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的复仇》 楔子 “被告人潘宏进,原祁东会计师事务所经理、南华国际贸易公司财务顾问,2o11年3月,涉嫌……” 庄严的法**,严肃的法官面无表情的宣读着手中的判决结果,庭下的旁听席上,只坐着寥寥的三四个人,而这几个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那么狰狞可怖。 “……经本庭裁定,被告人潘宏进涉及故意杀人罪、强*奸罪、挪用公款罪,且涉及金额巨大,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一款、第三百八十四条第一款……之规定,数罪并罚,现判决如下:判处被告人潘宏进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不,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祁东,你这个王八蛋,你陷害我,你陷害我……” 胳膊狂乱的挥舞,潘宏进大声嘶吼着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眼前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台灯离在离床榻不远的小立柜上,隔着灯罩放射着粉红色的光。 “亲爱的,你做噩梦了吗?”一个金碧眼的女人从身边爬过来,趴伏在他胸前,满口黑海腥味十足的俄语似乎能媚到人的骨头里。 噩梦的惊扰还没有从脑海里消退,潘宏进喘着粗气,伸手把女人从自己身上推开,弓着背倚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扭亮了床头的台灯,顺手又把放在边上的那包“万宝路”拿过来,给自己点了一支。 烟雾缭绕中,他似乎又回到了一个月前,那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个身份,这个长满胸毛的白人身体也不是属于他的。被最信任的朋友与最亲近的女人出卖无疑是痛苦的,更痛苦的是,他对一切明白得太晚了,以至于连个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 幸好?天知道这是幸运亦或是不幸。 老天爷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眼前这副如同北极熊一般壮悍却偏偏长了一头银的身体便是他现在所拥有的。 这副身体很健壮,一张带有明显斯拉夫人特征的脸也长得不难看,它是鲜活的,充满力量且拥有足够的自由,而之前拥有这副身体的人,还有着一个很不错的身世以及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不过潘宏进并不喜欢眼前的这些,他甚至都不想活着,前世的遭逢让他感觉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如果不是为了报复,为了将那些曾经让他饱尝痛苦的人全都得到应有的报应,他倒是更希望早点离开这个世界。 “亲爱的,能给我一支烟吗?”旁边的女人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烟盒与精致的打火机,嗲声嗲气的说道,“这是美国人的烟吗?” 辛辣的烟气稍稍平复了心头的怒火,潘宏进冷漠的看一眼身边的女人,也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随手把烟盒塞给她,希望她能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包装可真漂亮,”女人欣喜的把香烟接过去,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看,说道,“切斯诺耶可买不到这种美国来的高档货。” 潘宏进不理她,只是倚坐在那儿呆呆的出神。 他现在的名字叫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是黑海岸边小城切斯诺耶的一名秘密警察,拜他父亲“老伊万”的恩赐,他虽然只有二十出头,却已经有了少尉的衔级,在切斯诺耶的警察局里应该算是高级警员了。 眼前这所房子是他的家,半年前参加工作的时候警局分配给他的,双层结构的一栋小楼,还配有一个宽敞的花园。至于身边这个女人,天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潘宏进只记得昨天晚上是从诺谢克大街把她拉上车的。 “你是秘密警察吧?”女人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美美的吸了一口,把后脑枕在潘宏进的小腹上,说道。 “不是,”潘宏进面无表情的说道。 “别想骗我,”女人翘着两条雪白的大腿,不无得意的说道,“这种高档的美国烟肯定是那些高加索人的黑帮走私过来的,除了他们恐怕就只有那些秘密警察能够搞得到。更何况我还从你的枕头底下找到了这个……” 女人说着,从身子底下掏出来一把通体黝黑的马卡列夫手枪,指着刻有安全委员会徽标的握把说道:“看看这里,尤里·伊万诺夫·舍普琴科,这是你的名字吗?” 潘宏进一皱眉,不动声色的伸手把枪接过来,另一只手随即甩过去,在女人白皙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响亮的耳光正好打在女人脸腮上,把她打的惊呼一声,叼在嘴里的烟卷掉在丰满的胸脯上,又被烫的从床上跳起来,“哎哎”的叫个不停。 潘宏进冷哼一声,提着枪跳下床,从搭在一张椅子上的西装里掏出钱包,数了二十卢布的现金出来,随手抛在凌乱的床上,说道:“拿上你的钱,滚!” 女人显然是被他喜怒无常的性子吓坏了,她把钱攥在手里,跳下床手慢脚乱的抱起衣服,也顾不得穿上,**着身子便跑了出去。 “贱货!和冷彩虹一样的贱货!” 走到窗前,把厚重的窗帷撩开一道缝隙,看着那女人从楼下跑出去,躲在楼前的小花园里穿衣服,潘宏进阴沉着脸骂了一句----冷彩虹是他前世相恋了四年的女朋友,最终也是她与他最要好的朋友合谋陷害了他。 手里的烟头顺势在窗台上掐灭,潘宏进拉开窗帷,转身出了卧室。 对紧紧傍依着黑海海湾的切斯诺耶来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阳光普照,万里无云,带着些许腥味的清凉海风吹过不算很大的市区,带走了八月的酷暑。 一番简单的洗漱之后,潘宏进为自己准备一份还算丰盛的早餐:两个半生不熟的荷包蛋、一杯新鲜的牛奶,外加两块涂抹了鱼子酱的黑面包----转生到这个身体里近一个月,他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俄国味十足的饮食方式也变得不再难以接受。 早餐刚刚吃完,卧室里传来清脆的电话铃声。 电话是母亲瓦莲京娜从敖德萨打来的,说是他父亲“老伊万”这几天就要从基辅回来了,希望他能回家看看。 “老伊万”是真正的老布尔什维克,16岁应征入伍,加入了当时的苏联红军黑海舰队,并参加了包括解放敖德萨在内的一系列战役。战后,从45年到85年的四十年间,他先后做过潜艇少尉、舰艇潜艇大副、直升机母舰舰长等等,并屡屡升迁,直到两年前以舰队第一政委、中将军衔的身份调往莫斯科陆海军总政治部任职。 来到这个世界近一个月,潘宏进只跟现在的父亲见过一面,在他眼里,那位瘦瘦小小、满脸皱纹的老头不像是只有五十八岁,反倒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他人很慈祥,很和蔼,也不像是手握重权、领导整个乌克兰加盟共和国所有陆海军部队中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政治委员们的“一把手”。 至于现在的母亲瓦莲京娜,似乎没有什么好说,很普通的一位乌克兰族妇女,她一辈子的工作就是跟在“老伊万”身边照顾他的起居,憨厚慈祥。和所有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一样,她现在唯一关系的就是独子尤里的婚事,最喜欢做的事除了絮叨之外,就是为尤里寻找贴心的未婚妻。 在电话里应付着老太太的絮叨,好不容易哄着她放下电话,潘宏进深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在床上,想要伸手去摸烟,找了一通才现刚才那个女人竟然把它给带走了----难得她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记得这种事。 与“老伊万”的性情完全不同,前身尤里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来到切斯诺耶的大半年时间里,他虽然从不仗着“老伊万”的权势欺压人,但却从未将心思放在他的工作上。整日里挂着一个少尉的头衔,却在警局里什么事都不做,脱衣舞酒吧、地下赌场以及海边的沙滩浴场倒是他经常光顾的场所。 警局里唯一知道他来头的,就是身为警察局长的斯皮里多诺夫中尉,这家伙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他不仅对尤里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反倒掉过头来拍他的马屁,每每想起他那副谄媚阿谀的表情,潘宏进就觉得打心眼里堵得慌。 不过对这个令他感觉由衷恶心的人,潘宏进还不打算过多的疏远----曾经的尤里已经不在了,掌控这幅身躯的是他,一个跨越时空而来的冤魂。他要报复,要让曾经出卖、背叛他的人生不如死,而在这之前,他要奋起,要进取,要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帝国”,然后把自己深深的埋藏在这个帝国最深处,让所有人都没有机会背叛、出卖他。 这是一个庞大而长远的计划,但是潘宏进有信心可以完成,毕竟上天给了他一根重生的金手指,还给了他一颗聪明的头脑与显赫的身世。 潘宏进给自己这份庞大的计划起了一个名字,他想在不久的将来,他的计划将成为一部传奇,一个臭不可闻,甚至连他自己都会感觉厌恶的传奇,而这个传奇的名字就叫做----“尤里的复仇”。 第一章 秘密警察 切斯诺耶市距离敖德萨不到一百公里,小城不大,只有屈指可数的六七条街道,潘宏进住的地方位于柯察金大街的最东段,应该算是市区与城乡结合部的交界处。 这个地区就像是城市的“污水池”,各式各样的人物都有,罗马尼亚来的枪贩子、南高加索的黑帮、波兰的**女以及土耳其的偷渡客等等等等,鱼龙混杂,污秽不堪。他们都向往着能够在这黑海岸边的城市里淘到一桶金,可事实是,这里本地的年轻人都在向往着美国亦或是西方某个国家的幸福生活,贫瘠的黑海海岸线上,根本没有多余的“金子”能够放进他们的钱袋里。 穿着一身笔挺灰蓝色警服,潘宏进从自己的小楼里出来,抬手遮了遮眼睛,他不喜欢这种晴朗的天气,就像是地狱的恶魔不喜欢上帝的圣光一样,普照的阳光让他的刺眼,并让他瞳孔里的阴郁无处遁形。 穿过青石铺就的庭院小径,潘宏进从车库里开出局里分配给他的那辆拉达警车,不急不缓的出了门----还不到十点,时间尚早,像他的前身平时都是快十一点才出门的。 车沿着柯察金大街向西走,不过五六分钟就到与明斯克大街的交汇处,远远看到街口的绿灯频频闪动,潘宏进放慢车,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打开挂在里程表旁边的对讲机。 顿时嘈杂的声音充斥了车厢,有人在抱怨前些日子被雷雨冲垮的自家后墙到现在还没有修上,也有人在埋怨局里这个月又扣掉了消暑补贴,还有人在声讨谢列宁大街的红星国营商店,说他们的货架又空了,早知道这样,月初就应该把局里下的鱼子酱配给票都用掉……家长里短、三姑六婆,絮叨个没完,而这就是切斯诺耶警局的警察们,也难怪当初的尤里会不务正业。 潘宏进正听的心烦,一辆警车从后面插过来,与他并排着停在一起,车里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身穿灰色警服的警察,他伏在方向盘上,朝这边招呼道:“嘿,尤里,难得碰到你这么早出现,一起去喝上午茶吧,怎么样?” 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叫马雷舍夫,是警局刑警处的,也就相当于刑警队的。他与潘宏进虽然同在一个警局,但并不属于一个系统,两人的制服也不一样。 苏联的警种系统相当复杂,在内务部领导下的警种总局就有十个,像什么消防总局、刑警总局、治安总局等等,而除此之外,还有正规民兵、志愿民兵、应急部队等一大堆,也同属于内务部领导。这些五花八门的警种集中到地方之后,不可能每一个警钟都设立一个地方局,因此他们大都并归到同一个警局办公。这一点上倒是与国内的情况基本相同。 而潘宏进所在的安全信息处是警局内最特殊的一个部门,它的最高上级部门并不是内务部,而是国家安全委员会,其职能是协调地方警局与国家安全委员会地方局之间的合作,相当于国家安全委员会设在内务部中的一个派出机构。 打个比方,如果克格勃某个地方局破获了一起间谍案,在对案犯实施抓捕的时候,不可能会完全由克格勃的特工来执行,其中还需要地方警力的配合。潘宏进他们这个部门,就是在这种时候按照国家安全委员会地方局的指示,调动警力对某一嫌疑人实施抓捕的。 虽然说两人并不隶属于同一个系统,但毕竟身在同一个警局,平日见面的次数多了,彼此都很熟悉,只不过从前的尤里喜欢特立独行,再加上普通警员对他这种出身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也心怀畏惧,故此很少往来沟通。 潘宏进心头冷笑,他知道马雷舍夫不过是在跟他蓄意客套罢了,今天是十号,正好是他们这些警察向市内各个黑帮、地下赌场、艳舞酒吧、高利贷之类的家伙们收取“好处费”的日子,他怎么有时间跟自己喝什么上午茶。 像这些事情,当初的尤里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从前任那里接手过来的线人,能够清晰详尽的提供类似方面的一切证据。只不过尤里从未想过得罪这些穿着警服的地头蛇,更没有想过要从中牟利,分一杯羹,所以一直都装作毫不知情罢了。 不巧的是,潘宏进现在有了新的想法,他也不打算得罪这些地头蛇,但却想要把他们聚拢在自己身边,更希望能够从他们的不法勾当中分到一块肉吃。 用力揉揉肌肉僵持的脸,潘宏进挤出一丝笑容,格窗笑道:“这真是个不错的提议,我正好不知道去哪儿消磨过剩的时间呢。” 马雷舍夫脸上的笑容有一秒钟的定格,他心里暗骂一句,正考虑是不是随便找个地方把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甩掉,对面的潘宏进紧跟着又说道:“我看就去维茨塔耶夫大街怎么样?我知道那里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店,好像是叫‘时光’什么的。” 马雷舍夫心头狂跳,“时光”可不是什么咖啡店,而是一家艳舞酒吧,酒吧的经营者名叫尤什科维奇,是市里高加索黑帮的头子,他们的手里控制着一条庞大的走私络。 尤什科维奇的黑帮每月的十号都会向警局的警员提供一笔资金,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基本上有关联的人都能分到两百卢布,这对于每月薪资只有两三百卢布的警员们来说是一笔不错的外财,因此,警局与他们一直相处的很和睦。 马雷舍夫可不相信潘宏进只是说走了嘴,谁都知道任何小觑安全委员会的想法都是愚蠢的,他现在只是搞不清楚这位外来的“秘密警察头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走吧,我的马雷舍夫同志,难道你不知道维茨塔耶夫大街怎么走吗?是不是需要我在前面带路?”潘宏进多少能猜到这家伙心里在转什么念头,他朝路口亮起的绿灯努努嘴,笑道。 马雷舍夫一语不,阴沉着脸动车子,当先拐过路口,当先上了明斯克大街。潘宏进开车缀在后面,不即不离的跟着。 过去的一个月他可不是在游手好闲,有些情况一早就摸的很清楚了。如果不出意外,那家名为“时光”的艳舞酒吧里应该聚了四五个与马雷舍夫同样身份的警员了,尤什科维奇会把这个月应该拿出来的“好处费”交给他们,再由他们在那些被收买的警员中分配。 无利不起早,潘宏进素来讨厌麻烦,今天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他才不会这么早就从住处出来,至于说碰上马雷舍夫,只不过是凑巧罢了。 马雷舍夫的车在前面开的时快时慢,潘宏进在后面跟着也不着急,他知道这时候马雷舍夫联系不上那些收脏钱的人,这年头可没有手机那一说,至于说车上的对讲机……那跟对着大喇叭喊没什么区别。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过了维茨塔耶夫大街与明斯克大街交汇处的胜利广场,上了维茨塔耶夫大街又走了五六分钟,前面马雷舍夫的车开始减,缓缓靠向路边。 潘宏进没有继续跟着他,而是在距离他停车位置有个十几米远的地方下了车,远远的,就看到街边那栋破旧的两层小楼前停了四辆警车,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的站在小楼入口处,虎视眈眈的看着便道上往来的行人。 马雷舍夫在前面的车上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本想着通知守在酒吧门口的两个大汉一声,可看到潘宏进正悠闲自得的朝他身边走,心里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也想明白了,潘宏进今天不太可能是来抓人的,不然他不会孤身一个人过来。 小楼斑驳的墙壁上喷了不少涂鸦,作者大都是毕加索的崇拜者,画面光怪陆离,抽象的一塌糊涂。 靠近小楼挂角的地方,倚站着一个相貌猥琐的年轻人,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方便袋,正向往来的路人兜售袋子里装的香烟。看到有警察过来,他也不跑,一看就知道是高加索黑帮里专门兜售走私品的小喽啰。 朝马雷舍夫挥挥手,示意他稍等一会儿,潘宏进绕过便道边上一条排椅,径直走到那个烟贩的身边。 “嗨,警官先生,”私烟贩子还在向旁边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推销手里的香烟,看到他过来,还若无其事的扬了扬拿着的一条烟,笑道,“要不要来点香烟?罗马尼亚货,‘纳斯高’,劲头十足……” 潘宏进阴沉着脸,从他手里把那条烟接过来,夹在腋下,转身就走。 “嘿,嘿,2o卢布……”小贩从后面追过来,扯住他的胳膊说道。 潘宏进一回身,抬腿就是一脚,包铁的皮鞋鞋尖正踢在他小腿迎面骨上。 小贩被踢的惨叫一声,双手抱着小腿摔倒在地上,打着滚干嚎。 四周有往来的行人朝这边聚拢,赶过来看热闹,其中还几个年轻人蠢蠢欲动,应该是高加索黑帮的成员。 潘宏进对周围生的一切视若不见,他弯下腰,拿着那条“纳斯高”在小贩流满冷汗的脸上拍了拍,拧住他的手腕,拖起来就往回走。 守在酒吧入口处的两个大汉朝这边走过来,不过半路被马雷舍夫拦了下来,三个人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个大汉转身跑进酒吧,估计是通风报信去了。 潘宏进直接把小贩拖到他的警车边上,从后腰上掏出手铐,把他的手腕所在前车门副座的把手上,又把那个装了几条香烟的黑色方便袋扔进车里,这才快步走到马雷舍夫身边,揽着他的肩膀笑道:“走吧,我的马雷舍夫同志,咱们去喝茶。” 第二章 我比他贪 “时光”酒吧在切斯诺耶已经开了两年,应该算是市里高加索黑帮经营最好的一家艳舞酒吧。 潘宏进从他的线人那里得到过详尽的消息,这家酒吧过去的经营者是个犹太人,尤什科维奇的黑帮在这里立足的时候,先是在这个酒吧里销售一些毒品、走私货,后来与警局的大批警员有了勾连之后,索性将酒吧从那个犹太人的手里夺过来,变为私有。 现如今,酒吧的二层主要经意一个地下赌场,同时兼备出借高利贷的生意,可谓是实现了黑帮的“多元化经营”。 像这种不容于苏联律法的经营场所,白天绝不敢光明正大的营业,一楼的酒吧内也是经营的正规生意,销售一些合法的饮料和酒品。偌大的厅堂里稀稀落落的坐了十几个人,而厅堂中央那个建有钢管和银丝铁笼舞台上则空空如也。 潘宏进跟在马雷舍夫的后面进了酒吧厅堂,目光一转,看到四五个警员正坐在一张八角水晶茶座旁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极不自然。在他们旁边的一副茶座上,则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身材矮胖,留着一头白,四四方方的大脸上长满了令人作呕的红疙瘩。坐在他旁边的女人却是年轻漂亮的很,一头棕色的过肩长,肤白如雪。看长相估计最多不过十六七岁,却打扮的很妖艳,黑色的短皮裙连双腿间的内裤都遮掩不住,宽眼袜包裹着的修长大腿交叠在桌下,令人垂涎。 那对男女中相貌猥琐的家伙就是高加索黑帮的头目尤什科维奇,至于他身边那个女人,潘宏进就不认识了,估计也就是个情妇之类的货色。 “哈,马雷舍夫同志,看来知道这个地方的人还不仅仅是我一个嘛,”推着马雷舍夫坐到吧台边的位子上,潘宏进把帽子摘下来随手放在吧台上,扭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尤什科维奇,笑道,“怎么那边的几个看起来很陌生啊,马雷舍夫同志,你认识吗?” “哦,不是很熟悉,不是很熟悉,”马雷舍夫强自笑道,却忘了先回头看看确认一下。 “是吗?”潘宏进眼睛盯在他脸上,直到把他盯得扭过头去,才对站在吧台里面的侍者说道,“一杯伏特加,不加冰。” “我也是,一杯伏特加,不加冰,”马雷舍夫舔舔嘴唇,跟在他后面说道。 侍者很快把他们要的酒送上来,分别推到两人面前。 端着浓烈的伏特加抿了一口,潘宏进深呼一口气,前世他很少喝酒,即便是在有应酬的时候也是能推便推,但是自打重生以来,他就迷上了这种能够令人精神麻痹的液体,同样,也只有在喝的酩酊大醉亦或是在某个女人身上耗干了全部精力的时候,他心里滴血一般的仇恨才能稍稍减缓一点,不至于让他感觉日子那般的难熬。 摇晃着手里晶莹剔透的酒杯,潘宏进又回头朝尤什科维奇坐的地方看了一眼,却现他也正阴沉着脸看着自己。 心里暗自冷笑,潘宏进一扬脖,把大半杯干烈的伏特加一股脑倒进嘴里,一瞬间,他的喉咙里就像是着了火,浓郁的劣质酒精味从喉管里泛上来,直冲到脑门。 “马雷舍夫同志,后面那个该死的胖子你认识吧?”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潘宏进不紧不慢的问道。 “哦,认识吧?”马雷舍夫迟疑道。 “尤什科维奇,南高加索的亚美尼亚人,五年前跑到了这里,伙同一个叫莫基里的格鲁吉亚人做一些不法的勾当,三年前,又招揽那些同样从南高加索过来的年轻人组织了一个帮会,从事诸如贩毒、走私、高利贷等等活动,牟取暴利。”眼睛看着面前的杯子,潘宏进背书般的说道,“过去两年里,警局在案的众多案件中,至少有十二宗故意杀人案、四宗强*奸案可能与他有关……马雷舍夫同志,我说的没错吧?” “这……”马雷舍夫面色苍白,他厚实的嘴唇频频蠕动着,支吾了半晌才说道,“尤里,你知道的,那些过去的案子根本就不可能查清楚,至于说尤什科维奇的嫌疑……毕竟也只是嫌疑,我们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呵呵,恐怕那些所谓的证据都被人以两三百卢布的低价卖掉了吧?”潘宏进面无表情的说道。 想到前世,那一对奸夫淫妇陷害他的时候,想必也用类似的方法收买了某些人,以至于那些对他有利的证据全都消失不见,最终让他落得有冤难鸣,锒铛入狱。 “噢,不,尤里,你说这种话是要有证据的,”马雷舍夫险些从吧椅上跳起来,他不知道潘宏进跟他说这些为的是什么,但被一个秘密警察当场道破自己可能收受贿赂的事实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害怕,我的马雷舍夫同志,”潘宏进侧过身,单手托着下巴,笑道,“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借此要挟你,当然,更不是为了把你送进大牢。我只是希望你替我给尤什科维奇先生带句话。” 马雷舍夫喘着粗气,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盯在潘宏进脸上,犹豫了好半晌之后才说道:“什么话?” “其实,我对你们之间做的交易很感兴趣,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也能算上我一份。”脑袋凑到他的脸前,潘宏进小声说道,“只不过我这个人比较贪心,平时的开销也比较大,所以你们之间的那种合作方式并不适合我,你可以替我告诉尤什科维奇先生,我需要他每月全部进项的百分之二十。” “百分……百分之二十?”马雷舍夫觉得要嘛就是自己听错了,要嘛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已经疯了。 “尤里,我想我必须提醒你,你真的清楚尤什科维奇是什么人吗?”他迟疑着问道。 “刚才我说的话没有必要重复了吧?”潘宏进笑了笑,说道。 他知道,对马雷舍夫来说,在切斯诺耶,尤什科维奇不是个好惹的人,尤其是这两年,大批的警察从他手里收受贿赂,现在再想对他下手也没那个胆量了。 “那,你也应该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危险吧?”马雷舍夫看看吧台里的侍者,见他离着比较远,才压低声音说道。 “知道,”潘宏进点点头,笑道,“可是你知道我这个人有多危险吗?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马雷舍夫瞪眼看着他,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疯子,难道他以为现在还是若干年之前国家安全委员会无所不能的时候吗?如果是那个时候,他这个秘密警察少尉的身份的确很能唬人,像尤什科维奇这样的人听到他的名字估计会吓的尿了裤子。但是自从戈尔巴乔夫同志出任总书记之后,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权限已经大幅收缩,切斯诺耶的地方局已经在一年前被裁撤,余下的仅有警局里的一个派出部门,就连原本归属国家安全委员会地方局指挥的应急部队(防暴队),也划归了警局。 而按照现行的规定,国家安全委员会地方局,还不能插手地方的刑事类案件,即便是对一些涉及国家安全的案件,也要讲求证据,也要规规矩矩的审判。也就是,在切斯诺耶,潘宏进根本没有足以威胁到尤什科维奇的权力,尤什科维奇可能会对他有所忌惮,但绝不会怕他,更不可能接受他提出的那个条件。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我去和他说一下,”全把潘宏进当成了被贪欲冲昏头脑的疯子,马雷舍夫说话的语气不免有些冷,带了明显的情绪,“不过有什么后果我可不能保证,希望你有一个心理准备。” 潘宏进耸耸肩,朝正在看向这边的侍者招招手,示意他再给加一杯伏特加。 马雷舍夫又看了他一眼,咬咬牙,跳下吧椅朝不远处的尤什科维奇走过去。 潘宏进用眼角的余光瞄着他,看他走到尤什科维奇身边与他交谈了几句。 尤什科维奇脸上先是露出惊愕的表情,紧接着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坐在那儿放声大笑。 “你说他叫什么?”笑了一会儿,他揽住马雷舍夫的肩膀,大声问道。 “尤里,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马雷舍夫低声说道。 “哦?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尤什科维奇对围过来的几个年轻人笑道,“难道是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先生的儿子?”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是切斯诺耶市现任的第一书记,只不过他并不姓舍普琴科,与潘宏进也没有任何关系。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先生好像只有一个女儿,”旁边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凑趣笑道,“难道这位尤里先生也是个女人吗?那实在是太巧了。” 一句话又引来四周的人一阵儿狂笑,每个人看向潘宏进的目光都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 潘宏进也不生气,他将杯中的伏特加一饮而尽,长长的吸一口气,细细的品味着那种如同火烧一般的感觉。 从吧椅上跳下来,掏出钱包,取了一张三卢布的纸币压在酒杯下面,潘宏进转身就朝酒吧外面走。 这样的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他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和尤什科维奇见个面,让他对自己有一个印象,仅此而已。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让这位盘踞在切斯诺耶的黑帮头子明白一点----今天他开列出来的这个条件是多么的厚道,那简直比圣母玛利亚的恩典还要仁慈。 第三章 遭遇尾行 看到他要走,原本还在与身边人说笑的尤什科维奇站起身,朝吧台内的侍者使了一个眼色。侍者心领神会,一探身抓住潘宏进的袖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对不起先生,您好像忘了付钱。” 潘宏进回头看看自己的杯子,那三卢布的纸币就在那儿压着。 “您要了两杯伏特加,一共是2oo卢布。”侍者顺着的眼神瞅了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两百卢布这年头差不多是一个普通警察一个月的薪金了,而在切斯诺耶,各式各样的酒吧里一杯上好的伏特加也不过就是一卢布。2oo卢布?这小子纯粹就是看尤什科维奇的脸色没事找事的。 “哦,两百卢布?”潘宏进转过身,把手里的钱包放在吧台上,笑眯眯的说道。 “是的先生,两百卢布。”侍者脸上的笑容不变,一对小眼睛斜瞄着,打定主意要看潘宏进的笑话。 “怎么,尤里·伊万诺维奇警官,是不是手头不太方便,要不要把你的消费记在账上呢?”尤什科维奇双手抱肩,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笑道。 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壮汉面带冷笑,堵在潘宏进的身后,很明显,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谁记账,跟他们这些人做交易,除了高利贷之外就从没有记账的说法。 “那倒不用,”潘宏进耸耸肩,从钱包里数出三张1oo卢布的纸钞放在面前,又伸手把吧台上的便笺取过来,一边抄写着纸币上的编号,一边笑道,“两三百卢布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把抄写下来的编号塞进钱包里,潘宏进将钞票推到侍者面前,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马雷舍夫那一份我也替他付了,这是三百卢布,你收好,记住,千万要收好,说不定哪一天它还能帮到很多人,尤其是你自己。” 话说完,他转过身,从两个挡在身后的壮汉中间穿过去,摇摇晃晃的朝门外走,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来,对那个侍者叮嘱道:“一定要收好啊。” 声音落地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门外,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尤什科维奇原本还真就没把潘宏进放在眼里,以为他不过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了。这些年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浪汉走到现在这一步,各种各样的人见得多了,又怎么可能会怕了一个愣头青?但潘宏进刚才的那份冷静,却让他有了一种不太舒服,甚至是隐隐畏惧的感觉。他有一种预感,这小子要么不回来,只要回来自己就要没好日子过了。 “马雷舍夫警官,对于这个人,你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的吗?”阴沉着脸,尤什科维奇偏着头对站在一边忐忑不安的马雷舍夫说道。 “他来警局还不到半年,平时也不怎么与我们交往,去酒吧、舞厅之类的次数比到警局的次数还多,”马雷舍夫吸口气,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说道,“对他,我了解的并不比别人多。” 尤什科维奇皱眉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他扭头朝四周看了看,朝躲在右边偏僻角落内的一个年轻人摆摆手,把他叫过来,凑在他耳朵边说了些什么。 年轻人点点头,从吧台下的一个橱柜暗格里取出一支手枪,揣在后腰的裤袋里,转身快步出了酒吧。 上天若欲某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潘宏进不知道自己这偶然得来的重生是不是很快就要灭亡了,但他却知道自己现在的确很疯狂。 从酒吧里出来,潘宏进远远就看到自己所在车门上的那个私烟贩子已经没了踪影,崭新的拉达警车现在却变的“伤痕累累”了,不仅车身上划满了划痕,就连刚才锁住私烟贩子的车门把手都不翼而飞了。 对一个国家来说,国民思想的混乱就是社会动荡的前兆,红色帝国上空乍起的所谓“民主氛围”,涤荡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里,它们驱逐的可不仅仅是集权,还有帝国近一个世纪建立起来的社会公德。 若是放在几年前,单单是警车车门上喷着的那个“盾牌锐匕”标志,就足以令绝大多数人感到胆战心惊了,哪里会生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 潘宏进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多少有些心疼。不是为了车,而是为了车里刚刚没收的那几条烟----他的烟瘾很大,一天至少两包烟,而在切斯诺耶这个该死的地方,距离每月配的香烟认购票只有两张,只能买到四罐五十支装的“三个勇士”,根本不够他“挥霍”的。即便是加上从“老伊万”那里弄来的一点“高档货”,也远远满不足他的需求。 现在车窗被砸了,刚才收缴的烟也没了,凌乱的车座上全都是拉丝玻璃的碎末。 车边的便道上围聚着一些看热闹的路人,指指点点的,却是没人敢靠近。 潘宏进打开车门,从便捷箱里找了块抹布,把车座上的碎玻璃打扫干净,钻进驾驶座的时候,朝酒吧门前看了一眼,正看到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从门里出来,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灰色伏尔加。 咧咧嘴角,潘宏进冷笑一声,到目前为止,对尤什科维奇性格与行事风格的判断完全正确,似乎没有丝毫的差错。 匪徒就是匪徒,即便是穿上了光鲜的衣服,身边也有美女的陪衬,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那种蛮横的性格,一旦舒服的日子过惯了,他就会变的嚣张蛮横、不可一世。遇到有潜在威胁的时候,他也不会考虑威胁到底从何而来,只会一味蛮干,用杀人这种最为拙劣的办法根除后患。 “杀人灭口?” 潘宏进冷笑,他就不怕杀人灭口的主,这个冰冷的世界早就让他厌倦了,要不是有了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重生,他反倒觉得会是一种幸福。不过现在嘛,要想杀他灭口也没那么容易。 看着那年轻人上了伏尔加,车子却始终停在那里不动,潘宏进摸摸鼻子,把被划花的警车动起来,调头向回驶去,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那辆伏尔加离着二三十米的距离从后面缓缓跟上来。 车绕过维茨塔耶夫大街路口胜利广场的时候,潘宏进下车进了路边的一家名叫“鲜草莓”的私营小面包店。 面包店的店堂很小,看样子生意也不怎么景气,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打扫的也不干净,正对着门口的玻璃柜台上沾满了油污,星星点点的,让人不由自主的会联想到漫天飞舞的苍蝇。 柜台里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留着络腮胡子的瘦子,看到潘宏进从外面进来,他站起身,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人名叫维克多·安德烈维奇·波尔琴科,曾经是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地方局的一名特工,一年前,安全委员会缩编的时候,他从组织内退出来,回到老家来切斯诺耶,一方面经营着眼前这家小面包店,另一方面则是安全委员会的地方线人。 潘宏进迎着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维克多顿时心领神会,他用眼角的余光朝店房的橱窗外看了一眼,正看见那辆灰色的伏尔加靠过来停在路边,车上的年轻人跳出来站在车边上,一面装模作样的点烟,一面从橱窗的位置朝店里张望。 “真是业余,”维克多心里暗自鄙夷,就这样一个外行竟然也来盯人家的梢。 “维克多·安德烈维奇同志,之前让你帮我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潘宏进站在柜台边上,假作弯腰挑选面包的样子,嘴里却小声问道。 “已经办好了,”维克多从柜台下面取出来一条黑面包,一边用包装纸包裹着,一边说道,“按照你的要求,东西都放在尤什科维奇位于斯塔夫大街的别墅里,就在他二楼卧室的睡床暗格里。不过你的行动最好快一点,不然恐怕会被他现的。” 潘宏进点点头,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放在柜台上,说道:“安诺夫卡烟厂那边还有人在盯着吗?” 维克多把钱收了,又伸手在那条黑面包上拍了拍,笑道:“一直在盯着,你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潘宏进拿过面包,随手夹在腋下,转身朝外走的时候说道:“告诉咱们的人,只需要再等几天,最多也就是几天了,一切情况都会好转的,他们将会有足够的钱把今后的生活变得更好一些。” “你请慢走。”维克托从柜台里绕出来,一直把他送到门外。 重新回到自己的车上,潘宏进调了调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后面的那个年轻人也上了车,心里忍不住感觉好笑。 在脑海的记忆中,前身尤里并没有接受过多么系统的安全委员会特工训练,他只能算是编外,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编外,至少也接受过一些相关方面的训练,虽然比上不足,但比起身后这个年轻人来说,他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潘宏进车内的便捷箱里就有一小包特制的三角钉,那是专门用来破坏橡胶轮胎的,只要看准时机扔出窗外,就能扎破后面那个家伙的车胎。不过潘宏进并没打算那么做,他需要让对方跟着自己,那正是他全盘计划中的一部分。 第四章 苦肉计 警局也不去了,潘宏进一路回到住处,就把车停在花园的楼门前,夹着那条黑面包进了门。 紧紧跟在他后面的年轻人,把车停在住所对面的街道边上,然后便没了动静。 潘宏进上了二楼,从楼上卧室的房间里看了看那辆灰色的伏尔加,依稀可以看到车内驾驶座上的人影。 他相信在天黑之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手,柯察金大街这一带虽然治安混乱,但往来的人流也很密集,谋杀警官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大罪,那个年轻人绝不敢在白天动手,说不定他还只是过来探路的,需要等着帮手过来才好行动。 从窗口朝外眺望了一会儿,见那个年轻人并没有下车的意思,潘宏进轻轻的合上窗帘,走过去坐在床上,将腋下夹着的那条黑面包放在床上,拆了包装。 灰褐色的拱形黑面包又粗又长,散着一股甜腻的麸麦清香。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潘宏进吃不过这边的东西,唯独却对这黑面包情有独钟。只不过今天这条黑面包却不是用来吃的,而是藏匿物品的道具。 双手捏住面包条的两头,轻轻一扯,粗长的黑面包从中央的位置被扯成两截。面包是中空的,里面装着一个带有塑封的长条状牛皮纸纸包。 潘宏进把中空的面包扔到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那个长条状纸包拿起来,用准备好的匕破开塑封,将牛皮纸的外包整个舒展开。 人类是最富有智慧的生物,而最能体现出人类智慧的表现,就是他们为了杀死自己而搞出的那些无穷无尽的明,比如说:炸药。 牛皮纸里包裹着的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有一块长条的米黄色塑胶炸药、一个巴掌大小的远红外感应器、一卷引信、一支**、一个酸式触器以及一卷文件。 潘宏进拿过那卷文件,展开仔细的翻看。 文件是维克多以及他身边那些人针对安诺夫卡卷烟厂展开的调查结果。 安诺夫卡卷烟厂是敖德萨地区规模较大的一家卷烟厂,号称年产量九千万支,有“伊利亚斯克”、“英雄”两个系列的卷烟,其中“英雄”是一般的不带过滤嘴的卷烟,而“伊利亚斯克”则是一种名为“ppirssy”的烟卷,主要出口到东欧的一些国家。 潘宏进在半个月前就盯上了这家卷烟厂,他手头掌握着一份资料,内容涉及到安诺夫卡卷烟厂第一党组书记普罗索夫及数名该厂高层负责人贪污**以及部分商业犯罪的问题。 普罗索夫在安诺夫卡卷烟厂担任第一书记已经有将近六年了,而在过去两、三年间,他一直以虚报库存消耗、私自增产的方式从烟草工业公司统购统销的体系中盗取成品卷烟,私售转卖牟取暴利。 当初切斯诺耶地方局显然是还没有掌握到他在这方面的切实犯罪证据,再加上安全委员会的调整和缩编,案子没有能够深挖下去,卷宗被沉压起来,最终落到了潘宏进的手里。 潘宏进对揪除蛀虫这种事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普罗索夫手中的权力以及能够用这份权力换回来的财富。 苏联政府对香烟素来都是实行的专卖政策,中央由食品工业部负责宏观管理,地方则是由烟草工业公司负责具体的领导。像安诺夫卡这样的卷烟厂,他们的生产与销售完全处在敖德萨烟草工业公司的统一计划之下。具体的流程是:每年由食品工业部规划出全联盟所有卷烟的总产量,在各个烟厂之间实行统一调配,而后再按各个烟厂分配到的当年产量,按季度下拨用来购买烟叶等原材料的专款。各地区的烟草工业公司拿到拨付的专款,再将其分流道其下属的各卷烟厂,烟厂在完成当季度的生产并将成品卷烟交付给烟草工业公司之后,才能拿到下个季度的拨款。 苏联实行的是两种并行的货币体系,一种是可用于市场流通的卢布现金,而另一种则是仅仅存在与账面的虚拟货币。在生产领域内流通的主要就是后一种货币。因此,与苏联国内所有的国有企业一样,安诺夫卡卷烟厂每季度能够拿到的资金,除了少部分用于工人开支的现金之外,绝大部分都是无法用于市场流通的虚拟货币,根本没办法用来贪污。普罗索夫一干人要想中饱私囊,就必须在工厂生产的过程中完成一个将虚拟货币转化为产品,再将产品销售出去换取卢布现金的过程。 过去,为普罗索夫一干人完成贪污最后一个环节的,也就是帮他们销售卷烟的,是一个来自白俄罗斯的不法商人,名叫法力诺希耶夫,目前居住在敖德萨----他是潘宏进计划中注定要被除掉的一个人。 控制住尤什科维奇的高加索黑帮,除掉法力诺希耶夫,再用高加索黑帮填补普罗索夫一干人盗卖络中断裂的一环,并从中抽取巨额利润,这便是潘宏进目前要执行的一套计划。 维克多提供的材料里显示,普罗索夫一干人每季度盗卖的卷烟大概在一二百万支之间,按照黑市上每听五十支装“英雄”五到八卢布的价格,他们每季度的不法所得就在二三十万之间。但这笔钱中的绝大部分都被法力诺希耶夫侵吞了,普罗索夫他们那些安诺夫卡烟厂的人估计连百分之二十的所得都拿不到。 “没想到这普罗索夫倒不是很贪的一个人,”放下手里的资料,潘宏进嘲弄似的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贪的人就是那么招人喜欢。” 资料随手放在一边,潘宏进拿起那条塑胶炸药。 这条塑胶炸药是经过称重切割的,药量不到一磅,但用**引爆之后,足以将这栋房子炸为废墟。 潘宏进按照前身脑海里的记忆,将**与引信、击火器拼装起来,又把击火器的开启机括连接到远红外感应器上。这样的拼装方法,将使远红外感应器受激的一瞬间,激活击火器的开关,在两到三秒钟内,击火器内的酸性物质会因化学反应而燃烧,点燃**引信。 把床上的东西都收拾好,那份材料也装进贴身的口袋里,潘宏进又到窗口朝外看了看,看到那辆灰色的伏尔加还停在路边,这才拿着拼装好的感应炸弹下了楼,在客厅背向柯察金大街的那一扇窗户下面固定好了感应器,把感光源朝向门口的方向,塑胶炸药也粘合在**上。 把一切都安置好了,潘宏进一纵身,从窗口跳到楼后的院落里,随手打开感应器的开关,施施然的从后墙翻出去,离开了这栋他才生活不到一个月的建筑。 花岗岩砌成的后墙外有一条数米宽的小河,这条河在切斯诺耶已经流淌了上百年,据说是沙皇尼古拉二世在位期间挖掘的,河道两侧修筑的方石岸堤都长满了青苔。四十多年前的卫国战争期间,乌克兰第三方面军第28集团军一部,曾经在这里与罗马尼亚兵团第三集团军一部展开激战并大获全胜。为了纪念这一场战役,这条河的上游还耸立着一座纪念碑,不过现如今这座纪念碑早已变得残破不堪,当年清澈的小河如今也飘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整个河道都浮满了恶臭,令人作呕。 潘宏进沿着河岸边的小路爬上一道堤岗,顺着胡杨树掩映的小路一直向东走,最后停在一栋破旧的房子前面。 这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房子里住着一户人家,户主是个三十出头的乌克兰人,名叫切梅诺里?沙米利耶维奇?基里延科,但在几年之前,他是一名富有经验的克格勃特工,曾经策划并参与了克格勃对保加利亚叛逃者、作家马尔科夫的刺杀行动。不过他现在只是一家国营渔场的船工,每月只有两百多卢布的工资,需要照顾一个身患重病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 切梅诺里是一年前国家安全委员会缩编的过程中被遣散的,说来难以置信,作为一名曾经为国家做出过出色贡献的特工人员,他被遣散时拿到的补偿薪金只有一千四百卢布,相当于他现在七个月的薪水。 当然,类似切梅诺里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的心中注定会淤积大量的不满,对国家的不满,对社会的不满,对生活现状的不满。也正因为如此,潘宏进说服他们入伙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 绕过房子前面停着的一辆嘎斯小卡,潘宏进走到门前,伸手扯了扯房门上方的一根绳子,没一会儿,就听到门里传来皮鞋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紧接着,闭合的房门敞开一道缝隙,一张胡子拉碴的瘦脸探出来,正是切梅诺里。 “尤里,”看到潘宏进站在门外,切梅诺里先是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随即闪身从门里出来,压低声音说道,“都安排好了?” “一切顺利,”潘宏进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说道,“现在该看你们的了。” “放心好了,”切梅诺里点点头,看着他说道,“不过,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了吗?波丽卡的技术虽然值得信任,但要伪造出一身的伤来,你肯定也要吃一些苦头的。最重要的是,还不能使用麻醉剂。” “这些苦头还是值得吃的,不是吗?”潘宏进笑了笑,说道,“更何况,你们可以先把我打昏了嘛。” 第五章 制造麻烦 切梅诺里所说的“波丽卡”名叫波丽娜·彼德洛夫娜,原来曾经是安全委员会驻民主德国的一名特别工作人员,隶属于十六总局,主要是为外勤人员提供技术及相关支持的。 与切梅诺里不同的是,波丽娜应该算是内勤的文职人员,她最精擅的技能便是造假,各种各样的造假,像假证件、假护照之类的在她手里只能算小儿科,模仿笔迹、文件佐酒之类的活也不在话下。正是因为有了这门“手艺”,她离开安全委员会这两年日子过的还不错,至少远算不上拮据。 切梅诺里过去曾经与波丽娜共事过一段时间,两人彼此都很熟悉,这次潘宏进策划了行动的方案之后,也是切梅诺里出面把她从尼古拉耶夫找来的。波丽娜将通过她那双善于造假的手,为潘宏进造出一身的“假伤”来。 “菲丽达这两天好吗?”跟在切梅诺里的身后进了门,潘宏进轻声问道。 菲丽达就是切梅诺里的妻子,菲丽达·米哈伊洛芙娜,一位很温婉很娴熟的乌克兰传统妇女,不爱说话,但笑容很能感染人。她六年前被查出患有乳腺癌,虽然当时做了切除手术,可仍旧没能阻止癌细胞的扩散。现在她的生命需要靠化疗来维系,最好是把她送到莫斯科亦或是基辅去治疗,但即便是享受公费医疗的福利,切梅诺里现在的收入也没能力把她送到更好的医院去。 “还是老样子,”切梅诺里不愿意在人前谈论他妻子的事情,相比起满口漫无边际的抱怨,他更喜欢做些实事,哪怕所要做的事情是违法的。 他领着潘宏进穿过大厅,在通向起居室的走廊前停下来,来开通下地下室的房门,说道:“希望这次的计划能够成功,那我就可以送菲丽达去莫斯科疗养了。” “放心吧,”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潘宏进迈步踱下通往地下室的阶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切梅诺里家的地下室原本就是放置杂物的,在朝向西侧的墙壁上开了一道小窗,这小窗隔着一条河,正好能够看到潘宏进居所的后墙。 两人走进地下室的时候,小窗前面站着一个女人,这女人身材高挑,体态窈窕,留了一头褐色的卷,瓜子型的脸,下巴很尖,咋一看就像是一头狐狸。不过再细看,这张狐狸型的脸搭配着她的眉眼以及如雪般腻白的肌肤,又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别样的妩媚……应该说是妖魅。 这女人就是波丽娜·彼得洛夫娜,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身上的粉红色丝质睡衣被小窗外投入的光线映着,透出内里身体的曲线轮廓----竟是真空的。 潘宏进对这女人的开放有很深刻的体会,早已见怪不怪。 “嘿,波丽卡,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从阶梯上走下来,潘宏进径直走到一张沙前坐下,嘴里同波丽娜打着招呼,眼睛却盯着对面的那台“红宝石”电视机。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基辅地方电视台转播的新闻节目,内容自然是赞颂“民主化”、“新思维”的陈词滥调。 “还算可以吧,”波丽娜走过来,将手里拿着的一包烟扔在潘宏进身上,笑道,“这两年一个人呆在尼古拉耶夫也挺寂寞的,能有机会见见当年的老伙计总不是一件坏事。” 嘴里这么说着,她在潘宏进对面的沙前坐下,转口又问道:“是不是该到了最后行动的时候了?” 潘宏进笑了笑,拍拍身边沙上的空位,示意切梅诺里坐过来,道:“不久前我刚刚和尤什科维奇见了面,激怒了他,刚才回来的时候被他的人跟踪了,想必今天晚上他们就会对我下手。对面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现在就要看你的了。” 波丽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尤里,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你的父亲难道还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吗?” “你并不了解‘老伊万’,他的思想还停留在45年呢,”潘宏进笑道,“他不仅给不了我想要的,而且我还有理由相信,如果他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枪毙了我。” “至少不用为了生计愁,”波丽娜笑道。 “可我却不能不为将来考虑,”潘宏进紧接着说道,“如今的时局你们都看到了,谁又能保证明天这个国家是付什么样子?‘老伊万’还沉湎在他理想的虚幻空间里,把操守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可我却更相信卢布或者是美元的说服力……”伸手在切梅诺里的膝盖上轻轻一拍,“至少操守没办法减轻菲丽达的病痛,而卢布却可以,难道不是吗?” “这种说法倒是很现实,”波丽娜看看旁边一语不的切梅诺里,说道,“不过你就那么肯定罗杰茨基上校能够被收买吗?他可是你整个计划中至为关键的一环。” 罗杰茨基就是鲍罗德·罗杰茨基,目前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州地方局的负责人。 “罗杰茨基上校这些年过得并不愉快,”潘宏进拿出一支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眯缝着眼睛说道,“他是费多尔丘克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自从五年前费多尔丘克将军调往莫斯科之后,他就再没有得到过基辅的信任。现如今,戈卢什科又来了,有理由相信他的到来绝不会给像上校这样的人带来任何好运。” 语气沉了沉,潘宏进接着说道:“我已经打听过了,罗杰茨基上校目前正准备把他的女儿送到英国去读书,但是他每月五百卢布的薪水显然不足以支付这样一笔费用。换句话说,他现在的生活很拮据,仕途也没有光明,偏偏手上还有一些权力,你们说这样的人收买起来是不是应该很容易?” “看来你早就把一切都考虑清楚了,”波丽娜叹口气,说道,“那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我们开始吧。” 潘宏进笑笑,正准备问问需要他做什么,眼角的余光里影子一闪,一个手刀毫无征兆的砍在他脖颈上,他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整个人便被当场打昏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潘宏进被一阵儿巨大的轰鸣惊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难忍的剧痛包裹着,就像是掉进了布满钢针的陷阱。 睁开眼,眼前光线昏暗,四周的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某种烤肉的香味。 “你醒啦?”波丽娜如同波澜不惊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就有一只手从后面托住他的头,把他从一张临时搭起来的木板床上扶起来。 身子只是轻轻一动,潘宏进就觉得那笼在身上的剧痛像是活了起来,拼了命的往骨头里钻,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上肌肉都在疼痛中接连不断的收缩、抽搐。 “感觉怎么样?能坚持吗?”波丽娜在旁边问道。 潘宏进咬着牙,强迫自己把送到口边的呻吟又咽回去,挣扎着爬下地,站到地上的时候,两条小腿还在不停的颤。 “他们……”好不容易用意志力战胜了身上的剧痛,潘宏进开口说道,“他们动手了?” 这一开口,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沙哑的就像是喉咙都被烤焦了一样。 “嗯,是的,”波丽娜从木板床的另一边绕过来,伸手搀扶着他的胳膊,说道,“你的计划到这一步还没有出现纰漏,只不过尤什科维奇安排过来的人并不是一个,而是四个,看来他还是蛮看重你的。” 潘宏进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因为疼痛而做出的抽搐。 “刚才进入院子的只有三个人,”波丽娜搀着他走到一边,在一面镜子前站定,“不过你可以放心,切梅诺里会把剩下的问题都解决掉的。” 听她在旁边说着,潘宏进借着地下室里微弱的光线照了照镜子,眼前的他就像是从爆炸废墟中爬出来的幽魂,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满是烟熏火燎后留下的黑灰,鬓角上有一道近两寸长的伤口,流淌出的鲜血粘连了泥土,看着有些恶心。 身上的制服现在也变成乞丐装,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刮破亦或是烧燎出来的口子,胸前一处连内衣都破损的地方,可以看到胸膛上烧焦的胸毛以及一片烧焦的皮肉。 潘宏进对自己现在这副造型满意之极,波丽娜造价的本事堪称“国手”,当然,如果她能把伤痛也减轻一些,那情况就更加的完美了。 “好,很不错,”满意的点点头,潘宏进深吸一口气,说道,“只要我这副样子回到敖德萨,相信很多人都会大吃一惊的,从明天开始,切斯诺耶将会变得很热闹。” “恐怕变热闹的不仅仅是切斯诺耶吧?”波丽娜在旁边看着他,暗有所指的说道,“大概在基辅,甚至是在莫斯科,也有不少人正盼着生这种事情呢。安全委员会地方局的少尉险些被有组织犯罪团伙杀掉灭口,这种惊悚的消息传出去,想必会给很多人提供重新掌权的借口。” “那就不是咱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潘宏进咧咧嘴,心不在焉的说道,“至少现在还不是。” 第六章 蝶翼风暴 敖德萨,“黑海明珠”,据传这个并不算特别古老的城市最初是由一个名叫“黎塞留”的法国公爵建立的,此人是被拿破仑流放到黑海沿岸的第一任地区长官。 历史上这座城市曾迎来过无数的名流,李斯特、普希金、契诃夫等等等等,而到了勃列日涅夫出任苏共中央总书记之后,为了彰显其“达社会主义国家”的理念,又在这座城市的海岸边构建了大量的疗养别墅,每逢夏季,莫斯科的要员们来这里公费消暑度假成为了一项特权。 作为一处国家公寓,叶普洛佩斯卡娅公寓群兴建于1978年,地点就在著名的阿卡迪亚海滩。最初它是属于内务部名下的一处财产,直到建成后的第四年才转交给了陆海军总政治部。作为政治部的一名委员,“老伊万”在这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位置很不错,两层的小楼有一面正好朝向海滩。 伊万中将经年在莫斯科、基辅之间奔波,回敖德萨的日子并不多,不过他的妻子瓦莲京娜体格不是很好,又早已习惯了这边的生活,因此一直都留在敖德萨,就住在叶普洛佩斯卡娅的公寓。为了照顾她的起居,别墅里还安排了两名警卫和两名服务员。 叶普洛佩斯卡娅公寓群内共有别墅式公寓建筑24处,再算上园林、花园以及泳池之类的,每年的维修费用以及相应服务人员的薪金开支,总额不下二十万卢布,这笔费用都由敖德萨军区负责承担,像伊万中将他们这类的住户,却是不用承担一分钱的开销。 清晨的阿卡迪亚海滩犹如笼罩着一层金光,碧蓝的海水跌宕起伏,柔和的冲刷着淡金色的海滩。 沿着海滩通往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的专用公路上,四辆军用吉普车缓缓拐过竖着“军事管制区”警示牌的丁字路口,径直驶向别墅区正门。 守在别墅区门前的四名警卫远远看到车队过来,慌不迭的拉起红白相间的警戒栏杆,挺身、立正、敬礼,目光追随着车队,直到它们消失在别墅区内的林荫路上。 别墅区东南角的12号公寓门前,整夜都没有睡好的瓦莲京娜已经在门前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陪她一同等在那儿的,除了两位年轻漂亮的护士之外,还有两位穿着军装的中年人。 远远的看到车队开过来,灰满头的瓦莲京娜嘴唇抖了抖,在两名护士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迈下台阶,朝前迎了几步。两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跟在她身后,面容局促的整理着衣领,又把头上的军帽摘下来,帽徽朝前,平放在右手的小臂上。 车队缓缓停靠在不远的地方,一位面容彪悍、肩上挂着少校肩章的中年人率先跳下车,大跨步的跑到第二辆吉普车前,拉开车门,护着一位满头银的便装老人从车上下来----这老头便是潘宏进现在的父亲伊万·亚历山大洛维奇·舍普琴科。他的头上有一堆头衔,像什么苏联陆海军总政治部军政委员、乌克兰陆海军总政治部第二副主任、苏联国防部历史研究所第一副所长、苏维埃人民代表等等等等。 “伊万,我的上帝,你总算是回来了,”看到丈夫从车上下来,瓦莲京娜颤巍巍的迎上去,还没等走到近前,沙哑的哭腔先出来了,“尤里,我们可怜的孩子,他……” “老伊万”这次回敖德萨是为了参加敖德萨军区近卫98空降师军事演习的,结果今天才下飞机,就听到了切斯诺耶生的事情。尽管一直以来老头都不太喜欢自己那个性格懦弱的儿子,但那毕竟他唯一的儿子,如今儿子出了事,别看他脸上表现的很镇定,但心里那份忧急却是可想而知的。 “好啦,我都知道了!”微一皱眉,“老伊万”打断妻子的哭诉,浮肿的眼睛里忧色一闪,目光又落在那两个中年人的身上。 “伊万·亚历山大洛维奇将军同志,”稍一犹豫,站在左边的中年人抢先迈出一步,大声说道,“我是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的鲍罗德·罗杰茨基上校,今天过来,是为了向您通报一下切斯诺耶事件的最新调查进展。” “唔……”老伊万舒展眉头,挤出一丝笑容,同他握了握手,“你好,鲍罗德·罗杰茨基上校同志。” 没想到“老伊万”会同自己握手,鲍罗德受宠若惊,他甚至忘了为自己身边的副手作介绍了,直到老伊万把手伸向另一侧的中年人,对方也做了自我介绍,他才醒过神来。 正如潘宏进所说的那样,鲍罗德这些年在敖德萨呆的并不如意,而随着戈卢什科出任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一职,在他拥护“新思维改革”的种种举措下,乌克兰安全委员会各地方局又面临着新一次的缩编。天知道这个不受人待见的敖德萨地方局局长还能做多久。 不过现在好了,昨天晚上切斯诺耶生的爆炸事件让很多类似鲍罗德这样的人看到了机会----用制造爆炸案这种极其恶劣的手段,谋杀一名安全委员会的少尉,类似的事情在过去是从未生过的事情,甚至令人难以想象。 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乌克兰目前的状况很危险,那些曾经被打倒的乌克兰民族主义份子正在对联盟最大的权力机关进行猖獗的反攻倒算。费多尔丘克将军同志当年在乌克兰推行的铁腕政策并没有错,事实证明,他将数万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投进监狱的做法不是太过冷酷而是远远不够。同样的,他的继任者,尤其是现在的戈卢什科试图进一步削弱安全委员会的尝试,却是极其危险的,那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戈卢什科虽然是现在的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但他的权力基础并不牢固,像那些副主席、机关局局长之类的人物几乎都在窥伺着他的宝座,想尽千方百计的要把这个远东人从基辅赶出去,而眼下这个突事件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鲍罗德昨天晚上接到的消息,当即便向基辅的总局作了汇报,不过他汇报的对象并不是身为主席的戈卢什科,而是副主席扎基耶夫,他随后从扎基耶夫那里得到的指示,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切斯诺耶的局势控制住,并将爆炸案的侦查方向引到乌克兰“活跃的民族主义分子们”身上去。 到目前为止,鲍罗德手中并没有掌握多少切斯诺耶方面的确切情况,他也不知道这起事件是不是与要求乌克兰独立的民族份子有关,他甚至都不知道潘宏进是死是活。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向“老伊万”汇报情况,这个案子最终必然会由安全委员会出面调查,内务部只能靠边站,到时候谁是嫌疑犯还不是由他说了算的? 当然,现在鲍罗德还急着办一件事,那就是尽快找到失踪的“尤里”,他甚至希望这位“老伊万”的儿子昨晚真的死掉了才好,那样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好办的多。 在别墅门前,老伊万也没有邀请鲍罗德他们到家里详谈的意思,鲍罗德也不敢提这样的要求,他就在门口将目前“掌握”的情况仔仔细细的向老伊万做了一番通报。当然,其间也没忘了对乌克兰目前存在分离主义倾向做一些添油加醋的解说。 老伊万自始至终都在很仔细的听,却一句表态都没有,只是最后告诉鲍罗德,作为尤里的父亲,他很担心尤里目前的状况,但对案件的调查他无权干涉,他们地方局这边也没有必要向他通报云云。 老将军这样的表态自然无法令鲍罗德满意,他走的时候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伊万,我昨天还给尤里打过电话,他还是好好的,还说这两天要回来跟你见一面。”鲍罗德在的时候,瓦莲京娜一句话也不说,跟了老伊万一辈子,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的。不过鲍罗德前脚走,老太太就忍不住了,还没等走进门便抹着泪说道,“可谁知道……我的上帝,为什么会生这样的事情?” 老伊万皱眉看看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迟疑了一阵儿,直到进了门,他才叹口气问道:“尤里从昨晚到现在就没有来过电话吗?” 老太太摇摇头,抽泣着说道:“刚才那个鲍罗德说他们的人已经去了切斯诺耶,只是还没有找到尤里的下落。你是知道的,现在安全委员会的那些人和前些年可是不一样了,我不相信他们。伊万,要不你联系一下瓦列里,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瓦列里·维克托洛维奇·古列维奇少将是目前乌克兰内务部的第一副部长,他曾经与老伊万在黑海舰队共事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不错,这些年也没有断过往来。 “胡闹!”老伊万瞪了她一眼,训斥道。 作为一位高高在上将军,他对时局的了解自然要比瓦莲京娜全面精确的多,很多事情上也有更多的顾虑。他敢肯定,自己的儿子这次在切斯诺耶出了状况,肯定会被某些人拿出来利用,作为权力斗争的有效工具。如果他在这时候跳出来说话,最终定然也会被牵扯进这个污秽不堪的泥塘里。 第七章 大行动(1) 切斯诺耶市国立医院特护病房内,经过一整天的休息,潘宏进算是恢复了元气----尽管现在这一身伤都是假作出来的,可那份疼痛却是货真价实的,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洁白如雪的病床上收拾的整整齐齐,蓝白相间的睡枕上,摆放着一套崭新的蓝色制服,镶着红边的帽子扣在叠放的衣服上,帽徽在投进房内灯光的照射下绽放着暗金色的光芒。 潘宏进穿着一条白色的大裤衩,斜着身子靠在一张沙里,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星火》杂志,一边舔食着手里的冰淇淋球。 正在翻看的这本《星火》杂志是当期的,如今在苏联国内,这份杂志卖得很火。 来自克里姆林宫的“新思维改革”为大众传媒提供了更多的自由空间,言论的自由放开了,形形色色的杂志、报刊层出不穷,里面刊登的内容也五花八门,不过最主要的内容无非就是三个方面:性、对苏联历史的批判以及对西方社会制度的夸赞。 性这个东西没什么好谈的,但乐于此道的人显然不在少数。若是在几年前,很难想象某些公开行的杂志报刊上会毫不遮掩的谈论这个问题,可现如今这个话题已经成为了一种时尚。 对苏联历史的批判以及对西方社会制度的夸赞则是结合着来的,随着戈尔巴乔夫一声“历史领域不留空白点”的号召,整个苏联便掀起了一场否定苏联历史的狂潮。斯大林除了残暴之外一无是处;苏联立国几十年所取得的成就只有极权、暴政、劳改营;卫国战争变成了纳粹德国被逼无奈之下对苏联起的进攻等等。 潘宏进对这些东西挺感兴趣,看的也津津有味。既然生活在这个时空、这个地点,他就必须得更多的了解这个地方,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地方比他想象中要疯狂的多。 门外的走廊里传来“咔哒、咔哒”的脚步声,没一会儿,脚步声停在门前,隐隐约约的,有人在外面说话。 “咚咚”,两声轻轻地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把门推开一道缝隙,探头进来问道:“尤里·伊万诺维奇同志,有一位基里延科先生前来探望您,您想见他吗?” 这个年轻人隶属于敖德萨地方局的应急部队,而他现在的职责就是守卫这间病房,保护潘宏进的人身安全。 “请他进来吧,”潘宏进放下手头的杂志,回头说道。 “是,”年轻人应了一声,转身退出门去,紧接着,切梅诺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今天切梅诺里显然经过了一番打扮,邋遢的大胡子刮干净了,身上还特意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 “感觉怎么样?”他走进病房,先顺手把房门带上,这才笑着问道。 “还不错,就是有些闷,”潘宏进站起身,迎他坐到沙上,说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尤什科维奇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切梅诺里蜷着一条腿坐在沙上,两只眼睛在病房里四处打量一番,说道:“情况不太好,尤什科维奇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可能是要逃跑了。” “跑?”潘宏进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缝隙间寒光迸射,嗓子里冷哼一声,说道“他跑不了的。” 听他如此自信,切梅诺里稍感忐忑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刚才进医院的时候,他看到了鲍罗德·罗杰茨基上校,想必之前尤里已经跟他谈妥了条件,不然的话,他的这份自信也不可能如此强烈。 “你和罗杰茨基上校是怎么谈的?”扭扭头,看到沙边上的方便袋里装了两条烟,还有满满的一袋水果,切梅诺里也不客气,他伸手拿过来一个甜橙,一边剥着皮一边说道。 潘宏进笑了笑,拿出一支烟点上,青烟缭绕中,他眯着眼睛说道:“事情比咱们想象的还要简单,鲍罗德对切斯诺耶生的事情并不关心,他只想要一个结果。” “哦?”切梅诺里叼着一半橙子,含含糊糊的疑问一声。 “敖德萨地方局会在切斯诺耶组织专案调查,目前主要工作暂时由我负责,”手里的烟卷在指缝里磕了磕,弹掉烟灰,潘宏进说道,“按照鲍罗德刚才的说法,他对尤什科维奇和他高加索黑帮不感兴趣,至于咱们做什么,呵呵,只要事情别搞的太大,他也可以假作不知情。不过昨天晚上的爆炸案,他希望能够与那些活跃的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联系到一起。” 嘴里这么说着,潘宏进翻开手边的杂志,从里面拿出一份名单递给切梅诺里。 “这些人必须与昨晚的爆炸案有关,而且必须抓到切实至少是可以说得通的证据,”冷漠的咧咧唇角,潘宏进继续说道,“两天内,敖德萨地方局需要拿到一份较为完整的材料,我们必须证实一点,那就是切斯诺耶存在一个邪恶的民族分裂势力集团,而且这个团伙穷凶极恶,正在将他们分裂联盟的魔爪伸向整个敖德萨州。” 切梅诺里的眉头紧紧攒在一起,犹豫着问道:“这么说,咱们之前准备的那些东西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潘宏进看看他,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位前克格勃特工不假思索提出来的问题让他感觉很满意,可以肯定,他现在对这个国家已经缺乏最基本的忠诚了,他的心里现在除了金钱、除了利益之外,估计什么都不会考虑了。 这是很容易明白的一件事,从心理学角度来讲,如果切梅诺里不是铁了心跟他走的话,听到刚才那一番话,他出于本能,先问的问题应该是像“鲍罗德想要干什么?”之类的问题,而不是第一时间去考虑栽赃尤什科维奇的证据还能不能用的问题。 “那些罪证已经无关紧要了,”潘宏进用夹着烟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眼见着一片烟灰落在他肩头,又轻轻的替他掸落下去,笑道,“如今的形势展已经偏离了咱们当初的预想,呵呵,谁能想得到鲍罗德竟然还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看来他并不打算就在敖德萨地方局的位子上谢幕啊,他想着能朝上走一走。这样也好,他求他的光明前程,咱们求咱们的财,我现在倒是盼着他能够一路高升,最好是升到基辅总局去,他手里的权力就是咱们的庇护伞,有了这株伞的庇护,别的不敢说,至少咱们的计划应该没有问题了。” “下面你打算怎么做?”切梅诺里才不会关心鲍罗德的前途,他甚至不关心潘宏进究竟与这位上校做了什么交易,他只关心眼前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只关心他什么时候能够拿到钱。 潘宏进摊开双手,用力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走到病床边上,从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下面掏出来一本通讯录,翻了翻,从里面找出一个电话号码,说道:“今天下午鲍罗德就会做出安排,如果内务部地方局那边没有太大阻力,咱们可以暂时接手市里的应急部队。 他把手里的通讯录递给切梅诺里,指着上面找出来的那个电话号码道:“这是马利宁少尉的电话,他是自己人,你下午尽快和他联系上,让他的人做好准备,只要鲍罗德那边有了消息就马上采取行动,尤什科维奇和他身边那几个重要人物一个都不能放走。最主要的,务必要把他们手里的现金全部缴获,其次就是他们的往来账目,尤其是高利贷出借的账簿,都要第一时间抓在手里。” “马利宁少尉?”切梅诺里稍稍感觉有些惊讶。这个马利宁少尉就是切斯诺耶应急部队的指挥官,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也被潘宏进收买了。 应急部队就是防暴部队,相当于国内的武警亦或是香港的飞虎队,这支部队是苏联各种警察部队中装备最为精良、训练最为有素的,赫赫有名的格鲁乌以及小分队队员,大部分都由这支队伍中挑选。 作为切斯诺耶市的应急部队指挥官,马利宁少尉手底下有五个防暴作战班,近七十号人,这支部队虽然名义上归由警察局指挥,但市警局却没有权力直接调动他们,而是需要取得军方的许可才行。 “对,马利宁少尉,”潘宏进可没打算介绍自己是怎么把马利宁收买下来的,有些秘密终归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加稳妥。他岔开话题,说道,“另外,你也别忘了联系一下维克多,让他安排人把名单的事情办妥,我希望明天下午突击搜查的时候,能够从这些人家里找出鲍罗德希望看到的东西。” “这个应该没有问题,维克多很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切梅诺里咧嘴笑了笑,只不过这份笑容太过冷漠,像是嘴里叼了冰渣一样。 “最后一件事,”嘱咐他把名单放好,潘宏进继续说道,“你还要准备两个可靠的线人,搞这么大的动静出来,仅仅只有物证还远远不够,咱们还要给鲍罗德安排两个人证。” “只要有钱,我找的任何一个线人都是可靠的。”切梅诺里耸耸肩,一脸轻松的说道。 “只要今天晚上的行动顺利,相信从今以后钱将再不会是咱们的一项困难。”潘宏进吸口气,语气阴冷的说道。 第八章 大行动(2) 浓浓的夜幕又一次笼罩了黑海小城切斯诺耶,黄昏时的一场急雨冲散了普希金大街惯有的夜市,为这个特殊的夜晚带来了一丝别样的清冷。 “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 缓缓行驶的伏尔加小卧车里飘出《三套车》的旋律,沉沉的男低音恰到好处的表述出了这歌的哀伤。 穿着一身淡蓝色制服的潘宏进,闭着眼睛坐在车后座上,搭在膝盖上的手指随着旋律的婉转轻轻弹动。 伏尔加小卧的前面,行驶着几辆带后舱的轻卡,车子侧面喷着的标志显示它们都是属于应急部队的配给车,此刻,这些车上搭载着两个班的防暴警察,他们由马利宁少尉直接负责指挥,突击市高加索黑帮位于维茨塔耶夫大街时光酒吧的总部。 今晚的行动是在全市范围内展开的,马利宁少尉的应急部队分为三批,分别突击时光酒吧以及尤什科维奇在市里的两处住所。另外,两支城市民兵(苏联体制内一支特殊武装,归内务部领导,属于半军半警的性质)组成的队伍,将同时突击高加索黑帮在城市东郊达卡耶夫集体农庄内的仓库以及鞑苏海滩附近的一所藏匿点。 按照线人提供的情报,达卡耶夫集体农庄是高加索黑帮囤积走私物资的主要仓库所在地,而鞑苏海滩附近的秋明斯克住宅区,则是他们用来安置那些没有乌克兰国籍或合法身份的妓女、艳舞女郎的藏匿点。 在国家暴力机器的面前,任何黑帮都是“纸老虎”,潘宏进相信,只要他愿意,通过今晚这一次行动,就能把尤什科维奇的黑帮彻底抹平----不过很可惜,他并不像这么做,他只想把这个黑帮控制在自己手里,变成手头的一株摇钱树。 伏尔加小卧从普希金大街拐上维茨塔耶夫大街的时候,潘宏进睁开眼,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凌晨一点整,按照以往的规律,“时光”酒吧这个时候应该关门了。酒吧楼上的赌场是最热闹的时候,同时,尤什科维奇手下的人,会在酒吧里清算他们这一天的收入,这个时间段去堵他们,正好能够抓到最多的现金。 这是整个计划中第一个能够拿到回报的机会,潘宏进必须拿到钱,他必须让每一个跟在他身后参与计划的人在今晚尝到甜头。还是那句话,实实在在的现金比任何美好的许愿都更具备说服力,只有让维克多、切梅诺里他们那样的人拿到了钱,他们才会更加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玩命;只有让马利宁少尉、斯皮里多诺夫中尉那样的人拿到钱,他们这些切斯诺耶直接掌握暴力机器的人才能更加肆无忌惮;只有让鲍罗德上校那样的人拿到钱,他们才能为他提供更大的庇护伞,并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至于说自己的收益,潘宏进现在还没有考虑,因为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 车队在安静的维茨塔耶夫大街上缓缓行驶,最后在距离“时光”酒吧三四百米的地方停下来。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从最前一辆车上跳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伏尔加小卧旁边,伸手在后面的车窗上敲了敲。等到潘宏进放下车窗,他弯腰说道:“尤里,现在就行动吗?” 潘宏进推门下车,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点头说道:“行动吧,告诉你的人,尽量不要伤人。” 这个年轻人便是马列宁少尉,他的年纪和潘宏进差不多大,但却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爬到少尉这个职位上来的,而是完全凭借的他在阿富汗的两年从军经历。他的左腿在阿富汗与抵抗武装作战时负过伤,留下了终身残疾,转业后回到切斯诺耶得到了现在这样一个差事。 听了潘宏进说的话,马利宁少尉手扶着左胯,一瘸一拐的走回去,在几辆轻卡的后舱上逐一拍打过去。 很快,一辆辆的轻卡上陆续跳下来二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是同样的装扮:迷彩军装、防弹背心、六联式的战术背囊、高筒军靴,灰黑色的线绒遮脸帽,红外夜视镜,人手配备一把ak-74突击步枪,一把9mm微声冲锋枪,外加一把防身用的手枪。 在车边的便道上,马利宁与他的副手说了几句话,行动随即展开。 “时光”酒吧的正门装了钢筋卷帘,三人一组的应急队员先安排了两组人冲到正门,一枚无声毁锁雷带着一股白烟在卷帘门的大锁上爆开,两个队员还没把卷帘拉起来,大号棒球杆似的双动力毁锁破门槌已经顶在了帘后的铁门上。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厚实的铁门被撞的整个变了形,尘埃升起的一瞬间,一枚闪光弹从破开的门缝处丢进酒吧,顿时门内的惊叫声响成一片。 看到有十几名队员冲进了酒吧,潘宏进用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把剩下的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转身朝马利宁少尉的指挥车走去。 马利宁的指挥车里配备着电台,参与行动的队员通过对讲机将楼内的情况不间断的向外汇报。潘宏进走到车边的时候,正听到有人在对讲机里说清空了地下室酒窖并击毙了两名企图反抗的武装分子。 “嘿,我的马利宁,”潘宏进在马利宁的大腿上拍了拍,笑道,“让你的人仔细着点,这里以后还是要开门经营的,我可不希望再自己掏腰包搞装修。” 马利宁哈哈一笑,正准备开口,就听到电台里传来丝丝拉拉的一阵儿噪音,紧接着,有人汇报说突击到二楼的队员俘获了尤什科维奇,另外还在二楼大堂的赌场内抓到了大批的赌客。 “看来这些高加索人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对付,”马利宁侧着身从车上跳下来,一只手扶着潘宏进的肩膀,看了看表,笑道,“五分四十二秒,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潘宏进点点头,心道装备精良的防暴部队要是不能轻易的镇压住黑帮,那你这马利宁少尉估计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走吧,咱们进去看看,”单腿跳了跳,马利宁站稳身子,说道,“不瞒你说,我的尤里,这地方我也来过,偶尔的一两次。这里有一个跳脱衣舞的波兰女人,叫什么瑞莎……” “瑞莎·里高卡。”潘宏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关于高加索黑帮的资料他早就全都记在心里了。 “对对对,瑞莎·里高卡,”马利宁一只手揉搓着下巴,连声说道,“我看过她的表演,啧啧……真是没法形容。可惜你也知道,就我那点薪酬,嘿嘿,可没法到这种地方来逍遥。” “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了,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潘宏进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至于那个瑞莎,呵呵,她可是偷渡客,在这里属于非法移民,你要感兴趣,回头她就是属于你的了。” “尤里,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马利宁少尉猛的停住脚,一把抓住潘宏进的手腕,兴奋的说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难道我不值得信任吗?”潘宏进眨眨眼,一脸严肃的反问道。 “哈,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马利宁亢奋的揉搓着双手,一想到那个身材性感惹火的波兰女人,他就觉得浑身燥热,他甚至希望今天晚上潘宏进的许诺就能够实现。 两个低俗的男人穿过两三百米长的公路,走到“时光”酒吧门前的时候,应急部队的突击行动已经基本结束,老旧的小楼内已经没有了枪声。 两个人从撞毁的大铁门处进了酒吧,刚刚闯过狭长黑暗的走廊,就看到酒吧大堂内的东墙边上蹲着一排衣衫不整的男女,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裸的,一丝不挂。四名应急部队的队员守在他们旁边,正在给他们逐个的作登记。 眼前这幅景象让潘宏进看着想笑,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世国内扫黄打非时的某种场景。不过这个时候他可笑不出来,因为他一进来就看到了一个人----前天曾经在这里黑过他一把的那个侍者。 他正准备过去让那小子认认自己,马利宁的副手恰好从通往楼梯间的走廊处跑出来。他径直跑到马利宁的身边,凑到他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只见马利宁眼睛一亮,一张惨白的脸瞬间涨红,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 “尤里,嘿,尤里,”瘸着一条腿紧赶两步,马利宁一把拽住潘宏进的衣袖,凑到他身边说道,“我的人在楼上的赌场里现了巨款,看来今天晚上这里有一场豪赌。” “哦?”潘宏进收住脚,扭过头来问道,“有多少?” “还没来得及清点,”马利宁的副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过真的有很多,我对上帝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都是一百面值的卢布现金,堆了满满一桌子……噢,我的上帝……” 副手说话的腔调很能感染人,就连潘宏进都忍不住有了一种血压升高的感觉。不过他看中的并不是这些赌资,而是参与豪赌的人。 他父亲“老伊万”中将,现在一个月的薪金加上补贴也不过一千四百卢布,那可是一级集团军级政治委员的单月薪金,比切斯诺耶市第一书记的薪金都要高近近五百卢布。可即便如此,“老伊万”从军一辈子,即便是不吃不喝恐怕也凑不出堆满一桌子的卢布现金来,更何况还是一百面值的大钞。 第九章 大行动(3) 现如今的苏联也没有改革开放那一说,更不存在所谓的企业家、富二代,可以肯定,赌场里用于豪赌的赌资绝对没有什么正经来路,而一掷千金的赌客,不是贪污犯就是做不正当生意的罪犯。而现在,潘宏进对这两类人都很感兴趣。 “马利宁少尉同志,”伸手指了指蹲在人堆里的侍者,潘宏进说道,“让你的人把尤什科维奇他们那些人关到咱们之前定好的地方去,他也一样。还有楼上那些赌棍,他们这些人统统都送到那里去。” “哦?”马利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问,这与他们之前说定的情况有些不同,按照当时的说法,需要送到“那个”地方的人只有尤什科维奇和他手下的几个重要人物。 潘宏进看出了他的疑问,但却没有跟他多做解释,这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走,咱们到楼上看看。”从口袋里掏出烟,给马利宁和他副手每人分了一支,潘宏进打着火,当先朝楼梯走廊的方向走去。 别看小楼的外观很破旧,但内里的装修却很豪华,通向楼梯间的走廊里竟然还铺着手工织绣的地毯,看风格很像是从中国进口的----多半也是走私品。 跟着马利宁的副手一路上了楼,楼上的走廊里也挤满了人,只不过和楼下的那些人相比,这些家伙身上的穿扮要整齐的多。 三个人顺着走廊向东走,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马利宁的副手停下来,他伸手推来两扇紧紧闭合的房门,对潘宏进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潘宏进手捂着嘴,咳嗽两声,转身走进房间。 门内的房间很宽敞,地上也铺着大红色的地毯,只不过此刻这地毯上显得有些凌乱,四处散落着一些或红或黄的筹码,还有一些酒瓶、酒杯之类的玩意。 潘宏进走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蒙着面的应急队员蹲在墙角上,把几张从地上拾起来的钞票塞进胸前的战术背包里。看到他进来,这名队员显得很慌乱,藏钱的手停在胸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潘宏进朝他笑了笑,又比划了一个让他把钱装好的手势,这才叼着烟走到大厅里那个由桌球案改成的赌桌旁边,从成堆的钞票里捡起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单指一拨,听着崭新的钞票在手里出“啪啪啪”的轻响,唇角一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噢,我的上帝,”马利宁跟在他后面,看到堆放了满满一桌子的现金,忍不住双手捂着嘴巴,惊叹一声道,“这些家伙刚刚打劫了莫斯科国家银行吗?” 潘宏进把手里的一沓钞票重新扔回到桌子上,用两根手指头在桌沿上敲打着,问道:“马利宁少尉同志,你猜猜看这些钱大概有多少?” “我看至少有两百万卢布,或许会有两百五十万。”马利宁的副手抢着说道。 潘宏进看他一眼,笑道:“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最多只有六七十万卢布的样子?” “六七十万?”副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这一沓沓的百元大钞,一沓应该就是两万,难道这一桌的现金,就只有二三十沓?他动动嘴唇,刚想辩驳两句,却被身后的马利宁一把拉住。 “能有六七十万吗?我看恐怕也就是十几万的样子。”马利宁瘸着腿上前两步,挡在副手的前面,咽了口唾沫说道。 “呵呵,没错,”潘宏进呵呵一笑,伸手在钞票堆里数出来六七沓现金,摆放在空出来的桌沿上,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放在钞票上面,说道,“马利宁少尉同志,安排你的人作登记,这是咱们从时光酒吧里抄收到的赃物。” 这么说着,他又一伸手,将桌上成堆的现金分成一大一小的两堆,而后指着其中的一大堆说道:“这些给我装起来,剩下的我都没有看见,少尉同志可以自由分配。” 马利宁两眼放光,他瘸着腿凑到桌子边上,拿起一沓钞票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这一沓钱就是两万卢布,两万卢布现在可以在莫斯科的繁华地段买下两套三居室的好房子,可以在敖德萨买上一所顶级的海滨别墅,这是他四年不吃不喝能够积攒下的全部收入…… 与马利宁相比,他的副手倒是还能保持冷静,他看着放在桌上的那些钞票,干咽两口唾沫,犹豫着问道:“尤里少尉,这,这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麻烦?有什么麻烦?”潘宏进冷冷一笑,扭头看了看守在房间里的三名应急队员,而后随手拿了三沓钞票抛给他们,说道,“难道这里有谁会揭咱们?” 三名应急队员显然要比马利宁的副手胆子大,他们接过钱,想都不想便揣进了胸前的战术背囊。 “咱们的人自然不会有问题,”马利宁摇头说道,“主要是那些赌徒,他们……” “要不要把他们……”马利宁的副手面露狰狞,比划了一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他这一个提议倒把潘宏进吓了一跳,敢情这位不是胆小,而是比他胆子还大。 “放心好啦,这些钱恐怕都没有什么正经来路,”摇摇头,潘宏进说道,“相比起咱们,那些家伙应该更担心被人揭。更何况他们想要揭也得先找到门路,不瞒你们说,我拿的这份可不是属于我自己的,我还要用它们去打点上级的那些家伙。敖德萨安全委员会地方局的领导、内务部和监察委员会地方局的人,一个都不会漏过,揭?他们揭只能是自寻死路。” 听他这么说,马利宁和他的副手再没有半点犹豫,桌上成堆的卢布现金很快便被装入四个箱子。其中一箱是属于应急部队的,马利宁倒还算是能够顾全大局,他手下的队员都能从中分到五千至一万卢布不等的一份,大家利益均沾,公平合理。 只是他们这时候谁都没有想到,收了这笔钱就等于是上了贼船,自今而后,他们只能跟着身为“贼船船长”的潘宏进,义无反顾的驶向一个名为“**”的深渊了。 ……………………………. 科尔古耶夫监狱坐落于切斯诺耶市西郊,距离市区大约二十公里的距离。这座监狱建成于1936年,曾经是敖德萨地区很出名的一个集中营式监狱,苏联大清洗期间,包括弗拉基米尔·米特罗凡诺维奇·奥尔洛夫以及伊万·费多洛维奇·费季科在内的一大批军事将领曾经被关押在这里,直到被最终处决。 其后的几十年间,这里作为国家安全委员会直接管理的一处监狱,大部分时间都被用来关押政治犯以及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直到两年前,莫斯科才下令将这所监狱关闭。 现如今,这里已经荒废了,大量的铁栅栏早就被流浪汉们拆卸下来卖了废铁,残存下来的只有耸立的高墙、潮湿滴水的地下囚室以及深深掩埋在废墟中的一段历史。 从市里通往科尔古耶夫监狱的公路因年久失修早已荒废,昨夜的一场暴雨将这条坑洼不平的小路彻底变成了沼泽。 潘宏进从市区赶往监狱的路上,车子两次陷入泥坑,最终,他不得不舍了舒适的伏尔加小卧,上了应急部队的轻卡。 科尔古耶夫监狱所处的位置极其荒凉,距离最近的拉耶夫集体农庄也有十五公里的路程。 潘宏进跟随车队赶到监狱的时候,正好是凌晨四点,天色蒙蒙泛亮,西方的天际处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而被浓浓夜色包围的科尔古耶夫监狱,就像是传说中达库拉伯爵的城堡,阴森可怖。 车队从监狱坍塌的正门进入,七拐八拐的行驶了四五分钟的时间,才最终停靠在一块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上。这里曾经是监狱犯人放风的地方,原本空地的周围有一圈三米高的铁丝围栏,但现在早就被人拆卸干净了。 空场的右侧是一排二层的方形建筑,那里曾经是狱警们值班的地方,而左侧便是一排排的单层建筑,是监狱的核心狱区,算上地下的两层暗室牢房,整个狱区一共有牢房四百二十间、讯问室二十四间、“黑房”三十处。这些架上外层的狱警住宿区、操演区、警戒区、后勤保障区等等,构成了科尔古耶夫监狱的整套监狱系统。 监狱空场的宁静早已被喧嚣的人声打破,潘宏进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四五辆卡车停靠在空场左侧,十几个人正忙碌着从车上往下搬箱子。隐约中可以听到有人在喊叫:“轻点,轻点,这可都是高档的哥丽尔卡伏特加,你这家伙一年的薪水也买不起半瓶。”随着这一声喊叫,又有一阵儿哄笑的声音传过来。 潘宏进听得仔细,知道那是查抄达卡耶夫集体农庄的车队,车上装的东西,应该就是从农庄仓库里查抄的赃物了。 卡车的前大灯把空场照的四处通明,光影摇曳中,有几个人朝这边走过来,清一色的淡蓝色制服,宽近半指的武装带上别着佩枪,当先领头的一个正是切梅诺里。 潘宏进隐隐感觉到,在黑海岸边这个名叫切斯诺耶的小城里,自己一手构建起来的势力已经初步成型。 第十章 暴力机器 当初的狱警值班室经过简单的清理也还算干净,没有照明用电,只能暂时用了两个警用应急灯,巴掌大的房间被幽蓝色的光线照亮着,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一张临时用三块长木和砖头拼起来的桌子前面,潘宏进坐在一个废弃的木头箱子上,就着案头的应急灯灯光,翻看着手里的一本帐目。 维克多·安德烈维奇,切梅诺里·沙米利耶维奇,波丽娜·彼德洛夫娜以及马利宁·克列缅基耶夫四个人依次坐在长桌的下,闷声不语的吸着烟,喝着酒----烟是上好的“万宝路”,黑市上可以卖到十二卢布一包,酒是哥丽尔卡的伏特加,黑市上都很难买到。 今晚的一场行动,等于是彻底打掉了尤什科维奇的黑帮,自今而后,切斯诺耶将不再有所谓的高加索黑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警局现役警官、安全委员会退役特工以及在职秘密警察操控的地下有组织犯罪集团。在这个犯罪集团里,潘宏进是“董事长”,其它在座的几位都是“原始股股东”。 潘宏进手里的账本记录的是今晚从达卡耶夫农庄仓库里查抄出来的一应走私品,其中包括食用油一百二十箱、各种香烟七十六箱、各种高中档红白酒四十二箱,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高档的服装裘皮制品,其总价值在三百万卢布左右。 之前维克多手底下的人已经对尤什科维奇身边的几个头目进行了审讯,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些东西都是通过海上的途径从土耳其走私过来的。每月的三号、十六号、二十三,尤什科维奇都会安排人前往土耳其的锡诺普外海海域接货,为他提供货源的,是土耳其一个名为“维杜尔”的黑帮组织。每隔三个月,尤什科维奇会与那些土耳其人结算一次,双方按照总利润的四六比例分成,土耳其人拿六成,这边拿四成。 除了这些之外,今晚的行动中还从秋明斯克的住宅区里抓获了受高加索黑帮控制的特大**集团,上百名妓女中,绝大部分都是从波兰、罗马尼亚偷渡过来的,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从土耳其拐卖过来的。这些女人在乌克兰都不具备合法身份,她们白天就被关押在秋明斯克住宅区的房子里,不到三十平方米的一个小房间里平均要住上十六个人。房子里的窗户都被钉死了,一点光线都没有,阴暗潮湿、气味刺鼻,用维克多的话来说,那里俨然就是地狱。 负责查抄尤什科维奇两处住所的人也有很大的收获,他们不仅抄到了过六十万卢布的现金,还起获了一些尤什科维奇与切斯诺耶市某些大人物的往来证据,这里面就包括了市第一书记、敖德萨州苏维埃人民代表库普利亚诺夫。 “切梅诺里,”把账目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潘宏进点了一支烟,闷头吸了两口,说道,“查抄的这些香烟和高档酒先不要动,过两天我要带一些去敖德萨,至于说那些食用油,仍旧用他们原来的路子销出去。那些跟着尤什科维奇的家伙无非就是为了求财罢了,想必没有几个人会真的愿意为他去死,你可以告诉那些在下面跑腿的小头目,尤什科维奇死了帮派还在,他们过去能拿到一分都不会少,我也不绝不会亏待他们。如果有谁不愿意跟着咱们走的,那也没关系,你可以送他们和尤什科维奇一同上路。” 切梅诺里点点头,他明白潘宏进这番话的意思就等于是把帮会在走私贩私这方面的生意交给他打理了。 “维克多,”潘宏进目光一转,落到维克多·安德烈维奇的脸上,“那些关于民族主义分裂团伙的罪证问题,你还要抓紧时间办一下。另外,今天晚上那些赌棍的身份,还有以往与尤什科维奇有勾连的那些人,你也要尽快给我查清楚,一旦有了结果,不管他们牵涉到什么人,你都给我顺着线索摸上去,看看他们这些年究竟做了一些不法的勾当,尤其是这个库普利亚诺夫。记住,我要最完整的资料、最详实的证据,每一幢每一件都要能够落到实处,查得清楚。” “放心好啦,尤里,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维克多欠欠身子,说道。 潘宏进朝他点点头,目光一转,又落到了波丽娜的身上。 “波丽娜,你这几天尽快把尤什科维奇名下的那几家酒吧、舞场接手了,”稍一沉吟,他继续说道,“另外,找几个稳妥的人把这里东区的一片监狱清理出来,把那些女人转移到这里来。条件不妨弄得好一点,伙食上也改善一些。马利宁,如果方便的话,找时间把你们的急救队安排过来,给她们做一下体检。” “没问题,”马利宁端着一杯伏特加,很痛快的应道。反倒是波丽娜一语不,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在那儿专心致志的修整她细长如笋的手指头。 “最后一件事,”潘宏进把目光收回来,伸手从桌子下面拽上来一个手提箱,平放在木板桌上,说道,“这里是六十万卢布的现金,马利宁少尉已经拿到了他那一份,所以这些是你们三个人的。我的想法是,切梅诺里现在需要用钱,维克多手底下也有二十几号兄弟需要补贴生计,所以这笔钱分三份,切梅诺里拿三十万,维克多二十万,剩下的十万是波丽娜的。你们有没有意见?”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开口。 “那好,既然都没有意见,咱们就这么定了,”潘宏进单手在钱箱上一推,箱子旋转着在木板桌上划出去,稳稳停在切梅诺里面前的时候,箱子盖“蹦”的一声弹开,显出里面一沓沓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波丽娜看着箱子里的钞票,率先站起身,从里面取出来两沓,放在自己面前,说道:“我只要这些就够了,剩下的算我借给菲丽达治病用的。” “我的那一份暂时可不要,”维克多紧接着起身,把钱箱拽到他面前,从里面数出来五沓,说道,“但身边的那些弟兄都等着这份钱补贴生活,我必须把他们的领出来。至于剩下的,和波丽娜一样,算是借给菲丽达治病了。” 一沓现金是两万卢布,波丽娜与维克多等于是只要了属于他们那一份的一半。 切梅诺里面无表情把箱子扣上,提起来放在自己脚边,既没有感动的痛哭流涕,也没有说什么以图后报之类的话,他甚至自始至终连一句“谢谢”没说。 但就是从这份漠然中,潘宏进却体会到了一种很深感情。 从克格勃里出来的人都有一个共性:多疑,为了争夺权力,他们从不在乎出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可一旦挨到退役,从权力的争夺场里退出来,这些人相互间又极为信任。波丽娜可以因为切梅诺里的一声招呼舍了平静的生活,跑到切斯诺耶来跟他们做要命的“买卖”;切梅诺里和维克多又可以因为潘宏进一个看不到影子的承诺跟着他打拼;而维克多手下的那些人,估计也不是每一个都找不到生计活路的。 其实在潘宏进看来,克格勃在苏联这个大家庭里已经不能简单被看做是一个暴力机构了,长期的特殊存在造就了一个庞大而特殊的社会人群,同样的秉性、同样的生活经历让这个社会人群中的每一个人员有了一种常规的彼此认同。可以肯定,即便是苏联一如历史中那样解体了,这个机构也仍旧将在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中占据一个很特殊的政治地位。 “走吧,”一只手在桌上拍了拍,潘宏进站起身,拿起放在桌角边的帽子扣在头上,说道,“现在让咱们去看看尤什科维奇先生,我想他现在恐怕有些等不及了。” “尤里,你打算怎么收拾这个家伙?”紧跟在潘宏进的身后走出门,马利宁一手扶着左胯,一手拿着他的帽子,问道。 尽管是盛夏时节,但雨后从黑海上吹来的晨风仍旧让人感觉到一丝微凉。 昏暗的晨光里,破败的监狱空场上停满了车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应急队员正聚拢在一堵颓败的残墙下兴高采烈的聊着什么,他们身边的地上扔着一些空酒瓶、香烟盒。 潘宏进紧了紧制服的前襟,又用力抻了两个懒腰,这才打着哈欠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已经给他想好了一个绝妙的去处,相信他会喜欢的。” “那瑞莎呢?”马利宁紧赶两步,追在他身后继续问道,“我刚才看到她了,就在那些女人里面……” 他这话没有说完,可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明白了。 潘宏进皱了皱眉头,他觉得男人好色一点很正常,可要不分时候、整天把一个女人挂在心里的男人,绝对成不了什么大事。这个马利宁……不可用,得找个机会除掉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答应你的条件总会兑现的,”尽管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可他说话的语气却仍旧是那么的平静无波,“既然她人在这里那就好办了,一会儿你就可以把她带走了。” 第十一章 娜塔莉舍普琴科 四四方方的三层监狱牢房像是个筒子楼,从正门进去之后,顺着不到三四米长的短走廊过去,内里就是空旷的天井,四周的三层牢房就围绕着这个天井一圈圈转上去。 经过两年的荒废,钢铁焊接成的楼梯和栏杆以及牢房的栅栏早就被拆卸的一干二净,四处都光秃秃的,看上去就像是古老的佛窟遗迹。 潘宏进最先一个走进监牢天井,脚下的皮鞋踩踏着积了水的混凝土地面,出“噼嗒、噼嗒”的轻响。 天井中央的空地上,二十几个年轻人正排成两行,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四五个荷枪实弹的应急队队员堵住了牢房的出口,二楼的回廊上也有人往来巡。 这些年轻人都是高加索黑帮内的小喽啰,他们平时就负责看管帮内控制的妓女,过去,每到下午七点,他们便负责开车将那些妓女从藏匿点送往市内的各个酒吧、舞场,天亮的时候再负责将她们送回藏匿点。 潘宏进要接手高加索黑帮的生意,注定不能将这些小喽啰们也一打尽,黑帮的正常运转还离不开这些家伙。更何况这些处在帮派底层的人员也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每月一百多卢布的收入还不足以支撑起他们对尤什科维奇的绝对忠诚。 “这些人以后由谁负责?”在离着那些小喽啰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下脚,潘宏进伸手朝他们指了指,对跟随在身后的波丽娜说道。 波丽娜明白他的意思,这些小喽啰不太好管,对他们既不能像对那些妓女一样关着,又不能给予绝对的信任,要是没有一定的手段,还真控制不了这些泼皮无赖。 “我看就交给玛莎斯卡吧,”歪头想了想,波丽娜说道。 “玛莎斯卡?”潘宏进不记得这么个人,不过维克多和切梅诺里两个前段时间四处招揽人手,他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 维克多上前一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玛莎斯卡的情况。这个玛莎斯卡是哈尔科夫人,曾经在兹米尼夫特别学校(一个培训所谓‘燕子’的秘密学校)受训,各方面的成绩都很出色。可惜的是,就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因为一场事故在右侧的脸颊上留了一道疤,因而被刷下来,分配到哈尔科夫地方局做档案工作。半年前被哈尔科夫地方局解聘,此后一直没能找到工作,直到维克多通过人与她取得联系。 维克多给潘宏进介绍完玛莎斯卡的情况,波丽娜咗嘴打了一声唿哨,喊道:“玛莎斯卡!” “嘿!我在这儿……”她的喊声刚落地,二楼的回廊上就跳出来一道人影。这道人影也不走楼梯,就从三米多高的回廊上一跃而下,落到地上的时候,身子稍稍一顿,应道,“找我什么事?” 潘宏进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位玛莎斯卡个头很高,差不多得有一米七的样子。她上身围了一件黑色的抹胸,下身是一条迷彩的热裤和一双高筒的军靴,平坦的小腹、修长圆润的大腿全都裸露着,性感迷人。 波丽娜迎上去跟她说了几句话,玛莎斯卡点点头,目光一转,飘到潘宏进的身上,上下打量两眼之后,迈着标准的猫步施施然朝那些小喽啰走过去。 能被选入兹米尼夫特别学校的女人自然相貌过人,玛莎斯卡的脸上似乎糅合了乌克兰族女人的诸多优点,清纯又不失明艳,活脱脱像是个大号的芭比娃娃。潘宏进倒是很好奇她脸上的伤疤在什么地方,以至于会被克格勃的谍报机关刷下来。 几个人远远看着玛莎斯卡走到那些小喽啰近前,随手从里面拖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的家伙,大声询问他那些人里谁是头,他们都听谁的。 被拖出来的小伙子大概是被吓着了,磕巴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玛莎斯卡失去了耐性,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抽出一把匕捅进他的嘴里,眼看着小伙子他面前抽搐着栽倒在地,她才舔舔粘在匕上的血浆,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想说就永远都不要说了。” 血淋淋的场面引来一片惊叫,潘宏进却看的津津有味,这女人不错,很有混黑帮的天分----也许克格勃训练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很有这种天分。 “就是她了,”揉揉鼻子,潘宏进转过身对波丽娜说道,“中午你记得到我那儿领两万卢布,顺便告诉玛莎斯卡,今后她手底下这些人的薪水涨到每月两百五十卢布。要想管好这些人,大棒是少不了的,但也要给够胡萝卜,不然的话,恐怕要不了两天这些家伙就会跑的一干二净。” 波丽娜笑了笑,算是答应下来。 “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自古就有,玛莎斯卡不会是第一个执行者,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潘宏进没兴趣继续看她表演,尽管那血淋淋的场面能够让他感觉到隐隐的快意。 天井两侧的牢房都经过了简单的整理,每个牢房原本竖着栅栏的地方,现在都挂了上破破烂烂的幕帷。 潘宏进走到右手边的第一间牢房,撩开散着异味的麻布幕帷朝里面看了一眼。 牢房内的地面上铺着一些毡毯和海绵垫,潮湿的墙壁上也挂着一些色彩艳丽、坦胸露背的薄裙,四个身上盖着布片的女人蜷缩在牢房四角,睡的倒是安稳踏实。 在牢房前蹲下身子,潘宏进将面前的毯子撩开一角,伸手在地上摸了摸,又在潮湿的墙壁上蹭了蹭,手收回来的时候,指尖上粘满了肮脏的青苔。 “这些房间都要重新整修,”站起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帕,一边擦着手朝前走,一边说道,“以后也要定期抽湿,另外,想办法购进一些床铺和被褥,把这里的条件改善一下。” “那可是需要一笔不小的投入。”维克多跟上来,小声说道。 “这些投入都是必要的,只是为了减少将来的损失。”潘宏进摆摆手,心不在焉的说道。 “你是头……”维克多耸耸肩,不再说什么。 潘宏进带着几个人一间一间牢房的查看,走到右侧一排最后一间牢房的时候,却现里面只有一个看上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件带蕾丝的无袖睡衣,蜷缩着身子躲在牢房的墙角里,一头白色的长凌乱的披散在脸上,也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潘宏进第一眼看到小女孩的时候也没在意,他很自然的放下幕帘,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退回来重新撩开幕帘,躲在墙角里的小女孩也被惊醒了,她拼命朝墙角里挤凑着,就像是那样可以躲避危险似地。 “这是……尤什科维奇的女儿?”潘宏进撩着幕帘,扭头朝维克多问道。 “上帝怎么可能赐给尤什科维奇任何儿女?”维克多撇撇嘴,一脸厌恶的说道,“那家伙有该死的恋童癖,这孩子是我从他别墅的地下室里找到的……三个孩子中唯一还能幸免于难的一个。” “禽兽!”波丽娜狞声咒骂一句,一双蓝色的眸子里瞬间便溢满了杀气。 “剩下的两个呢?”潘宏进语气平静的问道。 “在尤丽卡家里,她们现在需要最好的治疗,不然将会成为死神的收藏品。”维克多叹口气,回答道。 潘宏进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女孩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那是前世留个他唯一的温馨回忆。他把幕帘放下,又重新撩起来,再放下,朝前走了几步,又重新折回来,最后还是撩开帘子走进了牢房。 “她叫什么名字?”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潘宏进摸摸她的头,头也不回的问道。 “不知道,这个恐怕只能问尤什科维奇本人了。”维克多站在牢房外面,犹豫着回答道。 小女孩拼命摇晃着脑袋,想把摸在她头上的大手甩开。原本遮在脸前的白色头被甩到两边,露出一张消瘦但却异常清秀的小脸,那双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里竟然是罕见的蓝金色晶状体,细小的黑色瞳孔缩在不规则的蓝金色线影中间,一簇一簇的跳动。 “无所谓,以后她就叫娜塔莉吧,”潘宏进笑了笑,用两根手指捻起小女孩脸上粘着的一根干草,扭头说道。 他这话还没说完,小女孩猛的一张嘴,一口咬在他捻着干草的右手手背上。 “尤里!”这突如其来的一口把站在牢门外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切梅诺里反应快一些,喊了一声人便冲进来,却被潘宏进举手给拦住了。 别看小家伙身子消瘦,可牙口倒是相当不错,咬人很厉害,而且咬住了就不松口了。她半垂着头,一双眼睛紧紧盯在潘宏进的脸上,秀气的小鼻子呼吸急促,鼻孔频频的开阖,“呒呒”的粗喘声即便是在牢房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看着殷红的鲜血从小女孩嘴角里流出来,潘宏进只觉得疼入骨髓,整个右手的手背都像是没了知觉。不过这点痛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至少能忍得住。 “以后她就叫娜塔莉·舍普琴科,是我尤里的女儿,”任由小家伙咬住自己的手背,潘宏进吸口气,扭头对站在牢房门口的几个人笑道,“谁要让她受了半点委屈,我就会让他知道……有时候下地狱都是上帝最慷慨的恩赐。”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牢房外的几个人不自觉的感到一阵儿微寒----这“尤里”很少笑,整天阴沉沉的一张脸,可偶尔看他笑一次,却又让人觉得这笑脸似乎更加让人感觉恐怖。 第十二章 犀利的眼神 牢房区的最东侧有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两层的地下结构里,上面一层是刑讯室和“黑房”的所在,下面一层则是暗无天日的水牢,整个建筑都是钢筋混凝土的,结实得很。 所谓的“黑牢”一般都是用来刑讯逼供的,一间一间的都是长不到一米四、高不过一米二的近乎正方形的密闭囚笼,一个成年人呆在里面躺下伸不直腿,站着直不起腰,厚重的铁门一关,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自然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关上三天,意志力坚定的会被摧垮**,意志力脆弱一些的会变的神经失常,而出现最多的则是双重人格症,疯疯癫癫的,一天到晚自己和自己说话。 