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香可居》 万恶的采花贼当男主吧-乘水而来 其实偶始终都觉得采花贼蛮有爱.嗯,因为大家常常说到“不解风情”这个词,而采花贼这种就相反,属于那种超级“解风情”的人,所以跟他们言语调笑起来才更加的有趣,什么事情都是一点就通,也不用多说。(百度搜索尤其是在那种采花贼采不到花的情况下,那种想吃又吃不到,偏还得假装文雅的样儿,真是超级好笑,看着就暗爽。 不过这文里的叶留香,怎么说呢,看着很心疼。虽然他是翩翩少年,看起来也不怎么吃女主的那一套,我行我素,随心所欲的,本来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可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先入为主,带着一点儿龙女抢亲的影子,可能是小芳子那种深情无悔的形象给人印象太深了,所以看这时候的叶留香,也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心疼的感觉。 就感觉好像他虽然说是来采花,但是压根就不急,又耍笑又调弄,但是总有点儿漫不经心似的。虽然常常都是在笑,可是呢,总有一种并没真正动心,并没真正动容的感觉。 现在想想,当时第一次见面,两个人交谈的第一句话,那句“凉人”,就觉得含义深刻。那种身体上心如止水的冰冷,和**上身的火热,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坐怀不乱的人能当采花贼?大半夜的来采花?这本身就不合理。 啥叫采花贼啊?采花贼别名叫淫贼,这么难听,想想吧,就得是那种膀宽腰圆,一见到长的稍微平头正脸的人,不论男女,就哈啦子流到下巴那种,那才有点采花贼的样子,到时候真犯了事,游街砍头的时候,扔鸡蛋也比较下的去手。 所以这个叶留香,就属于那种行为放荡,心境空灵那种。这小子一出场,就是一个典型的有故事的人。他长的这么漂亮,又喜欢在夜里穿最招眼的白衣服,这样的一个人,能像采花贼?一点儿也不像。 偶的感觉吧,他好像就是纯粹为了接近美好的东西,比如深闺里的绝品美人,比如姑娘家最宝贵的童贞,但是他用这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接近了,又不保留,反而去破坏……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反正怎么想,都觉得特别凄凉。 可是这小子估计还得挨虐。不信你看着啊,到现在又帮着跟人,又倒贴东西的,可就是姿态太居高临下,总是一副,要不是我还没和你圈叉,我就肯定不待见你那样。所以要是他不醒悟吧,估计还得虐!唉,到哪都是个受虐的。(www.8du8.com百度搜索) 再不吃掉可要后悔莫及了-百里砂 梅淡痕呀梅淡痕,我都不稀的说你了!你你你!你白姓了这么好个梅,居然这么不给力。不是我说你,你再不快点下手,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你说你吧,明明心里喜欢的不行,喜欢的连金光闪闪的名士头衔都说不要就不要了,连什么为国为民的鸿图大志也不管了。抛家舍业的跟过来,从人家小萝莉的时期就开始守,一直守到这么大可以吃了,你说你还不赶紧吃,等啥呢? 所以真是文里说的,这读书人就是迂腐啊,书读太多,把人都给读迂了!不但不会表白,还特好撇清,装清高……人家大小姐难得有兴致来调戏调戏你,说啥认祖归宗,见个公婆啥的,多对门子的话啊,你就算不好意思反调戏,你半推半就一下总行吧?或者你干脆不说话默认了行吧?结果你倒好,不会开玩笑瞎开,张嘴就来了个当女儿,让谁谁不生气啊?上鞭子抽也算轻的,而且还是抽的马,应该给你来一鞭子,你就清醒了! 而且最让人恨铁不成钢的就是,你居然半夜三更的,听到人家屋里有男人都不爆发,你说你那时候还不爆发,你更待何时啊你?难道等到人家拜天地你才爆发啊?那时候你爆发还有啥用啊? 还有还有,大晚上的,人家专程来吃你,人家可是一绝代佳人!而且还跟香香公主似的,全身都香喷喷的,那味儿得多好啊?你说你亲都亲过了,摸都摸过了,鬼混都鬼混过了,舆论啦声势啦也造出去了,该干的都干了,关键时候你掉什么链子啊?那朱大小姐真没说错,你当好人当君子有个屁好处啊?老天爷能给你发工钱啊? 而且最气人的就是,到现在不开窍!人家咬你啃你,也不是一回半回了,你就不知道来点儿反应?你当你自己是块木头哪!就算是个木头,也起码扎扎嘴吧?你连扎嘴都不给力! 你就继续清高吧,当君子吧,撇清吧,等到人家大小姐没了兴致,你再哭着喊着也没人心疼你了!这读万卷四书五经,不如读一本西厢记,读一百遍唐诗宋词,不如念两遍诗经。娶到好老婆,才是真英雄,要不然就是个可怜虫!好好想想吧你!(www.8du8.com百度搜索) 古代女间谍-乔洛凌 恕我在开头的时候罗嗦一句,本人觉得这书应该改名叫古代女间谍更鲜明些。(www.8du8.com百度搜索)女主的个性很有意思。的确是个很光棍的女主,情势不对立马就认输,绝对不做无谓的挣扎和抵抗。但是我毫不怀疑,只要有一线机会,她也一定会反击,迅雷不及掩耳那种,绝对不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 那句话怎么说的?“生活就像qj,如果反抗不了,就索性好好享受”,呵呵,就这么个感觉。就是那种,人家来杀我,我当然得抵抗,当然得逃走,但是既然已经能确认逃不了,也抵抗不住,那我就尽量让自己死的舒服点儿。既使要死了,能不吃亏,也绝不会吃半点儿亏, 其实一开始看的时候,只觉得是个喜欢算计人,有点儿小聪明的刁蛮大小姐,一直看到第7章逃走的时候。梅淡痕碰破点儿小皮,她抬手就杀了马。那种感觉立刻就出来了。就是那种对人对世的超极冷淡,和对很少的一部分自己人的超极重视,很矛盾的综合在一起。她不光对别人够狠,对自己也挺狠。够决断、够光棍,够聪明、够强势、够冷静,也够无情。 虽然她不住的调戏梅淡痕,能摸就摸,能抱就抱,什么便宜都沾,梅淡痕也拿她没辄,可是总感觉其实不是真的有情,就是个花花公子调戏美人,完全就是见色心喜,不调戏白不调戏。弄的人家心猿意马,她这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放下半片真心。 不知道投票的四个男人,哪一个会是男主。梅淡痕虽然出场很早,不过带着个炮灰的样儿,只怕希望不大……所以我淡定坐下看戏,等真命天子出现。(www.8du8.com百度搜索) 超有爱的温情大叔-乘水而来 简介上那句“重生成了女间谍,染指男人的天下”,我一不小心就看成了“染指天下的男人”于是噗哧……细看了一下,心脏才落回去。 这位威风八面的大小姐,死后重生,成了又香又美的美人,这也太拉风了点儿,好事都被她占去了。这才一万多字,看到现在,男人三只。第一只,花枝招展的美少年木芙,把女主毒死,然后被女主陷害当了小受。这报复还真是蛮给力的啊。第二只,神神秘秘的采花贼,连名字都没有,也不知道长啥样,只知道皮肤挺滑,大晚上还爱穿个白衣服,咳…… 第三只,就是那位超有爱的温情大叔梅淡痕了。 眉目俊雅……米说错吧,这位梅先生的外貌描写就这一句。然后某水自动脑补了一下,于是一个青衫飘飘,身量修长,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便出现了。 该大叔戏份很足,第一章第一段儿,该大叔就出场了,扶着小棺材,背着铺盖卷儿,还得被众人围观。可怜的大叔,爱上小萝莉,等家养的小姑娘长大,结果苦苦守了几年还没等吃就死了,还要亲自送她入土,很心碎很悲怆的感觉,比扶尸痛哭还悲怆…… 但是他自己估计也没弄明白,感觉扶棺的时候情绪没咋失控,还处于茫茫然中,有一种失去目标,想要浪迹天涯都没路的感觉。所以他跟香美人对答的时候,还站在很“先生”的位置上,好像跟朱大小姐之间,清白的不得了。可是一个男人被人当成小相公,还这么安之若素,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哦……也所以,当他得知朱大小姐重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他居然都没有怀疑,一句都没有多问,就立刻相信了…… 依很多蛛丝马迹来看,以前他还是比较有权威的,朱大小姐是比较听他话的。可是,自从朱大小姐换了个样又回到他身边,他就处于柔软,予取予求中,任凭她说什么,都不多反驳。情势立刻倒了个儿……(www.8du8.com百度搜索) 野蛮小姐做间谍值得期待-金融包子 得见小爱上了新书,特跑来看看,奇香可居这名字一看就像是古文的味道,很符合大大的一贯风格的来。(不过在偶印象中的间谍之类的东西脑海里浮现出的总是抗战时期的各种画面,但看到简介上说是有关辽宋时期的,还真是和我想象的大有出入,这到了古代,倒是有一番貂蝉吕布的情形了。再说开始看文了,原来是刁蛮小姐重生为奇香美人,这也算的上是古代的奇人了。不过作为一名间谍应该有超人的智慧和不同常人的性格,不知重生后的美人会是怎样一副姿态呢,这也是吸引我看下去的热点啊。对了,另外说说书里出现的男人们,偶貌似还没有抓到重中之重,有点不大确定男主到底是哪一位,要说是梅淡痕吧,真不是偶的菜也,个性软软的,虽说是个超级疼人的主,但好像缺少男人的范儿。再说这飞檐走壁躲躲藏藏的那个又是何许人也?然后连采花大盗也来了,好吧,早知道是np的,不该诸多惊讶才对。继续往下看,这大小姐对害死她的人的那番数落还真是让人痛快啊,我喜欢这种不见血的报复,又有喜感又不缺快感,简直好极了。 直看到第8章的时候,出现同福客栈,额的亲娘啊,好吧,我凌乱了。突然间想起了武林外传里那些笑死人不偿命的种种,所以我才凌乱的但不过,更凌乱的还在后头,开始不明白什么叫从第一页做到最好一页,看完之后我没想法了,大大你够强大。大大其实想说更强大的还在后面,是啊,期待好戏的到来,本来还在得意的笑,笑好戏这么快就来了,结果到最后,*****,强烈抗议做事只做一般啦,唉,无奈,只好再等待 so,预祝小爱新书大卖哦,偶会持续关注哦。(www.8du8.com百度搜索) 说说这个谍味言情-长不大的小号 本人很喜欢看间谍小说,挺惊险,挺刺激。(本站更换新域名www.8du8.com)异时空间谍,火力什么的都看过,电影也看过不少。国内的间谍小说和电影都少,大多都是国外的,有两部电视剧好像,没看过啥样。 不过女人写间谍书,估计也就是套个壳。这就跟女人写网游一样,啥技术含量都没有,就是换个环境谈恋爱,到头来还是个言情,就这么点事。 不过这个想法挺取巧,这样一来宋辽俩字,轻轻松松就把皇帝,朝廷,官场、江湖,百姓拉一块了。不管里头间谍戏有多少,带着这点儿谍味是比较紧张。人越紧张了,戏就越深越好看。 古时候女人就是一件东西,乱世里女人更是一件东西。不拿身体开路就没路走,比方说陈圆圆,跟了几个男人?不同的就是美人绝代佳人,男人都抢着要,一般的女人没人要。 所谓破而后立,这个书好像也是走的这个路子,本来这种当卧底的人,就怕人家认出来,就得找个最不起眼的地方,长个路人的脸,啥都最普通,整天见都不知道他是谁,记不住才好。结果,好,死了。剩下一个女儿,又香,又漂亮,想不让人注意都不行,这种其实就没法当间谍了。然后,好么,闺女也死了,干脆连闺女也是冒牌货了,换了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来了,本来就是很嚣张,没事还想找人家点麻烦,想让她低调,没门。 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把所有的平衡都打破了,而且破的很彻底。想从头开始都不容易。那样她要是想再继续当间谍,或者是想逃跑不当了,肯定得另想办法,她自己不想也有别人逼着她,这么一来,戏就出来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喵了个咪-乘水而来 看了今天的更,好么,喵了个咪都出来了……朱砂同学,你还能更穿越一点吗? 一起回头看看楔子里的描写吧---- 朱眉锦前脚迈出,身后,书房的门随即关上,不重,却也不慢。(本站更换新域名8du8.com)她苍白的面颊上,滑过一丝飘忽的笑,脚下却毫不迟疑。”“朱眉锦走的又急又快,却还是没能走到房中,一个踉跄,便摔在地上,直痛的抽搐成一团,却仍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 刚刚还魂的时候也还正常---- 她笑了笑。温宛绝丽的眉眼,这一笑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冷俏之意。 …… 为毛啊为毛,她就喵了个咪了?!!打滚不干。朱砂一定不要走可爱路线,一定要走冷狠怪路线。爹爹是御前红人啊红人,她必须御姐!她和木芙之前那段对手戏写得很入骨,一个骄戾冷艳的官宦小姐的形象简直呼之欲出。有点可惜,之后她和木芙的二次交火双方均不太给力,最终演变成一场街头闹剧。不过据我猜测,木芙这个角色还会出场,待完成更重要的引出大boss的任务后,才会被一刀砍出镜头然后下场领盒饭…… 朱砂在梅先生面前,是只娇蛮的小猫,那是说蹭就蹭,说挠就挠,说咬就咬。(此处采访梅先生:你享受不?你享受不?!)梅先生对他那是疼爱有加,包容无度。死后因为偶然的机缘(此处再采访梅先生:和你那神马七星阵到底有关系不?有关系不?!),得以重生。这死去活来的境遇后,没有大悲大喜,竟能适者生存,确实也颇有大家风范。 再说她和采花贼的戏也很有意思,你觉得她应抵死反抗的时候,她却不动声色,自在洒脱;你觉得她在予取予求的时候,她却瞅准时机,一击致命。(www.8du8.com百度搜索) 乱世女人,身体开路……鸿羽战枪 看到这儿,终于信了那句话,信了这确实是个np文。 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想起红楼梦,同样的一部红楼,淫者见淫,智者见智。这文也一样,看肉的看肉,看谍的说谍,看情的,也仍旧有深刻的情可以看。 女人既然生在这样的一个历史中,想做点什么,或是被迫做点什么,那,不可能不np啊!在乱世中,女人的命就是一根草,女人不管要做什么,最大的武器,也是唯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美色,换言之,就是身体。其实说起来,这女性间谍,或者说女性谍战,从古往到今来,所用最多的手段,也确实是色诱。女人如果要跟男人拼力气,那的确是舍长取短了! 女主很强势,很决绝,从不拖泥带水,看到现在,不管是敌是友,已经有三个男人,这三个男人,似乎都与女主有暖昧的情戏。可其实,女主真正想要亲近的,只有梅淡痕一人而已!她对梅淡痕好像是一种执念,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就是想尽办法把这个唯一对自己好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为此几乎是不择手段。 这种执念在楔子里就已经看的很鲜明,像朱眉锦这种女人,只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要在衣服上熏香吧?这种事是为了男人活的那种女人做的,像朱眉锦这种,完全没把男人当回事儿,不可能去熏香。可是就因为梅淡痕一句话,她恶狠狠的熏了两天。哈哈。如果说这是跟梅淡痕赌气,我看未必,朱眉锦不像是为这种小事儿上性子上火的人,她只是做给梅淡痕看,让他看在眼里,不得不再说上一句。只可惜说的仍旧不合她心意。呵呵,再强势的女人,在这时候,也像小孩,她潜意识里,似乎是怕人抢走她的玩具,所以她的“先生”心里眼里,只能有她一个人,不管是香美人臭美人,多半个都不行。想梅氏美青年,当年也是名士了,却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抛下自己清高的才名,甘心做一个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人……这其中,一定不是出于自然,朱眉锦应该是用了无数无数的手段吧。否则,一个小小的女孩,要如何让一个心高气傲的名士如此死心塌地。一步步一年年的走到今天,梅淡痕已经是彻底沦陷,抽不了身了。 再说到其它人,不管是介于黑白之间的叶留香,还是站在敌对立场上的耶律,其实在女主心里,还都没有半点份量。她与叶留香虚与委蛇,不过是一种交易,与耶律装模做样,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她嘴上说的很大方,其实寻隙便要反击。 但站在np的角度上来看,不管有情还是无情,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出卖身体。差别只在于,这个女主,就算真的在被迫的情况下失个身或者怎么,她绝对不会要死要活,反而会拿起刀子来,刺进那个男人的咽喉。 只要一点点机会,她的反击就是致命的。没有机会的时候,她就耐心的等待机会,创造机会,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哭上,这是一种很韧的感觉。(www.8du8.com百度搜索) 我了个去,梅淡痕是男主?―绝世杀手 我了个去,难道梅淡痕是男主? 不知道是过程np,还是连结局也np啊……这男主到底是谁啊? 说起来,先把那个契丹人否掉,有国家民族阶级感情在,百分百炮灰,再说那个整天黑口黑面黑衣服,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也实在不讨人喜欢。 那其它人呢?本来一直以为男主是小叶的,因为小叶够h够坏够迷人,女主无良嘛,那男主肯定也得无良,无良配无良,才是一对。而梅淡痕太善良太斯文,只适合被吃定,被欺负,怎么也不像是能管住小野猫的样子。就算真成了亲,到时候也难免后院起火,那才真叫个桑心。所以想着还是别去祸害人家了。 但是一眼看到一句话“这世上若还有个人能让朱大小姐心甘情愿的干活儿,大概就只有梅淡痕了”忽然觉得,梅淡痕难道会是男主?能让小野猫上心,也实在不容易,女主在拿下梅淡痕芳心的同时,估计也付出了一点真感情,一正一邪的搭配也蛮萌的。再说,毕竟人家有四年的感情,说是男女非授受不亲,可是她们一直在亲啊亲,在梅淡痕心里,肯定早就已经非卿不娶了,不过,小野猫心里是不是非君不嫁那就难说了。 不对不对,估计女主是不会非谁谁不嫁的,起码现在看起来,她心里还没有这么个真正要嫁的人。她对梅淡痕,还是一种纯小孩的占有欲,想着先吃了再说,吃了就等于是彻底拿下了,至于吃了之后他会怎么样,她估计没怎么想过。 现在看来,小叶和梅淡痕,都有可能,小叶胜在主动,梅淡痕则是有多年的感情基础。问题是女主公私太拎的清了,一谈正事的时候就很无情,所以在这么紧张的情形下,估计不会像起先,有很多调戏梅淡痕的时间和心情,梅淡痕又太会害臊了。如果真的被小叶抢了先,那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之我感!--弄琴 奇遇换身得异香,香缭骨肌谁许可?可怜佳人酒肆居,居心叵测君道奇! 看名字时,我以为这是一个香气缭绕的故事,待读了简介,我知道这是一个关于间谍的故事。之前我也执笔一场无间,但心思皆在双眸之间,斗的不过是两人的心。 而今细细读此文,那变幻的猜测与悬疑,无疑是一场生死相搏,相对也不止是两人之斗。 宋辽之敌而对,夹缝其中求生,我在耶律出现时,就感觉到女主是一刻云子,非黑不白的,以斑驳之色卧于棋案一角,而对于妖孽般存在的叶,我一时觉得他鬼魅冷漠,一时又觉得他神秘有趣,颇有关注之意。 说了这两位就必须要提那梅先生,只是…… 他好是好,人也谦谦君子,可是就是太君子了,既然动了心,有喜爱之,却总是没发展,我有点闷……】 既然是np,那就n吧,上吧! 我能想象的是,不止这么几个…… 我不排除耶律的存在,因为文里有一句说,这人越冷,一旦付出则越似火,所以我明白这家伙以后就是模范劳工啊! 叶就是最佳魅惑,梅就是最佳体贴…… 那其他称号的还有待佳人来领啊! 异香扑鼻,惹人怜;奇香随身,蜂儿忙! 想来,就是如此吧! --- 另外说一点个人的感觉:这剧情是紧凑的,文笔也流畅,就是你这开篇的转换,看得我有些晕,着实迷糊,直到后面才醒悟过来,但相应的很多疑点都遗留在那里还未解开,叫我有点挂念。 小爱如果以后有空,把开篇稍微处理一下,也许能更好点。 -- 废话一下,叶除了功夫高深外,是不是练过缩骨功?那个出入法……擦汗!我真的想到了老鼠……(www.8du8.com百度搜索) 楔子:奇香 朱眉锦前脚迈出,身后,书房的门随即关上,不重,却也不慢。(8度吧www.8du8.com百度搜索)她苍白的面颊上,滑过一丝飘忽的笑,脚下却毫不迟疑。 好痛,痛入骨髓,额角的汗一滴一滴的滑下来,眉间一点朱砂痣,红的直欲滴血。朱眉锦走的又急又快,却还是没能走到房中,一个踉跄,便摔在地上,直痛的抽搐成一团,却仍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血疯狂的自唇间涌出,触目惊心的黑,却也是热烈馥郁的香。掺着鲜血的腥气,更是香的浓艳,竟是直香入肺腑一般…… 香,奇香居,美人香…… 奇香居是间名不见经传的酿酒坊,苏州城中,这样的酿酒坊也不知有多少,从来没有谁会多看一眼。直到几天前,肖老板不明不白横死家中,送葬时,肖小姐扶棺痛哭,一身缟素,竟是异样的花容月貌,我见犹怜。且所过处奇香弥漫,萦绕不去…… 有谁知商贾深闺,竟藏了如此尤物?奇香奇香,美人生香,岂不就是奇香么? 于是奇香居一夜间街知巷闻。整个苏州城都在谈论这奇香,连府里的梅先生都说了一句:“说起来,倒当真称的上绝代佳人,只可惜……” 他后半句说了什么,朱眉锦没有听到。 她掀帘而出,一声令下,席卷了城里所有的熏香,从里到外整整熏了两天,合府的下人,包括她自己,也整整打了两天的喷嚏……没人敢多说,梅先生只好出面,他说,体生香,是天赋异禀。衣熏香,是削足适履,一个是西子捧心,一个是东施效颦…… 于是,朱大小姐不再熏香。 于是,木芙说,小姐不如服下香料,香气自内而外散发,岂不…… 服下香料么? 她笑的无辜,看着身边这个花枝招展的美少年:那你吃给我看看好不好?” 木芙点头哈腰:好,好……他跪下来,一点一点的吃那香料,艰难的嚼,艰难的咽,她被他的滑稽样儿逗的笑出来,一脚踢开了他手里的香料,端起茶来,笑吟吟的喝了一口,他极殷勤的膝行过来续了,她便就他的手,又喝了一口。 就是这口茶,这茶香的异样……胸腹间连续几天隐隐的痛,忽然找到了源头,排山倒海而来,直是痛如刀割。 原来香料不但不能吃,也是不能熏的,原来茶不但能解渴,还能做别的……她镇定的放下了茶碗,对上木芙躲闪又期待的眼神,若无其事的微笑。 昔作木芙蓉,今为断肠草……木芙木芙,你还真没叫错了这个名字! 救了你一家子的命,锦衣玉食养了你三年,却养了一头噬主的恶狼……可是,枉你做小伏低,枉你机关算尽,我照样能让你不得善终! ………… 天光从视线中褪去,撕心裂肺的疼也慢慢远去,身体轻的像在云端,眉间殷红一点朱砂痣,红的直似要破肤飞出……遥遥的,有人叫:“砂儿?砂儿?” 她想答,却已经答不出了…… ☆…………☆…………☆ 新书上传,求收藏,收藏,收藏……票票,票票,票票…… 3月pk,可不可以预约下票票哦……么么……(www.8du8.com百度搜索) 001章:谁的葬礼,谁的头七 黄昏,暮色茫茫,寒意料峭。 朱府的后门悄没声息的开了,两个伙计一前一后,抬着一口小小的薄皮棺材。随后而出的青衫男子回望了一眼空旷寥落的庭院,沉默的掩上了门。 有个一身孝服的女子脚步匆匆,已经堪堪走到门前,正正迎上,急要向后退,却是避无可避。男子扶了棺从她身侧擦过,神情却是一片茫然,全然视而不见。 她一声“梅先生”已经走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看着他寥落的背影,那修长的手掌放在薄棺上,仍旧带着那挥之不去的温柔,却不知为什么,让人满心悲怆。 她不由微微抿唇,回看自己,虽一身孝服,却掩不住亭亭玉立…… 死去的朱大小姐,活着的“绝代佳人”,不知你想要哪一个?咬了唇角一笑,她转身就走了开去。 ……… 西街本就极清静,又已经入暮,路边店铺的伙计打着哈欠关上门板,偶有赶路的行人脚步匆匆而过。四处都是空落落的。青衫男子和伙计刚刚进了街口,道边忽然多了一伙人,倒像是平空冒出来的一般。青衫男子微微一怔,看了那抬棺的伙计一眼,那两人却头也不抬,好似全不知情。 棺材是最简陋的材料,没有送葬的队伍,甚至没有一个送葬的亲人,扶棺的男子非亲非故,眉目却是异样的俊雅。等着看戏的众人全都兴奋起来,人越聚越多,男女老少围着棺材指指点点,骂这个横行霸道的大小姐,也嘲笑这个不明不白为人送葬的人。 一个小小丫头的死,当真有如此大快人心?只不过因为她是“朱大小姐”罢了。 有个一手遮天的奸臣老爹,难免有个横行霸道的恶棍女儿。朱勉是御前红人,所以朱眉锦便是苏州一霸……父女俩都是一水儿的天怒人怨,所以不管谁死了,也自然是皆大欢喜,人人都想来围观一下。 可是这并不表示朱大小姐可以随便死……她眉间殷红一点朱砂痣,就是朱勉红通通的官运,比最贵重的宝物还灵验。所以朱府可以大宅大院养着她,所以她可以胡作非为,但就是不能死。 可是,再不能死,也死了。 死了,朱砂痣再红,也没啥用处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朱勉竟会做的这么绝,竟连亲生女儿的尸首都不理。更没想到,朱大小姐风光一时,居然会落到如此凄凉下葬……这么鲜活的一条命,当真便这么没了吗? 他忽然眼眶微酸,急低了头,加快了脚步。 不曾成年便意外横死,又是女儿身,不能入朱家祖坟,荒野空旷处落土下葬,又在墓碑旁,错落的埋下七个石碑。青衫男子咳了一声,转身负手,向着众人:“朱大小姐福薄未过及笄,为求来世福禄,身上不会放任何金玉之物……而且,我在她坟前布了一个七星阵,若是有谁不怕家破人亡,魂飞魄散,尽管来。”说完了这句话,他便转回身,身后的人笑也好,骂也罢,再不理会。 谁也不知道七星阵是什么,可是名头够唬人,再说这葬礼的寒伧也是明摆着的。众人终于觉得无趣,零零落落的走开。 不远处,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众人顿时喧哗起来,青衫男子一怔回头,却见众人流水般向南奔了过去,荒郊坟茔间,一个素白伶仃的身躯,亭亭玉立,却又转眼被众人淹没。 众人七嘴八舌,惊讶的,叹息的,安慰的,纷乱一片。纵要不听,亦不可得。 “奇香居……” “肖姑娘……” “可怜啊,一个弱女子……” “不知肖老板得罪了什么仇家,居然连他死了也不肯放过……” “狠毒啊,扒坟掘墓,尸骨无存……” 青衫男子微微皱眉,心想原来那位肖老板也葬在这儿,看两处坟丘相隔只有百十步,着实太近,日后只怕多事,可是人已经入土为安,也只好如此,姑且横下心来不去理会。 隔了不大会儿,众人嘈杂渐平,便听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细细的道:“家父今日正逢头七,只盼着能早早还魂,告知小女子谁是杀人掘墓的真凶……”一言未毕,早又哀哭起来。 此处本就是城郊,多的是无主孤坟,若不是像肖望归这种外乡人,或是朱眉锦这横死少女,也不至于葬在这儿。她这一语,说的凄凄惨惨,又是不住哭泣,众人顿觉全身发冷,胆小的已经在东张西望,预备脚底抹油,人群瞬时便是一静。 青衫男子只觉她语出奇异,不似伤怀,倒有点儿刻意吓人的意思,不由向那儿看了一眼,却被众人围的密密,再看不到半点。 隔了不大会儿,她又低柔的道:“这人如此狠毒,赶尽杀绝,只怕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小女子一人力不从心,到时还请各位仗义援手……”一边说着,便转身,娉娉婷婷的一福,续道:“众位请回罢,夜重了,家父只怕就要来了……” 众人一时竟是屏声息气。虽然有胆大的小混混装腔作势,拍拍胸脯,可是身边夜色渐深,阴风阵阵,说不了几句,便咽了回去。没多大会儿,一大群人竟走了个干干净净。 夜色已深,寥落青衫在旷野中像一杆寒竹。 雪色的人影慢慢的走了过来,旷野荒郊,香气飘拂,转眼间便似百花齐放。她走到他身后站定,他不动,她也不动。 他终于回了身,并不抬眼,只略拱一下手:“肖姑娘?” 她唇边带过一丝奇异的笑,嗯了一声,问:“可是梅先生?” 他微怔,答:“正是梅淡痕。” “梅先生,敢问这坟里埋的是谁?” 这早就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他便答:“是梅某的学生。” “朱大小姐?” “是。” 她笑了笑。温宛绝丽的眉眼,这一笑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冷俏之意。梅淡痕不由微微凝眉,温言道:“天晚了,此处不宜久留。梅某要走了,姑娘也请回罢!” 她仍旧只是笑,逶迤的走近些,仰了面问:“梅先生,我可称的上‘绝代佳人’?” 这句话当真不合时宜之至,他大大讶然,退开一步:“姑娘请回。” 她笑,眉梢眼角,俱是风情,素白的柔荑挽过去:“梅先生只说是与不是。” 梅淡痕凝眉,避开她的手,淡淡的道:“梅淡痕只道姑娘是为世俗所误,却不想姑娘竟是乐在其中。” “你是想骂我淫/荡吧?难为你还骂的这么文雅……”她转身负手,媚态顿收,却仍带笑,“四处无人,你我又是伤心人同病相怜,先生又何必矫情?” 梅淡痕哼一声,转身就走,她在他身后遥遥的道:“你一走,我立刻拆了这墓碑。” 梅淡痕脚下一顿,薄怒道:“这是道家的七星阵,你若是不怕魂飞魄散你就拆。” 她轻笑出声,抬手扶着那墓碑:“先生什么时候懂道法了?我怎么不知道?” 梅淡痕一怔,她把素白的长裙拉起来,随手就系在腰上,抬脚就踢中了一块石碑,竟没半分淑女样儿。那石碑虽是浅埋,却也不曾踢倒,只略歪了些。梅淡痕急上前两步,急道:“你想干什么?” 她笑:“你不是说,想魂飞魄散尽管拆吗?” 梅淡痕怒道:“请你立刻离开!” 他越是怒火熊熊,她反而越是开心,笑了笑,曼曼的念石碑上的字:“小友朱眉锦……梅淡痕泣立……啧啧……” 梅淡痕怒的无言,道:“肖姑娘,请你立刻离开,莫要扰了我家砂儿的清静。” 她含笑:“先生好迂腐,人死万事休,一抔黄土,谁知这千年万载埋过了谁?你护这么紧做什么?”一边说着,便伸出手:“先生,我累了,咱们回家罢。” 这口吻实在太熟悉,梅淡痕吃了一惊,瞪着她,她笑笑的走近些,冰肌雪肤,娇艳无伦,眉间一点朱砂痣,夜色中仍是红艳欲滴。 朱砂痣?她,她……他竟有些微的失神,怔怔的望着她。 她笑着由他看,眼神却慢慢的变凉。梅淡痕一惊回神,急别开眼,竟有些微的狼狈,咳道:“姑娘请便,梅某失陪了。” 她笑了笑,柔柔的问:“先生要去哪儿?”他略拱手为礼,并不回答,回手抚了抚那墓碑,似乎想祝祷些什么,却也终于没有说,转身便行,脚步匆匆。(www.8du8.com百度搜索) 002章:我需要一个男人 他这一走开,荒郊中更是静的异样。(www.8du8.com8度吧)她的笑慢慢敛去,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脸。 这张脸,真的有这么“绝代佳人”吗?竟连梅先生也为之失神?且是在新死之人的墓前?莫名的不快,连怕也忘了,慢吞吞的走回来,一路低头沉吟。 已是深夜,处处萧瑟。这条街临近城郊,住家甚少,店面又都是些香烛草纸的冷门生意,一入夜几乎没有半点人声,她细悄的脚步声便显得分明,一直走到奇香居店面后的院落,伸手推开了门。 没有关紧的门吱嘎一声。她微微一怔,手却不停,随手把门关好,拿起木棍,做势要去顶门,身子却忽然微微一晃,好像要昏厥。 有个人飞也似的跳了出来,张臂欲接。她一棍就甩了过去,可这娇滴滴的身躯毕竟不能随心所欲,木棍只抽出一半,已经力竭。那人终于还是顺利的扑了上来,嘿嘿的笑:“美人儿,可等死我了……” 这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身上衣料粗糙,带着浓浓的汗臭。他显然没有碰过这么绝品的姑娘,整个人都兴奋的发抖,甫一近身,腿间已经**的。 她用力想要挣脱,却只似螳臂当车。情知没办法力敌,只好咬紧牙关,由着他在胸前狠捏了两把,毫无抵抗,似乎早已经吓的瘫软了。那人随即松开了手,脑袋拱过来乱嗅一通,大嘴里腥臭不堪,一边不住的道:“好香,好香……” 她终得抓到这么点空儿,飞快的向后一退,转身就跑,几步外就是围墙,那儿放着一个铁叉,轻巧趁手。只可惜她虽顺利扑到,却一把摸了个空,来回摸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头的男人通常会异样的敏捷,只这么微一耽搁,那人早又扑了上来,含含糊糊连骂带笑,她一脚狠狠的踢了出去,然后惊叫一声:“爹!” 那人一怔,她半转了身,俏脸正正的迎了月光,双眼张的大大的:“爹!爹!您来了!今天是您的头七还魂夜,我知道您一定会来看我的……您死的这么惨,连尸首都被人毁了,您一定有冲天的怨气……爹!爹!你死的好惨啊……” 夜色阴沉,月光寒凉,白衣女子发丝凌乱,纵绝世姿容,看上去仍如活鬼。 他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却舍不得到嘴的香肉,又犹豫着上前一步,她满面惊怖,念念有词,他实在忍不住,终于还是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屋檐静静的,却忽然有黑影一长,又一晃,竟真的慢慢向这儿移动。 静夜中响起一声惨叫,那男人疯了也似的冲出门,一连摔了几个跟斗,却仍是连滚带爬的跑远。 她喘回几口气,反而安静下来,蹲下来回摸了两把,终于摸到了那个铁叉,可是看看那个高高的屋檐,似乎觉得无谓,又随手丢开。回过身,不紧不慢的关了院门,进房点了灯,这才道:“什么人,给姑娘滚出来。” 院中无声无息,她有点儿不耐烦,又问:“你到底是谁?” 四处寂然。她走出来,仰了脸四处东张西望,却是一无所见,于是笑道:“难道你真的是鬼?那我也是鬼,咱们鬼鬼之间,有甚么不好意思的?还不快点儿出来?” 静静的等了一息,仍旧没人应声,她秀眉微剔,笑眯眯的诅咒道:“那你就永远别出来,就死在那儿好了!” 不远处的树影中,似乎当真有黑影微微一晃,却重又伏定了不动。细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只像是自己眼花。 她终于烦了,在院子里兜了个圈子,却听院门前窸窸窣窣,似乎有人声,不由冷笑道:“敢情这位大侠还是君子,墙都上过了,又要走门不成?” 两步上前,抽开棍子,哗的一声就把门拉开。一领青衫的男子刚举了手要叩门,两下一凑,竟僵在那儿。她也吃了一惊,情不自禁的迎上一步,却忽然回神,冷笑道:“先生为人师表,居然半夜三更的来我这儿?莫非先生不知什么叫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梅淡痕犹豫了一下,慢慢跨进一步,问:“你究竟是谁?” 她一笑:“你说我是谁?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身有奇香?就算有,也不会那么巧,正好在奇香居……先生搭讪的法子,未免太假了些!” 他细看她绝丽的眉眼,点头,又摇头,终于还是退了回去,“失礼了,我本来以为……” 他似乎触动伤怀,说不下去,神情是抑不住的悲怆。她的眉眼顿时便柔和了些,微笑:“先生以为什么?以为埋在土里的人,会换个花样又回来?” 梅淡痕大大一怔。 他是先生,不是其它任何人。于是她笑开来,不避嫌的拉他进来,随手掩住院门,含笑道:“先生,我这样够不够香?” 这话,这话……同样的话,他曾一天要回答数次……他愕然的张大了眼睛,她慢慢靠他近些,柔婉微笑,他迟疑:“你……” 她仍是笑吟吟欺身过来,一直到他身后抵了围墙,退无可退,她终得抱到,满足的眯眯眼睛,柔声的:“先生喜不喜欢?” 他瞪着她,咫尺处,佳人丽色无俦,遍体生香。梅淡痕喃喃的道:“你到底是谁?” “先生不认得我了?” “你……” 她整个人蹭过来,从额头蹭到下巴,不像女人亲近男人,只像小狗亲近主人……这是那个肉肉小脸的朱大小姐熟惯的把戏,可是换了这个亭亭玉立的身躯,竟是一举一动,全是风情。 他长吸了一口气,把住她肩,把她推远些,看进她的眼睛。凤尾长睫间,漆黑的眼瞳流转如星,却仍旧带着淡淡却挥之不去的凉意,那种对人对世,掩不住的凉薄。 他不能置信的喃喃:“砂儿?” 她笑:“先生。” “怎……怎会这样?” 她老老实实的答:“我也不知道。” 四目对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她轻轻笑出来,压低声音:“这样不是很好吗?先生,反正先生在,砂儿做谁都没关系的。朱府现在都已经搬空了,你就来这儿,陪着砂儿,好不好?” 梅淡痕微怔:“我……” 她一看他这神情,便要发急,急打断他,不容置疑的:“先生,反正现在整个苏州城,都知道你是朱眉锦的娈宠,那朱眉锦死都死了,你换个人跟有啥稀奇?” 这……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娈宠?梅淡痕立刻就皱了眉,若是以前的朱眉锦说这种话,少不得要罚的,可是现在,要怎么罚? 朱眉锦转而含笑,典型的软硬兼施,仍旧语不惊人死不休:“先生,我需要一个男人。” 他更是皱眉,她便续道:“因为,我身边的‘好心人’实在是太多了,就在你来之前,我才刚刚打跑了一个臭的,还有一个飞檐走壁的,先生一来,他就没影儿了……” 他一怔,急道:“是不是有人觊觎……”说到一半,又卡住,她却凉凉的续道:“美色本来就难免让人觊觎,只不过……这些人也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长得像不像人……” 梅淡痕竟有些手足无措,好像长年抱在怀里亲呷的小猫,忽然就地一滚,变成了风情万种的佳人。扶住了她,他喃喃的:“砂儿……” 她一笑。 砂儿……砂儿…… 朱砂是老爹起的,反正白拣个闺女,随便叫什么都没关系。后来梅先生说,姑娘家叫朱砂太正了,既然是取意眉间锦绣,那不如叫眉锦吧。 其实朱眉锦也好,朱砂也罢,来来回回,也不过只有梅先生一人在叫。朱勉执掌应奉局,忙着为风流皇帝收集奇花异石,等闲难得见面,连她死了,想来,也不过是骂一句死的太不是时候……这世上,当真心疼朱眉锦的,也不过只有这个梅先生了…… 她的心情忽然变的很好,拉了他转身,笑道:“先生,我们回房罢。” 他轻言慢语的劝,“砂儿,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有如此异事,你正可借此便当新生……” 她回头望住了他,扬了扬眉,敛了笑,他的话便没能说下去。(www.8du8.com百度搜索) 003章:秀才遇到兵 (新文上传,泪求收藏……收藏……求票票……票票……) 一大早,奇香居的店门便被拍的山响,隔了一重院落,仍旧听的清清楚楚,而且没完没了,大有没人应门誓不罢休之势。(www.8du8.com百度搜索) 梅淡痕合衣而卧,一夜未眠,早便起身。听到声音,过来看了两次,朱眉锦的房门仍旧关的紧紧的,半点声息也无。梅淡痕犹豫了一下,还是穿过店堂,抽开了门板。 门一开,外面的人便愣了一下,仰头看了看店面的招牌,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梅淡痕便拱了拱手,问:“不知有什么事情?” 这是个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身上颇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架势,他对他上下打量,道:“肖老板呢?” 他答:“肖姑娘尚未起身。” 那人皱眉道:“那……” 梅淡痕截口道:“你若要买酒,肖姑娘有孝在身,不便开门做生意,不如去别家买。你若有什么事情,肖姑娘尚未出阁,也不便抛头露面,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说的一派温文尔雅,好似十分有理。那人砸巴砸巴味儿,眼睛便瞪了起来:“什么,肖老头死了?肖姑娘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 梅淡痕咳了一声,他不惯说谎,一时竟不知要怎么答,那人把他一推,便大刺刺的走了进来,在店堂里转了一圈,问:“肖老头什么时候死的啊?” 梅淡痕只得答:“几天前。” 那人呸的一口浓痰吐在地下,随手拉过一个椅子坐了,架起腿来,道:“怎么说死就死了?你是肖老头的女婿罢?现在这儿的生意你管着?” 梅淡痕站在那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那人老大不耐烦,哼道:“到底是不是?告诉你,我是徐通判徐大人府上的,大人每月来拿两坛酒为老夫人调药,耽误了事儿,你吃罪的起么?” 梅淡痕微怔,通判的官儿虽说不太大,在苏州住了几年却也没见过半次,可是既然说到药,便是关乎人命,他正要直承不知,却听一个柔婉的声音遥遥的叫道:“先生!” 梅淡痕微怔,急告了声罪,便向里走,谁知那人也跟了过来,笑道:“买了肖老头几年的酒了,还没听说他有个女儿呢,这把子声音不坏啊!我也瞧瞧这位肖姑娘长甚么模样。” 梅淡痕正要回身阻拦,朱眉锦已经在帘里道:“官爷少待,我这就去酒窟取酒来……”他呵呵一笑,举步便要进门,她便柔声道:“官爷,小女子热孝在身,只怕防了官爷的鸿运,便不拜见官爷了。” 声音怯生生的,似乎还带着哭泣过后的沙哑。那男子想了想,果然便止了步,道:“那就快去!” 梅淡痕开门进去,朱眉锦随手推上了房门,一把扯住他,悄笑道:“跟这种人有啥道理好讲?直接打发走就是了,费那么多唇舌干嘛?” 一路拉着他到了后院的酒窟,看也不看的提过两坛。梅淡痕提在手里,问:“你怎知是哪个?万一错了怎么办?” 朱眉锦哼道:“错就错啊!喝死个把老太婆,关我屁事?” 梅淡痕无言,便要放下,朱眉锦一把推他出去,关了酒窟的门,笑道:“行了,我早看过了,这儿的酒全都是一样的,别处也没有放酒的地方,你放心就是。赶紧送出去罢。” 梅淡痕仍是犹豫,朱眉锦笑道:“不然我自己去送?”梅淡痕无奈,只得送了出去,那男子却也不多问,拿到手略一检视,说了声回见,拎起来便出门上马,缰绳一带,便泼刺刺狂奔而去。 梅淡痕把门板重又放好,回到房中,朱眉锦一脸一本正经的端着两杯茶过来,笑道:“先生请茶。” 梅淡痕习惯清早饮茶,今天起身的久了,又与这人对答了这么半天,也的确口渴,便接过来喝了一口,朱眉锦笑眯眯托着腮看他喝,一边笑道:“先生难得啊,居然晓得变通,没追着跟人家要酒钱。” 梅淡痕停杯一怔,心想居然当真忘了这个,朱眉锦见他神色,更是好笑。梅淡痕有些无奈,温言道:“砂儿,其实你聪明伶俐……” “是啊,”朱眉锦接口道:“我本自聪明伶俐,可是我就偏要先生替我出头。”梅淡痕便不吭声,朱眉锦忽正色道:“先生,你不觉得奇怪吗?” 梅淡痕倒被她的神色弄的紧张起来,问:“什么?” 朱眉锦一脸严重的道,“一个通判,咳……通判大人耶,居然巴巴的跑到这么个小小的破酒坊里来买酒,而且听这人的意思,还是每月都来买?先生你知道吗?我刚来那天,还来过一个甚么转运使大人家的人,也是要买两坛酒,瞧他那样子,也是常来的。” 梅淡痕微怔道:“你怎知常来?” 朱眉锦笑道:“这有甚么难的?你不见那人马上带着现成的酒篓子?这奇香居的酒坛比市面上的略小,他的篓子却是正正好……而且又这么破了,肯定用过很多次了。他大老远跑来,就专为了买奇香居两坛酒,而且买了就走,绝对不多耽搁,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也不由沉吟,道:“莫非奇香居的酒当真是绝世佳酿?” 朱眉锦失笑道:“真要是绝世佳酿,那肖老头何至于混的这么惨淡?” “那是为什么?” 朱眉锦抿抿唇,颇严肃的:“我怀疑他酒里有毒。” “什么?”梅淡痕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朱眉锦格格直笑,硬拉他坐下,腿顺顺当当的一抬,压在他膝上,整个人就攀了过来,熟门熟路的揽着他头颈,笑道:“先生别怕,是他自己要买,又不是我们硬塞给他的,他买回去喂他老娘,他天打雷劈,跟我们有啥关系?” 梅淡痕无奈道:“砂儿……”停了一停,随手稳着她身子防她跌落,心中慢慢筹思,又问:“会是什么毒呢?不然我拿出去找个大夫看看?” 朱眉锦笑道:“我猜是那种慢性的毒,肯定不是砒霜。” “你怎知道?” 她拍拍他肩示意,他完全是习惯成自然的站起身,双臂托着她向前,一直走到窗边,她略推开一点缝儿,指指路边那个刚爬起来的老叫花子:“看到没?” “嗯?” “三天前,我送了他一坛酒,到现在,他还活的好好的。” 梅淡痕顿时无言,朱眉锦正色道:“这种毒肯定很厉害很厉害,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大官儿来买呢?我猜这种毒一定无色无味甚么的,吃下去连仵作都查不出是中毒而死……” 梅淡痕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由皱眉,停了一息,才问:“既然这么秘密,那这些人是从何得知?而且什么毒每月都要用到?” 朱眉锦失笑,整个人蹭过来,从额头蹭到下巴,笑道:“总之我这儿危机重重,先生一定要留在我身边,不然砂儿一个好可怜……” 梅淡痕极是无奈,看着咫尺处千娇百媚的俏颜,这会儿,她脸上正满是赖皮撒娇,不住的蹭来蹭去,蹭的他身上都芳香弥漫。梅淡痕的声音不由得便柔了些,轻声道:“既然砂儿喜欢,我陪着你就是……” 朱眉锦得意洋洋的一笑,他又问,“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先生啊!” 这句话也不知听过了多少次,他微微局促,咳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我也不知道呢!我想了很久都没想通,不过那是肖家的事儿,跟咱们有啥关系?回头咱们算算他这家业能到手多少银子,拿钱走人,理他做甚?” www.(www.8du8.com百度搜索) 004章:何处良人扰了梦? (新文上传,泪求收藏……收藏……求票票……票票……) 朱大小姐虽然嘴上一口一个先生,却是从来说一不二,梅淡痕也从来无可奈何,就算多说几句,到最后还是只有听话的份儿。 奇香居虽然生意惨淡,但也毕竟是多年经营,别的不说,粮食啦,水啦,柴啦,还是蛮齐全的,就算关起大门朝天过,也还是能撑几天的。 朱大小姐早上抛下了那个问题,梅淡痕一整天都在冥思苦想,朱大小姐却是诸事不理,翻墙上屋的找帐本、金银,还有一切能换成金银又比较好出手的东西。 夜凉如水,忙了一天的朱眉锦正睡的迷迷糊糊,却忽觉有个凉滑的身躯贴近身来,微沁着一点儿茉莉的香。入睡时穿着的内衫,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褪去,身边人亦不着寸缕,动作却是温柔款款,肌理亦是凉滑如缎。 心里竟没来由的隐有期待,想要迎身去俯就。那种感觉极浅极柔,浅的几乎像本能,却毕竟不是。 这究竟是怎么了?是什么时候着了道儿?朱眉锦微微心惊,手下意识的便去摸床边的匕首。那匕首就藏在棉褥下,很顺利的一把摸到,握在手里。 她不敢吸气,仍是维持均匀的呼吸,好像一直在沉睡,像一只蛰伏的豹,静静的等着一个最合适的下手时机。他却似乎好整以暇,低头细细的吻她,自额至唇,灵巧的舌尖描摹她的唇。她抑着的呼吸有点儿撑不住,索性一口咬下去,他轻轻笑出来,飞快的移唇避开。 她便曼曼的道:“今夕何夕,见此‘凉’人?” 他失笑,答道:“子兮子兮,如此‘佳’人何!” 她笑了笑,比他还要好整以暇,“请问,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微撑起身子看她,眼瞳在夜色中闪盈盈的亮。他显然在微笑,虽然看不到,那微笑的感觉却甚是分明。笑笑的答:“我?我就是传说中的‘采花贼’。” 她哦一声,似乎这名头没啥大不了,“采花贼来这儿干什么?” 他慢悠悠的续下去:“你就是我要采的‘花’。” 她等他近身,随口答,“哦?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终于失笑出声,手慢慢的走下去,抽走了她手里的匕首,随手扔在桌上,却居然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然后平躺下来,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手里没了匕首,微微有些心惊。 他并不退开身,仍旧贴着她,身体却始终凉习习的,透着心如止水,不像是没品的急色鬼。窗外月华初上,有大好的夜晚可以**,也的确是没什么好急的。于是她答非所问的道:“也好。”一边闭上眼晴。 朱大小姐做人一向很光棍,如果她当真横了心想睡,就算在狼窝里也能睡着,何况只不过是个男人?又何况这个男人什么都不做?又何况他就算想做,她也显然不是对手? 她赌他不会对睡着的女人下手!咬了牙硬睡,隔了不大一会儿,居然就已经半睡半醒,他忽然轻笑出声,掀被下床,拿了长衫随随便便的披在身上,竟是新雪般的白色,并不是寻常的夜行衣。 床边桌上摆着酒壶酒杯,茶壶茶杯。他毫不犹豫的选了酒壶,斟了半盏,坐下来浅呷慢品。她的心没来由的一跳,翻了个身,看着他的动作,他喝了半盏,又斟了半盏,停在唇边,含笑回眸看她。朱眉锦笑道:“这酒不错罢?” 他答:“还好,虽不算劣,也称不上什么佳酿。” “可有什么特别?” “特别?也不过就特别在,酒的旁边多了个美人。” 她哼一声,假笑:“你不如多喝几杯,自然就觉的特别了。” 他笑出来:“凡品再喝也仍旧是凡品……何况,姑娘你这儿的酒,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喝的,我守了三天,才得今日一见……” 她一怔,急打断他:“什么意思?” 他挑眉,走过来:“你这儿每夜都有人窥探,从入夜守到天亮,难道……呵呵,难道不是姑娘的心上人?” 她微微心惊,却飞快的答:“你说呢?”慢慢思忖,忽展颜一笑,又道:“这是不是便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不置可否,朱眉锦笑道:“你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你,那么你显然比他要高明些,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他忍不住好笑,耸耸肩:“不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她情不自禁的显出了急切,“你可以试着跟踪他,查到他住在哪儿……” 他失笑出声,略弯腰摸摸她的脸:“小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情?我不是你的下人,我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这个有名的香美人,顺便尝尝味道如何。” 她哦了一声,慢慢躺下来,等了许久,他却仍是一言不发的喝他的酒,全没有要主动上钩的意思,她只好又张开眼睛,看他一眼。 要讨价还价,她只有美色,没有别的……生死关头,幌子先挂了再说!于是她一笑:“公子,你采花,一家只采一次么?” 他一口酒微呛:“姑娘,我偶尔也想当回头客,只不过那时等我的,只怕不是美人而是棍棒吧?” 她想了想,再问:“你长年采花,那些姑娘也不过是被你的药物控制了神志,半推半就甚么的……千人一面,你不觉得腻烦吗?” 他侧头看她,有点儿失笑:“可我独爱此道。” 他的口吻像在逗小孩子,她这点儿盘算,在他眼里显然不够瞧。 朱眉锦微微皱了皱眉,停了一息,他笑笑的走过来:“小姑娘,你还有什么可以收买我的?”她不吭声,微蹙着眉,他便道:“你若是想不到,我便不等了。”一边说着,便解了衣带,手指轻拈了被角,只这么略略一掀,便有奇异的清香弥漫,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肩头,柔声道:“香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玩真的,姑娘就不奉陪了! 她飞快的道:“等一下!”一把抓了他手丢开,微一长身,拿了外衫匆匆披在身上,跳下床光脚踩在地面,笑道:“还有一样,便是……我的容貌。” 他轻轻一笑,她便去点蜡烛,他也不阻止,笑笑的看着,她点起了蜡烛,悠然的走到窗前,背了月,笑道:“灯下看我,可算美人?” 他笑:“姑娘自然倾国倾城,否则我又何必半夜三更……” 话还未完,她的手忽然便向窗下一推,那蜡烛带着火光直跌下去,西窗下本就高高的堆着稻草柴火,一点火星一起,立刻便熊熊的烧了起来。此处虽冷僻,却也短不了有巡街打更的,隔街又有数间酒楼,很快,便有人遥遥的叫起来:“走水啦,走水啦……”(www.8du8.com百度搜索) 005章:天上掉下的肉 (新文上传,泪求收藏……收藏……票票……票票……) (新文上传,泪求收藏……收藏……票票……票票……) 人声纷乱,一齐向这边涌了过来,她倚在窗边不动,带着三分痞气,懒洋洋的看他。他也不慌不忙的看着她,忽然就是一笑,靠过来捏了她的下巴,顺顺当当的送上了一个吻。那个吻缠绵温存,带着微微的茉莉香。 吻很柔,握着她下巴的手指却很硬,她肚里骂了一声,面上却连半分抗拒都没有,甚至还微微眯了眼睛,体昧他唇舌柔软灵巧的逗引。 究竟是谁在品尝谁的芬芳?他忽然失笑出声,略微移开唇,轻笑道:“好,准备好你的谢礼,我左右无事,便为你跑这一趟。”窗外人声渐近,他脚尖一点,便跃身出去,犹不忘回眸一笑,白衣飘飘,流云般飞入了夜暮之中。 唇齿间的味道陌生而又新奇,她犹豫着舔了一下唇,几乎是在同时,梅淡痕用力拍着房门,急急的叫:“砂儿!砂儿!” 那声音透着关切。她一笑,正要举步,一眼看到床边那件男人的内衫,随手抓过来,质料是异样的软滑,像人的肌肤。这时候也无暇多想,随手塞到箱里,。门外梅淡痕惶急之下,用力来撞,她这边一开,他整个人就扑了进来,险些把她扑倒在地。梅淡痕随即回手抱住,急道:“砂儿,你怎样?” 她嘻皮笑脸:“我死的好惨……” 梅淡痕又气又急,上下摸了摸,见她没事,略略放心,看那火光在窗上跳跃,已经烧着了窗棂,但这房中甚是简陋,窗边更是空荡荡的,所以倒还没有烧进房里来,而且这种稻草柴堆一烧即落,已经慢慢矮了下去。 梅淡痕急回身提了水,风也似的连泼了两桶,便浇熄了那火。又汲了水去泼那稻草堆,不一时,赶来的人也一拥而入,人人争先恐后,不一会儿就把那儿泼成了大水坑。 朱眉锦坐在门槛上,紧紧的倚着门框,刚刚还整整齐齐的衣服似乎微嫌凌乱。直等着众人救熄了火,凑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她不住低头哀哭,看起来早吓的慌了。吵吵闹闹了一会,天边也微现了曙光,她抬眼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院落,哀哀的道:“难道我真的这么命苦?” 众人自然齐声安慰,她摆一脸自怜自伤,喃喃的道:“这样可要怎么住呢?”站起来,福了福身,柔声道:“还请几位大哥帮帮手。” 通常卧房中都会有这种楠木大角柜,每一个都足有四尺多宽,六尺多高,四个大男人上手都抬的艰难,幸好这时候的男人也不惜力气,终于顺顺当当的移过来挡了窗子,又把另一个移过去挡了另一个,房里顿时黑洞洞的。 朱眉锦谢了,众人又盘桓半晌,这才一起辞出。 她直把人送到门外,等人散了,才关了门研究那断了的门茬,梅淡痕遥遥站在墙角,倒也无人留意他,这时才慢慢走了过来,正要说话,一见她的模样,便是一怔,薄怒道:“你做什么?” 朱眉锦随手拿了根差不多粗细的棍子别好了门,随口答:“怎么?” 他拉了她进来,朱眉锦看他神色,这才会意,看一眼自己裸露的小腿,笑眯眯的道:“一点点嘛,给人看一看。这些人大半夜跑来救人,如果不给他们点儿甜头吃,下回谁还理你死活?” 话……不能不说有几分道理,却着实让人上火。梅淡痕气的无语,开箱子想给她拿衣服,一眼看到那件男子内衫,便是微微一怔,拿在手里,轻声问:“这是什么?” 朱眉锦摆明撒娇,浑不在意的耸肩:“谁知道?大概这位肖小姐喜欢偷人。” 梅淡痕气道:“你……”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咬了咬牙,将那衣服扔进箱子,另拿了一件,递了给她,一边背转了身。 朱眉锦换好了,笑眯眯的从身后抱了他肩,梅淡痕也不推开,温言道:“砂儿,我有一言相劝,听不听在你。砂儿你虽然聪明,这世人也不尽是傻子,谁会尽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万事还是谨慎些的好。你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在这种地方……” 他说个不停,一副临别赠言的架势,她便笑道:“先生刚才说一言,现下已经三言了。” 梅淡痕一窒,朱眉锦绕到他正面,抱了他头颈,笑道:“先生,你瞧我这模样。” 梅淡痕心平气和的看她,她便笑道:“先生,之前我面相妨父,现下父没妨到就死了,却仍旧带着这朱砂痣……先生瞧瞧,可还妨父吗?” 梅淡痕讶然,喃喃的道:“原来你早便知道。” “是呢!明明是妨父,先生却说是旺官……先生是闻名遐迩的名士,从来不骗人,唯一的一句骗人话,却救了砂儿的小命,让我过了这四年好日子,而且先生还一直在身边陪着我……既然先生可以时时提点我,还说这么多做什么?” 梅淡痕竟是无言。大概是已经不做名士好多年,已经没人相信这个梅淡痕,便是那个才名满天下的梅淡痕了,有时连他自己都会怀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一直留在这个小姑娘身边,听凭她任性妄为?难道真的是上辈子欠了她? 他微叹,凝眉细细看她,朱眉锦眨了一下眼睛,笑道:“不用瞧了,我还是妨父,这回好歹还‘妨’死了一个‘父’……”嘴里说着,伸了个懒腰,笑道:“饿了,找点东西吃罢!” 随手摸摸他抿起来的唇,推开他进了内院。柴堆虽然烧了,灶屋里还有少少剩余,她把裙子系了,挽起袖子,几下就把火生了起来,又利利索索淘米下锅。梅淡痕站在身后,看她动作十分熟练,哪还有半分像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由微微叹息。 朱眉锦笑道:“先生心疼我么?”梅淡痕一窒,便要拂袖而入,朱眉锦头也不回的笑道:“先生进房歇着罢,这些事我虽然已经四年没动,不过幸好还没忘光。” 嘴里说着,手上却没停,把米放好,添了添柴,拿过腊肉,看了几眼,着实没啥胃口。正来回端讪,忽听院里咕咕几声,居然有只毛色青灰的鸽子停在木桶边。 刚刚还想肉吃呢,天上就掉肉了。不知是谁家养的鸽子,居然飞到这儿来了! 朱眉锦顿时精神一振,看看左右,连个弹弓也没有,也没有趁手的石子,只好就便握了那烧火棍,轻手轻脚的靠近。那只鸽子左顾右盼,似乎全无警觉,她极慢极慢的蹭到桶边,眼疾手快,照头一棍,正正的砸中,扑的一声跌进了桶里。 她一喜,棍子一丢,飞快的扑上去抱了桶,那鸽子扑腾两下便不动了。朱眉锦咽了下口水,拎了出来,上赶着就去烧水,提了桶往锅里一倒,却滚进一个小小的竹筒,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什么,随手丢开,把那鸽子滚水一浇打理干净,过了油,炸的黄澄澄的,配着白米粥,吃的好不心满意足。 又是采花贼,又是火烧柴堆,整晚没得好睡,吃过了饭,便有些恹恹的,却还是强撑着凑在梅淡痕身边东拉西扯,梅淡痕便道:“砂儿去睡罢。” 她早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就等着他这句话,赶紧眯着眼睛答:“我可不能睡,万一我一睡,先生走了呢?” 梅淡痕无语的抬头看她,明知是个套,却只能往下跳,苦笑的答:“我不走就是。”(www.8du8.com百度搜索) 006章:宝贝不姓朱 (新文上传,泪求收藏……收藏……票票……票票……) 朱眉锦等了一整夜,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窸窸窣窣,一直到早上,才抗不住打了个盹儿,醒来时天居然已经亮了。没了窗子的房间里仍旧是漆黑一片,只在近门的地方映出一点儿天光。 难道这个夜行人看到无处下手就索性不来了?她爬起来打开门,只看了一眼,便怔住。 隔了不大会儿,外卧的门也吱哑一声开了,梅淡痕走过来,微微讶然,问:“砂儿?这么早?”她却没心情说话,只是盯着地面上那一层薄薄的烟灰,他就着她的目光瞥过几眼,轻声问:“怎么?” 朱眉锦皱了眉倚回门眶,看他一眼:“先生,我觉的好像有点儿不太妙,我们还是走吧。” “怎么?去哪儿?”他看着她,微微好笑,道:“你不是昨天还说要推着大车出去卖酒么?怎么今天又要走了?” 她悻悻的指指地面:“你看,我明明把两个窗子都封死了,可是门前居然没有脚印……那这只有三种解释,要么他是从房顶上偷看,可是如果是,他起码要掀掀瓦片吧?我居然一点儿也没看出也没听到;要么就是他根本连看都不用看,听听就知道我在干嘛,可是你看,最近的大树,也有这么远,就算是狗耳朵,也没这么灵罢?再不然,就是他轻功好到连脚印都不留……这种本事挺玄的啊……这种人咱们好像惹不起……” 他微讶,研究她认真的神情:“什么他?他是谁?”她不答,他便微微的凝起眉,自问自答:“肖望归是被人杀死的,莫非,是被江湖人杀的?人死了还要掘墓,难道真有什么深仇大恨?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 她偏头看他,便是一笑:“那倒不是,真要杀我,不比杀只鸡难多少。我猜,准是他手里有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可是我苦苦的找了几天,都没找着。”摊摊手,若无其事的笑道:“一定是很了不起的宝贝,值很多银子,只可惜不姓朱……那就算了,咱们不要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 他听到最后一句,怔住。 她向他眨一下眼睛,笑道:“今天,我们上街买些东西。” …………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一身素服的香美人脂粉不施,却仍旧仙姿玉色,我见犹怜。一条街十个人倒有八个认识她,不认识闻到香味儿也猜的出,可是她既然一副大姑娘害羞遮遮掩掩的样子,当然也就没人跟她打招呼,连一买一卖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低声,搞的像暗相授受。 朱眉锦杂七杂八乱买一气,连青菜米面之类也买了许多,不像要离开,倒想是要长住的样子。等终于买了个差不多,回头看了一眼,梅淡痕距离她最少有十步,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就算刻意去看,也未必看的出是一路。 她忍不住就想去看天,一转念间,反而走快几步,大包小袋提在手里,步履艰难,趔趔趄趄。果然没隔多大会儿,梅淡痕便赶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轻声道:“砂儿,买这么多这些做什么?” 她瞅人不防向他眨眼,脸上却还是摆一副柔婉怯弱的模样,谁知人还没转过身,便听一个冷嘻嘻的声音道:“哎?这不是梅先生吗?” 木芙?朱眉锦神色顿时就是一冷,缓缓的转回头来,真个是冤家路窄,头回上街溜达居然就碰到了。 那花枝招展的美少年对她上下打量,笑道:“果然是香美人……梅先生真是左右逢源,这朱大小姐还没死透呢,你就攀上肖大美人了?” 梅淡痕只皱了皱眉,连眼皮也不曾抬。朱眉锦却从来不是吃亏的人,何况又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吸了吸气,发出大大一声惊叫,然后直缩到梅淡痕身后去。 市井中本多闲人,美人的热闹又比其它的热闹加倍好瞧些,哪消片刻,刷的一下便围起了一堆人。 朱眉锦缩着肩,小声小气的道:“梅先生,这……这难道就是那个毒死朱大小姐的人?朱大小姐把他从匪窝里带出来,救了他一家子老老小小六口,他却为了一百两白银毒杀了她?世间怎会有这般恶毒的人?” 木芙的脸顿时红涨,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朱眉锦为恶乡里,我那是为民除害!” 蠢材!朱眉锦暗中冷笑,面上却是全无异色。 他这句话,虽是辩解,却无异于直承其事。忘恩负义的人本就让人不齿,何况又多了个杀人的名目?朱眉锦说起来虽是横行霸道,也不过是态度嚣张,招人记恨,又哪会当真有多少说的出的劣迹?最重要的就是,这木芙在众人眼中,本就是朱家的一条狗,什么坏事不是他先出头?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朱眉锦便似触动伤怀,哽咽的道:“梅先生,你总说杀人偿命,天理昭昭,可是,为什么从来不见恶人得报?做官的当真都不理吗?” 这话提醒的意味甚重,但凡有人告知了官府,朱勉圣眷正隆,这些人正愁无处巴结,朱大小姐再怎么也是亲生女儿,哪还有不麻溜儿上手的?梅淡痕默然,木芙冷笑道:“他便是朱眉锦的养的小相公,两人整日鬼混……” 朱眉锦截口道:“胡说!梅先生是好人!我那天在坟前苦候爹爹魂魄,却不幸遇到恶人,多亏梅先生仗义援手,方保得清白之身……” 众人一齐恍然,试图从清瘦文弱的梅淡痕身上看出侠骨,朱眉锦轻叹,拉了拉梅淡痕的袖子,柔声道:“先生,我们走罢,不要理那恶徒。” 众人的目光顿时变的意味难明,眼睁睁看着那只拉住男人袖子的手,木芙冷笑道:“热孝在身,就勾搭上男人了,肖大姑娘当真好清白!” 朱眉锦凄然道:“家父横死,尸骨都被人盗了。这为父守孝,为父报仇,本难两全……为求家父泉下得安,我何惜这一点点名节?” 言下凄婉欲绝,烈女形象顿时熠熠生辉,旁观诸人难免唏嘘,却忽听有人轻轻一笑,啧啧的道:“这‘名节’也忒贱卖了!” 哪有这么拆台的?朱眉锦险些喷了,急回头时,众人的脸色却没什么异样,好像这句话只有她自己听到。一时也无暇多想,举步便向前走。 木芙显然不忿,追过数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难道笔杆子能给你报父仇?你倒不如跟了我,少爷多少还会两把招式……” 朱眉锦看众人都在数步之外,便压低声音冷笑道:“跟你?你还有那个本事吗?”木芙微怔,她便一笑,冷冷的道:“木芙,我来问你,被男人上的滋味可好?”声音冷厉,神情却仍是说不出的娇怯。(www.8du8.com百度搜索) 007章:上天无路 (新文上传,泪求收藏……收藏……票票……票票……) 木芙这一惊非同小可,整张脸刷的一下便青了,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朱眉锦抽了袖子便走,直走出数步,才听木芙惊叫出口,尖声道:“她!她不是肖小姐!她是朱眉锦!她是朱眉锦!” 切,有人信才怪…… 她不出声的笑一笑,连头也懒回。(慢慢腾腾的直走到空旷处,看四处都没有能藏人的地方,才拉过梅淡痕,一脸温柔的整理他的衣襟头发,嘴里却极低的道:“你到镇头老张那儿买些糕饼,看没人就给他银子,让他帮着买两匹马儿。”迅速说完,便从他手里接过了东西,摇摇的向镇西走去。 她这句话一说,梅淡痕当然也猜的到,她买这些家用的东西,不过是个障眼法儿,当真要走,倒要轻装简从才好,可是大白天,又没人跟踪,弄这些障眼法儿,岂不是无谓么?话虽如此,还是依言买了些糕饼,甚至还顺道买了一车柴,让人把柴仍旧堆在窗下,东西也铺排的满灶满院,倒真像是要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清早,两人便相携进了市镇,仍旧摆着闲逛的派头,随便找了一间成衣铺子,塞了那店主一锭银子,借他内室换好了衣服,从后门出去,绕到镇头上马便行。 梅淡痕诸事一向不喜多思,若要照他的意思,绕这许多弯儿全没必要。可是朱眉锦却是没事儿也要算计个把人玩的,这会儿又关乎自己小命,那自然是能绕几个圈子就绕几个,越安全越好。 两匹马儿撒开四蹄,不一会儿便跑出了几里,一路花红柳绿,艳阳高照,看起来形势一片大好。朱眉锦慢慢就轻松了些,带带马头凑了过来,笑眯眯的道:“先生哇,我们这样算不算私奔啊?” 她一凑过来,那种似兰似馨的香气便弥漫开来,嗅之着实心旷神怡。梅淡痕轻轻吸了吸气,瞥她一眼不答。他虽不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也不过粗识弓马,不比朱眉锦什么好玩的都会,稳着缰绳勉强能跟的上而已,要像她那样边跑边聊,还真有些吃力。 朱眉锦笑眯眯的伸手过来,抓着他的衣袖,又道:“先生仙籍何处哇?我们反正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就去投奔下啊!就算没得公婆可拜,能拜拜祖宗也好。” “哦?”梅淡痕微笑道:“认祖归宗?莫非算是我女儿吗?” 朱眉锦登时便恼了,一鞭子便抽了下来,梅淡痕急挽缰绳,却没能挽住,马儿猛然发力前奔,却只奔了数步,便平空一折,连人带马滚扑在地。 事出不意,朱眉锦吓的慌了,急从马上跃下,扑到他身上,叫:“先生!” 梅淡痕这一下着实摔的不轻,苦笑着慢慢撑起身来,随手抚抚她的头发,朱眉锦一看他裤脚划破,小腿上浅浅一道血痕,微沾了衣裳,眉头立时便是一跳。 这时候两人身上都带着防身的匕首,她想也不想的站起来,慢慢走到那马儿身边,看那马儿扑腾了半圈,脖子正好转到了面前,便飞也似的抬手一抹,然后飞快退开。那马儿惊跳起来,鲜血涌出,却只跳了两下便倒伏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梅淡痕情知劝也无用,也不开口,看她抹净了匕首走回来,便微笑道:“十两银子没了!” 朱眉锦哼了一声,拿了帕子帮他包扎,然后搭了手扶他起来,挽过另一匹马的缰绳,扶他上去。梅淡痕坐稳了,伸手来拉她,她却好像没看到一般,昂着头向前,梅淡痕微怔,带马走出几步,这才回神,柔声笑道:“砂儿,是我不好说错了,砂儿怎会是我女儿?砂儿本是我的学生。” 朱眉锦沉了脸,道:“先生说的是。” 其实不用她答,也知她没有消气,可是能哄她的那句话,却实在说不出口,梅淡痕咳了两声,正想说些别的,却忽然马头一压,重又滚扑在地。幸好这次只是缓行,及时跳起,倒也不曾摔着。 朱眉锦却也不来扶,站在一旁不动,带着点儿若有所思的神色,偏头看那马儿,又折回去细细看刚才那匹死马。两匹马儿,竟同样都是折断了一条前腿。可是休说那伤处没有任何的刀剑之类的痕迹,而且自始至终,这条官道上连其它的行人都没有经过半个。 两人相对默然,朱眉锦慢慢伸手,拉着他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刚才马儿跌倒的地方站定,曼曼的道:“先生你说,如果我们就这么往前走,会不会每人断上一条腿?” 梅淡痕一凛,情不自禁的拉了她,护在怀里,一边扬声道:“请问哪位在此?”四处寂寂,似乎连树叶都静止不动,梅淡痕又道:“哪位兄台在此,请现身一见?” 朱眉锦慢吞吞的笑道:“你怎知是个男人?没准是个女人咧?没准还是个丑女人咧?” 梅淡痕不语,朱眉锦等了一息,便拉了他往回走,笑道:“算了,既然人也留人,鬼也留人,什么东西都留人。咱们盛情难却,就在苏州多待些日子就是了,左不过是一条命,谁还没死过呢?” 梅淡痕无言,由她拉着回头,走了不大会儿,她忽然又高兴了些,凑过来撒娇的笑道:“骑马硌的屁股好疼,先生帮我揉揉。” 他一向知道这位大小姐什么话都说的出,几年来也早听惯了,却还是不由面红,咳了一声转过头,装做没听到。她更是来劲儿,笑嘻嘻的道:“这娇滴滴的小身板儿,虽然能讨先生喜欢,但还真的不大好用。” 梅淡痕轻咳道:“砂儿,其实……”她笑笑的等他说,他却又说不出口,四目对视,他终于还是改口道:“这人要找的,分明就是肖家的人,我们何必趟这混水?” 她问,“那先生会换魂?” 他一窒,朱眉锦笑道:“谁知道这些人神秘兮兮的要做什么,没准儿连我活过来,都是他们在搞鬼也说不定?我活这么大,从来没听说死而复活这种事呢!” 梅淡痕剔然心惊,紧紧的握了她手,隔了许久,才道:“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他们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那就不想。”朱眉锦一副天蹋下来高个子顶的痞样:“反正早晚都会知道。”(www.8du8.com百度搜索) 008章:从第一页做到最后一页 (新文上传,泪求收藏……收藏……票票……票票……) 反正逃不了,那就破罐破摔的认了,朱眉锦悠哉游哉,再不提要走的话头,只管可着劲儿的玩闹。(www.8du8.com八度吧)不几天,房中院中,已经处处都是弹弓石子,棍棒刀叉,几乎随便坐在哪儿,随便伸手一摸,都能多少摸着点儿东西。这些东西拿来对付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当然是近似于儿戏,却是聊胜于无。不只如此,还买了猎兜猎叉和一堆毒药迷药,白天关在房中呼呼大睡,晚上就换了男装,拉着梅淡痕出门捕猎,绕着山溜溜的转上大半夜,若是空手而回,就随便找一户人家顺只鸡出来。 她脸上那句“姑娘打不过你也要熬死你”几乎呼之欲出,真说她只是为了口腹之欲,谁也不会信,而且那大包大包的迷药毒药,真拿来猎野味,只怕三年也用不了,可要说是拿来对付什么人,却又嫌太堂而皇之了些。 转眼又是十日,入了夜,朱眉锦刚拉着梅淡痕出了门,便觉有一只凉习习的手在颊上轻轻一拂,有个声音贴耳笑了出来,极轻的道:“乖乖回房等我。”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夜色中淡淡一点茉莉香萦绕鼻端…… 朱眉锦站住,只略略犹豫,便抬了手把梅淡痕拉回来,笑道:“今天不去了。” 梅淡痕停步,问:“怎么?” 她笑笑的不解释,“咱们回去睡觉。” 他也不多问,依言退了回来,白天已经睡了大半天,这会儿自然是睡不着,便点了蜡烛,拿起一卷书来读,朱眉锦退回自己房中,把门虚掩了,盘膝坐在床上。 几乎是立刻的,堵着窗子的柜子被人轻叩了两下,她张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个大角柜无声无息的平移了一尺,白色的人影闪身进来,抬了头对她一笑,然后回过手,轻描淡写的将那角柜推了回去。 四个大男人都抬不动的大角柜啊!可他真的只用了一只手,而且也没有捏拳做势,看起来轻轻松松,全不费力。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他笑微微的走过来,随手弹熄了蜡烛,微笑道:“故人依约前来。” 她还是盘膝坐着,他便笑道:“姑娘好像不太欢迎我?”回手指指那个大角柜,笑续道:“这道门似乎也嫌太厚重了些,不知是拿来防狼还是防贼?” 朱眉锦咳了半声,懒懒的道:“再重,你不是也推的动吗?”站起身走到桌边,摸黑斟了杯茶,向着空中一举,一边笑道:“有什么好消息?” 白影微闪,有一只凉习习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颊,随即滑下来,接了茶碗放在桌上,径自摸了酒壶倒了半杯,一边笑道:“你这几夜,当真忙的很。大好的良夜不在家待着,居然跑出去满山乱转。你那个老男人倒也听话好用,尽着你折腾……如此近水楼台,不知有没有顺便尝尝咱们的香美人?” “哦!”她眼皮也不眨的答:“我一直想尝,可是他不给尝。” 他失笑出来,举杯就口,她缓缓的眯起了眼睛,他忽然一停,略嗅了嗅杯中,便是一笑:“怪不得姑娘斟茶不斟酒,原来倒是一片好心,倒是我不解风情了……” 她耸耸肩:“那是猎野味的,又不是给人喝的,难道你禽兽不如?” 他笑着摇头,把酒放回桌上,道:“姑娘当真狠心,居然见死不救,我若当真喝了这酒,姑娘想听的讯息,便听不到了。” 她毫不犹豫的答,“现下我也还没听到,就一直听公子东拉西扯。” 他失笑出来,笑道:“是。姑娘说的是。那个人就住在东街的同福客栈,跟姑娘的院子斜斜相对……” “嗯。” “这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只不过,似乎不是宋人,而是契丹人。” 她一怔:“契丹人?辽人?” “是。” 朱眉锦真正惊讶,喃喃的道:“居然是契丹人?” 他在旁悠然笑道:“这个契丹人似乎每隔十日,都会离开一次,每次离开,总得近十个时辰左右。姑娘,难道你不想知道他去做什么吗?现在跟上去,只怕还来的及……” 她用“这不是废话么”的口吻答他:“我当然想知道。” 他咳,摊一下手:“可是我没甚么兴趣。” 他分明是故意的!她连半刻的迟疑也没有,也绝不试图激他,郑重的:“你如果帮我查到了,你要我做什么都成。” 他窒了一下,然后失笑出声,回了身躺在床上,枕着手:“姑娘当真是太爽快了,爽快的让人想不到……只是这样一来,我却少了调笑的乐趣,唉……” 这不摆明得了便宜还卖乖么?她想哼一声,又忍住。看着一片漆黑中那一点白色,他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隔了许久许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公子你还不去,是想要再等十天么?” 他轻笑,不答反问:“你能做什么呢?说说看?不知可值得我大半夜的冒险去追人……” 她打断他:“随便你,你可以拿一本书来,我陪你从第一页做到最后一页。” 他大笑出声,直笑的打跌,隔了不大一会儿,便听门外脚步声响,急匆匆的,他仍笑个不住,梅淡痕急急拍门,叫:“砂儿!砂儿!” 朱眉锦答他:“我没事。” 门外顿时便是一静,他坐起身来看她,忽然又是一笑,弹身过来贴了面,调笑般的吹一口气,密密的道:“明日巳时,得月楼。” 她嗯一声,他便足尖一点,跃身开来,这一出,比进的时候更加的神奇,动作快的有如流星赶月一般,只觉眼前一花,他的人像是穿柜而出,转眼已经无影无踪。 原来所谓的江湖人,行动当真有如鬼魅么? 朱眉锦走过去开了房门,梅淡痕披衣站在门外,手里举着烛台,却是默默无言。他的目光迅速的在她全身上下一转,一言不发的转了身,她也一言不发的跟过去。他进门吹灭了蜡烛除衣上床,做出要休息的样子,她于是也跟着除衣上床。 他立刻便不自在,咳道:“行了,你回去罢。” 她说:“我房里不干净,你不知道吗?”他哼一声,却也不再多说,闭上眼睛。 她静静的想了半天,满心都是那几个字跳来跳去,契丹人,契丹人……宋,辽……忽然就心烦意乱,把被子哗的一掀,“先生!别睡了!” 他忍耐的看她,和和缓缓的:“砂儿,天晚了,闹够了就回去睡。” 她恼羞成怒,想也不想的爬过来,跨坐在他的身上,双手就地一扯,利利索索的把他的内衫扯开,然后扑抱下去:“我就是不走!”(www.8du8.com百度搜索) 009章:把先生吃了再说 (新文上传,泪求收藏……收藏……票票……票票……) 梅淡痕被她吓到,她扑在胸口咬了两口都没反应。 朱大小姐虽然脾气坏,对他却一向是极好的,尤其在他生气的时候,更是事事都肯听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再这样下去会被她咬的遍体鳞伤,梅淡痕无奈,双手抱住她,略略翻了个身,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她水盈盈的眼晴:“砂儿,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他并没掩上衣襟,散乱的衣带软软的垂在她身上,黑色的发在她的颊前布一道小小的帘幕,声音淡淡的,却仍是带着他固有的温柔。 她仰面看他,他的眼睛温和的迎着她的注视,若是平日,她是绝不会对着这样的一对眼睛发火的,可是大小姐今天心里就是不痛快。她抬手把他已经撕破的衣服撕的更破些,他忍不住凝了眉,却仍是由着她把衣服全扯下来。她终于满足了,抱紧他温暖光裸的身体。 停了一息,他抬手抚抚她的发:“砂儿,到底什么事情不开心?” 她胡乱蹭了几下,答他:“先生,我心里不高兴。” 他随手捏捏她肩,聊做安慰,正要说句什么,却忽然没来由的心惊,猛然想起那天她说的那句话,也是这么半撒娇半撒赖的,只像在无理取闹,黑晶晶的大眼睛眨巴两下,说,先生,砂儿肚子疼,让砂儿抱抱罢。 他竟挡开了她手,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肚子疼,那今天就不用上课了,什么时候不疼了再来。 她只说,哦,然后就转身出去。 之后……之后那情形,他竟不敢去回想…… 他一把揽了她,急急的问:“砂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也不吭声,抱着他的背,凉凉的手滑下来,便去解他下衫。梅淡痕讶然,急握了她手,问:“砂儿?” 她笑了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奇异,曼曼的道:“先生,我快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我才不要什么都不做就死呢,上次我死的太快,没来的及,这次我说什么也要先把先生吃了再说。” 他惊住了,她随手就扯开了他的衣服,伸了手到处乱摸。他只觉头嗡的一声,飞快的退身避开,竟是狼狈不堪,急急的叫道:“砂儿砂儿!” 她理都不理,翻身扑倒在他身上,伸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手就探下来,终于顺利摸到了,实在有点儿稀奇,于是乱捏了两下。 房中被中,本来就是奇香弥漫,他也不是坐怀不乱的圣贤,怎可能没有反应,再怎么强撑,也是掩饰不住那变化。她忽然就安静了些,偷眼想看看他的神情,当然什么也看不清。有小小的畏缩,却有无边的好奇,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指尖走到顶端,捏紧了轻捻两下,感觉到他迅速的颤粟,咬了唇角笑,又用力捻了一下。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去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她本就是在匪窝长大的,什么事情都多少知道点儿,想了一想,便跪坐起来,去解自己的衣服。他情急之下,急起身把她抱在怀里,连她的手臂一起锢住,只急的满头是汗,哑着嗓子斥道:“别闹了,这也是能胡闹的事吗?” 她想挣开手,无奈他抱的死紧,她便张大眼看他,习惯的摆一脸无辜,声音却透着固执:“先生,不给吃吗?我不是佳人吗?你不是男人吗?” 他又是狼狈,又是焦燥,又是渴望……涩然的求,“砂儿,好砂儿……你快些回去。” 她展开一个小狐狸的笑,试着扭两下,撒娇的:“先生抱着,怎么回去?” 他轻轻的吸进一口气。两边儿僵持,他的汗沿着额角流下来,濡湿了他的发。他死死抱着她……抱着这个从小抱到大的大小姐,抱着这个尖牙利爪的小狸猫……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模样,感觉却加倍的鲜明,芳香弥漫满室,她每一下小小的挣扎扭动,都会带给他不由自主的微颤,抑不住的喘息粗重可闻。 他早就颠倒,情难自已,可是她再怎么千伶百俐,也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只觉他一双手臂扼的死紧,百般的挣扎不开,终于恼了,怒道:“先生放手。” 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她一脚踢开被子,气鼓鼓的下了床,光着脚走到门前,终于还是回了头,负气的道:“先生,做好人做君子,老天爷给你发工钱么?” 他苦苦的抑着,一个字也答不出,她摔了门出去,噼里啪啦抓到什么摔什么,一路摔回自己的房间,重重的拍上了门,只余下他在床上苦笑…… ………… 巳时,得月楼。 不管晚上再怎么胡闹,关系到小命的正事儿还是不能耽搁。朱眉锦早早的便换好男装出门,连问了两个人才终于找对地方。 这间酒楼颇为简陋,门面儿都是破破烂烂的。时辰还早,店堂里还没有客人,她上了楼,随意的踱了一圈,一眼看到窗外同福客栈的大招牌,心里就是突的一跳,急急的背转了身,心里慢慢筹思。这样一来,才明白了他把地方约在得月楼的用意。那同福客栈与奇香居隔街斜对,而这间酒楼跟同福客栈的客房,几乎就是比邻而居,这真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她只犹豫了半刻,便换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对面是青山绿水,好风好景,可是眼晴只需要略略一转,便能看到同福客栈的大半面。 摆一脸闲情逸致,一点一点慢慢看过来,来回的看了几次,在最角落的一扇窗子里,似乎有一个剪影,从在那儿开始,便没有动过,有点儿像房中的什么器具,却又有一点像人的侧影,朱眉锦借做低头喝茶,悄悄拿眼睛去溜,忽听脚步轻轻,有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拾级走了上来,带着一个好整以暇的微笑。 她缓缓的张大了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他……他…… 这个人,看了他很久,居然都想不出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他。 他的整个人,是脱却尘俗般的美好,就连那极浅的一丝微笑,都是晨曦般的缱绻宜人。他白衣如雪,发黑如墨,容色夺人,可是看到他的时候,似乎全副心神都在他那个微笑,满眼满心都是他笑吟吟顾盼神飞的眼睛……他迎着她的视线走过来,一直走到她面前,微笑道:“姑娘当真是信人。” 这声音……虽然两人已经是第三次见面,可是前两次都是在夜里,他又习惯灭烛,所以就算离的最近的时候,也只能依稀看到他五官的轮廓。实在想不到,他竟然是这般清俊已极的翩翩少年。(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0章:贱骨头还是劳碌命? (新文上传,苦苦爬榜中,泪求票票……拜托拜托,丢点儿推荐票吧,感激不尽……) 他负手而立,等她看完,她的眼晴却瞬也不瞬。(8度吧www.8du8.com百度搜索)他终于浅浅的微笑出来,略略弯腰,似乎是想让她看的更清楚些。 离的太近,朱眉锦情不自禁的眨了一下眼睛,迅速回神,然后无语,其实很想说长的俊不当吃不当喝臭屁啥啊……忍了忍终于没说,站起来换了个背向窗口的座头,遥遥的道:“你……”没的称呼,实在不便,就改口问:“公子尊姓大名?” 他笑吟吟的挑眉,却不回答。她一向很知趣,飞快的道:“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就叫你白衣好了……你还真是俊的不像人啊!” 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先囧那个白衣的称呼,复囧这个原本言出由衷的赞美。她却并不在意,半开玩笑的续道:“既然你这么天生丽质,坐等佳人上门不好吗?偏得大半夜的爬高上梯采甚么花……你这种人,是应该叫贱骨头,还是劳碌命?” 他无语的揉了揉额角,她随手提壶斟茶,无比理所当然的问:“你查到什么了?” 他笑笑的:“我忽然不想说了。” “不说,那你做嘛来了?” 他仍旧是笑:“来看看姑娘。” 朱眉锦忍不住抽抽嘴角,随手把茶碗递过来,他便接在手里,含笑道:“为什么姑娘每次想要知道点儿什么,总是先斟杯茶?” 她习惯的抬抬手,好像自己还是那个挥霍无度的大小姐,“你还想要什么?” 他一脸无言,撩袍坐了下来,浅饮了一口茶。她倚在窗边,大大方方的看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他始终悠哉游哉,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 他大半夜的跑去跟踪,而且看起来明明已经知道了什么,当真能忍的住不说?于是她也沉住了气,慢吞吞的喝茶看人,只可惜她从来不会那种细呷慢品的喝法,不一会儿就把杯子喝空,又抓过壶来倒了一杯,一不小心喝光了,于是又倒一杯,心说我今天就跟你耗上了。 他终于哧的一笑,放下杯子,伸出一只手:“小姑娘,我数到三,你若是还没法子让我高兴,我可就转身走了。” “高兴?”她倒愣了一下,答非所问的:“这手长的还真不错。” 他笑笑:“还好。一。” “……” 他蜷起第二根手指,“二。” 她看着他好整以暇的样子,气的牙痒痒,想了一想,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他笑吟吟的看她,顺便晃一晃那根余下的手指,她毫不犹豫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他面前。 他反而一怔,她又低头,在他颊上吻了一吻。 这动作其实真的蛮惊悚,他仰面看她,慢慢的转一下眼睛。她一整衣襟,淡定的一福身:“我知道公子不是我的下人,没有义务帮我做什么,也没必要告诉我什么,我知道公子半夜不睡跟踪人很辛苦,我请求公子告诉我,朱眉锦感激不尽。” 他脸上浮起饶有兴味的神色,正要开口,她已经退后一步,一抱拳:“兄台心怀忠义,揭发契丹狗贼,小弟着实佩服。” 他脸上的神情实在好看,她想了想,好像再没啥可晒的了,于是摊手:“就这些吧,你喜欢哪样?” 财、色、恩、义……四台小戏一气呵成,中间连点儿过渡也没有。朱大小姐让人高兴的法子,还真是全乎。他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终于笑出声来,且笑且说的道:“好好好,大小姐果然厉害。” 一边说着,便略略倾身,她心领神会的凑过来,眨巴着眼睛,他便有点儿失笑,道:“我告诉你,那个契丹人离开,似乎是为了把讯息传出……” 她急问:“什么讯息?” 他一笑,从袖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纸笺,递了给她,朱眉锦飞快的打开,纸上黑白分明的写了十几个字,却居然一个字也不认识,她讶然的再看一遍,仍旧是一字不识,鬼画符一般,似乎根本就不是中土文字。于是抬头看他,他一笑:“不用看我,我也不识得这契丹文……” 停了一息,微笑道:“就算识得契丹文,恐怕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这上面全是隐语。” 隐语……么? 她慢慢的凝了眉,他便续道:“他把消息封进蜡丸,传递出去……我拿到了那蜡丸,把这东西摹下来,然后把蜡丸仍旧送回,前后不过是半柱香的时辰,便有人来取走这蜡丸,我一时大意,险些被他发现呢……” 她显然一点儿也不关心他的安危,也半点儿都没想过要假装关心,见他停下来,便问:“后来呢?你没再去跟跟那个取走蜡丸的人?” 他看她一眼,慢条斯理的:“我跟倒是跟了,只可惜那个人转身就把这密信给了鸽子,我暂时还不会飞,所以没去跟鸽子。” 她喃喃的,“鸽子……” 他含笑呷一口茶,斜睨她一眼:“这件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呢……” “……”这还用说?想也知道一定不简单,朱眉锦皱了眉抬头,触到他奇异的眸光,微微一怔:“干嘛这样看我?” 他一笑,收回目光:“姑娘天生丽质,自然赏心悦目。” 她忍不住皱眉:“你不用想东想西的,我跟那个契丹人不是一伙的。” 他轻笑:“我想也是。” 随他信不信,她也懒的多解释,倚着窗边胡思乱想,自言自语:“居然跟契丹人勾勾搭搭,难道这个肖老头是个细作?” 他答,“这个‘肖老头’好像是你爹。” 她面无表情的抢白,“是你爹!” 他无言的咳一声,看着天,“你是女人吗?” 她理都不理,趴在桌上慢慢研究那张纸,头也不抬的:“你看,这一行这两个字,还有这两个字,是一样的……这是一个字,然后……” 他打断她:“你是女人吗?” 朱眉锦皱了眉,他含笑挨近身来:“姑娘,我们不如谈些风月啊!我记得有谁说过,只要我做好这件事,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光天化日的,谁怕谁?她毫不犹豫的就要踢飞凳子,脚都已经伸出一半,却被他轻描淡写的挡了,她便扬声道:“小二!”(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1章:契丹蛮子 (苦苦爬榜中,泪求票票……拜托拜托,丢点儿推荐票吧,感激不尽……) 他笑吟吟的挽着她手,也不阻止,朱眉锦刚站起来想说什么,却忽然一愕。(本站更换新域名8du8.com)楼梯上脚步声响,是店小二急急忙忙的上来,可是在近楼梯的座头上,却多了一个青年男子,她一直脸冲着这个方向,居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他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只能看得到一个侧面,肌肤微黑,鼻梁甚高,正微微低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沉默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男子双眉甚浓,斜飞入鬓,一对眼瞳漆黑深遂。两人视线一对,要掩饰已是不及,朱眉锦一皱眉,索性大大方方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轻哼了一声。那小二已经三步并做两步的迎上来,陪着笑:“公子爷用点儿什么?” 朱眉锦一派酸文假醋:“小二哥,我不是吩咐过了,今天二楼我全包了吗?怎么又放客人上来?” 那小二愣了愣:“公子爷没说啊?” 她一笑:“我说我要清清静静等个人。你放人上来,我要如何清静?” 那小二直咳,偷眼看看那人,很是为难:“这个……这个嘛……公子爷,这是小的不是了,可是这位公子爷人都已经上来了,不如就请公子爷将就一下……” 朱眉锦皱眉道:“也罢了!”那小二不住赔笑,她便摆摆手,随口吩咐了几样小菜,坐了下来。 那小二又去问那个男子。他便淡淡的道:“一碗面。” 那小二问:“那公子爷是要清汤面?肉丝面?还是鸡蛋面?”他却低了头不再回答。朱眉锦本来就在怀疑,他这一开口,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一定就是那个夜夜守在房外的契丹人,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口音乍听似乎没什么,却是刻意的缓慢,一字字咬的很重,这绝对不是本地人的腔调。 她的手被那白衣少年握着,本来一心要挣脱,可是现在却不由自主的反握了他,心里怦怦直跳。那男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却不知为什么会觉得脊背生寒,难道这就叫做杀气? 好好的,他怎么会到这儿来?难道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两人说话?对对,他一定是看到了……那,他有没有看到那摹下来的信?朱眉锦心头一跳,情不自禁的手掌一紧,然后暗骂自己糊涂,她一直背着身,他哪可能看到,恐怕正是因为看不真是什么,所以才悄没声息的摸上来…… 那白衣少年一直贴了耳言辞调弄,笑吟吟的似乎毫不紧张,朱眉锦哼哈了两声,忽然就飞了个媚眼过去,他眼神一跳,随即会意,微咳了一声。 她从怀里遮遮掩掩的掏了一张银票,纸页唰啦一声,然后拉过他的手,密密的塞给他,一边幽幽的道:“我们见了这一回,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什么时候,这些你拿着慢慢花用……” 言下十分幽怨。那少年笑吟吟的背过身,假做整理她的头发,一边十分配合的道:“你把银票都给了我,你一个人可要怎么办?” 她柔声:“你好我也好,只要以后能跟你在一起,我吃点儿苦算什么,你赶紧回家把你的黄脸婆休了,人家等你来接我……” 看他的笑脸实在不爽,终于还是又恶意的加了一句:“你本自娇弱不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我就辛苦些,养你一辈子也没什么……”他忍笑忍的嘴角直抽,她却终于温温柔柔的说完。 不一会儿,菜便陆续送了上来,两个人推杯换盏,仍旧暧昧来去,媚眼乱飞,轻言慢语的商量如何休妻再娶,配合的无比默契,说的比真的还真。 朱眉锦的本意,不过是一来想告诉他,两人塞来塞去的是银票,没啥秘密。二来是想证明,见面就是个男欢女爱,没甚么大事。可是这一番做作下来,这两点已经证明的很彻底了,那青年男子却仍旧坐的四平八稳,慢吞吞的把面吃完了,就端端正正的坐着,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朱眉锦反而有点儿紧张,心想他莫非不信?可是他的面上却又是风平浪静,不露半分端倪,她言辞越是低柔晦涩,他似乎越是留心倾听。 一来二去,一餐饭吃了足有个把时辰。那青年男子浑没有半点儿要起身的意思,朱眉锦实在有些不耐烦,一咬牙便推杯站了起来,招呼小二算帐。 苏州这边儿的规矩,上菜的时候不报菜名,算帐时却要从第一道报到最后一道,那店小二早便熟惯,流水价的报了,朱眉锦也早就听惯,随随便便的点个头,正要去拿银子,眼角却瞥到那个青年男子的神情,心里不由微微一动。 敢情这位没听懂……这岂不就是说,在这边,别人说话快了,他压根就听不懂?呵呵,小契丹蛮子,有本事你再拽啊!朱眉锦忽然就挺乐,笑着逗那小二道:“今个儿吃的菜不合口味,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好菜啊?” 她虽着男装,声音却没刻意改,样貌又娇,一眼看过去就是个俏丽佳人,又这么语笑嫣然的,那店小二顿时抖擞精神,啪啪啪一通说,中间连点儿哏都没打。 她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听着那小二嘴皮子溜滑,心中暗爽,笑盈盈的付讫了银子,携了那白衣少年的手出来,转过街口,感觉应该是看不到了,于是干干脆脆的一拂袖,摆手道;“回见。” 他忍不住笑出来,笑道:“过河拆桥,姑娘这一手玩的,可当真太不漂亮了……” 她哼一声:“没人想漂亮给采花贼看的。我走了。” 他忽然向她眨一下眼睛,凑身过来,柔声道:“小锦呀……”一边做势要吻。 朱眉锦微微凝眉,虽知他九成是假,可又怕万一真的是那个契丹蛮子跟踪过来呢?于是略一偏脸,飞快的挡了他嘴巴,一把推回去,飞个媚眼,说:“讨厌啦!” 他失笑出声,一把拉开她手,到底还是凑过来吻了一下,不等她反应,便迅速弹身退开。一起一落间,已经到了十几步外,遥遥向她一摆手,便转身去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2章:梅氏肉肉床 (爬榜中,泪求票票……拜托拜托,请路过的大大丢点儿推荐票吧,感激不尽……) 花花你个色狼的!这都又搂又抱的大半天了,便宜还没占够么? 朱眉锦拿袖子抹两把,嫌恶的吐一口口水,转身就往回走,时辰已经是过午,平素这种时候梅淡痕都会小憩一会儿的,可是这次只拍了两下门,他便来开了。 不是不可以自己开门进去,可就是想让他来开。朱眉锦软手软脚的走进,本来只几分微醺,却好像已经醉的站立不稳似的,眯着眼睛晃两下。梅淡痕却只看了她一眼,也不来扶,转身就走,她于是想也不想的往地上一趴,噼啪一声。 前面的脚步声顿时就是一停,人却没回转。朱眉锦也不急,在地上懒洋洋的翻翻身,闭上眼睛。他真要有本事不扶,她就敢在地上睡一天,看谁挨的过谁! 不过这地面可真够凉的,趴的时候没看清,左肩还硌了一块石头……幸好只隔了一小会儿,那个人便走回来,抱她起来,她赶紧双手双脚都巴上去,他动作一停,似乎在看她,她死死的闭着眼睛。他便一直把人抱进房,往床上一扔,转身就走。 扔的太狠,摔的屁股生疼,她立刻就有点儿恼,从床上嗖的一下坐起来,叫:“先生!” 他在门口停下来,淡淡的看她一眼,她撒娇:“我有话要跟先生说。” 他静静的,“等你酒醒再说吧。” 她一昂下巴,飞快的答:“好!” 他已经迈出的脚顿时收住,抿了唇角看她。她脱了外衣用力扔在床下,拉过被子连头蒙上。隔了不大一会儿,门便吱哑一声关了,朱眉锦顿时气结,就想跳起来,谁知刚起了一半,便有一只手伸过来,掀开了被角。 她气焰顿消,赶紧双手把了那只手,硬把他拉到床上,很殷勤的帮他除鞋盖被,然后整个人爬上去。他由着她伺弄,直到这时候才轻咳了声,很正经似的问:“到底什么事?” 她笑眯眯的:“我困了,哎呀我累了,总之,一会儿再说吧……” 在梅氏肉肉床上翻个身,身下又软又暖,整个身子伏趴着,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以前这种待遇,不知道要背多少首诗词文章,软硬兼施的央告多久才能得到。现在却是信手拈来,这日子还能更得瑟吗?什么契丹蛮子什么夜行混蛋,统统给姑娘滚球! 她说了大半天的话,又浅饮了几杯酒,不一会儿就半梦半醒,身下的肉肉床却开始发热,简直比火炕还暖,她舒服的直哼哼,挤来挤去,恨不得整个人都变成一张纸,从头到尾贴匀实了才好。 他在她耳边一声接一声的喘息,虽是强抑着,却仍是听的清清楚楚。 环境不够安静,于是她翻了个身,伸手乱摸,一把摸到他的唇,就捂着。谁知只隔了一息,他居然略略抬脸,极轻的吻了吻她的手心。 她讶然,睡意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一骨碌爬起来,瞪大眼晴看他,他立刻便不自在,面红耳赤的别开了眼。 梅淡痕已经被朱眉锦轻薄了几年,全身没什么地方能保的住,说起来,其实早已经残什么败什么了。但是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动手动脚,他不推开不板脸不说教已经很难得了,这却是头一次主动示以亲热。 她简直有点儿受宠若惊,喜滋滋的双手揪住他的俊脸,拖着长腔,努力往妩媚里叫他:“先……生……呀……” 可是这一声显然起了反效果,他脸上刚升起的红潮立刻便褪了去,转了脸无语的看她,然后四平八稳的问:“砂儿?舌头怎么了?” 谁说先生不会煞风景的? 她憋一口气,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只僵持了一小会儿,他便浅浅笑出来,柔声道:“砂儿。” 她一昂下巴:“先生你叫这么春/情/荡漾的做什么?” 他轻咳一声,并没生气,但也没了再温柔下去的力气,她整个人跪坐在他身上,摆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势,他似乎也不觉得疼,只是别了脸若有期待。 好像睡不成了啊,朱眉锦有点儿郁闷的皱皱眉,看天时尚早,那个人应该还没来,于是又趴下去,换了个姿势,附耳道:“先生,我今天在酒楼,看到了一个契丹人……” 啪啪的说了许多,他只是嗯嗯,好像听的无比认真,脸却以目光可察的速度红透,她说了个差不多,想起那秘信,一摸身上,才发现外袍已经脱了,赶紧跳下床乱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那张纸笺,递给他,梅淡痕完全是下意识的接了,茫然的打开一看,问:“这什么?” “先生不是认识契丹文吗?” “契丹文?”他喃喃的重复了一下,忽然一个激灵,猛然坐起身来:“什么?契丹文!?” 她吓了一跳,急去捂他的嘴:“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梅淡痕定了定神,急掀被起身,走到门边,就了天光,喃喃的念:“冷子点……尖斗……孙食……扯……青……”然后问:“这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这信上大概全是隐语。” 梅淡痕皱起眉。继续喃喃念诵,自言自语的:“……孙食……扯……青……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倒像是匪帮里串连的黑话呢……” 朱眉锦忽然一凛,急叫道:“先生!” “嗯?” “我,我记得在山上时,他们也有时会说这种话的……点子,风紧,扯活什么的……这‘扯’就是逃走的意思啊!青……青……先生,这‘青’是杀人的意思……” 两人相顾骇然,朱眉锦忍不住缩起了肩,梅淡痕沉吟了一下,把那纸笺细细的藏进内衫,正色道:“砂儿,究竟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 她气的捶床:“你要我说几次啊?我不是刚说过一次吗?” 他微微面红,“那你现在再跟我说一次。” 她无语的吐出一口气,招手,他却不动,遥遥的:“就这样说罢?” 朱眉锦顿时无言,瞪着他,“先生,你离我这么远,我不如上街嚷嚷去了!你是不是一定得让那个契丹蛮子听到,然后下来把我们俩咔嚓了,你才满意?” 梅淡痕抿紧了唇角犹豫,却终于还是慢慢的走了回来,坐在床沿上,她一把扯住,凑过来:“先生,我跟你说……”(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3章:是傻啊还是傻啊? (爬榜中,泪求票票……拜托拜托,请路过的大大丢点儿推荐票吧,感激不尽……) 要依朱大小姐的意思,自然是能溜多快溜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大宋怎么样?契丹又怎么样?要报国也得先称称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伸脖子被契丹蛮子咔嚓掉就算忠君爱国啦?再说这个花花皇帝,除了逛青楼拈花惹草,拿杆子臭笔画饼充饥之外,就从没干过啥正事儿,凭啥为他卖命? 可是梅淡痕是文人。(本站更换新域名8du8.com) 文人嘛,书读的太多,人都读木了,那就是一个字,“迂”啊!有事儿就会梗着脖子上,比比谁更硬骨头,从来都不懂啥叫审时度势,啥叫螳臂当车必然呜乎哀哉…… 他虽然一直默默无言,但是想也知道是他对这事儿有多忧心忡忡,朱眉锦看着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忽然就觉得无力了,躺回床上看天。想想其实他本来就心怀报国志,若不是世上多了个朱眉锦拉人下水,没准儿他早就投身仕途,加官晋爵了…… 忽然有点儿心软,在床上翻了个身,叫:“先生!”梅淡痕嗯一声,抬手抚抚她的头发,仍是一脸若有所思,她笑着附到他耳边,纯粹逗他开心:“要不我们想法子把他杀了?” 他一惊,看着她,她耸肩:“诶?先生啊,你不会是连这种人也要同情吧?” “不是。”他一脸郑重:“宋辽连年征战,此人潜入大宋,必然居心叵测,为公为私……”她忍不住对天翻个白眼,他便把长篇大论咽了回去,微笑道:“砂儿睡一会儿,容我慢慢想想。” 她拍他的肩:“先生啊,你就别想了,能睡就多睡会儿,谁知我们能活到哪一天呢?” 他无奈的笑笑,站起身,她赶紧巴上他肩:“我也去你房里吧。” 他温言的:“我想静下心来想一想。” “我不会打扰你的……”她眨眼睛:“先生,我自己一个人很怕,真的很怕……” 他无奈的转身,她赶紧同手同脚的巴上,他便把她背回自己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便坐去桌边,凝了眉沉思,朱眉锦忍不住笑道:“先生你好歹摆本书,也像那么回事儿……” 梅淡痕哦了一声,果然拿过了一本书摆在面前,却也不知要做势去看,只微支着下巴凝思,神情十分认真。她看着他修眉星眸,眉直口方,好生俊雅,忍不住便笑了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朦胧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遥遥的,忽听有人叫:“走水啦,走水啦……” 迷迷糊糊的,只当是梦,想起前情,懒懒一笑,正想再翻个身,却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窗外暮色初上,梅淡痕正站在窗边,向外张望,朱眉锦只觉心头突突乱跳,光着脚直冲到窗边,向外一张,隔街火光熊熊,同福客栈的大招牌正在火光中闪耀。 朱眉锦忽然就觉得全身发冷…… 这起火的果然是得月楼……居然,居然真的是得月楼……这个契丹蛮子究竟是傻啊是傻啊还是傻啊?听不懂人家说话,就以为人家跟朱眉锦有啥秘密,有啥来往?真要有来往还会被你看到啊! 可是,可是连小二都这么不明不白的……分明是打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念头,那,那朱眉锦呢? 她斜睨了梅淡痕一眼,他仍在注目那火光,眼神却似乎落在空处,显然并不觉得得月楼起火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就算知道也一样,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对手强大与否的概念……不行,才不要不明不白的死……想灭契丹蛮子,将来有的是机会,先保住自己小命再说! 她缓缓的关上了窗户,梅淡痕眼神一跳,便回过神来,轻道:“砂儿,我……”她赶紧摇头,眨一下眼睛。这会儿天都黑了,他肯定已经在左近了。 梅淡痕会意,便住了口。她理所当然的爬上床,梅淡痕居然也没说什么。 如果只是被契丹蛮子看着,那,看多久其实都没所谓啦!睡觉吃饭洗澡统统不耽误。可是,不知为什么会觉得满心不安,好像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晃晃……他每隔十天会离开一次,现在还有九天,九天后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可以逃走,希望这九天中,不至于发生什么事情罢…… 梅淡痕显然很久都没睡着,却不翻来覆去,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反倒是她,巴在他身上没多大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朱眉锦是被饿醒的,肚子饿的叽叽咕咕,翻了个身,没摸到梅淡痕,就一下子醒了。 天光已经大亮,梅淡痕正在桌上执了笔写些什么。朱眉锦打了个哈欠,看自己的衣服鞋子居然已经在床边,整整齐齐的好像早就在那儿一样,忍不住就是一笑,起身洗了把脸,凑过去看了几眼,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显然是在慢慢推敲信中之意。 她顿时就有点儿头大,挽了挽袖子,笑道:“饿死了,我去煮早饭。”一边说着,就往外走,一边随口道:“先生,你想吃什么?”连问了两声,都不听梅淡痕回答,朱眉锦只得退身回来,一眼便见梅淡痕伏在桌上,一动不动,那个白衣少年却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的微笑。 只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他是怎么进来的? 朱眉锦怔了一下,急步过来,下意识的便摸了摸梅淡痕的脸,触手温软,好像只是睡着了。她皱着眉转头看他,那白衣少年便笑道:“别怕,我只是让他老人家小睡一会儿。” 她挑了挑眉,答非所问的:“得月楼烧了。” 他笑了笑:“是啊!” 她看着他,他却不再说话,朱眉锦也实在是没心情多说,想了一想,仍旧转身出门,随口问:“吃点儿什么?” 他似乎愣了一下,停了一息才笑道:“姑娘要请客,吃什么都好。” 她便去灶屋,利利索索的煮了两碗鸡蛋面端上来,早饿的狠了,一声不吭的埋头就吃,不一会儿就吃了个底朝天。抬头看那白衣少年一直都没动筷,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又把他那碗也端过来,只吃了几筷,也就饱了。 刚放下碗喝了一口茶,他却忽然抬手,稳了她的下巴,拿了一块雪白的帕子,细细的帮她拭净了唇角的油渍,神情动作十分的自然。 朱眉锦倒愣了一下,看他一眼,他便一笑,把她吃剩的面又端回去,慢条斯理的吃光。(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4章:居然玩真的? (爬榜中,泪求票票……拜托拜托,请路过的大大丢点儿推荐票吧,感激不尽……) 这举动,不管怎么说,也着实太亲昵了些,朱眉锦一向自认脸比城墙厚,居然也觉脸热,不自在的舔了舔唇,抿着唇角看他吃面,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个采花贼,一举一动,却似乎骨子里都透着风情别致。(www.8du8.com八度吧) 咦,不对,采花贼? 她忽然心中一动,慢慢的坐直了,一直等他吃完拭了拭嘴角,才陪笑道:“哎,我说……” 他一笑:“姑娘这回怎么不斟茶了?” 朱眉锦习惯性的摸茶壶动作中途停住,咳了一声,道:“白衣啊!我……” 他看看她,笑吟吟的:“叶留香。” 夜留香?还夜来人呢!切! 她仍是摆一脸笑眯眯,“叶公子啊,你看你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的,大晚上穿个白衣服爬墙上屋都不会被发现……你是不是很厉害?” 她一边说,他一边笑吟吟的点头,一直等她说完了,才笑道:“还好吧,逃命比较快。” 她咳:“叶公子你太谦逊啦……” 他轻笑出声,站起身来,负了手,绕着她打了个转,她的话中途卡住,他便笑吟吟的弯下腰看着她:“姑娘,你莫非想让我去杀那个契丹人?”她不由自主的别了眼,他便续道:“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敢用,可惜,呵呵……我杀不了他。” 朱眉锦顿时皱眉,叶留香慢条斯理的道:“这个契丹人,功夫很特别,是杀不死的。” 她不屑的哼一声:“你们难道打过架啊?你怎么知道人家功夫特别?我从来没听说有什么‘人’是杀不死的,除非是神仙。” 叶留香也不生气,微笑道:“他修习的是一种很偏门的武功,叫做‘移头术’,这种功夫练的时候九死一生,苦不堪言,比伐骨洗髓更痛十分,对敌时却没有多大用处,所以练的人很少。但是却极宜潜伏,几个时辰不呼吸也仍旧能看能听……而且还有一桩绝大的好处,就是杀不死。传闻中,断头能重生虽是有点儿夸张,可是等闲的伤、毒之类,却很难要他的命……所以,叶留香自认没那么大的本事杀他。” 朱眉锦听他说的头头是道,顿时失望,垂了睫思忖,叶留香随手拿过桌上写的密密麻麻的纸,看了几眼,便笑道:“这人倒也有几分才气。” 她问:“信上写了些什么?” 叶留香微笑道:“我想,他是把你这儿情形传出去,然后问一问下一步要怎么办,是继续等,还是杀了你。” 她急问:“他都知道些什么?” 叶留香瞥她一眼,笑道:“小姑娘倒也聪明,每次都能问到点子上……” 她忍不住对天翻个白眼:“我叫朱眉锦,不叫小姑娘。” 他失笑:“哦?那我倒想问问,好好的肖姑娘,为什么会变成朱眉锦?” 朱眉锦犹豫了一下,可是眼下看来,他似乎是唯一可以争取的救命稻草,又偏赶上这种大宋契丹的破事儿,虽然换魂重生的确是匪夷所思,可是遮遮掩掩更加启人疑窦,于是摊手:“我真的不知道。我被人下毒死翘翘,一醒来就到了奇香居。” 叶留香点点头,好像半点儿也不怀疑:“原来是这样。” 朱眉锦无奈的解释:“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如果想骗你,肯定会编个好听点儿的故事的。” 他浅笑:“无所谓。我只不过随口问问。我只在乎身体是不是美人,不在乎心里姓朱还是姓肖。” 她微微皱眉,然后含笑:“请教叶公子,要如何才能逃出苏州?” 他答,“当然是趁他不在溜出去,只不过,也最多能玩儿个一两天而已。被这种人盯上,要逃只怕没那么容易。” 她继续皱眉,顿时没了谈话的兴致,回手摸摸梅淡痕沉睡的脸:“哎,他怎么还没醒?” 他呵呵一笑,笑眯眯的俯过来:“等我走了,他自然就会醒……姑娘,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你许下的报酬,是不是也是时候兑现了?” 她一愣,然后假笑:“公子啊,这青天白日的,你不像这么没情趣的人啊……” 他似乎从来都不会被她的话影响,早已经整个人俯了过来,手也不老实的动手动脚,“虽然我没试过白天,可是我想滋味一定不坏……姑娘,我心急的很,不想再等十天了……” 喵了个咪的,居然玩真的? 她定定神,笑吟吟的看着他,这近在咫尺的脸漂亮的一点瑕疵都没有,顾盼神飞的星眸笑意闪闪。她的目光滑到他的唇,于是飞个媚眼儿过去:“说的也是,要不要人家变本加利的偿还啊?” 他眼瞳中笑意漾起,像天空中滑过的流星,她已经随手捏过他的下巴,然后直通通的吻过去。 其实她真的很想吻的他神魂颠倒……只可惜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无师自通的。于是,她只觉得他的唇很软,很滑,牙齿很整齐……他的舌尖灵巧的像游鱼……她的手慢慢的扶过去,像一个情不自禁的拥抱,手臂环着他的背。 两人相依相偎,好似意乱情迷……她的指尖正捏了一柄短匕,冰冷锋利,对正他的后心,犹豫了一下,又慢慢滑下些,一咬牙便刺了过去。 他闷哼了一声。 短匕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的唇间尝到微腥的味道。 她猝然张大了眼,有好一会儿,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略移唇向她微笑,拿帕子优雅的沾沾唇角的血渍:“姑娘啊,你要杀人就杀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咬牙切齿的?” 她居然刷的一下红了脸,却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觉得羞赧。 他转身走过去,拣起了那柄短匕,背后仍旧洁如新雪,连衣衫都没有划破半点。她定了定神。好像,好像刚才她用力刺进去,他的身体却像裹了铠甲,有种又韧又强的力量弹出来,震的她手腕发麻,拿捏不稳……(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5章:冰糖拌砒霜 (票票啊票票,打滚求推荐票,哪怕1票也好……泪哗哗滴……) 叶留香拉过她手,把短匕放在她的手里,她下意识的握了,看着他笃定的笑脸,莫名的发冷。(百度搜索8度吧 他笑笑的道:“小锦儿,你许诺的时候这么大方,为什么还债的时候,总是喜欢笑里藏刀,推推搪搪?” 朱眉锦轻哼一声,别了脸不答。眼神却在慢慢扫视,几步外的墙上挂着一柄短剑,窗台上有一把弹弓,架上有一把长刀……可是这些对付他,好像都没有用…… 忽然想起来,前几天乱七八糟的买了很多毒药迷药,现在这桌上的冰糖罐里,就掺进了砒霜。虽然梅淡痕不吃冰糖,但当时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要碰,反倒是自己常常忘记,每次喝茶拖过来就想加,所以梅淡痕还特意多系上了一根绳子。 好,就是它了!朱眉锦不动声色的吸口气,转回脸来看他,笑道:“我也想问你,你明明看起来很风雅,为什么说话做事总这么**?” 他面不改色:“多谢姑娘谬赞。” “你如果想要用强,我完全不是对手,可是你偏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儿,不过是想让我欢欢喜喜的被你这只贼采……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索性让我更欢喜些呢?” 他失笑出来:“我自然想让姑娘更欢喜些,但我的小命如果没了,姑娘再欢喜我也尝不到了。” 她哼一声,端过桌上残茶来,喝了半口,做势皱眉,泼了去,又从暖龛里拿过茶壶,便去拿那瓷罐,随手解开绳子。 他微微挑眉,侧过头来看她,她的神情却一派自然,很随意似的问:“要不要?”也不等他回答,便哗哗的舀给自己两勺,然后再给他的杯中也舀两勺,自始至终面不改色心不跳,捧起自己的茶杯,凑唇做势要喝,甚至还懒洋洋的打个哈欠。 叶留香忽然笑出声来,从她手里接过冰糖罐,又舀两小勺进去,笑吟吟的晃晃杯子,直推到她面前。她下意识的低头一看,清澄的茶水中,慢慢的浮起白糊糊的雾,隐约还泛着大蒜味儿的臭气。她脸上一热,抬头看他,他笑吟吟的挑眉,她便耸耸肩:“真是奸商无道,还说这东西无色无味!纯粹就是骗人的!” 叶留香一笑,好像一点儿也不生气:“姑娘真是忍心,我何曾当真对你做了什么,你便要下杀手?” 她答,“等你当真做了什么,再动手,早晚了三秋了!” 叶留香失笑,站起来舒展一下身躯:“虽是实话,却说的我好没兴致……几时见男欢女爱之前,还要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一边说着,便抽抽舌尖,皱了眉吐进帕中,她撇了下唇角,他便丢开帕子,向她点点下巴:“小锦儿,过来,我送你点儿东西。” 她毫不迟疑的起身走过去,叶留香一笑,拉过她手,便在她掌心轻轻一吻。她用“你很无聊”的眼神看着他,他便一笑,在她掌中放了一粒黄豆大小的白色小丸,一边笑道:“这小东西入水即溶,真正无色无味,而且不会死人,不过是多睡几天……你说好不好玩?” 她心头咚的一跳:“很好玩啊!只不过一颗好像有点儿不够玩……” 叶留香又气又笑,张开手:“好,好,我身边就这些,全给你罢。” 他一共才只有三颗,想也知道珍贵异常……朱眉锦小心翼翼的藏好,抬眼看他,叶留香微笑道:“若不是我还没尝过香美人的味道,我还真想跟你说句‘后会无期’呢,像你这么狠心绝情的小姑娘,世上只怕不多罢……” 她咧咧嘴角,要笑不笑的:“您老人家是采花贼不是情圣,要‘情’做嘛?” 他一窒,看天:“大小姐,你为什么总能找到最煞风景的那句话来说?算了,我走了。” “不送。” “……”他无言的瞥过一眼,走到门前,又回头笑道:“过得几天,等我有了兴致,希望世上还有这朵香花儿可以采,否则就只能算我看走了眼,浪费了这几粒迷药罢!” 朱眉锦刚一皱眉,他已经含笑弹指,转身出去。桌上的梅淡痕随即呼出一口气,慢慢的张开了眼睛。朱眉锦仍旧皱眉思忖,想着叶留香这句话,这难道是一种示警?难道……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这契丹人守了十几夜,想来已经没什么事情不明白了,肖望归已经死了,是不是这契丹人杀的?又是不是他去掘了墓?他为什么杀肖望归?肖望归难道真是细作?既然是细作,又为什么要杀?这契丹人一定已经知道肖小姐已经换了人,他会怎么想?他会怎样做?他每隔十天传讯,这讯息又是传给谁? 心头忽然就是一凛,梅淡痕已经伸手过来,轻扶了她肩,微讶的问:“砂儿?” 她一阵心烦意乱,呛声:“不要叫我砂儿!” 梅淡痕愣了一下,缓缓的收回了手,她一把抓住,又放回自己肩上,连看也不看他一眼。隔了好久,肩上的手终于略略的加了一点儿力度,人也挨近来,轻轻相拥。 朱眉锦回头就扑进他怀里,小狗儿一样整个人蹭过去,从额头蹭到下巴。他一直等她蹭的够了,才扶了她肩,略低头看进她的眼睛:“怎么啦?砂儿?” 她不吭声,他等了一下,便扶她坐下,看到桌上的茶杯,又问:“有谁来过?” 朱眉锦头也不抬的:“扔了吧。” “什么?” “把茶杯扔掉啦!” 他也不多问,站起来连茶带杯放在门角,回身坐下,朱眉锦笑道:“原来砒霜也不是无色无味。掺进糖水里就白糊糊的,这样要怎么用啊!先生你读这么多书,难道就没有一本,可以正经教人下个毒,暗个杀什么的吗?” 他停了一息,和和缓缓的答:“如果……真的用的着,我去学就是。” 朱眉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掐一把他的脸,“先生你怎么这么老实呀?” 他无奈的别了眼,她看着他的薄唇,忽然有点儿嘴馋,只犹豫了一瞬间,便直接攀过去,跪坐在他膝上,低头就咬了下去。梅淡痕唔了一声,身不由已的向后一仰,直摔下凳子去。她在半空中啊了一声,双手捧了他脸,看他脊背触地,疼的一拧眉,立刻就再咬下去。 咬的是自己人,没什么好客气的,正可以从从容容的慢慢学,于是吮了唇瓣再吮舌尖,绕着他的舌尖转来转去……他全然无抵抗,但是也没有任何回报,她努力了许久,他始终紧紧的闭了眼睛,若不是唇颊始终火热,真的会以为他睡着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6章:救美的未必是英雄 (票票啊票票,打滚求推荐票,哪怕1票也好……泪哗哗滴……) 朱眉锦终于觉得有点儿无聊,忽然停下,从他身上爬下来,然后回手拉他。(本站更换新域名www.8du8.com)手一触到他的指尖,他就是一抖,猛然张开了眼睛。两人眼神相触,他平素清静的眸中,竟俱是迷乱。 她眨了下眼睛,俯过去:“先生你在想什么?” 他狼狈的别开眼:“没有……”一把推开她,急急忙忙的起身走开,连背后的灰尘都忘记要拂去。 之后的大半天,他好像刻意在躲着她,只要她走近他身前三尺,他就立刻跳起来,倒茶捧书,忙忙碌碌。一直到晚餐桌上,才没奈何坐在一起,两人都多少担着些心事,一径沉默。 吃了一半,朱眉锦忽然想到什么,看天时尚早,于是凑近些,道:“先生,你还记得不,”一句话才说了一半,梅淡痕的身子已经歪过去了半边,朱眉锦有点儿恼,一把拉过来,密密的道:“我是说,那几个来买酒的大官儿,不是说每月都来吗?到时我们不如来个李代桃疆,把那个人咔嚓,然后……” 梅淡痕轻咳了一声,居然并不说教,反柔声道:“其实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当真看到什么,或者遇到什么,砂儿你又何必这么紧张。”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才紧张!你还当我怕死么?”朱眉锦白他一眼,笑道:“要死就利利索索的死,总这么干熬着,这会儿不知道下一会儿要怎样,谁受的了?” 梅淡痕温言道:“其实,我真的不觉得多严重,砂儿,是你太敏感了……一点点小由头,你就会觉得危险,不如便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好?” 朱眉锦再翻个白眼,无奈的去看天。其实本来便心事重重,眼神虽投在窗外,却早神游物外。 已近黄昏,窗外天色微昏,遥遥的,有一点青灰色的影子飞了过来,速度迅捷,分明是一只鸽子,竟是径投院中而落。 朱眉锦心中忽然猛的一跳,眯了眼细看那一点小小的影子,几乎就在她回神的同时,围墙边的树上,忽然有一条人影,飞也似的一长一收,快的几乎目光难辩。只是一瞬间,鸽子就这么平空消失了,窗外的天空,仍旧静悄悄的,那树冠也仍旧枝叶婆娑,若不是她恰好正盯着这个地方,完全都不会察觉到半分……即使她正紧盯着这个地方,也只像是自己眼花。 鸽子,信鸽……难道这个人其实并不是在监视朱眉锦,而是等着截取鸽子?那……那为什么又不肯放人离开?他为什么不索性抢房子,岂不是更省力? 烦死了,好好的要想这么多事情,还什么都想不通!真是烦死了! 她把筷子一扔就抱了头。隔了一会儿,梅淡痕挨近些,温言道:“砂儿……”朱眉锦一脚踢翻了桌子,便走出房去。灶屋外本就有架木梯,她拖到墙边爬了上去,又拖上梯子来,架上围墙,颤微微的一直爬上正房的房顶。 梅淡痕惊讶不已,急叫道:“砂儿,你做什么!” 朱眉锦理也不理,一步一滑的爬到最高处,半趴着扶住,转头凄然道:“先生,先生!你这般待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梅淡痕愣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朱眉锦勉勉强强的站直,向下看了一眼,估摸了一下位置,一咬牙就跳了下去,自始至终,没向那大树看过一眼。 梅淡痕失声惊呼,声音凄怆,直是撕心裂肺一般,朱眉锦听在耳中,忽觉心酸,心说先生呀,你这个……一念未毕,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抱在怀里。抬头时,便是那张棱角极分明的脸,双眉斜飞,眼瞳漆黑,纵在暮色中,仍觉英俊透雾而来。 朱眉锦心头突的一跳。 是,她玩儿这一手,就是为了引他出来。正因为梅淡痕不擅做伪,又是情切关心,所以效果才出奇的好……当然他就算不来,她也不可能真的摔死,至多受点儿疼。可是,现在他真的出现了,又觉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才好。 他已经随手把她放在地上,手臂硬的像石头,动作也很是粗鲁。朱眉锦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了他的袖子,拼小命攥紧:“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轻而易举的挣出手,缓缓的道:“你现在不能死。”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死?” 他总算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的:“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等等,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 他完全都没理她在说什么,转身就走,两步就到了围墙,朱眉锦恼羞成怒,冷冷的啐一口,骂道:“什么东西!姑娘我死不死,活不活,什么时候轮到你……” 仍旧是只说了一半,那人头也不回的甩甩手,朱眉锦只觉腰间一阵奇酸,全身忽然就没了半分力气,身不由已的摔在地上,那人轻轻纵身,转眼便没入夜色,就算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也不知他藏身在了何处。 朱眉锦气的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梅淡痕才终于回身,急扑身过来,喃喃的道:“砂儿!” 朱眉锦看他脸色灰白,火气顿时便消了,回手抚抚他脸,轻嗔道:“傻先生,我骗他呢,怎么吓成这样?砂儿几时会这么没出息要自尽?” “是,”他轻柔的贴贴她脸:“我家砂儿从来最是坚忍,怎么会做这种事?是我太糊涂了。”他俯身抱她,连抱了两次,才终于抱了起来,直抱进房中,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朱眉锦只觉手足四肢又酸又软,难受的要命,可是不论怎么使劲,却连翻个身也难。努力了半天,骂道:“真是个混蛋!”想拍床,却只能软软的一摔手:“打开窗子,我要骂他!” 梅淡痕苦笑道:“骂了又有甚么用呢?”一边说着,就从肩到肘,慢慢的帮她揉捏,一边沉吟的道:“这人的口音,似乎的确像契丹人……” 朱眉锦骂道:“什么像!就是!除了这种不讲理的契丹蛮子,谁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他轻咳,她又骂:“真是白痴!真是头猪!”舒舒服服的倚入梅淡痕怀里,哼道:“还是先生好,这世上只有先生对我最好……” 他一笑,轻叹道:“你呀……” 他的手始终在慢慢揉捏,不轻不重,她舒服的眯上眼睛。其实她从来都不会为气死也没用的事情生气,只是惹得先生伤心,要赶紧哄好才成……(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7章:笑的“色”一点儿 (……三月pk真是神战啊,大神云集。偶……偶居然也pk,偶不想挂零啊啊啊……) 从来不知道被点了穴道的人原来是这么难受,就好像身体四肢全都死了,只有意志还活着,朱眉锦疲赖了十几年,从来没试过像这样,不论怎么努力都睡不着。虽然梅淡痕几乎整宿在帮她揉,还是难受的头皮发麻。 所以当她终于能动的时候,真的是一点儿骂人的力气也没了,当然,她向来就不是吃眼前亏的人,就算能骂,也不会再骂了。软软的从床上撑起身来,拍拍梅淡痕:“先生,不用揉了。” 梅淡痕已经有点儿昏昏欲睡,微一激灵,停了下来,轻道:“砂儿?” 她一声不吭,只是端端正正的坐着,随手指指床,梅淡痕便一声不吭的躺下来。朱眉锦只觉满眼全是黑暗,只有贴在腰腿间这一点儿温暖是实在的,虽然看不到梅淡痕的神情,却能感觉得到那份注视,不由轻叹道:“先生,能睡就睡会儿罢,养精蓄锐。” 梅淡痕没有答,她也没力气多说,只是张大眼睛思忖。想着那个神出鬼没的身影,想着那个轻描淡写的动作,想着他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黑眸,想着他说“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即使肖姑娘已经不是肖姑娘,也还是不能死?是因为他不信这种事吗?还是因为他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会是什么事情呢? 忽然就是心惊肉跳。 朱眉锦,朱眉锦!你真是傻了啊!要的就是他不明白啊!这种事情,他弄糊涂越好,但凡明白了,最好的结果,也是沦为契丹的傀儡,而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个死啊!那还不趁他不明白赶紧逃?一定要快,一定要快,不能等十天,不能等他的结果!要快,要快! 她在黑暗中咬紧了唇角,小契丹蛮子,在大宋的地盘上,会两叉把子功夫,就当自己老大了?喵了个咪的,想让姑娘死,没那么容易…… 躺下来,狠狠的闭上眼睛,身边的人轻喘了一声,略移开身体,她便整个人巴过去,恶声恶气的:“还不睡觉,想干嘛?” 他一声都没吭,也没再动过半分,她便巴稳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第二天仍旧睡到日上三竿,张了眼看天光大亮,爬起来,随手握过梅淡痕的手腕,第一句话便道:“我们离开这儿罢!”声音极低,却是不容置疑。 梅淡痕愣了一下,皱眉看她,犹豫着是说不可以独善其身,还是说砂儿先走就好,可是张了几次嘴,还是只挣出一句话:“要怎么离开?” 她看着他浅浅一笑,眼瞳闪亮,显然得意洋洋,清丽的脸庞顿时便耀目生花。他情不自禁的别了眼,她便挨近来,笑眯眯的:“巴豆粉在哪儿,你还记得吧?” “嗯。” “我先出门走一圈儿,引开他,然后你去同福客栈,买通个店小二,让他把巴豆下在菜里……别忘记告诉他那人长啥样儿……” 他皱眉,有些为难,“砂儿,这种事我怎么……” 她慢条斯理的:“先生不会么?” 他苦笑出来:“好吧,我去就是。” “嗯。越快越好,不必心疼银子……然后我会想办法惹恼他,让他点我的穴道。等他放心回去,你就把我装进藤箱里,托给镖局,让他们帮忙送到上次咱们去过的天平山……你就仍旧在这儿住着,7天之后的夜里,你就动身去天平山,只管进庙念你的书,我自然会去找你。” 梅淡痕讶然:“这……这怎么行?太不安全了……” “什么地方又安全啦?”她白他一眼,“我说行就行。就这么办了。”正笑眯眯想要移开身,又想到什么,凑回来继续耳语:“镖局要验镖的,别忘记用那个双匣的藤箱,上面放上书,小生意他们不会细看的。” 梅淡痕郑重的点头,她松口气,笑吟吟的摸他一把:“先生呀,你会谈情说爱不?” 正谈及生死,忽然改谈风月,他立时便是一怔,讶看她一眼,她仍旧笑的春花初绽一般:“先生呀,你要是会,就笑的‘色’一点,别一脸苦大仇深,好像在跟我计议弑君弑父……要是不会嘛……” 她凑脸过来,玩笑般的翘起红润润的唇,顺便飞个蹩脚的媚眼儿,他俊面刷的一下红透,猛然向后一退身,她便噗哧一声就笑出来,悄声道:“红成这样刚刚好耶,先生,你真是书生气呀,不经逗,哈哈……” 他看着她,她乐滋滋眉开眼笑,仍旧是那种很灿烂的笑法,不像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只像她自己……她一直都喜欢逗他,每次看他狼狈都会得意洋洋。他本来只是不和小女娃娃计较,慢慢的变成不愿去和大小姐计较,现在……现在好像已经成了不能和她计较……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可计较的,让她得意一下,又能怎样呢?反正也不是没得意过,反正也不是得意了十次八次,八儿百十次,多上一次半次又能怎样…… 他忽然便笑出来,俊面说不出的温柔隽雅,她立刻捧了他脸,嗲嗲的叫:“先生呀……” “嗯!砂儿……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事不宜迟,去吧!” “……” 朱眉锦的确是出了门,而且还是去了最最“是非之地”的荒山野岭,提着食盒去拜祭尸骨无存的肖老头。在狰狞的空坟前拧了拧湿帕,擦了擦脸,嘤嘤了两声。所惜左近也没有大树,否则只怕还要赔上几滴眼泪,才会更真些。 因为梅淡痕太君子,而君子通常办事不力,所以她一直在坟前磨蹭了个把时辰才回转,那食盒原样拎去,原样放下,根本就没掀开过,不管谁瞧瞧,都像是装了什么秘密的样子。所以她一路都在默默祝祷,小契丹蛮子,掀开看看吧,掀开看看吧……不掀开,你怎么知道咋回事呢…… 茶馆里说书的,是说过甚么“痒痒粉”啦,可是药店里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所谓土方治大病,山药酱糕饼里包了一片儿小纸,想看看纸上写了什么,只消用手一拿,粘乎乎一手,绝对奇痒无比…… 朱眉锦实在忍不住要暗爽,我好聪明啊,小契丹蛮子,敢跟我斗……(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8章:浪费了一颗迷药 (pk中,谁有保底粉票丢偶1张吧,pk票也好啊~咳,偶只想输的不太惨而已,偶已经飞快的从首页上掉下来了,唉……) ………… 朱眉锦悠哉游哉的走了几步,忽然想到,这小蛮子不会半路就跑来截人吧?人单势孤却不太妙。(www.8du8.com八度吧) 急急加快速度,三步并做两步的回到家,一看到梅淡痕那“我良心有愧”的黑脸,顿时宽心大放,含笑福了福身,道:“先生为砂儿‘为’所‘不为’,砂儿感激不尽……” 一切出奇的顺利,朱眉锦本来是想要装腔作势的写信,好引他出面的,谁知刚刚把纸撕成细细的小条,还没写几个字,眼前便是黑影一晃,那个契丹人已经站在室中,把手举到她面前:“这什么?” 朱眉锦做势愣了一下:“什么?” 他一对眸子漆黑的像暗夜,却一句也不再多说,只是看着她。朱眉锦只觉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轻咳道:“我跟先生玩个游戏而已,没什么的。” 梅淡痕早已经站起来,略侧身挡在她面前,倒是一派从容自若的,好像一点儿也不怕。那男人皱了眉,问:“游戏?”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眼神中立刻便是寒光一闪。 他抬了抬手,中间还隔了一个梅淡痕,却像是变戏法一般,两张写了字的纸条嗖的一下到了他手里,这是两条纸签,分别写着:“抓到是猪”,“抓到是狗”,他却似乎完全没有多想,只瞥了一眼,便攥起来按进茶杯里,再问:“这什么?” 朱眉锦这才想到去看他手,他手里拈着两张纸,纸上虽然斑斑点点,但却极是平整干燥,只是字迹已经模糊,却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天哪!他把四张纸都这么完完整整的拿出来,又打理的这么干净,居然都没弄脏手?如果沾到了那汁液,居然不觉得痒?他真的是人吗? 朱眉锦完全来不及讶异,心念电转,做势掩口惊呼,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正要再说,他已经皱了眉,踏上一步,指着它:“这写什么?” 看来能说一个字,他绝不会说两个字的,朱眉锦轻吸了一口气,却听梅淡痕从从容容的道:“这是拿来祭奠亡人的,不过是些祝祷之词。最近这宅子不太平,晚上总有异样的黑影,又有尊驾这种奇怪的人上门,所以拜祭一下,不过是想让他泉下安宁些……” 朱眉锦微觉好笑,心想老实人扯谎原来也扯的挺溜的……那契丹人似乎是信了,点一下头,仍旧是把那纸捏成一团,按进残茶,转身就要离开。梅淡痕道:“等一下。” 他理都没理,梅淡痕慢慢的道:“我这儿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脚下一停,回过身来,梅淡痕道:“坐。”他便坐了,梅淡痕道:“尊姓大名?” 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认可了某种交换,居然答了:“耶律尘焰。” 梅淡痕问道:“耶律?辽人吗?” 他竟然点一下头,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梅淡痕道:“你来这儿,可是想要得到什么?” 耶律尘焰抬头看他,目光冰冷,梅淡痕不慌不忙的:“我手头有两样东西,每一样都干系重大,我不知你想要的,是哪样。” 耶律尘焰仍是看着他,目光瞬也不瞬,朱眉锦忽觉凛然生寒,一咬唇,便走过去,笑道:“先生,耶律公子,大家既然坐下来,就好好商量,一昧斗气没意思的。” 指尖轻抚,已经把迷药丸从壶嘴投了进去,然后斟出茶来,便连梅淡痕面前,也放上了一杯,正色道:“先生,我们只求安稳度日,你便把这两样,都给了耶律公子……男儿千金一诺,你们不如就以茶代酒,干了这杯,从此再无瓜葛,耶律公子,你不要再来找我们麻烦,可否?” 两人都不答,梅淡痕是想要套话,耶律尘焰却是全然不理。朱眉锦深知若太过殷切就会着了形迹,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又是百爪挠心,只得咳了一声,温言道:“耶律公子,你我各取所需,你又何必……” 他忽然霍的站起身来,冷冷的道:“我要的,不是‘东西’!”略一抬手,目光中寒光乍现,朱眉锦啊了半声,连想也来不及多想,一把就把梅淡痕扯下地来,几乎是在同时,只听嗤的一声,梅淡痕的这边的桌子便裂开了一点裂缝。 他显然没想到居然会劈不中,皱了眉转回头,朱眉锦急坐梅淡痕身上,止住他站起的动作,仰面看他:“他只是书生,能碍你什么事了?你若杀了他,我绝不独生,我倒不信一个人一心求死,是……” 他似乎永远都不等人把话说完,转身就走,连一个字都不再多说,朱眉锦心想今天这事儿算是黄了,正俯身要扶起梅淡痕,腰间忽然又是一酸,立马软手软脚的俯跌在梅淡痕身上。 耶律尘焰冷冷的道:“你还不能死……” 这次的穴道更是彻底,连唇舌都是麻痹的,朱眉锦只听到了这半句话,连嘱咐梅淡痕一句都没来的及,便直截了当的昏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全身仍旧酸软的像面条,只觉身陷狭窄,碌碌向前,微微颠簸。朱眉锦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想事情总算还顺利,看来现在已经在镖车上了。 车子的速度似乎快捷,又足足过了两三个时辰,朱眉锦的手足四肢,才终于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四处摸了摸,全身能藏刀藏匕的地方,几乎全都藏了,还有些大包小包,不知道装了什么药粉的东西,梅大才子还真是乱小心。她不由好笑,选了一把称手的牛耳刀,缓缓的把藤箱划开了一点儿小洞。 她本意只是想看看到了哪儿,谁知一看之下,便是大大一怔,一时竟是牙痒,想了想,一撑身子就从箱子里站了起来,直弄的箱顶的书掉落满地。前面驾车的耶律尘焰却连头也没回,八风不动的模样,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了,也难让他发出半声尖叫。(www.8du8.com百度搜索) 019章:女人太香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谢谢谢谢……) 朱眉锦看着他的石头脸,忽然就没了说话的心情。 人在屋檐下,吃这眼前亏干嘛?舒展了一下身体,就在他身侧坐了下来。看时辰似乎是清晨,想来已经在路上过了半天加一夜。再走了不大会儿,道边的景色也慢慢熟悉起来。眼看马上就要进苏州城了,耶律尘焰忽然微一抬腕,勒住了马。朱眉锦皱了下眉,看他一眼,他却不动声色的平视前方。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有人轻咳了一声,慢慢踱步出来,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清一色的黑底子压暗纹的衣服。 这时候窜出这么一伙子人,绝对是敌非友。朱眉锦赶紧挂一脸畏缩,别别身子,表示自己是被挟持的,跟他绝对不是一伙。偷眼看看这车,居然还真的是镖车,只不过没了车顶,车壁也少了一半,所以弄的像个柴禾车一样,破破烂烂的。 那老头在十步之外站定了,抱拳道:“这位壮士尊姓大名?长顺镖局董四方有礼了!” 耶?这些是镖局的趟子手啊!这是镖局的人?对,契丹蛮子劫镖啊! 朱眉锦顿时精神一振,斜睨了耶律尘焰一眼。想着自己这位置蛮不错,必要时,是不是可以里应外合……那老头儿罗里八嗦的已经说了很多场面话,什么道上朋友给个面子,什么见面三分情啊,老脸笑的花儿一样,可耶律尘焰始终是一副眼皮都不抬的德性。 朱眉锦微皱了眉,心想这老头好像有点儿不够瞧啊,要不要挑拨两句,让他们先打一架再说?不管是谁伤谁死,反正对她也没啥坏处。心里正盘算,耶律尘焰却忽然一长身跳了下去,朱眉锦愣了一下,他已经头也不回的扯了她手,一把拉下车来,举步便行。 董老头话锋一顿,急退开一步,严阵以待,耶律尘焰却连停也没停,拉着朱眉锦足不停步的走过,一边淡淡的道:“车和箱子都在那儿。” 董老头大大一怔,两边人已经擦肩而过,朱眉锦随口来了一声凄凉的:“放开我……救救我……”镖局行事一向八面玲珑,东西既然算是还了,董老头儿当然不会英雄救美,于是闷不吭声,由着两人走了过去。 看看离的也远了,他的手握的她骨节生疼,朱眉锦轻哼道:“野驴子,你想捏死我?” 他似乎听不出这叫法有什么不对,不解似的看了她一眼,朱眉锦狠狠的一甩手,他终于发现自己多用了力气,手掌立刻张开。她用力过猛,一下子甩在他的腰带上,疼的直吸气。他却连多看一眼也不曾,大步流星向前。 此时,当然不是一个适宜的逃跑时机,所以朱眉锦只好跟上去,走了不多一会儿,已经进了市镇,走在前面的耶律尘焰忽然步子一顿,微微抬头,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朱眉锦立刻瞪回去,他便重新举步向前。 朱眉锦轻哼了一声,向他看的那个方向瞥过一眼,不由微微一怔,道边酒楼窗上,雪衣乌发的少年正凭窗远眺,手中还拈着一只杯子,竟是叶留香。 叶留香显然也觉讶异,瞥眼看过来,却随即微微一晒,遥遥向她一举杯,浅笑颔首,颇似践行之意,然后便仍旧转回头玩赏风景,好不轻松自在。 朱眉锦耸耸肩,继续向前走。