹恼了他,后果堪忧。 不曾想却听见流萤“嗤”地一笑,讥诮般的口吻说:“你住在寒蕊宫,又老是冷若冰霜,封你个冷字不是恰如其分吗。” 诺颜不依不饶地说:“你知道这不是重点。我,我怎能做你的妃子?” 流萤面色微变,拉了诺颜的手说:“进来跟你说话。” 又吩咐其余的人:“谁也不许跟过来。” 拉了诺颜,一直走到寒蕊宫后院的小溪边,才放开她的手说:“为什么不能?将前朝的妃子纳到自己的后宫,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谁敢说三道四?” 诺颜气恼地说:“流萤,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前朝的妃子吗?还说什么患难之交,这是朋友的应有之举吗?” 流萤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诺颜,我没办法把你当作朋友,以前所谓的患难之交云云,其实都是借口罢了,是我想接近你的借口。正因为我没有把你当作前朝的妃子,所以才要封你为妃。慕风其余的那些妃子,我都放她们走了。我刚才那么说,是要你别担心他人的看法。” “我不是担心他人的看法,只是此心已有所属,不能给你了。”诺颜的口气十分绝决,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她不能优柔寡断,不能给流萤任何的希望,否则只会让他越陷越深,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 首发 江山算什么 流萤早知道她的心意,但她的这番话仍是如锥子一般刺痛了他,伤感地指着溪水说:“你已经为他死了一次,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永远都不够。” “诺颜,是不是我逼你逼得太急了?如果我给你多一些时间,你能接受我吗?” 诺颜为难而满怀歉意地看着他:“流萤,我们这辈子已经错过了,再不可能了。你如今坐拥江山,想要怎样的女子都有,何苦如此。” “坐拥江山?江山算什么?”流萤低声说。 他没有告诉诺颜,当初他逼迫那些山寨听他的命令,其实就是想做个山寨王,捣捣乱,让宁王的继承人头痛头痛。当然,能夺了他的天下更好。 当初夺他父皇的皇位,逼死他父母的人是刺王,报仇应该找刺王报才对,只可惜他至今找不到刺王的下落。 宁王本来跟他没有多大的仇恨,他只是恨他在赶走刺王后,不但派人来追杀自己,还假惺惺地为他保留着东宫,完全是伪君子一个。宁王已亡,那就让他的儿子慕风来还债吧。 他就是要把他的天下搞得一团糟。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女孩,他夺走了她的初吻,而她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那个女孩是为慕风选的妃子,千里迢迢来到皇宫,却被撂进冷宫受苦。那一刻,要抢夺慕风的天下,将皇宫据为己有的念头在心中迅速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原以为,得到了天下,就可以拯救她。可是等到真的夺得了天下,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她,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她。 抚摸着手背上淡淡的咬痕,流萤以从未有过的果决的口气说:“诺颜,我已经放过太多次手。从小时候,我们第一次在雪地上相遇的那次起,我就在放手,每一次相遇,我都在放手。如果我从来不曾放手,会是什么样呢?从现在起,我不会再放手,这个冷妃你是做定了。我不强求你从我,但是至少名义上你得接受它。” “如果我不接受呢?” “不接受就别想去雪惮寺。” 首发 太不负责任 诺颜在心里暗叹,当初流萤的父亲以自己为由逼迫娘,如今流萤又来要挟她。可是有很多事,当真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诺颜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好吧,我接受。” 反正是名义上的东西,有什么要紧。熠瞳已经不在了,而她马上就要离开皇宫,冷妃什么的,不过是个头衔而已,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流萤没料到这回她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不大相信地问:“你真的答应了?” “是答应了。当然,如果你后悔了完全可以收回去。” “不收不收,”流萤露出今早的第一个笑容,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就去雪惮寺。” “你也去?”诺颜惊讶地指着流萤,“你不是才登上皇位吗?局面这么混乱,你也敢离开皇宫?” “就离开个一两天,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交待给属下了,他们知道如何处理。”流萤满不在乎地说。 诺颜瞪他一眼:“你太不负责任了。” 流萤辩解:“谁说我不负责任了?