地下一层的刑讯室很宽敞,像是个小型的仓库,只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地面上积了一层水,潮湿的屋顶上还时不时有水滴落下来,滴答作响。 潘宏进让人在刑讯室正对着门口的左侧角落里放了一张桌子,不远处点燃的篝火将这个角落照的通明。铺了一张军用毯的桌面上放着刚刚开了罐、放在冰块中镇着的白鲸鱼子酱,鲜美的牛油,瓶装的柠檬汁以及黑面包、薄煎饼…… 马利宁带着一十几名应急队员将尤什科维奇一伙人拖进刑讯室的时候,潘宏进正拿着一把餐刀切开面前的一卷面包,长条状的面包被他仔细的切成一张张的薄皮。 娜塔莉坐在旁边,看着他给面包片上涂抹牛油,又在牛油上洒了鱼子酱,还不等最后把弄好的面包放进餐盘,便飞快的抢到手里,下屁股在凳子上一滑,娇小的身子嗖的一下钻到桌子下面。 潘宏进弯着腰朝桌子底下看一眼,正看到小家伙像猴子一样把面包捧在手里,狼吞虎咽的朝嘴里塞,唇角、腮帮子上全都沾满了粘腻的牛油。 摇头无奈的一笑,潘宏进正打算把这胆怯的小家伙从桌子底下抱出来,却看到她扭过头,一双大眼睛惊恐的朝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陡的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套着小靴子的两条小腿在地上拼命的蹬踏,像是要把孱弱的身子躲到更深的角落里去。 潘宏进弓着腰扭过头,正看到尤什科维奇被两个应急队员拉扯着走过来。这位曾经在切斯诺耶不可一世的高加索黑帮头子,此刻被捆的像是大个粽子,嘴上也被蒙了一块胶带。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老实听话,被捆的结结实实的身子拼力挣扎着,快要瞪裂的眼珠子死死的盯住潘宏进,看那架势分明是要冲上来咬他一口。 “尤里,这家伙还挺硬气,说什么都不肯把藏钱的地方交代出来。”切梅诺里走过来,蹲在地上轻声说道。 尤什科维奇必须死,这是潘宏进计划中的一部分,不过他这两年在切斯诺耶可是赚取了不少的财富,不把这家伙彻底榨干潘宏进是不会让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别人没有知道的吗?”潘宏进站起身,从桌上拿了一支烟点上,阴沉的目光在十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们身上扫了一圈,问道,“还是说这些家伙都想陪着尤什科维奇去死?” 切梅诺里摇摇头,两只手指头掐捏着鼻头,轻声笑道:“也许他们还需要更多的刺激。”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先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皱皱巴巴的钞票,递给潘宏进之后,指了指排在最后的一个家伙说道:“不过这个家伙倒是很有意思,他让我把这两百卢布交给你。” “哦?”潘宏进把钱接过来,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现那小子正是当天在时光酒吧里敲诈他的侍者。 “呵呵,有意思,”把两张钞票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看,潘宏进依稀记得钞票上的排号正是自己当天记下来的。没想到这个侍者倒是很有眼力劲,想必自己那天语气带出的威胁被他记住了,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还真就记着这回事了。 “把他放开,”潘宏进竖起两根手指头,挥了挥,说道,“这小子,我喜欢他。” 拖拽着侍者两名应急队员听了他的吩咐,抽出匕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还没等身上的绳子全都松开,侍者挣扎着就朝潘宏进坐的地方冲过来,才冲出去两步,就被一名应急队员追上来,一枪托砸翻在地。他在地上的泥水里打了个滚,四脚着地的又朝前爬,一边爬还一边喊着:“尤里少尉,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潘宏进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被追来的应急队员踩住后背再也动不了了,才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帕维尔……帕维尔?瓦西莱夫斯基……”侍者趴在地上,半边脸都浸在泥水里,颤抖着说道。 “噢,噢,帕维尔,帕维尔,”潘宏进笑道,“你能不能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能,能……”帕维尔连声喊道,“我知道尤什科维奇有一个情妇住在肖恩霍夫集体农庄,他的钱,他的钱有一大部分就藏在那个女人那里……” “哦?”潘宏进抬起头,朝尤什科维奇看了一眼,只见这家伙正拼命挣扎着想要扑过来,瞪着帕维尔的两只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了。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示意应急队员放帕维尔起来,潘宏进追问道。 “艾丽西亚……艾丽西亚?科列齐娜,是个波兰女人,她给尤什科维奇生了一个儿子……”帕维尔弓着身子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潘宏进扭过头,朝切梅诺里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转身朝刑讯室门外走去。 “很好,帕维尔,你有没有感觉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等切梅诺里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潘宏进拿着一块餐巾走到帕维尔面前,一边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泥污,一边笑道,“我甚至觉得……嗯,如果你是尤什科维奇先生该多好?如果是那样的话,又怎么会出现今天这么糟糕的局面?” 帕维尔就像是患了帕金森,他浑身上下都在打哆嗦,青紫的嘴唇快的上下开阖,喉咙里却出类似倒气一般“咕咕”声。 “算啦,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了,咱们就说说现在吧,”提着餐巾的一角,把它搭在帕维尔的肩膀上,潘宏进吁口气说道,“我呢,有一个想法,希望尤什科维奇先生的黑帮能够为我服务,但是很可惜,他对我的好意似乎并不领情,这让我感觉很头疼。帕维尔啊,帕维尔,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杀……杀……杀了他。”帕维尔垂着头,磕磕巴巴的说道。 “哦?”潘宏进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揉搓着鼻子说道,“杀了他,上帝保佑,你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想法?难道你不觉得在我这么仁慈的绅士面前提这种血淋淋的建议很不恰当吗?” “噗……”四周传来一阵儿压抑的笑声。 “更何况……”潘宏进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更何况杀人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难道你能保证杀了尤什科维奇,你们的高加索黑帮就能为我服务吗?” “能,能……我能,我能保证,”帕维尔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了勇气,他猛的抬起头,大声说道。 “你怎么保证?”潘宏进冷冷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从这个刚才还浑身抖的家伙身上,潘宏进感觉到了贪欲,这世上收获成功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叫做打拼,另一种就叫做出卖。眼前这个叫帕维尔的混蛋显然就是打算靠着出卖获取成功的,就像前世的祁东…… 一想到祁东,潘宏进就有一种杀人的冲动,如果那个家伙现在他面前,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我……我……”帕维尔飞快的朝尤什科维奇一伙人瞟了一眼,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想私下里向您……向您……” 他的话刚说到这儿,一扭脸正好看到潘宏进那双映在火光里的眼睛,这双眼睛里透出的凶光令他感觉整个地下刑讯室里淤积的寒气如同潮水般的涌到他身上。心脏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住了,浑身的肌肉和血液都在急剧收缩,呼吸的节奏被打断,一口气梗在喉管里上不来下不去。 几秒钟的时间就像是几万年一般的漫长,直到冰冷的裤裆里骤然间一热,帕维尔喉头的那股气才算是缓上来,他猛的张大嘴,撕心裂肺般的改口哭喊道:“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一声哭喊倒是把陷入仇恨中的潘宏进给惊醒了,他满脸愕然的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帕维尔,搞不清楚这小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放心好啦,我不会杀你的,不过……”压住心头的仇恨,潘宏进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刚准备宽慰他两句,鼻孔里却很突兀的闻到一股子恶臭。 “***,这小子怎么拉了裤子!”站在旁边的维克多弯腰看了看,掩着鼻子咒骂道。 潘宏进也想不明白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吓的大小便失禁了,他强忍着刺鼻的恶臭,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道:“帕维尔,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唔……不仅不会伤害你,如果你能把刚才说的事情为我办妥,我还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成为第二个尤什科维奇。” 第十三章 多变的命运 在简陋、阴暗,天花板上还滴落着水珠的地下刑讯室里,没有人会相信帕维尔·瓦西莱夫斯基,这个被吓的屎尿齐流的车臣人还会有什么前途可言。 当他被维克多提着衣领拖出刑讯室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的命运已经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定格住了,他们认为“尤里”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这个反复无常、身体里淌满了背叛与出卖的混蛋小人。 但令所有人感到惊奇的是,心狠手辣的“尤里”并没有杀了大小便失禁的帕维尔,与此相反,他还很幸运的成为了尤什科维奇的继任者。为了帮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切斯诺耶整个高加索黑帮的局势,“尤里”还安排维克多与波丽娜两个人“无条件”的协助他。 逃脱一死的帕维尔忠实的履行了他对潘宏进的承诺,他在那些被俘的黑帮成员里挑出来两个对尤什科维奇最为忠诚的,给其中一个家伙的嘴里塞了一枚瓦斯催泪弹,让所有人看着他在地上翻滚弹动,直到抽搐死亡。又给另一个家伙的嘴里塞了一枚闪光弹,让所有人看着他的脑袋在顷刻之间被烧成一个焦黑的骷髅头。 他把尤什科维奇的情妇与小儿子一同关进一个窄小的黑牢,用两枚手榴弹把她们炸的支离破碎,然后再将尤什科维奇本人关进这个布满了血肉和残肢的黑牢里。 在切斯诺耶盘踞了数年的尤什科维奇死了,他在黑牢里没能坚持住两个小时便自杀了,他用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手榴弹碎片刮烂了自己的喉咙。当他的尸体被两名应急队员掩面拖出黑牢的时候,除了一个当场疯掉的家伙之外,所有原本忠于尤什科维奇的黑帮头目都屈服了…… 漫长的黑夜彻底消褪,金色的阳光穿破海上飘来的一片浓云泼洒在荒废的监狱空场上。 马利宁少尉带着他的副手在广场东侧的角落里给他的应急队员们分钱,每人七千卢布并不算多,但对于这些每月薪资只有三百卢布不到的应急队员来说却是一笔真正的巨款。而除了这些钱之外,他们每人还能分到一条香烟、一瓶伏特加和三听鱼子酱,这些东西都是稀缺货,并不是用钱就能买的到的。 笑骂打闹的喧嚣声充斥着这个安静了几年的监狱废墟,每个人都很满足,当然,也没有人对昨晚的行动提出任何疑问。执法者的荣耀在金钱的冲击下瞬间灰飞烟灭,**就像是霓虹闪烁中站在街边的妓女,坦荡荡的毫无掩饰。 在黑暗中呆的时间久了总是不适应强烈的光线,走出监狱大楼的时候,潘宏进伸手遮住照在脸上的阳光,酸涩的眼窝里感觉到一丝刺痛。 切梅诺里缀在他身后,看了看紧紧攥住他裤管踉跄而行的小娜塔莉,说道:“尤里,那个帕维尔……你真的决定让他接替尤什科维奇的地位?他是个地道的小人,软骨头,而且我也能感觉到他的野心。这样的人恐怕不容易控制。” 潘宏进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浓云,答非所问的说道:“今天看来还会有一场暴雨。”说完,他拍拍额头,咧咧嘴,冷笑道,“想要遮住阳光的可不仅仅是一块云彩。” “哦?”切梅诺里皱了皱眉头。 “我想今后两天切斯诺耶将会变的很热闹,”潘宏进继续说道,“尤什科维奇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想必上下打点的也很到位,现在咱们打掉了他,不管是基于既得利益的考量,还是为了湮灭罪证,肯定会有一大群人跳出来找咱们的麻烦。呼……这才是咱们走出的第一步啊,可以预见,随着咱们今后越走越远,也必然会有更多的冤家对头出现。我知道帕维尔现在恐怕恨不得立刻干掉我,不过我却没把他看成一个威胁,至少没把他堪称最大的威胁。他是个小人,有野心却又怕死得很,像他这种人,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获胜是绝对不会背叛咱们的。” “那他终归也是个威胁,更何况你还要把这个威胁留在身边。”波丽娜走过来,摇头说道。 “呵呵,至少他是一个看得到的威胁,我们都很清楚,这个威胁就在那儿,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样一个存在能给无聊的生活带来很多乐趣?”潘宏进揉搓着僵硬的脸颊,笑道,“就像我刚才说的,咱们将来的对手会有很多,如果连帕维尔这样一个小人咱们都震慑不住了,那,恐怕咱们也早就死在某一个对手的手里了。” 切梅诺里和波丽娜并不认同他的这种说法,但两人也知道没办法劝他改变主意----一个把与死神同舞看作是乐趣的人,哪是那么容易被人劝服的。 潘宏进当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帕维尔的确是一个威胁,这家伙除了太过怕死之外几乎具备了成为枭雄的一切条件:识时务、冷酷无情、心狠手辣、通习人性的弱点……可对于潘宏进来说,他这个威胁还不是最大的,切梅诺里、维克多以及波丽娜,这些此刻围聚在他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是潜在的威胁。 潘宏进的野心可不仅仅局限在切斯诺耶这个小地方,这是他起步的地方,只是一个原点。当他的野心出这个原点,并由此向四面八方蔓延的时候,更多的权力、更多的财富将会汇集到他的团体内,很难准确的说,到那时候切梅诺里这些人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般的对他保持忠诚。 帕维尔有野心而又胆小怕死,像他这样的人注定无法和切梅诺里他们走到一起,潘宏进需要这么一个人留在他的团队里,他是一个威胁,但同时也是一道保险。 一夜没睡,小娜塔莉感觉困了,她拽着潘宏进的裤管用力扯了扯,这个有着一头银、总是穿着一身蓝色衣服的家伙虽然凶巴巴的,但却是个好人,让她感觉很放心。 潘宏进低下头,看到小家伙一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似乎蕴满了雾水,想到她可能是困了。 “后面这段时间你们先不要和我联系了,”弯腰把小娜塔莉抱起来,揽着她的小屁股,让她趴在自己肩膀上,潘宏进说道,“明天亦或是后天,我会回敖德萨一趟。对啦,尤什科维奇在尤尼金大街的那栋别墅你们有没有收拾干净?” “哦,收拾干净了,”维克多上前一步,说道。 “把钥匙给我,”抱着小娜塔莉的胳膊掂了掂,给她在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地方,潘宏进说道,“那个该死的医院病房我是再也不愿意住下去了,正好,这两天就先到那别墅里去享享福。” “呵呵,那样的话还不如住另一套,”维克多摸摸口袋,掏出来一串钥匙,笑道,“尤尼金大街的那一套房子还是小了点,还是另一套更豪华宽敞。” 潘宏进看看趴在肩上的小娜塔莉,摇了摇头,把钥匙接过来说道:“那套房子娜塔莉去住不合适。” 维克多恍然记起不久前的娜塔莉正是在那套别墅里被救出来的,这时候再让小家伙住回去的确很不合适。 “那要不要给你安排一个保卫?”波丽娜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就像刚才你自己说的,接下来的几天切斯诺耶会变的很热闹,或许有人真的会铤而走险,想办法让你彻底闭嘴的。” 潘宏进原本想要拒绝这个提议的,不过拒绝的话到了嗓子眼里又被他咽了回去。虽然他不怕死,可那也不意味着他愿意毫无意义的死在某支黑枪下面。 “你来安排吧,”手里的钥匙揣进口袋,潘宏进朝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轿车走去,“不过最好是让晚上再过来,今天白天我不会出门,想必也没有什么危险。” ………………… 尤尼金大街是切斯诺耶市比较繁华的一条街道,地区城市南端的海滨一线。尤什科维奇在这条大街上的别墅并不是很豪华,一个简单的三层建筑,房子很古老,是二十年代的时候修建的,地处“尤尚斯科沙滩浴场”的东侧,可以俯瞰到整个蔚蓝的海岸。卫国战争期间,这套别墅被入侵的德国人没收,据说当年曾经指挥过德军“a”集团军群的陆军元帅克莱斯特,也曾经在这栋别墅里住过一段时间。 潘宏进在别墅里挑选了二楼朝向海岸的一间卧室暂住,维克多此前说的话显然有些不尽不实,他手下那些人的确是把别墅收拾干净了,简直是“干净”的有些过分。 别墅里所有的水晶吊灯都被拆走了;地板上的华丽地毯也系数不翼而飞;客厅、卧室墙壁上的挂画,现在只剩下了一张画纸,金属的相框不知道去了哪里;地下酒窖里空空如也,连个酒瓶子都没给剩下……总而言之,整个别墅就像是遭遇了十年浩劫,一切可能与资本社会享乐主义沾边的东西是一个都找不到了。 幸好这些善于抄家的家伙们手下留了点情,那些简单笨重的家具他们还没有搬走,不然的话潘宏进相信自己大概会疯的。 小娜塔莎显然是困极了,小脑袋一沾到枕头便进入了梦乡,此刻,她正趴在靠窗的那张大床上酣睡,蜷缩在被子里的小身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安静的猫咪。 第十四章 意外访客 转身坐在床沿上,捏住小家伙身上的薄被被角朝上拽了拽,盖住她单薄的小身子,潘宏进轻轻的叹息一声,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正准备给自己点上一支,扭头看到熟睡正香的小娜塔莉,送到嘴边的烟卷又拿下来。 迟疑了片刻,他用手背在小家伙稚嫩的脸上蹭了蹭,起身走出卧室。 经过了昨夜大拆迁式的袭掠,卧室外的客厅也几乎变得一无所有了,只有两张留了几个大脚印的真皮沙还孤零零的依靠在面向海滩的落地窗旁边。 潘宏进走到落地窗的边上,背靠着一张沙点燃了手里的烟卷,烟头上燎起的青烟卷进眼睛里,刺得他直流眼泪。 窗外远处的海滩上空无一人,海上湛蓝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浓浓的阴云遮蔽,狂风卷起的海浪一波一波的冲上海滩,一场暴雨的来袭已经为时不远了。 一支烟卷很快就燃烧的只剩下一节烟屁,潘宏进屈指一弹,把它弹落在地上,正准备重新取一支点上,客厅内的叫铃忽然“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客厅内的叫铃连接的是大门入口处的门铃,潘宏进皱皱眉头,他想不出这时候会有谁来拜访自己,难道是波丽娜安排的保卫来了?那他可不应该这么公然的从前门进来。 犹豫了一下,潘宏进快步走出客厅,从走廊绕到另一侧的房间里,隔着小窗向别墅入口处看了一眼。 紧紧闭合的双扇大铁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此时车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穿着警察制服,帽子却拿在手里,一个肥大的脑袋有点谢顶,而另一个人却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胖子,身材短小,从远处看几乎分不出他的上肢和下体,整个人就像是个大圆球。 矮个的大胖子潘宏进并不认识,可是那个穿制服的家伙对他来说却并不陌生,那家伙就是切斯诺耶警局的现任局长斯皮里多诺夫中尉。 潘宏进揉搓着下巴,心想昨天晚上的行动虽然没有牵涉到市里的警局,但想必这么大的事情是不可能瞒过斯皮里多诺夫的眼睛的,这家伙手里控制着全市近五百名内务部警员,他要想摸到自己的行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犹豫了一下,潘宏进转身出门,从东侧的楼梯下了一层,穿过庭院里的花圃赶到入口处的大门前面。 “哎呀,尤里,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远远的看到他在门后的院子里出现,斯皮里多诺夫率先赶到门边,一只手扶着大门上的栏杆,笑道。 “是吗?”潘宏进拉开大门上的折叠闩杆,把两人放进来,淡然笑道,“可中尉仍旧找到我了,不是吗?呵呵,想必今天上午局里的同志们都很忙碌吧?” 斯皮里多诺夫听出他这话里隐含的嘲讽意味,却也不好作----准确的说,是他还不敢作。他这个内务部中尉、切斯诺耶市警局局长做的的确很窝囊,过去在“尤里”的面前他就直不起腰来,现如今,他那弯曲的腰杆似乎更要沉下去几分了。 “呵呵,我可没有安排人来盯你的稍,”干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斯皮里多诺夫解释道,“只是恰好有一位局里的同志看到你进了这栋别墅……” “所以他便第一时间向您作了汇报,是这样吗?”不等他把话说完,潘宏进便抢着说道,“那我就更觉得好奇了,难道咱们局里的警员每天都要向您汇报的行踪吗?” “那怎么可能,我只是……”斯皮里多诺夫倍感头疼,他总不能说昨天一晚上自己家里的电话都要被市里那些头头脑脑们打爆了,因此一大清早,他便通知局里所有今天出勤的警员在全市里寻找他尤里的踪迹? 解释不清楚的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做解释,斯皮里多诺夫叉开手指,用力梳了梳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陪着一副笑脸转口说道:“啊,对啦,险些忘了给你介绍。” 他转身指着跟在身后的矮胖子,说道:“这位是费什纳尔·格里高里耶维奇书记同志,哦,他在咱们市物资储备局工作。” “噢?”潘宏进心头一动,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着这位费什纳尔。 物资储备局这个机构在苏联的地位很特殊,其中央机构是部长会议领导下的“国家物资储备委员会”。这个名字对很多来说可能都很陌生,但它在苏联历史上所起到的作用以及存在却很广泛,比如说在卫国战争期间,苏联实行的“食物配给制”就是由这个部门下属的“食品和面包产品管理局”以及“国防和民用调动协调局”共同支撑起来的。 自从1931年建立以来,这个委员会就设有1o个司局,到勃列日涅夫当政期间,又增加了一个“票证局”,而这个“票证局”的出现,便是苏联国家领导体系与国家民众割裂的最直接体现之一。在苏联各地的“票证局”里,储藏着大量用外汇、黄金以及石油换回来的高档消费品:法国的白兰地、古巴的手工雪茄、意大利的名品服装等等等等,苏联国内市场买不到的东西,这里面几乎都可买到,不过这个机构并不向普通民众开放,只有那些权贵和苏维埃人民代表才有资格购买,而且价格低的惊人。一箱五十支装的“科伊巴”雪茄烟,在这里只需要两百卢布就可以买到,而在莫斯科的黑市上,一支“科伊巴”的价格就能卖到一百五十卢布左右。 另外,国家物资储备委员会还负责直接管理着属于苏共中央所拥有的大量别墅、疗养院、度假村等基础设施以及石油、矿产资源等战略物资的国家储备。 就潘宏进所知,苏联国家物资储备委员会采取的是四级垂直管理体制,在苏联国家物资储备委员会下面,是各加盟共和国的国家物资储备委员会,再下面便是各个大区的物资储备局,大区物资储备局之下,便是各地的物质储备库以及地方物资储备局。 敖德萨是一个物资储备大区,其下设有35个物资储备库,而处在切斯诺耶地方局直接管理下的储备库只有两个,一个是水产品储备库,另一个则是轻工产品(服装)储备库。 毫无疑问,作为切斯诺耶地方储备局的局长,费什纳尔得到的是一个肥缺,他那丰满的身材显然能够很直观的证明这一点。 潘宏进是属于国家安全委员会系统内的低层级军官,而费什纳尔则是属于储备系统内的地方领导,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交际,要仔细算起来的话,潘宏进这个少尉显然还要比人家这个局长低了两格。 上下打量费什纳尔一番,知道对方的脸上出现了局促的表情,潘宏进才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去说道:“你好,费什纳尔·格里高里耶维奇书记同志。” “你好,你好,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费什纳尔表现的很慌乱,面对潘宏进伸出来的一只手,他竟然伸双手过去握,而且在双手伸出来的时候,他竟然还不自觉的在西装下摆上蹭了蹭手心,就像是唯恐手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若是地位低的人与地位高的人握手前作出这样的动作那还有情可原,可费什纳尔毕竟是堂堂的物资储备局局长,他的职位要是放在国内,就相当于某一市的民政局局长兼党组书记,另外还能挂上市委常委的头衔。像他这一号人物,在见了相当于国内某市国安局对内保防侦查科科长的潘宏进时,竟然会做出这样有**份的举动,那就只能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他心里有鬼,第二,这家伙心理素质不行,且性格懦弱、缺乏胆魄。 “有意思,”和费什纳尔握了握手,潘宏进心里揣摩着这两个人的来意。 可以肯定,这两个家伙的来意肯定与昨天晚上的行动有关,斯皮里多诺夫与尤什科维奇之间有关联是绝对的,不过他今天过来显然不仅仅是为了谈他个人的问题,否则的话,他不会和费什纳尔一同前来。 现在,这两个人既然一同出现在自己面前,潘宏进考虑着,他们要谈的事肯定牵涉到了很大的一个范围,看来昨晚对尤什科维奇采取的行动的确是打到了某些人的神经线上,他们害怕了,想要来谈条件,甚至是想要把他这个安全委员会的少尉一块给收买了。 “斯皮里多诺夫中尉同志,是不是今天局里有什么重大的行动?”目光舍了局促的费什纳尔,潘宏进笑道,“那真是遗憾了,我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两天还需要进一步的休养。” “噢,不不不,前天生的事情敖德萨局的领导同志已经给局里了通知,案件将交由安全委员会的调查组负责侦办,”斯皮里多诺夫摇头笑道,“这么严重的事件我事先竟然毫无察觉……实在是一个遗憾。至于你,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局里准备批准你两个月的带薪假期,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休养,尽快恢复健康。” “哦?”潘宏进心道,这位局长同志现在恐怕恨不得他早点滚蛋才好呢,两个月带薪假期?这是在暗示尤什科维奇的案子应该尽早收尾吗? “至于今天我和费什纳尔过来,主要是有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想与你商谈一下,”斯皮里多诺夫的性子要沉稳的多,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聊家常一样,“嗯,咱们能不能进去谈?最好还能有一杯咖啡,呵呵,我今天早上可是连早餐都没能顾得上享用。” 第十五章 勒索 “这栋别墅看上去很不错,”跟在潘宏进的身后进了别墅,顺着幽暗的走廊上到二楼,斯皮里多诺夫一面打量着走廊两侧墙壁上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挂画,一面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最早的主人应该是赫赫有名的格里高里·叶菲莫维奇·拉斯普廷,住在这里吧,尤里,相信它会给你带来好运气的。” 继承了前身“尤里”记忆的潘宏进自然不会不知道格里高里·叶菲莫维奇·拉斯普廷是什么人,这个深受沙皇尼古拉二世信任的神棍还是“尤里”的崇拜对象。不过“尤里”崇拜他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他那精湛的权术亦或是精准的预言,而是因为他有一对可以迷住任何女人的蓝眼睛以及足以令所有女人为之狂的长达28.5厘米的小dd。 “我想局长同志是误会了,”潘宏进走到客厅的门前停下脚步,他侧身闪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我在这里只不过是暂住,我想要不了多久,这栋别墅就会以赃物的形式收归国库了。” “那有什么关系,”斯皮里多诺夫信步走进客厅,四处打量着笑道,“我想费什纳尔同志应该很乐意在这件事上帮你的忙,只要他稍微动一些手脚,这栋别墅最终还不是属于你的?” “对对,我很乐意帮忙,很乐意帮忙,”费什纳尔搓动着双手,连声说道。看他那副兴奋地样子,就像是有机会帮这个忙有多么幸运似地。 潘宏进笑了笑,走进客厅,在最靠近窗户的那张沙前坐下,侧脸眺望着窗外远处的海滩,叹口气说道:“我的确是很喜欢这个地方,不过你们也都看到了,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甚至无法招待你们两杯最廉价的咖啡。” “这很容易解决,”费什纳尔迫不及待的说道,“你这里还缺少什么,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准备。哦,家具?你喜欢意大利风格的红木家具吗?我可以为你搞到一套范思哲的正宗全红木家具。还有地毯,你是喜欢中国神秘风格的,还是喜欢阿拉伯风格的……” 他哩哩啰啰的说了一大堆,潘宏进听的都要目瞪口呆了,感觉上这家伙根本不像是物资储备局的局长,反倒像是一个国际奢侈品经销商。 别说是潘宏进,就连一同过来的斯皮里多诺夫都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个费什纳尔简直就是个蠢货,这一番推销式的表白简直就是在向对方描绘他自己的身上有多么肮脏,而现在,双方的谈判还没有正式开始呢。 潘宏进在旁边听着费什纳尔滔滔不绝的许愿,他看出来一点:在切斯诺耶的贪腐圈子里,斯皮里多诺夫这个警察局局长的地位显然并不是很高,至少应该是在费什纳尔之下的,不然的话,他决不会允许这个胆小怯懦的家伙说这么多。 “费什纳尔局长同志,你所说的这些我都很感兴趣,”安静的等待着费什纳尔的许愿告一段落,潘宏进不急不缓的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不过……我想你们也知道,在敖德萨,我的父亲享有一些特权,每个月他都能在杰里巴斯大街的票证局里消费四百卢布的定额现金。至于我,我想我还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虽然咱们市里的票证局离这里不是很远,但要想进入那栋并不起眼的建筑,我恐怕还要为之拼搏十几年。所以,相比起你的那些许诺,我更想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费什纳尔谄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掩饰的咳嗽两声,扭头看向旁边的斯皮里多诺夫。 这个时候斯皮里多诺夫才不想接他的茬,局面已经很被动了,在这种境况下与狡猾的“尤里”谈条件必然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他甚至可以预见,即便是费什纳尔将这栋别墅装点的级奢华,乃至用最高档的法国香槟、红酒填满了这里空荡荡的地下酒窖,恐怕也无法满足对方已经膨胀开的胃口了。 察觉到费什纳尔的目光瞟过来,斯皮里多诺夫假作观赏海滩的风景,微微的侧过身,亮给他半个后脑勺。 潘宏进乐的看到这样的局面,他了解斯皮里多诺夫,这个谢顶的老东西很有几分头脑,至少要对付他远不像对付费什纳尔那般容易。 摘桃子自然是找软的下手,潘宏进更希望今天不给斯皮里多诺夫开口的机会。他弹弹烟灰,抢先说道:“怎么,费什纳尔局长同志,是不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亦或是说……你不好开口?” “哦……怎么说呢,”无奈的将目光从斯皮里多诺夫身上收回来,费什纳尔不停的搓动着双手,迟疑道,“尤里少尉,我,我的确是有件事情需要拜托你帮忙。” “请说,如果我在能力范围内的,我会很乐意为你解除困扰。”潘宏进咧咧唇角,笑道。 “是,是这样的,”费什纳尔坐在沙上屁股朝前蹭了蹭,只留着半边屁股坐在沙外沿上,“我有一个儿子,奥列格,奥列格·艾米连科。这孩子从小跟他祖母长大,我……你也知道,我平时的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管教他,所以奥列格这孩子被惯坏了,性情稍稍顽劣了一些,最近一段时间,又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了交往……” “噢,那的确很令人头疼,”潘宏进打断他,点头笑道。现在他已经猜到了,想必昨天晚上的行动中费什纳尔的宝贝儿子也被捕了,从“时光”酒吧二楼赌场内起获的巨额赌资中,想必就有这小子的一份。 “对对,很让人头疼,”费什纳尔慌忙附和道,“不过我最近正准备送他去基辅军事学院学习,有那里的严格管理约束着,想必他这些坏毛病都会改过来的。” “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呵呵,我也曾经在基辅军事学院学习过两年,正是因为在那里取得的优异成绩,才让我有机会穿上现在这身制服。”潘宏进的目光在对面两个人的身上扫过来扫过去,嘴里却轻松地说道,“不过,这与费什纳尔局长同志要请我帮忙的事情有关吗?” “啊,是的,”费什纳尔舔舔嘴唇,干咳一声说道,“奥列格交往的那些人里,有几个是高加索黑帮的人……” “我明白啦,”潘宏进又一次打断他,抢着说道,“难道你的儿子也在昨天晚上的行动中被捕了?” “嗯哼……”斯皮里多诺夫单手握拳,掩在嘴边咳嗽了一声。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醒费什纳尔别落进人家设下的圈套里。 可惜费什纳尔根本就没领会到这一层意思,他迫不及待的接口道:“是的,是的,我恳请尤里少尉帮我这个忙,把我的儿子放出来,我会给你报答的,而且一定会让你感觉满意。” 斯皮里多诺夫心头哀叹,蠢货就是蠢货,即便是那肥大的脑袋比别人的大了一倍他也是蠢货,更可悲的是,自己现在就要被这个蠢货给连累死了。 昨天晚上市里的抓捕行动是在安全委员会主导下的秘密行动,他们抓了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抓的,到现在根本没有对外公布消息。费什纳尔现在都没有摸清楚潘宏进的态度,就这么毫无策略的一口咬定他儿子在昨天晚上的行动中被捕了,这不等于就是又给人家手里送了一个把柄? 果不其然,潘宏进听了这番话就笑了,脸上的表情透着令人不安的怪异:“费什纳尔局长同志,看来你的儿子应该是昨晚那些赌徒中的一员啊,他大概也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地下赌博活动了吧?哎,这可是有些麻烦了,你要知道昨晚我们抓到的赌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全部都是现金。我很好奇,这么一大笔现金那些参赌的家伙是怎么搞到的。” 费什纳尔张张嘴,缺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扭头看看斯皮里多诺夫,却现对方仍旧看着窗外,就像是那里有什么美妙的景色深深的吸引了他。 “很遗憾告诉你,费什纳尔局长同志,”伸手摸摸鼻尖,潘宏进耸肩说道,“昨天晚上的行动结果我已经上报给敖德萨局的领导同志了,鲍罗德上校对赌场的情况很感兴趣,他希望能够进一步了解到更多的内情。” 费什纳尔几乎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他知道儿子一旦落到克格勃敖德萨局会出现什么情况,到时候要倒霉的可不仅仅是他那个唯一的儿子,还有他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这正是他们今天过来所要争取避免出现的情况。 “不过呢,幸亏现在案子还在我的手里,”潘宏进站起身,绕到费什纳尔的身后,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转口笑道,“虽然说把所有人都放了不太可能,但如果仅仅是一个的话,想必还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样吧,”说这话绕到了落地窗的旁边,潘宏进搔搔头皮,扯了扯光秃秃的窗帷引绳,笑道,“给我两天时间,等我把这该死的别墅安置好了,我就想办法把……奥列格,你的儿子放回来,费什纳尔局长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第十六章 双面人 “轰隆隆……” 沉闷的滚雷就像是贴着屋顶从空中划过,溅着斑驳雨点的玻璃窗被震得嗡嗡作响,刺破天际的闪电再一次闪过,第二道滚雷紧随而至。 震耳的雷声将潘宏进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卧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对面墙壁上的崭新挂钟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费什纳尔领导下的切斯诺耶国家物资储备局具有令人惊叹的办事效率,仅仅是昨天的一个下午,原本已经被拆卸一空的别墅已经焕然一新,除了几个客厅里的水晶吊灯还没来得及装上,别墅里该有的东西可以说是全都有了,甚至还多了一些原本不该有的玩意。 拧开床头的粉色台灯,潘宏进撑着胳膊从床上爬起来,光着屁股坐在床沿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离床不远的一把椅子上搭着一套丝绸睡衣,那是昨天下午储备局的人所过来的,出产地是法国,但商标已经被拆下去了,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同样款式的睡衣一共送过来五套,奈何潘宏进喜欢裸睡,这个习惯从前世就陪着他,到现在也没能改过来----据说喜欢裸睡的人大都喜欢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觉,但重生而来的潘宏进却明白一件事,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做到无拘无束,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只存在与字面的美好奢望。 手里的烟卷吸到一半,卧室外的客厅里突然传来小女孩儿细细的抽泣声,是娜塔莉。 潘宏进慌忙掐灭了烟头,裹上一件睡衣跑出卧室,刚进客厅,就看到小女孩正蹲在对面卧室的门口边抹眼泪,在她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蕾丝领衬衣、长过肩的女人。 这女人是昨晚维克多安排过来的,职责便是保护潘宏进的人身安全,她名叫帕瑟琳娜·索娃,是个波兰人,六年前毕业于基辅联合军事学院,其后一直在“第一处工作。一年前,她因在莫斯科的特别公寓内杀死了她的男友和一名女同事,才畏罪潜逃来到了敖德萨。直到现在,内务部还在通缉她,只是一直没能把她抓捕归案。 “怎么回事?”潘宏进一边系着睡衣上的绸带,一边快步走过去,询问道。 帕瑟琳娜有一头卷曲的粟色长,搭配着健康的古铜色肌肤,在远处一看倒更像是一个亚洲人,五官以及脸部的曲线也比较柔和,与大部分欧洲美女的妖媚性感相比,她的相貌更贴近于清纯。再加上一副偏向骨感的身材,很容易给人留下一种邻家小妹的印象,可谁又能想到,在这个“邻家小妹”的档案里只标注了一些令人眼皮跳的爱好:射击、登山、自由搏击、花样跳伞……另外,她还曾经在82年代表基辅军区在苏联各军区的陆军女子铁人三项赛中获得冠军,为此,她还得到了当时基辅军区司令员格拉希莫夫上将的亲自接见。 昨天晚上潘宏进是第一次与帕瑟琳娜见面,对这个女人他还谈不上什么印象,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了这个女人的人生道路。如果按照既定的历史轨迹推演,帕瑟琳娜将会继续在苏联的国土上流浪四五年,直到五年后的某个夏日傍晚,她将在哈尔科夫市波克罗夫斯基大教堂对面的咖啡馆里遇上一位名叫维克多·安纳托利耶维奇、绰号“邮递员”的旧日同事,并为其所招募。再经过十多年,她的生命旅程将最终定格在2oo8年3月,地点,泰国曼谷。 “对不起,我不想的……”还没等帕瑟琳娜开口,掩着小脸轻声哭泣的小娜塔莉哽咽着说道。 潘宏进一头雾水,他抬头看看帕瑟琳娜,只见她耸耸肩,从身后拿出来一条下半截全都湿透的小裙子。 “哦……”潘宏进恍然,感情是小丫头睡梦中又把床给尿了,这已经是她住进这栋别墅之后第二次尿床了,两次前后相隔不到一天。 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潘宏进知道小娜塔莉这种尿床的习惯恐怕短时间内还改变不了,至少在尤什科维奇留给她的心理阴影彻底消除之前,这个毛病去不了根。这不是小孩子把不住尿门,而是一种心理疾病。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摸摸小家伙的脑袋,潘宏进笑了一声,两只手穿到她的腋下,把她夹着抱起来,笑道,“没关系,我的小娜塔莉,来,叫声爸爸给我听听。” 娜塔莉被托举到半空,揪着的小脸看上去还有些惊慌。一道晶莹的鼻涕从鼻孔里挂出来,小家伙嘟着嘴用力一吸,“吸溜”一声把它吸回鼻孔里,这才犹犹豫豫的叫了一声:“爸爸。” “哎!”潘宏进答应一声,心里却像是开了调料铺,苦辣酸甜的滋味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重生以来的生活让他倍感压抑,一直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那颗心充斥着荒凉的冷漠,就像是那里肌肉脉动所挤压出来的并不是热血,而是冰冷冰冷的沙子。 但是现在,这个原本应该仅仅是擦肩而过的小女孩,却给了他一丝难得的牵挂,他不用像防备一个成年人那样防备她,也不用担心她会背叛自己。 “饿了吧?”把小娜塔莉揽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潘宏进用额头顶着她的小脑门,笑道,“说,早上想吃什么。” 娜塔莉毕竟跟他还不是很熟,小女孩害羞的天性也没那么容易消除,她躲开潘宏进的大脸,趴在他胸脯上,却把小脑袋藏到他的脖颈后面。 “哦?不说,那好,让爸爸看看咱们现在有什么。”小家伙的身子很轻,轻的像是没有二两肉,抱在怀里都感觉有些隔人。 抱着小家伙从楼上转下来,直到从大厅右侧进了单独隔断出来的餐厅,潘宏进才把她放下来。 昨天物资储备局的人送来很多食品,零零碎碎的放满了一个硕大的冰柜,就连厨房的墙式壁橱里都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这些东西说起来并不值钱,但却不容易搞到,比如说那些立陶宛红肠、来自伊尔库茨克的欧姆林烤鱼以及保鲜鹿奶。 潘宏进先绕到被木质隔断断开的厨房里,掀开那个硕大的冰柜看了看,里面都是冷藏的肉食,还有一些冻食品,大早晨的吃这些东西显然不太合适,更何况他一会还急着赶往敖德萨,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拉开墙式壁橱,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包装盒,潘宏进翻了翻,拿出来两瓶草莓果酱放到一边,又取出来两盒法式黄油泡芙,朝正站在门口咬手指头的小娜塔莉笑道:“看看,咱们有黄油泡芙,要不要尝尝?” 娜塔莉根本就没吃过什么黄油泡芙,不过那个包装盒子很漂亮,上面印着彩色的泡芙图片,夹着奶油的小蛋糕,金灿灿的,令人垂涎。她迟疑着点点头,紧接着便害羞的扭过头去,眨巴着眼睛去看跟在一边的帕瑟琳娜。 “嗯,咱们有泡芙,还有鹿奶、面包和鱼子酱……”潘宏进拿了两盒泡芙放在餐桌上,又从冷藏柜里拿了一听鹿奶,一打鸡蛋,一小瓶精包装的伏特加,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道。 帕瑟琳娜站在餐厅外,背靠木制的隔断,听着他在厨房里碎碎念一般的唠叨,心里总也无法将这个模范丈夫般的男人与昨天夜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冷血尤里”联系在一起。他们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亦或是一个级难缠的双重人格症患者。 在厨房里忙碌着煎了四个三分熟的荷包蛋,又热了几片吐司,等潘宏进解了围裙走出厨房的时候,娜塔莉已经消灭了整整一盒的黄油泡芙,小家伙正趴在餐桌上,双手捧着一杯鹿奶朝嘴里灌。 潘宏进把手里端着的两个餐盘放在餐桌上,给娜塔莉擦了擦从嘴角溢出的奶汁,转身走出餐厅。在转过餐厅屏风的一瞬间,他脸上笑容开始一点点的凝固,等走到帕瑟琳娜面前的时候,最后一点笑意也从紧绷的唇角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脸的冷漠。 “一会儿我会带着娜塔莉去敖德萨,”面无表情的站在帕瑟琳娜面前,潘宏进说道,“最晚三天后回来。” 帕瑟琳娜点点头,什么问题都没问,过去的工作经历早就磨光了她的好奇心,她的工作内容很多,但惟独不包括提问题这一项。 “今天上午你要做两件事,”潘宏进对她的沉默很满意,“第一件事,那些看押着的赌徒里有一个叫奥列格的人,奥列格·艾米连科,你告诉维克多,把这个人送到黑牢里关一天,打断他一条胳膊,然后等明天早上这个时候放了他。第二件事,楼上我的卧室里有四个箱子,你去拿一个交给切梅诺里,让他把箱子里的钱交给马雷舍夫少尉,并且告诉他,从今以后,我将每月付给他和他的同事们三百卢布的好处费,另外,如果顺利的话,我会让他在两个月内坐上斯皮里多诺夫的位子。不过他要想拿到这些,也需要为我做一些事情,其中的第一件,就是我希望在三天内,内务部敖德萨地方局能够接到一份针对斯皮里多诺夫的检举信,检举信的内容就由切梅诺里来敲定好了。” “如果马雷舍夫不接受你的好意呢?”帕瑟琳娜问道。 “那就让他去找尤什科维奇吧,”潘宏进耸耸肩,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十七章 雨中惊魂 波克尼塔夫镇,乌克兰加盟共和国版图上一个几乎找不到的小镇,从敖德萨通往蒂拉斯波尔的公路在这里有一个近九十度角的大转弯,绕过高高耸立的切别尔罗斯德山岗延伸向西北。 一九四一年夏,尼古拉伊·索皮卡中将指挥下的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第五作战集群由南线强攻敖德萨,其第十五步兵师两个团、第一装甲师的一个团曾经在这里与仓促组建起来的黑海舰队海军步兵旅一部生激战。 这一支守卫切别尔罗斯德山岗的海军步兵半个月前还是黑海舰队的水兵,其中绝大部分还是穿的黑海舰队的水兵制服。持续了将近一上午的战斗,这支没有重型武器支援,甚至连枪械弹药都没有配足的水兵部队八百余人阵亡,两百多人被俘。 卫国战争胜利后,为了纪念这一场惨烈的战斗,敖德萨地方政府在山岗上树立了一座纪念碑,但现如今,这座纪念碑已经被拆掉,山岗上仅余留着一座依稀可见的碑座。至于拆碑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某位所谓的专家经过半生的研究得出了一个结论,当年生在切别尔罗斯德山岗的战斗完全是虚构出来的,这支黑海舰队水兵组成的部队当年并没有同罗马尼亚人生激战,而是全都早早的投降了。 车从山岗下经过的时候,从清晨就下个不停的暴雨还在持续,潘宏进手把着方向盘,扭头朝通往山岗顶端的石阶小路上看了一眼,一个脚步蹒跚的老太太,正打着一柄黑色的雨伞在蜿蜒的石阶上攀爬。老太太的怀里捧着一束白色的鲜花,估计是到山岗上去扫墓的。 历史的最显著特征就是它总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一点点湮灭,研究历史的最大用途就在于篡改它。利用种种似真还假的道具,将历史真相“还原”成一个光怪陆离的怪胎,只有这样才能迎合更多人的口味。就像希特勒说的那样:“人们乐于相信弥天大谎,而不相信小骗术。” 过了切别尔罗斯德山岗,敖德萨也就距离不远了,最多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车程。 从切斯诺耶出来的一个小时里,潘宏进一支烟都没抽,这对于他这个“大烟囱”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朝后视镜里看看,小娜塔莉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怀里抱着的玩具熊滚到了座椅夹缝里,头朝下孤零零的竖着。 再向前百十米就是从敖德萨通往蒂拉斯波尔的主干道,潘宏进揉揉下巴,放慢车,把车停到了路边。 摸摸身上,今早刚刚破开的一包万宝路安静的躺在裤子口袋里,打火机隔着大腿,要是不摸竟然还感觉不到。 潘宏进侧过身,把上衣制服脱下来,拧着身子把它披在小娜塔莉的身上,看她吧嗒吧嗒小嘴仍旧睡得那么香甜,这才撑起雨伞钻出车门。 雨下的很大,密集的雨点“噼噼啪啪”的打在车顶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 潘宏进小心翼翼的带上车门,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感觉着辛辣的烟气裹夹着潮湿的冷风一股脑灌进鼻腔里,他才闭着眼睛舒适的叹息一声。 隔着稠密的雨雾,可以看到远处一片葱绿的树影间竖立着几栋房舍,那里就是波克尼塔夫镇了。1944年雅西-基什尼奥夫会战前夕,负责指挥近卫第八集团军的崔可夫上将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 此刻还不到上午九点,公路上往来的车辆不多。重生而来的潘宏进似乎很喜欢寂寞,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反倒感觉心情更加轻松,持续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似乎也难得的松懈下来。 一支烟抽了一半,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上出现一辆自行车,骑车的是个女人,身上披着一件粉色的雨衣,后背上鼓鼓囊囊的,应该是背了一个挎肩包。 女人原来前行的方向正好顶着风,雨衣和内里的裙子都紧紧包裹在身前,从十字路口上拐过来之后,风向骤然一变,遮在身上的雨衣和裙子被风吹的猛卷起来,裸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潘宏进眼瞅着那女人手忙脚乱的遮掩裙子,屁股下的自行车却在公路上拧绳似地七拐八拐,最后“呯”的一声摔在路边上,七八个大红的苹果从女人身后掉出来,咕噜噜的在公路上打滚。 也不知为什么,潘宏进看着那几个在公路上四处乱滚的苹果,忽然感觉到一丝开心,不是幸灾乐祸,只是很没来由的就想笑,这种想笑的冲动自从前世被人构陷之后就再没有感受到过了。 眼看着一个苹果在雨中叽里咕噜的滚到自己车头前面,潘宏进扔了手里的半支烟卷,正准备过去把它拾起来,十字路口的东侧突然转过来一辆橙红色的“莫斯科人”老式412小轿车。 这辆车开的飞快,车前窗的雨刷也没开,依稀可以看到车前排坐着两个人,只是看不到长相。 潘宏进突然感到心跳加,呼吸困难,脑子里似乎有一个直觉告诉他,这辆车有问题。 从十字路口到他停车的地方只有不到三十米远,疾驰的橙红色小轿车转瞬就能开到眼前,潘宏进根本来不及考虑,仅凭着条件反射的支配,一矮身窜进车里,趴在座位上的同时,藏在腰后的手枪已经拔在手里。 “哒哒哒……” 清脆的枪声在急的移动中从车外一划而过,前车窗上顿时出现一溜弹孔,悬挂在车前的后视镜被打飞起来,崩到副驾驶座的车门上。 潘宏进爬起身,朝后面看了一眼,被惊醒的小娜塔莉正揉搓着惺忪的睡眼爬起身,清秀的小脸上充满了疑惑。 “趴下!”潘宏进来不及多想,回手按住娜塔莉的小脑袋,把她重新按趴在后座上,手缩回来的瞬时挂档,脚下油门一踩,伏尔加小卧颠簸一下,猛的蹿出去。 车子刚刚蹿出去,潘宏进就后悔了,他忘了那个正在路边拾苹果的女人…… 咣当一声响,一道粉色的影子从轿车前机盖翻滚过来,在破碎的前车窗上撞了一下之后弹上车顶,落到车尾的时候,又在后机盖上砸了一下,最后才跌落到淌满雨水的公路上。还没等她在惯性中停止翻滚,调头追过来的橙红色“莫斯科人”已经到了近前,飞旋转的车轮从她腰下的位置上毫无停留的碾了过去。 潘宏进从车门的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切,那两条拧曲在公路上的大腿白惨惨的,让他心底寒的麻。片刻前的温馨一笑,片刻后却是血淋淋的恶寒,这种短时间内出现的巨大心理变化让他感觉难受的像是要吐血,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迅坍塌,直到最后连骨架都消失一空。 眼角的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潘宏进麻木的将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一抬头,迎面就看到一辆灰色的轿车从左侧直冲过来,“哐”的一声,结结实实顶在伏尔加小卧的前车身上。 强大的冲击力把潘宏进从车座上颠起来,整个人撞过档杆,摔到了副驾驶座上。 脑门在什么东西上撞了一下,潘宏进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抽抽嘴角,笑了笑,忽然感觉到一阵儿轻松……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潘宏进朦朦胧胧的苏醒过来,想要睁开眼,却现眼皮重若千斤,浑噩中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声音亮如洪钟,沉稳有力:“……蠢货,都是蠢货,二十几个人却抓不住那么两个混蛋……” “拉赫马耶夫少校同志,咱们是不是先向伊万·亚历山大洛维奇将军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又一个声音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怎么汇报,你想让我怎么汇报?!难道你让我告诉他,我们恰好赶到,但却让那些该死的家伙逃走了两个吗?!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噢,上帝,他会把我调到南极去守观察站的!”洪亮的声音几乎是咆哮着吼道。 “至少咱们还打死了一个,而且还抓到了一个活的……”第二个声音怯生生的说道,声调听上去很没有底气。 潘宏进迷迷糊糊的想到,身边说话的人应该是父亲“老伊万”安排来的了,只是那老头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在今天回敖德萨?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遭到截杀? 想着这些,混沌的脑子里闪过“老伊万”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这张老脸似乎永远都带着那么一抹和蔼的微笑,从不争权夺利,廉洁自律,平易近人的老好人……难不成这么一个老头也会在切斯诺耶这样偏僻的地方安排什么眼线? 脑子有些昏沉,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再又一次昏迷过去前的一瞬间,潘宏进忽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东西……像老伊万这样的耿直廉洁、不喜欢争权夺利的人,又是怎么在短短四十多年的时间里,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水兵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子上来的?难不成他老人家就那么的官运亨通? 第十八章 老伊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潘宏进再一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印象中依稀熟悉的房间,这是前身尤里的卧室,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几天。 背靠着床头坐起身,潘宏进摸摸额头,之前那种昏沉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只是左边鬓角的位置上裹着一圈纱布,想必是撞车的那一瞬间碰破了头,或许还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但应该不是很严重。 “娜塔莉?!”脑海中的某根神经被猛地撩拨一下,潘宏进霍的坐直身子,嘴里喊了一声,转身就想下床。 “那孩子很好,你母亲带她出去了,”一个声音从他背后门口的方向传过来。 潘宏进猛的扭过头,只见卧室的房门前负手站着一个老人,正是他现在的父亲“老伊万”。 “清醒了吗?”站在儿子的卧室门口,老伊万背着手,面无表情的说道,“清醒了就到我的办公室,我有话要问你。” 话说完,他也不等潘宏进答复,自顾自的转过身,头也不回朝门外右侧的走廊走去。 潘宏进愣了愣神,他寄生到这个身体里的时间并不长,和老伊万接触的次数更是少的可怜,对这个所谓的父亲,他的了解仅仅局限于别人的某些评价以及前身“尤里”的记忆片段。仅从父子关系这一点上看,他觉得老伊万对“尤里”这个唯一的儿子似乎很冷漠,即便是偶尔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父子间都说不上几句话,至于说老伊万的办公室,那似乎也是“尤里”不能涉足的禁地之一。 坐在床沿上愣了将近一分钟,潘宏进吸口气,趿拉上放在床边的拖鞋出了门。 老伊万在别墅内的办公室在二楼靠近东侧的一个小房间里,与潘宏进的卧室隔着三道门。 潘宏进从卧室里出来,就看到那办公室的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人,看肩头的肩章是中校军衔。 这个中年人潘宏进认识,他是跟了老伊万近二十五年的警卫员,名叫安东尼奥·伊万尼塞维奇·库科奇,是个克罗地亚人。此人一向沉默寡言,但却深的老伊万的信任。不过在潘宏进看来,这个人却是很有头脑和抱负的,至少他深通隐忍之道。他跟了老伊万近二十五年,没结婚成家,更没有自己的事业,但他收获的却是一个庞大的关系以及跃进式的军阶提升。可以肯定,将来的某一天如果他离开了老伊万的话,凭着他现在的关系以及中校的职衔,将会很容易的打开局面,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事业。 办公室的房门是关着的,潘宏进走到门口的时候,安东尼奥朝他点了点头,侧身为他推开房门。 办公室里正对着房门的地方摆了一个占据正面墙壁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军事类的。书架最右侧有一格是空的,这一个分上下五层,最上面三层都摆着各种不同的锦盒,敞开的盒盖里都是一枚枚的勋章,而最下面的两层则摆放了几把佩枪和礼服佩剑、匕之类的。 潘宏进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下意识的朝那些勋章、佩剑看了一眼,摸摸下巴,心里琢磨着等过几年苏联解体了,这些东西估计能卖不少钱……扭头看到坐在一张硕大办公桌后面得老伊万,又想这念头要是让老家伙知道了,估计会当场一枪毙了他。 “坐吧,”老伊万低着头,正在看面前的一份文件,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的说道。 潘宏进抻了抻睡衣的前摆,轻咳一声,走到斜靠着那张办公桌的沙前坐下。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沉静样子。 “利济切夫同志推荐我到太平洋舰队政治部去,”老伊万用一根手指头推了推搭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希望我能暂时负责那边的日常工作。” 潘宏进垂着头,并不搭腔。重生之后接触到的诸多信息告诉他,所谓的利济切夫,就是陆海军总政治部主任阿列克谢·德米特里耶维奇·利济切夫大将。 老伊万现在的职位虽然不低,但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权,从表面上看,他现在的地位距离手握实权似乎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可这短短的一步之遥却有可能是他一辈子都越不过去的。而太平洋舰队政治部虽然是处在陆海军总政治部直接领导下的一个军区部门,但这个部门的负责人却是真正掌握实权的,老伊万调过去的话,应该算是既升了半格又拿到了实权。 也许是为了留给潘宏进一个思考的时间,老伊万停了将近一分钟,这才抬起头来继续说道:“不过我谢绝了他的好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潘宏进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想父亲应该是有您自己的打算。” 这个回答说了其实等于是没说,听着富丽堂皇其实内容空洞到了极点。 老伊万抿着肥厚的嘴唇,目光从老花镜镜框上方投出来,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在敷衍我吗?” 潘宏进暗自嘬了嘬牙花子,试探着说道:“是不是莫斯科的局势不太好,让您有了什么忧虑?” 老伊万摇摇头,像是对他的表现不太满意,又像是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复。 “戈尔什科夫同志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听说病的很严重,”把老花镜摘下来,随手放在一边,老伊万说道,“所以有些人就想趁这个时机出来搞些小动作,动一动他的人。可戈尔什科夫同志的身体一向都不好,这些年反反复复的病危过三次,每一次又都奇迹般的恢复过来。那些人担心这一次同样如此,他们想搞些小动作,又怕到最后不仅什么都捞不到,还要为此蒙受一些损失……” 话说到这儿,他停下来,宽幅的国字脸躲在被灯罩遮住光线的暗影里,平素宽和慈祥的表情竟然被光影折射的呈现出了狰狞。 前世潘宏进对苏联诸多军事将领了解的并不多,但就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名中就有谢尔盖·格奥尔基耶维奇·戈尔什科夫这个人,毕竟那艘“戈尔什科夫海军上将号”航空母舰就是用此人的名字来命名的。他是苏联英雄称号获得者,苏联元帅,被西方称之为现代的马汉,他在苏联海军总司令这个位子上坐了三十年,在苏联各大舰队中的威望无人能及。要在他的地头上“动动土”,的确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所以这些人打算把您推到这个位子上去,先动一动太平洋舰队那一汪死水,如果戈尔什科夫同志顶不过去,他们再把您拿下来也容易,反之,如果他顶过去了,那些人也不会受什么损失。”潘宏进想了想,接着老伊万的话头说道。 老伊万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莫斯科局势的复杂性不是你能够理解的,那些人现在想动的不仅仅是一个太平洋舰队,他们还要顺便把我从政治部里清理出去,说不定还在打着黑海的主意。我对莫斯科的争斗不感兴趣,不过对我来说,现在正是一个机会。我正在抓紧活动,想办法离开莫斯科回到基辅。而要想实现这个愿望,却需要一些人的帮助,所以我希望你这段时间不要给我惹麻烦。” 潘宏进心头一跳,他很直觉的意识到切斯诺耶生的一切可能牵涉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而这些人中很可能有一部分能够对老伊万的前途构成影响。 老伊万大概是接到了这些人的警告,也有可能是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妥协,而在这两种可能中,后者的几率更偏大一些,今天上午自己之所以能够及时被救下来,估计就是老伊万从这些人的口中得到了消息。 “知道了父亲,我会注意的。”潘宏进心里想着这些可能,嘴里却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这次回敖德萨是为了向局里汇报工作的吧?”老伊万从面前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金光闪闪的钢笔,拿在手里把玩着问道。 “是的,鲍罗德上校一直在催着我的报告。”潘宏进微微低着头,目光凝注在自己的膝盖上,说道。 “整理一下你的报告,不要把打击面牵涉的太大,更不要涉及到切斯诺耶以外的地方,”老伊万说道,“还有,你的报告里必须牵涉到什么人,可能会牵涉到什么人,下午先整理出一份名单交给我。” 潘宏进心里明白这份名单的作用,这可能是有人为了限制事态扩大而准备提前灭口,又或者是拿来应对另一场妥协的,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总之不管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妥协,名单上列出来的人估计都要倒霉了,这倒省了他的麻烦。 “好啦,你先去吧,”老伊万似乎就想跟他说这么一件事,在潘宏进还没有回答的时候,他看了看手表,说道,“名单尽快整理出来,等晚上八点,安东尼奥会带你去见两个人,跟他们好好相处,对你不会有什么坏处。” 第十九章 夜宴 与老伊万的谈话结束之后,潘宏进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将近两个小时,将这段时间所生的一切以及老伊万刚才的表态前思后想的揣摩了一番,最终捋出了一条较为清晰的思路。 老伊万想从莫斯科调回基辅,他是从黑海舰队成长起来的,又是地地道道的乌克兰人,“舍普琴科”这个姓是乌克兰人中的大姓,就像中国的“张王李赵”一样。有这样的背景,老伊万在民族主义倾向严重的乌克兰肯定更容易展,当然,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老伊万已经预感到了莫斯科存在的危机,趋利避害的心理促使他急于远离暴风潜伏的中心。 老伊万要想回到乌克兰,那他所能去的地方似乎也并不多,乌克兰加盟共和国国防部、总参之类的中央机构直接受莫斯科钳制,他虽然进的去但却不可能拿到实权,而陆海军总政治部也同样如此。想想老伊万的野心,如果是拿不到实权的职位,估计他也不会去接任。 如果不进入共和国国家中央军事机关的话,他的选项就不多了,若是情况糟糕的话,他可能会进入某所军事院校出任校长之类的职务,比如说基辅军事学院之类的,毕竟他还有一个军史研究所副所长的身份。若是情况好的话,他大概会进入某军区的政治部任职,而在乌克兰,只有喀尔巴阡、基辅以及敖德萨三大军区以及一支黑海舰队。 考虑到级别、任职经历、资历等各方面的因素,潘宏进觉得老伊万最妥帖的去处无疑还是黑海舰队,不过他之前刚刚推掉了前往太平洋舰队政治部任职的机会,现在转而去黑海舰队显然也不太可能,毕竟太平洋舰队的编制要比黑海舰队更大,级别也高了半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老伊万本身就是在黑海舰队起家的,那里有很多他的旧部,就算是现在他每次回到敖德萨的时候,舰队方面也会有不少高级将领过来探望他。在这种情况下,莫斯科绝对不会把他重新安排到黑海舰队里去。 考虑到老伊万现在的谨慎态度,潘宏进最终感觉他最有可能想去的地方,大概就是基辅军区的政治部。基辅军区是大军区,级别上略高于敖德萨军区,更比喀尔巴阡军区高了一级,老伊万要到基辅军区政治部担任领导职务的话,等于是在他现有的基础上迈进了一步。 不过老伊万要走到这一步似乎还显得任重道远,撇开莫斯科的态度不说,至少还有乌克兰这边的阻力,另外,在莫斯科与乌克兰之间,还有一个全面统辖乌克兰三大军区的西南方向总指挥部,身为总指挥的伊凡?亚历山德罗维奇?格拉西莫夫大将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老伊万的谨慎,应该可以证明他正在走一条外围路线,先拿下乌克兰这边的支持度,然后回朔莫斯科,拿到他想要的职位,而这条路线又能证明一点:在当前的局势下,他已经选择站在了“极左派”(文后注解1)的一边。 潘宏进对前世所认知的那些苏联改革派、民主派没有任何好感,因为他觉得这些人都是叛徒,是和背叛他的祁东一样的人物,只不过祁东背叛的是他这个好朋友,而这些人背叛的是他们的国家。 对待叛徒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或人道或不人道的方式将其毁灭,从精神上把他们摧垮,在**上把他们变成一堆渣滓,如同他们灵魂本质一般肮脏不堪、臭不可闻的渣滓。 这是潘宏进为自己新生制定的最终目标,当然,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他也不在乎与这些渣滓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要想清理一条肮脏的下水道,先要敢于跳到那些臭不可闻的污水里,而要想对付猥琐不堪、卑鄙无耻的背叛者,就必须先把自己变得比他们更猥琐、更卑鄙。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能背叛,又怎么去认清那么背叛者的真面目? 利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潘宏进给自己今后的计划做了一个重新的定位,又将自己想要在切斯诺耶铲除掉的人做了一个名单,最后,连同鲍罗德上校之前给他的那份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名单一块拿出来,交给了老伊万。 ……… 从老伊万的办公室里出来,潘宏进深吸一口气,背靠着走廊的墙壁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他知道,从将鲍罗德上校拿来的名单交给老伊万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为了国家安全委员会内部纪律的违反者,他成为了克格勃的叛徒,当然,这个叛徒的角色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恐怕还要继续扮演下去。 走廊尽头闪过安东尼奥的身影,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是来给老伊万送咖啡的。 潘宏进把烟卷夹在指缝里,等安东尼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伸手拦住他,压低声音问道:“能不能告诉我,那个被我撞到的女人怎么样了?” 安东尼奥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办公室房门,见房门关的很严,他才犹豫了一下,说道:“这种事情有人会去处理,你不用担心。” 这话说完他就要朝前走,却又被潘宏进伸手拦住:“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死了,尸体被处理掉了,”安东尼奥皱皱眉头,说道。 “那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潘宏进追问道。 “不清楚,这件事不是我经手的,”安东尼奥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敷衍着说了一句,目光在潘宏进脸上停留片刻,又补充道,“尤里,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这些小事,将军下午已经吩咐过了,晚上让你到博纳斯耶别墅区,参加那里的酒会,你现在最好做一些准备。” 博纳斯耶别墅区离着这里并不远,只是隔了两个公共海滩,那里是乌克兰最高苏维埃的资产,每年夏季基辅的最高苏维埃主席团成员都会有人到这里来休假。 “几点?”潘宏进放弃了继续追问那个女人情况的念头,正如安东尼奥所说,当前最重要的还是今晚的酒会,那是他和老伊万融入基辅权力层的一个机会。 “七点钟,”安东尼奥把手里的托盘都交到右手,抬起左臂看了看手表,说道,“马上就到了,还有一刻钟,你去准备一下吧,等走的时候我叫你。” 潘宏进点点头,侧身从安东尼奥的右侧绕过去,走向自己的卧室,他的脑子里始终还残留着那个被他撞飞的女人残影。 在卧室里还上一身灰色的西装,做了一下简单的梳洗,只是额头上蒙着的纱布还不能拿掉,看上去有些滑稽,潘宏进很怀疑自己以这样的扮相去参加酒会,会不会成为人家口中的笑柄。 不过没办法,应酬就是应酬,它与一个人的社交圈子息息相关,偶然的一次婉拒说不定就会错失某种展的良机,这一点潘宏进前世便深有体会。 做完了简单的梳洗,潘宏进正犹豫着是应该打上一条蓝色的领带还是还上一条粉红色的,安东尼奥从敞开的卧室房门外走进来,微笑道:“准备好了吗,尤里?咱们该走了。” 潘宏进索性一条领带也不打了,他走到安东尼奥面前,朝门外看了看,疑惑的问道:“我父亲他不去吗?” “今晚参加酒会的差不多都是一些年轻人,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从各州过来的基层干部,以将军的身份不合适出席,”安东尼奥简单的解释道。 潘宏进默然点头,而后跟在安东尼奥的身后下了楼,才刚从别墅正门走出来,就看到一辆打着车头灯的白色六开门拉达轿车从楼前甬路上缓缓开过来。 “看来不用我送你过去了,”安东尼奥看着缓缓开过来的拉达轿车,两只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采,他向后退了一步,正好将自己躲在潘宏进的背后,同时小声说道,“车上的人应该是谢尔盖?梅特鲁什科的儿子米沙罗和女儿奥廖娜,他们也是你今晚需要结识的主要对象。” 潘宏进点点头,谢尔盖?梅特鲁什科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此人是乌克兰最高苏维埃资格审查委员会的第一副主席,从七五年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呆了十二年了,属于那种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却很有影响力的人物。 加长的拉达缓缓停靠在门前,前面的司机第一时间跳出来为潘宏进拉开右侧的第二个车门。借着别墅门前的灯光,潘宏进现车里只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车里没有亮灯,隔着车窗看进去没办法看清这女人的相貌,但是却能看到她有一副很窈窕的身材,一身绯色的连衣褶裙束在她身上,收紧的裙腰衬出她纤细的腰肢。一条很传统、“很乌克兰”的金色大辫子从她修长的脖颈后绕过来,搭在她丰挺的胸脯上,看上去很能给人一种闲适、安静的感觉。 (注解1:左派在概念上一般是指主张国有化,限制资本权力的政治派别,但在苏联末期直到解体,苏联国内的左右之分是颠倒的,左派就是所谓的“民主派”,他们主张非国有化、捍卫资本权力,叶利钦便是“极左派”的代表人物。) 第二十章 惊见巨贪 感觉到安东尼奥在背后捅了自己一下,潘宏进抻抻西装下摆,朝为他拉开车门的年轻司机点点头,弯腰钻进车内。 六开门的拉达应该算是苏联设计生产的一种另类加长车,内里没有什么高档豪华的装饰物,更没有什么冰箱、电视之类的配备,说白了,它其实就是在普通拉达车的基础上多加了一排座椅罢了,其内部结构看上去更像是双排座的吉普车。 潘宏进面向车头的方向坐着,正好背对着身后的女人。车厢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橘子花的味道。 “你就是尤里·伊万诺维奇吗?伊万将军唯一的儿子?”车子开动起来的时候,身后的女人突然说道。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柔柔的,但潘宏进却能从中听到一种很隐晦的倔强。 “是的,”潘宏进微微侧过身,他很敏感的察觉到身后这个女人对自己有一丝恶感。 “我是奥廖娜,”女人双腿交叠着,两只手平放在右腿的膝盖上,说道,“听我父亲说你在安全委员会工作?” “嗯,隶属于敖德萨局。”潘宏进笑了笑,说道。 “我不喜欢你的这个工作,”奥廖娜沉默了将近两分钟,才吐口气说道,“我希望你能够辞掉它,当然,如果你不想和我继续交往的话,大可以不用理会我的建议。” “交往?”潘宏进愕然回过头,疑惑的目光停留在奥廖娜的脸上。 不得不承认,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长很不错,面容白皙光滑,挺直小巧的鼻子,眉眼与肥厚适度的嘴唇间有一种乌克兰美女特有的性感风韵。不过潘宏进真正看到的并不仅仅是她的相貌,还有她眼睛里潜藏着的无奈和懊恼。 这女孩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是肯定的,可她又无奈的说出了“交往”这个词……潘宏进心里冷冷一笑,看来不仅仅是老伊万需要谢尔盖·梅特鲁什科的帮助,对方同样也需要他这位老将军的帮衬。两个老家伙之间并不存在谁依附于谁的问题,而是一种基于共同利益的结合,为了将这种利益结合的更紧密,他们显然是打算采取联姻的手段。 人最怕的就是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准确定位,而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需要眼力和智慧的。 奥廖娜一见面就表现的如此高傲,无非就是虚张声势,打算在气势上先占据一些上风罢了。可惜,她还太过年轻,不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心理,她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无奈暴露了她现在所承受的压力,最终也使得她这种高傲的姿态变成了潘宏进眼中破洞百出的幼稚表演。 “哦,谢谢你的建议,”从奥廖娜的无奈中窥破了老伊万与谢尔盖·梅特鲁什科之间的真正关系,潘宏进转回身,弯弯嘴角,嘲弄似的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想辞掉这份工作的话,我会考虑和你交往的。” 同样是“辞掉工作”,同样是“交往”,可前后顺序一旦颠倒,听起来的意味却是多么伤人自尊。 奥廖娜坐在后面,两只手交叠,十支纤细嫩白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因为被两条胳膊夹挤着而更显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看着前面潘宏进附着银的后脑勺,她恨不得拿一块铁饼结结实实的砸上去,这男人不仅工作令人唾弃,就连人品也差劲的很,没风度、没气度…… 一番简短的对话给车厢里的一对男女带来长时间的冷场,潘宏进知道自己身后这个女孩的印象很不好,但他也没兴趣去挽回什么。在他看来,奥廖娜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他的妻子,可用来维持这种婚姻关系的绝不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而是舍普琴科家与梅特鲁什科家之间存在的共同利益。 这种婚姻完全就是做给别人看的,是一场政治色彩浓厚的生活秀,是老伊万与谢尔盖·梅特鲁什科利益结合的公开表态。 博纳斯耶别墅区是勃列日涅夫当政末期修建的,到现在还没有十年历史,别墅区内的四套别墅全部都是采用的欧式建筑风格,在绿树的掩映中远远看过去,华贵而现代。 拉达车在葱茂的胡杨树间穿行,最后停在一栋别墅的前面,潘宏进隔着车窗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别墅前那个偌大的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轿车,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苏联国产的车型,但偶尔也能看到一两辆奔驰、宾利什么的。 这次前面的司机没有来给他开门,而是先跑到右侧替奥廖娜服务去了,潘宏进也不介意这些,他自己推门下了车,迎面就看到四五个男女正聚在路边一棵灯柱下面热切的交谈。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原本背靠在灯柱上的一个年轻人站直身子,掂着脚朝这边张望了两眼,大声招呼道:“嘿,奥廖莎……” “奥廖莎”自然就是奥廖娜的昵称,潘宏进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印象中已经把他与奥廖娜的哥哥米沙罗联系在了一起。只是没想到当奥廖娜从车子另一边绕过来的时候,竟然笑着招呼了一声“嘿,塞维托”。 “你怎么才来,我刚才看到米沙罗进去了,你们没有走到一起吗?”年轻人带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伴从他那伙人中闪出来,快步迎到奥廖娜面前,和她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笑道。 “我为什么要和他走到一起,虽然是兄妹,但我也应该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奥廖娜又与年轻人的女伴拥抱了一下,笑着说道,“噢,上帝,玛丽娜,你有必要每次都打扮的这么性感吗?你知不知道,我都要嫉妒的狂了。” 玛丽娜显然就是那个年轻人身边的女伴,她的打扮的确很性感,一身裸肩的低胸黑色晚礼裙,还是迷你样式的,胸前深不见底的乳沟以及暴露的修长大腿勾人眼球。但是很可惜,她显然很不懂的调理自己的型,这么一身时尚性感的晚装,却配了一条与奥廖娜同样的大金辫子。如此失调的搭配,让潘宏进一眼就看出这女人绝不是来自什么官宦家庭,她要嘛是暴户家的“富二代”,要嘛就是依托着色相混到这个圈子里来的。 奥廖娜很快便与那几个年轻人打成一片,说说笑笑的谈的很是亲热,却完全把潘宏进扔在一边,既不招呼他过去,也不给他作介绍,那意思分明就是要这么晾着他。 “幼稚!” 潘宏进耸耸肩,心里冷笑一声,拔腿朝别墅花园内安排的聚会现场走去。 绕过停车场,顺着开放式花园中的石子小径一路走到别墅前,眼前视线豁然开朗。两排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横亘在灯火通明的别墅前庭,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果盘、点心、烤肉之类的食品,前庭四周的空地上,几十号穿扮入时的宾客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身穿黑色制裙的女侍者端着红酒香槟往来穿行,好一派盛世场面。 潘宏进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一个人都不认识,前身“尤里”交往的朋友不多,就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也都是军人子弟,他们的生活与眼前这种晚宴格格不入。 参加一场宴会却找不到认识的人,这无疑是令人尴尬的,可潘宏进不在乎这些,对于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类似尴尬、害羞、窘迫等心理活动完全就是累赘,是通往成功之路上的障碍。 站在一株针叶松的树影下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潘宏进摸摸鼻头,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一条长桌的尽头,随手搬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桌子边上。 他选的这个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四周空旷旷的,他往这一坐,自然就显得很打眼,潘宏进可以肯定,他不用在这里坐太长时间就会有人过来和他拉关系、套近乎。 果不其然,他坐下还没有两分钟,对面不远处的几个人里就走出来一个身材偏胖脸上带着一副眼镜的中年人,这家伙与那几个人交谈的显然并不愉快,他在转身的一瞬间,潘宏进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阴霾。只不过这家伙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在草坪上走了几步,当转过草坪边灯影的时候,那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热切的笑容。 “一个人吗?”中年人没有直接走到潘宏进的面前,而是走到了距离他两三米远的一盘鲜果旁边,他伸手捏了一个樱桃放进嘴里,看似无意的扭头笑道。 “不,还有一个女伴,”潘宏进朝他笑了笑,说道。 “哦,那你真幸运,”中年人朝他旁边挪了一步,继续搭讪,“我看今晚带女伴来的人好像并不多。” 潘宏进笑笑,没有继续搭腔,他看到奥廖娜已经和刚才那几个年轻人到了别墅前庭,只是没有过来的意思。 恰好一位女侍者托着一个摆满香槟的托盘走过来,中年人迎过去取了两杯,回来的时候将其中一杯送到潘宏进面前,笑道,“帕夫洛,帕夫洛·伊万诺维奇·拉扎连科,今天下午刚从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过来。” 潘宏进把香槟接过来,心不在焉的说道:“尤里,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 这番简短的自我介绍刚刚说完,潘宏进心头一颤,原本盯在奥廖娜身上的眼神嗖的一下收回来,投到眼前这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身上。 “帕夫洛·阿扎连科?!”这名字对他来说可不陌生,这家伙不就是前世那个新闻中因贪污而逃到美国的乌克兰总理吗?他……他那个风靡乌克兰的“小姘头”呢? 第二十一章 米沙罗 “敖德萨的气候总是要比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好一些,”拉扎连科没有注意到潘宏进脸上瞬间闪过的一丝惊愕,他把香槟送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赞叹道,“没有那么闷热,又不算很潮湿,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在这里,能够体会到一种地中海氛围,就像是到了卡塔尼亚。” 最初的惊愕很快消散,潘宏进对这位未来的乌克兰总理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倒是对那位与拉扎连科勾搭在一起的美女总理有一份好奇心,尤利娅?季莫申科?哦,准确的说,应该是叫尤利娅?捷列金娜,每个人一想到她似乎总会先想到她那盘在头顶的金色大辫子。 “帕夫洛先生去过卡塔尼亚吗?”心里暗有所想,潘宏进嘴上无聊的应付道。 “我上个月才从那里回来,”拉扎连科随口答了一句,转而又兴奋的笑道,“在卡塔尼亚我还交上了好运,中了1oo万里拉的‘多头彩’。” “哦,那可真是不错,”潘宏进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附和道。他前世就是资深的注册会计师,对国际汇兑这方面的信息很敏感,在他的印象中1oo万里拉听着很惊人,实际上兑换成美元的话连一千块都不到。 “不错吗,为什么我不觉得?”他的话声刚落地,一个轻蔑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帕夫洛?伊万诺维奇同志,那些资本主义的腐朽东西就这么让痴迷吗?真不知道你的党性原则去哪了。” 潘宏进愕然转过头,却现说这番话的人正是刚才那个与奥廖娜拥抱的年轻人,他叫什么来着……塞维托?没错,就是塞维托。 印象中帕夫洛?伊万诺维奇似乎在苏联解体前曾经做过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的第二副书记,苏联解体之后,很快便成为了州长,这样一个人现在应该不算个小人物了,塞维托既然能跟他这么说话,想必背后是有些来头的。 目光在塞维托的脸上扫了一圈,重新转到帕夫洛身上的时候,他脸上却带着明显的尴尬。 潘宏进原本不打算理会这种跟他无关的事情,但就在他正准备扭过头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瞟到了站在塞维托身后的几个人,奥廖娜也在其中,她正端着一杯红酒饶有兴致的看着帕夫洛,艳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帕夫洛先生所说的‘多头彩’应该就是球赛博彩吧?我听说这种娱乐项目在那些西方国家很盛行啊。”一瞬间改变了主意,潘宏进摇晃着手里的香槟,微笑道。 “啊……是的,”拉扎连科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了,他借着为潘宏进介绍的机会,打算叉开这个话题。他伸手指着塞维托说道,“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先生,请允许我为你介绍,这位是塞维托?阿基莫维奇?克鲁季科夫准尉。他……” 潘宏进脑子里一转,在乌克兰的高层人物中姓“克鲁季科夫”的人有不少,但叫“阿基姆”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乌克兰青年事务委员会的第一副主席阿基姆?瓦列里耶维奇?克鲁季科夫,难不成这个塞维托就是他的儿子?那老东西都快咽气的人了,又是个要权没权、要势没势的人,他的儿子就能这么嚣张?准尉?准尉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军士嘛,要从军阶上算,他可比中尉低了不少了。 不过潘宏进并不知道,如今的帕夫洛还远没有爬到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第二副书记的层级上,他正好是负责青年事务工作的,正好需要仰阿基姆的鼻息过活。 “其实我一直都对西方国家的博彩业很感兴趣,”直接无视了帕夫洛的介绍,潘宏进很不礼貌的打断了他,坐在那儿自顾自的说道,“在我看来,这项具有全民性的娱乐活动很有意思,嗯,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很有意义。” “哦?”帕夫洛一脸为难的看看他,又扭头看看塞维托,他很明感的现自己刚才那一番介绍似乎很不恰当,眼前这位不知来历的“尤里”显然与塞维托之间有些矛盾。 “很有意义?哈,真是高见,”塞维托摆明就是来找事的,他蔑笑四顾,“我可看不出这种资本主义社会腐朽的东西除了能够侵蚀人的意志,为那些不法的家伙提供洗钱机会之外还能有什么意义。” “是吗?那真遗憾,”潘宏进偏着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涉及到体育项目的博彩,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为一个国家的体育事业顺利展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吗?又或者说,你看不到涉及福利项目的博彩,能够为一个国家福利事业提供充足的运转资金?” 塞维托撇撇嘴,潘宏进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很肤浅的,几乎是个人都知道,他可不认为在这一点上争执有什么意义。 不过潘宏进想说的显然不止这些,他停了停,继续说道:“好吧,就算这些都无关紧要,那在意识形态领域呢?难道说你看不出博彩业在化解社会矛盾、缓和阶级对立方面所挥的重要作用吗?” 塞维托一愣,他的父亲作为青年事务委员会的第一副主席,其具体的工作就应该算是负责意识形态的,他可从没在父亲口中听说过博彩还能挥到化解社会矛盾的作用。 “这倒是一个很新鲜的说法,”还没等到塞维托开口,一个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抢先笑道,“我很有兴趣听一听详细的解释。” 潘宏进的目光移到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他现这个年轻人似乎刚刚过来的。一头金色的头,脸型偏瘦,挺直的鼻梁配上一对目光犀利的眼睛,能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印象,只可惜再搭上两片单薄的嘴唇,这种精明就变了味,偏于阴损了。 潘宏进对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能看出对方的控制欲很强,极度自信,且性格虚伪自私,不是那种喜欢为别人考虑的人,这一点从他说话的方式就能看出来。“我很有兴趣如何如何,”在一个陌生的面前说出这种话的人绝对不可能有多么谦和。 “这一点其实并不难理解,”尽管对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好感,可潘宏进决不会把这种心态流露出来,他笑了笑,说道,“社会的矛盾主要来自于贫富的分化,这种对立是极少数富有阶层与大多数贫穷阶层之间的对立。在两个阶层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矛盾对立越突出,这道鸿沟就越宽,越让人感觉无法逾越,当它宽大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贫富对立矛盾总爆的时候了。而博彩的形式,本身就是在打造一个又一个一夜暴富的神话,当一个个中头彩的传奇人物出现,当一个个无产者一夜之间变为百万富翁的时候,一种假象就会出现,它会让人觉得贫富之间的鸿沟其实没有多么宽,至少不是不可逾越的。从而在很大程度上舒缓贫富分级带来的矛盾,缓解社会压力。” 说完这些,潘宏进晃晃手里的杯子,将剩下的橙黄色香槟一饮而尽。借着眼角的余光,他看到周围的几个人仍旧是一脸茫然,只有帕夫洛与对面的年轻人眉头微皱,看样子是在默默的思考。 潘宏进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很宏观的,而宏观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这需要一定的政治敏感性。政治说白了就是宏观,就是大局,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与它纠结在一起,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感受的到。 回想前世,国内似乎恰恰就是在这一年创立的福利彩票,当时社会上的争论很多,而潘宏进所说的这些,便是当初占据主流的一种观念,这种观念是将福利彩票这种特定的博彩作为一种社会再分配手段来定位的。 “很有意思,”年轻人思索了一会儿,攒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他上前一步,站到潘宏进面前,伸出一只手笑道,“我是米沙罗?梅特鲁什科。” 潘宏进站起身,同他握握手,简单的自我介绍道:“尤里?舍普琴科。” “哦?”米沙罗一愣,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奥廖娜,转回头来的时候,却又换上了一副亲和的笑容。他握着潘宏进的手,用力一只手挽着他的小臂,一边引着他朝别墅里走,一边笑道,“原来你就是伊万叔叔家的尤里,呵呵,我等了你很久了,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让奥廖莎带你去找我?” “我只是想多结识几位朋友。”潘宏进也不说揭穿奥廖娜把自己甩到一边的把戏,只是淡淡一笑,说道。 这种男女间私下里的矛盾他觉得没必要拿出来明说,太过幼稚,更何况米沙罗是个聪明人,想必他早就看出是怎么回事来了。 果然,米沙罗闻言停下来,他看看和奥廖娜站在一起的几个年轻人,打趣般的笑道:“让奥廖莎给你介绍朋友?呵呵,那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她的朋友除了能让沾上一身金钱的腐臭之外,什么都帮不了你。” 尽管心里清楚米沙罗这是通过贬低奥廖娜身边那几个年轻人来拉近与自己的关系,但听了这话之后,尤其是在看到奥廖娜那张涨红的小脸的时候,潘宏进还是感觉到一种自心底的舒畅----米沙罗这个人不简单,至少他很懂得拉拢人心。 第二十二章 给你个惊喜 “奥廖莎被我母亲娇纵惯了,如果她刚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允许我这个做哥哥的替她向你道歉,”拉着潘宏进从别墅前的一道露天阶梯登上二楼,米沙罗笑道。 “你没有必要替奥廖娜小姐道歉,我也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潘宏进微微一笑,宽容的说道。 “那实在是最好不过了,”米沙罗显然没打算在妹妹的问题上耗费太多唇舌,他挽着潘宏进的胳膊走进别墅二楼的正门,沿着铺了绿色地毯的走廊一直向右走,最后停在走廊尽头的一方房间门前,“前段时间在基辅,我和伊万叔叔见过一次面,他真是一位宽厚和蔼的人,我很敬佩他……哦,对啦,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米沙罗说着话,伸手推开了紧紧闭合的白色双扇房门,同时摆手示意潘宏进进去。 潘宏进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在这个不是宽敞的房间正中,正有一对男女抱在一起亲密的接吻。听到门口的动静,背对着房门的男人回过头,露出一张因沉迷酒色而显得苍白的瘦脸,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怀里女人暴露在衣外的半个ru房。 “哦,”潘宏进摸摸额头,索性把粘在鬓角上的纱布扯下来,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什么,大概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吧,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引着他进了房间,米沙罗随手带上门,指了指坐在沙上的那个男人,笑道,“来,我为你介绍,这位是阿布诺伊·安东诺维奇·别列杰夫,现在是内务部敖德萨局侦查处的副处长。” “你好,”潘宏进看看阿布诺伊握着女人ru房的右手,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伸出手去,笑道。 “尤里·伊万诺维奇?”阿布诺伊同他握握手,眼睛看着米沙罗询问道。 眼见的米沙罗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这家伙才喜笑颜开的将怀里的女人推开,站起身来笑道:“哈,这么说以后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了?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想必切斯诺耶那边的事情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说真的,我这两天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尤其是最近手头还很紧……” “咳……”米沙**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一边招呼着潘宏进入座,一边笑道,“想喝点什么?是香槟还是红酒?” “香槟吧,”潘宏进朝阿布诺伊点点头,心里却将这个家伙归入了无能的蠢蛋一流。 不过话说回来,蠢蛋也有讨人喜欢的时候,就像现在,潘宏进就很想私下里跟这位蠢蛋谈一谈,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相信这位早已把脑细胞当成某种液体消耗在了女人身上的家伙,会为他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潘宏进的目光在沙间的水晶茶几上扫了一眼,补充道:“最好加两片柠檬,我喜欢口味重一些的。” 茶几上有香槟,也有红酒,甚至还有香烟和雪茄,但却没有备着柠檬。潘宏进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把米沙罗调开,让阿布诺伊有时间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不过他的这个小计划很快就落了泡影,米沙罗根本没打算离开这个房间,反倒是那个女人抢先站起身,朝他抛个媚眼,而后扭动着肥硕的臀部朝门外走去。 看着她那副风骚的样子,潘宏进恨不得朝她屁股上狠狠的蹬上一脚,最好能把她直接踹到德涅斯特湾里去。 等到女人出了门,米沙罗便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坐下来,与阿布诺伊大谈他这次敖德萨之前,基辅生的一些趣闻以及一些高层的小道消息。诸如什么勃列日涅夫的女婿、内务部第一副部长丘尔巴诺夫因贪污被秘密逮捕了,什么斯塔尼斯拉夫·伊万诺维奇·古连科获得了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资格,他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乌克兰中央第一书记之类的。 别看是闲聊,潘宏进也从他们的交谈中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尽管他们谈的都是所谓小道消息,但从他们的身份上看,这些小道消息的准确度应该是很高的。另外,也正是从他们的谈话中,潘宏进了解了阿布诺伊的身家,他的父亲便是乌克兰最高苏维埃人民代表、内务部基辅局局长安东·阿加丰诺维奇·别列杰夫。 出去的女人十几分钟后才端着一个托盘回到房间,她将一个插了两片柠檬的高脚杯放到潘宏进面前,夸张的扭动着屁股走到对面,紧紧依偎着阿布诺伊坐下,放荡的将两条裸露在短裙外的长腿交叠在一起,挂了钩子一般的眼神在潘宏进的脸上扫来扫去,肆无忌惮的勾引。 无可否认,这女人长的很妖艳,s型的身材曲线也性感诱人,属于那种很容易挑逗起男人**的女人。可惜的是,潘宏进对她这种女人毫无兴趣,甚至有一种近乎偏激的憎恶,他甚至连多看对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米沙罗看样子对这个女人也有反感,他看了阿布诺伊一眼,眉头微微一皱,转而又对潘宏进笑道:“尤里,听伊万叔叔说,你这次回敖德萨不会停留很久?” “是啊,”潘宏进应了一声,把手里的高脚杯送到唇边,正想抿一口香槟,却忽然现杯沿上有一个明显的唇红印。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头朝对面那个女人看了一眼,却现她正依靠在阿布诺伊的肩膀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迎上自己目光的时候,她风骚的一笑,吐出一丁猩红的舌尖在两片单薄的嘴唇上舔了舔。 “为什么不留几天?”米沙罗并没有注意到那杯子上的异常,他从桌上的雪茄烟箱里拿了一支雪茄,在手里颠来倒去的摆弄着,问道,“难道切斯诺耶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妥当吗?” 杯子上的口红印让潘宏进感觉很不舒服,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这杯子连同杯子里的香槟一块扔到那个女人的脸上,不过冷静的思维和理智的心态制止了他的这种冲动。 米沙罗明显是要谈正事了,而到了这个时候他却没有要把这个女人赶出房间的意思,那就说明这个女人绝不仅仅是一个妓女那么简单。 欲成大事的人怎么也不能把个人好恶挂在脸上,尤其是在看待一个人的时候,什么善与恶、是与非,狡猾还是单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用。有用的就要想办法拉拢,没用的也不能轻易得罪,这才是成功之道。 “是的,”端着杯子稍一犹豫,潘宏进笑了笑,就着那个唇印所在的位置抿了一口香槟,若无其事的说道,“敖德萨局这边正在敦促我办一个案子,现在才有了初步的结果,还没有正式收尾,我这次回来也只是为了向局里汇报工作的,大概明后两天就要回去了。” “还是尤什科维奇那件案子吗?”阿布诺伊插口问了一句,紧接着还不等潘宏进开口,又一脸不耐的说道,“赶紧想办法让他闭嘴,把这个案子结起来。现在,基辅安全委员会的那些人已经在借助这件事打造声势了,如果让这种局面继续下去,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钱……” 他说到这儿停下来,扭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米沙罗,见他一脸平静,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我每个月的薪资才只有不到四百卢布,根本应付不了日常的开支。尤什科维奇他们那些肮脏的南高加索人我也不喜欢,不过他们这两年的确帮了我们不少忙,至少有他们在,我不用担心每个月的开销了。但是现在……” “好啦,阿布诺伊,不要再抱怨了,”米沙罗终于开口了,他就是要借阿布诺伊之口把话题引到这方面来,现在目的达到了也就到了适可而止的时候了,“尤里是咱们的朋友不是吗?你应该相信他。” 潘宏进坐在沙里,手里捻着高脚杯的撑杆,让杯子在手指间缓缓的旋转。平静的目光在米沙罗和阿布诺伊的脸上扫了一圈,微笑道:“过去你们每个月能从尤什科维奇他们那里拿到多少?” 米沙罗和阿布诺伊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样的问题,两人对视一眼,又沉默了片刻,才由米沙罗开口说道:“大概五万卢布吧。” “五万卢布?!”潘宏进暗吃一惊,并不是因为他们拿得太多了,而是因为实在太少了。 五万卢布说起来不是个小数,但这些钱米沙罗他们拿到手之后绝不可能独吞,他们还需要在一个利益群体内进行分配,核算下来,他们最后能够真正留下的估计连五千卢布都不到。当然,在现金货币极度匮乏的苏联,一个月五六千卢布的收入也应该算是豪富了,像丘尔巴诺夫,作为勃列日涅夫的女婿、堂堂的内务部将军,一辈子合法、非法的积蓄也不过六十几万卢布。 可真正的问题在于,切斯诺耶,这么一个沿海小城市,尤什科维奇他们那些人每月的非法收入又是多少?这种上下非法所得的分配不均,似乎恰恰说明了一个道理----越是基层越黑暗。 “每月五万卢布?的确不少。”用右手食指的指背支撑着下巴,潘宏进似笑非笑的说道,“可是……米沙罗,阿布诺伊,你们知道尤什科维奇每个月能拿到多少吗?” 两人看着他,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是没有想过,他们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考虑。 “这样吧,我后天回切斯诺耶,如果你们有空闲的话,我想邀请你们去那里小住两天,”潘宏进弹了个响指,笑道,“到时候相信你们会得到一个惊喜的。” 第二十三章 明白您的意思 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地方局在滨海林荫道上建有一处秘密培训学校,名义上是基辅女特务特别训练学校的一处分校,规模不是很大,在校的学员也只有不到一百人。从市中心的半圆广场顺着“波将金”纪念石阶一路走向海滨,上了滨海林荫道过波托茨基宫不远就是。 今天早上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海风清凉。 清晨接到局长鲍罗德的电话,说好九点钟到这里来会面,潘宏进出门的时候有点早,开车赶到学校才刚刚八点过几分。 把车停在学校临街的行政楼前,潘宏进钻出车门的时候仰着头看了看眼前这栋高四层的斯大林式建筑。没有任何标注用途和单位的标牌,只是那么一栋死气沉沉的大楼,拱形楼洞处的那两扇黑色大铁门似乎一百年都没有开启过了,门扉上锈迹斑驳。 楼洞口两侧高不到半米的混凝土柱台上站着两名没有配枪的女兵,白色的无檐军帽、蓝色的及膝军裙、浅棕色的丝袜外加一双无根黑皮鞋,完全是海军女兵学员的着装。 弯腰从车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提箱,潘宏进一边摸索着口袋一边走向大楼的门洞。 “对不起,请您出示证件。” 即将走到门洞入口处的时候,站在右侧岗台上的女兵打了个手势,拦住他说道。 潘宏进上前两步,把刚刚从口袋里翻出来的红色证件本递给她。 “尤里……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女兵翻开证件看了看,而后先给他敬了一个礼,紧接着问道,“请问您是有什么公务吗?” “我找鲍罗德上校同志,”潘宏进拿回自己的证件,笑道,“今天早上和他约好了要在这里见面。” “哦,”女兵犹豫了一下,指着大楼东侧三层的一个窗口说道,说道,“上校同志在他的休息室,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啦,谢谢,”潘宏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笑道。 给女兵回了个敬礼,潘宏进提着箱子进了门洞左侧的偏廊,不到十米长的偏廊绕过门洞里的双扉铁门直通楼后,外面就是一个宽阔的操场,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被带有铁棘的围墙环绕着,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操场上并没有用来作训的场地和设备,反倒是凌乱的晾晒着一些衣服,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女式的内衣,其中也不乏色彩各异的胸罩、丁字裤之类的玩意。 尤里在基辅军事学院学习的时候,曾经去过基辅女特务特别训练学校,那里的情况与这里截然不同。在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体制下,别说是在作训的操场上,即便是在学员宿舍内也不允许晾晒衣服,脏衣服和被褥之类的,在固定时间都会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清洗、晾晒。 而这里……潘宏进摇摇头,这所谓的分校恐怕并不是用来培训特工人员的,估摸着这里的学员应该都是从某些特别学校里刷下来的不合格学员。为了保守机密,这些人将被重新培训,然后安排到一些不太重要的文职岗位上去,一般边防军的后勤、政工系统以及地方局的文职机关就是她们的主要去向。当然,像那些思想不过关的,极有可能一辈子哪都去不了了,她们要嘛就在这里呆上一辈子,要嘛就会被送去某所精神病院。 绕过后楼的花屏,潘宏进走进大楼一层的大厅,从大厅西北角的楼梯爬上去。 一楼和二楼大概是学员的教室,楼道里空无一人,空气中充斥的脂粉香味异常浓烈,甚至有些刺鼻。 一路上到三楼,楼梯的拐角上出现一道密封的铁栅栏,两名穿着克格勃蓝色制服、肩背步枪的女兵守在门外。看到潘宏进上来,她们也多问,其中一个替他把门打开,闪身让到了一边。 潘宏进从仅容一人通过的铁栅栏门处钻过去,感觉就像是进了监狱,一时间竟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心里正犹豫着是不是先打听一下鲍罗德在哪儿,铺着木地板的走廊里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潘宏进走出楼梯间,探头朝光线昏暗的走廊里看了一眼,正看到只穿着一条灰色大裤衩的鲍罗德从一扇门出来,叼着一支烟卷朝走廊另一侧走。 “鲍罗德上校,嘿,鲍罗德上校……” 潘宏进喊了两声,从电梯间快步追出去。 “尤里?”鲍罗德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早,感觉有些意外。 “鲍罗德上校同志,您要的文件我带来了,”快步赶到鲍罗德近前,潘宏进笑道。 “不是说好九点见面吗?”鲍罗德显然对他来这么早感觉不是很愉快,他绷着脸说道。 “哦,我是考虑到有些事情最好私下里和您说,所以就提前过来了。”潘宏进晃晃手里的箱子,笑着说道,心里却想,“要不是这么早过来又怎么能看到你现在的这副丑态。” 