其实她半点儿也没指望过他会来救,就算太阳从西边儿出来,只怕这种人也不会随便出手救人罢?虽然跟叶留香只见过几次,他也总是笑嘻嘻很好说话的样子,却总觉他骨子里都透着凉薄,那种对人对世,毫不动容的凉薄。 所以常常会觉得,他其实跟自己很像,做事全凭自己高兴,从来都懒的去与人为善。若是救人能利到已,救起来又十分的顺手,当然会救,那是桩一本万利的交易……可若是救起来有点儿小麻烦,或者,哪怕碰伤点儿指甲壳这么小的危险,就当然不救,绝对不会救。 真金白银当然好,可就算天下的真金白银加起来,也不如自己的小命值钱……自己不心疼自己,还会有谁心疼? 抬头看时,耶律尘焰步履轻捷,早到了十几步之外,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有没有跟来。可是想也知道,自己跑二十步,他大概只需要跑一步……这次想来只是回奇香居,那还有什么可逃的?可如果这次逃不了,下次他防范更严,岂不是再没有半点机会? 只顾皱着眉思忖,走出一段路了,忽然觉得眼前怎么空荡荡的,下意识的原地转了一圈,才发现耶律尘焰居然坐在了十几步外的草头摊子上。朱眉锦忍不住咧咧嘴角,心说石头人也会饿? 一闻到那香气,立刻便觉肚子叽叽咕咕,索性也走回去。这就是街角最寻常的早餐摊,卖些泡粥糍饭。只有两张破桌子,朱眉锦看另张桌子脚都要断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耶律尘焰身边。 谁知,屁股才刚沾到长凳,他就说:“你,那边。” 朱眉锦倒愣了,问:“什么?” 他面无表情:“太香。” “噗……”朱眉锦险些没喷了,瞪着他。 这身体上奇怪的香气,似兰非兰,似馨非馨,却是出奇的雅淡宜人,可是别说自己,就连梅淡痕也都闻的习惯了,平素根本觉不出什么……可是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太香”?朱眉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色”上,从眼缝里瞥他一眼,正想好色好说啊,要不就美人计一下?可是他那张脸上,英俊倒是十分,好色却连半分也没有…… 眼看摊主已经把糍饭端上来了,耶律尘焰看她一眼:“快点。” 朱眉锦猛然回过味儿来,气的险些没吐血,敢情他是嫌她身上的味道,遮了饭菜的香气……她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你为什么不坐那边?” 耶律尘焰停了半息,居然真的起身,坐到了那张破桌上。可是这江南糍饭跟平常的糍饭糕不一样,其实就是个米饭卷油条。得拿湿布摊着吃,边吃边捏,说起来虽然容易,但没吃过的人,却难免弄个狼狈。 朱眉锦本来就是土生土生的苏州人,自己去拿了湿布,熟门熟路的摊好了米,放上油条咸菜沫,不紧不慢的吃。那摊主又把湿好的白布递给耶律尘焰,他看了一眼,又看看面前一碗蒸米,一盘油条段,一小碟咸菜沫,一小碟白糖,微微发怔。(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0章:俊脸就是臭狗屎 (对不起啊,这两天真的忙疯掉了,更新不给力,多谢大家的票票和鼓励。抹泪,爱你们~) ………… 那摊主是个老大娘,面团团十分和气,一看他那架势,便笑道:“客官是外乡人吧?”嘴里说着,便去舀米,想帮他摊一只,谁知耶律尘焰却抬手挡了,把蒸米端过来,三口两口吃光,又把油条端过来,也是几口吃光,简直就是狼吞虎咽,看的那老大娘一愣一愣的。 切!蛮夷!朱眉锦哼了声,继续吃她的,一边说那老大娘:“别理他,大宋就连吃饭也是有学问的……你不能指望这种人会懂!” 其实她只是不肯放弃任何一次造声势的机会罢了,反正也是有恃无恐,谁知那老大娘却是愕然,猛然回头对耶律尘焰上下打量,冲口问:“契丹人?” 朱眉锦斜睨了耶律尘焰一眼,看他低着头,似乎没有要暴起的意思,于是哼道:“你说呢?” 那老大娘脸色发白,却不再说。颤微微的缩回灶前,手却直发抖,似乎有甚么隐情。可是大宋和契丹,其实已经很久没开战了,能有啥隐情呢?朱眉锦微皱了眉,正想说句什么,却见那大娘猛然铲起一勺炭块,一转身就向耶律尘焰扬了过去,一边骂道:“契……” 烧红的炭块迅速反激回来,她只说了半个字,耶律尘焰已经到了她身前。朱眉锦猛然站了起来,还什么都没有来的及说,就见耶律尘焰抬手托了那老大娘的下巴。那老大娘犹自挣扎,双晴怒凸,好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却只是一刻,他已经放手退开,老大娘的身子慢慢软倒下来,无声无息的倒伏在地,双眼犹自大睁。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朱眉锦竟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愤怒,看着地上的尸体,只觉得嘴里的糍饭全是血腥,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她不是没见过杀人,从小到大,不知见过了多少,土匪窝里的人,彼此间颇重义气,可是乱世当土匪本就是为了吃香喝辣,打家劫舍……有几个为了劫富济贫?这杀人放火的事儿,从来就少不了,抢来的女人玩过了,光着身子跳下床,回头就是一刀……匪窝里从来没有慈悲,看久了,看惯了,却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搜肠刮肚的吐完了,慢慢的抬起头,再看耶律尘焰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就是一堆臭狗屎……一个狗屁契丹蛮子,在大宋的地盘上说杀人就杀人,想挟人就挟人,当我们都是死的吗?你爷爷的,你祖宗的,会两手功夫了不起吗?是个人就有弱点,我倒不信你刀枪不入!姑娘我这辈子不让你死翘翘,我就不叫朱眉锦! 直气的心头如沸,脸上却是一无表情,耶律尘焰走过来,淡淡的道:“走吧。”当先便行。 这世上,没有男人会不爱女人,不管宋或者辽,朱眉锦一向知道自己这身体有多“尤物”……看着他铁板样的背影,她缓缓的憋住了气息。并不用手捂住口鼻,只是站定了不再呼吸,咬牙强撑了不知多久,终于头脑一昏,失去了知觉。 她是真的昏厥,所以不怕耶律尘焰看穿。不过片刻,便悠悠醒转,醒来时他果然正抱起她向前,却毕竟是光天化日,不敢施展轻功。她一张开眼睛,他就立刻低头看她,却终于没在第一刻就把她丢下地。 她反身抓着他的衣襟:“你竟然杀了人?” 他全然答非所问:“你要一直待在奇香居,什么都不要做。” “不!我不回奇香居,我不要回奇香居!”他凝眉,手一松,她就直摔在地上,滚扑了一下,把脸埋进膝头:“我不回奇香居,她会来找我索命的!那个老太婆会来找我索命的!” 他淡淡的:“不会。” 她紧紧的抱着膝,声音凄厉:“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她死的这么惨,死不瞑目……” “起来,走。” “不,我不回去,放开我!” 他抬手抓她肩头,她用力甩开。两人一来一回,拉拉扯扯,路过的行人难免驻足观看,耶律尘焰功夫再好,却不擅作伪,总不能当着众人点了她的穴道拖走,不由皱眉,沉声道:“你站起来,快些!” 朱眉锦又等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抬起头来,俏脸上梨花带雨,几乎是立刻的,便有人惊呼出来:“是肖姑娘啊!” 她举袖拭泪,任人打量。一个英俊而沉默的男人,和一个绝色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名节不咋清白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一涉风月,男男女女都是异常的兴奋。速度十分惊人的,转眼就聚起了一群,七嘴八舌的似笑似劝,耶律尘焰连斥数声,朱眉锦都是充耳不闻,他终于带了焦燥之色,上前一步抓了她手臂,拖着便走。朱眉锦一声惊呼,急道:“救命!救命!” 赶在他下决心点穴之前,她狠命一挣,直跌入了人群,数个人上来搀扶,吃豆腐试手感……顿时就在两人面前隔出了一道肉墙,朱眉锦满脸惊慌失措,随手抓着身边一只壮男:“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那男人口水横流,双手抱着她手:“姑娘别怕,别怕,有我呢!嘿嘿……” 她指一下那早餐摊的方向,字字清晰:“他杀了人!他杀了卖糍饭的老大娘!他是契丹人……” 最后一句石破天惊的嚷出,众人瞬时就是一静,其实宋辽已经有近百年没有真正大举的战事,却难免小打小闹,彼此虎视眈眈,契丹人并不是没有人在宋地,却难免是个过街老鼠……若他不是如此遮遮掩掩,草木皆兵,也不过是被人当面背后,吐几口口水,骂上几声。可是一说到杀人,此时又很明显是宋众辽寡,于是正义感迅速抬头,群情振奋。 不必多说,一句就够,谣言永远比真实要精彩。 那早餐摊相距不过二十几步,很快就有人奔去查看,然后遥遥的嚷嚷:“真的有个死人!天哪,死的好惨,可怜啊……该死的契丹狗!”众人骂骂咧咧,朱眉锦只是发抖,好似怕极,耶律尘焰只略皱了一下眉,便猝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明明就是契丹蛮子,还怕人知道……现在所有人都记住了你这张脸,你再招摇过市啊?有种你就把这些人全都杀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1章:生机险中求!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谢谢谢谢……) ………… 毕竟是一条人命,又嚷嚷的太过热闹,也不知是有人报了官,还是恰好路过看到,官府的衙役居然来过问了一下。(www.8du8.com八度吧)朱眉锦一向对官府没有半点好感,也向来不指望他们能成啥事儿,所以只缩在一旁,由着众人七嘴八舌,除了一身黑衣算是众口一辞,容貌却是说什么的都有。 坏人就一定是丑八怪?这样一来,岂不是他换身衣服就可以装没事儿人了?她很想耸肩,却仍是只低了头,悄悄思忖。 只是一个没财没势的老大娘,若是不理会,到头来难免不了了之,要不要想个法子让官府全城搜捕?如果全城搜捕,耶律尘焰会不会狗急跳墙? 她缓缓的凝起了秀眉。一种叫坐以待毙,一种叫先发制人……生机险中求! 朱眉锦上前两步,福了福身,柔声道:“官爷!” 她仍是一身缟素,只是在箱子里折腾了很久,难免衣衫发丝稍嫌凌乱,却愈显得娇艳无俦,楚楚可怜。那衙役顿时声音都轻了,和风细雨的道:“姑娘啊,有啥事啊……” 朱眉锦并不抬头,柔声道:“官爷,小女子刚才被那好色男子挟持,幸得众位相救……”她掩了面,珠泪滚滚,隔了好一会儿,才续道:“小女子依稀听到,他似乎是为了什么‘奇宝’来这儿,那宝贝好像很是珍奇,刚刚还有个什么长顺镖局的董……董……” 她做势苦思,那衙役双眼发亮:“董四方?” “哦!小女子没有听清……”她漫漫的把话头引到“奇宝”上,有这种由头在,长顺镖局再想躲事儿,也躲不开,只能帮着把黑锅扔给耶律尘焰。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希望这些没用的官儿,能看在宝贝的份上,多少出点儿力吧! ………… 不管正事歪事儿,有美人儿都想多聊几句,等朱眉锦终于回到奇香居时,已经累的全身都软了,这才有多久没装腔作势骗人啊,居然假哭这么一会儿就累的不堪……刚刚推开门进去,脚跟还没站定,梅淡痕已经直迎出来,一眼看到她,便讶然出声:“砂儿?” 他不能置信般张大了眼,她便倚在门上向他微笑,梅淡痕急步过来,上上下下的摩挲,一边一迭连声的问道:“砂儿!砂儿!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样?” 一看到他温柔关切的眼睛,就忽然觉得离世态炎凉很远很远,全身都暖暖的。她软手软脚的扑过去,抱着他脖子,撒娇:“先生抱,砂儿一步都走不动了。”他听话的抱她起来,她眯着眼晴,像一只慷懒的狸猫:“先生亲亲。” 他的脸微微泛红,咬着牙像要打人,却终于用力闭上眼睛,俯下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她看着他大大的黑眼圈和涨红的俊脸,忍不住笑出来,本来想要再逗他,却又莫名的心软,这个爱操心的男人,这一天一夜,真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只怕是一合眼也不曾吧…… 他把她抱进房,放在床上,不避嫌的帮她除去了外衫,盖好被子,绞好了热帕子帮她净面,把她散乱的发丝理在枕上……她只是闭着眼睛坐享其成,一直到他忙完了,才扭扭身子:“冷。” 时辰还早,天光仍亮,可是他这次居然连迟疑都没有,就除了外衣躺在她身边,她才刚刚巴过去,他已经张了臂紧紧相拥,她很满意他的主动,得意洋洋的笑道:“先生哇,你说你将来要是没了砂儿,可要怎么办?” 他大大的一怔,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隔了好久好久,才喃喃的道:“没了砂儿吗……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的声音轻的像一个梦,全不曾惊醒那个沉睡过去的人…… ………… 阳光刺痛了眼睛,她猛然醒了过来,只觉得心都在怦怦直跳。梅淡痕闻声抬头,急迎过来,抚抚她的头发:“怎么了?砂儿,做噩梦了?” 朱眉锦定了定神,问:“什么时辰了?” 他答,“巳时了。” 朱眉锦冷笑了一声,一个字都没有再问。 白费了这么一番口舌,居然连点儿风都没刮起来。这官府果然够窝囊,就算为了“宝贝”都打不起精神来,好好的大宋,从上到下,昏君,奸臣,贱官,败民……也难怪契丹人要欺上门来…… 真是,混了个蛋的,喵了个咪的! 不对不对,耶律尘焰只是一个人啊!官府最爱以众凌寡,不管宝贝是真是假,不管为了财,还是为了政绩,总也会虚张声势一下的,难道是耶律尘焰做了什么?所以官府不敢有甚么动作?半夜跑去扔刀子? 她缓缓的倚回去,皱着眉心。 这一步,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他一直都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生怕人家知道,这一下,却弄了个人尽皆知,就算他去威胁了官府,也不可能把这些百姓个个都威胁个遍啊!就算真的威胁个遍,这装做不认识和真的不认识,也绝对是看的出来的。 如果,如果他真有胆子屠城?把看到他的人全杀光?朱眉锦不由咬紧了唇……好!我不怕事儿闹大,让这些人来找我索命!我倒不信,泱泱大国,连一个敢拍案而起的血性男儿都找不出来! 梅淡痕沉默的把手指放在她唇上,朱眉锦下意识的回了下头,目光凛冽,触到他的面容,这才回神,抿了下唇,已经快要咬破了。她叹口气,揉进他的怀里,轻声道:“先生。” 他答:“砂儿,我也气不过……只是以弱胜强,需要筹画,急不来的。” 她轻嗔:“谁要跟先生谈兵法啦!” 他抬了手,慢慢抚一下她的发,柔声的:“有时真觉得枉读圣贤书,到了这时候竟没有半点用处,砂儿,只望我不是纸上谈兵……”他略低头,附耳道:“砂儿,我们……” 她抬手止了他的动作,微笑道:“先生,我饿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口,微喟了一声,便不再说。(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2章:开门揖盗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谢谢谢谢……) ………… 梅淡痕的法子,要让朱眉锦来看,的确是有点儿纸上谈兵……他说,一个契丹人不足惧,只怕尚有其它,待我修书几封…… 打住打住!我信先生你认识不少朝廷大员,我也信名士写信肯定能写的花团锦簇,情真意切……可是,你觉得这小契丹蛮子,能让咱们这“修书”传出去吗? 呃,是……他讪讪的,或者,我们可以声东击西? 就凭我们俩?击哪儿人家会怕? 又或者,我们可以引蛇出洞…… 先生呀,一只蛇我们都对付不了,还要引,大举蛇攻,我们只怕尸骨无存吧? 最后他无奈,很勉强的: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只不过不太光明。(百度搜索他来大宋,那是司马昭之心,咳咳,总之必有所图,只不过我们没有证据。所以若万不得已,可以,嗯……栽赃一下,造些证据出来,拉几个朝中大员下水,那样,他们为了自保,必然会想尽法子,斩尽杀绝…… 朱眉锦有点儿好笑,抬手抚了抚他凝起的眉心,笑嘻嘻的道:“先生,其实你不是没法子,只不过总是太君子,你就把你的法子都往小人上想,就对了……你最后这法子虽然做起来很难,不过路子却是对的……”站起来拍拍手:“我去买菜了,你继续想!” 出了门,仍旧慢腾腾从东走到西,心想耶律尘焰盯人不知是怎么盯的?不可能大白天的飞檐走壁,如果是混在人群里跟着,那,肯定会有人看到……一路留神听身边人有没有什么异样,险些跟人撞个满怀,那人急做势来扶,笑道:“肖姑娘啊,真巧!” 的确是巧!朱眉锦急微笑出来,福身道:“官爷!” 那衙役笑眯眯的点个头:“肖姑娘出来买东西呢!” “是啊……”她看看左右,似乎无人留意,于是轻柔的道:“官爷,小女子这两天心里一直挺不安的……不知那天那个恶人,怎样了?” 那衙役一拍大腿,正要骂娘,看看面前俏生生的脸儿,又咽了回去,笑道:“别提了,我们大人本来都说要细细追查的,咱们也都挽袖子等出门儿,没想到赶巧了,通判大人府上忽然来了个人,不知道出了啥事儿,大人出来就让咱们散了,还吩咐谁也不许再提……” 他啪啪啪说个没完,朱眉锦却有点儿充耳不闻,下意识的重复道:“通判大人……通判大人?”猛然想起最初那个买酒的人,不就自称徐通判大人府上的吗?居然把这个给忘了,难道说,这契丹人居然能当通判大人的家?那,那个甚么转运使大人呢? 契丹的手,到底伸了有多长? 可是,也不对啊,如果他收买大宋朝廷的官员,这应该是最最隐秘的事情啊,他明明刀架脖子就能办了的事儿,为什么要动这么隐秘的棋子? 朱眉锦心头忽然就是一凉。别说现在只是猜测,就算是明知道又怎么样?就算是有证据在手又怎么样?连苏州城都出不了,知道的再多,有什么用?这不是摆明把她当死人看了吗? 匆匆跟那衙役道过别,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了十日之期,不知为什么,满心都是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他这次拿到的讯息,会对自己不利……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转了个弯儿,就往外走,整日听人说“江湖”,可是耍把式卖药的倒见过不少,真正高来高去的人,却是绝无仅有。除了耶律尘焰自己,就只有一个叶留香。虽然推想起来,若耶律尘焰不在,叶留香大概会来讨那肉债肉偿的,可是,万一他不来呢? 得月楼已经烧了,前面不远处就是上次见到叶留香的那个酒楼……除了这两个地方,真不知要到哪里去找他。幸好还没等走到,便觉耳边有人轻轻一笑,道:“小锦儿,找我吗?” 她微微一怔,停下来做势拭汗,悄悄向四周打量,明明是青天白日,明明身边没有那个雪衣的影子,可是耳边偏偏就是他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她极缓的点一下头,那声音便笑:“哦?这般想我吗?” 她无言,脸上却带了浅笑,仍旧点点头,他笑眯眯的,“最难拒却美人恩哪!等入了夜,我过去找你就是。” 她本没什么多余的好奇心,既然得了这回答,转身就想走,一瞥眼间,却见他站在酒楼的窗口向她微笑,举了茶杯微掩着唇。见她看过来,便遥遥举杯相敬。 他在那儿说话,这么高,这么远,听起来居然近的像在耳边? ………… 开了房门点了烛,在桌前坐等,一直等到亥时,才见门前白影一闪,叶留香笑吟吟的走进来,笑道:“多承关照,只是,我实在不习惯走门。” 朱眉锦从桌前抬起头来,带笑,却直截了当:“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叶留香挑眉,笑道:“我好像又来错了……” 她已经站起来,当先而出,也不点灯笼,摸着黑走的飞快,一直走到朱府后门,她推了一下门,门却是在里面插上的,于是指指墙:“能过去吗?” 叶留香抽抽嘴角,却没说什么,抓起她就扔了过去,她落地微一滚扑,不能说没有摔着,却也毕竟不是墙头掉下来那力度,于是一言不发的爬起来,熟门熟路的向前走,一直走到后院一角的灶房,她晃亮了火折子,正要再往里,却见里面那个废弃已久的灶头已经被人拆了,碎石破片扔的一地狼籍。 朱眉锦忍不住微皱了眉,一言不发的转身,绕过几间房子,又到了梅淡痕昔日所住的书房,还没进门,便见房门四敞大开的,处处凌乱不堪,大床也被移开,扔在门角。朱眉锦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叶留香含笑道:“小锦儿啊,大半夜的,你能不能不要笑的这么杀气十足的?” 她淡淡的答:“好。” “谁惹你生气了?” “一个小男人……不过没关系。” 他笑笑,长长的“哦”一声,她继续向前走,走到一间下人房。虽然说是下人房,却十分的明亮宽敞。朱眉锦点亮了烛台,放在桌上,在房中转了一圈,房中也仍是像被洗劫过一样,处处空空落落,连枕头被子都被搬空,裸露着光光的床板。屋角倚着一只很大的石头锦鸡,塑的十分威风,大约是因为太过沉重,所以居然侥幸保留。(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3章:夜入南风馆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谢谢谢谢……) ………… 朱眉锦不由一笑,走过去双手合力,把那锦鸡拿过来,递给叶留香,叶留香微怔,接在手里打量,见那锦鸡身子极肥大,却是极细的一脚独立,眉头一跳,便笑出来:“大小姐当真好手段,居然把只纯金的锦鸡藏在石头里了!” 她不由浅浅一笑:“还是你聪明,一看就知道。幸好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聪明的,有些人在这房里守了这锦鸡三年,到头来还不是万金掷地?若不是他实在够蠢,我岂不是要落的一分银子都没了?” 叶留香轻笑,恍然似的哦一声:“原来大小姐藏的宝贝,都是被一个‘蠢人’挖去了,不过你要说没了这只锦鸡,你就一分银子都没了,我还当真是不信的。” 她懒懒一笑:“随你信不信啦!要是你想藏些东西,难道还自己挖坑埋土费力气?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藏的,他当然知道在哪儿,不来拿才是蠢到家了呢……只不过,我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花的……” 她笑了笑不再说,向他福身,叶留香笑吟吟的侧了身,不受她这个礼,她却终于福完,一边笑道:“我听说‘江湖’中有一种人叫做杀手,个个手段高超,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这只锦鸡,我不知能值多少,但请个杀手,一定足够的,是不是?” 叶留香失笑:“你当是茶馆说书吗?有哪家的杀手,能杀得了你想杀的人?” “我不知道有哪家,但是你一定知道的。” 叶留香更是好笑:“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总要差遣我做事情呢?难道是当大小姐当习惯了?” “我不认识别的人……何况,这大约是最后一次了罢?”她笑了笑,似乎有些黯然神伤,却又竭力振作:“叶留香,你要记得,我要杀的人叫耶律尘焰……” 他笑眯眯的指指窗口:“说话小心哦,没准他就在……” 她连眼皮都不抬:“他不在的。” “哦?你怎知他不在?”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我只知道,你在的时候,一定是他不在的时候。”两人目光相对,他的星眸顾昐神飞,唇边笑意弥漫,看久了,只觉心都要醉了似的,她含笑别开眼,道:“走罢。” 叶留香随手弹熄了蜡烛,跟了上来,她看他没拿那锦鸡,便微怔了一下,回身想自己去拿,叶留香抬手止住,笑道:“拿着怪累的,放那儿罢!” 朱眉锦看看他,抿了唇角笑道:“好。” 迈步仍旧毫不迟疑,心中却是微微懊恼,心说这只采花贼,还真的刀枪不入,扮可怜扮悲怆出财挟义,他一律毫不买帐……不过想也是啊,如果他来跟朱眉锦说,我明天就要死了,你帮我办件事儿好不好?她铁定也是哧一声,我又不是你娘,你死你活跟我有个屁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你做事? 一念及此,心意登平,看眼前天幕浩渺,一轮锦月,映得他白衫闪闪发亮,不由微笑道:“挺不错的。” 他侧过头来:“嗯?什么挺不错的?” “你跟这月亮,都挺不错的。” 他看她,眼瞳中笑意漾漾的闪,像有桃花儿迎风招展,她不由发怔,不去克制自己的目眩神迷,浅笑问:“这也是一门功夫么?” “什么?” “这样笑起来,也是一门功夫么?” 他愣了下,无奈的看天,带笑道:“你是女人吗?” 两人已经停在院墙边,她看看他,他却摆一脸若无其事:“长夜无聊,不知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做啊?” 她倒不觉得这能算是刁难,把下摆系在腰间,架起石头爬墙,随口答他:“你喜欢做什么随便啦!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她爬的很利索,几下就已经到了半墙,叶留香看了几眼,忍不住失笑出来,随手抓起她,带着她跃身而起,停在围墙上,笑道:“那个盗你银子的‘蠢人’,我们要不要去关照一下?” 她顿时精神一振,笑道:“我们?” 他点头,她涌身就往下跳,好像自己也是武林高手。叶留香有心不理,却终不能眼见她摔个缺胳膊少腿的,只好追下来,抬脚略略一挑,她利利索索的站起来,向他一笑:“谢了!” 叶留香不由报以一笑。她便重新在朱府四处穿来插去,犄角旮旯摸了几下,笑眯眯的走出来,对他抬抬下巴:“带你去个好地方。” ………… 叶留香却没想到,她要去的地方,竟是南风馆,更加没想到,她走的是后门,进的时候,居然很是熟门熟路。已是深夜,留客的房间里声声**,叶留香笑道:“果然是个好地方。” 她在夜幕里飞个媚眼过来:“所以才带你来啊!” 他笑:“姑娘这儿熟?” 她也笑,“是啊,你不知道这里的小倌儿,不只做男人生意,更加爱做女人生意么?” 叶留香失笑,竟有几分意马心猿,伸手想去拉她,枉手法快捷,她却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轻轻巧巧的闪开,一直走到尽头一间房里,拍了拍门,里面随即有个老女人的声音道:“谁啊!” 朱眉锦沉声道:“金娘子,是朱大小姐让我来的。” 里面瞬间就是一静,然后咚的一响,不知是撞到了什么,那老女人尖声道:“什么?朱大小姐?” 她一笑:“是啊!” 门哗的一声开了,一个年约四十许的妇人站了出来,一身红衣,风韵尤存,皱着眉对她上下打量,朱眉锦一笑,抬腿就迈了进去,然后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略一撩袍,笑道:“怎么,这人才没了几天,金娘子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金娘子哼了一声,对她上下打量,一边道:“你不也说是没了么,没了的人,还能再遣人过来?” 朱眉锦微笑道:“人死债不休,她在阴曹地府那边儿,花销蛮大的,所以想向金娘子讨些银子。” 金娘子愣了半天,然后冷笑出来:“姑娘是从哪儿来的啊……当我这儿做善事呢?休说朱眉锦已经死了,就算她没死,就冲那口薄皮棺材,朱大人何曾把她当闺女待了?我……”(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4章:这是我的人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谢谢谢谢……) ………… 朱眉锦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笑道:“朱勉?金娘子几时把朱勉当盘儿菜了?” 金娘子顿时语塞,收了满脸嚣张,抑了声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一笑,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 金娘子很是疑惑,慢腾腾的在她身边坐下来,正要说什么,却一眼看到了叶留香,顿时双眼狼光,走过去,啧啧的:“朱大小姐又送人过来吗?这货色真不错,不错……” 叶留香自从朱眉锦进了门,就一直半倚了门等候,被金娘子凑近,也仍旧一脸闲适,好像半点儿也不在意。(本站更换新域名www.8du8.com)朱眉锦本来抬了头想说话,一看他的表情,就咽了回去,悄悄撇一下嘴角。金娘子已经色迷迷的直凑上去,毫不客气的试了试手感,又要上下其手的摸骨。 叶留香虽然不介意被女人乱摸,但是老女人当然要另当别论,终于还是侧身避开,朱眉锦咳了一声,站过一步挡了他,笑道:“金娘子,这是我的人,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金娘子一怔,犹豫的收了手,皱了眉打量她,一边喃喃的道:“你为什么……这么像朱大小姐?” 她笑笑:“我本来就是朱大小姐,只不过没怎么死透,又活了。”金娘子切了一声,她便携了叶留香的手,拉他到桌边坐下,一边笑道:“真说实话,你又偏偏不信。” 笑眯眯的移开桌上的茶壶茶杯,从怀中拿出三张纸,打开来,慢条斯理的铺展在桌上。一份地契,一份死契,一份南风馆的契约,金娘子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朱眉锦微笑道:“东西全在这儿,我就只是个弱女子,身边儿还有个美男子。你若是觉得你南风馆的打手能听你的话,你尽管叫人来抢,抢赢了,东西和人全是你的。” 她说的太过直接,太过大方,笑的又太甜,金娘子反而惴惴,皱了眉看她,朱眉锦又续道:“若是金娘子懒得动手,那就谢了。我这儿三张纸,卖你三万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两边儿概不赊欠。” 金娘子冲口而出的嚷起来:“三万两银子!你直接上抢快些!” 她一笑:“我要的价儿是贵是贱,金娘子你心里有数……” 她顿时哑然,脸色白了又红,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咬着牙走到床边,爬进床里,拿出一个盒子,数了三十张递过来,朱眉锦接过来,看一眼她肉痛的表情,微笑道:“顺便问一声,芙少怎样了?” 金娘子哼道:“前两天赎了身走了!” 朱眉锦微笑道:“哦?金娘子现如今当真菩萨心肠,这木芙是卖定的死契,居然也说赎身就赎身……” 金娘子呸了一声,垂头丧气的道:“那小子奸滑的很,当着一堆客人,拿话逼住了我,当场掏了现银,我只好放他走了……” “哦?”她把身后背的包袱拿下来,摊开来,满眼银光闪闪,她笑道:“就是这种银子吗?” 金娘子不解何意,问:“什么?” 她拿过一个,拿短匕一砍,银亮亮光灿灿的银元宝,居然像纸糊的一样,齐刷刷的分成了两半,里面竟是包了锡,金娘子讶然道:“你,你这银子是假的?” 朱眉锦起身摊手:“什么我的银子?这明明是木芙拿来赎身的银子嘛!他居然敢拿假银子来糊弄金娘子你哦……” 金娘子顿时会意,双眼发亮,笑道:“哦哦……”眉开眼笑的把银子收起,又问:“你到底是谁?” 她一笑不答,便向外走,金娘子送出来,她懒洋洋回头摆手。两人仍旧走后门,堪堪要到门前,朱眉锦一眼瞥到两个人影晃过来,急拉着叶留香向廊下一避,等那两人走过了,这才拉着他飞也似的出了门。一直走出十来步,叶留香才笑道:“这南风馆的打手,不是最听姑娘的话吗?那还不趁机打打秋风,躲什么?” 朱眉锦一笑:“南风馆的打手,当然只听金娘子的话了!我算哪盘儿葱,为啥听我的?” 叶留香愣了一下,竟是无言,终于笑出来:“大小姐果然厉害……这架势摆的,半点儿不露怯,居然连老江湖都给唬住了。” “过奖了!”她只觉心情实在很不错,笑吟吟看天看地,又把手里的银票随手拿几张来给他,笑道:“再说,打秋风已经打到了三万两银子了,人要知足。” 叶留香接了银票,笑道:“不知大小姐又要我做什么?” 她一笑:“放心,不是要你去找甚么杀手……只是谢你今天陪我过来。” “大小姐果然大方……”叶留香笑吟吟的:“只不过我既然已经是‘你的人’了,拿你的银子来用,也是应该的。” 她也不辩解,他便续道:“想不到朱大小姐还做小倌儿的生意,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他好像在有意逗人开心呢!她瞥他一眼,笑了笑:“谢了。” “若是那位芙少,知道姑娘三言两语就能扳回场子,不知还有没有胆子去盗银子?” 朱眉锦一笑,“这种东西也配我大半夜的不睡跑东跑西么?只不过是顺口多句话……其实呢,若是我不去理他,那些银子,他未必晓得要怎么花。” “哦?” 她含笑不答,叶留香笑道:“不知这花银子还有什么讲究?还望姑娘指点一二。” 她笑了笑,颇有点儿意味深长,“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这些银子的下面,都刻了四个字:显德昌隆。” 叶留香愣了下:“显德昌隆?” 她瞥他一眼:“你没念过书啊?” 叶留香轻轻吸口气,看一眼她唇边凉凉的笑:“显德?梁王?郑王?” 她一笑不答,叶留香竟是哑然,显德是周帝的年号,太祖皇帝赵匡胤曾是显德帝殿下的节度使,这大宋的大好江山便是从小周帝手里拿来的……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已经太久太久,饶是他心思灵巧,竟也一时没有想到。可是他虽是想不到,别人却未必想不到,真到了官场和文人眼里,只怕都是看一眼就明白了。 不管哪家皇帝坐江山,向来最忌的就是造反,这世面上忽然有个“显德昌隆”的银子,就等于是摆明了一句反宋复周,显德若是昌隆了,那大宋还昌隆的起来吗?这银子但凡被人看到,便是个诛九族的大罪……(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5章:你能做多久? (pk求粉票、pk票……挂榜双更中,求点推收……另祝女人们节日快乐~) ………… 不得不说,这一手,实在玩的够高明,也够狠……可是银子是木芙自己去挖的,就算当真因而获罪,也只能说一句自取其咎了!叶留香侧头看看她笑眯眯的小脸,含笑拱手:“姑娘当真是高手,叶留香甘拜下风。(本站更换新域名8du8.com)” “说的好听!”她笑眯眯:“现在晓得什么叫最毒女人心了吧?” 叶留香失笑,道:“你把这事儿说出来,不过就是想让我‘不喜欢’罢了,可是我偏偏‘喜欢’的很,我从此再不惹姑娘生气,只一心讨姑娘欢心,别人怎样,与我何干?何况……你也就是个娃娃,能算是女人吗?” 朱眉锦忍不住抽抽嘴角,她说出来,的确是想显得“不女人”些,可是显然,面前这只比她更凉薄。沉默的走了几步,叶留香忽然一笑:“我记得上次在街上,听你对人说,这木芙家大大小小有六口人?” “耶?”她斜睨他:“公子你真是急公好义,菩萨心肠,你要去通个风报个讯,玩儿个只诛首恶什么的?” 他竟失笑:“小姑娘,你有多大?” 她愣了下:“我?我十五。” “这么点点大,这些心思,都是谁教你的?” 她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老气横秋?” 叶留香笑道:“我看你扮恶人扮的挺乐,本来不想揭穿你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在姑娘面前,要谦谦实在很难。我只是在想,你今天晚上去南风倌,显然是冲着银子去的,却顺口来了句木芙,原来不是想害人,倒是想救人。” 她皱眉,他便更加的慢条斯理:“做小倌儿的人,原本就没有九族,就算有,也没了……还有这卖定的死契,做假的银子……呵呵,路子朱大小姐留了,会不会走,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这人,要不要这么聪明啊?她微觉心烦,白他一眼,他便笑:“姑娘当真‘善良’的很。” 她抽抽嘴角:“你是在骂我吗?” 叶留香失笑,她虽然不觉得这善良俩字儿,真是骂人,可是好人不长命是真的,总归不吉利……忍不住还是哼一声,对着夜空舒展一下身体,“叶留香,我困了,咱们回见罢!” “慢来!”叶留香回手就握了她的素腕,“大半夜的我陪你挖宝掘地,又陪你逛馆子吓人,还陪你在这儿谈天说地……你大小姐一句回见就把我打发了,是不是有点儿太无良?” “我就是无良,”她斜睨他,“你才知道?” 他暖昧的轻笑,“我还想知道的更清楚些。” 她缓缓的停下来,夜色中眼波欲流,依依含笑:“怎样才叫清楚呢?” 她这神情,真的很像半推半就,如果那小手不往腰里掏刀子就更像了,叶留香微微眯起眼睛,忽然觉得可以夜间视物是一件非常煞风景的事……他不把佳人拉进怀,也不放开那素腕,两边僵持了一会儿,她若无其事的把手放下,笑道:“那就赏赏……” 那个“月”字刚刚走到唇边,柔软的唇已经吻了过来,竟是异样的火热旖旎。她微皱了眉,他已经轻轻巧巧的叩入,舌尖缠绕……她指尖微微一抬,他的手立刻握了过来,捏着她的指在她的腰间轻轻一触,却不用力。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要被人点了穴道,轻薄个彻头彻尾,何如手脚自由自在,当自已是花钱的大爷,贴过来的是绝品的小倌儿,想摸就摸一把,想捏哪儿就捏哪儿? 虽然努力这样去想,却仍旧忍不住的着恼,本能的想要咬唇,却咬到不属于自己的温润……他在彼此的唇齿间轻笑出声,环了她腰轻轻一推,她的背抵到了墙,他抵身过来,更深的吻入,手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走过,慢慢滑过每一寸肌肤,每一点柔软……她不由自主的紧张,他却情难自禁的颤粟……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缠绵里失了技巧,只余了诉不尽的渴求,像陷身迷梦,彼此挤压辗转,肌肤厮磨,一起火热颤抖,若没有他的搀扶,她几乎要整个人软在地上……一直到突来的坚挺嵌进了腿间,她才猛然回神,一把推开了他,大口喘气。 叶留香略略一怔,然后缓缓的笑出来,重又挨近身,柔声笑道:“天做被,地当床,这可有多好?” 他的声音在静夜中美的像一个梦,可是幸好她已经醒来,晓得那是吃人的蛊……她定了定神,双手把了他肩,对上他眼睛,镇定微笑:“你能做多久?” 他是真的怔了一下:“什么?”然后无言的挑眉:“你想知道么,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由着自己衣衫不整,由着他情热如沸,连避都不避:“叶留香,天马上就要亮了,耶律尘焰只怕很快就会出现吧?” “那又怎样?” “哦哦,没什么的!” 她笑,抓他近身,送上自己的吻,其实她真的是个好学生,很晓得举一反三,所以青出于蓝胜于蓝…… 明明软/玉/温/香,明明投/怀/送/抱,他却实在不能不为之气结,别开了脸。他当然不介意随便哪个美人拿叶留香练手,可是怀里这狠心的小女人,很明显是打着天塌下来叶留香去顶的主意,这实在让人没有“性致”…… 她双手抱着他,掌中是净玉般的触感,笑眯眯的摸了两把,做势凑过去,当然吻不到他的唇。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直笑的伏在他肩上。其实,她当然没指望过他会为她抵挡耶律尘焰,一边是生死,一边是情/色,谁看不出轻重缓急? 等他色令智昏?切!朱眉锦很大爷的香了一香他的颊,忍不住的笑。他转脸看她,她便松开手,取笑道,“好花儿处处都有,可是贼得有命采才行……” 他一挑眉,她笑个不停,抓过他来,啾啾两下他的唇,回手不紧不慢的理理衣服,摆手:“回见,或者不见!叶留香!” 他眼睁睁看她扬长而去,步履轻松自在。颊边唇上都痒酥酥的,被女人调戏的感觉,真的很怪,却,却好像并不坏…… …………插播广告………… 乔洛凌--现代言情--《狼血惊情》--诱惑的夜,嗜血的唇。谁是谁的猎物?吸血鬼邂逅狼人,禁忌之爱能否永生? 点击下方书名进入~[bookid=1875381,bookname=《狼血惊情》](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6章:把蒙汗药喝了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谢谢谢谢……) ………… 跟绝品美男子彻夜纠缠,然后片叶不沾身的回到家。(www.8du8.com百度搜索)她慵懒拍门,他开了,然后一言不发的回房,坐回桌前,面前的书摊在第一页上,他一脸专心致志。 有人夜不归宿,就有人夙夜难眠。 看来今天先生是真恼了,这是要立规矩么?背几首诗倒没关系,只不过今天时间有点儿紧。朱眉锦抿抿唇,倚到门前,幽怨的叫一声:“先生。” 刻苦攻读的人充耳不闻。 “我昨晚去了朱府。” 他一怔,想抬头,又抑着。她泫然欲泣:“先生……我偷偷藏的所有银子,全都没了,都被木芙偷走了,我该怎么办……” 梅淡痕微怔抬头,急站起身走过来,拥她入怀,柔声的:“没事的砂儿,没了就没了……” 她心里默念:哎呀,这钱财乃身外之物…… 他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她想笑,可是他说的温柔备至,轻轻柔柔的续道:“这世上只要有梅淡痕一天,绝不让砂儿饿肚子。” 忽然就有点儿感动,投桃报李的抱着他,手轻轻巧巧的探进衣服,他轻颤了下,问:“手怎么这么冷?”又急伸手去握:“砂儿你做什么?” 她眼睛水汪汪的,仰了面眼巴巴看他,像一只小狗:“先生我喜欢你。” 他无奈又微笑,挡着她的手:“好了,我知道了。” 她不能往下走,于是转而往上,在胸前乱摸,碰到障碍物,捏在指尖,眨一下天真烂漫的大眼睛,比婴儿都无辜:“先生,这小小肉肉又圆圆的是什么?” 他若是女子,这一下估计要去跳河。就算是男子,一声非礼也险些失声叫出来。却偏偏翻不得脸,又窘又痒又热的硬拉出她手,屈指弹一下她的脑袋:“砂儿!你……你这只小色狼当真是我教出来的吗?” 她竟失笑出声,看他眉眼清秀隽雅之极,那眼波温暖的像春风,心痒痒直想多蹭一会儿,可是看一眼天色不早,办正事儿的心一起,风花雪月的兴致顿时就消了,摊摊手似笑非笑:“砂儿资质平庸,当然学不来先生半点啦。” 梅淡痕微笑,她便若无其事的回身去外间暖龛里倒了一杯茶过来,随手多加一点儿东西,捧到梅淡痕手边,笑笑的:“先生把这杯蒙汗药喝了吧?” 梅淡痕习惯清早饮一杯茶,却从来不喝隔夜的,但她既然倒了来,他便接过,全不在意她的危言耸听,随手轻抚她头发,慢慢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她不舍得放多,所以两口茶下肚,他眼瞳仍是澄清。朱眉锦叹口气,抬手托高了杯子,他不解何意,却顺从的把一杯茶饮尽,放下杯子,笑道:“砂儿……” 他忽然微凝眉,用手撑了额,她拉他起身,笑道:“先生睡一会儿罢。”只来的及把他推倒在床上,他已经摇摇欲坠,望过来的眼神全是无奈,她除了他的鞋子,放好在床上,盖好了被子,然后掩了房门出去,坐在院里,从袖里拿出一张银票,细细的叠成方胜。 才叠到第三个,便觉背心发冷,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慢悠悠的回过头来。身后的耶律尘焰面寒如冰,踏上一步,问:“你手里是什么?” 他一向对纸笺之类十分在意,若不是这东西,他恐怕早就一刀劈下来了吧?她把玩手里的方胜,并不藏起,当然也不会递出,直截了当的问出来:“耶律尘焰,他让你来杀我?” 耶律尘焰犹豫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死契丹蛮子,果然是!姑奶奶也是你能杀的吗? 她心里暗骂一声,却一脸悠闲的负手踱步:“他要杀我,你可知是为了什么?”她的口吻,熟稔的好像每天都跟这个“他”一起吃饭聊天打屁,所以耶律尘焰皱眉,她赶在他回答之前,含笑转身:“他不过是怕走漏风声罢了!但是,照目前形势来看,一昧困守已经难建寸功,不如索性乱中求变!” 耶律尘焰一声不吭,锁了眉看她,她神色十分庄重,抬手来拉他手,耶律尘焰微怔,一犹豫间,已经被她拉了过去,她便在他手心里划了三个字,是契丹文“冷子点”。 耶律尘焰愣着,全然不解何意。她用“你明白了吗”的眼神看着他,缓缓的:“这其中必有误会,我要当面向他解释。” 耶律尘焰皱着眉思忖,然后叽哩呱啦一番,朱眉锦急垂了眼帘,神色俨然,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他说的铁定是契丹语,可是契丹语……只怕连梅淡痕也不能尽知罢。其实就连这“冷子点”三字隐语究竟是何意,朱眉锦也是全不知道,只是看那短短一封密信,这三个字居然出现了两次,所以猜测必然是事情的关键所在……要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敢在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形下与敌人交涉,可是朱眉锦自来便有点儿光棍做派,心说既然逃不了,耶律尘焰也不是肯讲道理或者讲人情的人,只有跟他提起他在意的东西,或可柳暗花明。 耶律尘焰虽然心性朴直,却毕竟不是傻子,看她一径低头,便有些怀疑,朱眉锦眼见情势要糟,那种烂光棍的疲赖劲儿便又发作,抬头道:“你说汉文,说这个我听不懂。” 耶律尘焰微微瞠目,她第一句既然出口,第二句登时便顺了,谴责似的看他一眼,冷冷的道:“我自小在宋地长大,你莫非连这个也不知道?” 耶律尘焰恍然,缓缓的点了下头,朱眉锦看他神情,便是浅浅一笑,心说差不多是过关了罢? 连朱眉锦自己都以为是他太直太笨,所以侥幸唬住。其实说起来,这倒不能算是侥幸。耶律尘焰所习的“移头术”本就是潜伏之技,一生暗来暗去,自然不擅长口舌交锋,却对人的气息脉络极是敏感。朱眉锦话里半真半假,气息却是稳定之极,纹丝不乱,也难怪耶律尘焰会信之不疑。(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7章:你口渴吗?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谢谢谢谢……) ………… 耶律尘焰神色间略略轻松了些,却仍旧问出来:“你手里是什么?” 有道是言多必失,于是她淡淡的:“这个你不必知道。(百度搜索8度吧耶律尘焰,十日之后,你带我去见他。” “他……他好像向来不见任何人的……” 呃?她很快的答:“他纵不见任何人,却必定见我。” “那么,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朱眉锦老实不客气的点头,然后锁起眉:“我倒忘了一件事……我此时身上有这异样香气,着实处处行动不便,不如这样,你传讯给他,让他来见我。” 耶律尘焰微微犹豫,抚着手里的剑柄:“我接令杀你……” 她一个大帽子压下来:“耶律尘焰,大辽不是你的大辽,由不得你任意妄为!” 停了一停,哼一声:“你不擅做伪,这许多事,我实在不愿跟你多说……我只说一句,肖望归已经死了,我能来这儿也颇不容易……我若是不在此处,诸线齐断,这罪责,你担得起么?” 他缓缓的退后了一步,微微低头,这是习惯了听命行事的人下意识的动作。 就是现在!朱眉锦当机立断,折而向左,动作不紧不慢:“你跟我来,我有样东西给你看。”一边说着,便微微提了裙子,在乱乱的草丛中踮了足走过,吩咐一声:“留心脚下,脏的很。” “脏”这个字对耶律尘焰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他仍是下意识的紧盯着她指间若隐若现的那纸笺,全没有意思要低头。 谁知只走了几步,脚下忽然格的一声,他飞也似的弹身跳起,却是习惯性的完全听令,竟是向前纵出,然后便是格格连响,诺大的半个庭院,他不论落脚在何处,都是格的一声,直到他终于力竭,落在地上,猎夹弹了起来,狠狠的嵌进了他的右脚,血迅速的渗出来。他本能的左脚着地,又是格的一声……他勉强提气向后一退,于是右脚也被猎夹吃住。 朱眉锦走的不紧不慢,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一直走到墙角,才缓缓的回过头来。 这猎夹当时她几乎买了一大车,足够她铺满两个院子。她一直没听到他痛呼,甚至没听到他闷哼,只道没能得手,却不想一回头,却见他双脚都是鲜血直流,他却仍是用两只伤脚站在地面上,小腿颤也不颤。似乎只是一具没有痛感的石头。 她微一凝眉,耶律尘焰已经问出来:“你要杀我?” 她哼一声:“蠢材!我说过了让你留心脚下。”耶律尘焰一怔,她绕着墙走过去,从房里拿了一把长剑出来,然后对他点点下巴:“你过来。” 他居然真的走过来,步子仍是极稳,没有半点摇晃,所过处鲜红漫延,朱眉锦不由得抿紧了唇,一直等他走到面前,低头看他,做势虚劈,又摇摇头:“这剑只怕不行,把你的刀给我。” 耶律尘焰退了一步,她皱眉,十分威严:“怎么?”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手一起,银光一闪,朱眉锦再怎么装腔作势,此时却是完全出于本能,飞快的向后一退,只听嚓嚓两声,他已经削断了那两个猎夹,回手就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你要杀我。” 他的口吻,不是询问,而是下结论,朱眉锦心里立刻便是咚的一跳,晓得他下一个动作必定便是向前一推,自己小脑袋骨碌碌掉地。来不及多想,昂头道:“不错!” 他眯了眼,她已经飞快的道:“入宋之事何等机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非死不可!” 他极是犹豫:“你……你既然……我是说,你为何不会武功?” 她一笑,刀在颈上,却仍笑的百媚千娇:“我是女人……我不需要会武功。”轻蔑的看他一眼:“只有你这种人,才用的着武功。” 瞥一眼他迟疑的神情,一咬牙心说姑娘我赌了!迎着他的刀走上一步,刀锋划破了她颈上的嫩肉,渗出一线血丝,耶律尘焰一时拿不定主意,急急收刀,正因为是急急,所以收的幅度稍大,她已经趁势转了个身,走到他侧面,抬手放在他肩上,仍旧是语出惊人:“猎叉上有毒。” 他猛然张大眼,她自始至终镇定如恒,微微用力,按他在脚边石头上坐下:“如果我们两个都死了,你说会怎样?” 纵算是真正的死士,在生死面前也不可能做到真正从容,耶律尘焰喃喃:“我不知道。” 她浅笑,俯过来看他,吐气如兰,如花容颜距他只有半寸:“我知道。所以,我不能死。” 他急垂了睫,她悄悄瞥一眼那刀,他握的紧紧的,直握的虎口处青筋暴露。她暗中咬牙,含笑弯下腰来,脱掉了他的鞋子,又轻手轻脚的扯下袜子,指尖细细的抚过伤口。 她的指尖白皙晶莹,她的面容有如姣花……他的脚却是粗大,血污遍布。不知为何,这种奇异的情形,此时看上去,竟是十分淫/靡,他情不自禁的便要收回脚,她便皱眉:“怎么?这点儿疼就受不了了?” 他急止了动作,一时竟是手足无措,连握刀的手都松了些,她进房中提了酒,倒在盆里,向他微一示意,他顺从的把脚浸在盆里。伤口浸酒,痛似钝刀割肉,可是他居然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真的是人吗?她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她索性放柔表情,柔声道:“疼吗?”他摇头,她暗中咋舌,面上却是一笑,走去净了手,大大方方的拿出一粒药丸,拈在指尖,微笑道:“耶律尘焰。” “在。” 她抬手捏了他下巴,像人间男女**,带着玩味的微笑:“好英俊的一张脸。” 他微怔,她随即一挑眉,正色的:“我留着你还有大用,我不会让你死。”他眼神有微不可察的光芒闪过,她一笑:“很好,吃了这颗解毒的药丸。” 他顺从的张开嘴巴,薄唇枯槁,眼神顺从。朱眉锦竟不由紧张,情知此时但凡有半丝差池都是功亏一篑,一转念间,反而把手一收,不紧不慢的抬了指,抚抚他的唇瓣,暧昧含笑:“怎么,你口渴吗?”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仰着面怔怔看她,她一笑,把药丸放进他嘴里,一边笑道:“耶律尘焰,你可有心爱的女子?” 这时候,就算嘴里是黄莲,只怕他也是品不出滋味的吧。他答:“没……” 她一笑:“是吗?” 他眼瞳微微迷茫,却似乎神志仍是清楚,朱眉锦正暗骂叶留香的药不行,却觉他眼瞳中微微一晃,身子缓缓的软倒了下去。(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8章:始乱……终杀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谢谢谢谢……) ………… 他倒下好一会儿,朱眉锦仍是维持那暖昧的模样不动,很有点儿小人之心的等着,一直到确认他真的已经昏厥了,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暗叫侥幸,这么漏洞百出,自相矛盾的话,实在经不起推敲,幸好终于奏功…… 对付契丹蛮子,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爬起来从他手上抽了刀,一脚踢平了他的身子,毫不迟疑的便当胸斩下。(本站更换新域名 围墙上,似乎有人啧啧了两声,声音虽极轻,听在耳中却是心惊肉跳。朱眉锦想也不想的退步回身,横刀身前,却见叶留香从墙头上跃下,笑吟吟的向她颔首,笑道:“姑娘果然高明,服毒还要人服的这般心甘情愿……” 朱眉锦一见是他,心就放下了一半,却终于还是绕到他对面,这才提刀斩下,叶留香道:“好狠心的女人,始乱终弃也就罢了,还要杀……”话音未落,朱眉锦刀锋已经沾了他衣,却只觉手上剧震,抑不住轻呼了一声,长刀已经脱手飞了出去。 叶留香吃了一惊,急弹身上前,轻轻一带,已经带着她凌空退到了十步之外。两人一起回身,却见地上的耶律尘焰仍旧一动不动,浓眉紧锁,显然仍是昏厥。 叶留香微一凝眉,朱眉锦却已经走上前去,叶留香一转念间,也已经想通,笑道:“小心啊,他刀枪不入!” 朱眉锦充耳不闻,紧紧的抿着唇角,过去拣了那刀,走回耶律尘焰面前,试着用刀锋在他衣上刺了几下,手势极轻,刀锋果然被轻轻弹回。她便一笑,道:“这衣服不坏啊,是不是?” 他笑,“是呢,姑娘若是想脱衣服,随时可以……” 她淡淡的:“我倒不信他脖子上也能穿衣服?” 虽然不怕,可是拿刀斩首,终究有些心悸,一咬牙一闭眼,正要提刀,叶留香已经走近身来,半带取笑的:“还是我来吧。” 适当的时候,可以把风头让给男人。 她立刻把刀递了给他,偏就有这么巧,两人长刀刚刚易手,围墙边咕咕两声,居然落下了一只鸽子,朱眉锦精神一振,道:“抓住它!” 他用“你到底想让我干嘛”的眼神看她一眼,正要抬手,那鸽子却自行震翅飞起,轻轻巧巧的落在她肩上,朱眉锦一时没敢乱动,站的笔直,向他眨眼睛,叶留香有点儿忍俊不禁,手掌一起一拂,把鸽子笼在手里,她赶紧接过,那鸽子身上果然缚着一只竹筒,打开来,又是短短几句鬼画符一般的文字。 朱眉锦笑道:“莫非这鸽子还认主不成?” 他一笑,“当然,信鸽若不认主,也就不叫信鸽了。” 她啐一口:“信鸽认的是地方,不是人……” “哦!”他恍然大悟:“那这一定是只公鸽子。” 方自调笑,却觉身后极轻的哗啦一声,竟是瞬间笼上了冰雪般的杀气。叶留香讶然,来不及回身察看,径自向前一扑,已经将她抱在怀中,带着她纵身而起,轻飘飘的上了屋顶。同时翻腕用力,将那长刀掷了出去。 转身时,耶律尘焰已经站在檐下,柱刀在手,仍旧站的笔直,却是一脸木然。 叶留香虽然早就知道他修习的是移头术,可是那迷药本是极罕见的珍品,就算是石头人服下,也得昏睡上几个时辰,所以十分笃定,趁隙与朱眉锦调笑,可是他却没留意,耶律尘焰双脚有伤,正浸在酒中,江湖游医解毒,本就有“放血”之法,何况只是迷香?又何况耶律尘焰所习这奇异的武功,本就对天下药物都几乎没有反应? 一步错,便失了先机,叶留香微微挑眉,便是一笑,拱手道:“耶律公子!” 他理也不理,缓缓的踏上一步,叶留香含笑相候。他轻功极尽佳妙,武功却略逊,但耶律尘焰此时也是有伤在身,两人也就是个半斤八两,不一定谁能胜谁。朱眉锦站在叶留香身后,有现成肉盾,十分从容,抬一抬手:“耶律尘焰,你看这是什么?” 耶律尘焰一怔,厉声道:“给我。” 她一笑:“我本来就是要给你的,这么凶做什么?”扬手一掷,连竹筒连秘信,全都掷了给他,耶律尘焰珍而重之的掩入怀中,然后抬头,她就一直等在那儿,笑眯眯的:“你也不看看,万一是假的呢?” 耶律尘焰一怔,犹豫又犹豫,居然真的又掏出来,细细的看了一遍,才重新藏进怀里,朱眉锦笑道:“可是真的?” 他冷声:“自然是真的。” “那就好,”她笑的比蜜还甜:“耶律尘焰,你要知道,只有我在这儿,鸽子才会来……若是我不在这儿了,所有的讯息,你都得不到。” 耶律尘焰怔了一怔,淡淡的:“你在骗人。我不会再信。” “耶?”她一笑,眨眼睛:“我骗你什么了?” 耶律尘焰略略别开眼,他自然不懂这种言语调笑,却听的出味道不对……而这种奇怪的,不对的,味道……却能迅速的洗净他满腔的杀机。朱眉锦不紧不慢的:“这并不难。耶律尘焰,你只需要在这儿等着,等到第二只鸽子来,不就很明白了?” 耶律尘焰皱眉,她看形势似乎安全,举步便向下走,叶留香忍不住耸耸肩,随手提了她丢下去,她一直走到耶律尘焰面前,笑道:“这奇香居多久来一只鸽子,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耶律尘焰缓缓的道:“是……我知道……” 他抬眼直视着她,眼瞳是极致的黑,愈显的平静十分。他缓缓的:“我知道你想骗我,你想杀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可以让你试试。” 一把握了她手腕,便要跃身而起,朱眉锦心里暗暗叫苦,心说这蛮子怎么忽然聪明起来了……其实这信鸽认的是人还是地方,她哪儿会知道,若是换了地方没有信鸽飞来,岂不是小命不保……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屋顶上的叶留香看了过去,犹豫要不要现在借他脱身……(www.8du8.com百度搜索) 029章:女人跟男人不一样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谢谢谢谢……) ………… 叶留香负手站在那儿,一脸笑吟吟的,迎上她的目光,甚至还轻轻点一下头。(www.8du8.com八度吧) 朱眉锦心头忽然一定,心说这个人倒还不忙用,反正他既然已经掺和进来了,就是一根绳上两个蚂蚱,谁也跑不了,眼下情势,看起来还没到绝路,那倒不妨再等等。一念尚未转完,已经被耶律尘焰带着纵身而起。他双脚都有伤,连袜子和鞋子都没穿,猎夹上的长针几乎穿透了脚面,又流了这么多的血,一起一落之间,却好像根本没有感觉一样。 天时已经近午,他虽然全是在走极偏僻的路,仍旧碰到许多闲人。耶律尘焰深埋着头,拉着朱眉锦走的飞快,一直拐进了一条死胡同,看左右无人,一翻身便跳进了院子。立足未定,扑面便是一阵尘土气息。 耶律尘焰随即放开了她的手。朱眉锦揉了揉手腕,皱着眉四处打量,这小院虽然不算简陋,却是处处尘封,脚下全是枯枝败叶,不知有多久没打扫过了。那房门居然是开着的,朱眉锦反客为主的走进去,房中也是处处灰尘,好像已经很久没住过人了。耶律尘焰跟进来,从床后拿出一个包袱,草草处理伤口。 看来是他从客栈搬出来,又借住了一个没人的空宅,人住在这儿,却连一点儿痕迹都不留,这倒也是桩本事。只不过……朱眉锦瞥一眼他的脚,微微一晒。这伤虽然不再鲜血狂涌,却仍旧在不断渗血,这样一路走过来,就算十步沾一下地面,也足够一百个人跟踪了。要不是讲打她完全不够瞧,论起耍心机,这样的人,全然不足惧。 朱眉锦在房里转了两圈,看没啥可留意的,正想一屁股坐下,忽然心念一动,反而转了个身,轻声抱怨:“这地方这么脏,怎么住啊!”他自然是充耳不闻,她便走到门口,微带着笑。 她向来不怕别人拒人千里,从小就不怕,这种人极少跟人交谈来往,所以反而最好对付。 她一向懂得善加利用自己的所有。匪窝里年幼稚弱,什么都没有,只能扮可怜扮乖巧,不也活过来了吗?何况现在有容貌,这就是女人对付男人的不二法门,也是女人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 她想叹气,又抑住。眯了眯眼睛,迎着阳光,根本不去管他在做什么。直到身后脚步声响,她回头,懒懒的:“耶律尘焰,我饿了。”他很明显错愕了一下,不知要怎么答,她很不淑女的摸摸肚子:“哎,有什么可吃的?” 耶律尘焰宁定了一下,答:“没有。” 她张大眼,好像他说的话很不可思议:“什么?” “这儿没有吃的。” “那你平时都吃什么?” “……” “说啊?吃什么?” 他皱了眉:“我很少吃东西。” “……”她瞪着他,一直到他别了眼,然后点头,“好吧,你是神仙你不饿,我要吃东西。你觉得我死了,还会有用吗?” 他沉默了一下:“我去买。”转身就走,一直出了房门,她才哎一声:“你不怕我趁机跑了啊?” 他竟有些无所适从,脚下一顿,想了想,又转回去,脚尖一点,跃上了围墙。 朱眉锦耸耸肩,转回来,皱着眉。 现在,难道要打扫房间吗?焕然一新,确实是最直接的方式,只不过,要在契丹蛮子身上费心思,这真让人懊恼。她一向就没啥天下大同的思想,自己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大宋做什么都是对的,什么小契丹小西夏,安些份就好,敢偷偷摸摸就是找死! 人在屋檐下,虽是心里不忿,仍旧是袖子一挽,利利索索的打扫。她的动作一向很快,可是才扫了半间屋子,身后便有个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她吓了一跳,猛转身,耶律尘焰就站在两步外,抱着两个馒头。朱眉锦本来就有点儿不快,一看他这样子,尤其一看那两个馒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轻哼了一声,道:“你说我干什么?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他仍是没什么表情,沉默的点点头,走到还没打扫的那一边,道:“不用扫了,你住那边吧。” 她竟无言,一咬唇就丢开了扫帚,他把馒头递过来,她问:“这什么?” “馒头。” “我不吃馒头。” 他愣了下,看她一眼,她一脸认真:“我只吃合我口味的东西,如果不合我口味,我不会吃的。” 他显然不能理解,却仍是只沉默的点点头,然后收回手坐下来,朱眉锦继续打扫,把卧室打扫出来,翻箱倒柜的找出几床能盖的被子,躺好闭上眼睛。几年没挨过饿了,挨饿居然也变的难熬,努力的睡着,醒了再睡…… 她当然不是要让他“心疼”,正是要让他“想不通”。 通常外表越强硬的人,内心就越脆弱,外表越冷的人,一旦燃烧,就会加倍的火热。耶律尘焰看起来最无情,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情”。此时在他眼里,只怕女人跟男人,甚至跟小狗小猫全没区别,是时候让他开开窍,晓得女人跟男人不一样。 太女人了,他陌生,所以会敬而远之;半娇憨半蛮横刚刚好,即使她刚刚对他拔刀相向,也仍旧没问题,因为他对伤害不在意,所以他对给他伤害的人,也同样不记仇……其实就算他真的喜欢她,杀的时候也不会手软,但只要他在杀人之前,肯让她说句话,就够了。 这一挨,就足足挨过了两天,滴水未进,他终于走进来,问:“你要吃什么?” 她抿一抿干燥的唇,“先来碗果仁鸡肉粥,然后蜜汁火方、荷叶粉蒸肉、叫化童鸡……”一口气说了十几样。耶律尘焰微微锁了眉,轻声:“我记不住。” 她哼一声:“那就出去吃吧。” 他倒也没什么异议,转身就走,走出几步,见她躺着不动,只好又返回来,她这才慢慢的开口:“你觉得我这样子,能自己走路吗?” 耶律尘焰想了一想,很勉强似的:“背着你?” 小契丹蛮子,姑奶奶让你背是看的起你……看你这一脸不情不愿的德性!她哼一声:“对。” 他便转身,她爬上去,在被子里足足躺了两天,被子一掀,就是一阵清香,他微微皱了下眉,她问:“怎么?” 耶律尘焰道:“我不喜欢太香的味道。” 她取笑:“你还懂喜欢不喜欢?” 他于是又沉默……(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0章:契丹没人了吗? (补12号的章节~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 ………… 跟这种人相处其实真的很闷,加上饿的不堪,她也懒的多说,由他背着出门。(本站更换新域名8du8.com)他跳出围墙,左右一顾,然后问:“去哪儿?” 自已拿一次主意你会死啊?她真的很想翻个白眼:“最高的酒楼,最‘香’的地方,你闻着越不喜欢的地方,我就越喜欢。” 他居然没什么异议……也许他觉得这种小事这对他的“大辽”没什么影响吧?朱眉锦哼一声,闭着眼睛,一直到他停下来,放她在凳子上。小二迎上来,她头也不抬的:“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桌子上能摆多少,你就上多少。” 耶律尘焰仍旧没什么异议,于是菜流水价的送了上来,朱眉锦慢条斯理的开吃,迅速的恢复元气。一直吃了个差不多,耶律尘焰一直在旁边等候,没有吃,甚至没有坐下来,完全像一个仆役。 她停下来慢慢呷茶,耶律尘焰问:“吃饱了?” “嗯。” 他就吩咐小二算帐,然后把剩菜都包起来。朱眉锦哼一声:“我不会吃冷掉的菜的。” 他点点头,表示听到了,拎着包好的剩菜等她起身。只可惜朱大小姐是从来不懂“见好就收”的,虽然他不欠她钱,可是折腾折腾契丹蛮子大概也算是为国为民,于是她放眼窗外,微笑,“我说耶律,今天天气蛮好的。” 他当然不会回答,她悠然呷茶看风景,做势东张西望,一瞥眼间,忽然看到街上一个书生走过,着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衫。 朱眉锦手里的茶杯忽然叮的一声,心里狠狠的一跳,跳的几乎像在疼。 先生!居然忘了先生……蒙汗药迷倒了他,然后一下子消失了两天,先生醒来,不知要担心成什么样?这两天一直在睡或者似睡非睡,就算醒来,也只想着要如何收拾这个契丹蛮子,竟是从没有想过先生! 难道朱眉锦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她猛然站了起来,身后沉默伫立的耶律尘焰静静的抬眼看她,她正色的:“我要回奇香居。” 他答:“不成。” 她一窒,然后平心静气的:“我只是想回去看看先生。” 耶律尘焰答:“他没事。” 朱眉锦倒是微怔,急问:“你怎知道?你去过奇香居?你去看过他了?” “是。” 她暗中咬牙,一条一条的问出来:“你什么时候去的?你去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你有没有对他怎么样?现在他在哪儿?” 耶律尘焰显然更适应这种问话方式,慢慢的答:“我每天每夜都会去,他在写信,画像,很多……我点了他的穴道,他在睡。” 她张大眼,想问什么,又觉得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缓缓的坐回去,想了想,皱着眉问:“鸽子多久会来一次?” 他眉梢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缓缓的抬头直视着她:“早就,应该,到了。” 她竟剔然心惊,早就应该到了?那……她飞快的问出来:“奇香居也没有鸽子飞去?” “是。” 如果是这样,那就还好……她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锁起了眉。是不是有些作茧自缚了?等到奇香居飞去一只鸽子,那朱眉锦和梅淡痕都要死……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跟耶律尘焰单独在一起!她微微眯起眼睛,淡淡的:“耶律尘焰,我们还是在客栈住吧。” 他抬眼看她,意示询问,朱眉锦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我想,就算有鸽子中途出问题,也不可能每一只都出问题,总会有零星的飞来。我们整天躲起来,也不是办法。你想想,你天天高来高去,大白天穿房越脊的,明明是个死胡同,你总是走进去就消失了,或者忽然就出现了,你自己难道不觉得诡异吗?难道次次都恰好没人看到?” 他静静的答:“不会有人看到的。如果有,就杀了。” 她冷笑一声。不知为什么,一听到他说杀人就想骂娘,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上,你说杀就杀?你怎么不自杀一个看看? 她冷冷的:“是,杀人最方便,总是在那片儿发现尸体,实在有趣的很,到时来些什么官兵强盗,来一个你杀一个,来一双你杀一双。人人都知道你耶律尘焰武功天下无敌!你来大宋就是为了扬名立万的是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习惯的垂了头:“是,这样不行。那我们住客栈吧。” 她气的连连冷笑,只觉这种人的思维方式直截的让人讨厌。咬着牙转回来趴在窗上。隔了很久,她不动,他也不催。 遥遥的,有一点青灰的影子飞了过来,在不远处的天空中盘旋打转,朱眉锦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耶律尘焰显然也看到了,身子一长,便要从窗口跃出。朱眉锦一把拉住,飞快的道:“别动!” 他想甩开,她怒道:“蠢材!你抓回来,怎么看鸽子是认人还是认地方?”他猛然收回身子,急急的退到她身后,朱眉锦也懒的理他。这时心里已经有七八成把握,只是盯着那点青灰色的影子。 隔了不大一会儿,那鸽子果然慢慢的飞了过来,落在窗上,咕咕两声。朱眉锦心中顿时一定,缓缓的伸出手,那鸽子略略一侧身,却并不避开,由着她抓在手里。朱眉锦细细看了那鸽子几眼,心头更是宁定,微笑的从那脚上取下竹筒,看也不看的交了给他,随手逗弄两下,放在空中,站起来道:“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耶律尘焰展开那秘信细看,听她一问,便是犹豫。朱眉锦冷冷的道:“耶律尘焰,我问你,这鸽子为什么早就应该到,却偏偏迟到现在?” “……” “耶律尘焰,我再问你,这鸽子跟那天的鸽子有什么不一样?” 耶律尘焰摇头,她冷笑续道:“这鸽子有气无力的,身上的羽毛都脏兮兮的。我虽然不懂鸽子,也看的出鸽子很累……你知道为什么累吗?因为鸽子在找我,它们飞惯了奇香居,但是这回却没在奇香居找到我,所以一直在找,一直拖了两天,当然累!如果他们只认地方,有必要这么累吗?” 耶律尘焰喃喃的道:“不错!” 她一个字也懒的多说,哼一声,便向外走,耶律尘焰跟了上来,亦步亦趋的。 看来这耶律尘焰真是习惯了服从命令听指挥,思维完全是一条线,既不缜密又不敏捷……契丹没人了吗?居然弄个这么老实的人来当细作?朱眉锦微觉心烦,冷冷的道:“奇香居后院有个柴房,你以后就住那儿好了,想怎么看就大大方方的看!省得整天爬高上梯的,你不怕累,我还嫌讨厌呢!” 他脱口而出的便答:“是。”答完了,似乎又觉答的不妥,沉默的抿紧了薄唇。(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1章:很解风情 (pk中,求粉票、pk票……点击,收藏,推荐……谢谢!) ………… 想不到的时候便一直想不到,想到了,忽然就觉得一刻也不能等。(www.8du8.com8度吧) 朱眉锦走的又急又快,一把推开奇香居的大门,然后急冲冲的跑进房里。一领青衫的梅淡痕正伏在桌上,桌上凌乱的铺着些纸张,似乎是些画像,朱眉锦也不及再看第二眼,扑过去就把梅淡痕扶了起来。 大概是在桌上趴了太久,他的俊面上压出平平整整的一个痕迹,看上去十分怪异。朱眉锦一眼看过,心里就是轰的一声,怒火熊熊,回头狠狠的瞪了耶律尘焰一眼。他走过来,屈指连弹,然后退开。朱眉锦急抱稳了梅淡痕,叫:“先生!先生!” 他眼睛微张一线,却似乎神志迷蒙,又缓缓的闭上,她摇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又慢慢张开眼,微微凝眉,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她有些惊惶,头也不回的叫:“耶律尘焰,这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平平的,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穴道被封的太久了,血脉不通,多等一会儿就好。” 她立刻便咬了牙,此时若是她强他弱,那不用说,回头就是一刀,只可惜偏偏打不过……朱眉锦尽力抑了一下,声音还是冷的像冰:“要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血脉通了便会好。” 她缓缓的抬手帮他揉捏,再问:“会不会对身体有损害?” 他答,“没什么大碍。” 她恼火起来,抬手就掀翻了桌子,纸张顿时飘了满地:“什么叫没大碍?没大碍有没有小碍?你知道我家先生是做什么的吗?先生通今博古,学究天人,是百年……是千年不遇的才子,你当他是寻常路人,可以没事害着玩吗?” 耶律尘焰退了半步:“他不会有事。” 她气的脸色发白,“你滚!” 他便沉默的退了出去。 我的人,我还没舍得动呢,什么时候轮到契丹蛮子来欺负了?她不停手的帮他揉手揉脚,一边不住的咬牙发恨。一直到他缓缓的抬手轻抚她的头发,叫一声:“砂儿。” 她抬头一看,一头就扑进他的怀里,直把他扑的仰面摔下,她便俯在他领口,用力拱进去。泪水热热的涌出来,濡湿了他的衣襟。梅淡痕惊讶,想扶她进来,一边叫:“砂儿,你怎么了?” 她也讶异自己居然会掉泪,又气他的不解风情,抓着他的衣襟埋进去,不肯抬头。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的说一句:“砂儿,我没事的……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气的要命,不是担心你……那是在做什么?想掐他一把,手探进去了,却停在那肌理上犹豫不决,滑上去扣了他的肩,低低的:“我若是有一天会了武功,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梅淡痕微笑起来,在地面上略略换了个姿势,揽她在怀里,柔声的:“砂儿,我真的没事……” 她一昂下巴:“大卸十六块!” 他失笑:“好好……随便砂儿。”含笑看着她,柔声的:“砂儿,你还好吗?” “嗯。” 他便仍旧微笑,眼瞳湛淇亮的看她,她抬手帮他揉揉脸上没消尽的压痕,揉着揉着,脸就贴过去,撒娇的:“先生,干嘛这样看人家嘛!” 他轻轻别开眼,笑容是极致的温柔:“我刚才依稀听到砂儿说甚么百年千年不遇的才子……听着竟像梦一样。” “先生本来就是啊!才名这东西,若是先生想要,就像信手拈来这么方便。” 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反笑出来,柔声的:“这‘名’,我久已经不在意了,我只求……教好我的砂儿。” 他便是甜言蜜语也要半遮面,幸好朱大小姐一向很解风情,笑眯眯的:“求?求什么?先生求,砂儿立刻就答应,先生若不求,砂儿立刻就求。” 他失笑出来,眼神温柔的水一般,她正要揽过去,才发现此时正是地当床,急扶他起来:“先生,我去帮你烧水洗澡,舒筋活血!” 梅淡痕笑着摇头,慢慢收拾地上散落的纸张,她推他坐在床上:“先生,这个砂儿来做就好!”他只来的及哎了一声,她已经出去了。 这世上若还有个人能让朱大小姐心甘情愿的干活儿,大概就只有梅淡痕了,她手脚利索的生火烧水,水烧开了,正要叫梅淡痕来帮手,忽然想起旁边那个坐着一动不动的耶律尘焰。心说不用白不用,于是一个眼色丢过去:“耶律尘焰,帮我把桶抬进去。” 他没什么异议…… “冷水提进去吧。” 他没什么异议…… “热水。” 他仍旧没什么异议…… 梅淡痕大大讶然,瞪着那个沉默的走进走出的人,一直到朱眉锦走进来,才问:“他……” 耶律尘焰抬了下头,恰好看到了他手里的画像,有耶律尘焰的,也有朱眉锦的,俱都画的惟妙惟肖……这便是书生式的寻人方式,再怎么心急如焚,也仍旧显得温文。 耶律尘焰踏上一步,直接便把他手里的纸抢过来,略略一翻,便拢在手里,转身出去。 朱眉锦微微冷笑,随手关了门,一边道:“别理他……先生你洗吧。”一边在凳上坐下来,撑着下巴:“既然一时不能离开,我们就买两个人来帮手,做些杂事。”说完了,没听到回答,才回头看他一眼:“怎么啦,先生?” 梅淡痕正扣着衣襟,犹豫不决,朱眉锦立刻从正事里分出了一点儿心思,凑过去笑眯眯的:“先生,我不会偷看的,你放心就好,我只想跟先生多待一会儿……” 她是不偷看,明着看罢了!梅淡痕无奈,笑出来:“砂儿洗吧……我在这儿守着砂儿。” 她原本还没想到,被他一说,顿时觉得全身都痒了,抓了抓头发,笑眯眯:“这样吗?” 他不由微笑,“嗯。” 她立刻除了衣服爬进桶里,水稍稍有点儿热,烫的雪肤微晕,那种平时若有若无的香气,也浓了许多,香气周身弥漫,几乎像处身花海一般。 梅淡痕情不自禁的深嗅了几下,忽觉羞赧,咳了一声,站到窗边。她正想逗他几句,却见窗纸外,似乎有一道小小的影子斜飞过来,却不得其门而入。朱眉锦心中一动,立刻道:“先生,快打开窗子!” 他下意识的便要回头,已经回了一半,又紧急抑住,“怎么?” “快打开!” 他便依言打开,刚刚打开了半扇,便有一只鸽子飞了进来,竟是直接飞落她的肩头,爪子尖利,抓的肌肤又痒又疼,她脱口啊了一声,脚下一滑,险些摔进水里。(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2章:难得春心动 (pk中,求粉票、pk票、点推收……谢谢谢谢!周一滴票票就是偶滴小命,走过路过的大侠们千万要手下留情,不要把偶滴票票带走……) ………… 梅淡痕不敢回头,急问:“砂儿,怎么了?没事吗?” 那鸽子咕的一声飞上桶沿,慢慢跳了几步,朱眉锦扶着桶沿站住,还没来的及回答,便听梅淡痕轻呼了一声,眼前黑影一晃,耶律尘焰已经跃进房中,飞也似的把鸽子笼在手里。(百度搜索 朱眉锦急向水中没入,恼羞成怒的咬着唇。耶律尘焰已经取下竹筒,展开看了几眼,梅淡痕急步过来,挡在桶前,怒道:“出去。” 梅淡痕一向很君子,君子到即使是如此便利的角度,他也绝不会向她看一眼。只可惜耶律尘焰不是梅淡痕,他原本并没注意她在做什么,梅淡痕这一挡,他反而下意识的向桶中瞥了一眼,眼神立刻便是一跳,又极认真的细看了一眼。 她自肩以下,全没在水中,发丝散乱的浮在水上,冰肌雪肤,半掩半露,春光旖旎……梅淡痕怒不可抑,张臂挡住,耶律尘焰便退开,从窗口倒纵而出。 梅淡痕停了一息,急走去关了窗子,迟疑了一下,又走回桶边,抬袖遮着面,轻柔的叫一声:“砂儿。”迟疑着想说句什么,却又不知要怎么开口。她一肚子怒火正无可宣泄,一把拉下他的袖子,拉的太过用力,直接摔进水中,溅的他满脸都是,他也不去擦,只是垂着睫。 反正气也没有用,她定了定神,继续慢条斯理的洗,水冷了,香气也慢慢淡了,头脑却是加倍的清楚,她忽然猛的一拍桶沿,脱口道:“我知道了!” 他被她吓了一跳,猝然抬眼,一眼便看到她雪一般的双肩,凌乱的黑发微覆。他一时竟是手足无措,急又转了身。她便轻轻一笑,抬了手指,玩笑似的把水滴在他身上。 他尽力的向桶上倚了一倚……不知为何,愈是想要平心静气,愈觉女儿香直透肺腑,全身都火热起来,那凉凉的水,一滴一滴的滑入颈中,却迅速的被他的热度焚化,冷热交替间,全是颤粟。他不住的咽着唾沫,仍觉喉间干涸。香气唤醒了他的身体,欲/望慢慢抬头,他缩紧了身体,却仍是抑之不住。却又自觉惭愧,深深的埋着头。 她虽指上半似调弄,心思却早移走,细细去想那鸽子,竟没留意他的情怀,随手把玩他的头发,叫一声:“先生。” 他整个人都是一跳,急应一声,声音嘶哑。她慢慢的:“我想,鸽子找的是味道。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地方,只是我身上这种异样的香气……我一直觉得人的身上莫名其妙发香,实在腻的很,竟原来,是用来训鸽子的。难道这种香气不是天生的,是拿什么喂出来的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她边想边说,絮絮不绝,他愣了好久,才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完全不知要怎么答。被她指尖全似无意的撩拨,直弄的全身酸软又振奋,苦苦的抑了许久,那**不但不曾低头,反而更形勃发…… 他也顾不上羞惭,急抬手推开她手,匆匆的道:“我先出去了。” 她愣了一下,“啊?” 他已经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急急的关上门。她看那背影颇有点儿狼狈,远不是平日的从容雅淡,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忍不住俯在桶边直笑出声来。 先生难得春心动矣,却满脑子想鸽子没有抓住机会,等正人君子想入非非一回,当真好不容易……快手快脚的着衣出来,前前后后,却都找不到他的人影。一眼看到耶律尘焰仍是坐在那儿,没来由的便有些心烦,遥遥的叫:“哎!” 他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动不动,她便续道:“你知道朱勉的朱府吗?” 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 “下人房第一间,桌上有一只石头锦鸡,你去拿来。”他想了想,大概是没想到不去做的理由,便点一下头,站起来,朱眉锦看着他越墙而出,哼了一声,也推开大门出去。 有钱好办事,何况朱大小姐本就是地头蛇,处处的门道都精通。最多不过大半个时辰,已经买到一个粗使小丫环,一个全灶丫环,外加一个小厮。 奇香居前院后院就这么几间房,人多了肯定没地方住,不过这会儿既然已经有了下人,自然可以架起腿来仍旧做回大小姐,改天让小厮去打听打听隔院的人,方便的话,买下来就好。把人带回来,吩咐她们麻利儿做事。回头看时,耶律尘焰仍是坐在灶房门前,坐的端端正正的,面前放着那只石头锦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朱眉锦皱了下眉,道:“耶律!” 他不知在想什么,猛然抬头,似乎这才看到院中忽然多了几个生面孔,眼神立刻便锋锐起来。朱眉锦却也真怕这个一根筋的小蛮子提起刀来就嚓嚓嚓,急走上几步,拖过他手腕:“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犹豫的随她站起,犹对那几人瞥过几眼,好像在记忆他们的样貌,那三个人虽然不认识他是什么人,也被他杀人的目光吓的老老实实,走路都是一溜儿小跑。 这种人,简直就是不论放在哪儿,都不可能不被人注意的,这种人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字,“我是细作”了!朱眉锦简直无语之极,拖着他走开几步,想了下,心情忽然又好了些,回头微笑道:“金安!” 这新来的小厮名叫金安,不过二十许年纪,一脸的精乖伶俐,闻声急奔两步,却又不敢太过靠前,弯腰道:“小姐?” 她点一下头,微笑:“金安,那只锦鸡,是石头里面包了金子,你现在拿到金铺去兑了罢。” 金安惊讶,回头看了那锦鸡一眼,似乎想要恭惟几句,看了耶律尘焰一眼,又畏缩的收住,只垂首道:“是,是!” 不知为何,这种油滑的小厮,总让人想到木芙……太精明的人,总让人不放心,太老实的人,又总让人太操心。常听人说试金石,拿石头试,何如直接拿金子试呢?朱眉锦浅浅一笑,笑的甚为和气,道:“好,你去吧。”(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3章:你当我犯贱吗? (pk中,求粉票、pk票、点推收……谢谢谢谢!) ………… 朱眉锦把耶律尘焰拖到房中,还没等开口,他就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她很想抢白两句,却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们要吃要喝要过日子,不可能躲起来不见人,就算是以前肖望归,也是打开门做生意,没有不跟人来往,你越是搞的神秘兮兮,越是启人疑窦,所以,人家怎样你就怎样,不多不少就好……” 他打断她:“如果他们看到,怎么办?” “他们不会懂你在做什么,而且她们会有很多事情要忙,不会有时间关心天上的鸟。(” 他皱眉,断然的:“不成,人多事非必多!不安全!” 她气的无语:“耶律尘焰,你听着,洒扫厨役这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我之所以让下人做,正是为了让你,让我,让我们不必时时抛头露面,这样显然更安全……” 他毫不犹豫的再次打断:“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 “你不会真心为我,你说的一定不对。” 喵了个咪的!这也行?连个理由也没有? 她看着他固执到底的眼睛,真的很想给他一拳:“废话,你要杀我,我还得真心为你,当我犯贱吗?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倒霉摊上你这么个瘟神,甩又甩不掉,打又打不过,我不小心在意怎么办?你都笨成这样了,被你这么横冲直撞,不知道哪天就把我一条小命玩没了!” 虽是恼火,话仍旧说的缓慢清晰,怕他万一听不懂,再说一遍更麻烦。当然,有一句话她没说,姑奶奶不想临死还落个卖国贼的骂名…… 耶律尘焰缓缓的眯起眼,想了一想,似乎是认可了她的说词,点点头,注一句:“若是有甚么意外,我会杀了他们。” “杀杀杀!你除了杀人还会别的吗?”朱眉锦恼火起来,冷冷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初若是不杀肖望归,何至于这么麻烦?” 耶律尘焰摇头:“不是我。” 她是真真正正吃了一惊:“什么?” “他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那会是谁?” 他摇头,朱眉锦瞪着他,只觉情形是意料之外的复杂:“不是你,居然不是你……天哪……那掘墓的是不是你?” “是。” 她气的无言:“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他是怎么死的?” 他答:“一刀毙命。” 她喃喃的:“还好不是遍体鳞伤……” 他用“这有什么区别吗”的眼神看她,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吃啥长大的?怎么就能这么笨呢?有谁会莫名其妙杀一个酒坊老板?一刀毙命就说明人家只想让他死,要是遍体鳞伤就说明人家想拷问他什么东西……” 他眼神一跳,“拷问他……” 想了想,看看她:“会是谁?是谁杀了他?为什么杀他?他想知道什么?” 朱眉锦极少生这种闲气,却真的被他气的捏拳:“耶律尘焰,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你的囚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功夫好吗?你不是天下无敌吗?你大可以自己去查!” 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一半,又回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如果不想引人注意,最好别整天摆着一张石头脸……如果你除了石头脸不会摆别的,就最好少出来见人!” 他沉默,她连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铿锵的走进房里,拍上门坐在桌前。 怒气迅速的消失,她开始沉思。本来一直以为,一定是肖望归有了异心,或者做了错事,所以才被耶律尘焰杀了,十分顺理成章。可是……杀人的居然不是耶律尘焰?那,会是谁?难道是意外? 不,不,不可能,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意外?肖望归是契丹的细作,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杀他的不是契丹人,那会是谁?难道是宋人? 忽然就是背心发冷……如果是宋人,那是否已经察觉了肖望归的身份?如果已经察觉,那不可能杀了肖望归就算了,一定还会再来,那奇香居岂不就成了细作窝? 到底……到底有几双眼睛在看着奇香居?到底有几帮人马想要朱眉锦的命?耶律尘焰的存在,几乎已经被他自己弄的堂而皇之了,就差举着牌子在街上晃了……那个杀肖望归的人,为什么还不下手?细作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斩草除根吗? 她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全身都在发冷……契丹放肖望归在此,已经数年,始终不显山不露水,布下了密密层层的网,显然所图者大。既然如此,又哪可能在肖望归横死后,这般一触即发的情形下,送一个这么直肠直肚的耶律尘焰来救场?不但把多年经营拱手送人,兼且授人以柄? 这耶律尘焰究竟是真的愚,还是大智若愚? ………… 门前,有人轻声唤:“小姐?小姐?” 朱眉锦猛然回神,宁定了一下,看金安站在房门口,陪着笑。她便站起来,带笑道:“办好了?” 金安躬身道:“是,小姐!”一边把手里的银票双手奉上,朱眉锦接过来略一清点,便微笑出来,声音愈是柔和,笑道:“金安做事当真麻利呢!我一个弱女子,不便常常抛头露面,以后诸事,还要金安你多多帮忙。” 金安诚惶诚恐的弯腰,陪笑道:“小姐折煞小人了,小姐若要做什么,吩咐小人就是……” 她点头一笑,随手就抽了一张银票给他,笑道:“这个给你,你看家里缺什么,就添些什么……我对这些琐事实在不内行,不必来问我,你看着置办就好,若是不够,便再来问我拿。” 金安颇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接了,唯唯应声,她便笑道:“金安,我不遣你跑腿买菜,我要你来做大管家,你说好不好?” 他微微面红,磕磕巴巴的答:“是,是……小人尽力而为。” 她点一下头,“烦你多费心罢,工钱我一定会多给的。” 他连头都不敢抬了,只是点头唯唯,梅淡痕恰好走进来,看两人在门**谈,便站定了等待,朱眉锦便笑道:“这是我家先生,你叫他梅先生就好。” 金安赶紧回头,执礼,叫一声梅先生,梅淡痕含笑点一下头,她便道:“你去吧。”(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4章:嫌命长了 (pk中,求粉票、pk票、点推收……谢谢谢谢!) ………… 金安应了,转身出去,梅淡痕走进门,朱眉锦随手就来拉他衣袖,他竟是面红,下意识的避了一下,看她一脸若有所思,又放手任她抓到。(百度搜索8度吧 朱眉锦笑道:“先生,他叫金安,万福金安的金安。这名字不错罢?” 梅淡痕看了一眼金安的背影,他一溜小跑的出了院门,他便答:“眼神蛮干净,人虽滑头些,心地应该不坏。” 她笑出来:“先生慧眼呢!其实我不怕滑头耍心思的人,这种人做事最周到,比推一推动一动的人好用的多。” 梅淡痕笑道:“你请人做事,他拿工钱吃饭,有什么心思好耍?”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好好帮我做事,我自然会好好待他。”哼了一声,习惯的蹭在他肩头,懒懒的倚着:“先生,我忽然觉得我这张脸漂亮的讨厌,不管对着什么人,一沾了这个色字,事儿就多了。” 他明知她不是在说他,仍旧微觉尴尬,咳道:“砂儿,差不多的事,我去做就好。” 她一笑,“先生心慈手软,做不来恶人的!”想了想,笑眯眯的:“其实我从此也不必再做恶人了,有那个冷脸的瘟神在,自然有震慑之力,我从此也可以唱红脸了!” 笑眯眯的附在他耳边,把锦鸡的事儿说了说,一边笑道:“拿回的银子刚刚好,刨除金铺那边儿的克克扣扣,他手里应该没啥余头。也不知这金安真的老实呢,还是被那个耶律尘焰震住了,不敢捣鬼……” 梅淡痕温言道:“砂儿,其实人拮据日子过久了,乍然看到这么大一笔钱,生出些贪念是正常的……所以顺手牵羊的事情,有时也是无可厚非。他这才第一天上工,你就让他去兑这锦鸡,实在……” “不厚道,是不是?”她一笑截口:“我为什么要厚道?我朱眉锦一辈子不可能只趁这么几个小钱,我也不可能件件事情都自己去做,倘若他看到几两银子就跑了,这么眼皮子浅的人,我要他做什么用?” 她悠然的把玩手里的银票,翻书一般摇的哗哗响:“他能做一百两银子的事,我就给他一百两银子的事情去做,他能做一千两银子的事,我就给他一千两。可是我总得先试一试,才能知道他能担住多少银子。我只不过想找个趁手能用的人,谁有闲心专去算计他了?” 他微笑:“做些琐事而已,何至于这么麻烦?” “才怪呢!既然要用人,他能做的事情,当然是越多越好。他越能干,我就越省劲儿。我从不心疼银子,他好好做事,我当然会好好待他,他做的好,我给他的绝对比他该得的工钱多的多……可是他若是不老实,生些坏心眼儿,我自然也得有法子对付才成。不然人人都拿我的钱跑路,当我是冤大头吗?” 梅淡痕笑道:“是,朱大小姐一向讲理。” 她抱怨:“连先生也学会取笑人了!” 梅淡痕微笑,侧头看一眼肩上挤来挤去的脑袋,从来就是这么腻着,孩提时不觉得什么,可是她早就已经是大姑娘了,两人这般无所顾忌的亲呢,任谁看到,也要说句有伤风化。心知不妥,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任她这么腻着……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还可以自欺欺人,若是有了下人在眼前……她再怎么也是没出阁的姑娘家,又要时时注意些了……他叹口气,不再去想,压低声音:“砂儿,” “嗯?” “你把这个契丹人……” “先生!” 她正要竖指嘘一声,他却笑出来,“没关系,我刚看到他出去了……我是说,你让他住在奇香居,虽说危险,却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我竟不知,砂儿竟有这般为国为民的胸襟……” 啥啥?为国为民? 她在他肩上猝然的张大了眼睛,可是他的声音十分温柔,连揽着她的手指都份外的柔软,她便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缓缓的续道:“……这样做看似危险,实则化暗为明,情势便容易掌控些。这种事不可能大张旗鼓,肖望归的死,应该也是个意外。所以我想,契丹放在这儿的人,暂时应该只有他一个。肖望归所掌握的事情,一定还没来及告诉他。否则他也不必这么草木皆兵了。所以,目前他知道的,不会比我们多……” 朱眉锦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知这许多日子费了多少心思在想,忍不住咧咧嘴角,梅淡痕仍旧温文尔雅的:“砂儿,我想,我们不如把酒坊再开起来,看一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人,又在做什么。换言之,看一看大宋有多少他们的人……他们目前,不过是把大宋的讯息传到契丹,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那就且由他们传递,咱们且静观其变,等个合适的时机……” 先生啊先生…… 朱眉锦苦笑的捏着辫梢,听他那意思,他是预备跟这契丹蛮子杠上了。这个耶律尘焰,肯定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两个半点儿拳脚都不会的平头老百姓,跟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的细作捣鬼,在人家大刀底下玩儿反间,这还真是一句话,嫌命长了! 越想越是皱眉,撑起身子对着他的脸,说:“先生啊,其实……” 他嗯一声,看着她,眼瞳温柔含笑,她话到口边,中途就转了向:“先生真是才子!砂儿刮目相看呢!看来砂儿这点儿小聪明,不过就是跟这些小喽喽们耍耍心思逗逗贫,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先生的聪明才是真聪明,拿一分出来,就可以安天下啦!” 他失笑着摇头,她摆明是恭维逗他开心,他反而不知要怎么答,抬手抚一抚她的发,柔声道:“其实砂儿也不必怕,这耶律尘焰既然来此,就必定是可以做主的……你说这信鸽是闻香而来,那你一时就绝不会有事。若说这些人是线,奇香居就是个点,两相牵制……我想,不管谁,暂时都不会动罢。”(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5章:你会卖还是我会卖? (pk中,求粉票、pk票、点推收……谢谢谢谢!) ………… 他说的微微迟疑,费心思在这些阴谋筹划上,其实真的太难为他了,朱眉锦却不由心惊,看一眼他湛清的眼瞳:“两相牵制?先生你刚刚说两相牵制?” 他咳了一声,沉默的点一下头,朱眉锦张大眼:“先生怎么知道是‘两’?” “我只是依常理来推想,”梅淡痕温言道:“杀肖望归的,不可能是契丹人。(不管肖望归做了什么,如果契丹人要杀他,不可能杀的这么仓促,弄的自己措手不及。就算他做了什么,必须死,那真的肖望归死了,也会有假的来充数罢……” 原来先生早就想到了,她却是问过了耶律尘焰才知道。原来先生也这么狡猾的……她一瞬不瞬的瞪着他,梅淡痕被她看的无措,迟疑的停口,问:“怎么了?” 她抓过他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你还知道些什么?” 梅淡痕想避开,她却抓着不放,他顿时便有点儿磕巴,颊也热了,“我想,我是说……肖望归已经死了,耶律尘焰只能通过奇香居,一步步摸清肖望归控制的那张网,顺便摸清这张网上有哪儿已经破了,有哪儿还能用。而杀肖望归的人,想要的,也不外如是……” 她截口:“我现在有用,所以他们都不杀,但是一旦他们知道了什么,第一个要杀就是我!是不是?” 他下意识的揽紧了她的腰肢:“砂儿别怕,要摸清肖望归数年的布置,并不容易。” 朱眉锦哼一声,皱着眉思忖,也许要查清这些事情真的不容易,但就怕“太”不容易了,不容易到让人查不下去,也许就会立刻放弃这儿,另起炉灶。换言之,待在这儿,其实就是个等死,不管早些晚些,总之到最后,两边都绝不会留下她的命。 可是就算把这茬想明白了,又能怎样?走又走不脱,难道只能过一天算一天?静静的抬了指,绕着他的头发,他略垂睫看一眼,却只微笑,仍旧像平日一般温文尔雅。她忽然一惊,张大眼,然后贴到他耳边,“先生,你一定要记得一件事!你就是一个只会吟诗做对画画的书呆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不可以多说,不可以聪明!你记住了没?” 他轻咳,她便有些恼:“你到底记住了没?我有这奇香可以仰仗,你有什么?你是够男人还是够绝色?难道小蛮子会稀罕你的才情?” 他挑眉看她一眼,眸底全是无奈,她这才发现自己这话说的急了,这不等于说他既不男人也不绝色吗?顿时就来了兴致,铺眉蒙眼的挨过去,笑眯眯:“先生哇,怎样才叫‘够男人’啊?” 他平白的就呛了一下,咳起来没完,她赶紧前胸后背乱摸一气,“先生先生哇,你没事吧?” 他苦笑的推开她手,道:“我们砂儿什么时候都有心思胡……”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脚步细碎,梅淡痕急推开她站起身,离开几步。她正上下其手,被他推开,大不高兴。正要再扑回去,门前人影一闪,那刚请来的全灶丫环站在门口,叫一声:“小姐。” 她只好收回饿猫扑人的架势,点一下头:“嗯。” 她请个安:“奴婢已经煮好晚饭了,小姐什么时候要用?” 朱眉锦啊了一声,这才看到天都黑了,便对她一笑:“金燕是吧?” 这个小女孩本来叫小燕,才十五,讲究的人家请厨娘当然是多请几个,各做各的。可是奇香居毕竟不是朱府,有钱也讲究不起来,看她顺眼,就直接带了回来。因为有个金安,那个小丫环又叫个金玉,所以就给她改叫金燕了。 金燕对自己的新名字倒也适应,垂着头:“是。” “辛苦了,摆上来吧。” “是。”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向外一张,看柴房门口的大石上空空的,便不由皱眉,回头道:“金燕,要是那个谁……他回来了,就问他一声……” 柴房的小破门吱哑一声,耶律尘焰已经走出来,静静的问:“我?”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心头咚的一跳,脸上却带着点不耐烦:“废话,当然是你啦!我问你,你要跟我们一起吃饭,还是摆到这儿你自己吃?”耶律尘焰停了一息,便直接举步向房间走,从她身边擦过,黑袍仍旧黑亮整洁,似乎连半点尘土都没沾上。 其实她无意用这些琐事来轻辱他,让他住柴房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柴房虽然叫柴房,其实里头全是些破烂杂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除非是一直笔挺的站那儿,才不会沾到……咬了咬唇,跟了进去,他已经在桌前坐了下来,金燕把饭菜端上来,金玉也过来帮手,不一会儿就摆了一桌,鲜亮亮的六菜一汤,看上去居然很不错。 朱眉锦样样尝过,立刻都挟去梅淡痕碗里,一边不住口的笑道:“这个好吃……这个也不错……” 梅淡痕一向没机会自己选,所以只点头,慢条斯理的吃,根本都不必自己去挟,吃了一半,就见对面的耶律尘焰把筷子一搁,坐定了不动,朱眉锦道:“你吃好了就去休息好了,不用陪着我们的。” 他一声不吭,她也懒的再说,一直到吃完,金燕金玉来收了,耶律尘焰才道:“酒库里还有很多酒。”她一怔,心说他啥时候去酒库了?耶律尘焰已经续道:“明天就把店铺开门,把酒卖起来。” 她微吃一惊,心想难道他听到了两人的交谈?这时候也无暇多想,飞快的抢白道:“说的容易,谁会卖酒?你会卖还是我会卖?” 他道:“你。” “老兄,我在孝期!这是大宋!” 他居然不反驳,看一眼梅淡痕:“那么,你去卖。” 梅淡痕微微蹙眉,正要说话,朱眉锦已经冷笑道:“且不管先生会不会卖酒,我先来问你,你会酿酒?卖掉了酒库里那点儿,再卖什么?” 耶律尘焰仍旧面无表情:“你去想办法。” 她气的无语。这当然不是什么难题,要想法子当然也很容易,可是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实在让人生气……(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6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pk中,求粉票、pk票、点推收……谢谢谢谢……) ………… 面前的这张脸棱角分明,却是纹丝不动。(www.8du8.com百度搜索) 活人跟石头生气,这不是找不自在吗?朱眉锦吁了口气,心平气和的:“耶律尘焰,”他抬眼看她,她便悠然的续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找个会酿酒的师傅?再找个会算帐的掌柜?会招呼客人的伙计?” 他眼神微凝,她便一笑:“我请三个下人,你就嫌人多,喊打喊杀的,现在又怎么说?” 耶律尘焰沉默,似乎认为她说的也有道理,她留意他每一丝细微的神情,脸上却仍旧摆着小人得志的笑:“所以啦!不如你自己去卖啊!你坐在那儿镇场子,一定没人敢赊欠的!” 他一声不吭,想来她就算说让他去做鸭,他也不会说半个字……这种口舌之争,他完全都不会在意,而这种肤浅的取胜,也实在并不能让朱眉锦觉得爽,她停了一息,扳着手指盘算:“耶律尘焰,就算我们请师傅来,也未必能酿的出跟奇香酒一样的酒。就算酿的出,也未必有人来买,就算有人来买,赚到的钱,也不够工钱的……”她笑眯眯:“所以啦,如果你缺钱,完全不必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去偷啊!” 他一直静静的等她说完,才开口:“我不缺钱,我只要你开酒坊。” 他的眼神,全似无意的在梅淡痕身上一瞥而过。梅淡痕向来不喜辩论,正自低头静听,他便转回来,不解似的问一句:“你本来不就要开吗?” 她只觉心里狠狠的一凉。 他居然真的能听到!他听到了她们的交谈!他在柴房里面,隔着这来来回回三道门户,居然能听到房间里的两人窃窃私语!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他完全不介意她知道这一点…… 喵了个咪的!姑娘豁出去了!你不是要摊牌吗,那好,我也不跟你装糊涂! 朱眉锦哼了一声,一拉凳子,直接就坐了过去,冷冷的:“我说的话,你到底明不明白?酒坊好开,卖酒好卖,可是换个人来,绝对酿不出一模一样的奇香酒……就算来买酒的,个个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得有那个架子撑着不是吗?把变了味的奇香酒卖出去,肯定不妥啊!这不摆明了说奇香居有问题?那还不如索性不卖!” 他深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要直接看进骨头。 纵是朱眉锦如此疲赖的人物,居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随便什么酒都好,不是酒也可以,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酒里的东西。” 酒里的东西?酒里的东西? 叶留香曾经说过,这酒没有什么问题,换言之,这酒是没有毒的……而且他自己还喝过,不像是在装腔作势……她紧紧的捏着拳,竟是不寒而粟,咬着牙问:“是什么东西?” 他静静的:“一种买酒的人需要的东西……这种东西并不是每坛酒里都有,只在需要的时候加进去就可以了……” 他自始至终,面寒如水,一字一句。认识他以来,他竟是头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当然,这些东西,并不解猜到,也许梅淡痕已经猜到了,很快朱眉锦也可以猜到……可是,毕竟,现在她都还不知道,他却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好像走进了一个惊天的阴谋,越是想要抽身,反而越是身不由已的越陷越深……她几乎想扑上去掩着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却只能是紧紧的捏着拳,直捏的掌心都汗湿了。 “我有两张方子……”他始终淡淡,似乎全没留意她的神情,摆摆手:“纸笔。” 梅淡痕取了过来,他把纸分了四份,执笔写下,居然是极规整的小楷,跟秘信上的字迹判若两人。他在每一张上,写了几味药物,以及所需的份量,然后推过来:“打发人分头去买,然后交给我。”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梅淡痕虽一直未插言,神情却仍安静,和和缓缓的道:“这方子,是从肖望归身上找到的?” 他点一下头,梅淡痕又道:“另一张方子,不知是什么?” 耶律尘焰的眼神刀锋般一闪,“你已经猜到了?”梅淡痕默然,神情却有些异样,竟似乎悲戚。耶律尘焰冷冷的道:“奇香难制,猜到也是无用。” 朱眉锦闭了一下眼睛。 他这么一说,她也明白了。那另外的一张方子,想来就是养成这“香人”的方子。这位肖大小姐,从小到大,不知吃了什么,才弄的香气直沁入骨髓?不知为什么,猛然想起木芙跪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吃那香料…… 朱眉锦只觉胃里一阵翻搅,便吐了出来,梅淡痕急赶过来相扶,她还是搜肠刮肚的吐了个干净。直等她吐的实在没什么可吐了,耶律尘焰才冷冷的道:“你不用怕,要养出这样一个人来,最少要三年。” 她一把掩了耳朵:“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耶律尘焰便沉默,隔了一息,才道:“那好,就这样,你只管把酒坊开起” 他已经跟她交了底,便是人为鱼肉。她不可能有机会逃。于是朱眉锦哼一声:“好,那明天再说。” 耶律尘焰把桌上的纸交给她:“明天吩咐人去买。” 她不接,他就放回桌上,退身出去,反正不可能避过他的耳目,她索性直接问出来:“先生,这方子能做出什么来?比砒霜还毒的东西?” 梅淡痕摇头:“不知道,我想,这方子并不全。” 已经分了四份,还是不全的,当真够小心!她哼一声,冷笑,“梅老头死都死了,还能在他身上找到方子?那杀他的人是干嘛吃的?有东西都找不到?” 梅淡痕摇头不答,她便抓着他的衣袖:“人死了任搜任翻,怎么可能找不到?说不定那人用的是掉包计,早把这方子换成了假的。” 梅淡痕轻柔的道:“是。也许罢。” 她本来只是说给耶律尘焰听,可是看梅淡痕的模样,总觉似乎有未竟之言,微讶的凑过去:“先生?”(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7章:养个契丹人 (pk中,求粉票、pk票、点推收……谢谢谢谢……) ………… 他摇头,想去打扫,她一把拉住他,道:“这些事情让她们去做,先生……”他被逼不过,只得苦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也不知详情,砂儿你又何必理这些……” 明知有些事情就要糊涂些才好,可还是忍不住想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www.8du8.com8度吧)她微微锁起眉,想着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先生觉得难以启齿……会是什么事呢? 人死了任搜任翻,有什么会找不到?而且杀肖望归的人,又明知他是契丹的细作,只怕连头发都得拆开来细细搜吧?那为什么会搜不到,却被耶律尘焰轻轻松松的得到了? 她下意识的捏着他的衣袖,眼光瞥到自己的指甲,藏在指甲下的,是嫩嫩的肉色,光滑的圆,粉粉的一道弧。她忽然抖了一下,毛骨悚然,难道……难道肖望归竟是把这方子藏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皮……肉下?!长进自己的身体里? 金玉已经在打扫,梅淡痕却仍是不避嫌的揽紧了她,这让她觉得,他什么都知道。连一个读书人都能想到的,朱眉锦却想不到……朱大小姐的强大好像完全没有底气,沉默的抓紧了他的衣衫,仰面看他,用眼神问一句,“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他的目光是海样的温柔,也是海样的深沉,却抿了唇不能答。她笑了笑,闭上眼睛。 天还没塌,于是朱大小姐睡着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 金安果然很能干,很周到,很“管家”。 朱眉锦早上醒来时,外卧已经多了一个屏风,两边各放一张床。这床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她居然都没有听到。虽然不太喜欢先生和契丹蛮子同居,可是目下看来,这样安排无疑是最合适的。 她吃早饭的空儿,金安便站在一旁,絮絮的报帐,很有点儿表功的意思。朱眉锦听了几笔,感觉差不多,就点个头:“金安,你做的蛮好。这些事你斟酌着办就好。”金安很高兴,呵呵的憨笑,她也丢个笑给他,毫不吝啬。 其实她本来都不以为一百两银子,居然能办这么多事儿。这金安,无疑比她还会“花钱”。于是抽两张银票给他,顺便丢他那四张方子:“你分别去四家药铺,抓这四张方子上的药……另外,打听一下有没有会酿酒的老师傅,我想把酒坊重新开起来,你看需要置办些什么东西。” 金安应了,躬身问:“小姐想什么时候开业啊?” 她答:“越快越好。”金安哦了一声,看一眼手里的方子,似乎还想问一句什么,她挑眉意示询问,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唯唯的退了下去。 她皱了下眉,对付情窦初开的小男人,“美色”显然很有力,只不过,总感觉胜之不武。摇了摇头,继续吃,刚刚吃完,金燕来收了,金安已经一溜小跑冲了来,叫:“小姐!小姐!” “嗯?” “小姐,这一张方子上的药,就要四百多两银子,小人问了一下,这张也要一百多两,这张,小姐,这张要六百两呢……” 朱眉锦倒愣了一下。她一向都喜欢用人试好了再用,给银子逐次加码,上次是一百两,这次就是二百两……这种出手,已经是异常的大方了,二百两银子,讨房小妾都用不了,没想到耶律尘焰的药这么贵,又不是人参鹿茸! 忍不住微微皱眉,心平气和的:“这样吧,药先不抓了,你先买些别的东西……”一句话还没说完,耶律尘焰已经迈步进来,直通通的问:“你是从哪家药铺问的?” 金安愣了下:“就街南头的同济堂啊……”他点个头,闪身让开门,金安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看了朱眉锦一眼,她便温言道:“你先去忙吧。” 金安躬身应了,转身出去,朱眉锦冷嘻嘻的道:“怎么,想去把同济堂卡嚓了?” 耶律尘焰不答,她冷笑:“我家这小伙计伶俐的很,你也不问的清楚些,他是就问了同济堂一家,还是满城的药铺都问了,就这家最便宜,所以才来说这家?一冲卡嚓了,也省事的。” 耶律尘焰缓缓的别开脸,她一笑,把方子扔给他:“趁这会儿闲,你赶紧去吧,别忘记顺手牵羊偷点儿药出来,也省了拿我的银子来买。”耶律尘焰看了她一眼,那意思竟是无言,一言不发的转身退了出去。 朱眉锦不由微晒。 他一个方子写成四份,就是为了不让人家知道他的用药。本来是应该是四个人去四家药铺抓,这样才够稳当。可是朱眉锦一来没人用,二来图省力,直接就丢给了金安。而这金安,偏生又伶俐太过,问过头一张方子,晓得银子不够,还特特的把四张方子都问过,这才回来报帐。那不等于是同济堂这四张方子都看到过了? 耶律尘焰问这一句,便是起了杀心,如果他真要杀,挡也挡不了。所以索性下几句说词……这方子既然示了人,那还能保的住密?看到方子的人,你能个个都杀光?真要想保密,那还不如去偷…… 同济堂,姑娘我自身难保,帮不了你多少,你自求多福吧! 随手把方子塞在枕头下,站起身走去前面的店堂。大半个月没来,店堂里已经是尘埃遍布,朱眉锦四处转了两圈,踏起的尘土呛的直咳,正要出去叫金玉来打扫,一转头,走的急了,一头就撞在耶律尘焰身上,直撞的额头生疼,不由轻呼了一声。 他站的笔直,问:“看到什么了没?” “能看到什么?这儿有什么?”朱眉锦退后一步,气的冷笑,“你说话做事,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就算我从来都没什么好名声,我落个养男人的话柄就算了,我不想被人家骂我养鬼,养个失心疯,养个……” 他竟截口,眼神波澜不惊:“养个契丹人?”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句话,竟让她平生寒意,却也是没来由的不服和不甘,沉默的抿紧了唇角,她冷笑:“是啊!你不是契丹人吗?你难道不是我在养吗?你有给我交过饭钱房钱?你不如直接从了我,嫁妇随妇,做宋人好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8章:要我从了你? (pk中,求pk粉红点推收……谢谢谢谢……) ………… 耶律尘焰接口,问:“要我从了你?” 他的表情离“风月”很远,所以她也绝不会面红,冷笑一声,道:“对啊!” 他一板一眼的答:“我不是宋人,就算从了你,也不是。” 这句完全是废话,而且是一句很让人喷饭的废话,可是他显然不这么觉得。就好像,他显然也并不认为“从了”女人,就能算是一种侮辱。 朱眉锦微锁了眉,看着他。他的眼晴是真正的黑白分明,却是完全静止的,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却没有一丝表情。其实他真的英俊的出奇,可是却完全不像活人,即使她这么久久的,瞬也不瞬的注视着他,他也仍旧安静的没有半丝波澜,连眼神都没有半点晃动,好像连呼吸都没有。 她忽然就笑了笑,微微俯近些,一字一句的:“耶律尘焰,我来问你,你是想让整个苏州城,都知道奇香居有个契丹人?弄的满城风雨,街知巷议,还是只想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可以了?” 他微微凝眉,迅速领会她的意思,简捷的答:“后者。” “好,耶律尘焰,那么你听着。你从今天开始,看身边的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用你所有的聪明,学着做一个正常的人,然后学着做一个宋人……如果有的事情你不懂,你就不要说话,或者直接走开,不出头才是藏拙的妙法。懂吗?” 他宁静的眼瞳微微转动,略略思忖,然后看着她:“好。” 她直起腰:“很好,狗恶酒酸你懂不懂?既然要开酒坊,就要有个开酒坊的样子,不是摆你一尊瘟神让人围观的。其实我从来都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我活着一天,就得活的舒舒服服的,不想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还有,麻烦你将来杀我的时候,要杀就杀,也别提前摆张杀人的脸。” 他点头,眼瞳墨玉般深不见底:“是。” “好了,就这样……”她拍拍手,走到门前:“金玉!金玉!” 金玉遥遥的答应,不一会儿就小跑着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一副很勤快的模样,朱眉锦淡笑点头,道:“我这儿处处都不及收拾,真是辛苦你了。” 金玉赶紧陪笑,她便指一指店堂:“先把这儿打扫一下吧。” 金玉应了,她便转身向里走,略等了半刻,耶律尘焰也跟了上来,她也不去理他,径自进房,他似乎还有话想说,闷着头要跟进,她也不阻止,直等他进了门,才哼一声:“我说耶律大爷,这是姑娘家的闺房!正常的人,会有事没事跟进吗?” 他愣了下,沉默的后退。朱眉锦斟了杯茶,举在唇边,一直眼睁睁的看着他退出去关好了房门,这才慢腾腾的呷了一口。 几年不看人眉高眼低,居然就变笨了,直到今天才总算搞清楚,要怎么跟耶律尘焰交流。 他当然不在乎礼法,甚至也不在乎承诺。他并不笨,甚至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谁面前伪装成笨蛋。他只是思维方式跟别人不一样,因为太直截而显得十分怪异。 他的字典里,没有甚么笑话和气话,不管话出谁嘴,听在他耳朵里,就是认真的。所以,如果一直跟着他的方向走,他就会显得异常犀利;如果用自己的方式牵着他走,他就会显得异常迟钝……可如果要跟他讲道理,不管骂着说,笑着说,还是正正经经的说,他总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人都会有弱点,那么,一个这样的人,要用什么方式来对付? ………… 第二天,酒坊就重新开了门,静悄悄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似的。守店的本来是金安,可是守足一天,居然没有半桩生意上门,于是便把他遣去做别的,换成了梅淡痕,反正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看书,没啥区别。 朱眉锦倒是常常来回的转,当然不是关心生意,只不过是去跟梅淡痕聊上几句。耶律尘焰居然很受教的不去店堂晃悠,只在内厅里坐着,凭他的顺风耳,当然什么都能听到,只不过酒坊安静的过份,别说买酒,就连打晃的闲人都没有,也实在没什么可听。 一直到第四天头上,清早起来,才刚拆了门板,便听马蹄声响,在店门前停了下来,然后昂然直入,道:“肖姑娘!肖姑娘!” 这人正是曾经来过的转运使大人家的差役,跟那个徐通判家的差役,不过差了一两天的空儿。算算也已经是一个月了。朱眉锦恰好在店堂帮手,只得理了理衣襟,上前福身,道:“官爷。” 那人呲牙一乐,道:“姑娘还认得我不?” 朱眉锦低头笑道:“当然认得,这便给公子拿酒去。”刚转了身,便见门帘一掀,耶律尘焰拿着两坛酒进来,沉默的放在地上,一边问道:“上个月的酒,他喝着如何?” 问的直通通的,连个称呼也没有,毫不恭敬。那差役顿时就皱了眉,对他上下打量,道:“这位谁啊?” 耶律尘焰静静的道:“我只问他有没怎样?” 转运使的官儿虽说不大,在自己的地盘儿上也勉强算是土皇帝,这虽说是个差役,也没见过这样的,那差役脸都黑了,道:“谁?你问谁?你是什么东西,敢跟官爷我这么说话?” 朱眉锦咳了一声,做势想词儿,想给他解围那当然是张口就来,可是他总这么冷不丁的冒出来,问人跟审贼似的,谁受的了?耶律尘焰已经知道做的不妥,沉默的退后了一步,大概想说句什么,却居然没说,缓缓的退了回去。 那差役直接就瞪眼了,转头问:“我说肖大小姐,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是唱的哪一出?” 梅淡痕看事情不对,也早就走了过来,却不知要如何插言。朱眉锦含笑道:“官爷不必理他,这是我请来的一个帮着酿酒的伙计,人倒蛮有力气的,就是有点傻傻的,说话也不中听。” 那差役哦了一声,又问:“他想咋的啊?他问谁怎么样了?” 她掩口一笑,道:“没什么,他其实是想问酒的味道怎样,不知道你们大人喝着入味不。” 那差役哦了一声,笑道:“这个意思啊。这架势可够唬人的,差不多的人能让他问蒙了!”哈哈笑了两声,看她一身素服,脂粉未施,却透着眉目婉娈,心痒痒的又道:“大姑娘以后请人可得看准了,别只瞅着有‘力气’的请,大姑娘倒是‘享受’了,咱来买酒的可吃不消呢!” 她假做完全没听明白他的风言风语,也不借势还口,只笑道:“是,官爷说的是。” 那差役哈了一声,看了一眼天色,摆手道:“好了,大姑娘,咱回见吧!”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伸了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咕哝了一句什么,哈哈一笑,转身走了。 朱眉锦冷笑,拿帕子抹一把脸。这种差役一向狗仗人势,若不是每次来都如此的行色匆匆,还真是不好对付呢! …………*…………*………… 咳,最近迷上了做图,弄的码字都米心情…… 其实偶真的很感激给偶投票的亲,话说在大神云集的pk中把票扔给偶,这是怎样的一种高尚的情操哇~于是偶决定痛改全非,离开ps……举手承诺,pk逢百加更,一定在月底之前把加更的章节补全~敬请鞭策~(www.8du8.com百度搜索) 039章:酒里有文章 (pk中,求pk粉红点推收……谢谢谢谢……) ………… 梅淡痕抬手扶了她的手肘,望过来的双瞳沉静温柔,却不说话。(百度搜索 其实这种小打小闹的轻薄,对朱眉锦而言,只不过相当于被蚊子咬了一口,虽然很讨厌,却也不至于真拿着当回事儿,可是被他这么怜惜的一看,顿时就幽怨了,倚过去叫:“先生!” 他略侧侧身,避免当真被她倚上,抬头抚抚她的头发,柔声道:“砂儿,你说的对,相貌太美真是多生事端,倒不如……” 她不由失笑,打断他,笑道,“这点儿小事,也值得先生这般感慨么?”一边回头吩咐金玉道:“先打扫干净吧。” 这个金玉甚是精乖伶俐,梅朱俩人在她面前相倚相偎,她却一脸的目不斜视,好像压根就没看到一般,听她吩咐,赶紧应了,手中仍是不停手的打扫,头也不抬的笑道:“小姐放心。” 朱眉锦一笑,回手携了梅淡痕的手,道:“先生,咱们先进去喝杯茶罢,横竖也不会有甚么生意的。” 梅淡痕应了,两人掀帘回进内院,耶律尘焰正低头坐在内厅的桌前,看上去十分安静。她理也不理,昂然直入,从他身边走过了,他却又站起来,叫:“你等等!” 她站住,看着他,耶律尘焰道:“你跟我来。” “什么事?” “跟我去酒库。” 她微皱了下眉,耶律尘焰已经当先去了,朱眉锦和梅淡痕跟了进去,耶律尘焰推开酒库的门,问道:“你上个月,是从什么地方取的酒?” “上个月?”朱眉锦愣了下,心知有些不妥,先不去回忆,直接便答他:“这么久了,谁能记的住?” 梅淡痕道:“我依稀记得,好像就在这儿……”一边上前指示了一下,问:“怎么?” 耶律尘焰微皱了眉,只是沉吟,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看过了,这酒库里的酒,全都只是‘酒’。” 朱眉锦迅速意会,张大了眼睛:“这话什么意思?那你刚才拿出去的两坛酒呢?有没有放……放那些该放的东西?如果不放会怎么样?难道你真的去盗药啦?你已经配出了那种毒药?” 梅淡痕轻轻拍她手背,示意她稍安勿燥,一边温言道:“这种东西,既然如此复杂,肖望归不可能一坛都不预备的,就算不在这儿,也必定就在左近。” 耶律尘焰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道:“不错。” 一边说着,便回手掩上了门,点起了烛台,沿着壁边走过去,一直走到侧边,在脚下点一点,道:“这儿还有个地窟。” 梅淡痕和和缓缓的道:“酒库中有个地窟,并不奇怪,只怕家家酒坊都有的……酒库里的酒,不像店堂里那些,这些酒全都没开泥封,你怎知是酒?抑或非酒?” 耶律尘焰沉吟的道:“我嗅的出。” 朱眉锦截口道:“那你今天拿的酒,是从地窟里拿的喽?” “是。” 可是她却不知这儿有个地窟,这一点显然瞒不住……朱眉锦做势皱眉,道:“那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是从地窟拿的呢!” 耶律尘焰道:“是。所以很奇怪。那两坛酒,是一个月的份量,至多超不过十天……如果你拿的是错的,那为什么他看起来毫无异样?” 梅淡痕轻咳道:“会有什么异样?这种‘酒’如果不饮,会怎样?” 耶律尘焰道:“不饮也不会死,但是会‘生不如死’。” 室中一时静默,只有昏黄的烛光微微摇曳,朱眉锦微觉惊心,细细回思,猛然想到,脱口道:“我知道了!” 耶律尘焰看了她一眼,朱眉锦道:“肖望归死的那天,就是这些人要来拿酒的前一天,我拿酒时,这酒坛就在酒库的门前,是单独放的……这些人来的时候,都是急急忙忙的,一刻都不能等,哪赶的及下到地窟去拿?他肯定是早就预备好了的。而我呢,是为了省劲儿,就便一拿,误打误撞,拿的恰好是那加料酒。” 耶律尘焰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在她面上,烛光昏暗,他的双眸却隐有寒光,一直到她说完了,他才似乎吁了口气,静静的道:“不错!”似乎是信了她的说词,再不多说一个字,吹熄了烛火,推开了门,道:“那便是了。走罢!” 等两人出去,他在后面细细的关好了门,朱眉锦对着阳光伸伸懒腰,一边回头向梅淡痕道:“先生,没事啦,不如我们回房喝杯茶罢。” 梅淡痕向她一笑,柔声道:“砂儿回房歇一会儿,我去前面看着店吧。” 她取笑:“先生没卖两天酒,倒学的这般架势十足的。”一边说着,便抬了手帮他理理发丝衣襟,笑道:“美人卖酒,就叫个酒坊西施,先生卖酒,那不知是什么?是不是酒里有文章?” 两人在后面拖沓调笑,耶律尘焰早三步两步进了内厅,梅淡痕微叹,道:“是,酒里自来有文章……”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我去了。” 朱眉锦笑应了,看着他走去,转头就进了卧房,一直到躺在床上,这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两坛酒,一个月的份量,至多超不过十天。如果不饮,就会“生不如死”…… 那,这个转运使大人还好,几日之后,那个通判大人呢? 她一向记心极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转运使家的差役上门,她正是初来,浑浑噩噩,在店堂里看了一圈,全都是开了封的酒品,急着想打发人走,没奈何进内院来找,糊里糊涂的撞进酒坊,看也没看的提了两坛,就给了他…… 是,是的。 这应该是肖望归提前预备下的,当时这四坛酒,就在门前摆着,离其它的酒,有两步远的距离。可是,第二天,朱眉锦就拿了一坛给了那门口的乞丐,还提了一坛去自己房中,之后……那通判家的差役来时,那酒,绝对就是从那堆酒里拿的,只是酒,真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酒而已! 那为什么会这么平静?既然不会死,那不知是怎样个“生不如死”?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这通判大人心知肚明,为什么不来酒坊询问?难道是不敢来?(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0章:高雅的采 花 贼 (pk中,求pk粉红点推收~谢谢……又是周一,拜托一定要丢票票啊!) ………… 心里说不出的忐忑,脸上却不敢露了半分。 三日后,也仍旧是清晨,梅淡痕早在店中,朱眉锦和耶律尘焰在内厅对坐,同样若有期待,却也同样的若无其事。一直到马蹄声响,那差役进得门来,倒也是熟门熟路,跟梅淡痕打几句哈哈,梅淡痕问,不知通判大人身体一向可好? 好,好,咱们大人一向好的很…… 朱眉锦微微挑了眉,耶律尘焰已经站起身,把早就预备在脚边的酒送了出去…… 大人一向好的很?换言之,这些日子中,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怎么可能? 朱眉锦心头忽然一动,站起来向外就走,耶律尘焰恰好退回,正正的迎上,他抬眼看她,目光几乎要穿透骨头。她却连眼角也没向他斜半分,直接掀帘进去,一边嗲嗲的叫:“先生呀……” 情话,对耶律尘焰而言,便等同于废话。 朱眉锦跟梅淡痕调笑逗弄,直到梅淡痕抗不住抽开身,她跟着黏过去,仍旧嘻笑纠缠,眼光却向窗外一瞥,路边那个老叫花子仍旧坐在那儿,守着一个破碗打磕睡,看起来全无甚么异样。 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眉锦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却守着一个顺风耳,没有机会跟梅淡痕谈谈。 怀揣着心事,连入夜的梦里也是马蹄得得,一直迷迷糊糊的睡了很久,忽觉茉莉茶香拂面而来,沁人心脾,一个带笑的声音道:“姑娘好睡。” 朱眉锦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咫尺处,俊颜如玉,微微含笑。 叶留香? 从那天在奇香居分开,便再没见他,不过短短几日,却好像已经很久……非关人情,只是事非。她缓缓的坐直了身子,笑道:“叶公子。” 他轻笑,略退开一点,倚在壁上,仍旧是一身新雪似的白,愈衬的整个人玉一般美好:“我还当姑娘不认得我了呢!” 她懒懒的闭一下眼睛:“你在,那他就一定不在的,是不是?” 他笑:“是呢……只不过,我现在要带你去见他。” 她撇一下嘴角,一笑:“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他也笑:“如果我说是呢?” “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没品的样子。” 叶留香失笑出来:“多承姑娘谬赞……姑娘今儿心情不错?敢是因为叶留香么?” 她道:“是啊!”一笑抬眼,恰好看到他含笑的薄唇,那弧度十分柔和秀雅。 她盯紧了他的唇,微微凝眉。那老叫花子喝了一坛都没事,他只喝了半杯,一定更没事了吧!心里虽是这样想,却仍是问出来:“你还好吧?” 他唇角的笑容在加深:“姑娘问我什么?‘哪里’好不好?” 这话说的暖昧十分,她的眼神却并没从他的唇上移开:“你说呢?” 他失笑出声,露出了闪亮的牙齿,整个人似乎瞬间就置身在阳光之下……如果男人也可以称“祸水”,大概便是指这种人了罢?他已经俯过来,做势来吻,笑道:“原来姑娘竟如此关心……倒是叶留香不解风情了。” 她急偏了脸,他便在她颊上吻了一下,微微笑道:“姑娘若不试,怎么知道好不好?” 她笑了笑:“叶留香,我问你,如果一种东西,是用来‘解毒’的,那没中毒的人,吃了它,会怎么样?” 他微微一停,显然察觉此事跟自己有关,声音却仍是懒洋洋半带调笑:“能解毒的,自然是灵药,多服些灵药,肯定不是什么坏事罢。” 她假笑:“是吗?” 也不罗嗦,直接就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看一眼他面红唇白的模样:“就是这样,算起来,也是一个月了,你有没有感觉怎么样?” 叶留香笑了笑,抬手抚着唇,“怪不得我这些日子一直腰酸背痛,原来是错饮了姑娘半杯酒,果然姑娘的东西不是等闲就可以动的……幸好今天见了姑娘,自然是神情气爽,百病皆消。” 她无言,躺回去,闭上眼睛:“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笑,过来倚坐在她身边:“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便不再说话,安静的闭着眼睛,他抬了指缓缓的抚过她的面颊,笑嘻嘻的道:“姑娘,这几日不见,你可有想我?” 她一声不吭,他的指便细细悄悄的走到唇上,半似无意:“究竟有没有呢?” 她只得略侧侧脸避开,哼道:“我还不至于对采花贼念念不忘。” 叶留香轻笑,看着她的眼睛:“哦?我可有采过花么?” 说到这一点,她便还他一个笑:“你是想说,你是个志趣高雅的采花贼么?” 叶留香失笑出声,低头在她唇上一吻,蜻蜓点水一般,她急别开脸,他也不坚持,笑道:“朱大小姐一向精明,怎么不问问,我这几日,做什么去了?” 她心中咚的一跳,急转回头看他,问:“不知公子做什么去了?” 他轻笑,“不如姑娘猜猜看?” 朱眉锦皱眉。 她一向自认不是个妙解情趣的人,如果当真需要,她当然也不介意风花雪月,调笑狎戏。却只是闲情,碰到正事儿那是越直截越好……可是摊上叶留香这种天蹋下来先偷个吻的作派,她只能咧咧唇角,懒懒的:“我猜,公子大概是去游山玩水……” 他笑着别开脸,她继续配合他的兴致:“不然便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他摇头:“如果再猜不中,我可就……” 她飞快的截口:“你去请杀手了?” 叶留香失声大笑,直笑的眉目舒展,整个人都绽放了似的,俊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朱眉锦坐起了身子,定定的看着他。叶留香笑着揽了她腰,亲昵的挨一挨颊,笑道:“我说你这么紧张,原来还没忘了这茬呢……姑娘啊,我告诉你,耶律尘焰有可能喝水噎死,走路摔死,做梦吓死……但就是不会被杀手杀死。杀手与他,嗯,怎么说呢?就好比是顺手拉上床的书童,和从小养出的娈童……那份量,完全不够瞧,你明白吗?” 呃,这比方打的,真够粗俗的…… 可是叶留香的神情一派风雅蕴藉,而比方的对象又是个异族人……于是她轻咳一声,竟带了一点儿笑:“好的,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那么我想知道,这几日不见,你去做什么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1章:天下才子数一梅 (pk中,求pk粉红点推收~谢谢谢谢……补:pk逢百加更之一,咳,任重而道远啊。) ………… 这话自然毫不旖旎,不知为什么,一说出来,却显得出奇的两相投契。叶留香轻轻的笑,道:“我去找人讨了点儿东西。” 她上赶着追问:“不知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于现在的你,大大有用的东西……”他微笑,看一眼她急切的神情:“这东西千金难求,你要怎么谢我?” 她无奈,只得跟着他转一圈:“不知是怎么个‘千金难求’的东西?” “一句两句说不清……”叶留香笑着掀帘看了一眼窗外,笑道:“我可不是要卖关子,只是,我们马上就到了。”回过头来,又道:“我为了求这东西,可当真煞费苦心,你倒来说说,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这还不叫卖关子吗?看来他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说出来,急也没用,于是她顺着他答:“你对我有很‘好’吗?” 他挑眉,她便笑出来:“不外乎两个理由,一个是看我顺眼,一个是看契丹蛮子不顺眼……这世上看我顺眼的人原本不多,不知现在会不会多些。至于耶律尘焰,他没事跑到这儿来,就是来找不顺眼的吧?” 叶留香微笑道:“看你顺眼的人不多吗?不知都有谁?” “比如,我家先生。” 他笑出来:“又是那个老男人……我瞧他坐在店堂里看书,一页页居然蛮看的下去,透着心境宁定的,倒不像是寻常的读书人呢!” “他自然不是寻常的读书人,你没听过作学问的书生中传着有一句话,蛮长的,第一句就是什么……天下才子数一梅……这一‘梅’,就是先生。” 叶留香微讶:“梅淡痕?” “是。” 他笑出来:“原来如此……姑娘好手段,居然能把最倨傲的名士收入帐中呢。” 她不理他的调笑,只答:“谢了。” 叶留香笑道:“不过若当真通达,做名士箪食瓢饮,何如跟着姑娘?姑娘守着诺大的朱府,朱勉给了你一掷千金,便是如今换了地方,也仍旧有大把的银子可以……” 她哼一声:“你哪只眼看到朱勉给我‘一掷千金’?朱勉除了那间空宅子,什么都没给过我好不好!” 他微讶的哦一声,她便一笑:“不过,有他这个名头在,有时候也蛮有用的。所以做官便要做奸官,千万莫要做清官,清官总要被人求,脱不开的是非,只有奸官才会被人惧,才有门路给人走……这一个‘惧’字,便是千金,这‘门路’二字,更是万金难求。” 他倒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一笑:“姑娘高明,坐地生财。” 再掀帘看一眼窗外,笑道:“好了,我们走罢。”下了马车,把车夫打发走,便携了她手慢慢向前,笑道:“只望我们会比别人早到半刻,不然,就只当是你我幽会罢!” 反正马上就会知道结果,她倒也不急,心想难道是在跟踪耶律尘焰?可是跟踪他,要做什么呢? 时辰大约是午后,这条路却是荒僻。叶留香携着她手,悠然自得,倒当真有几分闲庭信步的味儿,一直到了湖边,坐船过岸,又左穿右插的走了许久,他才拉着她上了一间酒楼,笑道:“就在这儿罢。” 酒菜摆上来,两人便对坐闲谈,一个比一个悠闲,一直到了月华初上,窗外灯火渐亮,叶留香用筷子点了点湖中,笑道:“看到那间画舫了没?自这边数过去第四个。” 她抬头,眯着眼睛看过去:“嗯?” 他笑:“是不是很有趣?” “什么?” 他一笑不答,低头饮尽了杯中酒,她便眯起眼睛向湖中看去。 离的真的太远太远,湖中画舫又是穿棱来回,若不是盯紧了看,只消一错眼,便淹没在那些画舫之中了。就算这么盯着去看,也只能看到一个极模糊的剪影,映着烛光,似乎是一个长发长衫的男子,遥看去仪态万方…… 朱眉锦努力了许久,还是放弃,揉着眼睛:“我实在看不清,你看到什么了?” 叶留香轻笑,摊摊手:“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在饮酒,就这样。” 她无言:“我们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跑来看这个男人?” “我怎会知道呢?”叶留香笑道:“我本来是想来看耶律尘焰的,却无意中看到这间画舫很有趣,不像是要招揽生意,倒像是在等人,而且你看,他走的方向也蛮有意思……” 朱眉锦顿时默然。 这次的确是非同以往,不像是肖望归新死时,事事情势不明。自耶律尘焰入住奇香居,酒坊重开,这一来,已经等于是跟他摊了牌。那耶律尘焰这次与人传递讯息,的确是应当有个决断了。 若是照以前的规矩,等他把这次的事情一张秘信讲清,然后再等那边的指示,又需十天,肯定来不及的……难道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叶留香才特意带她过来?难道是因为他已经猜到,这次会有人来跟耶律尘焰见面,没有讯息可以盗取,所以才带她来看看? 她实在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那么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未雨绸缪?如果耶律尘焰有杀她之心,他就顺手救她一救?如果跟着他逃走,能不能避开耶律尘焰的耳目?他会不会为了她冒这种险? 叶留香忽然侧头向她一笑,道:“那些事情,慢慢再想不迟,先看戏罢。” 她宁定了一下,继续放眼湖中,这许久没看,湖中画舫又早混成一团,一个一个的看过来,终于又找到那一间,他正在往岸边滑去,舱中却仍是只有那个男子。 这湖水两边,大多繁华,但它滑去的那个角落,看上去却是一片黑蒙蒙的。直到距岸边尚有近一丈,画舫便停了下来,却并没有看到有甚么人上船。 叶留香附耳笑道:“看到没,这岸边,是一片塔林。” “嗯?” “上次,耶律尘焰便把秘信放在其中一座古塔上……我猜他此时仍是在那古塔附近等候,瞧这样子,两人仍旧不会照面。”(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2章:偷香的报应来了 (pk中,求pk粉红点推收~谢谢谢谢……) ………… “连面都不照?”她惊讶,再努力看着那个方向,却仍旧什么都看不清。(百度搜索8度吧 叶留香微笑道:“是。这种人规矩最是森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让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所以我才有些奇怪,为什么肖老头刚死,这耶律尘焰就来了,来的也未免太快了些。” “什么意思?” 他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她也不再问,凝目看着那个方向,叶留香忽然一笑,回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一辈子不见你家先生,你舍得不?” 她心头咚的一跳,猛抬头看着他:“怎么?耶律尘焰要杀我?” 他倒微怔,含笑道:“你这丫头,心思转的忒快,这倒是我的不是了……瞧这画舫已经要走了,现下还不知事情会如何,我猜,他不会杀你罢。” “为什么?” 他微笑:“不为什么,我只是安安你的心。” 朱眉锦微晒道:“那便多谢了。” 凝目时,看那画舫已经慢慢向东,恰好跟另一间画舫交错而过,那间画舫上灯火通明,映出这边舱中男子一个清晰的侧影,轻袍缓带,发丝飘垂,正微微抬指拈发,虽然只是一个极小极虚渺的侧影,却显得十分风流儒雅。 只是一瞬间,两间画舫已经交错而过,渐行渐远,朱眉锦收回目光,抬手按着眼睛。叶留香微笑道:“好像是个读书人呢!” “穿长衫就是读书人了?穿龙袍就……”她哼了一声,终于没往下说,叶留香哈哈一笑,道:“穿上龙袍,自然就是太子。姑娘也有不敢说的话么?” 她不置可否,叶留香回手拿过杯子,笑吟吟的饮尽,回身便携了她手,笑道:“看样子今天是没机会盗那秘信了,我们回去罢。” 她任他拉着下了楼,终于还是问出来:“如果耶律尘焰要杀我呢?” 他摊摊手:“那你现在就可以走,随便选一个方向,随便去一个地方,赌自己能走多远。最少在目下,耶律尘焰绝不会知道你不在奇香居,所以一日之内,我担保耶律尘焰不会找到你。” 她便不再说,叶留香带着她走到楼后,便有一辆马车等在那儿,显然是早就预备好了的。两人上了车,马儿一声长嘶,奔了开来,叶留香这才笑道:“不想姑娘对那梅淡痕如此情深意重,竟至不肯独生。” 朱眉锦看了他一眼,静静的道:“不是。我没把握能逃走。你也没想要帮我……我犯不着为了几天的自由离了先生,我不想到头来又落了自己一个孤鬼。” 她说的直截了当,没有半点矫饰,叶留香反而无言,眯起了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温言道:“被这种人粘上,便如附骨之蛆,不是轻易就能逃脱的。” 她笑了笑,道:“他再历害,也不过是个人,难道还能有甚么‘非人’的手段?” 叶留香一笑不答。 不远处更鼓隐约响起,他便笑道:“三更了……又一个良宵被我……” 一句调笑之言只说了一半,他身子忽然一颤,一时竟似立足不稳,要向后仰倒。朱眉锦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他便借势倒回,倚在她的肩头。 她本能反应,便是要把他摔开,却不知为什么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侧头去看他的面容。 他正微微闭着眼睛,眉睫漆黑,额上微沁着汗珠,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可是唇边却仍是半勾着微笑的弧度,浅浅却毫不勉强……这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丝诡异的绝艳。 斗然间,她心里便似明镜一般,嗫嚅了一下,那一句话,却死活问不出口。 隔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的张开眼睛,向她一笑,轻柔的笑道:“姑娘的酒,果然不是等闲就能喝的呢,这不,报应便来了!” 果然,果然是……只是半杯酒而已……她抑不住的背心发冷,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看他面色早白的没了一丝血色,唇色亦是乌青,细小的汗珠密密的覆在他的面上,显然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莫名的,竟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缓缓的转过手臂,抱着他,像抱着濒死的小狗。他微讶,略抬睫看过一眼,微微一笑,仍是闭目忍受。 他的身体一时冰冷,一时火热,带着微微的颤抖。她抱的累了,把他放下来,他重又抬睫向她一笑,笑容里居然带着一份认命般的安然。 晨曦爬上了车窗,映的他的面色一片青郁郁的,俊极的眉宇间也带了几分森森的寒意。