事情早都交待好了,总不能事无巨细,全都由我一个人处理吧。照那样,我就是有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总得给下面的人找点事做。” 流萤自小离宫,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性子本来就有些放纵,离经叛道,加之无拘无束惯了,这些日子呆在皇宫,整天被各种规矩羁绊,政事又是无比的无聊乏味,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 因此昨天一听说诺颜想去雪惮寺,马上就打起了陪她一道去散散心的主意,一来回味一下没有管束的日子,二来与诺颜培养培养感情。 诺颜却是想趁去雪惮寺的机会寻找熠瞳,顺便溜走,最怕的就是流萤跟在她身边。因此苦口婆心劝道:“等你的政权稳定了,你想偷几天懒当然没问题,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一定得留在宫中才行。” 首发 好容易占回上风 流萤哪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道她真是在替自己着想,赞道:“诺颜,你想得真周到。这样吧,我们缩短行程,只在外面耽误一天,明天就回宫。” 诺颜劝阻他半天,非但没打消他陪她一道去雪惮寺的打算,反倒把自己的时间给绕了进去,只有一天,能做什么呀,不禁沮丧。 这回流萤铁定了心,连服装都换好了,任诺颜磨破了嘴皮也没用。破天荒第一回,换成诺颜拿流萤没有法子,只得让他一同去雪惮寺。 不过,诺颜转念又想,有一天时间也够了,流萤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她,她总能找到机会溜走的。也好,省得连累他人。猜也猜得到,如果流萤自己不去,势必得派很多人保护她。 现在换了他自己要去,他最怕的就是受拘束,也不愿有人横在他和诺颜中间,干脆一个人也不带,两个人轻装上阵。 流萤好容易占了回上风,喜滋滋地跑上小竹楼,要替诺颜拿行李。诺颜的行李很简单,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熠瞳的洞箫,还有娘的画像。早就用包裹包好了。 装着画像的匣子比较长,在包裹中显得特别突出。流萤好奇地扯开包裹的一角,问:“这是什么?” 因匣子是流萤的父亲藏在龙渊宫的,诺颜怕流萤瞧出端倪,忙夺过包裹,答道:“是我娘的遗物,不许偷看。” 流萤嘻嘻一笑,从诺颜手中拿过包裹,背在背上,说:“不看就不看。帮你背总可以吧?” 诺颜只好由他背着,自己拿了洞箫,随在他身后下了楼。 依稀听见流萤在说:“奇怪,匣子上的花纹好熟悉。” 诺颜忙打岔说:“就是最普通的匣子,到处都是,你见过也很正常。对了,我们是骑马去还是坐车去?” 流萤刚才惊鸿一瞥,瞧见了匣子的一角,模模糊糊看见上面的花纹,看得也不是十分真切。听诺颜这么说,也就将此事丢过一边,回头瞧了诺颜一眼,答道:“本来么,并骑郊游最是赏心乐事,可惜你身子不便,只好为夫驾车你来坐。” 首发 圣眷依旧 诺颜听他提到“为夫”二字,不禁酸楚。 流萤想到她的身孕,心头一道阴影掠过,但转念一想就要同诺颜单独郊游,又高兴起来,调侃道:“我们这个样子,象不象小夫妻回娘家?” 诺颜当没听见他的调侃,提议道:“我们还是骑马去吧。”逃跑的时候有马骑,可以逃快点。上回救莹露,幸亏念痴大师赠了匹马,否则莹露别想逃得掉熠瞳的掌心。 流萤怀疑地问:“你能骑马?” “当然能了,”诺颜拍拍胸口,“一点问题都没有。” “好吧。”流萤本来就不愿赶车,想着诺颜会武,身体一向很棒,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因此听她这么说也就答应了,拉了她的手来到前院。 诺颜挣开了手,见他背着个包裹,还吹着口哨,一脸没正经的样子,小声提醒他:“喂,你还在皇宫里面,这个样子没一点皇帝的威严啦。” 流萤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不以为然地说:“谁说当皇帝就一定要有威严?再说了,这又不是在朝堂大殿上,打什么紧。” 前院等候的众人原本见诺颜触犯了龙颜,一直在替她担心呢,这时见流萤满面笑容地出来,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除了凝霜,其余的宫人不仅又多看了诺颜几眼。 这个女人可真了不得啊,皇宫改朝换代了,朝臣、宫人都换了一批,就她圣眷依旧。 诺颜与凝霜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感情日渐深厚,在皇宫这些日子得她尽心尽力地照顾,没受什么苦。想着这一去说不定就再见不着面了,不免伤感,拉了凝霜的手说:“我要去雪惮寺了。我不在宫里,你要好好保重。” 凝霜企求道:“娘娘,让奴婢随您一道去吧,您身子不好,需要人服侍。” 流萤一伸手揽住诺颜的肩头说:“有我在,怕什么?你就呆在宫里吧。” 诺颜不着痕迹地避开,央求流萤:“我在皇宫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凝霜,以后你可不能为难她。” 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