鲍罗德的目光在那黑色的手提箱上转了转,原本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转过身,朝刚刚走出来的那个房间指了指,说道:“跟我来吧。” 潘宏进跟在他身后,挂着笑意的唇角不经意的撇了撇,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鲍罗德是个官迷,他对权力的**几乎是流于言表的,可这并不妨碍他拥有做财迷和色鬼的资格。 切斯诺耶的案子是作为侦办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暴力活动来侦察的,这是鲍罗德给定的性,他的目的是为了以这个案子获得一次升迁的机会。由于案子的定性,潘宏进从尤什科维奇那里截获的大笔赃款自然也就无需上缴了。 不过潘宏进也无意把那些赃款私吞,说到底他看中的也不是卢布,而是和鲍罗德一样的权力,所以,他今天带来的也不仅仅是鲍罗德需要的那些案卷卷宗,另外还一笔六万卢布的赃款,他相信这些赃款的出现,会让鲍罗德对他这一阶段的工作更加满意。 鲍罗德在这里的房间显然不可能是局里分配给他的,而应该是他为了自己的**利用手中的职权私自开设的。房间一共两晋,是由两个相邻的房间打通之后整修出来的,外面一间是会客室,里面一间应该是卧室。 跟在鲍罗德身后进了门,潘宏进生出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捂鼻子。这该死的房间里不仅凌乱不堪,而且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薄荷清香与狐臭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刺鼻味道。 鲍罗德有狐臭的毛病潘宏进是知道的,只是平时接触的时候没感觉到他的狐臭有这么严重,上帝,难怪他近五十的人了还没结婚,有如此强烈的体臭,天知道还有哪个女人会愿意嫁给他。 “坐吧,”鲍罗德自己当然不知道他的房间里味道有多么古怪,他走到房间正中央的沙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道,“先把你们整理的材料拿给我看看。” 潘宏进强忍着想要掩鼻子的冲动,走到沙前坐下,把手提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箱盖,而后用两根手指推着它转了半圈,箱口朝向鲍罗德,说道:“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妥当了,只要上级的领导同志批准逮捕申请,相信我们不需要一周时间就能把整个案子侦办结束。” 鲍罗德伸手翻了翻箱子中的文件,翻到最后,看到了铺在箱底上的一沓沓卢布现金。 “很好,”他曲折手指在那些卢布现金上点了点,估了一下数,而后拿起那些文件,简单的翻阅一遍,笑道,“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你的工作很出色,我会向上级打报告申请表彰你的。” “谢谢,鲍罗德上校同志。”潘宏进很含蓄的笑了笑,说道。 “哦,关于切斯诺耶案件的后续处理,”鲍罗德把文件重新放回到箱子里,又从里面拿出来两沓现金,一只手按在桌上,轻轻的推到潘宏进面前,同时笑道,“敖德萨局会安排一位同志下去接替你继续侦办,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信不过你的办事能力,主要是时间紧迫。你也许还不知道,那些该死的内务部官僚们并不希望这件案子能够继续深入下去,他们已经在着手为局里设置障碍了,再加上尼古拉·米哈伊洛维奇同志的软弱态度,使我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利,所以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耽搁了。” 尼古拉·米哈伊洛维奇·戈卢什科,这是现在的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他才调到基辅任职不到半年,此前,他还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处第一副主任兼值班局局长。 潘宏进知道,现在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内部对这个履历上标着乌克兰血统但却是出生在哈萨克斯坦的软弱主席极为不满,因为他不仅主张取消安全委员会作为联盟一级委员会的地位,甚至还鼓吹应该将原属于安全委员会的大量职能划归到内务部。 国家安全委员会与内务部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因而戈卢什科的这种主张被看作是对安全委员会的背叛。 当然,潘宏进也很清楚,鲍罗德跟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安抚他,而是为了告诉他尽快将切斯诺耶那边不该遗留的问题解决掉,尤其是那些钱的问题。这也恰恰说明那位即将下去接替他侦办案件的人,很可能是鲍罗德都控制不了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鲍罗德上校同志,”不动声色将那两沓钱重新推回到鲍罗德面前,潘宏进笑道,“我会配合上级领导同志把后续的侦办工作做好的……切斯诺耶绝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鲍罗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满意的点点头,简单的说了一句:“这样就好。”桌上的两沓现金又被他重新放回到箱子里…… 第二十四章 班杰拉分子 结束了与鲍罗德的会面,潘宏进驱车回到别墅的时候还不到上午十点。 车子驶进别墅小楼前的庭院,格窗看到小娜塔莉正在不知什么时候架起来的秋千上戏耍,一名别墅区管委会安排的女服务员在秋千的钢管架子边上陪着她。 经过短短几天的调整,小娜塔莉已经基本适应了现在这种全新的生活,她那稚嫩的小脸上多了很多的笑容,不经意间还会出清脆如同银铃般的笑声。 无论是老伊万还是瓦莲京娜,都不是那种思想保守传统的人,尤其是老太太瓦莲京娜,她很喜欢小孩子,小娜塔莉跟了她一天,现在被打扮的像是个小公主。 潘宏进把车停在别墅前的花圃间,推门下车的时候正好被小娜塔莉看到,小家伙在秋千上荡着,清脆的叫了一声:“爸爸。”挣扎着就想要跳下来。 潘宏进笑容满面的朝她挥挥手,正准备迎上去,一转眼,却正好看到安东尼奥从别墅里快步迎出来,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嘿,安东尼奥,”挥手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潘宏进快步迎上去。 安东尼奥就属于那种性格沉稳的人,除了老伊万,他绝少在别人的面前表露自己的情感,哪怕这个别人是老伊万唯一的儿子。 迎着潘宏进的目光,安东尼奥默然点点头,等到他走近了,才转身与他并肩而行,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叶菲娜·萨韦利耶夫娜在小偏厅等你,她已经来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叶菲娜·萨韦利耶夫娜?”潘宏进皱皱眉头,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心里正想问问这女人是谁,小娜塔莉已经跑到身边,小家伙张开双臂抱住他的大腿,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噢,我的宝贝儿,”换上一副笑脸,潘宏进弯腰把她抱在怀里,咗着嘴在她稚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说说看,今天有没有想爸爸?” 娜塔莉也不说话,只是咯咯笑着把小脸藏到他的颈窝里。 “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见我?”轻轻拍打着小丫头的后背,潘宏进皱眉问道。 “一个放荡的女人,”安东尼奥扬扬眉头,言简意赅的说道,“和她那个放荡的继母是同样的货色。” 潘宏进的脑子里猛然间闪过昨晚宴会上那个与阿布诺伊**的女人,那女人的确很放荡,当然,她也有放荡的资本,那副近乎妖艳的姿容与魔鬼般窈窕的身材足以令任何男人垂涎三尺。 “你好像对她有很大的偏见,我的安东尼奥,”笑了笑,潘宏进说道,“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够说的详细一些,因为我的脑子里实在记不起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信息。” “很遗憾,对这个女人我了解的也不多,”安东尼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只知道她的继母维拉·乌斯京诺夫娜曾经是敖德萨国立国歌舞剧团的芭蕾舞演员,八年前嫁给了比她大二十岁的萨韦利·古兹年科,也就是叶菲娜的父亲。” “萨韦利·古兹年科?”潘宏进歪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萨韦利·谢列万诺维奇·古兹年科吗?” 前身尤里的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安全委员会的卷宗记录上,这个人曾经是尼古拉耶夫市精密仪表厂的厂长兼党组书记,同时也是潜藏在党内的“班杰拉分子”(注释1)。八二年的时候,有人举报他与当时尼古拉耶夫生的民族分裂分子骚乱有关,他因此被捕,同年六月被安全委员会尼古拉耶夫地方局秘密处死。 安东尼奥点点头,当先迈上别墅前的台阶,说道:“维拉·乌斯京诺夫娜这两年在基辅拉拢了不少人,表面上是要给萨韦利翻案,但背后恐怕是另有企图。对于她们这些人,你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 潘宏进默然点头,心里却为叶菲娜的来意而浮想联翩。 乌克兰的民族主义分子一直都是苏联高层极为忌惮的一个存在,即便是在几年前,费多尔丘克担任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期间,也始终采用铁血的手段对这股国家分裂势力极力打压。但是这两年,随着戈尔巴乔夫新思维改革的推行,在所谓民主的气氛吹捧下,乌克兰的民族主义分裂意识开始死灰复燃。 如果放在十年前,像叶菲娜这样的人,就凭她的身世背景恐怕也没胆量跳出来卖弄风骚了,内务部和安全委员会的双重监视会把她这种“叛乱者家属”盯得死死的。但是现在,她们不仅大摇大摆的出来了,而且成为了某种形式上的社会名流,甚至开始着手为萨韦利翻案,这一现象背后所反映出来的问题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潘宏进甚至能够感觉到当年被安全委员会铁血手段追的四处乱窜的民族分裂势力不仅已经死灰复燃,而且正在茁壮成长。 民族主义从根本上说就是一种情绪,只有在有心人的操纵下才会演化为一种政治运动,它反映的也是这些有心人的政治诉求,也是他们对国家权力的觊觎。而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种政治运动只是不满情绪的宣泄,运动成功与否都与他们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始至终他们都是政治内斗的炮灰基础。 虽然前世对苏联解体前后的历史了解不多,但潘宏进却也知道在今后的两三年时间里,乌克兰的民族分裂主义将大行其道,他们会形成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 潘宏进现在没兴趣也没能力与这样一股正在缓慢形成的政治势力作斗争,与此相比,他更愿意给自己披上一层“民族主义领导者”的外衣,混到这个政治势力的群体中去捞取好处。 “我知道啦,安东尼奥,”拍拍怀里小家伙的屁股,哄着她去找女服务员玩耍,潘宏进走进别墅,一边换着鞋子一边笑道,“我有分寸的,也知道该怎么做。” 安东尼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弯腰的背影,眼睛里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很敏感的察觉到,这次回来的“尤里”跟以前那位醉生梦死的公子哥有了很大的不同,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他的眼睛,那双阴沉的眸子里显然多了很多东西。另外就是他的性格,如果换在过去,昨天晚上那样的宴会他绝对不会去参加,似乎凡是老伊万将军为他安排的事情他就心存抵触。但是现在…… “怎么啦?还有什么事吗?”潘宏进换了一双拖鞋,站起身的时候看到安东尼奥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忍不住问道。 “哦,还有一件事,”一瞬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安东尼奥若无其事的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过来说道,“你昨天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安排人做了一下调查,这是调查的结果。” “问题?”潘宏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把那张纸接过来。 “就是那个女人的身份。”安东尼奥耸耸肩,面无表情的说道。 潘宏进拿着纸的手一抖,眼前猛然闪过那道在车顶翻滚的白色身影。 安东尼奥敏感的察觉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紧紧抿着的嘴唇不自觉的弯了弯,紧接着说道:“那女人姓苏塞科夫,叫安吉莉娜·哈里东诺夫娜,是福米奇集体农庄的一名会计,今年二十六岁。你可以放心的是,她除了一个还在敖德萨国立音乐学院上学的妹妹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了。” 那道白色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动,潘宏进就觉得似乎有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脏,正在使劲的朝下拖拽,这种心脏被揪紧的感觉令他窒息。 “我动用了一些关系,现在福米奇集体农庄的警局已经为安吉莉娜的失踪备了案,原因是捐款外逃,今后不会有人再追查这件事了。”安东尼奥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继续说道。 潘宏进心头一震,猛然抬头,两只眼睛死死的盯在他脸上。 “这也是将军的意思,”安东尼奥不为所动,他仍旧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 “把这些都告诉我也是我父亲的意思吗?”把手里的纸揣进口袋里,潘宏进已经从刚才那种负面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够感觉到安东尼奥似乎是在刻意的打击自己。 做人,哪怕是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也总是会给自己留下一道良心底线的,潘宏进也有这么一道底线,可他并不希望把这道底线暴露在外人面前,否则这道底线就变成了弱点。 “我只是觉得应该把它告诉你。”安东尼奥耸耸肩,一脸平静的说道。 潘宏进也没有心思深究,他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很有野心,但他的这份野心与自己无关,那是老伊万需要去应付的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谢谢你的好意,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拍拍那个放着纸条的口袋,潘宏进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转身朝大厅内侧的回廊走去。 (注释1:指乌克兰民族主义极端分子,斯捷潘·班杰拉,二战期间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的领军人物,依附于德国法西斯的纳粹走狗,1959年由时任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的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谢列平布追杀令,安全委员会特工波格丹·斯坦申斯基将其刺杀于慕尼黑。2oo9年,乌克兰总统尤先科为保证在西乌克兰地区的选票,追授其“乌克兰英雄”称号,引波兰民众的大规模抗议。) 第二十五章 乌克兰艳后? 绕过装饰华丽的偏厅走廊和专门安排给服务员居住的房间,潘宏进一路走到小偏厅门口。 洁白的双扇房门虚掩着,留出了一道宽及一掌的缝隙,有女人的笑声隔着这道缝隙从门内传出来,笑声清脆却略显放肆。 潘宏进推开门,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坐在偏厅内靠窗位置上的瓦莲京娜,坐在她对面的,恰恰是昨天晚上在宴会上那个妖艳的女人----叶菲娜·萨韦利耶夫娜。 与昨天晚上那副性感裸露的装扮想必,她今天的着装简直是正统到了极点,一身白色带有碎花点缀的窄领“布拉吉”将她衬托的少了几分性感多了几许端庄。如果不是昨晚对她印象深刻,潘宏进甚至要怀疑自己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叶菲娜看样子很讨老太太的喜欢,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得瓦莲京娜开怀大笑,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噢,尤罗奇卡,”看到潘宏进从门外走进来,瓦莲京娜双手扶着沙扶手站起身,笑着迎上来,“你总算是回来了,叶菲娜小姐已经等了很久了。” “尤罗奇卡”是对“尤里”的爱称,自从潘宏进重生以来,在这个家里无论是老伊万还是瓦莲京娜都很少在人前这么称呼他,而今天老太太既然在这里叫出了他的爱称,那就足以说明叶菲娜的确很有些手段,至少她的花言巧语已经赢得了老太太的信任……这个放荡而又狡猾的女人倒是很有演戏的天分。 “是吗,母亲?”潘宏进装出一副笑脸,走上前去拥抱了一下老太太,“不过看你们刚才聊的这么高兴,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回来的太早了。” “真是个好女孩,”瓦莲京娜文化程度不高,也从不关心家庭以外的事情,更不懂得和别人耍心机、玩手段,她只是觉得叶菲娜很开朗、很风趣,说话也很讨人喜欢。她回头看了看叶菲娜,拍着潘宏进的手背笑道,“好啦,你陪叶菲娜小姐说话吧,我去让人安排午餐,记住,一定要留她在这里吃午餐。” “我会的,母亲,”潘宏进笑道,心里却冷笑,这女人恐怕说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吃午饭的,毕竟老伊万今天没有出去,她那副乖乖女的形象能骗过不问世事的老太太,却不可能骗的过精明的老头。 老太太又回头朝叶菲娜点头示意了一下,这才笑眯眯的离开房间。 听着老太太的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里渐去渐远,潘宏进对上房门,还没等转过身,就听到叶菲娜舒适的叹息一声,不无感慨的说道:“啊,这就是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 潘宏进转过身,看到她正舒展着双臂,面朝落地窗的方向站着,赞叹道:“只有上帝才知道我是多么想在这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淡淡的一笑,潘宏进不紧不慢的走到老太太刚才坐着的沙前面,给自己点上一支香烟----想在这里拥有一套房子?还是属于自己的?这女人真能痴人说梦。老伊万从军一辈子,到现在混了一个中将的军衔,也只有资格在这里住着,而别墅的所有权仍旧是归属于陆海军总政治部的。 “亲爱的尤里,你的卧室应该是在二楼吧?能看到外面的海滩吗?是否介意带我参观一下?”脚下朝沙边靠了一步,叶菲娜轻巧的伸出一只手撑在潘宏进肩膀上,轻声说道。 潘宏进抬头看看她,视线从她脸上顺着脖颈、肩头一路滑下来,最后落到那只撑在自己肩头的小手上。昨晚还没看出来,这女人的皮肤真是相当的好,细腻雪白,隔着手背上的肌肤甚至能看到内里青色的血管。 “我的卧室里恐怕没有什么值得窥探的东西,”耸耸肩,把女人的手从肩膀上抖落下去,潘宏进面无表情的说道,“而且我相信叶菲娜小姐今天过来,也不会单单是为了参观我的卧室的吧?” “看来尤罗奇卡似乎并不欢迎我,”叶菲娜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她看看自己的手背,笑道。 “我只是不希望阿布诺伊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潘宏进唇角下撇,不无嘲讽的说道。 “阿布诺伊?”叶菲娜一拧腰,侧身坐在潘宏进的沙扶手上,从他嘴里抢过抽了一半的烟卷,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咗着性感的嘴唇,将淡蓝色的烟雾吹出来,“你会担心他吗?亲爱的,不要以为你的表演能够瞒过所有人,至少不要以为能够瞒得过我。” 潘宏进也不说话,只是歪头看着她,脸上带着一抹嘲弄的笑容。 叶菲娜又朝他身边凑了凑,富有弹性的大腿紧紧挨着他的胳膊,隔着夏季里单薄的衣服,彼此都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噢,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的眼睛,”弯下腰,一张脸几乎凑到潘宏进的面前,叶菲娜一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一边盯着他的眼睛,呻吟似地说道,“这双眼睛充满了野性,瞳孔里跳跃的火花告诉我掩藏在这张谦逊面孔后面的是一个多么不安分的灵魂。从昨天晚上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我就知道看清了它的主人是一个对权力、对金钱、对女人,对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充满强烈独占**的人。哦,想着它,就连自渎的**都比以往强烈的多……” 潘宏进愕然看着这个几乎快要趴进自己怀里的女人,看来安东尼奥对她的评价还远不够准确,她哪是放荡啊,简直就是极度放荡,放荡的不加丝毫掩饰。不过她的这种放荡似乎恰好就是麻醉男人的最上乘毒药,潘宏进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她这种毫无遮掩的放荡勾引下有些心驰神摇了,就连昨天晚上对她产生的恶感似乎也在**的逐渐升腾中消褪了不少。 放荡也是一种性感,它的最魅惑之处在于那似乎触手可得的引诱,这种引诱能在一瞬间将男人心灵深处掩藏的邪恶**掘出来。但触手可得与得到之间毕竟还有一些距离,而这段距离就决定着这种**能不能得到酣畅淋漓的宣泄。 有理由相信,叶菲娜过去应该通过这种手段引诱了不少有权有势的男人,只不过这些男人中的绝大部分定然都是付出所有却毫无回报的可怜虫,否则的话,这女人也不可能在基辅、敖德萨拥有这么大的艳名,她可能早就成为某个男人豢养的金丝雀了。 叶菲娜的放荡大概就是做交易的资本,能够让她引诱的男人肯定都是有权势的,而凭着她“班杰拉分子”遗属的身份,真正有资格品尝到她的人肯定都会保持沉默,只有那些付出代价却最终被她涮了一把的人,才会“理直气壮”的站出来诟病她的放荡。 看看她现在艳名远播的声势,潘宏进倒是很有兴趣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吃过了她的亏,也很想知道这位“乌克兰版埃及艳后”究竟想要从他这儿得到些什么。 一把捏住她抚摸在自己脸上的小手,面无表情的将她甩到一边,潘宏进冷冷的说道:“别把我看作是阿布诺伊,也不要把对付他的手段用在我的身上,那不仅仅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你自己的侮辱。” “我可从没把你看成是阿布诺伊那样的蠢蛋,”用力挣了两下,把手腕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叶菲娜嗔怪的瞟了他一眼,说道,“他根本用不着我费这么大的力气,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会心甘情愿的趴下了舔我的脚指头。” 潘宏进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他真替阿布诺伊感觉悲哀。 “不过对你,亲爱的尤罗奇卡,”探着身子伏过来,叶菲娜在伸出一丁猩红的舌尖,在他饱满的耳垂上轻轻一舔,娇声笑道,“我愿意舔你的脚趾头,或者是别的什么部位也行。” 尽管有足够的定力,心里对这种女人也有很大的恶感,可潘宏进还是被她这种肆无忌惮的挑逗弄的小腹热。 “叶菲娜小姐,”歪着身子,潘宏进朝旁边挪挪屁股,拉开与这风骚女人之间的距离,肃容道,“如果你想继续玩游戏的话,我可以考虑先带你去参观我的卧室,如果你除了玩游戏之外还没有什么别的目的,那我希望你能够坦率的说出来,没必要这样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叶菲娜柔软的身子一下僵住,她很清晰的感觉到眼前这个有着一头银的男人的确并不容易勾引,过去无往不利的手段在他身上并不奏效。 不被美色所迷的男人都是真正有野心的,他们对权力的觊觎与他们的定力成正比,这样的男人最不容易控制,但只要控制住一个,往往就意味着控制住了一场绝大的机遇。这是继母维拉曾经说过的话,叶菲娜对此深以为然。 “好吧,”蓝色的眸子闪了闪,叶菲娜看似慵懒的坐直身子,她用一根晶润的小指将散在额前的一缕穗拢到耳后,脸上那种妩媚放荡的表情一瞬间便消失无踪,“既然这样,我就先说说的我的来意,其实很简单,我想从尤里少尉的手里要一个人。” 潘宏进愕然回头,看着身边这个换了一副冰冷面孔的女人,天知道她那张性感妖媚的面容下究竟藏了多少张面具。 “切斯诺耶市警局现任局长斯皮里多诺夫,”叶菲娜对他诧异的表情视而不见,只是冷冰冰的说道,“我希望你能把他秘密的交给我。” “为什么?我需要一个原因。”潘宏进好奇的问道。 叶菲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稍一犹豫,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父亲,五年前,斯皮里多诺夫就是尼古拉耶夫精密仪表厂的保安科主任,他是踩着我父亲的鲜血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这些年,我出卖了一切,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那些葬送了我父亲的人付出代价,我要把他们的心脏挖出来,当做进献给卡拉厄(西伯利亚科里亚克族传说中的恶魔)的祭品” 第二十六章 如歌的行板 仇恨可以令人丧失一切理智,被怒火充斥的瞳孔里看不到希望,也窥不到生机,遍地都是血与火交融出来的粘液,粘在身上甩都甩不脱……潘宏进从叶菲娜的身上感觉到了这种近乎歇斯底里的仇恨,他感觉自己似乎能够理解这个女人了,因为从这女人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很可惜,尤里记忆中关于五年前尼古拉耶夫事件的了解并不详细,当时被处决的萨韦利是由谁揭举报的潘宏进也不清楚,至于说萨韦利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乌克兰极端民族分裂主义者,这个问题现在也没有必要追究了。 在苏联历史的漫漫长河中,像萨韦利这样的牺牲品多的不可胜数,被称为苏联火箭技术先驱、液体火箭动机创始人的瓦连京·彼得洛维奇·格鲁什科不也曾经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出卖了他的挚友,同为火箭技术先驱、世界第一枚洲际导弹的设计者谢尔盖·巴甫洛维奇·科罗廖夫,害得他服了六年的苦役,并由此引了瓦连京设计院与科罗廖夫设计院之间持续将近半个世纪的恶性竞争。 斯皮里多诺夫,即便是没有叶菲娜的请求,潘宏进也没有打算让他继续留在切斯诺耶市警局,这个人心机太深,留着终归是一个麻烦。不过要想把他私底下交给叶菲娜,势必也需要花费一些手脚。 “叶菲娜小姐,你要知道斯皮里多诺夫中尉名义上还是我的上级领导,我……”迟疑了一会,潘宏进揉弄着下巴,说道。 “尤里少尉,我想你不用和我说这些,”叶菲娜毫不犹豫的打断他,抢着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有办法帮我实现这个愿望,最重要的是,你也有那份胆量。” “哦,呵呵,我真的很好奇,叶菲娜小姐,你是凭什么断言我有这份胆量的?”潘宏进上下打量着她,笑道。 “就像我刚才说的,”挪挪身子,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叶菲娜微微笑道,“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那份不安分的野心,更何况若是你没有这份胆量的话,又怎么会有勇气对尤什科维奇那些人下手?” 潘宏进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尽管不愿意心里很难接受,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看准了他的秉性。 “好吧,就算你说的没错,”既然被人看破,再遮遮掩掩的也就没了意义。潘宏进坐直身子,摸索着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么,叶菲娜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有野心,这样的回答能令你满意吗?”叶菲娜一笑,脸上重又换上了那种足以颠倒众生的妩媚笑容。 “因为我有野心,所以要帮你?”潘宏进歪着头想了想,很简单也很牵强的一个答案,却是越想越有味道。 虽然对叶菲娜的作风毫不认同,但潘宏进还是很佩服她的心计,这女人……有些可惜了。 “好,我答应你,斯皮里多诺夫……我把他交给你,”毕竟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潘宏进很果断的说道,“不过你要怎么签收?我总不能把他装箱邮寄给你吧?” 目的达到,叶菲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轻松,她扬扬细长的眉毛,笑道:“我会和你一起去切斯诺耶的,你不是邀请了阿布诺伊和米沙罗到那儿做客吗?只是他们想要的是钱,而我想要的却是人。” 听她把话说的轻佻,潘宏进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女人的烟视媚行已经彻底融进了她的骨髓里,时不时的总要挥出来,撩拨一下她身边的某个男人。 “希望你不会让我在将来的某一刻为今天做出的决定后悔,”潘宏进站起身,抚平稍稍有些皱褶的制服下摆,朝门口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好啦,叶菲娜小姐,我想你定然是不打算留在这里吃午餐的,如果不介意的话……” 叶菲娜一时间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微微张着性感的小嘴,愕然了片刻,失笑道:“尤里少尉,在一位女士的面前难道你就不能稍稍表现出一些绅士的风度吗?” “很遗憾,”潘宏进耸耸肩说道,“我想叶菲娜小姐的身边应该从来都不缺乏所谓的绅士,我和他们的想法不同,所以也没必要在你面前保持什么所谓的风度。” 叶菲娜自然能听出他这番话中潜藏的意思,她也不想多说,只是笑了笑,拿起搭在沙背上的纱织外套,很随意的披在肩上,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很期待与你再次见面,尤里少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来,背对着潘宏进说道,“我并不介意你今天的失礼,但却希望你能在履行承诺方面做的更绅士一些。” 潘宏进笑而不语,直到叶菲娜走出小偏厅,“咔哒咔哒”的脚步声有节奏的消失在走廊里,他才轻轻的吁口气,伸手摸进口袋,拿出刚才安东尼奥交给他的那张纸条。 正如安东尼奥所说的,他的确在调查安吉莉娜的事情上花费了一些力气,至少纸条上所记录的信息很详细,其中甚至包括了安吉莉娜家人的出生年月以及她父母的死因。 如果安东尼奥的调查没有差错的话,安吉莉娜在世上的亲人的确只有一个妹妹了,关于她这个妹妹,纸条上提供的信息是她名叫达西娅·哈里东诺夫娜,今年正好2o岁,是敖德萨国立音乐学院钢琴演奏专业二年级的一名学生。 手里攥着纸条犹豫了一会儿,潘宏进叹口气,朝门口走了几步,拿下挂在支架上的军帽,低着头拍了拍,最后咬咬牙,转身走出偏厅。 从偏厅走廊一路出了别墅,在别墅的前厅遇上了正拿着一份文件急匆匆向外走的安东尼奥,潘宏进紧赶两步追上他,说道:“安东尼奥,请你给我安排一位司机,要熟悉国立音乐学情况的。” 安东尼奥刚从老伊万那里接了一份电报,需要尽快到莫斯科,他听了这话脚下也不停,只是点点头说道:“那你稍等一会儿,我安排值戍连的人送你去。” 所谓的值戍连就是敖德萨军区直属部队安排在别墅区的一支保卫连队,说是一个连,实际上只有三十几个人,他们的任务也不是什么戍区保卫,基本上就相当于候补司机。 潘宏进停下来,站在听别墅庭前的阶梯上。不远处的花圃草坪里,小娜塔莉正在追着一个三色花的皮球到处跑,负责看护她的女服务员拿着一个啃了两口的大苹果跟在后面追。小家伙吃饱了精力充沛,总是不觉得累,不过跟着她的女服务员估计是有苦头吃了。 潘宏进在门前站了不到五分钟,一辆草绿色的嘎斯吉普缓缓开过来,车前挂着红底黑字的车牌,是以“oд”打头的基辅军区政治部专用牌照。 车上的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军装,下士军衔。他把车停在离潘宏进不到两米远的地方,车刚停稳便急匆匆的跑过来,对潘宏进行军礼,大声说道:“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下士弗拉基米尔·莫伊谢维奇向您报到。” 潘宏进很不适应这种见面就敬礼的习惯,可现实中又不能不学着去接受。他抬抬手,回了一敬礼,说道:“国立音乐学院。” ………………. 吉普车安静的停靠在波利亚尼科夫广场东侧的小教堂门口,潘宏进孤零零的坐在车里,透过蒙着一层灰尘与泥点的车窗,心不在焉的看着广场花坛中央那一尊古罗马风格的青铜雕像。 刚才由弗拉基米尔·莫伊谢维奇开车去了国立音乐学院,可没想到打听的结果却是达西娅今天没有课,她和同班的几个女孩子到波利亚尼科夫广场的教堂来做义工了…… 弗拉基米尔的身影在教堂门前一晃,气喘吁吁的跑到吉普车旁边,隔着拉开一道缝隙的车窗说道:“尤里少尉同志,人找到了,现在就在教堂里面。” 潘宏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推门从车上下来,沉声说道:“带路。” 弗拉基米尔下意识的转过身,当先走进教堂。他心里挺疑惑,想不明白身后这位少尉同志与那个他找了一上午的女孩子究竟是什么关系。恋人?不像,要是恋人的话也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仇人?似乎也不像,看那清秀的女孩挺文静的,她怎么可能与将军的儿子结下仇隙? 尽管心里有疑惑,可弗拉基米尔也知道这样的疑惑轮不到他来过问。 教堂不大但年代却很久远,教堂外墙上的弹痕依稀可见,似乎在向往来的人们诉说着一段弥漫着硝烟战火的痛苦历史。 潘宏进跟着弗拉基米尔进了教堂,还没进入正厅,就听到小提琴演奏出的悠扬乐曲,曲调很熟悉,是柴可夫斯基“d大调弦乐四重奏”的第二乐章。 前世的时候潘宏进就很熟悉这个曲子,知道它名为“如歌的行板”,据说列夫·托尔斯泰曾经因这曲子而潸然落泪,并专门为它填了词。 “青青绿草地上,傍晚是谁走来?慢步无声,身穿灰衣徘徊。她的一双秀眼,温柔美丽如水……远远青山顶上,夜间是谁走来?快步轻盈,头戴白色光环,在那黑的夜间,看她如何光明……” 曲调悠远宁静,直如流转的清泉,洗涤着人的灵魂。 迎着乐曲,潘宏进进入教堂正厅,远远的看到唱诗班舞台的前面站着一个身穿米黄色卡其布桶裤、白衬衣的年轻女孩正在全神贯注的拉琴,一头黑色的长从她肩头披散下来,很飘逸。女孩长的并不算很漂亮,但却很有性格,清瘦的脸上线条分明,衬着一幅不是很明显的佩德罗娜式下巴,给她的相貌平添了一丝英气。 “尤里少尉,那个女孩就是达西娅,”弗拉基米尔伸手指了指正在拉琴的女孩,小声说道,“要不要我去……” 没等他把话说完,潘宏进摆摆手,自顾自的在一张祈祷排椅前坐下,那颗充满仇恨与野心的心脏,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沉寂下来,这让他感觉很舒服。 第二十七章 屁股的野心 高雅的音乐是一种艺术,能够洗涤人的灵魂,能够令一颗骚动的心为之平静宁和,这一点潘宏进从不否认,不过他这个坐在教堂里听音乐的人却绝不是信奉上帝的教徒,无论是天使们的雕塑还是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都不是他膜拜的对象,他尊奉的是那个躲在地狱深渊中的堕落天使。 安东尼奥调查的结果里说达西娅是在国立音乐学院学习钢琴演奏的,潘宏进还真没想到她的小提琴也拉的这么好,可惜的是,他只听到这一曲“如歌的行板”。 达西娅在教堂里做的义工实际上就是诗班员,今天教堂里有一场婚礼,她们这些唱诗班的年轻人都聚集起来为新人唱诗祝福。 随着时间的流逝,教堂里前来参加婚礼的人越来越多。尽管潘宏进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可他那身蓝色的安全委员会制服实在是太显眼了,更何况他的身后还一直站着一位身穿军装、腰里别着枪套的士兵。 潘宏进不在乎四周时不时投过来的诧异目光,可年轻的弗拉基米尔却很不适应被人围观的气氛,他踌躇良久,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凑到潘宏进耳边说道:“尤里少尉同志,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潘宏进默然点头,起身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排在唱诗班第二排上的达西娅。 “尤里少尉同志,您信教吗?”从教堂里出来,上了车,弗拉基米尔一边动着车子,一边好奇的问道。 也难怪他感觉好奇,安全委员会的工作人员是绝对不允许信教的,这一点谁都知道,可身后这位少尉同志显然是个另类,他竟然不怕单位纪律的处分,在教堂里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祈祷。 潘宏进还沉浸在乐曲所带来的宁静祥和里,心情也出奇的好,他笑了笑,反问道:“你信吗?” “当然,”弗拉基米尔驱车绕着广场花园转了一圈,重新驶上通往奥尔忠尼启则大街的卵石路,头也不回的笑道,“说来您也许不相信,我的教父可是布拉什奇克神父呢。不过很遗憾,我的信仰还远不够虔诚,一年也不一定到教堂里去做一次祈祷。” 潘宏进笑笑,也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扭过头看向车窗外。 “那位达西娅小姐倒是每天都到教堂里去,”弗拉基米尔自顾自的说道,“不过那些唱诗班的姑娘告诉我,她也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她到教堂里去只是为了能够有机会免费使用那里的小提琴。” “哦?”潘宏进收回目光,看看他问道,“国立音乐学院的琴室不能用吗?为什么要到教堂里练琴?” 弗拉基米尔耸耸肩,这样的问题显然不是他能够回答得了的。 “帮我一个忙吧,弗拉基米尔下士,”犹豫了一会儿,潘宏进说道,“下午替我买一把小提琴送给达西娅,钱一会回到别墅我给你。记住,不要让她知道是谁送给她的,你最好也不要直接和她见面。” 弗拉基米尔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于这样的想法他实在无法理解。一把小提琴可不便宜,列夫托尔斯泰广场上的那家琴行里展示的小提琴,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卢布左右。如此贵重的礼物送出去,却不想被人家知道名字,这真是令人无法理解。 对潘宏进来说,虽然他现在还不能算是家财万贯,但一两万卢布他还是拿得出手的。一把小提琴不算什么,他只是想要弥补一下良心底线上的亏欠,亦或是为刚才那片刻的安宁埋单。 就在潘宏进享受难得一遇的片刻安宁的时候,小城切斯诺耶却迎来了柯察金大街爆炸案后的又一场风暴。 先是切斯诺耶市第一书记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被敖德萨监察局的人在市委大楼直接带走。紧接着,短短一个小时之后,市地方苏维埃副主席、市长奥古斯特?阿布拉莫维奇的尸体在其别墅公寓内被现,切斯诺耶警局的办案人员很快便确认他是服用氰化钾药物自杀身亡的。另外,警方的办案人员还从奥古斯特的家里现了六万卢布的现金,一个搜出来日记本显示了他长期以来收受贿赂的确凿证据。 这是敖德萨州监察局与内务部联合展开的大型反腐、反贪大行动,旨在打掉切斯诺耶市以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为的资产阶级**官僚集团。密集的抓捕、快的审讯以及迅雷不及掩耳的案情突破似乎充分凸显了州监察局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但真正的知情人,比如说潘宏进,却知道这是敖德萨州的那些官僚团体正在赶时间,他们要抢在安全委员会动手之前将所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罪证全部湮灭掉。 当然,这里面也有乌克兰内务部与安全委员会之间争锋的因素,这种争锋不仅仅局限在敖德萨,也不仅仅局限在乌克兰,而是来自于联盟中央,来自于莫斯科。 当天晚上,潘宏进与身在切斯诺耶的切梅诺里通了电话,从他的口中,潘宏进了解到目前切斯诺耶市里的局势。可以肯定,经过敖德萨州监察局与内务部的这一次行动,切斯诺耶旧有的那个以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为核心的利益团体肯定是瓦解的差不多了,他们剩余的那部分人即便有幸能够躲过安全委员会后续的打击,定然也被吓破了胆。 切斯诺耶的官员名单将会在一个很大的范围内重新调整,之后重新稳定住局面的敖德萨官僚群体,会按照他们的意愿重新安排人手,将这个失却了的基层利益团体重新构建起来。换句话说,安全委员会从一开始就注定占不了上风,除非他们能将这一把火烧到敖德萨州那些官僚们的屁股上去。 作为安全委员会内的一名少尉,潘宏进这段时间的筹划就是为了营造出目前的这样一种局面,他的特殊身份决定了他能够在这场风暴之后,有效地控制住切斯诺耶的局面。就像是一个双面间谍,他要在安全委员会与内务部以及敖德萨地方官僚群体的争斗中左右逢源,求的展。 电话中切梅诺里告诉他,马雷舍夫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他不敢背叛身为局长的斯皮里多诺夫,于是波丽娜的人为他安排了一个事故,让他很不小心的淹死在了市体育场的游泳馆里。 接替马雷舍夫工作的是一个名叫皮缅?普罗霍罗维奇的巡警少尉,他原本是马雷舍夫的助手,两家还是警察集体公寓内的邻居,不过皮缅显然要比马雷舍夫识相的多,波丽娜的人甚至都没费多少口水就说服了他。 不过“弃暗投明”的皮缅警官并没有得到表现他忠诚的机会,波丽娜准备的那些举报材料还没来得及用上,斯皮里多诺夫已经被敖德萨监察局的人带走了----看来感觉他是个威胁的人并不仅仅只有潘宏进一个。 已然是夜静更深,漂浮在城市上空的乌云被海上吹来的夜风驱散,一轮半圆的明月挂在当空,好一个月朗星稀的晴夜。 潘宏进抱肩站在卧室的窗前,目光透过凝沉的夜色远眺着洒满月光的海面,身后的床上传来小娜塔莉轻细的鼾声以及偶尔低喃的梦呓。 马上就要进入夏末了,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刚刚金榜题名,接到了一张宝贵的录取通知书,再过不久,他将会结识那个同舍下铺的祁东…… 记忆是那么深刻,如在眼前般的触手可及,可品味起来它却是那么痛苦,痛的深入骨髓。 算啦,这些先不去想它。 摇摇头,将心底因仇恨而升腾起来的火焰扑息,潘宏进收回目光,注视着自己握成拳头的右手。 明天就要回切斯诺耶去了,这个跳板似地根据地已经建成,下面他要做的,就是利用金钱的魅力将更多人拉到他圈子里,然后踩着他们的肩膀、鼻梁亦或是尸体重新回到敖德萨,把这颗“黑海明珠”端端正正的坐在屁股下面。 第一章 悲哀的局长 橘红色的“zaz”安静的停靠在街角,束起一条马尾辫的帕瑟琳娜·索娃歪着身子坐在驾驶座上,搭在车窗上的手里夹着一支烟卷。 正前方不到3o米远的公路上停着一辆拉沙石的翻斗卡车,卡车的车身斜着横在公路上,几乎占去了大半片公路。海上侵来的东南风从卡车后斗上卷起漫天的沙尘,将十几米长的一段公路全都笼罩其中。 翻斗卡车已经在这路上抛锚了将近半个小时,往来的车辆只能从公路右侧一段狭窄的通道上缓慢的通过,两名穿着制服的交通警正在路口上维持着秩序,不过在拖车赶来之前,他们也没有办法将那十几吨重的翻斗卡车挪开。 卡车的后方已经淤积起了一道绵长的车队,离着帕瑟琳娜停车的地方不到十几个车位,一辆拉满了圆木桩的嘎斯卡车正在缓慢的调头,看样子是想从离开这条堵车的公路,绕回去另寻捷径。 就在嘎斯卡车即将离开堵车行列的时候,卡车后斗上的一道钢丝锁骤然崩断,一根根直径近达一米的圆木雪崩般的从车斗上滚落下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恰好行驶过来的一辆灰色伊日小轿车砸在公路上。 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在公路上引来一片惊叫,那辆崭新的伊日小轿车顷刻间便被砸的整个变了形,凸起的车顶凹陷下去,崩飞的车门里一道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 距离不远的一名交警最先赶过去,他趴在已经严重变形的轿车前窗处朝里面张望两眼,而后猛的跳起身,一边通过肩头的对讲机召唤救援,一边举起手里的指挥棒轻轻的挥舞了两下。 看着那根红白相间的指挥棒,帕瑟琳娜冰冷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阴狠的笑容,她一挥手,把夹在指间的烟头扔到路边,而后动车子,驶出绵延的堵车队伍,朝来路缓缓的驶去。 被埋在木桩下的那个可怜虫叫叶夫谢·济诺维耶维奇,是目前切斯诺耶市检察院的院长、刑事法庭第一主审法官,在切斯诺耶,他也是比较清廉的一个官员。不过今后的切斯诺耶不需要清廉,也不需要什么公正,像叶夫谢这样的人,只需要听话就行了,偏偏不巧的是,他不那么喜欢听话,甚至还公然跳出来向敖德萨监察局的人举报国家物资储备局的局长费什纳尔·格里高里耶维奇。 潘宏进希望留着费什纳尔,敖德萨监察局和内务部的人也没有想要动他,偏偏这个叶夫谢不肯安静下来,甚至还准备向敖德萨检方继续申诉。这样的人,潘宏进不喜欢,敖德萨监察局和内务部的人也不喜欢,甚至连敖德萨州检察院的人也不喜欢他,既然是个谁都不喜欢的人,想办法除掉自然是最好的。 开车在市里兜了一个圈子,帕瑟琳娜最后回到了尤尼金大街,她把车停靠在距离别墅前门不远处的一家国营商店门外,刚熄了火,就有一个叼着烟卷的年轻人若无其事的靠过来,隔着车窗递给她一张纸条。 帕瑟琳娜展开纸条看了看,上面有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一串错乱的俄文字母,末尾还花了一朵逼真的“黑色曼陀罗”。 “黑色曼陀罗”,传说中必须用鲜血浇灌才能盛开的花中极品,高贵而典雅,神秘而阴毒,仅生于阴暗之地,花身有剧毒,花香清幽却能使人产生幻觉。它象征着无尽的黑暗、不可预知的死亡以及坚韧复仇者所选的不归之路----而在他们这个由国家安全委员会退役人员组成的地下组织里,它仅代表着一个人----尤里·伊万诺维奇,这是波丽娜制定的暗语,而那段错乱的字母却是隐秘代码,它表达的信息则是“尤里已经返回切斯诺耶”。 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帕瑟琳娜朝车外的年轻人点点头,头一转,却看到不远处的别墅外缓缓的停下来一辆车,没一会儿,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人从车里钻出来,站在路边的便道上失神的看着那两扇上了大锁的别墅栅栏门。 是费什纳尔,这位可怜的国家物资储备局长这两天几乎每个几个小时都要到往这里跑一趟,昨天晚上,他从这扇门外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只有上帝知道可怜的费什纳尔现在是如何的心焦,以往那些与他一同分享利益的人,除了那几个自杀的,大部分都被州监察局的人带走了。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已经开了口,承揽下了所有的罪责,对他的处分决定也已经通报了州检察院,上级苏维埃将在今天下午宣布取消他敖德萨州苏维埃人民代表的身份,接下来,他将会被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公职,然后他会被判刑,会被送进监狱……费什纳尔很清楚,这位曾经的市第一书记已然很悲哀的成为了安全委员会与地方权力体系斗争过程中的牺牲品。 “该死的混蛋!”看着别墅铁门上那个挂了两天的大铁锁,面色憔悴的费什纳尔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骂完了,他又心惊胆颤的扭头四顾,唯恐刚才的咒骂被别人听到。 费什纳尔相信这栋别墅周围肯定有很多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安全委员会又重新在切斯诺耶警局扩建了派出组织,有消息说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将领导这个部门,这项任命是由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作出的,换句话书,他费什纳尔要想不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就必须从尤里这得到庇护。 监察局和检察院从未被类似费什纳尔这样的官员放在眼里,自从勃列日涅夫将“党和国家监察委员会”改革为“人民监督委员会”,并取消了中央监察委员会对地方监察委员会的垂直领导之后,所谓的廉政监察系统就成了华而不实的摆设。地方监察局在组织上完全对地方党组织负责,而不归属上级监察局的领导,监察局的领导层由地方党组织直接任命,其级别还不如地方大局的领导层级别高。像切斯诺耶市监察局,其局长完全是由身为市第一书记的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任命的,六年时间里,局长的人选换了三次。身为国家物资储备局长的费什纳尔又怎么会畏惧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部门? 相比起监察局,曾经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对贪污**显然更具有威慑力,它的触角无处不在,凌驾于党政军之上的级权限更是为这种威慑力增加了驱动。红色恐怖威胁到的可不仅仅是市井小民,还有大批像费什纳尔这样的政府官员。 街道上吹拂的东南风刮过甬路,,费什纳尔失神的站在便道上竟然感觉到一丝微寒。戈尔巴乔夫同志削弱安全委员会的改革是多么得人心啊,可好日子才过了短短不到两年,怎么就又走到头了呢? 眼下的这一场风暴还将持续多久?费什纳尔看不清,也想不到,他只知道自己要想不进监狱,就必须得朝这栋别墅现在的主人靠拢。 在别墅门前站立了十几分钟,费什纳尔知道自己这一趟又白来了。他叹口气,转身走下便道的时候,愤懑的朝一张躺在路边的废报纸踢了一脚。 废旧的报纸被踢起飘飞起来,又被适时刮来的一阵风卷送着飘向别墅大门,最后轻飘飘的落在栅栏门下的缝隙里,一跳一跳的,像是随时都要钻到院子里去。 已经走到车边的费什纳尔回头看了一眼,只是稍一犹豫,便挪动着肥硕的身躯一路小跑赶回来,抢在废报纸钻进院子之前一脚踩住它,而后喘口气,弯腰把它攒在手里揉成一团,塞进西装的口袋里。 不远处一直坐在车里的帕瑟琳娜将这一幕看了个满眼,她摇头笑了笑,从副驾驶座前的便捷箱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记录簿,将刚才费什纳尔的一举一动简要的记录下来。 组织里刚刚招募了几名退下来的情报分析员,波丽娜主张按照安全委员会十六局的模式组建一个迷你型的情报分析部门,而根据受监控目标的行为分析其心理便是这个部门的工作任务之一。 无疑,费什纳尔现在便是组织上主要监控的人物之一,他的行为将决定着今后组织对待他的方式----目前看来,这老家伙表现的还不错。 第二章 螳螂捕蝉 曾经属于尤什科维奇的别墅如今已经整修一新,有费什纳尔的帮忙,别墅里的一应用具自然不会缺了,那份奢华就连第一次前来小住的米沙罗与阿布诺伊都大为艳羡。 今天从敖德萨起程的有些晚了,主要是阿布诺伊希望能够邀请叶菲娜与三人同行,他这段时间正在对这个妖艳的女人动连番攻势,甚至还打算正式向她求婚。 结果令阿布诺伊大为颓丧的是,昨天还对他笑颜如花、曲意交结的叶菲娜,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他拖着米沙罗在敖德萨苦等了将近一天,最终也没能将这个女人请上车。其实他哪知道,就在他拉着米沙罗苦等的时候,叶菲娜已经与她那位妖娆的继母秘密抵达了切斯诺耶。 窗外已是黄昏时分,繁华的尤尼金大街上华灯初上,前往海滩消暑纳凉的市民三两成群的游过街道,又缓缓消失在路灯映照的林荫路上。 兜售鲜花和其它各种私用品的小商贩在公路两侧铺上了地摊,偶尔还能在阴暗处看到一两位衣着暴露的明艳女郎搔弄姿的与单身路人搭讪。 离着别墅前门不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两辆警车,三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凑在路边吸烟交谈,却对旁边两个明显是在招揽生意的艳妆女郎视若不见。 嘴里叼着一支烟卷,潘宏进站在二楼小客厅的落地窗边,眯着眼睛俯瞰楼下公路上的夜景,那里生的一切都让他感觉陌生,但却又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 “尤里……尤里·伊万诺维奇跑到哪里去了?”身后传来阿布诺伊含糊的醉语,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路上过来的时候就闷声不语,现在又疯狂的酗酒,活脱脱就是一个没出息的失恋男。 叶菲娜,爱上她的男人注定就是在扮演悲剧的角色,她就像是山巅绽放的达芙妮,风姿迷人、花香清幽,但却是从里到外都流淌着毒涎的魔物,爱上她还不如爱上美杜莎,至少变成石像之后不会再有痛苦。 更令潘宏进感到惊讶的是,今天米沙罗的情绪好像也不高,尽管这家伙的意志力要比阿布诺伊坚定的多,但他瞳孔里深藏的失意仍旧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难不成这家伙也在暗中倾慕着蛇妖一般的叶菲娜……潘宏进心头闪过叶菲娜那幅妖娆的丰姿,忍不住就是一阵恶寒。 “咣当……” 身后又传来一声酒瓶倾倒的脆响。 潘宏进把烟卷夹在指缝里,缓缓的转过身,却正好看到酩酊大醉的阿布诺伊仰身躺倒在长条沙上,一瓶刚破封的伏特加倒在沙边的茶几上,上好的白酒从瓶口里咕嘟咕嘟的溢出来,浸湿了地上华贵的地毯。 坐在对面的米沙罗欠过身,把那个酒瓶子扶起来,弯折的身子明显有些摇晃,看样子喝的也不少。 潘宏进咧咧唇角,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可就在他这笑容还没有消失的时候,醉倒的阿布诺伊猛的坐起身,疯般的大声说道:“啊!如果没有雅斯纳亚·波良纳,俄罗斯就不可能给我这种感觉;如果没有雅斯纳亚·波良纳,我也许会对祖国有更清醒的认识,但不可能如此热爱她……” 他用飞快的语素把这两句话喊完,而后咚的一声又摔进沙里,咂巴着嘴,出一种听不出含义的喃喃自语。 潘宏进被他吓了一跳,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这是在耍酒疯。不过这小子倒是挺有才,即便是喝的酩酊大醉了,也还能背诵出列夫·托尔斯泰的文章,不过这类文章貌似不应该是他这种身份的人应该熟记的。 “他喝醉了……”米沙罗显然也被吓到了,他愣神片刻,才转过头来对潘宏进苦笑道。 潘宏进点点头,走到小厅一角的橱柜边取了一条绒毯,替阿布诺伊盖在身上的同时,笑道:“看来阿布诺伊对叶菲娜小姐是真心的。” “我早就告诉过他,那个女人不是他能把握的了得,”米沙罗曲着手指,弹了弹面前的高脚杯,苦笑道,“可他偏偏不信,现在,这段本不应出现的感情终于给他带来了伤害。” “女人是男人虔诚上的一大障碍,爱上一个女人再要做什么事都很难了。”同样也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言,不过被潘宏进掐头去尾,意境就全都变了。 米沙罗看他一眼,笑了笑,说道:“尤里,你知道嘛,我现你和你的父亲伊万将军真的很相似。” “哦?”潘宏进若无其事的坐在他对面,伸手拿过来一杯酒,轻轻的抿了一口,脸上顿时浮满惬意。 “我父亲曾经对我说过,伊万·亚历山大洛维奇·舍普琴科将军从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当政时期就开始走运了,尼基塔失势之后,他的好运还在延续,而且历经列昂尼德·伊里奇,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康斯坦丁·乌斯季诺维奇,直到现在,似乎莫斯科的每一次政治变迁都能成为他晋升的良好契机。”米沙罗半靠在沙里,不急不缓的说道,“他的好脾气常常被人看作是懦弱的表现,但似乎每一个鄙视他懦弱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列瓮季·卢基扬诺维奇少校,黑海舰队曾经的英雄人物,只因为舰艇检修的一点小故障,就被革除了军籍。纳扎尔·尼基季奇中校,护卫舰大副,却被调到阿富汗去扫雷,噢,愿上帝保佑他……” “你喝多了,我的米沙罗。”潘宏进打断他,笑眯眯的插口说道。 “哦,不,我现在清醒的很,”米沙罗摆摆手,却又很不巧的打了个酒嗝,“我甚至能够清楚的背诵出我父亲对伊万将军的评价,他说,伊万·亚历山大洛维奇将军根本不像个军人,他只是个穿着军装混在军队里的投机分子,是个犹大·达太式的政客。” 听着米沙罗数落他现在的父亲老伊万,潘宏进一点都不生气,他只是希望这小子明天早上一觉醒来,能把今天晚上说的这些话全都忘了。 米沙罗的老子与老伊万之间的关系原本就是基于眼前利益的暂时媾和,估计这两个老家伙彼此都不会有什么真正的信任。不过在政治觉悟上,老伊万显然要更高一筹,至少潘宏进从没听他在背后议论过什么人----这不是品格的因素,而是一种政治精明。 “不过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伊万·亚历山大洛维奇将军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米沙罗的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他含糊不清的继续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目前基辅的局势有多么微妙,斯塔尼斯拉夫(就是古连科)和莫斯科那些人穿着一条裤子,福金这个部长会议主席却是他的小跟班儿,还有消息说,明年斯塔尼斯拉夫就会进入联盟中央政治局,他们这些家伙希望通过出卖乌克兰来获得莫斯科的进一步认同……我们不能容许他们这么做,所以……必须抓住军队,你的父亲就是个最好的人选……” 嘴里这么梦呓般的嘟囔着,米沙罗最终歪倒在沙里出轻微的鼾声。 潘宏进看着他愣了会神,起身的时候叹了口气,又给他拿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这才默然无语的走出小厅。 就在他走出房门短短一两分钟之后,原本应该睡死的米沙罗突然又睁开眼,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痛快的一饮而尽,这才重新躺下,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睡下。 尽管不知道用意何在,但米沙罗装醉的表演的确很到位,可惜的是,他最后起身的这一个动作,却将之前精彩的表演全部付诸流水。仅仅一街之隔的对面,原本是属于水兵公寓的大楼内,有一个面向别墅、没有亮灯的窗口内始终隐藏着一支svd,狙击手是切梅诺里安排过来守卫别墅的暗哨之一,那只躲在pso瞄准镜后的眼睛窥到了别墅小厅内生的一切。 从小厅里出来,潘宏进先去了给娜塔莉安排的卧室,小家伙兴奋了一天,这会早就睡着了。 潘宏进给她盖了盖身上的毯子,又把嗡嗡作响的窗式冷气机关了,这才从床底下抽出来一个黑色的手提箱,出门的时候交给守候在楼梯口上的一名年轻人。 他今天晚上还有出门,去一趟西郊的科尔古耶夫监狱,上午就已经来到切斯诺耶的叶菲娜现在就隐藏在那里,原本已经被捕并被关进市警局临时看管所的斯皮里多诺夫中尉,现在也被送到了那里----愿上帝保佑他,希望他能得到一具全尸。 从别墅正门出来,潘宏进独自一人走到街边的便道上,刚刚点上一支烟,便有一辆黑色的拉达缓缓开过来停在他身边。看着他上了车,不久前还聚在一起抽烟的三名警察转身上了一辆警车,而后不急不缓的跟在拉达车后面驶向西郊。 第三章 复仇之夜 拉达小轿车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驶上通往西郊的环线,紧随其后的那辆警车在它驶下环线公路的时候停下来,两名警察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提出两个圆柱形的警示标,竖立在直通科尔古耶夫监狱的下道路口上。 红白相间的萤光警示标以及警车上闪烁的警灯,预示着今天晚上这条狭窄的泥土小路已经被封锁了,当然,它也预示着切斯诺耶市高加索黑帮与警方以及新兴权力阶层的进一步融合。 车子快要开到科尔古耶夫监狱,狭窄的小路上迎面闪过来两个明亮的车灯,两辆车交错而过的时候,潘宏进隔着车窗看了一眼,只看到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女人。车灯反射的光线投到这女人微微侧着的脸上,朦胧中显现出一道雕刻般完美的轮廓,尽管只是一打眼,但那种几乎达到了极致眩美,仍旧令潘宏进禁不住心头一颤。 几乎是下意识的,潘宏进伸那车上的女人是谁,不过手伸到一半又被他收了回来。那辆车明显是从科尔古耶夫监狱里驶出来的,联想到正呆在那里的叶菲娜和她那个名叫维拉的继母,适才车上那个女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能在基辅那些高官显贵们中间颠倒众生的女人毕竟不凡,尤物之所以能被成为尤物,就是因为她的神韵能在不经意的一瞟中深深的引到男人的心底。潘宏进甚至都有些怀疑叶菲娜的父亲之所以落个凄惨的下场,是不是就因为受了那个女人的牵累。 夜色中的科尔古耶夫监狱仍旧是一副荒凉古堡的样子,围墙四周荒草丛生,没有一丝灯影,虫鸣娃唱的喧闹,却映衬出荒废建筑群中的凝重死气。 车子开进道路坑洼不平的监狱大门,道路两旁的荒草丛里有人影晃动,红外线瞄准具特有的红色光斑不时从某一座废弃建筑里闪出来,追着车子滑动一段距离之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过了监狱外层区域,真正进到狱区的时候,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类似工地一般的狱区小广场上零落的竖了几根灯柱,高瓦度的氙灯将狱区四周照的一片通明。在堆砌着各种建筑材料的旧监狱大楼边上,新开辟了一个小型的停车场,十几辆不同功用的汽车静静的停放在那里,旁边有三五个头戴黑色线绒遮脸帽、肩背步枪的人往来巡逻----咋一看,这地方俨然就是一个恐怖分子的藏身窝点。 年轻的司机把车停在小停车场的入口处,熄火之前按了两下车喇叭。 车笛的声音在这四周都有废弃建筑的空场上引来回音,很快,监狱大楼幽暗的门扉内闪出来几道人影,走在最前面的却是穿了一件无领吊带衫的波丽娜。 “嘿,波丽莎,”从车上下来,潘宏进笑容满面的与波丽娜拥抱了一下,目光掠过她身后的几个人,却现除了畏畏缩缩的帕维尔之外,剩下几个人都是他不认识的。 “维克多他们呢?”放开波丽娜,潘宏进问道。 “菲丽娜今晚不太舒服,维克多和切梅诺里去看她了,”波丽娜挽了挽披在鬓角上的头,说道。 “怎么,切梅诺里还没有安排菲丽娜到基辅去治疗吗?”潘宏进皱眉问道。 波丽娜摇摇头,不无担忧的说道:“他打算过了这段时间,等这边的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再去基辅。” 这段时间切斯诺耶的事情很多,他们这些人才刚刚把握住形式,稳定的局面还没有实现,作为组织头目之一的切梅诺里的确不合适在这个时候离开。 “对啦,”波丽娜并不打算在切梅诺里的问题上多费唇舌,她转口说道,“把斯皮里多诺夫从警局临时看管所转移出来,是不是应该做一些后续的弥补工作?” “这个简单,”潘宏进连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道,“让皮缅在看管所安排一个可靠的人出去躲上一段时间,打报告的时候就说是斯皮里多诺夫买通狱警逃跑了。想来敖德萨监察局的那些人也不会过多的追查,他们需要的是安抚安全委员会,而不是真的要将所有涉案人绳之于法。” “那皮缅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安排?”波丽娜追问道,“我看他现在两只眼睛就盯着局长的位子了,可这个人又半点原则性,至少并不怎么可靠。” “为了金钱和权力随时都能出卖朋友的家伙永远都谈不上可靠,”潘宏进扫了藏在波丽娜身后的帕维尔一眼,冷哼一声说道,“至于皮缅这个人,他盯着局长的位子大概就是为了多捞些好处,你可以告诉他,我给他的承诺不久就会兑现,让他不必担心。不过警局那边你和切梅诺里还是盯紧一些,尤其是那些巡警、科、处的少尉们,争取把他们先拉拢过来。有了这些人,皮缅即便是不安分也闹不出什么大问题来。” “那我明天就开始着手安排,”波丽娜歪头想了想,点头认可道。 “还是费什纳尔那边,”从波丽娜身边绕过去,潘宏进走到帕维尔面前,说道,“你一会儿记得安排人去找他,告诉他明天上午1o点,记得到时光酒吧去见我。” “好的,”波丽娜跟在他身后,应道。 “噢,噢,帕维尔,我的帕维尔,这两天你还好吗?”交代完了两项具体的工作,潘宏进才张开双臂,揽着帕维尔笑道。 “哦……好,好,尤里·伊万诺维奇先生,我很好,”帕维尔打个激灵,诺诺的说道。 “为什么要称呼我尤里·伊娃诺维奇先生?”潘宏进脸一绷,语气不快的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称呼会让咱们的关系变的生分吗?你可以称呼我尤里,或者是尤罗奇卡,亦或是……你没有把我当做是你的朋友?” “不,不,不,尤里……尤罗奇卡,”帕维尔慌忙摇头,急声辩解道,“您是我最亲近也是最可信任的朋友,我可以对上帝誓。” “这就对了,”潘宏进笑道,“嗯……对于帮会里的事,你觉得处理起来还顺手吗?” “顺手,一切都很好,”帕维尔连连点头,惶恐的说道。 这两天他在维克多和波丽娜的帮助下对原属于尤什科维奇的高加索人黑帮进行了整合,正如他所说的,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他自己也清楚,那些曾经效忠于尤什科维奇的帮会头目们并不服他,他们那貌似恭顺的面具背后隐藏的是一幅幅狰狞的面孔,只要他帕维尔没有了来自潘宏进的强力支持,这些流窜犯、偷渡客以及卑劣的走私者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撕成碎片。 一面是来自于潘宏进的威压恐惧,一面是来自于帮会下层组织的仇视,短短两天,帕维尔就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要崩溃了,为了消除内心的恐惧,他便反过来用更加血腥的手段控制帮会的下层组织。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手段并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相反,它只会促成一种恶性的循环,一种潘宏进最希望看到的恶性循环。 “顺手就好,”潘宏进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表情很是和蔼的笑道,“对啦,我的帕维尔,明天上午我要在时光酒吧招待两位尊贵的朋友,为了让他们高兴,我希望你能精心的安排一些小节目。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当然不会有问题,尤……尤罗奇卡,我的安排一定会让您满意的。”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对潘宏进心存畏惧的帕维尔,在听到他交办的任务之后,心里的恐惧反倒减轻了许多。那感觉就像是能给人家做事都是上帝对他的恩赐一样。 潘宏进对这样的答复很是满意,他又在帕维尔的肩膀上拍了拍,这才扭过头对波丽娜说道:“叶菲娜小姐呢?她把咱们的斯皮里多诺夫中尉怎么样了?” 波丽娜上前一步,双臂抱在胸前,一边抚摸着光洁的脸颊,一边苦笑道:“咱们的斯皮里多诺夫中尉?我想你现在绝对不会再想看到他了。” “哦?”潘宏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都说恶毒的女人会用泼硫酸的方式报复那些背叛她的情人,”波丽娜耸耸肩,夸张的比划了一个手势,说道,“如果这是界定一个女人恶毒与否的标准的话,那你的这位叶菲娜小姐,哦,还有和她一起来的那位神秘女士无疑已经为她们自己的恶毒做了最上乘的描述。” “怎么,她们朝斯皮里多诺夫身上泼硫酸了?”潘宏进失笑道,这可不是对待仇人的最好方式。 “那倒没有,”波丽娜摇头苦笑道,“她们只是把斯皮里多诺夫从脚到头,一寸一寸的泼进了硫酸里。” 潘宏进打个激灵,眼前一瞬间浮现出一副恐怖的画面:两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正扯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却悬挂着可怜的斯皮里多诺夫。绳子一点点的放开,斯皮里多诺夫的脚、小腿一点点的浸入一个盛满硫酸的池子里…… 第四章 吸血鬼传说 “叶菲娜小姐现在在哪儿?”第一时间将脑子里那些恐怖画面赶出去,潘宏进转口问道。 “楼顶,”波丽娜抬手朝头上指了指,简单明了的回答道,“她已经在上面呆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潘宏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头顶上是视线无法穿透的一片漆黑,不过印象中似乎有条通往楼顶的阶梯,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了。 “找个人带我上去,”扭头四顾,没能找到楼梯的位置,潘宏进转身对波丽娜说道,“你们就不跟着了。” 通往楼顶的阶梯在二楼,是个露天的楼外阶梯,贴着监狱大楼的墙体攀折而上,直达楼顶。 别看只是三层的大楼,但苏联式的建筑貌似都很高,潘宏进顺着楼梯爬上去,越往上走就觉得夜风越大。 楼顶是一个开阔的平台,四周连个遮挡的护栏都没有,潘宏进有恐高症,走上楼顶平台的时候,只觉得心跳加、脚底软。 借着清亮的月光,可以看到朝向市区方向的楼顶平台边上,孤零零的站着一道身影,正是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的叶菲娜。 潘宏进朝她站的地方走了十几米,赫然现这女人竟然就那么笔挺的站在楼台外沿上,她的面前就是笔直的楼体墙壁,夜风从她背后吹过去,荡起她身上黑纱般的裙子,看她摇摇晃晃的,就像是随时都会从楼上跌落下去一般。 “我很感激你,尤里·伊万诺维奇,”叶菲娜也没有回头,但却好想知道走到她背后的人是谁,她在楼台边上展开双臂,用一种惫懒而空洞的声音说道,“五年了,我几乎出卖了一切,就是为了能够将当年谋害我父亲的那些人一个个送下地狱。可冰冷的现实告诉我,要想实现这样的目的显然并不容易。每一个和我攀交的男人都是懦弱的小人,他们觊觎我的身体,却不想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那一张张猥琐的丑恶面孔,真是令人憎恶,却又让人绝望。” 潘宏进揉揉鼻子,视线越过叶菲娜削直的肩头,眺望夜色下遥远的市区,从这里只能看到城市中依稀的灯火。 那是一座钢筋混凝土构成的丛林,里面生存着无数混沌的个体,也有按照帕金森定律不断扩张膨胀的权力群体,两者之中后者绝对处于食物链的上层。这个权力群体中的每一个人相比起处在食物链底端的社会个体,都有更开阔的眼界、更深奥的学识、更沉冷的性情以及更加贪婪的**。 潘宏进也不知道叶菲娜的仇人有多少,现在都在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一个斯皮里多诺夫,也不是叶菲娜这样一个女人能够轻易对付得了的。毕竟斯皮里多诺夫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还牵连着一个共享利益的群体,这个群体会在他威胁到团体利益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除掉他,但绝不会为了团体中某个人的个人私利而对他下手。 张着手臂站了一会儿,叶菲娜转过身,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继续说道:“五年前,我父亲管理着尼古拉耶夫市的十月胜利仪表厂。我记的很清楚,就在他被捕前的一段时间,当时的尼古拉耶夫州物资和技术供应处主任季特·费多洛维奇曾经找过他,希望他能在厂里的生产计划上做些手脚,把零件的次品量、不合格率以及其它的一些生产损耗数值多报一点。父亲虽然不同意他的做法,但最终还是在当月那份虚假的会计申报账单上签了字。就在那一个月,十月胜利仪表厂为基洛夫手表订制的四万份机芯零件多出了两千套,这两千套机芯零件当月就被工业生产监督局的人提走了。而我父亲换回来的,就是一份来自州里的表彰以及一个一千卢布的红包。” 潘宏进摸索着口袋,掏出来一包烟,他知道叶菲娜现在讲述的就是他父亲被捕前的一段真实记录,而这段记录背后潜藏的,就是一个“官僚影子经济”群体偷盗国家财富的具体流程。 “这件事之后,我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心惊胆战中度过的,他算了一笔账,当时的基洛夫手表一块价值五百卢布,两千套机芯零件就是一百万卢布,这一笔钱相当于三百名工人一年的薪资,可它就那么无端的蒸了。”叶菲娜朝后退了两步,在离着潘宏进不远的一块红砖上坐下,继续说道,“这样的事情六个月里先后出现了两次,仪表厂的生产废品率高达百分之五,而我父亲却在当年年终的评审上,获得了尼古拉耶夫州优秀工作者的称号,你说可笑不可笑?” “既然你父亲与他们合作了,为什么还会生后来的事情?”潘宏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转口问道。 “因为他的良心还没有彻底泯灭,”叶菲娜耸耸肩,嘲弄似的笑道,“就在我父亲被捕前的那个月,那些人的贪欲更大了,他们要求我父亲向企业建设局申报设备裁汰,如果这份申报打上去,厂里六条78年的生产线将全部被裁汰,当做废铁转交给企业建设局。而厂里当时的情况是,只有这六条生产线是最新的,剩下的两批一批是64年的,一批是72年的。良心的底线令我父亲在盛怒之下做出了最坏的决定,他准备了两份揭材料,一份投到了州监察委员会,另一份投到了安全委员会尼古拉耶夫局。后来生的一切,证明了他这样的做法是多么的愚蠢。揭材料投出去的第三天,厂里生了工人暴动,那些我父亲冒着生命危险想要保护的工人们砸了厂办,焚烧了所有的文件,他们在替那些吸血鬼销毁证据的同时,也把我父亲推进了地狱。一部荒诞剧就那么离奇古怪的生了,忏悔的人没有能够得到救赎,吸血鬼仍旧在高高的殿堂上狞笑,而替这些吸血鬼们欢呼喝彩的,却是吸血鬼豢养的羔羊。” “其实,这世上到处都是荒诞剧,每个人都在扮演一个角色,关键是这角色的剧情有悲喜的差别罢了。”潘宏进也没打算安慰这个女人,她的神经远比一般人强韧的多,根本不需要安慰。 叶菲娜看看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很好奇,除掉了斯皮里多诺夫之后,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回到基辅去?还是去尼古拉耶夫?”潘宏进问道。 “我还会留在敖德萨,因为那里还有我的一个目标,”叶菲娜毫不犹豫的说道。 “哦,谁?”潘宏进问道。 “敖德萨作家联合会主席、《星火》报撰稿人柳莆夫·。”叶菲娜倒是没有隐瞒,她说道,“五年前,他是仪表厂的厂报主编, “就是那个柳莆夫·亚罗斯拉维奇?”潘宏进愕然道。 “是不是觉得他那副高尚的姿态与我说的丑恶面目不相符?”叶菲娜嘲弄似的说道,“呵呵,卑鄙者总不会把标签打在脸上的。” 潘宏进无语。 柳莆夫·亚罗斯拉维奇,这个人在敖德萨,甚至是在整个乌克兰都很有名,他年前在星火报上表的一篇关于苏联三十年代对乌克兰人实行种族迫害的考证论文受到各方重视,在国际上也引起了颇大的反响。他以乌克兰民主斗士自居,表的文章一篇比一篇犀利,俨然已经成了乌克兰分离主义的官方御用文人,为他喝彩的人着实不少。 “要不要我帮忙?”犹豫了一会儿,潘宏进试探着问道。 “当然,不过我想这已经不是你帮不帮我的问题了,而是事实将告诉你,你现在已经和他们那些人站到了对立面上,”叶菲娜瞟了一眼,笑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后几天,星火报上就会出现针对切斯诺耶事件的批评文章,而你,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将成为受抨击的焦点人物。” 潘宏进一愣,随即了然,这次的切斯诺耶事件是以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挑起的暴力活动为开端的,而安全委员会的介入,无疑又会令那些真正的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们深恶痛绝,舆论的反扑也就理所当然了。 “你现在需要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些,”叶菲娜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她说道,“不要忘了,当你和米沙罗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成为了另一批人的对手,他们总能在想不到的地方给你找到一些麻烦。” 潘宏进笑笑,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想我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 “仅仅有思想准备是不够的,”叶菲娜欠起身,一边拍打着粘在身上的浮土,一边说道,“你还必须有行动上的准备。就算作是对你这次帮我的回报吧,我可以为吸纳一些人,他们的手上没有权力,但是却有足够耀眼的头衔,你只需要施舍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手上的笔就能成为替你打击对手的最佳武器。” 潘宏进心头苦笑,莫斯科放开舆论的效果终于显现了,只不过它所带来的似乎并不是底层民众的欢呼,而是另一批特权阶层的出现。 叶菲娜似乎并不关心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段时间莫斯科国立大学与国立基辅大学正在举办五年一度的专家研讨会,后天就是研讨会闭幕的时间,维拉和研讨会组委会的人有些关系,应该可以邀请他们到敖德萨来疗养一段时间。当然,既然是疗养,就要有更好的条件,食宿、游玩以及必要的纪念品都是需要准备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咬牙打断她的话,潘宏进吁口气说道,“所有的开销都可以算我的,不过,你又怎么保证我的这份付出能够得到回报?” “我不能保证那些人一定会帮你,但却可以保证他们手里的笔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叶菲娜笑道。 第五章 乱战开端 又是一个晴朗的上午,时光酒吧的大厅内,潘宏进半躺在一张舒适的软皮沙里,蹬着一双皮鞋的大脚搭放在身前的水晶茶几上,无聊的翻看着手里一份《星火》报的敖德萨地方增刊。 旁边的一张长沙上,阿布诺伊正在与两个半裸的女郎打情骂俏,而面无表情的米沙罗,却在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舞台上正在上演的颇具吉普赛风情的大腿舞。十几个身材窈窕、袒胸露腿的美艳女郎,随着节奏感极强的乐曲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劈腿动作,那份火辣的确是诱人眼球。 相比起这三位年轻俊朗的小伙子,大腹便便的费什纳尔显然更受那些女郎们的欢迎,他坐的沙边上围了七八个千娇百媚的美女,每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立刻就有一位女郎凑上去同他湿吻一通,而后挺着胸脯,等他将那张钞票塞进色彩艳丽的胸罩。 要想治疗一个女人留下的创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另一个女人,这句话无疑是一个真理,至少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阿布诺伊那消沉的意志已经消失无踪了,他从这个充斥着低俗与堕落的酒吧里,找到了另一种幸福的生活方式。 醇酒、美食、容貌出众却又时时刻刻都在刻意讨好他的女人,这里什么都不缺,唯一欠缺的似乎就是时间----幸福的时间总是流逝的飞快,就像是早上才从肢体交缠的温柔乡里爬起来,刚喝了一口酒,黄昏就已经到了头顶一般。 别说是阿布诺伊,现在就连米沙罗都对潘宏进充满了艳羡,可他却并不知道,这位他所艳羡的男人其实很不喜欢到这种地方来,他甚至从心底里对这种地方感觉厌恶。 《星火》报的敖德萨地方增刊从名义上是归属于《星火》报的,可实际上它却是一份独立的刊物。在苏联现行的体制下,要想新办一个刊物并不容易,而随着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很多类似《星火》报敖德萨增刊这样的依托于旧有报刊名下的“增刊”大量涌现。 这两天潘宏进通过在安全委员会内部的关系调查了一下,很有趣的现这份增刊的出资方有三个:一个是敖德萨“基督教教会互助基金”;一个是设在基辅的“康拉德西乌克兰建设基金会”;最后一个却是敖德萨学院青年联合会。 按照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掌握的情况,敖德萨基督教教会互助基金组织的幕后东家是梵蒂冈教会,而康拉德西乌克兰建设基金会的幕后东家则是来自西德的“康拉德·阿登纳民主基金会”。这两个基金会的出资,占据了《星火》报敖德萨地方增刊运作资金的百分之九十七。身为敖德萨各学院共青团联合会组织的敖德萨学院青年联合会只在其中占了不到百分之三的出资份额。 报纸的版式为八开双页24版,日报,每日行,一份报纸售价5戈比,几乎等于白送,因此虽然才行不到一年,但在敖德萨以及临近几个州都有很大的行量。 叶菲娜大前天晚上做出的预估完全正确,那些以乌克兰民主斗士自居的家伙们,真的开始对切斯诺耶生的事情指手画脚了。只不过让潘宏进感觉意外的是,他没想到这些家伙敢做的那么直接,表现的这么出格,更加让他想不到的是,他们似乎还掌握了某些内部消息,今天报纸上的那一篇纪实通讯,就像是其作者全程目睹了应急部队当晚的抓捕活动一般。 刚才潘宏进才与返回敖德萨的叶菲娜通了电话,按照那女人的说法,这是西方媒体常用的一种宣传炒作方式:先用类似今天这种通过了艺术加工与夸张描写的所谓纪实报道吸引读者眼球,引公众关注,然后再通过连续的评论报道从舆论上打击目标,最终实现一个给目标对手泼脏水的目的。 面对今天这一篇报道,如果不立即采取反制,让那些家伙将脏水真正的泼出来,切斯诺耶今后的局势可能会很麻烦,毕竟泼脏水只是他们走出的第一步棋,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把切斯诺耶的问题进一步搞大,以利于他们背后的势力正式介入。 拿着报纸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最后又掀到第二版的版面上,看着上面那篇针对切斯诺耶事件的评论文章,潘宏进轻哼一声,唰唰两下把它揉成一团,甩手就想把它扔到舞池边的角落里去。 原本聚精会神看着舞台方向的米沙罗,这时候恰到好处的伸手过来,把那揉成一团的报纸从他手里抢过去。 “呵呵,看来有些人对你我之间的合作很不满意啊,”把团成一团的报纸小心翼翼的展开,飞快的将那则报道草草的看了一遍,米沙罗呵呵笑道,“嗯,描述的很详细,看来你的人里似乎出了叛徒。” 潘宏进冷冷一笑,说道:“我会把那些叛徒找出来的。” “恐怕你那些安全委员会的同事也不值得信任,”阿布诺伊从身边女人饱满的胸脯里抬起头,瓮声瓮气的笑道,“出卖自己人,不一向都是你们部门内部的传统吗?啊,对啦,昨天还听你说基辅那边还派过来一名专员,我想这位专员同志恐怕不会对你太友好的。” 潘宏进扭过头,目光在两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嗤笑道:“你们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他才不担心那个什么狗屁的专员,切斯诺耶这边的事情基本上都没有问题了,即便是那个专员对他不怀好意,也拿不到多少对他不利的证据。更何况他的上面还有一个鲍罗德,还有一个敖德萨局,如果鲍罗德觉得他难以保全自身,恐怕绝不会收取他的那笔贿赂。 “当然不是,”米沙罗摇头正色道,“我们只是想要提醒你,来到这切斯诺耶三天了,你是不是该让我们看一些更实际的东西了?” “更实际的东西?”潘宏进耸耸肩,笑道,“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考虑什么更实际的东西?我必须集中精力应付接下来的麻烦了。” “你的麻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麻烦,”阿布诺伊插口说道,“那些西乌克兰的杂碎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对付,关键的问题是,凭你自己的力量还远远无法对付他们。” “西乌克兰杂碎?”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词会从阿布诺伊的口中说出来,不过也正是这个词,令潘宏进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在前世对乌克兰所只不过的了解中,那场被冠名为“橙色革命”的政治混乱,显然就凸显出了这个国家真实存在的地域矛盾。在潘宏进所看过的一篇报道中,橙色革命中亲俄的亚努科维奇就是受到东乌克兰支持的总统候选人,他的背后有两个庞大的经济团体和一个政治帮派:“顿巴斯工业联盟”、“东南工业银团”以及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帮。“顿工联”以及“工银团”这两个经济团体内,有大批苏联后期成长起来的乌克兰富豪寡头,他们的手中掌握着巨额的财富,而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帮,则汇聚了大批的政治精英。而当时与亚努科维奇作对的尤先科,则得到了来自中西部乌克兰的工商联群体支撑,最重要的是,他有来自欧盟的援助。 当时大量媒体在报道橙色革命的时候,用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场革命不仅把亚努科维奇赶下了台,还将整个乌克兰从实际上分裂成了两部分,即:东乌克兰与中西部乌克兰。 那么乌克兰的分裂真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潘宏进相信绝对不会是从橙色革命爆前夕才开始的,也许它从眼前这个时刻就已经出现了,又或许它早就已经糅合到乌克兰中上层的政治权力斗争中去了。 敖德萨州从地理位置上来区分的话,应该是属于中部乌克兰,而从经济结构上区分,这里轻工业、农业以及造船工业都很达,属于那种与西乌克兰有些相似,又和东乌克兰有些相似的地区,这样的地方,似乎最容易成为矛盾冲突的焦点地域。 米沙罗似乎对阿布诺伊那么快就表明态度有些不满,他瞪了瞪眼,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的阿布诺伊,”前世的某些信息印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潘宏进笑了,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说道,“其实我这次邀请你们来切斯诺耶,也没打算让你们空手回去。” 响指声落地不久,一名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从走廊的方向走进来,将手里提着的一个银色皮箱放在潘宏进面前的水晶茶几上。 “过去你们和尤什科维奇他们那些人之间的交易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既然由我接手了切斯诺耶的地下生意,那么过去的规矩就有必要改一改,”把箱子推到米沙罗和阿布诺伊的面前,又用两根手指头在箱子上敲了敲,潘宏进说道,“我认为尤什科维奇他们实在是吝啬了些,这是我订的规矩,以后每个月你们都能收到这样的一份,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阿布诺伊抢先打开箱子,只见里面端端正正的摆放着四沓卢布现金,数一数,一共是八万,剩余的还有两盒上等雪茄以及四千面值的“票证局”消费券。 第六章 下马威 黄昏,华灯初上,切斯诺耶警局外的广场上停满了警车,交接夜班巡逻任务的巡警往来穿梭,显得异常繁忙。 穿着一身崭新制服的潘宏进从警局行政大楼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窈窕的漂亮女警官。 从共有十三级的楼前大理石台阶上走下来,潘宏进走到广场花坛前的青年近卫军雕塑前站住脚,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女警官笑道:“克拉夫季娅·尤里安诺夫娜少尉同志,费奥凡·特罗菲莫维奇中校同志的居所安排好了吗?你知道,切斯诺耶的情况和敖德萨没法相比,民警公寓的条件更是糟糕的很。我想,让中校住在那里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女警官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安全委员会制裙,蓬松的褐色长扎了一个马尾辫,虚垂在脑后,微微呈现出古铜色的肌肤看上去很有味道。只是这女人总是绷着一张脸,就像是见面的每个人都欠了她几千卢布没还似地,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费奥凡中校的居所用不着你来关心,”这女人不仅脸上的表情让人看着不舒服,就连说话的腔调也高傲的令人憎恶。 讨了个没趣,潘宏进目光一闪,揉揉鼻子,干笑着扭过头去。 费奥凡·特罗菲莫维奇中校,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地方局第二副局长,是整个地方局内除鲍罗德上校之外最显赫的实权人物。他不仅管理着地方局的人事处,还掌握着敖德萨第一内卫部队,尽管这支部队只有不到三百人,但他们全部都是特种作战精英,每个人都有在巴拉西哈(大名鼎鼎的捷尔任斯基师驻地)受训的经历。 今天下午潘宏进才接到敖德萨局的通知,说是前来切斯诺耶复查案情的专员就是费奥凡中校,而身边这位克拉夫季娅少尉却是他的秘书----一个秘书也配上少尉军衔,这位中校同志估计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最重要的是,尽管还没有见面,潘宏进已经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恶感。 费奥凡与鲍罗德之间的矛盾在敖德萨局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一个局里实际上的二把手,一个却是货真价实的一把手,彼此之间能够和睦相处才是怪事。而且有传言说,原本两年前鲍罗德就有机会晋升一级,拿到一个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委员的身份,但因为有人检举他生活作风有问题、利用职权奸宿特别学校女学员,最终导致这份任命计划流产。当时的这份检举材料究竟是谁递上去现在也没人知道,但绝大多数人都相信它定然是出自费奥凡之手。 潘宏进知道自己在切斯诺耶弄出的这场风波等同于是又给了鲍罗德一次升迁的机会,由此引来费奥凡的不满,甚至是打击报复都是很正常的。说白了,这次费奥凡作为专员前来切斯诺耶,估计一方面是为了找他潘宏进的麻烦,另一方面就是要继续拖鲍罗德的后腿。 在夜色阑珊中等到了将近十分钟,广场前的大街上缓缓驶过来两辆黑色的伏尔加,当车子最终在不远处停下来的时候,潘宏进快步迎上去,替第一辆车上的人拉开车门。 不过令他很快便感觉到尴尬的是,敞开的车门里竟然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那副袒胸露腿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伪娘版的费奥凡中校同志。 就在他给这个女人拉开车门的同时,带着一脸冷笑的克拉夫季娅已经走到第二辆车的旁边,正在拉开后座的车门。 羞辱,这是**裸的羞辱! 虽然是转生到这个国家的外来人,但潘宏进对这里基本的礼节还是很清楚的。费奥凡作为前来切斯诺耶重申案情的上级专员,他本就不该带着这么一个妖艳的女人过来,更不该将头车上的位置让给她来坐。而他现在偏偏这么做了,目的无非就是两个:显示他的高傲与对他潘宏进的无视。 忍住心头的怒火,潘宏进朝后面那辆车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壮硕的身影正从车门里不紧不慢的钻出来,而看向这边的克拉夫季娅却是一脸的嘲弄,很显然,她对这种羞辱人的小伎俩很是自得。 “羞辱我?”暗一咬牙,潘宏进心头冷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羞辱。” 脚下轻轻一滑,绕到车门另一侧,潘宏进的脸上迅便换了一幅近乎谄媚的笑容,他弯着腰朝车里那个女人伸出手,笑道:“费奥凡中校同志,切斯诺耶欢迎您……噢,您可真迷人。” 车里的女人原本都笑眯眯的把手伸出来了,可听了他的话,笑容一瞬间便凝固在了唇角上。 潘宏进可不管她笑还是不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强拖硬拽的把她从车厢里拉出来,眼看着她将将下车,踩着高跟鞋的双脚还没站稳,他便一甩手,嘭的一声把车门关上。 女人身上穿的是一条连衣裙,过长的下摆还没来得及从车厢里拖出来,便被闭合的车门死死的卡住。女人手扯着裙子拽了拽,却没能把裙摆出来,正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怎么好,后背上又被潘宏进偷偷地推了一把。 “啊!” 女人惊叫一声,侧着身子摔倒在地,被车门夹住的裙摆随着“嘶啦”一声脆响生生的撕下去一大片,裸露出两截包裹在黑色丝袜内的修长大腿。 潘宏进很不绅士的站在一边,眼睛看着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的费奥凡,嘴里冷冰冰的说道:“费奥凡中校同志,您没事吧?” 隔着的距离不是很远,潘宏进能够隐约看到费奥凡脸上凝聚的怒火----中校同志的愤怒很明显啊,不过这可威胁不了什么人,他的愤怒只能让潘宏进更加坚定的选择站到鲍罗德一边。 “你们两个……”权当没看到费奥凡的脸色,潘宏进扭过头,对两个从附近走过的警员说道,“过来扶费奥凡·特罗菲莫维奇中校同志到二楼的会客室。” 两位警员愕然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费奥凡·特罗菲莫维奇”中校究竟是哪位,总归不会是他面前摔倒在地的那个女人吧?这名字可不是属于女人的。 费奥凡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冷冷的看了潘宏进一会儿,竟然一弯腰又钻回了车里。克拉夫季娅弯着腰,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而后绷着脸走过来,将那个女人扶起来送回车里,这才面无表情的对潘宏进说道:“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费奥凡中校决定先去民警公寓休息,他希望你明天上午能够准时到局里报道,顺便把所有关于爆炸案的调查报告带给他。” 话说完,她也不等潘宏进答复,一转身,弯腰钻进车里。 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将身影掩藏进光线昏暗的车厢里,潘宏进揉揉下巴,他从克拉夫季娅的身上,隐约看到了安东尼奥的影子,只是她显然没有安东尼奥那么聪明----费奥凡锐气太盛,不懂得什么叫做隐忍,这样的人在安全委员会里注定只能混出一场悲剧来。和他相比,鲍罗德显然要聪明的多,他身上有很多问题,可正是这些问题构成了他迷惑别人的保护色。 一个身上有问题的家伙总是比那些把自己择拔的干干净净的家伙们更值得信任。 “尤里少尉,您……”两名不明所以的警员站在一边,目送伏尔加轿车在路灯的掩映下渐行渐远,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今的切斯诺耶警局已经由皮缅接任了代理局长的职务,有消息说在月底之前,内务部敖德萨局就会给他晋级,让他以中尉的身份正式接掌市局的局长工作。对于局里的巡警、警员尤其是那些警察少尉们来说,谁出任这个局长都无所谓,关键是每月薪资之外的那部分收入由谁来支付,谁支付这笔钱谁才是真正的“boss”。就像当初的尤什科维奇一样,现在的潘宏进无疑就是那个“boss”般的存在。 “噢,没事了,你们去忙吧。”潘宏进从深思中醒转过来,对两位警员笑了笑,说道。 两名警员点点头,朝不远处的一辆警车走去。 潘宏进看着两辆伏尔加缓缓消失在夜幕下,揉揉鼻子,转身走回警局的行政楼。 回到自己二楼的办公室,潘宏进直接拨通了鲍罗德的电话,将刚才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他讲述一遍,最后很隐晦的说出自己隐忧:费奥凡来意不善,而且他手上好像的确掌握了一些什么东西,不然的话,他今天也不会表现的这么出格。 电话中鲍罗德很长时间都没有吭气,听筒内只能隐约听到女人娇滴滴的呻吟。 “呵呵,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我想你是想的太多了,”沉默了将近两三分钟,鲍罗德才平静的笑道,“费奥凡努什卡这位同志虽然脾气暴躁一些,而且似乎还有吸毒的毛病,但他在工作上还是很有原则性的,我想他还不至于无缘无故的针对你。” 话说到这儿,他沉了沉,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之前好像听到有人在议论,一位名叫赫里斯托夫尔的线人向局里检举了你,费奥凡奴什卡之所以对你态度不好,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呢?如果是的话,你就应该好好配合他的工作,争取尽早澄清事实,消除误会……对你嘛,我还是很信任的。” 第七章 落难 狡猾的鲍罗德东拉西扯的说了一番听似勉励的话,实际上的主旨内容只有两个:费奥凡有毒瘾,可以在这方面给他找些麻烦。潘宏进身边的人里有叛徒,是个名叫赫里斯托夫尔的家伙。只要除掉了检举的叛徒,再给费奥凡成功的制造了麻烦,那他潘宏进就是“值得信任的好同志”。 潘宏进相信,这个所谓“值得信任”并不是说他原则性强,而是说他能够得到鲍罗德上校的完全信任,这一点似乎恰恰是他现在最为需要的。 结束了与鲍罗德的通话,潘宏进第一时间便与维克多取得了联系。赫里斯托夫尔这个人他不认识,之前他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而维克多显然对这个家伙也是一无所知,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像联盟所有城市一样,切斯诺耶警局里也有一种叫做户籍的东西。 组织内部没有这么一号人,那就到户籍上去查,总而言之,即便是掘地三尺,今天晚上也要把这个人挖出来,埋葬掉,让他彻底闭嘴。杀人灭口或许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但它绝对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似乎注定是暗潮涌动的一夜,潘宏进没有回别墅,就在警局的值班室里将就了一晚,子夜的时候维克多打来电话,告诉他“赫里斯托夫尔”这个人已经找到。此人曾经是切斯诺耶市警局的民警少尉,一年前因腰部旧伤趋于严重而退役,他与尤什科维奇有深厚的私交,不过他的名字并不叫“赫里斯托夫尔”,而是叫阿格里普帕·阿列克谢耶维奇。 为了尽可能的不给潘宏进惹上麻烦,维克多他们专门研究一套谋杀方案。他们针对阿格里普帕的腰椎伤势以及严重的心脏病病史,先给他注射足量的镇痛用杜冷丁,而后洋葱汁持续刺激他的眼膜,令他在持续的亢奋与内分泌的双重作用下心脏病突猝死,最终制造出一个逼真的意外死亡假象。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早上,当潘宏进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钟了。 简单的梳洗一番,就在警局的餐厅里吃了一份早餐,潘宏进拿了早已准备好的案情资料,正准备出门,就接到从应急部队指挥中心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马利宁打来的,他在电话中告诉潘宏进,指挥中心接到了来自敖德萨的命令,他和他的应急部队将由“克拉夫季娅少尉”接管,而今天上午,这位女少尉就会到指挥中心来处理工作。 几乎是紧跟着马利宁,克拉夫季娅也打来了电话,她通知潘宏进马上到应急部队指挥中心,向费奥凡中校汇报工作。 放下电话,潘宏进忍不住心头冷笑,看来费奥凡应该是已经知道阿格里普帕死亡的消息了,作为安全委员会的中校,他自然不会相信证人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意外死亡”,可一时间他又找不到谋杀的证据,所以就打算直接对自己采取行动了。 费奥凡来切斯诺耶根本没带多少人,警局他信不过,原本就隶属于安全委员会的应急部队自然就成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只是这老东西还不知道,相比起切斯诺耶警局来,马利宁的应急部队更不值得他信任。 已经明白了费奥凡的用意,潘宏进也不急着过去自投罗,他从警局里出来,先去了一趟时光酒吧,同厮混在那里的米沙罗、阿布诺伊见了个面,商定了一下后续计划,直到临近十点钟的时候,才慢吞吞的赶到位于瓦图金大街4号胡同内的应急部队指挥中心。 把车停在指挥中心内的小停车场,潘宏进下车的时候朝作训场上看了一眼,几十名应急部队的队员正在进行每日必行的作训,而在外观破旧的行政楼外,两条腿不一般长的马利宁,正站在一楼的值班室门前与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人闲聊。 潘宏进掏出一支香烟点上,远远地看到那个女人回过头----没想到竟然是穿了便装的克拉夫季娅。 “嘿,马利宁少尉同志,克拉夫季娅少尉同志,早上好。”把带过来的文件夹在腋下,潘宏进抬起夹着烟卷的手晃了晃,笑容满面的招呼道。 克拉夫季娅寒着脸一声不吭,马利宁也是一脸的肃容,毫不搭腔。 直到潘宏进走到楼前的台阶上,克拉夫季娅才冷哼一声,阴沉的说道:“跟我来吧,尤里少尉,费奥凡中校在等你。” 跟在她屁股后面朝楼上走,经过马利宁身前的时候,只见他眉头一簇,递了一个紧张的眼神。潘宏进耸耸肩,也没往心里去,他知道费奥凡肯定会对他采取行动,但也不太可能做的太过分,毕竟他还有一个身为中将的父亲,如果事情做的太出格了,费奥凡也要考虑一下能不能收场。 费奥凡的临时办公室就设在二楼的小会议室,潘宏进跟在克拉夫季娅一扭一扭的丰满屁股后面上了楼,刚一进小会议室的门,就看到靠着墙角的一张书桌后面坐了一个人。这家伙背朝门口的方向坐着,也看不出是不是费奥凡,只是感觉那魁梧的身材有些相似。 “费奥凡·特罗菲莫维奇中校同志,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前来向您报到!”一步跨进房门,潘宏进挺身行了个军礼,大声说道。 坐在书桌后的人缓缓的转过身,正是费奥凡,他冷冷的打量潘宏进两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不不不,我想你已经不是少尉了,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你现在是一名囚犯,准确的说,是一名凶残的杀人犯。” 潘宏进看着他,嗤笑一声,正准备问问他证据是什么,腿弯上猛地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脚下骤然间失去平衡,一个前扑跪倒在地上,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后脑上一疼,整个人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潘宏进缓缓的苏醒过来,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觉得眼前有几个人影在晃动。用力摇摇头,反应迟钝的脑子似乎有些清醒了,一张俊俏白皙的脸开始在瞳孔里变得逐渐清晰……克拉夫季娅,昏迷之前肯定是这个女人给了自己一闷棍。 克拉夫季娅已经换上了她的制裙,布满寒霜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戏谑与蔑视,她半蹲在潘宏进的面前,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哦,不,你现在已经不是安全委员会的少尉了,费奥凡中校同志已经撤消了你的一切职务。” 潘宏进用舌尖舔了舔腔膛,努力让自己的神智尽快恢复清晰。 “现在,我们怀疑你与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地方局线人阿格里普帕·阿列克谢耶维奇同志的死亡有关,同时,我们也有证据证明你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杀害了包括尤什科维奇在内的六名……”克拉夫季娅不急不缓的展开一份文件,冷漠的念道。 “请问,你们的证据是什么?”不等她把话说完,潘宏进冷哼一声,说道。 “啪!” 克拉夫季娅在他脸上狠狠的扇了一记耳光,冷笑道:“你没有资格要求我出示证据,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交代你的问题,那样至少可以让你少吃些苦头。” 潘宏进暗自嘘口气,他听出来了,克拉夫季娅至少到现在为之,还没有掌握到足以给他致命打击的证据,她现在想做的就是撬开自己的嘴,从自己这里拿到口供。 不屑的瞟了她一眼,潘宏进将目光转向一旁。 眼前是一个阴暗的囚室,他是被按跪着捆在了一根木桩柱子上,正对面的方向上就是囚室的铁栅栏,外面站了两名蒙着面的应急部队队员。 潘宏进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一名应急队员朝他点了点头,一只手抱在胸前,竖着大拇指晃了晃,而后又托起肩上的步枪,将枪口朝克拉夫季娅的后背指了指。 潘宏进明白他的意思,这应该是告诉他尽可能坚持住,如果实在不行了,他们这些家伙会暴动,干掉克拉夫季娅,把他救出来。 这估计是马利宁的意思,他们这些人早就跟潘宏进上了一条船,如果他开了口,大家全都不会有好下场,到时候索性除掉克拉夫季娅几个人,大家一起跑路得了。 “尤里,你曾经也是安全委员会的人,”克拉夫季娅还不知道她的小命已经危在旦夕了,兀自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们的手段你也应该很清楚,所以我希望你能把该说的都主动说出来,免得给我惹麻烦,你也可以少吃些苦头。” 嘴里这么说着,她伸手拖过来一个银色的手提箱,打开箱子盖后,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玻璃针管,插上银亮的针头,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绿色的药剂。 看到那瓶绿色的药剂,潘宏进心尖一抽,前身尤里的记忆中有这东西,它就是所谓的“自白剂”,实际上是一种强效的致幻剂。安全委员会用来刑讯逼供的致幻剂主要有三种:绿色的,主要成分为卡瓦酮与麦角毒素;粉色的,主要成分为二甲基色胺;紫色的,主要成分为四氢d麻酚附加过量阿托品。 三种药物一种比一种效果强烈,一般要是三种都用完了,人也变成傻子了。 “克拉夫季娅少尉,你既然知道我是安全委员会的一员,那就应该知道这种东西对我没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前世自己所遭遇的不公----要想对抗这种致幻剂,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种坚定的信念来武装自己的神经。潘宏进冷笑道,“换一种吧,也许紫色的对我还有些效果。” 克拉夫季娅看了他犹豫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真的换了一瓶紫色的药剂出来。 第八章 纯属误会 虚幻的场景也不知道变化了多少次,昏沉中的潘宏进只感觉到身上一冷,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个冷颤,脑海中的所有幻影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翻江倒海般剧烈的头疼。 “尤里……尤里……嘿,尤里·伊万诺维奇……” 混沌中有人剧烈摇晃他的身子,紧接着,脑门上又是一阵儿冰凉,像是被人敷了一块冰。 潘宏进吃力的睁开眼,眼前的视线极其模糊,昏暗中有一道人影在微微晃动,只是这道人影很是怪异,就像是刚从哈哈镜里跳出来的一样。 “他醒啦,他醒啦……” 眼前的人影增加了两个,耳边有人用压抑的声音招呼道:“快拿水来……” “不能给他喝水,”又一个声音焦急的说道,“要喝酒,伏特加,快把伏特加拿来……托着他的头,托好……” 是切梅诺里的声音,脑子里的意识在快的恢复,只是感觉神经的作用只能维系在头部,下巴以下的位置一点感觉都没有,像是高位截瘫,又像是失重,潘宏进觉得自己大概快要死了。 麻木的后脑勺上被一只手托住,紧接着就感觉像是枕到了一个绵软的东西上,脸腮也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一口辛辣的液体从被迫张开的嘴里灌进咽喉。 “咳咳……”高度数的伏特加烈酒顺喉而下,一股热流随即从咽喉蔓延到胸腔,潘宏进剧烈的咳嗽几声,终于现知觉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感觉像是过了几年般的长久,潘宏进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还是那个阴暗的囚室,只不过身边已经没了克拉夫季娅的影子,倒是一脸担忧的切梅诺里蹲在一边,他身后站着的是不停吸着烟的马利宁。 潘宏进动动手指,感觉指尖触摸到了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他吃力的垂头看看,却现是卷曲在自己身边的一条光洁大腿,联想到脑后枕着的柔软以及鼻孔里嗅到的清香,他强自笑了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本来要去见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同志了,却比一位诱人的天使抢了回来,呵呵,没想到天使就是咱们的波丽莎小姐……嗯,这皮肤真好……” 说着,他还用指尖在波丽娜的大腿上猥琐的摸了摸。 “嘶……”马利宁手一抖,小半截烟头正好掉到切梅诺里的衣领子里,把他烫的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 “看来他是死不了了,”波丽娜从后面推着潘宏进坐起来,笑道。 “小心,小心,”切梅诺里抖落了衣领内的烟头,慌急的蹲下来帮忙。 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把潘宏进抬坐到墙角,又给他端过来一杯水,看他喝了两口精神头越来越好,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个该死的婊子呢?”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潘宏进喘息着问道。 “哈,你是说那个克拉夫季娅吗?她现在已经顾不上你了。”马利宁一瘸一拐的走到旁边坐下,阴阴的笑道。 潘宏进的脑子还有些浑噩,他也没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回想着克拉夫季娅给自己注射的迷幻剂,焦急的追问道:“她从我这儿都问到了些什么?” “她什么都没得到,”马利宁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敬佩,“我的人一直在这儿盯着,听他们说你昏迷的时候说的全都是古里古怪的话,那个婊子说你说的是日本话或者是朝鲜话,还专门找了翻译员,呵呵,可惜她显然猜错了。” 