已经足足过去了几个时辰,他看起来不但没好,反似乎更严重了些。手足四肢都在微微抽搐。他唇边的微笑,却始终没减了半分。 究竟有多痛?究竟要多久? 她咬着牙去握他的手,手沾到他的雪衣,才发现他早已经汗透重衣,手臂手指也是全无力道,被她一拉,便软塌塌的跟过来。她一惊松了指,他的手便又软软的垂了下去,浑不似活人的身躯,却又绝不像死人那么僵直。 虽生,却是生不如死…… 她坐直了,直盯着他,竟觉惊心动魄。若是要朱眉锦来承受这种绵延无边的痛苦,是不是真的“生不如死”?犹豫了一下,缓缓的从小腿上抽出了藏着的短匕,挨过去,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贴了耳,轻声道:“叶留香,你能听到吗?” 他缓缓的眼睁一线,软软的投过来,她举了那短匕,轻轻的,一字一句的:“叶留香,我送你一个痛快,你可要么?” 他平素极灵动的眸光,此时却缓慢的拖不动脚步,缓缓的看一眼那短匕,又转回来看着她,眸中竟划过一丝笑意,却不知为什么,竟被他笑的满心凄凉。她柔声道:“你若要,就眨一下眼睛。” 他唇角一勾,便笑了出来,笑的居然好似十分欢畅。 他一定是个疯子……她觉得匪夷所思,却似乎触景伤情,两滴泪滑下来,落在他那个笑上,叶留香微微吮了下唇瓣,仍是懒洋洋半似调笑:“锦儿抱着,我舍不得死。” 她一声不吭的丢开了短匕,用力抱着他的肩头,像两只取暖的小兽,安静的分享彼此仅有的温度。(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3章:命都没了,要名节做什么 (pk中,求pk粉红点推收~谢谢谢谢……补:pk逢百加更之二。) ………… 不知隔了多久,叶留香忽然微微一动,似乎想从她怀中起身,她心里一松,正要扶他一把,他却站立不稳,又直摔了回来,轻声笑道:“我的运气几时这么坏了?” 她不解的嗯了一声,他便抬手,似乎想去解自己的衣服,只勉强的解了一半,便似乎力竭,看了她一眼,忽然笑出来,轻声道:“小锦儿,离我近些……” 她无可不可的挨近,反正本来也没多远,他便低头一嗅,笑道:“果然好香,便多嗅一会儿也好。” 他神情轻松,似乎只是调笑,她却忽然没来由的一惊,张大眼睛:“耶律尘焰?” 叶留香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快便猜到,一笑不答。 她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所停的地方,想来应该就在奇香居附近。耶律尘焰如果要杀她,清晨赶回时,就能立刻发现她不在……就算不想杀她,也不曾留意去听,也至多守到酒坊开门的时辰。算起来,也差不多该来了。 那么叶留香刚刚是想做什么?想离开?想带她离开?还是……怕耶律尘焰发现是他带她离开?此时的叶留香显然没可能抵挡耶律尘焰的攻击,但耶律尘焰似乎也不至于非杀他不可…… 看一眼他半解的衣衫,心头忽然一亮,竟是恍然。 咬了唇迟疑半刻,抬手就去解他的外衫,叶留香缓缓的抬了眼,静静的看着她,微笑,那神情让人满心都是漫水般的凉。 她也来不及多想,迅速除去了他的外衫,又咬着唇去解自己的衣服。叶留香忽然轻抬了手放在她手上,极轻的道:“算了。” 她也不由得迟疑。 此事,显然两难。她虽然不见得在乎叶留香的生死。可是也并不希望他这么快就死。叶留香现在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更遑论装腔做势,怕只怕耶律尘焰追来,一眼就能看的出,叶留香是因何而脱力,他们既然长年用这种东西控制别人,那送上门来的又岂会放过,有此一着,只怕叶留香今生难脱此厄。 但是关键不在这个……如果毒酒是被叶留香饮了,那通判大人买走的,又是什么?为什么竟会这般平静?是毒酒失了效?还是……别的什么? 诸多疑团尽皆无果。 自肖望归撒手西去,奇香居的这张网已经乱成一团,再经不起更多的纰漏,如果这张网已经破的不能再破,破的让他们不得不放弃,那第一个死的,一定就是朱眉锦…… 除死无大事!命都没了,还要名节做什么! 她一咬牙便除去了外衫,露出小巧的里衣,虽较外衫略小略短,却仍是遮的齐整。满心想要脱了里衣,只着个肚兜,演戏演个十成十。却是莫名的颊热如火,空自咬唇,却死活掀不开这薄薄一片儿布。 叶留香忽然缓缓的靠过来,轻柔的道:“朱大小姐……” 她有些恼羞成怒,眼睛一闭就把里衣脱了下来。双肩一凉,她轻颤了下,随即被他拥入怀中。他的手掌,仍是玉一般的凉,伸手把她两边的裤腿直撩上去,露出半截嫩生生的小腿。他随即覆身上来,遮了她的身体,微笑道:“平素常见朱大小姐英明神武,几时得见这般小女儿情态……” 她有心还口,却找不到半分气势。用力闭了眼睛,却仍旧能感觉得到,他缓缓的回手,解了自己的衣服,却并不除去,俯下来,微笑道:“你不怕是我故弄玄虚,趁机轻薄你吗?” 她抿紧了唇角,答非所问的:“当心,他是顺风耳。” 他迅速会意,轻轻的笑,不再多说,抬了指,细细的理过她的发,笑道:“小姑娘,你整天披着这身坚硬的壳,可觉得累么?” 她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他微暖的呼吸吹动颊边的碎发,好像直痒进心里去,想也不想的啐道:“少废话!” 他许久不答,她忍不住张开眼睛。 呼吸可闻处,便是他极俊美的容颜,唇角微勾着笑,灵动的眼眸中也俱是笑意,见她张眼,便笑出来,慢条斯理的道:“其实要骗人,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的,只不过,这种最省气力,我恰好也最喜欢。”她着恼的一扬眉,他便笑出来:“是我的错,不过,你也聪明太过了些。” 他俯下来,把她辩解的话吻入唇中,仍是带着那一丝不紧不慢的悠然,她沉默的用力推开她,他正全身无力,被她推开,便借势去吻她的肩头,凉玉般的面颊热度渐起。 她正犹豫要不要再推开,便觉眼前哗的一亮,她脱口惊呼了一声,叶留香已经略一压身,遮住了她,咳了两声,才道:“什么人?” 他的脸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外面究竟是什么,可是随即车身微晃,有人慢慢的走上来。 这世上她所识的人中,大概只有耶律尘焰才会看到别人欢爱,不避反进……她只觉心跳的几乎要跳出口来,下意识的张大了眼睛,一直到他棱角分明的石头脸走进她的视线。车内本就狭窄,他的脚尖几乎挨到了她的身体,她紧紧的闭了眼睛,却仍能感觉得到他刀锋一般的注视。 叶留香双手抱着她,整个人都遮在她身上,冷笑道:“我说老兄,你是不是可以回避一下?” 耶律尘焰道:“朱眉锦。” 衣衫不整让她奇异的怯懦,她几乎是惊跳起来,答:“嗯?” “跟我回奇香居。” 她为之气结,叶留香冷嘻嘻的道:“老兄,她这样要怎么回奇香居?” 他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叶留香却浑不在意的用下巴磨蹭她的发丝,一边笑道:“当真是扫兴……锦儿,不然我们下次去你房里,好不好?” 耶律尘焰仍是站在一旁,并没插言,车中却似乎骤然冷了起来,叶留香捏在朱眉锦肩上的右手,缓缓松开,蓄势待发…… 他真要杀他,他根本无可抵挡,不过是困兽之斗。朱眉锦咬了下唇,淡淡的道:“我身边有个美少年,总比有个石头人好些,不只我,市井中的闲人看着也赏心悦目。” 耶律尘焰似乎微怔,却仍是迅速的领会了她的意思,道:“不错。”转身跳下了车子。(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4章:抓什么 在什么…… (pk中,求pk粉红点推收~谢谢谢谢……) ………… 终于……走了…… 他一定不会走远,只怕就站在车外,立等着她穿好衣服……这情形实在够尴尬,可是,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还没想要杀她,否则,现在两人就已经都是死人了,连对答都不会有。(本站更换新域名www.8du8.com) 车里的两人面面相觑,想要松一口气,却憋住了不敢松出来。 两双眼睛实在离的太近,他的桃花眼又实在亮的耀眼,她缓缓的眨了两下眼睛,他忍不住笑出来,低下头轻轻一吻,她急侧了脸避开,随手推开他,坐起来,想要着衣。推的力气重了些,他向外摔出,她吓了一跳,急双手揽住,他哧的一笑,又低头吻了下来。 恰在此时,忽听车外有人急匆匆的道:“找到了没?” 声音入耳,她顿时大吃一惊,感觉简直像被人抓/奸/在/床,急要推开叶留香,可是两人正相依相偎,手臂交缠,情急之下,居然推之不动,面前随即便是青衫一晃,梅淡痕急急的叫:“砂儿!你……” 一句出口,他也看到了车内的情形,下面的话,便似吐不出咽不下的刺,哽在喉间。 朱眉锦看他脸色猝然便是苍白,只觉心头剧震,一声先生居然叫不出口,一把推开叶留香,便站了起来。原本披在身上的衣衫随即滑下,露出雪一般的双肩。 梅淡痕急急的退了一步,抬手去遮眼睛,车帘随即从他手里脱出,掩了他的身影,竟不知他是摔下车,还是走下车,居然再没了半点声息。 朱眉锦急的想哭,咬紧了唇,迅速的穿好衣服,叶留香伸手过来,她随手摔开,径直跳下车。一眼看到梅淡痕在两步外,站的笔直笔直的,急扑过去,想从他身后揽着他的背,却莫名的生了胆怯,只抱了他手臂,叫:“先生。” 他双目直视前方,好似神游物外,一声不吭。 朱眉锦急叫:“先生,先生,你……你……”你了半天,竟不知下一句要说什么,叶留香半掀了车窗,笑道:“锦儿,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理都不理,他便啧啧两声,笑道:“好无情呢,车中余香犹存,锦儿身边的人却已经换了……”她仍旧头也不回,他便回头吩咐车夫,马儿转了个半圈,泼刺刺的跑远了。 耶律尘焰走过来,道:“回奇香居。” 她后院起火,正心烦不堪,回头就抢白道:“催什么催!难道我们自己不晓得回家吗?你不放心就整天死守着我们好了!” 耶律尘焰默然,看身边不时有行人走过,窃窃私语,便退开两步,道:“那我先回去了。” 身边没了外人,她反而更不自在,心虚的看看他的脸,悄悄握了他手,小心翼翼的叫:“先生……先生……” 其实她很想说,我跟那个采花贼没什么的……可是这句话若听在耶律尘焰耳中,便不是情话是实话,苦笑了许久,还是只能接一句:“先生,我们先回去再说啦,好不好?” 他的神情似乎茫然,似乎伤痛,被她拉着晃来晃去,也不知要挣开。隔了好一会儿,才侧头看看她的脸,慢慢的道:“你先回去,我……我要好好想一想。” 朱眉锦急了,也不管就在大街上,一把抱了他,急道:“不要想不要想!先生,求你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你在这儿陪着我好不好,你绝对绝对不可以离开……” 梅淡痕不答,苦笑出来,别开脸不去看她。 这种当街亲热的戏份,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周围偶然经过,或者特意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三三两两,走来走去,就差围成一圈了。 朱眉锦理都不理,只注目在梅淡痕身上,不住软语央求。周围这些鸡零狗碎的闲人,她连正眼都懒的瞧,就算有人指着鼻子骂她是坏女人,她也一样眉头都不带皱的。 可是梅淡痕不同,他虽一向不在乎世间毁誉,却会在意她的名节……可是今天,他好像完全都没留意。朱眉锦来来回回说了许久,嘴皮都说干了,他始终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无奈,只得放大些声音,道:“先生,我们回去再说吧!你看,好多人在看啊!” 梅淡痕猛然抬眼,似乎这才注意到居然有这么多的闲人,急推开她,道:“你快些回去。” 他的神情甚是疏离,他连砂儿都没叫……何至于决绝成这样子? 朱眉锦是真急了,也是真恼了,咬紧牙关,便冷冷的道:“你是我什么人?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了?你凭什么对我摆脸色?” 她既然开口说到这茬,就必然是最寻根究底的一句,也必然是最伤人的一句。他缓缓的抬头看她,带着一丝探究般的神色,目光仍旧是梦一般的茫然,她顿时心软了些,缓缓的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梅淡痕不答,她便续道:“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形,先生不是不知道,难道说先生是想要借这点小故离开,求个独善其身,留我一人自生自灭么?” 她摆明是激他,可是这话此时说起来,当真伤人,梅淡痕略略闭目,缓缓的道:“好,我回去。”也不来携她手,转身就走,走到街角便径直转了过去,头也没回。 她气的满眼是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隔了许久许久,青色的人影终于慢慢的走回来,长叹一声,抬了手,举到她面前,她别开脸,理也不理,他的手,便这么僵在这儿。 这种儿女情长的纠结,只适合两人幽会时施展,搬来大街上,简直就是演戏给众人看。人已经围成了半圈,嘻嘻哈哈,看的兴奋之极,间或有无赖贫嘴贱舌的取笑,她却全然充耳不闻。 他一向都抗不过她,除非他真能看着她死。他终于放低了声音,慢慢的:“砂儿,是我不好,咱们回去罢。”伸手拉了她手,带着她向前,她抿了抿唇,这才半推半就的跟他走了过去。 众人嘘声四起,她便回眸一笑:“热闹瞧过了,就回去看好自家相公罢,莫要……” 留了话尾不说,微微一笑,曼曼走开,直走出十几步,梅淡痕才慢慢的道:“这又何必?” 她哼一声,却不答,今天的事情本就非同以往,若不是借这些闲人的眼,他岂会听她说话,容她解释?(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5章:她是他的女人 (pk中,求pk粉红点推收~谢谢谢谢……补:pk逢百加更之三。(本站更换新域名www.8du8.com)) ………… 不管用到什么法子,就是赖定他了! 梅淡痕携着她的手,半低着头,只是沉默。一进了奇香居,他回身关了院门,借势便抽开了自己的手,和和缓缓的道:“砂儿,进去罢。” 朱眉锦抿了抿唇角,一时竟是泪盈于睫。 真的有点儿后悔配合叶留香做戏了……其实叶留香说的对,想要蒙混过关,掩饰脱力,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的,只不过这一种,最无懈可击,最安全……说白了,这确实是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只是,有些法子,再怎么高明完满,却毕竟不适合女人。 梅淡痕为人,虽然极温雅,却绝不软弱,他一向任她予取予求,胡天胡地,只是因为她从不曾触及他的底线……不管他心里,把她放的再深,也仍旧没有哪个男人会容许自己的女人出墙……虽然他从来都没说过,她是他的女人。 他一向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今天若不是因为有这宋辽的纠纷在此,此一着,足以让他拂袖而去……可是,朱眉锦不要梅淡痕为国为民,不要他为了甚么大宋留在她身边。梅淡痕做什么都得是为了她才成! 金玉在房中探了一下头,却极乖觉的没有上前。朱眉锦定了定神,掀帘就进了店堂,门板并没打开,店里黑蒙蒙的,梅淡痕正坐在桌前出神,一见她进来,急站起身来。她顾忌耶律尘焰在,不敢开口说什么,想要拉过他手心来写字,连拉了两次,他都避了开去。 朱眉锦忍不住顿足,急叫:“先生!” 他轻咳一声,犹豫着要不要答她,她想使个眼色给他,奈何他根本就不抬头。朱眉锦只得轻声道:“先生,我……”抬手去拉,他仍旧是避了开来。 这种似有意似无意的回避,真的很像嫌恶……她顿时就恼了,扬声道:“耶律尘焰!” 耶律尘焰闻声而入,来回看着两人,并不开口。朱眉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指梅淡痕,道:“耶律尘焰,你把他点了穴道,给我拎回房里去!” 耶律尘焰愣了一下,看着她,她问:“怎么?不成吗?” 梅淡痕显然有些不快,退了半步,沉声道:“砂儿,你……” 她不答,也不看他,耶律尘焰沉默了一下,居然真的听从了她的命令,弹了弹指点中他的穴道,随手提起来,梅淡痕脸色泛白,却不再开口,他把人一直提进去,丢在椅中,才道:“你太张扬了。” 太张扬了?太张扬的人,显然做不来细作…… 她冲口而出的抢白道:“你以为我想吗?我没疯没傻,我会喜欢被人指指点点?我会喜欢跑到大街上让人看笑话?” 耶律尘焰慢慢退开一步,她当然也没胆子步步紧逼,冷笑道:“我在朱府时,人人说我行事嚣张,有谁能扳着指头论出个桩桩件件?不过是因为我是朱勉的女儿!再说,除了嚣张,他们还能说的出什么?我向来便没有什么说的出的错处落人!便连先生,若不是他独自一个为我送葬,有几个人知道府里有个梅先生?有谁认识他是谁?” 吸了口气,悻悻的续道:“这个奇香居的香女人,在我来此之前,早便弄的满城风雨,这是我能说了算的事情吗?一个没亲没故的孤女,独居在这儿,长成这副模样,偏又这一身的香气,谁不想来搀一脚?你夜夜贴壁脚,我倒要问你,奇香居有哪一夜安生了?横竖是干净不起来了,我何如直接把我喜欢的人放在身边?岂不是既有人陪我,又少了外边的打扰?” “本来我跟先生在此,你情我愿,谁能多话,偏偏又撞来你这么个石头脸的契丹人……奇香居一女两男,朝夕相处,外人不嚼舌根那才是奇了!明明是你们把我一步步推到风口,现下却来怪我不知检点……这岂不是好笑么?” 她自然没兴致跟耶律尘焰说这些,说了他也未必懂。这些话,只不过是说给该听的人来听。瞥眼见他神情间全是无奈,咬了咬唇,便续道:“人人都说我是坏女人,我就偏要坏给他们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就索性让他们看个痛快,尽着他们去说好了!” 梅淡痕忽然叫一声:“砂儿!” 她一顿,“嗯?” 他心平气和的:“人人说你是坏人,你就要坏给他们看……到头来受罪的还不是自己?你这个脾气,什么能改改?” 一句赌气的话,换了一个人说,竟是透着说不出的疼惜,她原本有多少的心虚,现在就有多少的委屈……朱大小姐本来就不讲理,她本来就是他宠坏的,凭什么他现在要撒手不管? 她微微昂了下巴:“我样样全是先生教的,为什么要改?” 他竟是无言,沉默的敛下了眉睫,她也不去看他神情,开了门招呼金玉烧水,一边回头对着耶律尘焰:“我要洗澡,然后睡觉,今天酒坊关门一天,你也回房睡一会儿吧。” 耶律尘焰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隔了不大会儿,金玉目不斜视的送了水来,又和金燕合力抬进木桶。她除了衣洗浴,全当房中没人,梅淡痕也是一声不吭。 耶律尘焰的穴道显然点的不重,刚洗了一半,坐在椅上的梅淡痕便微微一动,站了起来,然后背过身去,向着窗外。朱眉锦也不去理会,洗的水都冷了,才懒洋洋的爬出来。 他的目光遥遥落在空处,表情似在深思,一直到她着衣走到他身边,才急侧了头。朱眉锦张开手掌,叫一声:“先生。” 他看一眼她玉白的掌心,白皙小巧,却又带着一丝稚嫩的润。他终于还是长叹一声,把手放在她掌心,她这才笑出来,摊平他的手掌,便开始一字一字的划。 起初,他尚有几分心不在焉,盯着她纤细的指尖出神。划了几个字,他才猛然回神,急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头也不抬,一字一字,长篇大论的划完,然后把他的手一丢,转身爬去床上,盖上被子。 本来就一宿没睡,现在,已经把先生安抚好了,没了心事,也不用做状,头一沾枕,就睡了过去。(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6章:赏心悦目的少年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同时,呼唤收藏,呼唤收藏啦……) ………… 她说,我要不是舍不得先生,早就跟叶留香逃了,何苦回来看契丹蛮子的石头脸? 她说,砂儿一辈子只喜欢先生一个,别的人再好也不会喜欢。(本站更换新域名8du8.com) 她说…… 她说…… 东拉西扯,半真半假……她一向都不介意骗他,只要能骗得他开心就好。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在他面前信口开河,赌他会不会照单全收,然后,次次都能赌赢。 她越是说的久了,就越是感觉,好像道理全在她这边,心虚完全没道理。所以长篇大论的扯完了,她就睡的很安心,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半干的发散在枕上,一张脸红通通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情不自禁的抬了指,想抚抚她的脸颊,指尖将触未触,却终于还是收了回来。 顶着这么一张娇艳无俦的脸,她却永远都不像一个“美人”,她永远只像她自己,刻意的去坚硬,努力的去聪明,辛辛苦苦的让自己活着,然后,努力活的更好一些。 活着,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执念,在这个执念面前,其它全都淡的像风……梅淡痕,若是你也从孩提时就每天每时都面对生死,你还能不能凛然不惧? 他长叹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 她睡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一直到她翻来覆去,然后懒洋洋的张了眼,一眼看到他,便是一笑,叫:“先生!”一副事过境迁,既往不究的口吻。 她是不“究”了,可是,他却要究呢!梅淡痕咳了一声,道:“砂儿。” 她看他要说什么,赶紧爬起来,伸手掌给他,他却不划字,只轻轻合在掌中,柔声的:“砂儿,我有几句话想说。” 她看到他神情,下意识的挺了挺脊背,他便拿过外衣,披在她身上:“砂儿,你听我说……我知道砂儿聪明,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会在意料之外,凡事退则静观其变,缓则顺水推舟,就算进,也要见机行事,不一定次次都非要抢个先着……” 她低头静听,很认真的想从他说的每个字里,听出他的“意思”。 他竟没来由的心疼,轻喟了一声,续道:“不管这世上有没有梅淡痕,砂儿总须自己疼惜自己,我知道砂儿什么都可以拿去保命……若是要我选,不拘怎样,我自然也首要保得砂儿周全,可是,有些事情,轻率不得……” 她挑眉,打断他:“什么叫‘不管这世上有没有梅淡痕’?” 梅淡痕摇头,温言的:“我并不是要走,我只是要告诉你,要学会心疼自己……不要总以为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等将来有一天,砂儿也许会觉得所有事情都很重要,若是那时才叹覆水难收,岂不是便迟了?” 她再开口,声音冷冷的:“请教先生,什么叫‘将来有一天’?” 梅淡痕窒住,隔了许久许久,才道:“砂儿,我说话,你也要去猜么?”她默然,别开脸,他便续道:“我所说的,便是我想的,砂儿,你只听着就好。” 她不答,梅淡痕微微凝眉,摊开她的手掌,随手拿过挂在床架边的折扇,正色的:“砂儿,你倒来说说,这事情,你做的对吗?” 她看一眼他很“先生”的神情,负气的答:“我没有错,我是不得已的。” “那么,我问你,若那个人不是叶留香,而是一个……粗陋的闲人,你会怎样?你会选什么法子,保住他的命?” 她愣了一下,在心中推演那情形。 不是叶留香,是个粗陋的闲人?一个粗野的莽夫?一个丑陋的壮汉?那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是跳下马车,给他加上一鞭,让他跑的越远越好,朱眉锦悠哉游哉回奇香居,堵着耶律尘焰的来路,他自然就会安全的不得了…… 斗然间,便似醍醐灌顶,全身都凉了。原来……竟是如此吗?原来真的这么简单? 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公平,美男人和美女人,天生便更加让人怜惜,丑八怪天生就该死。所不同的是,男人可以见色起意,可以风流倜傥,可以玩女人,女人却不可以。 可是天知道,她并不想“玩”男人……朱眉锦只要先生一个就够“玩”的了…… 那么来扪心自问,如果这世上没有梅淡痕,朱眉锦来奇香居之后,会怎么样? 会……会……会去央人买两个粗使的婆子?一来打理事情,二来防护门户,孝期的大小姐自然可以安心守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婆子照顾韶龄的孤女,才真的是顺理成章。 她闭了一下眼睛,是的,就这么简单。 要解决一件事情,其实真的没必要用这么惊世骇俗的方式,却不知为什么,朱眉锦一想,想到的便是这个,好像万不得已,好像除了这一个法子,完全没有其它的。撇开先生不谈,难道就因为叶留香是如此清俊入骨,如此赏心悦目的少年郎,两人同在局中,交谈投契,所以与他亲热,便是半推半就?不但不会觉得侮辱,反而会……耳热心跳? 一时竟羞惭无地。 抬头时,触到的便是梅淡痕温柔的眼睛,她竟泪盈于睫,哽咽着摊平手掌:“先生,砂儿错了,砂儿下次再不敢了,先生打吧。” 他微微的闭一下眼睛,手里的扇子就敲了下去,一下一下重重的。 不知敲了多少下,她咬唇咬的唇里都带了咸腥,他忽然就掷了扇子,想要起身,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就哭了出来。他打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每次都是这样,不论怎么责打,都忍着不哭,一直到打完了,才抱着他哭个痛快。 他被她哭的心酸,刚抬了手,想抚上她的头发,她忽然猛的推开他,道:“先生!” 他一怔,她伸袖抹了把泪,张大眼看着他:“先生,我也要问你一句话。娶妻求淑女,我从来都不是……先生说覆水难收,现下已经覆水难收……我想问一句,先生究竟拿砂儿当什么?” 他卡住,不知要怎么答,她泪痕未干的大眼睛瞬也不瞬,他踌躇许久,一咬牙一闭眼,就说出来:“只要砂儿点头,我立刻便娶砂儿为妻!” 他神情庄重的没有一丝笑,话出口便是一句誓言,她笑出来,满心欢喜,然后把住他手臂,不依不饶的追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娶?” 他窒住,抽了袖子就走,头也不回。床上的人立刻失声大笑。 他咬紧牙关,停步转身,瞪着她,想着这一句话有什么难出口的?她向他眨眼睛,泪痕犹湿,却媚态横生,他终于还是说不出口,落荒而逃。(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7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补:pk逢百加更之四,求收藏,收藏啦……) ………… 每一次教训,都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总是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明白,或者明白了多少……其实,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教”她,为人师表,也不是只有满腹才华就可以的。 一整夜是异样的安静,清晨起身,金安过来问了,便去开了店门,梅淡痕刚在店里转了一圈,便见朱大小姐端着一杯茶进来,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走到桌前,一脸温柔贤淑的福个身:“先生请茶。” 就知道会是这样…… 梅淡痕无语了很久,却还是只能端起茶碗。看她捧托盘的手是刻意的怪模怪样,肿起来的手掌看的分明,就知道昨天真的是打重了。一杯茶举到唇边,硬是喝不下去。想去拿她的手细看一眼,又觉的不妥,一时踌躇。 她已经快把脸埋到胸前了,不用看也知道,她一定在偷笑。 梅淡痕不出声的叹口气,想着又不是第一次了,何苦和她别扭?谁占上风又怎样?刚放下了茶杯,想去瞧瞧她的手掌,手都已经伸出了,却忽听门前有人轻叩了两下。 这么早,会是谁? 梅淡痕抬头,朱眉锦也跟着回头瞥过一眼,便见雪衫映了晨光,叶留香站在门前,微带着一点儿笑,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俊美出尘,芳华四射。 朱眉锦微讶的转了身,他便走过来,伸手来挽她手,一边笑道:“早啊,小锦儿。” 她把托盘随手一扔,手就背在了身后,动作夸张的不得了。叶留香失笑,学她负了手,笑道:“怎么,锦儿刚学了规矩么?” 她嗯了一声,侧头向梅淡痕眨眼睛,一脸“我是不是很乖”的模样,梅淡痕无奈,站起身,轻咳道:“叶公子,你……最近还好吧?” 他一笑:“我?”笑吟吟的展展袖:“我看起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他看起来神情气爽,好的不得了。梅淡痕便不再问,侧头看了朱眉锦一眼,谁知她本来还想说句什么的,他眼睛看过来,她就像接到了什么暗示,转身就走到他的椅子后面,垂首敛眉的站着。 梅淡痕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想去扶额,却只能叫一声:“砂儿。” 她正色答:“在。” 梅淡痕无言,索性不去理她,转回头来道:“请问叶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叶留香瞧着两人来来回回,正一脸饶有兴趣,他开口问了,他便笑答:“我找朱大小姐有事情。” 朱眉锦仍旧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梅淡痕虽然一向不喜欢强出头,却只能勉强的再问上一句:“不知有什么事情?” 叶留香笑出来,不答他话,转头向她,道:“朱大小姐,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她当然记得,记得很清楚……脸上却摆一脸风平浪静,看着梅淡痕,梅淡痕别开眼,她便一声不吭,撑了许久,叶留香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梅淡痕只得开口:“砂儿,你……你跟叶公子聊聊罢。” 她答:“好罢。”言下十分的委曲求全,他要站起,她便抬手按着他肩,仍旧摆一张贞洁烈女的脸:“不知叶公子想说什么?” 他当然不吃她这一套,笑吟吟的一挑眉,全不必开口,她赶紧自动自发的续下来:“莫非是在说那个‘千金难求’的东西?” 叶留香失笑道:“不错,锦儿记的果然清楚。” 她问:“到底是什么?” 他笑吟吟的抬手:“借一步说话。” 她皱眉,向内室的方向使个眼色,意示询问,叶留香便点一下头,笑道:“正因为处处都有无趣的人在,所以才要借一步说话,怎么,锦儿要不要去呢……” 她知道他不是梅淡痕,所以这种事情,是时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点点头:“好罢。” 他伸手来接,她避了,便向外走,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门槛,叶留香才在身后笑道:“不知朱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她停了停,一言不发的走回来,叶留香毫不在意的挽了她手,笑道:“我不是说过了,下次要去你房中的……你只记得千金难求,却怎么竟忘记了良宵难得?” 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回头,梅淡痕的目光果然便等在那儿,她赶紧做一个“我会很乖”的表情,他略略点一下头,她这才由着他拉出门。耶律尘焰仍旧坐在内厅桌前,整个人安静的像一件人形家具,两人便堂而皇之的从他面前走过,他甚至还向他笑了一笑。门一关,他便伸手挽了她腰,笑道:“小锦儿,有没有想我?” 她半点不解风情的答:“你没有别的话好说吗?” “有,”他笑:“而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话。” 她抬抬眉,做一个“愿闻其详”的神情,他便是一笑,低头便吻下来,神情动作俱是温柔。 才刚一沾唇,她便是一怔,急急的侧了脸,用力推开了他。叶留香一时不妨,竟被她推开两步,微怔的看了她一眼。要依以前朱大小姐的做派,她虽然不见得喜欢,但如果是在明知自己不是对手的情形下,是懒的抵挡的…… 方才在店里,只以为她是装模做样,逗梅淡痕开心罢了,可是背人处,她这推拒,却是真正的拒绝。叶留香缓缓的再揽回来,看一眼她俨然的眼神,微笑:“怎么?” 她一声不吭,叶留香抬了指,缓缓的抚过她粉色的唇瓣,指尖沾到的,是自己的水渍和她的柔软……竟不由心动融融,微笑道:“好锦儿,我很想你……真的不可以吗?” 她认真的摇头,他笑吟吟的咳一声:“如果,我拿些什么来换?” 她仍是摇头,叶留香一挑眉,便笑出来:“锦儿果然好无良……” 这的确是够无良。这世上最悲摧的事情,莫过于他想要亲近,她却要撇清;他心生春意,她却要为他人守身如玉…… 叶留香微笑道:“只有在这位‘梅先生’面前,才得见锦儿几分顽皮可爱的真性情,几分小女儿情态……不知到何时,叶留香才能有这般的荣幸?” 她打断他,再说了一句:“你没有别的话好说吗?” 他实在应该摊摊手说没有的,可是他却笑出来,笑道:“有,锦儿想听什么,我这儿就有什么。”(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8章:每个月的那几天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呼唤收藏,好孩子要收藏收藏啦……) ………… 附了耳吹口气,他轻轻一笑,道:“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还用说? 朱眉锦指指外面,拿过他手来,想划字,手却肿的捏不成拳,勉强的分出手指来,想要划个“死”字。(本站更换新域名8du8.com)叶留香微讶的摊开她手,细细的抚了几下,却没说什么,含笑拉她站去窗边,笑道:“你自然是想让他死……但是,只要死就可以了吗?朱大小姐收拾小娈童时,收拾的这么痛快,难不成换了契丹人,倒心慈手软了?我让你赢的痛痛快快,你要不要?”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点微微的哑。她从他说开了个头,便急着向他比手势,示意噤声,他却终于笑吟吟的说完。她无奈,又拉过他手想要划字,他便把她的手轻轻握入掌中,微笑道:“没事,他听不到的。” 她瞪眼睛,他便续道:“我知道他是顺风耳,可是,我说他听不到,便听不到。” 她竟无言,微皱了眉,回看一眼房门,叶留香笑吟吟的把她重新拉进怀里,笑道:“怎么?离我这么远,怕被我连累么?” 这个嘛,倒真的有点儿,她毫不惭愧的耸耸肩,他便重又附耳,笑道:“他用毒对付我们,我们也可以用毒来对付他。” 说到这毒……她一侧头,想要说话。他立刻便向她点头,桃花眼闪闪的亮:“是的,我没事了。” 重又吸一口气,仍是那种微哑的音色,续道:“他这酒,不是一种解药,而是一种慢性的毒,若是误饮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全身无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确实厉害……若是受制于他们,明知是毒,却不得不饮鸩止渴,长此以往,自然是毒上加毒。” “我只饮了半杯,发作时是什么样子,你也见到了……我已经请教过高人,这种毒是无解的,但也好在我只饮了半杯,总归是中毒不深,所以,只要每个月熬过那一天,总得十来个时辰,也就没事了。” 她竟剔然心惊,想着他发作时的模样,喃喃:“每个月的那一天……”这是怎样绵延不绝的痛苦?他怎么竟可以仍笑的如此轻松? 他向她摇指,眨一下眼睛示意噤声,一边就笑道:“是,是……朱大小姐每个月总都有那几天的,我自然知道,不会来打扰。” 这,这……她愣了一下,猛然回神,险些没喷了,张大眼睛瞪着他,一时竟是又羞又恼,叶留香安抚的挨一挨她的颊,有些失笑,咳道:“总之,人生苦短,方便的日子里,总该及时行乐……” 实在忍不住失声大笑,她着恼的摔了他手,他便挽回来,笑吟吟的陪情陪罪,再开口时,仍是那微哑的音色,笑道:“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这儿也有一种毒,沾肤即入,同样无解,你可以把他涂在信鸽的竹筒上,不管是谁是写信人,谁是收信人,沾到一次,便中毒一次……” 朱大小姐何等乖觉,听了两次,便已经明白,他这种说话法,大概是一种奇异的功夫,或者什么玄术,可以让他说出的话,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略略放心,这才去细细想他说的话,乍一听,是个好主意,而且确实蛮解气,细想想,便觉得不妥。 涂在信筒上,有没搞错啊?且别说耶律尘焰那种顺风耳,不可能让她有机会碰鸽子,就算有机会,就算只只鸽子都经她手……这种甚么毒“沾肤即入,同样无解”,那鸽子岂不是第一个就被毒倒?最重要的是,是朱眉锦去涂这毒,朱眉锦第一个沾,难道她不会中毒么? 叶留香看着她的脸,只是好笑,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既然出主意,当然就是绝顶的好主意,略微差一点儿的,也不敢往大小姐面前搬。” 她皱眉,他长吸口气,笑道:“我担保你不会有事。锦儿啊,我来来回回跟你混了这么久,到现在也没尝到滋味,你舍得,我也不舍得的,你放心就是。” 她仍想说话,叶留香有些忍俊不禁,笑道:“大小姐,你就饶了我罢,我这样说话,不比跟人打架轻松多少,你就少操些闲心,也让我少说几句。” 她实在忍不住要翻个白眼。这样说话很费力,她倒是信的,可是既然这么费力,你就不能言简意赅一下,非得有的没的扯这么多废话? 他显然很明白她想说什么,失笑着咳了一声,道:“总之,便是这样……画舫中那个人,既然与耶律尘焰连面都不照,那么,一定连耶律尘焰也不知他是谁。两人这种会面的时候,必然是少之又少,不管之前还是之后的,想来仅此一次罢了。所以,你不必担心耶律尘焰会起杀机,也不必心急,权当日子无聊做个游戏,慢慢来便好。” 她点点头,想了想,终于还是拉过他手来,慢慢划“你是真的杀不了他?还是不想杀?” 他吸口气:“若要处心积虑,也未必不可能,只不过,毕竟胜算不大,我不想冒这种险。”他含笑看她一眼:“我也想让他死,但是前提是,他死了,我得活着……我不想两败俱伤,更不想跟个契丹男人共赴黄泉。” 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她是很想要耶律尘焰的命,但是,绝对不想两败俱伤,更不要同归于尽…… 朱眉锦不由挑眉,看了他一眼。叶留香一笑,抬手捏了她的下巴,笑道:“我这么辛苦,还不能给人香一个么?” 她拉开他手,辛苦的划字“你为什么要帮我?别告诉我,你也为国为民。” “我没这么伟大,”他失笑出声,握过她肿胀的手掌:“我只是恰逢其会,碰到你这么个有趣的美人,所以多留几天,陪你玩玩……”嘴里笑眯眯半带调笑,便帮她轻轻揉搓,手势极轻极柔,指尖微微的暖。 那种感觉,真的很像疼惜,可是他流丽的眼波春/水融融,却毕竟不是梅淡痕温柔无涯的注视。 所以朱眉锦很没情趣的打了个哈欠,抽了手,假笑:“叶大公子,扮情圣好玩吗?” 他笑眯眯答非所问:“朱大小姐,你怎知我只有这一手?河还没过就要拆桥,是不是早了一点儿?”(www.8du8.com百度搜索) 049章:越是君子越放心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求收藏,收藏啦……) ………… 真要斗嘴她没把握能赢,而且这种事赢了又怎样?她斜睨他一眼,笑道:“失敬了,不知叶大公子还留了几手?” 叶留香笑道:“我忽然不想说了。” 切!她也懒的揭穿他,又问:“那你说的这个……在哪儿?” 他仍旧是笑:“等你能用上的时候,我当然会给你,现在给了你,怕你一时想不开吃上一点儿,救起来太麻烦。” 她抽抽嘴角,转身就往外走,他抬手挽了她手,笑道:“走这么急做什么?怕谈的太久了他会生气?” 她不置可否,叶留香续道:“只怕这会儿已经生气了吧?可怜朱大小姐这嫩生生的小手,又要受罪了……这种事居然打手心,这法子也实在太书生气了些。” 她轻笑:“先生本来就是书生……不如你有空教他些不书生的法子啊!” 他哼了一声,想去挽她,却被她闪开,于是便微笑道:“不必了,打手心这法子蛮不错的,他越是君子些,我就越放心些。只不知再打上一次,大小姐还能捏筷子吃饭吗?” “你不说我倒忘了!”她立刻便是眼前一亮,举起手掌来看了又看:“幸好还没消肿!” 瞧这模样,不难想见,午餐桌上有人要撒娇撒痴……叶留香眯了一下眼睛,她已经开门出去,两人走到内厅,耶律尘焰却居然并没坐在桌前,朱眉锦一怔,回头看他一眼,叶留香正微微凝眉,显然也在思忖,并不开口。一直走到店堂后门,他才轻笑出来,随手挽了她的手,附耳笑道:“我想到他去做什么了。” 她停下来问:“怎么?” 叶留香一笑,似乎想开句玩笑,瞥到她一本正经的神情,便咳了一声,正色道:“他一定也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潜身偷看我们呢!听说有一种最宜窥探的奇异功夫,叫做‘唇读术’,我想他大概精擅……否则就不必费这么多事儿了。” 她不由张大了眼睛。 唇读术,听这名字就知道,肯定是看看人家嘴唇动,就知道在说什么。这个耶律尘焰又是顺风耳,又是夜视,又是唇读术什么的,还真不枉了是个细作!那刚才两人说的话……她情急之下,一把抓了他手:“那……”只说了一个字,下面的话却不敢问出来,只是张大眼睛看他。 他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却偏偏摆一脸不解,直等她摔袖要走,才笑吟吟的反握回去,笑道:“这就是采花贼的妙处了,若换了个正人君子,只怕要被他只字不漏的看去了……可是你想想,我何曾正经说过一个字?” 她竟无语,想想真的是,他一直都是挨挨蹭蹭,耳鬓厮磨,一句正事儿里,倒要搀三句情话,就算真的被耶律尘焰看到,只怕也得猜上一会儿罢?放下了心,抬手去掀帘子,叶留香忽然一把握了她手,道:“锦儿!” 她吓了一跳,回看他一眼,叶留香似笑非笑的道:“自今天开始,我有空就会来看你,若是一连三天都不来,那只怕就不会来了。到时还要烦你帮我多烧几张纸。” 这……她缓缓的张大了眼,是啊,耶律尘焰一直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他既然知道叶留香会这种私密的说话方法,不管有没有听到什么,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怕都会先杀了再说吧? 那要怎么办?如果现在问他要那种奇怪的毒,他肯定是不肯给了再去死的吧?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良,咳了一声,低头去想,要怎么办呢?再演一出亲热戏?有啥情话要用到“功夫”说?耶律尘焰虽然不太懂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却毕竟不是傻子,他会信吗?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一本正经,少了那丝不变的微笑,眉眼愈显得明朗清灵……他是那种真正眉目如画的人物,每次看了他第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几眼,自眉到眼,脸颊唇角,尽皆俊美到难描难画……一个这般精彩的人物,如果…… 不,不能因为他太漂亮,就要特别为他多做些什么……她忽然就转回目光,他明明是个身陷熔炉亦笑容不减的人,怎么会碰到这点儿小危险,就开始这么一脸郑重的交待遗言了? 切,骗谁啊!她笑出来,对他点下头:“好。我答应你了。” 他反倒一怔:“嗯?” 她一笑:“你刚才要烦我的事啊!我一定烧多多的纸钱给你在那边儿花用。”他又气又笑,朱眉锦已经掀帘进了内室,原本的一脸精明,立刻变为娇憨,软软的笑道:“先生。” 叶留香跟了进来,她早就凑到桌前,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的纠缠,跟刚才那个爱搭不理的大小姐当真判若两人。梅淡痕手里正拿着一卷书,微微带了笑,听她从天气问到衣服,从客人问到下人,一路自问自答。 叶留香看他手中书卷已经翻了一半,便不由挑眉,朱大小姐正跟采花贼在闺房中“聊聊”,他居然仍能读的进书?走过去坐在另一边,梅淡痕便提壶斟一杯茶给他,颇有几分主人的风度,他笑吟吟的接了,笑道:“朱大小姐,陪你‘忙’了这么久,不知有没有奖励啊?” 她懒洋洋的:“不是烧纸么!” “那个等我死了再烧不迟,现下要跟大小姐讨一顿午餐了。” 她不置可否,回头问:“先生你饿了没?”梅淡痕放下书,习惯的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也快到午时了,那就一起……”朱眉锦一笑,回头吩咐了,不一时饭上了桌,她随口问:“耶律尘焰呢?” 叶留香先就来一句:“你们还等他吃饭?” 朱眉锦翻个白眼不答。看看梅淡痕的脸色,再看看自己的手。 叶留香笑眯眯的咳一声,向她眨眼睛,她也不去理他的眉来眼去,坐直了开始演筷子捏不住戏码,连掉了三次,看梅淡痕目不斜视,索性连筷子也扔到桌子下面,然后捧了手,可怜巴巴的向梅淡痕叫:“先生,我……” *―――――*――――――* 想问下诸位,作者调查那儿,为嘛耶律尘焰的票票这么高哦?这……咳,这好咩?(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0章:好鸟也弄残了 (加更谢一掷千金的tashidelek及反求诸己大人,鞠躬~鞠躬~) ………… 今天的梅淡痕倒也奇怪,居然半点推搪也没,也不等她眼泪花花,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直接就坐过来喂她,她满桌指手画脚,他却一点不耐烦的意思也没有,从头到尾都很沉默很听话。两人一个缠一个受,全当叶留香不存在,叶留香于是笑吟吟的喝酒吃菜看白戏,自得其乐。 三人刚吃到一半,便见耶律尘焰回来,当然不会有人理他,他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径自坐下来开吃。朱眉锦和梅淡痕仍旧筷来语去,叶留香仍旧自斟自饮,他自己飞快的吃完,筷子一放走开,瞧那方向,是要去后院的酒库。 朱眉锦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再回过头来时,却正迎进叶留香的笑里,两人视线一对,叶留香便笑道:“我猜,这时候就算骂句耶律尘焰是猪,他也不会知道。” 这,这句居然跟她想说的一模一样…… 在耶律尘焰眼里,情话就等于是废话,何况又是三人行,不可能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所以想来他不会有心思听,而且有的话,被他听听也没什么。朱眉锦笑道:“这听人说话,也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吗?” 好像不论她怎么问,他都可以明白,不假思索的笑答:“说话是门功夫,听话当然也是门功夫,不是没事可以施展着玩儿的。”有意瞥一眼很听话的梅某人,答话顺便“双关”一下。 哦!也就是说,顺风耳顺久了也会累,不像眨眼喘气全是本能…… 她会意的点一下头,梅淡痕轻咳一声,仍旧抑了声音:“请教叶公子,你好像很知道要如何对付他?” 叶留香笑道:“家养个武林高手,虽然不干活,幸好吃的也不多,安内攘外,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对付’他?” 梅淡痕不再开口,朱眉锦抹抹唇示意吃完了,他就坐回去,慢条斯理的自己吃,朱眉锦便接着叶留香的话头,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啊!” 叶留香哦一声,做一个恍然的表情,笑道:“女人要对付男人,最有用最省力的法子,永远只有一种。朱大小姐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到过猪走路的,莫非还要我教?当然了,如果真的需要教,我也很乐意的……” 站起来走到朱眉锦面前,她不动声色的起身避开,他便笑吟吟的跟着她绕圈子,于是她哗的一下拖过凳子来挡着:“叶留香,请坐罢。” 他失笑,坐下来,续道:“我们锦儿花容月貌,何时心情好了,不妨去‘色/诱’他一把啊!便算是一时诱不到,也可以权当练手,几时诱得他上钩,他食髓知味,自然会任你予取予求。到时不为阻碍,反为助力,岂不是好?” 她不由挑眉,其实在见耶律尘焰第一眼时,她走的就是这个路子,她原本就在想,这世上,没有男人会不爱女人,不管宋或者辽。愈是不懂情的人,一旦动心才加倍的焚身不顾…… 梅淡痕神色间微微不愉,放下了筷子,却仍是等他说完了,才道:“叶公子,须知一失足成千古恨,砂儿是女子……” “女子又怎样?若是你的女人,兜兜转转,还是会进你的门,若不是你的,怎样都不是,”叶留香笑道:“既然有天生的美色,为什么不用?若是舍长取短,才真是不智呢!” 朱眉锦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常常会感觉,她跟他其实是一种人,在这世上,真正在乎的事情少之又少,名节荣辱全是浮云……只是朱眉锦要的是活着,他却是及时行乐,连死生都不曾在意。 梅淡痕虽素来不与人辩论,但涉及到她,自然不同,终于还是温颜道:“美色未必万用万灵,而且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公子你还是风流倜傥,求个自在罢……” 其实他的本意是逐客,只是说的太斯文。叶留香却硬是给他装不明白,截口笑道:“这世上原没有不灵的美色,差别只在够不够美而已,我瞧锦儿这姿色,不万用万灵,也要九千九百九十九灵罢?这吃不吃亏也是如人饮水,有些事情本不能以常理而论……” 他笑看梅淡痕一眼,续道:“梅先生,你若是想不明白,不妨把锦儿当成男子,自然就明白了。善加利用自己最有力的东西,用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解决问题,同时求自身最少的折耗,求敌方最大的伤害,得到最好的结果……这是最聪明的人,最聪明的做为,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拘真假,她倒被夸的很乐,也不插言,只笑眯眯的左右看看两人。 梅淡痕竟是无可辩驳,隔了良久,才道:“是……只是,砂儿却是‘恨不生为男儿身’,纵是身在棋局中,也终不免缚手缚脚了。” 叶留香哈哈一笑:“这‘若是生为男儿身’,许多事情就都没有了,美人计没了美人,还如何成计?” 梅淡痕正自沉吟,叶留香却忽然侧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随即,有一只毛羽雪白的鸽子飞了进来,朱眉锦顿时便是精神一振,心说真是想瞌睡就来枕头……情不自禁的向叶留香飞个眼色,他报以一笑,她便张开手,将那鸽子接在手里,大声笑道:“奇怪了,难道耶律尘焰不在?” 梅淡痕立刻便坐直了,轻声叫:“砂儿,”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应了一声,却并不抬头,随手逗弄那鸽子,又拿过一小片馒头掰开来喂着它吃,隔了好一会儿,才见耶律尘焰从进来,一见那鸽子,脸色就是一变,飞快的扑过来抓在手里,散落的饭渣立刻撒了她一身。 朱眉锦作势着恼,拂袖道:“你做什么?” 他也不管叶、梅两人还在坐,头也不抬的抓下竹筒,看那信笺,朱眉锦冷笑道:“真是小人,难道我还会偷看你的信不成?” 耶律尘焰也不答言,匆匆看完,藏起书信,把手一松,那鸽子显然被他抓伤了翅膀,在桌上趔趄了两下,他的石头脸上难得的有了一点儿表情,讪讪的看看鸽子,再看看她,朱眉锦立刻便哼一声:“你整天这么一惊一乍,没轻没重,就算是只好鸟也要被你弄残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1章:用采花贼的方式解决问题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 ………… 耶律尘焰低头,很认真的盯着那只鸽子,鸽子转了两圈,展展翅膀,来回走动,却就是不肯飞走,一副受伤尚未痊愈的模样,他只好别开眼。 “我说弄残了吧?你还不信,切……”朱眉锦甩出准备已久的话,毫不掩饰的哼一声,“我说,你整天没白没黑的蹲那儿守鸽子,累不累啊?反正鸽子本来就是来找我的,找不到我又不会乱飞,你能不能安些份?”恨恨的站起来摔袖跺脚,一边抱怨道:“就没见过你这种东西,一看到人手里有片儿纸,有只鸟儿什么的,你就疯了,得亏是我胆儿大,不然早被你吓死了!” 他直通通的问:“你没有看信?” 她啐一口,“你就是个小人!我为什么要看?这种狗屁字,我半个都不认识,我看它做嘛?当我闲着没事做呢?” 他低头,她拂袖转身,收到叶留香“演的不错”的小眼神儿,她险些笑场,咳了一声,拉起梅淡痕:“简直是不可理喻!先生,我们别理他了,走罢。” 朱大小姐一向理不直气也壮,一番数落气势十足,见好就收的时机也是刚刚好。这天下事本就欲速则不达,越是想“迎”的,越应该“拒”些,才不会让人怀疑。很好,好的很,骗人的技术很高段,只可惜对方不是别人,而是耶律尘焰。 她才刚走到房门口,耶律尘焰忽然开口,叫一声:“朱眉锦。”她一直都觉得他叫她的名字怪怪的,皱眉转头,问:“嗯?” 他在桌前站起,几乎是在站起来的同时,人已经到了她面前:“我要搬来和你住。” 她下巴掉了下来:“什,什么……你,你在说什么……” 他淡定的重复:“我要搬过来和你住。” 这话当真石破天惊,连最促狭的叶留香都没笑。她干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喃喃的问出来:“为什么?我又不是你娘。” 不愧是朱大小姐,这时候还能占人个便宜。叶留香一口酒喷出来,咳个没完,耶律尘焰面无表情的道:“这样我可以很方便的接信。” 她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简单直接,无须过程。从开头一步走到结尾,这本来就是耶律尘焰式的处理方式……不唇枪舌剑,不虚与委蛇,事情来了,就要立刻有个结果,这本来就是耶律尘焰式的行事作风。主意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只是完全不能接受。孤男寡女,大宋契丹共处一室?有没搞错啊! 梅淡痕站前一步挡了她,温文尔雅的声音里也带出了薄怒的味道:“耶律尘焰,你这玩笑也开的太离谱了些!你……” 其实,当然不是玩笑,他不会开玩笑。她缓缓的把凉气吸回去,张大眼看着耶律尘焰,想着能有什么有力的理由,可以说服他改变主意。 他一径石头着自己的脸,淡定着自己的情绪,目光隔过梅淡痕,无视掉他所有的话,直接落在她身上,目光却仍旧没有落点,好像谁也没看,好像……好像对面只是个没意志没思想的死人。 其实要骗他本来就不难,她想经手鸽子,现在,已经算是成功了吧?只是这能不能算是一种胜利? 叶留香已经咳完了,笑眯眯的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他并没避开,略侧侧脸看他,叶留香一脸正经的问道:“老兄,你是男人不?” 他想了想,答:“是。” 朱眉锦真的很想扶额,这个问题还需要想一想吗? 可是,耶律尘焰没摸清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偏又无比的正经,让他不得不答,所以他想了一想,答了一句是。叶留香于是咳一声:“很好。” 好个屁! 叶留香再咳,很辛苦的忍着笑,转转身避免看到朱大小姐的表情:“你是男人,而朱大小姐是女人,而且是个很‘尤物’的女人。这孤男寡女,朝夕相处,实在不妥,大大的不妥。” 他等他往下说,叶留香说到自己擅长的话题,终于可以唇角微勾带了笑,眼睛里的笑却比唇边多的多,只差真的笑出声来:“我只想告诉你,老天爷造女人,就是给男人准备的。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你忽然觉得睡不着,很想对朱大小姐做点儿什么,还请你一定要忍住,当然,如果你真的忍不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说的洋洋含笑,耶律尘焰微微抬了抬脸,问:“为什么?” 叶留香轻咳了一声,若有意若无意的看了朱眉锦一眼,一边笑答道:“你没听人说吗?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女人的贞洁嘛,不是常换常新,反而是一次就没了,这很奇怪的是不是?若是你一个忍不住爬错了床,朱大小姐难免愤怒。” “这女人恨起一个人来,可是很可怕的,你从此就休想她给你甚么好脸色看了,她会不计生死,不计后果的跟你做对,时时事事……你偏又功夫太好,她斗半天占不到上风,若是气不过自尽了,死人当然就不那么有趣了……”他笑眯眯长篇大论,耶律尘焰却垂了睫听的认真。 朱眉锦知道叶留香是在帮她,虽然说的话够下流。其实他只是在用采花贼的方式解决问题。可是他那个奇异的眼色是什么意思?朱眉锦微微蹙了眉,细细的想叶留香的话,想不出什么问题,于是又去想耶律尘焰的,忽然就是心头一跳。 是的,是因为耶律尘焰没有问“忍不住什么”反而是直接问了“为什么要忍”。 这……这当然合乎常理,却完全跟耶律尘焰的样子不搭调,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耶律尘焰这种石头人,也会有正常男人的“需求”?对朱大小姐有过“想法”? 这实在很囧很雷,而且,很可怕。 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看着他没表情的石头脸。梅淡痕忽然伸手过来,握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朱眉锦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深沉的眸底,竟有几分绝望之意。 她竟因他的绝望而遍体生凉,缓缓的别开眼,梅淡痕忽然轻声道:“砂儿,我娶了你,可好么?” 她微微一晒。(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2章:有实力才有地位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补:pk逢百加更之五,戳戳,要收藏,收藏啦……) …………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讲理守规矩,就算逼到底,还是只有死主意。(www.8du8.com八度吧)梅夫人和朱大小姐,在耶律尘焰眼里,简直连半点儿不同也没有嘛!于是她笑眯眯:“哦?先生也学会了不按牌理出牌么?” 叶留香笑出声来,插言道:“我倒觉得,这是他最按牌理出牌的一次。若是我,也得立刻娶了大小姐过门,先尝尝滋味再说。洞房花烛之后,就随便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刻薄,梅淡痕脸色一白,缓缓的松了指,朱眉锦忽觉惶然,双手握了回去。 梅淡痕读圣贤书,洁身自好,他不可能不重视女子的名节,朱眉锦若与其它男人同室而居,不管会不会发生什么……不不,即使什么也不曾发生,仍旧是他不能接受的。 可这原本不是她的错,他凭什么把惩罚着落在她身上?若是换了别人,自然是冷笑一声由他去,可是先生毕竟不同。朱眉锦紧紧的握了他的手掌,只叫得一声先生,含了泪,苦苦的想了半刻,居然想不出半点儿主意,一时彷徨,抬眼去看叶留香。 叶留香正一脸似笑非笑,见她看过来,才笑了一声,道:“恭喜朱大小姐艳/福不浅,闺房中竟有两个男人陪伴。” 她迅速意会他的意思,定了定神,还是不满意,于是笑回道:“这没什么可恭喜的罢?叶公子难道都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他失笑出声,做势苦思,笑道:“这样吗?也的确是不太方便。那么耶律老兄,内卧外卧不过几步,睡在哪儿,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何必硬要登堂入室?若是老兄喜欢抓鸟儿,不如在窗外安个鸽笼?” 耶律尘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鸽笼要安,床也要搬。不只晚上,白天你也必须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视线之内,我就不必时时留心去听。既然要长久待在此处,这样便最是周全。”他想了一想,似乎觉得这安排已经无懈可击,于是点一下头:“那就这样罢!” 梅淡痕缓缓的道:“我决不允许你……” 他站的笔直,辞意极坚决,神情也是异样的坚定,显然是不惜性命想要一搏,只可惜只说了一半,耶律尘焰弹指,他便猝然软倒下去。 朱眉锦低呼了一声,双手去扶,却险些被他带倒,叶留香抬手一扶一带,又伸足钩过椅子来,把他放了上去,动作灵捷,举重若轻。耶律尘焰随即转身,面对叶留香,蓄势待发。 室中一时静的针落可闻,朱眉锦还保持着那个要扶不扶的姿势,手放在梅淡痕肩上,微微发怔。叶留香随手握过她手,拉在自己怀里,笑道:“这做什么?跳支舞庆贺一下么?” 是啊,有实力才有地位,没人打的过他,于是他就是老大。既然拼小命都没用,那还叽叽歪歪个屁啊?及时讨价还价才是正事! 她吸口气,笑了出来:“正是呢!我要摆酒庆贺一下,你来不来?” 朱大小姐摆明临死还要拖个垫背的……叶留香略略后仰,然后便是一笑:“好啊,反正已经有两个,也不多我这一个。” 叶大公子却是明知火坑还要往下跳……她笑出来,“叶公子当真善解人意。” 若无其事的推开他,走回梅淡痕身边,抬了手,轻轻抚抚他的发。梅淡痕正微微闭目,被她一触,倒似是吓到了一般,极快的抬眼看她,薄唇微颤,隔了许久,终于还是柔声道:“砂儿别怕,我总归在这儿陪着你。” 她眼眶微酸,笑道:“我知道先生不会丢下我一个的。”回头对耶律尘焰一笑,轻描淡写的吩咐:“还不解了他的穴道?” 耶律尘焰弹指解了,梅淡痕缓缓的站起身来,脸色甚为苍白,她便笑道:“耶律尘焰,你过来。” 他不解,却依言走近两步,她抬起手,定在他颊侧,一边含笑道:“你不要动。”他怔了一下,她已经狠狠的扇了过去,直扇的手掌都麻了,他的脸却半丝都没有偏过。 其实便是不说,大约他也不会避开罢,只是这样显然更痛快些,她收了手揉一揉,仍旧依依含笑:“这一下,是替我家先生打的。” 她重又举了手,放过去,耶律尘焰微皱眉,退了一步,她也不坚持,手向下握了他手,一直走到窗边,指手笑道:“你看。” 耶律尘焰便依言去看,午后的太阳光芒仍旧耀目,他再怎么高手,也毕竟是个活人,急别眼避开,朱眉锦一笑,迎了太阳,举手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朱眉锦对天发誓,若是耶律尘焰用武功来对付我,朱眉锦余生的每一瞬息,都用来跟耶律尘焰做对,绝对不会再帮他半分。” 他不会发誓,即使他发誓,也未必会遵依。那么,只好她来罢……耶律尘焰微讶的看看她,她的神色俨然的没有一丝笑。说完了,转回来,微笑:“你知道怎么叫‘做对’么?” “怎么?” “我不会自尽,这你放心。我只会做小事,我只能做小事。比如,你吃饭的时候没你的筷子,洗澡的时候拿走你的衣服,喝水的时候往你杯子里洒盐,大街上跟在你身后唱歌……就这样,全都是小事。”她摊摊手,唇边带笑:“每一时,每一事,只要我能想到的,我全都会去做。” 他当然不在乎小事,却经不起困扰,他缓缓的退开一步,道:“我不对你用武功就是。” 她点点头:“那就好。” “从今天开始,我会不离你身边三步。” 她耸肩:“随便你,我没什么偷偷摸摸要背着人的事情。” 可是他有,他的事全都是偷偷摸摸要背着人的。 耶律尘焰语塞,低头沉吟,她便笑道:“多一个不花钱的保镖,我何乐不为?只不过,你原本是为了省力气,现在却弄的要贴身随行,岂不是南辕北辙了?” *----*----* 有亲问偶qq群,群号67792937、81657343、59661426……都有空位的,喜欢就随便加个玩玩。(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3章:多个契丹人陪睡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要收藏,收藏啦……) ………… 耶律尘焰不答,只道:“就这样。(www.8du8.com八度吧)” 他神色仍是平静,抬眼环顾面前三人,朱眉锦见叶留香好好的居然倚去窗边,还向她眨一下眼睛,心里立时就是一跳。 他这模样,显然是随时预备飞身跳窗,逃之夭夭。 知道的太多,当然就该死。此事原本极密,耶律尘焰开口却不曾避人,只怕从当众拆信就已经伏下了杀机……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急开口笑道:“先生是谦谦君子,一言九鼎,说了永远陪我,可不能赖。” 梅淡痕正有些失魂落魄,听她说到,才轻声答:“这是自然。”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只要看好了我,他就肯定在,不用急着杀……其实就是说给耶律尘焰听的,他也显然听进去了,缓缓的在桌前坐了下来,指一指椅子,道:“你坐。” 朱眉锦却不坐,走到门口,叫过金安来,吩咐他尽快买栋宅子。其实她的卧房,自从上次走水,早就破烂不堪,只不过总想着随时要走,所以才不去理会。这会儿既然打着三男一女共处一室,那自然得有个大大的卧室,到时多隔几道屏风,弄个室中室出来,多个契丹人陪睡也没什么。算盘打的噼哩啪啦,头一转,便触到耶律尘焰若有所思的神情,朱眉锦道:“怎么?” 她预备他质询,他却面无表情的点一下头:“也好。” 一边指指梅淡痕,不容分说的:“若是买好了,你白天过来酒坊,晚上便搬过去住。” 梅淡痕大大的一怔,看了他一眼,脸色发白,显然极怒。还没等说出什么,朱眉锦早扑过去抱了他手臂,笑道:“先生放心,我一定把那儿弄的舒舒服服的,买一大堆书弄个书房出来,不会让先生受半点儿委屈的。” 他怒极想要拂袖,她急向他眨一下眼睛,示意忍耐,梅淡痕不解何意,勉强凝眉不语。 一直到入夜,叶留香告辞离开,耶律尘焰站起来,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回房罢。” 朱眉锦气的牙痒,又挂念着梅淡痕,却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只能跟进去,合衣躺在床上,隔了好一会儿,耶律尘焰忽然开口,缓缓的道:“我不是为了省力气。” 朱眉锦啊了半声,不明所以,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说,他不守鸽子,改守朱眉锦,并不是为了省力气……只是这都隔了一整个下午,中间说了不知道多少句别的,他这算是回答还是什么?无语了很久,还是答:“那为什么?” 他说,“我要写回书。” “嗯?” “这些日子,所有事情全都打乱了,自今日起,我要着手慢慢理好。” 朱眉锦默然,看来他是打算长驻奇香居,把肖望归留下的网,一点一点的修补好…… ………… 起初只觉有个大男人亦步亦趋处处不便,习惯了也不过如此,若不是跟他一起,实在想不到这讯息往来居然有这么多,几乎隔三差五便会有信鸽飞来,鸽子飞来,她便接了,拆下竹筒给他,随手逗弄几下,喂些水米,直等他看好写完回书,再小心翼翼的绑好了,放鸽子飞回去。自始至终,不会向那信瞥上半眼。 朱大小姐一向没甚么耐心,这次却是出奇的安份,叶留香的耐心显然比她要好的多,虽然常来常往,却半句也没再提过那甚么“毒”,也从来不曾问过她现下情形如何。 金安做事十分麻利,没两天就谈定了隔院的宅子,买了下来,梅淡痕和下人都搬了过去,中间开了一道门户。 朱眉锦只盼着耶律尘焰十天一次的离开,好有机会跟梅淡痕谈谈,谁知这次他竟不走,白天黑夜的守定了她。来来回回,居然始终都没能跟梅淡痕单独交谈,没机会谈及叶留香的计策,当然更没办法跟他说清让他提前搬走的深意,空自焦躁,却是束手无策。 幸好耶律尘焰其人虽怪,平日做些琐事时却很好用,不管朱眉锦指挥他手掌劈柴,烧水沐浴,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他能做到,要求再怎么过份,他也不会推搪。 今天送走了通判大人家的差役,便是足足一个月了,看上去处处风平浪静。 入了夜打发耶律尘焰烧水抬桶,立了屏风赶他出去,正闭了眼睛浸在水里,耶律尘焰忽然开口,缓缓的道:“好香!” 她哧一声,“你不是不喜欢这香味吗?” “还好。” 她哼道:“真难为你了,你……”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屏风忽然吱嘎一声,朱眉锦一惊站直,耶律尘焰已经走了过来,站在桶边。 朱眉锦是真的被他吓到了,愣了一下,满脸飞红,怒道:“你干什么!快点出去。” 他没什么表情的踏上一步,垂目桶中:“我想看着你洗。” 她羞的面红耳赤,双手抱了肩,气的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你……你疯了吗?” 他摇头:“没有,我只想看看你没了衣服是怎样的。” “……”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直气的浑身发抖,他的眼睛盯着桶里的雪胴,眼神却是静静的,她整个人缩下去,水已经漫到了下巴,却毕竟没法潜进水里去,又气又急。隔了良久,他忽然就抬了手,从她肩上摸了下去,又缓缓的抬手看一眼,喃喃的道:“女人真的很滑。” 她猝不及防,啊了一声,直跌下水去,又被他一把捏住,直提上来,双手稳了,眼盯盯的看着她,看着胸前雪沃处两点嫣红,神色间怔怔的,似乎不明白眼中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她整个人羞耻的发抖,拼了命想从他手中脱出,把自己遮起来,却是半点不能奏功,她在他手里,完全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她的挣扎带起了水花,一点点溅到他的面上,他的眼睛却是瞬也不瞬。不知看了多久,她已经挣扎到无力,垂了臂喘息,酥/胸起伏……他的喉结缓缓的滚了一下,抬眼看着她的脸。 朱眉锦忽然就是一阵绝望,张大了眼睛看他,喃喃的道:“你想怎样?” 他答:“我只想试试。” 她只觉讽刺,冷冷的笑出来,他便注一句:“我很累,我睡不着,我不舒服。我想,试过了也许可以睡的好一点。”(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4章: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补:pk逢百加更之六。(8度吧www.8du8.com百度搜索)咳咳,本章雷,慎入) ………… 同室而居一个月,从未听他辗转反侧,却不想这时候,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难道练他这种细作功夫不用禁/欲么?朱眉锦缓缓,缓缓的喘出一口气,努力不去想自己正身无寸缕,咬了牙齿笑:“怎么,你想要我么?” 他认认真真的点头:“是。” 她气的直喘,一字一句:“可我对契丹男人一点胃口也没有!你想强迫我?你不怕我恨你吗?” 耶律尘焰安安静静的道:“我已经忍过了。可是,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 就是这样一句话,直接把她给气乐了,尤其是这句诡异的话,配上他纹丝不动的石头脸,看上去更是加倍的喜感……她咬着牙齿笑出来,点点头:“好,忍不住是吧?我有法子!你转过身去,等我一下。” 他略微犹豫,她直接把水撩去他脸上:“听到没有,快点。” 他终于听话的转了身,背影仍是笔直。朱眉锦暗中吐出一口气,飞快的爬出来,也不敢回头,随便拭了两下,湿嗒嗒的把内衫套上身,穿了男装,挽了头发。跳过去挽了他手:“你跟我来!” 他是真正的不解,由她拉着出门,她一路走的飞快,一直拉到最近的一家青楼,站在门口喘了几口气,昂然直入。朱大小姐一向不缺气势,却偏偏长了个花容月貌,怎么看也不会像男人。可是这时候的青楼,歌舞渐平,正各归各房,也不会有人理会来了个怎样的客人。 老鸨迎上来,她一张银票看也不看的砸过去:“还有姑娘没?我要两个最嫩最俊功夫最好的。” 耶律小朋友皱眉退了一步,不耻下问:“功夫?” 老鸨哈的一声笑出来,看他的眼睛里顿时就写了“棒槌”俩字儿,而且是半点儿风都不透的纯棒槌。朱眉锦简直都生不起气来,翻个白眼过去:“闭嘴,别给我丢脸!” 妓院虽说是销金窟,这种上手就砸银票的冤大头也不是常常见到的,那老鸨也很上道,收了银票,直接把人往见客的大房带,一进了门,朱眉锦就踢他一脚:“顺风耳,听听,试试能听到什么。” 他微微低头,不答她话,那模样竟似乎有几分局促,朱眉锦不由好笑,笑了几声,道:“我带你来长见识的,你低着头做嘛?” 他听话抬头,漆黑的眸底竟带了一丝温柔,张了眼看着她笑,似乎想说句什么,却又没说。 不大会儿,两个妓女就花枝招展的走了进来,一个皮黑,一个嘴大,皮肤松的就差晃荡了,长的那叫个困难。好在朱眉锦也不指望这时候还能留下什么好货色,直接往起一站,再掏两张银票往桌上一放,指指他:“好好伺候这位大爷。” 耶律尘焰虽然冷的拒人千里,却天生一张棱色分明的俊脸。如果说他此刻正初尝欲/求/不/满的滋味,那这两个年老色衰的老妓婆,就更不用说了。直接饿虎扑食状就过来了,一边一个的偎过去,往死里揉搓发嗲。 耶律尘焰的石头脸上,第一次有这么精彩的表情…… 可怜的娃,长这么大,只怕还是第一次来女票妓吧,难道这小子还是个童男? 朱眉锦斜睨了他一眼,唇边噙笑,冷眼旁观,看那两个女人尽情施展,手段却实在不怎么上道,难得耶律尘焰居然并不推开。看的不耐烦了,冷嘻嘻的道:“他已经吃饱喝足,精神抖擞了!可以直接拖到床上去伺候了!” 这话若听不懂,那就真是傻子了。抛下这一句,她就往后退,犹豫着什么时候可以功成身退,缓缓的扶着门站定。 耶律尘焰正一声不吭的低着眉,不知在想什么,这神情软化了他冷硬的外壳,看上去让人很有蹂躏的兴致。那两个老妓婆早看的口水嗒嗒,左拉右拽,却拖之不动,火头上来,索性直接伸手,一把就撕开了他的衣服,露出胸口的肌肤。 耶律尘焰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浓眉微凝,似乎不快,她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退开一步,道:“我带你来这儿,就为了让你不必‘忍’的,你好好享受罢,也省得有事没事的发疯。” 耶律尘焰看了她一眼,那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咬了唇角看他,两人视线相对,他居然又缓缓的坐了回去,老妓婆看看风色不错,那还有啥客气的?俩人于是齐心合力,上下其手…… 他顺着她们的推挤,缓缓的在地面上躺了下来,安静的闭上眼睛,浓黑的眉睫在烛光下显得异样俊美,与身侧如虎似狼的女人,竟是云泥之别。 朱眉锦退了一步,又退一步,他始终都不张开眼睛,好像全不在意,她却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终于还是嚷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眼,他竟薄唇一勾带了笑,只有细浅的一丝,却甚是分明。她飞快的闪身出去,关上了房门,犹自耳热心跳。 ………… 在门口定了定神,往楼下走。她们来的太晚,这间大房位置极靠北,长长的走廊,处处都是淫/靡之声。朱眉锦脚步匆匆,一直快要走到楼梯口,忽觉有些异样。她并没听到什么声音,也没看到什么,却有一种浓浓的被人窥视的感觉升起来,让她背心发毛。 女人来青楼,若是被人调戏了去,那只能是自认倒霉了。幸好光线也甚是昏暗,她身上穿的又是男装,急急抬手,做势整理,遮了面转身下楼。那老鸨过来招呼,也只含糊几声,一直到出了门,才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抬头时,月华一线,满天繁星,安静的长街偶尔响起一声犬吠……想想那个小契丹蛮子不知有没有任人采撷,倒是便宜了那两个老妓婆了。看那两只的架势……咳,最好让他一次就吓到了,以后就不必想东想西的了。 想想实在不怎么厚道,抿了唇角一笑,悠然向前,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耶律尘焰此时肯定是分身乏术,正可以趁机去见梅淡痕。 奇香居所在,本是偏僻的城郊,这青楼却是在城里的。来的时候一腔羞愤,不觉的路远,回去却真的要走一会儿。 朱眉锦抄了小路,一溜小跑,谁知没来由的眼前一黑,居然一头撞到了什么。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张手时,头上居然是一个布袋子,对面那人正抓紧了袋口,气闷之极。她急张了手乱摸,一把抓到那人一片衣角,却又随即被他避开。(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5章:不男不女的人妖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pk逢百加更之七,求收藏,求收藏啦啦啦~) ………… 朱眉锦只觉气息不畅,勉强的定了定神,那片衣角手感凉滑,显然是绸缎所制,不像寻常打闷棍的歹人……努力吸了一口气,便向他身上软去,好像已经不支昏厥。(www.8du8.com百度搜索)那人却完全不吃这套,她软过去,他立刻合身将她扑倒,两只手上来,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 他不是劫财劫色,他是想要她的命!? 她心头咚的一跳,这才开始奋力推拒,那人身材并不如何高大,却是恶狠狠的,无论如何推不动半分。头上的布袋极是气闷,她渐觉眼前发花,想吸一口气,却吸不进。勉强弯腿摸了几下,却是沐浴完出来的匆忙,竟没有带防身的匕首。 朱眉锦一时气急,手胡乱的抓了几下,一把抓到那人的头发,也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一把扯住,那人更加用力,直掐下来,布袋紧紧的贴在了脸上,不像刚才兜头笼住,她努力吸气,居然吸进了一丝空气,顿时就是精神一振,分了一只手乱扯乱抓,一把抓到什么,竟似乎是一支发钗,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向那布袋上一划。 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却也豁然开朗,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踢翻了身上的人,然后迅速退开,扯掉头上的布袋。 那人闷哼了一声,披头散发的站了起来,微微有点儿摇晃。听声音明明是个男人,可掌中却是一枝凤钗。她退在壁角喘息,盯着他,忽然想到,脱口道:“木芙!” 他脚下一顿,然后冷笑出来,缓缓的道:“朱!眉!锦!”这几个字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直是怨恨入骨。 果然是他!他难道是从那青楼追过来的?他怎么会在青楼?她微微心惊,尽力的向壁上贴了一贴,捏紧了掌中的凤钗。他缓缓走了过来,身上穿的,居然是女子的罗裙,甚至连脸上都涂满了香粉,看上去不伦不类,怪异之极。 他一把撕开了裙摆,就大步走了过来,一边冷笑道:“朱大小姐,你把我害成这不男不女的妖精,你可得意了?” 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朱眉锦便怒火上涌,冷笑道:“自做孽,不可活!你有这时间来怨我,怎不想想看自己做过了什么?” 木芙已经站在她身前三步,却也当真不敢再靠的更近些,咬牙切齿的道:“老天有眼,让你落在我手里!那个梅淡痕,不是神神道道吗?不是死人也能整活吗?不是你要香就给你香吗?我倒要看看,我把个香肉掐死烧没了,他还能再造一具出来!” 一咬牙就扑了过来,势头猛恶,不要命似的。她急向旁边一避,却终于还是被扑到,她回手就扎了下去。凤钗滋的一声入了肉,血顿时涌了满手,他却理都不理,直逼过来,她咬牙拔了钗在他手上乱扎,他痛的直颤,却咬着牙狠狠的用力。 一夫拼命,万夫莫当,在这儿前后不搭,要怎么办?她咬牙挣扎,他的手只要略略一松,她便尽力呼救,只可惜女人毕竟力弱,他又是愤恨之极,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朱眉锦只觉胸口力竭,头也开始晕眩。手中一痛,凤钗已经被他抽去,却失手摔落在地,叮叮的滚出数步。 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也不知是何处得了力气,她一脚踢翻了他,便叫:“耶律尘焰!耶律……”第二声尚未叫完,他已经又扑了过来。 死在这种人手上,死也不甘的!朱眉锦仍是拼尽了力气挣扎,却忽觉身上一轻,接着,便听木芙惨呼出来,她喘出一口气,抬眼时,便见耶律尘焰抓了木芙,远远的掷了出去。 幸好……幸好顺风耳就是顺风耳,即使不顺风时,也比别人好用些。瞎猫也偶尔会抓到只死耗子的……她心头一松,双腿便软了,这时才觉得脸整个胀的火烧火燎,勉强的退了一步,倚在墙上。 耶律尘焰上前一步,似乎想来搀扶她,却终于在几步外站定,静静的看着她。 他仍是面无表情,眼神也是毫无波澜,浑没有半丝初经欢娱的痕迹,只是衣衫凌乱,身上还带着种那种暧昧的味道,显然并不曾虚度“良”宵。她展了展眉,给了救命恩人一个笑:“难得耶律公子还能活着出来哪!” 他愣了下,不知要怎么答,再想了一想,仍旧不知要怎么答,侧头看了一眼慢慢爬起来的木芙,问:“杀了他?” 朱眉锦瞥过一眼,略略皱眉,向他勾勾手指,耶律尘焰愣了半天,才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搭过手臂,她便扶着他,慢慢的走到木芙面前,木芙正垂着头,脸上也没了方才的怨毒之色,倒似乎是吓傻了一般。耶律尘焰静静的道:“他有杀机,很重,要杀了他吗?” “是,我知道他想杀我,”朱眉锦皱了眉:“他一直都是一头狼,只是,总喜欢装的比狗还狗。别的狼只不过想要填饱肚皮,他这头狼却想要赶尽杀绝……” 木芙仍旧默然,缩紧了身体,也不求饶,朱眉锦淡淡的道:“木芙,不用装模做样了。你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的很!你既然来杀我,我倒要问问你,我可欠你什么?” 木芙迅速抬头,瞥了她一眼,斟字酌句的答:“大小姐对我有恩,是我心生贪念,才有今日之祸。” 朱眉锦看他神色,便是冷笑,冷冷的道:“不错,我对你就是有恩!你救过我一次,是无意,可是我已经还了。我救了你的命,把你从山上带下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还帮你找到你的家人,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木芙不答,她便续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头狼,我早就知道你想把我连皮带骨的吞下去。我几次三番让你走,想让你娶妻生子过日子,你呢?你口口声声要报恩,口口声声要给我当牛做马……姑娘我不稀罕你报恩!当我不知道么?你就是以为我吞了山上的银子,你就是想把这银子从我身上挖出来!这几年,你用了多少心机在上面?我拖着你大笔大笔的埋银子,想要喂饱了你,滚的远远的不要烦我,你却自己疑神疑鬼,就是不去挖……”(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6章:养狼的本事 (pk中,求pk粉红~谢谢谢谢……月底啦,票票呀~) ………… 她忽然一笑,挑挑眉:“其实也不是,你并不是不去挖,你只是胃口太大了,总以为山上的银子是金山银山,这万把两银子,入不了你的眼,是不是?然后呢?你一年两年找不到,三年四年还找不到,你就急疯了,再等不得了,你就想杀我,想骗我在临死前说出来!我说的可对么? 木芙的神色,终于露了惊骇,看着她雪亮的双眸:“你……你居然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 她冷哼一声:“是我不曾说吗?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你可曾信了?” 木芙喃喃的:“我,我……” 朱眉锦冷冷的续道:“现在,我跟你说最后一次,我的银子,有偷的,有抢的,有骗的……但是,就是没有半文钱是从寨子里拿的!山上的东西,我一个子儿也没见过,我不知道在哪儿!不只我,连朱勉也没见过,朱勉只运走了寨子里的那块怪石!木芙啊木芙,你从出来的第一天,就左一次右一次和我要银子,我不论怎么说你都不信,就是认死了我找到了寨子里的银库……”她连连冷笑,直问出来,“现下,你可信了?” 木芙缓缓的垂下了头,脸上已经掩不住怨毒之色,咬着牙回道:“我信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好!”朱眉锦退开了半步,续道:“我让你当个人,你死都要往狗窝里钻,瞧,直到现在,你还是觉得你弄成这样,是我的错,是不是?” 木芙双膝着地,跪拜下来,慢慢的开口:“大小姐,木芙真的明白了,是木芙步步紧逼,大小姐只是自保,对木芙已经足够手下容情……木芙只是因为这几年时光虚度有些感慨而已,再不敢怨恨大小姐了。大小姐高抬贵手,饶了木芙这条贱命,木芙再不敢对大小姐有半分不敬……” 朱眉锦淡淡的道:“这世上有种人,永远不知悔改,永远觉得别人欠他的。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脾气么?倘若你不是马上就要死,我会有兴致跟你说这前因后果?” 木芙深埋了头,仍旧叩首,道:“大小姐若要杀木芙,木芙早死了千回万回了。大小姐,木芙就是您老手里的一条狗,不值得您老杀一回……” 她嫌恶的别了眼:“木芙,今日若不是有他来救,你可会饶我性命?将心比心,我为何要饶你?” 木芙叩头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停了半刻,恶狠狠的骂出来:“朱眉锦,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货,大宋这么多男人还不够你勾搭,连契丹人你也……” 骂人,有个屁用? 她别开眼懒的理他,身边的耶律尘焰早一弹指点了他的哑穴,然后微微抬手,朱眉锦抬手放在他手上,道:“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契丹人。我不想让宋人死在契丹人手里,但是我也绝不会留下你的命,你是自尽,还是要我来杀,你选罢。” 木芙满面绝望,手都直发颤,捏了拳又松开,松开了又紧握,隔了许久许久,还是扑在地上,连连叩首:“大小姐,大小姐,你饶了我罢,求求你饶了我,我贱命一条,别脏了你老的手……” 朱眉锦连退了两步,才没有被他抱到,啐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给大宋男人长长脸?就算活成你这样子,你也舍不得死是不是?好!”她从耶律尘焰手里抽了长刀,双手握了,对着他:“想少受点罪,就不要乱动。” 才刚上前一步,木芙早涕泪交流,满地打滚,“我就是没出息,我早就不是男人了,我早就不是人了,你别杀我,你别杀我……” 那长刀极沉,她举了半刻便觉臂酸,柱在地上,看着他满地撒泼。杀这样一个人,当真让人恶心,可是,若是留下他,不小心被这样一个人杀了,就更是恶心。 她上前一步,咬了牙把刀向下一摔,木芙嗷的一声,就滚了开去,朱眉锦气的直喘,一字一句的:“木芙,你不用白费心机了,我说了要杀,怎么也会杀……你装软装硬装泼皮,全都是白费力气,我不可能留着你的命,让你再来算计我!” 他理都不理,仍旧地上打滚,她试了两次,都不能近身,耶律尘焰缓缓的上前一步,扶了她手,淡淡的道:“你会么?我来罢?” 她是不太会,她是很想找人代劳,可惜身边只有他,而他,是契丹人。从他手里再抽回刀,吸一口气,就用力掷了出去,木芙正闭了眼在地上翻滚,正正迎上了刀锋,他一声惨叫,远远的传了出去,鲜血顿时狂涌出来,瞬间染红了地面。 耶律尘焰再扶了她手,淡淡的道:“差不多了,走罢,免得惊动了人。” 她点头,他便带着她一连越过几条街,这才放了手让她自己走,她抬袖去沾自己的脸,凤钗划的那道血痕自鼻到颊,血已经凝了,碰上去仍是生疼,不知伤的重不重,下巴则是整个全肿了起来。想想居然被这么个人弄的如许狼狈,便不由懊恼,可是又想到这个人已经死了,又觉得自己这伤,其实不算什么。 耶律尘焰忽然脚下一顿,随即,雪影一晃,有人飞身过来,笑道:“锦儿。” 朱眉锦一怔,看叶留香唇边仍是带笑,眼神却似甚为关切,居然没来由眼眶微酸,别开眼去。 她大半夜的连受两场惊吓,还受了点儿小伤,杀了个人,心情正百昧杂阵,只想扑到梅淡痕的怀里揉搓一会儿,可是梅淡痕既然一时见不到,叶留香的脸也远比契丹蛮子要亲切的多。只是先生可以主动扑之,叶公子却毕竟少了点儿动力…… 叶大公子一向知情解趣,含笑走近来,笑道:“姑娘携佳郎月下漫步,怎么居然弄成这副模样?”抬了指在她颊上一沾,又道:“幸好伤口不深,否则这般倾城色,岂不是便要多了瑕疵?” 他的意思,似乎是伤的不重,她哼一声,略略放心,叶留香又问道:“那边有个死人,敢是惹姑娘生气了么?” 她答:“那不是个人,只是我以前养过的一头狼。” “原来如此!”叶留香恍然的挑眉,含笑道:“这兔子呢,有时的确是太过乖顺,用起来要多说许多,麻烦太过。可是狼天性本就凶残,难免噬主。所以若要养狼,就要有养狼的本事,我们锦儿细皮嫩肉,不如还是养几只看门狗斯文些,锦儿说是不是?” 她不由一笑,答他:“谢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7章:是谁坐壁上观 (pk逢百加更之八,耶耶,终于在月底前补完啦!要奖励,扭动……嘴嘴,抱抱,脚印,票票……统统来吧~~~~) 她一脸一身的狼狈,这一笑,却是出奇的清俏可人。(www.8du8.com8度吧) 叶留香也不由微笑,随手拂去她衣上的尘埃,笑道:“这木芙当真不是男人,竟不懂怜香惜玉,这场架纯粹就是女人打法,瞧我们锦儿这……”他只说了一半,便见朱眉锦若有所思的敛了笑,看着他。 叶留香微怔:“怎么?” 她微昂下巴,唇边挂笑:“叶公子却是真男人,坐壁上观,好生自在。” 他愣了一下。 叶大公子一向心思灵巧,这次却嫌太灵巧了些。他本来是去奇香居扑了空,又听到惨叫声赶到,瞥了一眼,自知这木芙是哪路货色,加上朱眉锦这一身狼狈,不难想见当时战况。可这句说的急了,朱大小姐显然误会他当时就已经在场,却袖手不救…… 叶留香看她一脸的不动声色,方才那份若有若无的亲昵却早飞去了爪哇国,不由又气又笑,笑道:“我的大小姐,我几时作壁上观了?” 她向前走,充耳不闻,他笑吟吟的跟上,笑道:“锦儿你这欲加之罪……” 她打断他,假笑:“我自然不知你‘几时’作壁上观,否则我要找人救命,叫声叶留香,岂不是比叫耶律尘焰还少叫一个字?” 肯说话就好……叶留香笑道:“姑娘若叫我,我当然要来英雄救美,半刻也不敢耽搁……”只说了一半,遥遥的忽听有人惊叫了一声,听方向,正是刚才那个巷子,耶律尘焰走上一步,道:“有人看到了,我们快点回去。” 朱眉锦便随着他加快脚步,又走出数十步,人声隐约喧哗起来,叶留香忽然步子一顿,一脸惊讶的道:“奇怪!” 朱眉锦低头走路,理也不理,耶律尘焰当然也不会接口,他只好又自顾自的续道:“耶律老兄,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嚷嚷的,居然是,‘好大一摊血’,而不是‘好大一个死人’,咳……那木芙的尸首呢,上哪儿去了?” 朱眉锦瞪大了眼晴:“他没死?” 耶律尘焰道:“不可能,当时虽还没咽气,但也活不了多大会儿。” 她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说,他新死便诈尸了?” 耶律尘焰便不答,叶留香对她眨眼睛,摆一个“我在献殷勤”的模样,笑眯眯的道:“锦儿若不放心,那不如我去瞧瞧?”她不置可否,他便飞身去了,耶律尘焰微微皱眉,随手握过她的手臂,道:“我们也尽快离开罢!” 朱眉锦被他带起,脚不沾地,急嚷了一句:“我要见先生!”他并不答她,她正有些泄气,谁知两人几起几落,居然悄没声息的到了梅淡痕所居的宅院。 已是深夜,梅淡痕居然还未睡下,窗纸上一个披衣读书的剪影,望上去甚为寥落。朱眉锦立刻便有些鼻酸,冲过去拍了两下门,叫:“先生!开门!” 椅子一响,梅淡痕急步迎了出来,朱眉锦立刻便直扑过去,叫一声:“先生!” 梅淡痕讶然,拥住了她,一时不明所以,抬眼去看耶律尘焰,耶律尘焰偏正衣衫凌乱。梅淡痕顿时变色,挺直了脊背。 朱眉锦刚挤在他怀里蹭了蹭,脸上生疼,便仰起脸,触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一怔之下,连泪都止了,急叫道:“先生先生!” 他被她一晃,便是一个激灵,答:“嗯?” 她飞快的道:“我……我杀了木芙!” 他大吃了一惊,注意力瞬间便转了回来,这才看到她受伤的脸,又是讶然,又是心疼,轻触了几下,声音便柔了些,问:“什么?木芙?”她这才细细解释,梅淡痕凝眉静听,一直到她说完了,他仍是沉吟。朱眉锦便问:“先生,我杀的不对么?” 梅淡痕摇头:“不是,这种人当真杀了,也只能说一句自取其咎,我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想不出究竟是哪儿不对……” 院落中人影一晃,叶留香已经踏步进来,道:“这事儿倒真是奇怪。”方才他不过是半开玩笑,权做讨好,所以才故意语出惊人,可是此时的神情,却是一本正经。 梅淡痕问:“怎么?” 叶留香道:“木芙的尸首,居然被人拿走了。奇就奇在,我去时尸首还在。后来被人发现时,就已经不见了。应该就是前后脚的空儿……耶律老兄,你不曾听到什么吗?” 耶律尘焰愣了一下,想了想,摇头:“我不曾留意。” 叶留香皱了眉:“我瞧地上还有脚印,不像是什么高手,就算不曾留意,也应该不难察觉。” 耶律尘焰神情竟似乎微微局促,答道:“我没去听。” 叶留香便耸肩,笑道:“那便怪了,盗个假男人的尸首做什么?难道是对他情深爱重,不舍得他死,盗回去看着?” 朱眉锦只觉没来由的心神不宁,皱眉道:“我只要知道那是尸首就好。别的我才懒的理。他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又随口埋怨叶留香:“谁要你回去看了?若是不看,岂不是便没了这些是非。” 叶留香竟不辩解,看一眼她的神情,径去负手看月。隔了良久,梅淡痕温言道:“砂儿,哪会有这么巧呢?难道那人是跟着木芙来的?” “那又怎样?” “他为什么要跟踪木芙?” 她半带撒娇:“他的事情,我怎会知道?” 梅淡痕沉吟道:“你刚才说,木芙穿的是女装?他为什么会穿女装?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怪……” 她撇一下唇角:“这有什么稀奇?客人要他怎样穿,他当然便要怎样穿。这南风倌难道……”忽然顿住,喃喃的道:“对啊,他不是在南风馆么?怎么会去了青楼?还扮成女人?难道……难道就是为了躲这个跟踪他的人?” 几人一时面面相觑,隔了良久,朱眉锦才摆摆手:“我们不要理他了,横竖木芙已经死了,人死万事皆休,我们几个活人,自己的事情还烦不过,何必在这儿为他人伤脑筋?” 梅淡痕也不再说,她便回眸一笑:“先生睡罢,我也要回去睡了。”(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8章:没吃到还沾一身腥 三人前脚出门,叶留香随手便握了她素腕,笑道:“锦儿,你刚刚想到什么了?”朱眉锦不答,他便道:“难道这人是冲着朱大小姐来的?” 她头也不抬:“乌鸦嘴,你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吗?” “冤枉,我只是看大小姐心事重重,所以问上一句。(”叶留香轻笑道:“你不觉得我很好用吗?而且是如假包换的宋人?” 她不由秀眉微挑,斜睨着他:“哦?叶大公子不是一向独善其身么?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八卦了?” 他啧啧两声:“我今日才知什么叫不识好人心……” 朱眉锦瞥了身后的耶律尘焰一眼,犹豫了一下,仍是慢吞吞的道:“我去青楼是个意外。连我自己都想不到,别人怎会知道?预先在那儿等着我?所以那些人肯定是冲着木芙来的……” “原来如此!”叶留香做势恍然,笑道:“既然这样,锦儿这是为死人操心吗?” 她摇头:“我只是在想,木芙,木芙他……”一时不知要怎么说,他便笑道:“一日主仆百日恩,莫非大小姐要为木芙全始全终?” “瞎扯吧你就!”她啐了他一口,心情却也轻快了些,道,“木芙为人极是乖滑,不可能得罪什么人。若要有事,一定跟山上那些人脱不了关系。” 他问:“山上?” “是,当年我娘带着我,稀里糊涂撞进了个土匪窝,后来娘死了,我在土匪窝待了六年,从五岁待到十一岁……”她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这些前因后果俱都寻常,“我只是在想,若当真是山上的人,只怕还是为了银子。” 想想实在懊恼,甩甩手:“我这真是没吃到肉还沾了一身腥!我根本就不知道寨子里的银库在哪儿,我根本就没有拿过寨子里的钱,怎么个个都以为是我拿的?” 叶留香微微凝眉思忖,笑问道:“你是怎么从山上出来的?” “朱勉给皇帝收集奇石,不知他从哪儿听说,寨子里有一块三十六孔的奇石,所以带了官兵围歼,官兵人多,不大会就杀了个干净,我看逃不脱,就索性过去相认,然后带他去找到那块石头……就这样。” 他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你是跟朱勉出来的,也难怪人误会……” “不是,没人知道我还活着,朱勉这人做事很绝,寨子里的人全都死光了,否则,这几年哪会有这么风平浪静?” 叶留香仍是微笑,“是呢!朱大小姐这几年威风八面,想来朱勉当年的确杀的干净……只除非是当时恰好不在,才可能逃得一命。但如果不在,又很难得知当时情形,加上人单势薄,也很难跟朱勉放对……所以呢,这条漏网之鱼能盘算的,就只有银子了……” 他笑吟吟的击击掌:“这木芙也是倒霉,在南风倌,居然碰上个喜欢小相公的‘故人’……” 她点头,诚心佩服他聪明,“我也只是猜,因为木芙自小就在山上,本就不认识什么人。只不过他也是算计太过,即使到这种时候,他还是想要找机会独吞这笔莫须有的银子,所以才会躲开……若是他直接带人来找我,没准就不会死呢?” 耶律尘焰亦步亦趋,却始终安静。两只狐狸在前面计议不绝,反正跟他没多大关系,也不怕他听到。 眼看着已经到了奇香居,叶留香回头道:“耶律老兄。”他不答,也并不抬头,叶留香笑道:“请教耶律老兄,那个木芙,若是被人弄走,还能来的及说几句话?” 耶律尘焰道:“长刀入腹,早该咽气,就算强要他说,也不过说上几句。” 叶留香点了点头,略略思忖,侧头笑道:“锦儿大小姐,叶留香在这儿多陪你几日,可好?” 她会意,笑盈盈的福身:“那可多谢了!”一边回手推开了院门。 奇香居的下人俱来此不过几日,但做下人的人,自然得先学会看人眉高眼低,跟了个奇怪的主子,更要加倍乖觉,平时总是躲的远远的,半夜被人叫起来,看自家大小姐肿了脸,也没人敢多问半句,乖乖的打水给她清洗。热水沾了伤口,滋滋的疼,朱眉锦凝了眉忍痛,一声不吭。 直等涂了药一张眼,才发现眼前的金玉,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换了叶留香,朱眉锦讶然的张大了眼,问:“叶大公子?” 金玉正垂首站在一边,听她出声,赶紧过来接帕子,叶留香便放手任她接去,一边笑道:“不让我碰也好,反正就算留了疤,烛一灭也摸不出的。” 她被他气笑,试着碰了一下,果然不怎么疼了,于是摆手让金玉下去,叶留香立刻站起身来,笑道:“我们也去休息罢。” 她无言:“叶大公子,我很累,你能不能安些份?” 叶留香笑道:“我正是怕大小姐累呢……现摆着一个叶留香,大小姐还要跑青楼,操劳太多,又是多生是非。”她白眼,他便续道:“哦?那你大半夜的去青楼,难道是去赏月?” 朱眉锦哧了一声,笑道:“不是我要去,是有人半夜发情想姑娘,”她想起前情,站起来走到耶律尘焰身边,笑道:“耶律大侠来救我,倒耽搁了自已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耶律尘焰猛然抬了头,截口道:“我知道你绝不会真心帮我。” 朱眉锦愣了一下。 她本来只是玩笑,他这句却是语音森然。是的,她当然不会帮他。只是,他为何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难道是因为她不肯让木芙死在他手中?难道是因为这一晚提到了太多次大宋和契丹?他已经续道:“你永远都会记得我是契丹人,所以决不会帮我,是不是?” 朱眉锦轻咳,答非所问的道:“怎么?你难道不是契丹人吗?” 他冷冷的道:“朱眉锦,你要记住,你活着,是因为你身有奇香,若是你真心助我,我自然尽量保你性命……若是不然,三年后香人再成,便是你的死期。” 她不由冷笑,抿了唇角不答。耶律尘焰等了片刻,没能等到她的开口,霍然起身,便走了出去。 *----*----* 一到月底起点就好抽,昨天怎么也进不了作者后台……今天进了七八次才行(www.8du8.com百度搜索) 059章:惊见故人 (最后一天,最后一时,最后一更~~票票……来吧来吧……)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来的这么快。(www.8du8.com八度吧) 夜来一场闹剧,梅淡痕许是放心不下,早早的便到了奇香居,几人用过早饭,金燕又端上一碗药来。梅淡痕一见药碗,便是一怔,轻声问:“砂儿?”她也微微讶然,却见耶律尘焰过去接了药碗,面无表情的喝了下去。 这难道便是那炼香的药?耶律尘焰要把自己变成“香人”?朱眉锦冷笑一声,正想别开眼去,耶律尘焰却忽然把碗一放,道:“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便听酒坊中似有人声,梅淡痕整衣迎了上去,朱眉锦便要跟过去,叶留香却从后赶上,随手拉了她一把,笑道:“锦儿,稍安勿燥。” 酒坊的店门才开了一半,却已经进来了几个短装结束的汉子,金安正打躬作揖的迎客,他们却只是满堂转游,并不理会。梅淡痕刚一走出,便有一个汉子迎了上来,抱拳笑道:“梅先生,可还记得我吗?” 梅淡痕微微一愣,细看他的模样,隐在门外的朱眉锦却不由心惊。她在寨子里时间很久,差不多的人都记得,这汉子四方脸膛,浓眉大眼,虽然面带风霜之色,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寨子里的人,果然找上门来了…… 梅淡痕还了礼,迟疑的道:“方腊?” 方腊笑着翘起大拇指,道:“是啊!先生好记性。” 梅淡痕轻咳道:“方壮士一向少见……” 方腊笑道:“正是说呢!这一眨眼就是几年了!先生越来越见了好风度,方腊却还是没长甚么出息,一见面就提刀拿棒的,”他呵呵笑了几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笑道:“今儿个方腊带兄弟们来,倒不是胆敢对先生不敬,只是有几件事儿,要请教一下梅先生。” 梅淡痕微微沉吟,点了下头,道:“好,请坐罢。” 他便摆摆手约束了身后的汉子,拖过椅子坐好,开门见山的道:“明人不说暗话,先生的人品,我方腊是信的过的。我今天来,正是想问问,当年风连寨,是怎么回事?” 朱眉锦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手掌,身边的叶留香不出声的笑了一笑,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 梅淡痕轻咳了一声,情知来者不善,无可推托,正色道:“好,我告诉你。”一边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许多事,有他原本所知,也有从朱眉锦口中得知的,一一道来,便连细枝末节,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其间那些汉子不时窃窃私语,方腊脸上挂笑,却垂了睫听的认真。一直到他说完了,方腊才哈哈一笑,道:“方腊大醉了一场,不想居然逃过了一劫,揣了几年的闷葫芦,今天才弄了个透亮!倒要多谢先生了!只不过,梅先生好像少说了一个人,不知道那个朱姑娘,现在在哪?” 朱砂和朱眉锦,都是后来取的,她在寨子里时,连个名字都没有,也没有人知道她姓朱……这一句一说,朱眉锦心里便是恍然,不由咬牙冷笑,心说这个木芙,当真是死都死的不干净…… 这方腊外表粗豪,心思却细,句句说的客气,其实却是咄咄逼人,却听梅淡痕声音仍是不疾不徐,道:“不知方壮士,找她要做什么?” 方腊笑道:“没什么,我找她要点东西。这东西,想来只有她知道,倒也不用问梅先生了。”梅淡痕一窒,方腊问道:“不知她在哪儿?先生莫非不知道?” 梅淡痕一向不骗人,缓缓的答:“我知道……可是,你想问的东西,跟她没有关系。” 方腊哈哈一笑:“梅先生真是未卜先知,你怎知道我要什么东西?你又怎知没有关系?” 梅淡痕淡淡的道:“你当年就算不在风连寨,要问出朱勉来,也并不难。你不去找朱勉,却找到这儿来,显然并不是想报仇,那就只有求财了……风连寨究竟有多少财,我不知道,但是我却可以担保,她绝没有见过。” 方腊皮笑肉不笑的道:“她一个大姑娘,见没见过,梅先生怎么会知道?” 梅淡痕正色道:“梅淡痕对天发誓,朱眉锦绝没有拿过风连寨的银子。” 方腊嘿笑一声,直问出来:“若是她没见过,难道梅先生你见过?难道银子会长脚跑了不成?”一边说着,便向后使个眼色,那几个汉子晃着膀子就往里冲,梅淡痕站起身来,道:“方腊,我说的话,你也不信么?” 方腊打个哈哈:“梅先生的话,方某自然是信的,只不过,现如今咱们兄弟来都来了,不可能空着手回去,少不得得翻翻找找,真找不着是咱命不好,若是找着了,也不枉这几年的辛苦,梅先生,你说是不是?” 朱眉锦一直缩在后窗,见状轻哼了一声,斜睨了叶留香一眼,他正不紧不慢的把玩她的小手,好像全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眼见已经有人越过梅淡痕,直冲向内厅,叶留香抬头向她一笑,脚尖微抬,不住踢起地上的石头土块,击在那些人的身上,个个应声而倒,十分轻而易举。 朱眉锦正想夸他一句,却听他咦了一声,踢出的石子平空倒飞了回来,接着便见耶律尘焰从内厅走出,站在厅口,那余下几人,一来看同伴倒地,二来又为他气势所摄,居然不敢上前。 朱眉锦讶然了一下,心说你个契丹蛮子瞎掺和什么啊,急想过去,店堂里的方腊许是听声音不对,也赶着出来,正正迎上。他虽不认识她,却是心思快极,一把就抓过了她,提在一边,问:“你就是朱眉锦?” 她急要挣脱,他却握的极紧。叶留香轻笑一声,飞身过来相救,雪色身影有如轻絮,方自腾身,却又平空一折。只是一错眼间,叶留香已经贴身壁角,似笑非笑,耶律尘焰却站在面前,一动不动。 朱眉锦正眼睁睁的盯着叶留香,却居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隔了好一会儿,才猝然张大眼晴,却实在想不明白,他不帮忙也就罢了,为什么忽然动手,去攻击叶留香。 耶律尘焰仍是面无表情,指了指朱眉锦,缓缓的道:“银子,确实是她拿的。” 朱眉锦一听之下,直气的要吐血。方腊诸人,却是精神一振。耶律尘焰又指了指叶留香,续道:“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却不是我的对手。” 他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仍是平平的,“你若点头,我就帮你杀了这些人。” 他……究竟想说什么? 方腊拧紧了她的手腕,缓缓的退后一步,耶律尘焰随即踏上一步,仍旧与她贴面相对。朱眉锦凝了眉,看着他斗然锋利的眼瞳,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逼她倒戈。 他逼她点头,同意让一个契丹人杀死一堆宋人。若是她不肯点头,那么,他就让这些宋人跟她要银子,用不知什么手段,来要这压根就不存在的银子。不但自己不会帮忙,还会制住叶留香不让他帮手……就算那些人凌辱她,只要不伤她性命,他也只会安静的看着。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把她拘在身边,一向都是靠的实力,何必硬要她真心相助? 为什么为什么? 朱眉锦缓缓的游目四顾,梅淡痕正站在厅前,满脸焦急关切,却是不敢上前,叶留香贴在壁边,眼帘微垂,神情是若有所思。诸人围成一圈,神色各异……身后的方腊忽然用力拧紧了她的手腕,森然道:“果然有个契丹人?是他杀了木芙?” 朱眉锦急道:“不是!” 方腊森然道:“你想给你娘报仇,带官兵来灭了风连寨,我能恨你能杀你,但不能怪你……可是,你居然跟个契丹狗鬼混?” 朱眉锦一时竟觉百口莫辩,急道:“不是不是!” 方腊早呸了一口,骂道:“你爷爷的,银子我不要了!” 朱眉锦只觉背心一痛,情不自禁的向前一冲,直撞进耶律尘焰怀里,他随手揽过她,挥掌击回了长刀,方腊重又扑了回来,竟是势如疯虎。耶律尘焰随手招架,低了头,静静的道:“要杀了他们吗?” ----*----*----*---- 从下章开始,就要进v啦,谢谢诸位的支持,鞠躬~鞠躬~ 四月份维持双更,随时视情形加更,诸亲要支持正版阅读哦!咳……就算有亲要离开,也请不要把文文下架,拜托~拜托~~~~~~祝大家看文开心,么么╭(╯3╰╮(www.8du8.com百度搜索) 上架公告+关于伪历史的唠叨 比碰到一个大神更悲摧的事,就是碰到一伙大神。(www.8du8.com八度吧)这pk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再怎么叹p不逢时(其实逢不逢时都一样……咳……),偶还是要上架了。感谢给偶点击收藏投票的诸亲,鞠躬;感谢偶家责编珊珊美人给偶的一串推荐,再鞠躬;感谢风感谢雨感谢阳光照射着大地…… 上啦上啦,卖啦卖啦!还是那句话: 真的不想看,就不看吧,还请不要看盗版。 真的不能订,就不订吧,拜托不要删收藏。就让偶在书架上多陪你几天吧……当然,每一个点了订阅的亲,你们的高风亮节,偶将永远铭记在心……捧胸…… 咳,本文定位在宋徽宗时期。 这位皇帝赫赫有名,大家应该都知道,宛然又一个李煜。名字后面挂一串响当当的头衔,甚么书画皇帝,风流君王,青楼天子……就是跟大美人李师师勾勾搭搭那位……还有个秤砣一样的名头,叫做“昏君”。呵呵。 当然,这些都跟本文没多大关系…… 哎,别拍别拍,人家还米说完咧…… 当时有六大奸臣,是为:“蔡京、王黺、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女主的父亲,正是朱勔(这破字真叫丑,于是文中写做朱勉),就是弄“花石纲”那个。咳,好吧,这些也跟本文没多大关系。 其实偶就是想说,偶并不是偷懒不做功课,相反偶做了大量的功课。偶如果想偷懒就直接写架空了……但是小说为情节服务,所以偶会把很多事件集中一下,同时也会搬一些或者杜撰一些事情出来,让偶家女主有点事儿可干,有少少的功绩可以写。所以,在历史问题上,请大家睁一眼闭一眼,不要来揪偶的小辫子。对历史问题有执念的,请去读历史教科书……这只是小说,大家图个乐呵。 嗯,让偶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 偶家女主不善良不仁慈不圣母,少少的无良,多多的坚韧,恩或偿,怨必报;闲暇花采贼,偶尔凰压凤……这是个不一样的女主,细看就会明白,她也许不小白不“可爱”,却绝对可“爱”,不信去问偶家男主~~笑~~ 至于其它的嘛……咋说呢,小爱的文,一向不会少了美男;奇香居里,绝对不会少了肉;宋辽之争,总难免有几分紧张;敌我之间,也许看不清真情假意…… 未来的章节中,看的到的刀剑交加,看不到的硝烟弥漫,女主引领风骚,男主各自妖娆,为诸亲送上一份神秘又奢靡的谍味盛宴,放弃会很可惜啊啊啊,真的真的,信偶吧~请看偶水汪汪的眼睛~(www.8du8.com百度搜索) 060章:深藏不露(打滚求订阅) 060章:深藏不露(打滚求订阅) 朱眉锦从来都不是吃眼前亏的人。 而且,耶律尘焰如果要杀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既然所有人都死光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知道,那还怕什么? 他的眼瞳仍是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她还没有开口,他似乎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梅淡痕的声音急急的叫:“砂儿” 朱眉锦忽然就有些泄气。就连先生,也认为她一定会先保住性命再说…… 只不过,他们猜的偏偏都不对。微微咬了唇,她嚷了一句:“停手停手”耶律尘焰轻飘飘的弹身退开,方腊柱了刀喘息,几个汉子慢慢的聚到他身边去,严阵以待。 朱眉锦从耶律尘焰怀里挣开,无意中触到叶留香含笑的眸光,心头不由一暖,吸了口气,简捷的道:“方腊,朱勉不是我带去的。” 方腊冷笑,摆明不信。她便续道:“当年害我娘的是谁,你还记得吗?” 方腊哼了一声,似乎想骂句什么,却不知为什么又咽了回去,冷笑道:“兄弟们手上的女人多了去了,这谁记得?” 她淡淡的:“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好。当时,一共有四个,除了你们的老大陆风连,那三个,是怎么死的,你可还记得?朱贵,李大虎,李山……” 方腊愣住,细细回思,忽然就张大了眼晴:“你……老天,居然是你……” 她点一下头:“不错,我还有陆风连一个没能杀得,所以才一直留在寨子里,我若是想要连锅端,何至于费这么多事儿?朱勉是我爹,他专门为皇上收集奇石。山里有奇石,还有杀我娘的混蛋……这些事情我早都知道,我若是早跟朱勉相认,风连寨早就没了,还会拖到那时候?” “……”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朱勉相认么?” 方腊摇头,朱眉锦续道:“寨子里我要杀的四个人,现下已经全死了。这世上我要杀的人本有五个,朱勉就是我第一个要杀的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就是这个契丹人” 耶律尘焰猛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平素极冷静的眸中竟是百味杂陈。 方腊亦是惊骇,隔了良久,才缓缓的吐一口气:“好,姑娘有志气姑娘当年还是个娃娃,都能咬住牙不向朱勉求救,我信姑娘此时,也不会借契丹狗的手来杀我们。” 她点点头:“是。其实我很想让你们杀了他,我也就不必被他挟制。但是很显然你们不是对手。那么,你们可以走了。” “多谢了……”方腊看了耶律尘焰一眼,拱拱手:“咱们的确不是契丹狗的对手,不想送死。可是既然来了,还是想问姑娘一句,寨子里的银子,究竟在哪里?” 朱眉锦道:“我在寨子里时,是什么样子,你大概还没忘,连你都不知道银子在哪,我怎会知道?我怎么会有机会知道?” 方腊打个哈哈:“是,但是兄弟们已经死尽死绝,只有你是从尸首窝里走出来的。不问你,方某倒着实不知,还要问哪个。” 朱眉锦情知他不会甘心,可是这件事,不论怎样解释,都实难取信。而且对这些江湖莽汉来说,也很难让他们相信,有些武功神奇到,再倚“多”也是难胜。 他们不会甘心,耶律尘焰不会容情。难道今日之事,必得弄一个两败俱伤?眼看耶律尘焰缓缓的踏上一步,显然已经生了杀机,却忽听梅淡痕道:“你们不必猜了,我知道在哪儿。” 一言出口,满院都是一静,朱眉锦讶然回头,瞪着他,梅淡痕已经退回房中,拿了一张纸出来,寥寥几笔,便勾出了一个草图,然后在一角打一个圈,递到方腊手里,淡淡的道:“当年陆风连曾向我请教风水阵图之学,想来便是为了藏宝。依方位推算,应当就在这附近,你可以试着挖一下。” 方腊皱了眉细看,慢慢的道:“梅先生,你这纸,倒是猜的,还是编的啊,就用这么一张纸打发我们,是不是也太……” 梅淡痕淡淡的道:“你只管去试试。便算不成,你也没什么损失。俗语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这一伙人虽是齐心,但山上的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但凡消息走漏,有人捷足先登……你就算杀了十个朱眉锦,也一样是两手空空。” 他话说的仍是斯文,却字字点到要处。方腊为人虽也算智勇双全,却毕竟不敢抛头露面,大张旗鼓,身边这伙人说白了就是些乌合之众,白花花的银子当前,保不齐有人就一翻身提前去了…… 他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好,方某便再信先生这一回” 把纸叠好了,细细的藏进怀中,拖着大刀走过来,向朱眉锦道:“姑娘,若是方某挖到了银子,自然便是错怪了姑娘……”朱眉锦见他口中夹三缠四,捏大刀的手却是青筋暴露,便不由挑眉,略侧侧身避开,心说这方腊骨气倒是有的,只不过没啥用…… 连她都能看的出他有杀机,何况耶律尘焰?他哼哼哈哈,话说了一半,长刀斗然旋起,势挟劲风。可是耶律尘焰只行若无事的抬了抬手,便把这势头猛恶的一刀定在了空中,然后向外甩出,连人带刀,直直的撞向围墙。 一直贴壁而立的叶留香轻飘飘的弹身过去,伸足一勾一带,他身子在半空中滴溜溜的打了个旋,扑的一声摔在地上,直摔的全身几乎散架,好一会儿,才咬着牙爬了起来。 耶律尘焰冷笑一声,踏上一步,梅淡痕忽然淡淡的道:“他们要入山,并不是要入市,你不必担心会传的满城风雨……十几个大男人进了奇香居,却有来无回,才更加启人疑窦。” 他脚下一顿,方腊咬牙向众人挥手,连同地上被叶留香点倒的数人一起,鱼贯的退了出去。耶律尘焰一动不动的盯着梅淡痕,像要把他看穿一样。他却负手而立,若有所思,竟似乎全未察觉。 朱眉锦挨过去,叫:“先生?” 梅淡痕微震,看了她一眼,眼神迅速变的柔软,柔声道:“砂儿。” 她便走过去,小声道:“先生,你真的知道寨子里的银子藏在哪儿吗?” 他抬手轻抚她的头发:“我也只是猜测。方腊必定是去找过的,但却没有找到,可见必定是藏在很隐秘的地方,所以我才想到这个,也只是姑且一试罢了。” 先生既然出口,事情就是不离十。就算有意外,他们再来,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朱眉锦点了点头,转回身来,看耶律尘焰始终杵在当地,面寒如水,一动不动。不由脊背生寒,缓缓的退开半步。 她自小在匪窝长大,多少沾染了匪窝里的习气,自己人尽管杀人放火,无法无天,外面人就算碰断自家一根头发也是该死……仗着那股疲赖劲儿,一句实话冲口便说了出来,现下曲终人散,看煞星就在眼前,却多少有些心惊。 叶留香上前半步,拉过她手,笑道:“闹了这么半天,小锦儿不累吗?” 她无可不可的被他拖开,从耶律尘焰身边擦过,进了房,叶留香才笑道:“这位梅先生倒当真是深藏不露,他既然早就知道银子在哪儿,居然半句都不曾提过……眼睁睁看我们锦儿遇险,当真忍心呢” 她啐他一口:“你胡说什么先生是怕银子落到坏人手里,他是书生,喜欢瞎操心。” 叶留香一笑:“书生?他可不像书生呢我瞧这个人不简单罢” 想了一想,续道:“锦儿当真想杀人?” 屋里屋外,这就等于是在耶律尘焰耳朵边说话了,她翻个白眼不答,叶留香又道:“不知咱们锦儿心里,叶留香又是什么?” 她有点儿懒洋洋,本待不答,却觉他似乎有些言外之意,于是随口答:“尤物。” 他被自己口水呛到,咳了一声:“不知大小姐要怎么对待‘尤物’呢?” “开南风倌,衣衫半解,摆出去,价高者得。” 他无语了许久,扶着额,又问:“那不知要如何对‘书生’?” 她有点儿稀奇,看一眼他的神情:“先生要怎样,就怎样,先生要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我说叶留香,你罗里八嗦的到底想说什么?” 叶留香咳了一声,又咳一声,终于还是柔声道:“锦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瞥他一眼:“想说就说,啰嗦什么” “锦儿,你觉不觉得,奇香居始终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人?什么人?” 他轻声答:“杀肖望归的那个人。” 她忽然就怔住,张大眼看他,叶留香不疾不徐的续道:“奇香居本是契丹人的一颗棋,肖望归死了,棋局便乱了。耶律尘焰正在把散落的棋子,一颗颗复归棋盘……可是锦儿,你难道不觉得,这中间始终都少了那一个人?” 她喃喃:“你,你想说什么?” 他的声明愈是和柔:“杀肖望归的人,必有所图,若是已经得到,那这世上早便没了奇香居。若是没有得到,必然会留在奇香居,跟耶律尘焰一样,慢慢的观棋……” 她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便一笑:“锦儿不懂?” 她嗫嚅许久,终于眼神一亮:“你是说,你是在说先生吗?莫非先生他忍辱负重,韬光养晦……”越说越是兴奋,可是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那兴奋,又迅速的落下了去:“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061章:谁是诸葛先生(打滚求订阅) 061章:谁是诸葛先生(打滚求订阅) “对啊,”叶留香笑笑的道:“锦儿说的怎会不对?” 朱眉锦忍不住皱眉:“叶留香,你说话能不能爽快点儿?我这儿除了先生,哪还有别人?”说了半句,忽然想起耶律尘焰还在门外,猛然张大了眼睛:“你,你……” 他一笑,“不用怕,他不在的。” 她急走到窗前张望,刚才还一动不动的杵在院中,好像要杵个地老天荒的耶律尘焰,居然真的不见了,叶留香随手拉她坐下,笑道:“我保证他已经走的远远的了,听不到我们说话。” 她半信半疑:“你怎知道?那他去哪儿了?” 他微笑,“我在他衣服上放了一点东西,他只要接近我身边约摸里许,我就会知道……只不过这东西换了衣服便要重放,幸好他也不怎么换衣,所以也不太麻烦。就这样。” “原来如此……那你当时跟踪他,也是借了这东西吧?不然他这种顺风耳,你轻功再好,也未必能瞒的过他。” 叶留香有点儿失笑:“是,锦儿当真心思灵巧。” “那他去做什么了?难道……难道是追上去杀方腊?说啊” 叶留香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小锦儿啊,你到底更关心哪一边?你更想先知道什么?若是你这么关心耶律尘焰或者叶留香,我们可以继续说。” “哦哦,当然是先生了。”她凑过去,笑眯眯压低声音:“小叶,快来细说说,先生有哪儿像细作了?” 他做势眯了眼睛:“怎么,你想知道?” 她很知趣的低眉顺眼:“想知道,想的不得了。” 叶留香失笑出来,悠然笑道:“这有甚么难的?我先来问你,梅淡痕一介文人,怎会跟土匪窝扯上关系的?” “他在我们寨子附近隐居嘛” 叶留香一笑:“这隐居,能隐的人尽皆知,倒像是当年的卧龙先生了……” 她很得意:“那是,先生本来就是诸葛亮。” 呃……叶留香于是微咳:“锦儿啊,当初,活下来,跟朱勉下山的,都有谁?” “我、先生,还有木芙。” “一个人但凡刻意去做什么事,必有所图。他不可能想方设法的把朱勉叫来,自己却呜呼哀哉。所以这个人必定就在你们三个之间。说起来,最可能向朱勉通风报讯的就是你,因为你得到的最多。但是你自己知道你不是。那还会是谁?” 她兴奋的眨着眼睛:“木芙是我救下的,肯定不是木芙,那就只有先生了。” “嗯。一个名满天下的才子,投身到臭名昭著的奸臣府上,却又不为虎作伥,反而就此销声匿迹,四年里什么都不做,只是守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你觉得这可合乎常理?” 她切一声:“你知道什么,姑娘我为了留住先生的人和心,花了多少心思?” 他失笑,“是是。锦儿聪明绝顶,手段高超。” 她心痒痒的凑过去,眨眼睛,“再说再说啦还有什么?” “这……”叶留香挑眉,“还要再说什么?这还不够清楚吗?” 她哦一声,下意识的摸一摸眉心的朱砂痣:“先生居然是细作,细作居然是先生……”兴奋的拍拍他的肩,赞道:“你是怎么想到的?你真是太聪明了,你也称的上诸葛先生” 叶留香含笑拱手,道:“过奖了。” 她凝了眉细细的想,又道:“可是,若说先生想借朱勉做什么,为什么不想法子跟着朱勉混?或者让他举荐,求个一官半职?” 他笑吟吟的举起手指,“第一,朱勉是外臣,虽得圣宠,却少进朝堂。第二,身在局中,处处掣肘,何如超然在外,旁观者清,处理便宜?” “那,先生的耐心也忒好了些,一等就是四年……” “这是必须的……”叶留香咳一声:“肖望归又何尝不耐心了?耶律尘焰也不是急性子的人罢?再说,他也许是没料到朱勉居然四年不进苏州……” 一番话徐徐道来,朱眉锦竟有些乍惊乍喜。却又有些微的不确定。低了头从头到尾的细想,若当真如此,诸多事情倒也顺理成章。可是梅淡痕素来温雅淡泊,几乎有几分与世无争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老谋深算,谋定后动的人物。怎么想,就怎么不象。 倒是这个叶留香……她瞥一眼他优哉游哉的模样,他又何尝不是莫名其妙忽然出现,莫名其妙纠纠缠缠,莫名其妙常来常往,一直到如今喝茶聊天,登堂入室?采花贼不采花,反而总整这有的没的,一步一步,纵不是筹算,也是心计。 叶留香分明看到她的神情,却只含笑,看上去狐狸的不得了,于是她咳一声:“叶公子,你这张脸,看上去好像也蛮细作的哦?” 叶留香微笑道:“是吗?” “是啊” 他仍是微笑,将她的手合在掌中,低头看进她的眼睛:“锦儿,你真的这样想?” 她仍是半开玩笑:“是呢” 叶留香犹豫了一下,微笑道:“锦儿,你听我说。本来有辽,便该有宋……但现在,‘辽’每天都在我们面前晃,‘宋’却始终不显山不露水。不管这个人是我,还是梅淡痕。倘若这个人的目的是‘助’宋,现下局势早明,为何迟迟不肯动手?你想想看,大宋不需要查清一切,只需要破坏一切就可以。所以,不论怎样,都不该迟到现在仍不动手。” 她听的发怔,立刻便有些笑不出来,皱了眉想了许久,才道:“你不是说耶律尘焰的功夫,天下无敌么?那怎么动手?动手不就是送死?” 叶留香轻咳:“大宋不需要杀耶律尘焰,若是当真要杀,更应该来杀你才对……大宋甚至不需要知道,这奇香居跟朝中的谁有来往,因为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查清的。辽人潜伏在此,可以慢慢来,也只能慢慢来。大宋却不能这么耽搁,否则,分明是予人以隙。所以当务之急,他只需要毁掉这张网,让那些挂上来的人落在空处就可以了。” 她越听越是皱眉,一把拉了他的袖子:“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叶留香抬眼,桃花眼流转如星:“锦儿聪明伶俐,自然明白。”她张大眼看他,他便续道:“宋谍,何须长年在宋地盘桓?我瞧今上还没有这种算计,能未雨绸缪。就算有,也不该在苏州这种地方。”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注视温柔含笑,她咬了唇,终于静静的问出一句:“你的意思是说,黑吃黑?” 他缓缓的点一下头,她冷笑一声,便摔了袖:“不可能先生是宋人,只会助宋叶留香,你不是想挑拨什么吧?我看你才是最可疑的人大宋契丹跟个采花贼有甚么关系?你却偏偏留在这儿死缠烂打?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你却莫名其妙对我如此‘推心置腹’,这难道不可疑?我看你只怕是贼喊捉贼吧?” 叶留香微笑:“其实你说的对,我出现的太巧,所以我的嫌疑也蛮大的。或者说,我跟梅淡痕都有嫌疑,谁都有可能是那个人。” 他想去握她的手,她飞快的退开一步,叶留香便一笑,站起来负了手,笑道:“只是我识的得朱眉锦,豆蔻年华,花容月貌……叶留香纵然颠倒,亦不为怪。他识得的朱眉锦,却是匪窝里苦苦求生的小小孩童,最多不过同情怜惜罢了。” 她哼道:“便是同情怜惜又怎样?先生陪了我四年,人非草木……”话只说了一半,终究觉得难以自圆其说,缓缓的住了口。 叶留香微咳道:“锦儿,其实,要看清究竟是谁也很简单。你可知道耶律尘焰去做什么了?” 她挑眉,意示询问。他便续道:“他显然也生了疑心。他的确是去跟着方腊,却不是要杀他。而是去看看他会不会挖到银子……我说过,一个人若有异行,必有所图。这土匪窝自然不是‘正’,但朱勉更不是甚么好东西。所以,他所图不是‘义’。如果方腊能按他的指示,挖到银子,他所图便又不是‘财’。那么,锦儿,他还会为了什么?” 朱眉锦只觉惊心动魄,却不肯认输,昂了下巴:“为了我。” 叶留香一笑:“好。为了朱大小姐,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看着她如临大敌的神情,微笑:“锦儿,连云寨离这儿有多远?” “大约……总有百里罢。” “嗯,耶律尘焰虽能快,方腊却快不起来,就算再赶路,也总得有近两天才能到,加上回来的时间,耶律尘焰最少会有三天不在奇香居。” 她张大眼看他,叶留香含笑道:“三天,足够逃了,是不是?朱大小姐舍不舍得自己逃?” 她不答,叶留香正色道:“既然这样,我要跟朱大小姐打两个赌。第一个,我赌这三天,梅淡痕绝不会让你趁机离开,他一定会想法子让你留在这儿……” 她轻轻吸一口气:“那等耶律尘焰回来,岂不是便要下杀手?” 叶留香点点头,“所以,第二个赌就来了。要依常理,耶律尘焰回来之后,必定会立刻杀掉梅淡痕,或者,会连我一起杀。因为这个人再怎么也跑不出我们两人,全杀了最是保险……所以我要跟你赌,耶律尘焰查清之后回来,梅淡痕必定有法子救自己的命。” “便是这样,”他缓缓的抬了手,放在她肩上,轻柔的问一句:“锦儿,你赌是不赌?” 朱眉锦竟是茫然,只觉心头纷乱,全然理不出头绪,叶留香的眼瞳安静温柔,却仍是带着他固有的笑意,看上去智珠在握,却又莫测高深。 这个人,究竟是谁?是他,还是他? 062章:卖身的赌局 062章:卖身的赌局 她缓缓的低了头,静静的坐着。神情沉凝,目光空茫,好像什么都没有看,什么都没有想。叶留香居然不由自主的屏声息气,隔了很久,她仍旧一动不动,于是他抬手拂过她的发,含笑道:“怎么?你预备把这三天就这么坐过去吗?” 她抬了睫一笑,水眸闪亮:“你很着急?你急着要去做什么吗?”叶留香为她神色所惊,轻咳一声,她却也不追问,笑道:“好,我赌了,不知你的赌注是什么?” 叶留香愣了一下,然后笑答:“随便锦儿要什么,我没有不点头的。” “谢了。那么,我也要跟你打个赌。” 他问:“什么赌?” “我赌先生是好人,我赌他绝不会做对大宋不利的任何事。” 他不由得挑了眉,她便一笑:“若我输了,便把自己输给你。若你输了,从此便要听我的话,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叶留香微喟了一声,伸出手:“好,我赌了。” 她笑吟吟的在他掌中击了一记,站起身来。他正坐在椅中,她便俯下来看着他,含笑道:“一个人但凡刻意去做什么事,必有所图……叶公子,你花这许多心思在先生身上,又费这么多唇舌来说服我,你所图的,又是什么?” 叶留香微微一怔。她这摆明了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句,正是他刚刚问过的。可是叶留香做事,一向从心所欲,不拘俗礼,当真要认认真真的答她一句为什么,一时竟是答不出。 她眼瞳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仍旧并不追问,只笑道:“我再来问你,如果我能不理先生,只求独善其身。那么叶大公子,你能带我逃吗?” 他微微挑眉,她再问出一句:“耶律尘焰回来之后,要杀的人,是两个,先生若有法子救自己,那你呢?你要用什么法子救自己的命?我不信你会就此躲开,再不出现。” 看一眼他的神情,便是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像得到糖块的孩子:“其实这三个问题,你都不必答,不管是真是假,要答的滴水不漏都很容易。所以,我只是问问而已。这世上我谁都可以不信,但就是不能不信先生。不管是白吃黑,还是甚么黑吃黑,统统都不会姓梅。我虽然也有好多事想不通,但先生只是先生……先生陪了我整整四年,四年是多少日日月月,你可知道么?若是连先生的心也有假,那这世上,就有没什么是真的了。” 坦白说,她这时候的样子真的很怪。不管是怎么样绝色的美人,半张脸肿起来,右脸还有一道涂了药的伤痕,那模样都“美”不到哪儿去。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这眼瞳闪亮的一笑,竟是出奇的夺目,几令人目眩神迷。 叶留香微微皱起了眉,带笑道:“一个被锦儿这么相信的人,不太可能是坏人。可是别人都可能来怀疑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这件事,倒真是有意思的很……” 她拍拍手,站起来便要向外:“只要不是先生,我管他是谁。一个耶律尘焰我就已经没办法,再加一个,或者再加一百个,全都一样,只不过还是个没办法。” 他一把握了她的手:“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我应该怎么做?”她笑吟吟的随着他的力道俯身,一直到呼吸可闻处停住,微笑:“你这么着急,实在让我不能不怀疑哦……” 彼此的面孔离的太近,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笑眯眯的捏捏他的脸:“叶大公子当真花容月貌,不祸国殃民,岂不是很可惜……” 她这话,几乎已经坐死了他的罪名。叶留香笑了笑,飞快的截口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彼此享用了这‘花容月貌’,也省了去祸国殃民?” 随手一拉,她显然并没料到他突然袭击,被他轻而易举的拉进怀里,他笑吟吟的俯下来,轻轻沾沾她的唇,她眨着眼睛看他,他便笑出来,唇笑吟吟的滑下来,吻吻她微肿的下巴,却仍旧不敢用力……叹着气停下,拉了她的手,密密的吻上去,柔声道:“锦儿啊,我有些等不及了,给我个月下之约可好?” 他微闭的长睫就在眼前,凤尾般微敛,唇边仍旧是不变的浅笑,她要眨一下眼睛,才能一脸无辜的问出来:“甚么月下之约?” “你说呢?”他仍旧是笑:“叶留香从来都不是正人君子……我要的,永远都是肌肤相亲,一夕颠倒。锦儿,锦儿……” 他的手情不自禁的走下来,沿着纤细的腰肢向下,她便一把拍开,展眉一笑:“叶大公子当真不解风情,我设下这个卖身的赌局,不过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 她笑吟吟的眨眼睛,有意不说下去,灵巧的眼波水光初溶。、 他一时竟是心猿意马,重又俯身下来,她早一把推开,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门前,这才回眸一笑:“怎么?你预备把这三天就这么磨矶过去吗?” 仍旧是个以其人之语,还治其人之身。叶留香又气又笑的站起来,她早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店堂后门站定了,平抑一下呼吸,细细的整理衣衫头发,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梅淡痕正背身站在店门前,虽是映了半天的阳光,望上去青衫仍旧料峭。 朱眉锦心头登时就是一暖。走过去,也不管门外就是大街,直接就张臂抱着他。他显然吓了一跳,脊背微僵,然后又缓缓的放松下来,抬手放在她手上,柔声道:“砂儿。” 她乱挤乱蹭:“先生先生,我的先生……” 他似乎是叹息了一声,然后转回来,把她的手拉进掌中,然后一直拉到店堂里面,避开街面上走过的行人。她一路巴在他身上,像糖一样粘的死死的,他连步子都迈不成,就坐下来,由她趴到膝头,才问一句:“叶公子呢?” 她猛然就抬了脸,本来想怒气冲冲,想勃然作色……可是看着他温柔无涯的注视,眼眶立时就是一酸,哽咽了一下,才噼哩啪啦的说出来:“你问他做什么?他早就滚了我独个儿在房里,先生都不来跟我说话……我知道,我是女子,我跟契丹蛮子同室而居过,我就应该去自缢,这才叫贞洁烈女,先生这才满意,是不是?是不是?先生就想我死掉,是不是?是不是?” 他缓缓的闭了一下眼睛,再张开来时,眼瞳中,仍旧是望不到底的温柔:“砂儿,我随口问一句而已,就算问的不对了,又何必这么生气?” 她又气又急,想扑过去掐他咬他,却无论如何施展不出,站起来抬手掀翻了桌子,茶壶茶杯顿时哗啦啦碎了一地,然后一脚踢翻了椅子,梅淡痕极是无奈,站起身来,她便把他坐的那张椅子,也一脚踢翻。昂了头看着他,不管自己的样子有多像恼羞成怒。 他有本事再说啊他敢再说,她就敢再砸,朱大小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有火气不能对先生撒,还不能砸个东西么? 梅淡痕苦笑了一声,看金安金燕在门口探了一下头,于是拉起她手,回头对金安道:“把这儿收拾一下,把店关了罢。” 金安赶紧出来,应了一声,他便要向外走,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向里,从内院新开的那道小门户里进了他住的院子,进了房坐下来,才道:“砂儿。” 她站着不动,昂起头不看他,他又心平气和的叫一声:“砂儿。” 她恨他的心平气和。这让她觉得,朱眉锦在他心里,永远只是个孩子,不值得让他生气的孩子……她想撒娇撒痴,想胡搅蛮缠,想软硬兼施……却是莫名的心烦意乱,还没等开口,泪已经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梅淡痕讶然,急站起身走过来,想拥她入怀,她一把推开,他仍是过来相拥,她推的更是用力,来回缠了几次,她终于推重了,他碰到椅子,极轻的吱了一声。 他叹着气仍旧相拥,甩够威风的大小姐这才由他拥入。整个人缩进去,哭道:“先生,你是不是不要砂儿了,你嫌弃砂儿不清白,你嫌弃砂儿不听话,你嫌弃砂儿不贤良淑德,你……” 他紧紧的拥着她,轻拍她的背,不住柔声抚慰,一直等到她唏哩哗啦的哭了个痛快,他才拿帕子帮她拭了泪,他一边拭,她一边哭,直把一条帕子拭的一塌胡涂。他便随手塞进袖子,又拿袖角细细的帮她把伤口周围拭净。 她乖乖的仰着脸由他拭去,一边仍是不住抽泣。 梅淡痕唇角带着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眼眶却也隐隐泛红,一直等到她终于静下来,才轻轻吸一口气,道:“砂儿?” 她委委屈屈的嗯一声,他对她一笑,轻声却坚定的:“砂儿,梅淡痕对天发誓,不管何时,不管何地,不管发生过什么事,砂儿只要点头,梅淡痕必娶砂儿为妻,若违此誓……便让梅淡痕漂泊孤独终老再难见砂儿一面” 063章:我们就地洞房吧 063章:我们就地洞房吧 不是吧,没逗他没咬他没色他……他自己也肯甜言蜜语?也,也肯发誓?? 她愣着,眼睛张的大大的,一瞬也不瞬的瞪着他,他微微面红,咳了一声,又咳一声,终于还是咬牙续道:“……这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事,只是为了,梅淡痕心里有了砂儿这个人。” 她啊了一声,抬手就拧了自己一把,他急伸手去挡,她仍是狠狠的拧到,疼的咝了一声,看一看拧红的手背,然后猛然抬起头,瞪着他:“先生?先生” 他不自在的转了头,她毫不犹豫就扑过去,抓着他的衣服,脸对脸,眼对眼,有多近挨多近:“刚刚先生你有没有在说话?先生你刚刚在说什么?” 他似乎想不答的,却不知为什么,反而很坚定的点了个头。她顿时眉飞色舞,用力在他脸上亲一下,亲出一点儿水渍。然后摸脸摸手摸头发,摸一切可摸与不可摸之处…… 他含笑看她耍宝,听之任之,她于是跳下来拉着他,一脸的迫不及待:“啊,先生先生,难得你发,我们不如先洞房花烛,免得你反悔……” 梅淡痕又气又笑,却仍是顺从的由她拉着,她做势跳脚,满屋乱转:“先生先生,你的卧房在哪儿?要快点,要快点” 他的卧房?别说他的卧房,就连他的床,这才搬来个把月,她躺过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只怕比他自己去的还多些……朱大小姐会有可能色令智昏?他摇头微笑,她已经回头飞个大大的媚眼:“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我急的很,我们就地好了。” 她扑过去,他全无抵抗的由她扑倒,身沾地面,仍旧微笑,朱大小姐做势口水嗒嗒,上手就脱衣服,他仍是含笑看着她,那样柔软,那样予取予求的看着她。 她终于玩不下去,翘了下嘴巴,又忍不住笑出来,趴在他身上不动,小声的:“先生是色狼。”他一笑,她又续道:“先生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暗中捏拳咬牙,他憋出一句:“我也……我也……我也喜欢砂儿。” 她开心的竟有几分恍惚,像心中尘埃落定,抬了手摸摸他的脸。 他终于把最中听的那句挣扎出了口,整个人都放松了好些,抬手抚抚她的头发,柔声道:“没事的,砂儿,不管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将来要发生多少大事,我总归在这儿陪着砂儿,绝不会离开的。” 她静静的嗯一声,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他便续道:“今天耶律尘焰不在这儿,所以我终得把话说出来,免得砂儿总要心烦胡闹……现在,砂儿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我瞧,砂儿有心事罢?你说,我听着。” 她愣了下。 胡闹揉搓,撒娇撒痴,甜言蜜语……如此这般闹一场,她险些忘了她还有“心事”。是险些忘记,但终于是没有忘。 是的,她有心事,有很重很重的心事。她有心事,从来就瞒不过先生…… 笑了笑,从他身上爬起来,再把他也拉起来,拂去他衣上的灰尘,再扶他坐在椅上,低头看着他的脸,轻轻的问出一句:“先生,你怎知,耶律尘焰他不在?” 梅淡痕温颜道:“我想,他会去跟着方腊。” “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方腊?” “砂儿,你放心,他应该没有杀机的……他若是要杀,早便杀了,既然当时没有杀,就不会杀。所以,我猜想,他只是去看一看,方腊能不能得到那笔银子。” “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莫名发冷,却仍是继续问:“他要银子做什么?” 他微微凝眉,看着她的神情,想说什么,却又咽下,仍是一板一眼的答道:“我原本以为,他有求财之心。因为毕竟契丹地处荒僻,不比大宋风物繁华……但我又细想了一下,却觉得不对,契丹也许需要银子,但是求财的事儿,本不是耶律尘焰做的。他并不像那种肯额外操心的人。而且,他若真要求财,手段很多,不必非要这个。砂儿,我猜那些银子,其实并不会有多么宠大,是不是?” “嗯?” “所以,他大概只是要知道,我猜的藏宝之地,对不对罢了。如果我猜的对,就说明,我早就知道那儿有银子,却没有动。他只是想看清我究竟有多少底牌。” “嗯?” 梅淡痕微微的凝了眉心,似乎在细想要如何开口,想了许久,才转回来看着她:“砂儿,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杀肖望归的,必定不是耶律尘焰?” 她心头咚的一跳,声音大的让她担心连他都会听到,所以她飞快的换了个姿势,坐在他腿上,抱着他,把脸藏在他颊侧:“我当然记得啦,先生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得。” 呃…… 他咳一声,“我是说……不是耶律尘焰,就一定是别人……”他的脸颊慢慢变热,不自在的直了直腰,又尽量的向椅背靠了一靠,终于还是轻言慢语的开口:“砂儿,你坐下来,好不好?” “啊?”她做势离开一点,黑晶晶的大眼眨巴两下:“我已经坐着了啊?” 他的神情无奈又温柔:“砂儿,你乖,自己坐……我有话想跟砂儿说,是正事。” 她嘻皮笑脸,“正事?商量我们的婚期咩?” 他叹口气,倚回去,不再开口。于是她嘻嘻贼笑,凑过来两边脸各咬两下,心痒痒的想去咬唇,又忍住,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笑道:“先生要说什么?请说罢。” 他坐正了,咳一声,却又许久无话,她于是好心的“先生刚才说到,杀肖望归的,肯定不是耶律尘焰,不是契丹小蛮子,而是另有其人。” “嗯。”他终于也想了起来,微微尴尬,续道:“砂儿,我是想说,杀肖望归的人,既然不是契丹人,就必定是另外的人……而这个人,一定就在我们身边。” 站在他身后,她的笑如风拂落叶,忽然就渺了去。 一向知道先生聪明,一向喜欢先生聪明……可是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一个道理,从不同的人嘴里吐出来,为什么,竟是这么让人胆战心惊…… 065章:女人骗男人是替天行道 065章:女人骗男人是替天行道 他当然不会跟她计较谁娶谁的问题,只这个“娶”字,已经足够让他微笑……梅淡痕只略略沉吟,便双手拉了她手,对上她的眼睛,柔声问:“砂儿真的要逃?” “当然啦有机会为什么不逃?” “嗯,”他便含笑道:“若砂儿真的要逃,那我指你一条明路。