潘宏进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明白致幻剂对自己终归是起了作用,只不过在昏迷的时候,自己失去了意识,也不懂得掩藏身份了。嘴里说的估计全都是家乡的闽南语。闽南语,别说是在切斯诺耶,即便是在整个敖德萨,估计也找不出一个能进行实时翻译的高人来。 “尤里,”从身上掏出一支烟,塞到潘宏进的唇间,又给他点上,马利宁才竖起一只大拇指,由衷的说道,“我对上帝誓,我还从未像佩服你这般的佩服过哪一个人。那个婊子可是给你打了四针,她都被你给逼疯了,可你却连哪怕是最简单的问题,都没有答复她一个。” 潘宏进无所谓的耸耸肩,心里却是一番苦笑。他相信克拉夫季娅问的那些问题,自己估计是毫无保留的全都招了,但是很可惜,那娘们一句话都听不懂。 他这个耸肩的动作,看在切梅诺里与波丽娜的眼里却有另一番意味,相比起外行的马利宁,他们更清楚要想扛过致幻剂的作用效果需要多么强韧的神经。过去,潘宏进在他们的眼里充其量只能说是有头脑、有背景的、待人还算不错的“东家”,可是现在,他的身上无疑是多了一层耀眼的光环,至少他们自问无法在四支致幻剂的作用下还能保持该有的神智。 心里暗自庆幸了一会儿,潘宏进背靠着墙,挣扎着站起身。过量注射致幻剂的后遗症在这个时候开始显现,眼前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但大脑的思路却异常的清晰,且极为亢奋,恨不得能找个地方跑它几千米才好。 幸好切梅诺里和波丽娜都有应付这种状况的经验,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出了囚牢,顺着地牢的走廊一直走出去,最后进了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 一路上马利宁向他详细的讲述了一番他昏迷后生的事情,这瘸子显然从中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因此情绪上显得很是兴奋。其实兴奋也不仅仅是他,包括切梅诺里和波丽娜,还有潘宏进本人,都感觉到眼前是个绝佳的机会。 房间是马利宁的值班室,不算是很宽敞,摆设也远算不上奢华,但该有的东西也是一样不缺,卧室、会客室,甚至还有一个小浴室。 “鲍罗德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由波丽娜搀扶着在沙里坐下,潘宏进喘了口气,迫不及待的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咀嚼着说道,“不过按照我的猜测,凭他那种小心谨慎的性格,也不太可能将费奥凡置于死地……有没有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切梅诺里笑了笑,转身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个银亮的餐盘回来。食物不算很丰盛,一盘五分熟的肉排、几片果酱吐司,还有一盆清香的红菜汤。 “可据我所知,鲍罗德与费奥凡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恐怕早就无法调和了,”波丽娜站在沙后面,替潘宏进揉捏着肩膀,说道。 尽管情绪很亢奋,但潘宏进的思路却清晰的很,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切割着盘子里的肉排,摇头说道:“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我才能肯定鲍罗德不敢下手太狠。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会与费奥凡背后的人达成妥协,借机清除掉升迁的障碍,顺便再把费奥凡从敖德萨踢出去。” 这样的解释很容易理解,只是难免让人心有不甘。马利宁皱皱眉,问道:“那咱们应该做什么?” “咱们要做的,就是在鲍罗德与费奥凡两人的妥协中插一脚,”潘宏进拿着汤匙,给面前的小碗里添了两勺红菜汤,若有所思的说道,“必须让鲍罗德清楚,没有咱们的妥协,他与费奥凡也做不成任何交易。” 切梅诺里和波丽娜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问道:“怎么做?” 潘宏进想了想,说道:“第一件事,先想个办法把克拉夫季娅和费奥凡隔开。” “这个不难,”切梅诺里随口说道,“可以交给皮缅和维克多去做。” 潘宏进点点头,具体的办法他不会过问,他要做的就是提出大致的计划方案。 “第二件事,”目光落在马利宁的身上,潘宏进继续说道,“马利宁,你想办法让今天看守牢房的一位兄弟出去躲一段时间,然后用他的名义整理一份揭材料,争取今天晚上就送到敖德萨去,嗯,材料要针对费奥凡中校,不要提及克拉夫季娅。” “送到敖德萨,交给谁?”马利宁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件事就交给波丽娜去办吧,”潘宏进扭头看着波丽娜,笑道,“你安排人把材料连夜送给叶菲娜,她现在住在敖德萨师范学院教授公寓2号楼,电话我一会写给你。记得告诉她,最晚后天早上,我希望这份材料的内容,能够出现在《敖德萨共青团员报》和《敖德萨新闻》两份报纸的头版上。只要能办到,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 《敖德萨共青团员报》是敖德萨共青团的机关报,而《敖德萨新闻》则是敖德萨的地方政府报,过去,这两份敖德萨的地方报刊行量并不大。但是这两年,随着两份报刊上登载的内容趋于低俗化,尤其是对sq内容的大量涉及,两份报刊的行量反倒有了激增的趋势,在整个敖德萨州很受年轻人的青睐。 两份导向性的舆论报刊几乎沦为“低俗小报”的确是一种悲哀,但这并不是潘宏进能够去关心的事,他只是需要借助这两份报刊的力量,令事态的展出鲍罗德的控制范围。 第九章 构陷 潘宏进前世是一个很有天分的会计师,经济学上的东西他了解的比较透,他甚至还做过一段时间的投资理财顾问,要谈起经济学方面的东西,他也能谈侃自如,不落人后。但抛开经济学这方面的东西,谈到政治学、传播学、社会学、社会控制论这些东西,他即便是有一些了解,也绝对算不上精通。 随着敖德萨各种媒体上对切斯诺耶事件报道的增多,尤其是在《火星》报地方增刊指名道姓的将谴责目标瞄向他这个安全委员会少尉的时候,潘宏进开始充分的认识到,眼前这个乌克兰加盟共和国,与他想象中的那个苏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随着民进化进程的拓展,尤其是对舆论的放开,这个被称为政治**的国家里出现了另一种极权,舆论的极权。 传播学上有一个“沉默的螺旋”理论,这个理论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就等于是在诠释舆论极权出现的最大合理性。《楚门的世界》中那个克里斯托弗,无疑就是一个上帝般的存在,楚门那样的升斗小民完全成了他手中的玩物和牟利工具。 好吧,不懂的相关理论也并不重要,只要知道怎么让这些舆论工具为自己服务就足够了,在这个因舆论彻底放开、低俗文化逐渐盛行的国度里,金钱注定能够买到一切。 尽管接触时间很短,但潘宏进还是敏感的察觉到如今苏联国内无花八门的报刊基本上还处于一个纷乱的战国时代,刚刚获得自由的它们就像是一匹匹脱缰的野马,为了片面的追求行量而四处狂奔。身为全苏共青团中央报的《莫斯科共青团员报》既然能够为了行量而大谈口j的魅力,那么敖德萨的基层团员报又为什么不能华丽的堕落下去? 行量是什么?毫无疑问,行量就是金钱,就是影响力。潘宏进别的本事没有,挣钱的手段还是很多的,而且他也懂得如何投资,知道应该把自己的钱用在什么地方才能回来最大的回报。 这两天叶菲娜已经开始兑现她的承诺,只不过作为舆论的反击,她采取的似乎是两种相辅相成的手段。一方面是《工人报》和《基辅共青团真理报》陆续刊了一些基辅国立大学与国立莫斯科大学专家、教授们的来稿,针对国内治安日趋混乱的现象展开抨击,其中又罗列一些所谓的调查数据,指出大批具有团伙性的犯罪活动,往往都披着所谓民族主义、民主主义的虚伪外衣。而另一方面,却是利用敖德萨当地的《共青团员报》、《敖德萨新闻》,布一些针对柳莆夫?亚罗斯拉维奇等《星火》报敖德萨地方版撰稿人乃至主编的花边新闻。 对叶菲娜采取的这种手段,潘宏进也有一个初步的理解。像那些专家、教授们的评论,主要是为固守舆论阵地,也可以说是在大义上占领制高点。这个阵地守住,就会对那些有心插手切斯诺耶事件的基辅高层构成影响,使他们产生顾虑。 而针对柳莆夫他们那些人的花边新闻,则是为了吸引公众对他们的关注,“花边”永远都比正规的报道更吸引人眼球。等到把他们从舆论的背后揪到前台,暴露在公众的关注目光之下的时候,也就到了开始朝他们身上泼脏水的时候了。站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任何一个细微的错漏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从公众关注的焦点变为万夫所指的败类。 要说在舆论宣传这方面,叶菲娜的确很有些手段,不过她的手段却是需要实打实的卢布来支撑的。 参加基辅国立大学与国立莫斯科大学学术论坛的各方面专家、教授有近五十号人,他们在敖德萨疗养五天,每人每天的开销都将近二百卢布。五天就是五万,相当于“疗”掉了潘宏进1oo多年的薪资,而按照叶菲娜的计划,等这些家伙们走的时候,每人还要送一份价值三百卢布左右的纪念品,最好再每人封一个五百卢布的红包,这些统统都是钱。也难怪勃列日涅夫会感慨,单靠薪水谁都没办法养活自己。 潘宏进并不像抱怨什么,他也知道这些开销都很值得付出,不过他现在需要看到一些更直接、更具体的成效,比如说在对付费奥凡这件事上,他需要在短期内就看到叶菲娜的成绩。 与切梅诺里几个人商量完后续两天的计划,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三点,致幻剂的持续效果也消失的差不多了,潘宏进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浑身的骨头就像是都被酸给侵蚀了,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可精神头偏偏好得出奇,一点睡意都没有。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让波丽娜给做了个按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潘宏进又回到了关押他的囚室,他的在这儿等着鲍罗德的到来。 就在潘宏进回到囚室的同时,一夜几乎没合眼的克拉夫季娅刚刚收拾好行礼,昨晚费奥凡给了她一个建议,让她暂时回顿涅茨克的老家避避风头,而费奥凡会在这边会为她争取到一个最好的处理结果。 最初在来切斯诺耶之前,克拉夫季娅曾经从费奥凡那里得到过承诺,只要办好了这个案子,她就会从敖德萨局里调过来,全权负责切斯诺耶这边的工作。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承诺,她才会如此的兴奋。 可谁又能知道这份希望来的如此快却又消失的更加迅疾,本是信心十足的来到切斯诺耶,可没几天时间,她又不得不如同丧家犬一般逃离这里,甚至连敖德萨都不能回去。 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简单的两身制服和几份文件,凌乱的塞进一个手提包里,克拉夫季娅从公寓的房间里出来,对面费奥凡房间的房门紧紧闭合着,门下的缝隙处透出来一丝灯光。 克拉夫季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过去轻轻敲了敲门,门下的光影里有阴影晃动了一下,明显是有人在悄悄的走动,可她在门口等了将近两分钟,也没人来给她开门。 心底一沉,紧接着又打了一个冷颤,克拉夫季娅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这次离开敖德萨,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最好的预期,是费奥凡动动手腕,把她从敖德萨调到别的州去,至于最差的预期……现在还有最差的预期吗?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得楼,怎么办理的退宿手续,等到克拉夫季娅从失魂落魄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公寓区的停车场,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连脸都没洗…… 出了公寓区,克拉夫季娅精神恍惚的架着车,也没现后面始终有一辆老式轻卡车在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车过了乌里扬诺夫大街,即将拐上市郊环道的时候,两辆警车从后面追上来,过了那辆破破烂烂的轻卡车,接替它缀在克拉夫季娅的车后。 在环道的路口上正遇到红灯,克拉夫季娅放慢车,刚把车停在准停线的前面,就眼看着环道上一左一右驶过来两辆警车,一直开到她的车前。 被前后四辆警车整个卡住,克拉夫季娅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后的佩枪,而后取出证件,推门下了车。 “对不起,请您出示证件。” 四辆警车上下来六名警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不友善,其中一个还一边上下打量她,一边摆弄着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 克拉夫季娅将早已准备好的证件交给最先走过来的那位准尉,说道:“我是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的克拉夫季娅少尉,现在正在执行公务……” “对不起少尉同志,我们也是在执行公务,”准尉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抢着说道,“现在请您把后备箱打开,还有,车里的手包也要拿出来,我们需要检查。” 尽管察觉到这些人不怀好意,可克拉夫季娅也没有办法,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奈的耸耸肩,走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里根本就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可仍旧有一名警察跟过去,似模似样的朝里面打量,一边打量,还一边用手里的警棍这敲敲那打打的,像是唯恐夹板里藏了什么东西。 克拉夫季娅耐着性子看他在那儿敲打,等了十几秒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警兆。她猛地站直身,闪过后备箱的机盖朝车前看过去,却正好看到那名准尉提着她的手包,将两包银色锡纸裹着的东西塞进她的包里。 “你们干什么?!”克拉夫季娅大吃一惊,她推开身边的警察,大声喝问道。 “我们干什么?”准尉提着她的包,示意那个挎着相机的警察抓紧时间拍照,同时冷笑道,“这应该是我们来问题的吧?少尉同志。” “你们诬陷我!”克拉夫季娅哪还能不知道这些家伙的目的,她怒吼一声,伸手就去后腰上摸枪。 “别动!” 她的枪还没有摸到,两只手已经从后面伸过来,拧着她的胳膊将她按在了后备箱里。 “尤里,尤里?伊万诺维奇,是不是他指示你们的?!”克拉夫季娅拼命的挣扎着,却挣不开钳住胳膊的那两只大手。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准尉走过来,很是猥琐的在她翘起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说道,“带走!” 第十章 “病秧子” 潘宏进一个人呆在幽暗的小囚房里,迷迷糊糊的似乎是又睡了一觉,朦胧中感觉有人推搡自己,睁开眼,先看到的就是鲍罗德那张令人堵心的大脸。 “哦,鲍罗德上校同志……”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潘宏进装出一副虚弱的表情,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其实他也不用可以去装,浑身的疲乏令他现在的脸色很难看了,再加上腿部无力,站在那儿都是一副摇摇摆摆的样子,已经足以证明他曾经吃过多大的苦头了。 鲍罗德笑容满面的搀扶了他一把,扶着他站稳了,这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嗯,好,你表现的很好,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 紧接着,他又侧过身,指了指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一位中年人,笑道:“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维肯季·叶戈罗维奇中校。” “您好,维肯季·叶戈罗维奇中校同志,”潘宏进敬了个礼,大声说道。 记忆中维肯季就是敖德萨局的第一副局长,局党委成员,按地位来说,他要比费奥凡高半格。但这家伙显然有成为“契尔年科第二”的潜质:完全是一副病秧子的体质,在敖德萨局里等闲看不到他的身影,除了在重要会议上偶尔露个面之外,估计也就是领薪水的时候,他才会“芳踪一现”----不过看看眼前,这家伙虽然是满脸的皱褶,身材也显得有些臃肿,但绝对是红光满面、眼放精光,哪有半点病秧子的迹象? “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维肯季给他回了一个礼,又热情的同他握了握手,最后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他手背上用力拍了拍。 潘宏进看的好笑,心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一句“为人民服务”什么的,看维肯季那副表情,他没说出来的话大概就是“辛苦了”什么之类的。 “尤里少尉同志,昨天接到瓦尔拉阿姆少尉的电话,我才知道这里究竟生了些什么,”鲍罗德上前一步,一只手搭在潘宏进肩膀上,一边推着他走出囚房,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费奥凡中校同志的作法,显然已经违反了规定,局党委经过讨论,最终决定采纳维肯季中校同志的建议:暂停费奥凡中校的工作,命令他做出深刻的检讨。” 潘宏进脚下虚浮,但心里却很清楚,他恍然察觉到素来被称为病秧子的维肯季恐怕没有他表现的那般虚弱,他的体弱多病多半就是一种自保的手段,为的只是避开局里鲍罗德与费奥凡之间早已趋向表面化的争斗。 现如今费奥凡出了纰漏,眼看着已经自身难保,这老“病秧子”便生龙活虎的跳了出来,目的无非就是想要痛打落水狗,同时借机扩大自己的权力。 俗话说:百忍成钢,维肯季这样的人才应该算是真正的高手。潘宏进几乎可以肯定,费奥凡被打垮之后,鲍罗德的晋升已经在所难免,等他这位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局长高升之后,他现在的职位当然将由维肯季来接手。老东西等于是一点力气都不费,平白的就捡了一个大便宜。 从囚房一路走出来,鲍罗德始终是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他所说的话,无非就是安抚外加勉励。而跟在后面的维肯季也是笑容满面,时不时的也插嘴夸赞潘宏进两句,三个人之间倒不像是上下级的从属关系,而像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其间潘宏进也没心思听鲍罗德废话,他几次偷偷回头打量维肯季,却现他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 转念再一想,维肯季在年龄上要比鲍罗德大很多,他差不多也快到安全委员会规定的退休年限了,估计鲍罗德走后,他连一任局长估计都做不晚也就该退了。这样的人显然更容易知足,毕竟他也没有什么上升的空间和时间了。 再有,维肯季这么多年以来都在装病,这样的手段虽然能够让他避开权力斗争的核心,但副作用却是令他失去了在局里应有的权威。如今,鲍罗德摆明了是不打算将费奥凡彻底打死,同样的,估计他也不会趁机对局里的人事结构进行大的调整。如此一来,等他升迁调走之后,敖德萨局在人事上将成为一盘散沙,凭维肯季的威望,估计短期内是无法将局面完全控制住的。 三个人从囚房所在的地下室出来,鲍罗德那些劝勉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他在楼前的阶梯处转过身,替潘宏进整理了一下皱褶的衣领,笑道:“今后一段时间,将由维肯季中校同志代行专员的职务,尤罗奇卡,你还要与他好好配合,尽快将切斯诺耶事件的问题调查清楚。我明天还要去基辅,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等事情处理完了,我还要找你好好谈谈,呵呵,希望你能提前做好回基辅工作的准备。明白了吗?” “是,鲍罗德上校同志。”潘宏进心里嘀咕,看样子鲍罗德是打算这就赶回敖德萨啊,想想也是,现在正是需要他抓紧时间扩大战果的时候,他又怎么有心思在切斯诺耶这小地方浪费时间。 指挥中心的楼前停着四五辆伏尔加轿车,鲍罗德上了其中的一辆,随后,三辆车动起来,排成一行驶出指挥中心广场的大门。 “尤里少尉,看样子鲍罗德上校很看重你啊,”目送鲍罗德的车队离开,维肯季单手掐腰,笑容可掬的说道。 潘宏进拿不准这老头的心思,也不接口,只是笑笑作罢。 “呵呵,你也许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切斯诺耶工作过一段时间,”见他不答腔,维肯季转口又说道,“大概是六二年到六六年吧,这里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博斯阿尔葡萄酒还有勇士伏特加,嗯,可惜现在再也喝不到。” 博斯阿尔葡萄酒和勇士伏特加都是切斯诺耶当地产的,前者是红旗公社葡萄酒厂的主打产品,曾经一度远销到东欧各国,这种葡萄酒并不怎么好,但关键在于便宜。至于勇士伏特加,那却是地地道道的好东西。安季普什卡酒厂的拳头产品,高品质蒸馏酒精、特制多级多级过滤水、上等的黑麦原料,再加上悠久的添香配方,令勇士伏特加风靡全联盟。 但是很可惜,一年多之前,随着戈尔巴乔夫的一纸限酒令,两家酒厂全部关门停业,库存产品被销毁,设备被封存,两个厂上千号工人全都分配到集体农庄里去务农了。 这一纸限酒令显然并没有限制住联盟人嗜酒的习俗,也没能挡住各种酒的生产,它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大幅拉高了酒类产品的价格,同时也给那些胆子大的人创造一个家致富的有利良机。 “真的很回味勇士伏特加的纯烈味道啊,”当先走下楼前的阶梯,维肯季似乎回味悠长的叹道,“对啦,尤里少尉,现在的切斯诺耶还有哪里可以买到好一点的伏特加吗?” “哦,商店里是肯定买不到了,”潘宏进跟在他身后,笑道,“不过票证局里应该还有,另外就是那些地下经营的酒吧、舞场……” “哈,酒吧我知道,”维肯季走到一辆伏尔加轿车的旁边,伸手拍拍脑门,说道,“察沃侬,苏菲,红星,还有时光……这些好像都是很不错的去处。” 潘宏进心头一沉,切斯诺耶现有的酒吧、地下舞场全部都是由高加索黑帮经营的,其中有一些是比较正规的,但惟独维肯季所说的这四家是问题最为严重的,酒吧里黄赌毒全齐,一样也不缺。 “怎么样,尤里少尉,有没有兴趣和我去喝一杯?就去时光酒吧。”维肯季拉开车门,笑道。 “那是我的荣幸,”潘宏进摸摸鼻子,干笑道,“只是这些酒吧好像白天并不营业。” “你总会有办法的,难道不是吗?”维肯季打个哈哈,弯腰钻进车里,而后拍打着身边的座位笑道,“来吧,坐到我旁边来。” 潘宏进无奈的上了车,他也不知道这死老头究竟知道些什么,回想起来,他适才说自己曾经在切斯诺耶工作过,那话似乎是某种提点。 两辆伏特加一前一后的出了指挥中心,负责开车的司机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去哪儿,而且对切斯诺耶的情况也非常熟悉,没用十几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时光酒吧的门前。 酒吧的卷帘门开了一半,门前空无一人。潘宏进知道,肯定是应急部队那边提前给了消息,否则的话,酒吧门外应该有人守着。 车在路边停下的时候,维肯季并不下车,他把车窗摇下来,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年轻人凑过来,隔着车窗对他说道:“维肯季中校同志,他们刚刚关了门,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维肯季表情一愕,转瞬又换上了一副笑脸,他扭过头来,对兀自一脸平静的潘宏进笑道:“尤里少尉,你真是让我感觉到了惊讶,难怪费奥凡会在你的手上吃了亏,原来马利宁他们那些人早就已经站到你那一边了。” 第十一章 更好的朋友 潘宏进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心里却是在打鼓,虽然还不清楚维肯季究竟了解了多少切斯诺耶事件的真相,但这个冒牌的病秧子显然要比费奥凡聪明的多。 “我很尊敬费奥凡中校同志,”迟疑了一下,潘宏进也没有在马利宁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他隐晦的说道,“他作为调查切斯诺耶事件真相的专员,我也愿意配合他的工作。不过费奥凡中校似乎并不满足于仅仅调查真相,他还想从这里得到更多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所以他的悲剧是早已注定的。” “悲剧?”维肯季笑了笑,说道,“为什么要说是悲剧呢?难道你不认为沃伦州地方局第一局长的职务会更适合他吗?” 潘宏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很奇怪这老头为什么不继续追问马利宁与时光酒吧的事情,却转口说到了费奥凡的去向。 沃伦州地方局第一局长,那是费奥凡将要更换的职务吗?虽然同时州一级的地方设置,但沃伦又怎么能与敖德萨相比。不过这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在短短半天一夜的时间里,鲍罗德已经成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将费奥凡从敖德萨踢出去。 “是的,敖德萨局已经沉默了几年了,这次出现了一些变动,”维肯季摆摆手,示意站在车外的两个年轻人离开,“费奥凡将去往沃伦州,鲍罗德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调往基辅,我将会在名义上接替他主持敖德萨局的工作……” “名义上?”潘宏进插口问道。 “噢,当然,名义上,我总会给自己想出一个比较稳妥的用词,至少这样不会太尴尬。”维肯季耸耸肩,不无自嘲的笑道。 潘宏进会意的点点头,费奥凡走了,鲍罗德也走了,他维肯季出任第一局长之后,第一副局长和第二副局长的人选总会有人补上来,听维肯季现在的意思,这两个人恐怕是要从别的地方调过来了。 “为什么我会感觉到尴尬呢?”维肯季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最多再有两年,我就到了退休的年限了。对这次局里的人事变动我并不关心,我也不再希望与别人取争些什么,现在对我来说,能够在退休之前调涨一级薪资似乎比什么都现实。” 潘宏进心头一动,他隐约已经猜到维肯季的真正想法了。的确,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现在也干不了几年了,争取在退休之前多赚些养老金显然才更加的现实。 “维肯季中校同志,咱们的一级薪资不过才只有56卢布而已,这对改善您退休后的生活恐怕没有多大作用吧?”稍一犹豫,潘宏进试探着问道。 “哦,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我的尤罗奇卡?”维肯季摆弄着手指头,饶有兴致的问道,只是在称呼上,他将“尤里少尉”改成了“尤罗奇卡”。 “你看这家酒吧,”潘宏进俯下身子,伸手朝时光酒吧的门口指了指,笑道,“他们一晚的经营收入就有上千卢布,当然,这些钱都不是合法的,这种生意要想继续做下去,就需要得到某种保障。而咱们恰恰可以提供这类保障,我想,这里的经营者会很乐意拿出一部分收入换取保障的。” “一晚上千卢布?嗯,的确是不少,”维肯季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竖起右手的食指晃了晃,说道,“不过我想能够分给我的那一份应该也不会太多。” 潘宏进看着他,张了张嘴,终归没能说出话来。这老家伙比他想象的还要胆大,没两句话,他就已经开始谈论“他那一份”的问题了,而且看样子每月一两万卢布还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尤罗奇卡,你知道的,我从1947年参加工作,到今天已经为安全委员会服务了四十年零六个月,”维肯季在潘宏进的膝盖上轻轻拍打着,笑道,“现在我就要退休了,为了退休后的生活不至于无聊,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稍稍有些奢侈的旅行计划,而这个计划却是需要财力来支撑的。” 潘宏进抹了抹额头,这老家伙太贪心了,还真是有些不好对付。 “鲍罗德上校打算将你调回敖德萨,”维肯季说话很具有跳跃性,要是脑子转的不够快的人,思路绝对跟不上,“让你负责侦监办公室的工作,不过我的考虑,是希望把你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比如说总务处,在那里你应该能够做得更好。” 潘宏进微微垂着头,心里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 侦监办公室是地方局的一个普通部门,主要工作就是监听敖德萨地方的无线电通讯以及声波活动,部门负责人配属中尉军衔,但职权不大。而总务处却是一个大处,它为敖德萨地方局的各个部门活动提供后勤支援保障,同时还监管着内务部队以及边防军系统。过去,这个部门是在费奥凡的直接控制之下的,总务处处长配置上尉军衔,职权很大。 潘宏进考虑着,如果他要升迁到总务处处长的职位,势必需要上调两级军衔,这个调节起来难度应该是比较大的,毕竟维肯季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这需要在敖德萨局党委会议上获得通过,同时还要上报上一级领导单位审批。 “尤罗奇卡,你要明白,你这次可是帮了鲍罗德上校不少的忙,”维肯季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他哪有那么容易斗过费奥凡?你想想看,如果昨天遭受酷刑的是另外一个人,比如说是马利宁少尉,今天这样的局面还会出现吗?” 答案很简单,当然不会。不过这并不是因为潘宏进个人的因素,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做将军的父亲,虽然这个将军没有多少实权,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伊万中将如果为了这件事闹起来,到时候倒霉的恐怕就不仅仅是费奥凡一个人了。 潘宏进眉头微微皱着,脑子里也在飞快的运转,他从维肯季这两番话里隐约听出来一点意思,那就是他这回要想提升两节军衔并不是不可能的,基辅的安全委员会上级部门,很可能有意愿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抚他……不,应该说是安抚老伊万。但这个议案可能是遭到了鲍罗德的阻拦,尽管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可维肯季向他透露的信息显然就是这样的。 “维肯季中校同志,您的意思是……”感觉有了些头绪的潘宏进迟疑着问道。 “呵呵,我的意思是,人总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些的,”维肯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像鲍罗德,他就在为他的前程而精打细算,我呢,我却是只考虑退休后的生活。为了前程,鲍罗德总是希望拦住别人的路,至于我,我倒是更希望帮你一些忙,让你在敖德萨局站的更稳一些。想想看,如果你调回了敖德萨,切斯诺耶这边的工作你希望由谁来接替呢?是一个你不熟悉的人呢,还是一个你信任的人,比如说马利宁少尉?或者是另外某个与你关系更加密切的人?” “您希望我怎么做,维肯季中校同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潘宏进还有什么好兜圈子的,他坐直身子,眼睛看着维肯季说道。 “不不不,不是我希望你怎么做,”维肯季摇头笑道,“我只是给你一些正当的建议,至于其它的事……噢,该死的,为什么咱们要坐在车里,难道你没办法让这家酒吧为咱们开放半个小时吗?我真的很怀念当年勇士伏特加的味道。” 潘宏进的视线从他肩膀上越过去,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时光酒吧----勇士伏特加?这里肯定没有这种早已不再生产的酒了。 “我认识一些商业局和消费品委员会的朋友,听他们说现在国内的伏特加还有葡萄酒供应短缺,在西伯利亚和远东,一瓶克里米亚非法工厂生产的劣质葡萄酒都能卖到三十卢布以上,”维肯季嘴里说着进酒吧,但却坐在车座上不动地方,他砸吧着嘴说道,“那些家伙将查抄没收来的伏特加、葡萄酒运到东边,可着实赚了不少。” 潘宏进吁口气,总算是明白这老头的意思了。感情他根本就看不上酒吧那点利润,他想要做大的,想要让红旗公社葡萄酒厂和安季普什卡伏特加酒厂那些被封存的设备重新开动起来。 这的确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设备、厂房都是现成的,停产不过一年,相比召回工人重开设备都不是很困难。至于原料,敖德萨本身就是乌克兰乃至全联盟最重要的产量区之一,切斯诺耶本地也有广袤的葡萄种植园,只要有维肯季所说的那些“商业局和消费品委员会”的朋友们帮忙,原料采购与成品销售都不会有问题。 如果说有什么困难,那就是真正主持这件事的人将会很危险,毕竟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捂得太严实的,迟早会走漏消息,只要有任何一个地方摆不平,马上就会有人来调查。不过潘宏进并不担心这些,他才不会亲自去办这种麻烦事,帕维尔的黑帮无疑是处理这种违法勾当的最佳人选。 “维肯季中校同志,我想您的那些朋友应该不会介意赚的更多一些吧?”笑了笑,潘宏进说道。 “我想,如果能让他们赚的更多一些的话,他们也会把你当做是最好的朋友的。”维肯季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十二章 筹划 维肯季说了谎,他显然对时光酒吧里的伏特加毫无兴趣,他甚至连到酒吧里坐一坐的真实想法都没有。 两辆伏尔加轿车在时光酒吧门前停了不到二十分钟,维肯季把该点的话都点透了,便径直去了警察公寓。 潘宏进在酒吧门前下了车,目送他的车消失在穿梭的车流里,这才转身走向酒吧。 帕维尔始终就在酒吧二楼的一个窗口处窥探着外面的情况,看到维肯季的车子开走,他立马颠颠的跑下楼,招呼人开了店门,把潘宏进迎进来。 潘宏进进了店门,迎面就看到帕维尔拿着一方手绢,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急匆匆朝自己面前走,而在点门内的回廊拐角处,或站或蹲的等候着几个彪形大汉,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尤罗奇卡……”帕维尔赶到近前,略微有些气喘,他忐忑不安的说道。 “没事了,”潘宏进知道这家伙早就被吓破了胆子,他畏惧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安全委员会,“米沙罗他们呢?” “哦,”听说没事了,帕维尔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重新落到肚子里,他把手绢揣进胸前的口袋里,又掏出来一张纸条,递给潘宏进,说道,“他们昨天晚上就走了,说是敖德萨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这是他们留给你的联系方式,让你回敖德萨的时候有时间去找他们。” 潘宏进把纸条接过来,看了看,随手揣进裤子口袋里,正准备让帕维尔安排车送他去警局,却恰好看到帕瑟琳娜从酒吧里闪出来。 “帕瑟琳娜,你来得正好,”朝她招招手,潘宏进说道,“去把车开过来,送我和帕维尔去警局。” 帕瑟琳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快步走向酒吧后门。 “帕维尔,你跟我来,”看着帕瑟琳娜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酒吧后台,潘宏进转过身,招呼了帕维尔一声,当先出了酒吧。 “红旗公社葡萄酒厂和安季普什卡伏特加酒厂你都知道在什么地方吗?”从酒吧里出来,潘宏进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根递给帕维尔,问道。 “噢,谢谢,”帕维尔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双手把烟接过来,又慌忙找了打火机,先给潘宏进把烟点上,这才说道,“这我知道,当初还没有跟着尤什科维奇的时候,我经常和几个朋友去安季普什卡偷酒喝……” 眼角的余光瞟到潘宏进脸上有几分不耐,帕维尔意识到自己说跑题了,慌忙又转回来,回答道:“这两家酒厂都离市区不近,红旗公社葡萄酒厂在霍斯吉纳镇,离市区最远,有差不多四十公里的距离。安季普什卡伏特加酒厂倒是不太远,十几公里左右吧,在勒米尔采夫镇。” 潘宏进吸了一口烟,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自从两个厂停止运营以来,厂区是由哪个部门负责管理的?” 帕维尔舔舔嘴唇,又伸手搔搔额头,摇头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由两个镇上的派出所负责管理吧?要不就是市政府的设备管理处。” 潘宏进没再说什么,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帕维尔这么一个流氓头子不可能知道,问他等于问道于盲。还是等一会到了警局去问皮缅吧,那家伙应该知道。 帕瑟琳娜很快就开车从楼后转过来,两个人上了车,一路直奔市警局。 正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刚刚坐上代理局长位置没两天的皮缅,正在享用丰盛的午餐,宽敞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穿着制裙的妖艳女警。这位女警同志四五天前还是“红星酒吧”的钢管舞女郎,皮缅将她从帕维尔那里要过来,直接招进警局做了他的秘书,不过她这个连俄语都不太精通的秘书显然很不称职,除了陪代理局长上床之外,她基本上什么工作都做不了。 三人闯进办公室的时候,皮缅吓了一跳,自从与潘宏进搭上线之后,这位安全委员会的少尉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两人在同一个大楼里办公,潘宏进也不会有事没事的过来找他。 把娇滴滴的小秘书赶出办公室,又把房门锁上,皮缅正准备张罗着泡咖啡,就看到潘宏进施施然走到他的办公桌后面,一屁股坐在松软舒适的旋椅上,老实不客气的把他那份鲜美的羊排端到面前,切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皱眉道:“嗯,味道不错,只是太生了,我不喜欢吃这种血腥味太浓的肉排。” “那我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份。”皮缅哪还有半分局长的威仪,他陪着笑脸说道。 “不用啦,”潘宏进把刀叉扔到一边,摆手说道,“我问你,那个克拉夫季娅呢?” “在三楼的隔离室,”皮缅泡了一杯咖啡,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说道,“今天早上把她带回来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她可是安全委员会的少尉,”潘宏进瞄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有什么理由扣押她?” “藏毒,证据确凿,”皮缅扭头看了帕维尔一眼,见他垂着脸摆出一副全不知情的姿态,立刻心领神会的说道。 他在办公桌上摞起的文件里翻了翻,找出一个文件袋放到潘宏进面前,说道:“局里的刑警接到线报,在市北环道的路口把她拘捕,这是现场拍摄到的证据,物证现在保存在物证管理科,噢,还有一名人证。如果有需要,局里可以马上向检察院通报案情,记录归档。” 潘宏进拿着文件袋,把里面的照片都倒出来,从头到尾的翻看一遍,最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上报检察院就不用了,我想克拉夫季娅少尉藏毒也不是自用的,她并没有毒瘾不是吗?也许她只是代人受过呢?”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皮缅连连点头,附和道,“想必这件案子还有继续深挖的必要……” 潘宏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说的太多,案情是不是需要继续深挖,是不是需要把祸水引到真正的“瘾君子”费奥凡身上去,还要看今后两天的情况。 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他转口问道:“红旗公社葡萄酒厂和安季普什卡伏特加酒厂现在的安全保卫工作是哪个部门负责的?是局里的内勤保卫科还是当地镇上的派出所?” “哦?”皮缅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不知道潘宏进怎么突然问到了这个。他才当上代理局长没几天,局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还没有摸透,又怎么可能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怎么,不了解?”潘宏进看着他,眉头一皱,追问道。 “这……我打电话问一下,”皮缅心头一跳,伸手就去拿桌上的电话,“内勤保卫科那边应该了解这方面的情况,毕竟各个厂的厂区保卫工作都是归由他们管理的。” 帕维尔坐在办公室一角的沙上,耳朵里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心里禁不住将皮缅这个局长狠狠的鄙夷了一番:什么警局的局长,说白了还不是和自己一样。要说他比自己强的地方,恐怕就是多了一身制服罢了,看他那副样子,估计还没有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呢。 再转念一想,帕维尔又禁不住有了踌躇满志的感觉:权力的作用就是那么明显,过去尤什科维奇在的时候,他虽然也向警察行贿,但当时的斯皮里多诺夫可从没在他面前这么恭顺过,他也从来都没有机会到警局局长的办公室里安坐。而现在呢?现在一切都变了,他这个流氓头子也能大摇大摆的走进警局,也能堂而皇之的接受局长的款待了。 皮缅通了一会儿电话,结束的时候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对潘宏进说道:“两家酒厂现在的安全保卫工作还是归由局里负责的,只是那里并没有留多少人,主要是没有必要。还有,市政府设备管理处在两个厂里也安排了人,四五个工人,平时就负责打扫厂房、设备除尘什么的。” 潘宏进点点头,这样的话事情似乎就好办了。回头可以让皮缅把两个厂里的保卫人员换成可以信任的人手,再让费什纳尔在设备管理处活动一下----设备管理处素来就是个清水衙门,名头不小、油水不大,只要有足够的好处,相信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难。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反正从中获利的也不是他一个人,维肯季还有他那些朋友总是要出一把力气的。 坐在柔软舒适的旋椅上旋转了一圈,脑子里回想起昨天克拉夫季娅给自己吃的那些苦头,潘宏进挠挠腮帮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绷着脸就朝门外走。 第十三章 “纳什”构想(1) 没有让皮缅几个人跟着,潘宏进自己一个人上了三楼,警局他很熟悉,不可能找不到隔离室在什么地方。 所谓的隔离室实际上就是审讯准备室,主要就是用来临时关押候审犯人的地方,有的时候也用来拘留从大街上带回来的闹事醉汉,正是这个警局内的房间配备,后来到俄罗斯时期展成为一个特殊的部门----醉汉收容所。 为了防止临时拘押的犯人逃走或是防止醉汉们跑出来耍酒疯,隔离室装的厚重的保险门,必须从外面开启,大门一关,即便是没有警员把守,也不用担心里面的人会跑出来。 潘宏进在隔离室门外点了一支烟,左右看看,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打开门走进去。 隔离室的房间并不小,房间中央摆了一副长桌,桌上凌乱的堆放着一些没用的文件,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套咖啡壶、几个杯子以及两牒抹了草莓果酱的面包片和一包香烟----看样子克拉夫季娅在这儿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潘宏进走进门的时候,克拉夫季娅正趴在长桌上打盹,听到铁门的响动,她抬头看了一眼,紧接着瞳孔一亮,猛的坐直身子,大声说道:“尤里少尉,这都是你指使的吗?” 嘴里这么喊着,她还抬起右手用力摇摆着,让潘宏进去看她手腕上戴着的铐子。 潘宏进不紧不慢的走到她面前,提了一把椅子,“咚”的一声撴在她面前,入座的时候,好整以暇的四下看看,一伸手,将指缝间夹着的烟卷在她面前的果酱面包上弹了弹。 克拉夫季娅眼看着他将烟灰弹在警员为自己准备的面包上,一双睁大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怒火,她强自压抑着,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猜的果然没错,切斯诺耶警局里的人早就被你收买了,你和阿布诺伊、米沙罗那些人混在一起,说不定连内务部敖德萨局里也有人成了你们的走狗。你们这群肮脏的猪,炮制出了一个所谓的爆炸案,目的只是为了清除异己,谋求更大的私利。偏偏这种肮脏的做法还能迎合像鲍罗德那种人的喜好,他对你们的罪行视而不见,甚至是纵容包庇……” “对,你说的都没错,”打断她的话,潘宏进微微一笑,说道,“可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一直追随在费奥凡的身后吗?就像他所提倡的,安全委员会也需要更加人性化的工作方式,随意的拘捕、审讯都是违法的,处理任何案件都需要讲求证据。而你,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没有,你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甚至连一份举报的口供都没有。哈,没有证据证实的罪行又怎么能叫做罪行呢?” 克拉夫季娅终于按耐不住,她一个耳光朝潘宏进的脸上闪过来,却被他反手抓住了手腕。 单手拧住克拉夫季娅的手腕,把她的胳膊拧到背后,强迫她趴在桌子上,潘宏进欠过身,嘴巴凑到她近乎透明的耳廓边上,冷笑道:“反倒是你,运毒、藏毒,人证、物证一样不缺,只要我高兴,下午就可以让你住进监狱。不过看在你昨天那么‘照顾’我的份上,我是不会让你到监狱里受苦的,我将会跟你安排一个越狱逃亡的短剧,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克拉夫季娅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尤其是被手铐铐住的那只手,手腕上的巨痛撕扯着神经,如果不是强忍着,她几乎都要叫出声来了。 潘宏进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嗜好,这是个疯狂的世界,疯狂的人们,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亦或是孩子,同样都会杀人,就像某部电影里所说的那样,从女人的枪里射出的子弹与从男人枪里射出的子弹同样致命,也许更致命。 要想在四处危机的环境中更好的生存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分什么男人女人,只要能认清敌人就足够了。 “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用力的挣扎着,克拉夫季娅低声嘶吼道。 潘宏进半趴在她背上,看着她白皙嫩滑的侧脸,感受着她丰臀的柔软,再想着那种复仇所特有的快感,一时间竟然感觉到强烈的兴奋。 “不要误会,我说的让你消失并不是要杀了你,我要把你关到一个见不到阳光的地方,像狗一样养着。”他微微喘息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只手伸到下面,顺着她圆润的大腿抚摸上去,一直抚摸到制服的裙子深处。 克拉夫季娅眼睛暴睁,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她的脑子里经过两三秒的恐怕,而后猛的张开嘴,正想大声咒骂,那只已经摸到她内裤上的手却又突然缩了回去,原本被压在桌子上的身体也恢复了自由。 她一屁股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嘴里急剧的喘息着,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才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人。 “什么事?”被突然闯进来的帕瑟琳娜打断了“雅兴”,潘宏进心里有点不痛快。他站直身子,整了整身上凌乱的制服,皱眉问道。 “马利宁来电话说他那里去了很多记者,还有敖德萨电视新闻台的人,”帕瑟琳娜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位叶菲娜小姐也来了,他们正等着见你。” “记者?”潘宏进愕然。 “是的,马利宁正带着叶菲娜小姐来警局,”帕瑟琳娜点头说道,“您是不是下去准备一下?” 潘宏进犹豫了一下,他真想不出叶菲娜究竟在搞什么,又为什么要把记者带到切斯诺耶来。他只想要利用舆论的影响与鲍罗德讨价还价,却从未想过要把这件事搞成一场风波。 这时候犹豫似乎也没什么用了,潘宏进定定神,朝帕瑟琳娜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出隔离室。 马利宁和叶菲娜很快便感到了警局,潘宏进选择在警局二楼的行动准备室与叶菲娜见面,这个房间是隔音的,不用担心他们的对话会被别人偷听。 “亲爱的尤罗奇卡,”跟在潘宏进的身后走进准备室,叶菲娜掩上房门,兴奋的说道,“你总是能够给人带来别样的惊喜,噢,上帝,这真是太令人无法置信了。” “你的惊喜指的是什么?”潘宏进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说道,“如果是昨天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那么很遗憾,这对我来说恐怕远远算不上是惊喜。如果指的是那些拥挤在应急部队指挥中心的记者,那么,很好,我正要问问你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生气了?”叶菲娜上前两步,站在潘宏进面前,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笑道,“噢,是的,我看到了你眼睛里的愤怒。当然,没有提前和你商议的确是我的错,不过……难道你没有看到这件事里潜藏的巨大机遇吗?” “什么机遇?造成一场风波的机遇吗?”潘宏进冷哼一声,说道。 “风波?”叶菲娜一愣,随即又笑道,“当然,是会有一场风波,不过这一场风波却能为你带来巨大的荣誉,你将成为一个英雄,一个对抗暴政、追求民主的英雄,你将成为乌克兰甚至是全联盟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你的坚强意志令你在安全委员会制造的酷刑面前毫不畏惧,你……” “停停停,你在说什么?”潘宏进有些头晕,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口中变成了英雄,而且还是什么对抗暴政、追求民主的英雄----民主?他追求过吗? “噢,对不起,我太兴奋了,”叶菲娜拍拍鼓胀的胸脯,嫣然一笑道,“亲爱的尤罗奇卡,难道你就不能表现的绅士一些,替漂亮的小姐送上一杯水吗?” 潘宏进看看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演讲台的前面,替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叶菲娜随意找了一个座位坐下,端着杯子笑道,“下面让我来告诉你国立莫斯科大学社会关系学院阿·安季波维奇院士对时下青年一代看法吧。” “这与我有关系吗?”潘宏进皱眉问道。 叶菲娜妩媚的瞟了他一眼,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阿列克谢院士长期以来都在研究意识形态斗争与社会青年运动之间的密切关系,他上个月在《十月》杂志表的那篇论文上,谈到了现在国内青年一代信仰缺失的问题。” 潘宏进耐着性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听她侃谈所谓的青年运动问题。 “按照阿列克谢院士的说法,如今国家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控制已经完全败退,布尔什维克的意识形态专家们与那些攻讦布尔什维克的人们就像是在只有一个球门的足球场上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比赛,他们比赛的结果就是迅摧垮了**的信仰,摧垮了旧有的那些英雄主义形象。”叶菲娜语调激昂,白皙的面庞也焕出一种罕见的红润,“而对于年轻人来说,茫然是致命的,没有多少社会生活经历的他们,并不愿意考虑太多生活的实际问题,却更愿意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富足。他们年轻,精力充沛,热血澎湃,富有战斗性,喜欢崇拜偶像,面对社会的压抑和不公,他们不愿意保持沉默,而是喜欢通过追随某个公众人物的形式来表露他们的心声。” 第十四章 “纳什”构想(2) “现在,自由的舆论与布尔什维克的意识形态专家们,已经掘开了历史的坟墓,推倒了信仰的碑座,列宁是死于梅毒并症的色棍,斯大林成了一无是处的暴君,赫鲁晓夫蜕变为患有臆想症的农夫,布尔什维克几十年的历史就像正在下水道里酵的干尸,臭不可闻。”叶菲娜握着小拳头,在胸前猛的比划了一下,就像是行了一个纳粹式的敬礼,“但旧有的信仰被砸碎了,却没有立起一个新的标杆,他们只会空泛的谈论民主,更加空泛的贬斥布尔什维克。要嘛就是从历史的沉渣里捞几个所谓的英雄出来,什么高尔察克、尼古拉甚至是希特勒。可这些腐臭的干尸根本不可能得到年轻人的认同,更不会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偶像,现在年轻人需要的偶像,应该是敢于同布尔什维克作斗争,敢于向克里姆林宫的集权起挑战的年轻人,对,像他们一样富有攻击性的年轻人。” 潘宏进的两只眼睛在冒光,他明白了叶菲娜的意图,这女人想要做的并不是将他打造成一个偶像明星,而是要将他打造成为一个以年轻人为主的政治组织核心。 记忆中前世的后苏联时代,拥有数目众多的民间政治组织,而在这里面以青年人为主的也有很多,比如说“亚博卢集团”的青年先锋队,比如说颓废的光头党,再比如说普京的纳什青年运动。而在种种的青年组织中,最出名也是战斗性最强的无疑就是“纳什”,也就是被称为“新青年近卫军”的“青年民主反法西斯运动”。 潘宏进记得前世o6、o7年的时候,纳什青年运动在与青年俄罗斯结合之后,俨然已经成了极左的暴力组织,在俄罗斯的大中城市,他们能在短短一两个小时里煽动起数以千计的年轻人,同反对普京的游行示威者打“巷战”。殴打英国驻莫斯科大使、捣毁爱沙尼亚大使馆、掀翻瑞典大使的座车、与光头党成员械斗并用镰刀锤子型的烙铁烫掉俘虏身上的纳粹纹身。 就像叶菲娜所说的,这些年轻人热血澎湃、极富攻击性,一旦煽动起来,矛盾冲突激烈的时候,他们就是街头的战斗力量,而矛盾冲突缓和的时候,他们又是一股强大的社会政治力量。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掌握了年轻人的力量也就等于是掌握了未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咬着嘴唇思虑了片刻,潘宏进单手握拳,撑住下巴,说道,“你是打算利用这次的机会,构建起一个以青年人为主的团体组织。” “难道不可行吗?”叶菲娜笑道,“我已经考虑过了,先借助你这次的遭遇进行舆论的扩大宣传,我们要有明确的攻击目标,那就是安全委员会……” “可你不要忘了,我就是安全委员会的一员,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调回敖德萨了。”潘宏进插口说道。 “谁会在乎这些?”叶菲娜一摊手,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觉得你这个安全委员会成员的身份其实也是一种优势吗?不要忘了,安全委员会现在的名声虽然不好,但它毕竟拥有更多的神秘色彩,也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义盛行的地方。那些年轻人会憎恶它的暴政,但绝不会抵触个人英雄主义的色彩,那些不为人知的间谍、特工的传奇故事,更是他们喜爱的调味元素。如果你以一个安全委员会内部成员的身份,一方面提倡对这个神秘机构的改革,一方面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热情,相信将更容易获得那些年轻人的青睐。你可以将自己塑造为具有民主精神的阿贝尔,富有叛逆性的哈罗德·金…….噢,上帝,难道你不认为我很有造星的天分吗?” 阿贝尔与哈罗德·金,这都是克格勃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王牌大间谍。阿贝尔在二战中打入了德国最高统帅部情报局,并获得铁十字勋章,同时又是苏联“列宁勋章”的获得者。哈罗德·金则潜入了英国情报系统的核心,甚至还出任了英国秘密情报处驻美国的最高负责人,他是苏联“红旗勋章”的获得者。 潘宏进倒是很认同叶菲娜的这种说法,就像在前世,他便是克格勃的崇拜者,那种充满神秘色彩并处处隐藏危机的间谍、特工生活,曾经一度是年轻时候的梦想之一。当然,这也是大多数年轻人都有的梦想,否则的话,詹姆士·邦德也不可能风靡全球了。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那我自己的问题怎么办?你要知道,我的身上可不怎么干净,”歪头仔细想了想,潘宏进说出了他的最后一个顾虑,“一旦成为了公众人物,若是有人借此攻击我怎么办?” “身上不干净?那又如何?”叶菲娜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她洒然道,“要知道,你将来要走的路与柳莆夫是截然不同的,他有舆论的渠道却没有广泛的社会群体支撑,要想打倒他很容易。而你要想获得的却是青年人的社会支持,任何针对你的舆论攻击,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就只能算是舆论迫害,是那些受到你威胁的顽固势力的不择手段的反扑。它不会影响到你在青年中受欢迎的程度,相反,它甚至会起到更大的反作用。” “如果他们有证据呢?”潘宏进思索着说道。 “哈,那就是**,”叶菲娜耸耸肩,近乎亢奋的大声笑道,“任何证据都是可以伪造的,这不正是那些抨击布尔什维克的舆论经常提到的一句话吗?人证可以收买,物证可以假造,数据可以虚构,文件可以编撰,了解真相的永远都只是极少数人,而对于那些支持你的年轻人来说,被他们视为妖魔鬼怪的苏维埃**官即便是把证据列举的再详细,也只能是一种针对他们精神偶像的**裸的**。到时候你只需要稍稍装出一些委屈的表情,说上两句具有煽动性的热血澎湃的言辞,马上就会有人走上街头为你抗争,他们会游行示威,会冲击警局和法庭,只要稍加运作,甚至会出现大规模的骚乱。而在现在的联盟国内,你认为有哪一个有理智的当权者,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吗?” 潘宏进按耐不住那种心跳的感觉,他赫然现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已经在他面前敞开了一道通向光明未来的大门,尽管这道大门内可能处处都充斥着艰险,但其潜藏的巨大利益却足以令任何冒险家趋之若鹜。 能够了解到真相的人永远都是极少数,而大部分人对国家政治生活的参与却都是非理性的,他们能够看到的,或者说是他们愿意相信的,只能是他们支持的那些政客的光辉一面,至于说这些政客本性如何,骨子里流淌的是多么邪恶的血髓他们并不清楚,甚至都不会去关心。 一个最典型的例子,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叶利钦,他的支持者曾经遍及整个俄罗斯,数以万计的人毫无理性的支持他,愿意为了他走上街头阻拦坦克、装甲车。但是却没有人关心他从美国的各种基金会里拿了多少钱;也没有人在乎他如何丑态百出的在机场上当着欢呼人群撒尿;更没有人质疑这个满口民主、不计生死的人,为什么直到近六十岁了才现苏联国家体制的**与黑暗----是不是他前六十年都白活了?还是他那时候正忙着往上爬,顾虑不到别人的生死? 今后几年将是红色帝国最疯狂的一段岁月,而在疯狂的岁月里,任何本是荒诞的事情都有可能生,而且会被标榜为真理,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不能从中得到一份收获?毕竟现在这条路还没有人走,就连伟大的叶利钦同志也还在忙于莫斯科的权力斗争。 “好吧,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右手握拳,在左手的掌心里用力一砸,潘宏进咬牙说道。 这对他来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冒险,如果成功了,他将顺利跳入基辅,甚至是跳到莫斯科,成为这个岌岌可危的红色帝国内声名显赫的人物。反之,如果失败了,他将失去所有,甚至连小命都保不住,说不准老伊万也会因此而受到牵累。 不过作为一个人,一个重生而来的人,没有点冒险精神总是不行的,潘宏进恰恰是那种胆大的家伙,他愿意拼上全部家当来搏它这么一回。 “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叶菲娜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已经被她说服了,一双蓝色眸子里顿时闪出狂热的火花,她舔舔性感的嘴唇,一把抓过随身的小提包,一边翻找着早已准备好的备忘录,一边说道,“并且也有一套短期内切实可行的方案。当然,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应付那些赶过来的记者,喏,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讲稿,你先看一下,等到采访的时候,就按照这上面的去说。” 第十五章 大少们 “……任何形式的酷刑折磨都无法摧毁向往真理的自由,钢铁的囚笼也锁不住年轻而澎湃的热血。正如爱尔兰民族起义者、诗人托马斯·摩尔在他那著名的诗歌‘吟游男孩’中所歌唱的,‘即使世上所有的人都出卖你,至少有一把剑会守卫你的正义,至少有一个信徒会弹着竖琴歌颂你。’……” 汽车的收音机里回响着自己的声音,慷慨激昂的言辞、沉重严肃的语气,怎么听都能给人一种真正斗士的感觉,但潘宏进却知道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伪热血青年”。澎湃的热血与昂扬的漏*点早在前世的时候就被消磨干净了,他现在更喜欢眯着眼睛,怀着那种旁观者的心态来打量、观察这个世界。 平静的眼神、冷漠的心态、不为所动的表情……这些才是那个真实的他,才是人们视线背后的尤里·伊万诺维奇。 昨天下午的采访很成功,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成功的可能,蜂拥而来的那些记者一方面是为了爆炸性的新闻线索,另一方面也收了叶菲娜准备好的红包,他们所提的问题都是早已准备好的,潘宏进需要做的就是提前把答案背好,而后等他们提出来的时候照本宣科的背诵就是了。 不得不认可叶菲娜的社会公关能力,采访直接就上了当天晚上的敖德萨新闻,而报纸和广播反应度慢一些,但到今天早上也得到了广播和刊登。 现在这种宣传在社会上引起的效果还不可能显现出来,按照叶菲娜的计划,潘宏进随后这两天还要到敖德萨的广播中心去参与录制一档民主改革的访谈节目,其后续的宣传效果会以类似酵的形式迅反映出来。 初步的宣传在今天似乎已经出现了效果,至少《星火》报敖德萨地方版上那些针对切斯诺耶事件的责难、抨击已经消失一空,他们转而开始跟着批判安全委员会对潘宏进的迫害,那份溢于字里行间的愤慨,似乎都能用鼻子嗅到了。 除此之外的另一个副作用,就是潘宏进昨夜凌晨时分便接到了鲍罗德从基辅打来的电话,老头在电话里很是愤怒,言下之意就是对他接受媒体采访这件事极为不满。不过潘宏进这时候可没心思理会他,他需要等这老头的怒火平静下来,安安稳稳的与他谈一谈条件。 拐上尤尼金大街,前行了百十米,潘宏进把车靠向路边,最后停靠在一块竖起的准停牌旁边。 正对着他停车的地方,是一栋二层的红色小楼,圆拱形的前门处没有挂标牌,只有一个黄铜铸就的牌子挂在门扉上,上面用巴掌大小的俄文字母标注着“票证局”的字样。 楼前的停车位上停放着一排不同样式的小轿车,大部分都是苏联国产的车型,伏尔加居多,也有两辆国外进口的好车,拿眼一扫,竟然还有一辆样式古怪的奔驰。 潘宏进前世也算是有钱人了,很喜欢车,但这一款看上去像是癞蛤蟆一般的奔驰他还真没见过。 手里掂着车钥匙,他绕着那辆奔驰转了一圈,算是围观了一下,这才推门进了小楼。 完全是苏联特色的票证局,进门之后并不是商场的样式,反倒更像是某个公司的接待大厅,偌大的一个前厅里空荡荡的,只摆放了一张接待桌。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坐在那张摆放了“咨询处”标牌的桌子后面,看到有人进来,立马就快步迎上来,彬彬有礼的伸出两只手。 对于那些没来过这地方的人,恐怕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那最终的结果,就是被怎么进来的再怎么被这位笑容可掬的年轻人“礼送”出去。 潘宏进摸摸口袋,掏出来一张纸条递到年轻人手里,而后便倒背着双手,闲适的四处打量,这里他也是第一次亲自过来,一切都很陌生。 “尤里·伊万诺维奇同志,请您进去顺着走廊一直走到最东侧,”年轻人很快又把纸条还回来,他侧过身子,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 “谢谢,”潘宏进点点头,把纸条重新装回到口袋里,擦着年轻人的身前走过去,进了那张接待桌后方的大门。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作为苏联特供商店的票证局应该是与百货商场差不多的地方,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就像是切斯诺耶的票证局里,各种商品都是分开存储的,什么服装部、电子器械部之类的,划分的比较细致。 潘宏进顺着阴暗的走廊一直走到头,过了拐角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挂着生活消费品部的房间标牌。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买一箱啤酒,顺便再给娜塔莉带一箱灌装的可口可乐回去。 生活消费品部的房门虚掩着,潘宏进推门进去,就看到如同车库一般的偌大房间里摆满了货架子,一眼看过去,标着不同文字的食品、饮料、香烟、酒类令郎满目,真可谓是极大丰富。 在贴近一个摆放着日韩食品的货架边上,两名女服务员正领着四五个小伙子挑选东西,潘宏进瞄了一眼,只觉得其中有一个瘦高个挺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了。他也没理会,自顾自的贴着东侧的墙角转过去,一排一排的寻找他需要的东西。 “……亲爱的尤尼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到东京去看看,只有到了那里,你才能知道什么叫做生活,什么叫做多姿多彩的生活。” 几个年轻人看样子个性很张扬,估计家庭背景也不简单,至少这年头乌克兰有财力去东京玩乐的人只是极少数。 “呵呵,看来咱们的尤舍利是迷恋上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了,”一个明显带着几分猥琐的声音隔着数排货架传过来,“东京,你是喜欢那里的银座呢,还是喜欢歌舞伎町?又或者是那些娇娇嫩嫩的亚洲小妞?” 一句低俗的调侃引来一片哄笑。 “我都很喜欢,”刚才那个声音嘿嘿笑道,“不过我现在更喜欢咱们的尤尼娅小姐……” “是啊,是啊,”还是刚才那个猥琐的声音调侃道,“不过咱们的尤尼娅小姐似乎并不喜欢你啊,我的奥列格。” “奥列格?”潘宏进正好找到他要的啤酒,闻言心头一动,心道估计是费什纳尔家的那个宝贝儿子,前两天还听说费什纳尔准备把他送到东京去留学,看来是真有这么回事了。 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捷克斯洛伐克产的“比尔森”,潘宏进大声道:“服务员,请过来帮我一下。” “对不起,现在我们的尤尼娅小姐没时间,她恐怕不能帮您,”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小子,紧接着他的话茬高声喊道。 声音里充满了调笑,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那几个年轻人估计就是切斯诺耶市某些官员的子弟,他们知道这地方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进来的,所以也不敢随便找事。 “那就让奥列格过来帮我,”潘宏进拿着酒瓶在铁皮的货架子上敲了敲,随着那当当的脆响,大声说道。 这回倒是没人调笑了,隔着几个货架子,可以听到对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几道身影出现在过道的最外沿,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费什纳尔的儿子奥列格。 今天潘宏进出来也没穿制服,身上一件很清爽的白色t恤衫,又是背对着走道入口的方向,奥列格也没看出他是谁来,直到几个人走进了,潘宏进听到脚步声转过脸,两个人才算是照了面。 第一眼看到那张令自己这段时间噩梦不断的脸,奥列格脑子里闪过的第一念头就是跑,有多远跑多远。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伙伴,拔腿就要狂奔。 “你想去哪儿?”潘宏进拿着一瓶酒,笑眯眯的说道,“我的奥列格,你今天要是从我面前跑了,明天我就请你到警局去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多姿多彩的生活。” 奥列格都跑出去两步了,闻言打了个激灵,嗖的一下把脚步停住,满脸尴尬的说道:“尤里少尉,您也在这儿啊?” “嗯,”潘宏进点点头,笑道,“我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哦,对啦,您在找人帮忙?”奥列格战战兢兢的往前凑了两步,迟疑着问道。 “过来,给我搬一箱啤酒送到车上去,”晃晃手里的啤酒,潘宏进笑道,“对啦,还要一箱可口可乐,要听装的那种。” “好,好,”奥列格连连点头,如果只是做这些事的,他反倒要觉得庆幸了。看他这副恭顺的样子,几个跟他一起来的年轻人都大感诧异,在他们眼中,奥列格可不是那种喜欢“打短工”的人,估计在他老子面前,他都不会这么听话。 潘宏进做了甩手掌柜,他跟服务员结算了现金,优哉游哉的跟在苦力般的奥列格身后出了票证局。 “都有车吗?”指挥着几个年轻人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潘宏进上车的时候对他们说道。 “有,尤里少尉,”奥列格抹一把头上的汗水,心里却在庆幸着这位恶魔终于要走了。 只是潘宏进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便将他心头那点庆幸甩到了黑海里。 “那好,跟我走,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就在我住的别墅里。”也不管几个年轻人是否愿意,潘宏进随口吩咐一句,弯腰钻进车里。 第十六章 学院社团 “嘿,奥列格,那家伙是谁?”看着潘宏进的车缓缓开动起来,一个身材瘦小、看上去更像是亚洲人的小伙子凑过来,向奥列格询问道。 “是啊,我看你好像挺怕他的,难道是菲奥多拉的儿子?”又一个小伙子凑过来,问道。 菲奥多拉是新任的市委第一书记,只是现在才接到任命,人还没有来切斯诺耶。 “菲奥多拉?我想那老家伙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儿子,他恐怕会成为最虔诚的东正教徒了,”奥列格哭丧着脸,垂头丧气的说道,“当然,我还有我的父亲,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不是吧,费什纳尔叔叔也会怕他?”站在最外圈的一个高个胖子憨憨的惊叹一句,但话刚说完,白净的面皮便猛地一抽,脸上的肌肉像是一瞬间便抽成了一团,“难道……难道是那个该死的尤里?伊万诺维奇?” “你们没听到我怎么称呼他的吗?尤里少尉,在切斯诺耶,难道还有第二个可以让我如此畏惧的少尉?”奥列格嘴角频频抽搐,愤愤的说道。 “哦,我忽然想起来了,”最先说话的小个子拍拍脑门,顿悟般的说道,“中午家里会有几位重要的客人,我想父亲会希望我能留在家里吃午饭的。” “是啊,是啊,”高个的胖子甚至连借口都不想找了,他转身就要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跑,“奥列格,咱们有机会再见面吧。” “如果你们还算聪明的话,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陪着我,”看着几个伙伴打算很没义气的撇下自己,奥列格大怒,他一把揪住小个子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不然的话,我决不会介意把你们在背后诋毁尤里少尉的事情告诉他本人。” “你这是污蔑,奥列格,我们什么时候在背后诋毁过他?!”一个小伙子惊恐的反驳道。 “我说有就有,”奥列格冷冷一笑,转身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你们想他会相信谁?那些安全委员会的人可都是很多疑的,他不相信你们在背后诋毁他,难道还会相信你们在到处赞颂他吗?” “这些混蛋!”上了车,奥列格从后视镜看了看那几个仍旧在路边呆的家伙,甩手在方向盘上狠狠的擂了一拳,这才动车子,朝着潘宏进别墅的方向开去。 潘宏进住的别墅就在尤尼金大街上,离着“票证局”不过几百米远,开车两三分钟就到了。 奥列格把车停在别墅大门口,下车的时候才现他那几位狐朋狗友都跟了过来,看样子畏惧尤里少尉这个魔头的人远不仅仅只是他一个。 从正门进了别墅,楼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美女,只是她那一副冰冷的面孔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奥列格先生吗?尤里少尉正在等你们,”不用说,这位冷冰冰的美女就是帕瑟琳娜了,她看到奥列格和几个年轻人进了别墅,隔着很远便招呼道,“请跟我来吧。” 奥列格也不敢多说话,只是诺诺的应了一声,和他那几位伙伴提醒吊胆的缀着帕瑟琳娜上了二楼,径直到了小会客厅。 装修一新的小会客厅里,潘宏进正拿着一听可乐逗弄小娜塔莎,小家伙够不着,两只小手拽着他的裤腿撒娇。 看到奥列格几个人出现在客厅门口,他才故意把手放低,由着小家伙把可乐抢走,咯咯笑着一路跑出客厅。 “都坐吧,不用那么拘束,”朝贴着墙角“挤进”的奥列格招招手,潘宏进笑道,“想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饮料什么的?” “水,喝水,水就……”奥列格缩着脖子朝前凑了两步,脚底下是绵软的地毯,可对他来说却像是踩在了锋利的刀尖上,没走出一步都是那么的胆颤心惊。 “那就喝茶吧,”潘宏进显然没兴趣听他的想法,他不等奥列格把话说完,便自顾自的说道,“我这里有你父亲前两天刚送给我的锡兰红茶,喝着口感很不错。” “是调味红茶吗?”跟着奥列格进来的那个小个子陪笑道,“尤里少尉真是有品位,听我父亲说,那种从斯里兰卡进口来的调味红茶是……” “我只喝原味的。”潘宏进打断他,冷冰冰的说道。 “哦……”小个子还没完的话被他一下子噎回去,一张还算英俊的小脸瞬间憋得通红。 可还没等他从尴尬中反应过来,潘宏进又突然患上一副笑脸,呵呵笑道:“呵呵,只是开个玩笑,我也是喝调味的,而且喜欢多加奶,嗯,味道实在不错。” 小个子这次可不敢说话了,他只是咧着嘴的一个劲傻笑,心道魔鬼就是魔鬼,就那副喜怒无常的性子都要把人折腾疯了。 “奥列格,不为我介绍一下你这几位朋友吗?”招呼着几个年轻人入座,潘宏进拿了一包烟扔在桌上,笑眯眯的说道。 奥列格扭头看看旁边几个狐朋狗友,咽了口唾沫,逐一给他们作了介绍。 正如潘宏进所猜测的,几个小伙子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像那个小个子,他名叫波塔普?普罗科皮耶维奇,他的父亲是切斯诺耶市石油产品供应局的局长、敖德萨州苏维埃人民代表普罗科皮?穆列什科。而那个高个的胖子名叫尼克季姆?马尔科维奇,他父亲是切斯诺耶市采购局局长马尔科?德米扬鲁克。 奥列格把他的几个伙计介绍完了,帕瑟琳娜正好端着托盘进来,她将几杯茶一一送到众人面前,而后便束手站到了潘宏进的身后,那副冷漠无情、素面朝天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保镖式的人物。 “奥列格,我记得好想听你父亲提起过,”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潘宏进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现在是在敖德萨国立经济大学就读是吧?学的是什么?” “学的是信贷经济,”奥列格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那副姿势俨然就像是听训的学龄前儿童,“噢,我们几个都是。” “快毕业了?”潘宏进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脸上一扫,问道。 “没有,今年是入学的第三年,还有一年才毕业,”奥列格诺诺的回答道,“不过我父亲想让我去东京留学,说是那边的条件更好一些……” 潘宏进点点头,敖德萨国立经济大学应该算是乌克兰很出名的一所院校了,即便是在整个欧洲也能排的上号。至于说信贷经济,这应该算是苏联教育体系中比较特殊的一个专业,在敖德萨国立经济大学它是五年学制的。奥列格他们几个既然是四年毕业,那就说明这几个小子学习不怎么地,他们定然是以系统内招考的方式考上的这所大学。 所谓系统内招考,和国内曾经一度盛行的委培教育基本类同,只是在苏联,走这种渠道的考生在毕业时拿的文凭与统招生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日本的条件好一些吗?”吸了一口烟,潘宏进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更愿意留在国内,呵呵,难道你们不认为这里的机会更多一些吗?” “哦,是吧。”奥列格强自陪笑道。日本,他其实也根本就不想去,只是费什纳尔逼着他去,更何况他也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不太安全,上次被应急部队抓去监狱的经历至今让他记忆深刻。 “好啦,”拍拍手,潘宏进笑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今天找你们过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当然,如果这件事办成了,对你们也是大有好处的。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里的机会要多得多,只要抓住了,你们将来的成就将会乎你们自己的想象。” 潘宏进说的话几个年轻人自然不会相信,只是这位少尉同志开口让他们帮忙,他们似乎也不敢拒绝。 “尤里少尉,您说吧,想让我们为您做些什么?”犹豫了一下,波塔普先说道。 “是这样的,我知道敖德萨国立经济学院里有很多的社团组织,正规的、非正规的、专业类的、非专业类的还有什么娱乐性的等等,这一点,想必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潘宏进说道。 奥列格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我呢,希望你们也能出面组织一个社团,最好向你们校方的共青团申报注册一下,就以‘纳什青年民主运动’的名义注册,”潘宏进回头朝帕瑟琳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走到客厅一角的落地钟旁边,提了一个手提箱过来,放在沙前的桌子上。 “这里面有具体的社团纲领和宗旨,还有一些宣传材料,另外,还有我向你们提供的一万卢布社团经费,”潘宏进把箱子盖打开,推到奥列格的面前,“我希望你们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这个社团组织起来,人数嘛,一百人左右吧,应该没有问题吧?” 奥列格一脸的为难,他在学院里也有社团,只是那都是为了泡美女而加入的,至于说自组社团,他连半点经验都没有。更何况时下学校里五花八门的社团不可计数,真正对此感兴趣的人并不多,短期内展要想招收到一百人,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第十七章 一纸调令 尽管自认为潘宏进提出的要求太高,自己不太可能做得到,可奥列格也没胆量当面直说,他朝周围的几个伙伴看了一眼,犹犹豫豫的拿出箱子里的那些文件,小心翼翼的翻看着。 什么社团的宗旨、口号之类的,他根本也没心情细看,他觉得那都是虚的,要谈宗旨先要有人才行,要是社团连个人都收不上来,那所谓的宗旨也只能当成废纸扔进废纸篓了。 社团的纲领、宗旨之类的内容很快翻过去,紧接着,那些令人忍不住心动的内容出现在眼前。 “免费的夏令营活动?!” 嘴里轻呼一声,奥列格抬头看了潘宏进一眼。 “没错,免费的夏令营活动,”潘宏进拿着手里的烟卷在桌上轻轻一磕,笑道,“我计划为你们定在月末,三个城市的两周夏令营,斯大林格勒、莫斯科还有列宁格勒。” 说着他站起身,在沙前来回踱了两步,夹着烟卷的手在空中挥舞一圈,接着说道:“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计划,如果今年的活动成功,我希望你们的社团能够从敖德萨国立经济学院延伸出去,联合上所有敖德萨的大学院校,还要推展到基辅、推展到哈尔科夫、推展到文尼察、顿涅茨克,甚至是莫斯科、列宁格勒。除了每年一次的夏令营活动,我还将资助你们社团中的优秀活动分子出国旅游,他们将有机会免费去布拉格、柏林,乃至巴黎、纽约。” “除了这些夏令营的活动,”走到奥列格身边,潘宏进将他手里拿着的文件翻过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条款笑道,“我还会为你们的社团安排定期的讲座和活动,比如说邀请莫斯科、列宁格勒以及基辅等重要学院的专家教授为你们的社团举办讲座,再比如说到黑海舰队与‘莫斯科号’直升机母舰上的官兵们搞一个联欢活动。这方面我已经在为你们联系了,如果你们的社团能够在下周三之前组建起一个雏形,这个活动就可以立刻开展,你的社团成员将有机会搭乘直升机游览塞瓦斯托波尔港。” “哇……” 几个年轻人顿时激动起来,作为干部子弟,尤其是奥列格这种敢拿着大把卢布豪赌的公子哥,他并不在乎什么免费旅游之类的活动,但是能有机会进入军港城市塞瓦斯托波尔,对任何一个年轻人来说恐怕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这年头的塞瓦斯托波尔并不像苏联解体之后那般的出入自由,它和远东军港符拉迪沃斯托克、远东军事重镇共青城以及军事工业要塞车里雅宾斯克这些城市一样,都是处在封禁状态的,一般人都进不去。 当然,对几个年轻人来诱惑力更大的,还是这些优厚条件所带来的影响力,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只要社团把这些条件拿出来,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吸引到大批的会员加入,他们将成为国立经济学院的名人。 而对于潘宏进来说,他资助奥列格几个人举办这个社团,又资助他们搞这么免费的活动,其实也用不着他花费一分钱,他甚至还能从中大捞一笔。 社团们前期的运作经费所需不多,潘宏进已经准备好了去刮切斯诺耶各个企业工厂的“地皮”,就算是一种赞助吧,相信他们会很乐意拿出这笔钱来的。而等到社团壮大起来,有了声势,尤其是在斯大林格勒、莫斯科、列宁格勒两周游之后,相信那些什么青年民主基金会、青年运动基金会之类的组织,便会像嗅到血腥味的苍蝇一般前仆后继的涌过来。他们会想尽千方百计的将大把大把的美元塞进他口袋里,资助他、甚至是直接为他谋划,如何将这种社团的力量联合起来,最终形成一股青年的民主政治运动力量。 “怎么样,这些条件能为你们补足信心吗?”在奥列格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潘宏进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有信心,这样的条件太吸引人了,”尼克季姆兴奋的抢着说道,“难道不是吗,奥列格?我敢说就凭这么优厚的条件,咱们也能把所有的社团都比下去。” 奥列格倒是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冲动却是瞒不过任何人的。 “有信心就好,”潘宏进满意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也需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调到敖德萨去,等我到了那里,会尽快安排一些富有宣传鼓动经验的人为你们做培训,让你们能够更加自如的调动社员参加活动的积极性。” 这段时间切梅诺里他们的队伍正在不断壮大,一个隐秘的、由安全委员会退役人员组成的组织正在有条不紊的扩建,那些原五局的“思想者”们或许不如所谓的意识形态专家们更懂得理论,但他们在更直接的宣传鼓动操作方面,却是有着意识形态专家们远比不上的丰富经验。 当然,为奥列格他们安排宣传鼓动的培训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潘宏进是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这些以社团形式出现的高校青年组织牢牢的抓在手里。 如今,也许是受了叶菲娜建议的影响,又或是从前世苏联解体过程中得到的启示,潘宏进正在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这场青年运动组织的构建中去。 奥列格他们将要在敖德萨国立经济学院组建的社团,只是他诸多计划的第一步,他要让这个名为“纳什青年运动”的学院派社团迅运转起来,而后凭借着学院学生之间的密切联系,将这种模式推向整个乌克兰乃至整个联盟的高等学府。 最初,潘宏进并不打算为这些社团设立什么政治诉求方面的纲领,那样太招摇,不过为社团安排的各类活动,却能够潜移默化的为它们灌输一种理念,同时也能凝聚魅力。比如说有统一着装的夏令营旅行活动,这一方面能够吸引其他院校的兴趣,另一方面也能扩散影响力。而与军队的联欢,却能将社团的理念逐步的渗透到军队中去,并直接影响到基层官兵的立场倾向。 作为联盟未来政治精英、经济精英孵化池的学院派“纳什”;作为街头斗争主体力量的社会青年民主运动“纳什”;以军队基层官兵为主流的武装“纳什”。三者合一,这才是潘宏进构想的宏图中真正的纳什青年运动组织。 当然,现在潘宏进在这方面的宏伟计划才是迈出了第一步,今后的道路上必然会有坎坷,会有危机,甚至会有小命不保的危险,不过他却对自己很有信心……也可以说是对这个国家,对这个社会有信心,因为这片日趋混乱的土壤上,已经具备了为枭雄崛起提供一切必要养分的完美条件。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潘宏进与奥列格几个年轻人的交流。 帕瑟琳娜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是负责照看小娜塔莉的保姆,两人小声的交谈两句之后,帕瑟琳娜走回来,站在潘宏进身后说道:“敖德萨来的电话,是伊万将军打来的。” 潘宏进点点头,对奥列格笑道:“好啦,你们先讨论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另外,有什么其他的条件也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 话说完,他起身带着帕瑟琳娜走出小客厅,当房门缓缓闭合之后,小客厅里顿时响起几个年轻人的欢呼声。 潘宏进权当是什么都没听见,他顺着走廊快步走回到自己的房间,临进门的时候才头也不回的问道:“是我父亲亲自打来的吗?” “是的。”帕瑟琳娜简单的答复一句,便背负着双手站在了门口。 潘宏进皱皱眉头,在他的记忆中,不管是前身尤里在的时候,还是他转世重生以来,老伊万都从未亲自给他打过电话,今天这是吹起那阵风来了? 心里嘀咕着进了卧室,潘宏进坐在床上拿起听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父亲。” 电话那头先是长时间的静默,之后才传来老伊万那不苟言笑的沉稳声音:“下午回敖德萨一趟,瓦莲京娜不放心你。” “哦,这么着急吗?”潘宏进疑惑的问道,“我原本已经打算后天回去一趟了,现在……” “明天上午我和瓦莲京娜就要赶去米洛维采,”老伊万不等他说完便抢着说道,“下次回来就要等过了革命节了。” 革命节自然就是十月革命节,11月7号,那是三个月以后了。至于米洛维采,那是捷克斯洛伐克的一个地方,也是苏联驻东欧中央军队集群司令部的所在地。 “革命节以后才回来?到米洛维采吗?”潘宏进讶异道。 “嗯,”老伊万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才用前所未有的柔和语气说道,“我已经接到了总参谋部的调令,从后天起,我将出任中央军队集群总政治部主任的职务,负责监察中央军队集群的裁军工作。” 潘宏进心里咯噔一声,他恍惚的意识到,老伊万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达成调回乌克兰的愿望,这突如其来的一直调令,将他转到了捷克斯洛伐克。 第十八章 老伊万的困局 苏联的军事力量编制一向都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别说是潘宏进,就是他的前身尤里也是从来都没搞清楚过,不过他却知道所谓的中央军队集群其实就是华约部队的一部分。 记忆中,苏联的大裁军先就是从驻东欧部队开始的,而现在,历史似乎已经重现,老伊万调到米洛维采,挂了一个总政治部主任的头衔,这应该预示着他的军衔将获得了提升,毕竟那是个上将的职位。但问题是他到那里去并不是镀金的,更不是为了指挥战争,而是监察裁军工作。那么等到军队裁完了,他将何去何从? 如果老伊万是以陆海军总政治部委员的身份,转调到米洛维采监察裁军工作的话,潘宏进还不会为他的将来担心,可他偏偏是被调到中央军队集群总政治部去负责裁军工作的。这就像是让他“自己吃自己”,吃完了差不多就了账了。 重生以来第一次,潘宏进感受到了老伊万的艰难,也许军人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们的辉煌只有在战争时期才能显现出来,而在和平年代,他们永远都只能是政治斗争的从属物。 心里有了忐忑,中午陪着奥列格几个人年轻人用餐也显得心不在焉,午餐一结束,潘宏进便打他们几个人离开,而后将切梅诺里、波丽娜几个人召集到别墅,对后续的一些工作做了简单的安排,又专门嘱咐马利宁将克拉夫季娅弄出警局,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囚禁起来。 安排好这些,潘宏进也没带上小娜塔莉,自己一个人开车赶奔敖德萨。 赶到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别墅楼前的小停车场上,停满了车,其中大部分都是挂着敖德萨军区与黑海舰队牌照的军车。 把车停在楼前,小楼里立刻便有一位年轻的士兵跑出来接他,潘宏进把车钥匙递给他,问道:“我父亲有客人?” “是的,”士兵就是别墅的工作人员,他自然认识潘宏进,“几位军区和舰队的领导同志正在楼上小会客室和将军说话,他们……” 士兵这话还没说完,别墅的前厅里就出现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有两个人,一个是身材魁梧、留着哥萨克式八字胡的老头,另一个却是面庞白皙、身子微微有些佝偻的人。在两个老头身后,稍稍靠后半步的位置才是老伊万。 潘宏进一看到这一群老家伙们出来,下意识的便跳下台阶,把门口的路给让了出来。 别看这些老家伙都穿着便装,可其中的绝大部分他还真都认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留着哥萨克胡须的,就是统领着基辅、敖德萨以及喀尔巴阡三大军区的红军西南方向总司令伊凡·亚历山大洛维奇·格拉西莫夫大将。他旁边那个身子稍稍有些佝偻的,则是阿富汗苏军总司令,去年曾带领敖德萨军区官兵在切尔诺贝利事故中英勇抢险,并因此受到辐射感染的瓦连京·伊万诺维奇·瓦连尼科夫大将。 这些老家伙从别墅里出来,谁都没有在意躲在台阶下的潘宏进,他们径直走下台阶,在等着车子开过来的时候,格拉西莫夫转过身,与老伊万握了握手,说道:“伊万·亚历山大洛维奇上将同志,米洛维采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我会尽力的,伊凡·亚历山大洛维奇将军同志,”老伊万面带笑容的说道。 “不是尽力,而是务必要坚持,”瓦连尼科夫同他握握手,面色严肃的说道。 老伊万仍旧是那副笑容,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辆辆的车子很快便由警卫员们开过来,潘宏进趁着没人注意的工夫,顺着墙角溜到门口,悄无声息的钻进门,还没等到喘口气,迎面就看到母亲瓦莲京娜正快步朝他走过来。 “噢,我的孩子,”老太太显然也知道了这两天在切斯诺耶生的事情,因此表情看上去很激动,她抱了抱潘宏进,又上下打量他一番,这才说道,“我可怜的孩子,你没事吧?” “没事的母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潘宏进后退一步,握拳在胸口捶了两下,笑道。 “怎么能好好的,”老太太抹了一把眼角,哆嗦着嘴唇说道,“我都听说了……噢,那些魔鬼,他们怎么能那么残忍的对你。” “我真的很好,他们的酷刑对我并不起作用,”潘宏进搀扶着老太太,把她扶到大厅的沙前坐下,又回头朝门口看看,这才小声的问道,“我刚才听他们说话,是不是父亲又晋升了?” 老太太拉着他的手,拽着他坐在自己身边,一边在他手背上摩挲着,一边叹息道:“晋升了有什么用?别说是一个上将,就算是大将,不还是要受那些人的气……我的尤罗奇卡,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潘宏进应付一句,又追问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为父亲庆祝吗?还是为你们去米洛维采壮行?” “他们哪有那么好心,都是来逼你父亲表态的,”老太太摇摇头,面带忧郁的说道。 “表态?表什么态?”潘宏进诧异道。 “还不是那些裁军的事,”老太太也没什么政治觉悟,她考虑问题只会从家庭角度出,“他们要让你父亲站到他们那一边,公开反对裁军,反对把部队从东欧撤回来。我真想不明白,他们既然反对为什么不自己公开表明立场,偏偏逼着你父亲去……” “你懂什么?!”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老伊万恰好推门进来,他听到这话忍不住呵斥道。 “对,我不懂,”老太太一下就火了,她颤巍巍的站起来,大声说道,“但我知道尤罗奇卡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他是和你一样姓舍普琴科的,可你为他做了什么?有人想要炸死他,你不过问,这次更好,安全委员会的那些人又……总之,这次他们要给一个说法,不然的话,我就以一个母亲,一个老布尔什维克的名义,给波普科夫(时任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副主席),给切布里科夫(时任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写信反映情况。” 老伊万皱眉看看她,也不搭茬,只是朝潘宏进使了个眼色,而后转身走向楼梯。 “我是说真的,伊万·亚历山大洛维奇同志,我有这个权力!”老太太不依不饶的朝他背影喊道。 “瓦莲京娜同志,您的确有这个权力,不过现在我们单位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了,所以您的权力能不能暂时保留一下呢?”潘宏进嘿嘿笑着,在老太太起满皱皮的手背上拍拍。 “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老太太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伸手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嗔怪道。 “好啦,母亲,我知道您是最疼我的,”潘宏进绕过沙,一边朝楼梯走一边笑道,“不过现在我要上去看看父亲……对啦,一路从切斯诺耶赶过来,我有些饿了,您能不能给我准备些吃的?”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起身朝餐厅的走廊走去。 潘宏进上了楼,也没回自己的卧室,直接就去了老伊万的书房。 书房的房门虚掩着,有淡淡的香烟气味从里面飘出来。 潘宏进敲敲门,不等老头回应,就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老伊万正站在靠窗的书架边上抽烟,在他面前的书架子上,挂起了一幅苏联武装力量分布详图。 潘宏进前世也看过不少关于苏联武装力量分布的图片,不过那些图片在详细程度以及精准度上显然没有这幅地图详细。这张几乎占了整整一面书架的地图上,表明了各个军区的布防情况、兵力配备、指挥部所在地等等。尤其是在海军方面,地图上甚至标注了长期深潜在海面之下的弹道导弹核潜艇的分布位置与巡回路线。可以肯定,这一幅图如果拿出去卖掉,换回来的美元差不多够切斯诺耶的黑帮折腾几年了。 “父亲,”潘宏进上前两步,在老伊万背后看了两眼地图,轻声说道。 “嗯,”老伊万头也不回,朝他的书桌指了指,说道,“给我倒一杯酒来。” 书桌上放着半瓶伏特加,潘宏进倒了两杯,回来的时候将其中一杯递给老伊万。 “看的懂吗?”虽然没有回头,可老伊万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后面看他这份属于军方绝密的地图,他用一根指头在捷克斯洛伐克的位置上点了点,说道。 “什么?”潘宏进诧异的问道。 “德国、捷克斯洛伐克、波兰……所有的这些东欧兄弟国家,如果莫斯科把驻扎在这里的武装力量都撤回来,这里将会生些什么?”老伊万单手抱胸,把酒杯送到唇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毫无疑问,那里将会生一场剧变,”这个问题可难不住潘宏进,他还不犹豫的说道,“莫斯科几十年的经营将毁于一旦,资产阶级的复辟浪潮将席卷柏林、索非亚、布拉格、华沙等等等等。” 第十九章 历史的曲轴 老伊万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先是没有说话,过了将近一分钟,他才撇撇嘴,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很少认同戈尔巴乔夫那些人的观点,他们那个所谓‘铁三角’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只会溜须拍马的无耻之徒、披着布尔什维克外衣的社会民主党渣滓……但是,关于裁撤华沙一体化部队的这个提议,我是赞成的。” 潘宏进抿了一口甘醇的伏特加,心绪随着老伊万的话题旋转。 所谓的“铁三角”就是指的中央政治局内的三个讨厌家伙:戈尔巴乔夫本人是一个,只会阿谀奉承的格鲁吉亚投机分子谢瓦尔德纳泽是一个,还有刚刚当选为政治局委员、被称为留着一条“哥伦比亚尾巴”的社会民主党渣滓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雅科夫列夫。 谢瓦尔德纳泽如今是苏联的外交部长,而雅科夫列夫却是中央的宣传鼓动部部长,是负责全苏联意识形态工作的最高领导。 “压在这个国家身上的包袱已经太过沉重了,以至于让人喘不上气来,与奢谈国际区域战略相比,现在更实际的应该是考虑如何生存的问题。”老伊万叹口气说道,“裁撤掉冗余的部队,虽然不可能解决太多实际的问题,但毕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而且东欧那些国家接下来所生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具备一定的借鉴意义。难道不是吗?” 潘宏进想了想,一时间也想不到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反驳,他迟疑着说道:“既然父亲您认为裁军的举措是正确的,那还有什么值得苦恼的呢?更何况我也不认为裁撤一些部队是什么大事,两年前北京搞出来的动作不是比莫斯科更大吗?那可是裁军一…….” “嘭”! 潘宏进这话还没说完,老伊万却是勃然大怒,他一拳砸在面前的地图上,拳头穿过地图,打在后面的书架上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潘宏进被他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老头突然怒为的是什么。 “尤罗奇卡,我的孩子,”沉默了良久,老伊万似乎是把怒气压下去了,他吐了口气,说道,“你没有能够透过问题的表象看到它的本质。中国人的裁军与莫斯科这次的裁军截然不同,中国的裁军并不是要将军队打散,而是要将裁撤的军队转到地方,这一方面是为了减轻中央的财政负担,另一方面却是中央与地方的权力博弈,目的在于加强中央的控制力。而莫斯科现在却在做些什么?他们是在**裸的出卖、背叛,是要朝伟大的苏联红军脸上吐唾沫,羞辱他们,抹杀他们的尊严,目的,却仅仅是为了讨美国人的一笑。” 把酒杯中的伏特加一饮而尽,老伊万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润,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酒精的作用。 “我这次去米洛维采,主要负责配合那些美国基金会的人对六个坦克师的撤编工作,”转过身,他将一只手搭在潘宏进的肩膀上,推着他走到书桌旁边,这才继续说道,“这里面就包括精锐的近卫15、19、31坦克师,莫斯科的要求是,部队先撤到沃伦,然后就地解散。每名基层士兵放五千卢布的遣散费,而坦克则需要拆卸掉,重要的电子部件将由装备部负责回收,动机会有德国商人负责收购,其余部分都是废铁。” 潘宏进身子一震,他总算明白老伊万为什么说这次裁军是向苏联军人脸上吐唾沫了。 苏联与美国对抗了几十年,现在这批裁撤的部队将会在美国人的监督下被遣散,作为武器装备的坦克会被没收,而后就地拆卸了卖废铁。且不管那些坦克是老式的还是新式的,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耻辱,它看上去就像是成建制成建制的苏联军人一股脑的向美国人投降了。而且投降之后,人家美国人还看不上从他们那缴获的装备,没想着留下来自用,而是全都当废铁给卖掉了。 “格拉西莫夫将军和瓦连尼科夫将军是不是反对这次的裁军?”扶着老伊万在书桌后坐下,潘宏进又给他的杯子里添了酒,试探着问道。 “嗯,”老伊万点点头,显然没打算在这件事上隐瞒什么,“他们希望我顶住压力,拒绝对六个坦克师进行遣散,还告诉我,戈沃罗夫、沙巴诺夫还有利济切夫他们正在积极奔走,争取能够促使莫斯科改变这个决定。” 戈沃罗夫,应该就是弗拉基米尔?戈沃罗夫,元帅列昂尼德?戈沃罗夫的儿子,如今是国防部副部长兼民防总司令,军衔大将;沙巴诺夫应该是维塔利?沙巴诺夫,国防部副部长兼总装备部部长,也是大将;利济切夫大将却是老伊万领导,陆海军总政治部主任。 潘宏进估摸着,这么多将军抱团在一起总是能产生一定影响力的,但这种影响力还不足以促成莫斯科转变裁军的决定,记忆中前世的时候,驻德苏军部队总司令博利科夫大将甚至为此饮弹自尽,最终不还是未能挽回戈尔巴乔夫的决定? “父亲,那您打算怎么做?”犹豫了一下,潘宏进双手撑在书桌上,问道。 “我?我什么都不打算做,”老伊万背靠在椅子上,冷哼一声,半眯着眼睛说道----别说,潘宏进眯眼时的样子与他竟然是惊人的相似,“现在莫斯科还有那些美国人,都希望能够加快裁军的进程,可他们又都不打算承担后续的责任。而国防部、总参谋部,现在都在抵制这个决定,可是……现在每个人都不想担责任,每个人都想看看风向再表态,我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竖成别人攻击的靶子?” “那两位将军那边……”潘宏进总感觉有些不妥,主要是格拉西莫夫和瓦连尼科夫两个大将出现在家里,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 不过他感觉有压力,并不意味着老伊万也会因此有压力。 摆摆手,老伊万没有让潘宏进把话说完,他甚至都不想考虑那些压力的问题:“他们很快就会现没有时间来考虑我的问题了,克里姆林宫的那些人已经为他们准备了更多的麻烦,会让他们焦头烂额的。” 潘宏进默然不语,他不知道老伊万说的“更多麻烦”指的是什么,但回忆前世,这两年苏联能令人焦头烂额的事情委实不少,甚至可以用数不胜数来形容,多问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好啦,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吧,”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老伊万看似心不在焉的说道,“我看了这两天的报纸,也通过关系打听了一下切斯诺耶生的事情,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个叫维拉的女人究竟搞了些什么?” “维拉?”潘宏进一愣,随即想到老伊万估计不会去关注叶菲娜,他的地位比较高,看问题也比较透彻,藏在叶菲娜背后的维拉自然躲不过他的眼睛。 老伊万误以为他的疑惑是在装傻充愣,因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有再不老实交代问题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的架势。 “父亲,”舔舔嘴唇,潘宏进考虑了一下,最终决定在老头面前开诚布公的说出一切,“其实这段时间切斯诺耶生了很多事情,千头万绪的,我也不知道从哪说起的好。” “就从你动手除掉尤什科维奇开始说吧,”老伊万对切斯诺耶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除掉高加索黑帮头子尤什科维奇这件事。 潘宏进想了想,调整了一下思路,而后从头到尾将他这段时间所操作的事情以及想法、计划,全都一五一十、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甚至连纳什组织的构想都交代了。尽管对这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有怀疑,但潘宏进却有理由相信老伊万不可能出卖他,如果连父亲都能轻易的出卖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儿子,那这个世界就太可悲了。 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听他近乎絮叨的将一切说清楚,老伊万都感觉自己要疯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个过去看上去过于懦弱的儿子究竟在脑子里放了些什么东西,难道说自己生了个“赫鲁晓夫”式的儿子? “父亲,您没事吧?”看到老伊万瞪眼看着自己,长时间一句话都不说,潘宏进忍不住问道。 “我没事,”老伊万摆摆手,沉稳了一辈子,怎么也没想到临到最后了,却被自己一向看不上眼的儿子吓了一跳。老伊万觉得自己脑子现在有点乱,他必须拿出一段时间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隐约中,他感觉儿子的想法虽然过于大胆,但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最重要的是,他似乎从儿子的这份野心中得到了某种启示,这个启示现在还很模糊,他必须将其抓住,领会透彻。 “你先出去吧,尤罗奇卡,”皱眉坐在椅子上,老伊万说道,“我想一个静一静,告诉瓦莲京娜,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潘宏进心里充满了疑惑,可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诺诺的应着,退出了房间。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的一番坦白,将为老伊万、为这个国家带来多大的变化。 或许,历史的曲轴已经在他退出房间的那一刻产生了偏转。 第二十章 两代投机客 老伊万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连晚饭都没有下来的吃。潘宏进原本是打算晚上去见一下叶菲娜的,由于担心老伊万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他,最终也没敢出门。 整整一个晚上,老伊万也没有离开过他的书房,潘宏进陪着瓦莲京娜说话,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才回了卧室,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这几天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尤罗奇卡……尤罗奇卡……” 迷蒙中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还叫着自己的名字,潘宏进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才现老伊万正站在自己床头。 “怎么啦,父亲?”从床上爬下来,潘宏进趿拉着拖鞋,问道。 “穿好衣服,跟我走。”卧室里光线昏暗,也看不到老伊万脸上的表情,只是从语气上听,他似乎有些急切。 “去哪儿?”潘宏进条件反射般的从床边衣架上摘下裤子,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一边问道。 “去雷布尼扎,”老伊万点着一支烟,闷声闷气的说道。 “雷布尼扎?现在?”潘宏进穿衣的动作一停,愕然问道。 雷布尼扎是摩尔达维亚加盟共和国北部的一个军事重镇,那里云集了大批的军工厂,也是14集团军59坦克师的指挥部驻地。对那个地方,潘宏进了解的不多。只是在前世的记忆中,那里在苏联解体前夕,摩尔达维亚宣布要独立的时候,跳出来一个德涅斯特河左岸共和国。这个共和国处在摩尔达维亚东北部德涅斯特河东岸的狭长地带上,高举独立旗帜,与摩尔多瓦共和国对抗,并由此引内战。阿布哈兹、南奥塞梯以及这个德涅斯特河左岸共和国,便是后苏联时代俄罗斯实际控制的三大战乱飞地。 “现在,”火光闪烁中,老伊万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浮肿的眼白似乎布满了血丝,“我已经安排了直升机,他们正在赶过来。” 潘宏进不再问什么,他相信老伊万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这种安排,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他经过昨天长达数个小时的思考,已经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这么晚赶去雷布尼扎,大概就与他的决定有关。 飞快的穿上衣服,潘宏进跟在老伊万的身后出了卧室,在通过走廊走向楼梯的时候,老伊万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后天将会在《红星报》上表明我的立场,反对莫斯科在裁军问题上的举措,尤其是关于遣散现役军人的相应待遇问题。” “哦?”潘宏进紧赶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你的构想很大胆,”老伊万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虽然有一些不太成熟的地方,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关键的三点:第一,必须牢牢的抓住舆论,要知道你全盘计划的关键点就在于对舆论的控制力上。那些舆论可以在需要你的时候将你塑造为一个年轻人心目中的英雄,也可以在不需要你的时候将你变成一颗毒蘑菇,甚至是小丑。” 潘宏进点点头,这些他已经想到过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手头的资金远不够充裕,他能做的只是向舆论渗透、利用舆论,还没有那份能力去控制舆论。 “第二点,”老伊万走在台阶上,比划了一下手指头,继续说道,“那个叫叶菲娜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在利用你,不过她的提议还是很有道理的。比如说要求你的言论必须具有攻击性,这一点很好,但你必须选对需要攻击的目标,也就是说,你必须找到最合适的抨击对象。” “父亲,您有什么好的想法吗?”潘宏进问道。 “现在大部分的舆论主导权终归还是掌握在国家手里的,克里姆林宫才是真正掌握舆论主流的地方,”老伊万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指指自己肩膀上的肩章,漠然笑道,“而那些人现在想要打击的是我们,因为我们才是保守派力量最牢固的一股支撑力量。” “军队?”潘宏进说道。 “没错,军队,”老伊万点头道,“你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抨击的目标从安全委员会转到军队上来,这一方面可以让你摆脱来自安全委员会内部的麻烦,另一方面也可以让你获得舆论主流的认同,只有有了这份认同,那些真正掌握着舆论的家伙才会把你看做自己人,你也才有机会从他们手上分享到更多的舆论控制权。” 潘宏进点点头,这个道理很浅显,也很容易领会清楚。 “现在克里姆林宫正在积极将‘公开性’原则推展到军方,今天下午,格拉西莫夫向我提到,雅科夫列夫前天在政治局会议上提出,要求国防部与总参谋部向中央宣传鼓动部提交完整的军事力量部署情况通报,并由中央宣传鼓动部向媒体公布。”两人走到别墅门前的时候,老伊万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这个疯狂的决定现在只是在小范围内讨论磋商,短期内不太可能对外公布。你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做一些你可以做到的事情,但切忌冒进,不要一下就把枪打响,可以循序渐进,比如说从抨击军队**、虐待新兵之类的问题上入手,一步步把舆论的矛头引过去。相关的材料我可以为你准备一些,但不可能太详细。” 潘宏进的脑子很灵透,他并不需要老伊万把话说得太明显,自己就能从中领会到很多东西。 “第三个关键,就是财力的问题,”老伊万显然事先已经打了电话,别墅前的甬路上,有一辆亮着车灯的吉普车正朝这边开过来,“这方面我可以帮你联系一条渠道,但先决条件,还要看你自己能不能把这条渠道抓在手里。” “什么渠道?”潘宏进忍不住追问道。 “到了雷布尼扎你就会知道了,”老伊万笑了笑,语气一顿,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吉普车很快来到别墅楼前,司机座位处的车门开启,跳下来的司机赫然便是安东尼奥。 “尤罗奇卡,我的儿子,”老伊万转过身,面对着潘宏进,先伸手在满头的银上抚摸一把,这才用前所未有的柔和语气对他说道,“你让我感觉很欣慰,不过遗憾的是,这种欣慰来的有些晚了,作为父亲,我能给予你的帮助也不多。” “父亲……”潘宏进犹豫着叫了一声,从刚才老伊万说的那些话中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一点,那就是也需要不了多久,他这个做儿子的“尤里”,就将与做父亲“老伊万”站到政治对立面上了。 老伊万最终选择听取格拉西莫夫那些人的建议,反对克里姆林宫在裁军问题上的决定,这就是他的政治立场,而作为儿子,潘宏进却将在今后利用言论展开对军队保守派的攻击,这是他的政治立场。双方的立场是矛盾的,而且根本无法调和。 “安东尼奥说你向他询问过那个事故中丧生的女人的情况,还专门去见过她的妹妹,”老伊万挥手打断他,自顾自的说道,“对你的这种做法,我不想给什么批评,但我却要告诉你,如果你将来真的想要成为一名政客,那么你就必须牢记一点:仁慈是不属于政客的,至少不属于一个成熟的政客。对于一个成熟政客来说,这世上向来都没有善与恶的区分,只有成功与失败的界定。” “没有善与恶的区分,只有成功与失败的界定。”潘宏进在心里默默品味着这句话,越想越觉的它有道理。 “尤罗奇卡,也许从今天起,我和你就要走上完全不同的两条路了,”老伊万抬抬头,看着浓浓夜幕上布着的几点星辰,不无感慨的说道,“等你叫抨击的矛头指向军方的时候,我会选择和你划清界限,会公开与你断绝父子关系,甚至会不遗余力的对付你、打击你。在这方面,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潘宏进点点头,这与他猜测的完全一样。对于他们父子两来说,这无疑也是最好的一种选择,至少在这场父子间的战斗中,无论哪一方获胜,都能为舍普琴科家带来丰硕的收获----说白了,两父子就是地地道道的政治投机客。 “将军,咱们可以走了吗?”安东尼奥一直站在吉普车旁边,直到两父子间的交谈告一段落,他才走过来轻声问道。 老伊万朝他点点头,迈下台阶的时候,才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两天抽时间多陪陪瓦莲京娜,有些事情告诉她不好,不告诉她想必今后一段时间她的日子会很难过。” 潘宏进默然无语的跟在他后面上了车,心想既然有所图谋,就必然会有所牺牲,瓦莲京娜,这位慈祥的乌克兰老太太今后的日子何止是会难过。在对内幕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面对一场父子间的争斗,她恐怕会很伤心吧? 军用吉普车破开夜幕,缓缓地驶出别墅区,直奔市北郊的直升机基地。 第二十一章 摩尔达维亚之狼 吉普车出了市区,径直前往北郊的博勒采兹军用机场,一路上老伊万都闭着眼一语不,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而潘宏进却是精神头十足。 吉普车在夜幕的掩映下驶入博勒采兹军用机场,这里是敖德萨军区司令部直属直升机大队的基地。 潘宏进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进入这种绝对军事化的地方,心里难免有些好奇,尤其是在车子开过办公区和机库,进入机场的时候,整齐停靠在公路两侧的那一架架武装直升机,更是令他看着心里激动。 安东尼奥将车开到距离中央一号停机坪不到百米远的地方,机坪上早已有一架动起来的迷彩灰直升机等候在那里,潘宏进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也分不出那究竟是米-17还是米-8。 机坪外围等候着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配着中校军衔的军官,剩下几个都是背着步枪的士兵,看到吉普车开过来的时候,那名中校一路小跑的赶过来,正好赶上给老伊万开车门。 直升机马达的噪音很大,隔着一辆吉普车,潘宏进也听不到老伊万他们在一起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那名中校连连点头,而后就簇拥着老伊万走向直升机。 潘宏进跟在他们后面,临上飞机上的时候,那名中校才有机会跟他打招呼,只是机舱门口螺旋桨打下来的风很强,也听不到他说什么,直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过来,潘宏进才明白人家这是在自我介绍。 潘宏进看了看片,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最下方标的人名是“阿·尼·安德留先科。”“阿”就是阿列克谢,“尼”是尼古拉耶维奇,这些加到一起,显然就是中校的名字。 将纸片揣进口袋,潘宏进一扭头,却现中校已经钻进了驾驶舱,看来他是要亲自飞这趟任务了。 都是中校了,如果具体到职务上,应该是这个直升机大队的主要领导之一,类似这样的夜间任务估计怎么也轮不到他亲自上阵捉刀,潘宏进心里暗笑,这世上喜欢钻营的人比比皆是,人家安德留先科中校这么做也没什么错……不过有机会的话,多与这位中校接触一下也没什么坏处。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哪怕这朋友只是面子上的。 轰鸣的马达声撕破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展夜幕,带着机尾螺旋翼前方频频闪动的红灯,径直扑向西北。 …………………. 摩尔多瓦,对潘宏进的前世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对这个地方的认知就仅仅局限在风情万种的摩尔多瓦美女以及上好的葡萄酒这两方面,他并不知道,此刻正在去往的摩尔多瓦东北部德涅斯特河左岸地区,有着全世界做大、出现最早的一个军火武器走私基地,为此,这里曾经被称之为欧洲军火黑市的门户。 机舱里的震动感很强烈,马达的轰鸣声也有些刺耳,幸好安东尼奥给了一个无线电耳麦,戴上之后潘宏进才感觉舒服一些。 耳麦里不时传来地面基地的联系呼叫,安德留先科也不时的通报自己的位置和机组编号。敖德萨州属于黑海海岸防备的军事重地,从敖德萨去往雷布尼扎这一路上,有诸多的空防、陆基岸防部队,在这一条线路上飞过的任何机种都逃不过雷达的检测,如果不及时通报机组信息,后果将非常严重。 耳朵里听着无线电出的特有噪音,潘宏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等到再次睁开眼,机舱外的天光已经放亮,隔着窗口朝下观望,可以看到起伏绵延的丘陵与如黛般锦缎似地一抹葱绿。 直升机显然是遭遇到了低空气流,机身产生强烈的颠簸,安德留先科回过头来,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朝正前方的地面指了指。 潘宏进欠起身子,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视线刚刚可以触及到的“绿海”尽头处,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这影子如同一条细线,高挂在葱绿林地的上空。随着直升机的前行,影子也越来越大,几分钟后,这个影子已经裸露出阵容,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停满坦克的巨大军营。 军营里没有混凝土的公路,四通八达的通道全部都是黄土夯成的,一排排的营房就构建在黄土之上,从空中看过去,就像是堆放整齐的积木。 在军营东侧一片开阔的空地上,站了十几个人,有一道人影挥舞着红色的小旗在空地正中跑动,看样子应该是接引直升机降落的。 安德留先科驾驶着直升机在空地上空盘旋了一圈,最后缓缓朝正中央的位置降落下去。 空场整个都是黄土夯就的,直升机落下去的时候,旋翼吹起的沙尘铺天盖地,隔着窗户外面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潘宏进见老伊万和安东尼奥都掏出手绢捂在口鼻上,慌忙也有样学样的照做。与他们相比,安德留先科中校显然没有这么在意,他第一个跳出机舱,从外面将舱门拉开,小心翼翼的扶着老伊万踏出机舱。 螺旋桨吹起的沙尘打在脸上隐隐作痛,潘宏进怕被沙尘眯了一眼睛,几乎是闭着眼跳出的机舱,摸瞎中感觉有人扶住了他的胳膊,引着他一步步走出沙尘,等到感觉周围的沙尘没那么狂暴了,他才现身边的人正是安东尼奥。 “嘿,伊瓦什卡,我的老朋友,”跟在老伊万的身后走了十几米,对面那一群人迎上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位,是个身着便装的老人,看岁数大概有五十多了,满脸沧桑,像是烧了一辈子锅炉似地。他隔着几米远,便舒展双臂,朝老伊万大声笑道。 “伊瓦什卡”那是伊万的爱称,如果不是跟老伊万很熟络的人,是不可能这么称呼他的。 果然,等到走进的时候,老伊万与他来了个热切的拥抱,还行了个贴面礼。 “安东尼奥,这人是谁?”潘宏进站在安东尼奥的身边,小声问道。 “德米特鲁·托梅达尔斯库,”安东尼奥简单的回答道。 潘宏进一皱眉,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安东尼奥显然是看出了他疑惑,又凑过来小声补充道:“他曾经是罗马尼亚克卢日第四集团军第八十一摩托化步兵师的师长,十年前因为作风问题被罗马尼亚人开除了党籍、军籍。” “哦?”潘宏进愕然,他看看那个正跟老伊万热络交谈的老头,从他身上可看不出什么**的样子。 “伊万将军从年轻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了,”安东尼奥继续说道,“所以在他逃出罗马尼亚之后,帮了他一些忙,只是没想到他现在却成了摩尔达维亚那些民族主义叛逆的支持者。伊万将军前段时间还在调查他,有证据显示,他似乎与罗马尼亚那些军火走私贩子有密切关联。” 潘宏进心头一震,他隐约感觉到了老伊万今天带他到这里来的目的。 “这就是尤罗奇卡吗?”与老伊万亲热的交谈两句,托梅达尔斯库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潘宏进笑道,“哈,长的可真像你年轻的时候,一个漂亮的乌克兰小伙子。” “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家伙。”老伊万笑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托梅达尔斯库哈哈一笑,说道,“年轻人嘛,总是要活泼一些的。” 嘴里这么说着,他又朝这边走了几步,站在潘宏进的面前,上下打量他几眼,回头对老伊万笑道:“嗯,确实和你年轻的时候很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像你那么受女孩子欢迎。” 潘宏进倒是看过老伊万年轻时的照片,尽管是很土气的黑白照,但毋庸置疑的是,这老头当时的确很帅,尤其是在穿着军装的时候。只是时光流转,曾经年轻的容颜早已老去,就像是曾经辉煌一时的苏联,如今已然是暮气沉沉。 “嗯,还有安东尼奥,”老头的目光从潘宏进的身上转向安东尼奥,笑了笑,又说道,“我们的上校同志还是这么的冷酷,啊,我想起来了,克蒂尼娅,我那美丽的小丝雀,她可一直都在想着你呢。” 安东尼奥嘴角抽了抽,挤出一副难看的笑脸。 “好啦,”托梅达尔斯库转过身,朝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一名少校招招手,说道,“阿尔卡沙,我有些事情要和老朋友谈一谈,你带安东尼奥还有我的尤罗奇卡去休息,记得要给他们安排一些好节目,不要让他们觉得无聊了。” “好的,”那名少校上前两步,笑道。 “走吧,伊瓦什卡,我的老朋友,”走到老伊万的身边,托梅达尔斯库拥着他的肩膀,笑道,“年轻人总不会愿意和咱们这些老家伙走到一起的,咱们去喝酒,把他们年轻人的时间留给他们自己。” 第二十二章 俄罗斯轮盘赌(1) 晃动着多彩灯光的地下舞池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中充斥着da麻与雪茄燃烧时特有的气味,舞池正中央看似是一辆坦克底座的小型舞台上,两个仅仅穿着一条丁字裤的黑女郎,正以挑动的姿势蹲在高处,朝四周尖叫的男人摇晃着屁股。 潘宏进跟在安东尼奥与那位名叫阿尔卡季的少校身后,沿着滴水的绵长走廊进了这个地下舞厅,脑子里先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精神错乱了,在堂堂的苏联军营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地方? “安东尼奥上校同志,您想喝点什么?”阿尔卡季将两人引入地下舞厅,安排他们在一个角落里坐下,大声喊道。 在充斥着尖叫、口哨以及低俗重金属摇滚乐的舞厅里,他叫喊的声音也只能让两人模模糊糊听到一些。 “就由你来安排吧!”安东尼奥看了潘宏进一眼,用眼神征得了他的意见,大声回答道。 阿尔卡季点头一笑,转身走向对面角落的一个黑暗小门。 潘宏进目送他消失在那个小门洞里,扭头四顾,打量着这个处在军营中的地下舞场。很显然,这个地方原来应该是一处地下掩体,而且应该是用来防核战的,洞内四周的墙壁都是整块整块花岗岩,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掩体被荒废了,转而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阿尔卡季去了不一会儿便转回来,从门内出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五六个身材窈窕、一丝不挂的年轻姑娘,他走到潘宏进对面的沙前坐下,招呼着几个女孩子将手里的托盘逐一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而后才笑道:“安东尼奥上校同志,这些女人还能让您感觉满意吗?” 他嘴里是在问安东尼奥,可眼睛却看着潘宏进,那意思满意不满意还得由他来决定。 潘宏进的心思根本没在女人身上,他粗略的扫了一眼,只觉得几个女人相貌怎么不说,但肌肤确实是白的腻人,而且身材前凸后翘的,充满了性感的韵味。 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潘宏进示意可以,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人头攒动的舞池。在那个方向,刚刚还站在坦克底座上热舞的一位女郎,已经被一位身材魁梧的半裸壮汉拖了下来,两人正搂抱在一块互啃,旁边尖叫声不绝于耳,俨然就像是在举办一场毫无廉耻的无遮大会。 身边很快便来了两位**的女郎,其中一个跪在沙前的地板上,斟了一杯猩红的葡萄酒递给潘宏进,另一个则从托盘里拿过来一张闪亮的锡纸和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手脚麻利的将瓶中白色的粉末倒在锡纸上,用点燃的火机在下面灼烤。 看着锡纸上迅升起的白色烟雾,潘宏进皱皱眉,扭头看了看安东尼奥,只见他身边的女郎也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而安东尼奥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将鼻子凑到锡纸的上方,近乎贪婪的吸食着那些白色的烟雾。 “怎么,您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吗?”阿尔卡季欠过身子,大声询问道。 潘宏进的心思正在拒绝与入乡随俗之间摇摆,t恤后襟突然被人扯了一把,用眼角的余光扫一眼,却现安东尼奥的一只手正从后面缩回去。 “不,我非常喜欢,”一瞬间心领神会,潘宏进笑着说了一句,俯身凑到那个女人的手边,暗呼一口气,而后鼻孔一张,对着那些冉冉升起的白色烟雾吸了一口。 与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白色的烟雾吸进鼻腔之后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和吸普通的烟卷差不多。 见他很享受似地吸上了那些白色的粉末,阿尔卡季微微一笑,仰身躺倒在沙里,自顾自的与身边女人调笑去了。 潘宏进很快便感受到了那种白色烟雾给他带来的影响,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血流加、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开始变的越来越亮,身上皮肤的表层像是在一点点的麻痹。不过他的头脑却很清楚,没有任何幻觉或是失常的情绪出现----对于一个曾经承受过高强度致幻剂摧残的人来说,身体里总是会产生某种抗药性的,这么一点刺激还不能将他彻底麻醉掉。 但没有幻觉并不意味着没有其他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是舞场里那些充斥耳鼓的口哨、尖叫声源源不绝的袭来,潘宏进开始感觉到了焦躁。他心里很清楚,这应该那些白色粉末带给自己的负面刺激,它所挖掘出来的也是一种负面的情绪,要想控制它,最好的办法还是尽量克制,保持冷静。 把身子靠近柔软的沙里,潘宏进从身边的女人手里接过葡萄酒,轻轻的抿了一口,喉咙里顿时感觉到一股清凉,那种令人窒息的焦躁似乎也得到了很大的缓解。他抬腿踢踢跪在一边的女人,想要示意她再给自己斟上一杯酒,没想到对方却会错了意,竟然趴在他两腿间却解他的裤子。 潘宏进坐起身,正准备把趴在腿间的女人推到一边,目光一撩,却看到四五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大大咧咧的走过来,满脸冷笑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家伙显然是这伙人里领头的,他将手里一份厚厚的档案袋摔在潘宏进面前的茶几上,双臂抱胸,用明显有些蹩脚的俄语说道,“伊万·亚历山大洛维奇将军的儿子?” “我就是尤里·舍普琴科,”顺势推开趴在身上的女人,潘宏进仰着头说道,“你们是……” “我是谁你不用管,”年轻人一把抓住阿尔卡季身边那个女人的头,将她粗暴的扯到一边,而后自己在那坐下,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在潘宏进脸上,说道,“我只是来给你送一件东西的。” 他说着将放在桌上的那份文件袋推到茶几正中央,又用手背在上面敲了敲,继续说道:“这是德米特里将军要求我转交给你的。” 潘宏进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觉得他长得并不丑,只是右侧脸颊上那一道从眼角直到脸腮的疤痕实在太过丑陋,就像是一条紫红色的大蜈蚣。 “谢谢,”目光从年轻人的脸上转下来,落到那份厚厚的文件上,潘宏进随口说着,伸手就准备把它拿过来。 “等等!”还没等他摸到那份文件,年轻人已经抢先一步将手按在了上面,他伏过身子,将脸凑到潘宏进面前,嘲弄似的问道,“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年轻人有口臭,潘宏进皱眉偏过头,随口问道:“是什么?” “不知道吗?那我来告诉你,”年轻人冷哼一声,用两根手指头在文件上轻轻的敲打着,说道,“这里面装的是生意,也是人命,数以百计、千计甚至是以万计的人命,你,有足够的勇气拥有它吗?” 尽管不知道文件袋里装的具体是什么,但潘宏进却相信这东西肯定与老伊万带他过来的目的有关,里面可能是一份军火武器的供应清单,也可能是些别的,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必须拿到手。 “我可能没有足够的勇气,”笑了笑,潘宏进将右手的食指按在文件一角上,说道,“不过,这东西还是应该属于我的,难道不是吗?” 年轻人恶狠狠的盯着他,两只眼睛的目光就像是在喷火,他死死的按住那份文件,与潘宏进僵持了近两三分钟,而后猛的一回手,从后腰上拔出来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它究竟是不是属于你的还需要上帝来决定,你敢不敢和我玩一局游戏?” 他嘴里说着,已经将那把左轮手枪的弹轮退了下来,六个弹槽中的子弹全部倒掉,最后又选了一颗塞进去,重新装好枪。 地下舞厅里的人全都现了这边的异常,几十号人呼啦啦的围过来,聚在一边亢奋的嚎叫、欢呼,其中还有人在招呼着下赌注,很明显,这样的事情应该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残酷的俄罗斯轮盘赌,潘宏进过去只是听说过,也曾经在电视、电影里看到过,可要说亲自下场去玩的经历,他还真是一次都没有。不过也不知道是刚才吸食那种白烟的后遗症,还是重生后的性子里早已充满了冒险搏命的成分,他现在不仅没有丝毫恐惧害怕的感觉,甚至还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轮盘赌?”瞳孔里闪着亢奋的光彩,潘宏进将那把左轮手枪拿到手里,一边细细的摩挲着,一边笑道。 “尤罗奇卡,”安东尼奥从旁边凑过来,踢了他一脚,说道,“不要冲动。” 潘宏进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继续说道:“你打算怎么玩?” “你没玩过吗?”年轻人看着他冷笑道,“如果没玩过的话,你可以退出,但……” “不不不,”潘宏进打断他,连连摇头,兴奋的说道,“我只是想换个玩法,一人一枪实在是他麻烦了,咱们一人三枪怎么样?说吧,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总共六个弹槽,其中有一个弹槽里装了一子弹,一人连续三枪也就等于是一局定胜负……应该说是一局定生死。 年轻人的瞳孔急剧收缩,而安东尼奥的额头上却瞬间流出了冷汗,他怀疑潘宏进的脑子已经被那些du品烧坏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第二十三章 俄罗斯轮盘赌(2) 阿尔卡季在一旁看的饶有兴致,他觉得尤里,这位将军的儿子可能根本不知道轮盘赌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在何处,只有一人一枪的轮替,才能令这种游戏充满了戏剧性,因为谁都不知道死神究竟将在何时出现。 而一人三枪的方式,已然令那种让人窒息的戏剧性荡然无存,留下来的只是**裸的生死对决,“喀、喀、喀”三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血淋淋般的一目了然。 “还是我先来吧,”潘宏进嘿嘿笑着,一只手拿着手枪,另一只手飞快的拨动着弹轮,“安东尼奥,你要不要下注?我可是要下的,五百卢布,买幸运女神站在我这一边,有人接注吗?” “我接!既然是你先来,那押你就1赔2,这算不算公平?”阿尔卡季将头上的军帽摘下来,随手递给身边的一个女人。 女人接过帽子,朝空中一举,围在四周的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嘈杂的声音开始叫喊着“我押这小子五百卢布”、“我更愿意相信科瓦奇”、“押匈牙利的小白脸吧,尽管我不喜欢他”…… 趁着四周喧闹的空隙,安东尼奥又凑过来劝解了潘宏进两次,不过没有任何效果。 潘宏进相信老伊万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他到这里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他与这些比匪徒更像匪徒的军人们接触,就像是对面的那个匈牙利年轻人所说,他必须在这里表现出足够的勇气才行。当然,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在于那些du品,兴奋剂的作用已经显现出来,潘宏进早就忘了对死亡的恐惧了,他只想着表现出自己的勇气,而且要表现的更多一些。 这些在地下舞场里厮混的家伙都是些有钱的主,只是一会的工夫,茶几上就放了满满的两堆钞票,负责接注的女人手里,也攥了一大沓注单。 “这是押我的吗?为什么这么少?”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一大堆钞票,潘宏进涨红着脸,很是不情愿的咕哝一声。 “你现在要想退出还来得及,”被称为科瓦奇的匈牙利小伙子显然没有这么疯狂,他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压在那沓文件上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缩了回去,“关于生意,我想咱们还可以好好商量。” “切……” 四周响起一片喝倒彩的声音,显然他这种怕死示弱的表现已经引来了围观者的不满。 “我可不想和你商量,”潘宏进咧咧嘴,端起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而后就那么举起左轮手枪,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咔哒”一声脆响,空枪!可就是这一声空枪的微弱脆响,已然令周围的一切喧闹声彻底沉寂下来,隐约中能够听到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潘宏进能够感受到四周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也很清楚下面再扣动一下扳机很可能就会咬了他的命,可离奇的是,他的脑子里竟然连一点恐惧的念头都没有,冥冥中他似乎预感到自己绝不会死在这里,幸运的女神此刻真的就蹲在他肩膀…… “咔哒”,又是一声空枪特有的脆响。 安东尼奥坐在边上,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变得僵硬了,那一声空枪的闷响就像是打在他心口上,让他呼吸困难,神经麻痹。 “你是疯子,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只有白痴和傻子才会跟你一起疯!”科瓦奇也坐不住了,他掏出一方手绢抹了抹脸,愤愤的怒骂一句,起身就想离开,没想到却被旁边的阿尔卡季按住了肩膀。 “我的科瓦奇,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阿尔卡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既然游戏开始了,你就得继续玩下去,我们可不管你是将军的儿子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科瓦奇用力挣了挣,却没能挣脱他的控制,正准备回身招呼同来的保镖,却赫然现他们已经被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押在了一边,一把把ak顶在他们的脑门上,令他们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 潘宏进对周围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他一手端着酒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同时另一只手再次扣下扳机。 又是空枪,安东尼奥长出一口气,在如释重负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将军的儿子并不像他过去想象的那般懦弱,他那小白脸般英俊的面容背后,显然藏着一副并不为人所知的疯狂嘴脸。 “我说过,幸运女神是站在我这边的,”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潘宏进站起身,仍旧把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大声笑道,“难道你没有看到我背后的光环吗?!” 嘴里说着,他又一次扣下扳机,“咔哒”一声响,第四次的空枪出现了。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安东尼奥,险些没被他突然搞出来的这一手吓死,只剩下三枪了,也就是说最后这一次空枪意味着三分之一必死的几率,而这个额外的冒险原本并不是属于他的。 四周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住了,几十秒钟的沉默却像是亿万年般的漫长,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吹了一声口哨,凝结住的空气瞬间崩裂,兴奋的欢呼、亢奋的嚎叫充斥了整个舞场。混乱中清醒过来的安东尼奥站起身,举起一只手臂大声喊道:“尤里!”顿时,人群中开始跟着高声大喊:“尤里!” “尤里!” “尤里……” 声音越喊越齐,最后汇集到一起,变成了一种节奏,而与此相对的,却是科瓦奇那张越来越苍白的脸。 阿尔卡季面带笑容的站起身,他举着一只手伸到潘宏进的面前,笑道:“阿尔卡季·鲍里索维奇·维季耶夫,朋友都叫我阿尔卡沙。” “尤罗奇卡,”潘宏进看着他的手,与他击了一下掌,笑道。 击了掌,阿尔卡季并不把手缩回去,他又把手握成拳,仍旧停在潘宏进的面前。 潘宏进心领神会的与他对了对拳头,这是出征阿富汗的军队里亲密战友之间打招呼的一种方式,三个步骤,击掌、对拳、握手,其隐含的意思是一句话“嘿,还没死呢,我的兄弟”。 果然,击拳之后,阿尔卡季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高高举起来,喊道:“尤罗奇卡!” 四周围拢的人群又是一阵儿喧腾,只是高喊的名字从“尤里”变成了“尤罗奇卡”。 潘宏进只觉得热血沸腾,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眼前这些人的认同,不是因为他那个做将军的父亲,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彪悍。刚才那一番疯狂般的举动或许会被那些有理智的人看作是鲁莽,可对于眼前这些匪徒般的兵痞来说,他们就认这个。在战场上什么样的战友最能得到认同?毫无疑问,只有两个因素:悍不畏死、幸运。 让四周的欢呼维持了将近一分钟,阿尔卡季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他用脚尖在脸色刷白的科瓦奇身上踢了踢,冷冰冰的说道:“科瓦奇,该你啦,希望你能表现的像个男人。” 科瓦奇蜷缩在沙里瑟瑟抖,他现在所面对的就是一场死局,在真正的死亡面前,又有几个人能表现的像个男人? “让我打死他,***,害我输了两百卢布!”后面一个裸着上身的大汉将ak的枪口顶在科瓦奇的后脑上,恶狠狠的嚷嚷道。 “不,他是我的,”潘宏进摇摇头,举起手里的左轮手枪,朝着头顶扣下扳机。 “呯!” 一声枪响,藏在弹轮中的那唯一一颗子弹迸射出去,巨响中簇簇的尘土从蓬顶上洒落下来。 潘宏进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枪竟然会打出去,回想起来,他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生与死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似乎也就是在毫厘之间。 甩手把左轮手枪扔到一边,潘宏进安然坐回到沙里,眼睛盯着对面的科瓦奇说道:“现在,我已经有兴趣和科瓦奇先生谈一谈生意上的事了,至于说大家输掉的赌注,全都算我的,今天这里一切的开销都记在我身上,我请客。” 周围鸦雀无声,显然这样的情况过去还从未出现过。 阿尔卡季犹豫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揪住科瓦奇的领子,将他从沙上揪起来,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咒骂道:“懦夫!”,随手又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眼看着不久前还气势汹汹的科瓦奇在一瞬间变成过街的老鼠,潘宏进的心中也没有什么怜悯的感觉。这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法则,在混乱无序的社会状态下,任何东西都是需要用生命去博取的,不舍得付出就不会有收获,而收获却并不意味着成功,任何一次的失足踏空,都可能将所有的收获付诸流水。 第二十四章 军火商 还是光线昏暗的地下舞厅,不过地方已经换成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小房间,潘宏进背朝着门口的方向,坐在一张不是很干净的沙上,他的左右分别是安东尼奥与阿尔卡季,对面却是垂头丧气的科瓦奇。 “阿尔卡沙应该知道,我和德米特鲁已经合作了两年了,”将那个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大摞各种不同颜色的文件,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科瓦奇毫不掩饰的抱怨道,“几乎每个月我都要来‘德河’一趟,从这里采购武器零件,上缴抽成。资金我一次都没有拖欠过,别的经纪人都是要走国际结汇的,只有我是完全的现金结算,信誉良好……可谁能想到,这次德米特鲁却抛弃了我,毫不留情,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阿尔卡季坐在沙里闭目养神,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潘宏进自然也不会理会,他欠着身,从那一大堆文件里抽出来一份粉色底的纸张,拿到眼前看了看。 令他感觉诧异的是,这些文件都是最近几年里由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制裁委员会下的,从82年到87年的现在,几乎每年的内容都有几页。文件中列举的都是一些有问题的国家,或是在打内战或是在进行战争准备,比如说83年的苏丹问题,84年的安哥拉、纳米比亚问题以及莫桑比克问题,86年的利比亚、乍得问题等等等等。 “不要再抱怨了,我的科瓦奇,”撩着眼皮看了兀自愤愤不平的科瓦奇一眼,潘宏进笑道,“毕竟德米特鲁给了你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但是很不幸,刚刚你已经把这个机会输掉了,现在你还有什么理由怨天尤人呢?” 科瓦奇垂头不语,现在很难说他是怎么样一副心情,刚才那类似决斗般的一场豪赌不仅令他颜面大失,最重要的是,还是输掉了一个金饭碗。 “来,我的科瓦奇,和我谈谈……嗯……”手指头在那些摊开的文件上胡乱一指,潘宏进笑道,“谈谈你的这些生意吧,也许咱们之间还有一些合作的机会呢。” “合作?除非你能把采购批文转让给我,不然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能够合作的?”科瓦奇垂头丧气的咕哝一句,但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的抬起头,兴奋的说道,“对,尤里·伊万诺维奇先生,你把采购批文转借给我吧,我可以付给你一份丰厚的租金,一个月二十万美金……不,三十万,你看怎么样?” 潘宏进看着他,笑而不语。 “噢,不,你太贪婪了,”科瓦奇握着拳头,愤怒的挥了挥,说道,“最多三十五万,这已经是我能够付出的最大代价了。尤里·伊万诺维奇先生,我想你还没有做过军火生意,所以还不知道这种生意做起来有多么的困难。” “有多么的困难?”潘宏进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笑眯眯的问道。 “困难实在是太多了,”科瓦奇突然又找回了一丝曙光,他现在开始觉得自己不久前那种疯狂的举动实在是愚蠢之极,或许当时就应该与眼前这个银的乌克兰年轻人好好谈一谈的。他伸手拿过潘宏进刚才翻看的那份粉底文件,晃了晃,说道,“看到这个了吗?要想成功做成一笔军火生意,先就必须要了解整体的国际形势,你必须知道哪里正在生战争或是正在准备生战争,你还要知道哪里的战争即将结束。除此之外,你还必须在一个又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之间穿梭,与那些杀红了眼的军阀、杀人狂们打交道,你要保证在为他们提供武器的同时,不会成为他们下一个就要杀死的目标,还要保证能够拿回属于你的钱。还有,还有,你还必须了解交战双方的背后都有哪一方的影子,是法国还是美国、亦或是英国、苏联等等,你必须在这些国家收买到一批能够为你提供情报的线人,否则的话,你的武器永远都运不到目的地。” 科瓦奇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困难,目的无非就是要告诉潘宏进这门生意有多么难做,不过他说的这些也不是谎话,而是真实的情况。 潘宏进揉揉下巴,对他说的这番话不置可否。 “想想吧,尤里·伊万诺维奇先生,”科瓦奇伏过身子,用诱惑的语气说道,“您有一个做将军的父亲,而您的父亲又有他的人脉关系,有这样的身世背景,您又何必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呢?与其像我一样的奔波劳碌,您大可以凭着转让采购批文的方式安享富……” “科瓦奇,我忽然现你这个混蛋不仅懦弱,而且还狡猾贪婪,”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阿尔卡季突然睁开眼,冷哼一声说道。 科瓦奇被他训的缩了缩脖子,自言自语的嘀咕两句什么,却是不敢出声音来。 “尤罗奇卡,”回过头,阿尔卡季又对潘宏进说道,“这个狡猾的匈牙利佬就是个贪婪的混蛋,他是在吓唬你。做他这种生意并没有多大的风险,只要具备武器终端用户批文、抵达地证明还有采购批文三套手续,你就是一个国际认可的合法军火商。现在采购批文你已经有了,而武器终端用户批文和抵达地证明显然并不难弄到,就我所知,很多国家都在倒卖这种东西,像阿尔及利亚、巴基斯坦、泰国、阿联酋、埃及、以色列等等。便宜的,像阿尔及利亚的两套五年期批文,不过是一百万美元左右,最贵的,也就是以色列的两套两年期批文,价格大概在五六百万美元之间……” “哈,”科瓦奇大为不屑的冷笑一声,插口说道,“是啊,是啊,做一名合法的军火商人的确是没有什么风险,不用担心有哪个国家的封堵,也不用害怕国际刑警的追查。可那又怎么样?你考虑过利润的问题吗?‘德河’十六个军工厂,都能定制些什么东西,马卡洛夫式手枪、ak47、机关枪、反坦克地雷,稍稍能够得上重武器边的,就只有火箭筒亦或是肩扛式防空导弹。靠这些东西去做合法的军火生意,难道你认为那些既不受联合国制裁又没有战争威胁的国家会给你什么高价吗?就拿突击步枪来说,从这里走运到阿尔及利亚,最多也就是能卖到4oo美元一支,还要搭上四包子弹。” 华沙组织的武器早已实现了规范化,子弹都是三十枚一纸包包起来的,四包子弹也就是一百二十。 “那你也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可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阿尔卡季轻蔑的说道。 “百分之百的利润?”科瓦奇自嘲般的一笑,说道,“你考虑过运费吗?考虑过折损吗?最重要的是,你以为德米特鲁会真的按两百美元一支的价格为我供货吗?告诉你,他比我还要贪婪,我从德河拿到的每一支突击步枪,都要给他两百五十美元的回扣。这样的成本,如果我只是做一个合法的军火商,还有什么生存的余地?” “你胡说!”阿尔卡季勃然大怒,他猛地从沙里跳起来,一把揪住科瓦奇的衣领,咆哮道,“德米特鲁什么时候收过你额外的回扣?!” 科瓦奇似乎也豁出去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盛怒的阿尔卡季,说道:“他不拿回扣?他不拿回扣又从哪里来的钱在巴黎买别墅?他不拿回扣,他的儿子安德烈又凭什么在英国过那种穷奢极侈的生活?你知道让安德烈和那个叫贝塔丽的意大利模特睡两晚要花费多少吗?三十万,三十万英镑,阿尔卡季少校,你一辈子能挣几个三十万英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阿尔卡季嘴里嘟囔着,缓缓松开手,颓然坐倒在沙里。 “我没有必要骗你,谁都知道,在如今的德河,甚至是在整个摩尔达维亚,德米特鲁的势力有多大,我们这些人不过都是他的奴隶罢了,”科瓦奇整了整衣领,面色从容的说道,“不过幸好,我比你们这些木头脑袋的家伙还要强一些,至少合法的生意没有利润,我还可以做那些介于合法与不合法之间的灰色生意。” 潘宏进伸手在阿尔卡季的肩膀上拍了拍,却对科瓦奇说道:“说吧,我很想了解一下你的生意,当然,我也可以考虑把采购批文转租给你,甚至可以考虑让你做我的代理人,难道你不希望将采购的范围拓展到更多的地方去吗?乌克兰、乌拉尔、西伯利亚,甚至是远东。” 科瓦奇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润,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的生意很简单,就是通过合法的手段将由德河采购到的武器运到阿尔及利亚的穆斯塔加奈姆,有批文手续的掩护,不用担心任何人的追查。等货物到了穆斯塔加奈姆,我在那边雇佣的人会把它们从陆路偷运到安哥拉,也只有在那里,这些轻武器才能卖出高价。尤其是卖给安盟的政府军,他们那些家伙急需各种武器,一支ak47突击步枪,他们可以给到一千美元一支的高价,如果数量过两千支,他们还会额外支付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的溢价。那些家伙长期遭受联合国的制裁,任何一个能够为他们提供武器的人都是他们的英雄,军火商在他们控制的地盘上就是上帝一般的存在,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违约跳票。” (停了整整一天的电,诅咒电,并热切期盼煤炭行业与电的博弈早日结束,阿门……) 第二十五章 未来之路 潘宏进在心里暗自给科瓦奇算了一笔账,按照他的说法,仅仅是ak突击步枪一项,他从德河这边的军工厂提货是两百美元一支,再加上要支付给托梅达尔斯库的两百五十美元回扣,一支步枪的成本价就是四百五十美元左右。 这么高的成本价,如果仅仅是送到阿尔及利亚,即便是不算运费和相应的开销,科瓦奇也是在做赔本的生意,这样的买卖恐怕只要是个人就不会做。 可同样的一批武器,在阿尔及利亚再花上几万美元把它们偷运到安哥拉,转手就能卖到一千美元一支的高价,等于是一支获利五百五十美元。多于两千支,安盟的反*政*府军还将支付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溢价,那么一批两千支突击步枪的货物,就能得到近一百五十万美元的毛利。这也难怪科瓦奇会为了这笔生意而拼命了。 不过有趣的是,科瓦奇的政治立场似乎在武器贸易中出现了偏差。 就潘宏进所知,安哥拉内战的主要交战双方就是“安解阵”组成的临时政府与反*政*府武装“安盟”,双方的战争从七十年代初开始打,打到现在都十多年了,而潜藏在这场战争背后的,却是美苏之间的争霸斗争。 苏联在安哥拉设立了诸多的军事基地,为“安解阵”的士兵和那些古巴佣军提供军事援助,而“安盟”的背后却是美国、法国以及南非的支撑。 科瓦奇拿着从苏联加盟共和国内采购的武器,却运到非洲卖给美国人支持的“安盟”,这一现象除了能说明商人唯利是图的本性之外,似乎也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苏联现如今的软弱。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从外面传进来,打断了潘宏进的思绪。 阿尔卡季抢先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敲门的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准尉,他站在门口与阿尔卡季低声交谈了几句,转身又离开了。 “尤罗奇卡,伊万将军让你和安东尼奥上校到停机坪去等他。”等到准尉走了,阿尔卡季回过头来说道。 潘宏进点点头,想必老伊万那边已经和托梅达尔斯库交涉完毕,准备离开这里了。 科瓦奇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看放在桌上的那份采购批文,又抬头看看潘宏进,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科瓦奇先生,”潘宏进明白他的心思,却不会那么轻松的让他得偿所愿,更何况今天的交谈只涉及到了一些皮毛,他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向这位地地道道的军火贩子请教呢。 站起身的时候,顺势将那份采购批文拿到手里,潘宏进笑道:“不知道你去没去过敖德萨,如果有幸的话,我希望能够邀请您到那里去小住一段时间。” “哦?”科瓦奇的眼神直勾勾的盯在那份采购批文上,也不知道潘宏进说的话他究竟有没有听在耳朵里。 “我想到时候咱们可以进一步商谈合作的事情,”潘宏进也不介意他的失神,自顾自的说道,“你放心,我对你的承诺终归是会兑现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一说完,他朝刚刚站起身的安东尼奥使个眼色,当先转身走出房间。 ……………… 直升机从德河的雷布尼扎返回敖德萨,走的却不是去时的那趟线,而是绕了一弯,取道蒂拉斯波尔折了回去。 老伊万显然是与托梅达尔斯库喝了不少酒,布满皱纹的老脸涨得通红,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什么话都不说。 直升机降落在博勒采兹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婉拒了安德留先科热情的挽留,潘宏进搀扶着老伊万上了车,父子两才算是有机会正式交谈。 在返回别墅区的路上,潘宏进向老伊万详细的讲述了一番在雷布尼扎的遭遇,尤其是专门介绍了一下科瓦奇这个人物以及由科瓦奇的那番话所引来的阿尔卡季的异常反应。 “我与托梅达尔斯库的结识,是在45年3月,解放捷克斯洛伐的时候,”书房内,老伊万背靠在他的座椅上,微微仰着头,回味般的说道,“那时候我还是一名普通士兵,他则是跟随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参战的志愿者。卫国战争胜利后,大概是在五几年的时候,他到莫斯科进修,正好和我分到了同一个党校班上。到现在,算起来也有三四十年了。” 潘宏进站在书桌边上,翻看着手里的武器采购批文,试探着问道:“我听安东尼奥说,你前段时间正在调查他?” 老伊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说道:“总政治部从今年年初开始,就一直在调查军工企业、军事研究院所内部存在的**现象,如果没有深入的调查,谁都不会明白其中的问题究竟已经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大批像托梅达尔斯库这样的家伙,就如同是跗骨的蛆虫,潜藏在军队的体系内贪婪的吸食国家的鲜血。” 他说着,弯腰从书桌下的保险柜里搬出来一摞文件,嘭的一声摔在桌面上。 这一摞文件足有半尺厚,一份一份的,都用不同颜色的纸条密封着。潘宏进扫了一眼,赫然现最上面那一份标注的名字非常眼熟。 “康斯坦丁·伊万诺维奇·科别茨,”这家伙的名字潘宏进前世就知道。此人是叶利钦的死党,最初向叶利钦效忠的部队就是这个人负责拉拢组建起来的,为此,他还被国防部长亚佐夫亲自开除了军籍、党籍。在“8.19”事件生时,他亲自为叶利钦接通华盛顿热线,又亲自把叶利钦扶上白宫大楼前的坦克,是当时帮助叶利钦扭转颓势的关键人物之一。为了报答他,苏联解体之后,叶利钦给了他一个俄罗斯国防部部长的职务,还给他颁授了大将的军衔。可就是这么一号人,却在普京刚刚就任俄罗斯监察局局长的第二个月,便被爆出贪污14亿巨款的丑闻,震动了整个俄罗斯。 潘宏进倒是没有想到,在现如今的87年,这位民主派巨贪的身上就已经存在问题了。 “原本,总政治部是打算将这些案子逐个深挖下去的,”老伊万伸手在那一摞文件上拍了拍,忽而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不过……现在想必已经没有人去管了,也许到明年的这个时候,陆海军总政治部都不一定能够继续存在了吧?这样也好,尤罗奇卡,你可以把这些东西留着,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用得上了。” 潘宏进心里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的确,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很重要,有这些文件在手,他不仅是得到了一个攻击性的武器,同时也等于是得到了一份讨价还价的筹码。 从托梅达尔斯库的身上,潘宏进看到了自己要走的一条路。前世,他曾经对国际军火商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但科瓦奇的出现以及他现在所面临的困境,令这种向往破碎一地。什么国际军火商,说的好听了,他们不过就是经纪人,若是说的难听了,他们和跑单帮的“拎包客”也没什么区别。真正有实力的军火玩家永远都不会是那种全世界到处飞的人,他们都是一些像托梅达尔斯库那样的军火供应商,他们的手里掌握着军火武器的供应源,也就等于是掌握着众多军火商的生死。 潘宏进不想做科瓦奇那样的军火商,他只想做托梅达尔斯库那样的真正有实力、掌握着军火供应源的军火供应商,这样的人往往能够从军火贸易中拿到最多的利润,却不用承担军火商所必须承担的风险。 还有比这样的差事更让人感觉舒心的吗? “把这些东西都拿走吧,”抚摸着桌上的文件沉默了一会儿,老伊万摆摆手,说道,“能够为你做到的事情,我已经都做了,至于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你是否能最终获得成功……尤罗奇卡,那就都要看你自己的了。” “父亲……”潘宏进说道。 “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老伊万坐回到椅子上,看上去是一副非常疲累的样子,“再等几个月吧,等过了谢肉节,我会想办法让托梅达尔斯库消失的。” 潘宏进脸上一红,他很想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毕竟让老伊万对他几十年的老朋友下手实在是说不过去。可转念一想,横在德河的托梅达尔斯库的确是他未来路上的一大障碍,如果不把他除掉,终归不太稳妥。有了这种想法,到了嘴边的解释便又被他咽了回去。 第二十六章 改革改革 进入八月末的天气似乎越来越变幻莫测,早上起来还是一片晴朗、万里无云的天气,到了将近十点的时候却突然变得阴云密布,从黑海上吹来的东南风也一阵儿紧似一阵儿,眼看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老伊万即将远赴米洛维采赴任,这两天家里来的客人也比较多,各式各样的宴请也接踵而至,他和瓦莲京娜都忙碌的很,连带着潘宏进也不得安生。 今天中午本来也有一场宴会,不过潘宏进没有参加。今天早上接到了叶菲娜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让他务必在中午之前到苏沃洛夫大街的文艺公寓去会面。 眼看着就到十一点的时候,随着“喀喇”一声雷响,阴沉的如同一块黑布一般的天空就像是突然被捅了一个窟窿,瓢泼般的大雨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潘宏进从别墅里出来,开车顺着滨海林荫路北行。 车载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敖德萨新闻台的国际新闻节目,敖德萨地区颇具名气的“民主瞭望”节目美女主持人普拉斯科芙娅用她那略带沙哑的性感声音,播报着南非约翰内斯堡三十万矿工工人大罢工的最新动向。 车子驶过码头,透过淌满雨水的车窗,可以看到码头装卸场入口处悬挂着码头工人罢工委员会号召工人罢工的条幅。这场从两天开始的罢工,是由所谓的“敖德萨左翼团结工会”组织的,仅从字面的意义上,也知道他们效仿的是波兰团结工会运动。至于说他们提出来的要求,也完全不具备系统化的纲领雏形,只是要求提高工资、实行35小时工作周制度,基本上完全属于经济方面的诉求。 不过即便如此,这场罢工带来的影响力也很大,短短两天,敖德萨码头工厂的四千多工人加入了罢工队伍,并且有进一步向其它领域蔓延的征兆。 敖德萨市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罢工束手无策,负责调解的官员与团结工会的工人代表进行了几次磋商似乎也没有什么成效,这件事到现在还是这么僵持着,看不到解决的契机在哪里。罢工的工人乐的在家里享受清闲,这两年连续出现的罢工活动给了他们一个很有帮助的提示:但凡是罢工,不管时间多长,工资总是会照开的,而且还会有更多的奖金。 从雷布尼扎回来的这两天,潘宏进专门研究了一下目前苏联境内的民主运动情况,他很惊讶的现,尽管现在到处都在呼喊所谓的“民主”,但真正具有明确性纲领、系统性诉求以及严密组织结构的民主派组织还没有出现。 叶利钦还是莫斯科市的第一书记,他还在努力将自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的“候补”头衔摘掉;鲁茨科伊的名字还不为人所知,他还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提心吊胆的窥伺着权力;“大神”哈斯布拉托夫还在普列汉诺夫经济学院教书,拿着他每节课15卢布的课时费;索布恰克还蹲在列宁格勒州立大学岗位上做他的愤青,只是时不时的会为了拿几十卢布的稿费,而在呼吁民主的报纸上表两篇攻击力并不是很强的文章。与这些人相比,倒是丘拜斯先生有了点名气,他在列宁格勒搞了个“改革”俱乐部,还接受了一家英国民主基金会的二十万英镑的资助,并为此很荣幸的进入了安全委员会列宁格勒局的监控视线。 而与尚且籍籍无名的民主派斗士们相比,现在在苏联各地组织工人罢工、学生**的竟然都是真正的极左翼组织。比如说活动在整个乌拉尔地区的“工人”组织;在列宁格勒组织集会、游行示威的“工人斗争”;莫斯科的“社会主义工人同盟”以及在西伯利亚、远东地区颇负盛名的“工人民主”等等。这些组织提出来的斗争口号,都是要求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摒弃斯大林式的国家资本主义等等。 正所谓不研究不知道,借助着安全委员会内系统而详细的情报资料,潘宏进总算是真正的感触到了现如今苏联国家内部大时代潮涌的气息。他也知道,现在这些活跃在人们视线中的所谓工人运动组织只不过是那些野心家们推出来的“炮灰基础”,只要时机成熟,他们拼出性命打出来的天下将被轻而易举的吞并。 苏沃洛夫大街的文艺公寓是属于敖德萨市歌舞剧团的财产,整个公寓区并不大,只有四五栋老旧的楼房,是六十年代的时候建成的。几年前从尼古拉耶夫流落到敖德萨,叶菲娜的继母维拉,曾经在在市歌舞剧团工作过一段时间,这里的房子就是那时候剧团分配给她的,她离开敖德萨前往基辅之后,房子也没收回去。 潘宏进把车开进公寓区的院落,直接停到了叶菲娜所说的那栋楼下。 从停车的地方到楼道入口,不过就是十几步远的距离,但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潘宏进跑进楼道,身上的白色t恤被淋了个通透,头上的银也浇湿了,紧紧贴在额头上,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顺着阴暗的楼道跑上二楼,潘宏进拍打着头上粘着的雨水,伸脚在朝向东侧的铁皮保险门上踢了两脚,过了将近有一分钟,才听到叶菲娜的声音在门里问道:“谁?” “我,尤里?伊万诺维奇。”潘宏进下意识的朝门上看了一眼,回答道。 门里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没一会儿,铁门从里面推开一道缝隙,叶菲娜探头出来,嗔怪的看他一眼,笑道:“看来你不喜欢我的门铃。” 潘宏进笑了笑,看着她那一头湿漉漉的头,问道:“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如果你是打算借用我的浴室,那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你来的不是时候。”叶菲娜嫣然一笑,把门推开。 潘宏进这才现她身上只裹了一条洁白的浴毯,大片嫩白的胸脯以及两条圆润修长的大腿全都裸露着,看样子,刚才她正好在洗澡。 “进来吧,我的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叶菲娜侧过身,让开门口的位置,笑道,“我可不想被邻居看到我这副样子。” 耸耸肩,潘宏进走进门,擦肩而过的时候,鼻孔里嗅到她身上那一抹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怎么没带把伞?”叶菲娜关上房门,张罗着从门边的鞋架上取了一双脱鞋,笑道,“看你淋的这副样子,像是刚从土耳其游过来一样。” “你没看到外面的雨有多大吗?”潘宏进扭头四顾,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没想到这雨会来的这么突然,”将脱鞋放在他面前,叶菲娜走进客厅,没一会儿,拿了一件宽松的衬衣回来,递给他说道,“你先到客厅坐一会儿,我得先去洗澡,酒柜里有伏特加和葡萄酒,桌上的咖啡是我刚刚煮的,应该正好喝。” 潘宏进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双拖鞋,粉红色的,比他的手掌也大不了多少。回头瞅瞅,鞋架上的鞋子倒是不少,高跟皮鞋、高跟凉鞋、带缠带的、不带缠带的,可惟独脱鞋只有这一双。 看着叶菲娜弹动着两条性感的大腿跑进客厅,他无奈的摇摇头,索性光着脚什么都不穿了。 穿过只有一段半米长的走廊,内里便是一个不大的客厅,咋一看上去,房子很小,但是装修的却很精致,布局合理,收拾的也很干净,至少不会显得拥挤。 客厅里没有什么奢华的摆设,除了一个老旧的组合电视柜之外,就只有一个圆形的水晶玻璃茶几和两张粉色的长条软皮沙。 “哦,对啦,”叶菲娜的声音在客厅一角传出来,“桌上的那份东西你先看一下,这两天电视二台的‘畅谈’栏目打算给你制作一个节目,那上面是他们的安排构想。” 潘宏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客厅东侧开了一个小间,整块玻璃支撑的房门内,晃动着一具白花花的人影,玻璃是磨花的,人影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却看不清晰。门前的碎花木地板上扔着一条雪白的浴毯,估计就是叶菲娜刚才身上裹着的那一条。 这女人…… 潘宏进摇摇头,不过乌克兰的女人似乎都很开放,就像在夏日的海滩上,时常都能看到半裸甚至是全裸的年轻女孩趴在沙滩上晒日光浴。寄生到这具身体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潘宏进似乎仍旧无法从容的接受这里的生活方式。 水晶玻璃茶几上放着一摞报纸,还有几张写满了俄文的信纸,估计就是叶菲娜所说的节目安排了。 潘宏进走到茶几边上,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随手扔在地上,而后一屁股坐在沙上,随手扯过那些信纸,从头到尾草草的看了一遍。 “畅谈”是敖德萨州立电视二台的一个访谈节目,形式类似于国内的《艺术人生》,不过它却完全是政治性的栏目,每周一晚上八点播放,周四上午九点重播。自从年初开播以来,栏目每一期都会邀请一些社会名流亦或是主张改革的官员做访谈,或针砭时弊,或畅谈民主改革的未来,要嘛就是讲述受访者曾经遭受迫害的悲惨历史。 对这种节目,潘宏进过去一直都不看,只是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要成为栏目里的主角了。 第二十七章 两难 节目内容单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大概是墨水还没干的时候就有了摩擦,第一页的角落上有几个字母就像是被拖拽的乌云,看不太清楚,不过幸好不太重要,至少不影响阅读。 让潘宏进感觉有些好笑的是,“畅谈”栏目为他制作的这一期节目上,竟然还有两位所谓的特约嘉宾,其中一位赫然是“柳莆夫·亚罗斯拉维奇博士”。 “博士?!” 潘宏进笑了笑,背对着浴室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说道:“柳莆夫先生什么时候得了一个博士的头衔?” “不要小看他,他这个博士的头衔可是哈尔科夫国立大学社会学院授予的,”叶菲娜站在浴室的莲蓬花洒下,冲洗着揉了一身的雪白泡沫,闻言笑道,“他这段时间还正在四处活动着准备拿一个研究员的头衔呢,或许,他总觉得自己头上的光环不够多吧。” “哦?”潘宏进漫不经心的欠起身,拿过茶几上的咖啡壶,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问道,“他在哈尔科夫国立大学进修过?” “那就不太清楚了,”叶菲娜笑道,“不过我知道他在那里花过不少钱,要知道一份硕士文凭都是需要一万四千卢布的,博士的话,怎么也要在这个基础上再翻一倍吧?” “买来的,假证?”潘宏进下意识的扭过头,讶然道。 “也不能算假证,”叶菲娜在浴室里说道,“至少在哈尔科夫国立大学社会学院的档案里可以找到他的名字,如果是假证的话,哪里用得着花费那么多钱。” 潘宏进点点头,感情这就是哈尔科夫国立大学校方卖出来的“假证”。 “既然是安排我上节目,怎么又弄了柳莆夫这么一个特约嘉宾?”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潘宏进转而又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叶菲娜朝玻璃门看了一眼,与潘宏进朝门里看的效果一样,她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一个不久前才被抨击为‘暴政毒瘤’的安全委员会少尉,短短数天之后,又成为了抗击暴政的民主斗士走上了荧屏,而与他一同登台对话的,却是当初在报纸上大肆攻讦这位少尉,同时又在敖德萨颇具几分名气的所谓文化名流。这样的两个人物同时出现在‘畅谈’节目上,本身就是一个很吸引人的话题,若是咱们的民主斗士、安全委员会的少尉同志,能够在直播的节目上利用某些可能来自于安全委员会内部的情报,当众撕下这位文化名流虚伪的嘴脸,那又会产生什么样轰动效果……哈,我都等不及想要看到那一刻的盛况了。” 潘宏进微一皱眉,低头又将手里的节目单细看了一遍,这才现在主持人的提问中,果然包含了有关切斯诺耶事件的问题。可以预见,如果在直播间里有人提到这样的问题,那么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会在他潘宏进与柳莆夫之间引一场面对面的论战。 论战潘宏进并不怕,毕竟现在都知道主持人会提什么问题了,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但问题在于,他总觉的叶菲娜在这件事上更像是在谋私利,她始终都是在谋划着她自己的复仇大计。 “节目是直播的?”心里拧着一个疙瘩终归是不太舒服,潘宏进放下手里的咖啡,听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畅谈’节目一直以来都是直播的,”叶菲娜也没听出他说话的语气中有什么异样,随口回答道。 “我倒是很好奇,柳莆夫怎么会接受这个上节目的邀请,”潘宏进曲起食指在手头的信纸上轻轻一探,出“啪”的一声脆响,“难道他不知道那里注定会有一场争吵等着他吗?”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叶菲娜笑道,“如果能在‘畅谈’栏目上将你这个伪民主斗士揭穿,他无疑将获得更高的声誉,他准备踩着你的肩膀爬到更开阔的公众视线中去。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邀请他不得不接受。接受了邀请,至少他还能在节目中针对你的言论展开现场反击,若是拒绝邀请,那他岂不是连这个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节目的内容是不会因为他的缺席而做出改变的,乌莉特塔该问的问题一个都不会少,差别只是在于由谁来回答罢了,难道你会希望将原本应该由你来回答的问题交给你的对手去阐述吗?” 乌莉特塔就是敖德萨电视二台“畅谈”栏目的主持人,典型的白俄罗斯美女,“畅谈”栏目在敖德萨州之所以有如今的收视率,估计也与她的美貌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么说我若是不接受邀请的话,也可能会成为柳莆夫肆意攻讦的目标喽?”潘宏进笑了笑,若有所指的说道。 浴室里一片静默,不一会儿,叶菲娜推开玻璃门,**着身子走出来,她从地板上捡起浴毯,悄无声息的走到潘宏进身后,弯腰搂住他的脖颈,轻声说道:“亲爱的尤罗奇卡,如果我的决定让你感觉不舒服得话,那我向你道歉。” 脑后触到的绵软令潘宏进心头一荡,不过这一“荡”也仅限于一荡,他很快便沉静下来,伸手推开叶菲娜圈在自己脖颈上的双臂,漠然道:“我不需要道歉,只需要一个解释。” 叶菲娜身子一僵,紧接着耸耸肩,从沙后面绕过去,走到对面电视立柜边的更衣镜边上,一面对着镜子擦拭着湿漉漉的长,一面说道:“让柳莆夫身败名裂,把他从所谓的文化名人的神坛上推下去,摔成碎片,这边是我要做的事情。当然,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没有你为我提供的那笔资金,相信我这个愿望短期内没有实现的可能。所以作为回报,也可以说是作为一个负责人的合作者,我也会尽我所能的为你谋划,让你有机会实现你的野心。难道这样不好吗?” 潘宏进从后面看着她裸露的背影,削肩、芊腰、丰臀,笔直修长的大腿,丰挺的酥胸即便是从背后也能看到两侧闪现的半道轮廓,真可算得上是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诱人。可问题是,这女人丰满的两片臀瓣之间还藏着一条无形的尾巴,要嘛是狐狸的尾巴,要嘛就是蝎子的尾巴。 叶菲娜显然并不介意在他面前裸露身体,她对着镜子将湿漉漉的长在脑后盘了一个髻,随手从镜子上拿了一根白色的头绳缠住,又舒展开双臂,做了个侧转、扩胸的动作。 尽管定力过人,可潘宏进还是在这一番乳波臀浪中感觉到小腹热,嘴里的唾液也像是被瞬间蒸干,舌头上味蕾几乎都要黏住上腔了。 “不要总是说什么我的野心,”干咳一声,潘宏进扭过头,端起咖啡润了润喉咙,这才暗自调整着心态,说道,“我想和我的野心相比起来,你的野心应该也不小吧?” “我的野心只是想要报仇,”叶菲娜转过身,朝他嫣然一笑,踮着脚尖走过来,说道,“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听着她的脚步声走到近前,鼻孔里又嗅到浓郁的栀子花香味,潘宏进皱皱眉,头也不回的比划了个手势,说道:“把毯子裹上,我希望你能把看成是一个合作伙伴,亦或是朋友,而不是另一个需要你用身体去诱惑的目标。” 叶菲娜脚下一顿,妩媚的笑容瞬间在脸上僵住,她用凌厉的眼神在潘宏进的脑后瞪了一眼,性感的唇角微一抽搐,表情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我可没想过要诱惑你,亲爱的尤罗奇卡,我也从不认为自己的魅力能够强过四针恶毒的致幻剂。”耸耸肩,她说道,“不过我要说的是,这次之所以安排柳莆夫上栏目,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除掉我的一个仇人,我也是在为你考虑。” “就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将浴毯裹在身上,叶菲娜上前两步,半跪在潘宏进的面前,一只手扶着他的膝盖,说道,“你为自己塑造的形象必须具有攻击性,这是咱们之前已经谈过的事情了,而这种形象的塑造,本身就需要你去迎接一场场的挑战,若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大的成就,就必须踩着像柳莆夫这样的所谓名人的肩膀爬上去。空虚的人们总是喜欢崇拜偶像,但反过来,他们又会从一个个幻灭破灭的过程中获得快感,你的攻击性就是要给他们这种快感,让他们认同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潘宏进本身并不否认这一点,他甚至对这种构想相当认同,但问题是,随着与叶菲娜一步步交往的加深,他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女人难以驾驭。 心中怀有刻骨仇恨的人总是无法理喻的,就像他自己,为了复仇他甚至能够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都给毁了,这样的人难道还会去顾虑别人? “你现在应该把柳莆夫踩在脚下,只要你做到了一这点,他曾经在敖德萨拥有的声望就是属于你的,”叶菲娜柔声说道,“而这些恰恰是你现在最需要的。” 第二十八章 两个拳头打人 潘宏进回过头,视线自上而下投入到叶菲娜的眼睛里,他很想通过这双淡蓝色的眸子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可惜他没有读心术,这女人又能很好的掩藏住她的情绪,从这双眼睛里,他暂时还得不到什么。 “至少这女人暂时和自己还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想到自己现在还离不开叶菲娜的帮助,潘宏进甩甩头,努力将自己脑子里对她的疑虑抛开,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你又怎么能肯定我能在直播现场剥掉柳莆夫的面具?他可是特约撰稿人,想必应该是一个思路清晰的角色,而且像他这种经常抨击别人的家伙,估计嘴上的本事也不小,你就不怕我揭穿他不成,反倒被他占了上风?” “那样的可能性当然存在,”叶菲娜欠起身,轻巧的坐在他身边,拨弄着桌上的咖啡杯,笑道,“不过为了防止这种意外出现,我已经做了最稳妥的安排。” “说来听听。”潘宏进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问道。 “你看过节目单上主持人要提的几个问题了吗?”叶菲娜将水晶玻璃茶几上的节目单拿过来,在潘宏进的脸前晃了晃,笑道。 “嗯,”潘宏进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内容。 “畅谈”的现场直播栏目不是正反方的答辩,主持人有时间提出来的问题并不多,基本上就是她牵一个头,然后由参加节目的嘉宾各抒己见。其中,主持人会在一定的时间段里,将嘉宾的谈话内容牵引到下一个问题上去,这样潜移默化的组织下来,三十分钟的栏目时间里,其实主要涉及到的确切问题不会过三五个。 刚才将节目单详细看了一遍,潘宏进很清楚的记得上面涉及到主持人会提到的问题只有三个:第一个就是切斯诺耶事件的所谓真相;第二个就是让他讲述一下在安全委员会遭受酷刑时的情况,并由此引申到对安全委员会的评价以及揭秘的问题上去;第三个就是让嘉宾各抒己见,评价一下莫斯科的民主化改革。 “那好,现在你可以把节目单上的内容放到一边了,我替你分析一下柳莆夫这个人。”叶菲娜笑了笑,一扬手,将节目单甩到沙后面,“他自命为民主斗士,但实际上,他的很多观点都与现在所提倡的民主化是相违背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很不干净。” 嘴里这么说着,叶菲娜站起身,快步走进客厅西侧的一间卧室,从里面拿回来一沓半寸厚的资料。 “你刚才问我柳莆夫那个教授的头衔是怎么来的,我告诉你说是从哈尔科夫国立大学社会学院购买的,”将资料递给潘宏进,她继续说道,“其实他与哈尔科夫国立大学社会学院之间的关系远没有那么简单。就在去年,他与包括拉夫连季、马夫尔在内的几个研究员拼凑了一个所谓的‘民主政治研究所’,弄了两个社会经济学的研究项目并以此向文化部申请了5o万卢布的项目研究经费。这笔研究经费今年二月份经由哈尔科夫国立大学社会学院下,随后不久,其中的3o万便不翼而飞。” 潘宏进扬扬眉毛,两片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他不知道叶菲娜从哪里得知的这些消息,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是否准确,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件事在直播节目上被曝光出来,绝对会产生爆炸性的效果。 那么这个消息是否准确,是否是真的呢?潘宏进叶菲娜既然这么郑重的把这件事提了出来,那就说明她手里至少掌握了一定的人证、物证,至于说这些人证、物证是否是伪造的……谁会去关心?柳莆夫本身就是一个卑劣的说谎者,要对付这种家伙,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用另一个更卑劣的谎言去惩罚他、戳穿他,撕碎他那副肮脏的嘴脸,让他明白叛国者的御用文人一旦被撕掉光鲜的面皮,其实连狗屎都不如。 “柳莆夫的问题远不止这一个,不过能够给你用的却只有它了,毕竟你是要以安全委员会少尉的身份将这个丑闻披露出来,这种披露要讲一个度。一旦披露的太多、太细,就会将公众的注意力从柳莆夫的身上转移开,甚至会观众产生恐慌性的联想,将你的形象与安全委员会的红色恐怖画上等号。”叶菲娜伸手过来,替潘宏进翻着那一沓资料。 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她将这一页标注了诸多俄文段落的资料抽出来,说道:“所以要打击他,必须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是他的人品,相信有贪污研究项目资金以及贿买博士文凭这两项以及足够了,剩下的一方面就是要从他的观点入手。这里……这是他去年在阿拉木图事件生时在《消息报》上表的一篇文章,还有这里,这是他在五月份红场事件生时所秉承的观点。” 潘宏进接过资料,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 他知道所谓的阿拉木图事件,就是去年12月份生在哈萨克斯坦府阿拉木图的大规模民族骚乱事件。其起因是苏联中央政治局撤消了来自哈萨克族的哈萨克斯坦加盟共和国第一书记、中央政治局委员库纳耶夫的职务,却又不响应民意,任命颇受哈萨克斯坦民意支持的纳扎尔巴耶夫接替这一职务,反而是由戈尔巴乔夫亲自提名了格纳季·科尔宾前往阿拉木图履任。 至于红场事件,则是今年五月份刚刚生的,一名来自西德国的年轻人鲁斯特,驾驶一架小型民用飞机从西德出,穿越苏联布设在整个东欧以及莫斯科西部地区的庞大防空,最后直接降落在莫斯科红场。这一事件震动了全世界,莫斯科为此解除了包括军方强硬派领军人物索科洛夫元帅在内的3o9名中高层将领的职务,几乎是将国土防空军以及通讯兵部队、空军中的将领撤换了一个遍。 资料上列举了柳莆夫在两起事件生时投到几个报刊上的评论文章,这个无耻的家伙几乎是在用谄媚的论调吹捧着戈尔巴乔夫总书记的“英明神武”。 与柳莆夫那种一味歌功颂德论调相比,两起事件生时,还有一种舆论存在,比如说阿拉木图事件生时,有人质疑戈尔巴乔夫在搞党内独裁,正是他一脚踢掉了长期在中央政治局内与他不对路的库纳耶夫,又将亲近他的科尔宾弄上位。而在红场事件生时,同样也有人将事件与斯大林时期的大清洗联系在一起,评论这是戈尔巴乔夫在清洗军队阶层内与他唱反调的鹰派将领。只是类似这样的论调并不是主流,很快便被淹没掉了。 针对柳莆夫在针对两起事件中的观点,资料上也给出了一系列批驳方案,一条条的,很清晰明朗,但其最终的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抨击的矛头对准了克里姆林宫,对准了总书记戈尔巴乔夫。 潘宏进微微皱着眉头,心道:好嘛,要是按照这套方案下来,他就得一只手攻击苏联军方,一只手攻击联盟政治层,两只手结合在一起,就把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持不同政见者”。这要是放在六七年前,什么都不用说,反正某个管理严格的监狱里会有他的一席之地。至于现在…… 不过戈尔巴乔夫的“民主化”提倡不给历史留任何空白点,从列宁到勃列日涅夫,几十年的布尔什维克党史都被批驳的一无是处了。不过只是品评、批判过去是不是有些过于枯燥了? 既然是民主化,就不能只批判死人,死人又不会为自己申辩,批判着多没意思,矛盾冲突不够激烈,战斗性不够强,亿万民众看在眼里也会觉得不够热闹,关注的兴趣也远不够高。那好,咱们就来批判一下活人吧,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同志不就是从批判活人的那一天开始才一跃成为反对派领军人物的吗? 叶菲娜坐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潘宏进脸上,从他那张线条鲜明、如刀削斧刻一般的俊脸上,能够看到很明显的不安分。在时局跌宕的纷乱岁月里,也只有不安分的人才有机会获得成功。 潘宏进将拿出来的这一份资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偶尔又将那一沓资料翻了翻,说道:“这些……我感觉有必要考虑一下,先,关于上栏目之后将要提到的三个大问题,顺序上应该重新调整一下,切斯诺耶事件真相的讨论必须放到最后,如果能够回避掉才是最好的。其次,我需要准备一套纲领性的东西,借着这次上栏目的机会阐述一下。有立才有破,有破就有立,既然要借着打击柳莆夫的机会指诋莫斯科的民主化政策,那我也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的话,单纯的抨击效果未必会好,至少与柳莆夫他们这样的人分不出太大的差距。” 叶菲娜一愣,这是自从她为潘宏进策划舆论塑造以来,他个人第一次提出意见和想法,这意味着什么? “怎么,有困难?”潘宏进扭头看看她,问道。 “哦,应该没什么困难,”叶菲娜摇头笑道,“不过你说的那个纲领性的东西是什么?有具体的想法了吗?” “会有的,”潘宏进现在不想提这个问题,他点头说道,“你只要把主持人……哦,就是那个乌莉特塔的工作做好的就可以了,你要尽量争取让她站在我这一边,尽最大可能配合我。” “这应该没有问题,乌莉特塔这个人性格浮华,贪慕虚荣,我只给了她五千卢布,就顺利的拿下了这一期节目,”叶菲娜撇撇嘴,颇为不屑的说道,“当然,如果你想让她完全按照你的意图去安排的话,恐怕还需要给她更多的好处。” 性格浮华、贪慕虚荣?潘宏进心头一动,这样的女人无疑最容易操控,因为她想要的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而能够用钱买到的东西,往往都是最廉价的。 “这样的话,你来安排我和她见个面吧,”心里朦朦胧胧的抓到一些东西,潘宏进克制着自己不在脸上表现出来,漠然道,“最好是明天上午,我有时间。” 第二十九章 步子大了 从叶菲娜家里出来的时候暴雨还在下个不停,潘宏进没有直接回别墅,而是驱车去了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地方局,局机关就在滨海林荫道,苏联解体后,局机关旧址便成了敖德萨地方议会的所在地,也成了敖德萨的一处重要旅游景点。 敖德萨局是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除基辅总局外的第一大地方局,局里的“十处”建有完备的档案管理处。按照安全委员会的体制,十处是归属于安全委员会第十总局管理的,这个部门的作用,就是保存各类业务文献和档案资料,地方局按期向上级部门汇报、共享其对地方各机关、社会组织及特定个人的活动、行为分析结果。 毫不客气的说,安全委员会的第十总局,就等于是掌握着一部最齐全的苏联大百科全书,从这里几乎什么东西都可以查得到,它的真实程度要远远过那些所谓专家、学者们炮制出来的所谓“真相”。 当然,即便是在敖德萨地方局,要想进入档案处查阅资料也是非常困难,在86年之前,类似潘宏进这样的少尉军官要想进入这个被厚重钢板门隔绝的资料空间,必须经过敖德萨局党委的批准,至于现在,只需要有维肯季的帮忙就足够了。 从维肯季那里要了批条,再跑到十处领取查阅批文,拿着查阅批文和许可批条到档案管理处盖章,做入库查阅登记,然后还要到管理科去填写领取入库钥匙的表单,最后,再拿着这份调单和之前办理的一应手续到保卫处领取钥匙……一圈跑下来就是四十分钟。这还是现在的规程,如果放在86年之前,仅仅是许可批条一项就要跑十几个地方,拿到局党委每一个人成员的批准,而且本人还不能入库,需要查阅什么,必须让档案管理处的人帮忙从库里提出相应的资料,然后就在档案管理处的阅览室内,由四五个人盯着现场查阅。 对潘宏进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敖德萨局的档案处,当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的那一刻,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整个资料库完全是密闭的,一个开口的窗户都没有。 铁门内的墙壁上有一排灯具开关按钮,是按压式的,一只手按在上面,从左顺到右,“喀喀喀”的一串连响,资料库里悬顶的日光灯一排一排从前往后亮起,照出一个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一排排绿色、直达棚顶的铁皮档案架整齐的排满了,每个书架前面都有一条轨道,那是用来移动竖梯的。 潘宏进把随身带来的记录本之类的东西随手放在最前方的阅读桌上,先绕着转了一圈。 这里的档案分类是采用的三级目录分类。第一级目录分为24种,包括了党群工作类目、人事档案类目、科学技术类目、纪律监察类目等等,每一大类目下又有年代索引类目以及相应的细化类目。 每个档案架的档案都包裹着灰色的封皮,保管的非常好,其中绝大部分文件的脊背上,都打着安全委员会专用的徽章标志以及警示标语,按照规定,这类文件是禁止调阅的,属于绝密。 潘宏进围着转了一圈,最后推着梯子到了“意识形态保卫”类目所在的书架下面,在“托洛茨基分子(1975-1985)”的条目下抽出来几个文件,放在粗苯的小推车里,而后又在敌对广播条目下,找出了“bbc”、“**”以及“自由广播电台”(1973-198o)系列中一部分文件。 任何一个团体、组织乃至政治派别,要想保有自己的影响力、凝聚力以及战斗力,先必须有一套系统、完善的纲领,就像潘宏进前世所熟悉的那句口号:“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目张。”没有一个系统的纲领,这个团体、组织就相当于没有了灵魂,人们都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以什么为奋斗目标,更不知道它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像这样的组织或者是团体,又有什么人会支持它?大难显然是“没有”。 按照一般的规律,一个团体或者是组织的纲领,应该是在团体成立之后由积极活动分子共同商议、研究制定出来的,属于集体的意见。但对于潘宏进来说,他现在没有这个团体的基础,他的身边的确围拢了一些人,但这些人不是安全委员会退役人员组成的匪帮,就是一门心思为自己谋私利的贪官污吏,唯一一个有长远计划的人,还是心怀叵测的复仇女。因此,潘宏进不得不自己动手,来草拟这样一份草头纲领。 比较幸运的是,潘宏进终归是一个重生而来的人,虽然前世对苏联解体的了解不是很多,但总能让他了解到一些时下苏联人的心态。另外,他还有一个大多数所谓“民主派人士”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有机会到眼前这个安全委员会的档案库里来查阅资料。苏联的几十年历史里,有大量被瓦解掉的左翼、右翼组织,还有来自西方的敌对宣传,这些东西总为他提供一些具有价值的借鉴。 原本在潘宏进看来,类似这样的工作做起来绝对是既枯燥又繁琐,如果没有极大的耐心,估计他都坚持不了两个小时。不过后来生的事情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随着卷宗的翻起,他很快就对这种事情入了迷。 毫无疑问,安全委员会的秘密档案既全又精,它展示在潘宏进面前的,是一个一直都很熟悉但却又前所未知的世界。 比如说,他从托洛茨基份子的活动记录上了解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第四国际”的组织,而在这个主要由民主社会主义分子足够而成的共产国际组织内,他也找到了很多前世耳熟能详的名字。比如说出现在(1979)年档案中的奥尔特加,这位抢劫了“美洲银行”的传奇人物,后来成为了尼加拉瓜的总统;(198o)年的档案中,看到了路易斯?卢拉,他的背后竟然闪烁着巴西**的影子;还有出现(1983)年档案中的乌戈?查韦斯,他竟然也是第四国际活动中的积极分子。 有些事情不接触的时候感觉不到有什么兴趣,可一旦深入其中便会现自己已然为之着迷,难以拔足了----大概是两世以来的第一次,潘宏进对政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下午的时间,潘宏进就在这种浓厚的兴趣中翻阅了大量的珍贵资料,并在阅读中做了一些笔记,结合资料中涉及到的“托洛茨基主义”、“工团主义”、“中国式修正主义(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对中国改革开放路线的称呼)”等等派别的政治、经济主张,东拼西凑的弄出来一份草拟的通俗性纲领。 这份纲领类似于宣言,涉及到包括政治、经济、军事三大部分,但主要的侧重点还是在经济上,这是潘宏进熟悉的领域,他在这方面更能找到话说,也更能找到足够的理论来武装自己的主张。 要求有法律许可的言论、出版、结社、罢工自由,自由迁徙等权;要求工资与物价调涨幅度挂钩,退休金、最低工资与助学金等不低于平均工资的百分之七十五,广泛实行35小时工作周制度;要求在企业的基础上自下而上的设立工人委员会,地区范围内的各个企业工人委员会选举产生地区工人委员会,并由此产生全国工人委员会;有步骤、有选择的实行企业股份制改革,持股利益应包含三方:私人出自股份、国有股份、企业工人委员会股份…… 各种各样的倡议组成的纲领共包含六条二十八款,令潘宏进感觉遗憾的是,他这两天就需要上节目,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充分学习、准备,否则的话,他将有机会将这份纲领进一步的系统化、正规化,而现在,这份纲领……真的只能算是草纲。 当潘宏进从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地方局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暴雨还在下个不停。抱着自己整理的材料,他只觉得心情激动,对他来说,这份花费一下午时间草拟出来的玩意或许还很不成熟,但却是他步入政治的第一道扶梯。 只不过潘宏进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现在迈出来的步子已经太大了,步调也显得仓促了一些,另外,他两手攻击的策略,也等于是为他带来了更多的麻烦。就在他对政治产生浓厚兴趣的同时,政治斗争的子弹也装进了敌对者的枪膛,而不知什么时候,黑洞洞的枪口就会瞄向他的脑袋。 第三十章 叶菲娜的隐忧 《天鹅湖》的旋律在敖德萨大学歌剧院的芭蕾舞彩排大厅内悠扬的盘旋,正是清晨,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两个人。 叶菲娜手攀着扶杆,一边做着压腿的动作,一边艳羡的看着正在乐曲声中翩翩起舞的那个女人。 清晨的阳光隔着扩大的落地窗棂投进来,洒落在女人那张艳美的令人目眩的脸上,如丝般嫩滑的肌肤上就如同是抹了一层奶脂,点点晶莹的汗珠挂在她脸上,宛若是一颗颗细碎的水晶。黑色的连体三角芭蕾舞练功服展现出她近乎完美的形体,包裹在白色芭蕾舞长袜内的两条长腿笔直浑圆,弹力惊人。 维拉·乌斯京诺夫娜,曾经的敖德萨歌舞剧团台架子,如今风靡着整个基辅的女人,偏重se情的乌克兰《文艺导报》杂志上评价说:“她的每一寸肌肤上都刻满了男人的**”。像这样一个女人,谁又会相信她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 在悠扬的乐曲声中做了摇摆的舞步,又腾空侧向做了几个连续的大双起双落跳,维拉吁口气,收起了动作。 “啪啪啪……” 叶菲娜为她鼓着掌,笑道:“维拉,你总是如此令人羡慕,我真怀疑上帝是不是对你有什么特别的眷顾,所以总也舍不得夺走你的青春。” “因为他已经拿走了我所有的东西,你所羡慕的那些,只是他留给我的折磨。”维拉无所谓的笑了笑,用足尖挑住扔在地上那条白色汗巾,纤细的足踝巧妙的旋转两圈,轻轻一撩,汗巾迎风抖起,轻飘飘的落到她手里。 叶菲娜脸上的笑容一滞,将架在把杆上的腿收回来,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男人把自己嫁了,毕竟萨韦利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你也有权利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 叶菲娜所说的“萨韦利”自然就是她的父亲,乌克兰人直接称呼自己父亲的名字似乎并不是什么禁忌,就像潘宏进一直都喜欢称呼他父亲为老伊万一样。 维拉解开包住头的兜,将顺滑微卷的长抖落下来,妩媚的一笑,走过来在叶菲娜的脸上亲吻一口,笑道:“既然你懂的这么劝慰我,为什么不多替自己考虑一下。尤里·伊万诺维奇,我看他就很不错,相貌英俊,人又年轻,最重要的,他有背景、有野心,有能力帮你为萨韦利复仇。可以说他已经达到了你需要的一切标准,难道你不觉得嫁给他是个最好的选择吗?” “最好的选择?也许吧,”叶菲娜瞳孔里的目光闪过一丝迷离,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清澈,她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维拉,难道你真的认为像他那样的男人,会把对一个女人的感情看的更加重要吗?” “更加?”维拉将汗巾缠在细长性感的脖颈上,一边扶着把杆做压腿的动作,一边诧异的说道,“我的宝贝,为什么要用到这个词?” “我只是……”叶菲娜脸上闪过一抹愤懑,“我只是觉得他始终都在怀疑我,而且这种怀疑似乎正在逐渐加深。” “哦?”维拉一愣,两道性感的柳叶眉卷曲起来,眉心像是攒出了一朵凋零的马蹄莲。 “我能够感觉得到,他现在已经开始准备自己向媒体方向动手了,”叶菲娜背靠着墙坐下,双手抱着膝头,说道,“他让我替他约乌莉特塔见面,而且就在今天上午。” “乌莉特塔?”维拉放下腿,取下脖颈上的汗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笑道,“哈,上帝,我真为那个女人感觉悲哀,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只喜欢牛仔裤、喜欢宣扬女权的金丝雀今后恐怕要被人关进笼子里了。她的虚荣将会把她变成那个男人手里的玩物,除了用华丽谎言编织而成的奢侈生活,她大概什么都得不到。像这样一个女人,你又为什么要去担心她?” 叶菲娜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摇头说道:“也许你说的对,乌莉特塔的确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但她毕竟是敖德萨很有名气的节目主持人。最重要的是,她的背景关系很复杂,她的叔叔维克托·弗拉索维奇如今恰好是争夺敖德萨广播和电视局局长的热门人选,我担心尤里和她牵扯上关系之后,会逐渐淡化我所能起到的作用。” “亲爱的,难道你认为一个人的重要性是靠别人施舍得来的吗?”维拉弯下腰,与叶菲娜并肩坐一起,笑道,“如果那么想你就错了,而这种错误的想法除了会令你产生嫉妒、愤恨之类的负面情绪之外,对你毫无帮助。” “哦?”叶菲娜扭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你的重要性就在于你是叶菲娜,是一个与其它女人截然不同的存在,”曲起一根手指,在叶菲娜光洁的脸颊上轻轻的摩挲着,维拉笑道,“对于你来说,没有必要去考虑乌莉特塔还有她那个不知能不能坐上局长宝座的叔叔。你所拥有的是你的智慧,你也必须让尤里那个小男人了解到,你的智慧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乌莉特塔的叔叔或许能成为敖德萨广播和电视局的局长,可对于野心勃勃的尤里来说,这位局长能够给予他帮助将会很有限,与此相比,智慧却是无限的。” 说到这儿,维拉顿了顿,而后用一根青葱般的手指头点点自己的额头,说道:“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脑子,难道不是吗?” “可就我所知,尤里的身边好像并不缺少聪明人,”叶菲娜想了想,皱眉说道,“你还记得谢拉菲玛吗?谢拉菲玛·费罗尔洛夫娜。” “就是那个从纽约回来的小‘塔先卡’?”维拉一愣,反问道。 所谓“塔先卡”就是著名的阿纳斯塔西娅,6o年代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女间谍,她以苏联间谍的身份在美国生活了近三十年,是《华盛顿邮报》的专栏记者,同时也是该报派驻在美**方的战地记者。 “嗯,”叶菲娜点点头,说道,“两天前她给我来过电话,说是要来敖德萨定居,她还告诉我说是她过够了那种平淡无奇的日子,而在这里,她将会找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重新过上那种惊险刺激的生活。” “她这两天又联系过你吗?”维拉追问道。 叶菲娜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她已经来了,莫斯科有她登机的记录,但是她一到敖德萨就失去了踪影,我怀疑她是去了切斯诺耶,不然的话,她到了敖德萨不会不联系我。” 维拉感觉有些头疼,她掐着眉心揉了揉,叹息道:“尤里手里掌握的最大优势,就是他那个安全委员会少尉的身份以及他最先招拢到手的那几个人。那些家伙的思维令人费解,就像谢拉菲玛,她宁可在莫斯科的酒吧里喝闷酒,也不肯过来帮我,如今……” 也不由得维拉不觉得遗憾,谢拉菲玛应该算是很有天分的媒体人,她父亲是乌克兰流亡者,母亲是菲律宾人,而她本人则是在美国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长大。2o岁的时候便进入北亚利桑那大学就读,79年毕业的时候,获得了应用社会学与应用沟通学双硕士学位,也正是在那一年,她被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间谍招募。在八五年被莫斯科秘密召回之前,她在里根的总统竞选团队内任职,负责民意选项的调研工作,如果当时莫斯科没有召回她,估计她现在就要混入白宫了。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叶菲娜吁口气,下巴垫在膝盖上,不无担忧的说道,“我过去只知道尤里身边有切梅诺里这个人,还有一个叫波丽娜的女人,但如今看来,我对他所知的还很有限。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身边应该有了一个由安全委员会退役人员组成团队,这个团队现在正在逐渐的扩大,像谢拉菲玛这样的人,正在逐渐的汇聚进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团队现在应该还比较松散,他们可能仅仅是凭着某种过去的认同走到了一起,还没有彻底整合到一起,否则的话,我的处境可能会更加被动。” 维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抿抿嘴唇,笑了,她说道:“亲爱的叶菲娜,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去考虑这件事。” “换一个角度?”叶菲娜看看她,疑惑的问道。 “没错,换一个角度,”维拉笑道,“想想看,既然尤里的身边汇聚了像谢拉菲玛这样的一群人,那就说明他不仅仅有了野心,而且也已经有了与他那份野心相称的行动。如果他能按照如今的这条路走下去,那么至少咱们成功报仇的希望就更大了,难道不是吗?” “这么想的确是没错,可……” 叶菲娜迟疑道。 “不要想那么多,宝贝,”维拉揽住她的肩膀,晃了晃,笑道,“上帝永远不会给人安排一个他无法征服的磨难,你要相信这一点。更何况这道磨难并不需要你一个人去应付,不要忘了,你还有我呢。” 第三十一章 偶遇 挂在正当空的太阳火烧火燎的恶毒,鹅卵石铺砌的街道就像是被蒸干了全部的水分,穿着薄地凉鞋走在上面,要不了多久就会觉得一股股热浪从鞋底上升起来,烫的脚底板隐隐做疼。 拐上树影遮蔽的普希金大街,酷热的感觉总算是稍稍减轻了一点儿,潘宏进放慢脚步,把两只手插进牛仔裤后臀上的口袋里,一面走一面悠闲的观赏着街道两侧充满中世纪风情的建筑。 八十年代末的苏联什么样的穿着叫做时尚?毫无疑问,对于年轻的帅哥们来说就是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色的长袖尖领衬衣。如果牛仔裤的后臀部位上能够在打上一块巴掌大小的牛皮标签,上面印刻上几个英文字母,脸上再多架上一副造型怪异的墨镜,那简直就是时尚中的时尚。在大街上要是有哪个年轻人能有这么一副打扮,就会被人当做是有背景的人物。 《消息报》曾经在88年做过一期采访,采访的对象是莫斯科的五十位普通年轻人,采访的问题就是苏联人和美国人的富裕对比。结果接受采访的大部分年轻人都认为苏联人生活的富裕程度甚至比不上美国的乞丐,原因是“美国的乞丐都有牛仔裤穿,而我们却没有”。 “要牛仔裤不要酸奶、”“要牛仔裤不要面包,”等等,诸如这样的口号也曾经一度出现在**乃至街头青年的游行示威队伍中----在高福利体制下不愁三餐、有了存款的人们总会萌生出一些怪诞的想法,这也不足为奇。 自从两年前戈尔巴乔夫在中央全会上提出加社会主义经济展和进行改革主张之后,敖德萨的街头巷尾陆续出现了一些私营性质的商店、咖啡馆、餐厅,当然,要说最兴盛的,还要数租赁录像带的小商店。 前世潘宏进曾经对季莫申科的家史大感疑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女人如何能凭着租赁录像带捞到人生第一桶金,不过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当一盘非法拷贝不知道多少次的廉价录像带,能拿到两三卢布的日租金的时候,这种生意就必然会成为一块巨大的吸金石。 与叶菲娜约好见面的咖啡馆旁边就是一家录像带租赁店,崭新的红色门扉上粘贴着“第一滴血”的大幅海报,肌肉男史泰龙那副挂着弹链、脸露狰狞的形象在潘宏进的记忆中仍旧很鲜活。不过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一个跑到别人的国家里疯狂杀人的家伙,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的成为英雄的。 正站在台阶下打量录像带租赁店门扉上的海报,叶菲娜窈窕的身影从古色古香的咖啡店店门内闪出来,微笑着招呼道:“嘿,尤罗奇卡,为什么不进来?” 潘宏进朝她笑笑,目光一转,隔着咖啡店的橱窗,看到里面紧挨着窗口的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纱裙的女人,可不正是乌莉特塔。 他朝橱窗里张望的时候,乌莉特塔也正在看他,别说,这女人不愧是敖德萨颇具名气的节目主持人,身上有一种颇为诱人的气质。 “来吧,乌莉特图什卡已经等你很久了,”叶菲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笑道。 潘宏进点点头,迈步走上台阶,跟在她身后进了咖啡馆。 咖啡馆并不是很大,但装修的很奢华,看得出来,老板应该是个极力追求品味可惜却流于恶俗的人。 “你来过这里的吗?”叶菲娜走在前面,带缠带的高跟鞋踩在橘黄色的地板砖上出性感“咔哒”声,“这是我在敖德萨见到的最好的一家咖啡馆。” 潘宏进四处打量着,尽管狭小的前厅装修的很精致,但他却看不出到底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如果让他来布置的话,他都能把这里涉及的更加雅致。 “还用介绍吗,”说着话,叶菲娜已经走到预订的桌边,她站在乌莉特塔的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微笑道,“我的乌莉特图什卡?” “当然不用,”乌莉特塔上下打量着潘宏进,她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男人很有好感。 她伸出一只手,笑道:“尤里·伊万诺维奇这个名字我早就熟悉了,最近一段时间,在整个敖德萨,还能有谁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可以把这当做是对我的夸赞吗?”潘宏进摘下眼镜,微笑着与她握握手,说道。 “为什么不呢?那原本就是我的本意。”乌莉特塔盯着潘宏进手中的眼镜,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潘宏进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敖德萨尽管是乌克兰黑海沿岸的重要城市,但纯西方的东西要想进到这里来终归还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像奢侈类的商品。 潘宏进的这副墨镜是“prada”的,去年流行的款式,从票证局淘出来只需要三百卢布,不过戴上之后还是挺打眼的----奢侈品不就是一个牌子嘛。 “你们点了什么?”随手将眼镜放在桌上,潘宏进也不客气,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乌莉特塔的身边,问道。 “柚子汁,这里的柠檬柚子汁很不错,推荐你尝尝,”叶菲娜坐在他对面,伸手指指面前的高脚杯,笑道。 “柚子汁?我就算了,还是要一杯咖啡吧,”潘宏进摇摇头,打了个响指,笑道,“我可喝不惯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服务生很快便走过来,她走到潘宏进身边,欠身问道:“先生,您需要什么?” “一杯咖啡,两块方糖,谢谢,”潘宏进头也不回的说道。 “请问您愿意为这两位漂亮的女士点一支曲子吗?”服务生也不走,仍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站在那儿,轻声问道,“我们这里有一位很不错的琴师,点一支曲子只要2o卢布。” 点一支曲子2o卢布?! 潘宏进真想端过对面的柚子汁一股脑泼在服务生的脸上,到歌剧院看一场经典的芭蕾舞剧,门票也不过是5卢布,真不知道这是咖啡馆还是屠宰场。 不过这个服务生显然更可恶,她开口就把两位女士抬出来,让人拒绝都没法开口。 “随便吧,”懒得跟这狡猾的小丫头置气,潘宏进摆摆手,随口说道。 没想到听了他这话的服务生还不走,她甜甜一笑,将手中的托盘送到了潘宏进的面前,那副架势,显然是等着他往里面放钱呢。 “感谢市场经济,愿上帝诅咒它。”心里暗骂一句,潘宏进掏出钱夹,抽出一张百元卢布的钞票放在盘子里。 叶菲娜一直在对面看着他,笑而不语,反倒是乌莉特塔对这些完全不关心,她正拿着那副墨镜翻过来调过去的观看,闪着光的眼睛里充满了艳羡。 打走了服务生,潘宏进看了一眼叶菲娜,摇摇头,对她挑了这么个地方见面颇感不满。 “嘿,尤罗奇卡,”乌莉特塔总算是将注意力从眼镜上挪开了,她把眼镜放在桌上,用一根手指头拨弄着,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这款太阳镜是从哪里搞到的?是真正的prada吗?” 她的外语音很有问题,“p”音上带了明显的俄语弹舌味,而且嗓音娇滴滴的,让人感觉像是在嗲。 “当然,”潘宏进毫不犹豫的说道,“不过这是一款过时的款式,我不是很喜欢,最近正准备托人搞一副‘ok1ey’,虽说名气没有‘prada’大,但既时尚又实用,我很喜欢。” “哦,”乌莉特塔显然并不认同他的审美观,她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看对面的叶菲娜,这才说道,“我更喜欢‘dior’的品牌,还有‘netel’也不错,只是敖德萨实在是太落后了,在这里很难买到这些高档货。” “为什么你不到票证局去看一下呢?”潘宏进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现在那里你也许能到找到一些合意的东西。” “我怎么能去那种象征着特权的地方,”乌莉特塔稍一沉吟,撇撇嘴,像是不屑,又像是不甘的说道,“更何况我即便是去了也没什么用,要知道我叔叔每月在那里也只有3oo卢布的消费额度,3oo卢布又能买的到什么?” “亲爱的乌莉特图什卡,为什么你不让尤罗奇卡帮你呢?”叶菲娜端着柚子汁,目光看着窗外的街道,轻声笑道,“他可是认识很多人,我想即便是不通过票证局,他应该也能帮你弄到很多新奇的东西。” 乌莉特塔没有说话,不过她看向潘宏进的目光里,却是充满了期盼。 “我非常愿意满足乌莉特图什卡小姐的一些小愿望,”潘宏进瞟了叶菲娜一眼,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当然,我也希望小姐能帮我一点小忙。” 乌莉特塔目光一亮,近乎迫切的问道:“是叶菲娜说的那件事吗?这可不算什么,对柳莆夫那个人,我也没有什么好感,我很愿意配合你的,尤罗奇卡。不过,与那些穿戴的东西比起来,我现在更希望你能帮我把……” 她的话刚说到这儿,端着托盘的服务生已经快步走过来。 “先生,您的咖啡,”狡猾的服务生将一杯咖啡放到潘宏进面前,怀抱着托盘笑道,“琴师已经来了,请问您想听什么曲子?” 潘宏进没理会她,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刚刚从吧台后转出来的年轻姑娘。一身白裙胜雪,黝黑的长披肩,白皙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漠的表情,紧紧抿成一条细线的嘴唇搭配着性感的佩德罗娜式下巴,总能给人一种坚韧不屈的感觉……不是达西娅还能是谁? 第三十二章 魔鬼的** 潘宏进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达西娅,相比起前一次在教堂看到她的时候,这个清秀的女孩子看上去消瘦了很多,一对大眼睛却显得更加明亮了。 也许她已经得到了姐姐失踪的消息,之所以到这家咖啡馆里来做琴师,估计就是为了养活她自己。 恍惚间,潘宏进感觉刚才还令人厌恶的女服务生有点可爱了,只是他自己刚才给的小费显然少了点----负罪感一旦在心底生成,再想抹掉就万分困难了,曾经生的车祸现在已经没办法挽回,潘宏进总感觉应该做点什么补偿一下。 “先生,先生,”女服务生眼见他不理会自己,只是扭头看着达西娅愣神,忍不住催问道,“您……” “哦,”潘宏进猛的回过神来,依稀记得服务生是让自己点支曲子,便下意识的说道,“就弹一‘如歌的行板’吧,柴可夫斯基d大调二章。” 他却没想到这曲子用钢琴弹起来不仅很困难,而且完全不是那个味。 叶菲娜坐在对面,细长的浓眉挑了挑,不经意的扭头看了一眼静静站在吧台边的达西娅。她本就天性敏感,而且现在满腹心思都放在潘宏进的身上,刚才那片刻的异常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好的先生,”服务生也分不出什么曲子对什么曲子的,她只负责应付客人、收小费,至于能否满足客人的要求,那就是琴师的事了。 与服务生的两句间断对话,潘宏进已经重新调整好了心态,他刻意忽视了达西娅的存在,扭头对乌莉特塔笑道:“在这种地方见面总是会有些不方便,对啦,乌莉特塔小姐,刚才你说到哪了?” “噢,有些事情说起来总是让人感觉尴尬,”乌莉特塔可没察觉到刚才有什么异常,她端着杯子,嘴里叼着吸管,吸了一口柚子汁,表情不太自然的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台里现在正在分配房子,你知道的,尤罗奇卡,凭我的工作能力和优异表现,应该完全有权享受一套属于我自己的免费住房了,是不是?” 工作能力出众,表现优异,类似这样的话如果是由别人说出来的自然好听,可要是由自己说出来,自夸自赞,那就有点…… “那是当然,”忍住心头的鄙视,潘宏进毫不犹豫的笑道,“我实在想不出咱们敖德萨的几个地方电视台里,还有谁的美貌能与你相媲美了,像你这么美丽的小姐,自然应该享受最好的待遇。” “谢谢,”乌莉特塔也没听出这番刻意凸显她相貌,却抹杀她工作成绩的奉承有什么不对,相反,她还觉得很有几番窃喜。她妩媚的看了潘宏进一眼,紧接着便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抱怨道,“如果台里的人都有尤罗奇卡你这样的想法就好了。可惜的是,那些思想顽固的家伙却从没有这么开明,他们认为我还没有结婚,所以按照规定不能拥有过26平米的免费住房条件。噢,上帝,我实在太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了,可若是拿不到免费的分配房,那就意味着我每月又要增加一笔开销了。” 潘宏进心头会意,估计敖德萨电视台这次着手安排的住房面积肯定不小。按照苏联住房福利政策的规定,未婚青年的人均免费福利住房面积为26平米,结婚后有适量的上调。按照乌莉特塔这样的条件,如果分配给她的住房面积为2oo平,那么她住进去之后,每月就要为过2oo平的那一部分住房掏租金。 其实这部分租金是很少的,近2oo平的住房最多也就是每月三四十卢布的样子,就这么点钱,显然不可能对乌莉特塔的生活构成任何负担。可人心就是这样,往口袋里装钱,那是能多一块就多一块,往外掏自然是能少一块就少一块。 不过潘宏进觉得,乌莉特塔之所以想要住完全免费的住房,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节省那么点开支,她更希望通过对那种完全免费的住房待遇享受,来满足她那种莫名其妙的虚荣心----抨击特权的人并不一定完全排斥特权,抨击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她看着眼红罢了。 “我想,尤罗奇卡你认识的人肯定要比我多一些,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呢?”乌莉特塔半趴在桌上,丰满的胸脯整个搁在桌面上,咋一看上去,就像是她正在用这种方式减轻丰胸带来的负担一样。 这女人倒是敢开口,自己的忙她还没帮上,却开口讨论起房子的问题来了。潘宏进心头冷笑,但脸上却仍旧是那么一副温和绅士的笑容。 房子? 房子的问题实在是再容易解决不过了。 敖德萨电视台的分配住房条件再好,恐怕也比不过叶普洛佩斯卡娅公寓区的别墅吧?老伊万和瓦莲京娜这两天就要去米洛维采了,别墅区的房子空出来,相信敖德萨军区也不可能收回去。 中将的住房条件,紧靠着海滨浴场的高档别墅,有私人的游泳池、花园,别墅区公用的大片园林,休闲娱乐场所,还有军区配备的警卫、服务员,出入都可以调用别墅区的用车……最重要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要花费一分钱,如果把这些都送到乌莉特塔手里,她那份虚荣心是不是能够得到空前的满足? 