砂儿可以去京城,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耶律尘焰就算明知道你在那儿,若去也得细细斟酌一番,就算真的去了,很多事情也须收敛……这逃命终归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但京城却是个可以给砂儿更多体面的地方,便当散心也好。” 她张大了眼:“什么意思?先生不跟我一起?” “我暂时……” 朱眉锦顿时就有些恼火,瞪着他,他轻咳着别了眼,她一把抓了他衣服,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先生你其实不想走的,是不是?也不会让我走的是不是?” 他看着她怒气冲冲,又眼圈泛红的模样,又讶又笑,安抚的理理她的头发,捧过她的小脸:“砂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爱哭了?” 她哼哼两声,顿时就来了万般的委屈:“先生我每天都在想你,好不容易见一次,你还总这样,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我告诉你,女人骗男人就是替天行道,男人骗女人就是大逆不道……你要是敢对我始乱终弃……” 这什么跟什么啊 梅淡痕直听的笑起来,笑道:“砂儿当真出口成章……我怎会骗砂儿?”咳了一声,把话题拉回来,笑道:“我的确是不想走。此事若不知道也罢了,既然已经身在局中,怎可独善其身……” 她听的恼火,想拍桌子,桌子却在两步之外,于是一巴掌拍在扶手上,疼的甩了下手:“好,先生不走我走我倒要看看,我走了,先生留下来还能做什么” 梅淡痕窒了一下,微喟道:“砂儿说的对。你若走了,其它人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这几个人,耶律尘焰必定不会放过……” 她气的顿足,“你……先生你这是摆明了威胁我你忽然对我这么好,还说要娶我,就是为了让我不舍得你,不舍得自己走的是不是?你这是美男计” 他只好答:“好吧,砂儿,我不说话就是。” 她反而又不忍,斜睨他一眼,悻悻的:“想我留下也行啊,除非你真的用美男计啊” 梅淡痕极是无奈,柔声道,“砂儿,我是想要你留下……我不信你当真要逃。砂儿性情最是坚韧,又非万不得已,逃之夭夭岂会是砂儿的做派?目下来看,耶律尘焰绝不会杀你,你是全然的有恃无恐。但你却有机会杀他,有很多机会杀他……这形势本就一边倒,何必要逃?砂儿你今天逃了,然后必定会东奔西走,寻这访那,准备就绪再杀回来,难道不嫌麻烦么?” 这话倒是说中了,朱眉锦一向都不是肯吃人家亏的人,这个场子,不管早晚,只要有一丁点机会,是一定要找回来的。梅淡痕续道:“何况,我们不论在哪儿,也不过就是这样,多个契丹人,岂不是更好玩些?我总想,砂儿心热如火,也许过不来鸡犬桑麻的日子……” 她哼一声:“谁说我过不来的?我早便想着,等朱勉死了,就把先生拿麻袋一装,躲起来过鸡犬桑麻的日子” 他定住,看着她,一时竟似失语,良久才道:“砂儿?” “嗯?” 他却又嗫嚅,不知要说什么,刚刚还侃侃而谈的梅大才子,这一转眼间,不知飞去了哪里,朱眉锦不由微笑,看一眼他温雅秀隽的眉目,偎过去笑道:“算了,随便啦,先生要留下,那就留下好啦……” 他不由一笑,带了一点儿赞许,点头道:“嗯,这才乖” 他的口吻很“先生”,像很久很久之前常说的,却已经有很久没有说过了。朱眉锦忽然就心中一动,于是不出声的笑一笑,口吻轻快十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若是先生答应,一切好商量,若是先生不答应……刚刚我说要留下的话,全都反悔掉,就当我没说。” 他显然没有任何防备,笑道:“什么条件?” 她拉他起来,故意飞个媚眼过去:“你说呢?先生……” ………… 耳鬓厮磨,纠纠缠缠,当然什么都可以做,却也……当然什么都没有做。 一直到入了夜,梅淡痕把她送到小门前,朱大小姐仍是抓着他袖子追问:“为什么呀?为什么不可以跟先生一起睡……” 其实她只是在逗他,他越是局促,她越是说的火辣。 逗弄先生,是朱大小姐人生最重大的乐趣。只是这般惊世骇俗的一言,若当真落到不知情的人耳朵里,真不知道要怎么想……梅淡痕无奈的强抽了袖,伸手不容分说的把门带了过来,她在门那边幽怨的叫一声:“先生……” 他嗯一声,她又站了一会儿,情知他不会先走,于是转身。满脸的娇嗔缓缓的化成空,勉强的举步,进了卧房,关上了房门,站定了发愣,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叹出声,脱了外衣,躺去床上。 身下温软,不像锦被,倒像……有只手臂随即揽过来,手也迅速的伸出,掩了她的尖叫。耳边有人吹了一口气,笑道:“锦儿。”她缓缓喘了一口气,平静下来,顺着他的力道,躺回床上。 这日子为什么这么诡异?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身边总是男来男往。一眨眼的工夫,床换了,床上的男人也换了……同样的赏心悦目,同样的鲜香可口,好像不要都不成……可是天知道,朱大小姐只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一会儿…… 叶留香一向极为知趣,笑吟吟的移开身,与她隔开了一线之地,这才笑道:“怎么了?锦儿好像不太高兴?” 她答,“我很累,很累很累。请你出去。” 他笑了笑,“我反正也没地方可去,权当帮你暖被,不好吗?” 她一个字都懒的再说,直接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全身都好像要散掉一样,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锦被里是微微的暖,带着他那种奇异又好闻的茉莉茶香。她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香气,却总能闻到他的,极淡,淡的若有若无,只有真的贴近了,或者在如许的静夜,才能闻到。 好像自言自语,她咕哝了一句:“先生说要娶我。” 他笑:“恭喜。” “他说我们不能离开这儿……” “嗯?” “他说,形势本就一边倒,没必要逃。他说,日子本来就这样,多个契丹人也没区别。” 这几乎可以说,完全验证了叶留香的话,这……意昧着什么?谁能知道? 他轻咳,她已经落下泪来,抽泣着道:“多个契丹人没区别吗?我跟契丹男人同室而居无所谓吗?逃了再回来很麻烦吗?有个采花贼常来常往更有趣吗?我……我……” 他略略近身揽了她,轻轻拍拍,聊以安慰,却并不多说,直等她略略平息,才含笑道:“锦儿莫哭,锦儿若是要‘情’,我担保他是有情的。如若不然,他不会不碰你,这正是为了将来少些纠缠。若他真能无情,锦儿早便是他的人,岂非更是死心塌地?” 她一怔,张大了眼晴思忖。隔了良久,叶留香抬了身,似乎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下床,点起了蜡烛。她眼皮都不曾抬,只隔了片刻,便觉颊上一阵刺痛,随即转为清凉,鼻端是淡淡的药香。 他一直把那道伤痕涂好,这才笑道:“锦儿若是再哭,洗掉这药,留了疤痕,我可就不管了。” 她正心事重重,哼一声:“随便,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既然是你在乎,你操心费力是为了自己,那你叽叽歪歪做什么?” 叶留香哑然,隔了良久,才笑出来,笑道:“锦儿说的是。” 她不答,他便笑道:“看来锦儿心情不怎么好,只怕并不想跟我同床共枕……好在我也已经睡了一整个下午,现在就把床让给锦儿睡。”一边说着,就从床边拿了外衫,穿在身上。 她微掀了眼皮看他,他的神情带一点慵懒,脸色也显得更柔和,似乎当真是好梦初醒……这家伙,倒真会享受,居然连外衫也除了去,在别人的床上睡个舒舒服服。 他已经着好了衣服,走到桌前,低头想要吹熄烛火,却又终于侧头看她一眼,道:“怎么?” 她立刻就闭了眼睛,他便吹熄了蜡烛。内卧的窗子已经修好,轻轻一推,便是吱哑一声,她闭着眼睛叫一句:“叶留香?” “嗯?” “我们秉烛夜话可好?” 他停了一息,无奈的叹口气:“不秉烛,可以夜话么?”一边走回来坐到床边,道:“大小姐,不知有什么吩咐?” 她仍是沉思,忽闪着眼晴。叶留香一直侧头看着她,忽然微微笑出来,抬了手,把她的发细细的理在枕上,含笑道:“锦儿当真花容月貌……” 她忽然张大眼,问:“花容月貌?” “嗯?” 她一把推开他下床,点起蜡烛,把铜镜抓在手里,左照右照,然后问一句:“叶留香,我的样子,当真有这么花容月貌?” 他失笑:“你说呢?” “那好”她笑吟吟的坐过来,把玩那铜镜,笑道:“小叶子,我要你帮我想一个办法……”一边凑到他的耳边,如此这般… 066章:铜镜阵中阵,读心局中局 066章:铜镜阵中阵,读心局中局 清晨。 遥遥的,似乎有人叩了两下内院中的小门。 叶留香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一脸无辜的眨一下眼睛,分明听到了,却行若无事。叶留香挑挑眉,仍旧去摆铜镜,笑道:“大小姐当真够无情。” 她不答,抿紧了唇角,仍是拿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湿发。清早起来沐浴了,现在还是湿着的,便散着不束起,披在衣上。 这内院中的小门,刚买下隔院时就打通了,梅淡痕却极少走,每天仍是从正门绕过来。今天不知怎么会这么早,又居然会走这道小门,却不知是被金安还是金玉顺手扣住,不能进来。他也不再敲,估计又去绕着走了。 金安小跑着进了房,把手里的铜镜俱都堆在桌上,跑的太急,喘着气:“小姐,小姐,只有这些了,我全都买来了” 朱眉锦含笑点一下头,笑道:“辛苦了,你下去罢。” 金安施了个礼,退了下去,叶留香便笑道:“只要几面就好了,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她坐的四平八稳,打个哈欠,随口答:“既然要用,就多多益善” 叶留香无言的挑眉,仍旧细细的对正了天光,把镜子嵌在窗台和椅子的中间。其实摆镜子不难,可是要就地取材的固定住,一点都不能移动,就太过麻烦,所以摆了一早,才摆了几面。 遥听的金安问好,吱吱嘎嘎的开了店堂门板,显然是梅淡痕已经到了。叶留香手上便快了些,随手拆了几片格扇,权做木楔,三下两下固定好。隔了不大会儿,便听金玉在外脆声见礼,叫:“梅先生” 梅淡痕的声音嗯了一声,接着便叩了两下门。叶留香环顾室中,然后坐下来,向她微微一笑,朱眉锦便扬声道:“先生?快进来嘛” 梅淡痕走进来,看到叶留香,点一下头,朱眉锦向他招手,笑道:“先生早” 他答:“早。” 朱眉锦赶紧拉了他手,笑道:“先生,你瞧今天我这房间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咳了一声,道:“多了……咳,很多镜子。” 她便笑出来,把长发挽到身后,对他飞个媚眼:“是啊好玩嘛你看我的脸也不肿了,这伤口也快要好了……先生你风度这么翩翩,叶公子又是绝代佳人,不多放几面镜子照,实在太可惜了。” 叶留香被梅淡痕挡住了,看不到她撒娇的模样,听她这句“绝代佳人”笑吟吟的出了口,便不由一笑,梅淡痕和声道:“说的是。” 朱眉锦笑道:“我夸先生风度翩翩,先生也说是,谦谦二字去了哪里?” 他显然有点儿尴尬,仍旧是咳,她便推开他,走到桌前。桌上还余着足有十几面大大小小的铜镜,她一总兜起,全抱了入怀,笑道:“先生哇,不如我们把整个奇香居全都放满啊”也不等他答应,直接走到门前,回眸一笑,道:“快来啊” 梅淡痕依言走上两步,叶留香微凝了眉,还未站起,她已经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道:“小叶子,你昨天说想吃什么来着?我吩咐金燕去做” 笑吟吟的眨一下眼睛,扬声道:“金燕金燕” 金燕老远的唉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进来,她便笑道:“昨天叶公子说想餐甚么‘秀色’,我不知这是道什么菜,你去问问去。这来者是客,怎么也得让叶公子满意才好,看你的了。” 金燕讪讪的应了一声,便挨了进门,见个礼,道:“叶公子。” 那边朱眉锦早拉了梅淡痕出去了。一通忙活,房里房外,连同院中都放上了数面铜镜,朱大小姐的卧室倒似乎是摆的错落有致,其它的地方却是东塞一面,西扔一面,弄的乱七八糟之极。全都摆好了,却还余了几面,便随手丢在桌上,笑道:“不错不错,这样总该行了罢?” 金燕脸红红的进进出出,摆上清粥小菜,朱眉锦净了手,拉着梅淡痕坐好,笑道:“叶大公子,秀色餐过了,不知这早餐还需要吃么?” 叶留香又气又笑,坐了下来,笑道:“朱大小姐忙了一个早上,不见人影,我哪有秀色可以餐?” “诶?”她对着金燕的背景飞个眼色,笑道:“这幌子都挂出来了,还要撇清?”一边说着,便习惯成自然的斟了杯茶,推到梅淡痕手边。 叶留香笑吟吟的自斟了一杯,道:“人不扰‘秀’,‘秀’自扰,这也要怪我吗?” 她忽然就是一笑,笑道:“这人啊,真就不能做坏事……所谓纸里包不住火,所谓贼不打三年自招,所谓……嗯,先生,我再所谓些什么才好?” 梅淡痕一怔,她这般肆无忌惮般跟叶留香打情骂俏,他只是敛了眉不语,她这般问过来,他一时竟不知要怎么回答。朱眉锦便笑了笑,道:“那就先‘所谓’这些好了小叶,你不觉得,你这两句话,自相矛盾吗?你第一句明明说处处无‘秀’,下一句便说‘秀’自扰……” 她笑着向他挑眉做势,他便笑出来:“大小姐这句话,听上去,为什么透着酸意……” 边聊边说,才吃了一半,忽听羽翅破空,有只鸽子扑棱棱的飞了进来,直落在朱眉锦面前,她啊了一声,动作很大的看着叶留香,叶留香本在慢条斯理的吃,被她眼睁睁的看着,只得点了下头。她便把鸽子拢在手里,取下了脚上的竹筒,把密笺拿了出来。 梅淡痕放了筷,叫:“砂儿?” 她便笑笑:“反正耶律尘焰也不在,我们进房去看看。”两人都跟了进门,她在桌前一坐,便对梅淡痕道:“先生先生,快点把这些镜子拿走” 梅淡痕拿了起来,问:“放在哪儿?” 她头也不抬:“随便吧先生你一定会放的是不是?” 梅淡痕似乎无奈,却终于还是看了叶留香一眼,细细的把铜镜放好了,走回来,朱眉锦便把密笺给了他,道:“上面写什么?” 梅淡痕细细的看了几眼,正色道:“砂儿,你取笔墨来。” 她小跑着取了过来,把墨磨好,梅淡痕略一沉吟,把纸裁成跟密笺同样大小的纸条,然后细细的写了两句,吹干了,道:“姑且一试罢。” 她问:“先生你看的懂那些隐语?” 梅淡痕摇头:“我只是把能猜到的试着写下,看能不能改变那原意。” 她嗯了一声,把两张纸笺对在一起细看,笑道:“先生果然高明,笔迹一模一样耶” 梅淡痕不答,她把假的密笺放进竹筒,真的就随手一丢,道:“那就先这样好了,我们先去吃饭。”拿手指沾沾唇,又道:“先生先生,我嘴上有没有油啊?” 他答:“没有。” 她却终于还是跑去妆台照了一下,笑道:“没有就好,先生来,帮我把头发绾好。” 叶留香在后面笑道:“这发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绾的……” 她哼一声:“又不是没绾过。”把梳子塞给梅淡痕,梅淡痕轻咳着接了过来,随手梳了两下,其实他哪会绾女子的头发,只能是拿着梳子权且做势。 朱眉锦把镜子一放,看看不对,又再一放,梅淡痕无奈,只得抬了手略一整理。她嘴里仍旧撒娇撒痴,两人的目光,却一齐向镜中看去。 经了两面镜子折射,这铜镜中清清楚楚一张俊面,他正拿起桌上的密笺细读,一边微皱眉心琢磨信中之意,略一犹豫,又将竹筒中的信也取了出来,只看了两眼,神情便是一凝。 朱眉锦缓缓的抬头,看了梅淡痕一眼,梅淡痕若有所思的皱了眉。 叶留香会去看这密笺并不稀奇,单只是好奇也会去看一眼的。可是,叶留香曾亲口说过,他说“我也不识得这契丹文。”可是看他的神情,分明是识得的……不但识得,而且精通。甚至于,连那隐语,也能读懂。 朱眉锦从未怀疑过梅淡痕。正如梅淡痕也从未想过她会去试探他。不论她怎样问,都不会向那儿想。她无心试探,只是他居然让自己身入疑处,赌气也是要赌的。 她把玩铜镜,叶留香便献计铜镜阵,原说是两人做一出戏,看看梅淡痕的反应,看看梅淡痕对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朱眉锦不懂什么铜镜阵,又并未来的及再去跟梅淡痕商量,可是两人四年朝夕相处,梅淡痕一进门,看他眼色,便知道他是懂的。既然先生懂,那便将计就计…… 谁知,戏还没演,鸽子便撞了上来。 也好,也好,先生本来就不会演戏,真的永远比假的要好用些,这不,就已经瞧见了吗? 她慢条斯理的绾好了发,这才回过头来,叶留香早已经把密笺放在桌上,正悠然含笑。梅淡痕沉默的负了手,她却笑吟吟的,露出了白亮的牙齿。 三人视线一对,叶留香便是一怔,顾盼神飞的眼瞳飞也似的在室中转了一转,然后又缓缓的转回到她的面上,眼神微凝,淡淡的道:“原来是这样吗?” 他的眉目清朗俊美之极,这一敛了笑,当真便是美人如玉,竟让她心跳了一下,平生不忍之心。可是下一刻,他早便洋洋的笑出来,仍如平日一般自在,拱手笑道:“大小姐果然高明,叶留香佩服之极。” 朱眉锦竟觉有愧,抿了唇角不答,他含笑看了梅淡痕一眼,连解释都没有,便拂袖转身,飘然而去,竟走的潇洒之极。 067章:爱笑的美少年 067章:爱笑的美少年 胜了,却并不觉得开心。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莫名其妙的想,他,还会再来吗?这个爱笑的美少年? 梅淡痕是那种样貌端正的人,眼神也是坦白明朗的,属于那种一看就是好人的人。叶留香却是生就的眉目如画,笑容一展,便是芳华四射……可若真的敛了笑,那样子就是出奇的清丽俊雅,漂亮到让人不忍心伤害。 是真的不忍心。不忍心用他自己的计,用他自己的手,来算计了他自己。没有铁证,只是一种感觉……虽然在这种时候,一种感觉就足够了。 他这种人,似乎是生就的聪明,主意只是信手拈来,却不会去筹谋算计。他可能常常骗人,却只是游戏,只是临时起意……却绝不像是包藏祸心。不去想他如何俊美,单只是细细的去想他的眼睛,一对如此清澈流丽的眼瞳,会有阴谋?会藏祸心? 朱眉锦抬头,想问一句,会不会,不是他? 可是看到梅淡痕沉默的神情,一句话又咽了回去。如果说叶留香不像,那先生就更不像了。叶留香还可能因为好玩做些坏事,先生却是为了什么都不会的。拍拍手站起来,笑道:“先生,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梅淡痕跟着转身,轻声道:“砂儿,我在想,此事会不会另有其人?” “啊?”她眨了两下眼睛。 “叶公子少年心性,聪明外露,意气风发……却绝对不像坏人。” 她又何尝不是聪明外露?自作聪明?不管梅淡痕再怎么劝,还是硬要设甚么计,非要弄清个一二三?这万一要是弄错了人,岂不是弄巧成拙? 两人面面相觑,朱大小姐气焰全无,小声问:“那现在要怎么办嘛?” 他无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到桌前,再拿起那密笺,细细的看,朱眉锦也凑过去,他便道:“这‘冷子点’,大概便是指官员。那这‘锦鸡’,大约便是文臣的意思……还有,之前他写的那封,‘扯’即走,‘青’即杀,‘尖斗’应该是指姑娘,这‘空子’想来便是外行的意思……”一边说,一边抽了纸写下来,道:“目下所知的就是这些,若多有几张就好了,对应一下,便不难猜出。这些隐语,再怎么奇怪,也必定会有一点规律可以遵循,而且秘信又简短,所涉的事情不会太多……” 朱眉锦拿过纸来,细细的看了几遍,又觉得有些不安,团起来丢进水里,看着那墨迹慢慢泡散……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先生,你说叶留香他……” 幸好梅淡痕并不会多想,沉吟的答道:“这奇香居本是关键所在,他若是间,一定会再出现。如果不是,那就是另有其人。” “如果,就是另有其人呢?” “那也许是在暗中窥伺,等待时机……” “时机?切……”朱眉锦哼道:“既然窥伺,那肯定知道耶律尘焰这会儿不在啊那还不出来,还等甚么?什么时机才叫好?等我们都死了,还要他做嘛啊?” 忽然想起叶留香说过的话,想也不想的就搬了过来:“这里是大宋的地盘啊大宋压根就不需要查清一切,只需要破坏一切就可以。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迟到现在还不动手的。再等下去,契丹人把破网补好了,那不是又有很多讯息传出去了?” 梅淡痕不由微笑,道:“砂儿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不想砂儿也看的如此清楚。” “那是”她一笑,随口道:“他不出现,我们可以逼他出现嘛先生你想,不管他是哪边的人,他出现对我们都没有坏处。如果他是宋人,我们就有救了,如果他是坏人,就让耶律尘焰去杀他,两人斗个两败俱伤,我们来坐收渔翁之利” 梅淡痕问:“如何逼他出现?” 朱眉锦眨了一下眼睛。她本来只是随口回答,怎会知道如何逼他出现?可是梅淡痕问的认真,朱大小姐又是天生的不肯露怯,飞快的反问:“你先说说看,他为什么还没出现,我们才好……对症下药。” 梅淡痕沉吟道:“如果他是在暗中窥视,那要瞒过耶律尘焰的耳目,并不容易,看鸽子来往如此频繁,显见得他也没有把注意放在鸽子身上,难道他只是关注耶律尘焰?防备着他没有甚么异动就算了?” 朱眉锦无语的抽抽嘴角:“先生啊耶律尘焰跟着一伙大男人出去了,这还不叫‘异动’,怎样才叫啊?非得大兵压境才叫异动?要叫我说,这人肯定是个朝廷命官,光拿钱不干事的那种,凡事先保住自己小命再说,对上面就是敷衍下……情势如果不是绝对的安全,他是肯定不会露面的,等我们把耶律尘焰卡嚓了,他没准立刻就出来,拣个现成便宜。” 梅淡痕轻声道:“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是不是就肯定不是叶留香?叶留香假装不认识契丹文,是不是只是在装蒜拿乔?” “也许吧,现在一切都在未知……” 朱眉锦忍不住抓了他袖子,“先生先生我们一定要趁这两天想个法子出来才好要不然等耶律尘焰回来,我们说话都不方便,更别说其它的了” 这个梅淡痕又何尝不知,苦笑一声,皱眉细想,朱眉锦随手拿过那密笺看了几眼,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我想到了” 他问:“怎么?” 她得意洋洋的举了手中的密笺:“他能写契丹文,我们也可以写宋文啊你想想,我们只需要瞒过耶律尘焰就好了,耶律尘焰虽然识得咱们的字,但未必识得咱们的古字啊,古篆我都不识得,他会识得?就算识得,他会懂我们的的诗词吗?不会罢?” 梅淡痕微怔:“那又如何?” “先生你写首小诗,写的似是而非就好,我找个绣娘,用古字绣在衣服上,弄的就像花纹一样。让金安金玉她们,还有咱们,全都穿上,整天没事就在街上晃。别人未必注意咱们衣服上绣的花,那个人,肯定对奇香居的人,要比别的留意些,没准就能引他来见我们呢。他要找人,肯定是找主人不找下人的,要避开耶律尘焰,不管找到你还是找到我都可以啊,把事情说清楚,看看他的份量有多少,够不够我们用……” 梅淡痕有点讶异,看着她踌躇满志的模样:“砂儿,这样,是不是太儿戏了?” “那你想个不儿戏的法子出来嘛” 他语塞,她便笑出来:“没关系的先生,尽管试一下好了,至多没用,但也肯定不会有害……”笑吟吟的把笔杵给他:“你先弄首诗出来。” 梅淡痕便顺从的接了,沾了墨,问:“要写什么?” “你就告诉他,耶律尘焰暂时不会杀人,我们手里捏着他的小辫子,他来找我们绝对不会有危险,只要我们合作干掉耶律尘焰,他就可以在我们这儿得到他想要的讯息……”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抿着唇细想了一下:“好吧,就这些好了。文理一定不要艰深,须知这个人既然能杀得了肖望归,一定不是个纯文人,没准是个武将,没准大字不识几个……”她说的头头是道,好似当真胸有成竹。至于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将”,能不能识得这古字,她就算想到也绝不会提到。反正也只是姑且一试罢了,十成中有半成的可能就足够了。 梅淡痕拿着笔,又是无言又是好笑的看着她,她想了想,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于是问:“怎么啦?” 这法子其实当真只是儿戏,如若真有其人,他既然蛰伏不动,又岂会因为察觉她想要见他,就真的出来见面?可是她显然觉得自己这法子真的不错,能想到先生也想不出的法子,也很让她得意……他忽然就轻轻笑了出来:“我写不出……” “怎会写不出?先生才高八斗,会写不出?” 他含笑别了眼:“我真的写不出。” 她咬了下唇,把笔抓过来,笑道:“好罢,那我就献丑了。”大笔一挥,真个是不假思索,“酒坊留异客,奇香鸽影来,问道青天处,乌云何日开。” 梅淡痕看着那“诗”,只是含笑,朱眉锦瞥了一眼,笑道:“这后两句不好,倒像是我们有多盼他出现了,要弄个诱惑些的才好,就说些荣华富贵,金银财宝之流……先生?” 他一笑,站起身,随手握了她手,凑合着这种打油诗的感觉,随手续写了两句:“酒坊留异客,奇香鸽影来,展笺风云变,拨云朝华盖。” 她初学写字时,他常常这般握了她手,教她握笔运笔。但大小姐日渐长大,梅先生又是谨言慎行,已经有太久没有这样的时候了,所以他这么一靠过来,她反而怔了一怔。 他的掌心微微的暖,那种俯身相拥的感觉,好生让人安心。她忽然就娇羞了,咬着唇悄悄倚过去,他意外的并不推开,反而由着她倚入,伸手轻轻扶了她的腰,叫一声:“砂儿。” 他声音很是温柔,谈“国事”的庄重气氛,立时就是一扫而空,满室都跟着柔靡起来。她嗯了一声,他轻咳,不再说不下去,可是他那忽然温柔的笑,湛亮的眼瞳,已经明明白白说出了“你很可爱”这句话。 朱眉锦其实真的想不出自己这首诗可爱在哪里,可是先生心动的这种时机少之又少,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扔了笔,转回来,抱着他,叫:“先生先生 068章:才子献吻与牙齿亲亲(求票求订) 068章:才子献吻与牙齿亲亲(求票求订) 他微笑,略略平了肩,让她倚的更舒服些,一边轻柔的笑道:“这奇香居看似平静,其实日日都在生死关头。而且不只是我们的生死关头,还牵涉了朝廷边关……这许多事情。可是看着砂儿你这样子,让我觉得,这些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只要砂儿不偷懒,肯去想,所有事,都可以用很简单的方式来解决……” 呃?能不能解决的了就很难说了……可她还是答的很溜:“这其实是因为有先生在嘛,想我连先生的芳心都拿下啦,其它的事情都是小事啦” 他含笑看着她,温雅的眉眼春水融融,她很高兴的缩去他怀里,悄悄伸手摸摸他青色的衣衫。不知为什么,在两人之间,似乎总是朱大小姐更“色狼”些,于是她终于还是缠身上去,小声申请:“给砂儿亲亲啦,好不好……” 他微笑出来,一脸的予取予求。朱大小姐当然不会傻到等他回答,立刻便巴上去,从眉毛一路啃下来,毫不迟疑的一直啃到嘴唇。 她这能叫“亲亲”吗?分明就是“咬咬”好不好 朱大小姐平素一脸英明神武,可不知为什么,一到了先生面前,就会这么毛手毛脚,好像每一次亲热都是赚到的,好像不快一点儿他就会反悔。他一直都是大小姐的专属物,却始终拥有的不够彻底,他一直都太“先生”,所以她总像吃不到糖的孩子。要知道,昔日的朱大小姐,连跟先生一起吃饭,都要背十首诗,背的一字不错才可以…… 她咬的很痒,咬的湿湿的,她不舍得咬疼他,却又不舍得不咬。他微闭了眼睛承受她奇异的亲热方式,实在不能不感觉扑倒自己的是一只小狗…… 要怎样才能让她明白,她真的已经长大了,长大到,他可以把她当“女人”? 他犹豫了一下,试着抬了手,扶正了她的下巴。她忽然就张大眼,好像在琢磨他这一扶,究竟是拒绝还是迎接……于是他学着偏偏脸,接近那唇,试着一点一点,品尝她的柔软与芬芳…… 这可是梅大才子第一次主动献吻啊破天荒所以她竟愣了,忘记还应该反攻……于是他举一反三,于是他闻一知十……于是…… 她忽然就啊了一声,用力推开他,他还没来的及敛去满脸的旖旎。她已经露出“哇哇真的是先生”的惊叹表情。他又气又笑,她早又挂上来,抢回主动,开始……不容分说的……咬…… 好吧,咬就咬吧,谁规定亲亲一定得用嘴唇?就不可以用牙齿? ………… 她实在不内行,却永远不怯场。于是牙齿亲亲的结果就是,吃饭的时候,受伤的某处沾水就疼,那种感觉真是“痛并快乐着”。他偶尔吸吸气,她斟茶递水,殷勤备至,就差直接上手喂他了,他有点儿好笑,笑道:“砂儿,我自己来。” 她心虚陪笑,仍旧挨挨蹭蹭,他有些无奈,不自觉得就把“先生”的口吻拿了出来,正色说上一句:“乖乖坐回去吃饭” 玩儿了四年养成,要改造也非一朝之功,她愣了下,放在他肩上的手嗖的一下就收了回去,绕了过去坐好,低了头。梅淡痕竟有几分懊恼,慢条斯理的吃了几筷,含笑道:“砂儿,那衣服,要几日才能绣好?” 那打油诗用古篆摹了,近午时刚交到绣庄去绣,他不是一直在旁边吗?他一向遵循“食不言”,很少在餐桌上问甚么事情。枉朱大小姐千伶百俐,竟未察觉这是示好,眨了一下眼睛,答他:“赏了绣娘银子,说是连夜赶,明天一早就送来。”答的一板一眼,他只好继续先生,点一下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吃饭。 朱眉锦翘一下嘴巴,也跟着低头,有点儿无趣。 抱过啃过甜言蜜语过的先生,还是先生……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叶留香,这近来四人常常同桌同食,耶律尘焰当然就是个人形石头,先生也不常开口,只有叶留香言笑炎炎,不住跟她斗嘴,也不知怎会有这么多话好说…… 其实她对叶留香也未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情谊,只是从小到大,别说在山上,就算下了山有先生疼惜,也是亦兄亦父,其它来来往往的,全是下人,再怎么阿谀,也不过是个假……朱大小姐竟从来没有“朋友”。算计他的时候,半点儿也不手软,真的算计到了,把人算计走了,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想着想着,忽然就没了兴致,随便吃了两口,把碗一推,说一句:“先生我吃饱了。”也不等他答,转身就进了卧房,躺在床上。 她走了,他哪还会有食欲?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听外面梅淡痕似乎是吃好了,正轻言慢语的跟金玉交待,金玉脆生生的答应着……你说他对个下人这么温柔做什么? 隔了不大会儿,有人轻轻叩门,她憋着气不答,他便推门走了进来。时辰近暮,房间中已觉昏暗,她躺在床上,被床帐遮着,更是黑乎乎的。他轻着步子走到了床边,停了一下,把被子细细的盖好在她身上,略站了一站,便要转身。 这动作,怎么就透着那么“慈爱”的味道?她恼火起来,一脚就踢翻了被子,梅淡痕反而被她吓了一跳,停了一息,才坐下来,带笑道:“砂儿?” 她一把拉了被子蒙住头,他也不阻止,她直憋的忍不住,哗的掀开,他仍是坐在那儿不动,见她掀了被子,这才伸手拉住,柔声道:“砂儿,又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 她用力推开他坐起来,假笑:“先生,要不要我把金玉送到你那边服侍你啊?” 他愣了一下,忽然有点儿想笑,可又怕笑了大小姐真要着恼,想了想,很谨慎的答:“不必了罢?我还是习惯砂儿在身边。” 她哼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意思,笑眯眯的抱了他手臂,撒娇:“先生先生,你今晚陪我睡好不好?砂儿好怕哦” 就是这么容易哄。有谁说朱大小姐蛮横了?他抬了手抚抚她头发,柔声笑道:“砂儿睡罢。等砂儿睡着了我再走。” 她继续纠缠:“先生先生,机会难得嘛,先生就陪我一晚嘛,万一耶律尘焰……”忽然想到,猛然张大眼睛:“先生,耶律尘焰是不是明天就要回来了?” “算起来,就算明天能回来,也会很晚……” 她一把抓了他手:“先生,他会不会……我是说,他如果回来,会不会对先生不利?” 梅淡痕温言的:“砂儿,我不会让他杀我,你放心就是。” 她有点儿发急:“先生你什么都没说,让我怎么放心啊他明明就会杀你,你一个书生,有什么法子啊” 梅淡痕无奈,含笑道:“我的保命之法,不是已经跟你说了?” 她愣了一下:“什么?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梅淡痕犹豫了许久,还是续道:“方腊用我指示的方位,拿到了银子,这就说明梅淡痕通晓这堪舆玄学,我以此技保命,想必够了。” 朱眉锦愣了许久许久,才总算明白他的意思,讶然的喃喃:“先生的意思是说,先生可以通过堪舆之学,看出哪儿有银子?甚至说,能找到更多的银子?” 他微笑道:“实际未必能成,纸上谈兵罢了。便算当真可以,也不会为异族之人指路,只不过倚此一技,权做护身。” 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瞪着他,“可是,先生不是说,耶律尘焰不会管这些‘求财’的事情吗?他不会额外操心的吗?” 梅淡痕有些无奈,有心不说,又情知她既然想到,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终于还是笑道:“是啊,就因为耶律尘焰忠君,所以会为契丹留下看似有用的人。而又因为他做事保守,所以他会留下梅淡痕的命,却不会把梅淡痕送到管‘财’的人手上,这中间的度其实不难把握,他所做的,正是我们要的,不是吗?” “这……不难把握吗?为什么我觉得好难?”她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可是时辰渐晚,天光渐褪,他含笑的俊颜也隐在了暮色之中,竟是怎么也看不清,只听到他温文尔雅的声音续道:“砂儿只是不喜多思罢了,其实你与耶律尘焰相处日久,他的心性不难看穿……也正因他是如此,所以我不让你逃。耶律尘焰有追人的本事,所以他一去几日,不怕我们会逃,也所以,我们就算逃,也根本逃不掉……砂儿,凡事多思多想,其实不难明白,我们既然逃不掉,那他又何必定要杀人?只除非像叶公子,他没有把握一定追的到,所以若有怀疑,才必下杀手……” 她的眼睛张的大大的:“什么意思?所以先生才把叶留香激走?不不……是先生不阻止我把叶留香激走?这些都是你预先想好了的?” 梅淡痕情知她又想左了,实在无奈,轻咳一声不答,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端正的眉目,忽然就觉得陌生,有一肚子话想问,却不敢问出来。 069章:雨湿夜来客(求收求订) 069章:雨湿夜来客(求收求订) 梅淡痕微觉不忍,伸手过来扶了她肩,柔声道:“砂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我身在险地,凡事都不必逞一时之快……” 她居然情不自禁的躲开了他的手,他一怔,略垂了眉睫,她又忍不住抱回去,只觉眼前一片扑朔迷离,什么都看不清,咬了牙,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先生,你是不是……” 他向她摇头,眼神认真至极:“砂儿,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她靠过来,把他的手臂紧紧的抱在怀里,却不敢去看他仍旧坦白明朗的眼睛,梅淡痕迟疑了一下,缓缓的抬手,放在她的发上,轻柔的:“砂儿,你我都是大宋子民,报国不为迂腐。我既然身入此局,自然会全心全意为大宋筹谋。我不是怕死,但此时梅淡痕有为之身,轻易赴死,懦夫所为” 她不由抓紧了他的手臂,他的声音便转为温柔,“砂儿,梅淡痕对天发誓,我绝非受人之命,也绝不会做半点背弃大宋的事情。这一切只是机缘巧合,把你我俱陷入局中,凡事不得不然……砂儿你可信么?” 她闭上眼睛,听着他一字一句,心慢慢定下来,答他:“我信的。”她离开身看着他的脸,眼睛适应了那黑暗,他俊朗的眉目便是分明,于是她笑出来:“我不信先生,还能信谁?” 他笑了笑,柔声道:“只要砂儿信,其它人怎么想,我也不在乎的。” 她嗯一声,半倚半抱,两人在黑暗中相拥,谁都没有睡着,却也谁都不再开口,只是这么相依相偎,那种感觉,几乎像相依为命……不知隔了多久,她忽然笑出来,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脸,叫一声:“先生?” “嗯?” “先生,你不帮契丹人找宝贝,那帮砂儿找好不好?等我们把契丹人赶出去,不如你带我去挖点儿宝贝?没事儿花用花用?” 他无奈的咳一声,她立刻便把他一推:“先生报国不为迂腐,要是安贫就是不智,明明有本事富可敌国,偏偏要吃糠咽菜,我不懂这……” 她正啪啪啪,他已经长叹一声,道:“好罢……” 她眉开眼笑的抱回来,黑暗中,他也唇角微勾带了笑,笑道:“到那时,砂儿怎样说,梅淡痕便怎样做。” 她心满意足的微笑,抱着他,闭上眼睛。前一刻心里还像秋风飒飒,可此时,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静谧了。不知隔了多久,他身子略略一动,她赶紧巴上,求恳的咕哝一句,“先生……”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半转了身,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她心花怒放的抱过来,他咳一声,微带警告的叫:“砂儿,”她嗯一声,他却又不说什么。于是她便偎过来,把脸藏在他肩上,密密的把自己窝好,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 醒来时梅淡痕已经不在身边,时辰已经不早,房间中却仍是昏暗,倒好像要下雨的样子。外面金安跟梅淡痕聊着什么。朱眉锦着衣起了身,推门叫了金玉进来打水,洗过了脸,出去时,金安早垂手等在门外,叫:“小姐。” 她打个哈欠:“嗯?” “这天马上就要下了,小人问过梅先生,说是今天酒坊不开了。” 朱眉锦看看坐在窗边的梅淡痕,有点儿想笑,这金安极是精乖伶俐,虽然知道梅淡痕好说话,说了话也算,便连耶律尘焰和叶留香,偶尔说句什么,他也答应的爽快。可是这奇香居的主人是谁,却很是拎的清,样样事都会再来交待一声。 于是她便点个头给他,笑道:“好,我知道了。”想了想,又问:“绣庄有没有把衣服送来?” 金安赶紧答:“已经送到了”一边拿眼去看金玉,金玉早从旁边捧了包袱过来,笑道:“小姐,绣庄一早就把衣服送过来了。” 朱眉锦笑道:“好,这里面也有给你们的衣服,把金燕叫来,你们自己选了穿,从此之后都穿这新衣,不要再碰以前的衣服了。” 两人显然讶异,喊了金燕过来开了包袱,当时给他们三人买了许多,而且朱大小姐向来不心疼银子,就算给下人置办,质料也很不坏,三人直是欢天喜地,又是千恩万谢。这三人来奇香居这么久,只怕是头一次这么高兴。 朱眉锦回看梅淡痕放了书微微含笑,有心讨他欢喜,笑道:“你们三人每人选一件穿好,然后过来给我看看。” 金安三个果然去换好了,朱眉锦本来也是一时兴致,看金燕生的纤小,又穿了一身嫩生生的娇黄裙子,便随手从妆匣里拿了一对金燕钗,笑道:“你叫金燕,我就送你一对金燕钗好了。” 金燕又惊又喜,不住口的道谢,朱眉锦脾气虽坏,却向来会做人,既然赏了一个,自然不会让另两个落空,可是这位肖小姐不比朱大小姐富裕,来了之后又没置办什么,妆匣里没什么好东西,正低了头在妆匣里翻找,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瞥到一面铜镜。 这铜镜当时大概是放在柜上,却不知怎么跌落下来,却正正的照了金玉的脸,她正站在金燕身后,斜睨着她,神气颇有几分不甘和怨毒。 不过是一对金钗罢了,何至于如此?朱眉锦不由微微冷笑,心说这几面镜子,倒真有点儿用处,倒不能急着收了。这金玉平素最是腿快嘴巧,笑的又甜,很像个伶俐丫头的模样,可是看到这么个神气,显然不是个善茬。 抬起头来时,金玉早又一脸乖巧,朱眉锦本来要赏,这下偏偏不赏了,笑道:“我想找个金镶玉的东西给金玉的,这样才符合了你的名字。想不到居然没有……那就改天罢金安是男人,这小女孩的东西,也不能赏你,给你个小银锞子玩玩好了。” 随手抛了给他,金安谢了,金玉也跟着谢,脸上仍旧笑嘻嘻的,朱眉锦把人打发下去,把妆匣一合,微微皱了眉,梅淡痕道:“怎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说了,梅淡痕倒意外的不劝她什么,只看了她一眼,仍旧低头看书,朱眉锦顿觉理亏,笑道:“我又做错了吗?” 梅淡痕道:“对错何须我说?” 她忍不住扁了下嘴巴,想了想,还是顺着他的心意,打发金安出去买了个金镶玉的镯子,给了金玉,心想赶上姑娘最近事儿多,就不结这么个仇家了。 …… 近午时一声霹雳,就下起雨来,然后哗哗的直下了一天,瓢泼也似的。一直到过了戌时,仍旧不见停,朱眉锦苦留梅淡痕在此,他却终于还是回了隔院。她便赌气不去送他,衣服一扔就钻进了被子。 下雨下的天黑沉沉的,人便格外渴睡。正睡的迷迷糊糊,忽觉有一只手缓缓的放在脸颊上,温柔细致,带着夜来的清凉。她不由得缩了一下,然后猛然惊醒,脱口而出的叫:“叶留香?” 话出口的同时,早把那只手抓在手里。外面还下着雨,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她揉了下眼睛,试着抬手去摸,一边笑道:“叶大公子?” 那人仍是一声不吭,用另一只手接了她的手,不让她触到自己。那两只手同样都又硬又凉,她打了个寒颤,就想往回缩,一边咕哝了一句:“爪子凉的像鬼一样……” 她只缩了一半,他已经微微用力,重又握了回去,像变戏法一样,手掌暖了起来,然后迅速变的火热,一直到接近于滚烫的温度。她又气又笑,缩手不迭:“小叶你要不要这么从善如流啊?热成这样,再凉一点儿好不好……” 他“从善如流”的变凉,一直调整到朱大小姐喜欢的温度。她心满意足的把手放进去,一边向后退一点,道:“坐吧” 他似乎是没有动,她便凑前些,笑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这一靠近了,就有几分湿气,她讶然了一下,问:“你淋雨了吗?”一边下意识的缩缩肩,把脸埋进膝上的被子。几乎是在同时,忽然就是一个激灵。 他身上没有那种淡淡的茉莉茶香 他不是叶留香大半夜的悄没声息的来了,却居然不是那个来去如风的采花贼?为什么居然不是? 可他既然不是叶留香,那难道是……是耶律尘焰?天哪 幸好此脸正埋在被子里,再夜视也是看不到的。胡乱在被子上蹭了两下,抬脸笑道:“真生气了啊?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他仍是不答,握着她的手修长温暖,却远比常人的手要硬,即使这么暖暖的,也像是在皮肤上多了一层壳。 朱大小姐虽然很解风情,却真的很难对契丹蛮子怜香惜玉,虽然被他握着很舒服,还是忍不住要想,他这么大半夜的,还下着大雨,巴巴的赶回来,握着她手一声不吭有毛病啊? 她心思略略一定,哈欠就适时的来了,她懒懒的打个哈欠,眯着眼睛倚回去,做昏昏欲睡状,一边飞快的想,要说些什么?大好的机会,要趁机说些什么才好?总不能握着假叶留香的手,说耶律大侠怎么还没回来啊,人家都想死他了……一时想不到,又不敢冷场太久,于是晃晃他手:“喂,你预备这么抓着我过一夜啊?” 两个人乌漆麻黑中手拉手,其实的确够诡异,他似乎愣了一下,手犹豫着往回收,她忽然心中一动,一把反握了他,摆一脸圣母像,柔声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硬?”他当然不会答,她于是缠绵悱恻的续道:“练武功是不是很苦哇……” 070章:不得其门而入(本章真的很雷,慎入慎入) 070章:不得其门而入(本章真的很雷,慎入慎入) 自己说话,说的自己鸡皮粟儿都起来了,轻薄的小衫不胜夜寒。对面的人忽然就抽开了手,道:“朱眉锦。” 她第二句话刚走到唇边,被他这么猛一抽手,险些直扑出去,他随手扶了她一把,指尖在她光裸的手臂上缓缓流连,很突兀的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她不好再装,长长的喘出一口气:“哦?是耶律……尘焰……啊……” 他再问:“你为什么不逃?” 这不逃,也不成么?她又气又笑:“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苏州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哦……”她长长的哦一声,在一片漆黑中飞一个很敬业的媚眼儿,却不知自己这模样有多撩拨人心:“难道说你一去几天,就是为了给我机会逃?那就报歉了,姑娘我偏不如你的意,姑娘舍不得你,就是不走……” 全无征兆的,他忽然就扑了上来,带着一身的湿气,她猝不及防,惊呼出声,他已经一把掩住了她的唇,然后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她真的被他吓到,猝然的张大了眼睛。 他的整个人都是水淋淋的,连同头发,全是湿的,可他的身体,却热的惊人,那种亢/奋和烫热,混着衣衫的冰冷和身体的压迫,带来一种奇异的颤抖。 她挣扎着叫救命,却在他指下化为模糊的呜咽,窗外澎湃的雨将两人的声音淹没。轻薄的内衫被他轻易的抹开,满室奇香弥漫,他忽然就是一停,深深的嗅了一下,然后扑下来,整个人都在她的身上厮磨,吮吻,吞噬……那力度完全就是个疯子…… 他在她耳边剧烈的喘息,整个人都抑不住的战抖,身体火热的温度让他整个人湿气蒸腾。她的腰腿还裹着锦被,下/半/身像一个蚕蛹,上身却早被他撕的七零八落。她向来不喜欢做无谓的挣扎,可此时却是拼尽了全力。 可是这种力道,显然对他没有半点影响,他死死的抱着她,像在跟自己的力气较劲,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挤压、辗转、扭动,全身绷紧了急欲纡解的,却偏偏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做。 她挣扎到无力,撑着手臂喘息,他的头抵着她,脸埋在绵软的里,大口大口的呼吸,滚热的呼吸直痒进心里,让人难受的想哭。隔着锦被,他的早就挺立起来,却不得其门而入,只是拱在棉被上乱挤乱撞。 她惊惧之下,全身发软,早忘记了他的手还箍着自己的肩,只咬紧了牙关,紧紧的并着腿,用尽全力防备着那怒龙长驱直入…… 不知过了多久,她整个人都酸了,筋疲力尽的喘着气,几乎有点儿破罐破摔的任自己瘫软下去。 耳边仍是拉风箱般的喘息,不知是谁的汗水濡湿了头发,眼睛也是一片酸涩,努力张大眼,看身上一团模糊的黑影起起伏伏,全力以赴的冲撞,忽然就觉得梦一般的……可笑…… 谁能告诉我,他在做什么? 辛辛苦苦的把他丢去了青楼,难不成他只是在闭眼睛当小受?连应该进哪儿都弄不清楚? 很好…… 幸好有些事情,并不是真的天生就会。她放心的继续瘫软,慢慢积攒起力气,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居然诡异的生出了一点儿幸灾乐祸,心说你不是高手吗?你不是男人吗?有本事你就撞啊看是你的东西硬,还是我的被子硬 人一根筋了,体现在各个方面,就算不知道进哪儿,脱衣服也不会么,就算脱衣服不会,掀被子的常识想也想的到吧……他仍旧在非常努力的撞,隔着厚厚的棉被,仍觉撞的腿窝疼痛。那力度,啧啧……骨头也该撞断了吧,他怎么就是不断呢?唉…… 除了需要负重,她几乎有点儿无聊。他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心一意的撞被子,专心致志的撞被子,大约是嫌香肩不够趁手,所以早就改成了用手扶床,所以她甚至还来的及抓了一件外衣遮住自己的上半身……可怜的娃,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没吃过猪肉也就算了,居然连猪跑也没见过吗? 直等到她无聊的开始数数,他才猛然一停,全身剧颤,然后一泄千里…… 她急缩紧了身体,严阵以待,谁知他剧喘了几声,似乎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慌慌的把被子一掀。她吓了一跳,失声惊呼。他的动作,似乎是要拉过被子遮住自己,被她的尖叫惊到,急急把被子又扔回她身上,顿了一下,抬腿就下了床,直着腿扑到了对面自己的床上。她张大眼瞪着他,他却不知为什么,又猛然站起身,冲出了房门。 朱眉锦直吓的心扑通扑通直跳,直等他走了许久,才慢慢的喘匀这口气,忽然想起他刚才的背影,似乎有点儿弓腰曲背……全不是平素直挺挺的样子…… 这,意昧着什么? 耶律尘焰修习“移头术”,对疼痛非常不敏感,等闲的伤全不在意,上次猎夹穿透了脚面,他都走的稳稳当当……何况是在这种yu火焚身的时候?这……这是不是就证明,他的“东西”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受了点儿伤?断了一小段儿?卯足了劲撞了大半夜的被子,不伤才怪 她连被子上的污渍都顾不得了,直躺回去,静了心细细的想,一点一点的理顺。 先生说耶律尘焰并不怕他们逃,那么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回来?回来之后还诡异的握着她的手?还试图侵犯她?难道说他从小到大真的没有见过女人,结果到了这儿,摊上她这么一个香美人,还夜夜同室而居……所以竟一见钟情?那什么……感情强烈到连经年的冷静都丢掉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竟从来没有留意过? 寂静的夜,她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不管是情,还是欲,这都绝对是个好消息。耶律尘焰本来只是块人形石头,一旦他有了七情六欲,就像冰山裂开了一条缝,不再无坚不摧,不再刀枪不入…… 那,现在应该做什么? ………… 被耶律疯子折腾了大半夜,不大会儿,天就亮了,打眼一看被子上白糊糊一大片,立刻便是一阵作呕,一脚把被子踢在地上,再把衣服也摔在地上。看自己胸前肩上青一块紫一声的挂着幌子,便忍不住咬牙恼恨,犹豫着想要水洗澡,可是又不知耶律尘焰这会儿在哪儿,总觉不太放心。 想了想还是放弃,恨恨的拎了两件衣服换了,一把推开房门,就迈了出去。脚下一绊,她险些扑倒在地,勉强的跳了一步,站稳了回过身来,却见耶律尘焰正坐在门口地上,石头脸上居然有了表情,那表情居然是……惊慌失措? 她讶然,不由得细看了他几眼,耶律尘焰急站起身来,定了定神,惊慌失措的神情便迅速的洗净,仍是一张死板板的石头脸,叫一声:“朱……眉锦。” 她冷哼了一声,他缓缓的道:“你可愿……我……我是说……” 她已经掩不住讶异,他居然也会紧张到口吃? 看着他仍旧面无表情的脸,眼神却有些躲闪,心里忽然就是明镜一般,错愕中,竟平生了几分同情,真的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样的地方长大,真的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是怎样的苦修……在这方面,他单纯的一张白纸……男人当到这份上,也实在够可怜,他居然以为他真的对她“做成”了什么吗? 她缓缓的咬了唇,一眼瞥到梅淡痕正迈进门来,立刻便扑进他的怀里,狠拧了自己一把,眼泪立刻就滚了满脸,哭道:“先生先生” 梅淡痕被她扑过,本已讶然,看到耶律尘焰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更是错愕,急拥紧了她,道:“砂儿?” 她本想哭诉的隐晦些,却想他一定不懂,只好且哭且说的道:“先生,耶律尘焰他对我……”枉朱大小姐神通广大,这句太露骨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梅淡痕脸色白的吓人,手臂紧紧的抱了她,连安慰都说不出。 她有些不忍,想要给他些暗示,又怕被耶律尘焰看出什么,梨花带雨的哭了几声,实在没了泪,索性回了身,咬牙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了你了,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滚的远远的” 耶律尘焰缓缓的退了一步,沉默的直贴到壁角,却终究没如她所愿的滚出去。朱大小姐的戏唱不下去,心说你不走我走,把梅淡痕一拉,向外就走,一边哭道:“我们走,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他居然没有阻止…… 于是朱大小姐顺利的拖着梅淡痕去了隔院,然后顺利的在隔院住下。 事情太容易,所以她竟有些忐忑……只隔了一晚,金安金燕金玉居然也来了。一进了门,金燕畏畏缩缩的上来福了个身,叫了声小姐,朱眉锦点了下头,仍旧思忖,皱着眉想了许久,才猛醒金燕还站在门前,于是问:“怎么?” 金燕道:“耶律公子吩咐,若有他的信笺,请小姐帮他送过去。” 这个想也会有,她于是问:“还有吗?”金燕摇头,朱眉锦便有些讶异:“没有了?就这一句?那……你来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071章:卿本无心君自扰(谢赏加更) 071章:卿本无心君自扰(谢赏加更) (非常感谢反求诸已的和氏璧,合什拜谢……此为第一更,第二更稍后送上。) ………… 金燕想了想,摇头道:“没做什么啊……”那边金玉上赶着过来福身,陪笑道:“小姐,奴婢昨晚见耶律公子把房间全搬空了。” 朱眉锦讶然,张大了眼:“什么?把房间搬空了?搬去哪里?” “耶律公子把窗户堵了,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全搬出来了。” “什么?”她惊讶不已,回头看了梅淡痕一眼,梅淡痕也正若有所思,她便问:“那他睡哪儿啊?” 金玉道:“耶律公子好像就睡在地板上。” 有床不睡睡地板?几人顿时面面相觑。金安也是一脸稀罕,问一句:“耶律公子什么时候搬的啊,怎么没叫人帮忙啊?自个儿怎么搬的?” 金玉的神情略略羞赧,道:“耶律公子神力惊人……” 他神力惊不惊人,关你屁事哦?你害羞个什么劲朱眉锦悄悄的挑了挑眉,和颜悦色的笑道:“这倒是奇怪了,金玉,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吗?” 金玉陪笑答道:“奴婢也觉着怪呢奴婢恰好看到了,想去帮忙,耶律公子却说不用……奴婢看他搬空了,站在房间里,那神气倒似乎是松了口气似的……” “松了口气?” 她继续一脸纳闷的yin,金玉于是越说越多:“是呢奴婢还说,这样一来,屋子岂不是跟个山洞似的?耶律公子倒说,就要山洞才好,求个心静……” “噗……”她很不淡定的喷了。 瞥眼看时,金玉仍是摆一脸为主人分忧的模样,若不留心,还真的瞧不出她那丝异样的神情。耶律尘焰那张石头脸,绝对是生人勿近,金安金燕都恨不得绕着走,金玉居然还敢往前凑?而且瞧这模样,跟契丹蛮子搭上茬,她还觉的挺得瑟? 朱眉锦于是捏了捏辫梢,叹一声:“想他孤身一人在此,也实在可怜……” “是啊”金玉迅速的扫了她一眼,续道:“耶律公子小时候一定吃过不少苦……” 她险些又噗了,咳了一声,就想发话,却见梅淡痕就站在左近。想了一想,终于还是难得好心的多说了一句:“金玉啊,你要留些心才好,耶律尘焰,你也知道的,他毕竟不是宋人……” 她飞快的道:“奴婢省得的” 她肚里冷笑一声,心说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她从来不是甚么厚道人,随手拿块碎银赏了她,笑道:“我瞧你也是当真伶俐,不会吃人家亏的。既然这样,你没事就常过去那边照应着些。他有什么事情,你就过来跟我说。” 金玉接了银子,喜滋滋的应了,朱眉锦便摆手道:“那你们各自找地方安置,反正这儿有的是闲房,自己去挑一间住吧。” 三人施礼退下,朱眉锦坐回椅中,拿手柱了腮,微微出神。这金玉若是只想求财,那倒好说,多赏她几次就是了,可是她分明对耶律尘焰格外上心,难道因为他长的俊?可是要论长的俊,叶留香才是人间绝色,却从来没见她有多殷勤……耶律尘焰又冷又穷,有什么好巴结的? 梅淡痕走了过来,低头道:“砂儿?”她应了一声,抬头看他。他便缓缓的道:“扰动春心谁之过?” 她一笑,道:“卿本无心君自扰。” 梅淡痕一窒,缓缓的点头道:“也好。”似乎还想要说句什么,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说,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居然便走了开去。 朱眉锦正赶上不舒服,整个人懒懒的,也没有跟过去讨好,反而走去窗边,窝在椅中,猫一样蜷着晒太阳。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叶留香那句玩笑,“朱大小姐每个月总都有那几天的……”便不由好笑,可是算着日子,想来他又该承受过了一次痛苦,心里便有些莫名的滋味。 他这样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明明花儿没采到,却把自己弄的这么惨兮兮?而且,还背着黑锅,就这么走了?再也不来了? ………… 这宅子的庭院虽远比奇香居大些,却也是杂草丛生,并没怎么整理,金安金燕都是勤快人,安顿下自己的东西,便去打扫庭院,两人说说笑笑。却始终不见金玉。 朱眉锦虽然一直在窗边,但这间屋子位置略偏,很是清静,梅淡痕便拿来做了书房。虽不是楼阁,也远比院子地势要高,窗户又是半开,屋里又远比外面光线要暗,竟是没人留心。一直到了近午,金燕在灶房准备午饭,这才见金玉露了一下面,没多大会儿,就见她端着托盘走了。 朱眉锦不由冷笑,心说姑娘我还没吃呢,喂小契丹蛮子倒是殷勤……看样子这金玉是瞅准了耶律尘焰正发/情,想趁机投个怀,送个抱,献个身,一举把那小子的芳心拿下?可是就算拿下了,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不娶,便是个残/花败/柳,他就算肯娶,嫁个契丹蛮子,只怕要被人嚼舌根嚼一辈子罢? 实在想不通,回头向梅淡痕道:“先生,契丹男人若是……怎样了,他会对那个女人负责吗?” 梅淡痕大大一怔,猛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本来只是无心,随口一问,被他这么一看……那意思,好像她趴这儿一上午,就为想这点儿事似的,顿时就有些微愠。 梅淡痕早敛了眉睫,淡淡的道:“未必……便连大宋礼仪之邦,男人也未必能有担当,何况契丹?实则,契丹男人未必没有担当,只不过,女人未必需要他担当就是了。”停了一停,又道:“辽地女爱,远比宋地直白,欲爱则爱,欲/欢则欢,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失之草率……” 她讶异到不行,连生气都忘了,盯着他看个没完。 梅淡痕一向极温雅,处处给人留余地,说话更是从未如此……也许可以叫做刻薄?而且这种事情,他一向是能不答便不答,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的,哪可能说的这么详细?说完了还想再说?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还要解释的更露骨些? 梅淡痕许是没听她回答,说着说着,终于又抬了眼,触到她惊讶的眸光,顿时卡住,急别了脸。 对嘛这样小害羞小别扭的样儿,才像我家先生嘛她顿时就来了兴致,笑眯眯的凑过去,笑道:“先生,你刚刚在想什么?” 他答:“没有。” “你坐在书桌前大半天,什么都没有想吗?” 他抿紧了唇角不答。她便笑嘻嘻的道:“我倒想了很多,先生要不要听?”他仍是不答,她便耸耸肩:“好吧,不听就算了。” 梅淡痕微觉尴尬,咳了一声,终于还是问:“不知砂儿在想什么?” 她一笑:“我在想耶律尘焰。” 他一怔,看着她,她笑眯眯的点个头以坚其信,眼睁睁看着他别眼到另一边,这才悠然的续道:“我在想,这小子明明连我家先生半根头发都比不上,为嘛那个金玉上赶着去献殷勤?” 他竟是轻叹了一声,回手抚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各花……入各眼。” “耶?”她有心逗他开心,笑道:“不知先生是什么花?不知耶律尘焰可是石头花么?” 梅淡痕却不笑,缓缓的伸手,扶了她肩,道:“砂儿。” “嗯?” 他的神情极认真,语气也极轻柔,一字一句的:“砂儿,你听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砂儿你……始终都是梅淡痕心尖子上那个人,不会变。绝对不会变。” 干嘛忽然又甜言蜜语?她不喜反讶,张大眼看着他的神情。他的样子简直像在交代遗言……呸呸简直像在……总之是大大的不对劲。那口吻,好像她受了什么莫大的伤害,还强颜欢笑逗他,所以他不忍心…… 可是她哪有受什么伤害?那晚的事情,虽然已经悄悄跟他说了个大概,可是顾忌耶律尘焰的顺风耳,终究不敢细说……而且那种情形,也实在没办法细说。梅淡痕想来应该能懂啊? 她眨着眼睛,猛然想起昨天刚来时,一来就迫不及待的打水洗澡,洗了一遍又一遍……他大概也看到了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难道他终究还是误会了?一时又气又笑,扑过去抓了他衣服,道:“先生我……” 一句话刚说了一半,只听脚步声响,金燕和金安小声说笑,到了门前,敲了下门,叫:“小姐?梅先生?”梅淡痕急拉下了她的手,向她一笑,道:“先吃饭罢” 朱眉锦看他虽然含笑,神气却仍郁郁,有心想要解释,可是那晚那种情形,想想实在难堪,偏偏又透着些好笑,要解释,真不知要如何开口。 朱大小姐再怎么喜欢发惊人之语,也不过是为了逗他,当着金安金燕的面,这句话是怎么也难出口,就算打发他们下去,吃饭说这种事,好像也怪怪的。 一顿饭直吃的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吃完了饭,碗筷一收,金安金燕退了下去,她扑过去就抓了他手,压着声音,急急的道:“先生,耶律尘焰什么都没有做,我是说……他压根就没做成……” 梅淡痕显然窘极,眼睛都不敢转正,她也是双颊火热,咬了咬唇,抓他近些,附耳道:“他不会嘛……他只是抱着被子乱动啦……反正……总之……就是这样啦” 梅淡痕怔了许久,她又羞又急,一把拖了他,就往卧房走,一边道:“好,不信你自己来试试,我还是不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 072章:谁解赤子心(谢赏第二更-本章小雷) 072章:谁解赤子心(谢赏第二更本章小雷) 这话真的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就差绘声绘色了,就差现场示范了……就差,咳,就差真的脱了衣服验身了……可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某名士还是一脸迷朦。 难道耶律尘焰看起来真有这么神勇?箭不虚发? 难道朱眉锦看上去真有这么倒霉,就活该被蹂/躏? 朱眉锦真的是羞愤交加,一把摔开了他的手,一头冲了进门,就把门拍上。隔了不大一会儿,便听梅淡痕轻轻叩门,一边叫:“砂儿?砂儿?”她憋着一口气,理都不理,梅淡痕这次却是敲起来没完,一边不住轻言慢语的叫她。 一直敲了几次,她始终不开,也不肯应声,他被逼无奈,终于低低的说了一句:“我明白了。真的,砂儿,我真的明白了,报歉……” 她开了门,昂着下巴,气哼哼的问一句:“你明白什么了?” 梅淡痕只是微笑,抿了唇角不说话,宁定的眼瞳温柔含笑。她忍不住就揉过去,咕哝了一句:“真要被你气死了” 他不出声的笑,又叹口气,抱紧她,不吭声。 …… 耶律尘焰居然始终不曾露面,而金玉更像是长在奇香居了一样,整天不见回来。间或朱眉锦叫过她来问几声,她总是一脸的忠心,一脸的无辜,有问必答,却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只怕她还会拿他们这边的情形,去讨好耶律尘焰也说不定…… 一晃几日,又是清晨,朱眉锦仍是伴了梅淡痕在书房,梅淡痕看书,她发呆想事情,正被阳光晒的昏昏欲睡,坐在桌前的梅淡痕忽然站了起来,道:“信鸽” 朱眉锦背身坐在窗边,正要回头,已觉肩上微沉,鸽子落在了肩上,她倒也熟门熟路,随手一招,顺势握入手中,梅淡痕道:“砂儿,给我。” 朱眉锦一怔,却见他对她比一个书写的手势,她顿时了然,下意识的向窗外看了一眼。 那耶律尘焰见到鸽子就跟疯魔了似的,只怕下一刻就会冲进来,哪有时间写假信?可是看梅淡痕坚持,她一咬唇就拆下了竹筒,走过去递到梅淡痕手中。 梅淡痕手脚也是飞快,拆开来看了一眼,就手从书桌旁取过纸来一挥而就,然后飞快的吹干。那纸居然是裁好的,大小跟那秘信差相仿佛,那墨也不知怎么做了手脚,似乎比寻常的墨色稍淡,写出来也丝毫没有墨香,倒当真像是写了很久的样子。 朱眉锦这时候也来不及佩服他想的周到,只是站在窗边望风色,看梅淡痕迅速写好,放进竹筒,这才松了口气,按了胸口,向梅淡痕做一个“好险”的表情。 梅淡痕微微一笑,神情仍是一派温雅秀隽,竟无半点慌张。随手握了她手,笑道:“我去送吧。” 她摆摆手:“没事的。你去别又节外生枝,我去去就回。” 他试着想抽过竹筒,一边柔声道:“砂儿,我会小心的。” 她一把抢回来,笑道:“先生不会骗人,我会。” 梅淡痕无奈,只好点头道:“好……要小心。” 其实她多少还是有点儿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拿假信骗他。从小门进了院子,也不见金玉在哪儿,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在房门外叫了两声,不闻应声,心里就是一松,心说不在正好,直接丢进去就成了。 谁知刚把门一推,便见耶律尘焰躺在地面上,许是被门口的天光惊动,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朱眉锦微觉讶异,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的走了进去,绕到他脚边,看了他一眼。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耶律尘焰猛的坐了起来,直瞪瞪的看着她。 她被他的动作吓到,向后退了一步,赶紧举起手里的竹筒:“喂,鸽子送信来” 他平素一见到竹筒,或者类似纸片的东西,早就扑过来了,今天不知为何,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虽然是正午,可是屋里的窗子都堵的死死的,只有门口那一片天光,他的面容背了光,看上去微现黯淡,五官却更是刀刻似的分明,一对漆黑如暗夜的眼瞳,便似是深不见底的深潭,就这么直勾勾的看过来,好像她是什么从没见过的生物。 朱眉锦一向不是胆小的人,却被他奇异的眼色看的心悸,索性走上几步,把那竹筒往他身上一丢,拔腿就向外走,那小小的竹筒从他眼前落下,他木然的垂了一下眼睛,好像整个人忽然惊醒了似的,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抓在手里,问:“信鸽送来的?” 她啐一口:“废话,不然还是我写的?” 他在地面上盘膝一坐,展开了信笺,一边头也不抬的吩咐:“给我拿纸笔来。” 她推开门,叫:“金玉,给耶律公子拿纸笔来”叫了两声,都不闻应声,只好自己去找,好不容易才从乱七八糟的房里翻到笔墨,一转身,险些一头撞到耶律尘焰身上,他随即坐下来,刷刷几笔写好了,放进竹筒,然后交给她,动作全然的熟极而流,全没有迟疑。 这一下正面相对,只觉得他是异样的面青唇白,几乎连眉宇间都见了些青色,忍不住就多看了一眼,耶律尘焰问:“怎么?” 她道:“你没事吧?” 天知道,她完全是随口一问,绝不是要去关心他的某部位如何。可是怪胎就是怪胎,绝不会认为这个问题会有辱他做为人,或者作为男人的尊严……所以耶律尘焰居然答了,答的异常迅速,异常认真:“很疼。” 她愣了一下,猛然回神,脸上刷的一下便热了,直是羞愤交加,一个字也说不出,摔手就向外走。走出两步,又忽然想起那竹筒,回头时耶律尘焰正直挺挺的站着,她一把夺了竹筒,就要向外。几乎是在同时,他的手忽然平空的一长,便把她的手握在了手里。 握的力道很轻,很柔……她愣了一下,看他一眼,便要抽开。可是很奇怪的是,他握的明明极轻柔,却偏偏怎么都抽不回。他却也不做什么,只是低了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手。细细的,一分一寸的,看着,一瞬不瞬的看着。 他的五官轮廓,本来就比常人要深,这样一低头,就只看到浓黑的眉,浓黑的睫……挺直的鼻梁下,掩着苍白却弧度十分清晰的薄唇。她多少有几分不忍,用另只手拿过了竹筒放进袖子,然后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和和气气的:“耶律尘焰,松开手。” 他仍是眼睁睁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他咕哝了一句:“为什么……忘不掉?为什么,总要想?” 她完全没听到,问:“什么?”他却又不再答。下一刻,他忽然就把唇贴在了她的手背上,贴的紧紧的。她猝然张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他。他却仍是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只是贴着,用力贴紧…… 朱眉锦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那种感觉,居然是无奈,看他又是许久不动,终于忍不住取笑道:“喂,我说耶律尘焰,再这样,你的嘴巴也要疼了。” 他愣了下,移开唇,她顺利的抽回手,实在有点儿好笑,轻笑了一声,转身就走。然后手上一疼,重又被他握回。 朱眉锦有些着恼,皱着眉回头,然后,便是大吃一惊。 他……居然是跪着的?他居然真的跪了下来?? 她既然是转身走开,手当然是垂下来的,以他和她的高度,似乎也只有跪下来,才能更方便的接近她的手……他做着如此卑微的动作,却似乎全不会让人感觉卑微……他的神情,带一点茫然,带一点纯稚,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亲近,他的动作全系出于自然,没有经过甚么深思。 她惊讶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也忘记要抽开手,只是拼命拼命的张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他。他细细的,一点一点的吮过她的手指,慢慢的攀上手背,手腕……她本能的向后一退,背后便抵上了墙壁。他忽然抬头,问一句:“为什么,总要想?为什么……一直一直,忘不掉?” 他的神情,仍旧白的像一张纸,无爱无痛,无喜无忧。 这次,她听清了,却不知要怎么答。下一刻,他缓缓的俯过来,隔了衣,他吻向她的腿间……那处幽秘的花穴…… 她全然处在震惊中,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慢慢的吻过来,吮吸,啃咬,他的口水濡湿了她的衣服,最嫩的身体忽然就感觉到了那水渍的凉,与他唇瓣的热,他的牙齿慢慢的辗磨…… 她啊了一声,只觉心跳的声音连他也听的到,急急的想要挣开,他却用整个身体抵住了她,不让她移动半分,她越是想要向前,反而越是把自己送进他的唇齿之间,一时竟是羞耻的全身发抖,羞耻里,却又掺着莫名的颤抖…… 竹筒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碎成两截,她头脑瞬时就是一清,急叫:“耶律尘焰” 他慢慢抬头,看她一眼,她喘息不绝,再叫:“耶律尘焰你,你……”这时候,该说什么?能说什么?难道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073章:;墨香淡痕 073章:;墨香淡痕 咬了咬牙,迅速找回一点冷静,朱眉锦低头道:“耶律尘焰,站起来。”他果然就顺从的站了起来,撑起了他的衣服,他却站的笔直,似乎有点儿不适应这种极近又俯视的感觉,缓缓的低头看着她。 其实她很想请他直接去自尽,可是他肯定不会去…… 她忍不住双颊涨红,却一板一眼的道:“耶律尘焰,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没有想过,没有做过,很让你觉得奇怪,请不要总在我身上找结果……我们不是朋友是敌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他仍是看着她,他的眼瞳仍是极纯粹的黑,黑到极致,全然看不到半丝情绪,朱眉锦恼火起来,一把推开他,从地上拣起了那封密笺,举起来遮到他眼前。耶律尘焰眼神一跳,迅速清明,伸手想去接回这密笺。 朱眉锦急向后一缩,略略偏头看他:“我看你只有看到这种东西,才有点儿像个正常人……现在我要说话,你给我好好听着。” 他学着她的样子,略略侧头去适应她的角度,石头人歪头,那感觉不是一般的怪,让人总忍不住想去替他扶正。她简直都生不起气来,白眼道:“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耶律尘焰点点头:“我听到了。我们是敌,你想杀我。” 她不由得就退半步:“我说说也不行吗?我又杀不了。” 他答,“是。你杀不了。”想了想,又加一句:“我也不杀你,你不用怕。” 她本来的确是有点儿怕的,被他一说,又觉得很没面子,哼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什么,女爱,人之常情,所以你……嗯,我不管你从小到大经过了怎样的苦修,我也不管你的武功要你怎样,总之我想说,你这样并不算是错事,是很正常的……” 她的声音四平八稳,脸颊却早热的像火,再怎么万不得已,教他这些的,也不该是朱大小姐。可是看他这样子,显然已经尽全力自抑过,既然连他都会失败,再激他也没有什么用了。挡既然挡不了,只能是拨转方向。 看着他始终空白的神情,她略略宁定,续道:“可是这是一种很亲昵的事情,很亲昵很亲昵,不只是……我是说,就算只碰碰手指,也只能对自己亲近的人做。而我们,是敌人,所以,你不是做错了事情,而是找错了人。要知道,男女非授受不亲,你恐怕也没有在这儿成亲的打算,所以,如果你……咳……真的怎么样……” 谁也想不到,他居然突出其来的冒了一句:“食色性也。” 她讶笑出来:“你还会背孔夫子?” 他问:“孔夫子?” “……”算了,不能对一个契丹蛮子要求太多。她定定神,续道:“……这儿有专门做这种事情的地方,有专门陪你做这种事情的人……我上次带你去过了,你自己没事可以多去逛逛,省得憋在家里总要发疯发癫……” 他缓缓的眨一下眼睛,似乎是听到了,她偷眼看看他那儿已经很正常,放心的吐口气,随手从身边捞起一面镜子,然后拖他到窗边,把镜子杵给他:“耶律尘焰,看看你自己。” 他微怔,把镜子举到面前,镜子中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十分英俊,却没有半点表情。 铜境一角,却映出一张粉粉的颊……他缓缓的转了转铜镜,镜中人双颊微晕,正微微抿了唇,斜睨着看他……就只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神情,却是这般鲜灵美好,蝶冀般的长睫带着轻巧的颤动,黑溜溜的眼睛,一点点警惕,一点点微笑,一点点心计……她的整个人都是鲜活的,精彩的读都读不完…… 这样的两张脸映在镜中,的确像是一朵鲜灵奇葩旁边,多余着一块无知无识的顽石…… 耶律尘焰缓缓的眨了下眼睛。一直偷窥他的朱眉锦立刻咬了唇角一笑,那笑容直明媚到耀眼生花,背了太阳,似乎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她笑吟吟的拍拍他肩,笑道:“很英俊,是不是?” 他若有所思的点一下头:“很美,很美……” 她半点儿也不计较他的用词,道:“好,所以你要记得,老天给你这张脸,是让你来做‘人’,不是让你整天扮石头的。我说过要你像个平常人一样,看样子你觉得很难,所以我也不指望了。我现在说,如果你不能做好一个大宋男人,那么,麻烦你像个契丹男人一样……总之,我希望你能正常些,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 他侧过头看着她,她说的不假思索,一直噼哩啪啦的说完了,才很男儿气的微挑眉,道:“怎样?”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答。 她熟悉他这种蓄势待发般的神情,不由得就是一惊,缓缓的退后一步,冷笑道:“耶律尘焰,我知道你功夫好。但是我讨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你不要逼我恨你……” 明明娇艳无俦的一张脸,却总有最锋芒的眼神,最率性的神情……就连她狠起来,都狠的如此明媚,他怔怔看了她许久,忽然就展开了一个笑,道:“我记得了。” 她竟从未见他笑过。 这一笑,绽放在他雕刻般俊美的脸上,一时竟如冰河解冻,春水初融。 她张大眼,愣住,他仍是笑,安静点一下头:“我真的记得,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住了。” 遥遥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她迅速的眨了下眼睛,道:“记得就好。”走过去拣起已经摔成两半的竹筒,把信重新包进去,随手从衣角上抽了几根线一缠。听那脚步声急匆匆已经到了门前,一抬头,居然是梅淡痕站在门口,朱眉锦一惊,急道:“先生,你怎么来了?” 梅淡痕略扫眼室中,道:“我过来看看。” 她知道他是不放心,不由对他一笑。可是耶律尘焰还在身后,此地着实不宜久留,于是拉了他就走:“正好我要回去,我们走罢。” 梅淡痕随着她走了几步,眼看已经到了小门,耶律尘焰也没跳出来阻止,朱眉锦刚松了半口气,梅淡痕却忽然脚下一顿,道:“忘了一件事。”嘴里说着,便要返回,朱眉锦一把拉住,道:“怎么?” “我的笔墨之类,全在这边,想拿到那边去。” 朱眉锦简直无语,瞪了他一眼,道:“我另外买给你” 可是梅淡痕却意外的坚持,道:“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用……”她拧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回来,一进了门,却见耶律尘焰并不在室中,梅淡痕走去略略整理,收拾了几样东西,笑道:“咱们走罢。” 两人回到隔院,那鸽子还在窗台上,拉了根线系了腿。梅淡痕略略犹豫,过去把窗子全都推开,道:“砂儿,给我。” 她不由得凝了眉,把竹筒放在他手里,梅淡痕打开迅速的扫了几眼,重又坐去书桌。桌上明明有磨好的墨,他却把从隔院拿来的墨拿出来,磨了少少的一点,沾了笔,仍是一挥而就,然后迅速把纸塞进竹筒,缚在鸽子上。 朱眉锦看他动作不慌不忙,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几分奇异。低头看桌上时,两种墨色截然不同,早上用过的墨,微微发黄,颜色也浅,隔院拿来的,却是寻常的墨色。 那边梅淡痕放走了鸽子,回身便把砚台投进水桶,把那新墨的墨洗净,然后把水桶拎出去倒掉。朱眉锦看着他来来回回,实在觉得诧异,终于还是问了一句:“这墨,有什么不一样吗?” 梅淡痕不由一笑,道:“终究瞒不过砂儿……” 她赶紧保证:“你跟我说了,我肯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多生是非的。” 梅淡痕微笑,那神气显然是在说“未必”,她正要扑上去缠人,他却又低声道:“晚上告诉你。” ………… 挨过一天,吃过晚餐,碗筷一放,她就进了房间躺在床上,表示出已经是晚上的意思,梅淡痕又岂会不明白,无奈的跟过来,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这是一个上古奇方。” “嗯?”她眨眼睛。 梅淡痕拉了她手来划字,只划了几个,她便不由心惊, 是的,她记得,她当然记得,她曾经有一次拿砒霜对付叶留香,被叶留香识破,所以开玩笑的去问先生:“你读这么多书,难道就没有一本,可以正经教人下毒暗杀吗?”记得先生答了,他说:“如果真的用的着,我去学就是。” 难道他真的去找了?难道真的被他找着了? 先生说,这种墨用的时候没事,但是只要配了水,写出来,隔十天左右,便会变成一种奇怪的毒,皮肤触到便会中毒,但一时不会死…… 真的很神奇…… 她忽然想起叶留香说过的话,他曾经说要在竹筒上做手脚,涂一种甚么“沾肤即入”,且没有解药的毒,而且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不会伤到鸽子和写信的人……那种毒的道理,是不是就跟这种差相仿佛? 只是这件事情之后,接着就赶上耶律尘焰发疯,硬要跟她同室而居,所以竟一直都没有跟梅淡痕说起,后来时间久了,叶留香又始终不再露面,居然忘记了……可是先生却仍旧想的到,先生果然聪明,什么都知道。 074章:朱眉锦最大 074章:朱眉锦最大 虽是努力这样去想,却奇怪的,没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叶留香是来去如风的江湖人,他本来就很神秘,他似乎天生就懂很多,会很多……他就应该会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毒,比如…… 可是先生呢? 先生是才子,朱府书房里漫天漫地的书,可是不管哪一本,不管翻到哪一页,提一个头,他就能接。真个是“学富五车”,也许学富一百车也说不定。 看了四年先生的“才”,却直到如今,才一天天看到先生的“智”。 先生聪明,有甚不好的?好的很啊却不知为什么,开心不起来。静静的张了眼想了许久,她忽然咕哝了一句:“其实我不在乎有对手的。” 梅淡痕一怔,她又续道:“可是我喜欢对手全是傻瓜……最起码,不能聪明过我。”眨了下眼睛,她扫了他一眼:“我喜欢朱眉锦最大。” 梅淡痕不由哑然。 她似乎句句说的都是耶律尘焰,可是,当真为耶律尘焰,那眉梢眼角,又岂会这般失落。 梅淡痕是朱大小姐的私有物,她一直在顺从他,保护他,占有他,镇日绕着他转……她一直在试图“征服”他,而他也顺从的由着她“征服”,可是今日,这样的梅淡痕,让她觉得抓不住…… 他完全能体味她的心情,却不知要如何宽慰。他的手缓缓的滑进被子,轻易的握稳了她的手,声音也带着他固有的温柔:“砂儿,” “嗯。” “我是你的‘对手’吗?” “啊……”她迅速的眨了下眼睛,解释:“先生,我不是在说你。” 梅淡痕不由微笑,缓缓的笑道:“我想也是……在咱们家,不是一直都是砂儿最大么?时时事事处处,有谁敢占砂儿的先?梅淡痕不敢的。” 甜言蜜语这种事,说过第一次,第二次就会变的很容易……如果他本来还有些微的不自在,可是迎上她乍惊乍喜的眸子,那话便顺当当的续了下去:“梅淡痕但有所为,不拘什么,俱为砂儿…… 小色狼两眼狼光的扑上来,把他压在身下,然后爬上去。 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不由得轻叹,唇畔却带着笑。她双手揽紧了他,对上他的脸。他习惯成自然的拉过被子,盖着两人。她一副要把他吃干抹净的架势,“先生我喜欢你。” 他居然不嗯,反而含笑问一句:“有多喜欢?” 朱大小姐临危临色都绝不会怯场,眨一下眼睛,答:“喜欢的……一想到心就很疼。” 梅淡痕愣了下,喃喃的问:“很疼?” “嗯嗯嗯很疼的。”她随口解释,悄悄去解他的衣服,“先生我要抱抱。” 今时不同以往,他哪敢任她胡闹? 梅淡痕抓住她的手,急急的解释:“砂儿砂儿,不要乱动……你听着,你若跟梅淡痕成亲,梅淡痕任砂儿作为,怎样都好,想怎样就怎样,梅淡痕甘之如怡,求……求之若渴。可是砂儿一日不跟我成亲,便什么都不能做……” 他几乎抑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急翻了个身,将她放在枕上,彼此身体厮磨,其实他早已经意马心猿,她的粉颊却仍旧如雪,那眼瞳中,也只是促狭调笑……他不出声的叹口气,柔声的:“砂儿,我教过你什么?” 这种时候,这般很“先生”的口吻,着实太过扫兴。 她有点儿恼,飞快的退了手,别开脸不看他。他抬了指,缓缓的将她的碎发拂回,轻柔的道:“砂儿,梅淡痕不是无知无识的草木,更加不是铁石心肠,经不起你这般逗弄。梅淡痕唯愿早日娶你过门,守着砂儿生生世世,你要做什么都好……” 她慢慢抬了手,环抱过来,委屈的咕哝一句:“反正早晚要嫁,为什么不可以先……” 他苦笑:“你说呢?”滚烫的胸口,是她清凉的玉颊,他竟觉痛楚,一句话走到嘴边,却不敢说出来…… 也许砂儿才真的是铁石心肠? 可是这一点,她不自知,所以他不敢说出来。朱眉锦最大,朱眉锦最对,他说的不合她心意,就一定是错的,一定是要闹的,他不敢由她闹……因为会心痛…… 朱眉锦的原则就是,先生是我的人,为什么不可以吃?有些事情,她也许只是好奇,而梅淡痕,就是最方便的人。拿下先生的“身”,才等于彻底拿下先生的人,这样他才会更听话,这样她才会更得意……这里面不可能没有真情,却……却真的不知有多少,或者说,这般的亲近里,究竟有多少男女之情?还是孺慕居多? 不老实的小手正东摸西摸,她悄悄眨着大眼睛,偷看他有没有失控……然后他一旦失控,她就会立刻趁虚而入…… 砂儿砂儿,梅淡痕,真的不是你的“对手”吗? 他苦笑着想要抽身,她却一把抱回,笑道:“先生,你要把砂儿冰清玉洁的留给谁?” 他是真的愣了一下。 是啊,我要把我的砂儿,冰清玉洁的留给谁?几乎带着一点儿自虐,他略略侧了身,稍离开她的身体,然后挺直了背,任她摸个痛快。 他一旦顺从了,她就会很开心,那沁凉的手,也从他的身体里取到了暖意,柔软而灵巧的四处游走……看他额角微沁汗珠,却始终紧紧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显然不太满意,想了想,手便向下走。滑过他的腰,他剧颤了一下,她立刻便是精神一振,手便在腰间回旋来去。 他挣扎着叫出一句:“砂儿,”却连自己都不知是求/欢还是相拒…… 她的手继续向下,他一把握回,她便不满的咕哝,“又不是没摸过……”他的手猛然就是一紧,一咬牙,反而引了她手向下,直到触到那一点,她愣了下,反而害羞,悄笑出来,说一句:“先生是色狼。” 是,就让“先生”做一晚色狼罢色狼想吃掉小狸猫,很想很想…… 意乱情迷,情怀颠倒…… 她没有再要求其它,她努力的去取悦他,其实,是他的呻吟取悦了她。看着永远雅淡自持的先生在她指下失控,这已经足够她满意,也足够她得意。 在他面前,她总喜欢表现的过于强势,所以他也就由着她强势……得逞之后她便沉沉睡去,唇边微笑犹存,直到他下床点了烛,举到床边,她都没有醒。 她的睡品不好,总喜欢翻来覆去。所以大概总需要有人一次一次的为她拉好被子。 烛光下,她的发丝散乱的铺在枕上,愈衬的肌理如玉。雪一般的颊,雪一般的颈,雪一般的肌肤。美好弯弯的眉睫,柔润带笑的唇……那胸前半掩半露的光,似乎直钻到人心里去。 梅淡痕缓缓的摇头,微溢了一抹笑,犹豫着是回自己的卧房继续睡,还是回书房。 可是还没等他拿定主意,她已经翻了个身,露出了半边身子,轻薄的小衣微微卷起,露出一线纤腰,烛光下肌肤闪亮,逗人暇思…… 他急抬手想去帮她盖好,手指却定在空中。 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把这样一朵活色生香的解语花,送到耶律尘焰身边,朝朝暮暮。纵他真的是铁石心肠,只怕也要化为绕指之柔了罢? ………… 解决,忽然变的迫切,对着几张纸条,写写划划,不知不觉就看了一整晚,还不时要留神去帮她盖好被子。一直到她醒过来,哼哼唧唧几声,慵懒的叫:“先生哦……” 他居然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做一个纵/欲/过/度的疲惫表情来取悦她……可一时想不到要怎么摆出来,只好放弃,站起身迎上去,随手把她伸过来的手送回被中,含笑道:“砂儿。” 她迷迷糊糊的笑:“先生,我梦到耶律尘焰。” 他一怔:“梦到什么?” “梦到……”她转一下眼睛,“他要杀我……” 他没来由的有点儿不快,却当然不会去揭穿她:“是吗……梦是反着的。” “哦?”她眨了下眼睛,含笑凑近些:“是反着的吗?” “是。” 他答的很是认真,朱眉锦于是微怔,才开始细细的想。 他既然能用这甚么“上古奇方”来算计千里万里之外的人,那么,害死身边的个把人,应该是小意思吧?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不管是他,还是叶留香,当真想要害死耶律尘焰,都可以做到?甚至是举手之劳? 那么为什么不害?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因为时机未至? 那怎么才叫时机已至?是不是用这墨毒,算计到所有,或者说大部分跟契丹连上线的朝中官员?能算计到了,就可以放心的把耶律尘焰卡嚓掉了? 她顿时就是精神一振,凑过去,“先生……” 他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于是微笑,拉过她手来划字:“现在,我们不知道,朝中谁才是可以信任的人。” “嗯?” “所以,除了我们目前,已经在做的,还要想办法去找到这个人。让我们所知,有地方可以投递。我们才可以功成身退。” 她赶紧点头:“嗯” 梅淡痕便一笑,放开她手,笑道:“就是这样,砂儿再躺一会儿,我先出去了。” 她在他身后笑眯眯的问:“先生啊,‘身退’之后,我们要去哪儿?”他一笑不答,推开门走了出去。 075章:欲加之罪 075章:欲加之罪 改信当然不容易,何况是来信和去信都要改,而且要改的迅速而滴水不漏。 可是梅淡痕显然丝毫不以为意,诸般隐语早已经清清楚楚,每次都是不假思索一挥而就。而耶律尘焰居然也从来不曾怀疑过。毕竟要把每一种字迹都模妨的如此肖似,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也许耶律尘焰的想法,本来就远比常人要简单,他甚至都不曾来问过梅淡痕,关于堪舆之术的种种。想来,梅淡痕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跑不出手掌心的文人罢了。 皇帝一门心思写诗做画赏奇石,朝中官员当然也跟着浮华玩乐。虽然说谁的脸上也没写着忠奸两个字,但是跟奇香居勾勾搭搭的人,都是卖国求荣的奸人,这却是毫无疑问的。 其实在梅淡痕改信之前,耶律尘焰自己写回书时,就已经在用这种奇异的墨毒,也就是说,收到信的人,已经差不多“雨露均沾”,毒了个差不多。所以即使这时候就倒戈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谁是可以信任的人?而且还必须有足够的份量,能在君前进言? 奇香居从主到仆,衣衫上都有那古篆的诗文,镇日招摇过市,可是却始终没有人来碰头,大概朱大小姐的异想天开,终于还是不怎么奏效罢一时苦无计策,只好暂且按兵不动。 昔日积存的银子一时虽不至于坐吃山空,可是无所事事却实在很无聊,耶律尘焰既然诸事不理,朱眉锦的行动便越来越自由,可是不管再怎么自由,信鸽来了,还是要送的。 在他的房间来回转了几圈,居然不见耶律尘焰的人影,这种情形倒当真是很少碰到。 朱眉锦想了想,索性把竹筒放在房间的地面上。拍了拍手,刚要转身,眼前忽然就挡了个黑影,她本能的急退两步,看耶律尘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忍不住就皱了眉,埋怨一句:“你走路有点儿声音好不好?大半天像鬼一样一下就冒出来了,想吓死人啊” 他不吭声,朱眉锦便把地上的竹筒拿起来,递给他:“有信来。” 他却不接,盯着她细看,眼瞳里的光,近于审视。他已经有好久没有这种奇异的眼色,所以她竟些心悸,不敢久留,直接把竹筒往他手里一塞,便要向外走。只迈了两步,斗然间寒气侵肤,她讶然抬头,他竟把刀比在了她颈上。 耶律尘焰要杀朱眉锦,自然是用不着刀的……那一瞬间,惊讶的感觉,居然盖过了恐惧,她瞪着他,他的神情有些若有所思,可是颈上的刀寒光隐隐,却是实实在在出了鞘的。 朱眉锦慢慢的咽了一下,含笑问:“你做什么?要杀我么?”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那一瞬间,她相信他绝对是有杀机的,所以连半刻也未敢迟疑,便是一笑:“谁惹你啦?瞧你这样子,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他愣了一下,略略垂睫,她便抬了手,轻轻的推在他握刀的手上,慢慢的用力……也果然就顺利的推开了。一口气不敢松出来,她仍旧洋洋含笑:“怎么啦?又有什么事情啦?要把火儿往我身上撒?” 她的口吻轻松自在,好像他只是小孩子闹别扭,所以他身上那种冰冷的锋芒,竟是无声无息的便消失了。隔了一息,他终于伸手抓过了那竹筒,慢慢举在她面前:“这信,你动过?” 她大吃了一惊,险些掩不住讶色,急急的咬了牙,才勉强抑住惊喘,口吻仍旧比谁都无辜:“诶?你什么意思嘛看你的样子,像要吃人一样,你想吓死我吗?” 耶律尘焰的声音平了些,一字一句的,“有人在信上动手脚,是不是你?” 她做势锁了眉:“动手脚?我倒真想呢可是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要不是你的耳朵太灵,来了鸽子瞒不住你,我简直都不想把这信送来呢可是,还是那句话,我也得有那个胆子才行啊” 耶律尘焰缓缓的眯起眼:“不是你,会是谁?一定是你。”即使在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也仍是平平的,她却不能不胆战心惊,她当然不担心他会杀朱眉锦,却不能不担心他会去杀梅淡痕…… 于是她的声音便急了些:“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欲加之罪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谁在信上做手脚啦?做了什么手脚?” 耶律尘焰不答,缓缓的在室中踱了一圈,道:“信都是我亲手回的……” 朱眉锦猜想定是梅淡痕忙中出错,不然怎么会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一直到现在?可是这种事情不用说是抵死不能认的,飞快截口道:“难道有人中途截获鸽子?” 他一怔,看她一眼,细细的想,然后摇头:“应该不是……” 她哼一声:“什么叫应该不是?你总不能猜到什么就什么吧你以前不是也常常截鸽子吗?” 他仍是摇头,看一眼她的神情,难得细细的解释:“这附近如果有人注意鸽子,我当会有所察觉。如果不是在鸽子一起一落的时候,中途要截,并不容易。如果是无意中截到,最多把鸽子弄死,信就不会到那边的人手里。” 其实他说的有道理,正因为他有道理,所以才没办法继续跟他讲“理”。她咬了咬唇,半转身顿足,泫然欲泣:“反正你就是要冤枉我就是了” 生死关头,她的确是在利用他对她微妙的感情……耶律尘焰显然有些无措,缓缓的退开半步,垂了手看着她:“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来问你。” “那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嘛” 他答:“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接到传讯,说有人在信鸽上做过手脚……” 她顿时放心,底气十足的回身,直逼上身去:“喂,耶律尘焰,就这么一句话,你就过来喊打喊杀?” 他远比她个子要高,低头对上她一脸的刁蛮:“我……” 她进一步,他便情不自禁的退一步,她便停下,摊摊手笑出来:“好啊,我下次在信上画只小狗好了,这样不就坐实了我的罪状?你不就可以说自己料事如神啦?” 这种话,他全不知要怎么答,凝眉许久,仍是别开眼去。她瞥了他一眼,看他似乎已经消了杀机,略略放心。忽然想到一事,飞快的转回身:“我想到了” 耶律尘焰愣了一下,问:“什么?” “你忘了吗?大约在半个月之前,曾经有一次,你发疯发颠,摔坏了一个竹筒?当时我也没多想,就直接拿线一缠,就原模原样绑去鸽子身上了?” 那天的情形,耶律尘焰显然记得,立刻便是大大一怔:“对……难道竟是为了这个?” “肯定是啦” 耶律尘焰凝了眉,细细的想,然后点头:“也许……” “一定是”朱眉锦继续坚其信,一边想着找点儿什么事情岔开这话题,一眼瞥到他的衣服,讶然了一下,细看几眼,笑道:“你穿成这样,要做什么?” 耶律尘焰愣了一下,回看自己。他一直都是一身黑衣,短装结束,显出个劲瘦的腰……可是此时,他身上居然一身银白色的锦袍,肥大飘逸。穿在他身上,简直不搭调之极。耶律尘焰被她看的不自在起来,答道:“是金玉说……” 啧啧,记得人家小姑娘的名字了。眼见这几天空屋子里又多了桌子,多了茶壶茶杯,多了些衣衫之类……就差多张床了,看来金玉的伺候倒是蛮有成效,不知两人有没有就地…… 朱眉锦意味深长的哦一声,然后一脸的笑:“既然是金玉要你穿,那就穿吧,男为悦已者容” 耶律尘焰眼瞳中微微有点儿笑意,续下来:“金玉说,你喜欢这样的衣服。” 她张大了眼。 她为了掩饰身上的香气,每每出门,都会扮成油头粉面的阔少爷,一身质料高贵的云纹锦袍……便是此刻,身上也是。粗看上去,倒真的跟他这身有点儿像。差别只在她束了腰而已。 再看他一眼,忍不住咧咧嘴角,无言以对,把竹筒塞给他:“好啦,快写回书罢。” 耶律尘焰神情立刻便恢复成石头,接了竹筒,细看了几遍,然后写好。朱眉锦哼道:“你若不放心,就跟我一起过去。” 他居然很高兴,答应了一声,她立刻便白眼过去:“最讨厌这种叽叽歪歪的男人了”他一愣,随即默然,她径自过了院落,从书房窗子上,把鸽子抓下来,遥遥的向他一扔,耶律尘焰略跃身接在手里,她便把窗子一关,缓缓,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梅淡痕早看出情形不对,急站起身。她向他眨一下眼睛,他便又缓缓的坐了回去,颇有些故做轻松的问一句:“砂儿,今天怎么这么慢?” 她的口吻也一派轻松:“谁知道那个耶律尘焰怎么回事嘛,明明是自己的错,偏要抓着我,硬说我在信上做手脚还要跟过来自己绑信我哪会做手脚啊,我连认都不认识啊” 梅淡痕讶然,想要说句什么,却只能咽回去,微笑出来:“这种人,不必理会。” 于是两人一个低头看书,一个伏去窗边假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隔了许久,开窗再看时,耶律尘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略等了一息,看情形似乎安全,朱眉锦便偎去梅淡痕身边,问东问西,趁机便把事情约略一说,梅淡痕只是点头,一边在她掌心划字道:“契丹在宋,如奇香居者必定不止一处,必定有人像肖望归一样,隐在某处收集信息,两相对证,才出了问题。” 她用“那现在怎么办?”的眼神看他,梅淡痕沉吟了许久,仍是摇摇头,示意没有办法。 076章:佳人无意,布茶成阵 076章:佳人无意,布茶成阵 (谁有小粉红丢偶一张吧,拜托拜托,泪求泪求,偶马上就要掉榜了……) ………… 如果连先生都没有办法,那大概就不会有办法了。 耶律尘焰显然生了疑惑,虽然面上并不多说,自此之后,却常常跟过来亲自绑上竹筒,所以朱眉锦为示无它,每每把鸽子和信一起拿过去,立等着他写好了,然后才当着他的面来放飞。 好在她见的多了,也多少识得了些契丹文字和这种奇异的隐语,耶律尘焰看信写信又都不背她,有时也能囫囵吞枣的硬背了,回来之后再默给梅淡痕。只是讯息虽有了,手脚却毕竟不好做了,就算偶尔有一次耶律尘焰不在,也总要谨言慎行,生怕功亏一篑,引祸上身。 这种日子实在让人郁闷,朱大小姐心情不爽,脾气也跟着变差,连与梅淡痕调笑都没了兴致,镇日在街上闲逛,恨不得每只鸽子都找不到她才好。 今天又是个晌晴,朱眉锦在床上一直赖到巳时才起了身,一见餐桌上的菜不合口味,抬腿就向外走,连书房都没有去。 顺着街一直到了松鹤楼,来的晚了些,楼上已经是高朋满座,店小二早迎上来,陪着笑:“公子爷,今儿个您来的晚了?” 她嗯一声,小二陪着笑:“这雅座都有客了,不然您在外头坐坐?” 朱眉锦不由皱眉。 她这张脸称的上眉目如画,虽然每次出门前,都会细细的涂上淡墨,今天早上预备了要出门,也随手涂了,却仍然是比较招眼儿,经不起人细端讪,所以一听雅座没了,便有点儿扫兴,转身便要向外走,偏生店小二记得她爱吃松鼠桂鱼,点头哈腰的笑道:“公子爷,公子爷,今个有上好的桂鱼,不如您在外面将就将就?” 朱眉锦被他说的有了些食欲,脚下便是微微一顿,犹豫着打量店里的位置。正巧靠窗处有个人用完吃了身,那位置尚算清静。店小二上赶着收拾了,她便坐了下来,点了松鼠桂鱼和几道小菜。 正是近午,店里座无虚席,菜一时上不及。她虽然一向不是怕事的人,可是此时偏生心绪繁乱,无心多事,便做势撑了头,挡着自己的脸,随手把玩桌上的茶具,翻来覆去的摆弄。一直挨过了许久,菜仍是没上,她便转了转凳子,向窗外张望。 身后忽然有人轻咳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是一声。 店堂中正是喧扰,本来她是绝对不会留意到这一声轻咳的,可是这声咳声音虽轻,却似乎是贴在耳边咳出来一般,听起来十分切近,她完全是下意识的,便回头看了过去。右后方的桌上,正坐着一个粗布衣裳的男子,见她回头,便眨了两下眼睛。 她本来只以为是个登徒子,可是看他眼色甚是奇异,倒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对她缓缓的点了点头,似乎微带暗示之意,然后缓缓的推动桌上的茶壶茶杯。动作虽迟疑,却似乎熟门熟路,不一会儿就摆出了一个奇异的形状。抬头对她瞬一瞬眼睛,回手又去提了壶,把茶斟入杯中,第一杯斟的半满,第二杯却斟的极满,几要溢出,第三杯却只做势点了一点,然后便把茶壶一放,壶嘴无巧不巧,正冲着她。 朱眉锦迅速的垂了眼睫。 她虽然半点都不懂,可是看这男子的神情手势,也不难猜出,这布茶成阵,显然是一种江湖传讯的手段……寻常茶具,通常一壶配八杯,或者配六杯,但是这种酒楼,本不专为卖茶,只是备着客人等待时小品,所以一般都是一壶配五杯。她原本只是无心摆弄,把三个杯子推了向前,略斟了些茶,却把另外两只向后,倒扣过来…… 这,难道她居然无意中摆出了江湖告急的茶阵?三前两后,三长两短?可是他那种摆法,又是什么意思呢? 还没容她细细思忖,眼前黑影微遮,那男子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在对面坐下,极轻极轻的道:“相家?” 朱眉锦心头立刻便是咚的一跳。 常常见梅淡痕写写划划,她恰好明白他这句隐语的意思是“自己人”,很明显他是在问她,是不是自己人,可是她虽懂得,却不知要怎么答。灵机一动,做势环顾四周,做一个怕人听到的表情,点点头,极低的嗯了一声。 那人显然一怔,细看了她几眼,似乎讶异,又问:“尖斗?” “尖斗”是大姑娘的意思,她只嗯了这一声,他居然就已经听了出来,这时候也是无可抵赖,只好继续嗯一声,那人又道:“扯梁子?” 他的意思是,去外面说? 朱眉锦险些没拍胸,心说谢天谢地,居然一连三句都懂得。可是这时候哪敢跟他单独去外面?这说话一方便了,只怕不上两句就会露陷,略一沉吟,索性压低了声音,说一句:“吃搁念的,不是个正点……” 这几句看虽看惯,真要说出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她这两句的意思,前一句是“会武功的人”,第二句是“比较扎手”,她只是想说,我身边有个会武功的历害人物,所以要避开他的耳目,不如咱就在这儿说吧…… 可是中间衔接的词儿,半点儿不会,借着身处众人之中这点儿便利,她一脸谨慎,这几个字几乎像是挤出来一样,做出一个能少说,就尽量少说的感觉。 那人似乎并未怀疑,缓缓的凝了眉,又问一句:“顺水万儿,你万儿?” 其实他只是在说,我姓刘,你姓什么?可是悲摧的是,这句话,她不懂……没奈何,只得做出一个听到什么异样声音,来不及回答的表情,向四周晃了两眼。实在没找到可以借题发挥的东西,只好再做没发现异样状,低下头来,谁知这边刚低下,那男子就喃喃了一句:“真是撮啃。” 呃?这句她仍旧不懂,悄悄抬头,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楼梯上雪影翩翩,正有人拾级上来,向她微微一笑。 朱眉锦顿时张大了眼睛。 这人雪衣乌发,眉宇清朗,展颜一笑,芳华四射,竟是多日不见的叶留香。再见居然满心欢喜,情知对面的人正注目自己,瞒不过他,索性也不去掩饰,向叶留香微笑点头。 好像一下子多了个堪可仰仗的帮手,紧张的心情忽然就轻松了些,这才去细细打量对面的男人,这人虽是一身粗布衣裳,神情动作间,却是派头甚足,虽然他已经在刻意的松散,但是那种昂然的架势,却是掩饰不住。 这个人,十有,是官家的人。 她心里立时就是一喜,心说盼来盼去,终于把朝廷的人盼来了……一时想不起“官家的人”,这句隐语要怎么说,情急之下,索性直接整了个最大的,问一句:“大虫?” 叶留香哧的一声,便失笑出来。朱眉锦心头一跳,知道可能是闹了笑话,脸上却不敢有甚么异样。对面的男人的神色,果然便有些不对,微微眯了眼看她。 “大虫”的确是指“皇上”。本来她想要问他,你是不是官家的人?若是问成:你是不是皇上的人? 这样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是一句恭惟,可是错就错在,契丹可以叫皇上做大虫,但朝廷中人却不成。他们样样都可以隐语来隐语去,唯独皇上这个词儿,隐不得……就算万不得已,也会用个人人都懂的“真龙”之类,却绝不敢用这种带着点儿侮辱的词儿。 朱眉锦心知不妥,可是她所会的隐语原本就不多,一时却不知要如何弥补。只好低头装做饮茶,由着那男人对她上下打量。 叶留香早就在旁边的一张座次上坐了下来。小二迎将上来,他便随口点了几道小菜,末了却点一道驴肉。苏州本是鱼米之乡,甚少食这种东西。那小二连连赔笑,只说没有这道菜,叶留香便笑道:“我明明看到他在的,怎会没有?既然没有那就算了,只上那些罢” 小二应了,他便静坐着等待,一脸的悠哉游哉,并没有向朱眉锦看上一眼。 朱眉锦这会儿也没心思理他,仍旧跟那人鸡同鸭讲,正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心头一寒,飞也似的掠过了叶留香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我明明看到他在的,怎会没有?” 天哪……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耶律尘焰就在附近 朱眉锦一惊之下,险些站了起来。耶律尘焰一向就是个顺风耳,就算这会儿他还在奇香居,若是有心来听,只怕也能听个一句半句,而且听叶留香的意思,他似乎就在附近?楼下?隔壁? 天哪,若是这样,岂不是每句话都被他听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一时彷徨无计,对面的男人似乎也觉得不对,问:“怎么了?” 这句倒不是隐语……可是听懂了,却仍旧不知要怎么答,恰好那松鼠桂鱼也端了上来,那男人做势让开,趁机便换了个位置,打横坐了,手指点了点她衣服上绣的那打油诗,问:“这?” 她缓缓的抬手抚过了衣襟,那衣襟上绣着一首打油诗:“酒坊留异客,奇香鸽影来,展笺风云变,拨云朝华盖。” 这诗字迹虽古,文理却极浅显。被他这么一问,只怕连这点儿手脚也保不住了,耶律尘焰定会寻根究底,转眼就会是一场风波。 077章:佳人无情,借刀杀人 077章:佳人无情,借刀杀人 啊啊下午看到两张小粉红应召而来,已经很得瑟了,真米想到晚上又有,小透明的快乐全都是你们给的,爱你们,嘴嘴嘴个╭(╯3╰)╮ ………… 一不做,二不休躲既然躲不过,索性就迎上去 主意打定,她忽然便沉静了下来,抬头向他一笑,问:“扯梁子?” 这男人显然是会武功的,而她显然是不会的,所以他倒也没有犹豫,起身跟了她出来。经过叶留香的座头时,她略略转了转眼睛,似有意似无意的瞥过了一眼。 叶留香正把袖子举高了,挥指轻掸,似乎只是在掸去袖口的灰尘。见她看了过来,便微一挑眉,做一个“关我甚么事”的表情,唇畔却仍带笑。 袖子举这么高,分明是在装腔作势。 她悄悄撇下嘴角,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一到了没人的街上,那男人的架子便端了起来,开口问:“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神色间虽是怀疑,口吻却并不多么严厉。 朱眉锦大大的松了口气,心说你终于说句人话了,若是还要说那些奇奇怪怪的隐语,她简直想去撞墙……此时身着长衫,习惯的便要拱手,一转念间,却反而娉娉婷婷的福了福身,作了女声,柔婉一笑:“大人有礼。” 他皱皱眉嗯一声,声音果然便和气了些,道:“你怎么知道?” 她自然得答一句:“大人气度不凡,一望而知。” 他便一笑,摆摆手:“这话却不能乱说。我此时有要事在身,须得收敛行迹,免得多生事端。若不是看你摆阵求救,衣服上又弄这些古怪,好像有甚么隐情,我是绝不会出面的。” 咦?听这话,这位居然是个过路的? 可不管是不是过路,既然他是朝廷中人,若是这会儿打发他走,耶律尘焰百分百会追上去抽冷子给他一刀。可怜的,祖上没修,被抓个正着,那就不能怪我了…… 朱眉锦含笑道:“多谢大人仗义挺身,小女子确是走投无路呢” 这时候已经知道耶律尘焰在此,那么他多说一句,就等于耶律尘焰多听一句。虽是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却憋住了不敢问出来。做势向两边张望,一边低语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那男子嗯了一声,便随着她走,朱眉锦一路与他寒喧,他自称姓刘,说话却也小心,并没吐露什么要紧的东西。一直走到奇香居门前,她往里让,刘大人便有些皱眉。 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当然不足为惧,可是登堂入室,最大的危险就是被人瓮中捉鳖……这时候官场中人明哲保身的劲儿立时便显了出来,那刘大人打个哈哈,笑道:“我还有些琐事缠手,姑娘家既然到了,那便请回罢,我改日再来拜访姑娘。” 那口气,好像他只是专来送她一样。朱眉锦暗中咬唇,缓缓的退开一步,笑道:“大人,我这奇香居有异客呢,大人不想看看吗?” 刘大人愣了下,喃喃道:“酒坊留异客,奇香鸽影来……不知是什么样的异客?” 她又慢慢退了一步,自觉安全,这才道:“是一个契丹人。” 这刘大人反应倒也迅速,一愣之下,双眉一挑,便扑将上来。朱眉锦低呼出声,本能的以手遮面。眼前劲风拂过,直刮的嫩脸生疼,接着,便听那刘大人怒斥了一句:“大胆” 朱眉锦瞥眼过去,耶律尘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挡在面前,那刘大人也从腰间抽了软剑,剑拔弩张之际,耶律尘焰居然回头来问了一句:“你带他来杀我?” 朱眉锦心念电转,飞快开口,语气十足嘲讽:“我倒是带他来被你杀呢免得我无意间坏了你们契丹的大计” 这话便是听在三岁孩童耳朵里,也知道她是在说反话,而且这“大计”两个字咬的甚重,摆明了说他有所图谋。可是耶律尘焰的字典里,是没有反话的。若是平时也许还会品品味道,这时却全不会多想。 于是他仍旧是一张石头脸,点了点头,转了回去。看在外人眼中,许是半含威胁之意,但朱眉锦却知道,这是他“我明白了”的表示。 连一句废话也没有,耶律尘焰的长刀便劈了上去。朱眉锦已经一直退到了门里,仍觉面前劲风飒飒,两道银光裹着两条人影翻来覆去,全然看不清谁是谁,奇怪的是,也并不像江湖卖艺那样噼哩啪啦,除了衣袂带风的声音之外,连兵刃之声都没有。 其实她原本是在想,反正耶律尘焰已经发现了,是一定会杀他的,与其让他措手不及,莫名其妙被杀,倒不如趁机玩儿个借刀杀人,让他来奇香居,一则有备而战,二来她没准还能抽冷子帮点儿忙,打个闷棍,他的胜算自然要大些……就算退一步说,他不是耶律尘焰的对手,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死,与他而言没啥不同,却给朱眉锦留了条退路。 可是她千算万算,却实在没想到,两人居然是这样的打法,别说帮忙打闷棍,就连谁胜谁负也是看不出。可是既然大家都说耶律尘焰的功夫好到变态,那么,这人能跟他打这么久,一定也很不差罢? 这条路原本清静,打了许久,也不曾有路人经过,朱眉锦等的心急起来,偷眼看看屋檐树梢,始终不见叶留香的人影,不由心中郁郁,心想他难道真的不帮忙吗?是帮不了,还是不想帮? 一念尚未转完,忽听有人闷哼了一声,两条人影乍然一分。 朱眉锦还没来的及看清谁胜谁负,忽觉胸口一痛,一时竟是痛彻心肺,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便向地面上软去。几乎与此同时,鼻端忽然便是一阵茉莉茶香,头脑立时便是一昏。 她的身子堪堪落地,却被人一把捞回,抱在怀里。那人轻轻一笑,俯脸下来,顺顺当当的吻入她的唇间,舌尖顿时便是一阵清凉,昏昏沉沉的头脑重又渐渐清明,手足四肢,却仍是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朱眉锦勉强的定了定神,视线上方是叶留香的俊颜,望上去却仍有些恍惚。他正含笑对她说了一句:“对不住。”她不解,侧目看场中时,那个刘大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耶律尘焰却也倒卧在地,却是面朝着这个方向。 她全然的不明所已,皱了眉看了他一眼,叶留香微微一笑,又道:“对不住,我也未曾料到竟会如此,我本以为他还能多撑半刻的。” 叶留香做了手脚?做了甚么手脚?叶留香却又对她说对不住?叶留香说以为他能多撑片刻?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眉锦锁起了眉,头脑像反刍一样,慢慢回思。 刚刚那一声闷哼,定是耶律尘焰刺死了刘大人,然后叶留香不知在她的身上动了甚么手脚,让她痛叫了一声,分了耶律尘焰的心神,之后再施展迷香,这才一举奏功,迷倒了耶律尘焰…… 其实她也中了迷香的,所以他这一吻,唇间便送了解药…… 哦……还有,怪不得刚才离开松鹤楼时,就觉得他举袖轻掸的动作有点儿奇怪,难道就是在那时,他已经把什么药粉之类,掸在了她的胸前?算好了,便恰于这时发作?却还是晚了半刻,那个刘大人已经被刺死了。 这时候完全来不及多想,在他怀里挣扎起身,手足虽然绵软,却毕竟已经多少有了一点力气。她蹒跚的走到耶律尘焰面前,拣起了他的长刀,叶留香急急来扶,问道:“要杀了他?” “是,当然” 她答的斩决,好像生怕自己会心软。吸了口气,她柱着刀站定,道:“你忘记上次了?若再不动手,他只怕很快就会醒来。” 叶留香默然,她缓缓的吸气,攒起了一点力气,举起了长刀。那一瞬间,竟有几分迟疑,眼前飞也似的掠过他冰雪初融的那一笑……胸口一酸一痛,却又紧紧的咬了牙。不说甚么养虎贻患,也不说什么报应不爽,单只是他身上顶着的“契丹细作”几个字,身为宋人,人人得而诛之 咬紧了牙关,犹豫着闭了眼睛。长刀沉重,握之不稳,竟是直直的向下坠落,嚓的一声,便刺入了耶律尘焰的身体,竟是刺了个对穿。 她失声惊呼,鲜血飞溅了出来,溅的她发上衣上俱是血痕斑斑。朱眉锦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一时也不知是惊是惧,竟是全身发冷,站立不稳。 叶留香沉默的挽了她腰,撑起了她的重量,温言道:“锦儿,你先进去休息一下。”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微微发抖,叶留香扶了她手臂,正要转身,却忽然一愕。脚尖起处,已经带着他,一起到了那个刘大人身前,低头看去。 他正眼睁一线,瞳孔却已经涣散,显然已经性命不保。却不知身上带了什么奇异的东西,居然多少抵挡了叶留香的迷香,一时并未昏厥。叶留香也不多说,简短的问一句:“有何未了之事?” 他嘴唇空自开开合合,却只有出气没有入气,再发不出声音,叶留香估摸其意,便伸手去他怀里掏摸,细翻了几下,果然拿出了一封油纸包好的信笺,举在他面前:“这个?” 他似乎又尝试了一下,却仍旧发不出声音。于是缓缓的瞬了一下眼睛,隔了半刻,再瞬一下…… 这一下合上了,便再不曾张开…… 叶留香缓缓的直起了腰,想了想,把信笺交给了朱眉锦,道:“我先把尸体处理掉。” 信笺沾到了她的手指,她居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叶留香叹了口气,扶她入怀,回身向店堂中道:“你们,都出来,快点。” 隔了一息,金安和金玉慢慢的闪出身来,直怕的脸色苍白,却不敢不出来。叶留香从怀里掏了两张银票,遥遥扔了过去,一边淡淡的道:“你们两个,立刻把这两具尸体扔到城外。不得声张,办好了,这银子就是你们的,否则,我连你们一起杀” 说完了,便不再看两人一眼,挽了朱眉锦的腰,平地略一长身,已经轻飘飘的上了围墙,然后飘身下去---- 插----播----广----告---- 小cj误入鸭店,坐拥帅鸭一堆,推倒与被推倒,调戏与反调戏。 精彩正在上演,敬请光临韶颜《鸭多成灾》现代言情 078章:谁是凤先生(卷一完结,求票) 078章:谁是凤先生(卷一完结,求票) 梅淡痕向来沉心看书,称的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外面已经翻天覆地,他却显然丝毫没被惊动,掌中的书卷仍旧握的稳稳当当。叶留香带着朱眉锦,一起一落之间,已经落脚在书房,梅淡痕闻声抬头,然后惊在当地,作声不得。 朱眉锦发丝衣衫,俱是血迹斑斑,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便连叶留香的雪衣上,也溅上了许多血迹,两人的样子看上去都十分惊悚。 叶留香随手拖了个椅子,把朱眉锦放在椅上。 梅淡痕猛然回神,急冲冲的过来,险些带翻了书桌,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直扑到朱眉锦身前。朱眉锦由着他抱住,喃喃的说一声:“先生……我,我杀了耶律尘焰。”他顿时惊住,只是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她定了定神,缓缓的吸回一口气,抬头迎进梅淡痕的眼睛,“先生,可会耽误什么事儿么?” 这一句,竟让他实实在在的愣住,心头百味杂陈,有无数的话想要解释,一时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定了许久,仍是只能沉默的绕到侧边,揽她入怀,用力用力的抱紧。 叶留香略站开了几步,打开手里的信笺,细细的看了一遍,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下,反而走了过来,碰一碰梅淡痕,道:“你看看这个。” 梅淡痕茫然的接过了信笺,瞥眼去看,起初神情一片迷茫,瞥了几个字之后,猛然回神,急松开了朱眉锦,双手捧了细看。她正微微闭目,被他忽然松开,略略受惊,抬眼看看四周。 叶留香道:“锦儿?” 她转头看他,眼瞳已经一片清明,抿了唇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说,叶留香便续道:“锦儿,此地不宜久留。耶律尘焰一死,契丹很快就会有人知道,留在这儿,只怕会有危险。” 朱眉锦点一下头,问:“那我应该去哪儿?” 那口气,竟有几分天下之大,无处安身的凄凉,叶留香便含了笑,带了一丝安慰之意:“随便哪儿,只要离开这儿就好。” “比如?” “比如金陵。” 朱眉锦倒愣了下,问:“金陵?” 叶留香点头,梅淡痕已经看完了信,走回到她身边,一边温言道:“看起来,上虽昏庸,却仍有忠臣为国筹谋……砂儿,我们一直想要找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现在,便算是找到了罢而且,似乎那另外一枚契丹的暗棋,也有了方向。” 朱眉锦嗯了一声,梅淡痕便把信交了给她,一边抬了袖想拭去她脸上那几点血迹,却当然拭不掉,反擦的脸颊生疼。她便抬手挡了,展开信,看了一眼,轻喃道:“凤先生?” 身边两人一齐嗯了一声。她便低头细看。 这似乎是一封朝中官员写给这位“凤先生”的信笺,说道最近查知诸多讯息走向金陵,怀疑会对朝廷不利,请凤先生代为留意,必要时可代为剪除,口气十分熟捻,似乎对这位凤先生的人品能力十分信任。落款却只属了个“若冰”。 若冰?是谁? 凤先生,又是谁? 朱眉锦放了信抬头,左右看看两人,他们显然也不知道。停了一息,梅淡痕才道:“不知这信是如何拿到的?” 叶留香把事情约略一说,一边道:“想不到这个人看起来虽则浮华,却也有几分盘算,明明并未昏厥,却抑着连呼吸之声都不发出,居然瞒过了我。一直看到我们杀了耶律尘焰,信了我们是自己人,才把这密信交给我们……且武功居然能跟耶律尘焰交手数合,显然是江湖出身,手把不弱,只可惜运道实在不好,居然枉自送了性命。” 梅淡痕缓缓点头,他便续道:“手底下的人既然不错,想来这位‘若冰’也不错罢?” 梅淡痕仍是点头,缓缓的负了手,一板一眼的道:“那现在,我们所知的事情有,朝中已有官员关注此事,便是这个‘若冰’;契丹在金陵也有一枚暗棋,而这位凤先生似乎也在金陵,听这信中口气,似乎势力并不小。所以我们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我们可以先去京城,找这位‘若冰’大人,尽述所知。第二,我们可以去金陵,找这位凤先生,递上此信,再说其它。” 他看一眼叶留香:“叶公子认为呢?” “你想要怎么样就直说。”叶留香微晒,悠然的放眼窗外:“我送信的本事的确不坏。” 梅淡痕微咳:“是。目下,我想我可以修书一封,请叶公子设法交给这位大人。然后我与砂儿可以前往金陵,找这位凤先生。然后我们在金陵会合。” “会合?那也得我有命会合才行吧?”叶留香微笑续道:“梅先生,你这算盘打的蛮好。可是,契丹人要找人,必定是奔着京城这一路,你觉得叶留香的份量,能挡得了几个耶律尘焰这般的人?” 梅淡痕正色道:“是。这一点你我俱各了然。但叶公子轻身功夫佳妙,想来定可保得无虞。若换了其它人……比如我或砂儿前去,却必定不成。” 叶留香冷嘻嘻的笑道:“梅大先生既然吩咐,叶留香若不听从,岂不背个卖国之讥?那梅大才子便写罢。反正嘴长在叶留香身上,见个大人小人之流,想来也并不会怯场,该说的自然会说的清清楚楚。所以这信上的东西尽可以迂回曲折,就算我呜呼哀哉,信被契丹蛮子搜去,也是无防,是不是?” 梅淡痕默然。 其实就算兵分两路,也都有危险。上京的危险在途中,去金陵的险处却在金陵,只怕是一到地方就会出事。梅淡痕所说的法子,的确是目下最合适的安排。这个叶留香知道,他也知道,他性情向来坦白,想到便直说了出来。若让叶留香开口,也一样会如此安排,可是错在他先开口说了,叶留香虽不拒绝,这些关窍之处,却定是要挑明的。 朱眉锦始终沉默,两人初始好似推心置腹,之后又是唇枪舌剑,她便似没听到一般,叶留香随手来拉她,笑道:“锦儿,我们去换衣服,收拾细软,准备动身。梅大才子,你的信可要快些。” 梅淡痕应了。他便拉着她向外。朱眉锦忽然甩了他手,淡淡的道:“我不去金陵。” 两人齐的一怔,叶留香微微挑眉,嘴里却笑道:“莫非锦儿舍不得我,要陪我去京城?” 她却不笑,答:“我也不去京城。” 叶留香微咳一声不答,朱眉锦回身看着梅淡痕,口吻微冷:“先生,你们说来说去,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我杀了一个‘暗棋’,就已经是九死一生。我一个没武功没智谋没份量,什么都没有的小丫头,我好容易逃出生天,我为什么要再去找一个另外的‘暗棋’?送上门去?我有甚么份量这么做?难道我就真是嫌命长?” 她缓缓的吸口气:“先生,大宋子民万万个,那个暗棋,让别的人去杀,好不好?我没那个本事,我不想死,我不去了,成不成?” 梅淡痕急赶过来,想握了她手,她却避了开去,梅淡痕只得站定了,轻声道:“砂儿,听我说,我们即使去另外的地方,也仍旧有危险,细作找人盯人的功夫,有如附骨之蛆,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此时金陵既然有两股势力暗中争竞,正可借此求生……” 她笑了笑:“两股势力?那我去另外的地方,一股势力也没有的地方,难道比京城,金陵还危险?这话若是我来说,先生可会信吗?” 相识几年,竟从未见她这般神色相对,梅淡痕看着她唇畔的冷笑,微微怔忡,却不开口,她便又续道:“其实先生便是放不下这件事,所以便宁可效飞蛾投火……我纵是为此焚身,先生也只会说一句死得其所,是不是?” 梅淡痕仍旧默然,隔了一息,才道:“砂儿,容我想想。” 她飞快的截口,竟是半句不让:“想?想什么?想一个让我全身而退的法子?然后先生一个人去金陵?反正就是不能不管这事,不能跟我走的,是不是?” 他苦笑不答,她转头向着叶留香,“叶大公子,你要不要跟我归隐江湖?” 叶留香失笑,拍拍手:“我倒真愿意……” 她便一笑:“幸好还有一个人愿意……那好,那我们先去换衣服罢。” 叶留香挑眉,果然便随了她出去,只余了梅淡痕在室中,两人都不曾回头。 朱眉锦带着他直接回了奇香居,直等着进了门,才叹一声:“没有这宋辽之争,我就是先生的命,一涉及到这宋辽之争,先生就连命都不要了。” 他一笑,她看他一眼:“我信你真敢甩手就走,但是这是因为,先生太聪明,你甩手就走,把所有事情都给他一个人去做,他也能做好。是不是?” 叶留香不置可否,笑道:“怎么?锦儿舍不得?” “是啊,舍不得的。”她轻叹,“谁知我还能活几年?我费了整整四年才留住了先生,终不能一转头便不要了,我这四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他咳一声,还未及回答,她忽然回眸一笑:“叶大公子也得换换衣服罢。” 叶留香笑道:“好。” 她在箱中翻了几下,终于找到,笑眯眯的转身,递了给他,叶留香接在手里,竟是讶然,展开一看,便讶笑出声,笑道:“是我的?” 她点点头,把屏风拉过来,遮了自己。叶留香就手换了,听那边窸窸窣窣,竟不由心动,缓缓的靠上屏风,笑道:“我们锦儿居然还会偷衣服吗?” 她悠然答:“是有人偷香忘记拿回。” 他回想那晚那情形,便是微笑,笑道:“好锦儿,有没有想我?” 她不答反问:“你这么久没出现,去做什么了?” 叶留香笑道:“听这话,确实想我了?” “是呢。”她竟一笑,口吻十分轻松,又问:“究竟是去做什么了?难道不在苏州?” 叶留香竟有点儿失笑,笑道:“锦儿当真冰雪聪明……既然开口问,叶留香不敢不答,我去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是名士,还是才子,总归不会是一出生就是的,所以一切必有个缘由,我便是去做了这个寻根究底的活儿。 虽然早已经料到了八分,真的听到,仍是微微发怔,静静的想了许久,才微嗔道:“翻来覆去,还是这些,你不烦吗?要让我说,你把如此重要的信给先生看,又与他共商大计,必定是对先生已经没了戒心。” 叶留香哈哈一笑:“是他对我没了戒心,他对我一直就不曾当真有甚么戒心……人人都可能怀疑我是,只有他明知道我不是。锦儿,你可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想。” 叶留香怔住,问:“不想?是不敢,还是不想?”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不敢的,只不过是不想知道。知道的太多没意思。小叶,先生说我聪明外露,其实你才是,我认识先生就够了,就算先生是神仙,他既然下凡到了我这儿,就是我家先生。” 叶留香微微挑眉,却仍是含笑道:“说的也是。” 她已经换完,又顺手收拾了数件随身的衣服,闪身出了屏风,手脚不停的收拾东西,嘴里带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虽然你很像……你一路一定要小心,我会在金陵等你。” 叶留香竟有些怔忡,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握了她肩,略略低头。似乎只是一个轻浮的吻,他在他耳边飞快的道:“锦儿,大宋契丹两方人马,隐语竟是共通,你不觉得奇怪吗?” 短短几个字,她竟觉石破天惊,猛然直起了腰,站在原地,连迈步都没了力气。 隐语隐语,首要做到的,便是这个“隐”字,这是毫无疑问的。向来从未听说,敌我两方所有的密令,隐语之类,有可能是一样的。若是一样,那还有什么隐字可言?岂不是把已方布置,拱手送人? 可是她却的确是用契丹来往秘信上的隐语,与朝廷中的来人接上了茬,这……意味着什么? 079章:解不开的珍珑 079章:解不开的珍珑 密令隐语,非一朝可成。筹谋布局,更非一朝之功。 好像有一只巨大而无形的手,将天下做棋盘,拈指含笑而弈,每个人都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再怎么挣扎,也终究闯不出这棋局。 朱眉锦忽然笑出声来,笑吟吟的说一句:“好大的手笔难道说皇帝做龙椅坐的不耐烦了,自家跟契丹勾勾搭搭,造反玩儿?” 叶留香不由失笑,笑道:“小锦儿,我便是爱看你这样子,心里越是怕的厉害,脸上越是比谁都轻松。” 她仍旧在笑,没有一丝勉强,在这种时候,似乎不想让自己笑,都做不到似的,含笑道:“你说这句话给我听,莫不是就为了看我笑吗?” 他挑眉:“如果我说是呢?” 她随手掷了包袱,回手挽上他的颈项:“朱眉锦受宠若惊,这便多多笑给你看看。” 她只觉风雨飘摇,无可倚仗,像溺水的人濒临灭顶,只想要抓住更多一点。不管是敌是友,不论是叶留香还是耶律尘焰,都只是一个必要时可以抓过来的保命符……只有梅淡痕,与朱眉锦是一体,站在她想“保”的那个范围内。 叶留香竟有几分微叹,声音便愈是温柔,道:“笑的果然好甜。” 咫尺处便是香腮如雪,眼波欲流,奇香弥漫,他本是浪子,纵是强求也要亲近,何况佳人投/怀/送抱?可看她眼中一丝惆怅,竟是莫名心痛,那一吻终于不曾送出,只略低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颊,笑道:“我的好锦儿,这可不是个亲热的好时机呢” 她也不由一笑,从他怀里稍离,道:“是呢……请教一下,叶大公子曾言道,凡行异事,必有所图,此人费诺大心机,布成此局,将大宋契丹,玩弄于股掌之上,所图是什么?若是为大宋的龙廷,又为何引狼入室?若是为契丹的宝座,又何必如此迂回?他有这份儿心机盘算,做些别的不好吗?” 叶留香轻咳,缓缓的笑道:“弈的乐趣,本就在‘弈’本身,当真超脱了,连输赢都不重要,又何必定要为了什么。” 他本言在意外,她却不曾留心,笑道:“谁说输赢不重要了?弈之道,一子错,满盘皆输,若不求胜,当初又何必要落子?他无故将我做了云子,我……”微微抿唇,终于还是笑续道:“没准儿,我会是个解不开的珍珑呢?是不是?” 原来,她毕竟还是不服气的。叶留香双目凝在她的面上,笑道:“锦儿……” 忽然微怔,皱起了眉,飞快的道:“有人过来。”一把拿起了地上的包袱,牵了她手,大步流星,转眼便到了隔院书房,梅淡痕正执笔做书,见两人手牵手的进来,也只抬头看了一眼,手中仍旧不停,刷刷几笔写就,折了起来,走到叶留香面前,把信交了给他,道:“原本密信的字迹,还有这若冰两个字,这两点,叶公子……” 叶留香飞也似的接了信,收在怀中,截口笑道,“我知道了,这种事,我还不至于弄错罢”一边飞快的把朱眉锦的手交到他手里,笑道:“你们从后面街上走,来的好像是官兵。” 梅淡痕一怔,他已经一手一个,便从窗口跃出,飞快的一转一绕,到了围墙边,正要扬手掷出,却忽然一愕,手上登时一松,笑道:“来不及了。”停了一息,又笑道:“好大阵仗。” 梅淡痕却仍不慌不忙,把朱眉锦拉在身边,道:“叶公子一路顺风。” 叶留香淡淡笑道:“你放心,我就是身在官府大牢,想逃出来也容易的很,倒不忙走,陪你们一起玩玩。” 朱眉锦却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只是微微皱着眉思忖。 此时街上喧哗渐起,抓拿反贼的嚷嚷也听的分明,此时出去,自然是正正迎上。可是奇怪的是,官府向来都不敢当真管江湖上的事情,就算耶律尘焰两人打架的时候,有人看到报了官,官府怕事,也定会拖上许久,估摸着没事了才会来。不可能来的这么快,更不可能来的这么多……而且这“反贼”两个字,从何而来?奇香居有个契丹人,这并不是秘密,可是这事,上次已经闹开过,却被通判大人派人阻住,官场上人,本就极擅逢迎,怎会背着顶头上司的心意做事? 除非是…… 喵了个眯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咬了唇角,转头对了叶留香,带一点儿求恳,问一句:“叶大公子,请问您的迷香还有多吗?” 叶留香失笑又叹气:“多的很,迷倒千把官兵不成问题……只不过,锦儿大小姐,一只没断奶的小狼而已,若是不爽,直接给她一巴掌就好,又何必费这么多工夫?” 她哼了一声,带一点固执:“不,我定要她自揭画皮,心服口服没办法的时候,那是没办法,总不成把自己陷进去。可现下既然你都说了肯帮忙,就放我做好这件事,我心情也爽快些。” 叶留香瞥了他一眼,笑道:“锦儿但有所求,叶留香必全力以赴。” 她便向他一笑,梅淡痕在旁听的清楚,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并不劝阻,只道:“砂儿,此事官府反应如此迅速,显然不只是奇香居,县衙中,也……” 她截口道:“我知道,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反正是要走的人了,拉下一个是一个,就当出出这些日子的闷气也好……先生,小叶,你们先不要出来。” 嘴里说着,转身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银票,选了六张一百两的,一路小跑,到了奇香居,人还没站定,便叫:“金安、金燕、金玉” 前面店堂中似乎有声音,却没人答她,她便穿过院子,走到店里,三人果然都在,门板上的死死的,金安正面如土色的抵着门,颇有些失魂落魄,金玉却缩在一角,神色间惊疑不定。 只有金燕并没看到之前的尸身,虽然慌张,却不至失措,见她进来,急迎上来,叫:“小姐,外面有很多人……” “我知道,没事的。”她向她点头,十分笃定,一边转头向金安金玉道:“那两具尸体,在哪儿?” 金安紧张的咽了咽唾沫,道:“丢,丢去城郊了。” 朱眉锦点了点头,奇香居本就靠近城郊,要说丢去也并不难,只是那些血迹自然是掩饰不了……她便道:“好,你我主仆一场,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我杀的是契丹奸人,问心无愧,不管有甚么事情,我担着就是。你们却只是无辜在此,我这儿有六百两银子,每人二百两,你们想办法躲过官兵,自已逃了就是。”一边把手里的银票分给了三人,道:“你们想法子避着,他们不会注意几个下人的。” 金安有些犹豫,看了金燕一眼,金燕显然没什么主意,也傻傻的看着他。 此时外面人声切近,已经有人走来擂门,她却充耳不闻,金安一咬牙,便叩下头去,实打实的叩了几个头,道:“小姐对金安一向都好,小姐做的是好事。金安明白……外面是咱大宋的官兵,小姐贵人好命,一定不会有事的……金安……金安我……” 她嗯一声,口吻很是温和:“没关系,我不怪你,这种事情能不掺和,还是不掺和的好。好好娶妻过日子。”一边说着,便抬手扶了他起来,挥手道:“快点走吧”金安犹豫了一下,爬起来,想了想,又随手拉了金燕,连同金玉,三人都向后退去。 朱眉锦也不去管他们,走上前便去拆门板,才拆到第四块,门便被人哗啦啦一下推开,几个官兵闯了进来,朱眉锦迎上去,急急的道:“几位官爷,多亏你们来了。刚刚有人在店前打打杀杀,几乎把人吓死……” 有个捕头模样的人上前两步,问道:“你就是这儿的老板?” 朱眉锦福身道:“这酒坊是先父留下的,小女子孝期未满,不便抛头露面,只是迫于生计,偶尔开门做些生意。” 他对她上下打量,神气似乎疑惑,又回头道:“师爷,您瞧这,好像不大像……” 那人一身长衫,却缩在官身之中,瞧上去,本来不想出头的,可是被他叫到,只好踱步出来,很威严的问一句:“是谁燃讯求救?” 果然朱眉锦心中冷笑一声,却只低头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见金玉磨磨蹭蹭的从门后走来,跪下叩头,道:“是奴婢。” 那师爷愣了一下,道:“你?你是什么人?” 金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伏在地上,只道:“奴婢是奇香居的丫头……” 那师爷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索性便一点头:“好,把所有人带回去细问” 朱眉锦冷眼旁观,见那捕头也是一脸纳闷,心中略定,急道:“等一下”也不等他回答,飞快的道:“大人,这丫头是我刚买来的粗使丫头,我并不知她的底细。至于她弄甚么‘传讯’,小女子全不知情,也不懂什么叫‘传讯’,还望大人明察” 那师爷显然不欲多言,哼道:“带回去大人自会明 080章:反败为胜(泪求票火支援) 080章:反败为胜(泪求票火支援) 这个师爷,很明显就是那个内应。 朱眉锦微微冷笑,也不跟他客气,正色道:“大人,这传讯之事,小女子实在不知情,可既然惊动了这么多差役大哥,想也知必有什么大事,大人若抓我,我一个弱女子自然是无可抵挡,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放走了真正的奸人?” 她话意铿锵,口吻却极是柔婉。那师爷咳了一声,庄容道:“你这酒坊门前械斗,还死了两个人。岂会与你无关?” “大人”她仍旧一派楚楚可怜:“这当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只听声音,早就吓的闭门不出,何况我手无缚鸡之力,哪可能去跟人械斗?” 她容貌本就娇美,此时又是泫然欲泣,那些差役人数众多,围成一圈,瞧着稀罕,不免议论几声,那师爷虽然平日颇受倚重,但毕竟捕头才是真正管事儿的,他也不能当真就发号施令,情急之下,毫不犹豫的就指到金玉面上:“是不是你亲眼看到的?快说” 那金玉此时也是惶惶,急道:“是,是,是奴婢亲眼看到的” 他给她一个“放聪明点儿”的警告神色,冷道:“你把当时的情形说一遍” 金玉叩首道:“奴婢本在房中打扫,听到声音出来,亲眼看到……看到……小姐杀死了耶律尘焰……” 这时候还执迷不悟,也当真够蠢。须知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首先要弃的便是这种用完了的卒朱眉锦原本的确气不过这个金玉,此时却反而没了兴致。看起来,这个金玉什么都不知道,完全就是被人卖了还卖人数钱。而这个师爷,却显然是契丹的一条狗,想来也是吃过些好处的,只不过……狗终究只是狗罢了耶律尘焰死都死了,还要为契丹卖命,不唯无耻,根本就是个自寻死路 她缓缓的低头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够面前的人都能听到:“这种契丹贼人……我,我……” 眼见越说越左,她却成了为民除害的英雄,那师爷自然发急,挥手道:“这人命关天,是不是契丹人也难说快些带回去细查” 事情显然蹊跷,朱眉锦又是弱质纤纤,他虽不住催促,可那捕头既然不发话,官兵自然也不会上前。朱眉锦飞快的道:“诸位差大哥,捕头大人小女子受这个契丹人挟制已久,苦盼援手而不可得。今日终得手刃奸人,却谁知竟有人传讯,骗得各位前来……小女子竟不知这是为何?这人为何要为契丹人传讯?传的是契丹的讯,来的却为何是我大宋的师爷大人?” 他怒斥:“大胆” 她满面惶惶,却半句不让:“究竟是谁大胆,小女子竟不知,大人想必心知肚明。” 忽然有个差役从人群外挤进来,把一个腰牌模样的东西给了那捕头,他看了一眼,似乎一惊,犹豫了一下,递给那师爷,那师爷只瞥了一眼,立时变色,那捕头却又收了回去,塞进怀里,微微皱了眉头。 师爷愣了半晌,神色一整:“你果然大胆,竟敢谋害朝廷命官”又向后道:“还不把她带走” 朱眉锦不退反进,一直走到捕头面前,福身道:“捕头大人,兹事体大,小女子不敢有半句欺瞒。小女子早便受契丹人挟制,一直虚与委蛇,骗他在此,然后设法传讯出去,谁知刘大人却不幸与契丹奸贼同归于尽。大人,这刘大人的身份,不用我多说,您也明白。契丹人在此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时除去才是大快人心。刘大人为国捐躯,虽死犹荣。” “可是在这当口,却有人为契丹传讯,复有人为契丹出头……知县大人自是受了蒙敝,诸位差大哥与大人俱心明眼亮,想必看的分明。大人吩咐你们捉拿反贼,现下反贼就在你面前,还等甚么?” 她这番话,竟是句句扣死了那师爷,那捕头本就很是怀疑,皱着眉思忖。那师爷见势不妙,冷哼道:“你这女人,胡说什么我是执行大人的命令” 她一字一句的问出来:“刘大人大,还是知县大人大?大宋大,还是师爷你大?明明是你卖国求荣,与契丹人勾搭成奸,却污蔑知县大人。我千里迢迢将刘大人请来,却不想竟是如此收场。左右这契丹人已经死了,我心愿已足……刘大人虽是秘密来此,却也曾预做布置,等那位大人到了,我定要把师爷的功劳,好好说道说道捕头大人,您只是奉命行事,朱眉锦虽是女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您要抓便抓罢到了大人面前,诸事自然分明。” 她向来极会借势,虽不知那刘大人的腰牌是什么,但只看两人神情也知非同小可,这一席话,不但说出了个“姑娘京里有人”的意思,更把罪名扣死在这师爷头上,反把这捕头轻轻向外一拨。 此事既然行事动众,不可能弄个草草了事,拿自家师爷下手当然冒险,可是那刘大人的腰牌却更是半点假不来的,这么大的官儿到苏州来,哪儿都不去,却偏偏来了奇香居,此事本也颇费思量。一沾到这宋辽二字,进则平步青云,退则尸骨无存,半步也错不得。不管是内鬼还是替死鬼,必定是要有人做的,不可能杀个酒坊小老板了事,否则,就连知县大人也无法向上面交待。 那捕头终于下了决心,一转头,交代下一句:“师爷,咱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做事得摸着自己良心,你吃着咱大宋的月晌,却去跟契丹蛮子勾勾搭搭,那就叫个天理不容兄弟们,绑了” 一挥手,差役们听命而上,利利索索捆了个结实,那师爷不住叫嚷,却也没人理会,那捕头对朱眉锦陪个笑脸,道:“姑娘也跟咱走一趟?” 朱眉锦一口答应:“好只不过,刘大人临终之前,说要把一封信交给另一位大人,说是申时便能到。也不知这信中说了些什么,让刘大人如此看重。”她做势犹豫:“我一个小女子,胆小怕事,也担不起这般重责,不如便交给捕头大人,代为转交?” 那捕头虽是粗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却也深知,不管官场江湖,知道的越多,自然就死的越快……她既然说的如此重要,他哪敢应承,急退了一步,道:“既然是刘大人吩咐,那还是姑娘亲自转交比较好。申时也快到了。不如等那位大人来了,与姑娘一起过去?” 朱眉锦假做茫然,蹙眉道:“那,小女子听大人吩咐就是。” 那捕头略略迟疑,居然也不提搜查的话头,便指了几个差役留守,又指了差役来绑地上的金玉,一边就急匆匆的带人退了回去。金玉一直跪拜在地,听的糊里糊涂,看把捕头绑走,已经惊慌失措,谁知转眼又来绑她。 她本就是无知无识的乡下女子,哪知什么厉害,眼见百般的挣扎不脱,顿时便叫起撞天屈来,来来回回,只说全不知情。她虽是女子,可是当真撒起泼来,那两个差役一时也拖之不动,骂道:“事儿全是你整出来的,你还叫屈,等没了脑袋,看你还叫不叫了” 金玉一听要掉脑袋,这才真的吓到了,想了想,一头扑到朱眉锦膝前,求道:“小姐,我确是不知,我再不敢了……” 朱眉锦微凝了眉,道:“我救不了你。你明明知道耶律尘焰是契丹人,你明明知道他要做什么,你还帮他,这哪里我能救的?” 金玉哭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耶律尘焰,他……他……他不是大辽皇家的人嘛,在大辽很厉害很厉害,我想,我想……大宋这么大,也……” 朱眉锦骇笑出来,喃喃的道:“谁告诉你姓耶律的就是皇室?咱们皇……”好歹咽住了,没说出,咱大宋皇帝姓赵,天下姓赵的多了去了,讨饭拾粪的有的是…… 金玉直哭的涕泪交流,哭道:“是他说的啊他说只要耶律尘焰点头,我就是大辽的皇后娘娘……他还说,若耶律尘焰有什么变故,就立刻把那焰火点燃了丢出去……我,其它的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后娘娘……朱眉锦只觉这说词拙劣的匪夷所思,却偏偏竟能奏效……正自凝眉,忽然一惊,直起身来,问:“什么?什么他?他是谁?“ 金玉被她的样子吓到,愣了一下,才道:“我没见到他脸……” “那是听到了声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金玉愣着:“似乎是个……” “是什么?是什么呀” 金玉被她催的发怔,忽然想起,道:“啊她给我了我一个东西,说若有什么意外,拿这东西出来,可以保命。” 她张大眼:“什么东西?” 金玉伸手入怀,然后向外,朱眉锦情不自禁的身子凑前,伸手欲接,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急道:“锦儿小心” 朱眉锦一向见机极快,飞也似的向后一仰,下一刻,有人将她连人带椅拖开数步,然后挥袖拂出。金玉的手从怀中拿出,竟是轰然炸开,原本只是一团灰黄的火星,却转眼变成火球,转眼之间,金玉与她身边那两个差役已经卷入火球之中,人影翻滚,却竟是没有半声惨叫发出。便似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般。 梅淡痕急闪身出来,道:“快救人……”然后咽住。 叶留香缓缓的扶稳了怀里的朱眉锦,轻声道:“没有用的,这种其实不是火,是一种毒雾,水是浇不熄的。” 那余下的四个差役俱目瞪口呆,叶留香遥遥弹指过去,点中了他们的穴道,然后转身向梅淡痕道:“我们走罢。迟则生变。 