潘宏进相信答案绝对是肯定的,说不定今天下午他就能把这个女人弄到床上去,将她彻底变为自己的奴隶,让她那张象征着舆论的性感小嘴永远为自己服务。 “怎么啦,尤罗奇卡,你觉得这件事很困难吗?”压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与什么样的人物做交易,乌莉特塔看到他长时间的皱眉不语,忍不住失望的说道。 “不不不,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潘宏进耸耸肩,摇头说道,“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电视台这次分配的住房是否能与你相配。” 听他说并不困难,乌莉特塔顿时来了精神,她双手握拳,兴奋的说道:“当然,我已经看过那里的条件了,就在苏军广场的东面,那几栋新建起来的住宅。四居室的,还有一个宽敞的客厅,浴室和洗手间都是独立……” 悠扬的钢琴声在咖啡馆里响起,的确是“如歌的行板“,不过味道听上去实在是另类。 潘宏进略一失神,很快便又恢复过来,他强忍着不回头去看,而是把大手一挥,抢着说道:“不,我认为那里的条件与你的美貌并不相配,你应该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别墅。” “别墅?”乌莉特塔一愣,性感的小嘴微微张着,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诸多别墅的影子。 “对,别墅,就像海滨林荫道附近的那些别墅一样,”潘宏进侧着身子,一只手伸到桌子下面,轻轻抚摸着乌莉特塔大腿上光滑细腻的肌肤,带着几分专横的语气说道,“那里有最湿润的海风,能够呵护你这完美的肌肤,嗯,还要有私人游泳池和专属的海滨浴场,只有那样,才能让你享受日光浴的同时,不会受到那些无聊男人的骚扰……” 叶菲娜抱肩坐在对面,一面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处正在弹琴的达西娅,一面心头冷笑的听着潘宏进说话。 这个魔鬼般的男人,正在为乌莉特塔这个虚荣心极度强盛的女人勾勒一幅类似于天堂般的画卷,可以预见,她的堕落已经近在咫尺。魔鬼在引诱人类的时候总是会给出很多的承诺,他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夺走人类的灵魂罢了----不过对于像乌莉特塔这种敢于向魔鬼许愿的人,或许本身就没把灵魂看得多重。 潘宏进正忙着诱惑乌莉特塔的时候,咖啡馆门外晃晃悠悠的进来三个人,三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 三个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短袖t恤、黄色卡其布大裤衩,脚上却穿着不合时令的长筒皮靴,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家伙额头上还有一个醒目的十字架符号,也不知道是描上去的还是纹上去的。 三个人进了咖啡馆,径直走到靠近吧台的一张桌子边坐下,而后便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还表情猥琐的朝潘宏进他们这边张望,显然是对叶菲娜与乌莉特塔的美貌心存觊觎。 叶菲娜对敖德萨的情况比较了解,她知道在这座被称为“黑海明珠”的城市里,如今也有着一些形形色色的黑社会组织,只是他们组织的严密程度远远没法同切斯诺耶现在的高加索黑帮相比。 经过了潘宏进涤荡的切斯诺耶高加索黑帮,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手党帮会,他们有严密的组织结构,森严的上下等级区分,血淋淋的帮会制度,有自己固定的资金来源,有配了武器的战斗团体,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一个为他们提供庇护的官僚集团。至于敖德萨的那些零零散散的黑社会组织,给他们相比只能算是流氓、下三滥。 刚刚进来的那三个人大概就是所谓“敖德萨圣骑士团”的小角色,这个只有三五十个人的小黑帮平时就会干些敲诈勒索的勾当,今天到这来估计也是为了敲一笔钱的。 叶菲娜心中暗自兴奋,她很希望看到那三个人去骚扰一下正在弹琴的女人,或许那样的话,她就能进一步揣摩出潘宏进与那个女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了。 第三十三章 谢谢 “……如果乌莉特塔小姐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在滨海林荫道附近找一栋别墅,就在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怎么样?”潘宏进也没注意到咖啡馆里又进来了一伙人,他在桌子下面活动的那只手放在乌莉特塔光滑微凉的膝盖上,满脸微笑的说道,“我父亲他们这两天就要迁到捷克斯洛伐克去,那边的别墅正好要空出来,我可以为你办理手续,让你搬到那里去。” 乌莉特塔自然能够感受到他的轻佻,不过相比起他这番话带来的诱惑,那些许的轻佻显然算不了什么。更何况潘宏进长的也不丑,还很年轻,那一头银也很性感,很吸引人,最主要的是他的家庭背景很有诱惑力,乌莉特塔并不介意与他建立一种更亲密的关系,毕竟这个男人能够给她带来更舒适、更上等的生活。 “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吗?”忍受着潘宏进那只手的骚扰,乌莉特塔脸色微红的瞟了叶菲娜一眼,呢喃着说道,“那里的租金不会很贵吧?” 这女人倒是有些小聪明,她问这话只是在试探叶菲娜的反应,不过小聪明就是小聪明,很容易被人一眼窥破。 叶菲娜扭头看了她一眼,心头冷笑,这女人不问事是不是能办成,却开口就问租金的是不是很贵,摆明就是已经落进潘宏进为她织就的陷阱了。 “亲爱的乌莉特图什卡,难道你不知道军方的特权是最令人嫉妒的吗?”微微一笑,叶菲娜说道,“更何况伊万将军可是堂堂的中将,哦,现在已经是上将了,敖德萨军区分配给他的住宅难道还能收租金吗?” 她这番话里明显藏着挖苦呢,只可惜乌莉特塔根本听不出来,她的心思也没在这儿。 “也是……”歪着头嘀咕一句,乌莉特塔双手捧着柚子汁,吸了一口,眼睛却看着潘宏进,那意思是希望他能继续表个态。 “怎么样,感兴趣吗?”潘宏进侧着身,歪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笑道,“如果感兴趣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看看……只有咱们两个。” “伊万将军今天不在吗?”乌莉特塔垂着头,迟疑了一会儿,蚊呐般的说道。 “今天一早他就和我母亲搭乘直升机去了基辅,听说是陆海军政治部的几位将军要为他践行,今天晚上都不会回来。”潘宏进轻声笑道。 “那节目的事不谈了吗?”乌莉特塔显然是意动了,现在只是在故作矜持。她将手里的杯子推到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叶菲娜一眼,犹豫道。 “你肯定会帮我的不是吗?”潘宏进拍拍她的膝盖,笑道,“更何况这种事情咱们有的是时间谈。” 嘴里这么说着,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钞票,随手压在咖啡杯下面,转身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可是,叶菲娜小姐……” 乌莉特塔跟着他站起身,看到叶菲娜眼睛看着吧台的方向,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坐在吧台旁边的三个光头汉子已经开始找服务生的麻烦,而且其中一个已经走到了钢琴边上,正不怀好意的与达西娅搭讪。叶菲娜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也没听到乌莉特塔跟她说话。 “叶菲娜小姐,你不走吗?”乌莉特塔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也没把那里正在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哦,”叶菲娜回过神,下意识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看潘宏进的反应,只是很可惜,这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正常,也看不出有什么反应。 潘宏进并不是没看到吧台边上正在生的事情,他只是在犹豫,毕竟那个凑在钢琴边上的家伙还没有什么太过头的举动。 “咱们走吧,”叶菲娜稍稍感觉有些失望,她站起身,从随身的挎包里摸索着车钥匙,说道,“尤罗奇卡好像是没有开车过来吧,要不要先用我的车?” “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乌莉特塔心里暗自窃喜,嘴里却用一种惋惜的语气问道。 “我就不和你们去了,”叶菲娜笑了笑,将车钥匙递给刚刚扭过头来的潘宏进,说道,“我还有些私事去办,咱们……” “你干什么?!把手拿开!”她的话还没说完,吧台边上传来一身压抑的呵斥。 紧接着,就听到“哐啷”一声椅子倒地的声音,悠扬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潘宏进猛地转过头,就看到一身白裙的达西娅正坐倒在钢琴边的地板上,站在她边上的那个光头汉子,正拽着她的裙领,试图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说起来达西娅这个女孩儿似乎与潘宏进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见过这个女孩子两面,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可现如今看到她被那个光头的男人骚扰,他却觉得被骚扰的就是他自己一样,心里那一股邪火腾地一下就冲到了头顶。 黑社会? 前世潘宏进可能还不敢招惹这类人,可现如今……他就是靠黑吃黑起家的,黑社会在他眼里就像是香饽饽,没机会他都想创造机会上去啃一口,更何况现在这几个家伙已经惹出了他的火气。 面色木然的扭头看了两眼,潘宏进也不直接过去,他拉着乌莉特塔的小手,换了一副笑脸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那里的环境,相信你会满意的。” 乌莉特塔也没感觉出不对劲来,她美滋滋的拎了手包,踩着性感的拌带高跟鞋跟着出了门。 除了咖啡馆门,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潘宏进停住脚步,他把车钥匙塞到乌莉特塔的手里,柔声笑道:“乌莉特图什卡小姐,麻烦你先和叶菲娜到车上等我一会儿,我有些私事必须先处理一下。” 乌莉特塔一愣,旋即误会他是要去一下洗手间。接过钥匙的时候,她还拿在手里晃了晃,撒娇般的说了一句:“那你可快一点,叶菲娜小姐的车里没有冷气的。” 潘宏进笑笑,用手指背在她光滑的脸颊上蹭了蹭,转身走回店里。 此时,钢琴边上已经站了两个“光头佬”,两个人背对着门口,一左一右的将达西娅挤在钢琴架上,那个额头上有十字架的家伙,正推搡着女服务生朝吧台里走,看样子是在逼她去拿钱。 潘宏进从门口进来,径径直向钢琴的位置,经过第一张桌子的时候,随手从桌上抄了一把餐刀。 从门口到钢琴所在的地方不过就是十几步远,潘宏进步子迈的又大,两三个呼吸的工夫已经走到了两个光头佬的身后。 两个光头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从背后偷袭,他们正一人一边拽着达西娅的胳膊,满脸淫笑的准备朝她裙子里摸索。 潘宏进一声不吭的从后面赶过去,瞅准了右边那个体型偏瘦的家伙,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猛的掼到镶满碎瓷砖的墙上。可怜的家伙一脑门撞在墙壁上,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那么贴在墙上昏了过去。 左腿的后脚跟一错,潘宏进手上不停,趁着左边的大汉还没回过味来的机会,左手扯住他的右手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钢琴琴键上,同时握着餐刀的右手一挥而落,“噗”的一声将他的手掌结结实实的钉在琴键上。紧接着脚下一扫,曲起的小腿绊过大汉的双腿,将他踢得扑倒在地。 他最后这一脚实在有够歹毒,大汉扑倒的一瞬间,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集中在被餐刀钉住的手掌上,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的从他指骨间划过,挑开了食指与中指指蹼间的大筋与韧带,等于是把他的手掌从中间切成了两半。 轻轻松松的放倒了两个光头佬,潘宏进毫不松懈,他用眼角的余光窥到刚刚走进吧台的那个大汉正从侧后朝自己扑过来,于是轻巧的一侧身,撩腿朝他裤裆正中的位置踹过去。 “噗”的一声,这一脚踹了个结实,光头大汉飞窜着扑过来,平趴着又倒飞回去半步,噗通一下趴在地上,眼看着是先爬不起来了。 潘宏进收回腿,顺势用脚后跟在抱手哀嚎的光头佬面门上猛的一磕,将他直接踢昏过去,这才回手将那把插在琴键缝隙中的餐刀拔出来,不紧不慢的走到双手捂着裤裆抽筋的大汉身边。 “你信上帝吗?”蹲在大汉身边,潘宏进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后脑勺贴着地面死死按住,面无表情的问道。 大汉这时候哪儿说出话来,他额头上全都是汗,看着潘宏进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恐惧。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不信,”潘宏进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右手里握着的餐刀贴在大汉的脑门上,猛力就是一刮。 大汉一声惨叫,平卧的身子扑腾两下,几乎是弹起来滚到了一边。血流如注的额头上,也就是纹着十字架的那个位置,竟然被活生生的刮掉了半个巴掌大小的一块皮肉。 随手将餐刀扔到一边,潘宏进站起身,就在吧台上取了一张便笺,简单的写了一个地址,推到面色苍白、瑟瑟抖的女服务员面前,说道:“我叫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如果有警察或者是……” 伸手指指兀自躺在地上哀嚎的大汉,他说道:“或者是这种人找我,就让他们到这里来,谢谢。” 第三十四章 该死的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卧室里回响。潘宏进打个冷颤,从熟睡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伸到松软的枕头下面去摸枪。 冰冷的马卡洛夫式手枪在枕头下压了一夜,竟然有了暖暖的手感,不过那坚硬的金属却给了潘宏进一份心安的感觉,他吁口气,抹了一把脸从床上坐起来。 “嗯……” 睡在旁边的乌莉特塔被惊动,微微张开一道缝隙的性感红唇间出一声慵懒的低吟,拱着布满红紫淤痕的翻了个身,一条**的大腿撩过来,斜搭在潘宏进的膝盖上。 尽管有了将近半夜的癫狂,可潘宏进此时看着这个女人的时候还是感觉非常陌生,不过这无关紧要,反正自打重生以来,他床边睡着的女人似乎从来都是很陌生的,好歹他此刻还知道身边这女人姓甚名谁呢。 “咚咚咚……” 又是几下轻轻的敲门声。 潘宏进将女人搭在自己身上的大腿推到一边,翻身下床,从衣架上取了一件睡衣裹在身上,赤足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站着别墅区为老伊万这套房子配备的警卫员,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他看到潘宏进从门内露出半张脸,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别墅区的警卫队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有警察要进来找你。” 潘宏进的脑子还有点迷糊,他歪头想了想,才猛然记起昨天自己在咖啡馆里伤了人,而且似乎还伤的不轻,警察们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他们人呢?”他整理着睡衣的前带,随口问道。 “被警卫队拦住了,”警卫员说道,“您要是不想见他们……要不要我通知警卫队赶他们走?” 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里总共只有24套别墅,现在住了七户人,军阶、职务最低的是安季普·阿尔谢尼耶维奇少将,他是敖德萨军区直属空5集的副司令员。类似这样的住宅区防卫自然严密,配属的警卫队直接隶属于敖德萨军区司令部,人数虽然不多,但装备精良,而且队员都是实打实的军人,久经训练,他们可不管什么警察不警察的,没有通行证、没有别墅区内住户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出入。 “让他们进来吧,”潘宏进摇摇头,说道,“嗯,先让他们在楼下的客厅等我,我马上下去。” “好的,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警卫员点点头,转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看着警卫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潘宏进合上房门,不紧不慢的走回到床边。 前身尤里的体格着实不错,某些方面的能力甚至令重生而来的潘宏进很是自惭形秽,不过不要紧,这副身体现在已经是属于他的了,否则的话,昨天晚上他也没能力将乌莉特塔折腾的如疯如狂。 不过这个能言善道的女人也的确很极品,从她身上得到的快感令潘宏进感觉非常满意,他觉得留这么个女人在自己身边也没什么坏处。 虽然她很虚荣,贪慕享受,但是却头脑简单,神经大条,对权力没有什么**,很容易控制在手里。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潘宏进觉得自己不仅能够得到一种享受,宣泄多余的过剩精力,还能用她来弥补自己全盘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坐在床边,潘宏进脱掉刚刚穿上的睡衣,摆弄着熟睡中的乌莉特塔,将她面朝下摆成一个自己喜欢的姿势,合身扑了上去…… 穿着一身警服的阿布诺伊在两名大头兵的“押解下”走进别墅客厅,引路的警卫员也没有请他入座的意思,更没有询问他是不是想喝点什么,这让他很是恼火。 自己愤愤的走到一张沙前坐下,阿布诺伊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想到的馊主意,原本他只是想给潘宏进一个惊喜,为此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没想到如今却为此遭受了冷遇。 从局里来的时候,他带来侦查处的四个人,其中还有处长、他的死党阿尔捷米·鲍里索维奇上尉。原本阿布诺伊是想借着这次机会为处长同志介绍一下潘宏进的,可就因为这一个简单的玩笑,别墅区的警卫队说什么都不给他们放行。最后不仅把他们的佩枪给缴收了,而且还只允许一个人进来,其他人都得在外面等着。 坐在沙上生了五六分钟的闷气,眼看着潘宏进还没有出现,阿布诺伊忍不住对站在对面的警卫员说道:“尤罗奇卡他人呢?” 警卫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不搭腔,活脱脱就像是个哑巴。 “我告诉你,我是尤罗奇卡的朋友,”阿布诺伊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去把我的名字告诉他,要嘛就让我上去找他。” 他嘴里这么说着,从沙上站起来,可还没等开口,就听到后面传来拉动枪栓的声音,扭头看看,两个押送他过来的大兵正将突击步枪持在手里,那意思分明是告诉他“敢动一动,我们就开枪了”。 无奈的耸耸肩,阿布诺伊又重新坐回到沙上,他愤懑的摸摸口袋,掏出来一个皱褶的烟盒,撕开一看,却现里面仅剩的两支烟卷已经折断了。 恼火的将烟盒扔在桌上,阿布诺伊伸手就去拿放在一个果盘中的香烟,可还没他够着,斜里伸过来一只手,唰的一下将果盘抽走,抬头一看,却是那个该死的警卫员正将果盘端在手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噢,该死的!”阿布诺伊愤怒的咒骂一句,扯开喉咙喊道,“尤里,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你这该死的家伙赶紧给我滚出来……” 潘宏进正好走到楼梯口上,适才一场酣畅淋漓的“晨运”令他倍感愉快,简单的冲了一个冷水澡之后才出来,没想到还没等下楼就听到了阿布诺伊的声音。 “哈,让我看看这是谁,”从楼梯拐角处探出头,潘宏进一眼就看到两个持枪的大兵正走到阿布诺伊的身后,看样子是要用枪托砸他的后背。 他这一开口,让阿布诺伊逃过了一劫,不过他本人却对此懵然不知,仍旧愤愤的说道:“你总算舍得出来了吗?该死的家伙!” “噢,真的是你,我的阿布诺伊,”潘宏进挠挠鼻子,快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笑道,“我只听他们说是警局的人来找我,还以为是为了昨天的事,没想到……你来之前怎么不给打个电话?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阿布诺伊张张嘴,最终也没说自己只是打算吓唬人来着,这件事要是传到米沙罗的耳朵里去,估计他会被取笑致死的。 潘宏进一眼就窥破了他心思,走到沙前的时候,专门凑到他脸前,贴着不到2o厘米的距离打量着他,嘿嘿笑道:“哦,你不会是想把我拷回警局里去吧?亦或是……打算吓唬我一下?” “滚开,你这张脸真让人恶心!”阿布诺伊满心郁闷,他一把将潘宏进的脸推到一边,愤愤的坐回到沙上。扭头看到旁边那个兀自端着果盘不动地方的警卫员,忍不住又跳起来,手指着他嚷嚷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的什么?我和尤罗奇卡是朋友,不是吗?你这家伙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好啦,好啦,我给你赔礼道歉,”潘宏进朝警卫员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这才拍拍阿布诺伊的肩膀,拉着他在沙前坐下,笑道,“说吧,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不会真的是打算逮捕我吧?” “当然,不然你以为还能为了什么?”阿布诺伊愤愤的瞟了他一眼,伸手从果盘里拿过一包烟,三把两把撕了包装,抽出一支点上,这才说道,“你知道昨天那三个家伙怎么样?不怕告诉你,一个轻微脑震荡,两个重伤,其中还有一个gao丸严重破裂,现在还在市第一国立医院救治,能不能修不好还说不定。” “哦?”潘宏进挠挠鼻子,笑道,“看来我的脚法还算是很不错的。” “脚法很不错?或许吧,”阿布诺伊瞪着他冷冷一笑,说道,“不过你以后出门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儿,那些家伙并不好惹,一群亡命之徒,他们可不会在乎你的身份。我听说他们的人现在都在找你,估计不会是要找你付医药费的。” “我最喜欢亡命之徒,”潘宏进耸耸肩,也拿了一支烟点上,笑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就算那些家伙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的,当然,我也没想过要给他们医药费。” “那就没办法了,”阿布诺伊自然也不会替他担心,他转转脖子,欠起身,说道,“现在先不和你说这些,你赶紧给那些该死的警卫打电话,让他们把我的人放进来。” 他的话刚说完,大厅一角的楼梯上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没一会儿,穿着一身白色睡衣、秀蓬乱的乌莉特塔出现在楼梯上,她站在楼梯拐角处,手扶着栏杆,慵懒的说道:“亲爱的,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阿布诺伊愕然张着嘴,抬头看看面色绯红的乌莉特塔,又回头看看潘宏进,目光来回调换几次,才猛地凑到潘宏进身边,贴着他的耳朵问道:“尤罗奇卡,你这该死的,你是怎么把这女人弄上床的?!” 第三十五章 阿尔捷米 两只手指按着他的脸,将他推到一边,潘宏进头也不回的对乌莉特塔说道:“想吃什么让服务员给你安排吧,床头上有叫铃,扯一下就可以了。” 乌莉特塔这时候才现客厅里还有一位客人,她撩开额前的头,朝阿布诺伊笑了笑,转身又走回楼上。 “噢,尤罗奇卡,你真是太令人羡慕了,”阿布诺伊兴奋的咂巴着嘴,一时间反倒忘了刚才受到的冷落,他挥起拳头结结实实的在潘宏进肩膀上砸了一拳,小声说道,“乌莉特图什卡,上帝,你知不知道我们局里有多少人把她当做梦中情人?哈,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不,我真想看看那些家伙们死心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看来警卫拦住你的那几位同事反倒是帮了我的忙了,”潘宏进站起身,走到客厅一角的小酒吧台前,一边拨要别墅区警卫室的电话,一边笑道。 阿布诺伊紧追着他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旋椅上,先拧着屁股转了一圈,这才嘿嘿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不会是要跟她来真的吧?我可是听说老谢尔盖都把你内定为他的女婿了,你现在跟乌莉特塔厮混在一起,就不怕米沙罗那个善妒的妹妹找你麻烦?” “你说奥廖娜?”潘宏进给警卫室打了电话,放下听筒之后才心不在焉的说道,“嘿,她似乎并不怎么看好我,我也懒得为了她伤脑筋。” 阿布诺对奥廖娜也没有什么好感,那女孩固然是很漂亮,但性子却高傲的很,更何况他是米沙罗的妹妹,对没法上手的女人,他素来都不感兴趣,哪怕对方长得像是天使。 “那你也要考虑一下米沙罗的情绪,”拿过吧台上放着的半瓶葡萄酒,阿布诺伊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口说道,“虽然他和奥廖娜的感情也不怎么好,可那毕竟是他的妹妹,不是吗?” 潘宏进笑了笑,没接口。对老伊万安排的这个婚事,他本身并没有抵触的情绪,是奥廖娜也好,亦或是别的什么女人也罢,结婚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无非就是一场政治结合。有共同利益的时候,这种婚姻就有存在的必要,若是没有了共同利益,所谓的婚姻也就失去了意义。 电话打完没一会儿,阿布诺伊的几位同事就在两位警卫的带领下进了别墅。 阿尔捷米·鲍里索维奇上尉年纪也不大,三十出头,有一头很阳光的金色短,面容白皙,看上去很英俊,颇有几分东斯拉夫族系美男子的特质。 根据阿布诺伊的介绍,阿尔捷米是格鲁吉亚人,他本人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之所以能够晋升的这么快,完全是因为有一副好头脑,而且他曾经上过阿富汗战场,还立过功,这些都是他晚上爬的优质资本。 阿尔捷米下个月就要转调文尼察,听说是晋升了一步,但是衔级不变,可潘宏进更相信他的调走不过是为了给阿布诺伊腾地方,内务部的侦查处就相当于刑警队,而敖德萨的侦查处就相当于省一级刑警总队,听上去官不大,但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肥缺,握有实权。阿尔捷米不走,阿布诺伊估计一两年内还爬不上去。 在潘宏进看来,阿布诺伊对阿尔捷米的评价还算中肯,这个帅气的小伙子的确很有头脑,至少他很会来事。 今天他们几个到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来,就是为了从潘宏进着录一份口供回去,被打伤的几个家伙都没有提出进行刑事追查的要求,警局那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原本也没打算将这件事备档。录口供这件事,完全就是由阿尔捷米提出来的,不过这并不是为了给潘宏进留个案底,而是要提醒那些被打伤的家伙不要妄图报复,他们的老底警局都有备案呢。 提出备案的建议,阿尔捷米又亲自跟着过来录口供,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和潘宏进结识一下,大家关系是否密切先放到一边,至少先混个脸熟,将来彼此有事相求的时候也好见面。 混仕途无非就是如此,到哪国都是一样,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更不用把话说到明初,潘宏进对此心中了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反感。 阿尔捷米几个人在别墅里没有停留多久,他们录完口供很快便托词离开了,倒是阿布诺伊厚着脸皮留下来,说什么都要赖在这吃一顿午餐。 送走了阿尔捷米和几位警察,潘宏进与阿布诺伊两人一边一个,舒适的躺在客厅沙上,尽职的服务员送来两盘洗干净的葡萄,两个人便躺在那儿点上烟,抽一口烟,吃两粒葡萄,吃两粒葡萄,抽一口烟,真可谓逍遥自在胜神仙。 仰面躺在沙上,阿布诺伊咀嚼完一粒葡萄,“噗”的一声将葡萄皮吐出来,紫红色的葡萄皮在空中直上直下的打了几个滚,落下来的时候恰好掉到他鼻尖上。 “尤罗奇卡,”喃喃自语的咒骂一句,他翻过身,看了一眼对面的潘宏进,说道,“阿尔捷米这两天就要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的侦查处处长应该就是我。” 潘宏进吸着烟,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我听说你好像也要调回敖德萨了吧?”阿布诺伊对他这种漠然的态度很是不满,他撇撇嘴,转口问道,“怎么样,局里准备给你安排个什么样的职务?” “还不知道,”潘宏进耸耸肩,说道,“鲍罗德这几天一直都呆在基辅……”笑笑,他继续说道,“想必在他确定去向之前,是不会给我做出什么安排的。” “那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阿布诺伊很感兴趣的追问了一句,不过转瞬又说道,“算啦,想必你也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要让我说,你也没必要再在安全委员会混那份闲差了,你的头脑更适合用来触犯法律,而是不用来维护它。你说呢?” 潘宏进瞟他一眼,闷声说道:“你这是在夸赞我吗?” “至少不是讽刺,”阿布诺伊嘿嘿了一声,说道,“其实不仅仅是我这么想,米沙罗也是这么认为的……” “对啦,米沙罗这两天好像也没在敖德萨吧,他去哪了?”潘宏进打断他,问道。 “和鲍罗德一样,到基辅去了,”阿布诺伊仰起上半身,一只胳膊搭在沙扶手上,手撑着后脑勺,说道,“还记得你在上次聚会上谈的那件事吗?就是关于博彩的那些事,米沙罗从中大受启,而起始终对此念念不忘,从切斯诺耶回来之后,他就去了基辅,说是要看看这件事有没有操作的可能。” “博彩?”潘宏进心头一动,他怎么也没想到米沙罗竟然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而且还准备在实际中操作一下。 不过在苏联的国家制度下,这件事要想办成绝对有着天大的难度,别说米沙罗他老子还不是乌克兰加盟共和国的第一书记,即便是估计也没多少希望。 “是啊,”阿布诺伊点头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这里面潜在着令人垂涎的利润?” “有利润也要有机会拿到手才行,”撇嘴笑了笑,潘宏进说道,“博彩这种事非同其他,要想通过的话,需要通过众多部门的协调,更何况在那些老顽固的眼里,博彩就等同于赌博,赌博就等同于犯罪。米沙罗操作这种事情,最终的结果大概也就是招来他父亲的一顿臭骂罢了。” “哈,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布诺伊点头说道,“与米沙罗那种野心勃勃的想法想必,我还更实际一些。我已经想好了,等到阿尔捷米调走之后,咱们就在别卢尚茨科弄一个跑马场,搞成会员制的,虽然利润不大,但总会有一些收入的,你觉得呢?” 别卢尚茨科是敖德萨远郊的一个城镇,地处丘陵与森林的交汇地带,地方不大,倒是很隐蔽。 “再说吧,”潘宏进对这种没有多少利润的事情并不上心,在他看来,要想从博彩这一行里淘到利润,最大的收益点并不在博彩本身,而是在于洗钱过程中抽取的佣金,“我最近可没心思考虑这些。想必要不了多久局里就要把我调回敖德萨了,我正准备将切斯诺耶的一些生意拓展到这边来。” “哦,这样啊?”阿布诺伊歪头想了想,眼前一亮,说道,“那岂不是说敖德萨今后一段时间将会变得很热闹?哈,说说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当然,”潘宏进坐起身,笑道,“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多得是,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这忙总是不会让你白帮的。” 阿布诺伊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他现在倒是巴不得潘宏进赶紧调回敖德萨,顺便将他名下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也挪到这里来,因为那就意味着他可以多获得一份收益。 “说吧,中午想吃点什么?”潘宏进看看手上的腕表,问道,“先说好,我可不能陪你喝酒,晚上还要上节目,我可不想让人家看到一幅醉醺醺的样子。” 第三十六章 死亡擦身而过 与阿布诺伊厮混了整整一个上午,送走他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其间瓦莲京娜来过电话,告诉潘宏进说是小娜塔莉晕机晕的厉害,所以她和老伊万打算乘车从基辅回来,回到敖德萨差不多要等到晚上了。 一下午的时间,潘宏进就在别墅里与乌莉特塔商议晚上上栏目时的事情,具体细化的分析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问题,尤其是乌莉特塔问时所需要注意的引导方向。 忙碌起来时总会觉得时间过的飞快,印象中就像是一眨眼的工夫,一个安静的下午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流逝。 乌莉特塔赶在六点之前离开别墅区,潘宏进比她晚走一步,赶到电视台的时候还不到七点,距离节目正式开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敖德萨地方电视台的独立楼距建成已经有些年头了,从外观上看很是破旧,电视二台的演播室设在大楼四层,占据了整整一层楼的地方,出于对“畅谈”栏目的重视,台里还专门给安排了一个专用的演播室,地方很宽敞,并配有五个休息室专门供群众演员和受邀嘉宾临时休息。 潘宏进在电视台院内的停车场下了车,远远就看到叶菲娜站在独立大楼入口处的台阶上朝他招手----这女人似乎走到哪儿都那么亮眼,她今晚穿了一袭粉红色带有蕾丝下摆的晚装礼裙,脚上是一双亮黑色有长拌带的高跟凉鞋。细长的拌带呈状缠绕在她光洁的小腿上,看上去性感而妖娆,在楼前进出的人经过她身边,都要下意识的放慢脚步,似乎不用贪婪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几遍就不甘心似地。 “准备的怎么样了?”等着潘宏进走到近前,叶菲娜带着一脸柔和的笑容迎下一级阶梯,亲热的挽著他一只胳膊,轻声笑道,“我刚才看到乌莉特塔,看她一副亢奋的样子,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吧?” 潘宏进今晚的兴致不错,他笑了笑,朝叶菲娜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那我就放心了,”叶菲娜甜甜一笑,挽着他进了楼门,说道,“走吧,台里给你准备了休息室,节目正式开播之前,咱们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完善细节。” 潘宏进点点头,与她并肩走向楼梯间。 就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楼梯间的走廊后不久,一辆灰色的拉达轿车缓缓的驶入电视中心大院,车子进了院门,没有进入停车场,而是直接停在了独立楼的楼门前。 车子还没有停稳,大楼内便闪出来一个身材偏于消瘦的女人,她凑到车前,隔着车窗同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而后便急匆匆的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直到女人在停车场内上了一辆小轿车,拉达车的车门才被人从里面推开,两个中短身材人从车里钻出来。两个人头上都蒙着黑色的线织头套,只露着两只眼睛一只张嘴巴,手上还各自提着一把突击步枪。 从车上下来,两个蒙面人一步都不停留,直接冲进了独立楼的前门。 栏目组为潘宏进安排的是2号休息室,几乎是紧挨着演播室的入口,而斜对面的4号休息室就是为柳莆夫安排的。 潘宏进与叶菲娜在前台领了嘉宾证,进入休息室的时候看到4号休息室的房门敞开着,里面坐了两个人,面对门口坐着的是一个中年人,型很具有革命性,是典型的“农村包围城市”、“地方包围中央”。 从门前一过,潘宏进明显感觉到叶菲娜的身子一僵,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却现她看的正是那个谢顶的中年人。 “柳莆夫?”凑到她的耳边,潘宏进轻声问了一句。 叶菲娜默然点点头,眼睛里却充满了令人心惊的厉芒。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潘宏进迎着中年人投过来的目光,耸肩笑了笑,问道。 “恐怕人家并不欢迎你。”叶菲娜的心理素质好的出奇,她几乎是一瞬间便调整好了心态。 她背对着潘宏进,悄无声息的抬起胳膊,嫩笋似地一根中指竖起来,偷偷朝柳莆夫比了一个下作的手势。 负责带路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叶菲娜的美貌与性感一路上都令他脸红心跳的魂不守舍,此刻一眼看到她偷偷比划的手势,小伙子打个哆嗦,下巴险些没脱了臼。 柳莆夫显然是注意到了叶菲娜的小动作,只是他老成稳重,根本不会将这种挑衅放在眼里。 坐在椅子上笑了笑,柳莆夫满脸不屑的瞟了一眼潘宏进,他今晚有足够的信心让这个近期蹦出来上窜下跳的年轻人丢尽颜面,说不定还能就此让他成为一名彻头彻尾的罪犯。有这样的信心,他才懒得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为自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柳莆夫不想在这个时候惹麻烦,潘宏进同样也不想,他避开对方轻蔑的眼神,伸手挽住叶菲娜的芊腰,一边挽着她走进另一侧的休息室,一边轻笑道:“看来你说的没错,人家的确不欢迎我,不过没关系,打招呼的机会总会有的,难道不是吗?” 叶菲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任由他揽着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张沙和一副梳妆台。潘宏进顺手把房门带上,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取了一支点上,还没抽上两口,就听到门外传来女人恐惧的尖叫声,紧接着,急促而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有人在走廊里奔跑。 “怎么回事?”叶菲娜也察觉到了异常,她双手抱在胸前,惊慌的问道。 “嘘……”右手食指掩在嘴唇边,潘宏进示意她噤声。 自从重生以来,因为时刻都要面对各式各样的危机,潘宏进的神经系统中似乎有了某种对危机的感应,他的直觉告诉他,外面有一些预想不到的事情生了,而且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就在门口的位置上停了下来,紧接着“咚”的一声门响,“哒哒哒”的枪声与嘈杂的惊呼、惨叫声紧随而至。 叶菲娜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她甚至能够听到子弹壳跌落在水磨石地板上所出的清脆“叮当”声,那一声声的脆响就像是一记记的重锤,结结实实的砸在她的心尖上,令她感觉呼吸困难,血流不畅。 与她相比,潘宏进现在倒是冷静的出奇,他能听出枪手就在门外,而他们袭击的目标却在柳莆夫的那个休息室里,从震耳的枪声里听,可以出判断枪手至少有两个,而且都很冷静,因为他们开枪并不是一顿狂扫,而是采用的点射。 枪声响了大约几秒钟,门外走廊里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人在小声交谈,但很快便没了动静。就在潘宏进转念猜测柳莆夫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压抑的惊呼道:“没有,该死的,那个家伙不在这里!” “不可能,你再仔细看看,”又一个声音急促的说道。 “自己看,这里就没有一个留着银的,”沙哑的声音恼怒的说道。 潘宏进心头一跳,他原本还以为这些枪手就是冲着柳莆夫去的,心里还在考虑是不是与叶菲娜有关,可现如今看来人家压根就是冲着他来的,流年不利的柳莆夫只是给他做了替死鬼。 “不要管他了,”急促的声音显然出现了慌乱,走廊里又响起错乱的脚步声,嘈杂中像是有人踢翻了凳子,紧接着就听这声音说道,“快走,快走,警察就要来了!” 走廊里奔跑的脚步声迅远去,只是女人恐慌惊呼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的响个不停,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再次跑进了走廊,还高声呼喊着:“噢,上帝啊,快报警,快报警……” 知道两个枪手已经走了,潘宏进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双腿无力,后背上的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刚换上t恤衫浸透了。在刚刚的那一刻,死亡距他是何等的临近,仅仅只有几步之遥、一墙之隔,如果不是两个枪手找错了房间,而且离开的仓促,没带着佩枪的他近乎是难逃劫数了。 “他们……他们都走了吗?”叶菲娜瑟缩在角落里,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点点头,潘宏进站直身子,小心翼翼的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朝走廊里窥探一眼。 只是这么会工夫,原本整洁的走廊内已经变成了垃圾场,蓝色的地毯上洒满了纸片和木屑,在4号休息室的门前,还躺着一把折断了一条腿的木制椅子。两个脸色刷白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椅子边上,手足无措的来回踱步。 潘宏进悬着心总算是落了地,他整整衣衫,干咳一声从休息室里走出来,不紧不慢的踱到4号休息室门前,朝里面张望一眼。 休息室内俨然已经变成了屠宰场,门边左手的位置上,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人面朝下仆倒在地上,后背上有数个令人眼皮跳的弹孔。离着他不到一米远的墙边,一个年轻人背靠着墙壁半坐在地上,脖子被子弹炸开了一大片,消瘦的脑袋无力的垂靠在肩膀上,随着胸腔里那种怪异的“咕咕”声,不时的晃动两下,就像是在抽搐一样。 不久前还很是嚣张的柳莆夫,此时估计已经没人能认出他来了,他仰坐在朝门的椅子上,半扇脑壳却糊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红、白、黄、黑四色的液体溅了一墙,怎么看怎么恶心。 第三十七章 影子 潘宏进实在想不出在敖德萨有谁这么憎恨自己,竟然公然安排枪手到电视中心来杀人,虽然他潜在的敌人很多,但貌似不应该有谁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也许是都知道枪手已经走了,走廊里陆陆续续有面色惊恐但却眼带好奇的人进来,好奇的凑到4号休息室门前扒望一眼,然后或惊叫、或呕吐的掩面而去。 叶菲娜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在休息室里迟疑了很久,等到她出来的时候,2号休息室门前已经挤满了人。 “怎么样?”看到潘宏进从里面挤出来,她迫不及待的问道,“柳莆夫他人怎么样?” 潘宏进摊摊手,又做了一个拿枪顶头的姿势,示意她的这位老仇人已经杀身成仁、蒙主召宠了。叶菲娜脸上的表情一变,显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旋即咬咬嘴唇,说道:“便宜他了!” 对于一个矢志复仇的人来说,最痛苦的一件事莫过于成功在即的时候,仇人却莫名其妙的死掉了,潘宏进能够了解她的心情,但却没打算给她什么安慰,毕竟柳莆夫在这个时候死掉了,对他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走廊里的混乱局面持续了十几分钟,楼外隐约传来警笛的鸣叫,潘宏进摇摇头,心道如今苏联这个国家的混乱局面似乎已经在各个方面得到了显现。堂堂的地方电视台内生了枪案,还出了几条人命,而警察却在十几分钟后才不紧不慢的赶过来,这也难怪那些黑帮分子敢于如此嚣张了。 警笛的鸣叫声停在楼前,没一会儿,六七名警员涌上二楼,带头的正是阿布诺伊,他显然也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潘宏进,隔着很远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忙着安排手下的警员们疏散人群维护现场。 潘宏进挽着叶菲娜的胳膊退回休息室,吸了一支烟的工夫,就听到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阿布诺伊便进了门。他看到叶菲娜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便又恢复过来。 “说吧,尤罗奇卡,那些该死的杀手是不是你的人?”把帽子摘了,随手扔在梳妆台上,阿布诺伊大咧咧的走到潘宏进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觉得呢?”潘宏进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阿布诺伊的眼神在叶菲娜脸上一转,见她根本没有看着自己,心里禁不住感觉有些失落。不过他本身就是那种神经线粗大的人,好色,但绝不会死缠烂打,对他来说,再好的女人要是看不上自己……那她好的也极为有限,至少她的好不属于自己。 “我觉得啊,”伸手抚摸着下巴,阿布诺伊叹口气说道,“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只是那边的几个倒霉蛋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成了你的替死鬼。” 潘宏进默然点头,心里却在极力猜测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是在操纵。 “这件事很麻烦,”阿布诺伊不能在这里久留,两名杀手冲进市电视台行凶,这应该算是今年以来内务部敖德萨局接手的影响最恶劣、案情最终的刑事案件了,可以预见,明天……也许等不到明天,这件事就会搞得人尽皆知,基辅的内务部定然会给局里施加压力。 “糟糕的是阿尔捷米这两天就要调走,这个该死的案子等于是落到了我的头上,”伸手在潘宏进肩膀上拍了拍,阿布诺伊站起身,说道,“这可是我胜任侦查处处长后的第一件大案子,必须要办的漂漂亮亮的。” 潘宏进抬起头,一只手托着腮,说道:“如果你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提示的话,那可就想错了,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两个杀手是冲着我来的,即便是不用你说,我也要想办法把他们揪出来。” 阿布诺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件事的确很令人头疼,尤其是处在事件核心位置的潘宏进,如果查不出杀手的切实身份,他今后恐怕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我会想办法替你盯着圣骑士团的那些家伙,”想了想,他说道,“这件事说不定就和他们有关系,不过你自己这两天也要提高警惕。不管是什么人操作的这件事,既然他们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一次不成,他们绝对不会介意再来一次。要不要我现在安排人护送你回去?” 潘宏进犹豫了一下,为今晚的这次节目他已经做了太多的准备工作,绝对不能轻易的放弃。更何况现在还出了枪击这么大的事,如果能够抓住机会,将这次事件的生贯穿到节目中去,定然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 “我现在还不能走,一会儿还要等着上节目呢,”权衡再三,潘宏进最终还是决定把握住这次机会,而且他相信电视台也不会放弃这个增加收视率的大好时机。 “真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些什么,”阿布诺伊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上一个电视栏目如此热心,又不是要做明星,明星过的日子可没有他这般刺激,当然,也没有他这般舒服。 阿布诺伊也没想劝他,也知道劝了也没有,他顺手将潘宏进放在梳妆台上的那盒烟放在帽子里,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扭头说道:“那我安排人在楼前面等你,节目录完了让他们送你回去。” 对他的这个提议潘宏进倒是没有拒绝,毕竟有警察的跟随,才能让他变得更加安全。 阿布诺伊见他点头答应,才摇摇头出门而去,他走了没几分钟,画了妆的乌莉特塔便满脸兴奋的冲进来,正如潘宏进所猜测的那样,台里的确没打算暂停今晚的“畅谈”栏目直播,与此相反,他们还临时决定将节目播出时间延长十分钟,专门用来探讨今晚电视台里生的枪击事件----这将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其播出的结果定然会令“畅谈”栏目的收视率向上攀升一节。 ……………… 每周一期的“畅谈”栏目准点播出,与往期不同的是,这一期的节目换了主题曲,现在所用的曲子,是前次潘宏进在接受采访时所引用过的托马斯·摩尔的《吟游男孩》。 这在美**队中广为流传的军歌,经过了潘宏进提议的部分修改,加入了男低音的哼唱与苏格兰手风琴、腰鼓的伴奏,意境与美国大片《黑鹰坠落》中的片尾曲基本相似,曲调苍凉悲壮,似乎饱含着战士视死如归的深沉意志。 看着衣装整洁的潘宏进在苍凉的乐曲中进入演播室,维拉怎么也不会想到从明天开始,这改良版的《吟游男孩》将在敖德萨的年轻人中广为流传,随后的几年中,它还将成为蔓延全联盟的一个青年组织专用的会歌。 眼前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卧室,黑暗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只有床对面的那台电视闪着刺眼的荧光。 身上紧紧披着一件粉色纱织睡衣的维拉侧卧在床上,修长的身姿卷曲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诱人至极。 卧室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的时候,她正侧枕在弯曲的白皙小臂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潘宏进在电视中侃侃而谈,听到敲门声响起,她头也不回的柔声说道:“是瓦尔拉沙吗?进来吧,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她的话声还没落地,闭合的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肥胖的身影闪进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亲爱的瓦尔拉沙,”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停在床边,维拉翻了个身,面朝着来人腻声说道。 “已经办好了,我的宝贝儿,”来人说话的声音因激动而带有明显的颤抖,他站在床前,两只放着光的小眼睛贪婪的在维拉身上逡巡着,说道。 “柳莆夫那个混蛋已经死了吗?”维拉妩媚的笑了笑,伸手扯了扯身上的纱织睡衣,将两条修长的大腿更多的暴露出来。 “当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瓦尔拉沙”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如同抚摸一件精美古董陶器般的摸上她的秀腿,同时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头都被打掉了一半,如果还不死的话,那只能说是上帝太眷顾他了。” “那你找的那两个人呢?”维拉看了他的手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放心好啦,我已经打他们走了,”“瓦尔拉沙”俯下身子,在她大腿上亲吻着,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每人两万卢布,已经足够他们回罗马尼亚去了。” “都是按我的计划安排的吗?没有出什么纰漏?”维拉微一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但很快又被那种慵懒的性感所取代。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噢,宝贝儿,快别说那些令人扫兴的事情了,我已经等不及了,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久?”“瓦尔拉沙”的呼吸急促,他爬起身子,手忙脚乱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 “是啊,你已经等了很久了,”维拉翻了个身,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来一把加了消声器的手枪,凑到他两腿间的某个部位上拨了拨,轻蔑的一笑,说道,“可你知不知道,我比你等的更久……” “瓦尔拉沙”恰好将身上的t恤衫倒扒下来,迎面看到维拉手中的拿着手枪,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你给我安排的这个地方很偏僻,也很安静,”维拉仰面躺在床上,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我想轻易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的,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好好的享受一下……我会把你这身肮脏的皮肉一点点的从骨头上剔下来,让我的维尼亚好好的饱餐一顿。” 她嘴里这么说着,空着的一只手在床边轻轻一撩,低垂在床沿的棉单被撩起来,显现出床下一道灰白相间的身影。 这影子就是维拉豢养的宠物“维尼亚”----一只凶狠残忍的西伯利亚平原狼,它静悄悄的匍匐在床底下,那双绿色的眸子以及暴怒时与头顶几成一条直线的双耳,都令人感觉不寒而栗。 第三十八章 方向 相比起报纸、无线广播,电视的宣传效果就在于快、直观,敖德萨地方电视二台一期的“畅谈”节目,将潘宏进的形象以直观生动的方式推向了整个敖德萨州,也令他的名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全联盟。 “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这是一个叛逆,集极端民族主义、无政府主义、腐朽的资产阶级自由主义与一身的叛逆典型,他的所谓政治主张(当然,我并不认为他提出的那些主张可以算得上是系统的政治主张)空洞而乏味,除了一味的哗众取宠、煽动社会矛盾,我没有从中看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苏联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乌克兰加盟共和国第一书记斯坦尼斯拉夫·古连科在接受《工人报》记者采访的时候如此评判。 “……我们应该从中看到一个全新的气象并由此得到一些警示,”乌克兰中央委员会委员、宣传鼓动部部长马卡罗维奇·克拉夫丘克在接受《真理报》采访的时候却如此评价,“……我并不认为一个年轻人的主张,以及他对军队和莫斯科的抨击会对我们国家现有的制度和路线造成什么伤害,相反,我们更应该从自身寻找问题。也许正如尤里·伊万诺维奇同志所讲的那样,莫斯科的民主化改革的确做的还很不到位,他们应该把步子迈的更大一些,让更多的人切实的见到成效……” 相比起基辅迅做出的回应,莫斯科却是一片失声,克里姆林宫、国防部、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言人都没有对媒体的采访做出回应,用叶菲娜的话来说,这是莫斯科刻意的在淡化处理这件事,从传媒的角度来说,针对某一舆论事件的任何回应都是从侧面帮助对方炒作。 但不管莫斯科对这件事如何的淡化处理,“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这个名字终归还是打响了,其最直接的一个表现,就是敖德萨码头的工人罢工运动终于有了属于他们的政治诉求。就在节目播出的第二天,罢工工人就重选了临时工人委员会,并将成立“全国工人委员会”作为了他们最高的一项政治诉求。更有意思的是,他们还在码头的入口处悬挂了一道绿色的巨大布幅,上面用乌克兰语和俄语书写着“尤罗奇卡,你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 疯狂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当散布“疯狂瘟疫”的主角还具备较高智商并别有用心的时候,这种疯狂就会传染、散布的愈迅。 若干年后,潘宏进也对自己所走出的这第一步成功有过反思性的分析,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的整个安排远远算不上周密,那份类似纲领的草头“宣言”实际上也幼稚的很。就像古连科给出的评价一般,它实际上是空洞而乏味的,不具备任何可行性。它之所以能够得到社会大众的认同,其根本原因并不在于纲领的建设性,而是在于它的破坏性,它字里行间都在煽动着对社会、对国家的不满情绪,而这种煽动又恰恰迎合了社会大众的心理。 群体心理学创始人古斯塔夫·勒邦在他的《群众心理学》一书中阐述过,群众是冲动的、无理性的,而且缺乏责任感,当社会公共道德的力量强大的时候,道德的准绳能够维系一种微妙的平衡,群众心理的冲动还不会转化为实际行动。可一旦这种维系平衡的道德准绳崩断了,社会公共道德缺失的时候,过去一直受到公共道德压抑的各种负面心理便会一瞬间迸出来,从而引“群体极端化”的效果出现。 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就潘宏进所知的,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就是印尼生的排华事件,其他的诸如韩国杀人狂魔柳永哲被韩国青年人视为“英雄”,还有一个国内的胡某某,也是一个这样的例子,它反映出来的是群体仇富、仇官的心态,而那些奉他们为英雄的人们却没有仔细考虑这些所谓“英雄”的行为对社会构成了什么样的危害。 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尤其是对布尔什维克党以往历史的“掘墓式”摒弃,已经从根本上搞垮了一直以来维系着苏联社会心理平衡的道德准绳,社会公共道德观念已然崩溃。只是过去几十年来苏联国内的高压统治所造成的影响还没有彻底清除干净,所以社会上被压抑住的不满情绪还没有彻底释放出来,对国家上层建筑极为不满的社会群众,还只是通过要求“改革”这种方式来宣泄他们的不满情绪。 但潘宏进通过“畅谈”节目对克里姆林宫,对国家暴力机器----军队的**裸的、毫不掩饰的抨击,显然就如同是击碎了维系社会平衡的最后一片薄冰。那些对苏联社会有着强烈不满的人们,一下子就从他的身上找到了认同感,他们觉得“这年轻人说的对,跟我想的完全一样,他说的那些完全代表了我的心声”。那么由这种认同感到竞相追随,再到某种形式的个人崇拜还有多远的距离呢?事实上,这段距离很短。否则的话,从苏联官僚集团内跳脱出来,先以温和民主派面目出现,最后才成为极端民主派的叶利钦,又如何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获得那么多的认同? 最重要的是,苏联几十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西方式的民主选举,社会群众对政治了解不多,也想不明白那些政治人物所炮制出的纲领是否具备可行性。如果放在美国,潘宏进的夸夸其谈估计会被理智的选民们看做是小丑的精彩表演,但在如今的苏联,这种“小丑的表演”却被人们奉为真谛。 其实,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归结为一个词:“煽动”。潘宏进炮制出来的草头纲领内,既包含了民族主义的思想,也包含了极左的工团主义思想,还杂糅了社会民主主义的倡议以及大量的资产阶级民主化思维。应该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杂烩,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大杂烩,才更能适应如今苏联国内的社会心态。 当然,潘宏进从这一次的“畅谈”栏目中收获到的也不仅仅是利益与声明,他那敞的大大的口袋里还顺便收进来不少的麻烦,先他现在要面对的,就是来自于安全委员会内部的压力----他毕竟还是安全委员会的一名少尉。 …………… 今天是老伊万与瓦莲京娜远赴捷克斯洛伐克的日子,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从早上起来就显得很是热闹,穿着军装的军官在别墅前的庭院里往来穿梭,似乎一刻都没有消停过。 昨天晚上,潘宏进与老伊万进行了分别前的最后一次交谈,老伊万很明确的告诉儿子,前两天他在“畅谈”栏目中对军方高层的攻讦已经引来了很多的不满,为此,老伊万本人也承受了一定的压力。只是现在那些强硬派的人物还需要他的配合,因此这种压力如今还不是很大,他还可以稍稍的坚持一段时间。 老伊万送给潘宏进的最后一份忠告,就是任何一个人都需要有一批敌人,更需要有一批朋友。敌人就是鞭策自己奋向前的最强大动力,而朋友则相当于内燃机的润滑油亦或是坦克上的反应装甲,他们的存在能够为自己建立起尽可能多的安全屏障。因此,在抨击、攻讦一部分人的同时,也必须尽可能快的去寻找能够拉拢住的朋友,哪怕这个“朋友”只是暂时的。 此去捷克斯洛伐克,老伊万名义上是升迁后的正常调职,但那些与他处在同一个层面的大人物们,却都明白他现在正面临一场危机,克里姆林宫与以国防部为代表的军方强硬派们都不需要中间势力,而老伊万似乎恰恰就是中间势力内的一员。他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工作结束之后将何去何从,现在谁都说不清楚。 老伊万和瓦莲京娜离开别墅区的时候是上午九点钟不到,他们需要先乘坐直升飞机赶往基辅,而后再从那里乘专机飞赴米洛维采,随行人员除了安东尼奥之外,就是三四个文职人员和警卫员。 潘宏进跟他们一起去了机场,送他们上了直升机,但看到直升机在螺旋桨的盘旋下缓缓升空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有一种鼻头酸的感觉。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幕悲喜交加的大戏,不管这场戏多么精彩,它也总会有落幕的时候----而苏联作为一个国家、一个政权似乎同样也是如此。老伊万作为一名走过战争年代的老军人,他的骨子里想必也不缺乏对这个国家的忠诚,毕竟他曾经为了这个国家流过血、负过伤,收获过荣誉,感到过荣耀。他一直都在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摇摆不定,这种矛盾恰恰是他在忠诚与背叛的选择间举棋不定的最佳证明。 不过潘宏进可没有这种犹豫,他从不认为忠于现在的克里姆林宫就是所谓的忠诚,也不认为暂时与那些卑鄙下作的民主派媾和就是背叛。他从不计较实现目的的过程,两只眼睛里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通往成功的那个方向,至于说这一路是要踩着鲜花过去亦或是踩着尸体过去,都无所谓。 第三十九章 挺进敖德萨 车窗外的日头很足,尽管开着冷气,可被阳光照射着的肌肤还是感觉犹如火烤一般的灼热。 切梅诺里手把着方向盘,将车从市区外围的环线拐上通往邵尔斯大街的巷道,后面飞驰而来的一辆蓝色敞篷越野车几乎擦着他的后视镜一掠而过。 下意识的打了左拐,切梅诺里险些没把车撞到便道上去,抬头怒视一眼,才现那辆飞快施远的越野车上做了几个年轻人。其中两个年轻靓丽的金女郎站在车子后座上,撩起紧身的吊带衫,裸露出一对丰满挺翘的ru房朝他做一些不堪入目的挑衅动作,全然四周投来的惊诧目光。 “混蛋!” 愤愤的骂了一句,切梅诺里重新动车子。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感觉无法理解,”波丽娜坐在驾驶副座上,手扶着额头,摇头笑道。刚才紧急停车的令她毫无防备,额头撞在了车前的挡光板上。 “这是低级趣味!”切梅诺里从后视镜看了看自己孱弱的妻子,愤怒的骂了一声,说道。 “爸爸,这里不是敖德萨?”他的小女儿在车后座上,整个身子都扒在车窗上,好奇的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商店,奶声奶气的问道,“可什么又是低级趣味呢?” 波丽娜转过身,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拍了拍,笑道:“宝贝,低级趣味就小孩子不能看也不能学的坏事,明白了吗?” 小丫头扁扁嘴,很不服气的说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只有整天流鼻涕的瓦连卡才是小孩子。” 这么说着,她还抬起脚,用脚尖在旁边的一个小男孩腿上踢了一踢。 小男孩是切梅诺里的儿子瓦连京,今年才四岁,性格内向。被姐姐踢了两脚,他也不敢说话,只是抽抽淌到嘴唇上的鼻涕,拧着屁股朝母亲菲丽达的怀里凑了凑。 前天晚上,潘宏进给波丽娜打了电话, 考虑到这段时间在敖德萨遭遇的险情,以及他们在切斯诺耶的地位已然得到了基本的巩固,各方面的条件也已经基本成熟,潘宏进决定放开手,让自己的地下势力全面挺进敖德萨。 从昨天,波丽娜与切梅诺里控制的人手,已经开始分批分次的进入了敖德萨,今天,他们两个人过来,一方面是为了与潘宏进见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切梅诺里的妻子菲丽达住院治疗的事情安排好,另外,还要为组织在敖德萨寻找落脚点。 维克多没有前来敖德萨,他负责留守切斯诺耶,而帕维尔的黑帮成员,也将在今后一段时间陆续进入敖德萨----这是一场黑帮势力的拓展争斗,类似于猛龙过江,人手是必不可少的。 潘宏进与波丽娜他们约好见面的地方是敖德萨军区总医院,菲丽达的住院手续潘宏进已经通过关系办理妥当,患者身份是军属。按照苏联现行的军人医疗福利制度,菲丽娜可以在军区总医院享受一间设施齐全的单身病房,有两名特护,治疗费用全免,药费免除百分之六十,另外,每个月还可以到军总医院设在海边的疗养院小住三天。这样算下来,菲丽达的治疗费用其实也用不了多少了,关键就是孩子、家人的安置问题----再好的福利,也不可能再为陪护病人的家属安排一套住房,这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如今的切梅诺里貌似也不再担心钱的问题了,尽管组织的运作才刚刚进入良性循环,但他们的收入在苏联国内,怎么也要算绝对的高收入人群了。 敖德萨军区总医院位于苏军广场左近,是一个被近三米高的红墙圈起来的宽大院落,顺着苏军大街向东行驶,有很大一段路都是在院落的墙下行进的。隔着红墙看进去,只能看到成荫的绿树间耸立着三座气派的斯大林式建筑,而在医院入口处,则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敖德萨军区总医院与国内的解放军医院不同,他们不对外开放,是只为军人服务的。 切梅诺里把车开到离医院正门不到百米远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到潘宏进很没形象的蹲在值岗哨兵专用的遮阳伞下,微微低垂着的脸上还戴了一副宽大的墨镜。 “哈,看来做名人总也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波丽娜很不仗义的掩口笑道,“瞧瞧吧,如今咱们的尤罗奇卡是不是也不敢用真面目见人了?” “波丽卡……”面色苍白的菲丽达在后面嗔怪的笑道。 每个人都知道这几天潘宏进很出风头,他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就与众多报纸的头版头条结下了身深厚的缘分,有的说他是反对布尔什维克党腐朽独裁统治的“罗宾汉”,也有人说他是哗众取宠的持不同政见者,但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出名了。而作为他起家之地的切斯诺耶,这方面的消息似乎传的更加快捷,那些从各地赶过来挖小道消息的记者们,都把身为警局局长的皮缅搞得焦头烂额了。 当然,那些记者在如今的切斯诺耶根本找不到针对潘宏进的负面评价:在那些警察的嘴里,他是温文尔雅、宽厚仁爱的同事,在那些应急队员的口中,他则是冲锋在前、不畏暴力的英雄,而在街头巷尾的采访中,他简直就成了切斯诺耶的庇护神,真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切斯诺耶如今的治安状况才能这么好,没有不法分子,没有民族极端分子,也没有残忍凶暴的黑社会…… 当切梅诺里将车停在医院门前的时候,潘宏进正蹲在地上无聊的数蚂蚁----这段时间烟瘾似乎越来越大了,临近中午时刚刚破开的一包烟到现在又抽完了。都说有烟没火的日子很难过,如今看来,没烟有火的日子似乎也同样难熬。 听到汽车马达旋转所出的声音,潘宏进抬起头,第一眼看到坐在车内驾驶座上的切梅诺里,戴着墨镜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欣喜,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迎过去,还没等切梅诺里下车,便隔着车窗把手伸进去,催促道:“带烟了吗?赶紧给我来一支。” 切梅诺里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了他一会,才恍然意识到这位少尉同志是烟瘾上来了。 可还没等他去摸口袋,旁边的波丽娜先掏出来一包“骆驼”,递过去,笑道:“怎么,咱们的尤里少尉也会有缺烟抽的时候?” 潘宏进抽出一烟点上,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这才说道:“这该死的地方,附近连个商店都没有。” 话说完,他歪着头朝后座上看了一眼,伸手敲敲窗户,对正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女孩笑道:“费莎,这么长时间没见,有没有想着尤里叔叔?” “有,”小女孩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因为爸爸说过,有尤里叔叔在,妈妈的病就能治好了……尤里叔叔,你这次是要给妈妈治病的吗?” 潘宏进笑了笑,伸手为小女孩拉开车门。 说真的,谁都知道菲丽达的病是没的治的,乳腺癌的癌细胞扩散并不会立刻要了人的命,有时候活个十几二十年是它,一两年就死也是它,关键就看菲丽达她能坚持多久罢了。更好的医疗护理条件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决定权终归还是在上帝手里,可上帝……他似乎从来都是个没人性的王八蛋。 怀里抱着费多西娅,等着切梅诺里和波丽娜将达西娅扶下车,潘宏进在前面带路,引着几个人进了军区医院大门,停在门前的车子,自然由警卫负责开到泊车区。 “这敖德萨军区总医院的条件虽然不能算是很好,但总算还是不错的,”走在院区内的林荫石子路上,潘宏进用空着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的单据,递给切梅诺里说道,“最主要的是这里很安静,也很安全,不用担心有什么人来打扰。这些是办好的入院手续,还有军人家属的证明文件,你都收好了,里面夹着的几张名片都是院里领导的,我托关系和他们打过招呼了,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和他们联系。” 切梅诺里点点头,将手里的单据、名片一一的整理好,放到贴身的口袋里。 “至于费莎和瓦连卡,我想最好是让他们暂时留在这里陪着菲丽达,”潘宏进继续说道,“一来也可以免得菲丽达寂寞无聊,二来……敖德萨最近可能不是很太平,他们留在这里也可以省的让你有牵挂。” “这些你来安排就好了,”切梅诺里应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潘宏进笑了笑,他听得出切梅诺里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家伙现在在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风险大、利润高,因而彼此间的互信很重要。 潘宏进将菲丽达安排在敖德萨军区总医院,还建议将两个孩子也留在这里,本身并没有什么阴谋的打算,可他却必须考虑切梅诺里的想法。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告诉他将孩子和菲丽达安排在这里并不是要收为人质,而是的确在为他们的安全与治疗考虑。 人与人相处定然会有很多旁枝末节的细微因素,如果考虑不到这些因素,说不准就会在彼此间构成隔阂。潘宏进前世做会计出身,总是和细节打交道,因此也最善于处理这种事情。 “走吧,先去菲丽达的病房,等安顿下咱们再找个地方好好坐坐。”伸手在切梅诺里的胳膊上拍拍,潘宏进笑道。 第四十章 病房密谋 给菲丽达安排的特护病房在军总医院的二号看护楼,是三层朝向仰面的一个房间,从病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医院大院墙外的苏军广场,虽然谈不上景致,但房间宽敞豁亮,有独立的卧室、洗手间、浴室,甚至还有一个不大的储藏室,条件上绝对应该算是相当不错的。 切梅诺里的一对小儿女很喜欢这个地方,没有多大的消毒水气味,条件又好,房间里的设配一应俱全,冰箱、电视、录像机之类该有的、不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最重要的是,房间窗户上还装了冷气机,室外的炎热与病房里的生活就像是被完全隔离开了。 “病房从昨天开始安排,时间有些仓促,日用品倒是准备了一些,只是不知道合不合用,”潘宏进在房间的客厅里转了一圈,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可乐出来,笑道,“不过没关系,两位特别护理会每天十六小时轮替班,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她们负责去办。” “谢谢你,尤罗奇卡,这已经很好了,”菲丽达揽着小儿子,坐在沙上四处打量着,微笑道。 潘宏进笑了笑,忽而又响起什么,他走到小费莎的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在她稚嫩的脸上掐了一把,说道:“费莎,叔叔还给你和瓦连卡准备了一些好东西,都在储藏室里,去看看喜不喜欢。” “只要是尤里叔叔的礼物,费莎就喜欢。”小丫头就是会来事,她叼着可乐瓶嘴,甜甜的说道。可话说完,终归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撇了“尤里叔叔”,一溜烟的朝储藏室跑去。 潘宏进准备的所谓礼物,无非就是一些比较稀罕的零食,还有几样毛毛熊之类的玩具,本身值不了几个钱,但用来哄小孩子却是最佳的选择。 “尤罗奇卡,你这样太惯着他们了,”切梅诺里看着自己的一对小儿女争抢成一团,忍不住摇头苦笑道。 “孩子嘛,不就是用来惯的?”潘宏进站起身,走回到沙前坐下,笑道,“其实要我说,你的思想也应该放开一些。过去没有条件的时候自然要另说,但现在有条件了,孩子也好,自己也罢,都要尽可能过的舒适一些,那才叫生活,难道不是吗?” 切梅诺里笑了笑,他将目光转向妻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带着孩子回避一下。 菲丽达心领神会的站起身,朝潘宏进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尤罗奇卡,你们谈吧,我先带孩子出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潘宏进欠起身,目送她带着两个兀自争吵不休的孩子出了门,这才将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收起来,扭头看着波丽娜问道:“把维克多暂时留在切斯诺耶,他没有什么意见吧?” “我想应该没有,”波丽娜笑道,“对他来说,或许更喜欢留在切斯诺耶一些,毕竟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 潘宏进点点头,切斯诺耶对他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没有一两个得力可靠的人留在那里盯着他不放心。 “说吧,尤罗奇卡,你有什么打算?”切梅诺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他走到潘宏进的身边坐下,问道。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打算,”潘宏进掏出不久前刚刚从波丽娜那里剥削来的香烟,准备点上一支,可想了想,又把烟盒放到一边,“这两天我也了解了一下敖德萨类似黑帮的状况,对咱们比较有利的是,可能因为是州府所在地的原因,这里的黑帮远没有切斯诺耶那么猖獗。大大小小的黑帮组织有近二十个,但其中绝大部分都不成规模,人数少的只有十几个人,基本可以算作是飞车党,平时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收入来源,大部分都是靠敲诈、绑架之类不入流的勾当赚些零用钱。” 切梅诺里与波丽娜对视一眼,这样的所谓黑帮组织对他们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威胁,不过就是一群靠着松散利益关系结合在一起的小流氓罢了。要对付这些家伙并不难,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子就能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不过其中也有几个值得你们费上一些手脚,”潘宏进紧接着便转口说道,“比如说所谓的‘敖德萨圣骑士团’,这个帮会规模不大,也没有稳固的经济来源,但我怀疑前天夜里那两个想对我下手的枪手,很可能便是来自于他们。” 波丽娜目光一凝,柳叶状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机,她问道:“有他们的详细资料吗?” “很可惜,没有,”潘宏进耸耸肩,屁股朝后挪了挪,背靠在沙椅背里,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就我手头现在掌握的信息,也都很粗糙,就像是另一个比较活跃的帮会组织‘团结兄弟会’,他们已经在敖德萨存在了两年,牵扯到的刑事案件十数起,甚至还在年初枪杀了两名警察,可直到现在,我也查不到他们的脑是什么人,只知道这个帮会是敖德萨目前最有规模的一个。” 切梅诺里皱着眉头问道:“内务局那边也没有关于他们的备案?” 内务局自然就是指的敖德萨警察局,潘宏进不无蔑视的撇撇嘴,说道:“他们除了巡逻就只会吃喝玩乐了,这种事情怎么能指望的上他们。” 波丽娜笑了笑,接口说道:“看来敖德萨的确比切斯诺耶更加开明,至少这里还没有出现警匪勾结的局面,否则的话,那些警察多多少少总会了解一些内情的。” 潘宏进对此她这种说法深以为然,不过转头想想,要是像敖德萨这样的大城市里也出现了切斯诺耶那种警匪全面勾结的情况,现如今的苏联得乱成什么样子了? “警局既然没有详细的情报,那就交给我的人去做吧,”切梅诺里会心一笑,说道,“这种事情查起来应该并不困难。”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潘宏进认同道,“关键一点在于,我现在的人事调动方向还不明确,究竟是不是能回敖德萨,回来之后局里又会给我安排什么职务,现在都还不清楚。所以,敖德萨的线人关系我还掌握不到,否则的话,这件事查起来应该很轻松,也用不着你们再多费心了。” 切梅诺里点点头,在切斯诺耶的时候,潘宏进手中掌握的优势便是有属于安全委员会的庞大线人络,可是在敖德萨,他在这方面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除非他从切斯诺耶尽快调回来并掌握住局里的“七处”。 “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吧,”波丽娜插口说道,“不过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情报调查清楚之后,后续的行动如何安排?” “我已经考虑过了,”潘宏进摸摸鼻尖,不假思索的说道,“你们可以采取与在切斯诺耶相同的方式,调查清楚那几个规模较大帮会的情况,先想办法试探着合并他们,如有对方有什么反对意见,那就清除掉他们的头目……嗯,就算是斩的方式吧,敖德萨如今的帮会大都如同一盘散沙,只要清除掉他们的核心人物,想必接收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 波丽娜与切梅诺里不约而同的点头认可,别看他们最近一直同帕维尔的黑帮混在一起,但是从内心里,他们压根就看不起这些眼睛里只有钱的匪徒。 “还有一件事,”潘宏进并不打算在黑帮的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对他来说,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地下犯罪组织,终归只是手中掌握的一个敛财机器。他不无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管怎么说,曾经的尤里现在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公众人物了。” 波丽娜扑哧一笑,瞟向他的目光中竟然多了几分妩媚,可惜的是,她很难流露出来的这份妩媚却没有人看到。 “公众人物嘛,忌讳自然就多了一些,”潘宏进微微垂着头,笑道,“今后,我会进一步减少同帮会的联系,只能暗中给你们提供保障,所以帮会里的具体事务还需要你们承担起来,尤其是安诺夫卡烟厂那件事,还有两家酒厂的运作,无比尽快落到实处。” 说到这儿,他摸摸口袋,掏出来一本便笺簿,在上面飞快的写了一个地址,撕下来递给切梅诺里。 “这是法力诺希耶夫在敖德萨的住址,”伸手指着便笺条,潘宏进继续说道,“安诺夫卡烟厂的赃物一直以来都是由这个人负责走私销售的,你们尽快给我把他除掉,而且要把他这两年攒取到的不义之财全都掏出来。具体用什么手段我不管,总之我最近手头很紧,开销又大,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补充,很多后续的计划都不好安排。” “资金?”波丽娜往前凑了凑,提议道,“我们手上还有一部分资金,帕维尔那里应该也能挤出一些来,要不要先拨过来给你应应急?” 潘宏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道:“不用了,帮会今后一段时间恐怕也要面临资金困难的问题,帮会进入敖德萨之后不能无所作为,我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会能够在敖德萨开设十五到二十家酒吧、地下舞场,这些都需要先期的投入。更何况必须要支付给土耳其人的那笔钱也快到期了,到时候我还准备亲自去一趟,将这条走私的贸易渠道进一步拓宽。” 第四十一章 需要坦克吗? 从敖德萨军区总医院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暗。 潘宏进这段时间都不敢自己出门,下午来医院是由别墅区的警卫开车送他来的,回去同样也是如此,那晚的一场枪击事件虽然不至于让他吓破胆,但不必要的风险能躲自然还是躲着的好。 这两天负责接送他的三位别墅区警卫中就有莫伊谢维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潘宏进与这位年轻的下士已经很熟悉了,彼此间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交情。 莫伊谢维奇负责给他开车,另外两位警卫则乘坐另一辆车在后面跟着----一个人配三名警卫,这可是普通少尉享受不到的待遇,不过潘宏进也不是白让人家给他服务,人家也没有那个义务,这些都是需要付钱的,至少也要给莫伊谢维奇他们几个人弄两条烟抽。 两辆军用吉普车一前一后的开到别墅区入口,负责在门前值岗的警卫将军绿色的隔离杆拉起来,其中一个快步走到潘宏进坐着的车子前面,隔着车窗说道:“尤里少尉同志,有一个自称是您的朋友的人来找您,现在在内卫休息室等候。” “哦,我的朋友?”潘宏进将只留了一道缝隙的车窗全部放下来,笑着问道,“我的朋友可是并不多,他说过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科瓦奇,对,就是这个名字,科瓦奇,”警卫歪头想了想,笑道。 潘宏进先是一愣,继而会心一笑。 这位科瓦奇先生还真是够急切的,前次在雷布尼扎见面到现在,还不到一周的时间,他竟然便急匆匆的赶到敖德萨来了,不过逼着他来的想必不会是别的,应该就是那份采购批文。 “带他到我家里去吧,”潘宏进摆摆手,说道,“麻烦你们了。” “很乐意为您效劳,”警卫给他敬了个虚礼,侧身让到一边。 车子重新由莫伊谢维奇动起来,进了别墅区,顺着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路一路回到别墅。 别墅楼前的游泳池里,穿着一身三点式泳衣的乌莉特塔正带着小娜塔莉戏水----老伊万夫妇离开敖德萨的第二天,乌莉特塔便迫不及待的搬进了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现在已经算是和潘宏进正式的“非法同居”了。 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现在的座车里已经贴上了别墅区的专用通行证,她正计划着在如今的别墅里办一个盛大的狂欢party,把她的同事、朋友、好姐妹们都请过来,让她们看看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多么的风光。为了这个能赢得面子的party,乌莉特塔这两天正缠着潘宏进带她去采购----反正已经享受到了不该享受到的特权,还索性将这种特权“进行到底”。party上要用到的香槟、红酒、伏特加,乃至于稀缺的海鲜、非时令的水果等等等等,都需要用最好,国营商店里能够买到的东西谁会稀罕?至少乌莉特塔那份购物清单上的东西都是需要到票证局去采购的。 对乌莉特塔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潘宏进一律应允,他需要这个女人将她的虚荣继续维系下去,甚至于是“扬光大”,因为虚荣的女人才是最容易利用、最容易摆布的。 “爸爸!” 看到潘宏进从车上下来,抱着一个充气鸭子泡在水里的小娜塔莉兴奋的叫了一声。 潘宏进答应一声,又朝她挥挥手,这才迈上台阶,走进别墅。 在入口回廊换鞋的时候,他专门告诉服务员,晚餐要准备的丰盛一点,因为家里要来客人,最好是有一两样匈牙利风味的菜肴,当然,葡萄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交代完了这些,潘宏进赶到楼上,从卧室的暗格保险柜里拿出老伊万交给他的那些军方**材料,草草的翻了一遍,从中挑出几分可能用到的,又仔细的瞅了瞅,默记在心里。 这一来一去,差不多耗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等他重新下了楼,科瓦奇已经在一名警卫的陪同下等候在客厅里了。 “哈,我的科瓦奇,我还以为你要等上一段时间才有机会来敖德萨呢,”手里拿着那份当初从科瓦奇手中抢来的军火武器采购批文,潘宏进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笑道,“真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呢?” 科瓦奇满脸的苦笑,他看了看身边的警卫,没有说话,有些话当着外人是不能说的。 能有资格在这个别墅区里做警卫,自然都是心思灵透的人,看到潘宏进走下楼,负责带路的警卫便朝他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来,坐吧,我的科瓦奇,想喝点什么?”潘宏进虚手一让,示意科瓦奇入座,同时问道。 “有水就好了,”科瓦奇稍一谦让,走到潘宏进右手边的一张沙前坐下,先将手里提着的银色铁皮保险箱放在桌上,这才说道,“真没想到敖德萨的天气竟然这么热,还有那个该死的休息室里,竟然连冷气设备都没有。” 潘宏进微微一笑,从桌上的透明玻璃水壶里斟了一杯水,推到他的面前,说道:“这里是这样的。” 科瓦奇二话不说,端起杯子就是一顿牛饮,喝完了又将杯子递回来,歉然笑道:“能不能再给我来一杯,实在是太渴了。那个该死的休息室,就像是个被火烧红的笼子,我竟然在里面呆了两个小时……上帝,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潘宏进也不嫌麻烦,又给他倒了一杯水送过去。 连着喝了两杯凉开水,科瓦奇总算是缓过劲来了,他长出一口气,萎顿的靠坐在沙里,眼巴巴的看了潘宏进一会儿,叹口气说道:“其实我两天前就想来了,只不过……哎,不提了,总之有些事情是会身不由己的,好在我这些年也算是有了些积蓄,否则的话,我恐怕连活着离开雷布尼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潘宏进看着他,心想托梅达尔斯库斯库那头恶狼定然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科瓦奇,在“德河”那个无法无天的地方,他俨然就是土皇帝一个,道理是没得讲的。科瓦奇没了军火武器采购批文,也就等于是没有了利用价值,托梅达尔斯库不趁着最后的机会狠狠敲他一笔才是怪事呢。 不过心里明白的事却是没有必要在嘴上说出来,科瓦奇做了几年的军火生意,岂止是有了“些”积蓄,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去觊觎以色列的采购批文。他现在这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无非就是做出征求可怜的,目的自然是希望能够利用潘宏进的同情心来博得谈判优势----不过同情心这东西,潘宏进貌似还真的相当匮乏。 “可你现在总算是安全离开德河了,难道不是吗?”潘宏进很没良心的笑了笑,转口说道,“这可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庆幸?或许吧,”科瓦奇仍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不过德河我还是要回去的,毕竟我的生意不能就此不做了,更何况……”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猛地直起身子,弯腰凑到潘宏进的面前,说道:“更何况眼前就有一笔很大的生意摆在我面前呢。你知道,苏丹目前的局势很混乱,那些南方人正在准备对喀土穆的政府军动一场规模空前的军事袭击。班塔·登格的行政事务代理从半个月前就在联系我,希望能够同我签署一笔六百万美元的供货合同,如果这批货能够在两个月内送到他们手里,他们还会额外支付我百分之二十的溢价。那些家伙已经打疯了,可我却不想错过这个同疯子做生意的机会,毕竟疯子支付的美元也是美国人的印钞机里印刷出来的。” 班塔·登格这个人潘宏进听说过,他是苏丹反*政*府的人民解放军总指挥,这段时间报纸上刊登过苏丹内战的现状,据说苏丹政府军与反*政*府的人民解放军正在该国南部重镇瓦乌一线展开决战,反*政*府军一方似乎占据了少部分优势,击毁了十数辆政府军的t-55主战坦克。 布鲁斯·威利斯主演的《太阳的眼泪》中曾经说过:上帝已经放弃非洲了。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那个地方,像科瓦奇这样的军火商,非洲在他们眼里就是福地。 “这么说你是想把它拿回去,继续在德河享受托梅达尔斯库的盘剥?”潘宏进将夹在腋下的军火采购批文拿出来,轻轻的扔在桌上,笑道。 “哦?”一看到军火采购批文,科瓦奇顿时来了精神,他那两只眼睛就像是会放光,紧紧的盯在那份不过是几页纸的文件,唯恐一个没盯住它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六百万美元的订单,加上百分之二十的溢价,总交易额不过是七百多万美元,”潘宏进将一根手指头按在批文上,稍稍使力,推着它在面前的小桌上缓缓的前进,同时说道,“为了这笔生意,你要向他们提供些什么?反坦克地雷?反坦克火箭筒?亦或是成箱成箱的ak47和弹药?我很好奇,难道那些苏丹人还在打一场3o年代的战争吗?难道登格不需要坦克吗?不需要装甲车吗?” 第四十二章 只卖配件 一听到潘宏进所说的话,科瓦奇的目光唰的一下从采购批文上拧过来,直投到他脸上。 军火商自然对军火最为敏感,科瓦奇过去的生意一直都局限在轻武器方面,这种生意虽然很赚钱,但利润毕竟还是小了点儿。在迪拜的国际军火商俱乐部里,他都拿不到一个席位,其根本原因就是没有重武器的进货渠道。 迪拜每隔两年都会举办一次半地下的国际军品展销会,展销会上国际军火商云集,向前来参加展会的各国采购中间人推销自己的军火武器,而没有重武器进货渠道的军火商,是没有资格在这样的展会上享有一块展台的。 科瓦奇做梦都想在那个地方拥有一席之地,可德河左岸的众多军工厂并没有能力为他提供重型军火武器的货源,因此,他那美好的愿景终归也就只是一场愿景罢了。 如今听到潘宏进提起坦克、装甲车这样的重武器,科瓦奇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眼前这位将军的儿子有渠道搞到这种类型的重武器。老伊万现在去了哪儿?捷克斯洛伐克,他去那儿干什么了?负责监控裁军,且不说裁军的过程中本来就会有大量的重型武器裁汰下来,即便是单说米洛维采那个地方……那里可是有马丁机床公司与ckd普拉加工厂两个巨型的军工企业,这两家工厂都是捷克斯洛伐克为苏联生产t72坦克的重型企业。 怀着一种忐忑的兴奋心态,科瓦奇迟疑了良久,舔舔嘴唇,说道:“这个……登格的行政事务助理从未与我洽谈过这方面的事情,至于他们是否需要,我还要……” “哦,如果有困难就算了,更何况我也很怀疑他们是否拿得出足够的资金购买这些东西。”潘宏进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笑了笑,插口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科瓦奇慌忙解释道,“如果有采购渠道的话,协商起来肯定是没有什么困难的。在我看来,那些家伙们并不缺钱,就我所知,他们的背后一直都有美英两国的大集团公司为他们提供财力上的援助。就像我为他们提供的武器,就是由劳斯莱斯公司负责进行国际转账支付的。如果今后一阶段的战事继续对登格的解放军有利的话,想必他们就能进一步控制住尤尼蒂省这个石油中心,到时候他们的财力将会进一步膨胀。” 潘宏进耸耸肩,作出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那意思是说苏丹的战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而科瓦奇说的这些同样也没有什么意义。 “虽然登格的行政事务助理从来都未向我提起过购买重型武器的要求,但我想他们还是有这方面需求的,”科瓦奇揉了揉眉心,舒缓了一下亢奋的情绪,继续说道,“这两年,尤其是在去年年中以来,随着瓦乌战役的爆,登格一直都想从美国人那里获得重型武器的军事援助。可苏丹的局势摆在那里,喀土穆的政府军几乎得到了整个**的支持,年初由沙特、伊朗等国牵头,促成了喀土穆向中国人采购4o架歼-7的大合同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美国人必须考虑他那些中东盟友们的意见,所以登格的打算一直都没能得到实现。” “这么说如果你能拿到货源的话,这笔生意还是有希望谈成的了?”潘宏进微微向前欠着身子,问道。 “尤罗奇卡,不瞒你说,像这种重型武器的贸易,有需求与最终谈成交易并不是一回事,”科瓦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说道,“毕竟卖枪支弹药与卖坦克装甲车不同,活跃在非洲的军火商不计其数,而卖重型武器的利润也要远远高于轻型武器的贸易,可为什么重型武器的贸易很少有人去做?原因很简单,两点:第一,重型武器的贸易合同很繁琐,需要考虑到的问题太多。第二,涉及到的贸易环节也更多,风险更大。” “哦,怎么说?”潘宏进好奇的问道。 “先说合同吧,”科瓦奇不厌其烦的为他解释道,“如果是轻型武器的贸易,那就是一个合同解决问题,毕竟枪谁都会用,我卖掉一千支ak47,收了钱就没事了。至于说这些枪是不是好用,使用寿命有多长,将来的维修,我都不需要负责。但重型武器就不一样了,除了买卖的合同之外,还要有后续的维修以及配件供应合同;要有为士兵提供培训的合同,也就是你必须为买家提供技术性的军事顾问;还要有指挥官的培训合同,也就是战术性的军事顾问。换句话说,你必须保障买家能够将这些武器送上战场并形成一定的战力,当然,重型武器贸易的最大利润点也就在这点上,一辆造价一百多万卢布的老旧坦克可以卖到五六百万的高价,其原因就在于此。” 潘宏进点点头,所谓隔行如隔山,类似这样的问题,如果不是科瓦奇向他解释,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清楚。说的没错,那些买家花费上千万美元的资金把武器买回去,绝不是为了摆在那儿好看的,他必须让自己的士兵将武器运用起来,指挥官还必须学会指挥这些“大家伙”参加战斗。很明显,普通的军火商人根本没有能力提供这种配套服务,也就等于是失去了进入这个市场的通行证。 “至于第二点也很容易理解,”科瓦奇继续说道,“一支出现在战场上的普通步枪没有人会去注意,即便是注意到了,也很难查出某一支步枪的具体来路。但重武器就不同了,想想看,若是苏丹南部解放军的手里突然出现了坦克,哪怕只有一两辆,那些始终关注着局势的势力方也会马上注意到,那后续而来的一系列调查,将会让军火商麻烦缠身。” “怎么,你还会担心这些麻烦?”潘宏进看着他,笑了笑,说道。 “我当然不会怕,可问题是你呢,我的尤罗奇卡?”科瓦奇正色道,“我本身就是个军火商人,而且是一个有立场的军火商人,我的武器买家都是那些受到西方国家支持的势力,而武器来源却是西方国家的对手。在我的国家,也就是匈牙利,政府从三年前就开始通缉我了,可我仍旧能够活的很逍遥。空闲的时候,我可以到阿拉斯加豪赌,可以到阿姆斯特丹享受各种不同风情的美女,也可以到英伦过上一段时间的绅士生活,总而言之,只要我不回匈牙利去哪里都没有问题。可是你呢?你和我不同,我相信你是不会选择离开乌克兰的。” “我当然不会选择离开乌克兰,”潘宏进笑道,这方面的问题他早就已经考虑过了,“而且我也从没想过为你提供武器,不过我却有办法让你得到你想的一切东西。” “哦?”科瓦奇一脸困惑的看着他,想不明白这种自相矛盾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啦,我的科瓦奇,我并不想和你兜圈子,现在有一个合作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潘宏进坐直身子,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你愿意合作的话,可以去找几个相熟的军火商,嗯,最少是六个有实力、可信的合作者。” “合作者?”科瓦奇更加诧异了,他嘀咕道。 “没错,合作者,”潘宏进笑道,“两个月内,有人会分别向你们提供两套t62的坦克部件,包括马尔舍夫坦克制造厂出厂的炮塔装置、阿尔谢纳尔光机厂出厂的火控系统以及马里什耶夫坦克制造厂的传动装置等等。换句话说,我不会参与你们的交易,更不会向你们提供军火武器,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科瓦奇愣了愣,很快就明白过来。说白了,潘宏进就是没打算直接出头参与军火生意,他只想躲在背后的安全地带闷声大财。 为什么要找几个合作者?原因很简单,潘宏进不打算提供坦克,而是只打算提供坦克部件,几个合作者,一人分一部分部件,自己再凑到一起去组装。或许是国际法存在的漏洞----这种漏洞也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般意义上来说,军火武器配件的交易受监控的力度很小,也很难追查。 而且科瓦奇也有理由相信,潘宏进将来向他们提供的武器配件,也绝不可能是真的从坦克制造厂里弄出来的,他多半会到某些不同的军区部队去搜敛,尤其是苏联驻扎在东欧的那些部队里。军队的混乱为他这位将军的儿子提供了绝大的便利,更何况t62坦克还是苏联军方已经裁汰掉的型号。 “至于那些什么技术性的军事顾问、战术性的军事顾问,我也没有义务为你们提供,”潘宏进见他点头,便继续说道,“不过我却可以为你们介绍一些退役的、富有经验的军人,当然,报酬也必须由你们来支付。你觉得怎么样,我的科瓦奇?” 第四十三章 乱世徐来 潘宏进的提议对科瓦奇绝对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不过相比起坦克来,他更希望能够拿到类似萨姆-7、萨姆-16便携式防空导弹以及自行高炮之类的防空武器。 考虑到苏丹目前的战局,登格的反*政*府军主要是在防空力量上存在很大的弱势,因此这类防空武器在他们那里更有市场,而且也更容易卖出高价,当然,走运这类武器的后续影响也要小得多。 科瓦奇的猜测并没有错,潘宏进的确没有想过要去那些军工厂里直接采买军火配件,他的目光瞄准的就是苏联国内庞大的军队系统,在那里,他可以找到任何自己需要的东西,同时还不用承担太大的风险。 按照潘宏进的设想,他是打算挑选一个可靠的人,比如说切梅诺里亦或是维克多来担任与科瓦奇他们这些军火商的联系人,这样他不用自己出面,可以降低暴露的风险。而在双方合作的过程中,科瓦奇他们这些军火商必须向他提供一部分“保证金”,每人2oo万到25o万美元左右,这些保证金足以解决他目前的资金饥渴问题。 对科瓦奇来说,25o万美元的保证金并不是什么问题,如果潘宏进真的能兑现他的承诺,别说是25o万,再加一个25o万他也愿意付----军火商作为商人的一种,的确很重视利润,可相比起暂时的利润,他们更加重视渠道,毕竟一条能够提供充足保障的武器来源渠道,大多数时候都是无法用金钱买来的。 这次来敖德萨,科瓦奇带了六十万美元的现金,这些钱原本是准备用来买回那份批文手续的,不过他现在改变了想法,最终将这笔钱以“活动经费”的名义送给了潘宏进。商人嘛,总是要有长远目光的,什么样的投资回报最高?不是证券也不是地产,而是人际关系,对人际关系**裸的投资,有时甚至能得到难以估量的高额回报。 送到手里的美元,潘宏进自然不会拒绝,他现在的确很需要这笔钱,对那些他即将要去收买的军队将领来说,远景的许诺远远比不上几万美元的现金更有说服力,更何况他现在需要用钱的地方还不仅仅只是这一处。 科瓦奇在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一直呆到将近晚上八点钟,他忐忑而来,离开的时候却是满脸的兴奋与满心的亢奋,潘宏进向他承诺,将会在一个月内为他筹集到五十具萨姆-7式便携防空导弹装具以及相应的导弹,同时也会为他筹措两辆zsu-23-4式自行高炮的组配件,交货地点暂时约定在黑海,而更具体的地址到时候会另行通知。 科瓦奇相信他今后一段日子里将会变得忙碌起来,他要去找合伙人,还要与登格的行政事务助理修改之前的供货合同,还需要到埃塞俄比亚去建立一个囤货基地----不,也许买上一艘大货轮更合适,可以买希腊人或者是瑞典人的货轮,然后拿到加拿大去注册,这样的船最容易躲过国际刑警组织的海上监察。货轮的规模必须足够大,将来可以将那些自行高炮的组件直接在货轮上组装…… 坏蛋总是有最好的运气,科瓦奇最终没有选择到埃塞俄比亚去建立所谓的囤货基地,而后来生的一切证明了他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就在他短短几个月之后,当他和他的合伙人们将第一批从潘宏进手中拿到的军火武器运抵苏丹不久,埃塞俄比亚也爆了全面的内战,反对门格斯图的“埃革阵”成了他的另一个买家。 ………………. 浓浓的夜色笼罩着恬静的阿卡迪亚海滩,一轮被淡淡光晕环绕的弯月悬挂在繁星点缀的夜幕上,徐来的清风从敞开的落地窗吹卧室,微微荡起半掩的窗帷。 床边不远处的电视机敞开着,上面正在重播几天前的那一期“畅谈”栏目,穿着一身橘黄色套裙的乌莉特塔,在电视上看着更加的明艳照人、性感火辣,那两片薄薄的红润粉唇就像是会光,开合间闪着诱人的光泽。难怪她会成为敖德萨男人心目中最渴望得到的梦中情人----不过这个大众性的“梦中情人”现在已经被人摘取了,她成了潘宏进豢养的金丝雀。 哄着疲惫的小娜塔莉睡下,乌莉特塔走进卧室的时候,潘宏进正打着赤傅、穿着一条大裤衩盘坐在床上,在他的面前,是摊了大半片床榻的钞票。美元,一沓沓崭新的百元面值大钞,用带有蓝边的裹钞纸束着,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扑上去亲两口。 潘宏进显然是正在清点这些钞票,他嘴里叼着一支香烟,每数出五沓钞票,就用早已准备的一张报纸包起来,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到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 “亲爱的,这就是美金吗?”别看是敖德萨著名的节目主持人,可乌莉特塔长这么大,还真就没有见过货真价实的百元美钞,像二十面值的她倒是见过。 将身上的外套脱掉,换了一身半透明的黑色丝质睡衣,乌莉特塔走到床边,弯腰跪在松软的地摊上,伸手拿了一沓钞票过来,放在眼前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看,兴奋的问道。 “唔,”潘宏进从胸腔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复。 “刚才那位科瓦奇先生给你送来的?”乌莉特塔扭扭身子,继续问道。 “嗯,”潘宏进将手里的五沓钞票摞在一起,放在身边的一张报纸上,抬头看了看她,伸手将叼在嘴里的烟卷拿下来,送到一旁的烟灰缸上弹了弹,点头道。 “这些一共是多少?”乌莉特塔将两个胳膊肘撑在床沿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兴致勃勃的问道。 “六十万,”潘宏进信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回答道。 “这么多?!”乌莉特塔吐吐舌头,捏着一沓钞票的手禁不住紧了紧,“他为什么送你这么多……这么多美金?” “是啊,他为什么送我这么多钱呢?”潘宏进装模作样的歪着头,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上帝,这个问题我好想没有问他。” 乌莉特塔翻翻白眼,这样的话她自然不会相信,不过没关系,这钱总不会是什么正经来路,她也毫不关心,重要的是这些钱不会是假的,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是不是能有一份属于她。 “这世上无聊的人总是那么多,就像科瓦奇先生,他就喜欢四处给人送钱,”潘宏进不用睁眼就能看透这女人的心思,他将必须准备好的最后一个红包折起来,又从剩下那些成沓的钞票里随手拨出来一大部分,用光着的脚丫将它们推到乌莉特塔面前。 这些美元都是一万一沓的,他这一脚送过去的差不多有六七万。乌莉特塔眼前一亮,下意识的抬眼去看他。 “这些是你的了,”潘宏进笑了笑,舒展一个懒腰,斜躺在床头上,说道,“有时间的话,我安排你去巴黎或是伦敦玩几天,到时候给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 “真的?”乌莉特塔兴奋的失声欢呼,“那我想去巴黎,时尚之都,噢,我早以前就想去看看了。” 潘宏进笑而不语。 电视中重播的“畅谈”栏目已经到了尾声,端庄的乌莉特塔正在做着当期栏目的结束品评。 潘宏进眼睛看着屏幕,一只脚却伸到乌莉特塔的怀里,用脚趾头挑开她睡衣的前襟,探到她饱满的胸前,用脚掌在那丰挺柔软的胸脯上用力揉搓两下。而后朝她使个眼色,伸手指了指自己已然挺起的下身。 乌莉特塔顿时心邻神会,她娇媚的站起身,褪掉身上的睡衣,扭了扭纤细的腰肢,跪爬着上了床,埋在潘宏进的腿间,用魅惑众生的性感小嘴包容住他的**。 看着女人在自己身下不辞劳苦的筛动着小嘴,潘宏进享受到了精神与**上的双重愉悦,蹂躏这个女人,让他有一种蹂躏无耻民主派们的快感----那是他将来所要做的,而且是必然要做到的。 重播的“畅谈”栏目很快结束,后面就是十五分钟的俄语新闻节目。 潘宏进歪靠在床上,一边吸着烟一边享受着乌莉特塔无微不至的照顾,正是快感叠加的时候,屏幕上闪现出戈尔巴乔夫那个被糟糠填充的秃顶脑袋。 紧接着,节目主持人的旁白,令潘宏进打个激灵,小腹下一热,淤积起来的漏*点一股脑全都送进了乌莉特塔的小嘴里----疯狂的一刻终于在悄无声息中到来了。 面对这一段时间来以《红星报》为主阵地的苏联军方强硬派们的攻讦,克里姆林宫终于做出了反扑,戈尔巴乔夫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的会议上明确表态支持雅科夫列夫所提出的,将“民主化、公开性”原则推广到军队的建议。按照这项建议,苏联中央将公开联盟的军事力量细则、军费投入状况,并将在未来不的时间内,取消延续几十年的军事委员制度。 第四十四章 浑水 潘宏进从电视上看到来自莫斯科关于在军队内部推展“民主化、公开性”原则的新闻是在8月27日晚上,先播出这条重大的新闻的,是苏联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的《时间》栏目,随后的第二天,《消息报》头版头条也刊登了这一信息。 对于苏联国内的普通人来说,这条新闻不会引来太大的反响,但实际上,这却是联盟军队走向崩溃的开端,其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将持续近二十年。**迅在军队内部蔓延,丑闻层出不穷,军官将领要嘛都在忙着盗卖军火、聚敛横财,要嘛就是像杜达耶夫那般在酝酿着叛乱,准备做一方“诸侯”,至于士兵则由此丧失了斗志,军队士气一竭不振。 虽然有一个“红场事件”为自己清除掉了一批来自军方的“反对分子”,但戈尔巴乔夫并不满足,他觉得自己既然有一个与赫鲁晓夫同志同样谢顶的脑袋,自然就应该有与他一样至高无上的权威。可现如今军队中那些强硬派还敢于肆无忌惮的攻击他,抨击他的改革举措,这真是“士”可忍“庶”不可忍。而最让他感觉恼火的是,他现在正在向苏维埃最高主席团主席的宝座起冲击,如果不将那些强硬派的家伙们赶下台,他能不能得到这个位子还是个未知数呢。 打着所谓民主化的旗号,取消军事委员制度,这真是一个天才的构想,那些常年从事政工工作的家伙们无疑是强硬派的中坚力量,让这些该死的家伙们滚下台,无疑将给军队中那些死硬分子们重重的一击。可他没想到……或者说是被他刻意忽视掉的一点是,没有了军事委员制度,布尔什维克党又如何掌握枪杆子?党扔掉了枪杆子,且不说党还能不能继续存在,单说那枪杆子,没了领导它又将何去何从? 潘宏进前世并不清楚苏联的军事委员制度究竟是哪一年取消的,但他相信莫斯科要想做到这一点应该并不容易,就像裁军政策一样,军方的强硬派绝不会束手待毙的,他们将会详尽千方百计的跳出来阻止。换句话说,这个红色帝国从这一刻开始恐怕要变的相当热闹了。 水浑起来了,摸鱼的时机也就到了。潘宏进感觉自己也应该与老伊万提供的那些“问题人物们”联络一下了。 只是……老伊万呢?老伊万怎么办?他可是做了一辈子的军事委员会,如果莫斯科取消军事委员制度的话,他这位老将军自然也会受到最直接的影响。 真不知道这老头能不能扛过这一道坎。 心里揣着一份担忧,可家里的电话又无法直接联系远在捷克斯洛伐克的米洛维采,更何况老伊万在那边也是住在军营里,要联系他只能到军区的司令部去。 潘宏进一晚上也没睡好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联系别墅区的警卫队,找了人送他去军区司令部。结果电话打过去,才知道老伊万前天就去了东德的温斯道尔夫----那里是苏联驻德集群司令部所在地,什么时候能回来尚且无法确定。 