081章:以杀报怨 081章:以杀报怨 (啊啊啊,谢谢tashidelek的和氏壁,加更稍晚送上。另:偶终于从新书月票榜掉下来了……碎碎念,小粉红小粉红……) 何消片刻,三人已经上了马车。 她坐的端端正正,只是低头思忖,忽然转头道:“叶留香,刚刚他们拿那个腰牌,你有没有看到?这刘大人会是个什么官儿?” 叶留香微讶,带笑道:“腰牌?我中间离开去找马车,倒不知有腰牌的事。” 梅淡痕轻声道:“砂儿,既然朝臣都可以遣动他,又是如此危险如此辛苦的事情,想必这刘大人官职不会很高……” 朱眉锦给他一个“就你聪明”的冷眼,扭了头假装没听到,梅淡痕便咽了回去。她继续向着叶留香:“你可以猜猜看啊” 叶留香轻咳,笑嘻嘻佯装不知,道:“契丹的手如此之长,若是这位‘若冰’大人够聪明,应该不会在这时候就给皇帝知道,做皇帝的,对这种事情最是在意,一有动作,难免打草惊蛇。当然,也可能他认为事情还未如此严重,所以还不曾向皇上说明……“ 她皱着眉:“也就是说,这位刘大人不见得多么厉害了?“ 他笑:“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儿,京官在这种小捕头眼里,当然个个都了不得。“ “原来是这样……” 她喃喃。叶留香一笑,掀帘看了看窗外,笑道:“这一闹倒也痛快,不知有没有个懂事儿的人去细细的搜搜这奇香居。” 她答:“搜什么?搜酒毒还是搜墨毒?” 叶留香愣了愣,问:“墨毒?” 她也学他,很是莫测高深的笑笑:“那酒毒,连叶大公子都错饮了,他们总不会比你还高明罢?至于那墨毒……先生说是上古奇方,既然这般‘上古’这般‘奇’,自然也不是一干俗人能查的出的。” 叶留香看了梅淡痕一眼,挑眉:“上古奇方?原来上古竟会有这般奇方么……既然有的上古奇方,我的乡野土方,也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嘴里虽说不必献丑,可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在指间转了一圈。 朱眉锦这才想起他曾说过的毒,手快的拿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于是便做势去拿瓶塞,瞥眼见他并不阻止,就放心的打开。谁知打眼一看,瓶里居然是空的。她讶然了一下,正要倾了瓶口,叶留香随手扶住,笑道:“很贵的东西,你这一倒,可就全没了。” 她愣了许久,拿到窗口阳光之下,细细的看去,瓶中似乎隐约有一点点流光,却又看不清。叶留香笑道:“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沫,沾在纸上或者沾在竹筒上都可以,此时并不成毒,却是沾肤即入,到时用其它药物做引,自然就会显形。” 她问:“那难道不会沾到我?“ 叶留香摆个一本正经的表情出来,昂然道:“这为国除奸,何惜自身……“ 不答便不答,又来装模做样 她啐了他一口,皱眉想了许久,仍旧想不通,习惯的看了梅淡痕一眼,却赌气偏不去问他,小心翼翼的塞好瓶塞,收进怀里。 叶留香哧的一笑,也不去讨还,转口笑道:“我先送你们一程,等安全了,我便赶去京城。有那个师爷顶缸,官府又摸不清这中间的状况,想来追索起来不会如何严重。” 她点点头,又问:“金玉拿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是见光就起火,那金玉平时难道不会误触吗?” “是,我也想不通,也许是跟你身上的香气有关?” 她停了一息,便是一笑:“也就是说,这是预备着让金玉临死拉我垫背?” 叶留香轻咳一声,略移座揽了她肩,笑笑的道:“咱们锦儿聪明伶俐,自然处处逢凶化吉,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算计了去的?” “是啊”她也是一笑,并不理他亲昵的动作:“有叶大公子飞来飞去,我当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叶留香笑着摇头,续道,“锦儿,其实杀这两人,俱是举手之劳,你又何必费这么多唇舌?” 她笑答:“迷香是你的,不是我的,我这本来就是求人办事,难道还真让你迷昏一大群人再逃出来?所以当然要先把人分散些,风声也小些。”叹了口气,又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哪怕费些唇舌,费些力气也好……不然总盼着别人来帮手,总有一天会盼不到。” 她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梅淡痕一眼,梅淡痕始终低头,两人便在他面前相依相偎,他也似没看到一般,她便低了头,叹气道:“人是不经惯的……” 叶留香竟愣了一下,眸光在梅淡痕面上一溜一转,权且调笑道:“你的我的,分的好清楚。” “自然是要清楚些才好,否则你好心帮我,万一追查到迷香头上,岂不是反而害了你?” “果然还是锦儿对我好,想的好周到。” 她再看了梅淡痕一眼,奈何他只是不肯抬头,她便续道:“好不好,也难说的很……焉知我不是为了留着你,下次用起来方便?” 叶留香道:“那也无妨,我原本也没安好心。” 她失笑:“这样最好。其实我也不耐烦欠人。一分好,我三分还,一分仇,我只还一分罢了要我暂忍一时可以,要我忘了,我做不到……我向来不懂甚么叫以德报怨,我只会以杀报怨” “哦?”他笑容不减:“锦儿既然说的如此铿锵,又为何临阵换了敌手?难道是看那丫头可怜?“ 朱眉锦微晒道,“是,我是觉得她可怜,蠢的可怜。但是,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若不是被那人一句话迷昏了头,又怎么会去帮个外族人?我只是忽然觉得要对付她,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实在有点儿小题大作了。可是我出都出去了,不如就索性把那个师爷拉下来。让他的顶头上司去拿他邀功,好好的整治他,最好整治的整个大宋都知道才好,也好让那干人睡觉的时候多惦量惦量。” 他笑吟吟的拍拍手:“锦儿好计,一剑双雕。” 她看着他,忍不住就是一笑。 好像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会接,他都能接。明明只是随口,明明只是恭惟,却不知为何听上去好生顺耳。他明明很聪明,很多事儿一眼就可以看穿,可是却总爱插科打诨,不着正题,反而是调笑时长篇大论。看他眸光流转,唇角溢笑,总会觉得,原来俊美两个字,也可以这般具体…… 那一瞬间的感觉,居然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心中微叹,再去看车尾坐着的梅淡痕,看他八风不动,直气的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叶大公子,帮我看看先生是不是睡着了?” 叶留香笑笑,果然就回头去看,梅淡痕早抬了头,温言道:“砂儿。” 她昂了脸不看他:“哎,原来没睡着啊。” 隔了一息,梅淡痕终于还是苦笑出来,答道:“是的,不曾睡着。” 她再哼一声,无名火便消了些,悻悻的道:“敢是先生嘴巴疼?说话不方便?” “……并没有。” 她火气更消了些,这才从叶留香身边抽开身,走去梅淡痕身边坐了,捧了腮,心平气和的笑:“先生,你饿不饿?” 他苦笑:“还好。” “那你渴不渴呢?” “还好。” 叶留香笑吟吟的转身,把脚踩在车壁上,那姿势说不出的闲适自在,笑道:“现在就算是渴了饿了,也最好不要下车,我一会儿先行一步,换一辆马车过来……顺便买些干粮。” 梅淡痕道:“是否要买些檀香?” “那倒不必,香味太重,反而引人注目,倒不如买了酒来洒洒。”想了想,又笑道:“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梅……淡痕兄,烦你把锦儿昔日的容貌手绘一张给我。” 她问:“做什么?” 这种卖关子的好时机,叶留香当然笑而不语,而梅淡痕居然就点头应了,朱眉锦恼火起来,忍不住放大声音问道:“先生,他要做什么?” 叶留香笑出声来,梅淡痕急答道:“听说江湖中有一种技艺,叫做易容术。” “易容术?换一张脸吗?”面前两个男人一起点头,她便有点儿恼,“我不要,就算要换,为什么要换我以前的样子?” 叶留香笑道:“怎么锦儿之前很难看吗?” 梅淡痕则按照就班的解释:“做一个跟自己全然不同的人会很难,做自己就会很容易,不太容易露出马脚。”想了想,又很画蛇添足的向叶留香解释:“砂儿之前也很漂亮,只是那时还小。” 她更是莫名着恼,手放在梅淡痕手臂上,咬了半天唇,却终究没有真的拧他一把,站起来走到车厢最前,谁也不理。 谁都可以比朱眉锦聪明,只有梅淡痕不行……谁都可以有事情瞒着她,只有梅淡痕不可以。可现在常常就是这样,叶留香一句话,梅淡痕懂了,朱眉锦却怎么都不懂。梅淡痕一句话,叶留香迅速会意,朱眉锦却想不通。就算逼着他不开口,可是……他还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其实这么多年,先生只是在让着她……可是人是不经惯的,既然已经让了这么久,又为何不能一直让下去? 梅淡痕当然知道她在发什么脾气,可是当着叶留香,却不知要如何去哄她,只是无奈。叶留香当然也猜的到,反而更是笑吟吟的,全不在意。 马车始终疾驰,又隔了一会儿,叶留香掀窗看了一眼,道:“差不多了。” 082章:密林做喜堂 082章:密林做喜堂(谢赏加更1/2,拜谢tashidelek) 梅淡痕显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沉住了气不说出来。 可即使不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要生气……叶留香笑嘻嘻的回看了一眼,过来便挽了她腰,她刚皱了眉,便见梅淡痕拿起了包袱,做势起身,顿时了然,忍住不动。 果然,下一刻,叶留香已经轻轻推开了马车后门,一手挽了朱眉锦,一手拉了梅淡痕,轻飘飘的纵身下来,同时脚尖微点,关上了车厢的门,竟是半点声音也不曾发出。 正是下坡,又是颠簸,虽然少了三个人的份量,那车夫也并没察觉,马车风也似的向前,转眼就没了踪影。 朱眉锦轻轻吐出一口气,环顾周围,这儿是一片树林,马车便是从这中间的一条小路通过,但这路上亦是杂草丛生,只依稀看到一点路的印迹,显然不常有人走。 上路不过两个时辰左右,想来并没奔出了多远,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便要换乘。叶留香前后左右略转了一圈,便笑道:“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警醒着些,我去去就来。” 她随口取笑道:“你莫不是引官兵来抓我们吗?” 叶留香失笑:“又没有悬赏,我何必费这工夫?我只是去找个人伢子来卖美人罢了。” 她挑眉:“想必叶大公子比小女子更值钱。”叶留香失笑,对梅淡痕点点头,飞身便去了。 他这一走,梅淡痕便转回头想跟朱眉锦说句什么,她却早先一步走了开去。梅淡痕无奈又复无措,看地上生着密密一层野花,中间一朵红色小花开的正盛,犹豫了一下,便走去掐了,迟疑的看了朱眉锦一眼。 她正四处转游,早看到梅淡痕弯腰摘花,却不动声色。梅淡痕跟过来,她也只做不见。他跟去西,她就走到东,他跟到东,她就恰好到了西边,每次都恰好走个来回。 他终于停下来,轻声叫:“砂儿?” 她早就在等这一声,大发现似的一回身:“耶?先生哪?有甚么吩咐?” 梅淡痕看着她,神色间原本无奈,却不知为什么又笑出来,缓缓的走近身,将那朵花戴在她的鬓边,那一点鲜红,映了她眉间一点朱砂,更是娇艳无俦。他不由微笑,看她眨着眼睛等着,那句说不出口的话,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砂儿当真好美。” 她有点儿得意,却忍着不笑,做势看天:“说的真够假。”声音却也温柔了些,心说逼了这么久,总算有点儿成效,居然会戴花,居然会夸人…… 梅淡痕也不辩解,只是细细看她,她便直凑到他眼前去,问一句:“真的美?” “自然……” “既然这么美,对先生施个美人计如何?” 梅淡痕不答她话,隔了良久,才柔声道:“别闹了,傻丫头,不是早说过,梅淡痕但有所想,但有所为,俱为砂儿罢了,又何必生气?” “为我?”她昂起头:“那先生陪我天涯海角,不去京城,不去金陵,可好?” 梅淡痕轻柔的:“砂儿,我已经想过了,我可以先把你……” “不”她打断他,“那不行,我绝不要跟先生分开。” 他温言道:“砂儿,只是一时,我完了此事,便去找你。“ 她顿时着恼,直逼问过来,“完了此事?要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还是一辈子?” 他看着她一派气势汹汹,一对大眼睛咄咄逼人,竟有些好笑,略别脸避开,她一把抓了他手腕,求道:“先生,这大宋也不会一下子就没了,我们先避一下风头,过两天闲省日子,然后……然后再回头来做这件事,好不好?” 他双眸俱是怜惜,却仍是轻轻摇头:“砂儿,我真的不想骗你。” 她又气又急,双手抓了他的衣襟:“先生,这甚么‘暗棋’又不是财宝,又不是美人,他是杀人的刀啊我们为什么要上赶着去送死?为什么?” 他极是为难,缓缓的握紧她的手,“砂儿,我唯愿从不知情,可是,既然已经身涉其中……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实在抽身不得。” 她泫然欲泣:“先生不觉得太迂腐吗?送死便是忠君了?你自己说,若不是恰好有个叶留香,我们死过多少次了?” 梅淡痕叹气,捧了她的脸,她的泪滑下来,他便轻轻拭去,“你不会死的,你的面相不唯长命百岁,更是富贵逍遥,你绝不会横死的。” “面相……”她竟无言,看着天空:“先生若真看的懂面相,那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先生为何看不出,为何不未雨绸缪?” 他语塞,她急抓了他手:“先生先生,我只求暂避一时就好,你既然有地方可以打发我,那一定也可以一起去的是不是?这件事既然如此重要,凡知情的人都猜我们要去京城,要去金陵,我们却偏偏不去,这就……这就叫个反其道而行之,这就叫韬光养晦,暂忍一时,徐图后计啊?是不是?” 梅淡痕听她句句似是而非,微微叹气,缓缓的道:“契丹对大宋一直虎视眈眈,此事,当真是瞬息万变,我所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若图一时安逸,延误了什么,岂非遗恨终生?” 反反复复多少次,总是不肯死心,他行的是为国为民的善举,她却是打的苟且偷安的主意……明明知道劝不了他,却终究还是不甘心。她咬着牙一把抓了那花,掷在地上,指着他:“梅淡痕,你听着,你休想跑出我的手掌心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听听,这是对情郎的口吻吗? 梅淡痕,究竟是不是你把她惯成了这样子? 他无奈至极,长叹了一声,从地上拣了那花,放在掌心。她捏着拳,狠狠的看着他,他便低头由她看着,良久良久,她不动,他也不动。 她的怒火总是这样落在了空处,所以她永远闹不起来。咬了咬唇,忽然一把抓过了那花,举在他眼前:“先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一震,抬头看她,她把花重又送去鬓边,咬了唇向他一笑,拉着他的手,直采了十几花红花,在发上缀成一圈儿花冠,含笑转身,笑道:“先生,砂儿可美么?” 他见她哭的鼻子眼睛都是红红的,却偏满面笑容,只觉莫名心痛,轻声道:“砂儿自然是最美的。” “可像新娘子么?” “像的。” “那就好,”她一把拉了他手腕,就地跪了下来,面向着太阳,心平气和的:“金乌大神做证,朱眉锦今日便借这方密林做个喜堂,与梅淡痕结为夫妻,自此后,不离不弃……” 梅淡痕惊住,瞪着她。 这是朱大小姐的最后一个筹码。她总是上下其手,便宜沾尽,总是亲亲咬咬,大被同眠,总是口口声声说先生我喜欢你,喜欢你……可是却从来没说过先生我们成亲吧。即使在梅淡痕开口时,她也只是扑抱过来,嘻嘻哈哈说一句,我们不如先洞房花烛啊,免得先生反悔? 一时竟心软到不堪,几乎想抛了这甚么大辽大宋,只伴了面前这个任性又蛮不讲理的小狸猫,随她撒娇撒痴,随她胡作非为,一切随她去…… 她絮絮了许久,郑重的叩下头去,又抬头道:“先生?” 他情不自禁的一把揽了她,用力用力的抱紧,轻声道:“砂儿砂儿,这又是何必?这又是何苦?你这一念执著,其实却是钻了牛角尖,砂儿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 她轻轻挣开,笑的一脸轻松,道:“先生,先拜了天地啊有话慢慢再说。”他看了她许久,她半含微笑,神情却是固执到不容商量,他长长的叹了一声,缓缓的便要叩下头去。 朱眉锦微微抬头,松出一口气。便在此时,忽见不远处的林间,扑飒飒惊起一只鸟儿,接着,又是一只。朱眉锦吃了一惊,急跳起来,道:“有人来了” 梅淡痕愣了一下,也跟着站起,细看了几眼,道:“似乎是有人骑马过来……” 她问,“几骑?” “看这尘头……大约一骑罢?”他答的十分犹豫,看了她一眼,朱眉锦立刻便笑道:“先生不用怕,有砂儿在,一骑两骑嘛,没事的。” 推他在一边,左右一顾,看准了路上两棵树,从包袱里拿出一根绳子,迅速的系在两树之间,做成绊马索的样子,梅淡痕讶然,道:“你还带了绳子?” “当然,出门在外,不带银子,也要带绳子刀子的……” 她嘴上答话,手脚不停,又拿了一件衣服,挂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遥看去略露了一点儿衣角。听蹄声渐近,急拉了梅淡痕避到另一边,把他塞到树后,自己又走前几棵,从地上拣了几块石头,下摆一系,便爬到了树上,动作十分的干净利落。 梅淡痕又讶又笑,道:“也许只是过路……” 她老远的嘘过来:“噤声这么僻静的路,哪有这么多过路的?” 他只好不开口,又等了一刻,才见那马儿驰到近前,果然只有一骑,而且正是上坡,速度很慢。遥遥的一条白绳横在路间,早便看到,那骑者迂的一声勒住了马,东张西望,一边道:“什么人在此?” 083章:当局者迷 083章:当局者迷(谢赏加更2/2,拜谢tashidelek) 当然是没人答他,那人显然也是个会功夫的人,居然并不惧怕,下了马,看了几眼,便从身后抽了棍子,一步一步的向那棵挂了长衫的树后走去。 朱眉锦悄悄探了探身子,瞅准了那马屁股,狠狠的一石头敲过去,那马嘶声一叫,本能的向前一冲,然后顺理成章的被绊马索绊倒,滚在地上。 绊马索是匪帮的惯技,专喜用来拦路打劫。但只是胜在个出奇不意,这边儿马绊倒了,人也摔落在地,然后树后面的人一拥而上,拣个现成便宜。 可她这会儿只是个障眼法儿,那人扑了个空,一棍砸在长衫上,马儿被石头砸中,绊了一跤……瞧来最多算是个恶作剧罢了,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梅淡痕正皱了眉,那骑者已经飞快的扶稳了马,上了马,打马狂奔,再不回头。 梅淡痕等了一息,慢慢的走到树下,朱眉锦正晃着脚丫,遥看着那骑者走开的方向,他便问:“砂儿,怎么?” 她笑笑,慢慢溜下树来,笑道:“果然是个过路的。”笑看他一眼,又道:“先生好像有点儿不以为然。” 他简直都不知要怎么答,无言了半天,才含笑道:“不敢。” 她哼一声:“若不是过路的,先生猜,我要用什么法子对付?” 梅淡痕道:“什么?” 她指了指刚才坐过的树杈,“那我就把他引过来,你看那方位角度,他要抓我,必定要站在那根树杈上,那根树杈我已经斩了个半连不连,他一踩之下,就会跌下树来。” 言下得意洋洋。 梅淡痕细看了几眼那树,凝眉道:“若他是叶公子这般的高手,岂会掉下来?一定会直接在你的树杈上借力,就算真的掉下来,这高度,也不会有甚么大碍罢?” 她的笑缓缓的收了去,沉默的看着他。 他本注目树干,全然就事论事,并没注意她的神情,说完了才发觉不对,急道:“是我杞人忧天,这世上如叶公子者,本就不多,哪会有这般巧?” 她反而不气,只看了他一眼,便漫漫向前,梅淡痕竟有几分惶惶,急追上去,拉了她的手臂,叫:“砂儿?” 她轻轻的答:“没什么,先生本来就聪明,本来就想的周到……这没什么好说的。” 梅淡痕一时窒住,她慢慢悠悠的一直向外,走到林中小路,站在那树影中透出的阳光之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曼曼的道:“其实是我太一厢情愿了,先生本来就不是书呆子,我只是盼着先生是。盼着先生除了书,样样都不懂才好,那样砂儿才多少有一点儿用……先生,你知道吗?砂儿不聪明的,砂儿从来都不会过目不忘……” 无声的泪滑下来,她唇边却始终都带着那个笑:“先生还记得吗?以前在朱府,背十首诗先生会笑,作一篇文可以跟先生一起吃饭,一百首诗才能抱抱先生……我进书房,一旦困了倦了,先生就会头也不抬的说一句,不爱读便出去逛逛……可是先生你知道吗?我整宿整宿都在背啊,我不吃不睡,整天整宿的背,还要趁新背时熟些,赶紧去书房,才能顺顺当当背好……” “那时见先生一笑,都那么不容易。可是现在想想,居然觉得好开心。我没想过人死了还能活,我没想过还能跟先生再见。可虽然见了,虽然我的样子漂亮了,虽然先生偶尔还会哄我开心……却从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只可惜以前的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这张脸再漂亮,也不是我自己的脸,算了……不是我的人就不是,我不要了。” 转了身,娉娉婷婷的一福:“砂儿顽劣,做不来为国为民。便不阻先生的壮举了。唯愿先生处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许此后再无相见之日,砂儿无良,也许不久便忘了,若是没忘,定会多多为先生祈福。” 竟不曾再看她一眼,一边走,一边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走到包袱边,就随手拿了一件男装,在草地上滚揉了两下,穿在身上,一步一步向外。 梅淡痕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那一瞬间的感觉,竟全然是一片空白。直到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才觉胸口轰然一声,像滚水流过,带过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急叫:“砂儿砂儿”一边连滚带爬的追上去,浑没了素日的从容雅淡。 遥听得马蹄声响,有辆新崭崭的马车奔了过来,驾车的却是个中年车夫。许是听到了梅淡痕的声音,蹄声骤然加快,转眼便到了身边。将马一勒,人已经纵身而起,追到梅淡痕身边,道:“怎么?” 他全然失魂落魄,他皱了皱眉,脚尖一点,便又追上了几步外的朱眉锦,手刚沾到了她的衣襟,她回头一看,立刻便是手腕一翻,短匕便直刺过来。 他急将她手腕微微一转,下了她的短匕,压低声音道:“是我” 她愣了下,缓缓的收回手,道:“原来是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子?” 他笑了笑,随手拉了她手,“这做什么?你若是不愿去金陵,就随我去京城。自己一个人瞎转,不嫌太无聊吗?” 她耸肩:“我便是喜欢无聊。” 梅淡痕早追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道:“砂儿砂儿你听我说。” 叶留香看她一手一个,便不由一笑,随手松开了她的手,负手走了几步,笑道:“锦儿不过是觉得不值,不愿为这昏君乱世枉送了性命。可是锦儿,叶留香正是逍遥江湖,难道会好端端去京城送死吗?” 他遥遥向她一笑:“我保你无事,要不要跟我去京城见识一下?” 她看他居然弄出一脸的络腮胡子,乍看上去像个粗豪的中年汉子,可是一对星瞳,仍旧是水洗过一般的闪闪发亮,看上去实在怪异,忍不住轻哼一声,别了脸。 叶留香笑吟吟的摸摸自己的下巴,笑道:“真的不去?” “不去。” “那好,”他笑笑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两位又不是夫妻,又不曾身逢大难,不过是到了个树林便要分飞,也着实太应景了罢?” 她哼一声:“姑娘累了,不玩了要你管” “哦”他仍是笑:“玩够了梅淡痕,不妨来玩玩叶留香啊。“ 她啐一口:“天下有的我玩,何必找张熟脸。” 叶留香哈哈一笑:“好好好,”做势左右一看,笑道:“要去哪儿便快些去吧,眼看着这追兵也快到了,苏州县衙想来也有趣的很。” 她哼道:“甚么追兵……” 他一把抓了她手,便从梅淡痕手中拉开,笑道:“两位先上车吧,离开这儿再说。到时随我们锦姑娘要去哪儿。” 朱眉锦一时意气,气不过梅淡痕软硬不吃,确是要走,可是被叶留香这么一闹,冲天的豪情便飞也似的落了下来。加上他虽一脸嘻笑,动作却急,此处离苏州尚近,只怕当真有什么事儿……他既然来拉,便半推半就的由他拉了。瞥眼看梅淡痕怔在当地,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又忍不住心疼,可是自己刚跟人绝裂,再回头去拉,又抹不开这个脸,只得向叶留香道:“哎” 叶留香一笑。此时若他当真甩手不理,朱眉锦终不能当真撇下梅淡痕,一拉一扯之间,事情便缓了一半,可是他偏偏就应了,打了马在林间灵活的转了半转,长鞭一甩,便把梅淡痕带进了车中,笑道:“走了” 这马车远比之前那辆要轻巧,所以车内的空间也小的很。也于是,朱大小姐再怎么想要划清界限,两人仍旧只有一线之隔。梅淡痕缓缓的抬手,拉了她的手,她用力想要抽开,他却握着不放。 叶留香驾车前行,很快便出了林间,却仍是走的偏僻的小径,一边头也不回的笑道:“小锦儿?” 车内两人正别别扭扭,被他一叫,朱眉锦吓了一跳,急道:“怎么?” 他一笑:“我讲个故事给你听,要听吗?” 朱眉锦愣了一下,本能的,就感觉这个故事跟梅淡痕有关。忽然想起他曾说过,不管是名士,还是才子,总归不会是一出生就是,一切必有缘由……心跳了一下,便从梅淡痕手里强抽了手,笑道:“好啊” 叶留香嗯了一声,笑道:“砂儿,你可知道赵普吗?” 身边的梅淡痕猛的抬了头,似乎被这个名字惊到。她愣了下,微觉疑惑,“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 叶留香微笑道:“正是。” “怎么?” “这位赵相,陈桥辅太祖皇帝即位,御花园赐酒分兵权,羁縻党项族……这桩桩件件,何止四两拨千金?竟是将天下玩弄于指掌之间,非真正的谋士不能为。可是他数次为相,位高权重,又极得圣宠,为何在民间声名并不如何显赫?” “嗯?” “皆因他的智,只在这筹谋算计,或者说,只为君王出谋划策。他的所作所为,只似一桩传奇,可是在相位多年,却从未当真为民间百姓谋福。” 他轻轻一笑,续道:“世人只知有个赵相,实则幽州赵家,本就是权谋世家。只是代代人皆隐匿不露,纵是出谋划策,却是声名不显。所以这位不但出世,且混到相位的赵普,称的上是一个异类。 084章:画眉之乐 084章:画眉之乐 (小爱出差中,章节自动提交……票票呀票票……) 朱眉锦听到这儿,才终于有些顿悟,猛回头看着梅淡痕,叶留香含笑道:“到了这一代,居然又出了一个异类。自小便出口成章,有神童之谓。却只说这祖上世代,皆工于机巧权谋,是宵小所为,着实不够正大光明……于是跟家族绝裂,呵呵,拜在梅山老人门下,从此便叫梅淡痕。失却本姓,族谱中只记个夭折,岂不是名留淡痕么?“ 她的心情乍惊乍喜,梅淡痕缓缓的道:“叶公子果然聪明绝顶,这诸位情形,要查清只怕很难,想来倒有多半是猜测,居然能说的有如目见,梅淡痕着实佩服。” 叶留香笑道:“过奖。” “彼时我年少气胜,出言确是偏颇。实则这权谋之学,便如手中剑,自然是善则善之,恶则恶之……只是我原本极厌这些,从未在这些事情上用心,半路出家,逼上阵前,其实并不如何高明。而且……谋略本是骨架,诸多人力物力,才是血肉。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支撑,空自筹谋,也不过是个机关算尽反误平生罢了。” 朱眉锦斜睨了梅淡痕一眼。他居然真的承认了,世家名门……世家名门好了不起啊? 叶留香呵呵一笑,道:“我并不曾说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何必空自谦谦?“ 梅淡痕轻咳,便不再说,朱眉锦想了好久,才敛了笑,嗔道:“你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又没人想知道。” 叶留香笑道:“自然是与你无干,不过是途中消遣。” 朱眉锦哼道:“我倒觉得这什么‘谋略’之学,不过就是纸上谈兵。别说遇上千军万马,就算半道儿上碰到个醉鬼,谁还听你说三道四?全然架不住别人一拳。” 叶留香笑嘻嘻的接口:“是,多谢锦儿夸奖……自古百无一用是书生,如叶留香般文武双全者着实太少。“ 她切了一声,不再接茬。 他说这些,当然是想告诉她,不管是跟着叶留香上京,还是跟着梅淡痕去金陵,应该都不会怎么样,最多是个有惊无险。可是他却偏偏不肯直说出来。也或者,他只是查都查了,费了诺大工夫,她就算当时不听,他自然也要寻个机会说出来,否则岂不是空忙一场? 他纵然不能算是小人,却也从来都不是君子,他明明知道朱眉锦介意的,只是谁跟着谁的问题,并不是金陵不金陵,也不是危险不危险……换言之,她并不是真的一定不肯去金陵,可是得她大小姐拍板,先生,我们去金陵然后梅先生微笑点头,顺从的答一句,好……而绝不是梅先生死活非要去,大小姐温柔款款都拉不回…… 这时候,本来他只消说一句,梅淡痕,你若真想去金陵,就想法子让朱眉锦自己开口啊梅淡痕自然就明白了,只可惜梅淡痕是当局者迷,他虽旁观者清,却偏偏不说,反抓着细枝末节的东西絮絮不止。 ………… 一路风平浪静,不知是走的路太偏,还是运气实在太好,居然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晚间投宿客栈,叶留香这才动手,给两人妆扮起来。先剪了他一小缕头发,用刀略略一刮,减了那硬度,细细的粘在梅淡痕脸上,做成几缕胡须。眉梢眼角略一修饰,整个人生生老了十岁,气质从温雅一变而为沉稳。 朱眉锦瞧着实在好笑,可是两人吵嘴尚未和好,又不能真的笑出来,只是转来转去的打量。 叶留香不住与她斗嘴,手上却不停,终于做好,拍拍手,道:“成了” 梅淡痕敛睫等候,他这一声出口,才抬了眼,便似是早知她会在眼前一样,浅浅一笑。这一笑之际,眼瞳一片清澈纯善,那份儿仙风道骨的做派顿时便消失了,朱眉锦噗哧一声笑出来,笑道:“漏洞百出” 叶留香笑道:“我自来不会帮男人易容,漏洞百出也是难免,但帮锦儿却要竭尽全力,定要帮锦儿做的漂漂亮亮。” 她心里隐约好奇,乖乖坐下来,一边警告他:“你小心些啊”叶留香只是笑,她瞥眼见梅淡痕遥遥相望,立刻便甩个白眼过去:“看什么?” 梅淡痕只得别了眼,叶留香笑道:“锦儿,闭了眼睛。” 她也真怕出甚么问题,急依言闭了。少顷,鼻端拂过一阵青气,倒像是草木的味道,她忍不住眼睁一线,看叶留香手里绵白的一团,看上去半透明似的,真的很像人类的肌肤,却不知是何质料所成。 叶留香低低的笑道:“这是熬炼过的树脂……你再动来动去,可要做出皱纹了。” 她急闭好眼睛,平了神情,一动都不敢动。隔了许久,叶留香才轻轻一笑,道:“锦儿真是好美。” 她仍是不动。接着,便觉面上一阵清凉,有软绵绵的东西覆了上来,他的指法轻轻揉捏,细细的抚好眉眼鼻唇,一点一点,直至严丝合缝。 他退了几步,似乎是在细细端讪,一边笑道:“淡痕兄,怎样?”梅淡痕轻咳了一声,却不答。只听这一声,便知这面目一定不怎么样,心中着恼,脸上肌肤却仍是一动也不敢不动。 叶留香不住轻笑,抬手捏了她下巴,细细的涂好眉毛,一边笑道:“画眉之乐,果然是闺中最雅……” 她忍着,脸上一无表情,叶留香一直细细的画好了,才笑道:“我怕伤了锦儿肌肤,没敢用什么面胶,若是碰了水,可就不成了。” 她试着唔一声,见叶留香并不阻止,便放心的开口,道:“岂不是不能洗脸?” “是。” 她无言:“难道一直不洗脸?” 叶留香笑眯眯的:“是啊……锦儿什么时候不想用这张面目,便可以洗去,只是要提前用热毛巾焐好。” 她皱了眉,四处找镜子,却找不到,皱眉道:“我这究竟是什么样子?” 叶留香笑道:“美的很,锦儿不论怎样,都美的很。” 朱眉锦白了他一眼,再转了几圈,仍旧没有,看梅淡痕眼睛虽大,终究不如叶留香一对明瞳,于是拉过叶留香,借了窗边那点儿亮光,凑脸过去。 叶留香直笑的眉眼都弯了,本来很大的眼睛弯的像月牙,朱眉锦左右借就那位置,却终究照不成,皱眉道:“快些“ 他问:“什么?” 她凶巴巴的,“你能不能快些笑完?” 叶留香索性哈哈大笑,直笑的眉目舒展,明明是一脸络腮胡子的粗豪汉子,却偏偏被他笑出了万种风情。 她着实不能对着这样一个笑容发火,只得无奈的去看天,等了良久,叶留香才堪堪敛了笑,乖乖的站好,她刚凑眼过去,他便是忍俊不禁,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笑花儿闪闪,竟似乎投进了满天星子,璀璨生花,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愣着,看着他出神,叶留香好不容易敛了笑,眼瞳中却仍是笑意萦绕,道:“锦儿这个样子,配上这神情,才真是绝配,看来我的易容之术,当真冠绝天下。” 冠绝天下,切自吹自擂才是真的 可是他是什么意思?这神情……难道很花痴?那……这模样,难道是个肥婆? 她瞪着他,他笑嘻嘻的别开眼,坐去桌边呷茶,神情动作说不出的风流别致,竟丝毫都不被他粗陋的外表淹没。 她心痒的想知道,可是梅淡痕始终站在另一边,站的笔直,望上去青衫寥落……忍了忍,还是不肯过去俯就。看天边暮色渐沉,叹了口气,便关了窗户,轻声道:“小叶,你便跟我说了好不好?这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 叶留香一笑,抬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随手勾抹,只是寥寥几笔,一个少女面貌便活灵活现。肉肉小脸,圆圆大眼,看上去讨喜可爱。只是那双眉带了一点儿上挑,便又显出了几分刁顽之气……这副面容,摆明一个被宠坏的小毛丫头,这熏的一身香,能搭调么? 她忽然怔了一怔,细看那水渍,顿时便是着恼,怒道:“梅淡痕” 居然连名带姓的叫了出来……梅淡痕愣了一愣,回过身来,她怒道:“谁许你把我的样子画给别人的?” 梅淡痕走近了些,看一眼桌上的水渍,却不说什么,又退了回去。朱大小姐便有些撑不起气焰,恼道:“明明是你的错,你还要摆脸色” 梅淡痕长叹一声,缓缓的道:“砂儿,你此时的模样,便似是以前府里的丫头,百合。” 她愣了下,迅速回思百合的容貌,一时却想不清,于是飞快的抢白道:“先生果然好记性,一个丫头的样子也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是无理取闹,可也太无理了些…… 梅淡痕摇头不答,叶留香笑吟吟呷茶看戏,直等两人吵完,朱眉锦气哼哼的回了身,他这才笑道:“我虽然是‘别人’,却恰好与锦儿前世有缘,自然知道锦儿样貌,又何必别人帮忙?” 原来是猜的,这人也实在是聪明的过份,居然连人的容貌也能猜个差不多。她狠狠的给他一个“不早说“的眼色,气鼓鼓的坐去一边。 085章:君子不夺人所好 085章:君子不夺人所好 (小爱出差中,章节自动提交……票票呀票票……) 有这么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叶留香在,只怕两人一辈子也没法和好……可是凭什么每次都要她去哄他?就算是她无理取闹又怎么样?又怎么样? 哼 看他神情始终淡淡的,她的心情也好不起来,晚餐时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吃了几口,就把筷子一扔,道:“我吃饱了”梅淡痕搁了筷看她,她便去看着房顶。 叶留香要了三间上房,这会儿三人是在最南的房间用饭。半晌没人开口,她便站起来走到门前,又交待一句:“我住最北那间,你们别走错了。” 叶留香哧的一笑。她扔下这句出了门,又觉懊恼,这摆明就是盼着人走错……就只怕盼着的那个人不解风情,怕着的那个人又太解风情了……真不知会不会弄巧成拙。 心里虽是这样想,可是门茬却终究是没拴,翻来覆去的一直到了半夜,居然连只蚊子都没盼到。越想越是着恼,被子一蒙,咬了牙硬睡,才隔了不大会儿,便有人轻轻掀了她的被头,缓缓的伸指在她额上触了一下。 指尖温暖,动作轻柔,她心里顿时就是一喜,一把抓了他的手,叫:“先生“ 入手修长滑润,却显然不是梅淡痕,她微怔之间,他已经轻笑出来,笑道:“不敢当。锦儿还是唤声小叶就好。” 她负气的扔了他手,有些郁郁。他便笑道:“我的大小姐,我费了一晚的工夫帮你贴好,你莫要只顾发脾气胡搓乱揉,弄的一蹋糊涂。” 她愣了一下,才会意他说的是那张假面,急抬手摸了两下,道:“好像没事。”一边问:“你来做什么?” 叶留香笑道:“你不是不待见别人吗?你不是不想去金陵吗?我带你去京城,我们背了人悄悄上路,双/宿/双/飞,可好?” 她全然无言,又想躺回,他一把扶住,笑道:“锦儿害羞么?” 她理都不理。他便呵呵一笑,不容分说的把她扶抱起来,从窗后跃出,一路小跑。直到眼前水光粼粼,才发现面前有一叶小船。叶留香把她放在船上,伸手将缆绳一抖,道:“走罢” 船中人影一长,梅淡痕已经站了起来,试着摇动船楫,摇了几下,已经似模似样。小船渐渐前行,朱眉锦缩在舱里,打了个哈欠,有意取笑道:“几文房钱而已,叶大公子若是没有,我交了就是,又何必连夜逃出来。” 叶留香笑道:“虽然说是大小姐的人,却一向未曾效力,已经得朱大小姐赏了几次银子,实在惭愧。不如趁良宵难得,即行其事,叶留香下次开口,也方便些。” 她啐了他一口,想了想,又道:“咱们进店和出店模样不同,当然奇怪,可是客房无缘无故少了三个客人,不更是奇怪?” 叶留香笑道:“难得锦儿想的如此周到。那依锦儿之见,该当如何?” 她半宿没睡,困的满眼是泪,索性便闭了眼睛不答,不一会儿,居然就睡了过去。心事重重,虽是睡着,眼前也是那张温雅秀隽的脸……他不常笑,却从来也不见愁容怒颜,那一对湛清眼瞳,永远温柔亲近……她翻个身,咕哝一句:“先生……” 舱外的人手上一停,她哼哼唧唧的小哭,又叫:“先生……” 心不甘情不愿的某叶终于挑挑眉,难得识趣的过去接了船楫,梅淡痕便走进舱里,在黑暗中,试探着摸索她的肩。 她正缩成一团,又没盖被,手一触,便是一片温暖。她虽在梦中,竟也似有所觉,迷迷糊糊的抓了他的手,抱进怀里,泪涟涟的叫:“先生,先生……”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她翻了个身,把他的手压在身下,似乎放心,这才沉沉睡去。梅淡痕缓缓的屈膝盘坐,不敢抽回手来。她的手掐得他指间生疼,手背处,却是一片绵软温暖,即使隔了衣衫,似乎也能觉出那一份滑腻…… 静夜中小船悠悠,女儿香沁人心脾,他缓缓的闭了眼睛…… ………… 直到第二日过午,睡的沉沉的朱大小姐才生生饿醒,迷迷糊糊的伸个懒腰,却不慎抵在某人的下巴上。她愣了半天,才猛然回神,急急的缩回去,冷了脸,说一句:“君子不欺暗室” 舱外人失笑出来,梅淡痕也不由唇角弯弯带了笑,她早拍拍屁股,从他怀中爬出来,一脸的过河拆桥,翻脸不认。梅淡痕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低低的吟道:“既得偶君子,何不一起飞鸾?” 她愣住,张大眼看他,他反而羞赧,转身便出了船舱。 好……好高雅的调/情啊……他这句化自“焉得偶君子,共乘一起飞鸾。”可是被他这么一改,竟生生改出了光旖旎的味道。想想也是啊,既然已经有了君子在身畔,干嘛不双宿一起飞?心情忽然就变的蛮好,整整衣裳出了舱,笑道:“小叶,有没有东西吃啊?“ 叶留香笑眯眯的指指自己的脸,她切一声,看着他做上去的络腮胡子,笑眯眯的道:“不要,太扎嘴了。“ 叶留香失声大笑,船身刷的一倾,她急伸手扶了舱门,道:“喂喂你要投水自尽,也别害我们啊” 叶留香笑的开怀,从身边的包袱里取了干粮,递了给她,她便退回舱中一点儿,咬了一口,悄悄瞥眼梅淡痕,想了想,笑着招呼一声:“你们也吃啊” 梅淡痕回身一笑,道:“要赶路的,你们先吃罢。吃过再轮流划船好了。” 叶留香笑道:“我足足撑了一夜,要轮流,倒不知要如何轮法。” 她一挑眉,就想说你个武林高手跟个书生比个毛啊……可是话到唇边,忽然想起还没跟梅淡痕正式和好,强咽了回去,吃了两口,想着梅淡痕刚刚那两句诗,心痒痒的想逗他说话,却又不想太过殷勤,灵机一动,便笑道:“小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对诗啊句句嵌一个字进去……不如就嵌个……” 叶留香接口笑道:“不如就嵌个‘君’字好了“她咳了一声,小小羞涩,偷眼看他青衫似竹,便笑道:“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叶留香挑眉,随随便便的答一句:“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谁也没想到,梅淡痕竟淡淡的接了一句:“君子有成人之美。” 叶留香也是微讶,笑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再答:“君子不夺人所好。” 朱眉锦直听得心花怒放,连吃到嘴里的干粮都美味了许多。叶留香做势叹了口气,不再多说,眼瞳却仍是笑意盈盈,竟是全不在意。 一直过了酉时,拨船近岸,叶留香才笑道:“我便从这儿上岸,你们继续向前。若是赶的快,明日清早便到了梁溪,再起程去金陵……咱们在金陵会合。“ 梅淡痕点了点头,叶留香拱手,笑道:“锦儿啊,切莫忘记要多多想我……淡痕兄,我不在的时候,烦你帮我照顾锦儿,只是莫要照顾的泪水涟涟,不免叫我瞧了心痛。” 笑眯眯的拱了拱手,道:“就此别过” 梅淡痕微敛了眉睫,显然这番言辞让他不快,却并不说什么。叶留香转身跳上岸去,脚步沉重,显然有意掩饰身法,倒真有几分粗豪汉子的模样。 朱眉锦忽然想到一事,急道:“等一下。“ 叶留香才走出十几步,当然听的清清楚楚,似笑非笑的回身,却不走回。她便跳上岸去,梅淡痕手上一停,轻叫:“砂儿?“ 她佯装不知,三步两步走到叶留香身边,凑的近些,压低声音道:“你们不是会点穴吗?什么穴道,可以让人昏厥?” 叶留香微微挑眉,却半句也不多说,笑道:“好,教你个最好认的。”一边就把手顺到她腰间,嘴巴也贴过来,细细的说了几句。她明知他有心轻薄,可是身当此际,也懒的理会,只是留意倾听。 两人肌肤相亲,遥看上去亲昵十分,隔了许久,朱眉锦才走回来,看梅淡痕形容淡淡的,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权且坐进舱里,看着梅淡痕的背影。 他原本就是文人,哪里做过这种力气活儿,起初还能撑持,今天足足划了一天,想来早便全身酸痛,动作也显得窒涩,却仍是一板一眼的划。 她有心想招呼他停下来休息一下,却想他既然要赶路,那一定不会听从……咬了半天牙齿,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退到舱里,倚在壁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清晨时船头触岸,咚的一声,船身一震,朱眉锦猛然惊醒,急急的钻出舱来,四处张望。虽然并没来过,也知是顺利到了梁溪,也不知他是如何咬牙坚持,竟生生划了一夜。 一时又是心痛,又是着恼,咬了咬牙便跳上岸去,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回手来接。梅淡痕却不把手给她,小心翼翼的踩了搭板,颤微微的到了岸上。 朱眉锦直气的咬唇,转身就走。 086章:当街非礼? 086章:当街非礼? (小爱出差中,章节自动提交……票票呀票票……) 其实她这次倒真是冤枉了他,梅淡痕这会儿全身便似是醋浸了一般,一下了船,几乎连路都难行,哪里还能举高手臂让她拉住? 一直走出了很远,那股子气势消失了,朱眉锦这才停步转回头来,看梅淡痕在后面不远处走的慢悠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更是生气。站定了,一直等他走到近前。 等了良久,他始终一言不发。朱眉锦气的咬了咬牙,一脸心平气和的道:“先生,我们就此别过了。” 他缓缓的抬头,看着她,眼瞳一片温柔。 其实她火气早便消了,只是没有台阶可下,被他这般看着,她忍不住鼻酸,说一句:“我不是说着玩的……总之,先生保重。” 他轻声道:“等一下。”她本就磨蹭着还没动脚,咬了唇看他,他一直贴近身来,缓缓的张开手臂,把她抱进了怀里。 有好一会儿,她都怔着。身边虽不多么热闹,却也是人来人往……他居然就这么抱过来了? 这不像先生的作派啊?难道他是假的?叶留香扮的?她一惊,想推开他,去看他的脸,他却轻声道:“砂儿,不要动。” 她微怔,他已经艰难的挪了下手臂,重又细细的抱稳,一边一字一句的道:“砂儿,其实我去金陵,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想过很多次,要不要带你一起,可是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管去哪儿,不管做什么,你在我身边,总归比你自己要安全些。“ 她愣着,伶牙俐齿不知去了哪里,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又轻声道:“砂儿,你这一身的香气,不管扮成什么样子,要不引人注目,太难了,你又是从不肯吃亏的脾气,这世上高人所在多有,有时颇出意料之外,一昧逞强,终究不好……可即使不是这样,我想,我还是不愿让你自己走开,不管去哪儿,只消我看不到,终究是不能放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续道:“砂儿说的对,人是不经惯的……直到现在,梅淡痕竟也不知,这许多想法,是当真细细为砂儿想的,还是,梅淡痕只是习惯了砂儿在身边?竟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分离?” 她竟心花怒放。梅淡痕一直都是无止境的柔软,这番话也仍旧说的温柔款款,可是只那一句“终究是不能放心”已经足够她心花怒放。 有这么多甜言蜜语,为什么不早说出来?早说了,岂不是就不必没好没歹的闹这么一场?一时情动,只想扑抱过去,身子一扭,才一眼看到他的长胡子。 她居然怔了一下,又复失笑出来,笑吟吟的握在手里,取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大叔,跑到街上调戏良家妇女?” 梅淡痕只是含笑,她便笑道:“我说大叔,你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半天,究竟要我陪你去哪儿?” 他毫不迟疑的:“金陵。” 她洋洋的看天,“好罢,看你这么可怜巴巴的,姑娘就陪你走一遭“ 他微笑出来,轻声道:“砂儿“ 她笑吟吟的去拉他手:“有人在看我们……大叔好没羞” 他吃痛的凝眉,却仍是满面笑容,她这才发觉不对劲,愣了一下,看他的手掌,居然被楫头磨的血痕纵横,连手背都肿了起来。她讶然了一下,抬手便把他衣袖拂了上去,整只胳膊,居然都肿了起来。 梅淡痕急拂了衣袖,虽是着急,动作仍是迟缓,笑道:“没事,这是气到砂儿的惩罚。” 她又是心痛,又是想笑,抿了下唇角,别开脸去。两人相扶相抱,慢吞吞的走去饭馆吃了点东西,然后又慢吞吞的雇了辆马车,慢吞吞的爬上去…… 其实要依朱眉锦的意思,当然是要投宿下来,把肿了的手臂,慢慢的上上热敷,可是揣测梅淡痕的心思,当然是要越快赶到金陵越好,所以竟是难得的乖巧懂事。 一直到坐下来,梅淡痕也仍是一脸的笑,笑道:“砂儿?” “嗯?” “我们这样蹒跚来回的,像不像老夫老妻?” 呃,的确是够蹒跚……堪比蜗牛,朱眉锦扭扭腰,心说但愿将来不要老成这样子……可是看他笑的温柔,连眼瞳都似是浸了酒一般,不由得声音便软了许多,笑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先生若喜欢,总有这么一天的。” 他只是看着她,她忍不住就心痒痒的扑抱过去,整个人挤在他身上乱挤乱蹭。他顺从的被她扑倒,满足的叹口气,轻轻抬了手,抚抚她的头发。 她正要伸手进去,寻个幽探个秘,他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砂儿,小心,别把脸弄坏了。” 她啊了一声,急坐起身来,这才想起假脸,想凑眼到他眼瞳去看,车厢中光线却暗。想了许久,忽然想起身上的短匕,急伸袖拭的光亮,凑到车窗前,略略一照。 匕首上朦胧的一个虚影,虽然看不太清,可是却分明是一张村姑的脸……便算不是村姑,也不过是个乡野暴发户,这模样熏的一身香喷喷,倒也搭调,可是……也实在太不赏心悦目了些。 她苦着脸放下了车帘,顿时没了亲热的兴致,凑到梅淡痕身边,细细的帮他揉搓肿胀的手臂,极小心的从上到下。梅淡痕情知劝也没用,便只好由着她揉,一边轻言慢语的逗她说话。 朱眉锦索性推他躺好,伸手拂上他的眼睛,笑道:“睡一会儿罢。”他仍想张开,她便用手压住,趴在旁边看他,一边轻声道:“先生。” “嗯?” “喜欢你。” “嗯……”他微微的带了笑,即使粘上了胡子,那笑也仍旧看的分明。她看的出神,一直细细的从眉到睫,一点一点的看过来,喃喃的叫:“先生……” 他不答,显然是真的累坏了,这么一小会儿,居然就已经睡着了。 朱眉锦叹了口气,坐起身来,仍旧是一点一点的揉搓,揉了不大会儿,困意上来,脑袋在膝盖上磕来磕去,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 这几日都睡在车上船上,唯一一次在客栈偏还没睡,虽然说起来睡的时间不少,却是异样的疲乏,加上今天与梅淡痕合好如初,相拥而眠,一睡之下,竟睡的极沉。而梅淡痕在船上原本就是强撑,更是睡的沉。 等到朱眉锦一觉醒来,忽然觉得异样安静,也是异样的平静……她缓缓的爬起来,微微的挑起了眉。 她这一动,梅淡痕也醒了,张了眼,便是一笑,道:“砂儿。”她嗯一声,理理发丝,若无其事。 睡了一晚,全身更是酸痛不堪,梅淡痕咬了牙,缓缓的硬撑着爬起来,习惯的抬手去挽她,手已经伸出了,却中间停住,讶然的环顾周围,道:“砂儿,这是?” 她笑了笑,问:“那个给凤先生的信,还在你身上吧?” 梅淡痕急伸手入怀,细细一摸,才点头道:“是。” “那就好。”她笑吟吟的站起来,张臂向着四周:“诶诶先生啊,你瞧着青山绿水,瞧这风景如画的,多美?瞧咱们这无包袱一身轻,多好?瞧这梁溪的车夫,多无良?瞧我这张村姑脸,多安全?是不是啊,我的先生?” 梅淡痕竟是无言。这一醒来,被人抛在路上,包袱也不见踪影,很明显是车夫起了坏心……可是她说的嘻皮笑脸,居然一点儿也没生气。 梅淡痕站起来,拂拂衣襟,道:“砂儿。” 她回眸一笑:“若是换了别的时候,我说什么也要回去找他算帐……可是今儿个姑娘心情好,就不跟他计较了。” 她看了看自己,笑道:“身上的东西虽不多,当上一当,总能撑到金陵罢?” 他看着她嘻皮笑脸的模样,轻轻的吸了口气,张臂便抱了她,朱眉锦笑道:“先生呀,虽然我比较喜欢被先生抱,可是每次抱之前,你要不要吱一声啊?” 他只是含笑,极轻极轻的道:“梅淡痕今生若负砂儿半分,必天理不容。” 她无言,拉开他手:“先生你晓不晓得你这样子,便叫做煞风景。你这就好像我说一句,梅先生你真是人品佳俊,好像狗尾巴草一般。” 他失笑出声。她已经拉了他向前:“走罢走罢,早日到了金陵,投奔到这位凤先生,我们才好继续女爱啊” ………… 朱眉锦素来不喜欢戴女子首饰,梅淡痕也是身无长物,幸好她喜欢在身上藏些匕首防身,没奈何当掉两把,总算是凄凄惨惨的到了金陵。 金陵素来富饶繁华,一进了城门,便觉处处酒香。朱眉锦一向擅于屯财,当真是许久没过过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了。在路上时还好些,进了城却难免眼花缭乱。虽然有梅淡痕秀色充饥,也安慰不了肚子。 所以进了城第一件事,便是向人打听凤先生。 本来看那信中口吻,这位凤先生当是民,而非官,在金陵当是势力宠大,声望极隆……却谁知一连问了几个,居然都说从未听说过。 这一点当真是始料不及。若是这位凤先生如此隐秘,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囊空如洗的时候,要怎么撑着去找? 087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087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出差最后一天,章节自动提交……泪求推荐票……) 其实坦白说,身无分文对朱大小姐,原本不能算是困扰。 因为,偷抢拐骗真的是朱大小姐的拿手好戏…… 再说现在还有色相可以用,戴了好几天的假面,一揭之下必定更加水嫩,在能保证自己不吃亏的时候,朱大小姐是完全不介意多笑几声,被人多看两眼的。 满大街都是看起来很有钱很棒槌的人,自己却要饿肚子?这开什么玩笑嘛?这分明是自讨苦吃嘛? 此时,两个人已经当掉了所有可当的东西,用最后一点银子吃完了最后一顿饭,跟卖包子的小老板,打了半天价,终于余了一个大钱,用朱大小姐的话说,这是银根……花光光是不吉利的。可是一文钱的确没法子让两个人都吃饱,换言之,目前是真的真的,已经到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了。 朱眉锦心痒痒的摸着自己假脸的边边,这右边耳垂下,被她整天挠啊挠,已经卷起来了一小边,能伸进小半根手指,只要稍微一用力,就把这张假脸撕下来,连水都不必用……然后,然后找个不顺眼的人,咳,如果顺利,两人就都有钱了……可是在身边这个将来会成为自己相公的人面前,公然勾搭别的男人,虽然是假的,好像也不太好,而且这种钱他用起来,大概也会不太舒服罢? 所以朱眉锦犹豫的揉来搓去,却始终都没真的揭掉。叹口气,斜睨了梅淡痕一眼,有点儿好笑。他试过自荐当啥教书先生,被人哄了出来,他试过跟摆画摊儿的老头分一杯羹,差点没被他骂死……真奇怪他既然会这么多东西,为什么不论怎么想,想到的东西,都脱不了书生气呢? 再叹一口气,她叫一句:“先生。” “嗯?” 她眼睛看天,嘴巴咕咕哝哝:“你不如试下去当算命先生啊?嗯?”话说的含含糊糊,一边向他挑眉,梅淡痕虽然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可是猜也猜的到,迟疑的苦笑:“可是我真的不会骗人。” “谁要你骗人了?”她精神一振,声音顿时就大了些:“你本来就会看面相嘛你就瞅个面相上看起来,刚刚经过了什么灾厄的人,然后上去说上几句,天花乱坠一下,讨几个银子,当真是太容易了……要不是我这样子实在不像,我早就去了。” 梅淡痕仍是迟疑,她便摊手:“那好,要不然我们真的只能去讨饭了。讨饭容易还是看面相容易?” 梅淡痕苦笑又苦笑,“好,我试试。” 她赶紧点一下头:“那好。” 他于是开始专心打量街上的行人,表情认真的不得了。而且还本着“为礼勿视”的原则,只看男人。被一个长胡子俊老头打量,没有男人会觉得愉快……于是众皆怒目。他显然觉得尴尬,可是还是很努力很坚持的看着…… 如果不是肚子实在有点儿空,看着这样的先生,其实真的是蛮可爱的。朱眉锦笑道:“先生,你看面相,不是一眼就成了吗?需要这么盯着看吗?” 他眼睛仍是看着行人,很严肃的答:“不是,只有面相特异的人,才能一眼看出,普通人的面相,要细看五官、骨骼……” “哎,停,停”她笑着拉他转回,指指自己的鼻子:“先生,你看我的面相,要多久才能见到贵人?” 梅淡痕温言道:“这种瞧不出的,只有影响到命相的才瞧的出。” 她忍着笑,“那我可有在金陵饿死的面相?” 他笑着摇头:“没有。“ “那先生呢?“ “没有……“梅淡痕微笑,目光十分温柔:“我跟砂儿都长命百岁。” 要不是村姑脸实在不适合小鸟依人,而且也真的不太牢固了,她真的很想挤过去,蹭过去,先亲热一下再说啦……可是这时候只能咳两声,笑道:“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我只想说,你是看面相,不是要杀人。表情不用这么苦大仇深的。” 梅淡痕轻咳两声,微笑的抚抚她的头发,然后转头去看街上的行人,神情便略轻松了些。朱眉锦瞥了两眼,轻笑出来,索性略走远一点儿,看到一块石头,就坐了下来,把脸埋进膝头,不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 朦胧间,似乎有个小孩子的声音哭了起来,然后便是女人轻哄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中,夹着两声呛咳,似乎正在喂药……男人和女人细声的交谈,似乎在谈论那小孩子的病情。迷迷糊糊间,那女人似乎叹了口气,道:“若是凤……” 朱眉锦猛然惊醒,看看左右,一个激灵,急把耳朵贴在壁上。男人和女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中,杂着那孩子有气无力的哭声,可是来来回回,两人都再也没提到这个“凤”字。 难道是睡着了在做梦?可是,可是最多只是半睡半醒,哪这么巧就做梦了?那如果不是做梦,也不能抓个话尾巴就发疯啊,没准那女人只是在说“风”?“缝”? 两人来了这几天,最少也得问了二百个人,没有人一个人听说过凤先生这个名字……如果真有这个人,哪可能这么巧,一个人都不知道?朱眉锦犹豫了一下,倒退几步,看了一眼,这似乎是一家卖杂货的小铺子,门扇正大开着,依稀能看到店里正坐着一个女人。 还是试一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回手拉了还没找到下手之人的梅淡痕,便往铺子里走,梅淡痕显然讶然,却是习惯的不发一语。两人一进了门,那女人便迎了上来,怀里还抱着孩子。 朱眉锦随口问了几样,做势一看那孩子,便讶然出声,拉梅淡痕的袖子,道:“先生,你看那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不过两岁左右,面色灰黄,若有病容。梅淡痕于医术上虽不及诗书精通,但也绝对不比开馆子的大夫差,一看那孩子,便是微怔,皱眉道:“这孩子病的不轻,怎么不去医馆?” 那女人显然不认为面前的两人会有什么用,不欲多说,只随口哼哈了两句,朱眉锦便道:“这位大嫂,我家先生医术卓绝……孩子有没有用药?你把药碗拿来,给我家先生瞧瞧。” 那女人愣了一下,虽欲不信,却当然是宁可信其有,急道:“当真?”一直坐在店堂里那男人急站起身,把药碗递了过来,道:“孩子一直……” 朱眉锦一脸俨然的摆手,道:“你不必说,我家先生自然知道。” 梅淡痕皱眉,却还是接了药碗,轻轻一嗅,又拿到阳光下看了一眼,沾了一点药汁在舌尖轻轻一舔,回身道:“请脉看看。”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把孩子的胳膊顺了出来,细细瘦瘦的,梅淡痕细细的把了一番,轻声道:“据我看,这孩子虽然咳嗽,但其实病不在咳上。这药不唯不对症,而且用药太冲,这不过是个两三岁大的孩子,用的居然是大人的剂量,这哪里受的了?这便等于用药强把咳压了,却掩了原本的病症。请问两位,这孩子起初是否先是剧喘,少食,易呕,之后才开始慢慢咳嗽?” 那女人急道:“是啊是啊,最早时是喘的,就跟透不过气来一样,小小一个娃儿,声音跟拉风箱似的,比大人还响……” 朱眉锦听两人言来语去,那个男人也开始插言,你一句我一句,梅淡痕只是不住点头,末了请了笔开了一道方子,道:“我已经许久未近岐黄,这方子只能是做个参照,你们附近有没有医馆,最好带去过请大夫再细看下。” 朱眉锦急插言笑道:“先生哇你就别谦虚啦连凤先生都说您是歧黄圣手,寻常医馆,不去也罢。” 嘴里虽是叽呱,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女人的表情。果然那女人一听“凤先生”三个字,便是面露喜色,显然……她是认识凤先生的。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朱眉锦急转身,遮了面带讶异的梅淡痕,笑道:“对了,大嫂,凤先生家,现在搬去哪儿了?我家先生几年不来,居然找不到路了,可不好笑么……”一边说着,一边就掩口笑了几声。 谁知一言出口,那女人居然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那男人却走上前来,满面含笑道:“风先生吗?这条街走到头,东拐,第七家就是。” 朱眉锦一喜,笑道:“是吗,那就谢谢啦”随手拉了梅淡痕,转身就走,梅淡痕道:“砂儿?” 朱眉锦头也不回,一直走到了街口,依他言东拐,然后飞也似的闪进一家茶馆,急急的找个偏偏的座头,把窗户推的只有一条缝,才道:“嘘,我也知道那男人肯定在扯谎……可是你不见他拳头一捏那么大,他肯定会功夫,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一边说,一边向外张望。茶博士过来问茶,梅淡痕摆手道:“我们不……” 汗,不喝茶人家立马就要赶人了朱眉锦急回头道:“他不喝茶的,给我来一壶……菊花茶,给他来一杯清水好了。” 那茶博士一听没油水,应了一声就走了,不一会儿就摆了上来,朱眉锦仍旧向外张望,隔了不大一会儿,果然便见那个杂货铺的男人走了过来。 088章:凤先生的女人 088章:凤先生的女人 朱眉锦屏声息气,只见那男人脚步匆匆,飞快的走了过去。却只隔了不大一会儿,又回了转来,脚步显然比去时要慢的多,一边走,一边向两旁张望。 朱眉锦只觉心头一跳,急低了头,隔了不大一会儿,再去看时,果然已经没了那人的踪影。 他真的在跟踪?为什么一提到凤先生,他就这么如临大敌的?为什么? 她忍不住微微皱了眉。 这个凤先生,听他们那意思,肯定是个大夫,似乎还是个医术蛮高明的大夫。既然是大夫,那有什么不好说的?为什么人人都不肯说出来?皱眉想了许久,仍旧不得其解,于是问:“先生,这为什么?” 梅淡痕轻声道:“他的样子,倒好像是……怕我们会对凤先生不利。” “对凤先生不利?”朱眉锦愣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不对吧,就算他认识凤先生,看我们长的像坏人,防备着我们,那也不可能整个金陵城都是凤先生的人啊,个个都这么疼他护着他,这么防备着我们?” 梅淡痕微微沉吟,问道:“你起初是听到了什么吗?” 她随口说了,一边把他面前茶杯里的水倾了去,倒上茶,然后自己也倒一杯,慢慢的喝。梅淡痕犹豫了一下,问:“砂儿?” 她白他一眼:“你不喝,人家就不收你银子了?放心喝罢。” 这么半天没喝水,也的确是有些口渴,梅淡痕苦笑了一下,便端起杯子,浅饮了几口,朱眉锦笑道:“不然晚上我们去听壁脚?” “太不安全了。” “那怎么办?当面他们又不肯说” 梅淡痕轻声道:“砂儿,其实,与其我们毫无头绪的找,倒不如想法子请他带路。” 朱眉锦哼一声:“我们要怎么让他相信我们?那……那东西,不是只有见到凤先生才能拿出来吗?” “是。但是只要让他相信,我们没有恶意……” 朱眉锦毫不犹豫的摇头:“先得让我相信他没有恶意才行……万一他是坏人呢?” 梅淡痕轻声道:“他对凤先生那卫护的模样,不似假装。” 她不以为然,哼道:“先生啊,这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更要有……”说了一半,忽然张大眼:“先生?” “嗯?” 她一挑眉,有点儿兴奋,压低声音笑道:“先生,我们都犯了个大错误” 生怕还不等说完,梅淡痕便会想到了,急急的续道:“这凤先生肯定有名字啊因为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整天凤先生凤先生叫习惯了,张口就问人家凤先生,人家肯定都不知道啊。应该打听姓凤的人,没准他是个道貌岸然的老头,人人叫他爷爷呢?” 梅淡痕有点儿无言,又有点儿好笑,笑道:“说的不错。砂儿果然聪明。” 朱眉锦笑吟吟的挑挑眉,摸摸肚子,笑道:“那我们再去问问先生,若我们今天晚上还找不到这个姓凤的,那我们就去吃霸王餐,你说好不好?” 梅淡痕叹气又叹气,低头道:“除非你有万无一失的……吃霸王餐的法子……“ “没问题”朱眉锦笑出来,向他眨眨眼睛,再喝了几口茶,便招手叫茶博士过来,茶博士懒洋洋凑过来,略微弯个腰:“八文钱,谢谢了您哪” 朱眉锦笑道:“不急,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好吃的点心?” 那茶博士瞥她两眼,笑道:“咱这儿就有上好的茶点,不知姑娘想吃什么?“ 她一看他那副斜眼看人的德性,立刻就眨眨眼睛,把村姑像做的十足十:“这儿的茶都没滋没味的,点心能好吃到哪儿去?我想吃两个油津津的肉馒头,要能再有个鸡腿啃啃,就更好了。” 茶博士很鄙夷,两眼看天,“原来姑娘想吃这个啊?前面那条街,有两家的肉馒头都做的蛮好” “哦谢谢小二……叔” 茶博士险些没噗哧,她转头对着梅淡痕,粗声粗气的:“你快点去帮我买人家饿死了,马上就要吃” 梅淡痕一脸无语的站起来,茶博士摆一脸羞与为伍,扭头就往回走,她飞个媚眼给梅淡痕,压低声音笑道:“你去后面那条街等我。我一会就到。” 梅淡痕想说什么,却又忍了没说,苦笑的摇头,站起身来走出去。朱眉锦继续喝茶看景,估摸着梅淡痕差不多该到了,立刻就捂着肚子大声哎哟了一声,指着茶博士的鼻子:“你们这茶不干净” 茶博士气的险些没跳起来:“姑,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可是百年老店……” 她很委屈,“那……我肚子怎么忽然疼起来了?” 那茶博士牙缝里冒冷气:“姑娘该不是肉馒头吃多了吧?“ 她眨眼睛,傻乎乎的:“哦,也可能……你们的茅厕在哪儿?” 茶博士指了给她,她做美女做了好久,已经很少有机会演这种尿遁的戏份,演的起劲,靠过去:“草……草纸……” 那茶博士气的要命,只得从柜台下面抓了几张给她,正想顺嘴嘲讽几句,却谁知这傻乎乎脏兮兮的村姑,竟生了一双白生生水润润的手,他一怔之间,她已经一把抓了草纸,飞快的跑到后面,背影也是异样的窈窕。 那茶博士心里有点儿犯嘀咕,看一眼那桌上整整齐齐的两个茶碗,犹豫着是不是过去后面看看。谁知正好有客人进来,他便赶着招呼了过去。 其实他便是现在就去,也已经迟了,朱大小姐爬树爬墙一向都快的很,何况茶馆后院,又有的是垫脚的东西,下摆一掖,两只手一撑,已经翻过了墙面。虽然脚下的街上人来人往,她也绝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往下一跳,无视众人的眼光,坦然的理理衣襟。 灌了一肚子茶,也不会觉得饱,反而更饿了些,摸摸肚子,左右看了几眼,却看不到梅淡痕在哪儿,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仍旧是没有。 朱眉锦忍不住皱皱眉,又沿着他当时走开的路小心翼翼的走回,一直堪堪走到那茶馆门口,仍旧连个人影也没有。 明明说的是后街,他会去哪儿啊?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两人一起啊? 朱眉锦忍不住着恼,叉着腰又走了一圈,走着走着,没来由的,一种强烈的,被人窥视的感觉升了上来……她心里忽然就打了个突,一时连寒毛都竖了起来,脚下却不敢停,神色中也不敢有丝毫的异样,仍旧东张西望,向人群中走去。 梅淡痕一向最知轻重,这种时候,绝对不可能一个人走开,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会抛下她自己……而且这前街后街不过数步,中间的时间也不长,就算真有事情绊住,也不可能找不到,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被什么人挟持了 会是谁? 怎么办? 天时近暮,街上的行人也陆续减少,没了人群的掩藏,孤身一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件事情,铁定跟这个凤先生有关,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咬了咬唇,一眼看到路边一个卖糖人的老人,便凑过去假做看糖人,甜甜的叫声大爷,问一句:“请问本地可有姓凤的人?“ 老大爷倒很热情,道:“有啊,城西有条街,叫凤凰尾,家家都姓凤。” 朱眉锦顿时便抹了把冷汗,不死心的道:“请问这些姓凤的人家中,可有很厉害的人物?比如……” 老大爷还没来的及说话,正巧便有一个男人过来买糖人,挑挑拣拣,他忙着招呼生意,便不再多说,朱眉锦一句没问完,又不好当着人问,好生不耐,皱了眉等着,那男人却左一个右一个,挑个没完。 朱眉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男人生的倒也端正,衣服看上去质料也蛮不错,居然这么叽叽歪歪,买个糖人也说这么久…… 咦,不对,买个糖人当然是不用说这么久的……除非是…… 朱眉锦打个哈欠,懒洋洋的插嘴道:“大爷,你们这儿最便宜的客栈在哪儿啊?“ 老大爷笑道:“那边那间东风客栈,就不错,店面虽小,却又干净又便宜。” 她若无其事的谢了一声,便向那个方向走,一转过街角,飞也似的把外衣一脱,反穿在身上,暮色中看上去,青衫顿时就变了白衣。脚下毫不迟疑,飞快的向城西走。一路只挑着偏僻的小巷,几乎是在小跑。 腹中空空,越跑越是乏力,堪堪跑了过了几条街,忽见前面青砖阻路,居然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朱眉锦肚里暗叫倒霉,转回头来。这一转头之际,昏黄的暮色中,似乎有样什么东西,破空飞来,却看不清是什么。 朱眉锦吃了一惊,本能向下一蹲,双手抱了头。那东西扑的一声落在地上,居然是一个茶碗,如此高如此远,落在地上,居然并没有摔破,只嘀铃铃的转了一圈,端端正正的停住。 朱眉锦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抬头看去,眼前又是白影一晃,居然又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茶碗照头飞来,速度明明不快,却似乎仍避之不及,却偏偏看不到半个人影。 朱眉锦急偏了偏头,也不知是如何的突发奇想,放大声音嚷了一句:“谁敢动我?我是凤先生的女人” 下一刻,那茶碗稳稳的敲在头上,感觉上并不太重,头脑却是一昏,直直向后倒去。 089章:凤衔书 089章:凤衔书 (凤衔书可算是出来了,这时候才刚刚出来啊啊啊亲们,亲们看看作者调查里这位的票票,哪还有地儿说理啊……偶可怜滴小叶叶……) 不管这人是凤先生的友,还是凤先生的敌,嚷嚷这一句,似乎总比不嚷嚷要好……最起码,生可以生的风光些,真要死,也死的透些。 醒来时,眼前光怪陆离,明明应该是白天,却什么都看不清。 她本能的眯了眼睛,只觉头痛欲裂,情不自禁的呻吟了一声。有一只手正轻轻的放在她的腕脉上,然后又沾一沾她的额头。那种细致与修长,那种淡淡的温存,那指尖轻柔的暖……那感觉实在太熟悉。 是先生回来了?即使在神志昏乱中,她仍是一喜,喃喃的叫:“先生”一边勉力的握了他手,努力的想要张大眼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 那只手略停了一息,便想从她手里抽出,她茫然的晃晃头,仍旧什么都看不清,急急又加上一只手,叫:“先生……先生……”声音却低的连自己都听不到。 他用另一只手扶了她的手指,似乎在试着说什么,她努力的听了一会,却听不到,只觉掌中他的手,仍是别别扭扭,好不情愿似的,忍不住便是着恼,双手抱着硬拉过来,虽是全身无力,却咬着牙不肯松开。 他分了一只手,按在她的额上,凉滑的袖角恰恰从她面上轻轻拂过。 朱眉锦想也不想的一张嘴,把他袖子咬在唇间,他从她额间收了手,一时不防,定在了中间,再抽不动半分。 她得意洋洋的笑,一边用力眨眼睛想要看清他。 隐约的,似乎有人笑出声来。接着,一个凉凉的帕子放在了她的额上,朱眉锦居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不舒服的晃头,想要甩掉那个帕子。 他略抬了指,轻轻按在了帕上,然后滑下来,抚上她的眼睛。她顺从的闭上,却仍是用力用力的咬着他的袖子。 神志似清醒,似迷糊,像梦,又不是梦…… 他似乎微叹了一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略停了一息,试着把另一只也抽了出来,双手握了她手,似乎有人扶她起来,苦涩的汗液流进唇间,她撒娇的抿唇不喝,叫:“先生……” 他在耳边细声的说着什么,很温柔,很温柔…… 她笑了笑,张口就喝了下去,说不出的干脆利落。耳边的细语一停,似乎又有人轻笑出声,他抬手轻拍,她又沉沉睡去。 ………… 这一次,似乎却睡了不太久,那种胀裂般的头痛似乎轻了些,神志也渐渐清醒,她再张开眼睛,茫然的去看左右。一直握着她,也被她掐紧的那双手试着抽开来,她便放手由他抽开,脱口而出的问:“先生?” 无人应声,隔了半晌,方有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轻声道:“应该没甚么大碍了。” 这声音不是梅淡痕,那会是谁?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边有人扶稳了她,她便向外望去,起初眼前只有白花花的一片,隔了好一会儿,才看出几道人影。几步外一个轻袍缓带的男子,长身玉立,风仪华美,正接过下人递上的帕子,轻轻拭了拭脸,一边偏头看了过来。 朱眉锦微微一怔,张大眼看着他,他便微微一笑,略走近些,含笑道:“姑娘?” 这一笑,当真让人如沐春风。 叶留香是极爱笑的,整日总是笑意吟吟,可是也终究有不笑的时候。可是这个人的笑,却似乎已经跟他整个人都融在一起,即使不笑,整个人也似带了三分笑意。他并没有俊美的出奇,可是他的五官面容,他的整个人,都带着一种亲切温存……几乎是慈悲般的感觉。 她怔怔的看着他,他便走过来,略抬手,扶正她的头,问:“能看清吗?” 她下意识的点头,“嗯。” “头还疼吗?” “嗯。” 他似乎有些微的无奈,轻声道:“疼的可厉害么?眼睛看出去,可还有模糊的感觉?” 她眨了下眼睛,试着转目四顾,这是一间卧房,布置十分简洁素雅,室中站着两个短装结束的男子,还有一个粉衣的丫环,窗上挂着帘子,微透进几线阳光…… 只看了这么一会儿,便觉得微微头晕,皱着眉垂下眼,身边人正拈着袖,那模样,似乎想要去把她的脉……修长的手上,几道指甲掐出的深痕,显然正是朱大小姐的杰作。 她心虚的别开眼,轻咳道:“看久了有点儿头晕……我怎么了?” 他点头,道声得罪,便把手放在她的脉上,只略停了一息,便道:“没甚么了,毒已经解了,多休息几天就好。” 毒?她微微发怔,讶道:“什么毒?”忽然想起前情,续道:“我好像记得我被人用茶杯打晕了?” 他温言道:“那倒不严重,姑娘身上被人下了毒……原本这毒解起来并不难,可是姑娘体质极是特异,倒像是从小服食异药,掩了那毒性,所以多费了许多手脚,才终于解除。但姑娘这几日,还是要多多休息。” 那一刻,似乎是福至心灵,她脱口而出的道:“凤先生?” 他反而微怔,停了一息,才含笑道:“你怎知我姓凤?” 她眨一下眼睛:“你难道不是姓凤吗?” 他微微敛了睫,似乎有些犹豫,却仍是点了头:“是,不才凤衔书。” 他身后有人上前一步,轻声道:“三爷?” 凤衔书微微摆手,道:“没关系。” 朱眉锦微怔,缓缓的抬手扶着头,看着他身后那个男人,又转回头看着他:“什么意思?不能提到吗?没有人知道你姓凤?” “没什么的,”凤衔书含笑道:“凤是我母亲的姓氏……” 听起来故事很长,可是她并不感兴趣,于是只嗯了一声,在床上折身,道:“是凤先生救我回来的吗?那可多谢了。” 凤衔书谦了一声,她早抬了眼四处张望,却始终不见梅淡痕,心里便是一沉,凤衔书问道:“还未请问姑娘尊姓?” 她答:“我姓朱。请问,你有没有见到我家先生?”看他神情,心头便是一跳,急续道:“就是跟我一起的那个男人?他在哪儿?” 凤衔书显然不知,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个男子随即上前一步,道:“属下当时不曾看到有别人,只看到这位姑娘。” 朱眉锦一怔,一掀被子就想坐起来,凤衔书急站起转了身。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好了一身薄薄的小衣,显然已经沐浴过换了衣服,伸手摸时,脸上的假面也除去了。朱眉锦忍不住皱眉,只好又缩回被中,盖住裸露的小腿和脚丫,一边追问道:“怎么会不见?” 凤衔书轻咳道:“石韦,跟这位姑娘说说当时的情形。” 石韦上前一步,必恭必敬的道:“属下察知有人到了金陵,到处向人打听凤先生,却摸不准他们什么路数。谁知他们恰好撞到杂货铺小柳那儿,小柳本来也是个讨好之意,便指路想让他们来找属下,借机查看,谁知道他们却没来……属下也觉得奇怪,便出来转转,走到城西,老远听到这位姑娘嚷了一句话,赶着过去,恰恰迎上一个人,我们交手了一招,那人丢下这位姑娘就走了,属下怕这位姑娘有事,也没去追……已经知会下面去找那人,一时还没有消息。” 他说的一板一眼,说完了,便垂手站着,凤衔书微微点头,问:“这位姑娘嚷了句什么话?” 石韦咳了一声:“当时消息,似乎的确是说有一男一女,却不知是易过容的。她们到处打听‘凤先生’,所以属下猜着可能是要找三爷的……这位姑娘嘛,当时她嚷了一句,她说,”他咳了一声,看了凤衔书一眼,续道:“她说,‘我是凤先生的女人’。” 凤衔书愣了一下,显然也觉尴尬,停了一息,才转头问:“姑娘,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朱眉锦皱了眉答:“我们的确是来找凤先生的……”一边说,一边微微低了头,掩饰了自已的神色。 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更要有……咱们的确是来找凤先生的,但是你是不是凤先生,或者说我们要找的是不是你,这可就不一定了,长的俊也未必一定是好人。可是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梅淡痕现在在哪儿? 她咳了一声,柔婉的笑开来,求恳的道:“凤先生,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找一下我家先生?我很担心他。我们千里迢迢来金陵,是有要事要找你,他……他身上有一封给你的信,极为重要,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凤衔书怔了一下:“给我的信?是谁写的信?” 朱眉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含糊的道:“我不太清楚,只是听先生说,落款是甚么冰……” 凤衔书喃喃的道:“冰?甚么冰?”忽然站了起来,讶道:“李若冰李大人?信上写了什么?” 朱眉锦愣了一下,心中迅速盘算,道:“我不知道啊,只是听先生说很重要……” 凤衔书微微凝起了眉,又问道:“你与你家先生,是如何走散的?” 朱眉锦立刻坐正了,飞快的把情形一说,此时用人之际,自然是说的毫厘不差,那石韦不住轻咳,显然讶异,凤衔书却听的认真,等她堪堪说完,急向后道:“石韦,速速派人去找这个梅淡痕,只怕有些不妥。” 石韦应了,飞快的转身出去。凤衔书微微沉吟,正色道:“姑娘,请问这封信,你是如何得到的?” 090章:早晚是凤家人 090章:早晚是凤家人(月底求票求订) 朱眉锦眨了眨眼睛,道:“信是先生拿到的,我真的不太清楚,恐怕只有等见了先生,请凤先生亲自问问了。” 凤衔书凝了眉看她,温言道:“姑娘,这位梅先生,我已经吩咐人去找,你把详细情形说与我听,我心里也好有个筹算,若有事情,也好应付……” 她答:“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若是知道,岂会不跟你说?” 凤衔书似乎无奈,微微摇头,却又含笑道:“姑娘,你敢是不信我吗?” 她急笑道:“岂敢。” 凤衔书轻声道:“我们这般见面,的确是有些蹊跷,也难怪姑娘生疑……可是姑娘,你这般撞了来……” 朱眉锦接口道:“我们来的原本蹊跷,凤先生你也可以疑我,可是我们若是坏人,哪可能弄的自己这么狼狈?每人只有一条命,谁也没有多的,我们若对你存甚么坏心,何必送上门来给你杀?” 凤衔书轻叹道:“你既然知道这个‘凤’字,又能说的出那个‘冰’字,想来必定跟若冰兄有关,只是姑娘不但是女子,又半点功夫都不会,若冰兄是绝不会用这等人传讯的。这中间,必定是出了差池,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而已。” 朱眉锦低了头一声不吭。 她一向不懂甚么叫与人为善,即使凤衔书是如此清雅温和的人物,也仍旧是遇事先防三分。毕竟此事本就是因为“凤先生”三字而起,梅淡痕失踪跟她自己遇袭,时间上又是如此紧凑,要说这是两方人马做的事,实在不像,怕只怕他是两个人都抓到了,从梅淡痕那儿问不出什么,又来套她的话,最坏的打算,就是他压根就不是甚么凤先生,连信都搜到了,然后还想知道的多一点…… 凤衔书显然无奈,又道:“那这位梅先生,又是何许人,姑娘总可以说说罢?” 朱眉锦缓缓的用手撑着头:“先生只是我的师父,自幼教识字,先生是文人,不会半点武功的。” 凤衔书忽然摆摆手,那丫环便上前搀扶,朱眉锦只觉头痛,也便由她扶着躺下。凤衔书道:“姑娘先休息一会儿罢。”又向那丫环道:“朱砂,一会儿再帮朱姑娘服一次药。” 朱眉锦讶然,笑道:“你叫朱砂?” 那丫环福身道:“是。” 朱眉锦不由好笑,道:“当真巧的很。“ 凤衔书也是微怔,可是女子姓名,她若不说,冒然问出,似乎无礼,便只咳了一声,道:“姑娘若有事情,吩咐她做就好。” 朱眉锦谢了,他便转身,带着身后的那男子退了出去,一出房门,那男子便悄笑道:“三爷,这位姑娘可真有意思,咱们好容易救她回来,她居然处处防着三爷你……” 凤衔书轻斥道:“石燕”似乎是要他噤声之意,又想到什么似的,轻声道:“那小柳的孩子,当真病了么……” 两人且行且说,慢慢走远,朱眉锦躺在床上,只做不知,虽听那个丫环在旁窸窸窣窣的收拾,也忍住了不去套话,大约隔了半柱香的时候,那丫环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细细的关好房门。 朱眉锦只听嗒然一声,这才悄悄眼张一线,头顶便是锦帐,望上去并没绣什么花纹,看房中装饰,这似乎只是一间客房……她在床上尽目力四处张望,并没发现什么异样,正要悄悄翻个身,却忽听窗格极轻的吱哑一声,似乎有人想要从外面推开。 朱眉锦急闭上了眼睛,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隔了许久许久,仍旧是无声无息。 朱眉锦心说难道是听错了?于是悄悄眼睁一线,这一睁之际,这才发现,窗外居然站着一个妇人,正盯在她脸上,一瞬不瞬的看着。朱眉锦一时脸都红了,只得微咳了一声,做出刚刚醒来的样子,茫然的转目四顾,给她时间闪开。可是转了一圈,再转回来,那妇人仍是盯着她细看,看的津津有味似的,见她看过来,甚至还向她一笑。 这一下再装也是装不下去,朱眉锦索性还她一笑,做势起身,道:“您是?” 她向她摆摆手,隔窗悄悄笑道:“姑娘,你……好些了没?” 她眨眼睛,姑且答道:“好多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姓朱。” “朱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这……她着实摸不准这位的路数,无言的扶着头,想了想也没什么好保密的,便答:“十五。” 那妇人轻哦了一声,低了头不知在算什么,朱眉锦趁机看了她两眼,她看起来并不年轻,但也绝对不老。身上的衣服简朴素淡,发上也只别了一根玉钗,气度却是十分的怡淡雍容,即使这么低着头,也能看到眉修颊润,睫黑鼻翘,着实是个美人。 她正盯着她细看,她却忽然抬了脸一笑,道:“庚寅年生人么?几月啊?” 这……她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什么邪术? 可是她笑的十分慈祥,那眼神,好像很喜欢她似的,所以她犹豫了许久,还是答了:“三月。” 她很惊喜似的一挑眉,笑道:“三月?那太好了” 生在几月,又有什么关系了?她张大眼看着她,她很开心的向前一步,扶着窗格笑道:“朱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这,怎么跟相媳妇儿似的? 她正不知要不要答,便听脚步声响,刚刚走开的那丫环端着一碗药进来,许是见她在床上半撑着身子,微怔的问了句:“姑娘?”一边转头向窗外看去,大大惊讶,道:“夫人?” 那妇人看朱眉锦看的一脸笑眯眯,压根便没注意这丫环进来,被她一叫,才愣了一下,本来似乎要避开的,一转念间,反而走了进来,笑道:“药熬好了?“ 丫环急福身道:“是。“ 她从托盘上拿过了药碗,含笑走到床边,道,“来,喝了药罢。” 朱眉锦傻着,那丫环显然也在发傻,隔了半天才猛然回神,快手快脚的过来扶好了枕头,扶她半坐起来。 那妇人便歪身坐在床边,拿勺子微微一搅,轻轻的吹了几口,甚至还尝了一尝,这才笑道:“可以了。”一边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 那丫环急急的道:“夫人,我来吧。” 她笑着摇头示意,柔声道:“喝了罢。” 正面看去,愈觉她眼波清澈,眉清目秀,果然跟那个凤衔书有几分相像,听丫头叫她做夫人,难道她居然是凤衔书的母亲?天哪,凤衔书的母亲到这儿来做什么?还来给她喂药? 药一直举在唇边,她猛然回神,急张口喝了,呛了一口,咳了起来。凤夫人急放下碗,拿帕子拭了她唇边的药汁,轻轻拍拍她背,笑道:“你这孩子,急什么啊“ 声音带点儿埋怨,却是十分温柔,她莫名的生出几许感怀,抬头笑道:“没事,不小心罢了。“一边从她手里接了药碗,吸了吸气,一口气喝了下去,忍着那苦涩,道:“多谢夫人。” 她看她的眼神,倒似乎很心疼似的,柔声道:“真是个爱逞强的孩子……”轻轻摇头,把药碗交给丫环,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笑道:“别这么客气,叫我凤姨就好。” 她听话的:“凤姨。” 她显然很高兴,哎哎的答应了一声,再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抿了下唇角:“我叫朱眉锦。” 凤夫人哦了一声,细细端讪她的面容,笑道:“眉间锦绣一点砂,果然是眉锦。锦儿当真生的好,叫我越看越喜欢……锦儿啊,你跟书儿,是怎么识得的?” 什么? 什么书儿?凤……凤衔书?她险些噗哧。 怪不得这位夫人特特的跑来看她,神情又是这么亲昵。想来还是因了那句“凤先生的女人”。一时竟是尴尬,吭哧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凤夫人直瞧的笑出来,握了她手,柔声笑道:“锦儿啊,书儿虽然平日里不多说,可是这孩子心好,认定的事情不会变的,你早晚是我们凤家人,这么害羞做什么……” 她脸都红了,苦笑道:“我……” 门外有人急步而来,走到门前,却又略略一停,叩了一下门,道:“朱姑娘?” 凤夫人放手站起,笑道:“书儿来了。还不进来?” 这后一句,是向着门外说的,凤衔书果然推门进来,微微苦笑,道:“娘,你果然在这儿……你……” 凤夫人笑道:“我为何不能在此?我不过是来跟锦儿聊聊。” 凤衔书无奈的向朱眉锦投过一眼,微带歉意。毕竟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朱眉锦也生不起气来,向他无奈一笑,凤衔书便去扶了凤夫人的手臂,道:“娘,我先送你回去。” 凤夫人道:“不忙回去,这也快午时了,叫人摆饭,我陪锦儿用些。” 凤衔书苦笑,咳了两声,道:“朱……锦儿她现下还不能下床,改天罢。” 朱眉锦一听这个称呼,便不由的微挑了眉,凤夫人愣了下,道:“锦儿到底是怎么了?”回身又去坐在床边,拉过她手摩挲,细看几眼她的面色,又回头斥道:“一定又是你惹的麻烦,却落在锦儿身上……” 凤衔书微微苦笑,唯唯的道:“是。” 091章:三生坊 091章:三生坊(加更求订) (响应某汀号召,rp爆发的加更,求收求票求订……话说rp这东东,偶虽然不多,但还是有滴,是吧小汀汀?哈哈) 凤夫人又向着朱眉锦,柔声笑道:“不怕,锦儿,书儿虽笨,医术倒还差强人意。你若是怕疼怕苦,尽管让他去换,他总能想出不疼不苦的法子治病的。” 瞥眼看到凤衔书无奈的扶了额,朱眉锦竟不由得含了笑,笑道:“谢谢凤姨,我会的……”终于还是顽皮心起,笑续道:“若是他不肯,凤姨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话里透着亲近,凤夫人便很高兴:“对,他若不肯,你只管跟我说……“她拉过凤衔书的手,又拉过朱眉锦的,想要拉做一处,一边笑道:“书儿啊,锦儿我一瞧见便喜欢,你可不要欺负她……“ 朱眉锦微觉别扭,正要做势去握凤夫人的手,借以脱身。却见凤衔书咳了一声,手腕一转,改做把脉,一边道:“锦儿,药喝了没?“ 朱眉锦低头忍笑,道:“喝了,凤姨亲自喂我喝的。“ 凤夫人却以为她在害羞,轻笑了一声,急站起身,让开床边的位置,凤衔书便坐了,做势把了半天,她仍是在旁眼睁睁的看着,凤衔书无奈的松开了手,道:“娘,您老先回罢?“ 凤夫人笑眯眯的道:“也好。“ 伸手摸了摸朱眉锦的脸,朱眉锦向她一笑,她也是一笑,这才转身,凤衔书急起身相送,送到门口,不知凤夫人说了什么,凤衔书又折了回来,对她无奈的一笑,静静的站了一息,听着凤夫人当真走了,这才苦笑道:“实在对不住,不知是谁多嘴,居然会被我娘知道。” 她点了点头,道:“没事……请问,我家先生有消息了吗?” 他咳道:“还没有。“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走到床边,轻声道:“朱姑娘……锦儿姑娘不必担心,若有消息,我自然会来知会。”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瞒着凤夫人了。她忍不住挑眉,道:“我叫朱眉锦,随便你怎么叫罢……伯母跟你长的挺像的,伯父不知……” 凤衔书道:“家父已经过世了。”想也是如此,她歉然一笑,道声失礼,别开脸不再多说,凤衔书便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下吧。“ 朱眉锦正想答应,却忽然心头一动,心说这送上门来的大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急展开一抹笑,道:“凤先生,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 凤衔书道:“当然,你问吧。” 她有心修好,偏一下脸,带点儿爱娇,道:“请问你有多大?” 凤衔书愣了一下:“我?我今年二十有六。” “哦”她一笑:“也不是很老嘛,伯母又何必急成这样?” 不是……很老…… 他无奈又苦笑,看着她笑吟吟的脸,答道:“这个……见笑了。我们家中几代都是一脉单传,我自小又多病,所以才让我改随了母姓,本是求个平安之意,自先父去后,娘心里一直便存着这个隐忧,总想让我早早成家,开枝……咳,谁知阴差阳错的,还是蹉跎到现在,所以我娘乍听到这种事,又见姑娘天生丽质,所以……” 朱眉锦正要点头,忽然微怔,道:“不对啊,你说一脉单传,可是我听他们叫你三爷?” 凤衔书笑道:“便是如此,所以你们问到凤字,没人知道。先父姓鱼,鱼家世代行医,自祖父时迁到金陵,因为医馆的名字,叫做三生坊,不知怎么,叫开了三爷……外面人都以为我姓鱼,只有家里人,还有几个亲近的朋友,才知我姓凤。” 朱眉锦一怔,道:“三生坊……” 在金陵转了这几天,好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家医馆,街坊间口碑蛮不错的。这个凤衔书,看起来也的确不像是坏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笑问:“你在金陵势力很大?” “势力?”凤衔书摇头道:“我不过是继承祖业,行医济世,哪有甚么势力?” 她挑眉,仍旧问的直截了当,“你会武功?” 他轻咳道,“谈不上会……只是少时体弱,多少练了一点儿……” “凤先生太谦了,你的话要翻倍来听才成。”她含笑抱怨了一句,又笑续道:“其实凤先生一定文武双全,一呼百诺的,是不是?” 凤衔书逊谢了一声,朱眉锦略略沉吟,正色道:“朱眉锦得凤先生相救,十分感激,原本不该得寸进尺。可是我在金陵举目无亲,唯有寄望凤先生您了。现在想想,我们这么大模大样的打听凤先生,确实太大意了,想来惊动的,不只是你手下的人,还有其它……” 她偷眼看他神色,似乎并无异样,便续道:“我刚才听凤姨说了一句话,‘一定又是你惹的麻烦,却落在……’所以,凤先生,我只是想请问一下,会跟你做对的人是谁,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要找到梅淡痕,应该并不太难,最起码,会有一个方向的,是不是?” “不错,”凤衔书轻叹道:“锦儿姑娘当真聪明。我心里约略有底,所以他们去查,也自然也会有方向,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你还是安心休息,只要一有消息传来,我立刻便来告知。” 朱眉锦深深点头,在床上折身为礼,郑重的道:“朱眉锦感激不尽。” 凤衔书站起还礼,道:“言重了。锦儿姑娘一介弱质女流,却不知为何,竟会牵连进来,想来也许是我连累了你呢” 她摇了摇头,微微的敛起了眉,凤衔书便道:“锦儿姑娘还是尽量多休息一会儿……”一边站起,她说了这么久,也觉头晕目眩,正要借此躺下休息,却听有人急步而来,在门外叫:“三爷?三爷?” 凤衔书应了一声,朱眉锦急坐起来,却不防凤衔书正欠身来扶,居然直撞在他额上,两人都哎哟了一声,凤衔书急放手退后,一边道:“对不住,对不住” 朱眉锦却连揉都来不及去揉,急道:“可是先生有了消息?” 凤衔书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一边道:“石韦,进来罢” 石韦应声而入,大概之前也听到了什么,转眼看室中只有两人,连个跟从的下人也没有,眼神便是微微惊讶,却又随即收敛,欠了欠身,道:“三爷。” 凤衔书道:“可是那位梅先生有了消息?”石韦微微犹豫,朱眉锦忍不住便想插言,凤衔书便道:“若是梅淡痕的消息,只管说出来。” 石韦道:“是。属下已经察问过了,昨天的确有人带着车子进了镖局,瞧来情形有些异样,很像是藏了个人。时间上,与属下见到这位姑娘的时间,也恰好对的上……”他略停了一息,抬头看了凤衔书一眼,续道:“只不过,那四方镖局一向守的极严密,跟咱们这边,也只差当真把话挑明了,咱们若去察探,虽然不难,但要救人出来而不惊动他们,只怕有些难办。” 身当此际,朱眉锦当真是一字一句吃入耳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石韦的脸,连一丝神情都不肯放过。听他的意思,对方是以镖行为幌子存身,进出方便,有武功也不会引人注意,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办法,听起来,梅淡痕便是被那些人抓走的……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说不出是哪儿。 凤衔书沉吟了许久,转回头来,温颜道:“锦儿姑娘,请问这位梅淡痕身上的书信,究竟写了些什么?” 她愣了一下,谨慎的答:“我并没见过那信……你与李若冰李大人既然相熟,信上说了什么,应该可以猜到才对。” 凤衔书正色道:“锦儿姑娘,这种事,牵涉太多,不是我猜一猜就可以的,必得有确定的消息……你,”微微皱眉,却似乎不忍相逼。 朱眉锦也正色道:“我虽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但确实听先生言道,此事关系大宋朝廷安危,十分重要。所以我们才千里迢迢,亲来相送……” 凤衔书显然无奈,站起身微微踱步,石韦忍不住便道:“姑娘你又想让我们帮你救人,又是遮遮掩掩,处处防备我们,难道我们救你回来,倒要害你不成?” 他走上前来挽起衣袖,道:“你看看,昨天为了救你,被人打了一掌,险些把手臂都打断了,若不是为了护着你,凭咱的身手,哪会吃这种亏……” 凤衔书正要斥责,却见朱眉锦撑起身来,细细的看了一眼那道青痕,甚至还伸手摸了一摸,确是新伤,这才折身道:“多谢石壮士仗义援手。” 石韦显然有些悻悻,哼道:“可算是信了?你们本来不就是来找我家三爷的?现在三爷就在你面前,你还有甚么不放心不能说的?再要遮遮掩掩,拖的太久,只怕……” 凤衔书温颜道:“不错,此事宜早不宜迟……锦儿姑娘,我必须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才好下决断。” 朱眉锦点了点头,心里迅速盘算。她何尝不知此事是越快越好,迟则生变,却又不得不慎之又慎。 可是此时,凤衔书显然明知对手是谁,却迟迟与之僵持,双方都按兵不动,一个可能是双方实力相当,另一个可能就是彼此不知对方底牌。也就是说,真要两边撕破脸对战,必定要有非同寻常的理由…… 092章:孝子贤媳侍候着(求收求订) 092章:孝子贤媳侍候着(求收求订) (快月底了,打滚,甚么都缺,什么都要……咬手绢,不理偶的是坏人……) 好,姑娘赌了 她一咬牙,便道:“好,我告诉你” 凤衔书点了点头,摆手令石韦退出。朱眉锦掀被下床,走到他身边。她身上只着小衣,光半掩,奇香弥漫,凤衔书略嫌不自在的避了一下,她却没有留意,直凑到他耳边,飞快的把事情一说。 堪堪只说了一半,凤衔书便是一惊,急打开门走出去,道:“不惜一切,把人救回来”停了一停,又道:“行事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他们情急伤人” 外面石韦应了,他便折返回来,一眼看到她站在室中,身影甚为伶仃,又走到床边拿了外袍,披在她身上,朱眉锦随手拉住,细细的把事情说完。 朱眉锦为人一向光棍,要么不说,要么便是全无保留。这一番话下来,牵动心情,直说的气喘吁吁,脸色更是苍白。凤衔书伸手扶了她,道:“姑娘当真侠肝义胆凤衔书实在佩服。” 赶鸭子上架罢了。她也不多说,只道:“其实我所知的实在不多,先生通晓契丹文和诸般隐语,他知道的更多些。” 凤衔书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休息,我也去看看。” 朱眉锦福身道:“拜托了“ 他急伸手扶起,抬眼看她,似乎想要说句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转身把她送回床上,盖好被子,这才出门而去。 这时候,她哪里还睡的着? 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期盼,只是翻来覆去的盘算,越是想要细细推想,越觉头又胀又痛。她情不自禁的双手抱着头,只疼的汗湿重衣,咬紧牙关硬抗着,终于晕厥过去。 心里绷着一根弦,不多时便悠悠醒转,一眼便看到凤夫人坐在床前,便是一怔,喃喃的道:“凤姨?” 凤夫人低头笑道:“锦儿,醒啦?”她嗯了一声,凤夫人又道:“可好些了?” 她这才发现,她的两只手都放在她两太阳上,指尖不知沾了什么,正轻轻揉搓,肌肤微觉清凉,头脑也觉清醒了些,便笑道:“多谢凤姨,好多了。” 凤夫人这才收了手,丫环递上热帕子,她细细的帮她拭了拭脸,笑道:“这是书儿配的药,我见你头疼的厉害,偏他又不在,不敢用别的,权且用这药膏帮你揉揉。” 她倒是真心感激,便要坐起,一边含笑道:“谢谢凤姨疼我。” 凤夫人一笑,扶了她肩,道:“还不躺好,起来做什么?”嗅了两下,又道:“锦儿既然是头疼,那些熏香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不过这味儿倒好闻,是什么香?” 那丫环笑答道:“不曾熏香啊病人房中,哪敢熏香?奴婢也闻着一股子清香,倒像是锦姑娘身上发出来的,帮锦姑娘沐浴换衣的时候,整间屋子都香喷喷的。” 朱眉锦只得笑道:“我从小身上就有这味道,也不知为什么。我自己闻惯了,倒闻不到……” 凤夫人惊讶的挑了眉,道:“身上带的?”一边挽了她手,嗅了两下,笑道:“果然是香不想我们锦儿却是个香香的活宝贝呢” 她喜眉笑眼的看她,满眼都写着“我儿子艳福不浅”,朱眉锦此时挂怀梅淡痕安危,着实了无心绪,可是撞上这么个婆婆妈妇人,也是个没脾气,只得笑道:“凤姨过奖了,这也不算什么。“咳了一声,又道:“怎么凤先生还没回来吗?” 凤夫人轻笑道:“你是来找书儿求医,两人才认识的吧?叫的这般客气……只不过书儿既然连姓氏也跟你说了,可见跟别人不同……”一边说,一边仍是细细端讪她的眉眼,透着一股子越看越喜欢的劲儿。 朱眉锦也算脸皮厚,仍旧被她看的面红,又觉得好笑,别开脸道:“是……三爷还没回来吗?“ 凤夫人笑道:“他一向不常在家的,坊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帮里的事情,个个都够他忙的。” 她问:“帮里?” “是啊”凤夫人轻柔的道:“你也知道的,书儿的爹爹,好好的去学了些武功,手创了这五行帮,说甚么济医救人,不可空有仁心仁术,大处不治,小处无谓……” 她说的琐碎,絮絮不绝。朱眉锦索性耐着性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接口,引着她的话头,倒说了许多。眼见天都黑了,却始终不见凤衔书回来,朱眉锦忍不住又道:“三爷怎么还不回来?” 凤夫人笑道:“瞧你急的……一说起来居然这么晚了,锦儿,饿了吧?” 她不提倒不曾留意,一说之下,这才发现自己当真是饥肠辘辘,凤夫人回头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饭便摆了上来。凤夫人本来想摆在床边,朱眉锦却不好意思坐在床上,便坚持着自己下床,重重的穿了两身衣服。 两人对坐,只吃了几口,遥遥的,便听到门外隐约喧哗起来,朱眉锦心头一跳,急放了筷子迎了出去,果然不一会儿,凤衔书便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他一身长衫,仍如平日一般温雅,全不似大战归来。朱眉锦一眼看到,便迎了上去,凤衔书微愕,急走几步,扶了她手臂,道:“锦儿姑娘,你不能见风。” 她急急的道:“怎样了?有没有找到?” 凤衔书摇头道:“人倒是找到了……” 她张大眼:“怎样?” 凤衔书急拍拍她手背,温言道:“别担心,我是说,咱们全都想左了,人是救到了,却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全然的转不过弯儿来,下意识的抓着他的袖子,皱眉道:“人救到,却不是……怎会这样?那救的是谁?”又急摇头,道:“不是,我是想说,那先生在哪儿?” 凤衔书无奈,道:“现下还不知道,锦儿,我们进去说,可成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双手抓着人家的衣袖,把人堵在半路上,而退后一步时,人家的娘亲还站在房门口,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脸上一热,急松了手,习惯的藏在了身后,摆出我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道:“三爷请。” 凤衔书咳了一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终于还是回手虚扶了她手肘,笑道:“锦儿,一起进去罢。” 她顺从的由他扶进去,心里慢慢回思。 这甚么镖行,显然是凤衔书的对头,想来一直都是彼此留意,所以凤衔书一查,便查到了他们头上,又正赶上他们手里扣了人……现在人救了,却不是梅淡痕,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梅淡痕失踪,不是因为打听甚么凤先生? 一步一步细细的退回去想,刘大人……耶律尘焰……肖望归…… 她忽然就是一惊。当时李若冰信中说道。查知诸多讯息走向金陵,怀疑会对朝廷不利,请凤先生代为留意……也就是说,身在金陵的,是一个跟肖望归一样的人,是契丹深埋在大宋的一个细作,必然隐秘之极,哪可能会与凤衔书做对?连隐约对峙都不可能有 如果是这样,那这么一来,算不算打草惊蛇? 她猛然抬头,只觉心跳,凤夫人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微讶的叫:“锦儿?”又回头去看凤衔书,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在帮锦儿找什么人?” 凤衔书带笑道:“娘,这些琐事,您就别管了……我跟锦儿有事情要商量,您老先慢慢吃着可好?” 凤夫人显然不满,道:“有甚么事情,不能等锦儿吃过饭再说?”一边说,一边仍是不住帮朱眉锦挟过菜来。 朱眉锦定了定神,勉强展开一抹笑,道:“谢谢凤姨。” 凤衔书轻咳了一声,只得隔席向她一笑,道:“锦儿,你不必担心,我刚细细想过。若是有什么人在此,隐姓埋名,那就绝对不会明知我注目此事,还去动这个人……这样成与不成且不说,岂非暴露了自己?那是定然不会的。” 他说的虽含混,意思却明晰,朱眉锦微微点头,心想这倒也有些道理。这种人都是最沉的住气的,长年不显山不露水,不可能随随便便出来抓人。可是若是这样,又不是这人,又不是凤衔书的对头,那梅淡痕,究竟去了哪儿?可……可无恙吗? 一时竟是心烦意乱,用力捏紧了筷子。 她本来就不是慢性子好脾气的人,跟梅淡痕乍然分开,已经是心绪不宁,偏又久寻不得……可是人在层檐下,再怎么发急,也总不能掀泉发脾气……就算能,也没有什么用,长吸了两口气,反而笑出来,笑道:“算了,不想了,我笨的很,再想也想不通。” 凤夫人笑道:“是呢,有事给书儿做就好,快好好吃饭。” 朱眉锦噗哧一笑,心说这个凤夫人,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梯子,句句都是偏帮自己,好像生怕送上门的媳妇儿跑掉了似的。虽然媳妇儿是不能做的,可是梯子却是不用白不用,于是飞快接口道:“有凤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再说,人是在金陵丢的,不找三爷,还能找谁?” 她含笑起身,对上凤衔书了然又无奈的眸光,坦然福下身去,道:“还请三爷多多费心。” 她摆明赖皮,他却只能离座扶了,笑道:“不必如此。” 凤夫人急赶过来,一手一个拉了,笑道:“这是做什么?不好好吃饭,两个人礼来礼去?”又向朱眉锦道:“自己人,怎么还这么多礼?一口一个三爷做什么?” 她顺顺当当的改口:“三哥。”多少有些羞赧,别了眼不去看凤衔书的神情,咳了一声,回手扶了凤夫人,道:“凤姨快坐,粥要冷了。” 093章:香闺梦里人 093章:香闺梦里人 一餐饭居然吃的和乐融融,一直到吃完了,两个人一起把凤夫人送了回去,还真有几分孝子贤媳的架势。一转回了身,她脸上的笑便没了,走了几步,心平气和的道:“对不起。” 凤衔书轻叹道:“言重了……只是我娘她实在一厢情愿,锦儿姑娘……”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我完全没有要欺骗她老人家的意思,更加没有要利用她的意思,我只是跟着你的表现顺水推舟。” 凤衔书咳道:“是,锦儿姑娘误会了,凤衔书十分感激,哪会有责怪之意?便是娘不吩咐,此事凤衔书也是责无旁贷。”略停了一息,又道:“有句话,不知锦儿方不方便答?” “什么话?” “不知这位梅淡痕,是锦儿姑娘什么人?锦儿瞧来不是喜欢多礼的人,自己的命,也只得一个谢字,却几次三番为他执礼?” 朱眉锦愣了一下。 先生,自然就是先生。他还是什么?朱眉锦的良人?是吗? 原本该无庸置疑,不知为何,竟是茫然……却又为这茫然心惊。她猛然回过神来,急急的道:“他是我最最重要最最亲近的人,几年来我们朝夕相伴,从未分开,他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他永远都不会害我,永远也不会骗我,永远陪着我,永远对我好……“ 凤衔书不住点头,轻道:“是,是……”一边缓缓的抬了手,轻轻拍着她的肩,以示安慰,眸光甚为温暖。 朱眉锦喘回几口气,道:“对不起。” 凤衔书温颜道:“锦儿姑娘放心,金陵本也不大,若要找人,总归不难,只是……”他咳了又咳,似乎想说什么,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朱眉锦仰面看他,忽然就是一笑:“三哥你是名医,便算先生也中了毒,三哥也一定会解的,是不是?” 月色下,这声三哥一叫,竟莫名的多了几分旖旎,凤衔书静默了一下,应道:“是,我自当尽力而为。”她浅浅一笑,随手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凤衔书便道:“天晚了,锦儿早些休息罢。”她应了一声,他又道:“请脉看看。” 她便无可不可的把手给他,微微出神。 凤衔书把了把脉,轻声道:“锦儿,你这两日,还是不要下床,尽量不要思虑过重,否则难免伤身……我房中有制好的冰丹,明早取了,你含在口中,颇能平心宁神。” 她心不在焉的应一声,慢吞吞的向前走,心头像有什么东西浮浮沉沉,却始终不敢去细想究竟是什么…… 进了房,合衣躺在床上,缓缓的拉过被子,蒙了头。这种严严密密的包围,似乎格外感觉安全,她吸了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梦里,是若有若无的清香。 有轻俏的风吹进来,拂动她的发丝,她尽力的向内缩了一缩,一边迷迷糊糊的想,窗子明明是关了的,哪儿来的风啊…… 朦胧间,忽然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她一惊之下,急想要翻身,手足四肢却似是瘫软了一般。一线细细的刀峰碰到了颈项,触肤生凉。 那人缓缓的贴近,冷笑出来:“蠢女人,你既然想要活命,就不该离开苏州你知道的本就太多,之所以让你活着,也不过是为了维系鸽讯,现下耶律尘焰已经死了,奇香居也毁了,留你的命还有何用?” 是,是 真个是错离了苏州,大宋大辽,处处都多了个朱眉锦。朱眉锦的确该死,只是,她虽一时想不到这一点,难道别人,那两个“别人”俱都想不到吗? 刀锋缓缓的推进来,血一点一点的涌出…… 她咬着牙想去拨他的手,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猛然想起叶留香教过的穴道,也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力气,猛然就是一个翻身,用力向腰间那一处掐了过去,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有人失声低呼,又强自抑住。 她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正大半个身子探出床外,抱着一个人的腰,手还狠狠的掐着他……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急想往回缩,可是不留意扑的太猛,一时居然缩不回去,手下意识的拉着他衣襟借力,抬头看了他一眼。 凤衔书苦笑了半声,俯身来挽,谁知她正合身搂抱,这一挽之下,触手一团绵软,他顿时缩手不迭,两边劲儿一岔,她便带着被子,一头滚在地上。 他一时无言,扶不扶都是难办,踌躇了半晌,反而退开一步,走去点烛,她便在地上坐正了,茫然的扶了扶头,喃喃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凤衔书举着烛台过来,道:“锦儿可是做噩梦了?” 她哦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被子,爬上去,凤衔书走到床边,咳道:“我让下人过来,陪你睡吧。” 她拉着被子直掩到下巴,答:“不用了。” 他有些尴尬,又解释道:“我只是想着冰丹晚上含了最好,所以才赶着给你送过来,不想你睡的这么快,叫了几声都没有听到……我在外面听着声音不对,一时想左了,不知是在做梦……” 自眉以上,俱都发疼,眼睛看出去,便似是蒙了雾一般,她闭了下眼睛,打断他:“我知道了。冰丹呢?” 凤衔书便从袖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倾了一粒出来。 她虽然嘴里问冰丹呢,却不伸手出来拿,他拈着那粒冰丹,正自无措,她已经偏头看了他一眼,他只得伸手,把那粒冰丹,喂进了她的口中。 口齿间顿时便是一阵清凉,连带着眼瞳都似清明了好些,朱眉锦眨了眨眼睛,微笑道:“这药是提神的吧?含着这药,哪里还睡的着?” 凤衔书道:“刚入口是这样,稍待一会儿便好……”他咳了一声,又道:“天晚了,多有不便,锦儿休息罢。我先出去了。” 她答:“三哥慢走。” 他走到门口,略回了头,她仍是躺在枕上,张大着眼睛,静静的想,凤衔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锦儿,这时候切切不可多思,否则头痛事小,却会影响眼睛……” 她哦了一声,闭上眼睛,凤衔书竟是无语,看烛光下两弯秀眉,长长的睫毛蝶翼般美好,却是安静之极,好像真的已经睡着了。 周一一整天,十九张推荐票……真的只有十九张……偶很颓丧,真的很颓丧,偶真的真的可以直接去死了…… 094章:做梅淡痕不容易 094章:做梅淡痕不容易 看来,想不通的事情,她一定要想通了才会甘心,若再想上一夜,只怕…… 凤衔书犹豫了一下,转身出去,只隔了片刻,便又转了回来。她讶然的张了眼对他张望,眼晴跟着他的动作转,却自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含羞或者防备的意思,连想都不曾往哪里想过,好像此时并没有夜深人静,彼此也并非孤男寡女。 凤衔书居然有几分好笑,对她举了举手里的书,又随手把桌子移近到床边,移过烛来,拿罩子略遮了烛光,这才笑道:“安心睡罢” 朱眉锦是真的讶异,眨了眨眼睛,他明明是守礼君子,却居然会不避行止,漏夜陪伴?一念尚未转完,他已经展开了书卷,低头去读,起初还微微蹙眉,渐渐的便安静下来,一页一页,细细的翻,偶尔口唇微动,显然已经沉进了书里。 这般静谧良夜,这般书卷生香,这样一个轻袍缓带,秉烛夜读的人影,竟意外的与心里的另外一道人影重叠起来……让她整个人都沉浸进这样一幅画面,安心的闭上眼睛,沉进无梦的憩睡。 隔了许久许久,他掌中一卷终了,缓缓的合上了书。侧头去看她的脸,她正睡的沉沉,面色苍白,形状姣好的唇瓣淡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却仍弯弯带了笑。他犹豫了一下,略移身过去,把手放在她的腕脉上,触手窒涩,全不是韶龄少女的盈润肌理。 凤衔书收回手,微微蹙了眉,身子向后,倚去窗格上,微微沉吟。 她睡的极沉,又是如此虚弱,原本应该睡很久,可是不知为什么,只隔了不大会儿,她就开始翻来覆去,咕咕哝哝。凤衔书愣了一下,急把桌上的书拿起来,想要做回夜读的模样,一时没拿稳,纸页哗啦一声。 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她重又沉沉睡去,居然比点穴还要灵些。 凤衔书讶然,愣了半天,才无奈的摇摇头,拿着书晃了两下,想了想,又走去把窗户略推开了一点儿,把书半折了,放在风口,风一吹,纸页哗啦啦直响,声音又细又碎。很像夜读的人在翻书,颇可以蒙混过关。 谁知,他才刚刚坐回,还什么都没有来的及想,床上的人已经不满的皱了眉,哼哼唧唧两声,眼看便要醒。 凤衔书一时竟是无言,只好又走过去把书拿回来,权且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的翻动。她居然真的不再哼哼…… 他看一眼手里的书,再看一眼床上笑的很得意的那个人,若不是她始终呼吸细匀,心跳稳定,当真要怀疑她是在装睡。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睡着了,还能这么折腾人吗?折腾到了,还可以这么得意? 难道……难道那位“先生”,看书可以一直看一夜?一直一直这么细细的,匀速的翻动? 他却不知,昔日只有朱大小姐真的生病,梅淡痕才会看书陪寝,而这看书陪寝,是的的确确要看一夜的,略停了半刻,大小姐就会醒,多睡一刻都不会。 当然梅淡痕若真的累了,还可以坐去床边,把手给朱大小姐抱着啃着,也足以安慰……只不过,若是被抱被啃的时候他睡着了,大小姐也一样会醒的。连朱大小姐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 所以说,照顾生病的大小姐实在很难,做梅淡痕也并不容易。此时恰好朱眉锦当真生病,而凤衔书夜读相伴本来只是个安她心神的意思,却误打误撞,被朱大小姐当梅淡痕用了。 …… 朱眉锦这一觉,足足睡过了一天一夜,其间虽然也有几次朦胧要醒,可每次张了眼,都会看到床前那个轻袍缓带的人,迷朦中安心一笑,重又沉沉睡去。她却没有留意,房中早明了复暗,他的案头也早就不再点着烛。 一直到一卷书快要翻烂,她才终于睡的饱饱,哼哼几声,懒洋洋的翻个身,又翻个身。床边,凤衔书轻叹道:“你醒啦?” 那声音多少有几分期待的意思,她脱品而出的便叫:“先生”又迅速回神,急展开一抹笑,道:“三哥。” 凤衔书笑笑,她已经坐起身来,含笑:“三哥辛苦了。” 他含笑向她摆摆手,招呼人进来帮她收拾,朱眉锦见他始终不答话,忍不住便多看了他一眼,他正微微眯着眼睛,看上去,好像立马就能睡着似的,双臂直挺挺的垂在身边,也不是平日儒雅风流的做派。 朱眉锦忽然就有点儿心虚,问那丫环:“什么时辰了?” 那名唤朱砂的丫环正拧了热帕子递了上来,一边笑答:“申时了。” “我睡了多久?” “姑娘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朱眉锦猛然就是一惊,急问道:“先生有消息了吗?“ 一言出口,她的脸颊猝然便红透,她自己的毛病,自己当然知道。人家非亲非故,整整累了一天一夜,居然连个谢字都没有…… 凤衔书的面色却仍如常,道:“还没有。”又劝一句:“锦儿莫急,没有消息也是好事,我已经派人守了各处路口,只消他在金陵,慢慢寻访,总能找到。” 她难得的发窘,轻咳道:“三哥,那什么……你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他不由轻轻一笑:“好,我立刻便去休息。” 居然当真不再多说,转身便走出去,人站在门口,向她点头一笑,这才慢慢关好了门,遥听到脚步声响,已经走了开去。 朱眉锦松了口气,接过丫环递上的茶濑了一濑,明明是刚刚才醒,却不知为何只觉昏昏沉沉的渴睡,饭摆上来,也只勉强的喝了半碗粥,眼皮便好像要打架一般,索性连饭也不吃,重新又躺好,闭上眼睛。 丫环把杯盘收了,刚轻手轻脚的想要退出,谁知恰好有人直冲进来,她手里正累累的捧了一怀,被那人一撞,哎哟了一声,托盘便是一倾。 那人飞快的抬手一托,重又放回她怀里,可是杯盘相击,终究还是叮叮当当两下。朱眉锦刚朦胧睡着,猛然惊醒,张大了眼睛。 那人早飞快的环顾室中,问:“三爷呢?” 丫环道:“刚刚回房去睡了。” 他哦了一声,便要向外,朱眉锦急道:“石韦大哥等一下,是不是梅淡痕有消息了?” 095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095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石韦停了一下,微微犹豫,她早掀被下床,飞快的拿过衣服穿在身上:“他在哪儿?” 石韦道:“我先去问问三爷。” 她一把抓了他袖子:“三哥才刚睡下,先带我去看看吧。” 石韦显然为难,道:“也不一定就是……最好先让三爷去看看。” 她哦一声,指一下那丫环,口吻温和,却分明是吩咐:“烦你去跟三爷说一声好不好?石韦大哥你带我去吧”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就走,石韦无奈,又不能强挣,只好由她拉着。 堪堪进了前院,石韦终于还是一停,放柔了声音,道:“姑娘啊,咱们只是刚刚找到……那个,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姑娘要是真想看,嗯……也不必着急,也不必难过,其实很可能就不是……” 她的指甲早掐进了掌心,连一个笑也挤不出,话却仍说的规整:“是,我知道,先生若是好好的,早就跑过来了,不可能等我去见他。先生是我的,我绝不能把他丢在金陵,活要见人……”她摇摇头,那句话终于还是说不出,咬牙甩开了石韦,昂起头便走了进去。 厅里还站着几个黑衣结束的男子,显然没料到居然来了一个娇怯怯的少女,俱各讶异,她却连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一进了厅,一眼便看到地上一块木板,上面还盖了一件长衣。 石韦两步跟了进来,搓着手:“姑娘你……” 她只觉微微眩晕,定了定神,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石韦上赶着拉了她袖子,好声好气的:“姑娘,姑娘你若真想看,我掀开你看一眼就是了……这不是小姑娘能看的……” 她抽了两下,却抽不开自己的手,只得回头向他一笑,那一笑,却比哭都难看:“不怕,我不怕的,姑娘我连人都不怕,哪里会怕鬼” 她再挣,石韦便松了,看凤衔书到现在还没来,只急的无措,向其中一个男子使个眼色,那男子急闪身出去。 她早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木板前,吸了口气,抬手就掀开了那件长衣。一眼看去,她眼前一黑,向后便倒。 身后有人扶住了她,她拼命吸气,吸气……又慢慢的缓回来,低头看去。木板上一具尸身,颈上一道深深刀痕,几乎首级分离,下巴上还粘着那几缕胡须,却是血肉模糊…… 她看了许久,许久,只觉胸腔似乎要炸开来一般,却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身后几人齐声叫:“三爷” 她下意识的一挺身,长出了一口气,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到,慢慢的道:“蜡烛。” 很快,就有人捧着蜡烛举到了她面前,她便低下头,试着去剥那首级上的胡须。剥了几下,却早被血液粘滞,她便又道:“水。” 凤衔书轻轻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便有人端了一盆水过来,她浸湿了帕子,细细的去拭了他的脸,那胡须一沾水,便应手脱落,露出光洁的下巴。 室中一时竟是静的针落可闻,几双眼睛一齐放在她身上,看着这个容貌娇美无伦的少女,一点一点的拭净手中的首级……血染红了帕子,又染上她的指尖,映了摇曳的烛光,她眉宇间苍白的微带青气,手却纹丝不乱,一点一点的拭净,每一分,每一寸…… 她终于停了手,看着那张熟悉入骨的俊颜。即使已经形容枯槁,他的眉眼间,仍是带着说不出的温雅隽秀,甚至那没有血色的唇,也仍带着那一丝隐约的笑意……如此如此的熟悉,熟悉的几乎像是另一个自己…… 不……不对。 她微微的闭了下眼睛,等着眼前那一阵模糊消失,再张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仍旧没有变…… 不,不信,绝不信 就在这金陵,就在几天前,先生曾经含笑,他亲口说,“我跟砂儿都长命百岁。” 对,先生说过,先生通晓玄学,绝对不会说错。所以这尸首,一定不是梅淡痕,绝对不可能是,绝对绝对不可能 她重又拿了帕子,努力的去拭那眉毛和眼睫,一点一点,一分一分,可是不论怎么努力,那修长的眉,那密密的睫,仍旧没有变。 一时竟是喉口生腥,手指几乎没了力气,软软的滑下来,碰到他的手,便习惯的想要捧起。尸体早已经僵硬,她虽是握到,却是怎么都不可能再被她抱在颊侧,抱进怀里…… 她不能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 像纸鸢断在了空中,全身忽然就没了半分力气,她眼前一黑,便直摔了回去。 ………… 梅淡痕是朱眉锦的人…… 我还没有死?他怎么敢先死? 尾生有抱柱之信,先生你枉称才子,那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既是许了,为何不守? 这是绝对绝对不可以的……我绝对绝对不会答应……梅淡痕,梅淡痕,你竟敢负我……朱眉锦绝不会为失约的男人掉眼泪,绝不会…… ………… 她真的一滴泪都没有掉过。 胸口闷闷的,压上去,也不会觉得痛。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那枯槁的容颜,渺渺处青衫料峭,那一张温雅隽秀的容颜淡淡含笑,耳边诗书吟咏,啷啷不绝……他说,梅淡痕但有所为,不拘什么,俱为砂儿…… 当真?当真是为了砂儿? 男人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她只是静静的想,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一直一直,都只是张大了眼,安安静静的想,不管谁在她身边,说什么,她全然充耳不闻。 直到有人在床前点了烛,翻开了一卷书,回眸一笑:“我在这儿,安心睡罢” 她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听到,他便低头翻书,不再看她。等掌中书翻过了大半,回头看时,她已经睡的沉沉,翻书停了,居然也不曾醒。 她变的不挑剔,只要他人在,就算不翻书,她也仍旧睡的沉沉。就算梦里惊醒,张了眼,看到他轻袍缓带的人影,那一个温柔怜惜的笑,她就会安心的睡去。 ………… 院中的花俱都开了,累累满枝,居然都掩不住她身上的香气。病了这一场,身上的香气反而愈是浓郁,有时连她自己都能闻的到。 其实不过短短半月,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披了衣站在旷野中,面前竖着石碑,却是无字,只是一块光洁的石板。 朱眉锦缓缓的上前几步,伸手放在石碑上,掌中是微微的凉。低头看时,脚下一坯黄土,居然已经有野草慢慢的冒出头来。 她缓缓的蹲下身,微微眯起了眼睛。指间一点新绿,茬弱之极,只消一抬手,就能连根拔去……可是就算连根拔了,又能怎样? 有一句话,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只要肯卑微,肯低头,活着,总归不是甚么难事。 她抿了抿唇,转身走回去,那个背身而立的人影立刻便转回身来,俊面含笑,叫一声:“锦儿。” 她浅浅的一笑:“三哥。” 抬了手放在他的掌中,相携而出,泥地上留下两串脚印,挨的紧紧的,正如相依相偎的那两个人影,一个俊逸,一个娇小,遥看上去,说不出的般配…… 在金陵,能站在凤衔书身边,无疑是一件极风光的事,不论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叫一声:“三爷。” 凤衔书含笑点头,偶尔停步寒喧,她却只含笑,宛若小鸟依人,玉容清减,却愈是明艳无俦。 凤衔书一路把她送回府中,已经有许久没出过门,直走的微微气喘,被他扶进椅中,便撑了头,连眼睛都不想抬起。 下人端上茶来,凤衔书接了,递到她手里,她却连手指都不肯抬。 凤衔书的手停了一停,看看厅里无人,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把茶杯放在她唇边,朱眉锦略抬了抬睫,这才就他手喝了一口,抬眼一笑。 凤衔书也不由微笑,收了手,柔声道:“锦儿,你回房休息一下,我再出去看看。” 她懒懒的答:“你找了这么久,可有眉目?” 凤衔书含笑道:“哪有这般容易?这人埋藏如许之深,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的?我夜夜命人留意鸽子,却始终没发现异常。” 朱眉锦一笑,“你当真找不到?” “嗯?” “我倒有个法子。” 凤衔书笑道:“什么法子?” 朱眉锦站起身,微微负了手:“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奇香居的事儿?” “嗯?” “奇香居的主人,名叫肖望归……你瞧这名字,是不是很有意思?契丹两个大姓,耶律和萧……耶律显然太显眼儿了,所以只需要在箫、萧、肖的人里面找,就可以了。是不是很简单?而且这三个姓里,叫什么狗儿柱儿的,也就不用管了,只找些有意思的名字,这样一来,岂不是便没几个了?” 凤衔书微微挑眉,显然惊喜,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我现在就吩咐下去” 朱眉锦一笑,拉了他袖子,带一点儿撒娇的:“三哥,我也要去。” 他回手把她的手握在手中:“锦儿你身体还没痊愈……” 她敛了笑,张大眼看着他:“不,我一定要去。从现在开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片刻也不会离身。” 凤衔书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踌躇良久,叹着气抚了抚她的头发:“好,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一定会让你亲手杀了你想杀的人。” 096章:孰真孰假 096章:孰真孰假 她相信他可以。 三生坊的招牌,从不曾富丽堂皇,可是就连路过三生坊的路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屏声息气。虽然身边人总是不变的温文尔雅,可是她相信,金陵的天,其实本来就姓凤。 一个时辰后,坐在三生坊的店堂中,她身上的香气,与满堂的药气,混成一种奇怪的味道。手中箫、萧、肖三姓的材料,墨迹犹新,她翻了几下,弯起唇角笑,带着一点孩童似的得意。 凤衔书无奈的看她一眼,伸手想来拿,她飞快的举高,笑盈盈的:“三哥,我要跟你打个赌。” 他摊手,一脸的予取予求:“什么赌?” 她弯了指略折起一页:“我打赌就是这个人,你要不要跟我赌?” 凤衔书摇头,伸出手:“锦儿大小姐,你要跟我赌,总得先给我看一眼吧?” 她笑吟吟的把那几页纸背在身后:“要看可以,先说好赌注是什么。” “哦?”他眸中的笑意始终是满满的,“不知锦儿要什么?” “银子……我要银子。”她笑笑的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你输了便给我银子,你赢了,我把朱眉锦做价一万两输给你。” 凤衔书愣了一下:“银子?你要银子做什么?” 她悠然的把玩纸页,不答他话,他只得点头:“好,锦儿赢了,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仍是一贯的君子,并不提她输了的话头,她轻声一笑,便把那几页纸给了他,凤衔书飞快的看了一遍,拣出一张纸,又把她折了的那张纸并在一起:“锦儿觉得是这个?我倒觉得是这个。” 两个都姓肖,一个叫肖平安,一个叫肖远。 辽者,远也。看起来似乎的确是这个肖远,更像一些。 “你说的不对,“朱眉锦随手抽过他手里的纸,举起来:“肖平安,就是他。“ “为什么?“ “你没看到吗?”她含笑指着纸上的字迹:“这个肖远,是当铺的伙计,而这个肖平安,是路边开小茶铺的。” “嗯?”他微微的凝着眉:“茶铺人来人往的,哪里能掩住形迹?” 她哧的一笑:“凤大公子,您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走路的人渴了,进茶铺歇歇乏,喝上一碗茶,这可有多舒服?所以在路边开茶铺,是蛮积德的事儿……” “对啊”凤衔书仍是不解。 她微微挑了挑眉:“你还不明白吗?开茶馆是送东西,开当铺却是为了抢东西,这世上没几个人能记住自己得到过什么,可是欠自己的那张脸,就算死了,只怕也仍是清清楚楚。” 凤衔书惊住,看着她唇边那个凉凉的笑。她却若无其事的续道:“而且契丹人既然在此,所做的生意,必定是入口的……民以食为天,不拘什么东西,只有入了口,才最有效。” 她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腰肢瘦的几乎不盈一握,新裁的衣裙都显得空落落的,却负着手从容之极:“所以,我打赌就是这个肖平安。” 隔了许久,凤衔书才站起,缓缓的走到她身边,叫一声:“锦儿……” 她答:“嗯?” 他却是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笑出来:“好,锦儿既然说是他,事不宜迟,我们现在立刻就去瞧瞧。” “好啊“她脸上那笑不带一丝勉强:“还是三哥最知我心,我就喜欢快,越快越好。” …… 凤衔书只带了四个人,悠然的像要去踏青。 道边的小茶铺冷冷清清,桌凳也是破破烂烂,六个人分两桌坐了,茶老板从灶上抬头,一副没睡醒的架势,问:“客官,喝什么茶?” 石韦道:“咱们走的累了,不拘什么茶,快些上吧。” 那老板提着壶走过来,慢吞吞的倒水泡茶,朱眉锦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他似乎也觉得奇怪,向她憨憨一笑。朱眉锦张口就说:“你窑家牙淋受了戳啃?” 她的意思是,你店子里的茶水有毒? 那店老板茫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完全听不懂。她便露齿一笑,又道:“汪子上排琴挑汉儿的,招路勿放亮些” 她是在说,我家三哥是神医,你也不长眼睛看看说完了,便是一笑,带一点儿爱娇,向凤衔书身上略靠了一靠,凤衔书略垂了睫,抬袖扶住了她。 那店老板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她便站起来,一直走到凤衔书身后,扶了他肩,这才含笑道:“肖老板,我教你一个乖。别人说你能听懂的话,你想要装做听不懂,不是装一脸傻相就能像的……一个正常人听到别人叽哩咕噜,最应该的反应是惊讶,因为他肯定不觉得这是在说话,最多当成是在念咒……” 浅浅一笑,续道:“你看我们衣饰华贵,不像是来这种地方喝茶的人,预先就留上了心……你以为这样就够谨慎够聪明啦?我知道你的毒肯定不会下在茶里,我猜你肯定放在火里了,是不是?可是我家三哥是神医,来之前,我们几个就都吃了他的灵药……就算嗅到毒,也不会有事的……” 肖平安缓缓的直起了身子,原本那副猥琐又市侩的感觉,一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站定了微微笑道:“是吗?” “等一下先不要动”她指着他的鼻子:“你猜错了我的确不会啥武功,可是你挟持我,就处能挟持到,也不会有用,我只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没有人在乎我的命……” 凤衔书缓缓的抬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不曾说,只是长叹一声,拂袖退后,动作明明不紧不慢,速度却是快的电光火石。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那四人已经疾扑过来,凤衔书看了几眼,微微凝眉,随即回过头来,道:“锦儿。” “在。”她仍是注目场中,头也不回。 他又叫:“锦儿。” 她便回过头来,微微弯起唇角,却没有半分笑意:“怎么?现在就要杀我吗?欠我一万两银子,想要赖帐?” 凤衔书缓缓的抬手,扶了她的肩:“我着实不知,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她一笑:“再高明的布局,也会有漏洞……我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现在是拼一个赚一个,拼两个,我就赚一双。” 凤衔书别开了眼:“好好好,你既然这么想,我当真无话可说。” 他不再看她,缓缓的走过去,场中四个人兵器纷飞,却连那肖平安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凤衔书一直站在一步之外,剑风拳风激得他衣袂发丝俱都纷飞,整个人丰神如玉,俊美之极。足足隔了半柱香的时辰,他忽然一抬手,肖平安闷哼了一声,猝然向后一退。 凤衔书随即摆了摆手,那四人退了下去,两人便战在一处。 这却是朱眉锦第一次看到凤衔书用武功。 他一直都是徇徇儒雅,风度翩翩,温和亲切,却又高华疏朗。身上几乎没有半分江湖气。唯有这一刻,看他身影如风,才真的觉得,他是一个会武功的江湖人,也许,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高手。叶留香打不过,耶律尘焰若是复生,也仍是打不过。 他就是最最厉害的那个人。 时间仍旧不太久,遥见他微微举手,掌中寒芒一闪,肖平安应手而倒,他随即挥剑斩下。她眨了一下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剑锋弹了起来,肖平安足尖一勾,翻身握了那剑,直刺过来。 血花一闪,她惊呼了一声,好似情急关心,忘形的直扑过去。 凤衔书飞也似的翻身,将她合身抱了,轻轻巧巧的退开,她在他怀里张大眼睛,他便低头向她一笑。她愣了一下,急抬手把他推开,遥遥站过一边。 凤衔书微微一笑,也不去追,看场中时,诸人又复刀剑交加,肖平安已经受伤,自然撑不住,不数招便躺在地上。凤衔书止住了别人,拿过剑来,直递到朱眉锦手中,含笑道:“去罢。” 她并不抬头看他,走过去,剑锋一展,便削下了他的首级,飞快的退后一步。 凤衔书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把尸首处理掉。“那四人齐声应了,他便对她伸出手:“锦儿,我们先回去。“ 她极快的瞥了他一眼,他的手臂正沽沽的涌着血花,染红了他的长袍。她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飞快的转身,当先而行。 这小小的一蹙眉,并没逃过他的眼睛。他浅浅的微笑出来,若无其事的跟上。一直走了十几步,她才猛的一停:“凤先生” 他似乎没留意她的称呼,偏偏头:“什么?” 她冷嘻嘻的:“你挂着这一身的血,人人都知道你刚杀了人……难道不会惹麻烦吗?” 他似乎恍然,轻哦了一声,略略折身:“对不住。那么锦儿先行一步。”她咬唇,他便点一下头:“那么,我先行一步?” 她仍是不语,他便侧身让开她,走前几步,背影仍旧有如风拂青竹。血一滴一滴的顺着袖角滴落,看在眼中,着实触目惊心。 凤衔书的神情,是微微的冷,一直到身后脚步声响,她追过来,遥遥的叫:“三哥” 他眸中似有火花一跳,缓缓的回过头来,温雅的笑容弥漫,直让人如沐春风:“锦儿。” 097章:回眸处锦儿生香 097章:回眸处锦儿生香 她沉默的靠上来,扶了他的手臂,凤衔书也顺从的由她扶着,含笑低头,看着她的神情。她正深深的敛着睫,看不到她的眼晴,脸上的神情,似乎茫然,似乎悲凄,似乎懊恼……他看的愈久一点,那笑,便愈深一点。 伤口并不深,也不过三寸来长,流出的血,却已经浸透了半个袖子。 会武功真的很好,可以很快的止血,但也可以让血流的更多一点。 朱眉锦并不抬头,细细的把伤口拭净,又撕了自己的衣服,轻手轻脚的包了起来。凤衔书一动不动的由着她系好,才缓缓的抬手,把她的手握入手中,柔声道:“锦儿。” “……”她别了脸不答,却也并没有挣开自己的手。 他笑吟吟的抬手,指着远处的青山绿水:“锦儿,金陵美不美?” 她仍旧不看他:“金陵再美,也不是我的家。” 他的声音温柔含笑,“那是因为你从不曾把金陵当成你的家。” 朱眉锦微微皱起了眉,咬了咬唇,猛然抬头,看进他的眼睛,他的眼瞳是晴天丽日般的明朗,那浅浅的一抹笑,总是春风般温暖。两人对视良久,她竟有几分泄气,转身便要走开。 凤衔书抬手便挽住了她,那力道不轻不重,并不会显的霸道,却也是恰到好处的坚持,一边温言道:“锦儿,你心里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问我,凤衔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千万莫要自己一个瞎猜,否则难免钻了牛角尖。” 朱眉锦摇头,他便微叹,轻声道:“我当真不知,锦儿心里,凤衔书是怎样的人?你刚才看我的眼神,真让我……心寒。” 她神色微凉,冷冷的答一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有心的,难道朱眉锦便不心寒么?“ 他眼瞳中莫测的光一闪而逝,口吻仍不紧不慢:“锦儿,我真的不明白……“ 她一昂下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他竟失笑摇头,像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悠然的,“真不知我‘为’了什么,让你这般如临大敌?” 那无奈的微笑,透着异样的宠溺。她忽然就是悲从中来,张开手臂,抱了他的腰:“三哥,求求你,我不想死。” “傻话,”他宁定的摇头:“有三哥在,谁敢欺负你?” 她哽咽:“求你,不要杀我……” 他的手指终于还是略停了一息,却仍旧温柔的放在了她的发上,轻抚下去:“好,我答应你,我不杀。” 她居然剧颤了一下,好像他这句话,比那个杀字更可怕。 凤衔书这才真的讶然,略略抽身,伸手抬了她的下巴,看进她泪盈盈的眼睛:“锦儿,我现在要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杀你?为什么?” 她用力咬了唇,却仍是没抑住那战抖,凤衔书挽了她手,合在掌中,那纤细的手掌,凉的没有半丝温度。凤衔书眉梢微跳,和和缓缓的重复:“为什么?” 她一咬牙,甩开他手,答:“你在我的药里做手脚” 凤衔书的神情极是讶然:“什么?” 她狠狠的抓了他的袖子,冷笑:“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他温和的:“你喝的药,本来就是我开的方子……锦儿,我何须如此?” 她离他远一步,再远一步,背后碰到了一棵树,便死死的抵着:“是,你是神医。我不懂药理,我也不知我生了什么病,中了什么毒……可是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也不是傻子我不会连我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我身上的香气,当初是为了引鸽子的,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在苏州,本来应该没有用的,可这些日子以来,我喝你的药,我身上的香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分明就是你在捣鬼我亲眼看到你往熬好的药里放香料,昨天夜里,我还亲眼看到一只鸽子飞来……” 凤衔书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她说,神色间不喜不怒,她咬了咬唇,又道:“我真后悔把你当好人,我真后悔把你当亲人是我亲口把奇香居的事情告诉你,到头来,却害了我自己……我好不容易逃出了苏州,好不容易杀了耶律尘焰,谁知到了这儿,却又沦为你的棋子,成为你升官发财的梯子……” 升官发财?凤衔书皱眉,道:“锦儿心中,我竟如此不堪么……” 他想要上前,她急抬了手止住,想了想,又从靴里拔出了一柄袖剑,比在胸前:“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杀我,我有用的时候,大宋契丹,个个都不会杀,可是等到没用了,个个都是杀我而后快……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偏偏两边不落好,凭什么啊……” 他忽然就失笑出来,好像她说的话滑稽的不得了。 她又气又急,泪顿时便滚了满脸,“这种时候,你还要笑医者父母心,你用医术来做这些勾当,难道都不惭愧吗?” 凤衔书无奈的摇头,“好罢,我惭愧,我不笑就是……我当是什么事,原来竟是这个,锦儿锦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他坦然的迈步,一步一步,毫不迟疑,迎着她的袖剑,一直走到她身前,把她从树上拉过来:“锦儿,你既然觉得我是坏人,我在利用你,那么,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我?免得我将来过河拆桥?“ 她语塞,凤衔书一笑,反手接了那袖剑,放回她袖中:“我的傻姑娘,这袖剑虽不是什么珍品,却也是锋锐无匹,给你是为了防身,不是拿来吓唬人的。“ 一边说着,便又是一笑,略低了头,在她哭肿的眼睛上吹了一口气,笑道:“锦儿,其实我真的很想不笑的,可是不知为何,竟觉得这般好笑……锦儿真的很会自圆其说,这么又奇怪又曲折的故事,都能被你编出来,凤衔书真是服了。“ 她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悻悻的道:“金陵是你的地盘,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笑的欢畅:“是是是,锦儿说的对。” 她终是不甘,抬手抓着他的衣襟,喃喃的问一句:“不是为了鸽讯,那是为了什么?” 凤衔书含笑:“满庭芳不及锦儿生香……我自然是为了锦儿。” 她气恼的想推开他,他却轻轻挽住,低下头,问出来:“锦儿,你想我怎么答呢?你既然认定了我包藏祸心,我便点头说确实是,锦儿可信么?”她不由得一震,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却稳定如恒:“那么,我说我不会,你可肯信么?我与锦儿相识不过月余,我若说我是好色之徒,一切俱是为了锦儿美色,锦儿可信么?” 她竟是哑然,凤衔书含笑放开她,道:“你对我有误会……好在既然是误会,总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她熟悉这种宁定,她习惯身边有人分析利弊,权衡轻重……只不过,之前那个人的安静,是因为无边无涯的宽容,而凤衔书的宁定,却有太多身在局外的超然。 …… 一直到进了房,两人再不曾说过一个字,略坐了一会儿,丫环便送上药来,一边陪笑道:“姑娘这次出去,怎么这般久?“ 朱眉锦瞥了那药碗一眼,凤衔书走过去,从袖里拿出一个纸包,就当着她面,洒在药里,略略晃了几下,看着那白色的粉末慢慢沉了下去,他举碗就口,朱眉锦吓了一跳,急道:“三哥“ 凤衔书手指一停,道:“怎么?“ 她却又不再开口,凤衔书微微一笑,走近身来,笑道:“锦儿,我若当真喝了这药,锦儿可能消了心头疑惑?” 她不答,他便含笑续道:“药之一道,博大精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参透的。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不是朱眉锦,就算我喝了这药,能解你的疑惑,我也不能喝。” 他把碗举在她面前,眼瞳清澈到底:“锦儿,医道上,我自认还有些造诣,既然敢下方,便不致误人。今日这药,不管这里面放了什么,我端到你嘴边,我便问心无愧。那么锦儿,你信不信我?你喝是不喝?” 她张大眼,满面犹豫,眼前就是那冒着热气的药碗,他端着碗的手指,修润如玉,朱眉锦只略略迟疑,便一咬唇,接了药碗,一口气便喝了下去。凤衔书长出了一口气,拿过帕子,细细的拭挣了她唇边的药汁,一边柔声道:“锦儿,你自小服食了太多香料,你的血脉流向,及至肌理骨骼,都与常人不同。就算是最常见的病症,也不可以用寻常的药物来解……很多香料本身无毒,但入体便会生燥,但在锦儿,这香料反而类似于进补。我在药里少少加些香料,便是为了让药力能顺利渗进你的身体……哪里会是甚么恶意了?” 他停了一停,含笑续道:“我们锦儿聪明伶俐,连美人生香都能觉出,那这些日子以来,一个娇娇怯怯的病美人,变的这般鲜灵,锦儿竟觉不出吗?你身体既然好了,香气自然便更加馥郁,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实在不知,锦儿是如何想左了的?” 谢谢诸位亲的粉红和赏钱,好开心哪只是偶最近速度蜗牛,容偶慢慢还债,么么~ 098章:耶律人?耶律鬼? 098章:耶律人?耶律鬼? 话说的很有道理。她沉默了良久,道:“哎” 他含笑,“嗯?” 她别开眼,让自己看上去好像底气不足:“我听说,神医肚里能撑船,不知是不是?” 凤衔书微微挑眉,如果这是朱大小姐独特的道歉方式,那么他只能说:“是,当然……船这东西,原本就该在神医肚子里撑来撑去。” 风度是一样好东西,就算真的错了,也不必说对不起。 她不由微笑,抬了袖口,覆在脸上,深深一嗅,然后放下来,看着他俊美的眉眼:“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此时君予我生香,我却还之以质询,这算不算大煞风景?” 他一笑:“锦儿,若是我可以选,我宁可不予你生香,”含笑摸摸她的头发,带着温柔和怜惜:“锦儿原本太美,又是这般奇异……” 她居然怔住,忘记要在脸上做出娇羞。绝色世人倾慕,美貌最多觊觎,只有亲人,才会劝一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这一刻的凤衔书,太像梅淡痕。 一瞬间,她竟泪盈于睫,急站起身来,道:“三哥……我累了,我去睡了” 他轻咳一声,仍是风度翩翩,“那好,锦儿休息罢。” 她急匆匆向外走,头也不回,一直进了房,背倚了门,才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不再去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 当然不是因为笃定没有人看到,而是因为,就算看到了,也没有关系。做戏做戏,自然是当哭则哭,当笑则笑……但即使同样的一个笑,看的人不同,就会有很多不同的意义。 她所倚仗的,原本就是这奇香,身体日渐恢复,她也当然明白,至于甚么鸽子,完全就是在诈了…… 可是她原本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仓促间问了出来,难免漏洞百出。 身当此际,谁都不知道谁腰里藏着刀子。也许看起来最像好人,最值得信任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大坏蛋。没有梅淡痕,没有叶留香。没有人来教她要怎么做,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做的对不对,没有任何人在身边,只有朱眉锦自己。所以,偷不得懒,说不定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朱大小姐向来不懂什么叫君子,何况在这种时候,完全可以先小人,后小人,再小人……所有人都是坏人,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敌人,提防着,小心着,收敛形迹,谨言慎行,每一句话出口,都在心中转上三转,到头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原本要说的是哪一句了。 好麻烦……不出声的叹口气,坐去妆台前,铜镜中一张俏脸,眉含黛色,眸如秋水,纵是不着半点脂粉,仍旧美的难描难画。幸亏有这么一张好容貌,好颜色……她捏皱自己的脸,对着镜中的自己吐口气,你自认不是“好色之徒”,便不“好色”吗? 其实,的确是急了些,很多地方,一不小心,就演砸了……却只能将错就错,硬着头皮演下去。 本来都预备好要装傻的,本来真的应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知怎么,竟成了这样子。此时身在金陵,举目无亲,凤衔书是唯一的倚仗,就算他真的是坏人是奸人,他十恶不赦,只要他有用,就不应该得罪他。可明明知道不应该,那句话,还是脱口就说了出来。 茶馆中两句隐语,试出的不只是茶老板,还有这个温文尔雅的身边人,他居然也是懂的……只是一瞬间的目光交错,她全然是在讨好,却想都想不到,竟会迎进这样的眼神。他随即敛了睫,微微扶了她,可是那个眼神,让人心惊肉跳。 如果说茶铺的肖平安,就是契丹布在金陵的那枚钉子,那凤衔书懂隐语,又意味着什么?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可是却有惊惧来自心底,一咬牙,她就说了那句“再高明的布局,也会有漏洞……”完全是虚张声势,说完了,就后悔不迭。 可是,打草就会惊蛇。 铤而走险,也算有点儿收获的,是不是?最少,看到了凤三爷的另一种面貌。平日里的凤衔书,总是亲切文雅,全然的善良无害,处处与人为善,书生气十足……可是今日的凤衔书,仍旧温雅,仍旧含笑,那种味道,却全然不同了,他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技巧,高明,颇有份量…… 可是,那又怎么样?完全没有意义。 床前夜读,书卷生香,她总是情不自禁的把梅淡痕的影子,往他身上套。可是凤衔书,就是凤衔书,永远不会是梅淡痕。他本来就是文武双全,领袖一方的人物,他本来就不是书生…… 他人在江湖,却为朝廷出力,李若冰的信中,那口吻好生熟捻。连李若冰手下的刘大人都懂,那凤衔书懂隐语,也没什么奇怪的,是不是? 现在想想,假如当真问一句,三哥,你是不是懂隐语?也许他会含笑,他会答一句:当然,我当然要懂,我必须去懂。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贻,我若不懂,如何助李大人歼除契丹的细作? 可能真的是想多了,太草木皆兵了,最最起码,那个肖平安的敌意,是假不来的,一个人假装拼命,和真要拼命,很容易就会看出不同。 凤衔书除契丹人的法子,原本不该这么简单,就好像梅淡痕知道耶律尘焰身份之后,首先想要做的,也不是杀了他,而是将计就计,为我所用。 可是她一开口,凤衔书就去杀了,宁可再去一点一点的善后…… 不管怎么看,他还是像好人多些。 叹了口气,脱了鞋子,想要躺去床上,就是弯腰除鞋的那一刻,无声无息的,眼前忽然就多了一双鞋子,近在咫尺。 是谁? 她的背瞬间就是一僵,犹豫着是缩手袖中掏袖剑,还是直接拉被子砸过去,然后呼救。还没等她拿定主意,忽然就有一双手握了她肩,把她扶了起来, 一眼看过去,她骇然惊呼,却被他迅速的掩了口。那手掌凉的像冰,她一时竟惊惧交集,拼命想要从他掌中挣开,他便略略低头,好声好气的,“别叫。会有人听到的。” 她只是惊喘,拼命张大眼,看着他。他的五官眉目,仍旧是刀刻一般的分明,浓黑的眼瞳中,却似乎透出几分热切之意,连苍白刻板的薄唇,也带着一点惊喜的笑意。 好像是活的? 原来是活的……既然是活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她缓缓的平静下来,拍拍他手,他仍旧捂着不敢放开,她瞪他一眼,他赶紧极迅速的松手,道:“朱眉锦。“ 她做个嘘的手势,指指窗子。他的眼神一径跟着她的指尖,看痴了一般,却是全然的不解其意。 她立刻就白眼过去,一把拉他过来,附了耳,小小声的:“外面有没有人?” 他被她拉的半弯着腰,隔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急直起身来凝神去听,答道:“近处没有人。” 她放下了心,微微挑眉,毫不心虚的笑问一句:“耶律尘焰,你是人是鬼?” 他认真的答:“我是人。我没有死。” “可是我亲眼看到你已经死了。” 耶律尘焰急急的摇头:“没有,我只是被人刺了一刀,其实没有死。” 她点头,想着叶留香说的那句话,他曾说,耶律尘焰修习移头术,有一桩绝大的好处,就是杀不死。传闻中的断头重生虽不至于,可是等闲的伤、毒之类,却很难要他的命…… 可是要让人相信,利刃入腹人还不死,这实在有点儿匪夷所思,这个耶律尘焰,还真是命大……她皱着眉看他,他显然误会她不信,想了想,居然伸手就去解开了腰带,然后一把拉开了衣襟,指着胸前那个疤痕:“你看,已经长好了。” 朱眉锦微怔,看他胸前一道疤痕,还带着些未痊愈的颜色,犹豫着伸手去摸,那疤痕尚未长好,手按上去,还会有血丝慢慢的渗出来。 一刀对穿啊她略略有些愧疚,犹豫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居然微微带着一丝笑,好像舒服的不得了,朱眉锦便问:“疼吗?” 他嗯了一声,说:“有点疼。” 她无言:“疼你还笑的这样?” 他愣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竟有些微的羞赧。她看他一张石头脸,较之前苍白削瘦许多,连薄唇也是苍白,声音便不由得软了些,问:“你还好吧?” 他很高兴,低着头:“好的。很好的……“停了一停,一板一眼的道:“朱眉锦,我一直在想你。” 她微微眯了眼睛:“是吗?” “是的,一直在想,总是停不下来,”他喃喃,表情却仍是木然,半点也没有说情话的味道,“想的很厉害,所以等伤一好,就过来找你……只不过,流的血有点多,醒的也有点晚,出来又费了些手脚,所以才耽搁了几天……” 她心里忽然就是一动,急坐直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耶律尘焰道:“我们寻人,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就是……” 她急急的打断他,“你认识的人都可以找到吗?” 耶律尘焰微怔:“差不多罢……想找就可以找到……” “很好”她忽然就兴奋起来,一把握了他手,“耶律尘焰,你听着,我要你帮我去找梅淡痕。” 099章:切肤之痛 099章:切肤之痛(粉票20加更) 耶律尘律愣着:“梅淡痕?他在哪?” 她有些发急:“我若是知道在哪,何必要你帮忙?我们失散了。他肯定是被人扣着,但是我相信,他一定就在金陵。我要你用最快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但是,不要惊动任何人。” 摸一摸发上那个假充戴孝的小白花,她用力握了他手:“我郑重的拜托你,尽你所能,帮我找到他。“耶律尘焰怔着,她又续道:“找到了,也不必做什么,只悄悄来告诉我就好。” 耶律尘焰犹豫的垂了眼,她的手正握在他的手上,握的紧紧的。他的手瘦硬粗糙,她的手却是白晳柔软,两双手握在一起,便似是青石边盛开了娇花。他的眼神定在那儿,艰难的答:“可是,我还不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朱眉锦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他一醒来第一时间就来找她,还没有去跟他的契丹碰头,自然也就没有接到新的令喻……也就是说,也许契丹还不曾知晓奇香居的事情,也许他搞砸了那事情,会有什么责罚也说不定。 一时竟有些心软,放柔了声音道:“耶律尘焰,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求,你帮我找到先生,我会很感激的。” 他犹豫的眼神,碰到她盈盈的眼睛,他终于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好罢” 她一喜,整张脸瞬间就绽放了光彩:“谢谢你,我知道你一定行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耶律尘焰点了点头,走到窗边,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向他微笑,他也微微一笑,很有些不舍,伸手去推窗子,却忽然一怔,道:“有人来了。” 朱眉锦急站起身来,看一眼房中,房中陈设极是简单,无处躲藏,于是想也不想的便掀开了床上的绢布,向他微一示意。 耶律尘焰很顺从的点点头,平了平身子,便轻飘飘的荡进去,朱眉锦犹不放心,蹲下来看了他一眼,他躺的平平整整,床下虽矮,也并没碰到他半分。她略略放心,飞快的放手,整理,迅速环顾室中,左右看了几眼,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躺去床上,平了平心神。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脚步声响,有人慢悠悠的走过来。一听这脚步声,便知是凤夫人,果然,隔了一会儿,便听门被轻叩了两下,朱眉锦闭着眼睛装睡,并不应门,隔了一会儿,她又慢悠悠的走了开去。 朱眉锦正想坐起,便听丫环脆生生的声音道:“夫人” 凤夫人应了一声,丫环便道:“夫人是来找锦姑娘的吗?怎么不进?” 凤夫人道:“锦儿大约是睡呢,还是不要吵醒她了……” 那丫环笑道:“三爷吩咐我送东西给姑娘吃呢,要趁热吃下才好,不如夫人也进来坐坐吧。” 然后便听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走回,朱眉锦不出声的叹口气,穿鞋下床,理好衣服,打开了房门,笑道:“凤姨。” 凤夫人急上前几步,拉着她手把她推进房中,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又站在风口。” 朱眉锦一向都不是娇弱的人,可是却偏偏碰到一个又琐碎又好心的凤夫人,只得顺从的由着她推进来,一边笑道:“凤姨敢是对三哥的医术没有信心吗?我都被三哥治了这么久,若是风吹吹就倒了,那也太娇弱了。” 凤夫人笑道:“虽然是这么说,还是留意些才好。” 那边丫环早把托盘摆了上来,盘中小小的一蛊人参雪蛤粥,她盛出一小碗,捧到朱眉锦手边,朱眉锦转手就交给了凤夫人,一边笑道:“凤姨先吃。” 凤夫人笑道:“这是书儿给你补身的,我吃了算什么啊……” 朱眉锦微笑道:“三哥给我是人情,我给凤姨是孝心。”一边说着,就盛了一勺,送到凤夫人唇边,凤夫人轻笑出来,看她是真心相让,当真便张口吃了,连吃了三勺,才把碗推了回去,笑道:“锦儿吃罢,我再吃,可要有人怨了。” 朱眉锦笑道:“怨什么?怨我把尽孝的活儿都抢了吗?”一边说,就借就着她用过的碗勺,吃了几口。挂心床下的耶律尘焰,正想着是假装累了,好把凤夫人骗走,还是直接拖着凤夫人一起出去,好给耶律尘焰留一个逃走的时间? 还没拿定主意,凤夫人却微笑着抬手,理理她的头发,柔声道:“锦儿,你对书儿,到底是怎么个心思?” 朱眉锦微怔,略略别开了眼,她虽一向不介意骗人,却不想骗这种婆婆妈妇人,所以一直含糊其辞,可是她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一时却不知要怎么答。 丫环一直在房中快手快脚的打理,忽然讶然了一下,指着地面,道:“这是什么啊?”一边就蹲下身来。 朱眉锦一怔。她素知耶律尘焰极擅潜伏,所以丝毫也不担心,可是那床单距地面还有两寸左右的距离,她这么一蹲,只消一别眼,就能看到。 她急站起身走过去,丫环已经拿了抹布,轻轻一沾,讶然道:“是血” 血?地面上几点深色的水渍,抹布一沾,便是红的。刚刚看耶律尘焰时,他的伤口尚未愈合,他又敞开衣襟让她看,难道不留意,居然滴在了地上? 凤夫人早啊了一声,走过来看了几眼,回身道:“锦儿,你敢是受了伤吗?” 朱眉锦急把手背在身后,笑道:“哪有。” 急握了袖剑,抵在手腕上,咬了唇往刃尖上一凑,然后迅速拿帕子一系,抬指用力压了刀口。凤夫人早两步赶了过来,伸手来拉,一边道:“给我看看。” 朱眉锦假意挣了几下,估摸着血流缓了,这才把手举起来,笑道:“没事啦,我刚才睡的迷迷糊糊,不小心碰到了袖剑,碰破点儿皮……” 凤夫人小心翼翼的拉开帕子,看了一眼,转头招呼丫环取药,一边就埋怨一句:“你这孩子,又不会功夫,整天在身上放着把袖剑做什么……书儿这孩子也是的,送什么不好,居然送把剑给你,拿刀兵之物送给姑娘家,哪有这种道理?” 朱眉锦笑道:“三哥是好意,送我防身的。” “防身防身……伤到自己了,可怎么办?”她硬拿了那把袖剑,道:“我找书儿去,就算要防身,也得做些防护……” 朱眉锦叫了两声,她已经急急忙忙的去了。丫环笑道:“姑娘,夫人可真是疼你呢” 朱眉锦笑道:“是啊,”一边向她摆手,道:“你快跟过去看看,三哥若问,就帮我解释几句,要不然倒显得轻浮。我换件衣服也去。” 丫环答应着去了。朱眉锦眼见她小跑着出了院门,急把房门一关,便去掀开了绢布,耶律尘焰正躺的平平的,侧过头看她,微带着一丝笑,那笑里,居然是很满足的味道。 这种时候,有什么可满足的啊? 她无言的抽抽嘴角,急急的道:“快点,只怕很快就会有人来。” 他不知从哪儿一借力,整个人平弹出来,朱眉锦一眼看到丫环拿过来的伤药,急把盒盖一扣,交了给他:“这伤药给你,很好用的。你快点走。” 耶律尘焰道:“没事,不急的,附近没有人。”他挽了袖子,从手臂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手环样的东西,道:“这个给你。” 朱眉锦推他的手立刻便是一停,道:“这什么?” 他道:“这类似一种袖箭,只不过更精密些。” 听起来是好东西呢她赶紧挽了手腕凑过去。当真是皓腕如雪,芳香弥漫,他正要戴过来,一眼看到,手平空就是一停。 她本以为他在比照,谁知他许久不动,看他时,居然是一副傻呆呆的德性,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急碰了他一下,道:“快些” 耶律尘焰哦了一声,急把手环扣上,这手环也当真精密,戴在他手上时,似乎是恰好,此时朱眉锦的手腕较细,却也扣的严丝合缝。耶律尘焰细细的调好,一边道:“只需要扳动这儿,这小孔就会有针射出,每次射出二十枚,身前丈许距离,上中下三方……只不过只能射三次,用完了就要再装新的针进去……” 一边说一边指点,出奇的琐碎多话。她只担心凤衔书马上就会到,急问:“针上有毒药?“ “不是,是麻药,这……“ 她再打断他“洗澡的时候需要除下不?“ 他问,“洗澡?” 她无言:“怕水吗?” “哦,不怕的……” “那好”她急推他一把,“先这样,其它的慢慢再说,你先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耶律尘焰被她直推到窗口,只得应了一声,推开了窗子,略一张望,随即整个人无声无息的向上一翻。 她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层顶上极细微的叮咚一声,倒似乎是谁拨弄了琴弦,随即,便听周围呛啷连响,倒似乎是甚么机关启动了一般。 朱眉锦大吃了一惊,急冲出门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雪色的人影风一般的冲到了面前,略略一停,依稀看到他向空举了举手,似乎是射出了什么暗器,随即,耶律尘焰便轻飘飘的落下地来,随即陷入人丛包围之中。 100章:养虎贻患 101章:会武功的梅淡痕?(谢赏加更1/2,谢tashidelek赏) 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这不可能是梅淡痕。 其实在此之前,朱眉锦不可能不担忧梅淡痕的安危,只是不敢去深想而已。可是只需要知道尸首是假,心里顿时便是一松,整个人便撑持不住,昏厥过去。 如果这世人有人精心的做出一具足能以假乱真的死尸,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人还活着,只是,不想被人知道。 既然有人想让她以为梅淡痕已经死了,那么她就装做已经信了,在床上病恹恹的躺了几天,任凭凤衔书将尸首入土。却终究觉得不吉利,所以只立了块无字空碑。 …… 凤衔书越听越是讶然,急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不能说,这个人一定很厉害很厉害,而且他在暗我们在明。所以我不能说。第一,我不信你。三哥,若是你是我,莫名其妙被人打昏了,一醒来,面前的人说一句,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就是凤衔书,你信不信?” 她宁定了一下,续道:“第二,就算我现在信了你,我也仍旧想把这件事情,让耶律尘焰去做。” 他皱眉,“为什么?为何一定要让那个契丹人去做?” “人人都认识凤三爷,人人都知道三生坊,你做事情,太过引人注目,我生怕告诉了你,你大张旗鼓的搜寻,逼的对方无处存身,就会下杀手……再说,对方肯定是契丹人,耶律尘焰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至于害到先生。” 她想了一想,认真的续道:“我必须先保证先生没事。在朱眉锦这儿,先生是排最前的,可是别人一定不是这样。” 凤衔书默然,缓缓的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她一直安安静静的等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神情,他终于缓缓的转回身来,和和缓缓道:“其实,你所说的,对我而言,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我若做事,自然不会如此莽撞。可是,我可以答应你,我暂且什么都不做,等着那个耶律尘焰的消息。” 她一喜,眼瞳闪闪的亮了起来,道:“谢谢三哥。” 凤衔书淡淡的道:“这没甚么可谢的,我等的起。” 他一向谦谦,这话却多少露了些狂气,朱眉锦仰面看他,他略略一停,含笑续道:“只是,锦儿,你真的相信他会回来吗?” 朱眉锦微怔:“是,当然,我相信的。“ “如果他不回来,你要一直等下去吗?“ 她愣住,想了一想,答道:“不,我不能一直等……我等不起。” “好,”他一派温文尔雅:“锦儿,给我一个期限,如果过了这个期限,他仍旧不曾有任何消息过来,或者是没有好消息过来,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相信我。容我用凤衔书的法子去帮你找这个人。可否?” 她有些惊喜:“多谢三哥……那么,三天,我们等三天,可不可以?” 他点头:“好。你说三天,就三天。“ 朱眉锦抿了唇微笑,其实很想再追加一句,君子一言九鼎……可是又生怕反而会触怒了他,只好忍着不开口。 凤衔书略略沉吟,忽然弯下腰来,扶了她的椅子扶手,整个人俯了下来。朱眉锦心中微怔,却并没有靠上椅背,仍旧坐着,眨着眼睛看他。 两人的面目只有一线之隔,可是奇怪的是,离的如许之近,他的整个人,反而显得加倍的洁净高渺,似乎反不及遥遥望去时,那般亲切柔和。 他和和缓缓的开口,叫一声:“锦儿。” “嗯。” “我想问上一句,这位梅淡痕,是锦儿心里想嫁的那个人吗?” 朱眉锦微怔,下意识的别开了眼,梅淡痕在朱眉锦心里的份量,重过宋辽,几乎重过一切,她总想把他牢牢的抓在手里。可是不知为什么,一提到这婚嫁之事,总似乎欠缺了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而已,却终究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转回来,道:“先生他……”。 他正侧头,轻轻的靠过来,她这一转正,几乎是把自己的唇,送到了他的唇边。她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向后一退,已经靠上了椅背。 彼此呼吸可闻处,他微微的垂了睫,不离开,也不向前,只是安静的等待。黑色的发从他颊侧垂下来,垂在她交握的手上。这样一个极静谧的姿态,不知为何,竟显得异常强大,似乎渊停岳峙,动辄风雨。 良久,他微微的带了一点儿笑,伸手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胸口,缓缓的,一点一点的向前。彼此离的这么近,他仍旧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推开他。 可是不知为什么,直到他略略偏头,吻上她的唇,她仍旧没有拿定主意去推开,甚至,在他极温柔的一吻中,她情不自禁的抬了脸。 这迎合,很浅,浅的完全是本能。 他并没有去加深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所以他移唇略略退开时,她竟有些微的惶然,本能的张大了眼睛。 他仍旧离的很近,近到开口说话时,都会有不自觉的碰触。他缓缓的开口,声音轻柔:“锦儿,即便你拒绝我,我也仍旧会帮你。你懂吗?” 她竟不知要怎么答,他一笑,续道:“可是这个人,这个名字,梅淡痕……我听你来来回回的说了这么久,忽然很想知道,这个人是锦儿的什么人,只是亲人?还是心上人?我无意掠美,可是,锦儿是我想要的那个人,既然相识,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一个书生。” 他缓缓的抬了睫,看着她,眼瞳美玉般流转生辉:“锦儿,你护了他这么久,可觉得累么?你可曾想过。锦儿身边,应该有一个会武功的梅淡痕来陪伴?文则解颐,武则护花?” 文则解颐,武则护花?一个会武功的梅淡痕?他吗? 她张大眼睛看着他,居然一个字也答不出。 霸着先生,护着先生,这么久以来,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既然是本能,又怎么会觉得累呢?从来没盼望过先生会武功,先生才高八斗,已经太多,先生智计绝伦,已经太好,为什么要会武功?不要,只盼先生会的少一点,更少一点才好。 可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凤衔书呢? 有文,有武,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娘亲,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有一呼百诺的江湖……风流儒雅,俊逸绝伦,这样的良人,几近完美。一个天上掉下来的良人,朱眉锦,你要不要? 不期然的,一个人影在脑海里滑过,白衣如雪,发黑如墨,容色夺人,带着他桃花闪闪的浅笑,带着若有若无的茶香……他又是谁?是夜来的不速客?还是芬芳的枕边人?京城可远,他可好? 咫尺处,凤衔书神情宁定,看尽她眸底的无措,犹豫,和热切…… 他微凝眉,然后轻轻的笑出来,柔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一则道义,一则情义。锦儿,你选什么?” 虽则意乱,却未情迷。 她一咬唇,伸手就推开了他,然后看也不看的福下身去:“多承凤三哥仗义援手,朱眉锦感激不尽。” 其实只不过是一小会儿,她却几乎等的额头见汗。可是他终于还是抬手扶起了她,微笑:“好,凤衔书责无旁贷。” 她随着他的手站起,始终不肯抬头。所以只能看到他折了折袖,声音仍旧温文:“那锦儿好好休息。”她嗯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去,背影仍旧书香缱绻。 真的拒绝了,就会觉得很可惜,觉得凤三爷是香饽饽。可是幸好香饽饽不是只有这一个,幸好还可以去期待。 …… 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 不知是不是凤衔书跟凤夫人说了什么,居然一连两天,连凤夫人都不曾露面,除了来来回回的那个丫环,其它人都像失踪了一般。 朱眉锦本来就不是耐心的人,直等的心浮气燥,有些后悔不如与凤衔书虚与委蛇,何必要这么干干脆脆的拒绝他呢?没了那一点点暧昧,很多事情忽然变的抓不住,这极安静的等待也是如此不安。 可是想也知道,他若不开口,也就罢了,既然开口,就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 算了……做都做了,想他做什么? …… 一直到了第三天,耶律尘焰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晨曦爬上了窗台,唤醒一个无眠的夜。有人轻轻的叩了一下门,少顷,又叩了一下,随即,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坐在窗前发愣,他人进来了,都没有半点反应。凤衔书不由叹气,试着把手放在她肩上,叫一声:“锦儿。” 她一震,猛然抬头看着他,目光竟是凛然。 再次领教朱大小姐的无良,凤衔书不由摇头,双手扶了她肩,一字一句的:“听着,朱眉锦,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我不曾干涉过耶律尘焰的任何行动。也不曾试图去查梅淡痕身在何处。你信是不信?” 她瞪着他,慢慢消化了他的话意,气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她整个人软了下来,喃喃的:“那么,他为什么没有来?天下这么大,金陵这么小……三天已经足够久,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没有来?” 101章:会武功的梅淡痕?(谢赏加更1/2,谢tashidelek赏) 102章:做棋子也要翻天! 102章:做棋子也要翻天! 抬头时,触到凤衔书带着怜悯的神情,有一个念头忽然就跳出来,铺天盖地,几乎遮住了阳光。 耶律尘焰是契丹人,他是契丹人啊他原本就是契丹安在大宋的细作,而扣下梅淡痕的人,十之,也是契丹人。耶律尘焰本来就是石头人,一向只懂得服从命令。纵算对她有些些情意,又岂会为了她背叛契丹?她怎么会傻到,把这件事拜托给他?这不是送羊如虎口么? 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一把抓了他手,“三哥,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这会不会害到先生,会不会?” 凤衔书轻声道:“锦儿莫怕,纵是当真错了,也不是无法弥补。他们既然冒险不杀梅淡痕,一个自己人撞去,也不足以让他们动杀机。” 她的手指用力到掐进他的手背:“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设法去查。锦儿,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她用力用力的点头,眼瞳里泪水晃来晃去,却始终咬紧了牙关不让它掉下来,凤衔书微觉不忍,放柔了声音道:“锦儿,这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你是关心则乱,纵有失察之处,也是难免……” “我不能失察的,我不能错,先生不能有事……”她喃喃,吸了口气,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着他:“我能做什么?” 凤衔书皱眉:“锦儿,你乖,你什么都不要做,你安静的待在这儿,等我消息。” 等耶律尘焰,等凤衔书……她苦笑。 关心则乱,她不可能不乱。 可是即使明知道自己已经乱了,还是不能放心,把梅淡痕的安危,放在另一个人的手中。安静的点一下头,她展开一个笑:“那就拜托三哥了,不知三哥要怎么查?” 凤衔书缓缓的:“金陵只有这么大,我可以用筛子筛过来。” 最最简单,也最最不简单的法子,这样还不叫大张旗鼓?这样还不算打草惊蛇?这就是凤三爷说的,“凤衔书的办法”吗?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平生了一种感觉,好像凤衔书的做法,不该如此的简单粗暴……没有技巧。那种感觉很怪,好像他只是想让谁看到,他确实在查,真的在查,很辛苦,很努力的查,却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结果…… 披开迷雾,依旧不是青天。 终于信了,却仍难免所托非人。 背上突生的凉意,让她瑟瑟发抖,怎么抑,也抑不住。凤衔书讶然,急拉起她,拥入怀中,轻柔的道:“锦儿,不怕,不用怕……” 怕什么,姑娘不怕 最坏的结果,又能怎么样? 她紧紧抓着他的肩,安安静静的问一句:“三哥,先生会不会死?” 他语塞,轻轻抚着她的背,朱眉锦淡淡的续道:“先生若是没事就算了,否则,就算先生掉了一根头发,我也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敢动我的人,我发誓,一定不会放过” 语意森然,口吻却始终淡淡。凤衔书微怔,情不自禁的侧头,想看她一眼,她却紧紧的伏在他肩头。 每一步,似乎都是自己在走,却不知为何,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手在推动,一步步更加陷入迷局。若这当真是一盘棋,谁是操棋人?谁运筹帷幄,谁算无遗策? 可是,不管你是谁,朱眉锦从来都不是听话的棋子,就算身在棋盘也要翻天覆地,就算真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做 她的指甲掐进他的肩,他却一声不吭,只是安慰的轻拍她的背,一点一点,赶走她的狂燥与急迫。她终于吸了一口气,问一句:“三哥,石韦有去跟着耶律尘焰吗?” 他答:“有,但是跟丢了。” 跟丢了?她微微的笑出来。凤衔书亲眼见过耶律尘焰的功夫,也一定了解石韦的功夫,那么,遣石韦去跟踪耶律尘焰,这不是摆明要跟丢的吗?她笑了笑,继续问:“你也懂那种奇怪的隐语,是不是?” “是。当然。” “三哥,我有一件事情,有一点儿不明白。李大人在朝,如何察觉讯息到了金陵?为何你长在金陵,却反而一无所知?听李大人的口气,要言不繁,好像这种事情,三哥你并不是第一次做,应当是轻车熟路的,可为什么,我执信而来,看到的,却是三哥你一点点从头查起?” 相依相偎中,凤衔书缓缓的敛了眉睫,她便松开他,看着他的脸,依依含笑:“三哥,锦儿可美么?” 他心平气和的答:“美。“ “三哥见过的美人,可有胜过锦儿的?” 凤衔书微微凝眉,却仍是答:“我从未见过有谁,能比锦儿更美貌。” 她一笑,香腮如雪,嘴唇如花,“锦儿这般美,三哥也不曾意乱情迷,由此可见三哥确实不是‘好色之徒’。三哥既然面对锦儿,尚如此清明,为何对着李大人的重托,对着宋辽这暗战,反而心慈手软起来?” 他微微抿了唇角,一声不吭,她仍是含笑:“三哥要用筛子筛过来,只怕太麻烦,要我说,完全不必。很久之前,我曾见到耶律尘焰去见一个人……这种细作,要的就是隐密,不可能一层层一级级的官儿管着。所以,他所见的这个人,必定就是契丹人在大宋最大的头头。” 她笑吟吟的竖起一根手指,无视凤衔书的面沉如水:“这是一个轻袍缓带的男子,我瞧跟三哥实在像的很。可是,就连耶律尘焰也不知他是什么人,也不知他长什么样儿。他既然不知,其它人也一定不知的。” 她走回来,把凤衔书的头发,细细的理好在颊侧:“金陵是咱们的凤三爷的地盘,要找个把梅淡痕,何必要拿筛子筛?三哥你就大大方方往那儿一坐,让那个敢扣下我家先生的人,五体投地,恭恭敬敬,把我家先生,毫发无伤的送上来。” 她停下来,看着他,凤衔书似笑非笑的:“你是想让我假扮那个人?” “对啊” “我要如何……” 她打断他:“三哥是最有分寸,最知轻重的人,便算是对锦儿好,也绝不可能为了锦儿一言,失了权衡,更不可能为了讨锦儿欢喜,便不顾大义。所以锦儿猜,你之所以这么轻松自在的放手,让锦儿杀了那个肖平安,正是因为肖平安没有什么用。他所知的,你都知道,他不知的,你也知道,所以他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没甚么区别。是不是?” 她始终笑容满面,一对眼瞳亮闪闪的:“我当然不知道头头要见小细作,该用甚么暗号暗语暗甚么……可是肖平安一定知道,耶律尘焰也一定知道,所以咱们神勇广大,无所不知的凤三爷,也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凤衔书浅浅的笑出来:“不错,我知道。” “凤三爷果然无所不知……那便请三爷举手之劳,把那伙契丹人召来,我只求见到梅淡痕,其它甚么宋辽,什么细作,我全不在乎……” 她笑吟吟的握了他手:“自此刻起,我便跟三哥寸步不离,一直等到三哥把梅淡痕送到我面前……我想三哥一定不会让锦儿失望的,是不是?” 他看着她,脸上也是笑吟吟的,四目对视,彼此的笑容全不曾减了半分,直到他长笑出来,道:“好一个锦儿,果然慧质兰心既然锦儿开了口,就算是再难,凤衔书也得为锦儿做成才好只不知那些不解风情的契丹人,有没有锦儿想的那么听话?” 她含笑,软语娇柔:“凤三爷说有,就有。” 他笑:“好,那锦儿跟我来。” ………… 她莫名其妙的心跳了一下,却顺从的由他拉住。凤衔书的房间,相隔并不远,却从来没进来过。房中陈设极清净素雅,几乎不带半分尘俗之气。他始终微微含笑,唤了下人送水沐浴,便在她面前宽衣解带。神情动作,却丝毫没有故意折辱之意,不过是懒洋洋顺其自然。 一直到他换上一身银色的锦袍,仍旧轻袍缓带,仍旧风神如玉…… 却不知为何,那种亲切儒雅又慈悲的感觉,一下子便淡了。他的整个人,都显得高贵出尘,即使在笑,仍旧居高临下。他抬指拈发,淡淡含笑。恍惚间,眼前的人影,飞快的与湖中画舫那个人影交叠起来。 好像他站在这儿,拈发整衣,就是为了让她想起前情。好像昔日两间画舫交错而过时那盏花灯,亦是精心造就……好像这一切一切,都仍旧在他的算中。这一步,究竟是走对了,还是又错了? 她缓缓,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他这才笑出来:“锦儿,你在想什么?” 她答:“想你。” “很好。”他含笑举手,她便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凤衔书微微一笑:“锦儿,离傍晚还有很久,不管想做什么,都来的及。” 她笑答:“三哥这身装扮,如此俊逸无伦,还是不要乱动了罢。” 他一笑,“锦儿仗奇香美色可居,笃定我不会碰你,是不是?”他慢慢靠过来,吻一吻她的耳垂:“本来的确是如此,只可惜,我不喜欢被人猜,尤其,不喜欢被人猜中。” 103章:罗衣解,君生香(谢赏加更2/2,谢tashidelek赏) 103章:罗衣解,君生香(谢赏加更2/2,谢tashidelek赏) 美色,奇香…… 朱眉锦活下来,原来真的是因为这个吗?他要拿这美色奇香做什么呢? 他细细的舔吻她的耳垂,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全身发软,她情不自禁的后退,已经退到墙边,身抵了墙壁,退无可退。 她咬了唇,思维电转,这时候应该说什么,说什么? 他的唇移下来,阻住了她要出口的话,这个吻依旧温柔,不紧不慢的叩开她的口齿,唇舌纠缠间,意外的令人情怀颠倒。她居然情不自禁的喘息,张大眼睛看他,他的神情带着素日习惯了的舒雅缱绻,喃喃的说一句:“很好……” 他抬手去解她的衣服,她急伸手抓住,求恳的唤一句:“三哥……” 他微微一笑,从容优雅:“锦儿,不要乱动,也不要乱说话……” 声音仍旧温存之极,她却不由得凛然,不敢用力,由着他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他的吻落在颈项上,柔软,温暖,湿润……她微微发抖,雪腻的肌理上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粟儿。 凤衔书忽然就是一笑,抬了手指轻抚那一片肌肤,含笑道:“怎么,锦儿不喜欢吗……” 她强笑,抬了眼看他,“三哥,玩笑莫要开过头……”细密的吻让她吸气,她轻柔的续道:“三哥要扮契丹的坏人,现在就开始,也嫌太早了些……” 凤衔书浅笑,悠然道:“锦儿,我若说,我不知梅淡痕此时在哪儿,也不知今晚你能不能见到他,你可信吗?“ 她大大一怔,他含笑续道:“但是,只要锦儿今晚有一成的把握,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等。” 他在说什么?他要怎样? 他吻上她的眼睛,她被迫闭目,几乎有点儿站立不稳,谁知随即便觉微凉,急张开时,眼前居然是一片黑暗,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摸,他居然把一块帕子系在了她的眼睛上。随即,他拉下了她的手,环着自己的腰,温暖的呼吸吹过来,他轻轻唤了一句:“砂儿……” 她惊的险些昏厥当场,这实实在在,是梅淡痕的声音,半点也不会错。 他的声音好像极远,又似乎极近,带着说不出的迷魅和蛊惑,一声一声轻唤:“砂儿,砂儿……我想你,想要你……” 她用力闭着眼睛,想要清醒,直到那吻送上来,唇将触未触之时,他仍旧轻唤:“砂儿……我的砂儿……” 她脱口而出的叫:“先生?” “嗯。”他轻柔的应声,略低头吻过来,有香醇的酒液随着这一吻,送入她的喉舌之间,像甘露润湿了心田,她情不自禁的迎合,吸吮,拼命的索取更多。 他不出声的笑一笑,柔声叫:“砂儿。” “先生,先生”她陷入了无边的迷乱,早忘记了眼前人姓甚名谁,只是本能的抱紧他,死死的抱紧他,把自己送上去,扭转,痴缠,泪水纵横,一声接一声的叫:“先生,先生,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应声,声音与怀抱同样温柔如水:“是,砂儿,我回来了,我在砂儿身边……” 她喃喃:“先生,先生,我好怕,我自己一个人好害怕,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说了要陪我一辈子的……” 她勾着他的头颈,完全强迫的送上自己的唇,他温柔的俯就,吸吮,……她却丝毫也不解风情,自顾自的用力咬过去,泪水涟涟的咬过去,没轻没重的咬过去。 他终于不堪承受的移开了唇,微皱着眉头。 她小狗儿一样哼哼唧唧的小哭,好似无限委屈,泪水湿透了蒙住眼睛的锦帕,也不知要去抽开,只是整个人贴过去,挤着,蹭着,苦苦的寻找他的唇。 他盯着那美玉生晕般的雪颊,小小的红樱桃轻颤,带着投怀送抱的柔情,带着任君采摘的乖顺,他实在忍不住意马心猿,犹豫着再轻吻过去,她立刻整个人挂上来,恶狠狠的咬住不放,直咬到渗了血丝,仍旧不肯松开。 他再度无语的移开唇,抽一抽凉气,伸手捏住她的颊,不理她委屈的咕咕哝哝,直吻下去,温柔纠缠,轻巧的逗引她的舌尖…… 他的面颊热度渐起,可显然她并不喜欢这种不过瘾的游戏,她用力摆头,甩开了他的手指,伸手就去撕他的衣服,很蛮横,很粗暴,很大爷的撕他的衣服。 他只来的及愣了一下,质料极高贵的长衫已经被她拉开,却撕之不动,她非常不满意这种撕感,用了半天力气,仍旧没有成效,于是双手摸到腰带上,三把两把的解开。 瞧这模样,大小姐要强上他…… 他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眼睁睁的看着她,鼓着腮,无比坚决的,一鼓作气的剥光他的衣服,一边嘴里还不忘抚慰,好声好气:“先生,我喜欢你,先生先生,喜欢你,喜欢你……” 原来这种叫做喜欢…… 她终于剥掉了最后一片儿布,甚至还上下其手的摸了两把,确定没留下片缕遮身,这才没好没歹的一把推过去,把他推倒在地上,后背碰到了地板,他微一凝眉,有些不快。她却绽放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毛手毛脚的趴上去。 他情不自禁的逸出一声轻喘,微微闭了眼睛,她在他身上微微翻身,给自己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和姿势,然后伏下来。小小肉肉的东西硌到了她的颊,她恶狠狠的按下去,想要把它按平。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情不自禁的一退身。她毫不在意的揉捏两下,好像在判断这是一种什么东西…… 猜不出,然后放弃,再用力按下去……他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抓她的手,她就顺从的被他抓开,左右调整了一下,避开那个凸起的东西,伏好,不再动。 这样……就完了吗?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无良,瞪着她,他身体的那一部分,早已经惊醒又昂扬,趴在肉肉床上的大小姐,却显然舒服的不得了,正微微闭着眼睛,唇角带笑,醉了一般。 他移了移身子,换来她不满意的咕哝,伸手按着他的肩,含含糊糊的命令:“不要动,不要动……”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滚热的物体正挤靠在她腿边,离它该去的地方,只有少少的距离。于是他试着移动,想要靠近,她却不满的翻了个身,恰恰从那昂首挺胸的某物体上压过。 他闷哼了一声,险些痛呼出声,一时只痛的全身抽搐,脸色都变了,连吸了两口气,才勉强折身,把那个无良的身体移开。 经历了一番挫折的某物体仍旧屹立不倒,被移开的小狸猫愤怒的扑回来,即使这般神志迷乱,动作却没慢了半分。 两下一凑之下,他失声痛呼,又苦苦抑住,她半梦半醒,很执著的跪着爬上来,两只光滑的小膝盖,轮着番的从那物体上辗过…… 他大口大口的呼气,已经连呻吟都呻吟不出,直痛的打颤,可是要命的是,迭经辗压,昂扬仍旧昂扬,无论如何不肯低头。 很热,很痛……不攻城很难受,攻城仍旧很痛苦……凤三爷这辈子,居然没经过这般的两难。 他平躺在地面上,一直在大口大口的呼气,一边很小心的防备着她翻身,或者有甚么别的动作……可是她很老实,双颊都是红通通的,完全像醉了一般,整个人猫一样蜷成一团,趴在他身上。 天知道,她虽然不重,可是着重点在某些地方时,还当真有些吃不消……可是她很满意,即使闭着眼睛,那眼睛仍旧带着弯弯的弧度,让他怎么都不忍心,翻身把她摔在地上。 他终于喘匀了气息,听着她呼吸细匀,显然已经睡着了,他双手扶着她的腰,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地面上,看一眼那个狰狞的物体,苦笑的微闭了眼睛。 骤失温暖的小狸猫爬起来,惶然的摇摆,他只来的及张了眼,她已经整个人扑了过来……坚硬火热的物体执行完了垫脚石的任务,光荣的一泄千里,他已经痛的叫都叫不出,被她合身扑在地上,除了喘气,已经没有别的事情能做。 这……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他躺在地面上,一丝……半丝都不挂,被咬,被掐,被推倒,被蹂/躏,被上下其手,被轻薄的彻彻底底,半点不剩,最要紧的地方,还被大刑伺候过……可她呢?她身上的衣服却仍旧穿的好好的,只领口被他解开了那一点,露出白生生的玉颈。 实在忍不住要气恼,躺在地上,瞪着她,微微起手,骈了两指手指,想要重重的点下去。触指所在,是她粉嘟嘟的颊,溢着甜笑的眉眼…… 他紧咬的牙关莫名其妙的就松了,轻轻拿指背刮了刮她的脸,轻声骂道:“小丫头……” 他坐起身来,她合身滚下,他随手接在手里,低了头轻轻一吻,随即翻了手掌,缓缓的拍了两下,她更深的沉睡过去。他便把她抱去床上,踢一脚地上的衣服…… 这身行头,专门用来做某件事情,着实不便宜,虽然撕不动,可是这般拉拉扯扯,也已经皱褶满身,穿不得了。 104章:风起处,梅香依旧 104章:风起处,梅香依旧(谢赏加更1/2,谢反求诸已赏) 这一觉,睡的异常舒服,梦的异常旖旎。 她翻来覆去,把柔软的锦被抱在怀里,笑眯眯的蹭来蹭去,怎么也不想张开眼睛。直到床前有人咳一声,她一惊,急坐起身来,轻袍缓带的男人走进来,似笑非笑的:“你醒了?” 她急坐正了,双手合握,垂着眉睫,十分乖顺的:“三哥。” 见识过她张牙舞爪,倚强凌男,这副乖巧的小模样再骗不了人,他轻咳一声掩了笑,不紧不慢的:“锦儿可是做甚么美梦了?怎么脸上红成这样?” 她急眨巴两下眼睛,伸手摸了摸脸颊,若无其事的:“大概是屋子里太暖了。” 他意味深长的哦一声。她已经飞快的打量四周,这房间从来没有来过,布置素雅,床架上还搭着一件长衫,想来应该是凤衔书的房间……可不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是怎么到了这儿的,这整整一天的事情,都恍恍惚惚,像在做梦。 她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衣服,外衫在地上弄脏了,已经被凤衔书随手脱掉,内衫却是穿的好好的,摸来摸去,实在不像刚经历过甚么事情的模样,身体也处处舒服,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眼睛随着她的手指转,带着微笑。她便放下来,抿了抿唇,决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含笑道:“三哥,天黑了,我们要动身吗?” 他挑了挑眉:“睡了一天了,你不饿吗?” 她看一眼黑沉沉的天色:“还好,不怎么饿……” 凤衔书笑了笑,不再多说,递了一件衣服给她,她顺从的接过来,穿在身上,手臂一伸开时,距离他那个隐隐作痛的地方足有一尺,他居然情不自禁的退开了一步,又自觉好笑,笑出声来。 她早手脚利索的把衣服拉好系紧,微讶的看看他笑呵呵的脸,本能的又整理两下,才试着开口:“可以了。” 那是一件剪裁极简单的夜行衣,被她这么一穿一束,衬得俏脸雪白,倒透出了几分英气。凤衔书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抬了手道:“走罢。”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他立刻便把她合身一抱,低头看时,她一脸淡漠,连要惊叫的意思也没有。他不由微笑,脚尖起处,已经自窗口直掠出去,出了院子,奔了不大一会儿,便把她一放,带笑道:“你从这儿往前走,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朱大小姐一向识时务,就算他是骗人,她也没办法。所以她点头应了,一个字都不多问,迈步向前。约摸走出十几步,再回头时,身后已经没了凤衔书的影子。再走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辰,眼前几道黑影轻飘飘的纵了过来,尽皆黑布蒙面,直迎到身前,当先一人一抱拳,说了一句:“飞龙在天?” 朱眉锦顿时傻眼,他这分明是一种暗语切口,可是凤衔书连半个字也没交待过……可是朱大小姐是天生的不肯怯场,抿了抿唇,她朗声道:“百鸟朝凤”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引领,朱眉锦直气的牙痒痒,心想这时候只怕说什么都是对的,早知道说一句颠鸾倒凤,焚琴煮凤,秃凤…… 一边腹诽一边赶路,那几人脚步极是轻捷,她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直跑的气喘吁吁。一直走了许久,忽觉凉风拂面,似乎是到了水边。那几人脚尖轻点,已经跃上了房顶,在树木掩映中坐了下来,余下她一人望房兴叹,咬了咬唇,还是压低声音道:“这位大哥。” 其中一人纵身下来,站在她身边,虽然他几乎没有开口,又是黑巾蒙面,仍旧可以看出,他不是石韦石燕那伙人中的一个,如果说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三生坊的人,那只怕这些人,就是五行帮的人了……她也来不及多想,急陪笑道:“烦这位大哥带我上去,我不会武功。” 他显然极惊讶,勉强忍住了,不说什么,微微弯腰,举了一只手臂给她,那姿势,倒似乎很是恭敬。她只觉有些不牢靠,双手抓过去,用尽力气握紧,那人微偏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写着稀罕,却仍是腾身而起,像有一个气团裹着她,轻轻松松的便上了房顶,坐了下来。 一直等了很久,远处的更楼敲过了三更,放眼望去,四周仍是黑沉沉的,看不出半点异样,她耐着性子再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碰一碰身边那人,问:“三爷还没来?” 他的眼神很惊讶,很惊讶……然后又问:“飞龙在天?” 她气的牙痒痒,却不敢意气,揣测凤衔书的口味,答一句:“有凤来仪?” 他哦了一声,露出“早说嘛”的眼神,对那几人挥手,那几人便在房顶上折身,退了下去,他从怀里掏出了什么,向空一抛,一连串类似鸟鸣的声音响过,接着,便化为星空中的一点,一闪一闪,许久方才灭掉。若不是一直注目于此,当真会错疑只是空中的星辰。 隔了不大一会儿,便听水声轻响,有一艘小船慢慢的摇了出来,虽不像昔日画舫那般华美,却也是精致小巧,花灯摇曳,隔着这么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凤衔书正坐在舱中,守着一桌酒菜,自斟自饮,悠然自得。 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这才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却又没来由的紧张,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四处张望。 夜风清凉,吹透了薄衣,足足又等了一个更次,仍旧连个人影都没有,朱眉锦早缩了回去,只以为是凤衔书有意为之,不由咬牙暗恨。 ………… 舱里的凤衔书,也缓缓的停了杯盏,迅速的向四周瞥过了一眼。 耍笑归耍笑,那焰火,却的的确确是呼召属下的令喻……他并不怕被朱眉锦看到,他无意在这焰火上做伪。 除去肖平安已死,其余的人,包括耶律尘焰在内,见到焰火,都应该立刻赶过来相见的,却居然到现在,连一个人都不曾赶到。 出了什么事? 并不担心,只是不快。 有人在棋盘上挪动了棋子,若无其事的影响了战局,他却不知道…… 他微微皱起了眉心,袖角微拂,那酒杯酒菜俱被他拂入水中,他的人早一弓身,出了船舱,轻飘飘的腾身到了岸上,然后一直走到那间酒楼下面,叫一声:“锦儿,下来。” 她一声不吭的站起来,涌身便往下跳,连半丝迟疑都没有。 他顺顺当当接了个满怀,不由得浅浅一笑,那份不快登时便轻了好些,随手挥退了那个黑衣人,伸手环了她的腰,含笑道:“若被你的先生,看到你这投/怀/送/抱的小模样,不知会做何感想?” 她悻悻,却当然不敢在这种时候得罪他,只耸肩,道:“他习惯了。” 凤衔书失笑出声,缓缓的转回身来,目光从东到西,细细的走了一圈,终于停下来,扬声笑道:“梅淡痕,你可听到了吗?” 四处一片静寂,只有那船摇动时的轻响,水声哗啦啦,一声接着一声。 摇船的船夫,始终在慢条斯理的摇动,一直把船摇到了岸边,踏步上了岸,这才拱手,道:“凤先生,幸会。” 这声音,这声音…… 她登时傻住,张大了眼睛。 原本梅淡痕的模样,只怕是化成灰也认的出,可是偏偏一门心思的瞪着凤衔书,又分神兼顾周围,就是不曾向这船夫看过半眼。 凤衔书含笑还礼,道:“梅先生,久仰大名。” 他温颜:“不敢当……”一边略略侧身,微张了手臂,道:“砂儿,来。” 她整个人傻着,眼睛张的无可再大,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的脸,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撕去了脸上的络腮胡子,露出本来面目,浅浅的向她一笑。端正的眉宇间,俱是温柔。 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用力去揉眼睛,拼命揉拼命揉,几乎要揉出血来一般。 凤衔书随手挡开,笑道:“怎么,锦儿不认识了?” 两步外,梅淡痕一笑,声音里也带了哽咽的微哑,再唤一声:“砂儿。” 她终于扑过去,投进他的怀里,死死的箍紧,胸口疼的像要炸开来一般,却不敢哭出来,也不敢叫出声来,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拼命的箍紧他。 分离不过月余,却似乎已经渴望了太久,渴望到,真的再见,仍旧像在梦中。日思夜想,想的战粟,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见,如此突然,如此惊喜交集。 他一直轻轻的拍她的背,极温柔的,不厌其烦的,极轻极柔的拍她,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伸手掐,一边拿脚踩,一边又紧紧的抱着,哭了个肝肠寸断。 凤衔书冷眼旁观,并不阻止,眼前两人,全都不会武功,他只消一举手,就可以把这两人立毙掌下……可显然,他们都不怕。正因为他们全然不怕,也全不在意,所以武功上的优势,忽然就显得无聊起来。 105章:带走你的女人 105章:带走你的女人 当日梅淡痕甫离茶馆,立刻便被人打晕带走,再醒来时,已经身在密室。 不必多想,也知是因“凤先生”三字起祸,可是对方若有杀心,此时梅淡痕早已经是个死人,既然到现在还活着,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梅淡痕原本猜测,他既然留下自己的命,不外乎两点,一则是梅淡痕三字,在天下读书人之中的影响力,二来,便是与地谋财的堪舆之术……却不想对方居然张口便提到了赵相,幽州赵家,本就是谋略世家,连一个不肖子孙赵普都可以将天下大势纳入指掌之间,那才名遍天下的梅淡痕,又岂会差了。 梅淡痕的身世,原本就不曾刻意隐瞒,既然叶留香能查到,那其它人自然也可以查到。所谓有勇有谋,契丹地处荒僻,民风彪悍,若当真有意攻宋,所缺的自然不是“勇”,而是这个“谋”字。 梅淡痕心思虽从未着意在此,却多少继承了家族的本事,天下大势,甚或山川河流,何处可行兵布阵,何处可隐匿待命……心里便似是明镜一般。可是对方既然连这一点都查的清清楚楚,那梅淡痕的心性,自然也更加的清楚明白。所以,他们竟未试图相劝,也未试图用朱眉锦之命相逼…… 若梅淡痕无所求无所欲,想要他为契丹效力,就只有一种方法,便是蛊。 蛊毒之猛恶,非亲身经历,实难想像,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抗拒。这许多朝中官员,暗中为契丹传讯,也未必是贪图升官发财,也许只是受蛊毒之制。而蛊毒五花八门,举凡蛇蛊、金蚕蛊、、中害神、疳蛊、肿蛊、癫蛊等,不一而足,几乎无孔不入,就算不吃不喝也难提防。所以,梅淡痕一埃想想,竟是凛然。 幸好,也不是全无防备。 昔日奇香居,那通判大人和转运使大人,其中有一次,并没有拿到每月的压制蛊毒性的药酒,却仍是好生生的并没有发作,这就说明,有人掌握了蛊酒的解,而这个人,显然地位超然,且有弃掉奇香居之意。 所以,他预先在身上藏了一点奇毒,混进香料,伪装成香囊,用以压制蛊的毒性,拼着伤身,也要求个头脑清明。却没想到,全身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书信以及那香囊,都被人搜去,连服下的机会都没有。 身在险地,全不知何时会着了道儿,无奈之下,趁夜从身边的桌椅上拆了木针,以针灸的法子,以截脉的手法,护了脉络。这样做,并不能减轻蛊毒发作的痛苦,甚至会更严重,且后患无穷,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在此时,却可以做到一点,不至被蛊毒影响了心性。 对方果然用了蛊,也果然多加了一种紊乱心性的蛊……蛊毒三日一发,其痛苦当真生不如死……所以梅淡痕撑到第三次,便假意允了对方的要求,细细的为他整理出一个完整的行军线路图。 既然着手去做,当然就要做真的,若有半点儿假,对方立刻就会察觉。幸好,这是一个耗费极多心智与时间的事情,并非一蹴而就,所以尽可以慢慢筹措。目前所要做的,只需要取信对方就可以了。 当然,梅淡痕绝不会让这样的东西当真到了辽帝手中。 …… 梅淡痕虽不擅做伪,幸好对方对蛊毒原本就有足够的信心,也并未多加防备。所以他一天天变的自由,偶尔可以出门,偶尔可以说话。拘押他的人,并不是凤衔书,可是这一切,只需要知道一点,就不难猜到全局,不难猜到,凤先生才是这操棋人。 短短几天,他当然没本事打破凤衔书的网,可是,他可以提要求,要平空做出这么一个行军路线图来,要用到的事情,太多太多,要查的东西,也太多太多,他提甚么要求,都是合情合理。 所以,凤衔书呼召不到,只不过是因为,所有人都不在金陵,就连最后赶来的耶律尘焰,都被他打发了出去。耶律尘焰自然想不起要反对命令,而梅淡痕也籍由耶律尘焰的口,知道的更详尽。 凤衔书医术高明,却是世家传承,所学极为正统,而梅淡痕从不着意在医,却反而读过很多偏门的医典,会很多奇怪的法门,包括昔日奇香居的墨毒,也包括原本预备防蛊的香毒,更包括,这封脉的针灸……纵算梅淡痕当真为蛊所制,既然要用他,也必须要保持他的聪明机敏,所以,也当然不能抹去他心里的朱眉锦。 梅淡痕要见朱眉锦,这并不是一种背叛,所以并不会让凤衔书察觉。也所以,即使他易容乔扮,趁着这样一个时间,出现在凤衔书面前,也并不能算是意外。 ………… 朱眉锦终于哭够了,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来,月光下,梅淡痕形容削瘦,面容颇嫌憔悴,那眼神,那笑容却仍是酒一般温柔。泪痕未干,她忍不住又要笑出来,双手捧了他的脸,便毫不犹豫的咬过去。 一直作壁上观的凤衔书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一时竟不知心中做何想法。梅淡痕由着她咬了两下,便去轻拍她背,她不依不饶的又咬了两下,移开唇,梅淡痕这才略别了脸避开。 凤衔书悠然微笑,淡淡的道:“梅先生,这似乎不是一个久别重逢的好时机呢” 梅淡痕微叹,答道:“是啊,这当然不是一个好时机,只不过是能见到砂儿的第一个机会罢了。”平素凤衔书身边总是人马众多,只有此刻,才是当真清静,就连最后一个从人,都被他自己打发走了。 朱眉锦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回答,笑吟吟的摸摸他的头发,凤衔书的神情始终淡然,甚至还带了一分闲情逸致,好像三人是月下相约的友人:“梅先生果然聪明绝顶,尤胜诸葛三分,凤衔书佩服的很。” 梅淡痕一板一眼的答:“我没想要胜过谁,我的聪明,够我跟砂儿用就好。” 凤衔书一笑,道:“够不够,要看你求的是什么了……”做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含笑平伸了手,道:“锦儿,天晚了,我们回去了。” 朱眉锦微微皱起了眉心。 她一向都不是听话的人,虽然不知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单看梅淡痕的神情,看他与凤衔书这种奇异的对侍,也知事情定然不简单。可是与梅淡痕甫自相逢,便要分离,心中着实难舍……眼看凤衔书的手就在面前,衬了锦袍的袖角,月下看来修长润泽,似乎全然无害。可是若不听从,实在不知他会怎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凤衔书微微一笑,道:“乖。” 她咬牙暗骂一声,随即溢起一个笑,半靠过去,双手抱了他手,扭转痴缠,一副小女儿情态,软软的央求道:“三哥三哥,我想跟先生多说几句话呢,好不好?好不好嘛” 凤衔书倒愣了一下。 硬的他当然不会吃,那就只能玩儿软的。她当然是做态,却做的十分娇俏可喜。朱大小姐果然什么戏份都能唱,什么戏份都敢唱……看惯了平日的朱大小姐,这副嫩生生的小模样,居然份外的可人疼惜。 他当然喜不起来,却也气不起来,无语了许久许久,到头来,还是只能不咸不淡的说一句:“如果我说不好呢?” 她赶紧把他的手捧在颊前,陪着笑脸挨挨蹭蹭,一副很狗腿的德性:“求你了,三哥……求你求你了,就说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梅淡痕始终一声不吭,由着朱眉锦施展。凤衔书连抽了两次手,都没抽回,无语的看了梅淡痕一眼,真的很想像俗人那样说一句,梅淡痕,瞧瞧你的女人,就为了跟你说句话,对我这般肌肤相亲,你可瞧的下去? 可是凤三爷要的是仪态,这句话便出不得口。 他的手背蹭到的,是她颊上的肌肤,柔嫩滑润的肌理,却意外的毫不旖旎。眼看她马上就要移唇来吻,他又气又笑,用力抽了手,看她猝然张大眼,声音便又低了三分:“好,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锦儿说了,我岂有不允的?” 她立刻露出奸计得逞的浅笑,他竟忍不住好笑,转念一想,又敛了去,淡淡的哼一声:“五更天时,我遣人来接你。” 她笑眯眯的:“谢谢三哥。” 他拂袖便走,俊逸的身影轻飘飘的滑入夜色,她早回过身抓了梅淡痕的双肩,急急的问出来:“先生你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忽然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这个问题,每个人都会想知道,这时候问出来,当然合情又合理。 五更天已经很近,而这个故事会很长,朱大小姐自然知道。凤衔书也知道。 所以,下一刻,梅淡痕已经张臂拥了过来,渴望,痛切,几乎含泪……她也用力回拥过去,泪流满面,连一声先生都唤不出。 四唇相接,吻到的是咸涩的味道,她的泪湿了两个人的脸,她几乎泣不成声。可是下一刻,她已经咬紧了牙关,悄悄把手探进他的衣服,衣衫掩了她的动作,仓惶又急切的吻中,她的手指在他背心划动,一字一字,一句一句,清晰,又急切的划动。 106章:身边人 106章:身边人(谢赏加更2/2,谢反求诸已赏) (终于还完债了,扭动,得瑟,啦啦啦) 想说的话,终于还是没能说完。好像只隔了片刻,石韦便已经赶到,站在两人身旁,颇尴尬的叫了一声:“姑娘。” 她慢慢的从梅淡痕怀里抽开身,举袖拭了泪,嗓子已经哭的哑了,喃喃的说一句:“先生,我改天再去看你。” 梅淡痕点头,柔声道:“见面终归不会是难事,砂儿。”既然梅淡痕已经现身,若要强求见面,当然不是不可以,可是要常来常往却难…… 天边微泛了白,石韦略躬身,说一句:“姑娘,咱回罢?” 她点了点头,从梅淡痕手中抽了袖,转身疾走,竟不回头。一直走出了很远,身处街巷之中,石韦一直在亦步亦趋的跟随,终于还是问了一句:“姑娘?” 她定定神,道:“嗯?” “这位,难道就是姑娘想找的那个人?那位梅淡痕?” 她不由回头,看了石韦一眼,温颜道:“是,正是。” 他讶然:“那,那个尸首是怎么回事?” “是假的。” 他恍然的哦了一声,拱手道:“恭喜姑娘”看她两只眼睛肿的桃子一般,又好声好气的续道:“既然找到了,姑娘何不回了三爷,请这位爷进府里小住几日?” 这话一问出来,她居然忍不住想要冷笑。 石韦虽不算谋士,却也是粗中有细,兼之襟怀坦白,颇有几分侠气,她一向不会在下人丫环身上套话,总觉太过琐碎,细枝末节过多,反而抓不住重点。可是显然,这位明面上凤衔书的“心腹”对凤三爷的所作所为,全不知情,只怕在他心里,凤衔书是一等一的好人……好人做给身边人看,做就做个十足十。就算抓到这些人拷问一番,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定反而改了观感。这倒着实是个蛮高明的法子。 朱眉锦忽然就是心中一动,半侧身轻柔的道:“石韦大哥,有件事情,可不可以烦劳您帮我一下?” 石韦道:“是什么?” 她道:“能不能拜托您帮我找一个离的近的宅院,让先生搬来住?” 石韦犹豫了一下,咳道:“好,我找找看……” 朱眉锦谢了,石韦想了想,又道:“不知这位梅先生,究竟是姑娘什么人?” 她答:“我不是说过了,他是我的教习先生。” 石韦咳了一声,显然有些话不好说,想了想,又道:“姑娘,说起来,咱们三爷对姑娘真是挺上心的。便连夫人对姑娘,也是格外透着亲近。我跟了三爷几年,从不曾见三爷对谁这般好过。姑娘,咱们三爷这人品相貌,可真是没的说……” 两人已经一路进了门,他仍是絮絮,朱眉锦眼见凤衔书便站在阶上,他仍是扳着手指说个没完,便唇角微勾笑起来,笑道:“三哥,你瞧你们家的皮条客。” 石韦啊了一声,急垂手道:“三爷” 凤衔书微皱了眉,轻声责怪的道:“这是什么话“一边向石韦摆手,示意他退下。 朱眉锦走上两步,上了台阶,笑道:“我说的不对吗?不是皮条客,又是什么?“ 左右无人,凤衔书的神情也带了几分意气,压低声音,似笑非笑的:“你要自称ji/女,我可不是嫖/客……”嘴里说着,随手挽了她手,遥看上去,风度仍旧翩翩,带着她向内院走,一边笑道:“我的小锦儿,在谁那儿受了气,要来找我?” 她急挽上他的手,轻轻松松的摆出一脸谄媚:“三哥大人大量,方才是锦儿说错了,三哥千万莫要见怪。” 他直是无语,做了一脸嫌恶,拂袖甩手。她由着他放开,他却又一把握回,笑道:“锦儿这般委曲求全,却是为了谁?” 她一脸的笑:“锦儿这般委曲求全,求的自然是三哥。” 她摆明了偷换概念,他却只能盯她一眼,不能把话挑明了与她斤斤计较:“那么,你想要求我什么?“ 她垂下眼睫:“其实,我只想先生没事。” 他淡淡的,“我既然之前不杀他,当然就不会杀。” “那么,我就没甚么可求的了。” 他终于还是轻哼了一声,放脱了手,转身要走,她在他身后悠然的说一句:“凤三爷想要我求什么呢……我求长相伴,求得求不得?” 他扣了手不回身,淡淡的:“不知锦儿求的是与谁长相伴?” 她微笑:“若我求与凤三爷长相伴,与大宋长相伴,凤三爷可允?” 凤衔书微微挑眉,回过身来,四目对视,他终于轻叹出声,缓缓的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锦儿,我自认算无遗策,却终不免时常意气用事……你却总是明知不可为,明知不该问而为之,我竟不知是为什么?你说出这句话,与任何人无益,兼与你有损,你……” 她咬了唇,实在不能不着恼。 是啊,她就是沉不住气,她就是气不过,知道了,就一定要问一问。 美色傍身,奇香可居,凤衔书留下朱眉锦的命,果然不是为了这区区鸽讯。而是想要奉于御驾之前。凤衔书与朝臣交好,为朝廷做事,暗地里,却是契丹人在大宋的老大。果然左右逢源好手腕。可是,他要奉的这“驾前”,居然当真不是宋皇……而是辽帝。 她连一个字都不想再说,用力拂开他手,转身就走,一直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 明知梅淡痕就在左近,可是若想见面,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她拜托石韦把梅淡痕的居处移到相邻的庭院,石韦不可能不去问凤衔书,可是他居然也就默许,不曾多问多说。可是人虽近了,一连几日,处处挡驾,朱眉锦竟连府门都不得出,可是她想要搬去院中小楼住,一开口,他便允了。 居高临下,凭了窗,遥遥相望,偶尔也能望到檐下那一抹青衫。 也许他就是想要这样,就要两人明明知道,明明看到,偏偏就是不得亲近。 真是看不懂这个人,有时感觉极阴险,阴险到令人发冷,可是有时,又幼稚的让人无语……连对他生气,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凭窗许久,她终于失望的叹了口气,起身关了窗子,随手抽开了发钗,小丫环跟她处的久了,也早熟惯,转身就出去吩咐,要了水来沐浴。 她始终有点儿神游物外,动作也是懒洋洋的,洗了一半,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房里来回的看了几圈,门窗都关的好好的,丫环一直垂了手遥遥立在壁边,不觉得有甚么异样。可是心里却有点儿奇异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下意识的背了身,撩了水来浇在臂上。丫环忽然走近两步,轻言慢语的道:“姑娘,水要冷了,可要添些水吗?” 她摇一下头:“算了。” 她便带过帕子,帮她抹背,一边笑道:“每回姑娘洗澡,总想靠的近些,好沾些香气。” 她漫不经心的答:“你喜欢?送你啊” 她笑道:“想这香气,只怕天下也只有姑娘一个,哪里是人人都能有的……” 朱眉锦懒的再说,抬了手臂,双手把长发拂回去,随手抹去睫上的水。微抬的下巴水珠滑落,青丝如瀑,肌理如雪,美好的颈项划出一个柔婉的弧度。那丫环手上顿时就是一停,眼睁睁看着香肩如玉,如雪,两点红樱在水面下傲然绽放…… 她这么一个舒服伸展的姿势,生生在那丫环火辣的目光下惊醒,下意识的看了自己一眼,脸上一红,往水面下缩一缩,嗔道:“你做什么?” 她急哦哦了两声,低头羞涩的:“姑娘当真好美,我若是男人,也要想入非非呢……” 她无言,心说这丫环今天怎么这么多话,急转了身道:“你先出去吧。” 她乖乖的放下帕子,福身道:“那姑娘洗好了叫我。”一边就出去,随手带上门。 朱眉锦忍不住的皱眉,莫名其妙的背上发毛,急匆匆洗了两把,就从浴桶里爬起来,一只脚沾到了木撑,随手去捞那布巾,半披在身上,另一只脚也就落了下来。 谁知一脚踩过,垫脚的木撑平空就是一滑,朱眉锦啊了一声,整个人直摔下去。门随即就是一响,快的几乎就是同时。小丫环两步迈了进来,叫一声:“姑娘”动作极敏捷的一抄,便把她接在了怀里,牢牢的抱紧,甚至,她都没有来的及落地…… 不知为何,总觉她这一声“姑娘”带着一股子忍笑的味道……这丫环看起来瘦瘦小小,力气居然很大,顺顺当当就把她抱去了床上。嘴里絮絮的道:“姑娘没事吗?可伤到了哪儿?”一边说着,一边全身上下摸来摸去。 她急扯过被子盖住,虽然对着一个女子,也不由满脸飞红,又不好多说,只啐道:“还不快拿衣服来” 她的手很灵巧的伸进被子,握了她一只脚,硬拎出来,很惊讶似的张大了眼睛:“啊,姑娘这儿擦破了皮,我去取伤药来” 她愣了一下,心想伤药好像是送了给耶律尘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也完全看不到有什么伤,正想说不用了,她已经很快的取了一个盒子回来,把她的脚抱入怀里,小心翼翼的,把那盒里的东西,涂在脚面上…… 这香气,分明是胭脂,涂上去的那一团,也就是胭脂…… 他的手揉来揉去,捏来捏去,除了脚,还在往上面攀,动作很色狼很色狼,婉丽女装也掩不了那很色狼的味道…… 107章:叶公子是好东西 107章:叶公子是好东西 她缓缓的往枕上倚过去,眯起了眼睛,细细的看她,他的头发眉毛眼睛……整张脸,都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当然,平时这朱砂小丫头长什么样子,也不曾细细看过就是了……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她说:“哎。” 他抬头,忍着笑,一脸的故做惊讶:“姑娘?” 只不过是眼睫一抬,整个人的感觉就变了,还是那张平凡又清秀的脸,那眼瞳却是顾昐神飞,笑意吟吟,明明极清澈流丽,流丽到透出几分媚意,偏偏半点都不像女人,只像……抿了唇一笑,她叫:“叶留香。”叫出这个名字,居然有几分鼻酸,又自觉好笑,抿了唇笑出来。 他笑吟吟的拿袖子遮了面,细细的除去了脸上的易容,然后向她眨一下眼睛:“要见大小姐可当真不容易,我生平头一次扮女人……” 实实在在被他看光,明明应该很生气的,可是她却气不起来,只是微笑,又叫一句:“叶留香。” 他笑吟吟的凑过来:“怎么?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想我了?” “是呢,想你,想的不得了。” 叶留香倒愣了一下,失笑道:“那可不敢当大小姐莫要一见我面,就遣我做事好不好” 谁要遣你做事了? 她微微偏了头,用“你很不解风情”的眼神看看他,抿着唇笑,叶留香不由得也笑出来,促侠的眼神也温柔许多。她忽然就略略倾身,抱了他的肩。 叶留香微怔,缓缓的侧头,用颊挨了挨她的湿发。 她本就新浴方罢,身上只随意披着一幅长巾,被他抱来抱去,早从肩上滑下,露出半片雪一般的美背。可是他虽抬了手,却只觉心头俱是温暖,竟是不忍轻薄,缓缓的拉了被子,裹紧了她,然后张臂抱紧,她也乖巧的抱紧他。 未必是喜欢,却真的很期待。期待了就是期待了……不想去掩饰。 如果说梅淡痕是温暖,那叶留香更像是希望。 如果说凤衔书的笑像精致工笔的画,那叶留香的笑,就是鲜活灵动的花。 就是这个叶留香,没见到他时,总似乎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可是一看到他,忽然就觉得他为什么这么美这么美,这么好这么好,好的眉毛眼睛都顺眼,好的让人总想要多看几眼。 只有这个叶留香,总是这么顾盼神飞,笑意吟吟,不管身处何时何地,总是这般的轻松自在,总让身边的人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这些日子活的太气闷,等的太辛苦,终于亲眼见到梅淡痕无恙,却仍是咫尺天涯,不得亲近……幸好还有个叶留香,还有个笑看天下的叶留香,还有个妙语解颐的叶留香…… 想叹气,又想笑,用力抱紧他的肩,闭上眼睛。隔了良久良久,叶留香才晃一晃肩,带笑道:“大小姐,睡着了?” 她懒洋洋的抽开身,躺回去,拉被子盖好自己:“差一点儿。” 他笑吟吟的摸摸她的脸颊:“我还当要抱着我地老天荒呢大小姐,快午时了,饿不饿,要吃点什么不?” “随便啊”她摆一下手,“姑娘今天高兴,要吃点儿好东西。” 叶留香失笑,飞快的俯身下来,双手都探进被里,捏着她的肩,不怀好意的摸来摸去:“吃我吧。大小姐,今儿个就吃我吧。” 她微嗔的敲他的手背,他便一挑眉:“难道我不是好东西?” 她竟不由失笑出声,笑道:“叶公子当然是好东西,十足十的……” 他笑出声来,一偏头就吻了过来,那吻又急又快,完全像是有意逗笑,她们的鼻尖碰到了鼻尖,牙齿撞到了牙齿…… 这哪里像是踏遍花从的风流浪子? 她吃痛的抽抽唇角,还没来的及推开,他已经扶正了她的头,深深切切的吻入,急切的索取,几乎有些恶狠狠的索取……不知餍足的索取…… 他的吻,显然比他的笑要诚实,笑里有多少轻松,这吻里就有多少思念。她只觉心软的不堪,情不自禁的抬手,勾了他的头颈,由着他辗转加深,无止缠绵。他的手扶在她光裸的手臂上,掌心滚热,上下磨挲,整个人都带着抑不住的轻颤,显然情动,喘着气想去抽开那锦被。 她忽然就是一惊,急急的偏了脸,抬手去推他。 他的手跟着一停,回手紧紧的握着她手,仍旧吻下来,自唇到颊,自眉宇到下巴,细细密密的吻过,咬过……他终于略抬起身看她,带着剧烈的喘息。 枕上,她发丝凌乱,双颊晕红,嘴唇微张,喘息不绝,一边张了眼睛看她。四目对视,他的眼瞳中是脉脉的情意,热热的,他给她一个笑,喃喃的低呼:“锦儿,锦儿……行不行,求你……” 她微喘着摇头,唇上是细细的咬痕,亮亮的水渍,一眼望过去,心中便是一荡。他吻她的手,带一点故做轻松,细细的耳语,“试一试好不好?不试你怎么知道不喜欢……” 被他的呼吸吹的直痒,她急偏开脸,耳畔所闻,俱是喘息,他的,她的……她忽然就害羞起来,强抽了手,把自己埋进被里,轻声道:“小叶,你走开。” 他苦笑的抽气,答一句:“我的好锦儿,这样子,真会出人命的,你舍得吗……” 他的手滑进被中,轻轻抚摸,只觉触手处无不柔软滑腻,情不自禁的越来越用力,她连退了两次,直退到壁角,都没能让开他的手,便不由着恼,皱眉道:“叶留香,你……你继续做你的采花贼罢” 他手上一停。 她拿他当朋友。分离则挂怀,重逢则欣喜。可是他若是强迫她,便仍旧是那个风流浪子,那个人人唾弃的采花贼…… 他一笑,抬手就掀开了被子,然后抽开了长巾,眼前似有雪光闪光,那娇躯肌理晶莹,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他一时竟是意乱情迷,喃喃的说一句:“是,我本来就是采花贼……” 她又羞又恼,仓惶的翻了个身,无片缕蔽身,羞怒交加:“叶留香。” “我在。”他的手从她股间滑下,毫不迟疑的伸手进去。一边俯身,从她背上一路吻下……最幽秘的地方被他伸进了一根手指,整个人都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再没了半分力气。他的喘息粗重可闻,一边极轻极缓的抽动手指,喃喃的道:“锦儿,锦儿……” 手指,终于带起了一星滑腻,他哑了声音一笑:“我的好锦儿,锦儿对叶留香,也不是全然无情呢……” 她羞的全身发抖,用力抽了被子,掩在身上,他整个人靠过来,隔着衣服,都能觉出那火热亢奋……她用力抓着他的手,恼羞成怒的:“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他抑不住的直颤,咬着牙收了手,拉过被子,然后隔着被子抱紧她:“喊谁?莫非锦儿宁可要凤衔书吗?” 她着恼的偏了脸,心里却明知他说的是实情。切莫说他指尖一弹,她就什么都做不了,就算她真喊了,真的有人来了,凤衔书见了这般情形,叶留香的命他会取,朱眉锦的清白他也会要…… 他仍旧发抖,却轻笑起来,笑道:“我知道锦儿心疼我。不会喊的……锦儿,叶留香倒当真不想被锦儿看轻了,当真想做一回君子的。可是我的锦儿活色生香,叶留香实难自持。锦儿,我夜夜与锦儿共赴,锦儿可有想过我一回?” 这话说的太直白,她羞的连眼晴都不敢抬,他挺一挺身,把自己嵌过来:“我的好锦儿,若再有这么几日,只怕叶留香从此就不成了呢?若那时锦儿想要,可怎么办?” 她啐他一口,用力挣开他手:“你够了,快点穿好衣服。” 他一笑:“不急,我觉得这样挺好……最少,比梦里要实在的多。” 咫尺处,他微微闭目,额角微微见汗,昂扬的身体正极缓极缓的平息下来,却偶尔还会有抑不住的抖颤。可是他唇角边那个笑,却始终是洋洋洒洒的,自自在在的,不管他眸里有多少,他那个笑,却始终美好的像从云端里走下来一般…… 她怔怔的瞧了他许久,缓缓的抬手,抚一抚他的唇,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叶留香却是整个人一震,无奈的看着她:“大小姐……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真想把我折腾死吗?” 呃,她这么一动手指,刚刚被迫偃旗息鼓的那部份,似乎又有抬头之势…… 她实在忍不住好笑,往被子里缩一缩,笑道:“对不住,叶大公子继续忍。” 他哼一声,颇有点儿气急败坏,只隔了半刻,却又笑出来:“大小姐摸我做什么?莫非大小姐有品玉……” 她横了他一眼,他便笑吟吟的停下来,改口笑道:“怎么了,我嘴上有花么?” 她一笑:“我只是想知道,叶大公子,为什么这么爱笑。” 他的笑立刻深下去,深的又漂亮又刻意:“大小姐喜欢?我正是为了大小姐喜欢,所以才苦练经年……” ---------------- 抱头,好想让小叶推倒小锦儿啊啊啊你们有啥意见啊…… 108章:结发为……露水夫妻 108章:结发为……露水夫妻 床上实在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两人这时的姿势也实在不适合聊天。可是他笑的这么好看,她情不自禁便溢了笑,笑道:“是吗?那叶大公子做采花贼,想必也是为了我了?尝遍满园芬芳,总有一朵姓朱?” 他失笑出来,瞳仁墨玉般流转生辉:“是是是,大小姐当真善解人意。我辛辛苦苦的采花,正是为了苦练技艺,好效力卿前,奈何空有利器,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她听着话头不对,急别了脸,他却终究是笑吟吟的说完,一边惊讶似的眨眨眼:“诶,我的大小姐,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满脸春意的?我若不是苦练轻功,哪有机会夜入闺房?” 她哼一声,拉拉他的头发:“哪家小姐身边,没有个小丫环?大可以扮了丫环采个够” 这话居然带了一丝莫名其妙的酸意,话出口她便羞赧。叶留香却是一怔,急跳起身来,道:“糟了” 她张大眼:“怎么?有人来了?” “不是不是”他笑着摆摆手,把那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又覆回脸上,快手快脚的整理:“才刚说午时了,要给咱们大小姐端饭,却又耽搁了这么久。我这做丫环的若是去迟了,难免落个报怨。” 她下意识的便问:“你到底来了多久了?”又急急改口,问:“那现在没事吗?” “姑娘放心,没事的,”他已经理好了头发衣服,做势福身,做了丫环的声音,娇滴滴的道:“大不了人家出卖些色相……” 她无语的咧一下嘴角。看他出门,松了口气,往床上一躺,又忽然回神,急起身着衣,才刚刚把衣服穿好,便听他叩了下门,一板一眼的道:“姑娘,饭来了。” 她想笑,咳道:“进来罢。” 他走进来,把托盘放在桌上,又回头招呼人把桶抬走,朱眉锦忽然生出一点儿促侠之心,笑道:“朱砂,过来帮我梳头发。” 他看了看左右,急应了一声,道:“是。”一边磨磨蹭蹭的走过来,又回头笑道:“地不用抹了,我来抹就好,你们先下去吧。” 那两个下人便施了礼退下,叶留香关了房门,转回身来时,已经带了笑,道:“大小姐,你想害死我么?” 她愣了下:“什么?”他笑吟吟的走过来,居然真的一把抓了梳子,帮她梳头发,一边笑道:“你看镜子。” 她瞥了镜里一眼,不过是丫环小姐,看起来却有些不对劲儿,丫环的相貌,丫环的衣服,那眼神和笑,却全然是叶留香的,已经知道他就是他,就觉处处不对劲儿,肩是宽的,胸是平的,个子高,腿又长,这样子居然能给他蒙混过关…… 叶留香笑道:“看出什么了没?” “嗯?” “易容术中,有一种叫做缩骨术,是可以改变身量的,我嫌那法门太过丑陋,懒的去学它。所以我不论扮谁,相貌可以像个十足十,身量却变不了。但这也没什么,除非是极亲近的人,通常也不至于暴露,但有个大忌,就是千万不要有比照。比如现在,我若跟你站在一处,我比你高些,岂不是一眼就可以看穿了?” 她受教的点头,又问:“那你跟人说话,岂不是便站在一起了?” 他笑嘻嘻的:“站人对面,衣服姿势,包括眼神,都有说道的……怎么你想学?” 她懒懒的抱怨:“谁知道我能活几天,学这做什么?” 这话,多少有几分撒娇的味道,若是梅淡痕,定会好生安慰,可是叶大少显然全不在意,挑挑眉:“你既然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就完全可以当自己会长命百岁。就算知道自己哪天死,只要这话不是阎罗王说的,也不必去理他……锦儿这会儿还活的鲜龙活跳,那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笑着微俯下身,捏捏她的耳垂:“莫把不喜欢的当事儿做,想想,大小姐锦衣玉食,一呼百诺,起坐留香,梅驻墙外,凤凰常飞,偶尔还可以尝点儿辽地风味,这日子还不够你爽?你还想怎么样?” 她又是无言,又是好笑,忽然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耶律尘焰没死?你究竟来了多久了?” 叶留香笑道:“京城能有多远?我为了查这个李若冰究竟是哪路货色,还多费了几日手脚,若不然,只怕比你们来的还要早些呢只是一来便见大小姐小鸟依人,俨然一个凤夫人,走到哪儿都是目不斜视……枉我扮来扮去,连卖包子的都扮了几回。” 她抓了他手:“你知道凤衔书是什么人吗?” 叶留香含笑道:“约略猜到。” 她张大眼:“我始终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是契丹人吗?莫非他的父亲或者凤夫人,有一个是契丹人?” 叶留香一笑:“不是,鱼家的医术,也算是赫赫有名,如假包换的宋人……我瞧这个凤衔书,只是太闲了罢” 太闲……汗啊…… 她瞧他模样不像说笑,不由无语,莫名其妙的,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一句话,“弈的乐趣,本就在‘弈’本身,连输赢都不重要,又何必定要为了什么。”难道那时,他便猜到,这中间会有一个人,周旋在宋辽之间?若当真如此,那也玩的太大手笔了些。 奇香居中,叶留香和梅淡痕,甚至耶律尘焰,都曾经认定,会有一个人隐在暗中观望,伺机而动……可是现在想来,只怕这肖望归,本就是凤衔书杀的,从杀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要放弃奇香居这张网。即使是这般懒散的作为,也能引的人互相猜忌,自乱阵脚…… 摇了摇头,不愿再往下想,站起身来,道:“算了,吃饭吧。”她举步,他却不动,她只走了半步,只觉发上一痛,哎了一声,生生被拉了回来,顺顺当当跌入他的怀中。 她在他怀里站起,侧头看时,两人的头发居然缠在了一起,中间纠结成一团,最多只能离开尺许的空儿,她愣了一下,勉强偏头,伸手去解,那个扣却是死死的,完全就没可能解开。她讶然的抬头瞪他,嗔道:“你干什么啊?” 叶留香一脸“我比你更无辜”的样子,无比柔婉的低下头:“对不住,大小姐,我不会梳发……” 不会梳头发,倒会打疙瘩么?她简直无语,高难的偏头,瞪着他,他笑嘻嘻的拉着她手,把她送去桌边,半挽了她坐定,笑道:“大小姐不如先吃饭,其它事情慢慢再说。” 她看天,认命的拿起筷子,一边哼道:“若是凤衔书一下撞进来,我倒要看你怎么解。” 他一笑,笑道:“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 叶留香笑道:“他有很多事情要忙,哪可能整日都待在家里陪你这个小姑娘?”她啊了一声,看着他,他很知趣的解释:“我也是查了几天才隐约猜到,锦儿你若是细心,也可以察觉得到,有时候这位三爷谨言慎行,连话都不多说,那就说明真三爷不在。” “有两个凤衔书?” “对。” 她无言:“他干嘛这样?有什么必要?” 叶留香笑道:“聪明人总喜欢自寻烦恼,改天我若心情好,便扮个假凤衔书玩玩。“ 她转转眼睛,立刻就是媚眼流波,笑盈盈的看他:“那现在,是不是凤衔书便不在?不知他会去多久?“ 他面不改色,好像完全不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他今天才走,总得两三天罢” “哦”她继续飞媚眼:“那邻院这么近,叶大公子轻功这么高,一定很容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飞过去喽,是不是?” “原本是的。”他笑嘻嘻:“只不过现在有点儿麻烦。” “有什么麻烦?” 他笑着指指头发:“这样我抱抱背背都麻烦,而且到时,我离这么近,难道大小姐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她彻底无语,叶留香笑吟吟的握了她手,挟了一筷,送进自己口中,再挟一筷给她。她下意识的张口吃了,忽然回神,便要摔手。 叶留香却握的紧紧的,一边笑道:“这儿可就这一双筷子,丢了可就没了。你几时见丫环还给自己备筷子的?我不忍心锦儿挨饿,锦儿又不忍心我挨饿,少不得得共用一双。” 她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每当朱眉锦碰上叶留香,就好像梅淡痕碰到朱眉锦……总有一个被吃定。 再怎么别扭,饭菜还是这么你一筷我一筷的吃光,唇齿与筷子之间,不知怎么,就带了些微绮丽的味道,直到吃的空空,居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叶留香看了看桌上,终于放了手,朱眉锦咬了筷子出神,他瞥眼过来,失笑道:“锦儿这做什么?想尝尝我是什么味儿?” 她啐他一口,扔了筷子,一边拉了他手:“小叶,你真的没有办法吗?我真的很想见先生,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他打个哈欠:“等什么时候耶律木头来了,你对他用这招,没准能行。” 她一怒之下,起身甩手,他一动不动,她却疼的低呼了一声,重又跌回来。他随手扶了一把,扶在椅上,却不来抱。她不由恼羞成怒,硬拉了他手放在那发扣上:“你快些解开” 叶留香一笑,悠然道:“我既然苦心系了,就绝不会解。有道是,结发为……”她情不自禁的张大眼,他却笑吟吟的续道:“夫妻是没的做的,但露水夫妻,轮也能轮到罢?” 109章:君语假意真心? 109章:君语假意真心? 这话看似旖旎,却透着异样的凉薄。 采花贼要的本来就是一夕尽欢,岂会去要甚么长相厮守? 朱眉锦微微眯了下眼睛。前一刻心中还是春水初融,下一刻便化做了秋风飒飒。他的手还放在两人相连的发上,她瞥过一眼,直了身便要迈步,发上一疼,她却仍旧不停,他只好跟了过来,一直走到窗台前,她拿了剪刀,回手便剪了过去。 叶留香愣了一下。 两人的发丝有大半纠缠在一起,且系的很向上,若当真剪了,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他急抬手握了她手,仍旧有几根发丝被剪刀碰到,飘落下来,她挑了眉看他,似笑非笑。 好罢,朱大小姐甚么都敢做…… 他叹了口气,又笑出来:“锦儿啊,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吗?难不成,锦儿有心与我做一世夫妻?” “哦?”她一笑:“你觉得呢?” 这么一个带着挑衅的眼色,却居然会媚的勾魂摄魄……他平白的一窒,眼神一荡,便要俯身,她抬手就把剪刀比了上去,剪刀的尖儿轻佻的在他的唇上划过,一边笑道:“叶公子,是你解了它,还是我剪了它?” 他停了一停,若无其事的微笑出来,道:“锦儿,莫要伤了手。”从她手里强抽了剪刀,随手掷去窗上,一边笑道:“就算要剪,又何必着急?“伸手挽了她腰,略略一带,两人已经躺在床上。 为什么叶公子中意的所在,总是脱不了一张床? 他弯腰脱了她的鞋子,她也被他带的弯腰,忍不住的皱眉,他把她摆一个舒服的姿势,自己当然也跟着躺下来,拉了被子盖好,笑道:“午后应该是最安全的时候,就算真的凤衔书在,也不会过来的……不如我们同床共枕,小睡一会儿。“ 她心里一动,问:“为什么午后凤衔书就不会过来?“ 他失笑:“我只是想睡了,随口找个理由,锦儿啊,你不要总以为我说的每句话都有意思,都未卜先知。” 她无言的看天,他已经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虽然脸上易容未除,可是细看,仍旧能看的到他原本的眉睫轮廓。他的睫毛,并不像凤衔书那么密,密的眼晴都似乎迷离些。却是很长很弯,带着叶留香特有的俏巧风致。 她皱了皱眉,犹豫着是不是继续问他些什么,可是看他闭上眼睛,不大一会儿,呼吸便平稳起来,像好像是真的睡着了似的。 难道他很累?难道他很困?不出声的叹口气,正要别开眼,他却忽然哧的一声笑出来,好像明知道她一直在看他,居然还略略侧了脸,好让她看的更方便些。 叶大公子,敢情你以为我真的看上你了? 狠狠的白他一眼,转回头,牵动头发,也仍是硬转过来。他叹了口气,顺从的挨近身来,伸手挽了她腰。她不自觉的一僵,他却只是安安稳稳的把手放好,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却睡不着,闭了眼睛细想。 叶留香聪明机敏,见微知著,几乎称得上料事如神,可不论对方是谁,他却从来都是避其锋芒,不会与人正面交锋,即使那次意外与耶律尘焰对上,也只是兵来将挡,绝不多走半步。所以,就算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也不可能指望他会去对付凤衔书……他只会……他只会在凤衔书不在的时候出现,求一时之欢娱,就好像之前在耶律尘焰不在的时候出现一样。 她情不自禁的皱了眉。不过是为了这美色罢了,若是之前的朱眉锦,没换魂之前的朱眉锦,只怕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罢…… 见面时的那份欣喜,一下就没了……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采花贼,就实在不该对他寄望太多的…… 叶留香的手,忽然就是轻轻一滑,抱紧了她,一边轻柔的道:“锦儿,还不睡,在想什么?“ 她毫不理会,他便是一笑,好不轻松自在:“该不会是在想,要如何让我听话吧?听话的把你送到梅淡痕身边?“ 她仍是不吭声,他继续唠叨:“凤衔书整日这般风度翩翩,也不见他成人之美,我又何必做这姿态?” 她仍是不答。叶留香笑出来,抬了身子去看她的脸:“真的生气了?却是因为哪桩呢?若是气我,我下次不说就是。我只不过把实话说出来了而已,既然锦儿不喜欢,我只说甜言蜜语,可好?” 笑吟吟的咳一声,慢悠悠的道:“这世上能让叶留香上心的,只有小锦儿一人而已,叶留香牵肠挂肚,魂牵梦萦……此生当真别无所求,盼只盼,与我的小锦儿牵了手生生世世,只不知小锦儿要不要呢?” 他微微拖着话尾,说的笑意吟吟,好似十分轻浮,一对墨玉般的明瞳,却是一眨也不眨的盯在她的脸上,连那笑都不由自主的敛了去。 牵了手生生世世?只怕是牵了手共赴巫山罢他心里除了这些事,还会有什么?她闭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带了不屑。 目光触到那份不屑,他的笑飞也似的深下去,极刻意的深下去,一边笑吟吟的提高些声音:“这样还不够甜言蜜语吗?那我可要背诗了……嗯……少年红fen共风流,锦帐宵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又是这种艳诗她心中暗恼,抿紧了唇角,不发一语。 叶留香无奈,叹着气抚了抚她的眉睫,看她肌理娇腻,眉睫秀美,唇瓣带着圆嘟嘟的弧度,看上去可爱之极。忍不住便带了微笑,手指拂过,便想要俯身。 她抬手就甩了过来,他一把握了,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锦儿?” 她抽了下手,他不肯松开,她便不再动,重又闭上眼睛,叶留香叹气又叹气,小心翼翼的吻她的手指,柔声笑道:“别气了,大小姐你要怎么样,最少要说句话啊” 她心里一动。 他这话的意思,几乎是认了输予取予求,如果这时求他带她见梅淡痕,他会不会答应?可不知为什么,即使明知是这样,仍旧不想开口。静了一息,他叹口气,躺回去,不再说话,她有点儿想要看一眼他的神情,却忍住了不动。 一直这样安静的躺着,两个人都没睡着,却都不肯说话。挨到了晚饭时分,叶留香坐起来,理了理衣服,然后开门出去。 等他走了,朱眉锦才微微一怔,急抬手去摸头发时,满头秀发柔滑如缎,连一点儿跳丝都没有。好像刚才缠在一起的乱发,不过是一场梦。 莫名其妙的系了,又莫名其妙的解了。这个采花贼,倒底在搞什么鬼? 习惯的起身推窗,看了过去,窗外已经见了暮色,隔院,梅淡痕正站在院中,遥遥望了过来,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得到那份恬淡。 就这么近,近到好像跳都能跳过去似的……可是,想也知道,这房上墙上,一定早就做好了手脚,专等着人去碰。 要怎么,才能过去?眼看叶留香端着托盘走回来,一路都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居然看不出半点破绽。朱眉锦心头忽然就是一动,微微抿唇笑出来。 不就是见先生嘛小事情姑娘我要大模大样的走出去 门吱哑一声,叶留香已经走了进来。门一关,人就很没正形的把托盘往桌上一扔,偏头笑道:“大小姐,饿了没?” 她笑了笑,一副既往不究的模样,若无其事的眨一眨眼睛:“小叶,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他当然不会说不好,击掌笑道:“好的很不知大小姐要唱什么歌?” 她一笑,坐下来,轻轻用手打着拍子,低低的唱一首儿歌:“东边儿云,西边儿云,天边雁儿一群群,南边儿雨,北边儿雨,飞来雀儿常聚聚……” 声音低柔,带着一丝情不自禁的童音,暮色中听来美好宛转。她一直唱了两遍,侧头道:“你记得了没?” 叶留香笑道:“我记这个做什么?” 朱眉锦伸手挽了床帐,笑道:“这儿歌里,恰好有东西南北嘛。我将来若是要出远门,来不及通知你,就把床帐打个结,你看打了几个结,就知道我去了哪儿……” 叶留香耸肩:“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去了哪儿?” 她便一笑:“我只是这样告诉你一声罢了。我其实也真没指望你怎样,你一向都喜欢见死不救。“ 叶留香微微挑眉,瞥了她一眼,笑道:“说的是,我正是要见死不救。” 她抿了唇笑一笑:“如果我给你足够的回报呢?”随手关了窗子,便走了过来,倚坐在他膝上,叶留香笑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 她已经挽了他的头颈,送上自己的唇。 他的反应是火辣的,完全是一触即发。她整个人温柔婉娈,直到他意乱情迷,双手抱了她的腰,俯身下来。 她的手向他的腰间挽过去,似乎只是在借力。 她的指尖掩着一根金钗,比对好了位置,毫不迟疑的,便刺了进去。他微哼了半声,抬眼看她,那一瞬间的眼色,几乎是伤心……可是他随即又吻了下来,带着他轻佻的笑……直至无力。 110章:夜奔不防勾搭成X 110章:夜奔不防勾搭成x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的推开他,站了起来。看钗上血迹足有两寸,便觉得心里莫名的一抽。 她只认识这一个穴道。就是叶留香教过的那个穴道。 原本这认穴之学,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可是朱眉锦天生便对这种可以救命的学问记得最熟,他虽然只教过一次,却居然认的奇准。会武功的人,指尖一弹便奏奇功,可是朱大小姐只能用笨法子,拿利器刺了,才勉强让他昏厥。 晓得这肯定会得罪他,等他醒来只怕会很不爽,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不高兴,所以提前就把想要他做的事情说了……这种无良的事情,明明不是第一次做了,不知为什么,会觉得很心虚,心虚到,脱他衣服的时候,手都直发抖。 费了好一番手脚,总算脱下了他的外衣,穿在身上,又去揭他的人皮面具。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自己撕过好几次的缘故,居然顺顺当当就揭了下来,赶紧贴在脸上,处处别扭,直弄出了一头汗,才终于贴好。又把头发顺下来,遮的多了一些。 对着铜镜左照右照,似乎没有什么破绽,想了想,又铺纸研磨,写了一首诗上去,吹干了放在身上。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叶留香正倚在椅中,一进门就能看到,虽然入了夜,大概不会有人过来,也仍旧不太妥当,赶紧过去想要把他扶去床上。 可是叶留香看起来虽然修长清瘦,却毕竟是男人身量,朱眉锦连抱加拖,直累的气喘吁吁,却始终都拖不动。她停下来喘气,想去拭汗,却拭在人皮面具上,说不出的难受。想了一想,索性把椅子横拉倒拽的弄到床边,用尽全力一推椅背,他整个人啪的一下,软手软脚的扣在床上。 朱眉锦忍不住笑了一声,又去脱了他的鞋子,拿被子盖起来,把他的头发拉过来摆好。看他始终很安静的闭着眼睛睡倒,小娃娃一般,忍不住就兴了点儿顽皮心,把他两只手摆在脸旁边,又把被角拉一点,咬在他嘴里,摆一个可怜兮兮的姿势。 瞧着实在好笑,掩着嘴笑了几声,这才爬下床,放好了帐子,兴冲冲出门而去。 门刚一关,床上的叶留香便张开了眼睛,吐掉嘴里的被角,缓缓的溢起一抹笑。 她的穴道点的自然是对的,可是这么一番折腾,早便醒了,只不过在装昏而已……她既然已经走了,桌上现成的晚饭,正是香气扑鼻,那就是不吃白不吃了。 …… 朱眉锦的个子身量,与那丫环差相仿佛,想来总比叶留香扮的像些。沉住了气,一路往外走,刚出了院门,迎头便碰到凤衔书与石韦石燕几人,一边交谈,一边走了过来。 朱眉锦暗叫倒霉。 幸好她本来也没指望能人不知鬼不觉的走出去,就算院里碰不到凤衔书,走到门上时,那些人也少不得会回头来问,更显得奇怪,还不如直接就在这儿见过。若是真的凤衔书在,少不得得问她几句朱眉锦的作息,权做关怀,既然是假的,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眼见人已经到了面前,她便往边上一退,做势施礼,凤衔书两人仍是交谈,略略点个头给她,朱眉锦一直等人走过了,才拉了拉石燕的袖子。 石韦石燕都是常在凤衔书身边的人。但相比之下,石韦粗中有细,石燕则较为直爽,下手更方便些。石燕被她一拉,便停了下来,问:“怎么?” 她尽量模仿朱砂的声音,低柔的道:“锦姑娘要我把这封信,送到隔院去,给那位梅先生。” 石燕愣了下,问:“什么信啊?” 他嗓门很大,这一问,凤衔书和石韦也都回过了头来。 两人这一回头,朱眉锦便不由得咳了一声。虽然叶留香的确说此时的凤衔书是假的,但也是没准的事儿,可是这会儿只能是硬着头皮上……她抿了抿唇,抑了声音,低低的道:“三爷,锦姑娘有信想送去隔院。”一边说着,便把信奉上。 凤衔书却仍是一派君子风范,不去接信,只款款的笑道:“锦儿好风雅,真不知有什么话说不得,还要写信的?” “是呢”朱眉锦做势思忖,道:“奴婢瞧着,似乎是一首诗,听锦姑娘来来回回,说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凤衔书失笑,摇头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是梅先生不愿入府,我倒成了煞风景的恶人了?好,你去送吧” 她福身,仍旧一板一眼,等两人转了身,这才跟着转回。 …… 直到站在隔院门前,才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举手叩门的时候,都带了几分急切。可是一叩之下,那院门便开了一道缝,居然并没上茬。 朱眉锦做贼似的溜进去,见满院都是黑沉沉的,只有西边厢房还亮着烛光,她轻手轻脚的到了窗下,向里一张,果然便见梅淡痕披衣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一本书,人却是在对着烛光出神。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虽细小,夜中听来却是清晰。梅淡痕急偏了脸,三步并做两步过来,推开了窗子,问道:“砂儿?” 朱眉锦整了整容色,上前施礼,一板一眼的道:“可是梅先生吗?” 他怔怔的瞧着她,她便续道:“锦姑娘有事差我过来,先生可方便开一下门吗?” 他微微凝了眉,仍旧眼睁睁的看着她,朱眉锦有点儿想笑,可是想想他眼睁睁看着的,明明是丫环的脸,白天都看不出破绽,晚上肯定更看不出,于是又很不爽,看窗台离地面也很矮,索性上前一步,道:“哎,搭把手。” 不容分说的拉了他袖子,略一借力,轻轻巧巧的就跳上窗台,然后利利索索的跳下去,拍拍手,看梅淡痕只穿着内衫,形容削瘦的模样,心里一软,忍不住就想扑过去……咳了一声,过去关了窗,笑道:“梅先生。” 他嗯了一声,声音是一贯的温柔,她于是凑他近些,一脸庄重道:“梅先生,您都不问问,锦姑娘说了些什么吗?” “哦“他缓缓的低头看她,眼神笑容俱都温柔如酒:“不知是什么?” 她很不满的吸了口气。 先生是正人君子,难道也会欲求不满吗?被叶留香附体了?大半夜的,碰到夜奔的丫环,说话这副样子的?眼神这样子的?一脸想要发生些什么的样子? 忍不住就有些恶声恶声,哼道:“锦姑娘日思夜想,茶饭不思,所以要我来看看梅先生,看起来梅先生过的还不错嘛” 他含笑,“是,不错。” 笑笑笑她气的牙痒痒,“不知先生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没?” 他很好看的偏偏头,端正的眉宇间全是弯弯的温柔:“比如?“ 他模样越好看,她就越着恼:“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一句客套话,先生怎么这么不客气的?那‘谦谦’呢?‘谦谦’呢?” “……“他失笑,别开眼,那种温柔文雅的韵致好生动人。 她于是飞个眼过去,“先生一人孤床冷枕,想必难过,其实锦姑娘还交代了一件事情,只是人家害羞,不好意思说……”她脸上一点儿不好意思也没有,瞪着大眼睛,凶巴巴的:“其实是锦姑娘怕你良夜寂寞,所以派我来安慰一下先生的情思……” “原来是这样吗?”他轻轻笑出声来,明净的眼瞳映了烛,显得雾蒙蒙的,好看的要命:“那梅淡痕就却之不恭了。” 他张开手臂。 她愣住,捏着拳,张大眼……想着要不要上去掐死他算了? 他终于笑出来,笑道:“砂儿。” 她啊了半声,又羞又笑,直扑过去……把他扑在壁上,挤着他,抱着他。梅淡痕缓缓的抬手,抚过她的头发,笑道:“傻丫头,是我的砂儿,我当然认的出,怎会连这都想不到?”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这本来是很容易想到的,最最容易想到的,可是我就是想不到嘛好笨啊,如果不是砂儿,先生怎会这样啊……她乱蹭了几下,嘻皮笑脸的抬头,笑道:“原来送上门来的丫头,先生也是来者不拒啊” 梅淡痕笑道:“是砂儿就不拒,不是砂儿,那当然是要拒的。” “嗯,先生为我守身如玉……” 他轻笑,抬了手,慢慢的揭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柔声道:“让我好好看看砂儿。” 她赶紧仰起脸给他看,也顺便张了眼睛看他。他的容颜仍旧这般端正,挺秀的眉,明净的眼瞳,棱角分明的唇角…… 他正深深,深深的看着她,细细的,一点一点的看过来。他的手指跟随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细细的描摹……她忽然觉得羞涩,微垂了眼睫一笑。 梅淡痕轻叹了一声。这一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又满足,又感动的味道。他随即笑出来,柔声道:“砂儿。” “嗯。” “我以为砂儿的模样,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可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竟越来越模糊,越是沉心想,就越是想不起。必得这么细细的看过,细细的摸过,才知道我的砂儿是这般模样…… 他的声音款款带笑,那话里的思念,却如此沉重,沉重的让人心疼,几乎像阴霾压下来一般。 111章:脉脉不得语 111章:脉脉不得语 一直一直,最喜欢先生为情颠倒……被先生如此思念,听先生这般倾诉,若是平日,她早笑了出来,带着那种孩童似的得意洋洋。可是这次,不知为何,她居然笑不出,怔怔的张大眼睛看着他。 如果说朱眉锦对先生,是一种偏执,那先生对朱眉锦,又何尝不是? 他端正清雅的眉宇间,越是细看,越觉得疲惫憔悴,那份疲惫与憔悴,却俱都掩在他恬淡的神情里……她看着他,整个人痴了一般,一直到梅淡痕抬手轻触她的眼睫,柔声的:“砂儿,别这么看着我。” 她眨了一下眼睛,仍是想要去看他,梅淡痕的手滑过来,遮了她的眼睛,微低头试着轻触她的唇,她乖巧的仰了面,他却又停下来,柔声道:“我的砂儿,越来越美……” 她想甩开他的手,他却掩着不放,她只好在他掌下眨一眨眼睛,笑道:“既然是你的砂儿,这么害羞做嘛?看都不许看。” 梅淡痕微笑道:“岂不闻相思最是催人老?砂儿长大了,梅淡痕却……” 她立刻便着恼,一把抓了他的衣领,就咬上了他的唇,他终于没能说出那个“老”字。可是心里毕竟不快,只狠狠的咬了一口,就松开来,一把推开他,转身坐去椅上。 大小姐真的生气了。梅淡痕抬袖拭了一下渗血的唇,看一眼那一星血渍,微徽带了一点笑,走过来,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朱眉锦甩开他手,想从桌上倒一杯茶来喝,梅淡痕急抬手远远推开,柔声道:“回去再喝罢。” 什么意思? 朱眉锦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茶壶茶杯,又抬头看着他,梅淡痕略略别开脸,她只觉讶异,喃喃的道:“连喝的茶都有问题?那,明知道有问题你还喝?” 梅淡痕安抚的拍拍她肩,柔声道:“不是,我只是为防万一……” 为防万一……她无语的吸一口气,呼的一下推开窗子,抬手就把那茶壶茶杯掷了出去,梅淡痕微微叹气,也不阻止,她犹不解气,又把桌上的书和笔一起掷出,愤愤的关了窗子。 梅淡痕从后握了她肩,柔声道:“砂儿别气,我只是……” 她回身,一把抓了他的手,郑重的:“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梅淡痕缓缓的抬了眼看她,朱眉锦便一字一字的问出来:“先生,我的命相,究竟是怎样的?我能活多久?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自自在在,长相厮守的日子?” 梅淡痕语塞,她张大眼,盯着他的眼睛:“在苏州,我们好生生的要分开,隔了个院子住着……到了金陵,仍旧是这样。难道我们就注定就要这样?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像牛郎织女隔了银河?” 他轻轻的笑出来,含笑道:“凤衔书与耶律尘焰,有哪个长的像王母了?” 她冷笑,淡淡的:“王母娘娘对织女,那可是母女之情织女就算不见牛郎,在自己娘亲身边,有什么坏处?” 梅淡痕窒住,长叹一声,想要抽身,她却拉着不放,逼上身去,问:“究竟是怎样?先生?你好好跟我说说若是注定要如此,我又何必这么辛苦的求见一面?” 梅淡痕一时竟是眼眶酸热,几要下泪,苦笑了一声,坐在桌前。朱眉锦又气又急,抓着他的肩头:“先生,你说啊” 梅淡痕回手拍拍她手,拉在自己手里,轻轻握了,柔声道:“砂儿,你听我说……这人的命相,并不是摊开来一本书,何年何日,会发生什么事情,桩桩件件,都写的分明。最多只能看到一些很明显很重要的罢了。像你这朱砂防父,鲜明的呼之欲出,怎会瞧不出?可就算早知命中注定,又谁知这中间经了多少人手,多少事情?既没办法求快,也没法子避开……” 她恼了,甩手道:“我不想听这些” 梅淡痕柔声道:“我说的确是实情……休说人这一生有太多变数,未必看的出确实,就算我此时就能看得到砂儿将来幸福安乐,又岂会知道,给了砂儿幸福安乐的人,会是谁?” 朱眉锦气急之下,抬腿就踢翻了椅子,气道:“若是先生不在身边,我永远不会快活你明明知道,还要这么说你分明是故意的” 抛下了这一句,她扭头就向外走,梅淡痕急追上来,压低声音道:“砂儿砂儿” 她闷着头去拉那门茬,梅淡痕抬手握了她手,低柔的道:“好砂儿,是我不好……既然砂儿今日能来,多说几句可好?叶公子既然在此,想必不会有事的。” 她倒愣了一下。 看到人皮面具,想到叶留香在,这到顺理成章,并不难猜。可是听梅淡痕的口气,好像也知道凤衔书有真有假…… 真是……烦死了 随随便便的挂上梅淡痕,由着他抱起来。忽然就觉得百无聊赖,心想先生不知要抱人去哪里?这漫漫长夜……一念未毕,他早在椅中坐了下来,挽她在膝上,含笑道:“砂儿,这些日子,你可好吗?可开心吗?” 其实她明白,他只是想跟她说话而已,不拘说什么。可是这个问题,还是让她无语。她悄悄翻个白眼,哼哼两声:“开心,开心的不得了,没事看看凤凰,有事赏赏青梅。怎么会不开心?” 他一笑,拉着她手,把指放在她的腕脉上,“饭菜可合心意?” 她烦了,一下就抽开了手,“我说不合心意,你有本事帮我换菜换厨子吗?” 梅淡痕微微抿了抿唇,笑道:“是,那咱们不说这些了。” 她昂着下巴等他说话,他却又不再说,朱眉锦便在椅中坐了下来,往桌上一趴。手指碰到了什么,她懒洋洋的瞥眼过去,忽然就是一怔,猛然坐直,张大了眼睛。 桌上居然是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茶壶茶杯……就连她现在坐的椅子,刚刚被她一脚踢倒,可是此时,居然是端端正正的摆好在这儿的。 就是两人一转身的空儿,就是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说了几句话的空儿…… 梅淡痕被她神色所惊,过来相扶,道:“怎么?”看一眼桌上,微微凝眉,直起身来,和和缓缓的问:“谁在?” 有个一直贴壁而立的人,慢慢的抬起了眼睛。 朱眉锦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居然一直是贴壁而立的,听到梅淡痕的话,才无声无息的抬起了眼睛。就是这么一抬眼,两人顿时就都看到了他。可是他之前,好像就已经在那儿了,却居然一点儿存在感也没有。 那种感觉,不止是无声无息那么简单,他完全像一件器皿…… 梅淡痕并不惊慌,只道:“怎么?” 他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一叠纸交到梅淡痕手上,似乎是画了些山河地脉之类。梅淡痕翻了几下,道:“好,我明天细细看看。” 他便转身要走,自始至终,连看都没有多看朱眉锦一眼。梅淡痕却又道:“等一下,烦劳你把她送到隔院去。”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握了她的手。 朱眉锦微怔,一看天色早已经是黑沉沉的了。有哪家的丫环送信,一直送上大半夜的?不管是这时候回去,还是等明天一早,的确都比较麻烦。可是要让这个人送回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像耶律尘焰,长的却远不如耶律尘焰英俊,完全是一张死板板路人的脸,即使死板的这么彻底,仍旧不会让人觉得怪,而是平凡到看十次都记不清是什么样子。 梅淡痕的口吻,并不是吩咐,却是十分的理所当然,所以便显得格外的坚持。他微微抬眼看了朱眉锦一眼,似乎只是在放弃争辩,随手就拎她起来。 朱眉锦啊了半声,急道:“先生保重,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已经身在空中,他完全没有在围墙上借力,嗖的一下,贴着墙头越了过去,然后问:“在哪?” 朱眉锦被悬空提着,头晕目眩,手足都不知要怎么放,有点儿想吐,挣扎着道:“西院的小楼。” 他并不应她,却不像是耶律尘焰的不擅言辞,他似乎只是不必要的话就不说…… 总觉得腰带会被他拎断……朱眉锦用力闭了闭眼睛,讶异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比对两人的区别。幸好几起几落,她的脚已经沾到了地面,一眼看到自己的房门,松了口气,伸手扶在门上。定了定神,再转头时,早已经没了那个人的踪影。 朱眉锦尽量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然后再轻手轻脚的关上,刚转了身倚在门上喘了几口气,便听一个舒雅温和的声音道:“锦儿。” 她大吃了一惊,那一瞬间的感觉,几乎想要夺门而逃……却又随即镇定下来,倚紧了门,慢慢的道:“三哥吗?” 静夜中衣衫浮动,似乎有一个人影走到了面前,含着笑,道:“锦儿去哪儿了?我已经久候多时了。” 她不吭声,少顷,只觉颊上一凉,他的手已经抚了过来,笑道:“锦儿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112章:佳人邀君同尝 112章:佳人邀君同尝 她抑了紧张的喘息,情不自禁的向床上看了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 他的手指带着好整以暇的调笑,凉习习的从颊上拂过,带着若有若无的茶香。她忽然怔了一下,很想对天翻个白眼…… 这个叶留香,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有心思胡闹…… 他还在装模做样,于是她飞了个媚眼过去,笑盈盈的:“三哥怎么在这儿?难道是走错了房间?”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半点儿不同都挑不出,连口吻都像的十足十:“只怕走错房间的是锦儿罢?若不是走错了,岂会这么晚才回来?” “是是是,”她不容分说的抓过他手,热情有加:“三哥你既然来了,不如就多留一会儿。” 他一窒,她已经拉着他向床上走:“我床上收留了一个绝代佳人,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咳,所谓见者有份,不如就请三哥一起尝尝。” “一起尝尝吗?”他轻咳了一声,声音里立刻便带了些抑不住的笑意:“哦?难道锦儿已经尝过了吗?不知滋味如何?” 她淡定的:“那倒没有,这么绝品的货色,锦儿怎敢先尝?只不过试了下手感而已。”一边说,一边拉着他手在床上摸来摸去,当然什么都摸不到。 于是她翻个身坐好,做势讶异:“哎?我的佳人去了哪里?三哥呀,不是我说你,你这儿枉称铜墙铁壁,居然连个大活人都看丢了,我倒要看你怎么赔我……” 他终于失笑出来,却又不敢当真笑出声,直笑的倒去床上:“锦儿锦儿,你真是……” 她回手拍他:“演啊演啊,怎么不演了,我还没演够呢” 他低低笑了几声,拉了她手,摸在自己身上:“你的佳人在这儿,你自家尝尝可好?” 不知为何,她的手,居然下意识的便摸去他腰间那个穴道,想着不知还疼不疼……他笑吟吟的由着她摸了一下,笑道:“锦儿下手并不重,不用这么心疼……只不知点了我的穴道,去见了谁?回来这么高兴的?” 她懒懒的一笑,收了手:“我去见谁,你会不知道?” “那我猜猜看,”叶留香笑道:“不是‘先生’,便是‘三哥’,总之不会是我。” 她抿了唇一笑:“你不就在这儿吗?” “我若不在呢?锦儿会不会打昏个谁,去见见我?” 她打个哈欠:“如果那个人能被我打昏的话……我好困,我要睡了。几更了?” 他飞快的向床里移,让出位置来给她,一边笑嘻嘻的道:“快三更了,来,锦儿,我们早点休息吧。” 她完全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她,可是,这是不是太亲昵了?亲昵到不合乎常理?她微微皱了下眉,认真的想了一下。 翻脸? 打架? 斗嘴? 有用吗?一点儿用都不会有。 房间里好像没有第二张床,如果赶他去睡桌子,只怕他又有很多话要说。就算真的去了,半夜也肯定会摸回来……只要他没有动手动脚做色狼,她还是愿意相信他会很乖,乖乖的躺上一晚,只为了给她取暖。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两点,第一点,她直的困了,困的眼皮都在打架。第二点,就算“床”这个地方再怎么不合适,可是,她其实并不讨厌他。 她于是心平气和的躺好,隔了一会儿,便略略翻身,伸手挽了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 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怔住。 他当然不会离开床,朱大小姐既然心情还不错,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亲切的机会……可是那句话,原本只是玩笑,他早预备了要斗智斗勇。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这般坦然,便是男儿,亦嫌豪放,可是她是全然的心如止水,也让他人生不出半分亵渎。如此缱绻的夜,如此旖旎的床……她蜷缩的像一只猫,手臂自然而然的挽着他,只是一个纯粹取暖的拥抱。可是,那种沁人心脾的芳香,那种柔软与暖暖的感觉,就这么环绕过来,让人满心俱是柔软。 若论千娇百媚,她完全不能算美人,可是她却特别到,让人只要一见到,便再也忘不掉。 沐晚晖入眠,拥晨曦起身,若与多情小姐共鸳帐,此生别无所求……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他伸手轻拥了她,闭上眼睛。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狸猫浅浅的勾了唇…… ………… 这么一个平静的夜,叶大公子居然破天荒的睡过了头,一张开眼晴时,已经天光大亮,她睡的很没品,半个人都压了上来,死巴着他,头发蹭在他颈间,痒痒的。 他微微有点儿失笑,抬了手轻触她的发丝。看一眼窗外,小心翼翼的抽开身。虽然动作极轻,她还是醒了,迷迷糊糊的咕哝一声:“先生……”一边想要揽紧他。 他眉梢几不可察的一跳,立刻毫不迟疑的俯身,便在她颊上偷了个吻,她本能的伸手推拒,一边皱着眉头张开了眼晴。 四目对视,他的眼瞳中闪闪的全是调笑,她眨了一下眼睛,也笑回来,若无其事的离他远些,道:“小叶,早。” 若不是时间实在太晚,单这一句话,也足够他调弄一整天……可是这时候他只能叹了口气,下床,转了半圈,问:“大小姐,那张人皮面具呢?” “啊”她忽的一下坐起来,眨了眨眼睛,心虚的垂下头:“我忘记了……好像在先生那儿……” 叶留香又是无言,又是好笑,朱眉锦急起身着衣,走到门前:“这样吧,我自己去好了,我就说,你在帮我打扫房间。” 丫环在房里不出来,小姐打水洗脸端早饭? 朱眉锦当然也知道这很奇怪,可是大白天的,人皮面具不在,要怎么办?总比俩人饿着肚子在房间里憋一天要好些罢? 可是凤衔书这府第说大不大,出门转了三圈,也不知厨房在哪儿。起的太急,头痛起来,拿手指揉着,正想要换个方向再转,便听有人咳了一声,温文尔雅的道:“锦儿。” 这么早?这个……是真的吗? 朱眉锦转回头来,若无其事的眨眼睛:“啊三哥,早” 凤衔书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的模样还带着晨起的慵懒,发丝也稍嫌凌乱,看起来倒比平日乖巧婉娈许多,他笑了笑,迈步过来,拿出帕子在她脸上抹了一抹,笑道:“锦儿睡迷了吗?” “啊,是,”她很快的接口:“睡迷了还能见到凤三爷,这还真是……” 凤衔书很体贴的接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假笑两声,想着下一句要说什么,凤衔书皱了下眉,抬手挽了她手,笑道:“你做什么?失魂落魂的?”一边说着,随手把了把她的脉。 他的手微凉,全不像平日的温润。朱眉锦定了定神,瞥了他一眼,他穿了一件银白的锦袍,腰间束起,手里居然还握了一根极长的马鞭,整个人风尘仆仆,倒似乎是出门刚刚回来的模样。朱眉锦精神一振,急陪笑道:“三哥可是去哪儿了吗?那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凤衔书含笑看了她一眼:“这么早,我能去哪儿?不知锦儿,这是要去哪儿?” 她眼睛都不眨的答:“许久没见凤夫人,我想去瞧瞧她。” 凤衔书微笑道:“你这丫头,做什么事都突发奇想。我娘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你这副模样见我娘,我娘能帮你打理收拾一整天,而且还会一连几个早晨过去帮你洗濑……你还是回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再去见她。” 她猛醒身上还穿着丫环的衣服,心立刻便是咚的一跳,凤衔书的神情却好似全不在意,笑着扶了她手臂,风度仍旧谦谦,低头笑道:“锦儿啊,别到处乱跑,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朱眉锦心念电转。凤衔书刚刚回来,一定还不知道昨天的事情……他一定以为她是特意穿了这衣服,想混出门去见梅淡痕。这个倒不怕他猜到,完全可以将错就错,房间却是回不得的……可是凤衔书太精明,若太着形迹,一定会被他察觉。 被他推着走了几步,眼睛瞥到那马鞭,心念一动,抬手就抓过了马鞭,全似无意,笑道:“诶,这是什么?” 凤衔书微讶,挑眉道:“怎么了?” 她试甩了两下,轻重长度,很是顺手,于是一把抓了他衣袖,从东走到西,又从南走到北。凤衔书又是讶异又是好笑,由她拉了几步,正要抽开手,她已经找推了一个树枝,指手笑道:“你看。” 凤衔书挑眉,“嗯?” “那根单独的树枝,看到没有?很高,我又不会武功,你一定认为我折不到那树枝的,是不是?” 他一定以为?凤衔书咳一声,正想开口,她已经试着抖了几下鞭子,笑道:“如果我能拿到,有什么奖励?” 凤衔书瞥了那树枝一眼,权衡了一下那位置。 树枝的所在,长鞭与手臂的长度加起来,大约堪堪能到,不会武功的人,鞭子甩出,恐怕连碰都碰不到,于是笑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朱眉锦一笑,“要什么都可以吗?” 凤衔书道:“你且说说看。” 113章:我就是无赖 113章:我就是无赖 凤衔书就是凤衔书,就算他觉得完全没可能碰到,也绝对不会说一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朱眉锦笑眯眯的瞥了他一眼,笑道:“我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怎比凤三爷见多识广?与其我要什么,不如看凤三爷给什么了看着” 她笑吟吟的倒转了鞭梢,略略眯了下眼睛,捏了鞭子近尾的位置,唰的一下抖的笔直,整个人往前一冲,鞭子便直投了出去。鞭梢本比鞭子要沉,在那树枝上一碰,顺顺当当的甩了回来,恰恰带回了那根树枝。 凤衔书击掌叫了一声好,眼睁睁看着那树枝和鞭子一起回到了她的手中 这纯粹是借了一个巧劲儿。看在会武功的人眼里,虽是不足为奇,但不会武功的人,能施展的这么漂亮,也的确不容易,只不过,看她乱甩鞭子的样子,谁也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法子就是了。 玩鞭子,玩石子,玩弹弓,大小姐一向不弱人的。她笑盈盈的甩着鞭子,看着他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算计得逞之后,她一定会笑的得意洋洋,半点也不介意他知道她在算计……凤衔书生平最不喜欢被人设计,可是她小人的很彻底,手段也实在高明不到哪儿去,也着实生不起气来,略一沉吟,便笑道:“好,等我拿一样好东西送给锦儿。”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她乐滋滋的一弯腰:“那朱眉锦就却之不恭了。” 他伸手挽了她手:“你跟我一起去拿。” 朱眉锦愣了一下,他已经举步向前,走回自己的房间,莫名其妙的,她忽然就想,假的凤衔书,会不会回这房间休息?他这么突然撞回来,难道两人都不会穿帮吗?如果他是大白天回来呢? 一边想着,两人已经进了房间,他随手扶她在椅中坐了,进内室转了一圈,出来时,已经换了平时穿的宽袖大袖的外衫,手里还拿了一个盒子,笑道:“这个给你。” 她赶紧双手去接,凤衔书倒好笑,略一退手,笑道:“你这么开心做什么?也许里面只是一块桂花糖?” 她若无其事的笑一声:“凤三爷的桂花糖,只怕也比别家的更甜些。” 凤衔书失笑,拍小孩子一样拍拍她的头:“我有时真看不懂你。”小小的盒子在指间转了一转,他笑道:“来,我们去你房里。” 她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去我房里?” 他笑吟吟的:“到时你就知道了。” 她心虚,却不能说什么……一路没话找话,东拉西扯,一直进了小楼。叶留香一向耳目灵敏,只希望他能听到避开,不要再扮什么丫环,瞒别人好说,要瞒凤衔书,只怕不容易。 一推门,就见他正背着身,拿抹布拭着窗台,朱眉锦心头咚的一跳,脚下情不自禁的一顿,正想说话,凤衔书已经笑道:“上茶来。” 那丫环急回身见礼,道:“三爷。” 凤衔书含笑嗯了一声,仍旧着意在那盒子,朱眉锦紧张的想要咬唇,看她面容如常,心说难道那面具已经回来了?眼看那丫环顺手抹了桌,手脚利索的斟茶倒水,全无半分破绽。 凤衔书含笑敲了敲那盒子,笑道:“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 朱眉锦急定了定神,笑道:“至宝吗?和氏壁么?” 凤衔书失笑,道:“若真给你和氏璧,未必有用。我这东西,却与你大大有用。”一边说着,便推了过来,朱眉锦接在手里,细看了一下,上下前后左右,完全是一整块木头,打磨的比骰子还光滑,全然的无处着手。 看凤衔书笑吟吟的样子,完全就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于是推回他手边,。挑眉道:“这盒子莫非还是有缘者得?打不开,是不是就不送我了?” 凤衔书失笑出来,“锦儿的心思,还真是天马行空,连我都猜不到。“他修长的手指沿着那盒子转了一圈,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盒盖啪的一声弹了开来,朱眉锦情不自禁的轻啊了一声。 这里面有一块圆圆的玉石,很像猫儿眼,却是水红色的,才有人的大拇指肚大小,通体椭圆,晶莹剔透。凤衔书把盒子重又推回她手边,笑道:“你对着阳光,看一下。” 她立刻举起来,走到窗边去,对着阳光,经过了宝石的阳光也变的红郁郁的,初看似乎没什么异样,细看时,那宝石便似是整颗都活了一般,似乎有流动的漩涡从中心一圈一圈的漾出,水一般流动,看上去瑰丽之极。 凤衔书含笑走了过来,扶了她的手,笑道:“现在知道了吧?这玉若不对着阳光来看,也不过是寻常,只有借了这阳光,才有几分仙气……” 她嗯了一声,凤衔书拉下她的手,握在手中,笑道:“不知这彩头,锦儿可满意吗?” 她当然是满意的,可是却彬彬有礼的一笑:“多谢三哥。”透着一股子不太满意又假客套的劲儿。 凤衔书竟是无言,抬指敲了敲玉石,道:“锦儿,这玉石玉质极纯净,最能安心宁神,你久服香料,体内生燥,这玉石佩在身上,最能调和,远胜服药……只不过这玉打了孔就可惜了,你做个香囊佩在身上吧。“ 她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心说他难道真有这么好心?可是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临时起意,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东西来骗人不成?于是姑且再答一句:“那可就多谢了。“ 一边在身上摸来摸去,想着放在什么地方最保险。手指触到了昨晚写就的诗,心念一动,悄悄碰松些,仍旧动作不停的东摸西摸。 凤衔书本就是极细致文雅的人,看她这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从腰间取下香囊,倒空了,把玉石装进去。她便随手拉长了绳子,系在脖子上。香囊精致小巧,系上去居然十分讨喜,却多少有些怪异。 凤衔书又气又笑,别开了眼。 那小小一枚玉石,对着太阳许久,居然仍是凉习习的,隔了数层衣服,仍旧能感觉得到那一份凉意,果然是至宝。朱眉锦斜睨了凤衔书一眼,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道:“这宝石当真不错。” 凤衔书用“那还用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神情却仍是文雅,她便续道:“不知三哥下一个要送的是什么?” 凤衔书愣了一下。 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对上他的目光,甚至还点一下头。 她摆明了是无赖,可是风度翩翩的凤三爷,即使不当着人,也总会风度翩翩,何况现在还有丫环在。总不能拍桌砸凳,说一句你也太贪得无厌了,如此至宝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啊?所以他便微牵唇角笑出来,笑道:“锦儿还想要什么?说说看?” 她也不敢太过份,权且先支他出去再说,于是笑道:“我想出去走走。” 他点点头:“好。” 他居然没有问她要去哪?于是她飞快的:“那我去换衣服?现在就去?” 他仍是答的极大方,“好。” 她吸了口气,一甩袖,飞也似的拐进内室,一进了门,就见叶留香躺在床上,只着了内衫,枕了手,躺的四平八稳的。这一惊非同小哥,险些惊喘出声,却又拼命抑住。 叶留香既然在这儿,那外面的难道是真的朱砂小丫环?这么短短的一会儿,他是如何把真的朱砂弄来的?不对不对,应该问,起初,他把真的朱砂藏在了哪里? 满心疑问,却是耽搁不得,虽然叶留香就站在面前,眼睁睁的看着,也只能快手快脚的脱了外衣,另取了一件换好。 叶留香躺在床上,向她笑吟吟的眨眼睛,却安静的连呼吸之声都没有。朱眉锦瞪了他一眼,急转身出去,凤衔书向她举起手,指间就是那封信,笑道:“锦儿,你掉了东西。” 朱眉锦吸了口气,心里竟有些啼笑皆非。 她刚刚碰松那信,正是想要瞅个合适的机会掉下来,好让凤衔书看到并相信,她真的只是想要找梅淡痕,房里绝不会有甚么古怪。可是言来语去之下,早就忘记了,却又不知什么时候真的掉了。 她上前一步,一把抢了,掷在桌上,大大方方的笑道:“这是情诗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罢。” 凤衔书无言,被她拉着,也就只能顺顺当当的下楼。一到了楼下,朱眉锦便把手一松,笑道:“那我就……”凤衔书急抬了手,笑道:“锦儿你听……” 凤三爷特有的打断人说话的方式…… 她忍不住抽抽唇角,他已经续道:“外面当真好生热闹,不知锦儿想去哪儿,我刚好无事,可以陪锦儿多玩一会儿。” 陪就陪……反正就算他没空,也会派石韦去…… 她点点头,还未及开口,凤衔书已经含笑道:“锦儿刚刚玩了手漂亮的长鞭,我猜锦儿,一定想去骑马,对不对?”一边说,一边就招呼下人备马。 他转回头来时,微微含笑,两人视线一对,心照不宣的咳一声,她便转开了头。 114章:凤囚凰?凰囚凤? 114章:凤囚凰?凰囚凤?(求票票) 同样的方式,对凤三爷,只能用一次。用的多了,他自然有法子对付。 一直到手牵手站在门前,她始终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一句,我想出去走走……难道真的是在房间里闷了太久? 他偶尔向人颔首微笑,仍旧是不变的徇徇儒雅,风度翩翩。隔了不大会儿,便听马蹄的的,下人已经牵过马来。 朱眉锦一眼瞥到当先一匹马毛色雪白,极是高大神俊,不由得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便走去牵了,正门前也没有上马石,那下人很知趣的抱了手,她便利利索索的上了马,缰绳一带,便驰了出去。 身在街市,奔跑不快,那马儿却是趋退灵活,极是顺手。一到了城郊,四处空旷,马儿撒开四蹄便奔了出去,原本只是消闲,却不由自主的越奔越快,到得后来,不必她催动,那马儿便自行狂奔,速度快的直似追风一般。 马行如风,四周的苍翠树木飞也似的自身侧滑过,此情此景,足以畅怀,一口气奔了大半个时辰,直颠簸的头昏腹痛,才慢慢的勒马停了下来。 马儿奔了这么久,仍旧精神健旺,不见半点儿疲态。可这一停下来,朱眉锦才觉屁股大腿,处处都硌的生疼,可是如果下了马,没有垫脚石,再要上可就难了,只好直着腰坐好,慢慢抚胸,一边四处张望。 处身所在,似乎是一个村庄,房屋稀稀落落,可是不论向哪个方向看,景物山水,都绝对不熟悉。 她忽然就心跳了一下。 定了定神,扣了马向来路张望,望了许久,都不见凤衔书的人影。好像从起初在街市上时,他就一直落在后面,差了好大一截。 难道这是一匹神驹?快过其它所有的马? 如果骑了它,一路逃出去,会怎么样?就算有香气,就算马识途,又怎么样?凤衔书也不过是个人,难道还真能手眼通天?在一个地方躲上几天,然后去苏州拿些银子,然后……去京城? 犹豫的扣了马,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转了几个圈。 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做,想要不被人发现,其实很容易。但是如果一个人要做些什么,不被人发现就太难。如果事情能做成了也就罢了,只怕…… 轻轻叹了口气,拨马回转,昨晚和早上都没有吃过什么,越走越是饥肠辘辘。路过一家小野店,便摘了耳环换了些吃食,顺便喂了喂马,然后悠哉游哉的走回,一直走到四周的景色渐渐熟悉,一来一回,足足费去了大半天的工夫。 午后的太阳仍旧暖融融的,她松了缰绳,放马儿自在吃草,一边就在草地上躺了下来,沐了阳光,舒服的几乎要睡着。隔了许久,才听到马蹄声响,接着,有人飞身过来,坐在她身边,笑道:“锦儿好兴致。” 她半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三哥啊你去哪儿了,害我好找。” 他失笑出来:“锦儿恶人先告状的本事果然高超,这话实在应该我说才对。” 她便不吭声,仍旧闭着眼睛,隔了一会儿,凤衔书低头来挽她手,笑道:“玩了一天了,锦儿不累吗?早点回去罢。“ 躺了这么久,她整个人都酸软不堪,懒懒的道:“再多玩一会儿罢。这次玩过了,下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凤衔书直听的笑了出来,悠然道:“锦儿这话说的怪,我何曾不许你出门?随便什么时候出门都可以,随便去哪儿都可以,锦儿是我的客人,不是我的犯人,难道说我这好好一座府第,在锦儿心里竟是囚室不成?” 她竟无言,看他一眼,半开玩笑的:“那可就多谢了,不知我出门,凤三爷会不会找人‘护送’?” 他微微一笑,好像全不解她的言外之意:“若是锦儿去甚么危险的地方,当然可以跟石韦说,带人跟过去,保护锦儿的安全。若是锦儿有甚么不方便的,那自然就不必有人跟……”他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续道:“锦儿想去哪儿,想见甚么人,想说什么话,我纵算不猜,也早就知道,又何必多费手脚?锦儿敢是想的太多了吗?” 她气的吸了口气,却又不能多说,良久,凤衔书忽然哧的一声笑出来,道:“既然锦儿这么想飞,我还当这回,锦儿便是出笼的鸟儿,一飞便要冲天,却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舍不得我?” 她哼一声,悻悻的:“先生在这儿,我哪里也不会去。” “哦?”他长长的哦一声,笑道:“梅淡痕身上,原本押着你的希望,现在,他却已经成了羁绊你的绳子,咱们锦儿呢,原本是展翅高飞的鸟儿,现在却成了任人拉拽的纸鸢。只不过呢……” 她毫不理会,闭着眼睛,他忽然就倚过来,手臂撑了身体,含笑低头,贴着她的耳朵,问出来:“你当真是为了梅淡痕回来的?我却不信。你明明知道,我留下他的命,自然有我的理由,起初既然不杀,之后也不会杀……你完全不必担心他的生死,那么,你还在担心些什么?莫非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 她略抬了睫,瞥他一眼,口吻仍是轻松,好像只是玩笑:“我不担心的,我当然不担心。我只担心会见不到凤三爷,会日思夜想。我这样说,三哥可满意了?” 他失笑出声,笑吟吟的偏头打量她的面孔:“锦儿啊,如果你想要色/诱我,那么,你已经做到了,如果你想我色令智昏,那么……”凤衔书顿了一顿,微笑道:“你可以继续努力。” 她实在忍不住,想要对天翻个白眼,却闭了眼睛不动。 凤衔书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悠然的枕了手,看着天空上悠然的浮云,如许静谧的时候,两人相连的衣袂,轻依轻偎的身体,忽然就带出了些许暧昧的味道。她正要不动声色的抽开身,他已经笑道:“梅开傲雪,鸾凤衔书……一则在空,一则在尘,锦儿与其把注押在梅淡痕身上,何如来求我?” 她微微一怔,却不好不答,于是随口敷衍的道:“三哥自然神通广大。” 他浅浅的一笑,话里却透出几许疏狂:“锦儿说的不错。锦儿若有甚么心愿,不防说出来,也许在锦儿千难万难,在我不过举手之劳。” 她不由得微凝了眉,笑道:“我现在还没想到,什么时候想到了,自然是要来求三哥的。” “哦?当真没有?”凤衔书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道:“不如,我帮你杀了朱勉?” 她大吃了一惊,猝然的张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随即,他便温和又清晰的续道:“其实不管是我,还是你,要杀朱勉都不是难事。可是……我不但帮你杀他,而且还要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死的惨不可言?你要不要?” 他每说一句,都让她惊颤,张大眼睛看着他。 他转了身,脸俯的极近,笑容说不出的温文尔雅:“这世上你恨的人,除了朱勉,还有没有?耶律尘焰算不算?我算不算?” 她咽了两下,才勉强的发出声音,缓缓的,一字一句的:“没有了,只有朱勉。” 他笑了笑:“原来我连锦儿‘恨’的人,都排不上号。” 是的,不恨他。 恨的人,只余了一个朱勉,恨的切骨……认他,就是为了要杀他。虽然那时朱眉锦只有十岁,但要杀他,其实也并不难。可是只要他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他爱财,就夺他的财,他爱权,就压他的权,他爱势,就煞他的势不怕他位高权重,就要他走的更高,才能跌的更狠 所以她不急,所以她一直在等,等自己长大,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等着那一天,等着那一击,一击就要毙命 却不想竟等来了一个木芙。 木芙不过是利欲熏心的蠢材罢了,哪里值得恨?顺手反击,顺手杀了……至于耶律尘焰,耶律尘焰本就是辽人,为国效力,纵不择手段,也无可厚非,哪里值得恨了?凤衔书身为大宋子民,却与辽人有交情……可是这又怎么样?他自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关卿何事? 