联系不上老伊万,潘宏进也没得奈何,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老伊万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老将军了,而且还不是个纯粹的军人,这点政治磨难不可能打的垮他。 抱着这么一种想法,潘宏进从军区出来便直接让警卫送他去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其实与老伊万一样,他现在在安全委员会内的处境也比较尴尬。 鲍罗德人在基辅,轻易也不与局里联系,潘宏进究竟是调回敖德萨还是继续留在切斯诺耶,到现在也没有个定论,至于维肯季,那个老狐狸在鲍罗德正式调走之前,估计是绝不会冒头的。 不过迫于目前面临的局面,尤其是两家酒厂所涉及到的生意,潘宏进还不得不对维肯季虚与委蛇,幸好这老头比较贪财,也根本不讲究什么原则,只要能够满足他在金钱上的**,想必也就不难对付了。 在敖德萨局的门前下了车,潘宏进整整身上的制服,顺着围了护栏的庭前走廊上了阶梯,在门岗值班室登记的时候,专门看了看今天的签到记录,现维肯季的在上面,这才径直上了二楼。 维肯季这几天真可谓是春风得意,原来局里实质上的二号人物费奥凡已经算是完蛋了,虽然上级部门还没有做出对他的最终处理决定,可从目前的情况看,他的前景恐怕是与光明无缘了。 切斯诺耶所生的事情原本可大可小,如果说潘宏进受酷刑的事老伊万不追究的话,上级部门对费奥凡的最终处理决定极有可能就是调走,到另一个地方继续任职,就像鲍罗德所说的那样。但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是,老伊万在这件事上保持了应有的沉默,可潘宏进却闹了起来,他在接受媒体采访,尤其是在“畅谈”栏目上所说的那些话,等于是断送了费奥凡的最后一条退路。 潘宏进在“畅谈”栏目中针对安全委员会的那部分言辞,震动了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整个高层。一直以来都倾向民主改革一方的主席戈卢什科,已经开始利用这件事为契机,试图稳固他在委员会内部的地位,他在委员会的工作会议上借题挥,不点名的批评了以副主席扎基耶夫为的一干人,并决定将费奥凡开除出安全委员会。 这几天陆陆续续有消息从基辅反馈回来,维肯季能够了解的情况也不少,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到处都乱的很,潘宏进这只“小蝴蝶”所扇动出来的微弱气流,已然将要变成巨大的风暴,咋一看上去,就像是每个人都不甘寂寞,都想要从这件事上捞取一些好处似地。 好处?好处哪是那么好捞的。 这该死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现在就如同这个该死的国家一样,早已变得处处烂疮、流脓不止了,偏偏还有人一门心思的朝它身上糊泥巴,只想把它变的更加肮脏,更加令人唾弃。在这个大变将至的时刻,掌握那么多权力有什么用?何如大方一些,趁着现在还不晚,赶紧拿手里的权力换一些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潘宏进敲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维肯季正端着一杯猩红的葡萄酒,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朝外远眺。这瓶葡萄酒是他的珍藏,正宗的法国货,来自久负盛名的波尔多,在市面上是不可能买得到的----不过手里有权力总会有一些好处,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也会有人上赶着给你送到家里去。 “我恨这该死的鬼天气,”从门外进来,潘宏进扇动着手里的帽子,抱怨道,“只不过走了几步路而已,衣服就被汗湿透了,局长同志,难道你的办公室里就没有冷气机吗?” “是第一副局长同志,”维肯季转过身,举起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纠正道。 “谁会在乎?鲍罗德上校不是没在这吗?”潘宏进耸耸肩,将夹在腋下的厚纸包随手扔在办公桌上,而后老实不客气的拿起放在桌上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厚纸包摔在桌面上散落开,露出里面一沓沓灰白色的美钞,煞是醒目。 “嘿,这可是我最后一瓶珍藏了,”维肯季心疼的从窗边快步走回来,一把将酒瓶抢走,重新塞好瓶塞之后,拉开办公桌右边的抽屉,将它小心翼翼的放进去。随即大手在桌面上一扫,顺势又将那个装着钱的纸包扫进了抽屉。 “珍藏?难道你的珍藏能值五万美元?”潘宏进瞟他一眼,满脸不屑的说道。 一大早就收到一笔五万美元的外财,维肯季的心情好的很,他也不介意潘宏进说话的语气,只是转口说道:“说吧,今天来局里有什么事?” 潘宏进抿了一口葡萄酒,涩涩的,但却回味悠长,对这种奢侈品饮料,他谈不上喜欢,可也谈不上不喜欢。 “没什么重要的事,”将只喝了一口的葡萄酒放在桌上,他四处打量一眼,说道,“我只是想来问问鲍罗德上校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最近我有些私事需要办,可能要请上一段时间的长假。还有就是……” 语气顿了顿,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喜欢喝的那种伏特加听说现在正在准备恢复生产,如果你需要的话,是不是应该提前预订一下了?” 维肯季满意的看他一眼,稍一沉吟,说道:“我并不需要,不过我认识的朋友里有几个的确很喜欢……这样吧,后天你再过来一趟,我帮你引荐一下。正好,后天鲍罗德上校同志也要从基辅回来了,到时候局党委要开会谈论一下你的工作调动问题,你也可以过来听一下通知。” “哦?”潘宏进一只手抱在胸前,用指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你最好是有一个心理准备,”维肯季微微一笑,紧跟着又说道,“你这段时间的作为似乎令鲍罗德少校很是不满,我听说因为你的缘故,他在基辅受了不少委屈,所以你这次的调动安排恐怕不会尽如人意。” 潘宏进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一点他早就预想到了,也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当然,他也绝不会任由鲍罗德随意安排自己的调动,除非他想成为下一个费奥凡。 (出差中,嗯,无线上的确很慢,也的确很贵………………) 第四十五章 初见成效 从维肯季的办公室出来,潘宏进顺着二楼的走廊向右走,穿过楼梯所在的大厅,进了局里的总务处。 他的佩枪出了点问题,可能是驳卡撞针的机簧有了毛病,偶尔会出现卡镗的故障,今天到局里来,顺便准备换上一把。 局总务处里值班的是两位漂亮金少*妇,潘宏进金门的时候,这两个人正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看到他进来,她们先是一愣,继而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回到办公桌前坐下,闷头整理起各自的文件。 潘宏进最初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敖德萨局他并不常来,局里的人他不认识几个,可眼前这两位女同事却显然是将他当成了洪水猛兽一般的人物。 不过只是转念一想,潘宏进很快便明白过来,费奥凡也好,克拉夫季娅也罢,他们可都是从敖德萨局出去的人,对局里的这些人来说,他这个切斯诺耶的少尉总归是陌生了一点,他弄垮了费奥凡,克拉夫季娅到现在下落不明,即便是兔死狐悲的心态,局里这些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接受他。 想明白这些,潘宏进对两个女同事的态度也不甚介意,他径自走到申请台前面,拿了更换佩枪的申请表单,草草的填了一份,将它交给坐在门边的那位女同事。 对方接了表单,头也不抬的拿出三个印章,在上面“叩叩叩”的连着盖了一遍,同时冷冰冰的说道:“苏莎,更换佩枪,标准号Д:1735821。” 被称为“苏莎”女同事闻言站起身,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串钥匙,经过潘宏进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跟我来吧,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 潘宏进微微一笑,拿上自己的枪证、佩枪,跟在她的身后出了门。 二楼的走廊没有铺设地毯,是光滑的水磨石地面,“苏莎”脚上的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出“咔哒咔哒”的脆响,这声音经过墙壁的回拢,听着诱人遐思。 潘宏进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紧紧包裹在蓝色制裙内的丰满屁股一扭一扭的,心里感觉有些好笑。 安全委员会内部的纪律很严格,按照规定,凡是没有外勤任务的人员,工作期间必须穿着制服。这一条规定对男人来说没什么,可对于爱美的女人来说却是有些“残忍”,于是久而久之,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方针指导下,某些女职员就开始在制服上制造“性感”元素。 就像眼前这位“苏莎”,她的制裙、皮鞋还有丝袜就都不是正规的。矮根的皮鞋被换成了半高跟的,黑色的毛织丝袜被换成了更加透明性感的真丝丝袜。改的最多的当然还是裙子,后腰上原有的“宽松折”被拉平了,弄得裙子紧紧包裹在屁股上,原本应该是恰好及膝的裙摆也被裁去了将近两寸长的一节。 同样的一身制服,经过这一番简单的修改,虽然不能说是性感了多少,但咋一看上去倒是的确很有味道。 苏莎沿着走廊向西走了近二十几米远,在一个双扇的铁门前停住脚步,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左顾右盼的看了两眼,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尤里少尉同志,费奥凡上校同志真的要被开除了吗?” 女人除了有爱美的通病之外,似乎还有出离强大的好奇心。 潘宏进揉揉鼻子,含糊其辞的说道:“哦,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哐啷”一声轻响,铁门被苏莎轻轻来开,可她却不着急进去,而是堵在门口自说自话般的道:“你怎么可能会不清楚……不过,费奥凡上校那个人我也不喜欢,他走了总是一件好事。还有克拉夫季娅,那个凭着一副漂亮脸蛋就目中无人的家伙,她从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令人憎恶。” 说完,她才扭扭屁股,转身走进铁门。 潘宏进偷偷抹一把汗,他真没想到,在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里,竟然还真有这么“纯正”的女人。 铁门内便是总务处的库房,平时除了用来储存必要的枪械之外,还有一些零七碎八的玩意,比如说无线电干扰设备、监听设备,乃至氰化钾、致幻剂之类的东西,平时都是存放在这里的。 走进铁门,立时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凉,库房内的四套冷气机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两套开着,主要是为了保存那些不耐高温的药品制剂。 苏莎进了门之后,径直走到靠着东侧墙壁的一个铁皮柜子边上,她拉开上层的柜门,从里面抽出来两个抽屉,嘴里却说道:“我看了你上的那一期‘畅谈’栏目,局里的头头们都说你违法了委员会的纪律,还听说准备要处分你。” “哦?”潘宏进走过去,帮她把两个抽屉搬下来,放在地上。 “不过我可不那么认为,”苏莎手扶着柜门,喋喋不休的说道,“我觉得那一期栏目挺好的,说出了我的一些心里话。就像你提到的薪资那一项,我觉得早就应该调整了,凭什么局里那些头头们什么都不做,每月却可以拿到七八百卢布的薪水。而像咱们这些人,拼死拼活的工作,薪水却只有三百多块,这不是该死的特权还能是什么?” 两个抽屉里放的都是手枪,还有一整包一整包的子弹。潘宏进将自己原来的佩枪和枪证交给苏莎,又从抽屉里拿了一把,拉动枪机,试看着手感----这些新枪都保存的很好,枪身上还抹着一层润油。 “还有我弟弟,安德里安·阿法纳西耶维奇,他也很喜欢你,这些天总是翻来覆去的哼你那……”苏莎扶着柜门,一只脚蹬在柜子的下边角上,不厌其烦的继续说道,“对啦,那美国人的歌叫什么来着?” 潘宏进抬头看看她,笑道:“吟游男孩,”心里却暗笑这女人连美国人和爱尔兰人都分不清楚,却还在这里絮叨起来没完。 “啊,对,就是这个名字,挺好听的,”苏莎挥挥手,像是在打拍子,可挂在手指上的钥匙却出叮叮当当的乱响,没有丝毫的节奏感,“听安德里安卡说,现在他们学校里有一个叫什么‘纳什青年’的会团,就用这歌做会歌……” 说到这儿,她又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一只手掐在腰上,说话的嗓门也提高的几分:“真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们竟然把你当成了偶像,而且听说还有什么人会为他们中的积极分子出资,供他们出去旅游活动。” 潘宏进将挑选好的佩枪掂在手里,又拿了一个崭新的枪套,这才站起身,笑道:“我也听到了一些这方面的传言,想必就是几个国立大学无聊的学生搞着玩的吧。” “国立大学?”苏莎扁扁嘴,随口说道,“你听到的还真是传言,不过我的安德里安卡可不是在国立大学就读,他在工学院……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梦想着要做一个列夫·达维多维奇那样的伟大人物。” 列夫·达维多维奇·朗道?这可不是个多么光鲜的人物,不过若不是他的自负,估计也就没有杨振宁与李政道两人的风光了。 潘宏进才不关心苏莎那个弟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物,他只是对她说的那番话比较感兴趣。 说起来自从回到敖德萨之后,还没有与奥列格他们几个人联系过呢,从苏莎刚才的话里可以听出来,这几个小子在组建校园社团这件事上显然做得很不错,只是这么短的时间,“纳什”竟然已经走出国立敖德萨大学,蔓延到工学院去了----想必还不仅仅是工学院,敖德萨的几所大学应该都差不多都受到影响了吧? 想到这些,潘宏进突然有了几分迫切,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去跟奥列格那些小伙子们打声招呼、联络一下感情了,还有,组织会员到塞瓦斯托波尔观光的事情似乎也应该尽早办一下,正好这两天有心去拜会一下哈尔琴科将军,索性就将这件事一并解决掉。 哈尔琴科将军就是如今黑海舰队潜艇分队副司令兼参谋长谢尔盖·斯米尔诺维奇·哈尔琴科少将,他同时还担任着塞瓦斯托波尔港海军基地第二副司令。 老伊万当年还在黑海舰队的时候,哈尔琴科曾经是他的下属,不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主要是性格不合,而且哈尔琴科这个人思想很有问题,贪婪且善于经营。老伊万交给潘宏进的那些材料中,就涉及到了哈尔琴科的问题,他在去年借着修缮仓储库的名义向总装备部申请了四十万卢布的一笔资金,但事实上,这笔钱中的绝大部分都被他与几个黑海舰队岸防指挥官贪墨了。 像哈尔琴科这样一个人,老伊万不喜欢,但潘宏进却并不介意,正是因为有了哈尔琴科这样的人,他的野心才有了得以实现的可能。 没心思再理会多少有些碎嘴的苏莎,潘宏进补办好了应有的最后几道手续,急匆匆的离开了敖德萨局,赶在今天上午,他还打算跑一趟国立大学,与奥列格他们几个见一面。 第四十六章 哈尔琴科 沐浴在晨光中的敖德萨军用码头,一艘装配着四座舰对舰导弹射架的导弹艇静静地停靠在2号登陆码头上,四五名穿着蓝白相间海军制服的士兵,悠闲的聚在舰,一边吸着烟一边说着一些庸俗不堪的黄色笑话。 岸边上,一名年轻的少校正在两个系缆墩之间来回踱着步,时不时的会看看手上的腕表,而后再朝码头入口处的石子路上张望一眼。 这艘导弹艇即将航向塞瓦斯托波尔港,今天晚上,还要随队前往兹梅伊内岛附近水域做例行巡航,作为刚刚晋升为艇长的年轻少校,小伙子心气比较胜,总想着尽快出航。 又等了大约几分钟的时间,两辆军用吉普车出现在码头入口处,随后笔直的开到2号码头通道前才停下来。车上先是跳下来一个年轻的士兵,紧接着,又下来一个穿着蓝色安全委员会制服、留着一头银的年轻人。 这个银的年轻人自然就是潘宏进了,他昨天晚上联系了哈尔琴科少将,今天则是要去塞瓦斯托波尔与他见面的----一个安全委员会的少尉,要想无缘无故的去拜访一位海军少将显然并不容易,如果不是因为家世比较特殊,潘宏进还真是不够资格与哈尔琴科对话。 在2号码头前下了车,打走了送他过来的别墅区警卫,潘宏进手里提着皮箱,走到早已等不耐烦的年轻少校面前,简单的说了两句话,便跟着他上了舰船。 年轻少校所指挥的这艘舰艇便是苏联的“黄蜂”级导弹艇,吨位不大但是航很快,潘宏进在艇长休息室里打了个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塞维纳亚湾,隔着休息室的圆窗,可以眺望到海岸悬崖上构建的岸基空防阵地。 作为一个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尔生来就是一个战争要塞,从帝俄时代到红色帝国崛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近两百年的时间里,这个城市已然被建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战争堡垒。从塞维纳亚湾海岸到别别克峡谷,近四百公里的海岸线上构建了十二个大规模的要塞群,俨然就像是一个“马蜂窝”。 导弹舰贴着海岸行驶了十几分钟,绕过塞瓦斯托波尔湾进入了群山环抱的南湾港口,潘宏进接到广播中的通知走出休息室的时候,恰好看到两艘体积庞大的潜水艇正跟在一艘引导船的后面,慢吞吞的从左舷的几十米外驶过。 港口指挥部通过无线电为导弹舰分配的停泊码头是九号,紧挨着一艘巨无霸般的巡洋舰,隔着一道引桥,还停泊着一艘气垫登陆舰, 导弹舰缓缓靠上码头的时候,早已等候在引桥上的一辆吉普车缓缓开过来,车上跳下来一位少尉军官,迎着潘宏进上了车。 如今的塞瓦斯托波尔还没有对外开放,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黑海舰队在这个城市中建立了数十处住宅楼群,但仍旧无法满足舰队官兵的需求,以至于后来苏联解体之际,为了争夺这些财产,已经被一分为二的乌克兰舰队、俄罗斯舰队官兵还为了争夺住宅楼生过冲突,双方甚至都调动了海军陆战队。 哈尔琴科少将的住处并不在塞瓦斯托波尔市内,而是在远郊的叶夫帕托里亚,黑海舰队司令部在那里建了一个别墅区,还有几个疗养院。 吉普车搭载着潘宏进,疾驰了将近一个小时,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赶到地方,用潘宏进自己的话说,这就是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只是不知道哈尔琴科少将会不会大方的招待他一顿午餐。 尚洛夫佩别墅区,这个黑海舰队十几年前建成的别墅区并不算多么奢华,若是同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寒酸,六七套二层别墅楼孤零零的立在绿树丰茂的山岗子上,远远地看上去其实与普通民居没什么区别----不过在苏联军方,陆军素来都是老大,几十年的国家军事史上,每一任国防部长都是出身陆军,唯一一位来自空军的国防部长沙波什尼科夫,最后还背叛了他的祖国,成为了灭杀苏联的刽子手之一。 吉普车顺着山岗小路蜿蜒而上,最后停在一辆红色的别墅小楼前,一位等候在门前的女兵小跑过来,替潘宏进拉开车门,笑道:“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吗?将军同志已经等你很久了,请您跟我来。” 潘宏进道了声谢,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别墅。 别看别墅小楼从外面看毫不起眼,但里面的装修倒是很上档次,走廊里铺设的地毯厚重绵软、做工精细,一看风格就知道是地道的土耳其手工货。 女兵领着潘宏进直接上了二楼,在一个开着门的小客厅外停住脚,而后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从门口朝里看一眼,潘宏进就看到沙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了一个人,这人整个身子都被沙挡着,只能看到半颗长满了白头的脑袋。 “将军同志,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到了。”女兵敲门之后,站在门口轻声说道。 坐在沙的人闻言扭过头,略微浮肿的一双眼睛看了潘宏进几秒钟,站起身来笑道:“进来吧,我的尤罗奇卡,我已经等了你整整一个上午了。” 潘宏进朝门口的女兵点头笑了笑,闪身走进小客厅。 哈尔琴科个头偏矮,看上去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在潘宏进手头的资料上,这位少将今年已经将近六十了,只比老伊万小了三岁,可是从面相上看,他却像是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只是满头的白能给人带来一种岁月蹉跎的感觉。 等他走到近前,哈尔琴科才朝前迎了两步,微仰着头端详他一会儿,点头笑道:“嗯,很像老伊万将军年轻时的样子,不过又要比他高大英俊一些。时间过的可真快啊,算起来,自从老伊万将军调离舰队之后,我已经有近十年没看到过你了……对啦,瓦莲京娜最近还好吗?” “她很好,只是现在随我父亲去了米洛维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适应那边的新生活。”潘宏进将手里的箱子放在沙旁边,微笑着回答道。 “唔,新的生活嘛,总是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的,”哈尔琴科指了指沙,示意他入座,同时笑道,“不过老伊万这些年调动频繁,想必瓦莲京娜也习惯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了。” 潘宏进很是内敛的笑了笑,没有接口。他知道老伊万对这位少将同志没有什么好感,当然,反作用之下,这位上将同志对老伊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感。哈尔琴科说的这些话听上去似乎是在谈论旧交,可实际上却是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说着话的工夫,适才引路的女兵又走回来,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而后又悄无声息的走出去。 “对啦,我的尤罗奇卡,你这次来塞瓦斯托波尔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又东拉西扯的闲谈了两句,哈尔琴科隐隐感觉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他并不愿意理会面前这个姓舍普琴科的年轻人,只不过老伊万那家伙在黑海舰队的故旧颇多,虽然没有实际的权力,但影响力还是很强大的。哈尔琴科不愿意为了点时间便去得罪这么一个人物,因此才做出这么一副谦和的姿态。 “是这样的,谢尔盖叔叔,”潘宏进也不愿意跟这老头兜圈子,既然是位贪财的将军,那**裸的美元自然是比老套的交情更有说服力。 从沙边上将带来的手提箱拖过来,端正的摆放在面前的矮桌上,打开箱盖,从里面拿出两盒包装精美的茶叶放在一边,潘宏进笑道:“我认识的几个朋友想来塞瓦斯托波尔看看……” 哈尔琴科微一皱眉,蠕动了一下嘴唇就想开口。 “另外,”潘宏进抢着继续说道,“我联系了一笔小生意,从土耳其人那里采购了一批茶叶,准备最近启运到敖德萨去。但是,谢尔盖叔叔,你也知道,这段时间的天气状况不太好,原本联系好的货船出了点状况,没办法离港。所以,我想请您帮忙,是不是能找一艘船帮我这批货运到敖德萨去?” 哈尔琴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走私罢了,这年头还有比走私更好做的生意吗? 哈尔琴科并不觉得走私是什么大罪过,这年的国内形势,眼看着国家就要乱套了,没准哪天睁开眼,曾经最不合法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最合法的,最合法的东西又变成了最不合法的,这些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 不过心里怎么想并不意味着嘴里就要怎么说,哈尔琴科两只手掌支撑在胸前,考虑了一会儿,面色严肃的说道:“尤罗奇卡,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你的父亲,老伊万将军当年也在黑海舰队服役过,舰队的规定、纪律以及我们的原则……” “规定是可以通融的,原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不等他把话说完,潘宏进便笑着插口说道。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茶叶包装盒,小心的撕开一个角,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又将盒子推到哈尔琴科的面前,这才继续说道:“至于纪律……那些掌管着纪律监督的人都要被裁撤掉了,难道谢尔盖叔叔还会有什么顾忌吗?” 第四十七章 拖人下水 顾忌,哈尔琴科哪会有什么顾忌?对如今这个国家的时局,他比绝大多数人看的都要清楚。现在莫斯科、基辅的那些人都在忙着争夺权力,只要不牵涉到政治斗争中去,他大可以在这黑海之滨的军港内闷声财。没有人回来理会他,也没有人顾得上理会他。 考虑了一会儿,哈尔琴科抬起头,看着潘宏进笑道:“那些土耳其人可不好对付,他们狡猾的很。你做这种生意,你的父亲,老伊万将军知道吗?” “我想他还不知道,”潘宏进耸耸肩,语气轻松的说道,“不过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是吗?这种事我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再经过他的许可。” “呵呵,”哈尔琴科笑了笑,忽的又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这样可不好,你应该多与你的父亲沟通,老伊万将军是一位值得人们尊敬的老同志,遇事多与他沟通,想必他会给你一些很不错的意见。” 潘宏进点点头,但脸上却故意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哈尔琴科将他的表情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心里顿时又多了几分轻松。如果有人告诉他说老伊万做走私的买卖,那即便是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尽管一直都与老伊万的关系不睦,但哈尔琴科却相信这个狡猾的老头子的确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过老伊万有原则并不意味着他的儿子也会有原则,年轻人嘛,总是更在意物质上的享受,而非精神上的纯洁。 不动声色的伸出手,用一个手指头在那破了口的茶叶盒上拨了拨,又用大拇指在裸露出来的钞票上滑动一轮,估算了一下数额,哈尔琴科转口问道:“你准备到哪儿去接货?” “因杰角的外海水域,”潘宏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交给他,说道,“这是具体的地点。” 纸条上记录的是经纬度坐标,也是过去尤什科维奇黑帮内的人与那些土耳其黑帮分子越好的接头地点。 哈尔琴科手上有现成的地图,他拿着纸条,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照着悬挂在墙壁上的那份地图对照了一下,扭头说道:“这个地方不行,距离土耳其人的领海太近了,虽然远离主航道,但难保不会被他们的海岸巡逻队监测到,我可不想为了这种事惹上什么麻烦。” 潘宏进紧跟着他走到书桌边上,顺着他手指点的方向看了看。军用的海图与一般的航海图不一样,上面标注的信息很详细,包括了海底地貌、底质等等繁杂的信息,而哈尔琴科的这一份海图上,还标注出了土耳其海岸警备队的大概巡航路线。 正如哈尔琴科所说,与土耳其人接头的地方的确很危险,按照比例尺计算出来,这个地方距离土耳其一支名为“赞美”的海岸警备炮艇巡航线差不多只有不到两海里。过去两年时间里,他们的走私活动竟然没有被土耳其海岸警备队抓到……这要嘛是土耳其的黑帮与警备队有勾结,要嘛就是他们有了真主与上帝的双重保佑。 “你们可以换一个地方,”哈尔琴科手指动了动,指向一个军用导标设施所在的位置,说道,“这里有我们的一个常驻的水文观测点,你们可以在这里完成你们的交易,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安排人替你联系一下。” 潘宏进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说道:“这恐怕行不通,我的谢尔盖叔叔。你也知道,那些土耳其人很狡猾,而且还很多疑,我们之前商定的交易地点一旦临时改变,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疑虑,而这恰恰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哦?”哈尔琴科手抚着下巴,眉头微皱的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考虑什么。 “看样子你的生意是打算长期做下去了,嗯,能不能告诉我你都从土耳其那里搞到些什么?”思虑了一会儿,他突然转口问道。 潘宏进听他这么问,心里便知道这老头有了什么打算。贪心的人即便是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再好,其心意也终归是有迹可循的,而对哈尔琴科来说,如果是短期的生意,他最多也就是收一笔贿赂,若是长期的,他肯定就要朝里面插一脚,一次获得一份长期的收益。 “现在还只是香烟之类的普通消费品,不过我最近准备从他们那搞一些服装和电子产品,”潘宏进当然也想拉着哈尔琴科入伙,有了这老头的支持,可以说整个黑海沿岸的苏联海关将形同虚设,“听说最近那些小巧灵便的放像机销路很不错,我打算下次搞一些过来。” 哈尔琴科显然是意动了,他那浮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整个人缓缓的坐进桌前的椅子里。 所谓的“放像机”也就是国内那种老式的碟带式录像机,苏联国内也有生产,但质量粗糙,个头巨大。基辅的黑市上也有一些从国外走私进来的“上等货”,主要是从远东流过来的走私品,大部分都是中国倒爷们夹带的日本货亦或是韩国货。一部松下品牌的碟带放映机在中国市场上的价格大概在三四千人民币左右,而在基辅的黑市上却需要近一千美元----黑市的商人不收卢布,就像那些无法用卢布从国外走私货物一样。这里面有多大的利润?即便是不考虑中国国内的高关税,一台放映机也有数百美元的毛利。 不过相比起价格昂贵的放映机,服装的利润显然更高,因为服装的利润高但价格却不高,走私进来的话容易销售,回本盈利的过程很快。只是哈尔琴科不了解这些,他只知道那些国外进来的放映机很难搞到,因而就认为走私这东西更加赚钱。 “既然是这样……”哈尔琴科考虑了将近两三分钟,这才点点头,说道,“那就需要仔细安排一下了。我看不如这样,你去找阿纳哈吧,你还记得他吗?我的侄子阿纳哈。” 潘宏进哪认识他的什么侄子,不过他来之前已经做过详细的调查,知道哈尔琴科一生无子,只有一个从他哥哥瓦西里那里过继来的儿子,名叫阿纳尼·瓦西里耶维奇。“阿纳哈”就是阿纳尼的爱称,很显然,他所说的那个侄子就是阿纳尼·瓦西里耶维奇了。 “是阿纳尼·瓦西里耶维奇吗?”笑了笑,潘宏进说道,“当然记得,只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听说他也参了军,现在也黑海舰队服役吗?” “没错,”哈尔琴科点头道,“他现在就在‘格奥尔基’号潜艇上服役,是大副,我想这件事情他应该能帮得上你的忙。他现在正在尼古拉耶夫度假,应该有很多的空闲时间。” 潘宏进对他的打算心知肚明。阿纳尼,算起来今年不过二十九岁,却在“格奥尔基”号潜艇上做了大副,那就是少校了----看来他们哈尔琴科家还真是肆无忌惮了。 “那正好,谢尔盖叔叔,你把阿纳哈的联系方式给我吧,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我正好可以同他好好聊聊,呵呵,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敖德萨,若是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他到敖德萨去玩几天。”心里将眼前这个老头狠狠鄙视一番,潘宏进脸上却笑的那么令人舒心。 哈尔琴科对他这番说辞颇感满意,老头将手一摆,笑道:“你们都是年轻人嘛,多接触一下总是好的。不过你可要记住了,我的阿纳哈性子太直爽,你可不要欺负他,不然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那是当然,”潘宏进笑道。 哈尔琴科不再多说什么,他从桌上抽过来一份信笺,笔走龙蛇似地写了一个尼古拉耶夫市的地址,想了想,又补充上了一个电话号码。 “谢尔盖叔叔,那我的朋友来塞瓦斯托波尔观光的事……”凑在桌子前面,潘宏进弯腰看着老头纸上写的地址,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该死的地方有什么可看的?”哈尔琴科随口说道。 “主要就是因为新鲜,”潘宏进做出一副纨绔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也向他们保证过了,说是可以安排他们过来,还可以安排他们搭乘直升机在海港上空转一圈,并且与咱们部分舰上的官兵举办一场联欢……” 哈尔琴科写完了地址,将手里的钢笔放到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你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学生,主要是敖德萨国立大学的在校学生。”潘宏进说道。 “学生的话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哈尔琴科面色一松,这两年塞瓦斯托波尔港虽然还没有开放,但管制已经远没有当初那么严格了,如果只是一群学生过来观光一圈,只要将相关的手续办理妥当,问题就不是很大。 “这样吧,”将信纸折叠起来,交给潘宏进,他说道,“你将要过来的人都统计一下,给我一份名单,最好还有敖德萨相关大学开具的认可证明,我可以给你办一些通行证。至于说其他的事,主要能解决好费用的问题,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费用当然是由我们自己承担,”潘宏进赶忙应承道,“这一点您不用担心。” 第四十八章 胭脂陷阱 一趟塞瓦斯托波尔绝对没有白跑,甚至可以用收获颇丰来形容。送给哈尔琴科的两个茶叶盒里一共放了六万美元的现金----六万美元收买一位海军少将,这样的好事潘宏进相信除了在如今的苏联,恐怕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了。 当然,这六万美元只能算是“开路”的预付金,在今后的日子里,要想将哈尔琴科绑上自己的战船,潘宏进觉得自己还需要付出更多,但可以预见的是,他的付出永远都不会多与收益。 用一天的时间在塞瓦斯托波尔与敖德萨之间打了一个来回,办成了手头上亟待解决的两件事,当天晚上回到敖德萨,潘宏进便利用哈尔琴科给他写的地址与阿纳尼取得了电话联系。 电话里有些事情也不能说的太露骨,潘宏进只是含糊其辞的与阿纳尼扯了一通往日的交情,而后便邀请他来敖德萨游玩两天。 其实前身“尤里”的确是同阿纳尼相识的,当年老伊万还在黑海舰队述职的时候,也是住在哈尔琴科现在所住的那个别墅区里,两家离得并不远。阿纳尼在年龄上年长两岁,从小就脾气暴躁、,为人蛮横不讲理,小时候的尤里也没少在他手底下受气,只是那段时间很短,再加上年纪小,尤里的脑子里也没留下多少印记。 对潘宏进的邀请,阿纳尼答应的很爽快,而且表示第二天上午就会从尼古拉耶夫开车赶过去----他早在下午的时候就接到了哈尔琴科的电话,当然也知道潘宏进找他是为的什么。 相比起潘宏进,阿纳尼的心气显然还要更盛一些,别看他现在是一名少校,又是一艘潜艇上的大副,可平素过的生活却是清淡的很。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嗜好,也没有什么远大的追求、崇高的理想,平素里所剩无几的爱好只有两个:第一,打猎,这种血淋淋的娱乐项目能令他热血沸腾,倍感刺激。第二,女人,漂亮女人,最好还是能够逆来顺受的那种,因为他的性格里有明显的虐待倾向,这一点似乎很随他那个死在了阿富汗战场上的老子。 两个嗜好中的第一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广漠的西伯利亚、山岭密布的乌拉尔,随处都能为他提供狩猎的大好场所,里里外外的开销并不是很大。但第二个爱好就不太好办了,凭他那每月七百多卢布的薪水,还没有能力为女人支付“肚皮磨损费”,而他的叔叔哈尔琴科少将也绝不会为他这个兴趣爱好掏钱袋子埋单的。 这一次哈尔琴科算是给他提供了一个解决经济拮据的好机会,尽管这个机会中的绝大部分收益还是要属于叔叔哈尔琴科,可阿纳尼相信自己的问题定然也能得到一个完美的解决。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便在兴奋莫名中悄然流逝,第二天一大早,还不到七点钟的时候,阿纳尼便开着他那辆来自美国的“福特”,从尼古拉耶夫一路直奔敖德萨。 黑海舰队在敖德萨设有两处军港,阿纳尼过去其实经常来这里,对这个城市他也相当的熟悉。 与潘宏进越好的见面地点是滨海码头,就在叶卡捷琳娜女皇的雕像下面,阿纳尼记得那附近有一个很不错的海军军人俱乐部,他计划着赶到那里之后正好可以到俱乐部吃午餐。 前两天尼古拉耶夫的一场大雨冲垮了别列尼兹乌镇的一段公路,虽然经过了抢修,但整体路况还是糟糕的很,赛又正好赶上堵车,前后一耽搁,阿纳尼赶到敖德萨的时候,正午时间已经过了,都快到两点钟了。 滨海码头紧邻着一个公共海滩浴场,是个比较热闹的地方。阿纳尼开车顺着滨海道走了一截,远远看到黝黑的叶卡捷琳娜女皇雕像的时候,便放慢车,手把着方向盘朝开阔的广场四周打量。 正值盛夏,滩头上显得分外热闹,从全国各地赶来消暑疗养的人们云集于此,享受着黑海海风的滋润。 雕像附近围拢着一群人,六七个穿着泳装、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簇拥着一位留着银、身穿白色t恤衫的小伙子,正在那儿旁若无人的说笑。 阿纳尼的目光在几个姑娘中逡巡一圈,其中一个身材挺拔、美腿修长的金女孩颇能勾人眼球,尤其是那一身乳白色的肌肤,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阿纳尼吹了一声口哨,正准备将车停向路边,就看到那个被几位姑娘围着的银小伙子朝他的车看了一眼,而后揽着挤在身边的一个女孩儿,面带笑容的朝他这边走过来。 这个银的小伙子自然就是潘宏进了,他从中午一直等到现在,终于算是看到这辆该死的福特车了----这年头在苏联国内,进口车并不算多见,至少家里没点背景的人是买不到的。 快步走到福特车的旁边,潘宏进绕到司机座位的一侧,伸手在车窗上敲了敲,等到阿纳尼把车窗摇下来,他才笑道:“阿纳尼?” 阿纳尼坐在车里,看着他迟疑道:“尤罗奇卡?” “哈,没错,我就是尤里,”潘宏进朗声一笑,替他将车门拉开,笑道,“怎么现在才到,有事耽搁了吗?” 阿纳尼慌忙从车里钻出来,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同他握手道:“都是这条该死的路,别列尼兹乌一段的公路被泥石流冲垮了,临时开通的便道又堵车,我能这个时候赶到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这人可真不会说话,就好像他失约晚到还有了理似地。潘宏进笑笑,也不跟他计较,挽着他的胳膊,与他并肩走向不远处的雕像。 “我今天早上就准备好了游艇,专等你过来了,”伸手指了指停靠在深港区码头边上的一辆乳白色游艇,潘宏进笑道,“今天下午咱们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阿纳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觉得那艘游艇很豪华,艇身上还标着“阿杜纳”的字样。他印象中敖德萨有一个温泉疗养院就叫“阿杜纳”,这艘游艇想必就是从那里租借来的。 拉着阿纳尼走到女皇雕像前,几个妖娆的女孩子还等在那儿,潘宏进伸手在其中一个体态窈窕的女孩丰臀上拍了一巴掌,笑道:“来,姑娘们,我给你们介绍。” 揽着阿纳尼的肩膀,他说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朋友,来自黑海舰队的阿纳尼·瓦西里耶维奇少校。” 几个女孩子娇笑着迎上来,莺莺燕燕的团簇在周围,你一句我一句的介绍着自己,那娇滴滴的声音、妩媚的眼神,令阿纳尼瞬间便有了一种身在花丛中、浑然不知年的幸福感觉。 潘宏进稍稍退开半步,将阿纳尼身边的位置让给姑娘们,自己揽着刚才那个姑娘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位海军少校左拥右抱,幸福的一塌糊涂。 但凡是人就会有所喜好,有所喜好就意味着有弱点,金钱、美女、权力,三个选择,如今看来阿纳尼对前两项都很感兴趣。 眼前这几个女孩子都是昨天晚上刚刚从切斯诺耶赶过来的,别看现在一个个的端庄大方、容貌清纯,可实际上她们都是高加索黑帮控制下的妓女,魅惑男人原本就是她们的职业技能之一。 从女皇雕像到游艇停靠的地方不过只有三四百米远的距离,可阿纳尼忙着与周围的几个女孩子**,这一路走过去倒是费了不少时间。 游艇的确是潘宏进从阿杜纳疗养院租来的,租用一周,不算燃油总共花费不到两千卢布,便宜的很。今天上午,潘宏进又雇人将游艇里清扫布置了一下,二层的日光浴平台上还专门加装了一台观望镜。 游艇尾部的甲板平台上安排了餐桌,早已准备好的丰盛午餐摆满了桌面,只是现在早已经凉透了。 一行人上了游艇,潘宏进先是吩咐一个女孩子将午餐拿到餐厅里去热一下,紧接着便扯了阿纳尼去换衣服,而后一人穿着一条泳裤上了二层的日光浴平台。 仰躺在一张洁白的塑料躺椅上,潘宏进从旁边的圆桌上端过一杯草莓汁,送到唇边的时候又停住,他看着躺在不远处那张椅子上的阿纳尼,说道:“阿纳哈,谢尔盖叔叔对你说过我的打算吗?” 阿纳尼正惬意的躺在那儿,享受着两个女孩子温软的小手为他涂抹防晒油时的快感,他对潘宏进的安排非常满意,以至于连哈尔琴科之前叮嘱他的那些话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听到潘宏进问他,他想都不想的便回答道:“叔叔已经告诉我了,不就是要运一批货嘛,这没什么,只要量不是很大,我的潜艇就可以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 话说到这儿,他似乎又清醒了一点,扭头看看潘宏进,转口又补充道:“不过你也知道,艇上的事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艇长、二副还有那些士兵,他们总是需要拿到一些好处的,所以这方面……” “这些当然没有问题,”潘宏进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甚至都将让步的加码准备好了,“二十万美元,你帮我一次,我就付你二十万美元,你看怎么样?” 第四十九章 刺杀 “二十万美元?!”阿纳尼暗自咂舌,这可是远远出了他与叔叔哈尔琴科的预期。 若是按照哈尔琴科的要求,他是想每月从潘宏进这里得到五万美元的,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潘宏进多长时间同土耳其人做一次交易,但每月五万美元已经是一笔惊人的收入了,阿纳尼甚至还觉得这样的要求有点不现实。 总归是有些小聪明,阿纳尼尽管心里对这个数字已经感觉级满意,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和土耳其人交易一次,我就能抽成二十万美元?那……你们打算多长时间交易一次?” 潘宏进心头暗自好笑,这小子表面上倒是装的很冷静,可惜他提问题的语气却完全暴露了他的真正心意。 “差不多应该是四个月到半年交易一次吧,”耸耸肩,潘宏进故意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你也知道,这种生意的风险性是很高的,我也必须小心谨慎一些才行。” “这么长时间才交易一次?”阿纳尼就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他失望的说道。 交易一次给他抽成二十万就能令他满意,而四个月交易一次就令他感到失望,潘宏进不需要花费任何脑细胞就能估算出他与哈尔琴科需求的底线了。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计划,”心里有了底,潘宏进自然也就把握了更大的回旋余地,他将手里的杯子递给身边的女人,起身走到平台边缘的护栏处,远眺着似绿如蓝的平静海面,说道,“主要还是看阿纳哈你们那边,当然,还有那些土耳其人。如果你觉得可行的话,过两天与土耳其人交涉的时候,不妨将交易时间更改一下,改成两个月亦或是三个月交易一次。” “我这里能有什么问题?!”阿纳尼自然是希望将交易次数更改的越频繁越好,至于其它的就不是所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你大可以放心,尤罗奇卡,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货物在黑海的海面上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潘宏进笑了笑,他自然明白阿纳尼的心思,可问题是,这种走私交易的频率不是完全能由他来控制的,即便是不考虑这边销货的度,总也要考虑那些土耳其人囤积货物的能力吧? “既然这样,那这次和土耳其人交易的时候,我就试着和他们商榷一下,”稍一沉吟,潘宏进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笑道。 将阿纳尼与哈尔琴科拉进自己的走私队伍并不是最终目的,潘宏进真正需要做的,是希望在黑海上建立一条成规模、成体系的走私线路。他不仅仅需要那些黑海舰队的舰船为他运送服装之类的消费品,还需要他们为自己输送武器军火。 考虑到与哈尔琴科才建立交往不久,潘宏进相信这老头还不可能同意参与这种走私军火的勾当,这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用金钱与利益将这位海军少将一步步引入彀中,等到他的贪欲足够旺盛,并且最终压倒理智的时候,相信他就再不会有任何顾忌了。 “好啦,”站在平台边眺望了一会儿碧蓝的海面,潘宏进走回来,经过阿纳尼身边的时候,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今天是休息的日子,咱们不谈这些枯燥的话题了。” 说着,他又绕过两步,弯下腰,脸凑到半跪地上的女孩脖颈边上,耸着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表情暧昧的说道:“这几位姑娘怎么样,感觉还满意吗?” 阿纳尼刚刚将注意力从身边的女人移开,此刻听他这么问,忍不住朝身边的女孩子们看了看。经过悉心的打扮,这些女人身上那还看得出究竟风尘的影子,最重要的是,阿纳尼本人并不关心什么贞洁不贞洁的问题,他只想尝尝鲜,又没打算和其中某个女人结婚。 “满意,当然满意,”他嘴里这么说着,脑子里忽然又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位长腿女孩,一阵心驰神摇,忍不住就扭头搜寻。 那个长腿女孩此刻就坐在距离他不远的一张躺椅上,正在那贪婪的喝着一杯柠檬汁,对她们这些人来说,可是很少有机会能够享受到如此自由的时光。不过潘宏进并不同情她们,这些女人都是偷渡客,也许是他的思想有些极端,但他从不认为有哪一个偷渡客是值得同情的,既然叛离了自己的国家,那就需要为这种叛离付出代价,谁都不能例外。 “那就好,”站直身子,潘宏进笑道,“从现在到明天,不,在你感觉到厌倦之前,她们都是属于你的了……不过,咱们是不是先下去享用一顿丰盛的午餐?等一会儿咱们就要起锚出海了,我专门备了一些从马加丹弄来的上等鱼饵,相信今天会有令人满意的收获的。” “哦……可我现在还感觉不到饥饿,如果……”阿纳尼哪还顾得上吃什么午餐,至于说出海垂钓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他现在只想开一场无遮大会,尽情畅意的胡天胡地一番。他看着那个长腿的女孩,支支吾吾的说道。 用不着等他把话说的太直接,潘宏进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眼前这位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贪财好色----不过这样也好,越是这样的人越没有太大的危险。 “那我让她们准备好了给你送上来,”不等他把话说完,潘宏进便知情识趣的笑道,“不过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我想你也不会希望我留在这里干扰你的雅兴吧?” 阿纳尼咧着嘴干笑两声,脸上的表情异常猥琐,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尤罗奇卡”要比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傻小子知情识趣的多,又会做人又有眼力劲,要找合作伙伴显然就要挑选这样的人。 将已然沉浸在温柔陷阱中的阿纳尼扔给那些妓女,潘宏进赤着脚、穿了一条大裤衩从二层的平台下来,径直去了尾门甲板平台,在通往驾驶舱的木板悬梯前面,波丽娜正叼着一支烟卷在那里等他。 穿着粉红色比基尼的波丽娜似乎少了一些清冷多了几分热情的性感,也许是涂抹了防晒油的关系,她的肌肤看上去不像往常那般的白皙,反倒是油腻腻的,泛着一层诱人的光泽。唯一的遗憾,就是一条半透明的绿色纱绸被她裹缚在仅堪一握的小细腰上,遮住了两条圆润修长的大腿。 “把他安排好了?”看到潘宏进从左舷廊一侧转过来,波丽娜屈指一弹,颇有几分潇洒的将手中的烟头弹落到海里,迎上两步,轻声问道。 潘宏进默然点点头,擦着她的肩膀走进驾驶舱,从操作台上拿了一副望远镜,重新走出来,站在尾门的栏杆处朝东边的疗养海滩眺望。 “放心好啦,切梅诺里他们是不会失手的,”波丽娜凑过来,紧挨着他的身边站定,顺着他观望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偏过头来笑道。 正是下午三点钟的时间,天气闷热,消暑的疗养海滩上到处都是人。潘宏进在望远镜里看的,是离着游艇停靠的位置大约六七百米的一个地方,那片沙滩上人明显稀少了很多,有四五个遮阳棚竖在那儿,几乎每个遮阳棚的下面都站着两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他们整齐的穿着来看,显然不会是来消暑的。 这些魁梧的大汉都是法力诺希耶夫雇佣的保镖,都是训练有素的退伍军人。用波丽娜的话来说,这两年凭借着从安诺夫卡烟厂搞到的廉价香烟,法力诺希耶夫了大财。切斯诺耶安排的人通过这几天的调查,很惊讶的现这个家伙虽然不是黑帮成员,但实际上却比敖德萨任何一个黑帮都要“黑”,活跃在敖德萨市内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成规模黑帮组织,几乎都与他有关联。 类似这样一个人物对潘宏进来说是必须除掉的,更何况他之前就没打算让法力诺希耶夫活着。 之前得到消息,今天法力诺希耶夫将会和家人到海滩来度周末,切梅诺里认为这是个难得好机会,如果能够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下将法力诺希耶夫干掉,无疑将会对敖德萨那些与他关联的黑帮起到一个震慑作用,后续的计划再实施起来也将容易的多。 对切梅诺里的意见,潘宏进是极为认同的,不过认同归认同,他的心里终归还是存有一份顾虑。前一阶段才刚刚生了电视台的枪击事件,内务部与安全委员会都这段时间都处在戒备当中,而眼前这片海滩又正好处在滨海林荫道的繁华地段,往来巡视的警车也有不少。潘宏进担心切梅诺里的人是否能够在事后安全脱离----主要是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牵累到自己。 用望远镜巡视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法力诺希耶夫的影子,估计他是与家人下水游玩去了。潘宏进又侧过身子,朝海面上望过去,只是很可惜,海面上攒动着人头,四处都漂浮着救生圈亦或是舢板,要想在这样的环境找到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困难。 第五十章 只有一次 “切梅诺里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潘宏进扭头看看波丽娜问道。 波丽娜抬起胳膊,看看手上的防水腕表,又从他手里接过望远镜,朝法力诺希耶夫他们那伙人所在的地方观望一眼。 “在这种场合下很难保证准确的动手时间,只能看情况而定,”把望远镜交还给他,波丽娜伸手指着滨海林荫道上停靠的两辆茶灰色轿车,说道,“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寻找时机,至于具体的安排我也没有不太清楚。” 潘宏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用望远镜观望一眼,只能看见那两辆轿车里似乎隐隐有人影在晃动,至于是不是切梅诺里就不知道了。 “啊!” 就在这时候,一声刺耳的惨叫从游艇上层传过来,叫声很短促,但是却很清晰。 潘宏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阿纳尼,这小子可千万别在自己的船上出什么状况,不然的话,之前制定的一切计划就全泡汤了。 波丽娜的反应要比他快一些,她一撩遮在大腿上的纱绸,光洁修长的左腿微微弯曲着暴露出来,显现出缠附在腿根部位的一卷黑色缎带,带子上挂着枪套,就贴在大腿的外侧。 一抖手将灵巧的银色手枪拔在手里,波丽娜两只脚踝轻轻一拨,将两支高跟凉鞋踢到一边,赤足冲上扶梯,直奔上层的平台。 潘宏进也不敢怠慢,他这次出来没有带着武器,甚至根本没考虑过在游艇上还会生意外。 从尾门甲板到二层的平台要爬两道旋梯,还要穿过一条木地板的走廊,不过这一段路并不算太远,毕竟游艇本身就不是很大。两个人穿过走廊的时候,甲板上又传来一声惨叫,不过这次听的更清楚了,惨叫声是属于女人的,而且像是刚刚叫出声就被人掩住了嘴巴,所以听上去尖锐而短促。 波丽娜是个左撇子,她的左手要比右手敏捷的多,在最后一道旋梯前面,她也不去爬楼梯,只是轻轻一跳,单手抓住旋梯上方的护栏,娇小的身子靠着惯性荡起来,双腿顺势勾住侧面棚顶的一处横杆,看似毫无力道的柳腰猛一使力,整个人便如同鹞子翻身一般叠起来,窜到了旋梯的顶层。 潘宏进也受过搏击训练,身手可以说是很不错,不过类似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他还真玩不来,所以他也只规规矩矩的顺着旋梯爬上去。 波丽娜窜上旋梯顶端之后就停住了,从她那个位置可以看到平台上生的一切。只见此刻的二楼平台上正在上演一场令人面红心跳的无遮大会,浑身精赤的阿纳尼就像是一头饥渴的疯兽,他正压在一个长腿女人身上拼命的筛动屁股,同时两只手从女人背后探上去,死死扼住她的脖子,一张大嘴却在女人丰满的胸脯上凶残的撕咬。 四周的几个女人显然都被他的疯狂吓坏了,一个个蜷曲着身子躲在角落里。 “怎么回事?!”潘宏进上来的晚了一步,他先是问了一句,扭头才看到平台上生的一切。 波丽娜的脸上泛起一丝微微的晕红,她耸耸肩,鼻腔里的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 察觉到没有危险,潘宏进才算是放了心,他伸手握住波丽娜的手腕,拉着她悄无声息的退下旋梯,直到穿过走廊,重新回到尾门甲板的时候,才吐一口气,骂道:“***!” “看来你的客人还是个撒德症患者,而且还挺严重的。”波丽娜将手枪插回枪套里,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唇角,声调怪异的说笑道。 “撒德症”就是指的施虐症,潘宏进倒是真没想到阿纳尼还是个心理有疾病的家伙。不过刚才那场面倒真是火爆,平心而论,他也受到了影响,也许每个人的心理都有一定的黑暗面,只是在没有诱因的情况下都能克制住的罢了。 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潘宏进只觉得小腹下有一团燥热在酝酿,双腿间的那个部位也开始变得不安分,缓缓升起的**将紧紧包裹在身上的泳裤撑起一个显眼的大包。 有**自然就要泄,潘宏进也没想着克制。他走到驾驶舱的门口朝里面张望一眼,扭头对波丽娜说道:“起锚吧,我可不想让码头上人看到楼上生的事情。” 话说完,他也不看波丽娜的反应,自己一转身,朝底层餐厅的方向走去。 从尾门内的朔钢阶梯下去,就是餐厅和厨房的所在。这艘游艇的底层甲板有一块是玻璃钢的,从透明的玻璃钢看下去,可以看到清澈的碧绿色海水。 餐厅里,两个女人正在张罗着朝托盘里摆放午餐,这是准备送到二层平台上去的。 从楼梯进了餐厅,潘宏进一句话也不说,他在两个女人的身上看了看,找了一个看着更清纯,更能令他感觉满意的,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按趴在玻璃餐桌上,也不做任何前戏,褪了裤子便趴上去。 女人很柔顺,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只是在他的冲撞下出压抑的呻吟。 潘宏进冲撞了几十下,感觉快感并不是很强烈,忍不住握住女人的肩头,将她在桌上翻了个个,正准备弯腰去揽她的双腿,就感觉旁边有人快步走过来,还没等他扭头去看,一只莹白的小手伸过来,在他肩膀上猛地一推,将他猛地推倒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倒不是很疼,后背上扎实的肌肉很好的缓冲了跌撞的力道,不过吃一惊却是免不了的,潘宏进可想不出这艘船上还有谁敢这么对待自己。 仰躺在微凉的甲板上,潘宏进还没来得及翻身爬起,眼前白光一闪,一具半裸的曼妙**已经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波丽莎?!”仰着头,潘宏进愕然看着骑在自己的女人,说道。 突然出现在餐厅里的女人正是波丽娜,她面色润红的跨在潘宏进身上,胸前的比基尼胸罩早已褪掉,裸露出两个饱满丰挺的“嫩梨”。 她一声不吭的骑跨在潘宏进身上,一边微微的细喘,一边用手撩开泳裤的裆底。 “波丽莎,你……”潘宏进并不想与她生太过密切的关系,在他看来,波丽娜和切梅诺里他们一样,都是自己的助手、合作伙伴。 “嘘……”他的话才说了半句,波丽娜俯身过来,一手捂在他的嘴巴上,喘息着说道,“我很想……现在船上只有你和那个该死的阿纳尼,难道你希望我去找他吗?” 潘宏进无奈的苦笑,他知道波丽娜就是那种说的出做的到的女人。 “好吧,那你也不能骑在我的身上,”手扶着她纤细的小腰,潘宏进微微用力,试图将她从自己身上掀下来,“别忘了,我才是头……” “可我军衔比你高,”波丽娜摸索着,将他的**纳入自己的身体,同时急促的喘息着说道,“别忘了,我退出安全委员会的时候可是中尉。” 潘宏进无语,不过他现在也不想争执这个问题了,女人的温润冲击着他的神经,相比起刚才那个女人,波丽娜带给他的快感要强烈的多。 “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波丽娜筛动着腰肢,上半身趴伏在潘宏进的胸前,细声呢喃道。 原本潘宏进还告诫自己不要与她生关系,如今,听她不停的念道这句话,快感之余又忍不住闪过一丝失落。可没想到他这份失落还没有彻底消失,波丽娜紧接着又呻吟道:“……大不了,大不了以后都让你骑在我身上。” 一句话引得潘宏进漏*点萌动,淤积在小腹内的**险些当场迸出来。 “哒哒哒……”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儿激烈的枪声从外面传进来,紧接着,便是嘈杂的惊呼声响起。声音是那么的清晰,感觉就像是整个海滩都在一瞬间沸腾了一样。 “该死的!”波丽娜眼看着就要到云端顶点了,可枪声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她咒骂一句,紧接着又亢奋的摇晃几下身子,嗓子里细吟两声,披散着长的脑袋猛的向后一仰,绷紧的身躯骤然间软化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阿纳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显然海滩上生的骚乱已经惊扰了他的雅兴。 潘宏进咬咬牙,也顾不上**还没有宣泄出来,推着波丽娜的细腰将她扶起来,顺手提上裤子,一路小跑的上了甲板。 此时的海滩上已经乱成了一团,被枪声惊吓的游人们顺着沙滩狂奔,有的已经跑上林荫道。刚刚冲上甲板的潘宏进,眼看着一个对面岸上一个半裸的女人冲上公路,却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卡车碾在轮下。 “哒哒哒……” 远处的海滩上枪声还在持续,法力诺希耶夫带着的保镖正簇拥着几个人朝东面撤退,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六七个带着黑色绒线面罩的人组成一个扇形的队列,正在不急不缓的朝他们追击。 第五十一章 人皆有罪 “这是怎么回事?”满脸慌乱的阿纳尼很快便从二层平台上跑下来,他甚至连裤衩都没来得及穿上,只是当成遮羞布用一只手捂在胯间。跑到尾门甲板,第一眼看到潘宏进便急不可耐的问道,“那边怎么动上家伙了,是谁这么嚣张?!” 潘宏进正用望远镜朝法力诺希耶夫所在的方向眺望,他带的那几个保镖显然并不是蒙面人的对手,更何况手枪与ak突击步枪对阵本身就很吃亏。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连同保镖与他们护卫的人几乎全部倒地,只有一个腿上受了伤的家伙还趴在地上悍不畏死的还击。 戴着头套的杀手们大概是穿了避弹衣,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倒霉的家伙被击中头部,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那被炸掉了一半的脑袋埋在沙子堆里,旁边还有一个中了流弹的中年妇女在哀号痛哭。 “大概是黑帮火并吧,”潘宏进放下望远镜,叹口气,强自笑道,“如今敖德萨的治安可是越来越混乱了,前两天市电视台才刚刚生了枪击案,今天这里又生了一起,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家伙,莫名其妙的早了无妄之灾。” “哪里有什么无辜的人,就像我叔叔说的,一个国家堕落了,那国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承担责任,”阿纳尼显得很是亢奋,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才是他最喜欢的。 杀戮?嗯,杀戮,它总是令一些人热血沸腾。 望远镜被阿纳尼伸手夺过去,潘宏进也没什么反应。 “哪里有什么无辜的人,”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给潘宏进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过去一段时间,他总是不希望自己的计划会牵累到某些无辜的人,这似乎成了他处事的一项最基本原则,也成了他“为恶”的一条心理底线。 但是现如今,阿纳尼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如同是拨开潘多拉魔盒的一只罪恶之指,又像是引人走向堕落的撒旦的承诺,它令潘宏进因罪恶感而绷紧的神经找到了一个缓解压力的宣泄口,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借口。 这片天空下的每一个人都有罪,正是他们的愚蠢、不切实际的空想、不负责任的欢呼引来了地狱的魔鬼,他们只是为自己的一些不满与怨恨,就要将整个国家推向沉沦,类似这样的一些人,难道不应该为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要想让这些疯狂的人们从愚蠢变为聪明,从不切实际的空想中解脱出来,放弃那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先就必须让他们吃到足够的苦头,让他们变得冷静,有足够的理智去思考真正的问题。 思想的蜕变有事只在一瞬间,一个简单的契机,或许是不经意间生的一件小事,又或许是白驹过隙般的一个转圜,这个思想蜕变的过程就完成了,但它对一个人造成的影响却是深远的,也许一生都摆脱不掉。 阿纳尼也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给身边这个“危险分子”带来何等严重的影响,他只是举着望远镜津津有味的看着沙滩上正在生的屠杀。 那几个蒙着面的家伙绝对算得上是心狠手辣,他们此刻正在清理沙滩上的尸体,连同他们那名中枪的伙伴在内,七八具尸体被他们拖拽到一堆,浇上汽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付之一炬。 尸堆上卷起的浓黑烟雾升腾到半空,又被吹拂的海风卷向城市上空,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团令人惊惧的黑云。 滨海林荫道上很快传来警笛的呼啸,不一会儿,十几辆警车组成的车队从南北两侧包抄而来,堵住了这片海滩的出入口。 “啧啧啧,行动还是慢了一点儿,”从望远镜里看到成队的警察从一辆辆警车上跳下来,阿纳尼感觉这场混乱似乎已经没了悬念,他很无良的咂咂嘴,像是在为那几个蒙面人惋惜似地。 不过他这句话刚刚落地,远处的滨海林荫道上突然传来两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潘宏进看的清楚,这两声前后紧密相连的轰鸣,正是从刚才波丽娜只给他的那两辆车上出来得,巨大的轰鸣声中,只见那两辆小轿车被炸的腾空而起,在空中翻着个、车顶朝下坠落在公路上,其中一辆恰好落在一辆警车的车顶上,将原本躲在车后的一名警察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下面。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及崩飞的玻璃、铁片,给围堵在公路上的警察们造成了巨大的混乱,硝烟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反正临近的公路上躺了六七个人,都在那儿痛苦的打滚哀嚎。 趁着这个混乱的机会,几个蒙面人将身上的装备与防弹衣褪下来,一股脑扔到火堆里,而后不紧不慢退到海里,同时,一艘白色的快艇自西向东,带着一蓬水雾疾驰而来。 等警察们冲到海滩上的时候,几个蒙面人已经上了快艇,就在无数人的视线中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阿纳尼目睹了几乎整个过程,整个人看的是目瞪口呆,他知道那些蒙面的家伙肯定是要跑掉了,内务部的警察根本没有能力对付这些有组织、有计划的悍匪。 黑海沿岸的几个主要城市,所有的海防稽查、警备力量都是由安全委员会的边防总局负责控制的,内务部要想调动,先需要向安全委员会做申请,而军方的力量似乎调用起来更加麻烦。 潘宏进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切梅诺里在策划这场行动的时候,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退路。他们这些从安全委员会里退出来的人,更清楚如何去对付那些内务部的警察。 莫斯科极力限制安全委员会的职权范围,既不允许他们插手这个,又不允许他们插手那个,可在作出这种限制的同时,却没有及时将那些强力的支援部门从安全委员会里拆分出来,比如说隶属边防总局的边防军以及海防警备队,还有诸如应急部队、城市民兵等等。这样一来,单独负责社会治安问题的内务部,就相当于没有了武警支持的公安局,对付些小打小闹的流氓地痞,他们力量足够,可要对付那些持枪的匪徒,尤其是成规模的黑帮,他们肯定是力不能及了----这也是苏联末期直到俄罗斯独立后前十年,俄罗斯黑帮迅窜起并展壮大的原因之一。 眼看着几个蒙面人乘坐快艇迅消失在视线之内,潘宏进心里并没有感觉到多么轻松,他又多了一层隐忧。 这次切梅诺里他们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可以预见,今后一段时间敖德萨的局势将会变得很紧张,内务部也好,市委也罢,肯定都会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整肃治安。还有就是阿布诺伊那边,在他的地头上生影响这么恶劣的事,天知道这小子会不会气的跳脚骂娘。这种事要想暂时瞒著他并不难,可问题是将来呢?将来高加索黑帮正是蔓延到敖德萨之后,难保他不会猜到些什么,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再跟他解释,估计他的心里会产生隔阂。 看着沙滩上那些警察们收拢残队,潘宏进揉揉眉头,他现随着自己势力的一步步扩充,令人头疼的问题似乎也是越来越多,而且看上去似乎哪一个解决不好都可能会引来大麻烦。 “我喜欢那些家伙,”阿纳尼压根不知道身边的“尤罗奇卡”在想些什么,他目视着那些悍匪离开的方向,扁着嘴,似有几分回味般的说道,“你知道,我真的喜欢那几个家伙。” 潘宏进瞄他一眼,漠然一笑,心道:你爱好还真不少,更有才的是,难得你的爱好还都那么变态。 阿纳尼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很富有哲理的话:“知道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了未来,一个疯狂但却令人期待的未来。” 疯子就是希望出现一个属于疯子的世界,这就像老实人希望天下无贼是一个道理。 “未来?”潘宏进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笑道,“我可没心思去想什么未来,我只看现在……希望这些该死的家伙没有打扰到你的雅兴,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想有心情享受一顿丰盛的美食了?为了今天,我可是专门准备了两瓶上好的伏特加。” “哦?”阿纳尼犹豫了一下,他非常迷恋二层平台上的那个女人,而且刚才也没有彻底尽兴,不过空瘪的肚子却总是对他闹意见。 “咱们是不是可以到上面……”讪讪的比划了一个毫无意义的手势,他说道。 “当然可以,”不等他尴尬的把话说完,潘宏进便笑道,“我的阿纳哈,你完全可以把这里当做是你的家一般随意,只要你感觉满意就好。” 这话让阿纳尼听着感觉很是舒心,他不自觉的伸手在潘宏进肩膀上拍了拍,就像是领导对待知心的下属一样,而后什么也不说,转身朝旋梯的位置跑过去,却没有看到就在他拍上潘宏进肩膀的一瞬间,对方眼睛里闪过的一道森冷寒光。 第五十二章 魔幻 潘宏进的预估并没有错,切梅诺里等人策划的针对法力诺希耶夫的刺杀行动,引了强烈的社会反弹,一场海滩上的枪战,导致十二人受伤、十五人死亡,其中还包括两名内务部的警察。最重要的是,这一事件还登上了海外的媒体,被外国人看了笑话。 不过媒体的臆测以及乌克兰内务部言人随后针对这起事件的声明,却令潘宏进感觉有些啼笑皆非。 按照那些国外媒体的臆测,这起恐怖事件是由阿富汗反*政*府武装策动的,之后两天,竟然还有一个来自阿富汗的“潘杰希尔游击队”公开宣称对这一事件负责。 潘宏进了解了一下,知道这个“潘杰希尔游击队”就是活跃在阿富汗北方潘杰希尔地区的规模最大的抗苏游击队。这个游击队的名字潘宏进并不熟悉,但它的领军人物却是赫赫有名的----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 生在乌克兰敖德萨的一场枪战,怎么会与阿富汗的游击队扯上关联?之后竟然还有一个活动在阿富汗的游击队跳出来承认这种“栽赃”。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很容易理解,涉及到政治的问题总是会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国外的媒体如此报道,无非就是为了给苏联政府施加压力,迫使莫斯科加快在阿富汗的撤军步伐。至于有阿富汗的游击队跳出来承认,那不过是他们试图借此提高声望罢了。 而乌克兰内务部的新闻言人对此事件的声明,却是将这一事件归罪到了“巴斯玛奇分子”的身上,并且还声称内务部的警员已经掌握到了切实的证据,并且已经锁定了几位主要的嫌疑人。 所谓的“巴斯玛奇分子”,就是泛突厥主义分子,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与中国致力打击的dng突分子相同,而且两者背后的支持势力也是相同的,那就是野心勃勃的土耳其。土耳其现任总理、大力推动私有化改革的政治人物厄扎尔,他就是最坚定的泛突厥主义支持者,他的那句狂言“土耳其的利益区是从亚得里亚海直到中国长城”便足以表明这一点。 内务部将这一起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归结到“巴斯玛奇分子”的身上,一方面是为了减轻自身的压力,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一段时间,那些泛突厥主义分子的确活动的很猖獗。当然,潘宏进还从中看到了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些日子闹腾的很厉害的“鞑靼人回归克里米亚”问题。 莫斯科上个月刚刚做出决定,允许在二战期间被强制迁往西伯利亚地区的鞑靼人回归克里米亚半岛,甚至还有消息声称,克里姆林宫将在克里米亚半岛划出一片区域,给予这些鞑靼人自治的权力。 毫无疑问,这样一个决定已经触及到了乌克兰加盟共和国的利益,尤其对那些乌克兰民族主义者来说,这一决定简直就是不可接受的。乌克兰内务部的这项声明,很可能也是受了民族主义的影响,他们在借这次机会给莫斯科,给克里姆林宫制造麻烦。 原本只是敖德萨新老黑帮势力之间的一场火并,最终却被曲解为牵涉到阿富汗战争的国际问题以及乌克兰民族主义与泛突厥主义之间的暴力对抗。 这种曲解就如同时变魔术一般,只是某份报纸的一个报道亦或是某个人物的一场言,就将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问题牵扯到了一起,它充分说明了政治就是一种艺术,一种带着浓厚魔幻色彩的艺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不过是为了既定的某种利益服务。 这一事件的后续展令潘宏进受益良多,先,他了解到了很多前世了解不到的东西,看待问题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深邃。比如说,前世的时候,一谈到dng突,官方的说法往往就是他们与阿富汗的恐怖主义势力有关联,却很少看到有人说这些恐怖分子实际是接受的土耳其的援助。这是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国家利益需要有这种说法存在,中国与土耳其不接壤,不存在地缘政治的考量,但却与阿富汗直接相连。国内需要有一个借口或者说是一个契机,在某个关键且合适的时机,借助它插手阿富汗问题,并借机扩大自己的地缘政治影响力----上合组织的成立显然就印证了这个举措的正确性。 看待政治问题不能像看待一场谋杀案一样。对待一场谋杀案,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并将其绳之于法,但对待一个政治事件,要考虑的并不是如何找出“幕后真凶”,而是要考虑如何将政治利益最大化。 正是抱着这样一个目的,潘宏进这位“海滩恐怖袭击”事件的真正幕后核心人物,决定筹划着运用这个时机,煽动一场以民族主义为核心的**运动,借此来催“纳什”青年运动组织的展。 …………………………………. 在基辅停留了近两周,直到八月末的最后一天,疲惫的鲍罗德才拖着沉重的脑袋回到敖德萨----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那位长了一头银的下属究竟想要干什么,但他知道的是,这小子已经给自己制造了太多的麻烦。 一期“畅谈”栏目让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这个名字响彻整个国家安全委员会,身在莫斯科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维克托·米哈伊洛维奇·切布里科夫同志专门打电话到基辅,责问这个“不安分的年轻人”究竟是怎么混入安全委员会的。 同样不安分的戈卢什科同志现在正躲在一边看笑话,他要看身为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副主席的扎基耶夫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又如何让尤里·伊万诺维奇这个年轻的少尉闭上他那张“臭嘴”。 怎么让尤里·伊万诺维奇闭嘴?这个问题扎基耶夫想不到答案,毕竟这个年轻人现在抓不得、捕不得,一期“畅谈”节目似乎将他塑造成了一个“标杆”,虽然这个标杆还不是很高,但总有不少人会看到他。如果这个时候把他抓捕了,不管找的是什么理由,想必都会有不少人跳出来借机攻讦安全委员会----更何况身为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的戈卢什科并不允许别人这么做。 扎基耶夫解决不了的麻烦问题,自然就要由鲍罗德来处理,谁让那个不安分的年轻人是他的下属,而且之前他还对这个年轻人赞誉有加。 头疼啊,真是很头疼。 伏尔加小轿车迎着即将落幕的夕阳驶进敖德萨市区,鲍罗德双手揉按着两侧的太阳穴,不无苦恼的暗自叹息。 对“尤里·伊万诺维奇”这个年轻人他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曾经从人家那里收过好处,而且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挤掉费奥凡那个讨厌的家伙,也是得益于那个年轻人搞出的一场风波。但是这一次,这个年轻人搞出来的动静却是太大了,而且出现了方向性的错误----主要是扎基耶夫同志对他很不满。 小轿车驶过莫伊谢延科大街中段,在经过列宁共青团文化休憩公园的时候停了下来,道路前方严重堵车。 心情极为不好的鲍罗德朝前面张望一眼,只看见有很多穿着白衬衣外套绿色马坎、下身穿着崭新牛仔裤的年轻人手拉着手堵在大街上,期间还有不少同样穿扮的女孩子来回奔跑,向一辆辆被堵住的车里放传单。 “怎么回事?”鲍罗德不明所以,探着头朝前面的司机问道。 司机哪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打着大辫子的漂亮女孩跑过来,隔着车窗朝里面塞了一张传单,临走还朝车里大喊一声:“为了乌克兰的未来,请支持我们的‘纳什运动’”。 “是国立经济学院的学生在搞活动,”司机接过传单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嗯,还有服装放,呵呵,倒是很有意思。” 他说着,将传单折叠起来塞进上衣口袋,也没拿给鲍罗德看看。 传单上的确有提到放服装,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子穿的那种,白衬衣、绿马坎外加一条牛仔裤,放时间是在后天上午十点,地点为谢普琴科中央公园。不过服装不是免费放的,需要交纳十五卢布的费用,而且数量只有一万套,参加集会的人可以凭着这些传单获得抽奖购买的机会。 鲍罗德的司机很年轻,二十岁出头,正好处在好奇心比较重的年岁里,他收起那份传单只是为了到时候去参加这场活动,可他却没有注意到传单上除了服装之外,还提到了这次集会的真正目的。 鲍罗德正在考虑如何安排潘宏进的麻烦问题,听司机说得简单,也没往心里去。就在车子开动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即能妥善安排潘宏进,又不会触扎基耶夫眉头的好主意----可惜的是,他没有看到那份传单,不然的话,他就会明白如今的潘宏进,已经不再是他能够随意安排处置的人了。 第五十三章 脱缰的野马 金色的晨光透过明镜的落地窗,悄无声息的洒落在淡黄色的地摊上。 宁静的卧室中,潘宏进闭着眼睛靠坐在昨天刚刚由乌莉特塔弄来的真皮沙上,正对面的沙漏型红木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向日葵造型的崭新留声机,随着曲柄上的擦针在旋转的碟片上缓缓擦过,花洒状的喇叭里飘出钢琴曲《梁祝》的美妙旋律。 碟片是他昨天下午才从市地下防空掩体内的黑市上找来的,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中国曲目专辑,这东西在前两年一直都属于文化违禁品,只是在如今民主的氛围之下,查禁的已然没有当初那么严格了。 花了五十戈比买下这个碟片,潘宏进如获至宝,为了能够将碟片内的旋律播放出来,他又专门买来了这个留声机----别以为这种老旧过时的东西便宜,就像眼前这个留声机,德国产的,即便是有票证局的折价优惠潘宏进拿下它也花费了近八百卢布。 为了能用上一个五十戈比的碟片,就花费八百卢布的高价买回一个老旧过时的玩意,难怪乌莉特塔不理解他这种怪异的行为。 可是没办法,潘宏进就是喜欢,他当然不是喜欢这种老玩意,而是喜欢碟片里的曲子。 《一条大河》、《山歌好比春江水》、《何日君再来》……昨晚几乎一晚没睡,碟片上的曲子翻过来调过去的听了也不知道几遍。这些前世即便是听上一遍也会觉得厌烦俗套的曲子,如今没听一遍似乎都能给他带来一些莫名的感动。 那悠扬婉转的乐曲,似乎将他带回到了前世一段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温暖、安逸、静谧,心灵上没有了压力,天空似乎永远都是蓝的,眼睛里能看到的也有默默的温情、彩色调的欢快…… 乌莉特塔不理解他的行为,是因为这女人只看到他表面的风光,看到了他手中日渐沉重的权柄与日趋厚重的钱包,但却看不到他心理承受的痛苦----那是一种能够将意志力不够强大的人直接摧垮的痛苦。 小娜塔莉也听不懂这些曲子所蕴含的意义,她只是觉得很高兴,这段时间她一直都觉得很高兴,而表达她这种高兴情绪的方式,就是抱着最喜欢的浣熊布偶躺在地毯上打滚。 乌莉特塔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滚到床底下去了,只留着一个小屁股露在外面,像是半个半生不熟的白桃子。 乌莉特塔走过去将她从床底下抱出来,放在床沿上,扭头对潘宏进说道:“尤罗奇卡,局里给你来电话了,说是让你今天上午过去一下,好像是什么鲍罗德上校回来了。” “哦?”潘宏进眯着眼睛,一只手随着乐曲声轻轻打着节拍,听了乌莉特塔的话,他皱皱眉头,只觉得之前蛮好的气氛,随着这几句话便消失一空。 “看来你今天上午是没时间陪我去票证局了,”乌莉特塔弯腰坐在床上,怀里揽着小娜塔莉,说道,“不过你晚上是不是能赶回来参加party呢?” 潘宏进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走过去伸手在小娜塔莉的头上抚摸一把,笑道:“再看吧,不过多半我是回不来的,毕竟你的那些朋友里也没有几个是我认识的。” 乌莉特塔扁扁嘴,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朋友知道自己有了“秘密男人”----给别人做情人总不是太光彩的事。 “票证局那边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潘宏进走到床的另一边,摸索着制服口袋,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随手扔在床上,“你拿着证明过去就行了,钱我给你放在书房的抽屉里了,回头自己去取。” 乌莉特塔痛快的应了,心里又开始构想自己应该新添置点什么,也许多买两身时尚的衣服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应该买什么牌子的呢…哎呀,这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潘宏进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女人的心思,不过他也不在意。 还上一身干干净净的制服,又从枕头下面拿出前几天才换回来的佩枪,束在腰后顺手的位置,潘宏进揽着娜塔莉的小脑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我去局里,早餐就不吃了,记得给娜塔莎多喝点水,少让她吃那些甜腻的东西。” 看到乌莉特塔点头答应,他又抻了抻制服的下摆,转身走出卧室。 其实今天要去局里这件事,潘宏进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他还知道昨天下午鲍里斯从基辅回来,第一时间就召开了小范围的局党委会,正式确定他的去向问题。别说这些,他就连这次局党委会上为他安排的具体去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鲍里斯觉得没有了费奥法,他就能将局里的局势牢牢把握住,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完全错了,如同病秧子一般的维肯季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恭顺,昨天下午的党委会一结束,他就将会议上做出的决定一五一十的通过电话告知了潘宏进----党委会决议不向当事人公开的原则在**伟力的冲击下败退的干净利落,拾都拾不起来了。 按照维肯季昨天在电话里的说法,鲍罗德将会在半个月后调往基辅总局,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升迁,总局将安排他接替年老的维亚切斯拉夫少将担任乌克兰边防局第一副局长的职务。这一任命决定目前已经上报了莫斯科,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两位主要的副主席以及五位总局局长已经原则上通过了这项任命决定,话句话说,用不了多长时间,鲍罗德将会跳上一个又深又宽的台阶,漂漂亮亮的以一个少将的身份前往基辅赴任了。 而对于帮他走上一步的关键人物,也就是潘宏进,鲍罗德也做出了一个很妥善的安排,他为年轻的少尉同志规划好了一个绝妙的去处:人事处的预备保障科,而且还会让他以中尉的头衔出任这个重要科室的科长。 嗯,人事处的保障科,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部门,当然,这种不错也是分人的,如果是由阿纳尼亦或是阿布诺伊来担任这个职务的话,估计两人都会为此欢欣鼓舞,感觉妙不可言。可对于潘宏进来说,他却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鲍罗德过河拆桥,毫无廉耻的背叛了他。 安全委员会人事处的预备保障科与第十五总局的预备保障不是一回事,这个部门并不是为安全委员会的工作提供技术保障、后勤支持的,就像它隶属的部门一样,它主要是负责为安全委员会输送后备人员力量的。 过去的几十年里,这个部门对安全委员会来说都相当重要,但是近两年,随着安全委员会的缩编,这个部门的重要性已经基本丧失,而具体到敖德萨,它现在的日常工作就是管理两所学校:一个是位于古柯契的特别培训学校,一个就是位于市里的基辅女特务训练学校分校。 古柯契的特别训练学校目前处在基本关闭的状态,那里除了一些留守人员之外,一个学员都没有了,而市里的那个基辅女特务训练学校分校…… 潘宏进知道鲍罗德在打什么算盘,只是他要想如愿以偿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今后几天,他将会明白什么叫做“民主的伟力”、什么叫做焦头烂额。 今天从别墅区里出来,潘宏进没有找别墅区的警卫保驾护航,他自己开了一辆吉普车,没有直接去局里,而是拐了一个弯,先去叶菲娜那里同她碰了一个面。 针对这两天各方对海滩枪击事件做出的反应,潘宏进决定策划一次纳什组织筹建以来的集会活动,具体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地点是谢普琴科中央公园。利用这一次集会,他需要看看前一阶段在筹划组织“纳什”方面所取得的成绩,当然,主要是试探一下反应,看看刻意的煽动是不是能够将这一股力量充分的调动起来。 为了配合这一次集会,叶菲娜为他想了不少点子,其中就包括统一服装分的噱头,这是个吸引人的地方,目的只是为了防止这场集会出现冷场的局面。 在这次机会上,潘宏进会亲自出面搞一个现场的演讲,内容主要是反对克里姆林宫允许鞑靼人回归克里米亚半岛、并给予他们自治权的政策。 “克里米亚是乌克兰人的克里米亚!”“乌克兰不会为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买单!”“让突厥人滚回西伯利亚、滚回土耳其!”等等,诸如此类的煽动民族对立的口号,将会完全体现在他的演讲中。 利用民族主义情绪,煽动社会对立,这无疑是在政治上谋求起身的最佳办法,用西方民主选举的话语来说,煽动这种情绪的人将会从社会对立中拿到一定的“基础选票”,那些狂热的民族主义分子,就是他最坚实的基础选民。 潘宏进要让鲍罗德明白,想要将他放到一个混吃等死的职位上去是门都没有的,局里给他的权力他会毫不客气的收着,而局里不想给他的权力,他将会自己去想办法夺。 第五十五章 死磕 “一会儿你和普利赫莉娅中尉同志交接一下工作,”鲍罗德笑容满面的招呼他过来,又示意他书桌边上空着的那把椅子是留给他的,“人事处那边的工作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却很繁琐,你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一下,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上手,毕竟普利赫莉娅中尉同志再过一周就要调到日托米尔去了,那里还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她。” 潘宏进也不客气,他径直走到那把椅子前坐下,装出一副困惑的表情看着鲍罗德。 “噢,尤里·伊万诺维奇少尉同志,”面对他一脸愕然的表情,鲍罗德拍拍额头,像是才刚想起来似地笑道,“忘了正式通知你,昨天下午局里开了个临时的党委会,决定给你安排一份新的工作。” 他将桌子边上的一个抽屉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份厚厚的信封,按在桌上推到潘宏进面前,笑道:“从今以后就应该称呼你为尤里·伊万诺维奇中尉了。你的新工作就是人事处的保障科,你将接替普利赫莉娅中尉同志担任保障科的科长。” 潘宏进不动声色的将那个信封拿过来,用手指捻住信封下角,倒过来在书桌上连抖几下,信封里悉悉索索的掉出来一堆零碎:中尉衔级的领花、肩章,另外还有一千卢布的现金。 他这种倒信封的手法显然是非常不礼貌的,鲍罗德脸上的表情一变,但很快又压制下去,他强笑道:“除了对你工作的新安排之外,局里还决定给你放一千卢布的现金奖励,嗯,算是对你前一阶段工作的肯定吧,我……” “这信封可真厚实,”潘宏进打断他的话,用轻蔑的语气自语般的说道,“我还以为里面装了六万卢布呢,原来只是一千卢布。” 一个小小的信封里自然装不下六万卢布,即便是稍微有些常识的人也不会做出这么滑稽的联想。 鲍里斯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不自然,他明白潘宏进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他提什么六万卢布,不过就是提醒自己他曾经在这个办公室里将六万卢布的现金送了人。 普利赫莉娅中尉不明所以,她甩着那张胖胖的、长满了雀斑的大脸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搞不懂这两个男人在玩什么玄机。 “当然,一千卢布的奖金对尤里少尉同志来说的确是少了点,”表情不自然,脸上的笑容也做不出来了,鲍里斯沉吟片刻,缓缓的坐回到椅子里,“不过这毕竟是局党委的决定。再说,你现在也给局里惹了不少麻烦,局党委没有决定对你做出处分已经是很包容的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而且可以说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楚明白,”潘宏进将信封里倒出来的零碎一股脑收了,站起身来笑道,“我服从局党委的安排,马上就可以同普利赫莉娅中尉同志交接工作,不过切斯诺耶那边的工作……” “切斯诺耶的工作局里另有安排,”反正已经撕破脸了,鲍里斯也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他把手一挥,很是果断的说道,“你这就去交接手头的工作,局里其他的几位领导同志不会再找你谈话,你就安心的把精力放在现在的工作上吧。” 潘宏进眯眼看了他一会儿,将他伸手端起茶杯,正准备往嘴边送,便突然猛地一挺身,胳膊一摆,给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是,鲍罗德上校同志!” 鲍罗德手中的茶杯将将送到嘴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手腕一哆嗦,杯子里的茶水泼溅出来,洒了一前襟。 他手忙脚乱的拍打着被沾湿的衣襟,同时愤怒的抬起头,却一眼看见潘宏进已经快要走到了门口,只有普利赫莉娅中尉还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这胖女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潘宏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于触局长同志的霉头。 “对啦,鲍罗德上校同志,”即将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潘宏进突然又停住脚步,他扭过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在前面比较好。我承认,前段时间我的确给局里惹了不少的麻烦,但是我相信您也的确从这些麻烦中捞到了足够的好处。不过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因为麻烦我还会继续惹下去,而且你也不要期望这些麻烦还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了。” 话一说完,他将夹在腋下的帽子拿出来,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挺胸昂头,大跨步的走出房门。 “鲍……鲍罗德上校同志……”普利赫莉娅中尉哆嗦着嘴唇,肥胖的身子左转转,右转转,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她觉得这个世界快要疯了,一个小小的少尉……不,现在已经是中尉了,竟然敢和即将荣升少将的鲍罗德局长“对轰”,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普利赫莉娅中尉显然是想错了,这个世界不是疯了,而是从来就没有正常过,现在真正要疯了的是这个国家,而且它还将会变得越来越疯。 鲍罗德脸上的表情连连变化,看上去是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了,不过他终归还是有足够的涵养,升到头顶的怒气最后还是被压制下去。 “可能尤里少尉同志是对局里的安排有些个人意见吧,”揉了揉木的脸,鲍罗德强挤出一丝笑容,干咳两声说道,“年轻人嘛,就是这样的。普利赫莉娅中尉同志,你去和他交接工作吧,最好顺便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让他不要闹情绪,明白了吗?” 普利赫莉娅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不过她也深谙处事之道,明白这种事情了解的太多对自己绝没有好处。她点点头,连声应道:“我会的,鲍罗德上校同志。” 从鲍罗德办公室里出来,普利赫莉娅只觉得两腿虚,内衬的后背似乎都已经湿透了。她替鲍罗德对上房门,吁口气,又抹了一把冷汗,刚刚把脚抬起来,一步还没迈出去,就听到门里传来“当啷”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激灵灵打个冷颤,普利赫莉娅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鲍罗德手中的那个茶杯,原本她还打算着将女特务培训分校“小金库”内的资金顺道卷走的,反正她的继任者也不太了解其中的猫腻。可现如今看来,交接工作还是做得老实一点更保险,没必要为了那四五万卢布就把自己这二百四十多斤都搭进去。 ……………………. 军绿色的吉普车风驰电掣般的驶到特务分校门前,这是潘宏进第二次来这个地方,只是前后两次过来时的境遇已经截然不同。 有了普利赫莉娅近乎讨好般的配合,交接工作完成的很顺利,人事处保障科原本就没有几个人,一个科长、两个副科长还有一个小兵,当官的明显比当兵的还多。而且这两个副科长中还有一个是年近六旬的老太太,现在住疗养院的时间要比在岗的时间多得多。 潘宏进接受了这么一个狗屁倒灶的部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另一个副科长连同唯一的一个小兵去休带薪假,他不希望让一些不相干的人来妨碍他的计划。 分校大楼门洞前的岗哨仍在,只是记不得是不是那天的两个人了。 潘宏进直接把车开到楼洞口上,将局里刚刚为他开具的证明隔着窗口递出去,对迎下岗台的女兵说道:“把这该死的门给我打开!” 值岗的女兵接过他的证明看了看,先给他敬了一个礼,紧接着又一脸为难的看了看那扇锈迹斑驳的大铁门,说道:“尤里·伊万诺维奇中尉同志,这门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了,好像已经锈住了,您看……” 潘宏进抿着嘴,伸手把车档挂上,脚踩在油门上,就想着把车开过去将那破烂的铁门直接撞开。不过仰头看看那足有三米高的大铁门,两扇加起来怕不得有上千斤的分量,再瞅瞅自己这辆远没办法与坦克相比的吉普车,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过于冒险的打算。 推门下车,潘宏进上下打量一眼年轻的女兵,错开一步,将车门的位置给她让开,说道:“现在你可以选择把这该死的铁门打开,否则你就负责开车给我把它撞开。” 女兵微仰着头看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稍一犹豫便转身跑进了旁边不远处的侧门入口。 潘宏进也不着急,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将手中的公文包提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份花名册摊在车顶上,从头到尾粗略的翻看一遍。 在分校门前负责站岗的,也是分校的在校学员,只不过相比起一般的学员来,她们是普利赫莉娅比较“信任”的,这些警卫有一个头,是个名叫菲奥多拉的准尉,花名册上有她的照片以及详细介绍。按照里面的介绍,菲奥多拉是71年进入基辅女特务训练学校的,当年只有八岁,五年前,她因为不服从教官的命令被刷下来,扔到了敖德萨的分校。至于说她是怎么混上这个准尉头衔的,花名册上就没有记录了,想必这头衔来的也不怎么正规。 第五十六章 特务学校 负责值岗的女兵很快就重新出现在楼洞里,不过这次身边多了一个人,就是花名册上的菲奥多拉。 与花名册上的半身照相比,这位年轻的准尉本人显然更有看头,大概接近一米七的个头,留着齐耳的金色短,肌肤不是很白,有一种近似南亚人的棕色色质。标准的细长柳叶眉,性感妩媚的桃花眼就像是凝了一层水,润泽的诱人,再加上那一副前凸后翘的身材,绝对是个让男人看了就会萌生自然萌生**的尤物。 菲奥多拉显然之前也接到了局里的通知,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换人了,曾经普利赫莉娅中尉拍拍屁股走人,新来走马上任的却是一个年仅二十来的小伙子。 敖德萨的女特务分校毕竟与基辅的本校不同,这里的学员都是因为思想亦或是别的某些方面不合格而被刷下来的,基本就和一处集中营差不多,能从这里混出去的,不是成了某些特权官员的地下情人就是被扔到某个不重要的岗位上混吃等死去了----安全委员会的系统内是不允许泄密的,即便是那些出去混吃等死的学员,几乎也要接受严密的监视,人生自由是根本谈不上的。所以菲奥多拉自从进了这里之后,也从未想过离开,外面的世界对她们这些自由就生活在与世隔绝环境的女人来说很陌生,与其出去过那种同样没自由而且还不安定的生活,菲奥多拉更愿意永远留在这,因而普利赫莉娅中尉前脚走,后脚她就的琢磨怎么讨好新来的上司。 有了这层想法,尽管分校的铁门按照规定是不得轻易开启的,但菲奥多拉也没有任何争辩,完全服从潘宏进的命令就是了。 也许是几年甚至是十几年都没有开启过的沉重铁门终于在一阵敲打声中缓缓开启,横贯楼洞的清风从楼前的吹拂而入,潘宏进甚至能够感觉到从院落里催逼出来的沉沉死气扑面而至。 直到大铁门完全开启之后,潘宏进才重新钻回车里,在动车子的一瞬间,他隔着车窗对离在门边的菲奥多拉说道:“把门前的岗位撤了,通知所有班组长同志到会议室开会。” “开会?!”菲奥多拉一阵愕然,这个单词对她来说都有些陌生了,不过想想她又感觉释然,看向潘宏进车尾的目光里禁不住闪过一丝轻蔑。她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自然见过的事情也多了。 虽然过去这里一项管理严格,但这两年来,随着管理系统出现的混乱,尤其是在古柯契的训练学校被基辅关闭之后,这一处分校的前景似乎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敖德萨局的几个头头脑脑,包括鲍罗德在内,开始频繁光顾这个过去被看做禁忌的地方----他们自然不会是来这里视察工作的,而是纯粹来“解闷”的。 分校里原本是没有“班、组长”这一说的,所有人都是没有前途、失去命运的角色,用不着分出一个上下级来,这样的职务还是在一年前才出现的。 过去,分校的学员虽然都是被基辅那边刷下来的,但考虑到这些学员大都是从小就入校受训、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可怜人,她们的人生也可以算是完全贡献给了国家,所以安全委员会针对分校制定的供应配给标准还是很高的。包括服装、食品、日用品之类的东西,这里一样都不缺,每个月保障科还会向这里提供一些市面上都很难购买到的高档消费品,比如说巧克力、香水之类的玩意。 但是自从古柯契的训练学校撤掉之后,这里的配给标准也被大幅降低,想在别说是高档消费品,就连一些非必须的日用品都被缩减了供应。供应紧张自然就会出现竞争,毕竟谁都想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更舒服一点儿,那些“班、组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至于人选如何产生,似乎就没有必要深究了。 不过菲奥多拉倒是挺佩服潘宏进的,这个中尉的色胆似乎太大了一点儿,分校里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他有必要去沾惹那些已经有了主的“带刺玫瑰”吗?难道他就喜欢品尝别人下过嘴的残羹? 菲奥多拉在这一点上还真是误解了潘宏进的意图,虽然他并不是好人,也不介意利用手中的职权满足一下个人的黑暗**,但此时此刻,他所思所想的还真就没有那么猥琐,他只是要给鲍罗德捅出一个无法弥合的大篓子来,这个大篓子足以将整个敖德萨局掀个底朝上。 潘宏进所说的会议室就在四楼,地方很宽敞,几乎占去了大半个楼层。过去这里是学员的活动室,里面配备齐全,有大量的娱乐器材,甚至还有一版银幕,当初每周三、周五、周日,这里都会放映电影,供学员打时间。但是现如今,这里已经变的空荡荡了,唯一剩下的只有两幅桌球案,而且看上去还显得破烂不堪。 潘宏进一个人到了会议室门口,看到门上挂着一把铁锁,也没想着找人来开门,只是飞起一脚踹在紧紧闭合的门扉上。 房门年久失修,早已变得枯朽,门钥也都锈死了,他这一脚踹下去,两扇门扉咔的一声断裂,其中一块门板径直飞出去,跌在两米开外的桌球案上,出哐当一声巨响。 这一声巨响在死寂一般的楼道里久久回响,惊动了走廊另一头几个宿舍里的人,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头蓬乱的女人从宿舍里探出头来,好奇的朝这边张望,看到潘宏进站在楼道里,这些女人也不羞涩,反倒一个个簇拥着出来,拥堵在楼道里看好戏。 这一脚似乎是帮潘宏进泄了不少的怨愤,从昨天晚上就淤积在心头的怒火感觉着也熄灭了不少。 他不紧不慢的走进会议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支。回想起刚才在鲍罗德面前的一番作为,忍不住摇摇头。 真正能一口咬死人的永远不会是喜欢狂吠不止的恶狗,反而是那些走路都悄无声息的豹子,同样的道理,要对一个人下手的时候,也用不着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不声不响的在对方关键部位捅上一刀,看他在惊愕中垂死挣扎,那才能真正的令人感觉爽快。 潘宏进感觉自己终归还是有点年轻气盛,太沉不住气,刚才的一番举动,乃至昨晚恼怒之下想出来的计划都有些冲动,这不是做大事的人应该有的表现。 不过自责归自责,潘宏进可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事情做了就做了,而且还要一做到底,冲动固然不是做大事者该有的表现,后悔这种想法却更是要不得,那只能泯灭人的斗志。 原本按照潘宏进昨晚的计划,他是打算在分校里找两个与鲍罗德有不正当关系的人,通过她们之口揭穿鲍罗德的恶行与敖德萨局的惊天丑闻。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他怀疑自己这个计划有些想当然了。 这处分校不同于别的地方,困在这里的学员都是从小就被安全委员会挑选出来,为执行某些特殊任务而专门培养的,说好听了,她们都是“燕子”,说得难听了,就是高级妓女。 安全委员会培训这些人的手段很独到,在正是进入角色之前,这些人基本上就是与世隔绝的,她们在经年的培训中都能掌握各种各样的出色技能,但却与正常人的生活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她们在这个国家里早已没了身份,只有在正是进入角色,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安全委员会才会为她们量身定制一套近乎完美的身份。 类似这样的人,潘宏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力说服她们背叛安全委员会。外面世界现在正在争论的民主、自由,对她们这些人来说想必没有多大的诱惑力,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们需要的不是那些空泛的口号,也不是各种各样的诱惑,而是最真实、最可靠的稳定生活。这种生活不是靠争取能够得到的,而是必须依靠别人的安排。 接受训练、为国家服务、由国家保障生活、由国家安排养老,直到最后死亡,离开这个世界,这就是这些人脑子里想象的人生,换一种生活方式她们可能都适应不了。最明显的一个证据:门口那些警卫实际上也是这里的学员,可谁看见她们逃跑了? 潘宏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后怕,他庆幸自己在门上踢得那一脚,如果不是及时冷静了下来,仍旧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安排,那后果可想而知----他在这个地方将一无收获,而且回过头来,鲍罗德会很快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 菲奥多拉的动作不慢,潘宏进在会议室里还没有吸完一支烟,她便带了六七个穿着警卫制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其中赫然还有刚才他在门前训斥的那个。 第五十六章 独特的生活 第五十六章独特的生活 负责值岗的女兵很快就重新出现在楼洞里,不过这次身边多了一个人,就是ua名册上的菲奥多拉。 与ua名册上的半身照相比,这位年轻的准尉本人显然更有看头,大概接近一米七的个头,留着齐耳的金色短,肌肤不是很白,有一种近似南亚人的棕色色质。标准的细长柳叶眉,xing感妩媚的桃ua眼就像是凝了一层水,润泽的you人,再加上那一副前凸后翘的身材,绝对是个让男人看了就会萌生自然萌生欲望的尤物。 菲奥多拉显然之前也接到了局里的通知,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换人了,曾经普利赫莉娅中尉拍拍屁股走人,新来走马上任的却是一个年仅二十来的小伙子。 敖德萨的女特务分校毕竟与基辅的本校不同,这里的学员都是因为思想亦或是别的某些方面不合格而被刷下来的,基本就和一处集中营差不多,能从这里un出去的,不是成了某些特权官员的地下情人就是被扔到某个不重要的岗位上un吃等死去了----安全委员会的系统内是不允许泄密的,即便是那些出去un吃等死的学员,几乎也要接受严密的监视,人生自由是根本谈不上的。所以菲奥多拉自从进了这里之后,也从未想过离开,外面的世界对她们这些自由就生活在与世隔绝环境的女人来说很陌生,与其出去过那种同样没自由而且还不安定的生活,菲奥多拉更愿意永远留在这,因而普利赫莉娅中尉前脚走,后脚她就的琢磨怎么讨好新来的上司。 有了这层想法,尽管分校的铁门按照规定是不得轻易开启的,但菲奥多拉也没有任何争辩,完全服从潘宏进的命令就是了。 也许是几年甚至是十几年都没有开启过的沉重铁门终于在一阵敲打声中缓缓开启,横贯楼洞的清风从楼前的吹拂而入,潘宏进甚至能够感觉到从院落里催逼出来的沉沉死气扑面而至。 直到大铁门完全开启之后,潘宏进才重新钻回车里,在动车子的一瞬间,他隔着车窗对离在门边的菲奥多拉说道:“把门前的岗位撤了,通知所有班组长同志到会议室开会。” “开会?”菲奥多拉一阵愕然,这个单词对她来说都有些陌生了,不过想想她又感觉释然,看向潘宏进车尾的目光里禁不住闪过一丝轻蔑。她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自然见过的事情也多了。 虽然过去这里一项管理严格,但这两年来,随着管理系统出现的un乱,尤其是在古柯契的训练学校被基辅关闭之后,这一处分校的前景似乎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敖德萨局的几个头头脑脑,包括鲍罗德在内,开始频繁光顾这个过去被看做禁忌的地方----他们自然不会是来这里视察工作的,而是纯粹来“解闷”的。 分校里原本是没有“班、组长”这一说的,所有人都是没有前途、失去命运的角色,用不着分出一个上下级来,这样的职务还是在一年前才出现的。 过去,分校的学员虽然都是被基辅那边刷下来的,但考虑到这些学员大都是从小就入校受训、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可怜人,她们的人生也可以算是完全贡献给了国家,所以安全委员会针对分校制定的供应配给标准还是很高的。包括服装、食品、日用品之类的东西,这里一样都不缺,每个月保障科还会向这里提供一些市面上都很难购买到的高档消费品,比如说巧克力、香水之类的玩意。 但是自从古柯契的训练学校撤掉之后,这里的配给标准也被大幅降低,想在别说是高档消费品,就连一些非必须的日用品都被缩减了供应。供应紧张自然就会出现竞争,毕竟谁都想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更舒服一点儿,那些“班、组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至于人选如何产生,似乎就没有必要深究了。 不过菲奥多拉倒是ting佩服潘宏进的,这个中尉的色胆似乎太大了一点儿,分校里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他有必要去沾惹那些已经有了主的“带刺玫瑰”吗?难道他就喜欢品尝别人下过嘴的残羹? 菲奥多拉在这一点上还真是误解了潘宏进的意图,虽然他并不是好人,也不介意利用手中的职权满足一下个人的黑暗欲望,但此时此刻,他所思所想的还真就没有那么猥琐,他只是要给鲍罗德捅出一个无法弥合的大篓子来,这个大篓子足以将整个敖德萨局掀个底朝上。 潘宏进所说的会议室就在四楼,地方很宽敞,几乎占去了大半个楼层。过去这里是学员的活动室,里面配备齐全,有大量的娱乐器材,甚至还有一版银幕,当初每周三、周五、周日,这里都会放映电影,供学员打时间。但是现如今,这里已经变的空dangdang了,唯一剩下的只有两幅桌球案,而且看上去还显得破烂不堪。 潘宏进一个人到了会议室门口,看到门上挂着一把铁锁,也没想着找人来开门,只是飞起一脚踹在紧紧闭合的门扉上。 房门年久失修,早已变得枯朽,门钥也都锈死了,他这一脚踹下去,两扇门扉咔的一声断裂,其中一块门板径直飞出去,跌在两米开外的桌球案上,出哐当一声巨响。 