只有朱勉不杀朱勉,誓不为人 这些日子周旋敌我,周旋辽宋,离朱勉太远,所以不提,不提,却并不意味着会忘记……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在此时,这句话,竟从凤衔书嘴里说了出来。 她双手交握,只不过片刻之间,脸孔已经苍白如雪。凤衔书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自始至终,含着微笑:“梅淡痕固然才高八斗,却偏偏无心仕途。就算他有心,就算他投身仕途,锦儿这么聪明,为何不想想,在赵佶这种人面前,是梅淡痕吃的开,还是朱勉?” 浅浅的笑出来,他悠然续道:“所以,锦儿若只想要玩玩便罢,若是想要报仇,那么,梅淡痕实在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瞪着他,他的手指,轻轻的从她颊上抚过,笑道:“只要锦儿点个头,我立刻便着手去做,锦儿要不要?” 115章:帮你揉揉? 115章:帮你揉揉? 这个诱/惑,真的太大了…… 要不要?要不要?她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额间的朱砂痣。 其实苦留了梅淡痕在身边,不全是为了这个。可是这件事,一直像钉子一样埋在心里,埋的极深,埋的极狠。也许连梅淡痕都不明白,这件事情有多重。要杀朱勉,一个叶留香就够了。甚至不必叶留香,只一个朱眉锦,只要多费些手脚,多费些心思,也就够了。可是朱勉位高权重,极得圣宠,若要他身败名裂,千刀万剐……实在并不容易。 她从未想过要完全靠自己来做这件事。她原本就预备了不惜一切,所有人,所有物,所有能用的……不惜一切也要做到。 她信凤衔书可以做到,她也不怕凤衔书提出任何的要求。 可是,却仍是迟疑。昔日木芙,她可以毫不迟疑的说一句,“我不想让宋人死在契丹人手里”但今时今日,同是宋人,这句话却说不出。 她用力咬着唇。凤衔书的神情是好整以暇的轻松,看着她变幻的神情,始终不急不燥。隔了良久,才轻笑出来,抬了指隔在她唇间。含笑道:“你可以慢慢想,不必急着回答我。” 她迅速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笑吟吟的抬指,抚着她唇上的齿痕,又悠然续道:“毕竟,这世上能收拾朱勉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 是,这世上能收拾朱勉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只是,朱眉锦未必有机会认识,如果拒绝了他,会不会永远杀不得朱勉?会不会后悔?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唇角的笑舒雅温存,眸光却安静之极,像一只优雅的豹,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等着猎物入口……连那种残忍与血腥,都是如此安静,如此优雅。这样的一个凤衔书,让她觉得不安,觉得无法掌握,不敢把自己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 已经等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可以再多等一会儿? 朱眉锦一时竟不知要如何抉择,双手交握,直握的指节生疼,也不知要松开。 她始终躺着,上方就是湛蓝的晴空,悠然的白云,间或有鸟儿从空中轻轻巧巧的滑过……张大眼睛,用力看,用力看……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就滑过了一张披头散发的脸,她正掐着她的脖子,狠狠的往井里按,一边疯了似的喃喃,去死去死去死……六岁的朱眉锦,在她手中,像茬弱的小鸟,半个身子悬在井口,一迭连声的哭叫,娘娘 那几个男人起哄大笑……他们的每一张脸,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清清楚楚 娘带着她,一起落入枯井,可是最后的那一刻,她终于还是用力把她抱进了怀里……她没死,娘却死不瞑目。 她忽然就惊喘了一声,用力闭上眼睛。 凤衔书沉默的把她的手握入掌心,柔声道:“锦儿别怕,一切有我。” 有……他吗?他吗? 已经等了太久,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该杀的都已经杀了,只余了一个朱勉只余了这个罪魁祸首的朱勉 她一咬牙,喘回了几口气,反握了他的手,心平气和的:“我要的。我求你帮我杀了朱勉,让他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你帮我做好这件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轻轻笑起来,悠然道:“好。只要锦儿想,我便帮你去做。”停了一停,又笑续道:“我只是帮锦儿完成个心愿而已,没想要锦儿拿什么来跟我交换。锦儿喜欢自己瞎猜,我也没办法。可是你自己猜的那些事情,莫要记在我的头上。” 她皱了皱眉,想要坐起身来,他的手却始终放在她的手上,不肯挪动。她只好继续躺着,扬眉道:“凤三爷,我知道你收拾朱勉,是举手之劳,可是就算是举手之劳,也得举一举手的,不是吗?你想要我做什么,你直接说就好了。” 凤衔书笑道:“怎么?我还非得要点儿什么你才放心?” 她点头,正色的:“是。你既然连这些事都能查到,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漫天要价,我就漫天应着。” 他失笑:“那你觉得我应该要点什么才好?” 她笑笑,“我怎知道?我只希望凤三爷别把我扔的太远。我是属花猫的,只记三里地,三里之外,就回不了家了。” 凤衔书失笑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会把你当成礼物送到大辽?” 她不想他居然肯挑明,愣了一下,才问:“难道不是吗?” 他悠然微笑:“我没说不是……不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飞快的问:“那是哪样?” 他笑,如她所料的答:“到时候你自然知道……锦儿啊,这些事情还很远,何必想那么多?” 她一晒:“说的也是。那么,我等着看凤三爷如何收拾朱勉了”一边说着,便推开他手,想要坐起来。 可是许久不曾骑马,今天又是一口气奔了这么久,躺着说话时精神紧张,还不觉得什么,这一起之下,只觉腰胯酸痛的不堪,连起了两次,都没能坐起来。 凤衔书轻咳,伸了手给她,她握住他手,想要借力起身,可是空自用力,屁股好像从身体里断掉了似的,说什么也离不开地面。她只累的满头是汗,略松了手喘气,两人大眼瞪小眼一番,凤衔书终于失声笑了出来,笑道:“锦儿这是怎么了?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啊” 她啐了他一口,哼哼道:“两只手。” 凤衔书轻笑一声,很有风度的再送上一只手,她挣扎了半天,终于勉强的站直,腰酸的像浸了醋一样,说什么都直不起来。 凤衔书瞧的乐不可支,直笑的连风度都不顾了。她扶了腰缓缓站好,等他笑了个差不多,才道:“凤三爷,你若是笑完了,我想要个棍子。” “棍子?”他笑眯眯的道:“难道你想要一路柱着拐棍走回去不成?” 她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悻悻的道:“那么,我想要一辆马车。” “锦儿要,我就给。”他笑吟吟的向空弹指,那模样,像要做甚么法一样。他指甲中不知嵌了什么,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隔了不大一会儿,便有人赶着马车迎了过来,跳下来施礼,道了声:“三爷” 她有些无言,却也松了口气,只站了这么一小会儿,腿已经在打颤,骑马这种事,其实真的蛮痛苦。凤衔书点了点头,那人便把两匹马儿都拴在车后,这边朱眉锦借着凤衔书的搀扶,总算是爬上了马车,略略松了口气,往下一坐。 她啊了半声,直跳起来。却当然是跳不动,只起了半起,用手撑着,直疼的眼泪汪汪。马鞍很硬,坐的时候已经硌的生疼,这会儿,一碰到了,简直像有火烧着一样。 凤衔书坐的四平八稳,意思意思的伸了一只手扶着她,直笑的眼瞳熠熠生辉。 认识他以来,就从未见他笑的如此欢畅,朱眉锦咬着牙抬眼,本想说句什么,触到他美玉般璀璨的眸子,居然不由自主的心跳了一下,定了定神,才道:“凤三爷,神医大人,你难道都没有办法吗?” “什么办法?”他含笑凑近些,压着声音:“帮你揉揉?” 她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咬着唇想要坐回去,预先就闭了眼睛忍痛。正堪堪要坐好,却赶巧了车夫鞭子一甩,马车一动,她忽的一声跌了下去,背撞到了车壁,疼的哎哟了一声。那车夫急急勒马,问了声:“三爷?”谁知他这一勒马不要紧,她刚撑起来的身子,又摔去另一边,这回可真的是眼泪都流了下来。 凤衔书扬声向那车夫道:“没事,走吧。” 一边借就着马车一动的势子,轻轻巧巧的把她揽在怀里,伸手托了她腰。他的怀抱虽然不见得有多柔软,总比垫子软些,而且他这么一托一抱,又恰好撑住她酸软的腰,略略减轻了那痛。所以她抽了抽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 他含笑看着她,动作神情都是谦谦,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她终究有些羞赧,缓缓的别开了眼。他笑吟吟的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笑道:“锦儿,下次还敢不敢扔下我就走?” 她耸肩:“我就算跟凤三爷你联袂共骑,也一样会疼的。” 他也是一笑,“我说不会。” 她立刻向他一笑,若无其事的挑眉:“诶,那不知凤三爷你现在有没有空,我们联袂共骑可好?” 她的反应,总是合极他的胃口……他失声笑了出来,略偏头,在她颊侧亲呢的蹭了一蹭,笑道:“你这是在出难题给我吗?” 她自找台阶:“不是,我现在只是在接受惩罚,就算要出难题,也是下次的事情了。” “小锦儿想要的,我没有不给的。”凤衔书笑了笑,略略向另一边示意一下:“看到那个瓶子了没?” 她转眼去看,这才看到车窗边吊着一个瓶子,只有拳头大小,随着车身摇晃微微晃动,便问:“嗯?” 他笑眯眯的:“只消把这里面的药涂上,我担保你立刻就不会再痛了。你要不要?” 她竟是无言。 什么都是准备好了的,马车,药……连问题与答案,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可是她再怎么,也是没出嫁的黄花闺女,现在痛的是腰和屁股,难道还能…… 116章:此疼非彼疼 116章:此疼非彼疼 一瓶药抓在手里,忽然变的像烫手的山竽,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朱眉锦眨了一下眼睛。她知道女人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知道凤衔书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 可是即使如此,与坐在凳上疼的呲牙咧嘴比起来。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坐在他膝上。且不说凤衔书神通广大,就只说他相貌俊雅,丰神如玉……她这一坐,也说不准谁更吃亏些。 朱大小姐在乎的事情不太多,但也绝不是没有。吃吃豆腐,沾沾便宜,或者被吃豆腐,沾点儿便宜都无所谓,可是,别说让凤衔书涂药,就是让梅淡痕来涂,那种地方,她也受不了,自己涂都觉得羞赧。 她本来的确是想说,那就谢谢了,我回家自己涂一下好了 可是这句话,他铁定已经准备好了能噎死人的回答……送上去让他得意,未必是坏事,只是有点儿不服气。所以她话到口边,莫名其妙的一转,笑道:“原来是这样吗?” 他笑吟吟的点头,眸里闪着光彩,那种“我就是在等着看你笑话”的促侠掩在他一贯的温文之下,反而显得整个人鲜活许多。朱眉锦眨了下眼睛,笑道:“我一直觉得凤三爷是谋士,却谁知凤三爷是神医。” 他挑眉:“这话我倒不解了,锦儿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她一脸无辜,“三哥这药,想必药到痛消。可是,与其对症下药,何如未雨绸缪?” “哦?”他微笑出来:“不知要如何未雨绸缪?难道我还要给锦儿做个垫子不成?” 她赶紧击掌,好像他说了什么好的不得了的主意,“凤三爷果然高明” 他笑出声来,瞥了她一眼,别开了脸。马车辘辘,两个人都不说话,就显得格外的安静。朱眉锦轻轻吸了口气,偏头瞥了窗子一眼,想看看到了哪儿,可是一看伸了手臂也够不到,于是放弃。 凤衔书轻笑出来,略略抬身,移坐过去,倚在车壁上,等她掀了窗看了一眼,他却扬声道:“小陈,稳些慢些,锦姑娘身上有伤。”车夫应了一声,本来就不快的车速更是慢的惊人。 他分明是故意的朱眉锦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笑吟吟的看着她,他眼瞳里的笑,像水面上璀璨的流光,他的面容因了这笑,而加倍的俊郎非凡……他显然心情很不错,难得的没有刻意去文雅和温存,而真的只是含笑。 可是,在他的注视下,她仍旧没来由的发冷,生不出半分旖旎。 一直到车子停下来,他双手把她扶抱下来,一出了马车,他的手便松开,改去挽她的手。谁知她一直坐着,整个身子都是僵的,被他忽然一松,啊了一声,向后倒去,凤衔书虽拉到了她手,也没能挽住那势头,直摔到地上,痛的叫都叫不出,眼泪一下就流了满脸。 早知道会这样,死都不会去骑马只图一时之快,弄的自己这么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挨了八十大板…… 凤衔书双手拉着她手,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可是他在人前一向是谦谦君子,总不能当众把她抱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又全是清一色的男人。没奈何只得吩咐道:“去把朱砂唤来。” 朱眉锦啊了半声,心说这会儿朱砂还不知是不是姓叶……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扶着车门就站了起来,哽咽的道:“我自己走。” 凤衔书咳了一声,看她哭的鼻子眼睛都是红红的,一脸委屈,双颊晕红,泪痕未干,倒似乎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楚楚之致,不由心动,轻声道:“这时候还要逞强”一边就不避嫌的搀了她。 这边手才刚刚挨到,那边人影一闪,凤夫人已经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道:“锦儿怎么了?受了什么伤?” 凤衔书的手立刻便是一松。这次朱眉锦却是早就有备,一把抓了他,打死不松手。凤衔书瞥了她一眼,有点儿忍笑,有点儿怜惜,终于还是又扶了回去,一边笑道:“娘,你不必担心,没事的。是锦儿贪玩跑去牵马,结果骑的太久……所以……不太舒服。” 朱眉锦抬头赔笑,看凤夫人满脸心痛,不由得心头一暖。凤夫人接着便挨过来,跟凤衔书一左一右的架着她。 这母子二人近看之下,连侧脸都像足九成,甚至神态都有几分相似。她忽然就生了一个疑问,凤夫人,真的是他的娘吗?他们的确长的很像,可是,可是他明明知道朱眉锦不会嫁给他,为什么还任着凤夫人把她当准儿媳来待? 走了几步,朱砂便小跑着赶了过来,看个头身量,居然是真正的朱砂。凤衔书却一直扶着,不曾换人,与凤夫人两人一直把她扶进了小楼。之后便是好一番忙碌,终于还是抗不住凤夫人唠叨,乖乖的被按倒涂了药,几乎是立竿见影,顿时便觉清凉,疼痛也消了好些。 迷迷糊糊的直睡到中夜,忽觉身侧多了一个温软的身体。 朱眉锦急张开眼晴,却当然黑乎乎什么都看不到,可是静夜中那熟悉的茶香萦绕,她便喃喃的唤一句:“小叶。” 他这次却不问“想我了没”反而抬了手摸摸她脸,柔声的:“怎么了?房里一股药气?” 她想起前情,没好气的哼一声,蛮不讲理的,“不喜欢就走开。” 叶留香轻声一笑:“我倒喜欢的紧呢,那要怎么样才对?”一边就俯过来,贴了她颊,做势东嗅西嗅。她本来是整个人侧着,被他这么一闹,身子一歪,后背碰到了床板,顿时就是咝的一声。叶留香一怔,急伸手相扶,手碰到她的腰,她又哼了一声,急推他手,道:“你干什么啊” 叶留香大大的一怔,隔了好一会儿,才极轻的抬手,从她腰间细细的摸下来,她赶紧想要推开,他却轻柔的问一句:“锦儿,怎么了?” 声音极轻极柔,好像不敢问出来一样。她倒微怔,随口道:“没什么。” 他又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有点儿恼,低了声音凶他:“我说了没什么没什么,你想干嘛?问个没完” 他便不吭声,缓缓的俯过来,抱了她肩,抱的柔软,却是一声不吭。她几乎被他抱的昏昏欲睡,猛然惊醒,推开他手臂,道:“离我远些。” 叶留香顺从的离她远些,隔了片刻,又伸手摸到了她手,放到唇边去吻。 她困意袭来,微眯了眼睛,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似乎是欲言又止,犹豫了几次,才低低的问出来:“是凤衔书吗?” “什么?” 他却又不再说话。 朱眉锦猛然醒悟了他的意思,一时只羞的耳根子都红了,猛然甩了他手,啐道:“你真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些什么真不愧你是个采花贼我只不过骑个马,也能让你想入非非成这样子,我真服了……” 叶留香一怔,喃喃的道:“骑马?” 这种地方疼,是挺容易让人误会的,可是那种事情何至于弄成这样子啊?再说凤衔书哪像这么什么的人啊?叶留香一向聪明机敏,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无言,又是好笑,有心想翻个身不看他,奈何不太容易,正艰难的翻了一半,叶留香已经轻笑出来,贴身上来,伸手轻揉,一边笑嘻嘻的道:“原来是骑马啊……”拖着长长的尾音。 他揉的很舒服很止痛,只可惜痛的那地方实在太不对了,而且那手,还有向更不对的地方延伸的趋势……她又羞又恼,连拨了两次,才把他手拨开,他随即又抱了过来,柔声道:“锦儿。” “嗯?” “我今天去瞧了瞧梅淡痕。” “嗯?先生怎么了?” “他还能怎么样,他永远都是那样……锦儿,我……” 她懒的再答,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却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他一只手抱着她肩,一只手揽着她腰,那……那……那儿那个本来她以为是手的东西,动来动去好像在帮她揉搓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她猛然向里一缩,他便轻轻笑出来,不好意思似的,柔声道:“锦儿,我又没怎么样,你怕什么?” 你都这样了,这还叫没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除了真把人怎么样,你已经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好不好 她推了几次,他反而像膏药一样贴过来,她急道:“离我远些” 叶留香是全然的充耳不闻,紧紧的贴过来,环抱着她,柔声叹道:“锦儿,再这样下去,我能疯掉……真的能疯掉。我真怕我会不顾一切的要了你……我不想让你恨我。你明白吗?锦儿……” 他喘息渐重,抱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我很急,很想……锦儿,我真的很奇怪,梅淡痕心里既然有锦儿,他为什么会不着急?为什么?” 她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一心求床/第之欢,每每宛转痴缠,却自始至终,都不曾真的碰过她。难道只是因为,她还是处子之身?因为梅淡痕一定一定是在意她是不是处子的,所以他苦苦的忍着,苦苦的熬着,把她的处子身留给梅淡痕? 然后,然后……他再…… 一时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 117章:女子无良,月夜虐香 117章:女子无良,月夜虐香 奇怪的,居然不觉得耻辱或者愤怒,只是讶异,很讶异,很讶异…… 采花贼,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你究竟在想什么?他滚热的呼吸吹在颈窝,手狠狠的抱紧她的腰,把她收紧在怀里,身体与身体,密密合合,没有一线缝隙。 她缓缓的半回了身,抬了手,轻轻碰到他的脸。 叶留香忽然就是一僵,整个人一动不动,由着她自眉到眼,细细的,一点一点的摸下来……他的面颊沁着一层薄汁,玉般的肌理热的像火,一直到她的手指到了唇,他才张口吻住,细细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吻过来。 她飞快的抽了手,娇俏的吹一口气,笑道:“小叶。” 叶留香答:“嗯?”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你现在,早就已经是死人了,你知道吗?” 他低头一笑,声音带着微哑:“是,我知道……锦儿,如果我现在把武功全给了你,你会不会杀我?” 她一挑眉:“你说呢?” 他涩然一笑,轻声带一点求恳,笑道:“要我说,不会罢?” 她哼了一声:“为什么不会?” 他轻轻一笑,伸手垫在她身下,略略推平她,笑道:“我赌锦儿不舍得……” 她也飞快的答:“我赌你会输” 他叹了口气,笑出声来,好似多么轻松自在似的,笑道:“输就输罢大不了把叶留香输给你好了,“一边说,一边难耐的移了移身子,喘出一口气,低柔的笑道:“你要不要?” 姑娘我就是不服气,就要看你有多能忍 她微一咬唇,下一刻,却微昂了下巴,道:“谁知道叶留香是什么东西?味道好不好?不如,姑娘我先验验货”抬手捏了他的下巴,拉他俯下来,印上自己的唇。 他有一瞬间,是愣着的,随即便略偏头,狠狠的吻了下来,带着侵略的味道,狠狠的吸吮她的唇瓣……两人的呼吸交错着吹在颊上,俱是火热,他的舌尖灵巧的扫过她的牙齿,想要叩入,她却固执的不肯。 唇舌纠缠间,他忽然低笑出声。收了掠夺的姿态,伸手轻轻托起她的头,放任她蛮横的反击。 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只藉着唇瓣若有若无的碰触,似乎也能感觉得到,她得意的小模样,然后她顺利的抢回主动,试着拿舌尖舔舔他,再舔舔他…… 什么都是他教的,下一步要怎么做哪会不知道?有什么好磨矶的? 他几乎想笑,逗引般的去纠缠那丁香小舌,一直到她学会了如何寻幽探密。唇蹂躏唇,舌蹂躏舌,在这无声而甜腻的战役中,他血脉贲张,情难自禁,整个人像陷身熔炉,不住颤抖,痛苦到极限,又兴奋到极点……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仍是极力自抑,不碰到她疼痛的腰和屁股……那亢奋的怒龙左冲右突,他火热的手细细的走过她身体的曲线,一直走下来,走到那一处,隔着衣服捻磨……他忽然移开了唇,大口的喘息,喃喃的叫:“锦儿?锦儿?” 她面色潮红,伸手支了他,喘了几口气,声音平稳的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这…… 这一句,实在说的太不是时候…… 这一手,真的无良到令人发指…… 虽然明知会这样,他仍是苦笑的闭了眼睛。她等了一息,他只是不住轻颤,却不肯移动半分。一边喃喃的道:“锦儿的心,真的够狠。”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就好。” 她声音仍旧平稳,火热的身体却骗不了人,她用力想要拿开他的手,他却仍是上下捻动,狠狠的按进去,一边柔声道:“锦儿,我们……” 她打断他:“我想先生了,我急的不得了,你现在就送我过去。” 他顿时就是一僵,良久,才喃喃的道:“锦儿,我看你是真想看着我死……“ “这不是你自己要的吗?我只是如你所愿。”她一把推开他,便坐了起来,痛的不堪的腰好像忽然就不痛了……他一把抓了她手臂,狠狠的拉回床上…… 刚刚不痛了的腰一下子又痛了…… 她失声痛呼了一声,他的手顿时就是一停,她回手点在他的额上:“我说叶美人,你自己刚刚说的话,莫要食言而肥你若是敢强迫我,我担保你会后悔,不信你就试试看。” 试试看就试试看 后悔……又怎么样?采花贼取的是女子贞节,哪次不是强迫了? 他是很想不顾一切试试看的,不顾一切的……席卷,几乎淹没了理智,可是只是稍一迟疑,她已经甩开了他的手,铿锵的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她哗的一声,推开了窗子。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用力的闭了眼睛,手抚上那一处胀痛。为了让自己“不后悔”,于是努力的做一件会让自己“更后悔“的事情……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俏脸上闪过了羞涩,微微的拈了发,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 ………… 月明星稀,夜风清柔。她迎着风站在窗口,微微闭了眼睛,任风拂动她的发丝衣袂。 隔了许久许久,天边已经现了微明,身后忽然吱哑一声,她急急回头时,他已经坐在椅上,手上举着一件外衣,挑眉看她。 朱眉锦一惊,急关了窗子,向他比个手势。叶留香轻轻一笑,她只觉微风拂面,那衣服已经被他抛过来,披在身上,叶留香含笑道:“你怕什么?怕别人看到我,把我杀了?” 她回身就要去开窗,他叹了口气,下一刻,已经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放在她腕上,笑道:“锦儿大小姐的脾气,还真是惹不得。是我说错,我不说便是。你不必担心……这院子周围的人,全都撤走了。 她愣了一下,道:“哦?” 叶留香的声音,仍像平日一样温润清越,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味道:“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确实不见了。” 她问:“以前一直有吗?” “当然。” 当然……她咬牙,既然是当然,你之前可没提过半个字白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就算赶我我也不会走,当然没必要再派人守着。” 叶留香问:“赶你你也不会走?为什么?” 她哼一声:“这是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留香笑道:“好好好,不想说便不说,不必这么生气。” 她抿了下唇,转身往内室走,腰和屁股又诡异的开始疼,也没个知趣的人来扶一把。蹒跚的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不要跟来” 他笑了笑,答:“遵旨。” 他这么乖顺,她却不知为什么更生气,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正坐在椅上,微撑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晨光勾勒出他秀雅的剪影,即使只是一个剪影,仍旧精致的像一副画。 她咬了咬唇,转身便走了回去。 …………… 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 外间的下人榻上,朱砂翻了个身,她才猛然发现,原来她居然一直在那儿,不知被叶留香点了什么穴道,睡的如此之沉。而刚刚还坐在椅中的叶留香,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吃过早饭,凤衔书和凤夫人便一起过来。凤夫人帮她梳头洗脸,问长问短,直叨唠了好一阵子,凤衔书才终于能偷了个空儿,伸手过来,帮她把了把脉,一边温温和和的道:“锦儿莫非是夜里做了什么,活动开了?现在血脉流通,想来应该不太痛了罢?” 他这句分明是调笑,却说的一本正经,背人处向她眨一下眼睛。她莫名的心虚,笑道:“我心急嘛,扶着墙走了十几圈。” 凤夫人失笑,埋怨的道:“你这孩子,一个女娃娃,性子偏生这么硬,痛还不好好躺着,扶着墙走甚么路……” 又是一番絮絮叨叨,凤衔书却在她肩上挑眉,盯了她一眼,只看这一个眼神,便知他会错了意,一定以为她是想要早点好了,好出门去看梅淡痕。朱眉锦微微皱了皱眉,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随口跟凤夫人聊几句,很是心不在焉。 许是因为两人都是一副“我有话要说,你在很不方便”的模样,凤夫人居然只待了不大一会儿,就借故走了,走的时候,还一脸笑眯眯的。 她前脚刚出了门,她便一把抓了他手腕,叫:“三哥。“ 他笑笑,好整以暇的抖一抖衣襟:“昨天不是很有礼数,叫了一天的‘凤三爷’吗?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她不理他的调侃,只道:“你究竟要怎么对付朱勉?你要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做这件事?” 他不紧不慢的:“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去做,你急什么?” 她问:“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三年?五年?” 凤衔书一笑,悠然的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给我一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我包你满意。” 一个月? 她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张大眼盯着他看,他便失笑,俯下来,看着她:“你没有听错,就是一个月。” 她坐直了,正色的:“朱眉锦拭目以待。” 118章:饵到了,鱼呢? 118章:饵到了,鱼呢? 那种心情,是百味杂陈。并不是怀疑凤衔书会做不到,却是没来由的不安。 腰臀很快就不疼了,下人很及时的捧了些碎银过来,还有几张银票,说是凤衔书送来给她出去玩的时候花用。朱眉锦老实不客气的接了,也不管会不会有人跟着,大模大样的往隔院走。到了门前,手举起来要去叩门,却忽然有点儿胆怯。 梅淡痕现在显然是被软禁,而软禁他的人,无疑就是凤衔书。凤衔书既然跟契丹人勾勾搭搭,他自己很显然也不清白。而她,却请他帮忙杀朱勉。 朱勉勉强算的上大奸大恶,却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命官……梅淡痕虽不迂腐,却也是有所不为,若是被他知道这样,会怎样?会不会很愤怒?会不会比愤怒更严重些? 朱勉要杀,不论谁不肯,也一定要杀。可是…… 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一捏拳收了回来,转身就走。 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看道边店面林立,行人往来,颇有几分百无聊赖。金陵的街市,一向十分的繁华,但初入金陵时是为了找人,后来又迭经变故,无心欣赏。此时也不过是随便走走。跟在凤衔书身边出来了几次,男俊女娇,引人注意,居然有不少人认识她,不时会有人向她招呼一声,寒喧几句。 凤衔书的心机,实在细到极处。现在想来,他一定连她不敢见梅淡痕也猜的到,所以完全不介意放她出门。就算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在街上逛,顶着这么一张脸,岂不是就等于整个金陵都知道她在哪儿?那还用派人跟着嘛,随便什么时候出来,随便找几个问问就知道了,甚至他不去问,也会有人讨好,主动上去告诉他也不一定。 反正已经是这样,也懒的去生气,从街头走到街尾,随手买了些小东西,走的累了,便转了回去。 ………… 第二天一早,一出了房门,她就大大的一怔,这楼下庭院,原本只种了些花卉,现在,却居然平空的多了一块大石头。 这石头足有两人多高,形状很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龙,正仰首向天,形貌神俊,活灵活现,龙晴怒凸,几乎要扑面而来一般。而且最妙的是,龙首上还生着两根长长的藤蔓,正迎风招展,居然是两根天然天成的龙须。 朱眉锦绕着它转了两圈,惊讶不已。这块石头,比平常人家的假山还要大,而且通体是一个整体,找不到半点雕琢的痕迹。可是这么大一块石头,二三十个壮汉只怕也抬不动。这一夜之间,是如何到了这院子里?而且她居然半点也没有听到?而且……而且连那个鬼灵精的叶留香也没吭声?难道是传说中的五鬼搬运? 身后有人轻咳一声,凤衔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身边,也仰头看着那石头,微微含笑,道:“锦儿,这块奇石如何?” 她急回头看着他:“你是想用这石头引朱勉上门?” 他轻轻一笑,赞许的看她一眼:“不错,你心思倒转的快。” 她左右打量那大石,乍惊乍喜:“你要在这儿埋伏人手,杀了他?” 他失笑出来,抬了手抚抚她头发:“才刚夸你聪明,怎么又笨了?傻丫头,那样他不就成了为国捐躯?我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而且……如果只是让他死,我何必费这么大的事儿?只是让他死,又如何能让锦儿满意?” 为什么早没想到这个?朱勉原本就专司为皇帝搜罗奇花异木,嶙峋美石,当初去山寨时,就是为了奇石而去,为什么居然连这个也想不到?当真是当局者迷吗? 可是,就算想到了也没有用,朱勉对山石之类,极有心得,能找到一块能让他感兴趣的奇石,实在不容易。她只觉忽然就离目标很近,兴奋的双颊发热,抓了他的手:“那,你要怎么办?” 凤衔书微笑低头,看着她热切的眼睛:“不必着急,等着看就是了。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这块石头,不只是形状像龙而已……奇妙之处,可多着呢”他呵呵一笑,上前几步,抬了手,抚在那石上:“饵已经布好了,就等着鱼上钩了” 她也跟着把手放在那石头上,只觉掌心火热,那石头就加倍的凉,喃喃的道:“他会上钩吗?他会来吗?” 凤衔书笑道:“你说呢?” “我说会来,”她转身倚在石上,张大眼睛看着他,一瞬不瞬:“这个天下,原本就在你一言一笑之间,区区一个朱勉,这种一时得志的小人,哪里值得你费心?你花心思在他身上,原本就是大材小用,他若不来,岂不是没天理?” 她说的只是一种感觉,一时激动心情,脱口就说了出来,却没有半分讨好的意思。凤衔书先是微讶,看进她的眼睛,却又笑出来,笑道:“得锦儿这一言,我若不给锦儿把这事儿做的漂漂亮亮的,还真是无颜见你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可以的”她全然情不自禁的,双手抓着他手,用力用力的抓着,指甲掐进他的手掌,好像一放手,他就会飞掉一样。 他武功很好,却很少见他用武功。他的力量,那种隐隐然一呼百诺,举重若轻的感觉,似乎完全不在武功上。这种力量,像隐在乌云中的闪电,看上去朴拙无华,锋芒不显,一旦展露,却会照亮整个夜空。 凤衔书浅浅的笑了出来,抬了手,轻轻抚一抚她的脸颊,柔声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迅速的眨了一下眼睛,略略回神,想要松开手,“没有,我只是在想,你这么神通广大,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凤衔书全似无意的一翻手,将她的手握了回去,一边轻笑道,“这件事情与你固然重要,却实在并不难,你这么夸我,我还真是不敢当……我娘常常说你聪慧懂事,我倒说你就是个娃娃,就连这些生死大事,与你也只是心思一转之间。我这事儿还没做,只见了个苗头,我在锦儿心里,就忽然成了好人了?” 她一笑:“我虽然没有三哥的聪明,但也不是傻瓜。这样的一块石头,不管是找的挖的雕的……就算只是搬一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自然知你的人情。“ 他一笑:“锦儿忽然这么有良心,我简直是受宠若惊。” 他的手仍旧放在她的颊上,缓缓的摩挲。她的颊带着兴奋的热度,他的手掌却是修长清凉……四目相对,她的凤尾长睫,流转明媚。他的指尖不由自主的带了些温柔,轻轻走下来,情不自禁的略略倾身,想要靠近。 她眨了一下眼睛。 两人的脸相距只有尺许,她正在想着拿什么话题岔开,却一时没有想到。谁知,他忽然就退开来,垂手向外,温文尔雅的:“娘。”院门外无声无息,他无言,轻叹口气,又叫一声:“娘?您过来了?” 又隔了一会儿,凤夫人才从门外走进来,笑眯眯的看看两人,很“此地无银”的开口,笑道:“我刚刚到” 凤衔书无奈的转身,抚了抚下巴,又转了回来。朱眉锦难得的有些羞赧,笑着迎上上去,扶了她手,笑道:“凤姨,好早” “是啊,今个是早了点,”凤夫人笑道:“我只是听说锦儿这院子里多了样好东西,所以赶着过来看看。”一边说。一边就松开她,走上几步,仰了面打量那石头,啧啧的道:“真的很像龙太像了活灵活现呢” 凤衔书微笑道:“娘什么时候也对石头感兴趣了?” 凤夫人回看了他一眼,取笑道:“娘自然是不喜欢的。若娘喜欢,难道书儿也肯这么煞费苦心的去为娘求上一块不成?” 凤衔书失笑道:“瞧您这话说的,娘若要,莫说石头,便是更难十倍百倍的东西,难道我还敢说不做?” 凤夫人拍拍手,斜睨他一眼:“书儿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娘有吃有穿有玩,什么也不缺,就缺个儿媳妇,你现在便去给娘求一个来。” 朱眉锦眼瞧着这娘儿俩说笑,只是站在一旁含笑不语,眼见她这话一说,两个人的眼睛便都转到了这边,急咳了一声,笑道:“凤姨,我昨天上街,看见了几样好玩的东西,给你看看。” 一边说,一边就过来拉她,摆一脸的若无其事,却难免做贼心虚,双颊微晕。 凤夫人哧的一笑,拍拍凤衔书的肩,便随了她过去。两人走到门口,全不知为了什么,她居然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凤衔书正负手站在原地,仰面看着那石头,神情似笑非笑。她才刚一回眸,他便似察觉了什么似的,迅速偏头,抓到了她的眸光,微微一笑,星瞳闪亮。她全似本能,报以一笑,一边早转了回来,扶着凤夫人进了门。 直到进门坐下,她仍旧想不通,自己这一笑,究竟是为了什么?谢他出手的隆情?谢他求石的厚谊?凤衔书煞费苦心的求了这块奇石。他要的究竟是什么?朱眉锦心甘情愿的倾心吗? 119章:父母之命,先生之言 119章:父母之命,先生之言 这几天叶留香仍旧常来常往,夜来相依相偎,调笑不休,今天却不知为什么,离开的极早,所以她也醒的很早。虽然在院子里跟凤衔书说了半天,也才不过卯时。 扶了凤夫人的手上楼,两人一进了门,就见朱砂侧躺在外间的下人榻上,睡的正熟。凤夫人愣了一下,摇头道:“瞧这丫环做的,小姐都出去兜了一大圈儿了,她这儿还没起呢”一边就想上前拍醒她。 两人一路边说边聊,若是平时,早就醒了,岂会一点都听不到,显然是叶留香点了她的穴道,尚未解开。朱眉锦急上前拉了凤夫人的手,笑道:“没事,让她多睡会儿,我昨天夜里口渴,叫了她好几次,可能睡的不好。” 凤夫人本来也不是待下人刻薄的人,她既然拉着她走,她也就顺从的由她拉着进门,两人坐了,朱眉锦自已去倒了茶来,一边就把昨天在街上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她本来就是没话找话,借故把凤夫人拉开而已,那些东西也不过是市面上的小物小什,虽然新鲜有趣,但在凤夫人眼中,自然是没甚么出奇的。一摆出来,她自己脸上先就挂不住,硬着头皮做了小女儿模样,跟凤夫人说来说去。 凤夫人却是天生的与人为善,她既然当好东西来说,她自然也就笑眯眯的听着,其中却有一对陶佣,形状像大阿福,却更加细巧精致,凤夫人拈了起来,笑道:“锦儿喜欢这个吗?这小女娃的模样,倒跟咱们锦儿有几分相像……” 朱眉锦情不自禁的挑眉,凤夫人便又笑续道:“说起来,我瞧书儿对你,真是着意上心,锦儿你到底是怎么个心思呢?” 这话凤夫人来来回回,问了好几次,都被她插科打诨的岔了开去,今天她说了头半句,她早就觉得不妙,可是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朱眉锦咳了一声,笑道:“三哥当然待我极好,我也感激的很。” 凤夫人笑握了她手,道:“你这丫头,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还不老实说?就咱们娘儿俩,有什么可害羞的?” 她正不知要怎么答,外间朱砂已经听到声音,急三火四的进来,跪下请了几句罚,凤夫人摆手令她下去,一边压低声音笑道:“上次那个契丹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锦儿为何这般护他?书儿虽说了,我听着还是不怎么对劲儿,今个要听锦儿说说才好。” 朱眉锦心里叮的一声。 她一向都不会向对手的身边人打听询息,所以不论是做为下人的朱砂,还是送上门来的凤夫人,她从来都不会主动问她们有关凤衔书的事情,一来是怕话会传到凤衔书耳中,二来,也怕对方有备而来,问出来的讯息不尽不实,倒不如一点儿也不知道。 可是这句话凤夫人问的切实,不由她不答,所以只略略犹豫,便做了一脸坦然,正色道:“凤姨既然问了,我不敢不答。我跟先生,本来是来为三哥传讯的,但进了金陵却失散了,那个契丹人手里握着先生的讯息,我不敢不放他走,但三哥偏又不肯放。我逼的没法,只好跟三哥做了出戏。那个契丹人走了之后,三哥暗中派人跟着,又费了好一番手脚,才终于找着了先生。” 她这番话,可以说一句实话也没有,但却也没有半句挑的出来的假话,凤夫人显然信了,点点头哦了一声,想了许久,又问道:“这位‘先生’究竟是锦儿的什么人?现在在哪儿?“ “我自小无父无母,先生是教我诗文的恩师……现在就住在我们隔壁院子里。“ 凤夫人长长的哦了一声,怜惜的摸摸她的头发,柔声笑道:“原来如此,那,锦儿带我去见见他罢。“ 朱眉锦愣了一下,“见先生?” “是啊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传的是什么讯,但猜猜也能猜个差不多。他来此是客,又被书儿连累受了这番波折,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再说,他既然是锦儿的授业恩师,在情在理,我都该去见见他的。” “这个嘛,”朱眉锦情不自禁的咧咧嘴角,喃喃道:“不必了罢?” 凤夫人却很固执,笑道:“那怎么行?礼不可废”一边就站起身来,招呼朱砂进来,吩咐道:“我要去拜望锦儿的恩师,你去帮我跟尺素说,准备些礼物。” 朱砂答应着去了,朱眉锦急急的道:“凤姨,您还没用过早饭,我们不如改天再去罢。” 凤夫人笑道:“时候还早,也吃不下什么的。”含笑拍拍她手,又道:“你也不用害羞,我也只不过想去见见他而已。” 朱眉锦竟是无语,心说你一个守寡的妇人巴巴的去见个大男人都不害羞,我摸少说也摸了百十次,我有甚么好害羞的?忽悟自己居然会吃凤夫人的醋,又觉好笑,想找些什么话来阻止,又没个有力的理由。 不大一会儿,凤夫人的贴身丫环尺素已经备了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过来,凤夫人便走了出去,朱眉锦只好也跟着出去。想到要见先生,便不由心跳,一行人进了隔院的门,竟觉双颊微烫。 反正来都来了,索性带着人,大大方方的向里走,敲了敲门,就径自推了开来,一边扬声道:“先生?先生?“ 几乎是立刻的,梅淡痕便急步迎了出来,带着一丝显然惊喜的笑意,道:“砂儿,你……”随即,凤夫人也扶着尺素的手走了进来,两人视线一对,都是大大的一怔。 凤夫人心里的“恩师“只怕是个三绺长须,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哪会想到竟是这般隽秀文雅的青年男子?而梅淡痕,更是想也想不到,朱眉锦身后会跟着一个如此温柔美貌的中年妇人。 室中登时便是一静。两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儿发呆。看在朱眉锦眼中,当然是没来由的着恼,略侧身挡了凤夫人的视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梅淡痕眼望凤夫人,也不知他是如何看到朱眉锦这一眼,急咳了一声,略垂了头,朱眉锦这才上前一步,颇有点儿勉强的道:“这位就是我家先生,这位是凤三哥的娘亲。” 梅淡痕惊讶不已,看了朱眉锦一眼,她狠狠的瞪回来,他只好拱手道:“原来是凤老夫人,梅淡痕失礼了。” 凤夫人定了定神。 他称呼她“老夫人”自然是把自己视做跟凤衔书平辈,但凤夫人却显然不这么想,急福身道:“梅先生这么称呼,实在不敢当。” 室中又是一静,梅淡痕等她开口说来意,她既然迟迟不开口,只得抬手肃客,道:“老夫人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坐。” 凤夫人道:“梅先生千万莫要多礼,小妇人实在不敢当。” 朱眉锦忽然就是心头一动,猛然想到凤夫人的来意,暗叫“惨了惨了……”这边梅淡痕显然是摸不着头脑,权且应了一声,便把人让了进去。两人对坐着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勉强浮浮的聊了几句天气身体之类,凤夫人便开口道:“梅先生不知可识得小儿凤衔书?” 梅淡痕轻咳道:“见过几次。” 凤夫人便放了心,娓娓的道:“小儿虽然顽劣,但幸好人品也还不坏。锦儿聪明灵巧,在此多日,我们娘儿俩也是投契。所以小妇人冒昧,想要锦儿叫我一声‘娘’。呵呵……她父母既然都已经过世,这件事情须得请梅先生做主。所以今日小妇人才厚颜登门…… 朱眉锦急向梅淡痕使眼色,梅淡痕却早呆若木鸡。 宋时本就极重礼法,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朱眉锦叫他先生,又亲口说他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那凤夫人眼中,两人自然就是有如君臣父子,就算看到两人形迹有异,梅淡痕又是如许年轻英俊,也仍是不疑有他。按礼这桩事跟梅淡痕提起,也的确是正提……只可惜这对师生却跟任何师生都不同。 凤夫人本就有点儿婆婆妈妈,絮絮的说了许久,才发现梅淡痕神色不对,急停了口,问:“梅先生?“ 梅淡痕定了定神,似乎想要看朱眉锦一眼,已经半抬了睫,却又垂了回去,淡淡的道:“此事梅淡痕确实做不得主,只怕您还是要跟朱大小姐自己去谈。” 此言一出,朱大小姐顿时为之气结。凤夫人愣了一愣,道:“这……莫非锦儿不是您的学生?” “甚么先生学生的,“梅淡痕淡淡一笑,道:“不过是小女孩混叫罢了,梅淡痕才疏学浅,教不得她什么。朱大小姐的事情,还是朱大小姐自己说了算,外人不方便插手。夫人还是请回罢。” 撇的好干净……梅淡痕一向谦谦,这话却说的极不客气,末了竟是直接送客。 朱眉锦又气又急,只想向他示意一二,偏偏他的眼光就是不肯望过来。凤夫人讪讪的站起身来,一时手足无措,尺素在旁,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细声细气的劝道:“夫人,这种事急不得的,不如我们先回去,到时就请三爷自己过来,也使得的……” 120章:凤三爷也会关心则乱? 120章:凤三爷也会关心则乱?(迟来的加更) 朱眉锦站在一旁,眼见事已如此,只好走上几步,扶了她的手臂,故做轻松的笑道:“凤姨硬要来见先生,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朱眉锦不过是一块顽石,凤姨千万莫要把我当做璞玉。三哥人品佳俊,文武双全,锦儿绝不是他的良配,凤姨还是张大眼睛去别家瞅瞅罢。” 这话已经说的清清楚楚,可是瞥眼看梅淡痕时,他居然仍是垂着睫,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朱眉锦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咬了咬唇,扶了凤夫人就走。 三人才刚刚走到院门口,便见凤衔书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三人出来,也不顾及朱眉锦,急错身过来,扶了凤夫人的手臂,道:“娘,您来这儿做什么” 凤夫人求亲不成,大约也是深受打击,闷闷的道:“我只是听锦儿说起这位梅先生,所以临时起意,过来拜望……”凤衔书回头就瞥了朱眉锦一眼,眸光甚冷。 这算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是两头不落好朱眉锦无语的抽抽唇角,一边却又莫名其妙的想,凤衔书对凤夫人,还真是挺孝顺的…… 一进了府门,凤衔书便把凤夫人交给尺素,叮嘱她回去休息。一边对朱眉锦温文尔雅的微笑:“锦儿,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你跟我来一下,好不好?” 想不到凤衔书这种人,也有关心则乱?朱眉锦被他笑的全身发毛,急陪笑道:“我还是先送凤姨回去罢?” 凤衔书隔袖握了她手,微笑道:“让尺素陪着就好。” 凤夫人一见两人拉拉扯扯,顿时又提起了一点儿精神,摆手道:“锦儿去罢,不必送我。你跟书儿好好聊聊。” 朱眉锦无言,只好眼睁睁看着她们走开。凤衔书转头向她做个手势,她就乖乖的跟着他走,进了小厅,下人送上茶来,他转回头脸上就没了笑:“朱眉锦。” 切那边叫朱大小姐,这边直接就连名带姓了她叫回去,“凤三爷。”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耸肩,看桌上还摆着早饭,显然凤衔书正吃着早饭,听人报凤夫人去了隔壁,便跟了过去。正好腹中饥饿,于是坐下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那白米粥尚有余温,熬的软糯适口,于是一口接一口的吃。 那碗凤衔书本已经吃了一口,自然知道粥的味道,看她吃的香甜,红唇润泽,一勺一勺的咽下。竟是心动,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直看到她把一碗粥喝光,才猛然回神,咳了一声,道:“大小姐,现在可以说了吧?” “哦?”她不在意的继续吃:“不着急,再等等。” “等甚么?”他忘记自已正在愤怒,忽然就有了食欲,坐了过来,开始跟她抢。 “等咱们聪明绝顶的凤三爷自己想明白,也省了我浪费口舌解释。” 凤衔书正把小面饼撕了一角放进嘴里,她看看盘中没了,一探身就抢了过去。凤衔书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拿过帕子抹抹手,皱了眉一想,立刻张了眼:“我娘她去跟梅淡痕……提亲?” 她哼一声,并不理会,凤衔书失笑出声,笑道:“难道真的是?” 她继续吃,头也不抬,凤衔书看她一脸悻悻,不由得便兴起了些逗弄的兴致,探身过去,笑道:“究竟是不是呢?锦儿说句话?” 她看看桌上再没什么喜欢的,这才拿茶濑了,又从他手里抽了帕子抹抹嘴,走到桌边,把新上的茶喝了两口。凤衔书只瞧得一脸的笑,悠然跟了过去,俯身道:“是不是呢?” “不是。”她翻他一眼:“是我花言巧语,终于骗得凤姨跟我一起去见先生,然后想利用凤姨的力量,救先生出苦海……” 他颇促侠的一把捏了她的唇,捻在指间,像捏到两瓣花瓣,她用力拉开他手,哼道:“你不是要我说吗?怎么又不听?” 凤衔书含笑道:“你吃了我的饭,有力气吵了是不是?” 她眨眨眼睛:“我最近一直吃你的饭,一直有力气吵。” 他一笑:“你既然一直在吃我的饭,为什么不给我当媳妇儿?为什么还得我娘亲去见那个男人?提甚么亲?” 不等她开口,又抬手指晃了晃,眼瞧着那两片唇,几乎有几分意马心猿。一边就笑道:“我本想锦儿也没这么无良,刚哄得我劳心费力为她做事,一转头又来算计我……只不过,我娘她也不难哄,你权且哄哄她,又能怎样?何必放她去见梅淡痕?” 朱眉锦哼道:“你当我想吗?我哪会知道?” 凤衔书笑出声来,笑道:“真有意思……锦儿很伤心罢?” 她一昂下巴:“我为什么要伤心?我很火大。” 凤衔书恍然似的挑眉,忽然竖起一根手指:“锦儿。” 她情不自禁的坐直些:“嗯?” “你若是这三天,都不去隔院见那梅淡痕,我有东西赏你。” 朱眉锦微微的敛了睫。 她当然不会为此生梅淡痕的气,也当然知晓此时梅淡痕必伤心至极,她很心急想要过去见他……她故示意气,正是想要凤衔书不理会此事,可是他还是这般说了。既然说了,就无可推托。 朱眉锦本能的就觉得,此事跟朱勉有关。所以,她终于还是一咬唇,正色道:“好。我不去。” 凤衔书微微的笑出来,平素极沉静的眸里也多了丝丝缕缕的笑:“这么乖?锦儿与人做生意,从来都不问问别人给你什么吗?” 朱眉锦淡淡的道:“这不是做生意,说做生意,岂不是见外了?这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换。与别人交换,自然是要问的,但是凤三爷虽则聪明,对朱眉锦却一向并无亏欠。就算凤三爷什么都不给,我也不亏。” 凤衔书微微抬了抬下巴,含笑道:“锦儿……我有时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那就不说,”她站起身来,向外走:“我回去了。” “等一等”凤衔书赶过来,随手拉了她的手臂,有点儿没话找话似的:“锦儿,石头的事儿,我已经着人,送到了朱勉耳朵里,他已经在往这儿赶,想来不出十日就能到。” 她精神一振,道:“真的?多谢三哥费心” 他含笑看她闪亮的眸子,略略抬手,用指背抚过她的眉,眼,还有那颗殷红的朱砂痣,声音不由自主的放柔,含笑道:“我为锦儿做事,本不求锦儿谢……” 她垂着睫,若无其事的:“三哥不求,我也要谢的。” 他略略倾身,靠了过来,温暖的呼吸吹在她的颊上。她仍是温柔婉娈,无所抗拒。他的唇在距离她的唇一线之隔时,终于停住,轻柔的道:“就算我为此讨锦儿肌肤之亲,锦儿也会应的,是不是?可是,我忽然不忍心了……” 他极轻的沾沾她唇,笑道:“锦儿的心愿,总脱不了这一个‘仇’字,着实叫人心疼。等完了此事,不知锦儿还会不会有新的心愿?我倒心急想看了。” 她只是不答,他便一笑,松开了她手,向后退开一步,整个人又变的温文尔雅,笑道:“锦儿回去休息罢。” ………… 朱眉锦脚步匆匆,一路走回小楼,一直到进了院门,才极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与凤衔书几句交谈,似乎郎情妾意,凤衔书也始终温柔款款,她却仍是惶惶。全没来由,却挥之不去。蹒跚的上了楼,一路若有所思,情不自禁的驻足,向隔院看了一眼。 先生……先生…… 不,不想不想 三天,只怕不止是三天,既然想也无谓,就一定不要去想。 刚轻轻摇了摇头,忽听房中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明明是你失约,你还要多话” 朱眉锦一怔,情不自禁的向旁一缩,便听里面朱砂说了几句,声音低柔,似乎是在解释,那男子的声音又道:“我已经空等了你这几夜,你一日睡过,难道还能每天都睡过?这种话也拿来骗我……” 朱眉锦暗叫糟糕。 叶留香这几夜总是一来就点了朱砂的睡穴,还多加了一点儿迷香,朱砂一夜睡的极沉,迷香又有迷乱之效,所以当然听不到什么,也察觉不到什么,醒来也是浑浑噩噩。更别说叶留香初来时,还扮了两次朱砂…… 本来这安排也算天衣无缝,可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人家小丫环也有自己的情郎,想来两人原本夜夜相约,朱砂等朱眉锦睡下之后,便去幽会……这样一来,整夜好睡,难免爽约。爽了几次,情郎居然找上门来了。 正皱了眉不知如何是好,那里头两人已经吵了起来,朱砂似乎在抽泣。朱眉锦犹豫了一下,缓缓的放轻了脚步下去,又脚步重重的走上来,一边侧耳倾听。依稀听里面说了几句,那男子道:“总之你今晚若再不来,我就直接过来找你”一边就听后窗作响,似乎有人跳窗而去。 隔了不大一会儿,朱砂便开门迎了出来,笑道:“锦姑娘回来了“ 朱眉锦看她眼眶微红,也只做不见,指着那石头笑道:“这石头还真是好看,怎么看怎么好。” 朱砂笑道:“是呢姑娘喜欢就好。难为咱们三爷苦心为姑娘求来。” 朱眉锦不由好笑,心想凤衔书这只伪君子,居然甚得下人之心。咳了一声,便进了房,坐定了,眼瞧着朱砂来来回回的收拾,心里就盘算这事儿。 叶留香若来,朱砂便去不成,这男人难道真会摸上门来不成?难道叶留香要点倒两个?想到叶留香,忽然就平生了一点儿兴味,微微笑了出来…… 送上门来的戏份,不唱给叶大公子听听,岂不是可惜了? 121章:茶香起,百媚生,花采贼(小盆友慎入) 121章:茶香起,百媚生,花采贼(小盆友慎入) 吃过晚饭,又磨蹭了一会儿,把买的陶佣拿过来,一边就招呼朱砂道:“你照着这样儿,帮我做一件小衣服出来可好?” 她这吩咐虽是儿戏,朱砂当然也不能说不好,连声应了,找了些碎布,便开始动手。朱眉锦笑指了那娃娃胸口,道:“帮我在这女娃儿胸前,绣上点儿什么……” 朱砂仍是应了,朱眉锦转了几圈,一脸刚想起什么来似的,笑道:“对了,我今晚要去陪凤姨说话,我懒的多动,就在那儿歇了,你做完了就睡,不必等我了。” 朱砂笑应一声,一边就手脚利索的拿了件长衣出来,笑道:“夫人跟锦姑娘,真是比母女俩都亲,咱们做下人的看着也觉得开心呢” 朱眉锦低了眉一笑,好似羞涩,一边就任她把长衣披在身上,把了她手笑道:“好朱砂,这对娃娃,我明天就要用,你千万多费费心,帮我赶出来。” 朱砂笑道:“锦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这点小活计,当得甚么我送姑娘过去罢” 朱眉锦笑道:“不用。我正好慢慢走走。”推她回去,关了门出来。一边就有点儿好笑。这活儿说大不大,一两个时辰也肯定弄不完,这月下约难免要爽的……出了院门,又悄悄折回来,院角两间小房,她便走到灶房,把小凳子放上灶台,撩了长衣坐上去,托了腮开始等好戏上演。 只隔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见有人进来,左右一顾,遮遮掩掩的上了楼。 楼上还亮着烛,对着窗一个人影,正低头做绣。那人贴壁听了一听,略略推开了一点窗,低声叫:“砂儿” 这一声险些叫出朱眉锦的泪来…… 便见朱砂把窗一推,急向他招手,他便翻身跳了进去。映着烛光,看那人穿着打扮,显然是三生坊里的下人。 隔了不大一会儿,房里便灭了烛,朱眉锦不由挑眉,心说果然,一刻也等不得……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拿衣服掩了口鼻,尽量抑着呼吸,继续等。 这次却并没等太久,月下人影浮动,便见一抹白衫,从门前悠然踱入。 这家伙啊明明身在险地,还是喜欢酸文假醋,大晚上的穿着一身白衣服。而且还大模大样的从门里进来……不过凤衔书这儿,纵不能算是龙潭虎穴,也绝不是寻常地方,他来来回回数日,居然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也的确是桩本事。 遥看到他脚步轻轻,脚尖轻抬,整个人便轻飘飘的站在了阶上,衣袂发丝,俱都微微飘扬,遥看上去,风仪十分美好。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单看这风仪姿态,也不难想见,他的唇边一定带着微笑。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爱笑呢?再怎么惹他气他,他也总是这么笑吟吟的。让人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也生不起气来……她也不由抿了唇笑出来,正偏了头瞧着他,忽见他背影猛然就是一僵。 她听不到房中的声音,他却是听的清清楚楚,清清楚楚。 ………… 他的人站在阶上,房中男子正冲杀不止,喘息粗重可闻,一声叠一声的叫“砂儿,砂儿……”女子亦是呻吟不绝,宛转俯就,床板吱哑做响,两人的昵声软语,甚至那种yin/靡的水声……他俱都听的清清楚楚,听在耳边,轰轰隆隆,便如惊雷一般。 他竟失魂落魄,全身似乎都凉了,只是僵在那儿。 ………… 其实她本来想再等一会儿的…… 可是看他站的笔直笔直的,一动不动,整个人好像石化了一般。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心想难道这玩笑开大了?犹豫了好久,还是整衣跳下了灶台,走出去,顺手敲了敲旁边的木门,轻声道:“喂” 他背影料峭,一动不动,她咬了下唇,慢慢的走近几步,微仰头,轻声道:“叶留香?” 两人相距不过十步,他仍旧充耳不闻。 她有点儿恼,微一皱眉,转了身,走的太急,脚下一点枯枝啪的一声响,她微一顿,再抬眼时,眼前已经是那个新雪般的人影。 他负手站着,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她目不斜视的向前,从他身边走过……衣袂相牵,他忽然一把揽了过来,手势重的不容置疑,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已经被他拉入怀中,他用力把着她的肩,像是不认识一样,细细的,从眉到眼的看过来,不能置信的看过来…… 他终于缓缓的喘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看楼上,又低头看看她。抬了手,不相信似的,摸摸她的颊。他的脸色苍白的触目惊心,她有些不忍,略略别了脸。 他伸手扶正,不容分说的吻下来,她痛的哼了一声,他却吻的更疯狂。 他总是玉般的清凉,他总是漫不经心,半似调笑……可是这一刻,他像整个人都颠狂了一般。她又是心软,又是着急,推又推不开,说又说不得,用力抬了手,隔在两人唇间,急喘了几口气,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会有人听到的” 他大大的怔了一下,似乎这才会意自己在做什么,急定了定神,把她合身一抱,向四周略一张望,随即略一长身。她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已经身处枝叶之间,竟无半分声音发出。他的轻功,着实好到让人讶异。 他轻飘飘几个起落,忽然就跃身下来,两人密密相拥,在草地上微一滚扑。他抬手稳了她肩,居高临下,细细的看她,一边喃喃的叫:“锦儿?” “嗯。” “锦儿……” “嗯。”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咬着牙抱紧了她,像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狠狠的抱紧了,紧的像嵌进了骨头,喃喃的道:“锦儿,是我错了……锦儿,是我太傻,我认罚……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锦儿,够了没,够了没……” 她莫名心痛,想要说一句话,却说不出。昏暗的月色下,他的双瞳明澈流丽,像聚了满天的星光,那份海样的深情,没了那丝故做轻松的调笑,竟是份外迷人。 他俯身吻她,温柔备至,细细密密从额头一直吻到下巴。唇碰到唇,彼此都是柔软润泽,他顺利的叩齿直入,唇舌纠缠,抵死缠绵……他忽然就难耐的呼出一口气,压在她身上的身体,已经抬起头来。 他缩了一下,略略离开一点,双手捧了她脸,看进她的眼睛:“我就是采花贼,我永远做不了坐怀不乱的君子,怎么办……” 她双颊如火,咬着唇闭了眼睛。 像得了默许,他整个人都是一颤,略略低头,吻落在她的领口,灵巧的舌尖,触到那颈间那一点嫩肉,她微微抖了一下,他已经抬了手,解开了她的衣服。 要……这样吗? 真的要吗?要吗? 她心里乱成一团……全然理不出半点头绪。 他显然在强抑着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解开她的衣服,整个人不时会难耐的轻颤。静夜中,她身体的馨香与他身上的茶香混在一起,那味道说不出的让人着迷。直到彼此裸裎相见,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走下来,在她的每一点肌肤上留下印迹……唇间噙了那点红樱,他的喘息吹在肌肤上,那种感觉让人全身瘫软…… 那火热的分身在她细嫩的腿间碾磨,几欲冲峰陷阵。她的唇间逸出情不自禁的娇吟,有火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身体里涌出来,像一种迫不及待的迎接。 她一咬唇,忽然就翻身,用力推他仰了面,发丝垂下来,遮了她雪般的容颜,在发丝的遮蔽下,她低头,细细的说了一句:“叶留香。” 他重重的喘息,双手挽着她,道:“嗯?” “你要记得,我是朱眉锦,不是其它任何人。” 他愣了一下,她已经咬紧了唇,把自己放下来,青涩,羞怯……却是说不出的坚持。因了她的动作,火热的身体狠狠的嵌进了紧窒的幽谷,他闷哼出来,情不自禁的一挺身,顺顺当当的贯穿了她,她痛的抽泣了一声,却咬着唇没有退开。 他微微的平了眉,直兴奋的头皮微微发麻,她的泪噼哩啪啦的滴在他脸上,却拼命抑着,不哭出声来,却早疼的痉挛抽搐,纤细的腰肢也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起来,再不能有甚么进一步的动作。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东西? 早知道你是朱眉锦,这天下,这般的锦儿,本来就只有这一个,已经刻骨,已经铭心,还要记得怎样再清些? 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柔声道:“好锦儿,这样子我怕你会受不了……”一边就挽了她的腰,想要翻身,她却固执的不动。 既然大小姐坚持要用这种凌驾的姿势,叶公子当然没办法说不要。带着怜惜,轻吻了吻她的指尖,双手扶了她腰肢,一点一点,小小的动作。 她的发丝痒痒的拂在他的身上,那绽放的红樱,让他看的双眼发直。那密地紧窒,那肌理绸缎般软滑……他几次三番,失了定力,想要去疯狂冲杀……她却一直在顺着他,由着他,咬了唇一声不吭。 月下,青丝飘垂,红樱绽放。处子血润滑了他与她,疼痛渐消……呻吟渐起…… 122章:过其门而不入 122章:过其门而不入 缠绵尽欢,一直到天边现了曙光,夜来的一切,忽然就像是一场梦。她猛然张大眼睛,他便向她一笑,柔声道:“锦儿,你醒了?” 她忽然发现眼前处处光乍泄,自己的眼睛没处放,本能的缩起来,喃喃的道:“天亮了。” “是。”他的手细细的去理她的发,她急别了眼:“我要回去。” 叶留香轻轻笑出声来,扶了她下巴,把她转回,一边笑道:“锦儿这是甚么模样?敢是要对我始乱终弃么?我衣服还没穿好,你就要不认帐了?” 一边说,一边就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拉开,笑眯眯的向她示意。他的前胸肩头,全是细细小小的齿痕,咬的青青红红,煞是好看。她猝然的张大眼,指着他……他早料到她要问什么,笑吟吟的点头,道:“没错,就是你咬的。我自己就算想咬,也得能咬到才成。” 她抽了半天唇角,却一点也想不起,那的一刻自己做过了什么。只觉自己身上也是处处又疼又痒,有心想要解开衣服比比谁的伤痕更多,却当然做不出来,哼了一声,低声道:“谁咬的又怎么样?难道这还要交银子的?” 叶留香失笑道:“叶留香这般尤物,有银子,也未必吃的到……” “别贫了,”她啐他一口,把他的脸推得转向另边,一边悄悄穿衣:“再不回去,就会被人家发现了。” 他转回头,很殷勤的伸手帮她穿衣,趁机摸摸蹭蹭,一边笑道:“凤府有甚么好,这么急着回去?不如我带你四处玩玩?对了,锦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的一个朋友?我这个朋友医术高明,没事去找他聊聊,也很不坏。” 偏就是这个叶留香,哪句话也要拐十七八个弯儿。朱眉锦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我要回去。我有事情要请凤衔书帮忙。” 叶留香笑问:“哦?涅槃么,还一定要凤凰?” “关你甚么事?”她白他一眼,有点儿笑:“莫忘记你是采花贼花都给你采到了,你还不走,在这儿磨矶什么?”一边说了,却又害羞,咳了一声,站了起来,整理衣服头发,看天色已经见了白,急拉了他袖子,道:“快些啊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叶留香笑道:“这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她看他仍是衣衫半解,懒洋洋半倚半坐,浑没有要起身帮忙的意思,微微皱了下眉,转身就往外走,只走了几步,便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抱进了怀里。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到了三生坊的墙外。看脚下时,天光亮的连院墙也已经依稀可见,的确是有点儿太迟了。 叶留香随手把她一放,整个人便似是鸟儿一般,绕着院墙轻飘飘的飞了一圈。她这儿站立不稳,刚刚有些摇晃,他早又跃身回来,重又环抱了她,略略起步,已经从小楼窗口投了进去,舒舒服服的落在了床上。 她一看四处俱都安静,悄悄的松了口气,叶留香随手揽了她,悄悄笑道:“时间还早,还来的及做点儿什么……”一边就低了头,吻上她的耳垂,抵在舌尖细细吮吻。 她顿时就是一颤,双颊火热,急用手推他,道:“你疯了,你还不快走?” 他的眼瞳有如春水初融,整个人偎依过来,缠绵厮磨,柔声笑道:“好锦儿,就让我多待片刻也好……“ 两人只说了几句,外间的朱砂似乎就已经听到声音,略略转侧,朱眉锦也不敢再说,只是用力推他,一边做个手势。他却终于还是又纠缠了一会儿才走。 隔了不大一会儿,朱砂便走了进来,脸上还有点儿迷迷糊糊的,一见她在床上躺着,便是大吃一惊,道:“锦姑娘?你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眉锦眨了眨眼睛,笑道:“刚回来,看你睡着,就没有吵醒你。” 朱砂脸上就有点儿讪讪的,却又不好说什么。朱眉锦咳了一声,便道:“也睡不着了,要了水来洗洗罢” …… 做的时候几乎毫不迟疑,当真做了,却总觉莫名的不安。 这两日凤衔书的态度又开始谦谦,等闲不多说半句,想来已经换了那个假的过来,这倒是让她放心许多。却又难免要去猜测,凤衔书这个时候离开,难道跟朱勉有关? 苦苦的把约定的三天熬过,一大早出门,就直奔隔院。在门前踌躇许久,手几番举了,又几番落下。终于还是放弃,刚转了身,便听后面的门吱哑一声开了,梅淡痕就站在门前,青衫料峭,和和气气的叫了一声:“砂儿。” 这一声唤,温文之极,却也透出了许多疏离,竟如初见之时。好像这几年的日日夜夜,俱化做了流沙,从指尖溜走,抓都抓不住。 她回过头来,满脸满眼的泪,映的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看不清他的脸。泪流下来,又涌上去,她始终都不举袖拭泪,他……却也始终都没过来相牵。 得来如此辛苦,失去却如此容易。 她惨然一笑,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就撞入一个怀抱,她下意识的张臂抱住,在他衣襟上拭去了泪,仰面看他。他瘦的两颊都凹了进去,连素日清明的眸子,都是疲惫涩然。迎上她的目光,他便浅浅的笑出来,抬了手,抚过她的头发,和和缓缓的道:“过其门而不入么?” 她哽咽不能言,梅淡痕微叹了一声,伸手拉了她手,道:“进去罢。” 她顺从的由他牵着进去,像小时候一样黏紧了他,一直到他坐在椅中,她便猫一样伏在他膝上,梅淡痕抬了手,放在她的发上,轻声道:“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她心里咚的一跳,把脸藏在他的衣襟里,梅淡痕便不再说,隔了许久许久,她始终缩着不动,他便叹了口气,道:“一定有事情发生,砂儿,说说罢……早晚我还不是会知道么?” 朱眉锦慢慢的抬了脸,下意识的离他远些,一边一板一眼的道:“我……我求凤衔书帮我对付朱勉。” 梅淡痕神情微凝,又问道:“你知道凤衔书是什么人吗?” 她心里发寒,说话反而加倍的冲:“我不知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他是能对付朱勉的人,这就够了” 梅淡痕郑重的道:“依他所作所为来看,他十有,跟契丹王室有关。” 朱眉锦愣了一下,有些讶异,却连想也没想,便极快的反驳道:“不可能,叶留香说他是宋人他们是行医世家” 梅淡痕眉梢微跳,却并没多说,只道:“好,我不跟你争,我也只是猜测……可是砂儿,你要朱勉的命,我不怪你,这本就是他自取其咎。可是人死万事休,你杀了朱勉,还不够吗?你实在不该让凤衔书为了你,去惊动朝廷,这……” 她急急的打断他:“就算我不让去杀朱勉,有些事情,他也会去做的朱眉锦何德何能,他哪可能会特意为了我去做甚么?” 梅淡痕正色道:“会不会,砂儿自知,不必我多说。为一已私仇,有碍国运龙廷,这着实大逆不道。” 朱眉锦只觉心烦意乱,转了身,口气是不由自主的强硬,道:“那又怎么样?我只管杀我要杀的人,皇帝死不死,大宋亡不亡,与我何干” 梅淡痕皱了眉,道:“砂儿,你居然说这种话,你……我教你这么久,难道都是白教了吗?你自来无父无母,我……” 朱眉锦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音:“是啊我本来就无父无母,我本来就有人生没人养,我样样全是你教的,我就算错,也全是你的错全是你教的错” 梅淡痕脸色苍白苍白的,她狠狠的望着他,眼瞳含了泪,也死撑着不肯眨眼睛。他忽然就咬了牙,道:“好,你既然没有父母只有先生,你样样都是我教的,是我教的你这般任性,明知道是坏事,还偏偏要去做……好,那我就好好的管教管教你”。 她只来了及愣了一下,他已经一把拉了她手腕,硬把她拉到膝上按下来,抬了手,就狠狠的打了下去。 打屁股…… 难道我是三岁两岁的小娃儿吗?她居然愣了一下。他咬着牙打的很重,那种奇怪的“恨其不争”与深切的“痛其之痛”掺在一起,让他痛的喘不过气来,只是一下一下,狠狠的打下去。 朱眉锦从来不求饶,这次也是一样,若是平时,再大的错也够了,打到后来,就会越打越轻。这次却是越打越重。他狠狠的打了十几下,直气的无力,停了手捏拳,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梅淡痕咬了牙斥道:“不许哭” 她抽泣了一声,在他膝上一翻身,一把抓了他的衣襟:“我没有错,我凭什么受罚?只要我喜欢就可以了,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认识你的那一天,我就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没有不同过你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梅淡痕缓缓的抬了脸,看着她。她愣了一下,急停了口,缓缓的从他膝上站起来,他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空了似的,连眼神都没了落点。 123章:背叛者死 123章:背叛者死 她话出口,已经后悔,急倾身抱了他肩,泣道:“先生别生气,我……我说着玩的,我不是有心的……” 梅淡痕略略向后倚,极轻的从她手里脱出来,一字一句的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改了我就不生气。” 她的手僵在那儿,泪大颗大颗的落在他肩上,他却一径垂了睫,不为所动。她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几次三番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情知一出口就意味着要决裂,千般万般的不舍,可是碰到的偏偏的是一件无法让步的事情。 梅淡痕坐在椅上,沉静如水,心里却亦是惊涛骇浪,如果说她会觉得痛,那他的割舍就更是痛逾十分。可是,今时不同以往,她不再是案头枕畔那个婉转痴缠的小姑娘,由不得她任意妄为。他气就气在,她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明白事理,她明明什么都能想到,什么都能明白,却就是不肯按着正道儿去走……她的确是需要有个人,把她按在凳子上,结结实实的打一顿屁股。 他的确是在赌,拿这四年的日日夜夜来赌,拿梅淡痕来赌,拿这一份说不清道不明却是深沉如海的感情来赌,赌她肯不肯回头,赌她肯不肯放弃。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不止是不“弑君”,还可以不“弑父”。 室中一时静的针落可闻,只有她无声的泪流了满面。 没有看到什么,没有听到什么,没来由的,忽然就觉得全身发冷,朱眉锦用力闭了眼睛,宁定了一下,伸袖抹了泪,道:“先生。” 他平白的一跳,下意识的捏紧了手掌,她已经缓缓的续道:“对不起,先生。朱勉我一定要杀,不但要杀,而且要他痛不欲生然后死……我知道娘已经死了,死十个朱勉,娘也回不来,但就算是这样,我要做的事情,也一定要去做。我不管甚么天塌地陷,我不管甚么忠孝仁义……我不管先生答不答应,我就是要他死,一定要,一定一定要” 梅淡痕一动不动的听着,傻了一般,一直到她说完,都没有甚么反应。 她心里一抽,急别开了眼,续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朱眉锦是朽木,永远学不来先生的大仁大义。先生就当这几年的时光,全都虚度了,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朱眉锦罢” 言罢再不回头,转身就走,梅淡痕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想要伸手相挽,却终于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出去。 ………… 心里空落落的,连哭都没了力气,她急急的往回走,好像怕慢了一步就会有什么追过来似的。才刚进了院门,便有人伸手过来,挽住了她。 虽然面容上完全看不出差别,单只是那种感觉,也知道这个是真的凤衔书。好像就从上次他提到朱勉之后,他就不在府中,一直到此时才回来…… 他真的是为了朱勉的事情出门的吗?她只迟疑了片刻,便投进他的怀里,抱紧了他哭了出来,泣不成声道:“三哥。” 凤衔书轻叹着摸摸她的头发,道:“锦儿。” 她伏在他肩头抽泣,直哭的气阻声噎,不知隔了多久,只觉泪都哭干了似的,这才慢慢从他怀里抬了身,一时却还止不住抽噎。谁知一眼看过去,他的衣衫发丝,居然都是湿漉漉的,连睫毛上都微沾了些水气,显得整个人加倍的柔软亲切。 她看着他发愣,一时连哭都忘了。 凤衔书垂手站着,由她看,忽然就笑开来,伸手拉了她手,放在唇间一吻,笑着指指天空。她这才发现,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她是浑然未觉,而他居然就这么站在雨里,陪她淋着,一声不吭…… 她一时怔忡。凤衔书含笑道:“锦儿,我们先进去吧。”拉了她手,进了小楼。她一直以为他会问一句什么,他却什么都没有问过。朱砂捧上茶来,他便回手扶了她肩,半拥了她,含笑道:“锦儿,喝口茶罢”一边说着,就把茶杯送到了她的唇边。 朱砂一低头就避了出去,朱眉锦定了定神,忽悟这动作太过亲昵,急想起身,他却扶着不放,笑道:“哭了这么久,难道都不口渴的吗?” 她一时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眨了下眼睛,终于还是低头,就他的手喝了半杯茶,凤衔书微微一笑,把那余下的残茶喝了一口,放回桌上,一边笑道:“读书人的想法,总难免迂腐,我不过是跟上位者玩一个游戏,又怎样了?” 她迅速的垂了睫。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难道他也有耶律尘焰的顺风耳? 凤衔书微微一笑,伸手指抬了她的下巴,微低头看进她的眼睛:“锦儿,你若真想梅淡痕听话,其实也不难,你要不要?” 她只觉心咚的一跳,声音大的好像连他都能听到,那慌乱几乎掩饰不住:“不,我还是不要了。” 他微微笑了一声:“你怕什么?人太清醒了,反而太多苦恼,倒不如糊涂些才好。这梅淡痕既然心仪我们锦儿,就让他忘掉那些迂腐的东西,乖乖的陪锦儿吟诗做对,闲来逗笑,也没甚么不好。” 她缓缓的垂了睫,淡淡的道:“说的也是……只是,身边若都只是些糊涂人,纵然很听话,很听话,也没甚么意思。” 凤衔书微微笑出来,略低了头,在她颊侧轻轻一吻,不带半丝旖旎,只似一个主人对宠物的奖赏……她下意识的向后一退,便退进了他的臂弯里,他便笑道:“这个容易,若是喜欢聪明人,就让自己比他们更聪明,他们自然就会乖乖听话,你不要,他们也会赶上来。” 有凛冽的寒意从心意升起,她却反而扬了睫一笑:“你怎知我喜欢聪明人?只可惜我自己没得聪明可以用,只少少懂些借势。” 他的眼瞳笑意吟吟:“懂得借势的女人,才是最聪明的女人。” 他显然心情很好,这几句话,全然由心。说给她听,也完全是好意。可是不知为何,听在耳中,竟让人这般发冷……凤衔书懂医术,会武功,喜机谋。他不能智取,便去力敌;不能力敌,便以药取。 以智赚人,显然是他最喜欢的方式,其它都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他显然很享受把这些聪明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可是,这是凤三爷的另一种面目,隐密之极,却这般大大方方的在她面前展露。被凤三爷拉作自己的人显然能得到更多利益。但也同时意昧着,背叛者死…… 她微微敛了睫,凤衔书便道:“锦儿在想什么?” 朱眉锦道:“谁想什么,哪里能瞒的过你?” 凤衔书呵呵一笑,道:“既然锦儿这么说,那我就姑且猜一猜,锦儿失了个梅淡痕,却得了个凤衔书,这笔买卖,怎么也是划算的,锦儿说是不是?” 这话虽然有几分托大,但她心里,也的确有这个苗头。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凤衔书始终不知道,那就是叶留香……朱眉锦不敢说的,除了凤衔书,还有叶留香。若是两桩事情都被先生知道,那打击,几乎是灭顶…… 她只是低着头,凤衔书便笑开来,松了手臂,笑道:“差不多了。” 朱眉锦愣了下,问:“什么?” “吞云吐雾啊” 她更是发愣,不解何意,张了眼睛看他。 这种时候若不卖关子,就不叫凤衔书了。他当然是不肯答,只微微一笑,站起身,便走了出去,向外一看,随即回头道:“锦儿,过来。” 她顺从的站起来走过去。清凉的风带着丝丝水汽扑在脸上,哭肿的眼睛也是一阵清凉,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向外瞥了一眼,然后,讶然的张大了眼睛。 院中的龙首石正仰首向天,密集的雨暮中,她眼睁睁的看着,那雨丝密密的打在龙首上,却又从龙嘴里化成云雾状,一团一团的吐出来,然后再被雨丝击散,周而复始。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一下,又揉一下。 那石头龙居然真的是在吞云吐雾,龙须在雨中抖动,这一团一团的云雾,合着那雨,让这龙几乎像要破空飞出一般。 凤衔书终于笑出声来,伸手挽了她肩,遮一下她的眼睛,笑道:“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我不是早说过了,这石头的奇妙之处,可多着呢否则,只是形似飞龙,这又有甚么出奇了,哪能吸引到朱勉亲至?” 她长长的吁了口气,喃喃的道:“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凤衔书失笑道:“锦儿若喜欢,也可以当成是做梦,梦里也有我在,岂不是好?” 她半真半假的一笑:“是啊,大概只有梦里,才有这么好的事儿罢” 她这话一语双关,说是奇石吐雾未尝不可,说是郎君相伴也很对。凤衔书咂咂那味道,便笑了出来,伸手挽了她手,笑道:“锦儿这话,倒像是在?” 她抽了手一笑,“三哥想多了,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一边若无其事的指指那石龙,笑道:“不知这龙,还有甚么出奇的地方?三哥一起教了我,可好?” 124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124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凤衔书微笑道:“不知有什么奖赏?” 她转了身,倚在栏杆上,张了眼望他:“奖赏?你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应有尽有,我不知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奖赏?什么东西,还能入您老的法眼?” “有啊”凤衔书微笑,略挨她近些,貌似谦谦的挽了她手,低语道:“不如锦儿留我住一晚?”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莫名其妙就想起这几日夜来的旖旎,脸上发烫。嘴里却若无其事的笑道:“这是凤三爷自己的家,我也只不过是借住,你既然喜欢这儿,我就让给你,也没什么。” 他原本只是逗笑,看她双颊晕红,却又摆一脸若无其事,不由得笑出声来,声音也软了许多,低低的笑道:“是我错了,锦儿莫要见怪,我其实只是想说,不如我夜夜陪着锦儿,同榻共眠,可好?” 朱眉锦定了定神,笑道:“好啊”他的手攸的一紧,盯紧了她似笑非笑,她早轻松自在的续道:“不知道凤姨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凤衔书笑道:“娘若知道了,定会……”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斜目向楼下看了一眼,朱砂正打着伞走进来,费力的护着手里的食盒,一路小心翼翼的踩着水进了门,在廊下抖一抖伞上的水。 凤衔书便是一笑,道:“看到没?我娘知道我在这儿,连晚饭都送到这边了。”他眨一下眼睛,压低声音:“若是知道我在这儿过夜,大不了再送早饭过来。” 朱眉锦假笑一声,悄悄去看天,心说有本事你大声说啊……这种话怎么不大声说了?一边想着,朱砂已经走了进来,见了个礼,把饭摆上来,果然是两副碗筷,菜肴也是十分丰盛。 凤衔书心情甚好,落了座,便含笑道:“你这丫头,倒当真伶俐,你怎知我要在这儿用饭?” 朱砂笑道:“三爷跟锦姑娘聊的这么热络,自然是要多聊一会儿的……”一边答话,一边就抬起头来。 凤衔书忽然轻咦了一声,细细去看朱砂的脸,朱砂被他看的无措,退了半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颊。凤衔书便微微一笑,道:“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莫非是睡的不好?” 不是睡的不好,只怕是睡的太好了,总是被人点穴睡上一整宿。朱眉锦心里顿时就是咚的一声,急去看朱砂的脸色时,虽然略嫌苍白,却也不觉得什么。朱砂已经讪讪的道:“奴婢睡的很好啊……” 凤衔书神色间是若有所思,微咳了一声,道:“我帮你把把脉。” 朱砂吓了一跳,急福身道:“不敢劳动三爷” 凤衔书温言道:“没甚么。过来罢。” 朱砂犹豫着往前凑,朱眉锦不由发急,接口笑道:“凤三爷敢是多日不做诊,技痒了吗?怎么忽然抓着我的丫环不放?” 凤衔书在人前是一贯的温文,只向她一笑,却不回答,朱砂递了手腕上来,他便抬了指略略一沾。只不过是片刻之间,他已经松开手,看了朱砂一眼,那眼神,说不出是甚么味道。却随即笑道:“没甚么,多休息就好。” 朱砂谢了,凤衔书便举筷吃菜。朱眉锦只觉不妥,可是看他神色间若无其事的,又不能多说,也拿了筷子,权做个吃饭的样子,一边笑道:“这龙究竟有什么妙处,三哥还没跟我说呢” 凤衔书笑道:“等雨停了,自然就知道了。” 她答:“难道还要一直等着不成?也许那雨半夜才停呢?” “不必……”他侧头看她,便是一笑,说不出的意味深长的味道:“你只等太阳初升时来看就好……不过大雨初停,自然也有一番异像,锦儿若是想看,我可以趁夜深人静时,悄悄过来陪锦儿等着。” 这话一说,她心里已经明镜一般,情知他必然已经察觉。她虽然不懂医理,但是想也知道,一个人总是被点睡穴,或者中迷香,血脉上当然会有窒滞之处,把脉一定是把的出来的,而经常点一个小丫头的穴道,当然不会是为了培养她良好的睡眠时间……那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在,凤衔书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也知情。 心里迅速盘算,嘴上却仍是笑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异象呢?三哥且先说说看,值不值得我守上大半夜?” 凤衔书笑道:“雨中龙行云布雨,吞云吐雾;那月下龙,自然得翻天覆地,吞噬星辰……” 朱眉锦停了一停,才笑道:“难道还真能把星星吞进去不成?” 凤衔书笑道:“成不成,锦儿瞧瞧就知道了。有道是龙蟠凤逸,这龙纵是蛰伏,也仍旧是龙,时机一到,自然能一飞冲天。” 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总觉他句句都话里有话。叶留香这几日极是迫切,几乎是天一擦黑便会过来,缠上整晚。他再怎么精明,也比不过凤衔书有备而战,且是守株待兔……心里不由得便觉煎熬,心说难道叶留香今夜要栽在这儿? 凤衔书忽然就放了筷,笑道:“锦儿在想什么?” 她急道:“没有,我只是遥想那情境。” 凤衔书笑吟吟的移坐过来,伸了手,慢慢的放在她的手腕上,笑道:“不如我也替锦儿把把脉,看看能不能把出,锦儿所思所想?” 反正挣也挣不开,她就由他去把,心说难道处子不处子,把脉还能把的出来不成?凤衔书也仍是只沾了沾指,便收回去,笑道:“锦儿脉象婉娈,莫非是少女怀春?” 朱眉锦只是装傻到底,笑道:“哪个锦儿不怀春?哪个三爷不钟情?” 凤衔书失笑,那种阴阳怪气的感觉,立时就淡了些,她索性拿过桌上的茶杯,直举到他面前,笑道:“以茶代酒,且做月下之邀……” 朱大小姐为人一向光棍,既然被抓包,就索性做的比谁都大方,与其让他躲在未可知的角落,何如把他放在身边?眼睛看着,岂不是更放心些? 凤衔书缓缓的笑了出来,伸手接了那茶,微微眯起眼睛:“你真想让我来?锦儿?你可想好了?” 125章:李代桃僵 125章:李代桃僵 朱眉锦的用心,原本全不在风月,可是被他这么一问,忽然就多了些你情我愿的暧昧。她略略一僵,想着说些什么话来打岔。凤衔书早一口饮了那茶,难得的不顾风度,连茶根都倾到了口中,笑眯眯的向她一照杯,那意思就是“这下我看你怎么反悔?” 她看他弧度美好的唇角还遗了一点点茶叶,像完美的天衣上多了一点儿缝隙,反而显得真实可爱许多,不由得一笑,扬眉道:“我当然想让凤三爷来,凤三爷是谦谦君子,月下相约赏赏奇石,这是何等雅事?” “哦?”凤衔书笑道:“锦儿敢是在怪我太君子吗?” 一边说着,便玩笑似的倾身过来,略偏头去寻找她的唇。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一直到身体退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他在咫尺处含笑看她,她撑了许久,实在腰酸,忍不住便咬了下唇角,伸手搭了他肩想要借力坐直。 他忽然就失笑出声,借就着她扶他的力量,顺从的向前一凑,伸手挽了她的腰,唇便碰到了她的唇。她急双手推拒,他便略离开一点,含笑道:“一种香甜谁识得,半启犹含茉莉芳……”嘴里说着,便直吻了下来,带着凤衔书那种貌似谦谦的坚持。 她微微着恼的凝了眉,他的唇已经款款的吻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 本来没指望能行,却居然真的一下就推开了,人都站起来了,反而有点儿发怔。凤衔书一笑,似乎并没生气,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抖抖衣襟,笑道:“锦儿,咱们晚上见。”一边说着,就站起身走了出去。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来个守株待兔了。 怎么办?要用什么方法告诉叶留香,今夜这小楼来不得?看窗外雨雾蒙蒙,才不过是酉时,天已经是黑蒙蒙的,只怕不大一会儿,叶留香就会到。 难道要摸出去放把火?就只怕徒然显得心虚。 要不然离开小楼去缠住凤衔书,让他没得分身?可是他只要有了防备,叶留香哪怕惊动一只猫,也能被凤衔书抓住。 正彷徨无策,那边朱砂已经走了进来,手脚利索的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换上茶来,一边笑道:“姑娘,天色黑成这样了,不如早点休息?” 朱眉锦道:“三哥说一会儿要过来。”朱砂大大的啊了一声,显然惊讶,她便又续道:“他说要来看看这奇石,在大雨初停时,是什么情形。” 朱砂隔了好半天,才又啊了一声,一边低头,那模样倒似乎十分慌乱,帕子拭在桌上,也显得匆促。 她急急忙忙的手在她眼前滑过了两次,朱眉锦下意识的抬头,瞥了她一眼,忽然就是心中一动。 朱眉锦你傻了啊怎么会忘了这小丫头也有个暗里来回的情郎?这两日叶留香又来点她穴道,那两人又是两天不见,趁这雨大风急,那还有不来相会的? 心里忽然就是一定,细想了一想,和颜悦色的向朱砂笑道:“朱砂,三哥顾及着我的名声,虽然要看石头,肯定是悄悄过来的,你也不必跟外人去说。” 朱砂赶紧应了,她便笑道:“一会儿三哥来了,你就去院里的小厨房,做点儿宵夜来。不如就煮些芙蓉蛋羹好了。”朱砂仍是应了。 这芙蓉蛋羹要慢火来炖,火略微一大就见了苦。所以不能烧柴,只能烧草。这种天气烧草便难免烟大。叶留香一向极是伶俐,看到灶房有烟,就知道有人还没睡,应该会生警惕罢? 但愿这小子不要这时候意乱情迷……朱眉锦信步走去窗前,一眼看到窗台上几盆花正迎风款摆,其中一盆夜来香,正妖娆吐艳,心念一动,便指着那花道:“趁雨大,搬这盆花去栏杆那儿淋淋雨水。” 朱砂讶笑道:“淋淋雨?这风这么大,一搬出去,就要吹折了啊” 朱眉锦心说就要吹折了才好,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雨水才是天然天生的东西,最宜养花种草……”朱砂咧了咧嘴角,却顺从的把花搬去了栏杆边,才一搬过去,就被风吹的乱拂乱摆。 朱眉锦假做梳头,顺便偷瞥几眼,果然不大一会儿,便是一阵风卷了过来,嗖的一下扑在花上。来来回回没几次,好好一盘夜来香就变的光秃秃的。 灶房有炊烟,夜来香没了花脑袋……小叶啊小叶,要是这样你还要撞上门来,我真个救不了你了,你也就真是个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总算是略略放心,把朱砂打发出去,拿了杯茶,坐去桌边。谁知等了许久,凤衔书还没到,直等的昏昏欲睡。眼皮才刚刚一合,蜡烛便被人一口吹灭,有人环抱过来,顺手捂了她嘴,笑道:“姑娘莫怕,我是来给姑娘送好滋味的人……姑娘若叫得人来,你我好事便不成了。” 她在他掌下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夜半找姑娘的,难道就一定是采花贼?凤三爷居然有兴致扮采花贼,还真是好兴致……只不过,咱自家采花贼说的话,可比假的有趣的多。莫名其妙的,居然有几分与有容焉,又自觉好笑,扒着他手回过头来,笑道:“凤三爷这是唱的哪一出?” 凤衔书收了手笑道:“难得我有点儿兴致,锦儿当真是不解凤情。” 她笑了几声,摸索着伸手,假意要去点蜡烛,一边笑道:“你怎么把烛灭了?黑乎乎的,怎么赏奇石?” 凤衔书半真半假的笑道:“龙是有灵性的生物,你这室中灯火通明,岂不是惊扰了它?看不到神迹,可莫要怪我这石头不灵异。” 朱眉锦笑着撇一下嘴角,便走去窗边,笑道:“常闻秉烛夜话,现如今倒成了摸黑夜话……三爷请坐罢。” 他跟上几步,伸手把窗关了,室中一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在黑暗中张大眼睛,隔了一会儿,他便把手放在她肩上,声音似笑非笑:“锦儿不必着急,等到他来了,我自然会叫你。” 126章:流云 126章:流云 朱眉锦在黑暗中扬了扬眉。 凤三爷当然不会隔窗视物,可是这种时候,不说出来显得心照不宣,说出来又像在挑衅。她索性哼了一声,笑道:“那可有劳了” 一边说着,就从身后拉过椅子,坐上去撑了头假寐,有意不替凤衔书搬。隔了片刻,再悄悄张眼时,他已经在身旁坐定,居然连半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时间越晚,就越紧张。可是凤衔书就在身旁坐着,连呼吸都不敢稍有异样。眼瞅着近了亥时,凤衔书忽然就站了起来,朱眉锦正想的入神,没提防他忽然站起,吓的猛然坐直,抽了口气。 凤衔书回了手摸摸她头发,声音带笑的道:“锦儿,这种时候也能睡着?“ 她又软软的倚回去,答:“等太久当然犯困。“凤衔书微微一笑,伸手就推开了窗,朱眉锦也站起身来东张西望,笑道:“雨也快停了,不知石龙有没有什么异象。“ 凤衔书却微微侧头,好像在倾听什么,隔了一息,才道:“锦儿,我离开一下。” 她刚嗯了一声,他却又皱了眉,一把拉了她手跃出窗子,双双站在了栏杆边,一副“我们只是在赏雨”的德性。隔了不大一会儿,就有人连跑带飞的进了院子,急冲冲的连伞都没打,看身形倒像是石韦。凤衔书遥遥的道:“石韦,怎么?” 石韦一抬头,立刻就是一喜,急急奔了两步,仰面道:“想不到三爷真的在锦姑娘这儿,怪不得我找了一圈都找不到。这回可算是找着了,要不然……” 他自然是有口无心,凤衔书却不由微咳,打断他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石韦唉一声,那神情颇有点儿气急败坏,道:“有个男人在门上,自称叫甚么流云。这叫什么破名字啊,老子……咳,属下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姓流的。反正问他什么也不答,可是手底下真叫硬,兄弟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哦?”凤衔书不慌不忙的道:“流云?” 石韦摊手:“是啊,他就只说了这两个字,再问就再不开口了。” 凤衔书一笑,悠然道:“难不成他……”只说了这三个字,神色间忽然一凛,道:“他做何装束?是不是背着一只箱子?” 石韦道:“他看着不大,最多不过二十许的年纪,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衫,肩上是背了一只箱子。” “箱子多大,什么颜色?” 石韦有点儿疑惑:“黑色的,看着像兽皮……总有这么大吧?”一边说,一边就张了手臂来比量,只比量了一半,忽然就抬了头,惊讶之极:“难道是……是那个‘流云’?” 凤衔书哼了一声,道:“我们去看看。”已经走出了一步,才忽然一停,回手拍拍朱眉锦的手,道:“我走了。”言毕轻飘飘的纵身下去。朱砂小跑着送上伞来,石韦早淋的透湿,撑开来替他遮了,两人就向外走,石韦还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一路走开。 朱眉锦看着这俩人的背影,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这个“流云”究竟是何方神圣?凤衔书如此目高于顶,黑白通吃的人物,居然也会为他失态?走的这般匆忙,连假做亲昵都来不及? 双手扶了栏杆,站在楼上,看隔壁时,虽然昏暗,可是细看,仍旧有微弱的烛光闪烁,先生难道又是一个不眠夜? 叹了口气,转回头来,借着那点儿月光,极目远眺,处处皆是一片黑暗,偶尔有一间似乎是酒楼或者青楼的地方,亮着灯光……这金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叶留香常常是这么夜来昼走,不知他的白天,是在什么地方度过的?有没有什么人陪伴? 隔了许久,看雨丝稀稀落落,却始终不停,那石龙口中,仍旧有云雾吐出,却显然浅淡许多。这龙的所谓“吞云吐雾”,倒似乎是跟雨的大小有关,雨大了,云雾就大,雨小了,云雾就小……若是照这样来看,那雨停了,就应该没有云雾才对,还会有什么神迹呢? 看雨反正也下不了多久了,闹了半晚,也没有困意。索性在窗台上一坐,有心等雨停了,好好看看能有什么好玩的。朱砂也摸不准出了什么事儿,看凤衔书急匆匆走了,朱眉锦又这么坐着,就赶紧上楼来帮她取了件披风,续上了新茶。 才刚把茶端了过来,就见院门前人影一晃,朱眉锦是自己心里有鬼,猛然就往起一站,这边朱砂哗啦一声便把托盘失手丢在了地上。那人一惊,本能的便是一抬头,朱眉锦反应极快,急斥道:“谁?” 他立刻便要向后退,朱眉锦心说你走了黑祸可让谁背呢,于是上赶着加了一句:“站住,否则我要喊人了看你还能跑出府去不成?” 这活倒灵,只隔了半刻,那人就慢慢的蹭出身来,叩下头去,道:“锦姑娘……” 这边朱砂也往下一跪,急道:“锦姑娘,这是我哥哥……千万莫要误会。” 房中灭了烛,灶房的火,这么久没管,只怕也早熄了,这小子只怕是趁乱想来会个佳人,却没想到两人都没睡……可是前面既然这么乱,这小子还能偷出空儿来,难道说只是个不沾边的外围人员?外围也无所谓,只是,会不会点穴呢?如果连点穴也不会,只怕这栽赃就不怎么灵光了。 她心里盘算,面上却轻声道:“朱砂你不用这样,我也不过是来借住的客人。”想了一想,拉了她手下了楼,一直走到那男人对面,道:“请起。” 那男人依言站了起来,却仍是局促的垂着头,朱眉锦看他长得倒也横平竖直的,于是便温言道:“你也是三生坊的人吗?” 那男人垂手道:“是。” 其实她真的很想直接问问他,你会不会点穴……可是却只能咳了一声,道:“朱砂,我只是姑且说一句,你们若是兄妹,他来想必是有事情,那你们就自在去谈,我这儿不用你伺候。可是,若你们是两情相悦,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三哥和凤姨待下最是宽厚,难道说……” 嘴里说着,一边就好笑,心说每天总说凤衔书是伪君子,咱这儿假模假式的,算不算是伪女子?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凤衔书清清朗朗的声音道:“难道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一边说着,一行人就已经走了进来,凤衔书身侧,居然还有一个青衫的男子,这青衫,却不像梅淡痕常穿的雨过天青色,而是真真正正的青衫,完全是青枝碧叶的颜色,暗夜中看来仍是显眼之极。却愈衬的面容净玉一般,俊朗非凡。而且最诡异的就是,他右肩还背着一只硕大的箱子,虽然不太高,却是又长又宽,大的几乎有点突兀,他却连一点儿吃力的样子都没有,也丝毫不显得狼狈。 朱眉锦迎了上去,凤衔书摆手让那男子和朱砂退下,伸手挽了她手,含笑道:“锦儿,我来帮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流云公子。你可听说过,‘后悔药,相思解,不及流云一根针’?“ 她讶笑出来,从来只听说过,世上难买后悔药,听说过白骨还阳轻死生,只有相思无药医……居然这两样东西,还不及这个少年男子的“一根针”?当自己是大罗金仙吗? 可是就只这句话,也能知道,这位一定是个会医术的人。于是福身道:“见过流云公子。” 流云只略侧了侧头,雪亮的星眸在她脸上转了一转。然后一言不发的仍是向室中走去。朱眉锦忍不住咧了咧嘴角,用眼神向凤衔书询问,可是凤衔书却只是含笑,眸光深沉的半丝不露,一边就携了她手,悠然的跟了进去。 一行人落了座,跟来的从人一口气点了数根蜡烛,流云把箱子放在桌上,便往椅上一坐,抬眼看了她一眼。 朱眉锦总感觉他这一眼的意思,好像是要让她过去似的,忍不住就看了凤衔书一眼,凤衔书和和气气的道:“流云公子受叶留香所托,要来为你医治……锦儿,你过去让他把把脉。” 朱眉锦张大了眼睛。 叶留香?叶留香是说过有个神医朋友,可是没想到这神医朋友居然真的这么神?连凤衔书都不敢慢待了? 而且……家里现摆着一个凤神医,还要一个流神医来做什么?凤神医虽然治人治的吊二郎当,可等这位神医治好了拍拍屁股一走,凤神医害人,想必迅速有力。 可是流大仙四平八稳的坐着,凤衔书又是亲口说了让她过去……所以朱眉锦一摔袖,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把手凑到流大仙手指下。 流云眼皮也不抬的按指下来,朱眉锦实在没想到他的手居然冷成这样,手指甫一触到她的手腕,她立刻便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本能就想要缩手退开,可是他只是轻轻的三根手指,却好像带着莫大的吸力一般,居然连半丝都移动不了。 凤衔书素日为人把脉,只不过是一沾指的空儿,可是这个流云,却是稳了手指不放。朱眉锦只觉这三根手指,冷的像万载玄冰,几乎整个人都要被他冻住似的,牙齿都险要格格打战,却只能咬牙撑持。 127章:要香还是要命(小盆友勿入) 127章:要香还是要命(小盆友勿入) 流云终于把手指一松,朱眉锦刚长吁了一口气,他却又向她的左腕微一示意。朱眉锦无语了一下,一咬牙就送了上去。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这上刑场般的架势很是无聊似的,却还是一言不发的按指下来。 凤衔书忽然咳了一声,慢慢的把手放在她的另一只手上,他掌心也不见得有多火热,却立刻便觉有一股暖流腾起,几乎像一道有形有质的滚水,自右手慢慢走到左手。 流云一皱眉,立刻就松开了手,那翻腾的热浪落在了空处,随即弥漫全身,那种感觉像从冰天雪地里忽然走进了酷暑,全身又热又冷,朱眉锦情不自禁的打了两个寒噤,骨头都酥了。 凤衔书随即拉了她手,扶她在椅中坐了,柔声道:“锦儿,还好吧?” 朱眉锦抱了肩,答道:“还好。” 他随即转头,似笑非笑的道:“流云公子,不知可把出了什么?” 流云并不理他,抬头看一眼朱眉锦,问了一句:“要香?要命?” 她愣了一下,急问道:“什么意思?要香怎么样?要命又怎么样?” 流云却不再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副“我正在等你回答”的模样,朱眉锦无奈,只得仰头道:“三哥,流云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凤衔书挑眉,笑道:“这是流云公子诊的脉,锦儿为何来问我?” 朱眉锦无言,凤衔书却又微笑出来,伸手安抚的拍拍她肩,笑道:“流云公子,据我所知,锦儿这香与命早已经相辅相成,合为一体,密不可分。若是强要分离,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却要经受莫大的痛苦,且没了这‘香’之后,血脉也会有损,寿命难免影响。所以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与其这样,不如有香……香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为此搏命,何苦来?” 他的声音不愠不火,朱眉锦急追问道:“流云公子,请问三哥说的,可是实情?” 流云皱了皱眉,那意思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答,可是兴许是这解释太长,所以他终于还是没说。朱眉锦轻言慢语的道:“若是像三哥所说,我便不治了,让这香与命共存便是。若是流云公子另有妙法,可以除香保命,朱眉锦当然是感激涕零,疼些也成的。” 流云这次直接连眼神也不动了,全似没听到一般,朱眉锦皱了眉细看了他一眼,他的脸看上去玉雕一般,精致完美,可是看久了,却不知为何,竟会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莫名的熟悉……猛然想到叶留香,心头立刻便是一跳。 这人是叶留香遣来的啊,既然是叶留香,那她的一切,想必都已经跟他说了。那相信凤衔书还是相信叶留香,这还用说吗?咬了咬唇,她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郑重的答:“我要命。” 流云一点头,便站了起来,伸手打开了那大箱子。 朱眉锦轻啊了半声,他这箱中足有三尺长,一尺宽,近两尺深,分了数层,一眼望去,满满当当,瓶瓶罐罐,让人眼花缭乱。他看也不看的拿了一只盒子出来,又拿了一张小纸条给她。把盒盖一合,头也不抬的道:“出去。” 朱眉锦又是讶异,又是好笑,人常说惜言如金,这个流云,简直是惜言如宝,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虽然并不会让人感觉无礼,却也是不容置疑,显然没的讨价还价。看凤衔书面沉如水,显然不愉,索性不去看他,一低头,打开了手里的纸条。 流云什么都没有说过,所以她便想当然的以为,这是一张药方,却没想到一打开,居然是一副信,只有寥寥数语,写道:“锦儿,多日不见,可曾想我?答应你的神医现下送上,相貌虽差,医术差强人意,不妨留下赏玩。”落款极飘逸的字体属了个“叶留香。” 朱眉锦的神情已经是掩不住的又讶又笑,凤衔书旁观许久,微微的皱了眉,他虽然能猜到这纸条是谁写的,是什么内容,但是却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从她手里拿过来。 这边流云举着盒子,一副“你们怎么还不走”的模样,凤衔书终于对身后的从人微一摆手,那些人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 流云打开了手里的盒子,对她说一句:“脱衣服,躺床上。” 朱眉锦讶然,忍不住又看了凤衔书一眼,凤衔书神色原本不快,触到她的目光,反而笑出来,道:“脱外衫就好,针灸而已,不用怕。” 她简直不知要怎么答,眼睁睁看着凤衔书一拂袖,也走了出去。她瞥了那盒里一眼,盒里俱是银针,看上去似乎比寻常针灸用的要长一些,这会不会很疼? 看凤衔书已经走了,便走去过了门,身后忽然风声一卷,满室立刻就是一黑,想来是流云挥袖拂灭了蜡烛。 朱眉锦只觉讶然,略略停步,等自己眼睛适应了这黑暗,才刚一转了身,唇忽然就碰到了一样柔软的东西,他随即向前走了一步,细密的吮吸她的唇瓣。 流云? 他要做什么? 朱眉锦惊的险些当场昏倒,可是随即,他已经轻笑出来,伸手拥住了她,捏了她下巴深深吻入,沁人的茶香萦绕开来,这个怀抱这个吻,忽然就变的熟悉入骨。 他…… 是他? 居然是他……她心头一暖,情不自禁的启了唇,由着他吻过来,他的舌尖带了一点儿调笑,密密的与她纠缠。她醉于这缠绵,整个人都晕淘淘的,忽觉身上一凉,才惊觉他居然解开了她的外衣。 她顿时便是一惊,急想要推开他,他便顺从的由着她推开,在咫尺处向她含笑。 昏暗中,他仍是流云那玉雕般的俊朗面容,可是笑意吟吟的眼睛却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完全不必去“看清”,就已经可以认的分明。 她喃喃出来:“你……你……” 他轻轻一笑,调笑般低语道:“锦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命可以不要,这‘三秋’却是怎么也等不得的……”略略一停,又续道:“凤衔书有防备,当我就来不了了?我不但要来,还要大大方方的从门里进来,还要他亲自把我请进来” 她又讶又笑,双手捧着他的脸:“那这个流云是?” 他微笑,侧头吻她的手指:“流云是今天刚到的……我便顺手借他的名头一用。凤衔书虽然自视甚高,但他这名医之名在世,流云的名医之名却在江湖,江湖多事,牵一发动全身。若非万不得一,凤衔书是绝对不可能去得罪江湖人的。” 她忽然觉得欣喜,笑道:“想不到你也玩了他一把。” 他暧昧的眨眼睛,一边就挨近身来:“可是,我现在想‘玩’的不是他呢。” 伸了手,他轻轻褪去了她的衣服,手走下来,沿着美好的曲线轻柔爱抚,一边细细的吻了过来,从下巴,一直吻到脖子,继而向下,一路留下湿润的吻痕。她情不自禁的逸出娇吟,又强自抑住。他忽然就笑起来,柔声笑道:“没关系,锦儿想叫尽管叫,不会有人听到的。” 她羞的双颊滚烫,想要推开他,他却更欺近身来,直把她推到壁上,手指轻轻划过身体,一直走到那颤抖着的秘地,小心翼翼的埋指进去。 这侵入,让她全身都情不自禁的一颤,身体深处也带过一丝痉挛,他却随即低头,将那红樱噙在口中,缠绕逗弄。灵巧的手指也在悄悄的动作。 他这两日虽然与她同床共枕,可是怜惜她破瓜之痛,又是用了如此凌驾的姿势,所以虽然不住逗弄纠缠,却始终抑着没有再做什么。有时她看他熬的苦,都忍不住想要俯就。到头来也不过逗笑几句就算了,终究没再成事。 可是毕竟已经历了那般的缠绵与极乐,就连她的身体也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他的吻让那红樱挺立绽放,最幽秘的花穴也任由他的手指攻城掠地,极细微的痛中,又搀着让人羞涩的快感。不知不觉间,便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濡湿了他的手指。 叶留香轻轻笑出来,柔声道:“我的好锦儿,真是乖。” 她羞的咬了唇,他抽了手指,伸手托起她,劲腰向前一送,那炙热的身体顺顺当当的便冲进了幽谷,他满足的长叹一声,慢慢来回,一直到她身体婉娈,幽谷湿润,完全做好了接纳他的准备。他低头吻了吻她,把她一把揽紧,便开始了无声而疯狂的冲刺。 欢乐的轻颤波浪般席卷过来,她咬着唇抑住自己羞人的呻吟,一边双手揽着他的颈项,只觉整个身体都随着他的动作震荡摇摆,身体的最深处感觉到他的身体兴奋的烫热,那种无隙的亲昵,那种快乐的厮磨,这般滋味从所未有,却是如此美妙。 这般缠绵与快乐周而复始,几乎永远休久,一直到她终于忍不住轻嗯出声,满室俱是春意。 128章:君方唱罢谁登场 128章:君方唱罢谁登场 这般甜蜜的酣战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整个人软的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由着他把她抱去床上,拉过被子密密的包裹住她的身体。 她只觉满心柔软,只想要窝去他的怀里,耳鬓厮磨,相依相偎,可是他转个身回来床边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夜色中看来,宛然又是一个流云。 他低头吻吻她的颊,轻声道:“锦儿。” “嗯?” “我得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愣了愣,平了眉,淡淡的道:“哦” 他轻轻一笑,伸了手指,从她下巴上滑过,又很不老实的滑到颈上,一边耳语道:“怎么了?舍不得我?难道我刚才还不够卖力?难道锦儿还嫌不够?” 她轻啐他,别了脸不语,他的手本就在她的颈项间流连,顺顺当当的捏了她下巴转回她脸,啜一下她的唇,笑道:“好锦儿,日子还长呢,有的花样给你玩呢……” 她实在忍不住,红着脸拨开他手:“要走就快点儿叽叽歪歪作嘛” 他忍不住轻笑出来,柔声道:“锦儿啊,凤衔书不是肯吃人亏的人,我刚才是把架子摆足了,他当面不发作,背后肯定是要使绊子的。流云的名头再响,奈何一向独来独往,只怕没几个人知道他来这儿,若是凤衔书有心下手,也不是不可能,不得不防。” 她微讶的张大眼:“那……那你还不快走,罗嗦什么” 他笑眯眯:“我总得跟锦儿说清楚啊,不然若是锦儿生气,岂不是糟糕的很?” 她又气又笑:“好了,别贫了,快点走吧。” 他哦一声,转身,才迈了一步,猛然跳了回来,低声道:“啊” 她一紧张,忽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被子从她胸口滑下,露出挺立的一对雪沃,她却不曾留意,张大了眼,“怎么?他已经来了?” 他失笑出来,笑道:“没什么,我忘记了一件事。” 坏笑一声,伸手就托了那雪沃,一边揉捏,一边埋头深嗅一下,满意的弯弯唇,然后凑唇上去,舌尖吮吸缠绕。她急向后退身,一边扶着他肩:“小叶” 他微哼一声,仍是吮吻,身子也贴了过来,脸颊热度又起。朱眉锦瞧着势头不对,双手用力去推他,一边急道:“小叶小叶,别闹了天都要亮了” 叶留香却终于还是两边又挨次吻过几次,才恋恋不舍的抬脸,重新拉被子掩住她,低声笑道:“这回我可真要走了,锦儿莫要太想我。” 她无言的望天:“走吧走吧,快些。” 他就近吻她下巴:“那我走了。” “……” 他吻到唇:“唔……锦儿……” “……” 他被她推开,于是伸手去摸她脸:“我可真的……” 她无奈的看他,他便失笑出来,拉下她手,送进被中,终于还是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这才整整衣襟,挺直身子,走到门边,略略一停,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虽然三步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却似乎能够感觉得到,他在门前那一回眸。她叹了口气,躺回去,又忍不住微笑,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我不但要来,还要大大方方的从门里进来,还要他亲自把我请进来……” 小叶……小叶啊…… 躺在床上,只觉整个人都酸软不堪,却终于还是咬着牙撑起来,把内衣穿好。才刚刚重新躺回去,便听有人叩了两下门,停了一息,又叩了两声,叩的温文尔雅之极。 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有别人来叩门玩儿。 她又是无奈又是发急,心说这个叶留香,怎么什么时候都有心思胡闹?他还不走就真要天亮了急走过去开了门,道:“你……” 一句话才说了一半,便猛然卡住,门外人轻袍缓带,风度翩翩,俨然竟是凤衔书。 她怔住,隔了一息,才讪讪的道:“三哥?你怎么……” 他笑笑,一步就迈了进来,她只得向旁让开。房中仍弥漫着她身上那种奇异的香气,混着他身上固有的茉莉香,那种暧昧又甜腻的味儿让她自己都情不自禁的吸了吸气。就听嚓嚓两声,凤衔书已经点亮了蜡烛,然后在椅中坐了下来,目光慢慢的从东到西,在房中不紧不慢的滑了一圈。 虽然明知道散在地上的衣服叶留香早已经收好在床边,她还是忍不住的心虚,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地面,却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凤衔书忽然一笑,和颜悦色的道:“流云公子走了?” 她只好答:“是啊。” 他嗯了一声,声音仍旧温文的不带半丝异样:“你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坐。” 她吸了口气,若无其事的:“不知三哥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凤衔书一笑,比她更要若无其事:“流云的针灸太过霸道,只怕会很痛,所以我把缓解的药送来,锦儿趁热喝了罢。” 她愣了一愣,这才看到桌上有一碗药,还冒着热气。显然凤衔书刚才就是端着这碗药进来的,她自认表现从容不迫,却居然连这药都没看到,实在已经自乱阵脚。 凤衔书为人,她早便了解,这时候来送药,不管为了什么,都是无可推脱。她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过去,正要去端那药碗,凤衔书忽然咦了一声,一把抓了她的手腕,慢慢把袖拂了上去。 近手肘处一点菱角状的晕红,显然是新鲜的吻痕。她顿时面红耳赤。凤衔书却又若无其事的把她的衣袖松了,道:“不知流云公子,可曾帮你针灸?” 她硬着头皮答:“自然。” 他一笑:“那就好。有道是以毒攻毒,流云强要解香,针法想必霸道,我这解法,自然也是霸道的。若是他不曾用针,反而做了点儿别的什么事儿,这碗药下去,纵不能说是痛的生不如死,最起码也是个腹痛如绞……” 她定了定神,反而愈是从容,道:“哦“一边就把药举到了唇边。 凤衔书又道:“对了,这药最忌房事,若是在用药前,或者用药后房,那这药就是见血封喉的鸠毒,神仙也是难救。” 他停了一停,笑一笑,好似若无其事,声音却像从齿缝里发出来一样:“只不过咱们锦儿是水当当的黄花闺女,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这话,实在是多余了,锦儿莫要见怪才好。” 此时,朱眉锦心里已经是明镜一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显然凤衔书已经知道了很多……她微微一晒,举起碗来,那药汁沾到唇,便似烧灼一般。才喝了半口,只觉手上一松,那药碗已经被凤衔书一掌打飞,她情不自禁的向后一退,他已经一把捏了她下巴,狠狠的对上她的眼睛:“朱眉锦,我说的话,你当是开玩笑吗?” 她微笑,眨一下眼睛,“三哥好像一向都不喜欢开玩笑的。” 他气的咬牙:“那你就是在找死了?向我服个软,就这么难么?” 他的手像铁钳一般,捏的她下巴几乎要碎了一般,她却仍旧微笑,道:“三哥,是我的错,还望三哥千万莫要生气。” 他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狠狠的看着她,手指越来越用力。可是,她脸上除了那个摆的端端正正的笑,竟连一丝痛楚都不曾有。他忽然便觉心口一抽,下意识的松了指,看她慢慢的垂下头,竟是十足无力,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问出来:“锦儿,那个流云,是叶留香扮的?” 她回一句:“锦儿不懂三哥的话?” 他气的摔袖,然后冷笑出来:“你不说,当我便不知道了?叶留香扮流云,就算容貌能像个十足十,难道叶留香还能有流云的武功?” 她心头立刻就是一沉,像天空忽然就铺了阴霾。可是叶留香走了之后明明是一片安静,难道真的会有事情发生?难道?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若无其事的笑出来:“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咬着牙笑:“好,你不懂我但愿你是真的不懂”直气的坐回椅中,捏着扶手,隔了好一会儿,才冷笑出来:“锦儿锦儿,我一片苦心,为你筹谋,助你报仇,你就这般待我吗?” 她缓缓的别开眼,一板一眼的答:“锦儿无心之过,还望三哥莫要见怪。” 无心之过?他怒极,站起身一把就撕开了她的衣服,她下意识的便抱了肩,退了一步。她肩上胸口,雪一般的肌理上,处处都是红红的吻痕,或深或浅,星星点点,只看着这般yin靡的情形,也知她经过了怎样的欢爱…… 他捏着那一片衣角,双目直瞪着她,只气的脸色苍白,可是眼前肌肤如雪,桃花遍布,望上去,竟是异样的诱/惑,让他的身体蠢蠢欲动。他喘了一口气,又喘了一口气,忽然就眯起了眼睛,说一句:“朱眉锦。” 她竟茫然,答:“嗯?” “你过来。” 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却随即一咬牙,便走了过来,身上衣衫零落,香肩半露,她的模样却是异样的决绝……赴死般的决绝,不惜一切般的决绝…… 129章:忒也贱卖了! 129章:忒也贱卖了! 他缓缓的落指,点在她裸露的肩上,微微眯起眼睛,挑衅般看着她。 朱眉锦的神色却是淡然,好像那身体不是她的。他的手指缓缓的往下走,停在一点桃色的吻痕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慢慢的抚动。 她的肌理是水一般的清凉,那小小的一星吻痕,衬了雪一般的肌肤,愈显得鲜艳。心里熊熊的愤怒,压都压不住,可是正因为是这么的愤怒,愤怒到,连自己都觉得惊讶,所以,他才迟迟没有什么动作。 此时,她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却只像是买了东西付价钱。 想要她,一举手而已。 想对付朱勉,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用这举手之劳,哄得她开心,哄得她自己来投怀送抱? 所以他不急,不催。他好整以暇,从容不迫。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放在身边守定了的花,居然都会被人提前摘去……实在不由得他不愤怒。 朱眉锦,你把自己忒也贱卖了 他猛然就是一捏拳。她受惊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四目对视,他忽然就是一笑,站起身迎着她的目光,不紧不慢的脱了外衣,然后披在她身上,似笑非笑的:“锦儿,天亮了。” 她定了定神,若无其事的答:“是的。” “我带你出去看看那奇石,好不好?” “好。” 天边才刚现了一点儿曙光,他拉了她手出门,在栏杆边席地而坐。刚下过雨,连吹来的风都是凉凉的,虽然披着他的外衣,她仍是全身都凉透了。凤衔书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坐在半尺之外,也不来相拥,只笑吟吟的道:“锦儿,你可知道,我要如何对付朱勉?” 她心头一跳,问:“不知要如何对付?” 他笑了笑,指指面前那巨石,声音又恢复了素日的温文尔雅:“有道是‘真龙天子’,当皇帝的,一向都认为自己是真龙,赵佶也是一样。” 他不是第一次直呼今上的名字,可是她竟从来不曾觉得异样,好像本来就应该如此。所以她只是张大眼看着他:“那又怎样?”一边回过头来,看着那石头:“你在这石头上做了手脚?” “聪明”凤衔书不出声的笑笑,“手脚当然是要做的,只不过,你能猜到我是做了什么手脚吗?” 她急急摇头,盯着他的脸,凤衔书不紧不慢的笑道:“要对付朱勉,让他失财失势,千刀万剐,当然是要让他自家皇帝下手比较好。这高官厚禄,本来就是皇帝小子给的,当然还得皇帝小子自己收回去……“ 凤衔书的声音微微带笑,“朱勉把这块龙形奇石送到赵佶面前,如此这般一说,赵佶一向爱石成痴,一见之下,定是大喜过望,朱勉立刻便是加官进爵,得意洋洋,孰不知大祸就在眼前……” 他瞥一眼朱眉锦的神情,微微一笑,续道:“这般灵异的奇石,若是不能亲眼见识到它的玄妙之处,当然是美中不足,所以赵佶一定会在雨天尽集群臣,共同赏这奇石,到时异像一现,朝廷上多的是擅长阿谀奉承的人,当然会有很多话来说,不用说这块石头立刻就成了皇帝化身,千秋福禄……” 朱眉锦情不自禁的握了胸口,眼睁睁的看着他,他悠然续道:“这般君臣同庆的时刻,忽然平空来了道惊雷,噼啪一声,这皇帝化身的石头忽然就断开了,龙头掉到地上摔成八块,你说赵佶心里是什么滋味?会不会把朱勉诛个九族?” 朱眉锦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一时只觉心头百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凤衔书略靠她近些,柔声笑道:“就算皇恩浩荡,不诛他九族,也没什么。这场雨过后,赵佶难免有点儿不快,不快的时间长了,难免就会思虑成疾……” 他轻轻的抬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来来回回的抚摸,她抑不住的抖了一下,他这才低低的笑道:“如果赵佶的脖子上,在跟断掉的石头龙一模一样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紫痕,昼夜疼痛,上不得朝,而且越来越宽越来越深……一百个御医也看不出是什么病,你说会不会很有趣?这种时候朱勉还不死,那可真叫个没天理了。” 朱眉锦隔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只觉全身都凉透了。 这计划不可谓不精妙,也着实胆大包天,大逆不道。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凤衔书居然会这么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离一直想要的东西太近,整个人反而有些恍惚,朱眉锦咬了咬唇,低声道:“那赵佶呢?” 凤衔书一笑,“你说呢?” 她默然,不管赵佶是不是昏君,这样的死法,必然会搅的朝中大乱……若是这时有人趁虚而入…… 凤衔书含笑道:“怎么,锦儿怕梅淡痕生气?” 她急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她继续摇头,只觉心中千头万绪,完全理不清。 凤衔书微微一笑,缓缓的靠坐过来,揽紧了她的腰肢,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锦儿,我告诉你这些,只不过想让你知道,一个朱眉锦的份量,远胜过一个大宋皇帝。你就算想要天下,只要说句话,我就为你拿来。你……你……你把自己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声名狼藉的采花贼,着实……忒也贱卖了” 她苦笑出来,喃喃的道:“承蒙错爱,实在不敢当” 凤衔书有些着恼,手上攸的一紧:“朱眉锦,你当我在说笑么?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苦费这许多手脚?” 真的是为了朱眉锦吗?这千载难逢的奇石,也是为了朱眉锦特意去寻来的了?真的有这般凑巧? 眼看天光大亮,遥遥看到有个面生的丫环小跑着进了院子,凤衔书这才松开她,淡淡的道:“以后就让这丫头来伺候你。” 她下意识的问:“朱砂她……”然后猛然回神。 叶留香来此,恰好赶上朱砂这一出。却不知为何,竟不曾警惕,还是在这儿逗留了这么久。可是她本来想要用那男子做替罪羊的,居然也没有想到。凤衔书拂袖而去,自然会去察问那个三生坊的下人,不管他会不会点穴,一问之下,都会立刻明白,夜里来去的另有其人。 朱砂被人点穴,足有大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那叶留香来此,自然也就是这么久。他未必能知道流云是叶留香扮的,但两桩事之间必有关联。流云功夫超绝,凤衔书既然起了杀心,自然是备了一个极精密的局来对付流云,却对上了功夫逊于流云的叶留香……自然是手到擒来。所以他来的才这么快,所以他才如此的愤怒…… 那小丫环上了楼,显然没想到两人居然都在走廊上坐着,愣了一下,这才福身下去,道:“三爷,姑娘” 凤衔书嗯了一声,摆手道:“杏仁,把这房间打扫干净,器具地面全都给我细细的打扫,床单被褥也全都换过。”杏仁急应了,大约没见过这般的凤三爷,显然有些讶异,急匆匆的去了。 凤衔书伸手抚了抚朱眉锦的脸,暖昧的压低声音:“锦儿,听着,把你自己洗干净,我晚一点儿,就会过来。” 她眉梢一跳,却没有吭声。凤衔书站起身来,悠然向外走出,背影仍旧风仪华美。好像知道她一直在看着他似的,走到院门前,回眸过来,微微一笑。沐了晨光,这一笑竟是俊雅十分。 朱眉锦缓缓的坐回去,微微的锁起了眉心。 叶留香真的已经落到了凤衔书手里?凤衔书会怎么对他? 凤衔书,他真要对皇上下手?情不自禁的抬眼,看着院中的石龙。朝阳初升,天边隐泛金光,映的那石龙身上的雨水鳞片般闪闪发光,随着太阳渐升,热量渐起,那石龙嘴里,本来已经不再吐呐的雾气,忽然便似乎被甚么惊动,喷薄的吐了出来。整块奇石好像惊醒的巨龙,沐了金光,吐出一团一团的雾气,在阳光中金光万道……那情形便似是神话一般。 隔了好久,她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样奇异的石头龙,当真是天然天生?这般神迹,当真是随身而具?细细的看了许久,龙首和龙颈之间,完全看不到有半分裂痕,到那时,真的能“一道炸雷,断成两截”? 她相信会的。 凤衔书真的是手眼通天。只是,若真是为了区区一个朱勉,这般手脚,也实在太小题大做了。 朱眉锦叹了口气,正要回转,遥遥的,忽然听到大门的方向喧哗起来,有一个声音嚷了一句什么,依稀似在叫“流云公子” 朱眉锦立刻便是一惊,又是一喜,心想,难道是那个真流云? 叶留香曾说道,“流云是今天刚到的,我便顺手借他的名头一用。”两人交情显然很好,那这个真流云上门,难道是为了叶留香? 一念尚未转完,便听到噼啪声一路响了过来,接着,便见一道青色的人影跃上屋檐,在上面略一驻足,似乎看到什么似的,拔身便向这边纵跃过来,那气势简直是所向披靡。朱眉锦竟是又惊又喜,双手扶了栏杆望了过去。 离的近了,已经可以看清那人的脸,的确是流云。眼见他已经堪堪到了小楼这边的围墙外,忽然就见人影一晃,流云青色的人影猛然向后一折,落在了层檐上,脚下微微一滑。 130章:邀佳人,且做浪子 130章:邀佳人,且做浪子 围墙上,轻袍缓带的凤衔书略一折袖,温文尔雅的道:“流云公子为何去而复返?” 流云不答,微微抿唇看他,气息似乎微微紊乱,显然已经在刚才那一照面之间,吃了点儿闷亏。一路打过来,所有人都难挡他一击,一直到了地方,居然会出现凤衔书这样的高手,换谁,谁也不会提防。 凤衔书也不着急,负手站在围墙上,竟比平地上站的还要稳当,衣袂发丝俱都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望上去风采夺人。 流云站定了略略调息,不但不曾奏功,反而气息更乱。他本来也是医术极高明的人,立刻便止了运功,遥遥看向朱眉锦,问:“朱眉锦?” 朱眉锦一怔,急答道:“正是。” 他略一纵身,便也站到了围墙上,与凤衔书几乎肩并肩,凤衔书貌似谦谦的随着他一转身,两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朱眉锦面上。 流云问:“叶留香呢?” 朱眉锦急眨了一下眼睛,可是凤衔书就站在面前,神情是全然的波澜不惊,甚至还含着一丝微笑,目不转晴。所以她谨慎的答:“我……不知道。” 流云顿时就是一皱眉。 凤衔书仍旧微微含笑,风度翩翩,连要插言的意思都没有,完全像一个极谦谦的主人,即使来的是不速之客,仍旧礼数如此周到……对上凤衔书微笑的脸,她却冷的几乎要打战。他什么都没说过,但那意思却甚是分明,容不得她装糊涂。 半个时辰之前,他才刚刚跟她说了通盘的计划。此时,若是把叶留香的下落告诉流云,虽然说能有三成的把握救出叶留香,但是不管救的出救不出……就算流云在一举手之间,也被凤衔书拿下,但朱勉的事情,凤衔书一定一定就会撒手不管,甚至还会反其道而行之,派人保护朱勉,让谁都杀不成,也说不定。 先是梅淡痕,后是叶留香,他分明是在试探她的底限…… 他真的是在逼她做抉择。 流云的目光,满院转了一转,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又转了回来,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他拿走了我的药箱,没回。” 她缓缓的答:“我不知道。”答的很平静很平静,平静的很假很假。 可是流云显然并没察觉什么,居然并不再问,便转了身。看着流云脚尖起处,转身便滑出数丈,她忽然便觉得心口生疼,疼的几欲下泪……他的眼神他的笑,耳边的蜜语,夜来无边无涯的缠绵…… 手上一凉,已经被凤衔书一把握住,一根一根的掰开她捏紧的拳,一边压低声音笑道:“锦儿啊,你这时候喊一句,流云立刻就会回来,依他的功夫,要救出叶留香,总有两成的胜算罢。若是你这时候不嚷,那我也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我回头就去杀了叶留香……想来锦儿聪明伶俐,总不会为一个采花贼伤心的吧?” 她喉口莫名的一甜,挣扎许久,都不曾挣扎出一个字。眼睁睁看着流云的身影消失。凤衔书含笑抚一抚她的掌心,笑道:“锦儿当真是乖呢……让我想想,我要怎么杀叶留香,他会比较舒服些?”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若因我而死……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半转了头看着他,明明离的这么近,他那个笑却莫名的飘忽。凤衔书向楼下摆手,聚集起来的众人便缓缓的退了下去,就连退开都退的如此井然有序,且鸦雀无声,半分也不像是刚刚吃过败仗。 她竟有几分绝望,好像凤衔书是不可战胜的神…… 明明很困,可是躺在床上,却一直不曾睡着。只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想。想梅淡痕,想叶留香,想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倘若自己这双手也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朱眉锦应该怎么做? ………… 近黄昏时,新来的丫环杏仁把水送了上来,她一直坐着不动,杏仁便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只不过是一转身的工夫,便有人轻轻巧巧的叩了叩桌面,抬头时,凤衔书便在椅中坐着,坐的四平八稳。笑道:“锦儿可要我帮你洗吗?”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桶边,便在他的注视之下,褪去了身上的衣服,一边淡淡的笑道:“若是凤三爷有暇,那也未曾不可。” 他一窒,别开了脸。 凤三爷是天生的傲性,送上门来的女人不屑要,别人碰过的女人更不屑要,她愈是从容相邀,他反而少了殷切。那么,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她洗的从容,毫不扭怩做态,若是平时,她既然不背他,他便早背了身……可是今日却莫名的恼火,做不了君子,也没兴致做小人。一直到她洗好着衣,他仍是在椅中端端正正的坐着。她绕过他想去推开窗,动作是刻意的从容,手已经碰到了窗棂,却忽然腰上一紧,已经落入他的怀中。 凤衔书微笑道:“锦儿,你倒当真是知我呢……知我,也知道怎么对付我,果然聪明。只可惜,今天我偏偏不想做凤衔书。” 她缓缓的闭了眼,认命的不动。他早低头,噙了她的耳珠,在唇舌间一转,微笑道:“我今日便要做做浪子,细品品我家锦儿活、色、生、香。” 他显然势在必得,所以她竟一声不吭。凤衔书拥了她,慢慢走到隔壁,那儿本是一间书房,房中放着一张小憩时的凉榻,他扶了她送去榻上,低了头,一点一点的,不紧不慢的褪去她的衣服,一直到雪一般的娇躯就在眼前,雪沃挺立,红樱妖娆,宛延的幽谷半掩半露…… 凤衔书再是从容,也忍不住长吸了口气,直直的看着她,移不开视线…… 她终于还是没能抑住那战抖……咬着牙掩了衣襟,凤衔书急别了脸,吸了几口气,才含笑道:“锦儿为了杀朱勉,还当真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让我想想,等我杀了朱勉,还要怎么样才能让锦儿听话呢?“她一声不吭,凤衔书又问:“锦儿?” 这种时候,谈到这个,他的声音仍如平日一般温文尔雅,全不似有半分情谊。 她仍是不抬头,凤衔书便笑出来,柔声道:“锦儿,我什么地方吓到你了吗?我答应了你帮你对付凤衔书,就一定不会食言,你随便说什么都没关系。” 这话他说的温柔,可不知为什么,听在耳中,竟像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对他的子民说一句“恕你无罪”。她眉宇间不由得就带出了嘲讽,淡淡的道:“人只要活着,总有她想要的东西,朱勉死了,我还有先生,还有小叶,你可以继续用这两个人的命来要胁我。” 他一窒,笑容顿敛,冷笑道:“怎么,锦儿对鬼也有兴趣?” 她平了眉,一径淡然:“你不会杀小叶的,多养一个人,对你而言并不难,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用到?小叶这样的人,杀了岂不是可惜?”凤衔书冷笑出声,她却反而更加从容:“是,我知道,我这时候说这种话,不过是自讨苦吃。可是凤三爷,已经是苦了,再苦一点儿,又有什么区别?” 凤衔书直气的无语,冷笑道:“你怎知没区别?” 她一笑:“有区别也好,没区别也罢……我只是奇怪凤三爷,你既然要的是春风一度,为什么一定要做的这般肃杀?我说句不解风情,没冤枉凤三爷罢。” 凤衔书缓缓的眯了眼:“肃杀?凤衔书的春风一度,在锦儿眼中,竟是肃杀么?那叶留香的春风一度,又是什么?锦儿要我帮你杀朱勉,所以我做什么锦儿也受着?那你又想让叶留香帮你做什么?” 她答:“你错了,我喜欢叶留香。” 他大大一怔,然后冷笑,“你喜欢的人,也忒多了些。” “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先生,我喜欢叶留香。那又怎么样?我娘做好女人贤良淑德,是什么下场了?我为什么要做好女人?我要怎样就怎样我喜欢叶留香,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他漂亮,喜欢他爱笑,喜欢他事事突发奇想……” 她微微昂了下巴,带了一丝笑:“我还喜欢他是坏人,喜欢他对天下人够无情,喜欢他只对我一个人好。我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有什么错?与凤三爷何干……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就算要吃醋,来吃醋的,也应该是梅淡痕吧?” 凤衔书怒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咬牙看着她。 其实她仍旧是在赌,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全然无心在风月,那这个人,就一定是凤衔书,就算此时情形如许暧昧,就算她已经衣衫半解,但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是凤衔书,所以即使在这一刻,她也仍旧在赌。 赌凤衔书的骄傲,赌凤衔书的不屑,赌他不会真的要她…… 凤衔书人前一向极谦谦。他今日既然有心侵犯,这周围,一定不会有半个人。那么,这些话出得她口,入得他耳,既然不会有外人听到,不会触犯凤三爷的面子,他就不会真的生气,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至于真的生气…… 一番话滔滔不绝的说完,她忽然觉得不安,凤衔书的神色仍旧是波澜不惊,可是眼神,却早凝起了玄冰。 131章:花香起,醉凌乱,鸟朝凤(小盆友勿入) 131章:花香起,醉凌乱,鸟朝凤(小盆友勿入)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朱眉锦情不自禁的向后一退,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凤衔书微微笑出来,站起身,伸手抬了她的下巴,缓缓俯脸过来,动作十分的优雅。 她绝对不想在这种时候触怒他,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一近身,她居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他一停,在彼此的呼吸可闻处,微笑出来,淡淡的道:“锦儿,你很怕我吗?” 她竟不知要怎么答,他的手指略略用力,抬起了她的脸,低头对上她的眼睛:“锦儿,我可曾对你做过什么?令你觉得怕的?” 她沉默的垂了睫,他的手忽然就是一紧,她只好重又抬了眼面对他。他冷冷的道:“这世上,不管是梅淡痕还是叶留香,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朱眉锦,你真的惹火我了,我就会杀,不信你就试试。” 她微微捏紧了拳,心里却是茫然。凤衔书的神情仍旧文雅,连眼神也是安静到底,可是两人的身体正紧紧相贴,他身体有了甚么反应,她清清楚楚,她终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尽力向后一退。 她眼神中的惊惧与嫌恶彻底触怒了凤衔书。他忽然就是一声冷笑,猛然向后一退身,用力扯开了衣服,然后便把她一把拎到身前。 他太用力,她的脸撞到了他的肌肤,朱眉锦实实在在的愣了一下,粉颊忽然便涨红,急偏了脸。他一把拉了她头发,强要她转正,咬了牙,一字一句的道:“我本一心向明月,明月偏偏照沟渠锦儿,我一直待你如珠如宝,费了多少心思在你身上?你却这般自轻自贱,居然……” 他咬着牙说不下去,缓缓的续道:“这原是你负我……怪的谁来?” 她眼神茫然的一滑,触到了什么,猛然会意,猝然张大了眼晴,极匆促的从他面上滑过。那眼神中,竟有几许不能置信。凤衔书的手情不自禁的一松,一咬牙之际,却又狠狠的捏紧,一边冷冷的道:“你不会吗?” 她缓缓的抬头,就在他身前,张大了眼睛看着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他的眼神冰冷而狠厉,她的眼神却是空的,空落落的,连恨都没有。四目对视良久,他终于咬着牙别开了脸,她便笑出来,淡淡的问一句:“凤三爷,你既然想要我心甘情愿,与其费这许多唇舌,为什么不索性用春药呢?” 他一怔。是啊,为什么不用春药?春药岂不是可以两情相悦,春药岂不是可以水融?可是从始至终,他想都没想过要用春药。是不忍?还是不屑? 这种时候,她居然会觉得可笑,轻轻的笑了一声,缓缓的转回头,看一眼面前已经挺直昂扬的物体。咬牙闭眼,便俯脸下去,牙齿碰到了那顶端,她一颤,本能的想要别开脸,却终于还是俯了下去。 凤衔书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俊朗如月的面目都带了一丝扭曲。 他一向从容舒雅,即便是背人处偶然促侠,也绝不会过份。像她一样,他同样耻于在人前裸露身体,即使面对自己私心里最觉亲密的人,赤身露体,彼此看清彼此的每一分,每一寸,他仍旧会觉得不自在。 她的颊是凝脂般的白,她的唇是娇润的粉,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有生之日,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刻,会用这种方式来亲昵,亲昵到没有缝隙……看着她闭紧了眼睛俯过来,他整个人都情不自禁的绷紧,狠狠的咬了牙,兴奋的头皮微微发麻。莫名的,很想说锦儿不要这样,可是身体却兴奋的跳动,跃跃的迎接着她的到来。 一直到最私密的那一部分身体,终于触到那嫩粉色的嘴唇,带着兴奋的痉挛滑入湿热之地,他情不自禁的一颤,闷哼了一声,只觉身体几乎要炸开一般,长长的吸了口气,哑声道:“朱眉锦。“ 她用力用力的闭着眼睛,泪水从她的颊边不断滚落,她却仍是极青涩,极笨拙的把那亢奋的物体含在口中,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牙齿碰到了那亢奋的物体,他痛哼了一声,却更是异样的兴奋。火热狰狞的物体在她的嘴里兴奋的抽搐膨胀,直撑的嘴巴生疼。她终于忍不住向后一退。 他紧绷的身体甫从那湿热的地方退出,他长出了一口气,不能自已的剧颤,猛然向前一挺身,她被他推的向后一摔,然后被他拉着头发一把扯回,挺腰直捅到咽喉深处,那紧窒的感觉让他一阵痉挛,整个人都兴奋的像被火烧灼了一般。 她猛然别开了脸,扑到一边,不住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 他剧喘了几声,再也忍不住,扑过去,三把两把撕光了她的衣服,她一窒,仓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早整个人跪了下去,借就着她的姿势,扶住了她的腰,便狠狠的贯穿了她。未经滋润的花穴痛的不堪,朱眉锦终于忍不住低泣出声。他在她的身后,双手揽着她的腰身,一下一下,狠狠的撞击,不住的冲杀,全然不能自已。 英明神武的凤三爷,却全然不懂如何在这情事上玩甚么花样。他只是本能的索取,索取……急切到,无力去顾及她的痛楚。其实也并没有很久,他忽然就全身一颤,猛然一停,抵紧了她,在她身体里释放。 他缓缓,缓缓的停下来,双手抱着她,抱的紧紧的,像要把她嵌紧在身体里似的,一边俯了脸,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背上,慢慢向下,细细密密的吻过。然后,把脸放在她的背上,极轻极轻的唤了一句:“锦儿……” 彼此身体贴合,少了衣服的遮蔽,像少了一重保护,每个人都异样的柔软。他的声音轻的像耳语,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他的冲杀里全是抑不住的欲,这一声唤,却是意外的深情缱绻。可是,也只不过是一刻,他咳了一声,起身抱起了她,放去竹榻上。 竹榻凉的像冰,她情不自禁的一缩,他便一笑,翻了个身,把她推在自己身上,慢慢的躺了下去,一边微笑道:“锦儿。” 132章:榻上意,有谁听 132章:榻上意,有谁听 褪去,忽然平生了惊惧,凤衔书这话说的极软柔,几乎是在求恳。 她勉强喘匀了气息,想从他怀里坐起来,他却抱紧了不放,极低极低的耳语:“锦儿,我……很没用?”最后三个字,低的完全听不到,完全就是一种感觉。 他空自发狠,却匆匆结束,难道……她居然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他双手挽着她,微微别着眼不看她,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到看不出半丝的情绪波动。彼此都不着寸缕,他挽的却很谦谦,好像生怕她误会他要做什么……好像生怕他自己,担不起这个误会。 他的确是坏人,却很难真的去恨他。他说的没错,自始至终,他没有真的害过她,反而一直在帮她,不管基于什么理由。 相较于他所做的种种,似乎,那一声真情流露的锦儿,这一句耳语似的示弱,更让她觉得无力。她摇了摇头,仍旧想要起身,他便翻了个身,把她放去竹榻上。 冰凉的竹榻犹带着他的体温。她的“不反抗”鼓励了他,他低头,极低极低的说一句:“锦儿。”她仰面看着他,他直俯到口唇相触,声音极低极柔,喃喃的道:“锦儿,不要恨我,我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如果可能,我绝不会伤害你。” 她认真的探究他的眼晴,他的眼神清澄如泉,连最细微的那一丝情绪都看的清清楚楚,那从未出现在凤衔书眼中的焦灼与急切,那掩在他风流儒雅面目下的深情……一个柔软的凤衔书,一个直实的凤衔书,他第一次,由着她看个清清楚楚。 拿一样自己都讨厌的身体,换一个神通广大的凤衔书,这好像……也许,没什么可痛苦的吧。她喜欢被人如此在乎,如此喜欢,在乎到失去常态,喜欢到失去理智。 是的,她喜欢这种,强烈到扭曲的爱……不管这份爱,来自于梅淡痕还是凤衔书,或者其它人。也许从头到尾,她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向着这个方向努力。朱眉锦一直都是这样想,我可以不爱你,但是你一定一定要爱我……唯有爱,才是最安全最有用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缓缓的抬手,放在他的颊上,凤衔书一震,急抬了手抓着她手,贴紧在自己的脸上,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叫:“锦儿?” 那时的感觉,像是要去“巩固战果”,想要让这个神通广大的凤三爷,沦陷的更彻底一些。可是手虽然举起,却不知要说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伸手去推他,一边道:“你起来。” 凤衔书是何等聪明绝顶的人物,哪怕一丁点儿的软化,都会被他察觉。他被她推开尺许,立刻微微一笑,握了她手,便吻了下去,她急抽了手,他便俯下来,极轻的沾一沾她的唇,柔声的:“锦儿。” 他是在问“可以吗”?于是,她迅速的答:“不……” 他整个人贴紧了她,又蜻蜓点水般吻一下,柔声的:“锦儿,” 她别开脸,他的吻便落在她的颊上,细细的从眉到唇,一点一点吻过来,一边一声声的追问:“锦儿,锦儿……”刚刚已经偃旗息鼓的身体又抬起头来,彼此的身体贴合到没有一丝空隙,他的身体慢慢变的火热,却仍是一点一点的吻过她的颊,吮吻她的耳珠,柔声的:“锦儿,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身体似乎变的不受自己控制,腰肢都酸软的没了一丝力气,有一把软软的火,从身体里慢慢的烧了起来,像一种奇异而扭曲的渴望。她忍不住便咬了唇,用力想要摇头。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却又微笑出来,低头吻她,舌尖在她的牙齿上细细的扫过,她只得松了咬紧的唇,情不自禁的逸出一声呻吟。这呻吟入耳,他整个人都是一颤,那吻里,也带了些难耐的嘶咬,小口小口的吮咬过来,问:“锦儿,好锦儿,锦儿……” 她终于放弃,认命的闭了眼睛,他竟喜出望外,奖励一般,狠狠的吻下来,一边抄起了她的腰,小心翼翼的挺腰直入。 其实,他真的不想再伤她一次,他原本真的想要谦谦,可是这世上,总有事情会让最谦谦的人失去理智。那幽秘之地是意外的软糯紧窒,甫一近身,便是极乐。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挺身直冲,疯了一般攻城掠地。 如果这是一场“一雪前耻”的战斗,那他无疑做到了,他双手抱着她的腰肢,不断撞击,给彼此带来排山倒海般的欢娱,他不住呼唤她的名字,身下的竹榻吱哑做响,奏出糜乱的乐章……她一直紧紧的咬着唇,双颊酡红如醉,一直到汹涌的快感攀上浪尖,又一波一波的弥漫开来…… ………… 许久,许久。 他终于咳了一声,慢慢的支起身来,含笑道:“锦儿。” 她想要顺势起身,他却伸手轻轻挽住,眸中激/情未褪,神情却又恢复了素日的从容优雅,柔声笑道:“锦儿,我来问你,你心里,凤衔书的份量,能占几分?” 她一凝眉,他便又俯低下来,声音极小的喃喃一句:“你就好好说句话,哄我开心就好,我保你不会吃亏的。” 她一声不吭,他便又笑道:“好锦儿,怎么这般害羞?” 她羞怒交加:“凤衔书,你够了没有” 他轻轻一笑:“你说呢……”他低头吻吻她胸前的雪沃,笑道:“我的锦儿这般好滋味,我永远要不够。” 她想要推开他,他却笑吟吟的不动,一边柔声笑道:“锦儿,你说说看?你为了我,连梅淡痕都可以舍弃,那区区一个采花贼,就更是不在话下了,是不是?”嘴里说着,指尖便在她身上游走,像在回味那新奇的滋味,也像是在做更多的邀请。她伸手拉开他手,他便顺势反握回去,笑道:“若是锦儿当真害羞不肯说,不如就只点一下头,可好?” 她竟从未想过凤衔书也会做这般幼稚的追问……懒的再说,随随便便的点个头给他,便想要借机脱身。凤衔书立刻便笑了出来,笑道:“果然是我的好锦儿” 这一声,带着张扬的得意。 她忽然就是一惊。那一瞬间,心跳的声音大的,几乎连他都听得到。 今天的凤衔书,与平日大不一样。如果他的示弱与求恳,是一时情动;如果说他的愤怒,是一时意气……那现在这些奇怪的话,又是为什么?他分明是在挑衅…… 他从一起初,就把话题往那儿引,他说:“我今日便要做做浪子,细品我家锦儿活/色/生/香。”他说“锦儿要我帮你杀朱勉,所以我做什么锦儿也受着?那你又想让叶留香帮你做什么?”他说…… 这些话,他是说给谁听? 这种时候,还会有谁?谁会让凤三爷怒到失了筹算?那一定就是……心里一凉,又是一热,定了定神,她向他投过慵懒的一瞥,喃喃的道:“三哥。” 他的星眸璀璨的亮起来,柔声道:“什么,锦儿?” 她轻喃:“我好累,抱我去床上睡,好不好?” “累?”凤衔书一笑,俯下来笑道:“锦儿这是在夸我吗?”一边说着,便抄手把她抱了起来,在她颊上轻轻一吻,果然便一步步把她抱去床上。 她才刚松了一口气,他却又转身,从屋角端过水盆来,浸了浸帕子,又拧干,似乎想要过来帮她拭身,那模样,颇有点儿笨手笨脚。 她惊疑的张了眼,他一脸笑眯眯的,显然丝毫不觉得耻辱,反而心情很好似的,把帕子摊在手掌上。可是一转念间,却又把帕子投回去,双手浸在桶中,手掌慢慢发红,隔了不大一会儿,盆子里的水也热了起来。 内功把水加热,果然大手笔。 凤衔书满意的一笑,这才又拧了帕子过来,她急向床里一缩,他却一把挽住她的膝盖,眉睫间俱是温柔,笑道:“锦儿怕羞么?” 她急闭了眼睛,他的帕子,暖暖的落在肌肤上,细细的,一点一点的,带着深沉的温柔。一直帮她拭净,拿了被子裹住她的身体。 朱眉锦悄悄眼睁一线,看了他一眼,他同样不着寸缕,那背影却仍旧显得清贵。他的头发远不是平时一丝不乱的样子,散乱的披在背上,整个人都出奇的柔软。 她急急别开了眼,手伸到枕下,摸到两个小小的瓷瓶,细细的摸了几下,终于分辩了出来,选中一个,把药丸倒出来,藏起一粒在指甲里。再把另一个瓶子的药,也倒一粒出来,藏在另一只手的指甲里。 几乎是在同时,他走了回来,叫一声:“锦儿。” 她嗯了一声,半翻了个身,微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他便坐去床边,伸手想来拉她的手,笑道:“锦儿,你先睡一会儿,我……” 她避开了他的手,伸手过来,扶了他肩。凤衔书显然一怔,笑道:“锦儿还想要么……我倒是很乐意奉陪,只不过……” 他仍旧没能说完,她已经推他躺好,猫儿一样趴在他身上,咬一咬他的唇。凤衔书只是笑,直笑的眉睫舒展,她逗笑似的吻一下,又吻一下,一直到他笑着闭了眼睛,摆一个予取予求的模样。 心头莫名的一软,手上却是毫不迟疑。那丸药噙在舌尖,然后吻下去。唇舌纠缠间,那丸药顺顺当当的化在他的嘴里。她随即抽开身,只细细去吻他的唇角,又移去下巴。他始终含笑,她的头脑却是一阵阵的发晕,只得略抽开身,把另外那枚药丸含进嘴里,咽了下去。 一个是无色无味的迷,一个是无色无味的解。 那个夜来昼去的采花贼,最爱用迷香。彼此间总要除衣,总要亲昵,调笑间便遗落了这个,谁也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其实在此之前,叶留香给过她更高明的,想必就是来自流云,可是却已经没有了。而这个,是叶留香的,纵然略逊,也希望勉强可以奏功罢满心忐忑,却仍是假意去吻他的唇颊,忽觉他竟没了任何反应。 朱眉锦急直起身来,看他时,凤衔书的面上,微笑犹存,却是鼻息沉沉,显然已经睡去。试着叫了两声,他也一声不吭。 想想还是不怎么放心,急掀开枕头,可是刚才为了背人,全是在枕下操作,和解药全都撒出来,混成了一团,而这两瓶药的区别全都在瓶塞上,就算两瓶里头都还有剩余,也仍是分不出和解药,没奈何只好罢了。 ………… 朱眉锦急着了衣爬起身来,从妆台上拿到了凤衔书所赠的那把短匕,便赶去了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地面上衣衫凌乱,竹榻上也俱是污浊……她也来不及多想,急沿着竹榻四周,一点一点的,细细的摸过来。 书房原本就不大,不大一会儿,就在书架间看到一条极细的缝隙。 凤衔书那场戏,显然是做给叶留香来的,想让他听到。那么,叶留香一定就在这书房中。也许他处身所在,是一个甚么机关,可是她只能用笨法子……好在匕首锋锐无匹,削木头似的乱削了一番,果然便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里面却是黑洞洞的。 再削了数下,似乎真的有一片衣角,朱眉锦精神一振,双手抱了匕首,越削越快。劲力一时用左了,匕首崩的一下便断了,她便用余下的半截匕首继续削。 才削了没几下,诺大的书架轰隆一声倒了下来,书滚的遍地都是。朱眉锦恰好身在中间,被那书架砸中了腰背,痛哼了一声,缓了半天,才勉强手足并用,从书架下面爬了上来。 扶着腰一抬头,一眼就看到叶留香直挺挺的躺在那儿,正张了眼睛望过来,一脸的焦急。四目对视,他的眸里全是痛惜,她竟要下泪,又急抑住。 定了定神,走上前,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两下。叶留香的身体并不僵硬,也没有绑着什么,却显然不能动,也不能开口。 朱眉锦急道:“他点了你的穴道?” 叶留香瞬一下眼睛,她又问:“我来指一下,位置对了,你就点头?” 叶留香勉强的微微摇头,示意这个法子行不通。朱眉锦不由凝眉,站起身来。不知道那能让凤衔书睡多久,就算睡的比较久,她也显然不可能拉着一个不能动的叶留香出门……除非……除非流云过来。 她眼前顿时一亮,俯身道:“什么法子可以让流云来?”叶留香凝眉思忖,朱眉锦又急急的问:“你们之间,没有联络用的什么信令火箭之类?” 叶留香摇头。 “他会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叶留香仍是极缓的摇一下头。 朱眉锦又气又急,咬了牙想,叶留香一直目不转晴的注视着她,忽然就是一笑,那笑里,说不出的安慰之意……完全不必刻意去想,也知道他说的是,锦儿莫急,叶留香没这么容易死的。 朱眉锦不由得报以一笑,心头忽然便是一静,想了一下,提了匕首,就从叶留香的衣服上划下了一截。叶留香身上穿的,是流云的青袍,那种颜色的衣袍,很少有人穿着。她把桌子椅子移到窗前,然后一步一步的爬上去,把那一角青袍拴在窗台上面,尺许长的尾巴,迎风招展。 自家人也许不会留意,但流云想要找他的药箱,也许这几日会注目小楼……这纯粹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希望能有一点儿效果…… 也许是因为凤衔书提前做了安排,虽然耽搁了这么久,仍旧没有人过来,连那个小丫环杏仁也是不见踪影。朱眉锦从书架上削了木条,拿墨汁权当浆糊,糊出一个风筝,写上一个大大的“香”字,一边没话找话的对叶留香道:“若是流云不来,我就把这个风筝放出去。” 话出口,习惯性的等他的笑语,却忽然想起他开不得口。情不自禁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叶留香的神情,是无边无涯的温柔,浓的化不开的温柔,软的能滴出水来的温柔…… 她想叹气,又忍住,猛然想起,道:“对了,我把那拿来,你看一眼哪个是,我不小心弄混了。”刚刚起身想走,便见窗台上人影一晃,果然便是流云。居然并没有一路乒乒乓乓的打过来……她急迎上去,还没来的及说什么,流云已经飘身过来,伸足在叶留香身上踢了几下,叶留香立时便是一凝眉,随即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的坐起身来。 流云问:“药箱?” 叶留香却向她抬手,笑道:“锦儿。” 她急急退了一步,道:“好了,你们快些走吧。”叶留香蹒跚的向她走了一步,微笑的道:“你不来扶我,我哪里走的出这凤府?” 她摇头,正色的:“别闹,快点走。我有必须留在这儿的理由……” 叶留香截口道:“我也有法子杀朱勉,你……”一句话还没说完,流云早等的不耐,踏上一步,一把握了他肩,道:“去拿药箱。“嘴里说着,已经轻飘飘的纵出窗外。 133章:诡异而强大的自制力 133章:诡异而强大的自制力 叶留香显然功力未复,只来的及向她瞥过一眼,已经身不由已的被流云带出。隔了许久,院中仍旧安静,朱眉锦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没有凤衔书的运筹于帷幄之中,那这安静,想来,就等于平安脱险了罢? 她缓缓的倚去书架上,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 看到叶留香的那一刻,有庆幸,有欢喜,更多的,却是后悔。选择了去救叶留香,就等于放弃了借助凤衔书的力量杀朱勉,若早知如此,何如在流云来的时候就告诉他?又何苦忍受风衔书的侵犯?做的时候完全不曾多想,做完了才觉得不妥,可是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五一十的做到结尾。 人救了,救人的人也赶来了…… 也许流云也可以是一把伞,也许叶留香也可以做一把刀,其实,是真的很想跟他们一起走的。可是不用想也知道,朱眉锦逃不了。朱眉锦是三生坊的座上客,暗里却是凤衔书的囚犯,凤衔书从来不怕她逃。如果凤衔书想找,朱眉锦就算逃到天边,也会被他找到。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力去逃? 只不过是瞬间的眼神交汇,叶留香却显然很清楚她在想什么,而她,也知道他清楚。叶留香聪明机敏,却一向都喜欢兵来将挡,懒得去未雨绸缪。叶留香对她的了解,是一种感同身受,是一种痛其之痛……所以他笑,所以他说“你不来扶我,我哪里走的出这凤府?”其实他只是想说,我知道会怎样,我不怕被你连累…… 其实,她也并不是怕连累他。为了利已,不是不可以损人……可是与已无益,反伤了自己在乎的人,那又何必?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走回到内室。床上的凤衔书仍旧一动不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过去,低头看着他的脸。他并不像叶留香这么眉目如画,可是却带着一种几乎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五官眉宇尽皆明朗,那是一张欺骗世人的很君子的脸,让人几乎在看到他的同时,就会全心全意的去信任他。 平白的,她忽然眉梢一跳。 他的面容安静之极,却不是面无表情,而是一种五官极端正的安静……她记得,方才他的脸上,明明是有笑容的。 不不,睡着的人,也可能会笑,或者不笑,这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叶留香曾言道,他的虽然可以让人入睡,但睡着之后,却会春/梦萦绕……言下之意,这是有催/情的效果的。这的效力,如果会对他有影响,这催/情的效果,为什么看不到?如果催/情的效果没有,那他又怎么会睡的这么沉? 心念电转,她再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躺去床上,拉过被子包住两人,缓缓的抬手,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手心紧贴了肌肤,似乎幽怨,轻轻问一句:“凤衔书,你有心吗?” 他自然不会答,手下的心跳均匀有力,她的手往下滑,凉习习的一路滑下来,他仍旧安静之极,好像真的睡着了。她一狠心,便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他男望的源头,指尖缠绕,打圈…… 这是赤、裸、裸的…… 可是他仍旧在沉睡,全没有半点要抬头的意思。真的是想多了吗?他真的中了睡着了?否则怎么会全无反应? 她只觉心跳的几乎要惊喘出声,却狠狠的咬着牙用力抑着。汗从额角慢慢滑下来,一直流到枕头里。他是这么安静的,看上去全然的无害,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会觉得怕……很怕,怕到即使他一动不动,惊惧仍旧来自心底。 如果,他是真的睡着了,这么撩拨都不会醒,那这大好的机会,朱眉锦,你要不要? 他布下的环环相扣的局,已经启动,朱勉已经得了讯息,只怕这一两日之内,就能赶到……现成的石头龙,现成的布局……凤衔书若是死了,群龙无首,想必不会有人会想到中止这事情,也未必有人了解这通盘的筹画…… 要不要?要不要? 她竟汗湿重衣,另一只手缓缓的跟过去,放在手腕上,那上面戴的是耶律尘焰送的袖箭,因为很小很精致,像一个手镯,所以,带上了之后,就没有再摘下来过。两人这般贴身而卧,只要扳动机关,里面就会射出二十枚金针,射进他的肌肤,任他再怎么神勇,也是无谓…… 如果杀了凤衔书,先生会不会很欣慰?是不是可以重获自由?如果杀了凤衔书,叶留香会不会很高兴?如果……如果杀了凤衔书,凤衔书会不会很……伤心? 死了,就不会有伤心了。 一狠心一闭眼,手指就扳了下去,似乎他全身剧震了一下,也似乎是她自己,也许什么都没有……她惊喘出声,猛然张大眼,一把掀开了被子。 他还没有来的及着衣,掌下的肌理如玉,完全看不出什么。她茫然的乱摸了两下,手掌心仍旧雪白雪白,也看不到有半星血迹。袖箭是射出了,还是没有?她停了手,惊疑不定,脑海中一片混浊,拼命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偏偏就是弄不清。 有一样热热硬硬的东西慢慢的挺立起来,托起了她的掌心。她完全是下意识的捏了捏拳,然后猛然醒觉,急缩了手。凤衔书的手平白的一抬,已经顺顺当当,把她的手握了回去。略略翻身,压了上来,居高临下的道:“锦儿。” 她用力用力的张大眼睛,看着他,他的双瞳清明澄澈,果然早已经醒了……心头狂跳了一下,她别开眼,凤衔书抬了指,指背细细的描摹她的脸,一边柔声道:“凤衔书有心,锦儿,你有心吗?” 她不答,他便一笑:“杀了,又要后悔。明明恨,又要心疼,既然怕,却又想要亲近……锦儿,我当真要替你为难。” 他两指拈了她的下巴,略略用了一点儿力道,她下意识的随着他转正过来,他便低头,看进她的眼睛,柔声道:“我的小姑娘,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糊涂?你究竟想要些什么?” 她怔着,凤衔书微笑道:“锦儿贪心,我不怪你……世人总是贪心的,可是锦儿,人要懂得取舍。有时候,有的人,有的东西,你再喜欢,权衡之后,也要放弃,懂么?你在匪帮几年,岂不知押对了宝便鸡犬升天,押错了宝便一败涂地?有些事情,既然没办法多多益善,那么,你选最大最厉害的那一个,就对了,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我教你?” 他忽然笑出来,指尖抚过她的唇:“不对,我说错了,大道理,锦儿都明白。所以,我倒成了锦儿学着放弃的第一人?因为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因为你还有梅淡痕和叶留香可以聊做安慰。所以你决定把我放弃?” 她听着他言笑温柔,却莫名的发冷,他含笑,低低的说一句:“孰不知,这一‘弃’我反而掂出了我在锦儿心里的份量……人非草木,锦儿想要凤衔书真心对你,难道锦儿会不真心?” 她定定的看着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缓缓的抬了手,把手腕举到他眼前,凤衔书一笑,握了她手,放回去,笑道:“怎么?你想问这个?耶律尘焰的东西,哪样不是我给他的,哪可能让它回头来算计我?他拿这东西来送你……这般危险的东西,哪里是小姑娘能玩的?” 原来……如此…… 一切皆在他的算中,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他甚至不必去精心设局,只需要玩笑一般随手落子,她已经无路可退。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怕他,他越是对她好,她反而越是怕的厉害……因为她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人,明明亲昵到朝夕相处,却强大到让她看不到他的弱点,看不清他的底牌。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对付他,也永远永远不能抗拒他,甚至于,他若不点头,她连一步都走不了。 她的眼睫一跳,缓缓的点一下头,忽然想到什么,双手抓了他的肩膀,问出来:“凤衔书。” “嗯?” “我莫名其妙,进了这个身体,是不是你做的?” 凤衔书微笑出来,柔声道:“锦儿,凤衔书不是神仙……这件事情,本来我也觉得匪夷所思,可是认识了锦儿之后,我宁可相信这是天意。” 火热的物体一直嵌在她腿间,他的面容却始终温雅,好像那火热不是他的,一直到她终于从千头万绪中回过神,猛然察觉到了那是什么,双颊猝然涨红,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 他这才略压压身,低头吻吻她的额:“不用怕,锦儿说要,我便要,锦儿说不要,我便不要……” 她咬着牙不说话,他叹口气,稍离开她的身子,一边笑道:“有一样东西,从来没尝过,也不会觉得怎样。一旦尝了就会上瘾,这种时候也要出来献丑,让锦儿见笑了。” 一句话温文尔雅的说完,再贴身过来时,身体已经恢复了平静。这种诡异而强大的自制力,真的让人不寒而粟…… 134章:美色误人 134章:美色误人 他脉脉含笑的注视就在眼前,她却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凤衔书终于慢慢的敛了笑,低头挨了挨她的颊,翻了个身,枕了手,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一边笑道:“可叹男人和女人之间,走到底,只有这……肌肤相亲。锦儿啊,美色误人,这却怨不得我。” 她一声不吭,想着要用什么法子让他走开,凤衔书却微闭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隔了许久许久,他忽然微微一笑,道:“好一个叶……”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她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脱口而出的道:“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在等一件事情发生,却没等到。” 两人相处日久,她又一向极擅察颜观色,只看他这眼瞳闪烁的样子,便知他有些不快……为什么不快?跟叶留香有什么关系? 对,是药箱一定是 流云想要他的药箱,而凤衔书显然在药箱上做了手脚,想借叶留香把流云也赚进来。流云和叶留香只要一找到药箱,就会中招……可是,也许是叶留香阻住了流云,居然不曾触动。难道这手脚做的如此大手笔,躺在这儿也能知道吗? 她眨了一下眼睛,多少有些紧张,凤衔书早又闭目,好像在闭目养神,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朱勉大概明天近午就能到。” 她心头咚的一跳。 他略张了眼一笑:“锦儿,朱勉对山石一向极有心得,这次又是想要拿去孝敬皇上的东西,一定会细细察看……不如我在石头上弄上个蜂子窝,或者虫子窝,先让朱勉吃个眼前亏再说?” 这样子近乎儿戏,却当真解气,她不由得张开眼,对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谢谢。” “跟我还这么客气?”他一笑,略略掀开被子,看她仍是张大了眼晴看着他,忽然便是一笑,道:“锦儿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准备好明天看戏。我先走了。” “等一下”她终于还是侧身拉了他手,正色道:“我有件事情想要求你。” 他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微笑道:“是什么?” “你知道的,三哥,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只希望你能不理会流云和叶留香。他们没有本事伤害你,不是吗?若是他们上门,不管为了什么,全算是他们不是,你想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可是如果他们在外面,没有做什么,你就当没看见好了。可成?” “哦?”凤衔书笑道:“我给他时间准备,好来给我迎头一击?” 这话说的有道理,所以她无可辩驳。朱眉锦想了一下,柔声道:“很久之前,凤三爷应过我一次赏,锦儿现在要来讨,不知三爷给不给?” 很久很久之前,他曾说过,“你这三天不去隔院见那梅淡痕,我有东西赏你。”凤衔书眼神一闪,笑了出来:“我几乎要忘了,难为锦儿还记得清楚。” 她也一笑:“欠人债通常很容易忘记,债主却总是记得清清楚楚。” 凤衔书点点头,微笑道:“说的也是,那么,锦儿当真要求我这个吗?难道都不想留到以后,求我些更重要的东西?” 她笑了笑,绝丽的脸庞忽然就多了丝媚意:“不必了,凤三爷一向大方,我放债的机会多的是,日后再有事情,我可以寻了隙慢慢再求。” 她小人的很彻底,他反而又气又笑,道:“好,我答应了。只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苦心留下叶留香的命,是因为不舍得他死,还是因为想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她扬眉:“你说呢?“ 凤衔书竟失笑出声,一把揽过她的脑袋,抓了她的头发拉她仰面,就送上一个狠狠的吻,带着一丝狼似的野性,直把她的唇吮出了血丝才罢。 他一离开,她便掩了唇,凤衔书也不再近身,松了手笑道:“朱眉锦,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模样一个比一个像好人,心地却一个比一个更无良……看锦儿这眼神,我还真说不清我们锦儿,究竟是多情,还是绝情呢“大笑声中,站起身走了出去。 她长长的松了口气,迅速起身,着好了衣服,不大会儿,杏仁便进来四处收拾,书房整间屋子都是乱七八糟,她却好像司空见惯一样,手脚利索的整理好了书和散落的衣服,咯咯几声,一对小手便似铁做的一般,把破碎的书架分成数段。 她只瞧的诧异之极,凤衔书居然给她派来了一个会武功的丫环,也许武功还很不错……她忍不住皱了眉,不去看她,走到窗台边,看着那块石头。隔了不大一会儿,便见石韦极是小心翼翼的捧了个什么,跃身到龙嘴那儿,用粘土把手里的东西,固定在了龙嘴里。 他真的弄了蜂窝?这么儿戏的东西? 她摇一摇头,想要转回,身子已经转过了一半,却忽觉视线中划过了什么,急瞥眼过去时,梅淡痕便站在邻院中,正负了手,静静的看着她。天气晴好,他清秀隽雅的眉目也看的分明,他只是这样看着她,神情安宁之极。 她忍不住便心头一热,又是一酸,急扑回去眼睁睁的看着他, 这奇石虽比小楼稍矮,却显然高过院墙,梅淡痕聪明绝顶,一见这石头,想必就能料到凤衔书的用意……只怕就连刚才石韦,也看到了。 那么,先生,你想对锦儿说什么? 锦儿,莫为一已之私有碍国运龙廷,这是真正的大逆不道……锦儿,君若有恙,朝廷必乱,难免有人趁虚而入……锦儿……锦儿…… 是,他想说的话,朱眉锦清清楚楚。所以他什么都不必再说,只是这样安静的看着她。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女人,一步步负国负君,万劫不复。 这种种,梅淡痕难辞其咎……对,先生一定是这样想的,朱眉锦会变成今天这样,梅淡痕难辞其咎…… 其实,是朱眉锦本来就坏,本来就教不好。关先生甚么事呢? 书房的窗口,正卡嚓卡嚓响个不停,显然是那个外表极乖巧的小丫环,正把掰碎的书架一块一块的从窗口丢下去,好把书房清理出来。连一个洒扫的丫环,都是武林高手。凤衔书布这么大的局,藏这么多的人,显然非一朝之功,也显然……所图者大。 先生?你想我怎样? 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负了先生……仇,要报,只是…… 她抿了一下唇角,回了身,满屋子细细的看了过来,博古架上摆了一把装饰用的剑,旁边还摆了一个木雕的船。她走过去,抓了那长剑,咯的一声便削断了船上的舵,走过去站在栏杆边,象小时候投掷石子一样,略略一眯眼睛,便用力投了出去。 木头远比石头要轻,还未到龙嘴时便已经力竭,眼见就要落空,却在一落之间,嚓的一声贴身嵌进了爪缝里,塞的密密实实。 祸福天注定 莫名的,她忽然就松了口气,只觉压在心口数日的大石,凭空就消失了。 侧头看了梅淡痕一眼,梅淡痕显然看到了她刚才的举动,正略偏头看着那石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先生还是这么实诚……她忍不住一笑,咳嗽一声,他急转回目光,她便向他张开手掌晃一晃。遥遥的,他似乎一凝眉,她又加上一只手掌,两只手一起晃了一下,一脸的笑。 先生,锦儿背五首诗,可不可以跟先生一起吃饭? 先生,锦儿背十首诗,可不可以抱抱? 梅淡痕忽然便是泪盈于睫,急侧身避开了她的注视。朱眉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身便回进了房中。 ……………… 她意外的睡的很平静,醒来时,在枕边看到凤衔书的脸,也忍住了没有尖叫,翻了个身,仍是闭着眼睛。 凤衔书缓缓的靠过来,揽着她腰,低声道:“锦儿,” “嗯,” “我以为你会兴奋的睡不着的。” 她仍是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平稳的一如平日:“你在做大事之前,会紧张兮兮,茶饭不思,顾此失彼?” 他愣了一下,失笑出声,伸了手,从她的肩上一路抚了下来,一边笑道:“是。锦儿说的对,太对了锦儿,我真的觉得,你是上天专门赐给我的礼物。” 他的手滑进衣服,放在那浑圆上,狠狠的捏弄,动作粗鲁的,完全不像那个从容优雅的凤衔书。她推了两次没能推开,疼的抽了口气,他已经又狠捏了一把,含笑道:“真是想不到,这欢爱比蛊还要上瘾……我只希望将来不会有一天,我必须要让自己,戒掉你。” 她莫名的一凛,他已经退出手来,随手扳平她的身子,低头吻了一吻,一边笑道:“可惜来不及了。” “什么?” “朱勉已经来了。” 她急坐起身来,他已经翻身跳下床,从床架上拿过衣服穿在身上,一边把另一件衣服递给她。她一看他的衣服,就是一怔,问:“这个?“ 他一笑,毫不在意的答:“他是官我是民,这种好戏份,我当然要让贤。” 她讶笑出来……他的意思分明是说,见朱勉的事儿,要让给假的凤衔书去演?不是不是,关键不在这个,虽然她早就借叶留香的口了解了直相,但是,凡是养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多半都是为了替死,这是最最隐密的事情,他怎么会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说了出来? 135章:朱勉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凤衔书给她的是一套丫环的衣服,但是他既然没有说什么,她便仍旧藏身在小楼上,悠然的负了手,从窗子里居高临下的往下看。 幸好朱勉一向做的是掠人所好的勾当,虽有圣上的招牌打着,可是怕走漏了风声会扑个空,总喜欢身先士卒,突然袭击,否则这么个御前红人过来,地方小官儿只怕连蚂蚁窝也要扫三遍,石头也早围上了罩子,楼上又哪里藏的住人。当然,这递上奇石讯息的人说什么,也颇有些技巧就是了。 几年不见朱勉,他仍旧是那副道貌案然的模样。他一向喜欢前呼后拥,身在重重护卫之中,更显得威严。凤衔书就站在他身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手,好像全没料到他会来。却仍不失彬彬有礼。这表现与真的凤衔书,几乎看不出甚么区别。 两人进门,交谈,朱勉仰了头打量那石头,微微眯了眼睛。 她情不自禁的就捏了拳。朱勉这样子,她只看到过几次,却记得清清楚楚,清清楚楚。朱勉虽然不是好东西,长的却很不错,见人面团团三分笑,典型的笑里藏刀……后来官儿越做越大,能被他笑脸奉迎的人越来越少,等闲不笑,可天生了那张脸,板起来也并不显得多凶恶。之前,她也就是靠着这张甜美可爱的娃娃脸,信手拈来的装天真,装幼稚……不装也有三分像。 她摇了摇头,摇掉自己的胡思乱想。虽然离的不远,可是门窗关的严实,又不敢推开窗子,只能依稀听到,朱勉正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对凤衔书连消带打。凤衔书合了手,只是低头逊谢,看上去十分十分的舍不得,却又很无奈。 演的很不错…… 朱勉的神态间就有了点儿得意的意思,摆手令人来查看,这般形状的奇石,肖似龙首不说,处处恰到好处,不多不少。这形状若是手工雕出,虽嫌粗糙,可若说是天然天生,又嫌太精巧了,朱勉不可能不怀疑。 可是他带来的也不过是普通官兵,虽然跟着他时间久了,见的多了,却毕竟是门外汉,加上是要献给圣上的东西,哪个有胆子上去摸一把,扳一块石头牙子试试?所以绕了几圈,也不过是拿眼睛贴近了细细看看,显然没看出什么。 朱勉点头,回头又对凤衔书说了几句,意似嘉奖,凤衔书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然后又肉痛似的对那石头看过几眼……然后便见他转身肃客,似乎是在邀请朱勉去别处休息…… 朱勉也对石头看过了几眼,满意的点点头,随着他转身…… 这样就完了? 朱眉锦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唇角。院角不起眼的地方,有一缕目光瞥过来,平凡无奇的面目,一对星瞳却是璀璨之极,微带着一丝笑。 原来凤衔书扮成了这样子,果然好自在看戏……看他这一笑,显然他也以为就这样就完了…… 朱眉锦唇角的笑更深了些。 若真是如此,朱勉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朱勉看起来的确很像草包,可是他从来不是。所谓伴君如伴虎,这天下人人都想讨皇上的好,可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事情,多的是……所以通常大奸大恶,都是顶儿尖的聪明人。 须知皇上既然爱石成痴,这世上有多少人会去挖空心思讨好?便没有石头也要千方百计的弄出来。手工雕出的美伦美奂的石头,当然也是难得,却毕竟不比天然天成。 若只是为了讨好圣上,那自然是油手落袋,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坏就坏在,皇上与这石之一道,极有天赋,若是假石头到了驾前,被皇上看出了破绽……就算圣上不计较,一笑置之,献石的人那个灰头土脸,也是难免了。 所以,半分也轻率不得。 凤衔书伴了朱勉向外走,数十个官兵留了下来,看看怎么把石头起出运走。两人才堪堪走出十几步,忽然便有一个官兵啊了一声,然后跑到官兵小头目面前,给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那官兵小头目立刻就追了出去,给朱勉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也许是一把土,也许是一根草,甚至什么都没有也可以。 小官兵的惊讶和拿不准轻重,小头目的疑惑和怕担责任,朱勉的一知半解和无可不可,三人配合的恰到好处,简直就是妙到峰巅……她打赌,这一场戏,连凤衔书都看不出破绽。 就见朱勉无可不可的走回来,端着十足的官架子,走到小官兵那儿,捻了捻那儿的土,好像真的有什么不对似的,开始对着石头细看。一边从石头上小心翼翼的刮下一点儿土来,又从院子里抓出一把,放在手心里对比细看,好像是在对比土质的不同。 看了一会儿,便着人带过了凤衔书。虽然背了身,看不到朱勉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凤衔书的模样,也知他是在解释,解释的好像不慌不忙,却显然说了很多。 这时候,这凤衔书的真与假,就看了出来。真的凤衔书在这种时候是绝对不会慌神儿的,朱勉越是抓到了什么破绽,他反而愈会从容。假的却显然已经着了朱勉的套儿……须知说多错多,解释的越多,漏洞就会越多。 这个凤衔书显然解释的滴水不漏,朱勉随即弃了手心里的土,拍拍手,好像信了他的说词,然后便见他负了手,绕着石头细看,又喊人架了梯子,亲自爬上去一点一点的细看。 朱眉锦终于还是有些紧张,抬手捏紧了胸口。 身后有只手,默不作声的送上一杯茶。朱眉锦回头看了她一眼,杏仁仍旧低眉顺眼,好像全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朱眉锦接过茶,转身去杯中坐了下来,然后一口一口,慢慢的把那杯茶喝光,杏仁低着头上来续了,她又喝了一口,随手放去桌上,这才又站起身走到窗边,重又借那一点缝隙向外张望。 她为了平抑心情,这茶喝的刻意缓慢,可是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朱勉仍旧趴在石头上,一点一点的细看,被太阳晒的额上见汗,微微发福的身体颤微微的。 看他这副模样,凤衔书恐怕也知道自己是看走了眼罢…足足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朱勉终于看到了那虫子窝,不知怎么的一触,那不知什么虫子便轰的一声飞了出来,不像是马蜂,倒像是蚂蚁。朱勉也没在意,挥袖子赶了两下,继续细看。一路看了过来,一直绕过一圈。 怪不得凤衔书如此有恃无恐。朱勉对山石,可说是行家里手,可是显然他完全没有看出甚么破绽。若要说这石头真是天生,倒不如说造出这石头的人,显然比朱勉更高明。 眼看朱勉已经爬到了龙爪这边,朱眉锦微微一抿唇,就见朱勉手上用力,把昨天她投出的那破烂的木船拿了出来,只看了一眼,便随手一丢。 朱眉锦心里格登一声,随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往梅淡痕所住的方向瞥过一眼。可是身在房中,却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那木船上,刻了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人会在家里摆件上刻这么一句话,只有凤衔书。那句话刻在极不起眼儿的地方,可是她敢打赌,朱勉一定看到了这句话,否则,石头龙身上拿下来的东西,他不会扔的这么快。 朱勉为人,极是多疑。所以,完全不必多说,只须这样的一句话,就是给他提个醒,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石能腾达,亦可杀身。 朱勉自然会懂得取舍,一个石头龙,再怎么巧夺天工,也不值得他拿前程赌真假。不是吗? ………… 先生,如果你能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你会做何感想? 凤衔书,如果你能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你又会做何感想? 其实从一起初,朱眉锦就有这样的隐忧,却没想到,竟会成真。 她进了房,把丫环的衣服换了下来,一边就坐去了妆台前,对杏仁一笑:“帮我梳个漂亮点儿的头发吧。” 杏仁得到的命令,显然只是防备她有什么过激的言行,所以看到她这样子,也只不过怔了一怔,果然就走过来,细细的帮她梳出一个垂鬟分股髻,因为她的裙裾上缀了珍珠,所以在燕尾上也选了一串珍珠缀了上去。 淡扫蛾眉,轻涂胭脂,转了身,娉娉婷婷的站起来,就连杏仁都是一愕,怔怔的看着她,转不开视线。 她知道自己这皮相很美,美到即使素面,也仍旧婉约……只不过素面可以去朝“天”,到如今这朝“凤”时,不防盛装华服,做出个与素日不一样的花容月貌。也好让他知道,割舍并不舒服。 尔虞,我诈…… 勾心,斗角…… 算来算去,算到今天,也该有个了断了。 ………… 只等了片刻,凤衔书就走了进来,一抬头时,看到她盛装站在面前,便是一怔。她早提了裙裾,逶迤的走到他面前,浅浅的笑出来,想要凑到他耳边。凤衔书下意识的一避,又急停了,近身过去,她便一笑,细细的道:“凤三爷,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两个很像,全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np好纠结,纠结打滚 列位看官,有啥感觉啊……谁跟偶说句话嘛,一两个字也行啊你们个个都不爱偶了,全都对偶始乱终弃,55555…… 手打全文字高速连载 136章:戒掉欢爱的蛊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沉如水,眸中神色,却是复杂难言。隔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握了她手,道:“锦儿,你忘记我曾说过,我……” “我没忘,”她略抬了抬头,一笑:“凤三爷不喜欢被人猜,更加不喜欢被人猜中。”他忽然就别了脸,她便含笑续道:“不然便算是我猜错了,凤三爷留下我,从未想过要我做什么,只是因为投缘?” 他不答,她眼波流转,笑吟吟的续道:“或者凤三爷是真心喜欢我?” 他哼一声,却不去看她:“不然呢,你以为我要拿你做什么?“ 她微笑,不急不燥:“锦儿所仗,美色、奇香……仅此而已,要与人拿刀动枪自然不成,要祸国殃民,想必够了。”看他一眼,她微笑:“我不知道凤三爷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但是,从一起初,凤三爷不就准备要这样吗?不然好茶好饭养着我,难不成是要做善事?” 他空自捏拳,却不知要说什么,她笑吟吟的绕着他,转了个圈,手指若有意若无意的从他颊侧滑过,带着一丝轻媚,带着一点,他情不自禁的垂了睫,道:“锦儿,你……” “凤三爷不必为难,今日事……”她爱娇的偏头,燕尾上的珍珠滑到颊上,全似无意,却美的惊人:“今日事与我,正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对我来说,大宋的皇帝,总比契丹的皇帝,要好的多。” 凤衔书眉梢一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却不知要说什么,她笑吟吟的负着手,在室中转了一圈,明明盛装华服,云鬓妖娆,这动作却带着十分的洒脱随兴,便是男儿,只怕也没有这番气度。 凤衔书目不转晴的盯着她,一句话已经走到口边,却说不出。 是的,即使没有美人,没有奇石,要杀皇上,也不是难事。但是暗杀会带来搜捕,突生的蛊毒难免惊动高人,就算真的是神仙,弑君也不是桩易事,全不能临时起意,突发奇想…… 每一个完整周全的布局都需要时间,而他,不想再等。今上醉心奇石,耽于书画,荒废朝政,昏君之名已经足够响亮,也实在没必要再等。不管是奇石还是美人,都只是一局棋中的一枚棋子。诸子已动,蓄势待发,终不能为一子影响大局。 女人在他的生活中,从来都没有份量,从来都什么都不是……凤衔书定了定神,含笑道:“你对朱勉的脾性,果然了如指掌。那木船,你是故意扔上的吧?” 她回眸一笑,毫不掩饰唇边的嘲讽:“我若说不是,你信么?” 这话好像答了,却又什么都没答,若是平日,他当然有无数句话可以应对,可今时今日,他居然说不出,她慢慢走到窗边,含笑道:“凤三爷,我们今日正是不谋而合。你要借我扰君心,我要借君杀朱勉……那么,还犹豫什么?安排我出场吧。” 她抬手就推开了窗子,金灿灿的阳光扑进来,映的她的发上面上,俱是流光,她脸上那笑容,没有半分勉强。 凤衔书暗中捏紧了拳头,却是无可奈何。他此时身上所着的只是三生坊下人的衣服,只得略绕了一步,走了过来,背倚了窗边的墙,避开楼下官兵的视线。她只是含笑注目楼下,看都不看他一眼。彼有佳人,众人惊艳,自然能到朱勉耳朵里,其实又哪用的着凤衔书安排她出场? 凤衔书道:“锦儿。” “嗯。” “我……我有一句很俗的话想问你。” 她轻轻笑出声来,略抬了睫飞过一眼,笑道:“这句很俗的话,我也想问你呢” 凤衔书竟是语塞,一个字也说不出。此时,他想问的只是,“锦儿心中,凤衔书究竟有多少份量?”可是若她来问,“凤衔书,你心中,锦儿究竟能占多少份量?” 正因为锦儿的份量不够重,所以才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被送出的那份礼……那锦儿心中,凤衔书的份量就算再重,也不过是多伤心一分而已。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他自嘲的一笑,转身就走,已经走到门口,却又忍不住回头。她的背影亭亭玉立,乌发流云,纤细的腰肢几乎不盈一握,发上的珍珠映了阳光,美的几似星辰。他竟口干舌燥,急别了眼,快步下了楼。 欢爱是蛊,已经尝到了甜,已经中了蛊,现在却要戒掉她么? ……………… 只隔了半炷香的时辰,朱眉锦已经站在朱勉面前。在楼上看到他时,只觉得朱勉模样半点没变,近看之下,才觉面上已显了风霜。 要快要快 若是再迟几年,让朱勉寿终正寝,岂不是要遗恨终生? 她娉娉婷婷的福身下去,口称:“朱眉锦见过大人。” 朱勉显然惊讶,伸手来扶,笑道:“不想凤公子这位朋友,倒跟小女同名同姓。” 她急让开了朱勉的手,退后一步,低眉顺眼的站着,却从眼睫下,淡淡瞥了凤衔书一眼。 进门时一个眼神,就知这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真的。两人并没对甚么词儿,可不知为什么,就是知道,凤衔书一定会说,她是他的“朋友”,然后再话里话外的暗示,她是他的未婚妻……正如她也一定会自称“朱眉锦“,而绝不会为了怕朱勉怀疑,改一个其它的姓名。 一句假话,要用一百句假话来弥补。如非必要,绝不说假话……这才是聪明人的做为。朱勉正对她上下打量,一边道:“难得的是,连这眉间一点朱砂痣也像足十成当真是奇了” 朱眉锦微笑,落落大方的笑道:“听大人这意思,难道想要认亲么?” 朱勉哈哈大笑:“这位姑娘倒是风趣,可是这亲,本官还真不敢认呢”一边又摆手笑道:“本官来的冒昧,跟凤公子又谈的投契。今日不过是个私宴,不必计较甚么规矩,不如姑娘也入座罢。” 朱眉锦谢了,朱勉不知向哪儿使了个眼色,朱眉锦只做不见,小碎步退后,便依言坐下。如她所料的身后一空,便要摔倒。 她神情举止极尽温宛贤淑,言辞却显得大胆,眼神亦毫不畏缩。这正是与宫中妃嫔,乃至世家名门的小姐,完全不同的风味。换言之,也是今上最爱的自然自在的风味…… 朱勉当然比她更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如此欢喜。可是正因为她是如此的合用,却显然不是闺阁弱女的模样,所以朱勉才会起疑,要试试她会不会武。毕竟美人虽难得,但一个会武功的美人若送到君前,就算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只要被人知道了,也是个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试虽是要试的,这般美人若是摔个仰面跤,自然是大煞风景,她轻啊了一声,凤衔书早纵身过来,扶住了她,一边向后道:“这位官爷,你……” 那小官儿急拱了拱手,打个哈哈:“凤公子可莫要见怪,咱只是想来献个殷勤,没承想一紧张反碰了凳子……” 朱勉斥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退下” 那小官儿急告了个罪,退了下去,凤衔书松手回座,朱勉笑道:“本官听说凤公子文武双全,为何这位姑娘却好像弱质纤纤?” 凤衔书逊谢了一声,一边解释道:“锦儿毕竟是女子,琴棋书画都是外务,何况是习武……”朱勉哦了一声,好像全不在意,只是随口一问。之后两人便继续推杯换盏,哼哼哈哈,没有一个人提起美人要如何。 伪君子就是伪君子,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也绝不宣之与口。不晓得明日动身时,朱勉会不会说一句:带朱姑娘上京小住几日? 朱眉锦低头坐着,听凤衔书的声音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心说凤三爷枉自一身傲骨,还不是要向这种俗不可耐的人低头奉迎?可是一转念间,却又想,凤衔书原本就没想要来演这时的戏份,为何却又中途改变主意?难道只是因为朱眉锦席上这一坐? 不知为什么,想起凤夫人,若她知道煮熟的鸭子飞了,看中的媳妇跑了,不知会怎样?反过来又想,也许连凤夫人这个人,这甚么母子,都是假的,也说不定…… 一餐饭吃的心情起伏,再到小楼时,院落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官兵,石头龙身上已经围上了明黄色的绸缎,表示已经“被御用”了,底子却半点没动。看来朱勉是打定主意不带石头带美人了。 迎了一众官兵的目光,朱眉锦走的莲步珊珊,一上了楼,立刻就恢复了懒洋洋的做派,抬手揉一揉端了太久发酸的肩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的石头,或者美人,自然也是皇帝的囊中之物……只不过,这种震不住天下的帝王,提不起玉玺的皇帝,被一大伙女人盘算的至尊身,朱眉锦还真的没有胃口。 下人送上水来,她吩咐杏仁灭了烛,借了那一点月光,除了衣没入水中。只隔了不大一会儿,便有人在黑暗中把了她的腕,她便一笑,道:“凤三爷好多情,敢是要来跟我告个别么?” 他一声不吭,她细细的把发挽过来,又道:“我要跟你打个赌。” 他咳了一声,才道:“什么赌?” 她轻声一笑:“我打赌皇帝小子没有你长的漂亮。“ 137章:凤展翅,夜留香 明明是一句轻佻的调笑,听在耳中,却是无情。凤衔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伸手环抱过来,把她水淋淋的香肩揽入怀中,喃喃的道:“锦儿,锦儿” 这一声唤,真情流露。她却不在意的随手推开,续道:“只不过赌虽赌了,自此后再无相见之日,赌注却可以省了。” 凤衔书叹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赌注?” 她含笑反问,“凤三爷的意思,敢是要予取予求么?” 她始终轻松自在,他不由长叹一声:“锦儿……当真好生潇洒。” 男子可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女人就一定要为离别伤心断肠?她微微冷笑,答:“过奖了。” 凤衔书沉默了一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却知他一定是在目不转晴的看着她。隔了许久,他才笑出来,道:“我自然要俊过赵佶许多,锦儿不想在临去之前,再好生尝上一尝么?” 言下好似十分的轻浮,却终究轻浮的有些刻意。她一笑,答:“我没有胃口。” 凤衔书微笑:“可是我有。” 她瞥眼看他,哧的一笑:“楼下这百十官兵,果然都是吃白饭的,这么多人守不住一个献给皇上的女人,还要给人尝了去……” 她言笑自若,好不轻松自在。身在水中,既不遮遮掩掩,却也绝不会刻意卖弄,一派自然。他忍不住咬牙,着实有些溃败。 若要装腔作势,他当然可以比她更轻松,可是却莫名的满怀离愁别绪……而她,却是真真正正的不在乎,不在乎他的无情,不在乎他把她献出,不在乎他会选什么样的方式与她告别。所以他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他是很想说,锦儿暂忍一时,终有相见之日?可是焉知她不会回一句:为何要再见? 对付无情人的不二法门,就是比他更无情。 她伸了指推他背转身,一边就拭干了身体穿好衣服,推开门叫人来把浴桶收了。转回身来,便向凤衔书摆摆手,笑道:“来来来,凤三爷,今夜相拥而眠,明日各奔东西,也算是一桩雅事。” 他被她气笑,“锦儿,你惹我,有什么好处?” 她笑吟吟的:“没什么好处。而且,我也没有惹你,我只是不再忍你罢了。” 他顿时沉默,由她拉着,走到床边,她双手扶正他,推他坐在床沿,想要扶他躺好,凤衔书立刻便想起前情,挑眉笑道:“同样的方法,不要对我用第二次。” 同样的方法?香舌送药么?她竟失笑,道:“凤三爷,你还可以更煞风景一些吗?”一边就懒懒的坐去床前凳上,笑道:“既然如此,凤三爷也不必疑神疑鬼,窗子在那边,慢走不送。” 她这懒洋洋指手的模样,多少带了点儿痞气,却是说不出的媚意横飞,他心痒的想起身相就,她立刻就坐正了,伸手指着他,再说一次:“听着,窗在那边。” 他就有点儿笑,声音也温柔了些,带些调笑的道:“锦儿啊,你这是想我走,还是不想我走呢?” 她低头用手指梳理那湿发,微拖着一点儿尾音:“凤三爷想走,我留也留不住,凤三爷想留,我拒也拒不了。” 他一笑,想要站起来,她便抬眼看他,眼神带些挑衅,第三次说:“窗在那边。”她的意思很明显,要么就任她推倒,要么就滚……锦儿大小姐就是喜欢当大爷。 凤衔书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柔声道:“锦儿为什么会喜欢乖乖的男人呢?” 她笑了笑:“因为以后乖乖的戏份,我只能自己演了。” 他愣了一下,没来由的心头一软,便是一笑,无所谓似的说一句,“好罢,不拘怎样,锦儿喜欢就好……”嘴里说着,就躺了下来,难得凑趣的摆一个任人采摘的模样。 她失笑出声,扶摇的走过来,抿了唇笑,带着一丝得意。 他不由得便把目光追去看着她,一直到她走到他身边。她低头,湿发垂下来,带着一点儿凉意,拂在他的面上。他微笑,伸指去拈,她便浅浅的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是可以一举手就杀了我的,是不是?” 凤衔书大大的一怔,心思从她身上一分出来,这才感觉得到,肩背处有一片麻麻痒痒,却是极细微的,只像是被粗糙的衣服刮到了……可是凤三爷的内衫,当然不可能这么粗糙。 他神色间顿时就是一凛,飞也似的弹身坐起。手指比在她颈间,她却笑容不减,甚至还向他点一点头。他终于还是放了手,手落下来,放在她的手镯上,问:“这个?” 她笑了笑:“是啊。只不过我真的是无意。大约这就叫做人无意,天有意。” 他已经撑不住,重新躺回去,她便俯下来,说了一句:“不用怕,你不杀我,我也不会杀你。” 他不答,只是微微闭了眼睛。 这床上显然是那手镯中的金针,这手镯自从被耶律尘焰扣好,便不曾离身,以凤衔书的性情,不至于为这种小东西玩儿掉包,应该只是随手把那机括破坏了。所以上次她扳动时,不曾有金针射出。之后她随手试验,反向扳动,居然无意中把那金针俱都射在了床上。于是这床今晚就便宜了凤衔书。 金针上面喂的只是麻药,只能令人全身酸软无力,并不致命。可是这麻药是凤衔书亲手配制,当然非同小可。如耶律尘焰之流,功夫绝佳,要让他们动到这袖箭,必然是绝顶的高手,所以这麻药是武功越高越是有效……凤衔书深知药性,当然不会傻到去催动内息来运功,虽然一时不能动,倒也并不俱怕,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 朱眉锦坐在椅中,只是悠然喝茶。凤衔书看她坐了许久,略一沉吟,立明其意,便有些恼火,冷笑道:“锦儿莫非是在等人?” 她笑盈盈的:“是呢,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他火气莫名的便没了,却仍是有些悻悻:“只怕这个人来不了了罢” 她一笑,“我晓得凤三爷喜欢食言而肥,答应了不对付他还是要去对付,可是……我猜他一定能来罢”她并不说下去,低头喝一口茶,悠然续道:“我们要不要再打个赌呢?” 话音未落,室中忽然就是暗香拂动,雪色的人影轻飘飘的落在室中,笑道:“锦儿。” 她立刻投进他的怀里,揽了他的脖子,低声道:“小叶,你还好吧。“ 他低头吻吻她的额,笑道:“好的很。“她双手挽着他,踮高脚送上自己的唇,他便顺顺当当的吻下来,唇舌纠缠。 床上的凤衔书只是身体不能动,却并不是昏厥,耳目只有比平时更灵敏,就算他什么也听不到,两人说完一句话忽然就安静了,猜也猜得到是在做什么,直气的七窃生烟。可是两人既然敢不背他,自然是有恃无恐,所以只是一念掠过,立刻便静下心来。 朱眉锦当然也知道,凤三爷的“情”至此便用尽,可是却偏偏不想去理他。横竖明天各西东,得他好心又怎样? 叶留香刚略移开唇,想要说话,她的手便滑进他的衣服,伸手抚摸他的背,他背上的肌肤是沁凉的,玉一般的手感,摸上去只觉心都宁静了些。于是闭着眼睛摸个不停。叶留香不由得失笑出声,笑道:“锦儿要做什么?” 她仍旧摸来摸去,一直到他身体升起了一点温度,失了那玉一般的清凉。她不满的吐口气,双手抱过去,猫一样巴紧他的腰,叶留香笑吟吟的取笑道:“锦儿别急,这事儿倒不忙做,今后日子还长,锦儿什么时候想要,我没有不奉陪的。” 朱眉锦哼了一声,一边向床上瞥了一眼,见凤衔书始终一声不吭,不知是不是在做什么,不由暗生警惕。叶留香本就能夜视,当然也看得到床上躺着一个人。略凝神听了听他的呼吸,回头笑道:“锦儿,我们走吧。” 她抽了手笑道:“谁说我要走的?” 叶留香一笑:“皇帝的滋味也不见得多么好,锦儿不若多尝尝叶留香?” 她含笑看他,他便改口笑道:“要杀朱勉,全不必这么麻烦的,既然今天有现成的摊子摆在这儿,我们不如里里外外连锅端,不管他官兵还是大侠,一起送走就是。朱勉死翘翘,凤三爷也给他个大黑锅背,你说好不好?” 他说的轻巧自在,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她居然心动了一下,张大眼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叶留香便笑道:“死的惨或者不惨,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一定要他身败名裂?” 她点点头:“是的。“ 叶留香做势沉吟,一边笑道:“这样吗?那倒为难了。” 床上的凤衔书忽然就缓缓的坐了起来,正了正身子,盘膝坐好,一边淡淡的道:“你既然为难,我倒有个主意。” 叶留香毫不在意的一笑,随手拖过椅子来坐好,拉了朱眉锦挽在膝上,一边笑道:“不知凤三爷有甚么高见,叶留香洗耳恭听。” 138章:问郎花下死 凤衔书的声音四平八稳:“你既然精通易容,那么,李代桃僵总会罢?不如明就是朱眉锦,随朱勉上京。到了御驾前,你拔刀相向,自然就能让朱勉获罪。” 叶留香笑道:“说的也是,只不过大内高手如云,杀了朱勉,却陷进去了一个叶留香,终究不太划算。” 凤衔书微笑:“锦儿觉得划算不?” 她低了眉一笑,从叶留香膝上站起:“凤三爷,你这话不该说的。” 他挑眉:“为什么不该说?”略一沉吟,便恍然大悟,带笑道:“是,我不该说,这话应该让锦儿说才对。” 她心里最重的仍旧是这个“仇”,不只是对凤衔书弃如敝履,对叶留香也是一样,甚至也包括梅淡痕。他心里莫名的痛快了些,微笑道:“当我没说就是。” 叶留香低头把玩她的手,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听着两人交谈,也不插言,一直到她抿了唇回眸一笑,叫一声:“小叶。” “嗯?”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你身上就有两张面具,一张是朱眉锦的,一张是杏仁的。” 叶留香摇头:“错了。” 她抽了手,眼波流转,仍旧是笑:“这样吗?那我真的猜错了,叶大公子尚不知我这儿换了丫环,或者是知道而来不及新做,难不成那面具是朱砂的?” 叶留香微笑颔首,笑道:“锦儿当真聪明。” “嗯,”她负了手走来走去,悠然的像在庭院中散步:“叶大公子风华绝代,若是碰到个喜男风的君王,自然是可以亲身见驾的……”叶留香无奈的轻咳,她也不由得一笑,笑眯眯的续道:“只不过凤凰窝里就算要出美人,也不能没完没了。前有凤三爷珠玉在前,后有朱眉锦花容月貌,若是再来个叶美人后来居上,岂不是太过引人注目?” 被那个“珠玉在前”微微扬起的唇角,又迅速被那个“后来居上”抑回去,凤衔书始终都不开口。她的每句话都似乎随意,个中微妙滋味,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朱眉锦在室中踱步,始终不紧不慢,笑盈盈的:“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委屈叶大公子来作朱眉锦了。你曾教过我,易容有个大忌,就是千万不要有比照。朱眉锦一夜之间,长高了这么多,实在不怎么像样。” 她停在凤衔书面前,低头看他:“所以,不是李代桃僵,而是偷梁换柱……凤三爷手眼通天,一定有本事中途换人的是不是?”凤衔书冷笑不答,她便又改口:“一定不会理会我们中途换人的,是不是?” 他仍旧不答,别开脸,她点一点头,笑眯眯的:“那就这样罢我要做朱砂,我要亲眼看到朱勉死。” 凤衔书淡淡的道:“你就算要亲眼看到朱勉死,也不必做朱砂。” 她摇头:“不,我一定要做朱砂。凤三爷,大内也不是菜市场,入宫面圣一定是要验身的吧?这验身的人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把男人验成女人。而且我也不喜欢小叶被那些老女人摸来摸去。” 她回眸,换来叶留香一笑,凤衔书面沉如水,只做不见,她便续道:“所以,凤三爷说的刺驾,一定是在宫外的吧?” 凤衔书仍旧不答,她便悠然续道:“我要看着朱勉,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原本如此志得意满,得意洋洋,到了驾前,却得了这般下场……这般精彩的戏份,我少看了一眼,也会遗恨终生。” 她说的不紧不慢,话里话外,却带着说不出的恨意。 室中一时静的针落可闻,良久,凤衔书才微咳了一声,淡淡的道:“随你,我不理会就是了,但也不要指望我出手帮忙。” “好罢,多谢凤三爷。”她福了福身,转身走回,双手扶了叶留香的肩,低头看着他明澈的眼睛:“小叶,你轻功好,而且你有流云帮忙,你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是不是?就算刺不死皇帝也没事,只要能让皇帝迁怒朱勉就好。” 叶留香含笑,星眸中神彩变幻,“锦儿既然开了口,我难道还能说‘不’么?” 她嫣然一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叶留香含笑不答,凤衔书淡淡的道:“锦儿的算盘真是打的精,每个人的命都只得锦儿这么一句话么?” “这件事,于凤三爷不过是个游戏,与我却是大的不得了的大事,算盘自然是要打的精一些的,只不过,”她转身挑眉:“这关你甚么事?” 凤衔书冷笑:“自然不关我的事。”其实很想告诉她,他为了这个“游戏”也投进了多少时间和心思,可是相比于叶留香毫不在意的献身,这句话说出来,徒然显得小家子气。 她却无良的半句不让,“那你插什么嘴?” “……”他总不能跟她拌嘴,只得无言的别了脸。 她便拉起叶留香的手,送到窗边:“那么,就这样。小叶,我等你来。”叶留香看了一眼天色,微笑道:“好,我一定不让锦儿等太久。” 一边就把她的耳边的碎发挽回去,抬了她的下巴,轻轻落下一个吻,彼此都是清凉软糯,唇沾到唇,便身不由已的想要叩齿直入,却终于还是浅尝辄止。她微微仰面闭目,整个人都是意外的温柔婉娈。他忍不住微笑,又轻轻吻下来。 凤衔书一直冷眼旁观,即使在他的视线之外,似乎他们也并没有交换过一个暗中的注视,或者有过什么捏手碰肘的暗示…… 刺驾是多大的事,休说流云,就算真是神仙,要揽这摊事儿,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就算凤衔书真的什么都不做,叶留香想要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这一点,三人显然心知肚明,可是她们却不在乎。这个叶留香,还真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难得的是,就连朱眉锦,也不把自己和叶留香的命当回事儿。 ………… 朱眉锦关了窗子,走到床边,伸手来扶他,凤衔书一怔,问:“怎么?”她偏头看他,却不回答,凤衔书犹豫了一下,便把手放在她手上,由着她扶起,一边道:“你这算什么?示好么?” 她笑眯眯的,摆明气他:“你今天跟我打赌,可有赢过一回?我打赌你现在还不曾解去那麻药,是不是呢?” 他冷笑:“那么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 “哦”她长长的哦一声,含笑道:“我如果说我是因为不舍得,你会不会信?” 他当然不会信,连她自己也不信。她只不过是没有把握杀,所以不敢冒险,就连叶留香,之所以不出手,也不过是因为没有把握……麻药未褪,武功未复,并不能证明凤三爷就会坐以待毙,凤三爷靠的本来就不是武功。 凤衔书直气的打跌,拂袖挥开她手,她便背了手跟上来,笑道:“还蛮有力气的嘛” 他略略舒展身体,走到窗边,推窗看了一眼,回头看她还在身后跟的紧紧,便道:“你没这么好心来送我吧?” “是,我想请你带一封信,给我家先生。” 他冷笑一声:“你若是想要送信,之前就不该这般得罪我的。”她不答,他居然真的不再理会她,向外略略一张,轻飘飘的弹身直下,竟无半点声息发出。 朱眉锦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书房,摸黑研了墨,铺了纸。笔已经提了起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犹豫了许久许久,终于还是缓缓的抬手,按了胸口。 不论是两情相悦,还是单相思,先动心的那一个,总是被吃定的那一个。朱眉锦心里,凤衔书没有半点份量,而凤衔书心里,却终究已经有了朱眉锦的影子。所以她言笑自若,一派潇洒自在,所以英明神武的凤三爷,会不自觉的被她牵着鼻子走。可是梅淡痕……自孩提时开始,多少年的心思,都用在了先生身上。自从那日决绝分离,已经有数日不见,曾经这般这般的亲昵,亲昵到一刻也不能分离,此时想来,却似乎满心茫然。 一杆笔,提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复提笔,一直到晨曦爬上了窗台,面前仍旧是一张白纸,除了不慎滴上的那一点淡墨,居然一个字都不曾写出。 凤衔书拾级上来,一直走到窗前,说一句:“既然没话说,又何必一定要写?连这种事情也要附庸风雅么?” 话虽刻薄,口吻却甚是温和。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泪居然已经流了满面。咬了咬唇,索性把笔一放,便把那纸笺折好递了给他。凤衔书别了脸,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便硬拉过他手,把纸笺放到他手中,又急急忙忙的合了他手掌。 若换了叶留香或者随便什么人,这种信说不送,也许就真的不送了,随手弃掉也说不定。可是凤衔书就是凤衔书,纸笺既然到了他手中,他不管送信的时候会对梅淡痕说什么,这信,却一定会到梅淡痕手中的。 月宫移向日宫栽,引得轻红入面来。好向烟霸承雨露,丹心一点为君开。 无字空卷,墨留淡痕,若是先生能从中体昧到这提笔的辗转,这夜来的思恋,这离别的伤怀,那,也算两人不曾白相识这一场。 139章:灵犀不点也通 139章:灵犀不点也通 自金陵到汴京,马车大约有五天的路程,若是这么前呼后拥的慢慢走,只怕还要慢些。沿途所经之处,临近京城的埇桥,乃是有名的“舟车会聚,九州通衢之地”,扼汴控淮,当南北冲要,当然是最适宜下手的地方,或者商丘亦是诸姓之源,风物繁华,颇可以趁乱下手……既然这两个地方都如此适合下手,那叶留香就一定不会选这里。 这一点,朱眉锦知道,凤衔书却未必知道。凤衔书固然聪明绝顶,但这世上,几乎没人能摸到叶留香的深浅,他似乎从来没赢过,但是,也从来没输过。 从上路第一天,朱眉锦就在等,等着叶留香在凤衔书插手之前到来。 凤衔书虽不曾多说,却也毕竟开了方便之门。于是消失几天的朱砂又回到她身边,却显然神思不属,朱眉锦猜想定是凤衔书对那男子做了什么处置,惹得她怨怼,可是看她冰着一张脸,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索性也不去问她。 第二晚宿在凤阳,正逢庙会之期,一直到了晚间,街上仍是处处敲花鼓,唱小调,热闹非凡。朱眉锦正凭窗外望,忽然就听朱砂惊喘了一声,朱眉锦急回头时,便见叶留香已经站在身后,正一脸笑吟吟的。 一看到叶留香眉目如画的笑脸,只觉得心都开花了似的,立刻就投进她的怀里,抱紧了他,挤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叶留香含着笑,低头吻她。由她抱了一会儿,才抽开身,向她调笑般眨一下眼睛。 她问:“你……” 他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人皮面具,对她微一示意,她一眼看过去,就笑了开来,重新抱过去,用力吻他,压低声音笑道:“小叶,我就知道我不用说,你也一定会明白的,你就是可着我心意长的,我爱死你了。” 他一笑,附耳道:“我也爱死你了。” 好一个七窃玲珑的叶留香,这才真是灵犀不点也通。 是的,要的就是这样。之前两人一搭一挡,应的如此痛快,确是因为凤衔书已经起了杀机,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放过叶留香,先全身而退,再说其它。 有无处不在的凤衔书,她在梅淡痕面前,戏份做足了十成,先生不曾想通,是因为关心则乱。而对叶留香,她同样只能做戏,即使背着身,也不曾有过一星半点暗示,可是,不知道什么,就是知道,他一定一定会明白。 不是叶留香扮朱眉锦,而是叶留香扮朱勉。不需要上京,不会去刺驾。只需要借此脱身。杀朱勉的同时,摆脱凤衔书。 朱眉锦是很想让朱勉身败名裂,死的惨不可言。可是,要杀要剐,只是朱勉自己。如果要加上其它人的命,显然就不那么愉快。 对朱勉,朱眉锦的想法并没变过,一定要杀,要他死的惨不可言。可是头上顶着这个‘宋‘字,毕竟不能去害自家的皇帝……就算是昏君,也不能选这种死法。不止是因为梅淡痕会不高兴,而是因为,朱眉锦也不高兴。 虽然到现在,也不知凤衔书的底牌,可是,很明显,他想做的,就是挑起混乱,他想杀的就是皇帝,朱勉只是他的借口,而不管朱眉锦还是叶留香,都只不过是他的刀…… 那么,就看看谁笑到最后罢 ………… 叶留香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然后轻轻推开,略略向外一张,极低的道:“事不宜迟,咱们先让朱勉过来。” 虽说出门在外,诸事从简,可是朱勉毕竟是官身,又是男女有别,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肯过来的?朱眉锦想了一想,便拿了只画眉的炭条,在纸上划了四个字:“朱砂防父”对折了几下,交给朱砂,道:“烦你送去给朱大人。” 朱砂看了她一眼,低头应了,接过那纸。叶留香急伸手止住,笑道:“不必这么麻烦,只怕会节外生枝,倒让他生了防备。” 他微咳了一声,做了朱眉锦的声音,向外道:“门外那位官爷,烦您请朱大人过来一趟,我有要事要请教。”房门外当然是有人守着的,他这一说,外面立刻便问:“不知姑娘有什么事?” 叶留香向她瞬眼睛,一边答道:“这个,总之是要事……你叫他过来就好” 声音当真像足十成,妙在虽是娇嗔,神情却丝毫不见拘谨,仍旧是那洋洋的做派,那小兵也不好细问,只得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朱眉锦有点儿好笑,掩了唇角笑了几声,隔了不大会儿,朱勉居然真的走了过来,在门外道:“朱姑娘找本官,有什么事情?” 朱眉锦向叶留香瞬一下眼睛,然后走过去把门开了,低头道:“大人,我有件事情不明,想要向大人请教一二,大人请进。” 朱勉道:“有什么事?” 她让一让身,道:“大人请。” 朱勉虽多疑,可是门外全是他的人马,面前又是个弱女子,犹豫了一下,也就进来了,也不等她让,便坐入椅中,端着架子,道:“朱姑娘有话请直说。” 话音未落,隐身在暗处的叶留香早弹指过来,点中了他的穴道,走过来提起他,两下就剥下了他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他身上的衣服不知做了甚么手脚,线一拆就膨胀了起来,再把人皮面具一贴,竟是像足十成。 朱勉立知不妙,猛然瞪大了眼睛,空张了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叶留香早把匕首递给了朱眉锦,口中模拟两人交谈,一边向她瞬一下眼睛。 眼见举手间便可手刃仇人,朱眉锦连喘了两口气,仍旧心意难平,咬着牙凑到朱勉面前,问一句:“你可知道我是谁?” 朱勉脸色铁青,死死的瞪着他,又惊又惧,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她只觉他这副神情入目生憎,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狠狠的别开脸,道:“不知道也好,你就做个糊涂鬼吧”不敢再多拖延,咬了牙,便把匕首慢慢的推了进去。 剧痛之下,朱勉全身抽搐,双眼翻白,连唇边都沁出血来。朱砂急急的向壁上一贴,手掩了口,竟不曾发出半点声音。 朱眉锦本来只是怕弄出声音,所以用力极缓。可是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心头百感交集,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终于还是用力刺入,给了他一个痛快。血迅速喷溅出来,染了她一手一身,叶留香随即伸臂过来,揽了她肩,拍拍她背,以示安慰。 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行走坐卧无时不想。可是一旦真的杀了他,才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朱眉锦定了定神,居然不敢去看朱勉的脸,急转了身,道:“我去换件衣服。” 失神之下,声音大了些,叶留香急做了朱勉的声音,道:“好,本官在此等候。” 听到他这声音,她竟是心头乱跳,匆促的转了身,走去换了衣服,手抖的几乎捏不住衣带。身上本有些血腥气,可是紧张之下,汗湿重衣,那香气极是浓烈,便顺利的掩了血腥气。 走出来时,叶留香早已经把那张椅子移到角落,地面上也略做整理。见她出来,便向她一笑,道:“走罢。”仍是朱勉的声音。 她不敢抬头看他,只应了一声,叶留香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略一用力,随即松开,看了朱砂一眼。朱砂用力掩着口,光着一对眼睛看他,神色间惊疑不定。 朱眉锦宁定了一下,对朱砂点个头,道:“跟着我。” 朱砂下意识的看了叶留香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叶留香当先而出,朱砂随即便把门关了,便听叶留香吩咐道:“本官要陪朱姑娘赏赏凤阳夜景,叫几个人跟着……今个既然是庙会,难得热闹,其它人也去走走罢” 朱眉锦全不知之前叶留香假做两人声音时,说了什么,既然他说要逛庙会,急低了头,做个含羞的模样出来,叶留香迈着四方步举步便行,朱眉锦扶了朱砂的手跟在后面,几人便出了门。 一到了热闹的地方,两人便越走越近,叶留香做势捏捏抱抱,后面的官兵看在眼里,怕扰了大人的“雅兴”,当然是越跟越远。三人转了几个圈,往岔道里一拐,顺顺当当就把人甩了。 叶留香看看四周都没了官兵,便复了本声,笑道:“朱砂姑娘,咱们就此别过罢。” 朱砂一直低头跟着,听他开口,这才站住,应了一声,始终都不抬头。 叶留香随手抹去了脸上的易容,又把衣服也脱下来。生个火头,投了进去,向左右略一张望,便带了朱眉锦跃身而起,轻飘飘的落上树冠。 朱砂眼望两人消失,随即也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那裙里居然是一套夜行衣。她把衣服也随手丢入火中,从怀里摸了什么向空一掷,随即提纵起身,跟了上去。 这边叶留香才堪堪走出,便见那方一道金红色的焰令,带着一声锐响,投进夜空,不由得微微一晒,脚下加快,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无影无踪。 140章:机关算尽太聪明 140章:机关算尽太聪明 ♀:小爱,为什么一连两天没有更新? ♂:啊啊啊,我去火星了,真的火星上的景色啊,那叫一个漂亮…… 你们信的,是不是?一定信的,是不是?咳咳……---- -------- 事实证明,即使是有备而战,即使叶留香还带着一个人,要跟踪叶留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叶留香也同样是有备而战。 每隔十里左右,两人就会从头到脚换一次衣服。换下来的衣服被马车带走,人则改道继续。叶留香自始至终笑意吟吟,总有兴致玩笑逗弄,所以朱眉锦也郁闷不起来,暂抛开了心事,陪他开怀。 一直东转西转了几次,朱眉锦虽然记性好,也早已经不知到了哪儿了。第二日夜间到了湖边,叶留香低头笑道:“锦儿,投过湖没?” 她顺顺当当的接:“叶大少有兴致,锦儿当然要舍命陪君子。” 叶留香失笑道:“命就不用了,舍‘身’就成了。” 嘴里说着,早顺手将她横抱了,故意东摸西摸,一边向湖边走,脚踩到了岸边的泥,一脚踩空,掉落了一些泥土,留下一个不太明显的下水的痕迹。这才向下落去,飞快的笑道:“锦儿,你可知道,有的东西,换再多次衣服也是洗不去的。” 话音未落,已经双双入湖,叶留香却不向前,只抱了她,悠然的沿着岸边游动,一边续道:“所以,我们换来换去,只不过是安他的心,让他不要追的这么着急。” 他一边说一边游,脚下轻的像踩了云雾,半点不见疲态。这十几个时辰,几乎全是他抱着她纵跃,就算她不会武功,也知这样的内功非同小可,若是当真对战,叶留香和凤衔书,究竟谁更厉害些? 两人才堪堪游了小半个时辰,岸边树上忽然平空飞来了一条绳子,朱眉锦惊喘了一声,第一个念头,就是凤衔书追来了。可是随即便见叶留香一笑,伸手抓了绳头,两个人便被绳子带了上去。 前面的青衣背影纵跃轻灵,显然是流云,拉着他们像放风筝一样又走了一段,流云折身纵入庭院,叶留香随即跟着跃入。流云回身握了她手腕,顺顺当当的一滑,便直涌出血来,流云便以杯相承。 难道要把血全都放空,才能逃开凤衔书的追踪?朱眉锦眼睁睁看着血流了满杯,始终一声不吭,连吃痛的吸气也没有。流云似乎也觉得微讶,抬头看了她一眼。平素只觉流云冷冰冰的,可这时离的极近,他又是微微俯身,一眼看过,他的眼瞳明澈流丽,是一种极璀璨极动人的漂亮,居然跟叶留香有八分相像。朱眉锦心头一动,忍不住抬眼看了叶留香一眼,暗暗比较,叶留香却只注目她腕上那伤口,正微凝着眉心。 一直取了两杯血,流云才把创口包扎好,随即把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入手尚有余温,时间掐算的,当真是刚刚好。叶留香接过药碗,向朱眉锦眨一下眼睛,随即一饮而下。朱眉锦也把手里的药喝了。只略停了一息,流云伸手过来,把了把她的脉,一言不发的松开,叶留香挑眉,随手把她的手握回,道:“可以了。” 朱眉锦问:“今后都不会香了?” 叶留香笑道:“不是,只是凤衔书在你的血脉里加了一点东西,用于寻踪。而流云又把他清出来了。” 如此再无顾虑。再上路时,便换了马车,行程也变的悠闲。流云权充车夫,叶留香便倚了车壁打坐,随手拉过她枕在自己腿上。 朱眉锦也不敢乱动,虽然也疲惫不堪,却无半点困意,只是张了眼睛胡思乱想。 本朝最重lun理纲常,弑父当真是大逆不道,所以,即使明知朱勉百死难赎其罪,先生仍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化解……可是叶留香,他从来没劝过她一个字,反而助她达成了心愿。心里乱成一团,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一直到叶留香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含笑道:“锦儿。” 她啊了一声,急道:“你好了?” 叶留香一笑,伸手拉起她,挽在怀里,笑道:“你在想什么?” 朱眉锦犹豫了一下,仍是道:“我在想……” 叶留香一笑,打断她,笑道:“锦儿,你明白,凤衔书也明白,只要在梅淡痕那儿守株待兔,就可以守到朱眉锦。所以,你要去吗?” 她竟默然。 是的,他说的没错。若是回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未必算的过凤衔书。到头来,不但不能见到梅淡痕,还会重陷凤衔书手中,甚至连叶留香都未必能幸免。凤衔书本来就是机关算尽,这次,只是吃亏在他自认为太了解朱眉锦,他真的相信朱眉锦会为了这个“仇”字,什么都不顾。所以才侥幸脱出了他的掌握。 在凤衔书手中,确可以锦衣玉食,可是,靠朱眉锦自己,也仍旧可以。凤衔书其人,永远让人看不透。她忽然微微心惊,返身抓了他手:“小叶,凤衔书倒底是什么人?” 叶留香笑道:“我当真不知。” 她继续问:“那你猜猜看呢?先生说,他一定跟契丹王室有关。” 叶留香笑道:“好罢,我且猜猜看。”笑瞥了车外一眼,道:“凤衔书是如假包换的宋人,而你认识的凤衔书,却有一半契丹的血统。” 她讶然的张大了眼,喃喃的道:“什么意思?” 叶留香道:“如果一个人要长期假扮什么人,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就比如无根无蒂的梅淡痕,若要追究,不是也有显赫的身家?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这个人的祖宗八代,本来就经的起推敲,很经的起推敲,甚至连这个被冒充的人自己,都不知有一个假的凤衔书存在……” 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凤衔书常常都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两个人做的事情不同,总有对出来的时候。” 叶留香点点头:“本来应该是如此,所以他用了什么方法,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朱眉锦惊讶莫名,想了许久,才问:“那他自己,是什么人?” 叶留香笑道:“我实在不耐烦做这般水磨工夫,查虽查了,却也没查出什么……我只查到这位凤先生,在几年之前,曾经做过些善事,当时用过一个名字,叫做凤延。” “凤延?” 叶留香笑道:“于是我就开始想,凤衔书这种人,是绝不可能随便取个名字的,一个字上,就有大文章。那这凤延是什么意思呢?这一想之下,忽然想到,契丹皇帝耶律洪基有个孙子,叫耶律延禧,字延宁,岂不是都是延字……”对上她瞪的大大的眼睛,他失笑:“我不过是在捕风捉影,这个猜测,最说不过去的,就是,耶律延禧是真正的契丹人,父母都是契丹人,而凤衔书,却有一半汉人的血统。‘ 他笑眯眯的摊手:“所以,我还是不知道凤衔书究竟是谁。” 她瞪着他,一点一滴细细的想,又问:“那你现在知道的,是什么?” 叶留香一笑:“凤衔书手下,三生坊、五行帮,全是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五行帮更是为大宋暗中做了不少事情,而且没有留后手,全是真正为大宋做的。暗中却另外有一批人马,如耶律尘焰之流,是在为契丹做事,举凡朝中官员的喜好,朝中风吹草动,等等,都会很快传到凤衔书手中。” 她只觉越听越是糊涂,扶了他肩,盯紧了他的眼睛:“什么意思?传到凤衔书手中?凤衔书又传给谁?或者,他难道没有向契丹传出?” 叶留香不由得笑出来:“锦儿当真是聪明。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向契丹传出。” 她喃喃,“我糊涂了。” “锦儿,如奇香居之流,原本的确是契丹安插在大宋的棋子。可是据我所知,这几年来,似乎很多地方都有过了变动。我所知的只有两处,所以……”叶留香笑着眨眼睛:“我继续猜测,全无理由,锦儿当听个笑话便好。咳……所以我认为,这变动绝不是巧合,你还记得那蛊酒?” “嗯?” “契丹安在大宋的这些‘点’很多都有变动,所以我想,就在这几年中,慢慢的转到了凤衔书的手里。包括递出讯息的朝中官员,也有很多被‘神医凤衔书’医治,自认解去了蛊毒,不必再服解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仍是按时遣人前去。可以不受契丹挟制,实际上,却是旧蛊换新蛊。” 她讶笑出声:“难道他倒是忍辱负重的英雄?” 叶留香笑道:“很多事,我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仍旧只能猜。如果要说他是忍辱负重的英雄,倒不如说他是机关算尽的枭雄,如此一来,他等于是站在了一个宋与辽的关键点上,左可入宋,右可进辽,左右皆会胜的漂亮之极.且手中掌握的讯息,足够他一登基便立功……”他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也因此,只要他想,他在这两边,都可以是'忍辱负重的英雄’” 她哑然,只觉这盘算如此的面面俱到,却总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要在两国之间,左右逢源,谈何容易?以他的聪明才智,做什么事情都好,为何要给自己一条最最难走的路? 隔了许久,叶留香才一笑,低头问她:“我曾扮过流云,你可曾认出?” 她茫然的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嗅到你身上的茶香,才知是你。” “香?”叶留香失笑,“那我扮丫环时,你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 “那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眼睛。” 叶留香哈哈一笑:“说的是。如你我已经熟悉入骨,我不论扮什么,你只要想认,就认的出的。全不必看别的,就只看眼睛,我再怎么,也是掩饰不住的。那么现在,我问你,若不是我告诉你,凤衔书有两个,你可看的出真假?” 朱眉锦摇头,“看不出。也从来感觉不到。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也只知道不多说话的人是假的……哦不,是真的。” “你可有看过他的眼睛?” 朱眉锦怔着,凝了眉,细细的去想,她也曾扮过朱砂,也曾看过他的眼睛,不管是真是假,两个凤衔书的眼睛,一个灵动一个安静,可是看到的时候,感觉却是完全一样的,那就是心悸。 朱眉锦想了许久,才喃喃出声:“我真的糊涂了,小叶,你跟我说了,好不好?” 叶留香笑道:“当然,锦儿问,我哪有不说的?我是说,也许是我弄错了,凤衔书本没有真假,就只有他一个。否则的话,不管是药物还是,这么几年,不可能半点破绽也没有。” “所以,”他微微的笑了出来,星眸流光璀璨:“我又想到一个死人,就是,元祐帝……今上的兄长,他曾被封‘延安郡王’,岂不是也是个延字?” 她竟骇然:“他……他想两边都有皇帝当?” “是啊”他微笑:“锦儿,你不必觉得讶异,他诚然是异想天开,可是,若不是有一个朱眉锦,这计划虽匪夷所思,但未必不成……两帮人马,并无丝毫汇集,而两国之间,本就极少往来,路途又是如此遥远,讯息极难通达。他所对的敌人,一直是他自己,一,两边的事情,尤其这为宋的事情,又是从不搀假,胜负拿捏极是机巧,所以……”叶留香一笑:“所以朝中的李若冰大人,绝不相信他会有外心,也包括耶律尘焰,也认定了他是主子……要做到这些,非大智慧者莫办。” 朱眉锦沉默的点头,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叶留香伸手揽她入怀,笑道:“只可惜人算毕竟不如天算。他当初,也许只是一时心情,把你留下,也许是觉得你换魂重生,得天之佑,将来会与他有助……他却忘记了,朱眉锦、叶留香,梅淡痕,个个都是聪明人,所以,他让梅淡痕察觉凤先生就是背后的人,这是第一个意外,让你和梅淡痕重又见面,这是第二个意外,自此意外不断……锦儿是第一个察觉他底子的人,所以,这半黑不白的凤衔书,也就藏不住了。” 隔了好久好久,她才吸口气,慢慢的道:“叶留香才是最最聪明的那一个。” 叶留香微笑:“过奖,这每个人,每一步,缺一不可……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凤衔书一定想不到,朱眉锦才是其中,最关键的那一个点。” 他拉了她手,放在心口,半开玩笑的眨眨眼睛:“因为,锦儿是住在这儿的那个人。” 141章:青丝白发一场醉 她倚在他怀里,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明澈流丽的眼睛,叶留香微微笑出来,伸手挽了她,跳下马车。 朱眉锦这才发现,原来此时已经置身在一间幽秘的庭院,四周俱是参天大树,虽是白天,亦觉荫凉。流云沉默的端出茶来,一边淡淡的道:“他说话,一成是真的,倒有九成是猜的,你只当听个故事就好。” 朱眉锦本能的要为他辩解,含笑道:“所谓料事如神,也不过是个猜,能猜到,也是桩本事。“ 流云平空的一窒,却居然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他的心思若用在正途,只怕没甚么人是他的对手,料事如神这四个字,也不见得便担不起。” 叶留香哈哈大笑,道:“一回到家里,连流云话也多了。”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碗,送到她唇边,她正走神,茶碗既然到了唇边,便就他的手喝了,仍去思忖,叶留香不出声的一笑,随手扶了她坐下,一边把马车牵到一边。 朱眉锦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叶留香早坐在对面,悠然呷茶,显然早就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笑答道:“每一种办法,都未必没有希望,但是,也没人会知道,折是折在哪一步。” 她道:“可是……“ 他挑眉,等她往下说,她却微咬了唇说不下去,流云一直在左近走来走去的整理打扫,忽然回头,冷冷的道:“果然杀完了朱勉,就想起这个人来了?” 她也觉理亏,低了头不答,流云又向叶留香道:“枉你费诺大力气,只带回了人,却没带回心。” 叶留香笑道:“你怎知没带回?”一边趋近身来,笑吟吟道:“锦儿,拿叶留香换了梅淡痕来,你要不要?” 她微怔了一下,张大眼看他,许久,才喃喃的道:“我……”他不等她说完,立刻便笑出来,笑道:“我知道锦儿一定舍不得的,是不是?” 她叹口气,张开手臂揽了他,把颊贴在他的颊上:“是的,我舍不得。” 他一笑,伸臂挽了她,笑道:“乖,我带你去休息。” 她却又松了手倚回去,缓缓的道:“可是……”他手伸过来抱她,她却仍是说完:“我不放心先生自己在那儿……若不能亲眼看到先生没事,我永远不能放心。” 叶留香含笑道:“好教锦儿得知,流云已经解了他身上的蛊,而我也给了他一些迷香,和一个路人的人皮面具。有这些东西,足够他逃出来。所以,他现在未必在金陵。” 她张大眼:“真的?” “当然。“ 她一喜:“那他在哪儿?” 叶留香一笑,柔声道:“锦儿,梅淡痕思维缜密,他的本事,自保有余,你真的不必担心。凤衔书的蛊毒如此厉害,到现在我身上的蛊毒都尚未全部清除,还是会不时的发作……” 他有意顿了一下,看她的目光转过来,才微微一笑,续道:“他却早设法护住了心脉,所以流云解起来,才如此容易。他只怕早在为此筹谋,绝对可以趁乱逃出凤衔书的掌握。你放心就是。你只需要知道他现在是安全的,就可以了,要见面,只怕暂时不太容易。” 朱眉锦沉默的点头,虽然不可能完全放心,却也是无可奈何。 流云恰好走到身边,看她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淡淡的道:“这时候再见面做甚么?难道你一个女子,还要嫁两个相公不成?梅……叫梅淡痕是不是?你早说要梅淡痕,我们何必费诺大力气,把你救出来?就让那梅淡痕设法救你就是了” 叶留香咳了两声,他却仍是说完,叶留香无奈,伸手来挽她,笑道:“锦儿,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有甚么事情,明天再说。” 朱眉锦虽然一向不是肯受人气的人,可是一来流云确实救了她,二来,杀了朱勉,梅淡痕又不在身边,心里多少有些惶然,实在不愿得罪叶留香身边的人,所以只做不闻,随着叶留香的手站起。 两人从流云身侧走过,流云淡淡的道:“选梅淡痕还是选叶留香,这个,难道还用多想么?” 叶留香无言的侧头,看了他一眼,朱眉锦早站住,略停了一息,从叶留香手里抽了袖子,转了回来,含笑道:“流云公子。” 他抬头:“怎么?” “这院里有药草香,想必是你的府上了?” 流云当然不是常居在此,却懒的多说,只道:“嗯?” “两位的救命之恩,兼且助我大仇得报,朱眉锦当真是感激不尽。只是若这恩要拿我自己来偿,恕朱眉锦偿不起。我的仇的确已经报了,可是恩却还没偿。其实流云公子说的对,选梅淡痕还是选叶留香,原本就不必多想。不论谁跟梅淡痕并提,都不必多想,我自然是选梅淡痕的。等我还完了先生的大恩,再来偿两位的大恩罢!” 停了一息,微微昂了下巴,笑道:“既然这是流云公子的府第,那我自然也无颜再待,就此别过,两位后会无期。”福身下去,施了个大礼。再不迟疑,转身便向外走。她原本就不可能不去管梅淡痕,只是暂时隐忍罢了。可是流云既然已经问了出来,那也就没什么可迟疑的了。 流云本就不擅与人交流,见状微微一愕,道:“这算什么?才刚救了出来,又要去自投罗网?” 朱眉锦抿了唇不答,悠然走远,流云回身道:“她等你去追?” 叶留香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我说流云,你平素不是不多话么?今天这是怎么了?”摇了摇头,腾身而起,轻飘飘的便到了她身边。 ………… 叶留香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让人开心。 千里相随,枕榻缠绵,甜言蜜语……让她心意浮动而不自知。他当然不会去逼她,但是也绝不会去等,不会去让。他可以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但是所用的手段,绝对不包括把她送给另一个男人。即使她选的不是他,他只怕也会扭转痴缠,不择手段,让她改变主意,何况此时,她本就犹豫不决。 她一声不吭,也并不刻意加快脚步,他便一直这么亦步亦趋的跟着,一直到她忍不住侧过头来,看他一眼,他才扬眉一笑:“锦儿,这么巧?” 她无言的抽抽嘴角,看他神色似乎疲惫,却仍是满面笑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好,正色的:“小叶。” “嗯?” “我不会有事的,你回去罢。” 他笑眯眯的点点头:“锦儿这是在心疼我么?” 她继续无言,他也继续亦步亦趋,眼见到了市镇,她的脚步便慢了下来,拉着他往树后一退,随手推了他在树上,就伸手去他怀里乱翻。 叶留香忍不住一笑,由着她摸了几下,才道:“锦儿是在找这个么?” 手举起来,掌中一团白白软软的东西,正是一张人皮面具,含笑晃了一下,便细细的覆在她脸上。朱眉锦一动不动的等他覆好,这才抬头一笑,道:“小叶,谢谢你。“ 叶留香笑眯眯的对她眨一下眼睛,然后也拿了一张覆在脸上。两人手挽了手,一个比一个悠闲,一直街头街尾的逛了一圈,她不说话,他也不催,真似游山玩水一般。 一直到她停住脚,拉了他袖子,摸了几下,果然摸到了几张银票,去银铺兑了,然后停在一个卖唱的姑娘面前。 之前三人趁夜赶路,此时正是清晨,路上行人也是稀稀落落。那姑娘长的瘦瘦小小,正倚了壁出神,朱眉锦便走上去,投了十几个铜钱到她的盘里,那姑娘急坐正了身子,道:“姑娘想听什么?” 朱眉锦笑道:“我想教你唱一首歌。” 那姑娘愣了一下,道:“教我?” 朱眉锦点了点头,在心里顺了一顺词儿,就用那天下顽童唱惯了的,对对飞的调子,低低的唱道:“ 小砂子,飞呀飞,飞入梅花相依偎, 梅花香,飞呀飞,碧叶青枝长相随, 叶儿来,飞呀飞,山水相隔清风吹, 凤凰舞,飞呀飞,青丝白发一场醉。“ 一直唱了两遍,这调子极熟,词儿也浅显,那姑娘立刻便学会了,调了调弦,便合了音低低唱了几句。 相依偎,长相随,青丝白发一场醉……叶留香微微抿了唇角,悠然的看着她忙忙碌碌。她的本意,只是想告诉梅淡痕,朱眉锦已经没事了,只是暂时不敢去见面,不过是想让梅淡痕安心。可是这言辞宛转缠绵,倒似乎是在表白,对他说,锦儿在想你,锦儿心不变,盼着与你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她真的不想做“负他”的那个人,却自觉不自觉的做了…… 朱眉锦点点头,又把手里的铜钱抓了一把给她,一边道:“只要没客人,你就把这首多唱几遍,我只要经过听到了,就一定会赏的。”那姑娘应了,果然便一次接一次的唱,一直到两人走远了,还听她细细的声音唱个不停。 朱眉锦的意思,本来是想要多找几个,最好能有那种走街串巷的小贩,可是走了两圈,居然半个也没再碰到。一直走过了几条街,忽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边小跑着,一边嘴里咿咿呀呀,居然便是唱的这首。朱眉锦站住了,忽然有点儿想笑。 民谣本就是传的最快的一种东西,又是用的大家最熟惯的调子,一处唱百处应,几天便能唱遍大江南北……虽然不知道几时能传到金陵,虽然不知先生几时才能听到,可是只要他听到了,自然明白。 也许,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 她当然不是只做了这一件事。、 书肆里的藏头诗,衣服角上的古字纹,街角墙头的隐符……走到哪里,便忙到哪里,能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甚至,终于冒险重回了一次金陵。 金陵莫名其妙的,没了凤衔书,当然,也没了梅淡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多所逗留。天下穿插游走,迂回转折,双宿一起飞,一直到有意无意的重回了苏州。 扳了手指算一算,这分离,恰恰是一年的光阴。 奇香居,朱府,苏州的角角落落……来来回回的转了一圈,入眼不过是尘埃满布,蛛网结络……当真让人心灰意冷。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没找的,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处处落空,她终于忍不住蹲下来抱了头:“我好累。” 叶留香不出声的上前一步,轻轻拍拍她的肩,抬头时,眼前人俊颜如玉,星眸流转。她终于忍不住长叹出来,伸手拉了他的手,蒙在自己的眼睛上,泪水便无声的落下来:“先生到底去了哪儿,他究竟是不是平安……” 叶留香弯了腰,正想说什么,却没来由的眉梢一跳。身后的脚步声急切之极,连呼吸之声也听得到……难道当真是缘份?出现的如此及时?如此凑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笑出来,柔声道:“锦儿。“ 她喃喃的:“是我对不起先生……“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怎么,锦儿心里,只有对的起,或者对不起么?”缓缓的吸口气,他含笑:“我相信梅淡痕不会介意的。” 她泣不成声:“可是,我真的很想再见先生一面……就一面就好,就一面,为什么却怎么都不成……。“ 他点头:“是,是,我明白……” 她忽然就泣不成声,拉了他的袖子,覆在面上:“可是我真的好累好累,我再也想不出能去哪儿找他了,我再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了……” 他嗯了一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凝眉,几乎忍不住要回头,却终于还是温柔的续一句:“锦儿,若是真的累了,我们就不找了,好不好?” 她的泪湿了他的袖子,一边模糊的说一句:“我不知道要去哪儿……”他便拉她起来,挽入怀里。几乎在她的头靠上他的肩同时,身后的人,仓惶的退了开去。 梅淡痕,你可知,你永远输在“不争”…… 叶留香不出声的摇摇头,含笑道:“锦儿,有缘自然会重逢……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你只需记得,不管去哪儿,有锦儿在的地方,就有叶留香。” (第一种结局。咳,喜欢叶留香的,看到这里,就可以洗洗睡了……感觉意犹未尽的小盆友们,请继续往下看……) 142章:梅过无痕空寂寥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 那本来是最应该想到的一个地方,是最最可能的地方,可是,不知是心变了,还是人变了,她居然自始至终,都不曾想到。 朱眉锦韶龄横死,梅淡痕扶棺下葬,虽然她又意外换魂重生,可是泥土下埋的,却的的确确,是朱眉锦的身体。所以,梅淡痕脱身之后,怕她扑空,不敢四处乱走。所选的第一个地方,也自然是这儿,陪伴着黄土茔茔下的那个人,安静的等着那个活生生的砂儿回归。 其实,当日梅淡痕脱身,远比所有人预料的要容易。 朱眉锦随朱勉上路,凤衔书虽的确信了她的说词,仍是布下了数颗棋子,以防万一。他的确想利用叶留香去刺驾,但是事情不论成与不成,他不可能不杀叶留香,也一定会设法留下朱眉锦。 可是,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朱眉锦上路的当晚,凤衔书却得了一个讯息,就是这个讯息,让他不得不放弃了手头所有的事情,连夜赶往契丹,走的匆忙之极,什么都没有来的及安排。 也正是因为凤衔书不在,布下的棋子没有了推动的那只手,只能原地待命,所以,叶留香和流云的援救,才如此的顺利,到头来,身后只缀了个朱砂,放出的信令也没有接应之人,才跟了两程路,便跟丢了,叶留香之后的手脚,全都做了无用功。 这个,连叶留香都不知道,梅淡痕当然更不可能知道。 但是,凤衔书走的这一夜,也同样是梅淡痕选定的脱身时机。自从叶留香和流云来过,他便约略猜到了事情的走向,也自然明白了朱眉锦的心意。欣慰之余,也不免担心,心急上路,其它人,不知他蛊毒已解,并没有多加防范。所以,顺顺当当的便出了金陵,连迷香都不曾用到。走到中途,听到了朱勉的死讯。 自此后阴差阳错,辗转不能见面,预料中的凤衔书一直没有甚么动作,也知必定有事情发生。便索性赶回了苏州,已经在朱眉锦的坟茔附近,住了大半年。 重见佳人,心情激荡。可是随即看到叶留香,心情难免悲喜交集。 儿歌,他不曾听到,藏头诗,他不曾看到,所有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知道。可是话出她口,听入他耳,他知道这一年,她始终在找他…… 眼前一对壁人,相依相偎,她的泪,也总有他来抹去……他听到她说:“想见先生一面……”可是她转头的那一刻,他终于还是仓惶的躲了开去,连自己都说不清,究竟为了什么。 耳边,两人的絮语渐行渐远,回眸,看掌中空空,时光就像流沙,想溜走的时候,抓都抓不住。 曾几何时,醒了睡了,一坐一卧,顽皮的小狸猫总在膝头宛转,眨着一对黑晶晶的大眼睛,带着一个灿烂的笑…… ……………… ……………… 黄昏。 深宅大院里静悄悄的,忙了一天的太阳懒洋洋的倚在云间,廊下的倦猫努力的舔着自己的皮毛,无花无草的庭院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床上,肉肉的小姐翻了个身,打了两个哈欠,咕哝:“好饿,好困……”再翻了个身,她征求床前美少年的意见:“反正还要睡,不如我就不起了,在床上吃点儿算了?” 美少年笑的开开的,连说话的时候都高难的保持笑容不变,“小姐英明。” “好像不太好……我怎么也得去看看先生……” “小姐英明” “可是真的好难受啊我肯定是病了,要不然让先生来看我?” “小姐英明” “那好,就这样吧,让先生来看我,喂我吃饭……” “小姐英明……” “那你去请吧。” “小姐……英明……” 半盏茶的时间后,美少年回来,站的远远的,背书一样的:“小姐,梅先生说他也有点儿不舒服,恐怕不能来看小姐了,若是小姐不舒服,就停课一天,若是一直不舒服,就一直停着好了,没关系的。” 她怒了,飞快的坐起来,瞪着他,美少年认命的蹭过来,她于是指着他的鼻子:“你是不是装的不像,说的不真,表情没有可怜巴巴,对先生不够恭敬,惹他生气……”啪啪啪熟极而流。 美少年唯唯:“是……是……” 她停下来歇气,他幽幽怨怨的续道:“梅先生说他一会儿就要睡了……”话没说完,小姐已经一掀被子,飞快的冲了出去。 书房里,梅淡痕头也不抬的盛好了自己的晚饭,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橱子里取了她的金筷金碗,盛好了,摆在一边,也不去招呼她,径自坐下来慢慢吃。 肉肉的小姐站在门口,看着门里的梅淡痕,一边张大眼睛看,一边吞着口水。他的嘴唇薄薄的,红红的,米饭是白的,青菜是绿的,筷子是黑的,配在一起,比花儿还好看。 他被她垂涎的眼神看的无措,再怎么告诉自己她还是孩子,却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发话:“饿了就进来吃饭。” “哦”大小姐乖乖的迈进来,坐好,托腮看他,不说话。 他一本正经,架子端的十足:“若是菜不合胃口,就回去吃。” “哦”她拿筷子,拨着碗里的饭,抬头哼哼:“先生,我肚子好疼。” 他不动声色的抬眼看她,她神情间全是撒娇,那模样好生可爱,他忍了笑,声音却也软了些,说:“那就不用上课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她试图靠过来:“先生帮我看看好不好,疼了好几天了……” 他敲一下桌子:“老实吃饭,要不然就乖乖出去。” 她只好停下来,委委屈屈的往嘴里扒饭。他有点儿不忍,眼皮都不抬,嘴里却是没话找话:“今天怎么没睡到傍晚?” “因为先生不喜欢嘛所以很早就起床了” 很早么??他微微抿唇,决定不揭穿她,“这么乖?” 她毫不惭愧的眨眼睛,“我很乖的……有什么奖励?” 他沉默,隔了一息,一筷子青菜摔进她的碗里,她喜滋滋的吃了,他又问:“今天你不是不舒服吗?” “哦听说先生不舒服,所以我立刻忍病过来看望先生……先生没事吧?哪里不舒服?”碗一放,她开始从上到下为他检查身体。 他低头吃饭,好像真的痛痒不惊,她贼忒兮兮的摸过一遍,趴在他膝上,道:“先生处处都很好,好的不得了……” 他瞥一眼桌子下面那张脸,圆圆的,肉肉的,黑晶晶一对大眼,眉间一点朱砂痣,鲜红的像一滴血。 难道色狼也有天生的不成?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一下那颗痣:“砂儿,起来吧。” “哦”她从他膝前爬升,顺当当的进了他怀里,鼻尖对鼻尖,她问:“先生今天教什么?” 他淡定的琢磨说哪个字的时候,唇可以不用翘起来:“背诗吧。” “背几首可以抱?” 说“五”字,好像有点儿不妙,“四十首吧。” “几首可以……爬床?” 他面不改色:“一百首。” “好,那就开始吧”她转身向书房,脚步铿锵,他看一眼吃了一半的碗,轻轻抿唇,认命的站起来跟过去。 …… 有人可以两个时辰背一百首诗么?朱大小姐可以…… 所以被奖励爬床。爬床的意思就是,先生躺好了,朱砂爬上去……想要亲亲抱抱,诗还要额外背……半个时辰后,先生好像睡着了,小老鼠从额头啃到下巴……他终于冷静发声:“两百首……” 她停了一息,半点儿也不尴尬,格格的笑出来:“那吃了先生,要背多少首?” 他一窒,她正骑在他身上,小脸儿红扑扑的,眉眼儿笑的弯弯的,那眼里的促侠,不知为什么,会显得……很风情…… 砂儿,砂儿她究竟什么时候长大了?也许,是时候谈婚论嫁了,可是,有谁会替她想这些?朱勉? 他才刚刚叹了一口气,忽然就觉得胸前一凉,衣襟已经被她拉开,她随即扑抱下来,脸颊靠着他的胸膛,凉凉的,软软的。 毕竟,还是个孩子罢了……她一直都喜欢这样无隙的亲昵,似乎只有这般,才会让她觉得安全。他抬了手,抚过她的发,换来她似睡非睡的一声咕哝,“先生,” “嗯,” “先生,我喜欢你。” “嗯。” “喜欢你,喜欢你……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他停了一停,唇边早噙了笑,而不自知,低声道:“别胡说,快点儿睡。” 她含糊的再咕哝了两句,在他身上蹭了蹭,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心满意足的睡着。胸前的小肉包,挤在他身上,甜甜的……热热的…… 隔了许久许久,他才终于喘出了一口气,把僵着的身体,慢慢,慢慢的放松下来。睡的迷迷糊糊的人,万般不满的挪了挪屁股,找那个暖暖的东西……一直到重新找到,挤一挤,靠上去…… 他微微咬了牙,闭上眼睛。 砂儿,男人是禽兽,而梅淡痕……是男人。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要怎么让她明白,他其实一直在等她长大,等的很辛苦。 ……………… ……………… 旷野坟茔间,他忽然便是泪流满面。 是,早该跟她说,你已经长大了,长大到,可以做先生的女人,可以做先生的新娘…… 从小抱到大的小狸猫,多少个黑夜辗转,多少次相依相偎,多少次身不由已,又多少次强抑了欲念……其实,真的错了,早就该把她留下,早就该让她永远姓梅……却毕竟没有,一直到此时,仍旧什么都没有做…… 眼睁睁看流砂自掌中飞走,却独守了这无知无识的黄土,寂寞伴余生。 (第二种结局。喜欢梅淡痕的,那什么,大半夜的别拍偶了,洗洗睡吧……仍是意犹未尽的小盆友们,请继续往下看……) 143章:百炼钢,绕指柔 这边厢,伤心断肠日。那边厢,尘埃落定时。 叶留香已经有许久不曾这般醉,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酒楼凭窗,竟是沉沉睡去,带着他颠倒众生的微笑。 她一直在他的臂弯,一直到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身在马车,摇摇晃晃,她伸手揉了揉额角,然后叫:“小叶?” 马车一停,却没人应声,也没有人走进来。 她用力摇了摇头,掀开车帘走出去。驾车的人平白的慌乱了一下,那模样,似乎要跳下马车逃走,却终于还是定住,回过头来,道:“你醒了。” 她是实实在在的大吃了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努力努力的瞪了他很久,才喃喃的道:“耶律尘焰?” 他迅速的低头,道:“是。” 她完全失语,竟不知要说什么,愣了许久,才猛然张大眼睛:“叶留香呢?”他犹豫了一下,她失声道:“你杀了他?” 耶律尘焰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把你带走。” 她略略放心,看一眼周围的景色:“这是哪儿?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答:“回大辽。” 她竟无言,看了他许久,才平心静气的道:“是他让你来的?”耶律尘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转眸避开,她忽然就是心中一动,问:“他做了你们大辽的皇帝?” 耶律尘焰沉默的点了点头。 是的,这就是朱眉锦离开金陵之时,凤衔书收到的讯息。耶律洪基病重,遗命令耶律延禧继位……此时,他已经登基。 登基,皇帝……虽然有叶留香的猜测在前,可是这种字眼,总似乎不会跟凤衔书那种轻袍缓带的模样扯上关系。他在一众悍勇的契丹男人中间,难道不嫌太柔弱么? 她忽然有点儿好笑,笑了出来。斜睨了他一眼,悠然的道:“耶律尘焰,你一直在苏州等着我?” 他答:“不是,我是四个月前到的……” 她挑眉:“他让你来的?他让你在苏州一直等着,总能等到?” 耶律尘焰道:“是。” 朱眉锦忍不住挑挑眉,看一眼耶律尘焰的神情,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微微低头,少了那种戒备,连眉睫似乎都柔和了些。被她一看,他就有点儿不自在,急扬鞭催马,马车又重新奔行,速度却并不如何快捷。她微微眯了下眼睛,道:“正好,耶律尘焰,我正想找你算帐。” 他一愣,迅速的看她一眼:“算帐?” “是啊你还记得上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吗?”她一脸忿忿:“枉我这般信你,托你查梅淡痕的下落,你若是不想做,不答应就是,偏偏答应了之后不做,不但不做,还反过来向凤衔书告密” 他低头,道:“是,是。” “什么是不是的”她瞪着他:“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身边这么多人我都没有找,这么郑重的托附给你,你却这样,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耶律尘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瞳里有一点光芒一闪,似乎是一个笑,可是,随即,他又低头下去,柔顺的问:“那么,你要怎么样呢?” 朱眉锦一愣:“什么?” 他很耐心的解释:“我奉命带你回大辽,除了这个之外,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说出来就好。” 她卡住,张大了眼。一年不见,连耶律尘焰也变的聪明了? 不不,其实也不是,耶律尘焰本来就不笨,他只是从来不懂玩笑,他只会用最简单直接的法子解决问题。那么,应该怎么说?连耶律尘焰也开始解风情了?晓得她无理取闹是为了讨价还价? 她无言的俯在膝头,耶律尘焰便有点儿无措,不知是不是自己说的不对,终于还是续一句:“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哼一声:“我还没生气呢你凭什么生气?” 他仍是扬鞭,神情却有些柔和,好像很喜欢她这么跟他说话,一边道:“那你别生气。” 耶律尘焰面前,永远用不着见好就收,于是她再接再厉:“凭什么啊?你说不让我生气,我就不生气了?“ 他咳,道:“我不说,你不要生气。“ 她无言的挑一下眉,咳一声,续道:“除非……“他转眸看她,等她往下说,她却忽然觉得心里没底,话到口边,又转了开来,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下意识的坐直些,险些没正襟危坐,“你问。” “你究竟是在为谁做事情?是大辽,还是凤衔书?不不,我是说,你是为整个大辽,还是为了一个皇帝?” 他愣了一下:“我……当然听皇帝的命令。” 她咳一声,想也知道他会这么答,因为“大辽”是虚的,而“皇帝”是实的。于是她正色的:“你有没有听说过昏君?” 他摇头…… 连这个也没听说过……她扶额:“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红颜祸水?“ 他更是摇头,目不转晴的看着她,眼神无辜纯洁之极。她有点儿怀疑他根本没听进去,却只能咳了一声,指指他:“你看着路点,别把马车赶到沟里了。” 他啊了一声,听命看路,她这才续道:“我的意思是说,有的时候,皇帝瞎胡闹,你未必要听他的。像我们大宋,皇帝做的事情,有碍国运,自然就会有人阻止,这样的人叫做忠臣,而一昧顺着皇上的……” 她越说越灰心,看着面前无表情的石头脸,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大声的:“你就非得听凤衔书的把我抓回去是不是?我去了对你们大辽有什么好处啊?他有毛病你也跟着他有毛病是不是?他让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他并没被她吓到,等了一等,确认她已经嚷嚷完,这才回过头来,四平八稳的:“要去的。” 她气的无语:“好,我到凤衔书面前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告诉你,你立刻去死” 他看了她一眼,眼瞳深黑,她忽然就觉得不忍,慢慢的缩回去,隔了许久许久,终于还是叹一口气:“我开玩笑的。你不必当真。” 咫尺处,他忽然便笑开来,那种带着青涩,带着草木芬芳的笑,让他整个人都俊美的出奇。她微怔的看着他,他便不由得缓缓的敛了那笑,平平板板的说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不过…………你说话的时候,模样真好看……” (第三种结局。喜欢耶律的,姑且算个交代吧……对小凤凰有想法的小盆友们,继续往下看……) 144章:凤凰于野 耶律尘焰本来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她虽使尽浑身解数,拖延行程,传递讯息,却仍是一步一步的进了大辽。这下,朱眉锦是真的急了。 叶留香迟迟不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凤衔书也派了人去对付他。虽然叶留香一向运气好,却仍是不可能不担心。而且,从耶律尘焰手中脱身,跟从凤衔书手中脱身,完全不是一个段数的,再走不脱,就真的没机会了。 如果她要杀他,他一定不会杀还的……几乎是在她决心铤而走险的同时,耶律尘焰回头,说了一句,“他来了。”她一怔,耶律尘焰已经转回去,好像完全没发现她想做什么。 朱眉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车前站了起来,极目远眺。 这儿本就地势开阔,放眼放去,一马平川,遥遥的,就见一人一马漫漫而来,覆着满身的阳光。她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忽然就觉得有几分陌生。 马上男人一身浓烈厚重的颜色,华服结辫,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野性的张扬。还是那熟悉的眉目,却没了半分风流儒雅的气息,只觉他双眸漆黑,神采飞扬,连肌肤都染上了几分粟色。 他一直驰到近前,速度明明快捷无伦,却丝毫不见慌乱,眼见马前蹄堪堪踏上,这才好整以暇的一挽缰绳,略略一带马头,便在马上换了个姿势,屈了一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微带着一点儿笑。 只有这个浅浅的笑里,尚有几分昔日凤三爷的风彩。 她缓缓的喘回了一口气,略略凝眉。他这才长笑出来,笑道:“锦儿,好久不见。” 她也笑了笑,道:“凤三爷,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让他扬了扬眉,随即在马上伸出手来,笑道:“上来。”她皱眉摇了摇头,退了一步,已经退进了车里。他立刻便是一扬眉,笑道:“一年不见,锦儿变了许多,居然会吃眼前亏了。” 也不见他抬身做势,已经轻飘飘的纵身下来,脚尖似滑未滑,却张臂抱了她,在她身上借力站稳,笑道:“我的锦儿还是这么美,不枉我想了这么久。” 她被他扶的站立不稳,向后一倾,手紧着巴了车门,正堪堪站稳,他却哧的一笑,倾身压了过来,她只来的及轻呼了一声,已经被他扑的仰面摔下。后背沾地,却并不觉得痛,她皱眉抬眼,却迎进他似笑非笑的注视里。 一年不见,他肌肤微黑,面容上也多了许多风霜,可是此时近在咫尺,却只觉他双瞳如洗,黑白分明,那种几乎与生俱来的优雅仍旧挥之不去。 她微怔了一下。 凤衔书笑出来,略低头寻找她的唇,她讶然了一下,急偏了脸。他的吻落在她的颊上,轻轻一吻,一边笑道:“久别重逢,本来是欢欢喜喜的事情,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用强?” 她羞恼的偏着脸,心里迅速盘算,一时却是彷徨无计。可是这般模样,看在他眼中,却是别样风情。他微微的眯了眼,眼底星光水漾般闪动,一边微笑道:“锦儿,我大辽风光,就在眼前,草原一望无涯,我带你骑了马,可以从日出跑到日末,自由自在的……你可喜欢?” 那般满眼青翠,那般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纵马驰骋,烈风飒飒……其实,她喜欢的。只不过,现在的每一种喜欢里,都少不了那个人,那个爱笑的美少年,那个风流俏巧的叶留香…… 她眸光流转,想着如何能够不触怒他,而迅速的脱身……眨了下眼睛,转回来,叫一声:“凤三爷。“ 他淡淡的挑眉,脸上写着“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对付我”。她却一眼看到,耶律尘焰正站在车门前,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愕然,还是伤怀……手还摆着一个预备搀扶的姿势,整个人却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的脸猝然红透,凤衔书也是微微一愕,半偏头看了一眼,立刻沉下脸来,道:“还不下去” 耶律尘焰猛然回神,急急垂手,应了声:“是。”一边就跳了下去。 凤衔书皱了下眉,转了回来,显然有点儿扫兴,她推他,他也就顺势坐起,她斜睨一眼他的神情,恰好他也正转过头来看她,两人视线一对,她的眼神便飞快的跳了开去,凤衔书微微一笑,道:“锦儿,你笨了许多,你应该装做很思念我,一见我便扑上来,我也许就会觉得无趣了。“ “是啊,”她也淡淡的答:“我是想装的,只是凤三爷聪明绝顶,我只怕装的不够像。” 他的手伸过来,扣了她的腕,淡淡的道:“别来,无恙?” 她犹豫了一下。不答当然会触怒他,可是答了,也未必不会……只不过是迟疑了一小会儿,他已经冷哼了一声,拉着她坐了起来,腾身便跃上了马,缰绳一带,便飞也的驰了出去。 马行如风,无阻碍的风吹在面上,起初,是一种微微的冷,渐渐的,便成了刺痛,她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抬袖想要遮在脸上。袖子才刚刚一抬,他便空了一手,一把拉了下来,握紧了她手,揽在怀里,却是一言不发。 隔了许久许久,他的手才松了些,低头,慢慢的道:“别惹我生气,朱眉锦。你要知道,你的余生,都要在这大草原上度过了。” 她愣了一下,想要抬头去看他,又忍住,凤衔书悠然道:“怎么?莫非你以为我这么费尽心思的把你接来,只是让你来避暑的?” 她心里忽然就是一凉,嗫嚅了一下,却不敢问出口来。凤衔书是一贯的敏锐,淡淡的笑道:“你不要再指望叶留香或者梅淡痕会来……叶留香之前侥幸逃脱,是因为我懒得当真对付他……现下我已经知道他有几斤几两,看在咱们锦儿的份上,我还会多加些份量给他,他若是还能逃,我就不姓耶律” 是,他之前,确是错看了叶留香……可是,不错看,叶留香就没辙了么? 我不信的……隔了许久,她才悠然道:“你真的姓耶律么?” 他一窒,却又慢慢平伏下来,声音愈是平稳,微笑道:“你若是喜欢我姓凤,你就继续叫我凤三爷。你……你若是想给叶留香报仇,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他握着她的那只手,缓缓的用力,把她扣稳在怀里,带笑道:“我等着你。” ………… 长草无涯,一直走了几天。虽然边走边猎,随处停驻,甚是悠闲,却也毕竟不及马车舒服,她倚在他怀里,只觉头痛欲裂,整个人昏昏欲睡。却忽听他轻轻一笑,一边低头道:“锦儿,你看。” 她皱着眉抬头,就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露出交叠的两双腿,下面的居然是光裸的,长草起伏之间,似乎杂着些呻吟之声。 她本半睡半醒,隔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急急回头。他随手把她推在臂弯,便吻了下来。这几日虽然朝夕相处,但是她敬而远之,他也是冷嘲热讽,言来语去间,两人倒像是在斗智,虽然他常常揽揽抱抱,却不像亲昵,更像是挑衅。可是这一吻,却充满了情。欲的味道。 她双手推拒,他却反而更吻的深入。明知无谓,她的手仍旧走到他腰间,想去摸那短刀。手方及刃,他已经一把捏住,硬扯了她,放在自己腿间的**上,她越是挣扎,他越是死死的按住。 昔日凤三爷,之所以有时会被吃定,正是因为他在人前总是谦谦,即使在人后,也绝不会太过份。可是此时的凤衔书,却似乎在反其道而行之…… 两人纠纠缠缠之间,忽听周围轰然道:“万岁万岁” 朱眉锦大吃了一惊,急抬头时,眼前似乎是凭空的多了数座营帐,无数个契丹男子正簇拥过来,躬身下拜。凤衔书随手拉了拉锦袍,遮住了她,一边淡淡的点了点头。 身周的契丹男子,个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大概正在吃饭,处处油香弥漫,其中更有数人光裸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凤衔书身在其中,不管容貌还是气质,都显的份外文雅。可是,却不知为什么,又显得异常强大。 文雅,却强大。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翻身下马,携了她手,含笑道:“锦儿,这便是我大辽的英雄们。” 朱眉锦样貌本就娇美,身处一众契丹男子中间,愈显得娇花软玉一般。凤衔书此语一出,众人自然是满面荣光,他微微一笑,挥手示意他们自便,一边携了她手向前,进了大帐。 这大帐从外面看起来也不过极大,进了之后,才觉富丽堂皇。便有人进来请示,问要不要用饭,凤衔书随手脱了披风,一边笑道:“晚上再设宴罢我要先尝尝我小花儿。” 朱眉锦愣了一下。那男子躬身退出,不知和帐外的人说了什么,帐外有数人齐声大笑,随即喧哗再起,只隔了几层牛皮,声音听起来极是切近,几乎就在身边一般。 凤衔书慢慢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她急站起身,他早伸指弹出,点了她的穴道,一边趋近身来,把她接在怀中,压低了声音,慢慢的道:“不用怕,习惯了就好了……” 其实,不习惯的是他吧? 凤衔书,你费半生心机,终得做了大辽的皇帝……可是,无挽无束的同时,也是无规无矩,这样的日子,你真的喜欢么?这样的凤衔书,还是凤衔书么? (第四种结局。不解释……) 145章:谁家留香(大结局) 朱眉锦穴道被点,全身发软,被他顺顺当当的抱在了怀里。可是他却不知怎么没了兴致,只是揽紧了她不动,微微闭着眼睛。 帐外喧哗不断,契丹人本就是游猎为生,此时只是随驾出猎,并无甚么战事,更是肆意玩乐。隔了许久,他才忽然回神,张开眼睛,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她犹豫了一下,勉强的抬了手,微揽了他的头颈,安慰似的抚过。凤衔书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的手,微扬眉一笑,似乎想说句什么,却不知为什么,又咽了回去,半翻了身,在她身边躺了下来,随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她也躺了下来,两人一起枕着手,听着帐外的人声,那奔来奔去的脚步声和马蹄声,震的地面晃动。隔了许久,她才问:“做皇帝好玩么?” 他哼了一声,不答,她又道:“高处不胜寒?” 他斜睨她一眼,她便哧的一笑:“你要做,也做个大宋皇帝嘛,起码你想做点儿什么的时候,多少有几扇门挡挡。大宋的皇宫,也比这破帐篷漂亮几千几万倍。” 他翻个身,居高临下的看她,漆黑的眸底有火焰跳动:“怎么?这话是在勾引我吗?”话虽如此说,却终于还是回头去看了一眼帐门,帐门厚重严实,却在随风拂动。 她继续自说自话:“读圣贤书,学圣人礼,进退合宜,举止有度,做了这么多年谦谦的凤三爷,不是说抛就能抛的。如果契丹没有人懂这‘情趣’二字,那凤三爷岂不是就是个怪物?” 他的眼神说不出是冷是怒,只是低头凝视着她。看多了契丹女人的欢眉大眼,黑红的肌肤。她水一般的秀色,竟是云霭般美好,眉眼五官尽皆精致的难描难画,便似是从仕女图中走下来一般。 一望无涯的大草原,铁血男儿,挽弓搭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策马游猎为生,酒余捕击为戏,这般的豪兴,这般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契丹人最重的就是英雄,仗着绝世武功,打架赢了,喝酒也赢了,皇帝也做的实至名归,身处众人之中,拍肩膀斗酒,也从来没输过场子。可是,真要光了膀子酒席上扑击为戏,起了篝火围着看中的女人唱歌……他真的会觉得难堪。 于是,凤衔书再怎么努力,也不能真正做个契丹男儿。幸好他是皇帝,有些事情可以不做……他长叹了一声,抬手把她的发丝细细的理好,一边柔声道:“锦儿,在这儿陪着我,可好?” 她答:“不好。” 他的手一停,她已经续道:“你自己都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拉我下水?你……你独自一人在此,你会觉得寂寞,难道有我陪着,就不会寂寞吗?只不过是两个人一起寂寞罢了。” 他略敛了眉睫,微笑:“多一个人陪我寂寞也好。” 她微一皱眉,然后一笑:“听说契丹男人,绝不会强迫女人的,情事通常都是合则来,不合……”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着恼,狠狠的吻了下来,牙齿咬过她的唇,听着她情不自禁的痛哼,却仍旧狠狠的打开她的口齿,带着愈来愈热的喘息……那个吻,起初确像契丹男人那样火辣辣的,却仍旧是在最初的野性之后,慢慢的变为和风细雨的柔软,属于凤衔书的那种骨子里的优雅与温柔。 他的手慢慢滑下来,滑进她的衣服,抵挡着她的挣扎扭动,一点一点解开……她胸口的气息被他索取殆尽,双手推他,他却贴的紧紧的,不肯退开。 不知隔了多久,他忽然一停,然后抬起头来。她剧喘了几声,胸口起伏,双颊晕红。他盯着她的胸口,眼神微微一荡,随即抬了手,覆在那团柔软上,隔了衣,轻轻揉捏,一边笑道:“锦儿好美。” 她终于喘匀了气,问一句:“是谁来了?” 他笑:“你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她也笑,一把拂开他手,坐起来,整理衣服:“我是不想管,也管不了。只不过是你在管罢了……凤三爷自以为有情,却从来不懂什么叫‘忘情’,你分心外务,我自然也就跟着你管这些闲事,这又怪得谁来?”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随手拿了袍子,穿在身上。他当然明白,她说的没错,鱼水**,本应心无旁骛,意乱情迷。可是,那一队人马还在很远的地方,他就听到了。好像自从进了契丹,不论是在哪儿,不论是做什么,心,始终都没有真正放下来过。 他一言不发的出了帐蓬,帐外的从人也已经听到了声音,迅速的整理行装,聚拢起来,隔了不大一会儿,前方尘头渐起,遥遥的,便见两头鹿飞也似的奔来,看到这儿的人群,又迅速的折而向西。 这边众人齐声呼啸,隔了不大一会儿,后面的人也追了过来,遥遥的勒住了马。自有人上前问讯几句,回来道:“陛下,是女真蛮子出来捕猎。” 凤衔书皱了皱眉。 女真族人是大辽的从属部族,一向却颇受歧视,此处虽然只算是大辽的边界地带,可是女真人捕猎捕到这儿,也多少有点儿捞过界。可是女真人一向悍勇善战,而且那边最少有百十个人,自己身边却只带了三十几个人,还有半数以上喝的半醉,真要较量起来,只怕麻烦。凤衔书犹豫了一下,便道:“让领头的过来见我。”一边就回进帐中坐了。 隔了不大一会儿,便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进了帐来,叉手道:“完颜阿骨打见过陛下。”凤衔书点了点头,一边开口说了几句,话意不愠不火,似乎是警诫之意。 他当真长篇大论说契丹语,朱眉锦便完全听不懂,远远站在帐角,只觉这完颜阿骨打身形高大,双眉浓黑,眸光湛湛,神情威武,虽然施礼甚恭,却丝毫不觉卑微。凤衔书与他一比,少了那股子夺人的气势,便似乎是湖水之于山岳一般。 两人在帐中交谈,门外便有人半打着帘子,朱眉锦向帐外瞥了一眼,忽然就是心中一动,明仗着他们听不懂汉话,便在凤衔书身后,含笑道:“在契丹这种地方,恐怕只有像这位这般模样,才担的起这‘英雄’两个字,才像个契丹皇帝的样子。” 她原本只是想刺激凤衔书,声音并不大,却不想完颜阿骨打却猛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看那模样,居然能听懂。 朱眉锦大大一怔。 凤衔书的脾气,便是如此。两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只要她说的话多少有几分道理,便算是态度不太好,言辞刻薄些,也没什么,凤衔书不会真的生气的。可是有人在旁就是另当别论了。他显然也没想到阿骨打居然听的懂汉话,见他神情,顿时就是一愣,然后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这话,的确是太犯忌了,犯了大忌了…… 朱眉锦情不自禁的退了半步,凤衔书已经冷笑一声,起身走下,随手把手边的一只酒碗拿在手里,从人斟上酒来,凤衔书平托了酒碗,笑道:“阿骨打,我的女人赞你是个英雄,那我倒想要看看,你是怎样的英雄你只消把这酒饮下,我便放你们回去。”他说的也是汉话,两边的从人,当然听不懂。也不明白自家皇帝为何要说汉话,只是面面相觑。 阿骨打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他当然不觉得这般平托能有什么玄机,凤衔书温文尔雅的模样也没什么威慑力。可是他仍旧是先沉了沉腰,这才双手去拿酒碗,却当然拿之不动。却谁知这个阿骨打也是见机的快,既然拿不动,就索性双手一扶,趴在酒碗边上一吸,一口便把碗中的酒喝了大半,拿袖抹抹胡子上的酒液,咧开大嘴笑道:“多谢陛下。” 这举动若在中土,自然难看,可是在契丹,却丝毫不觉粗鲁。朱眉锦不由挑眉,心说这家伙粗中有细,见机极快,倒也是个人物。 契丹人最重英雄,但那是真刀真枪,赤膊上阵拼出来的英雄。凤衔书玩这机巧手法,就算阿骨打真的拿之不动,也不会有人佩服,因为完全看不懂,也看的不过瘾,何况阿骨打张嘴就喝了,倒像皇帝亲手赐酒一般,给足了他面子。眼见阿骨打谢恩离帐,这边的从人,都有少少扫兴。 在此时,没有人知道,今日这一着,却无意中为来日埋下了祸根。 凤衔书仍是面沉如水,朱眉锦暗暗皱眉,缓缓的向帐外走了两步,目光触到了阿骨打的背影,忽然就是一怔。 阳光下阿骨打身上的兽皮懒洋洋的斜披着,却在后面写了一个香字的起笔,只有前三笔,好像只是不小心蹭上的白灰,可是却的的确确,是香字的起笔,而且,也的的确确,就是那个人的手笔。 朱眉锦与叶留香,两人本就因香结缘,平时两人房中玩乐,手心背心,写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字。朱眉锦咬了咬唇,一打帘子,大大方方的出了营帐,回头看帐门低垂,他并没随出,于是便继续向前,大大方方的牵过一匹马,然后翻身骑了上去。 这边的从人亲眼见凤衔书把她带回,虽见她行止奇异,却也并没阻止。阿骨打却只回头看了一眼,便仍是疾行,竟不回头。 这一年来四处奔波,骑马便似是走路一般娴熟,掉转马头加上两鞭,便直直的冲着阿骨打追了过去。这边众人齐声呼喝,前面阿骨打奔行如风,不知他做了什么手势,阿骨打的族人也纷纷掉转马头,向前疾奔。 后面蹄声纷乱,似乎追了下来,虽然争了个先机,可是凤衔书只要一出来,便大势已去。所以叶留香必然还有后着。朱眉锦也无暇多想,只是尽全力狂奔,两人一前一后,似追似逃,越奔越快,后面的蹄声却似乎越来越远,直至于无。 堪堪入了林,才奔了一半左右,朱眉锦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提起,重回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马儿仍旧狂奔,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她喘出一口气,回过头来,身后人早顺顺当当送上一个吻,她随手推开,看了他一眼。他双眸仍旧笑意盈盈,身着女真人的兽皮衣服,却仍旧这般风雅清逸,眉目如画,叫人一瞧见了,便是满心欢喜。 她忍不住一笑,在他颊上吻了一下。可是与凤衔书离的这么近,心里终究惴惴,只笑了一声,便悄声道:“现在要怎么办?” 叶留香笑道:“既然来了,不妨多玩几天。” 她伸手就掐了他一把,嗔道:“你使了什么法子?快点说,别让我着急。” 叶留香笑捉了她手,放在唇间一吻,笑道:“是,是。娘子吩咐,我自然不敢隐瞒的。还能有什么法子,自然是毒……我倒要瞧瞧,头顶着皇帝这么一顶大帽子,凤衔书会不顾这一干人的死活?”一边说,一边就笑出来,悠然道:“我们不逃,让他去逃……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喜欢作茧自缚,全不必我们费事。” 相距已远,听不到那边的人声,不知凤衔书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慢慢退走,徐图后计。可是,叶留香既然已经到了身边,看起来神完气足,半点儿伤也没有受,心里不由自主的便安心了许多……两人坐在枝头嘻嘻笑笑,早把咫尺处的险情抛在了脑后,采花贼意乱情迷之际,又哪里还顾的上听甚么风声雨声。 遥遥的树下,有一个人影,看了许久许久,才终于缓缓的转了身,他的脸上满是迷惘,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听着那笑语,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远。 ………… 自此后追追逃逃,枉凤衔书聪明绝顶,两人却再不曾相见。 一年后,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一路势如破竹,同年,耶律章奴在上京叛乱。凤衔书再无余暇顾及风月之事。直至阿骨打称帝。大金大辽两相牵制,宋土终得偏安一时。 …………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那个节节败退的辽帝,已经不是昔日金陵城算无遗策的凤衔书。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有一些事情,该发生,却始终不曾发生。 比如梅淡痕,比如……其它。 可是, 那又怎么样呢?有些事情,纵然想起,也只是想想而已。身畔叶郎留香,一生一世一双人,足够了。 (全文完) ……以下不占字数…… 偶每次都发誓要写长,然后每次都食言,怪不得总是减肥失败,原来是因为这个,食言而肥嘛……这本订阅实在太仆了,偶家编编美人郁闷,偶也郁闷~~~于是偶整整删除了一卷的内容,契丹的戏份全都没写,对手指……但是结局仍是按计划来的,只是精简了些而已。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小叶是最终男主。且来看一下男人们的名字: 耶律尘焰,先不说他这个注定杯具的姓氏,就说这个名字。火焰自然会耀目一时,最终却会熄灭,落个尘归尘,土归土。 梅淡痕,梅花香自苦寒来,虽然共甘共苦,可是,既然名为淡痕,不过是心田中一抹恋恋,又岂能得长相厮守? 凤衔书,衔书的通常是鱼雁,就算九天凤凰也来衔书,可是枉机关算计,仍旧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叶留香,有美人奇香可居,自然就有人“留香”自赏。他人不过是赏花客,只有小叶是留香人…… 还有个打酱油的流云……既然名字都叫流云,不用说,当然就是个浮云啦。 所以男主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举手,偶光荣,偶这次没爱上男配…… 另: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结局拖了几天才终于完成。可能会有一段时间都不能再写东西了,希望大家不要这么快忘记偶……好吧,其实偶透明了三年,也有些心灰意冷,也许从此都不会再写了,忘记了,也没什么……捂脸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