这一声巨响在死寂一般的楼道里久久回响,惊动了走廊另一头几个宿舍里的人,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头蓬乱的女人从宿舍里探出头来,好奇的朝这边张望,看到潘宏进站在楼道里,这些女人也不羞涩,反倒一个个簇拥着出来,拥堵在楼道里看好戏。 这一脚似乎是帮潘宏进泄了不少的怨愤,从昨天晚上就淤积在心头的怒火感觉着也熄灭了不少。 他不紧不慢的走进会议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支。回想起刚才在鲍罗德面前的一番作为,忍不住摇摇头。 真正能一口咬死人的永远不会是喜欢狂吠不止的恶狗,反而是那些走路都悄无声息的豹子,同样的道理,要对一个人下手的时候,也用不着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不声不响的在对方关键部位捅上一刀,看他在惊愕中垂死挣扎,那才能真正的令人感觉爽快。 潘宏进感觉自己终归还是有点年轻气盛,太沉不住气,刚才的一番举动,乃至昨晚恼怒之下想出来的计划都有些冲动,这不是做大事的人应该有的表现。 不过自责归自责,潘宏进可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事情做了就做了,而且还要一做到底,冲动固然不是做大事者该有的表现,后悔这种想法却更是要不得,那只能泯灭人的斗志。 原本按照潘宏进昨晚的计划,他是打算在分校里找两个与鲍罗德有不正当关系的人,通过她们之口揭穿鲍罗德的恶行与敖德萨局的惊天丑闻。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他怀疑自己这个计划有些想当然了。 这处分校不同于别的地方,困在这里的学员都是从小就被安全委员会挑选出来,为执行某些特殊任务而专门培养的,说好听了,她们都是“燕子”,说得难听了,就是高级ji女。 安全委员会培训这些人的手段很独到,在正是进入角色之前,这些人基本上就是与世隔绝的,她们在经年的培训中都能掌握各种各样的出色技能,但却与正常人的生活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她们在这个国家里早已没了身份,只有在正是进入角色,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安全委员会才会为她们量身定制一套近乎完美的身份。 类似这样的人,潘宏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力说服她们背叛安全委员会。外面世界现在正在争论的民主、自由,对她们这些人来说想必没有多大的youuo力,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们需要的不是那些空泛的口号,也不是各种各样的youuo,而是最真实、最可靠的稳定生活。这种生活不是靠争取能够得到的,而是必须依靠别人的安排。 接受训练、为国家服务、由国家保障生活、由国家安排养老,直到最后死亡,离开这个世界,这就是这些人脑子里想象的人生,换一种生活方式她们可能都适应不了。最明显的一个证据:门口那些警卫实际上也是这里的学员,可谁看见她们逃跑了? 潘宏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后怕,他庆幸自己在门上踢得那一脚,如果不是及时冷静了下来,仍旧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安排,那后果可想而知----他在这个地方将一无收获,而且回过头来,鲍罗德会很快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 菲奥多拉的动作不慢,潘宏进在会议室里还没有吸完一支烟,她便带了六七个穿着警卫制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其中赫然还有刚才他在门前训斥的那个。 第五十七章 控制 第五十七章控制 潘宏进叼着烟卷,一双眼睛在这几个班组长们的脸上扫一眼,心里不由得不产生感慨。 前世的时候就知道苏联多出美女,几个加盟共和国里,立陶宛、白俄罗斯、乌克兰等等都是美女倍出的地方,重生以来的这段时间潘宏进对此也深有感触。只是今天这一瞅他才现,就仅仅在这敖德萨,美女最多的地方并不是大街上,也不是在某个夏日海滩,而是这该死的安全委员会。 就拿眼前这六七个班、组长来说,几乎哪一个挑出都是堪称尤物的艳色,就帕维尔手底下控制的那些舞女跟她们比起来,简直差的就不是一个档次。身段、脸盘,似乎是方方面面都没得比,尤其是气质……想想也是,这些人都是过去安全委员会ua费巨大财力与精力调教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输送出去充当间谍的,要是外表一看跟艳舞女郎一般无二,那也根本拿不出手去。 潘宏进本来也没有多少良心,他也从没打算为女权事业贡献什么力量,看到这些绝对能够堪称极品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出现,他脑子里先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占有”,赤1u裸的占有----欲望果然是魔鬼,潘宏进一直都以为自己能将自己对权力之外的欲望掩藏到心底深处了,眼下看来这份定力还是修炼的不够到位。 其实潘宏进并不清楚,他的这份定力已经很不错了,鲍罗德原本给他安排这个职务,就是为他让他坠入温柔乡中难以自拔。这处分校说是个集中营也好不过分,原本就是个脱离现实社会般的存在,那道经年闭合的大铁门将这里与外面完全隔离开了。在这么一个地方,手上又有直管的权力,如果换一个人过来,这会还没准闹出什么荒唐事来呢。 潘宏进终归是对权力的欲望更加强烈一些,那些荒诞沉沦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紧跟着蹦出来的第二个年头,就是手中有望可以多掌握一笔“资源”,一笔与金钱同样重要的资源。 这个想法很无良,不过有良的人多半办不成大事,“有”本身就意味着一种牵绊,心里有牵绊的人又怎么可能拥有直攀顶峰的一往无前? 菲奥多拉把人领进来,全半晌没有得到潘宏进的下一步指示,只是看他叼着烟站在那儿,一双略显阴郁的眼睛在自己带来的几个人身上来回逡巡。 心里想不明白他的意图,只当是他又改了主意,对这几位班、组长不感兴趣了,正准备向他提些“可行xing”更高的建议,没成想潘宏进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局里人事调整的事情了,”将手中抽的只剩下一截屁股的烟头扔在地上,潘宏进低着头用脚将它踩住,一边轻轻的碾动着,一边干咳两声,说道,“没错,我就是接替普利赫莉娅中尉同志的尤里·伊万诺维奇中尉。” 几位班、组长脸上都闪过一丝愕然,显然这消息她们还不知道,再加上这里环境闭塞,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她们也不知道潘宏进究竟是何许人,有什么样的“丰功伟绩”,当然,更不知道他是一个有“敖德萨的良心”称号但却毫无良心的人。 “从今以后,”潘宏进也不理会她们的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里归由我来管理,你们的日常活动、食品以及生活必需品的分配划拨、相应制度等等,都是我说了算,过去无论是局里制定的条例,还是普利赫莉娅中尉同志si下为你们制定的规章,从现在起悉数作废。” 菲奥多拉身子一震,一脸惊骇的看着潘宏进,两片明显涂抹了润net略一开合,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来。 潘宏进察觉到了她的反应,这很正常,如果放在过去,他敢说上这么一番话,后果最轻了也得是解除职务。 “我刚才已经通知菲奥多拉准尉同志了,”门外的走廊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隐约中还能听到有人在窃窃si语。潘宏进知道有人在外面偷听,而且人数还不少。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从今天起,设在楼前的警卫全部取消,这里的每个人随时都可以离开,没有个人都有权利享受原本就应该享受的自由。” 潘宏进这么说着,看似不经意的审视了一下在场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果不其然,他没有从任何一个人的脸上看到惊喜,反倒是看见了毫不掩饰的恐慌。 笼子里长大的狮子即便是牙齿再锋利,也无法适应荒漠的生活,因为那对它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同样的道理,这些从小就在培训学校里长大的女人,在没有经过必要的接触的情况下,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恐惧。 尽管明知道会出现这样一种结果,而且心里原本也期望着出现这样一种结果,但当眼前这一幕真正出现的时候,潘宏进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暗自叹息一声。相比起这些女人,他感觉自己前世所遭遇的背叛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毕竟那时候背叛他的只不过是所谓的“朋友”,而背叛她们的却是这个国家。 尽管心里对这些女人有几分同情,可这并不会影响到的潘宏进继续、坚定的执行他的计划。 沉默了将近五分钟,给足了在场这些女人思考的时间,潘宏进双臂抱xiong,仍旧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当然,不愿走的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在短时间内,我会恢复对这里的一切配给供应,过去你们能够享受到的待遇,今后将会重新享有,从二楼通往三楼的隔离门也会被拆除,必要的娱乐、健身器材,我也会重新给你们安排……” 他的话才说到这儿,门外的走廊里骤然响起一阵儿压抑的欢呼声,声音很短促,但却错落嘈杂,可见躲在外面偷听的人的确不少。 会议室里同样也是如此,几位班组长的脸上都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唯独只有菲奥多拉准尉似乎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意思,相反,她的眼睛里还多了一层隐忧。 “尤里中尉同志,这是局里的意思吗?”犹豫了良久,直到潘宏进将一层层许诺全都说完,菲奥多拉才吸口气,语气平静的问道。 “局里?”潘宏进淡漠的笑了笑,说道,“局里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古柯契的训练学校如今已经关闭了,这里想必也不会坚持太久。刚才的承诺,只是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你们的一些补偿,和局里没有任何关联。” 精神上的最大折磨无疑是刚刚有了希望瞬间又被破灭掉。 古柯契的训练学校很有名,历史也很悠久,大名鼎鼎的理查德·佐尔格在一九二八年秋就曾经在这里受过两个月的特别训练,赫鲁晓夫在乌克兰担任中央第一书记的时候,也对这个学校非常重视。类似这样一所训练学校都被关闭了,难道这个用来收容不合格学员的分校还能坚持多久吗? 一记重锤砸下去,面上刚刚出现几分喜色的班组长们再次陷入了沉默,那一双双原本都很mi人的瞳孔里如今只剩下了mi茫。原本都是一群没有未来、也从没考虑过未来的人,单纯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但是现如今潘宏进的一番话,等于是打破了她们平静而麻木的生活,她们不觉得茫然才怪。 潘宏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这才在众人的木然中mo索着点上一支烟,不紧不慢的走向门口。 “我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些,”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按了一下墙壁上的灯具开关----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这会议室里的几盏白织灯早就坏掉了,“刚才我的承诺昨晚明天上就能兑现,菲奥多拉准尉同志,你可以负责登记一下,准备离开的就放她们走吧。” 话说完,他走出门。 门外的走廊里果然聚满了人,也许是被偷听到的内容震麻了神经,看到他出来,竟然也没有人想着回避,只是默然的退到墙边,在走廊中间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 潘宏进从这条窄窄的通道走过去,暗自观察了一下,竟然没有现一个个头比他矮多少,亦或是身材走样的,心里忍不住又将掌握这一笔资源的决心坚定了几分。 三天,他需要等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这些人中有主意、有想法的那一批人必然会选择离开,这部分人属于不好控制的,潘宏进不会强求。而那些三天后还留在这里的人,就属于那种对未来彻底失去信心,神经早已麻木的了,这类人最容易控制,可以说是只要给她们稍微一丝对未来的幻想,她们就愿意付出一切的人。但事后潘宏进会让bo丽娜找两个合适且富有经验的人过来接手这所学校,将它重新运作下去。 从学校里出来,在买过铁门门槛的那一瞬间,潘宏进脚步放慢,他回头朝空无一人的校内广场上看了一眼,突然毫无征兆的朝自己右边脸上狠狠的自掴了一记耳光。紧接着,又扬扬眉毛,无所谓的耸耸肩,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第五十八章 财神到 第五十八章财神到 喧嚣的一天很快过去,又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夜晚缓缓降临,但对于汤姆森·罗杰来说,这个黑海岸边名为敖德萨的城市,现在已经坐在火山口上,或许从明天开始,以这个城市为中心,整个乌克兰都将掀起一场风暴。 这是他渴望已久的一场风暴,也是他在苏联停留三年以来,一直在寻找的机会。 坐落于恩格斯大街146号的红旗宾馆并不是敖德萨市内多么出名的一家宾馆,它是市商业局与建筑局合办的一家对外营业的集体所有制宾馆,条件不算好,服务态度更是谈不上。但汤姆森就偏偏选择了这里,不是因为他囊中羞涩,住不起条件更好的宾馆,而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好,宾馆外的街对面便是谢普琴科中央公园。 客房浴室内的水龙头关不紧,滴滴答答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听着特别刺耳,老旧的黑白电视里飘满了雪ua,只是偶尔才会闪出来几个人影,就连播的是什么节目都看不出来。 汤姆森叼着半支雪茄站在窗前,透过覆满灰尘的玻璃窗观察着对面的公园,从这里可以看到公园路灯下聚满了人,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 这些人都是从各地汇聚而来的高校学生,根据汤姆森所得到的情报,这些高校学生最远的甚至是从斯大林格勒赶过来的,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青年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共青团员居多。 这些学生汇聚到敖德萨自然不是前来开party的,而是来参加一场政治意味很浓的聚会,尽管其中凑热闹、趁机想多结识几位美女的家伙为数不少,但他们毕竟从另一个侧面扩大了这一场聚会的影响力。 夜色掩映下的恩格斯大街上由南向北缓缓驶来数排“车灯”,领路的是一辆伏尔加小轿车,后面紧跟着两辆军绿色的卡车。车子在公园与恩格斯大街之间的铁栅栏隔断外停住,一个瘦高的身影从伏尔加轿车上跳下来,手脚快捷的爬上后面一辆卡车,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朝聚在公园草坪、甬路上人们喊了一句什么----别看宾馆的条件不好,但窗户的隔音效果却是相当不错,小伙子喊得什么汤姆森没听见。 微一皱眉,汤姆森伸手将窗户推开,恰好在这个时候,公园里爆出一阵欢呼,无数道人影从白杨树遮阳的阴影中冲出来,簇拥着挤到公园的铁栅栏边上,朝园外的那辆伏尔加小轿车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各式旗子。 黑暗中,也不知道谁率先喊了一句“尤罗奇卡”,聚集在公园内的年轻人开始高声呼喊“尤罗奇卡”这个名字,呼喊的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有节奏。 没一会儿工夫,伏尔加轿车上再次钻出来一个人,从宾馆的楼上,可以清楚看到这个人穿了一身制服。 汤姆森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一个转身,快步赶到门口,将客厅内的大灯关闭,而后从随身的行李箱内取出来一个单筒的微型望远镜,这才重新走到窗前,用望远镜朝楼下的街道上眺望。 就这么一会工夫,楼下公园内的欢呼声变得更加响亮了,两辆卡车上,正有十几个人在忙碌着装卸一些箱子,而刚刚那个从伏尔加小轿车上下来的人,已经走到了公园的铁栅栏边上,正隔着栅栏与公园内的年轻人握手。 汤姆森拿着望远镜眺望了一会儿,原本紧紧抿着的net角上闪现出一丝笑容----楼下公园边正在生的一切,对脚下这个国家来说无疑是陌生的,但对他来说却毫不陌生,在西方民选体制下,每逢大选之日,那些参选的政治家们几乎都会将这种曲目排演上几次。 卡车上装载的那些箱子里应该是免费供应的食品与饮用水,参选政客向各自的支持者们提供这种小恩小惠不仅能表现出亲民的姿态,也能进一步加深与铁杆支持者的联系。 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名叫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作为苏共体制内窜出来的一名“叛逆者”,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最近流传的很广,他在一周前便受到了诸多方面的关注,这其中就包括汤姆森背后的“东家”。 汤姆森的身份很复杂,他在苏联活动时持有的签证上,标明他是加拿大人,是联合国粮食与农业组织(粮农组织)的国际观察员,他来苏联的目的是调查苏联目前的农业展状况----当然,这些都是扯淡。 抛开这些摆在官面上的身份,汤姆森的真实身份是加拿大青年民主运动基金会派驻在基辅的代理人,他的任务就是在乌克兰寻找青年民主运动的积极分子,为他们提供资金、决策等各个方面的支持,以帮助他们在乌克兰推动西式民主进程。 其实说白了,汤姆森所要做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两个字“派钱”。加拿大青年民主运动基金会是加拿大人权与民主进步国际中心的下级组织。每年汤姆森都能从组织内拿到两百万至两百五十万美元之间的一笔活动经费,他的任务就是在乌克兰寻找合适的目标,而后将这笔钱ua出去,可以说是他ua的钱越多就证明他工作做的越出色。 不过要想完成这个任务显然并不容易,过去两年,他在基辅也不是没有找到目标,但目标的资料传回渥太华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能够通过上级部门的核查,这一直令他感觉很苦恼。 就在将近一周之前,汤姆森在报纸上找到了“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这个名字,经过短短两三天的调查,他将这个人当做了自己的目标。只是很可惜,他向上级部门打的报告又一次被驳回,原因是他这次选择的目标出身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同时,他要求的二十万美元拨款数额太高,渥太华方面认为不值得在这样一个人物身上ua费二十万美元的资金。 方案又一次被渥太华驳回,汤姆森险些就放弃了对敖德萨的关注,但就在昨天,他接到了一个消息,来自“威斯敏斯特民主基金会”的英国佬安奈林·菲尔丁与来自亚洲“国际民主基金会”的韩国人李泰姬,已经先后赶到了基辅,他们的意图就是要与楼下那个年轻人建立联系。 这个消息令汤姆森迅做出反应,他抢在昨天下午就来到了基辅,目的便是全程监察定在明天上举行的谢普琴科中央公园聚会,以便重新确定之前敲定的计划。 从基辅赶到敖德萨,借助一个旅游者的身份,汤姆森今天接触到了一些从各地赶来的青年学生,他忽然现,自己过去所掌握的针对尤里·伊万诺维奇的材料还是太少,也许二十万的资金还远不足以将这个人物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 潘宏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那些各式各样的民主基金会眼中的目标,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头疼,为资金的问题而头疼。 为了兑现在特务分校那边的承诺,他今天下午不得不联系了身在了切斯诺耶的维克多,在敖德萨他可搞不到可供一百几十号人消费的日用品。而切斯诺耶的黑帮目前也面临着资金匮乏的危险,两家酒厂要想重新开工,原料、熟练工人都需要采购和招募,至于安诺夫卡卷烟厂那边,现在还没有安排接触,即便是接触上了,短期内也不太可能有所收益。更何况黑帮现在还面临着一笔巨大的开销,那就是向土耳其人支付货款。 在敖德萨这边,潘宏进这些日子的资金消耗量也很大,对阿纳尼叔侄两人的收买,耗去了他很大一笔钱,可以预见,就在不久的将来,他还需要收买更多类似阿纳尼叔侄这样的人物,否则的话,他就搞不定军火武器的货源。 除了这些,眼前青年学生在敖德萨的聚会,这里面也要耗费金钱,聚会结束之后,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旅游、串联活动,相关方面的消耗将会更大。 最重要的是,潘宏进目前已经与鲍罗德撕破了脸,今后两天,他将会利用这个聚会的机会,向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展开“炮轰”。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计划,鲍罗德不会像费奥凡那么好对付,要想搞掉他就必须准备好应付他的反扑,如果幸运的话,这一关可能会有惊无险的度过,可问题是潘宏进从不相信“幸运”,他也不觉得上帝会给他这种人开什么幸运光环。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必须准备好充足的资金----钱或许不是万能的,但在某一个关键时刻,它真的能用来买回一条xing命。 为聚在公园内的青年学生们准备的辆车“礼物”都是食品和饮用水,尽管只是一些面包、果酱还有饮用水,但这些东西也是用钱才能买到的。今天晚上送一次,明天早上、中午还要各送一次,这笔开销看似不大,实际上总和在一起也着实不小。 由这些潘宏进算是彻底的认识到了一点,在西方的社会体制下,没钱的人就别想玩政治。 第五十九章 枪击秀 第五十九章枪击秀 一夜的时间很快便在平静中度过,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六点,潘宏进便被乌莉特塔从睡梦中叫醒,随后,他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近三个小时。他必须好好将即将到来的演讲预演几遍,免得到时候临场1u怯。 时钟刚刚摆过九点,乌莉特塔前来敲门,告诉他叶菲娜过来了,别墅区的警卫替她放了行,现在正在楼下的客厅里等着。 经过了近三个小时的准备,潘宏进感觉自己已经进入状态了,前世作为一个富有经验的会计师,他也曾经在某些培训班上做过培训讲师,想必也不会出现临时怯场的问题。 回卧室简单的梳洗一番,潘宏进换上一套崭新的制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叶菲娜正端坐在客厅的沙里喝咖啡,那副优雅的姿态令人心动。 也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的第一眼,潘宏进脑子里先转过的一个念头,就是将她与特务分校的那些学员们作对比,对比的结果令他感觉惊讶,那些学员无论从姿色上还是身材上,似乎都和她相去不远。如果说差别最大的地方,恐怕就是叶菲娜的身上多了一种you人的自信,当然,她也更会打扮自己。 看到潘宏进从楼上下来,叶菲娜放下手中的杯子,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准备的怎么样了,有信心吗?” 潘宏进朝si立在客厅一角的服务员打个手势,示意她把鞋子拿过来,同时走到叶菲娜对面的沙旁边,满脸沉思的回想了一下演讲稿上的内容,临了又从口袋里将稿子掏出来,粗略的翻看一遍。 “没有必要刻意按照原稿复述,”叶菲娜又将那杯咖啡端起来,也不喝,只是拿在手里捧着,目光煞是有趣的端详着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要想将你的构想表述出来,而且更生动、更富有ji情,临场的挥才是最重要的,演讲稿只能当做一个参照。” 潘宏进笑而不语,但心里却很认同她这种说法。政治家与官员的区别在哪?毫无疑问,仅看着一方面,政治家的临场挥与官员的照本宣科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服务员很快便将一双崭新的皮鞋送过来,潘宏进把鞋子穿上,站起身跺了跺脚,说道:“走吧,去公园。” “乌莉特图什卡呢?”叶菲娜缀在他身后,临出门的时候才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我还想约她今天下午去喝茶呢。” “她恐怕是去不了了,”潘宏进知道这女人是在责怪乌莉特塔躲着她,“昨天晚上她的party开到快两点,今天估计是要补睡的。” 叶菲娜淡然一笑,她可不是在责怪乌莉特塔躲着自己,而是在借助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挑拨潘宏进与乌莉特塔之间的关系,只是现在看来,这一次小小的挑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两个人从别墅里出来,门前的甬路上已经停了两辆车,一辆红色的莫斯科人,一辆军用吉普。莫斯科人是叶菲娜开过来的,她从台阶上下来,直接就钻进了车里。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别墅区,先是沿着滨海林荫道走了一段,继而拐上斯维尔德洛夫大街。 潘宏进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上,透过车窗浏览着两侧的街景,心里却在考虑着演讲的细节。 差不多有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吉普车行驶到恩格斯大街入口处的十字路口,前方红灯亮起,负责开车的别墅区警卫放慢车,缓缓将车子停在准停线的后面。 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谢普琴科中央公园内葱郁的树影,街道两侧也出现了三五成群、手里拿着绿色小旗子的年轻人。路口对面的便道上,一辆警车停在交通岗亭的旁边,两个警察正靠在车边上吸烟聊天。 潘宏进将目光从街道右侧收回来,眯着眼睛,借助前方的后视镜朝后面看了一眼。 在车后不到四五米远的地方,叶菲娜的红色莫斯科人小轿车静静的停靠在那里,隔着她一个多车尾,对面的行驶道上有一辆八成新的蓝色拉达,隔着车前窗,可以看到车内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副驾驶座上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潘宏进深深的吸一口气,将坐直的身子靠进座位靠背里,屁股顺势朝前一挪,身子滑下去一节,脑袋闪到了车窗的档影后面。 几乎是在同时,一辆灰色的嘎斯吉普车由南向北,从后方疾驰而来,轰鸣的马达声隔着很远都能听个清清楚楚。四驱的军用吉普马力强劲,奔行起来度飞快。 今天负责给潘宏进开车的别墅区警卫显然是个富有经验的老兵,听到后方传来的马达声,他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就是看向后视镜,一眼正好看到后面飞驰而来的嘎斯吉普正压着公路中线疾行,开车的家伙技术精湛,他驾车在公路上两道车流之间穿行的游刃有余。 嘎斯吉普车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追了上来,离着潘宏进的座车还有不到两个车位的距离。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吉普车的车窗是拉开的,半支步枪的枪管从里面斜着伸出来,正对着这边。 “小心,有危险”警卫迅做出反应,他猛的一扭头,朝坐在后面的潘宏进大吼一声,同时探手从腰间拔出佩枪。 他这一嗓子刚刚喊出来,潘宏进还没有做出反应,疾驰而来的嘎斯吉普车已经赶到,两辆车交错而过的时候,“哒哒哒”的枪声骤然响起。 潘宏进乘坐的吉普车可没有防弹功能,只不过枪手的枪法也的确是令人不敢恭维,尽管近在咫尺,可怒射而来的子弹连车窗都没打上,几乎是一股脑的全都打在了车门上。 “哒哒哒”的枪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脆响,两辆车一错而过,右后方驶来的嘎斯吉普冲过准停线,闯过路灯,在十字路口上猛的右转,后车轮在路面上滑行将近六七米,而后毫不停留的向西奔去。 反应机敏的警卫在嘎斯吉普车漂移拐弯的同时跳下车,双手举枪,对着它的车尾就是七连射,但是很可惜,他毕竟只是警卫而不是神枪手,一通连射也只是在对方的车子上擦出几点火星,并没有能够阻止对方逃逸。 这一场短促的枪战生的极其突然,对面岗亭边的两名警察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直到嘎斯吉普车带着一屁股的白烟绝尘而去,他们才手忙脚乱的钻进警车,一面动车子一面通过无线电呼叫支援。 “尤里中尉同志,您怎么样?”警卫眼看着那辆吉普车迅的消失在公路车流之中,愤愤的甩了一把手里的佩枪,紧接着才想到了车上的潘宏进。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坐在车内后座上的潘宏进显得异常冷静,他抖抖肩膀,抬起原本垂放在车门扶手上的胳膊----出门时刚刚换上的崭新制服,臂弯处的袖子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破口,殷红的鲜血正从破口处溢出来,看上去很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感觉。 “您受伤了?”警卫吓了一跳,他慌忙从工具箱里扯出来一个医药箱,正准备打开箱子寻找纱布,一转眼,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也很突兀的定格在那里。 他怔怔的愣了一会神,扭头看向潘宏进,却现对方也正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叶菲娜赶上来,她面色苍白的从车窗朝里面看一眼,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尤罗奇卡,你怎么样?” “我没事,”潘宏进仍旧看着前面的警卫,头也不扭的说道,“至少现在还死不了。” 叶菲娜脸上的表情一滞,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他手上的胳膊上。 街头上短暂的枪战引了un乱,叶菲娜前脚赶过来,后面就有大批不明所以的人围堵过来看热闹。潘宏进的话才刚说完,就听到车外有人喊了一声:“是尤罗奇卡” 这一嗓子喊的调门很高,原本那些躲在路边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场面几乎是一瞬间便陷入了un乱,喧闹中有人在询问刚才生的事情,也有人在诅咒刚才的枪手,还有人在声讨敖德萨日趋un乱的社会治安。 前面的警卫迟疑了片刻,最终保持了沉默,他钻进车里,悄无声息的将急救箱放回原处,而后手把着方向盘,轻声问道:“尤里中尉同志,咱们还去公园吗?” 潘宏进也不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绿色的布条,小心翼翼的缠在胳膊的伤处,这才伸手在警卫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继续开车。 吉普车重新动起来,听着马达的轰鸣声,围堵在前方的人群自动的让出一条通道,闻讯而来的警察不明所以,四五辆警车都停靠在公路对面,也没人过来阻拦。精明的人似乎不难从这一现象中察觉到一点----戈尔巴乔夫的民主化改革并没有为这个带来什么民主,他先带来的是赤1u裸的无政府主义,这种思潮的泛滥预示着一个大动dang时期已然悄然掩进。 第六十章 绿色旗帜 第六十章绿色旗帜 从路口到谢普琴科中央公园最多只有四五百米的距离,适才的枪声将聚集在公园内的年轻人吸引出来,将公园入口处堵得严严实实。 潘宏进的车行驶到大门前的时候,就被簇拥在那里的年轻人们拦住了,经过昨天晚上的一场“秀”,聚集在这里的一部分人认出了他的车,欢呼的声音开始响起,更有人尖叫着呼喊“尤罗奇卡”的名字。 按照之前的计划,潘宏进的演讲是要在中央公园的广场上表的,头两天做准备的时候,他还专门安排人在塔拉斯·格里戈里耶维奇·谢甫琴柯的青铜雕像附近搭了一个简单的台子。 不过现如今看来,之前的计划是赶不上变化了。潘宏进根本就没想到这次聚会会出现这么多人,规模之大远远出了他的预想。 从吉普车里看出去,只能看到几乎紧贴着车窗的那几张青春洋溢的脸,再向后就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各种形状、或大或小的绿色旗帜在空中来回舞动,耳朵里能够听到的除了呼喊他名字爱称的口号,就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被枪战所引来的警车与公路上的车流完全被截断,整个恩格斯大街的这一段似乎瞬间便被绿色的海洋所淹没,没有人维持秩序,现场一片un乱。 来自电视台的采访车、报社的记者,全都被堵在公园外围,一辆乳白色的转播车甚至就横在公路上,举着摄像机的记者与新闻节目主持人爬上车顶,居高临下的拍摄着这里所生的一切。 正暗自责怪自己失算的潘宏进从记者们的举动中得到指引,他推开车门,手上的胳膊蜷在xiong前,迈步跨到车外。 看到他从车里出现,四周的人群更加沸腾,一只只握拳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这可不是要揍他,而是要与他“击拳”问候。 潘宏进在警卫的护持下,与临近的几个年轻人做了击拳的问候,随即面带笑容的转过身,三两下便爬到了车顶上。 军用吉普车的车顶上视野开阔,潘宏进爬上去,望眼一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热血奔涌的感觉。 只见树影环绕的谢普琴科中央公园内,视线能够接触到的地方,全都是一片绿色的“汪洋”,数不清的小旗子在空中dang来摆去,就像是被狂风吹过的草原。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些绿色的深浅不太一致,主要是配的服装远远不够,很多人身上穿的都是自备的绿色衬衫亦或是外套。 “尤罗奇卡……” “尤罗奇卡……” 看到他那身蓝色的制服出现在车顶上,簇拥在公园内外的人群愈显沸腾,无数只举着小旗的手挥舞在空中,原本喧闹的噪音也迅汇合成一个声音。 重生以来,潘宏进曾经对自己的未来做过无数次规划,而面对这次的聚会,他也做了前景上的预估,但就在此刻,当他登上车顶,看到汇聚在自己面前的绿色人流的时候,他才猛然现自己取得成绩竟然远设想,通往成功所迈出的第一步竟然跨的如此之大。 四周的欢呼声似乎丝毫都没有弱下去的迹象,潘宏进心情ji动,但却又有几分忐忑,他几次试图举起胳膊,示意人群冷静下来,但又唯恐自己的号召力不够,出现令人尴尬的场面。 可欢呼的人群不能让他永远这么欢呼下去,潘宏进必须开口说话,而且必须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尤其是不远处还有众多的记者,还有负责摄像的转播车,他必须向每一个看到这一场景的人相信,他对这些年轻人有着足够的影响力。 站在车顶上沉默了将近两分钟,潘宏进努力压抑住心头的ji动情绪,尝试着缓缓举起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坚定的握拳动作。 足以令他感觉庆幸的是,对于汇聚在这里的年轻人们来说,他敢于炮轰莫斯科、炮轰安全委员会、炮轰军方的“刺头”形象深入人心,他的反叛与好斗、直言不讳与桀骜不驯令他成为了这些失去信仰的年轻人的偶像。随着他一个巨臂握拳的动作,绿色的潮浪迅平静下来,很快四周就变的鸦雀无声。 现场的这样一个转变令潘宏进信心大增,他轻轻的咳嗽一声,张口想要说话的时候,才豁然现经过一番ji动,早上才记好的那些演讲辞竟然被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 幸好这时候车下有人递上来一个扩音喇叭,他接着弯腰的机会脑子里飞旋转,临场为自己想了一套开场白。 “吱……” “嗡……” 扩音喇叭的功率没有调好,拨动开关的时候出一阵儿刺耳的噪音。 潘宏进直起身,屈指在喇叭上敲了敲,指着它笑道:“看来它希望我说话的声音更大一些。” 人群中传来一阵儿隐隐的笑声,但是动静并不大。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与这个喇叭想的一样,”紧接着指指自己受伤的胳膊,那块缠在伤处的绿色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看着非常显眼,“在伟大的乌克兰、在敖德萨,就在这座城市,就在刚才,我碰到了一些麻烦。有人在象征着真理的恩格斯大街上向我开了枪,我知道,这是有人不喜欢我开口,不喜欢我说话,他们在策动的一系列阴谋失败之后,开始变得丧心病狂、毫无顾忌,他们希望我永远的闭上嘴巴。” 说到这儿,潘宏进的语气顿了顿,他伸手抚mo一下肩膀上的中尉肩章,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得逞。安全委员会像对待一名囚犯一般的对我严刑逼供,没有能够令我低头;敖德萨局给我施加压力,让我坐上冷板凳,也不能令我屈服;现在他们打算直接干掉我,打算用他们最惯用的手段消除我这个麻烦,你们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刚刚冷静下来的人群又一次沸腾,毫无疑问,潘宏进这一番话等于是将刚才那一场枪击事件的幕后元凶定在了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的身上。 ………………… “哐当” 一声清脆的巨响,精致的雕ua烤瓷茶杯越过堆满文案的办公桌,狠狠的砸在不远处的沙背角上,顷刻间碎瓷崩飞,半杯茶水就像是暴烈的水球,在半空中飞溅而起。 办公桌的另一面,鲍罗德面色狰狞的坐在他的局长座椅上,两只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那台电视机,电视屏幕上,情绪ji昂的潘宏进正面对数以千计的年轻人表他的第一场现场演说。 此刻,潘宏进已经结束了他的开场白,攻击的矛头也转向了莫斯科,转向了克里姆林宫,转向了戈尔巴乔夫允许鞑靼人回归克里米亚的民族政策。 “戈尔巴乔夫曾经向我们每一个人许诺,他的改革将会为这个陈腐的国家带来全新的景象,他会为我们带来民主,带来自由,带来新气象、新希望,”电视中,站在车顶上的潘宏进挥舞着带伤的胳膊,满脸ji愤的说道,“但是现在,将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场改革除了为我们带来un乱、无序之外,我们还什么都没有看到。不,也许我们看到一些东西,比如说我们的克里米亚,现在正在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入侵,戈尔巴乔夫准备用这片属于我们的土地来换取那些突厥人的支持,换取土耳其给予他的欢呼。” 鲍罗德目光凶狠的盯着电视屏幕,尽管潘宏进很快就转变了话题,但是他知道,刚才那一场开场白,已经给敖德萨局、给他这个局长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手里掌握着权力的人总是最容易成为别人打击的目标,如果仅仅是这么一场演说,还不会给鲍罗德带来致命的打击,但问题是,他在安全委员会内部、在基辅还数不清的敌人。那些敌人一直都在盼着他出现问题,只要他有了问题,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就会一拥而上,将他撕个粉碎。现在,潘宏进的一场演说已经将他身上的问题暴1u出来了。 “……这个国家应该是属于我们的,是属于我们这些年轻人的,我们凭什么要将自己的未来,要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群享受着**特权的人身上……我们必须出自己的声音,告诉他们,这个国家的命运已经不再由他们一手掌握……” 充满了煽动xing的言辞,从潘宏进口中一句接着一句的迸出来,鲍罗德能够听得出来,他这是在挑动民族对立、煽动民族冲突,这是那些怀有野心的人获取个人政治声望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可以预见,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顿涅茨克、克里米亚、尼古拉耶夫等等,但凡有鞑靼人临时定居点的地方,都将会生一定规模的sa乱,甚至是流血冲突。那些心怀叵测的极端民族主义者、街头流氓、心里空虚的年轻人,将会成为参与sa乱的主要力量,他们将在sa乱中宣泄心中的那种近乎变态的敌对情绪,同时他们也将成为潘宏进这个踩着鲜血追逐野心的家伙的坚定支持者。 “必须惩罚他,惩罚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这是鲍罗德心里现在唯一存在的念头。 第六十一章 骚乱伊始 第六十一章sa乱伊始 一个国家的民众一旦失去了信仰,那么这个国家就等于是坐上了火药桶,社会中的各种负面情绪取代社会公德准则成为主要的社会氛围,民众的各种不满开始酝酿并等待着某个合适的时机爆出来。 针对那些挑唆社会矛盾、挑动民族对立的野心家,苏联刑法有明确的惩罚条文,就像苏联存在的最后一年,光头党出现初期,光头党党徒一经查获,往往会被冠以危害公共安全等数项罪名,最终获刑二十年以上。 潘宏进在敖德萨谢普琴科中央公园的演说,无论从哪方面看也已经是触犯了苏联刑法的行为,如果放在斯大林当政时期,他会被毫不留情的逮捕、枪决,他的父亲老伊万也将受到牵累。若是在赫鲁晓夫亦或是勃列日涅夫当政时期,他会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最终凄凉的死在某个冰天雪地的劳动营里。但现如今的苏联,是由英明神武的戈尔巴乔夫当政的,相比起维持苏联国内的社会稳定,他更关心那些“西方爸爸”们的态度。 就在潘宏进表谢普琴科中央公园演说的当天夜里,位于莫斯科卢比扬卡大街的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就向克里姆林宫提交了危机报告,安全委员会的社会监控体系认为这一场演说将为乌克兰加盟共和国带来持续的un乱,所以克里姆林宫有必要采取紧急措施,防止这种sa乱的出现。 但这份很有预见xing的报告没有引起克里姆林宫的重视,准确的说,这时候的克里姆林宫以及顾不上这种“小事”了。 就在潘宏进表演说的第二天,莫斯科召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身为莫斯科市市委书记、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的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叶利钦,在会前向戈尔巴乔夫提交了申请,要求在本次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讨论解决他正式进入中央政治局,成为政治局委员的问题。 就在这次会议上,素来主张民主化、公开xing原则的戈尔巴乔夫总书记完全违背组织原则,si下隐瞒了叶利钦提出的这项申请,根本没有在扩大会议上提出这一议题。 叶利钦不甘雌伏,他在会议行将闭幕的时候,当着所有在场政治局委员的面,越过戈尔巴乔夫,自行提出了关于他转为政治局委员的议题。 这一举动显然是触及了戈尔巴乔夫的权威,这位总书记同志暴怒之下,说出了那句颇为经典但却最终被引为笑谈的名言:“叶利钦,我不会让你再搞政治。” 如果按照曾经的历史轨迹,在这次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饱受屈辱的叶利钦将会转变过去温和民主派的立场,开始向戈尔巴乔夫的改革起挑战,并最终在几个月后的中央全会上向戈尔巴乔夫起炮轰,最终导致被解除莫斯科第一书记的职务。但是现在,潘宏进在乌克兰的窜起,令他看到一个全新的希望,找到了一个最具潜力的盟友。 政治局扩大会议结束的第二天,也就是潘宏进表谢普琴科中央公园演说的第三天,身为莫斯科市委第一书记的叶利钦突然视察了莫斯科国立大学。他在视察该校时表的演讲中,公开支持潘宏进、支持纳什青年运动,他认为在敖德萨生的一切,显示了青年阶层的朝气与活力,是一阵真正的民主的象征,“他戳穿了克里姆林宫那些腐朽的官僚阶层所谓的民主假面目,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苏维埃国家联盟的民主进程。” 同样是在这场演讲中,他还数次提到了苏联宪法,提到了宪法中的第十三章第九十六条,而按照这一条的规定,苏维埃人民代表的选举是普遍的,凡年满18岁的苏联公民,都享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相比起潘宏进在敖德萨表的群众演说,叶利钦作为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他的讲话显然影响力更大,而他反复提到的宪法第十三章第九十六条还有一个补充内容:凡年满21岁的苏联公民,也有权利当选苏联最高苏维埃人民代表。 有心人都能看出来,他这番演讲是在释放一个信号,他是在向身在敖德萨的潘宏进打招呼,表示如果这个年轻人准备参选苏维埃人民代表的话,他将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 潘宏进了解到叶利钦这番表态的时候,正在叶普洛佩斯卡娅别墅区的别墅里享受乌莉特塔无微不至的“服务”,同时还在策划着一场更加暴力的野蛮计划。 这两天来,谢普琴科中央公园演说所带来的效果正在持续酵,敖德萨、尼古拉耶夫、顿涅茨克、辛菲罗bo尔等诸多城市都生了反对克里米亚设立鞑靼人自治区的游行示威。参加这些游行示威的人中,有学生、有工人也有很多社会青年,尽管各地游行示威的规模不尽相同,但总的来说示威者在情绪上还是比较克制的,没有出现sa乱的状况。 没有sa乱就意味着没有足够的影响力,不死人、不流血就意味着事态不会进一步扩大,没有足够的影响力、事态不扩大,潘宏进就拿不到与别人谈判的足够筹码,那些支持他的人也不会有更加坚定的立场。所以,潘宏进现在需要看到un乱出现,需要有一些炮灰为他的成功流血牺牲。 想让那些青年学生拿起武器引sa乱并不容易,不过没关系,潘宏进手里还掌握着一个敖德萨州境内规模最大的黑帮,黑帮中也不乏体表、外貌特征与鞑靼人相似的成员,其中有一些甚至是地地道道的土耳其人。 自从脱胎为公众人物之后,潘宏进已经不在直接参与黑帮内部事务,更多的他还是躲在幕后,通过切梅诺里、bo丽娜等人遥控指挥,尤其是在这两天,他必须更加小心,因为敖德萨局已经开始着手对付他。 鲍罗德要比费奥凡聪明的多,他对潘宏进在切斯诺耶所作的一些勾当也有一定了解,不过遗憾的是,他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要想对潘宏进下手,必须通过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而在这个部门里,潘宏进本人不乏眼线,鲍罗德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赤1u着身子坐在netg沿上,微微张开的双tui间乌莉特塔卖力的耸动着脑袋,竭力想要掏空他腹中积存的每一滴欲望。奈何,潘宏进目前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他叼着一支烟,看似非常享受,实际上却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今天早上马利宁偷偷从切斯诺耶打来电话,他现在已经接掌了潘宏进当初的职务,同时手里还牢牢把握着切斯诺耶的应急部队,可谓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按照马利宁的说法,敖德萨局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切斯诺耶,他们正在四处搜捕维克多与帕维尔,幸好的是,目前切斯诺耶警察局还在皮缅的掌控之下,那些早已被收买的警察总能在安全委员会采取行动之前,向帕维尔通风报信。 持续了两天的抓捕,安全委员会一无所获,他们连帕维尔与维克多的影子都没抓着----实际上这两个家伙昨天夜里还躲在市警察局,与那些前来抓捕他们的敖德萨局工作人员住上下楼。 潘宏进粗略的了解了一下切斯诺耶目前的局面,得知前往那里调查他的人是敖德萨局第八处的副处长维拉季连·加夫里洛维奇上尉----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敖德萨局里也一向很老实、沉稳,从不参与任何权力斗争。 对鲍罗德安排人前往切斯诺耶调查一事,潘宏进并不怎么担心,如今的切斯诺耶就是他的地盘,鲍罗德不太可能从那里得到什么切实的证据。现在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鲍罗德在掌握不了切实证据的情况下狗急跳墙,费奥凡曾经做过的事情,潘宏进可没有兴趣再体验一次。 电话里,潘宏进为马利宁想了三个对策:第一,尽一切可能收买上尉维拉季连,只要是人就会有所求,就会有欲望,金钱、女人,物质上的、精神上的,但凡是他想要全都给他,只要这一步能做到,那鲍罗德不仅无法在切斯诺耶得到任何东西,相反,他还会给自己惹上无穷的麻烦----尽管他现在的麻烦也不少;第二,通过皮缅向内务部敖德萨局提出抗议,就说安全委员会的调查工作已经侵入了内务部的职权范围,只要内务部敖德萨局有反应,那切斯诺耶警局就可以抵制安全委员会的取证工作,甚至可以给他们的工作制造障碍;第三,让切斯诺耶市委出面,批评安全委员会现在的调查工作,就说他们已经干扰了切斯诺耶的正常秩序。 只要这三方面的工作都做到位,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的调查组将会在切斯诺耶寸步难行,而且方方面面的压力也会给局里那些与鲍罗德不太对路的家伙制造“反叛”的机会。 当然,仅仅做到这些潘宏进感觉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借助鞑靼人自治的问题,在最短的时间内挑起一场sa乱,这一场sa乱将成为击倒鲍罗德的决定xing一拳。 第六十二章 脑袋与口袋 第六十二章脑袋与口袋 沐浴在浓浓夜色中的滨海林荫道显得静谧而安详,尽管才刚刚进入九月份,但从黑海上吹来的晚风已经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微凉。 遍洒如银般的月光下,两辆军用吉普车冲破夜色,缓缓驶入基辅女特务学校敖德萨分校的大门,当两辆车在大楼前停下来的时候,楼栋内“哐当”一声巨响,敞开了整整三天的沉重铁门又一次关闭。 指挥着两名女兵将铁门重新锁死,菲奥多拉一路小跑的追过去,正好看到两辆吉普车上钻出来四五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这些女人都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妖娆的体态凸显无遗。 这些女人无一例外的全都表情冷峻,为的一个脸型很完美,但额头上却有一道令人看着眼皮跳的伤疤----她自然就是玛莎斯卡,过去一段时间一直都在切斯诺耶负责黑帮事务,直到昨天才被bo丽娜召来敖德萨。 几个女人跳下车,就在楼前的台阶上倒背着手站成一排,菲奥多拉心头砰然一动,这些突然出现在校园内的陌生女人,让她很自然的回想起了当初基辅女特务训练学校中的教官们。 玛莎斯卡搭开的是第一辆吉普车,她从车上下来后顺势帮坐在后面的潘宏进拉开车门,两道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却瞟向正赶过来的菲奥多拉,微微弯出一道弧线的xing感嘴net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兹米尼夫特别学校与基辅女特务训练学校的xing质相同,玛莎斯卡当年因为脸上的伤疤从兹米尼夫特别学校里被淘汰,同样也过了两年不堪回的地狱生活。那两年的生活摧毁了她所有的信仰,甚至可以说是让她成了精神病患者,潘宏进之所以让bo丽娜调她来敖德萨,就是为了她管理这所分校,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训练成他所需要的“工具”。 今晚跟着一起过来的几个人都是类似于玛莎斯卡的角色,其中一个甚至就是来自于特别训练学校的真正教官,对于相关方面的训练她们富有经验,更何况这里的学员本身就是接受过训练的,她们作为女人天xing以及作为一个人的个xing,早已在过往的训练中被泯灭掉了,重新训练起来难度不是很大。 车门被玛莎斯卡拉开之后,潘宏进没有直接下来,他又吸了两口烟,将手中的半截烟卷吸完,这才抽抽鼻子,不紧不慢的从车里钻出来。 今天早上着了点凉,鼻子一整天都不透气,眼窝也有些胀疼,感觉很是不舒服。 原本今天晚上潘宏进是不打算亲自来这里的,但就在吃晚餐的时候,接到了阿布诺伊的电话,说是内务部敖德萨局的局长加夫里伊尔上校希望能与他见个面,潘宏进才临时起意来这里躲两天。 加夫里伊尔上校为什么要与他见面,潘宏进心里非常清楚。这两天敖德萨的局势非常紧张,经过持续两天的酵,反对克里米亚设立鞑靼人自治区的游行示威不仅没有平息下去,反倒变的愈演愈烈。今天下午,市内几所院校的“纳什青年协会”在州委办公大楼前举行的抗议活动,据称参与者突破了六千人,州委广场几乎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敖德萨警局为了防止意外的生,不得不抽调全部警力前往市内各主要街道维持秩序,虽然到目前为止示威者还能保持克制,但警方在州委大楼前设置的警戒线仍有数次遭受冲击。 作为内务部敖德萨局局长的加夫里伊尔上校这两天可谓是提心吊胆,街头上维持秩序的警察与游行示威的民众就是两个对立的阶层。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在遭受示威者冲击的时候,如果仅仅是肢体的冲突还好说,可一旦出现了人员受伤的情况,很有可能就会引最直接的暴力冲突。 敖德萨警局的全部警员加到一起,算上行政人员也只有一千二百人,作为主要治安力量的巡警并没有配备包括防暴盾、催泪枪、高压水龙在内的驱散xing防暴装备,这些东西都掌握在安全委员会应急部队以及城市民兵的手里。可以说一旦游行示威引了暴力冲突,内务部的警察根本无法起到有效的遏制作用,更何况现在警局内部也是情绪不稳,大部分警员都担心会惹上麻烦,因此在执行局里命令的时候相当消极。 最重要的是,加夫里伊尔现在面临一个死局,一旦游行示威引了暴力冲突,他下命令镇压的话,镇压不住,他要负责任,要拍屁股滚蛋,镇压住了,他同样也要负责任,同样也要拍屁股滚蛋。所以加夫里伊尔现在唯一能祈求的,就是上帝保佑敖德萨不要出现sa乱,他要求与潘宏进会面,就是期望这位“绿衫军”领能够出面解压,缓和一下敖德萨紧张的气氛。 奈何,潘宏进现在只觉得敖德萨的气氛还不够紧张,他怎么可能答应加夫里伊尔的要求?更何况煽动起来的民众情绪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压的,除非有一个更好的目标来转移视线,要嘛就必须让示威者的要求得到部分满足。 说白了,潘宏进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玩“堆尸体”的游戏,一个枭雄的成功就意味着无数尸体的堆砌,尸体堆砌的越高,爬的就越高,这是毋庸置疑的。 从吉普车上下来,潘宏进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脚下立足不稳,身子有些摇晃。玛莎斯卡慌忙扶了他一把,才松开手,菲奥多拉已经带着两个人赶到了近前。 潘宏进看了她一眼,转身从车里拿出分校的ua名册,说道:“把人都集合起来,我有事情要宣布。” “尤里中尉同志,”菲奥多拉在他面前ting身站好,回答道,“我想不用集合了,现在正好是吃夜宵的时间,所有人都集中在小礼堂呢。” 潘宏进下意识的转过身,朝大楼对面的那一排单层、竖顶建筑看了一眼。那里就是分校内的小礼堂,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关闭着,想必是这两天才开启的。 小礼堂内灯火辉煌,只是没有人声,潘宏进看了一会儿,笑道:“夜宵?都安排了些什么?” 菲奥多拉犹豫了一下,看他已经迈步朝小礼堂的方向走,慌忙紧追两步,跟在他身后。 其实分校内过去并不为学员们提供夜宵,只是自从两天前潘宏进向这里调拨了物资之后,才有了吃夜宵这种说法。 夜宵的供应也是配给的,一人一个苹果、六颗草莓、一杯柠檬汁、两片果酱吐司以及一小碟鱼子酱,菲奥多拉与几个班组长的配额多一些,不过也就是多加一个苹果、几颗草莓而已。 听了菲奥多拉的回答,潘宏进暗暗感觉肉疼,这些家伙现在可是在吃他,她们多吃一点儿,他的口袋就瘪下去几分,他不肉疼谁肉疼啊? 不过这份肉疼的感觉也没有维持多久,菲奥多拉向他汇报,说是在过去的两天里,这里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这些可怜的女人现在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她们的家。与外面那些参与游行的人来说,她们并不期盼所谓的自由、民主,也没有任何政治上的诉求,她们就像是一个个精致的行尸走肉,只为了不死而活着。 在几个女人的簇拥下,潘宏进走进小礼堂,迎面看到的就是主席台后方竖起的一块大银幕,银幕上正在播放的却是他在谢普琴科中央公园表演讲时的录像。 主席台下方摆放了六列长桌,一百几十号人就坐在这些长桌的边上享用夜宵,没有人交谈,也没有人说话,甚至连一个交头接耳的都没有,耳朵里能够听到的除了扩音器里出的声音,就是餐盘偶尔碰撞的叮当轻响。 银幕上播放的录像是潘宏进要求安排的,类似这样的东西不仅仅今天要播放,以后分校里每天都要播放,这是一种思想灌输,是强化了的意识形态宣传。 有人曾经说过,世上有两件事最难:一个是将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另一个是将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这话说的很糙,但是却道出了政治与经济的本质。潘宏进现在两件最难的事都要做,而对于分校的这些学员来说,他先就是需要将自己的思想装进她们的脑袋,而后再通过她们将别人的钱、别人的能量装进自己的口袋。 绕着小礼堂的几条长桌转了一圈,潘宏进最后回到主席台上,他示意菲奥多拉关掉放像机,而后清清嗓子,说道:“过去的两天,这里的大门一直开启着,我给了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如今看来,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更愿意选择留下来,这让我感觉很欣慰。” 菲奥多拉没想到他一上台就会说话,反应稍稍迟钝了一点,直到他把一整句话说完,才大声命令道:“起立” “哗啦……” 随着这一声命令,在场的上百学员全都ting身站起,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第六十三章 激昂 第六十三章ji昂 面对菲奥多拉出的号施令,潘宏进没有任何反应,他掐掐感觉有些木的额头,继续说道:“既然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也不会令你们失望。这所学校在不久的将来的确会关闭,但我将会承担起你们所需要的一切供应开销。不仅如此,等到将来你们服役的期限完满之后,我会为你们解决身份的问题,还会为你们提供一笔钱,让你们能够在外面的世界里体面的生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们从今天起必须为我服务,服从我的意志,听从我的命令。” “嗡……” 原本一直都很安静的小礼堂里出现了短暂的un乱,嘈杂中有人议论这一要求的合理xing,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过去所接受的思想灌输都是为国家服务,服从布尔什维克党的需要,听从安全委员会的命令,这也是各个培训学校的最基本校训。 精神麻木归精神麻木,在场的这些学员毕竟都是从幼年开始接受安全委员会意识形态灌输的人,对国家忠诚、对布尔什维克党忠诚、对安全委员会忠诚,类似这样的观念已经深入到她们的骨髓里,不容忤逆。过去几天之所以没有人离开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无处可去,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种忠诚的心理在起作用。 潘宏进现在是她们的直接上司没错,可上司准备背叛国家的行径也同样是不能容忍的,潘宏进刚才那一番话,si自篡改了训练学校的校训,将国家的利益、党的利益、安全委员会的利益替代为他个人的利益,这就形同于反叛。 “都闭嘴” 背负着双手,面向主席台方向站立的玛莎斯卡猛的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在会场上巡视一圈,厉声呵斥道。 她额头上的那道伤疤衬着满脸的暴虐的确是令人不寒而栗,现场的气氛迅安静下来。 “立正” 玛莎斯卡将双手手背贴在后腰上,两只胳膊像壶把似地搭在腰侧,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随着一声命令,小礼堂里响起一阵儿悉悉索索的声音,很短促,几乎只是几秒钟的响动。等到秩序再次安静下来之后,会场上的格局已然产生了变化。以六列长桌为参照,在场的学员自动分成十二列,一列十人,多余的都自动站到会场最后方,组成了十人一组的三排。 潘宏进站在主席台上,看着下面如同方阵一般的队列,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最紧要的是,这些学员个头都差不多高,身材无一例外的高挑匀称,一个个还都是ua季的美*女,妩媚中透着阳刚,xing感却又不乏果敢,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里舒坦。 “入学第一课,你们学到了什么?”玛莎斯卡不为所动,她仍旧背负着手,面无表情的大声问道。 “服从”回答简单明了,声音清亮you人。 玛莎斯卡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转过身,对潘宏进说道:“尤里·伊万诺维奇中尉同志,请您继续。” 潘宏进朝她笑笑,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我提出的要求有疑虑,因为这些要求与你们这些年来接受的训导相违背。但我现在要问一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党、我们的安全委员会为什么培养你们?你们真正的使命又是什么?” 整个小礼堂里鸦雀无声,没有人站出来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答案是什么,之所以没有人回答,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没必要回答。 潘宏进所要的答案自然不是“利用容貌与身体的优势打入敌人内部”,亦或是利用色相获取情报之类的。他的目光在会场上扫了一圈,语气平静的说道:“没错,安全委员会之所以培养你们,就是希望你们利用自身的一切条件与各种各样的敌人作斗争,这些敌人包括以美帝国主义为的西方敌人;仇视我们伟大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联盟、仇视布尔什维克党、仇视联盟宪法制度的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分子、托洛茨基分子、极端的民族主义分子;打入我们国家、党组织以及各级机关内部的野心家、**分子、敌对分子、破坏分子等等等等。你们的任务,就是打入这些敌人内部,分化他们的组织,并向上级领导提供重要情报。” 说到这儿,潘宏进微微偏过头,朝站在下面的玛莎斯卡看了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侧过身大声问道:“是不是?” “是”回答的声音清亮且整齐划一。 “那好,”潘宏进脸一绷,弯出一道凌厉弧线的嘴net微一抽搐,用稍带着几分ji昂的声调说道,“现在让我们看看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布尔什维克党、我们的安全委员会里都un入了一些什么样的人。如今的克里姆林宫已经被那些腐化堕落的资产阶级分子所占领,他们在向我们的敌人,美帝国主义及其西方走狗们摇尾乞怜,裁军、推行所谓的民主化,恶毒的攻击列宁同志、斯大林同志以及令人尊敬的赫鲁晓夫同志,毫无顾忌的诋毁苏维埃政权几十年来所取的伟大成就,可以说,他们正在推动一场旨在颠覆苏维埃**政权的政变。而在我们的党内,官僚集团、**分子、资产阶级改良分子、孟什维克、托洛茨基分子已经占据了上风,他们正在潜移默化的转变我们一直以来所遵循、遵守的纲领路线,妄图将我们的布尔什维克党带到悬崖边,并将她送入无底的深渊。而在我们的安全委员会,那些高高在上的领导同志们,他们也已经**堕落,面对迫在眉睫的危机,他们没有选择斗争的路线,而是选择与那些敌人、破坏者媾和,甚至是与他们狼狈为奸。” 这么说着,潘宏进掀开带来的ua名册,拿出夹在里面的一沓报摘,交给菲奥多拉,示意她分下去。 这些报摘大都是从《消息报》亦或是其它主流报刊上裁剪下来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恶毒攻击布尔什维克党历史、苏联历史的,其中还包括了正在各地上映的电影《布雷斯特的和平》的主要剧情,就是在这部电影里,有一个列宁给托洛茨基下跪的桥段,其对十月**的诋毁可以说是达到了顶峰。连这样的电影都可以在苏联国内四处公映,可见这个国家的意识形态控制败坏到了何种地步,即便是在西方所谓的民主制度下,想必也不会允许出现这种影片的----谁能想象好莱坞电影中会出现总统小布什给本·大叔下跪的情节? “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认为我要求你们为我服务、忠于我,是一种对国家、对布尔什维克党、对安全委员会的背叛,”看着菲奥多拉将那些报摘逐一分下去,潘宏进才继续说道,“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对国家、对党的反叛,我只是要与那些un入国家领导集团、党内高层的敌人作斗争。我所要做的,就是一场净化式的斗争,我要摧垮党和国家内腐朽的官僚集团,清除那些un入党内的敌人,将国家重新引向正规,恢复我们布尔什维克党一直以来所遵循的方阵路线。我觉得这同样也是你们的使命,是你们现在必须去执行的任务。”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自己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但面对这一群生活在与世隔绝世界中人,潘宏进绝不介意将调门提的更高一些、把口号喊得更ji昂一点。 形象永远都是塑造出来的,思想则是需要灌输的。安全委员会行之有效的培训方式将在场这些风华正茂的女人塑造成了只会服从命令、缺乏个xing的存在,这是一个很好的基础。只是这些女人过去一直都是在服从敖德萨局、鲍罗德上校的直接命令,现在潘宏进所需要做的,就是让她们脱离敖德萨局,脱离鲍罗德这个上校局长,转而服从自己的意志。 “好啦,今天有点不舒服,我不想说的太多,”在主席台的演讲席前退开一步,潘宏进揉捏着额头,说道,“最后需要公开的两个新决定:第一,从今天起,你们的身份将不再是基辅女特务培训学校的淘汰者,玛莎斯卡少尉同志将全权负责起对你们的思想培养以及技能训练工作,菲奥多拉准尉同志负责后勤保障、生活必需品的分配工作。第二,从今以后,你们的时令水果供应不再限量,供应品种也从两种提高到七种,另外,我会尽可能为你们供应一些干果、零食,并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开巧克力和果酱的配额供应。” 要想让马儿跑,先必须让它吃够了草,在这一点上,潘宏进还是有足够觉悟的,不过在作出这一承诺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伸手mo了mo自己的口袋……这可都是钱啊。 在玛莎斯卡几位教官的威压下,会场仍旧是一片安静,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在场每个学员的脸上都表1u出了明显的喜色。毕竟都是一些正处在ua季的女孩子,面对封闭空间内的枯燥生活,谁不希望日子能够过得更加舒服一点? 第六十四章 敖德萨的沦陷 第六十四章敖德萨的沦陷 (今天编辑通知让上架了,没有心理准备,应该说没想到能上架----成绩很扑街的说。今天两章不传vip,也不什么上架公告之类的东西了,明天低调上架,今天低调求个月票,谢谢。) “注意,我为你们争取生活上的优厚条件,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毫无节制的暴饮暴食,”收拾着手里的ua名册,潘宏进在走下台的时候又补充道,“你们应该牢记自己最有价值的资本是什么,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们中有些出现身材走形的状况。” “都听明白了吗?”玛莎斯卡替他大声问道。 “听明白了”小礼堂里响起齐刷刷的应喝。 潘宏进满意的点点头,他相信有玛莎斯卡几个人的帮衬,这里的学员要不了多久就会为自己所掌控,等到摧垮了鲍罗德在局里的地位,敖德萨的局势平定下来,他便会利用各种手段将这些学员输送出去,渗透到他需要渗透的每一个领域。 将主席台的位置交给玛莎斯卡,潘宏进懒洋洋的走出小礼堂。 空旷的广场上看到不到一丝光影,黑暗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深夜的清风愈显得冷凉,眼窝的胀痛也越来越严重。 “尤里中尉同志,您晚上准备在这里休息吗?”菲奥多拉紧跟在他身后,跟屁虫似地问道。 能在这种地方un出一个准尉的头衔来,菲奥多拉的脑子里自然不可能仅仅装着对苏维埃政权的愚忠,事实上,过去两年她在这里一直都是扮演“老鸨”的角色。而这几天潘宏进表现出来的强势,令她很敏感的察觉到头顶的天似乎要变了。天变了观念自然也要变,不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所以菲奥多拉很果断的重新选择了方向。 潘宏进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其实对这里的大部分学员他都很放心,惟独是菲奥多拉以及那几个班组长是例外,所以在计划中,他也从未考虑过将这几个人放出去,也从未想过将来要给她们分配任务。 “嗯,”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潘宏进问道,“鲍罗德过去的房间收拾过了吗?” “已经收拾过了,”菲奥多拉跟着他的步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卧房还有浴室都做了清理,netg铺和地毯也换了新的。” 潘宏进点点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说道:“那我先去休息,明天早上六点记得准时叫醒我。” 话说完,他便朝广场对面走去,菲奥多拉紧赶两步,凑到他身边说道:“尤里中尉同志,您还需要别的什么安排吗?” “别的安排”是什么潘宏进自然清楚,如果放在平时,他倒是很乐意放纵一下,不过今天难受的厉害,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 “不用啦,”拒绝的话已经说出来了,脚下也朝前走了两步,就在转念的一瞬间,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收住脚步,潘宏进半侧过身子,看了一眼面色不安的菲奥多拉,翘net笑了笑,改口道:“你跟我来吧。” 菲奥多拉脸上的不安瞬间一扫而空,她小跑两步跟上来,接过潘宏进手中ua名册的同时,还不忘小心观察一下他的脸色。 与这里的所有学员一样,菲奥多拉自小在培训学校受到的培训,就是如何更好、更有效的勾引、取悦男人,她们在这方面的手段不仅仅是多,而是层出不穷。她相信只要有了第一晚,这位身上寒气逼人的中尉同志就会迅堕落,mi恋上这个能够让他享尽刺ji与新鲜感的地方。 ……………………… 对潘宏进来说,今天这个夜晚无疑是平静且充满youuo的,他不用承受太多的压力,只需要躺在盛满温水的浴缸里享受一场舒坦到骨头里的沐浴,再在菲奥多拉那具对他来说尚算新鲜的**上泄一番过剩的精力,而后他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静等又一个黎明的到来了。 可是在乌克兰这片广袤而富饶的土地上,在这个号称苏维埃加盟共和国内排行第二的国家里,还有很多人没有这么好的命,这些人中有很多甚至比他更有权势。 加夫里伊尔上校今天晚上没敢回家,冥冥中的第六感告诉他,今天这个看似平常的夜晚恐怕要出问题。就是出于这一点担心,他不仅自己破例留在局里值夜班,还增大了夜间巡逻的警力并要求全市警员保持警惕,以防范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可小心防范并不意味着就能阻止意外的生。夜里两点,在办公室熟睡的加夫里伊尔被急匆匆赶来的值班秘书唤醒----局里刚刚接到夜班巡警的汇报,天文台生了一起恶行刑事案件,清理垃圾的工人在垃圾箱里现了两具女xing尸体。 老天文台附近是敖德萨市内一个小型的鞑靼人聚居区,加夫里伊尔一听到这个汇报当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直觉告诉他,真正的麻烦……来了。 随后,夜班巡警随后回的一系列汇报,更是将加夫里伊尔的心情砸沉到了谷底。 垃圾箱中现了两名遇害者的证件,她们都是国立海运大学的在校学生,法医的研判证明两名遇害者生前曾经遭受过xing侵犯,她们的后背上还被凶手用手术刀之类的凶器刻上了鞑靼人特有的角弓图腾标志。 得知这一情况的加夫里伊尔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就像是向市委做汇报,同时将案情以及明天可能出现的危机通报给了基辅内务部。 敖德萨市委方面很快就给了他答复,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求警察局严密控制现场,封锁消息。基辅内务部的回复晚了十几分钟,但要求却基本相似,只是除了封锁消息之外,还要求敖德萨警局方面尽快查清案情,“尽量不要牵涉到敏感的问题”。 既要查清案情,又不能牵涉到敏感问题,那可行的办法无疑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找两个替死鬼,而且这替死鬼还不能是鞑靼人。 找替死鬼没问题,这样的事情加夫里伊尔过去也不是没做过,从大局出、用冷静的心态来评判,这样的做法的确是应对目前危机的最佳良法,加夫里伊尔甚至都准备去这么做,可值班秘书的一番话令他在胆颤心惊之余又改变了主意。 值班秘书给他的提醒很简单,只是让他回想一下不久前才生的阿拉木图事件,在那一场事件中,内务部、安全委员会全都受到了惩罚,莫斯科需要民主化,克里姆林宫正在呼吁“公开xing”。 什么是公开xing?毫无疑问,公开xing就是反应真实的问题,而是不在出了问题之后遮遮掩掩。 局里要想暂时隐瞒案情真相很容易,但问题是,谁都不能保证相关方面的消息会不会泄1u出去,不要忘了,安全委员会里还有一个不安分的尤里·伊万诺维奇,案子瞒住普通民众不难,可要想瞒着安全委员会的人就很难。 如今乌克兰各地群情ji奋,反对在克里米亚设立鞑靼人自治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如果局里隐瞒案情的事情被曝光出去,那么后果将会是相当可怕的。相信到时候谁都不可能救得了他加夫里伊尔,内务部的上级领导、敖德萨市委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出去平息民愤。 值班秘书提出来的顾虑,令加夫里伊尔彻底绝望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从基层的一名小警员干起,爬到今天这个位子上耗费了他毕竟的心血,可这个局长的位子爬上来难,跌下去竟然是如此的容易。 豪华宽敞的局长办公室里弥漫着沉沉的死气,只有墙角上的那座落地钟还是滴滴答答的摆个不停----马上就要到…钟了,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就是加夫里伊尔政治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说真的,他不甘心。 尤里·伊万诺维奇是个祸害,这是他早就预见到的,前两天,他还专门向基辅内务部打过报告,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就是希望能够采取果断的强力措施,控制住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可问题是,基辅内务部没有对这个隐患做出反应,加夫里伊尔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上级领导给他的报告回复。 现在麻烦出现了,一场sa乱迫在眉睫,方方面面的权贵们却希望由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并为此背上一个硕大的黑锅,加夫里伊尔又怎么能够甘心? 值班秘书是个年不过三十的美fu,她与加夫里伊尔一直都有不清不楚的友谊关系,此刻,看着自己的靠山、情人愁眉不展,她的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丘吉尔说:世上有两件事很麻烦,一个是倒向这边的墙,一个是倒向另一边的女人。值班秘书是个很现实的女人,她觉得自己都还没有倒向另一边呢,要是这“墙”就倒了,说不准就会把她也一起埋了。 “亲爱的,你看是不是再和尤里·伊万诺维奇联系一下?”犹豫了良久,女人脑子里灵光一现,说道,“那些‘绿党分子’都是他煽动起来的,现在也只有他才能帮你摆脱困境。” “嗯?”加夫里伊尔皱着眉头,从嗓子里哼出一个长声。 “你可以把案子的情况告诉他,我想他那种极富野心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女人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亢奋的光彩,建议道。 “你还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吗?”加夫里伊尔大怒,愤然呵斥道。 “你管它火旺不旺的,只要烧不到你不就成了?”女人冷笑道,“你想想看,如果你在天亮的时候,能够与他尤里·伊万诺维奇一同出现在那些‘绿党分子’的面前,亲自将昨天晚上的案情公布于众……” 女人的话只说到这儿,但加夫里伊尔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想让火烧不到自己的身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变成玩火的人,至于说火燎起来会烧到什么人,谁他**的还会在乎。 走投无路的加夫里伊尔很快做出了他认为最明智的选择:向尤里·伊万诺维奇投降。 一名上校、内务部官员、掌控着整个敖德萨州警局的人,向一个区区的内务部中尉投降,这说起来实在令人不齿。可现在的加夫里伊尔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绝对靠谱的主意,如果尤里·伊万诺维奇能够接纳他,那他不仅能够摆脱所有的麻烦,说不定还能从即将生的sa乱中捞到大把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几个小时里,加夫里伊尔做出了他一生中最“伟大”的一个决定。他在一张草纸上写下了内务部敖德萨局里几个与他意见不合的党委成员的名字,然后穿着那一身象征着内务部权威的制服,在偌大的敖德萨市区里转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又在一栋与世隔绝的大楼前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终于找到了他的新主子。 当两个让他看着怦然心动的女人出现在大楼的门洞里,告诉他“新主子”答应见他的时候,一个能气死希特勒的残酷现实出现----敖德萨沦陷了。 第六十五章 街头对抗 第六十五章街头对抗 弥漫在乌克兰各大主要城市上空的极端民族主义情绪就像是火山口深处的岩浆泡,经过连续数天的酝酿,这个由各种灾难组成的“泡泡”已经胀大到了极点。 在过去的几十年展建设中,苏联以安全委员会、内务部、军队为暴力核心,以报纸、电视台、电台为辅助手段,建立起了一套完备的社会危机监控体系,其主要任务就是将形形色色可能引社会重大问题的不稳定因素掐灭在摇篮里。但这些年来,受南韩客机事件、阿拉木图事件、红场事件等一系列突**件的冲击,以及民主化、公开xing原则改革的侵蚀,这个完备的社会危机监控体系被摧毁殆尽。 如果放在十几年前,甚至是就近的几年之前,敖德萨出现的危机并不难对付。内务部的警察负责城市秩序的疏导、内务部缉拿煽动sa乱的要分子、军队介入以强力手段驱散街头sa乱人群,侧面再由媒体进行舆论引导,一场危机很快能扑息下去。但是现在…… 早上七点二十五,敖德萨市广播电台在“敖德萨之晨”节目中插播了一条新闻。身为内务部敖德萨局局长的加夫里伊尔在这天新闻中详细公布了昨晚生在天文台旧址的刑事案,同时,他又以自己不能“泯灭良心”为由,曝光了敖德萨市委以及基辅内务部要求他封锁消息、转移视线的命令。 案件一曝光,必然会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引sa乱,但sa乱不会马上生,它需要一段短时间的酝酿。 从七点二十五分到上午十点,短短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敖德萨暗流涌动: 敖德萨市委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以及敖德萨军区求助。随后不久,敖德萨市委便收到了军区方面的回复,军区司令部原则上同意派出少部分驻军,维持敖德萨的正常秩序,但前提是这里必须有“动乱”生,小规模的sa乱应该由城市民兵与应急部队负责控制。 在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内部,此时的气氛同样非常紧张。装了两天病的第一副局长维肯季突然出现在鲍罗德紧急召开的局党委会议上,措辞严厉的否决了鲍罗德调动应急部队进驻市区防控的提议。 费奥凡被清理出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之后,原本归由他控制的敖德萨市应急部队就落入了维肯季的手里,鲍罗德只握有城市民兵的指挥权。两个人在会议上生了ji烈的争吵,最终还是维肯季做了有条件的让步:他只同意由应急部队参与对包括潘宏进、切梅诺里、bo丽娜等几个人的抓捕行动,而拒绝调动应急部队加入对示威人群的驱散。 在危机生的最后时刻,鲍罗德终于拿出了应有的魄力,他决定冒个风险,在还没有掌握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就对潘宏进及其身边的一干人等实施抓捕。 如果鲍罗德的这份魄力能够来的早一点,至少在潘宏进表谢普琴科中央公园演说之前将他按住,也许敖德萨将会出现另一种局面,历史的进程或许会在这个看似平常的夏末生一些bo折,但最终还是会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可鲍罗德毕竟没有那份先知先觉的本事,他之前的犹豫,不仅仅给了潘宏进展壮大的机会,同时,也将一大批骑墙观望的人推向了潘宏进一边----比如说维肯季,比如说他安排到切斯诺耶调查潘宏进的维拉季连上尉。 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的紧急党委会前脚结束,维肯季后脚就给潘宏进打了电话,鲍罗德拟定的那份抓捕名单如实的落到了潘宏进的手里。名单上的人出了潘宏进自己之外,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赶在应急部队出动之前跑光了,鲍罗德的计划还没开局便已经破产了。 与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相比,内务部警局里的氛围却是祥和的多,投靠了潘宏进的加夫里伊尔上校,转眼之间就从官僚一员脱胎为“正义的民主人士”。基辅内务部与敖德萨市委的专线电话他一概不接听,同时命令全是警察在面对示威群众的时候应当保持“中立”。 作为国家暴力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警察又如何在un乱面前保持中立?这个命令听上去显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这年头莫名其妙的事情比较多,多了这么一件谁也不会太过在意。 真正的sa乱出现在上午十点钟,数千名ji愤的国立海运大学学生不顾校方的阻拦走上街头,汇聚在老天文台旧址的广场举行静坐示威。正处在创办期的纳什青年运动“院校联合会”表倡议书,号召敖德萨所有大中院校学生举行罢课,随后不久,陆陆续续的就有敖德萨国立大学、敖德萨工业大学、敖德萨音乐学院等十几所院校的学生加入示威队伍。 参加游行示威的学生队伍越来越壮大,游行示威的中心也逐渐从老天文台旧址转移到市委,转移到市区内几个繁华的路段、广场。 如果仅仅是学生的请愿示威,局势还不至于乱到无法收拾,但问题是,有乱子的时候总会有人想着趁火打劫,尤其是在有人带头的情况下,而在如今的敖德萨,准备着带头的人着实不少。最重要的是,内务部敖德萨局的警察们按照加夫里伊尔的命令,放弃了对市区秩序的维持,巡警的巡逻被取消,只有少数交通警察还在各个路口的岗亭里睡大觉。 红军广场上一家由土耳其移民经营的小服装商铺在十点过几分的时候遭到洗劫,十几个穿着绿衫的年轻人冲进店铺,将店主夫fu打成重伤之后,又将店铺里洗劫一空。 暴力的出现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上的一根引线,敖德萨的局势彻底失控。 …………………… 坐落于高尔基大街112的内务部敖德萨局拥有一栋敖德萨市的地标xing建筑,高十四层的行政大楼采用的是斯大林式建筑风格。这栋大楼建成于1962年,其间几经翻修却仍旧遮掩不住岁月刻在它身躯上的残败----一如现今的苏联国家政权,身躯庞大但却积弊难消。 大楼顶层紧挨着钟楼的那个房间就是加夫里伊尔的局长办公室,从这间办公室的窗户朝外俯瞰,可以远眺到市委广场,临近的几个街区也尽收眼底。 嘴里叼着一烟,潘宏进静静的站在一扇宽大的落地窗前,隔着附落点点尘埃的窗玻璃,通过手中的望远镜眺望着市委广场上正在生的sa乱。 宽阔的市委广场现在已经成了示威者的天下,着绿装的纳什运动成员;“机基义愤ting身而出”的勇敢市民;不明真相、只为借机宣泄愤怒的无政府主义者;纯粹就是为了凑热闹的“酱油党党徒”……数万人云集于此,声讨背离“公开xing原则”的敖德萨市委官僚。 安全委员会半个小时前就调动了城市民兵,只是整个敖德萨州的城市民兵组织也只有四千人不到,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聚集到市区的最多不过一千多人。他们只能选择固守要城市要害部门,而没有能力驱散示威群众。 负责守卫市委的城市民兵大概有六七百人,他们在市委行政大楼前的ua圃转盘后,组成了一个弧形的隔离带,隔离带最层是一圈举着防暴盾牌的民兵,后面贴身站着的,就是手持警棍、推拒杆、催泪枪的民兵队员。四辆从消防局紧急调拨的消防车,停靠在隔离带内,是防暴的中坚力量。空中往复盘旋的两架直升机是高空警戒,同时也是防暴指挥的中介。 手中的高倍数望远镜能够让潘宏进将市委广场上生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就在几分钟前,示威的人群向隔离带起过一次冲击,但很快便被高压水龙与催泪瓦斯驱散了,un乱中有数人受伤,淌满水的un凝土路面上还漂着血污。 现在,示威的人群已经退过了ua圃转盘,在示威者与城市民兵组构成防线之间,有一道四五十米宽的空旷带,示威人群中是不是会窜出几个年轻人,向城市民兵的防线里投掷砖头、玻璃瓶之类的东西。 加夫里伊尔从外面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广场上的示威者又一次向城市民兵的防线起冲击。上百个穿着绿衫的年轻人,手挽着手,排成两排长队,也不知道嘴里喊着什么,就朝防线所在的位置猛冲。 这些悍不畏死的年轻人刚刚冲过ua圃转盘,迎面而来的就是四道水龙,高压水枪喷出巨大冲击力,将几个跑在最前面的年轻人冲的连连后退。 仗着人多的优势,再加上有左右同伴的护持,最终还是有几十个人冲过水龙构筑的防线,而后便是一窝蜂的撞上防暴盾拼成的隔离墙,不过在那儿等着他们的却是一顿乱砸下来的警棍。 相比起警棍的暴打,推拒杆对人身体的威胁显然更大。两米半长的推拒杆,朝外一侧的顶端按有电极,相当于加长版的电棍,这东西打在人的身上,轻则能把人弹飞出去,造成长时间的肢体麻痹,重则能给人造成休克甚至是死亡。 第六十六章 骚乱的背后 第六十六章sa乱的背后 加夫里伊尔上校带进来一个人,一个穿着军装的、面相刻薄的年轻人,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天一直都在敖德萨逍遥的阿纳尼,切梅诺里一干人逃离敖德萨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带着阿纳尼进了办公室,加夫里伊尔面带愁容的走到潘宏进身后,顺着他手中望远镜观望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好久,才不无担忧的说道:“尤里……” 估计加夫里伊尔想要说的话很难出口,他犹豫半晌的成就,就是迸出来这么一个词,后面的话却是被生生咽了回去。 市委广场上的冲突委实没什么可看的,胜负毫无悬念,凭着一腔热血冲上去的那些年轻人,很快就被训练有素的城市民兵击退,防暴盾牌组成的隔离带前方躺了四五个人,看样子是受伤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从感情上,潘宏进为这些年轻人感到惋惜,也不希望他们付出太大的代价,毕竟这些姑娘、小伙子们都在扮演一个悲剧的角色,他们自认为是在为了正义、公理以及自己构想中的未来而奋斗。但实际上,那些所谓的正义、公理乃至构想中的未来全都是虚构出来的,一个个包藏着祸心的谎言。 不过在理智上,为了自己的计划得以成功实施,自己的野心得以最终实现,潘宏进更希望那些年轻人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些,最好死几个人。死的人越多,也就意味着这场sa乱的影响越大,也就意味着他这个台前的煽动者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认同。 听到加夫里伊尔忐忑不安的语气,潘宏进放下望远镜,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啦,我的加夫里伊尔上校同志?” “哦,”加夫里伊尔咬咬牙,正想将他的顾虑说出来,跟在他身后的阿纳尼已经抢前两步,从潘宏进的手里接过望远镜,笑眯眯的朝市委广场眺望一眼,兴奋的说道:“哈,是不是整个敖德萨都疯了,尤罗奇卡,我想我不得不佩服你了,眼前这样的场面可是很难看到的。” 潘宏进没有理会他,这个阿纳尼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他从骨子里就没有良知,损人利己的事他会抢着干,损人不利己的事他同样抢着干,说白了,他就是那种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家伙。 “尤里,”加夫里伊尔最终还是说出了他的顾虑,“你说那些年轻人是不是闹得有些过头了?” “嗯?”潘宏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老实说,敖德萨目前的局面谁都会担心,别看他表面上装的很冷静,甚至还期盼着局势进一步恶化,但要说他一点担忧的意思都没有也是假的。 潘宏进就是在赌博,赌基辅、莫斯科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拿不出一个应对sa乱的统一意见;赌那些早就盼着苏联国内出问题的势力不会放弃这个指手画脚的大好机会;赌那些真正有能力对他下手的人,会在所谓的“民主化、公开xing”原则面前畏畏尾。 最重要的是,现在民愤已经煽动起来了,只要他这个“敖德萨的良心”还能保持住足够的号召力,他的身上就等于是加了一道安全锁。鲍罗德有魄力将他逮捕,控制起来,但绝不敢像安全委员会过去那样,不经审判就将他处决掉,至于说审判……哼哼,现在要给他潘宏进定罪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刚才接到的消息,市委广场的冲突中已经有了人员伤亡,”加夫里伊尔舔舔嘴net,愁眉不展的说道,“两死六伤,天文台旧址那边情况更严重,听说……” “不死人怎么能叫街头运动?”还没等他说完,早已不耐烦的阿纳尼扭过头来,不屑一顾的说道,“要我看,现在的情况就很不错。尤罗奇卡,你不用担心,我刚刚接到叔叔的电话,他表示在这件事上完全支持你。当然,这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意见……” 话说到这儿,阿纳尼突然停住,他看了一眼加夫里伊尔,讪讪的转过头去。 潘宏进笑了笑,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欲望。 永远不要孤立的看待一个政治事件,这是他重生以来领会到的最有助益的理论。 敖德萨出现的这场青年运动,乃至后续出现的sa乱,可以说是牵扯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 就拿鞑靼人回归克里米亚这件事来说,这一方案曾经在莫斯科遭到以军方为的保守派的强烈反对,在基辅,乌克兰中央第一书记古连科也是反对这一方案的。 土耳其这两年在搞以si有化为主的经济改革,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实现,以厄扎尔为的土耳其政治精英们开始大力鼓吹“泛突厥主义”思潮。土库曼、乌兹别克、哈萨克、吉尔吉斯这些主要的突厥语系民族已经出现了不安定的倾向,阿拉木图事件的背后就有这类因素的存在。 克里米亚这个地方对于乌克兰、对于苏联军方来说都很特殊,那里不仅有黑海舰队的基地,还有以“海洋”造船厂为核心的一大批军工企业。乌克兰加盟共和国高层担心鞑靼人的回归会将民族sa乱带到乌克兰,军方则担心自治区的建立会影响到克里米亚军事工业区的稳定。 但乌克兰中央以及军方的反对没有能够阻止鞑靼人回归方案的通过,而这次乌克兰出现的民族对立情绪,无疑让这两方势力看到了逆转局面的契机。 而反过来,敖德萨这次出现的危机,又是打着民主旗号出现的,尽管潘宏进也抨击了克里姆林宫的政策,而且抨击的很尖锐,但相比起那些顽固的保守派来说,他这个“小角色”显然不是克里姆林宫要考虑打击的目标。保不齐张口闭口都叫喊着“民主”的戈尔巴乔夫同志,还打算着趁这个机会将不听招呼的古连科收拾掉呢。 当然,阻止强力部门弹压这次事件的因素还有很多,比如说那些顶着苏维埃人民代表头衔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像克拉夫丘克、根纳季?乌多文科,他们在潘宏进表谢普琴科中央公园演说的那一天,就已经旗帜鲜明的站到了“乌克兰人民”的一边。有这样一些人在背后掣肘,即便是想采取强力措施制止sa乱都很难。 至于说阿纳尼的叔叔哈尔琴科,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表态,大概也是想从中捞取一些好处。 “你听到啦?”摊摊手,潘宏进面对着加夫里伊尔笑道,“街头运动哪有不死人的?不管死多少人,责任又不要你来承担,你怕什么?” “可是……”加夫里伊尔仍旧不放心,他说道。 “好啦,好啦,我的加夫里伊尔上校同志,”将他想说的话堵在嘴里,潘宏进故作轻松的笑道,“你无须考虑太多,关键是你考虑的再多也没有用。你要明白,这一场sa乱不是凭某一个人的能力就能平息下去的。事情既然生了,就必须让那些愤怒的民众将怒火泄出来,等他们的怒火泄的差不多了,在稍稍的转移一下视线,这场该死的sa乱差不多也就平息了。至于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心态平和,尽快将局里的情势稳定住……” 潘宏进的话刚说到这儿,旁边的阿纳尼突然出一声惊叹,而后毫无征兆的便是一通大笑。 加夫里伊尔颇为不满的在背后瞪了他一眼,目光一转,隔着窗子远远看到市委广场那边出现的新变化,后脑上禁不住一麻,一层细汗冷飕飕的从脊背上冒出来。 就这么会工夫,市委广场上升起了滚滚的浓烟,五六道烟柱从广场四周窜起,如同一条条的乌龙盘旋到半空。 这烟雾显然不是烧木头烧出来的,烟尘黑的就像是木炭,而且聚拢不散,直到升腾半空之后,遇到盘旋于城市上空的气流才骤然弥漫开,向四方蔓延。 加夫里伊尔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过去试电话,幸好电话还是通的,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怀疑那些示威者的背后可能有能人在出谋划策。 那些浓烟显然是靠燃烧汽车轮胎之类的橡胶物释放出来的,它的作用只有一个,赶走那些盘旋在广场上空的直升机,从而令组织防线的城市民兵失去来自天上的“眼睛”。 类似这样的手段在西方的街头运动中很常见,而且后续的手段,往往就是截断电话线路,抢占电台电视台。 加夫里伊尔如今心里没底,他既怕基辅内务部事后不肯绕过他,又怕潘宏进不兑现承诺,最后将他抛出去当替死鬼,因此他并希望这场sa乱闹得太大。最最理想的一个收尾,就是基辅的官员出面,与他们这些人进行谈判,双方谈好条件各自收兵罢战。可要是这场sa乱最后无限扩大,弄成了一场叛乱,他估mo着那最理想的谈判恐怕就永远都不会来了。 加夫里伊尔并不知道,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同样也是潘宏进希望看到的,只不过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他这个sa乱的煽动者还需要面对一场短暂的牢狱之灾。 第六十七章 悲催了 第六十七章悲催了 潘宏进是在敖德萨警局被全副武装的应急部队队员带走的,为了将他“抓捕归案”,受维肯季操控的应急部队出动了整整两个小队,还调拨了一辆警用装甲车。负责带队的,是敖德萨应急部队指挥官奥古斯特?阿基莫维奇上尉。 面对前来抓捕自己的应急部队,潘宏进没有反抗,甚至连一句过ji的话都没说,态度好的一塌糊涂,相比之下,反倒是奥古斯特上尉显得有些失据,他的表现不像是来抓人的,反倒像是前来“请神”的。 潘宏进前脚被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带走,后脚敖德萨的地方电视台、电台就公布了这一消息,不仅如此,在敖德萨un乱的市区内,还有专人负责散播这一消息。 世上总会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也有更多巴望着浑水mo鱼的投机客,鲍罗德在下定决对逮捕潘宏进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这件事一旦为公众所知,自己必定会成为受千夫所指的头号“公敌”。 但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当敖德萨地方电视台将这一消息公布之后,第一个跳出来指责他的,竟然是他背后的大靠山、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副主席扎基耶夫。 当天晚上,在面对俄通社驻基辅记者站记者采访的时候,扎基耶夫公开宣布,他不支持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逮捕“异见人士”的这种做法。当记者追问他敖德萨局这种做法是否错误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句:“是的,至少他们的做法缺乏考虑。” 其实也不怪扎基耶夫在关键的时候做出这样的表态,毕竟他现在面临的压力实在太大。 敖德萨的un乱局势已经bo及到了包括尼古拉耶夫、顿涅茨克、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等乌克兰诸多主要城市。就在当天下午,克里米亚府辛菲罗bo尔爆了大规模的民众sa乱,乌克兰族、俄罗斯族的市民与哈萨克族、鞑靼族、塔吉克族等突厥语系的市民在街头展开对峙,最终酿成了近六十人伤亡的惨剧。 除此之外,同为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坦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等地,也相继出现了民众情绪不稳的状况,中亚五国的府甚至已经出现了反对乌克兰民族主义的游行示威,尽管规模不大,但却已经能够看到un乱的苗头了。 敖德萨出现的un乱,已经造成了国际xing的影响,土耳其外交部言人已经向莫斯科提出了抗议,他们认为这场un乱是苏联国内极端民族主义、种族主义势力对土耳其族裔赤1u裸的迫害。为此,土耳其政府要求莫斯科采取果断措施,镇压sa乱,承办挑唆sa乱的凶手。 土耳其做出的反应,莫斯科可以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但西方主流媒体以及那些“西方友好国家”所提出的忠告,克里姆林宫却不能不理会。 在敖德萨的sa乱生之后,西方社会给出的反应基本上是一边倒的,他们对此次un乱中充斥的民族歧视根源视而不见,反倒将“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这个煽动民族sa乱的人概括为“异见人士”。一个国家存在异见人士,而且这些异见人士敢于站出来说话,敢于同政府搞对抗,这就是“民主”的象征,因此,西方的媒体与官方言论都一致要求莫斯科谨慎对待这件事,应该用谈判、对话的方式解决问题。 内外交困的局面令莫斯科、令克里姆林宫始终保持着沉默,坐看敖德萨的un乱蔓延、扩散,在潘宏进被捕之前,各方势力所面对就是一个僵局。克里姆林宫不可能收回在克里米亚设立鞑靼人自治区的规划,那样的话克里姆林宫的权威将一落千丈,保守派势力则将收获一个难能可贵的反扑机会;中亚几个加盟共和国的情绪可能会面临失控的危险,突厥语系各民族也会跳出来找麻烦;最主要的,这种头不能开,一旦克里姆林宫答应了乌克兰示威者的要求,今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国民将会继续采用这种手段给莫斯科施加压力。 其实这种僵局的出现也预示着一个残酷的现实:那些奋斗在敖德萨街头、流血牺牲的普通示威者,是不可能得到切实回报的,当僵局打破的那一刻,克里姆林宫只会与煽动示威的潘宏进进行谈判,给他这样亦或是那样的一些好处。至于真正付出代价的示威者,他们将会在这种谈判完成之后,继续延续过去那种枯燥无聊的生活----该受苦的继续受苦,该受穷的继续受穷,如果不幸在sa乱中受了伤、丢了命,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潘宏进被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逮捕的消息传开,令那些苦等打破僵局的人看到了一线曙光。 “敖德萨的良心”都安全委员会抓了,那些参与游行示威的纳什运动成员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的身上,从而也减轻了莫斯科亦或是基辅在克里米亚自治区问题上承受的压力。 鲍罗德上校是位好同志,这是毫无疑问的,他用他的前途、荣誉为敖德萨问题的妥善解决带来了转机,他这种不计个人荣辱、不考虑个人得失的高尚情操值得每一个人尊敬。不过在这些漂亮话绝对没有人会拿出来说,相反,在这个紧要关头,为了敖德萨问题的妥善解决,还必须朝他身上泼脏水,有多少泼多少,有多脏泼多脏。 …………………………………. 已是夜静更深,汇聚在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门前的示威人群还没有撤走,从下午开始,整个局机关就被穿着绿衫的示威者团团围住,局前的整条大街从南到北全都是人。 与市委广场生的sa乱不同,汇聚到了这里的主要还是青年学生,没有人暴力攻击在门前负责警卫的应急部队,不过各种各样的示威活动却是层出不穷。 就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十几个青年女学生赤1u身体,一手拿着塑胶做成的安全委员会徽标,一手拿着鲍罗德的头像漫画,在局前那尊老炮台边上大跳艳舞。她们用这种方式,讽刺刚刚被媒体曝光出来的“鲍罗德xing丑闻”。 潘宏进可以誓,从敖德萨生sa乱以来,几乎所有的暴力活动都是他在幕后推动的,但唯独揭穿鲍罗德丑闻这件事不是他指示的,他对此毫不知情。 从本心来说,潘宏进甚至就没想过直接将鲍罗德砸沉到谷底,他是希望给对方一个教训,逼着这位上校与他妥协。 之所以这么考虑,潘宏进是有自己的通盘计划的。他毕竟与鲍罗德接触的次数多了,对这个人比较了解,另外,鲍罗德也曾经收过他的好处,今后用起来也更加便利。最重要的是,他既不希望维肯季完全控制住敖德萨局,也不希望局里再调来一个新任的局长。 但现在的实情是,他有能力煽动起一场sa乱,也能在大局上把握住局势的走向,但却没有能力牢牢掌握每一个细微处的变化。人力有时穷,或许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敖德萨局的门外汇聚着上万示威者,局势看上去剑拔弩张,随时都有继续趋向恶化的态势,但在局内却是一派安静祥和的局面,几乎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在鲍罗德的局长办公室里,维肯季一脸惬意的坐在局长专用的那把意大利软皮转椅上,两条tui交叠着,搭放在面前那张宽大豪华的办公桌上,两只虽然略带浮肿但却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漫无目的的在办公室四周的墙壁上逡巡。 就在两个小时前,按照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戈卢什科同志的指示,局党委召开会议,宣布暂停鲍罗德上校在局里的一切职务,并暂时由他维肯季负责主持局里的日常工作。 维肯季知道,这次鲍罗德是真的有难了,他或许不会被开除出安全委员会,但今后也别想掌握大权了,最后的结果,就是由基辅总局为他另作安排,将他调到东欧某个国家去担任闲职。 没有了鲍罗德的敖德萨局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毋庸置疑,这里将会出现一段时间的un乱,而后他这个第一副局长将能够掌控住局面,即便是基辅重新一个局长过来,也不可能压过他的风头。 曾经的敖德萨局是鲍罗德的地盘,而自今以后,这里将是他维肯季的地盘。 想想看今后一段时间必须先处理好什么事情? 嗯,先要搞掉戈尔杰伊那个小un蛋,谁让他一直跟在鲍罗德屁股后面跑,不过他那个新娘子倒是很不错,在哪个科室来着?回头要把她调到自己身边来…… 儿子就要快毕业了,得想办法给他安排一个好工作,危险xing高的不行,薪资少得也不行,升迁慢的当然更不行…… 还有切斯诺耶那两个酒厂的事,回头也要催催尤里,过去赶这种事毕竟还有顾虑,而现在,内务部敖德萨局也妥协了,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也控制在手里了,咱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第六十八章 惊愕 第六十八章惊愕 潘宏进走进门的时候,维肯季还没有从对未来的憧憬中清醒过来,他那弯着一道弧线的嘴net,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想什么美事。 上午被应急部队带到局里,潘宏进的确是在牢房里呆了一段时间,不过前后也就是一个下午,到了黄昏,外面的局势生变化,维肯季就把他放了出来。他现在享有绝对的人身自由,不过就是不肯离开这个地方,他要等,要等基辅那边过来人和他谈判,只有有了谈判,拿到了实际的好处,目前的un乱局面才能结束。 走进局长办公室,潘宏进径直来到维肯季的对面,伸手从桌上的雪茄箱里拿出一支雪茄,一边用钳子钳掉封标,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笑道:“怎么样,我的维肯季局长同志,这个位子坐的还算舒服吗?” 维肯季从对未来虚幻的构想中醒转过来,深深的看他一眼,说道:“舒服是舒服,但就是觉得不是很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愿意呆在原来的办公室里,至少在那里不用承担太多的责任,也不用面对现在这些令人头疼的麻烦。” “你的麻烦?你的麻烦难道会比我的麻烦更多吗?”潘宏进举起两只手,在半空中用力晃了晃。 他的手腕上到现在还带着一副亮晃晃的手铐,在空中一晃哗啦啦作响,不过局里的人不是没想过替他把这手铐卸下来,只是他自己不让摘罢了。 维肯季放下双tui,mo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欠身替潘宏进将雪茄烟点燃,这才笑道:“尤罗奇卡,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差不多的话,是不是应该考虑收场了?” 这雪茄烟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味道很呛,就像是在抽干草叶子,感觉很不舒服。 潘宏进皱皱眉,夹着烟卷拿到眼前看了看----做工粗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 随手将雪茄放在桌沿上,潘宏进轻轻一跳,屁股坐到桌子上,歪着身子,随意地翻看着案头的一份文件,说道:“怎么,基辅那边有动静了?” 维肯季笑笑,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生来就是搞政治的,脑子很聪明,而从过去这些天生的事情来看,他的确也很有手段,很有魄力,毕竟没有几分胆量的人,也不敢搞这么大的风bo出来。 从他这一个笑容,潘宏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既然有了想法,为什么没有人过来谈?”闲适的晃dang着两条tui,潘宏进追问道。 “身居高位的人总是会有很多顾忌的,”维肯季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到对面的小酒柜前面,倒了两杯猩红的葡萄酒过来,笑道,“不经过一番试探,他们又怎么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潘宏进嗤笑一声,心下很是不以为然。维肯季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基辅那些人不是不着急,但是迫于面子,他们还不能直接就赶过来处理问题。毕竟他们人来了,事却没谈成,亦或是这边提出来的条件他们不能接受,到时候脸上会很难看。 “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我不是上帝,民意不是我能操控的,”潘宏进支愣着胳膊,用胳膊肘在腰肋上蹭了蹭,说道,“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民众很愤怒,他们需要情绪上的宣泄,我只能迎合他们的情绪,却不可能登高一呼就让他们老老实实回家。” 维肯季笑眯眯的走过来,将一杯红酒送到他手里,竖起一个大拇指晃了晃,说道:“这不是需要关心的事情,我只是要告诉你,这次是戈卢什科同志要跟你谈,他提出来的原则只有一个,莫斯科关于设立鞑靼人自治区的决定不容更改,只要不涉及这个原则xing的问题,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潘宏进冷哼一声,正要说话,维肯季又补充一句:“当然,你的要求也不能太过分,至少不能越过底线。” 戈卢什科自然就是尼古拉?米哈伊洛维奇?戈卢什科上将,如今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对这个人潘宏进前世就有所了解,他是安全委员会内部坚定的民主派,叶利钦的铁杆支持者。正是因为他的忠诚,叶利钦在夺取大权之后,将他送上了安全委员会主席的宝座。 但是很可惜,与大多数支持叶利钦的人境遇相同,戈卢什科这段风光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在炮打白宫的“十月事件”生后不长时间,他就因为擅自从列福尔托沃监狱释放了鲁茨科伊、哈斯布拉托夫等人而被叶利钦解除了职务,以56岁的年龄光荣的退休还乡了。 维肯季见他不搭腔,又伸手从桌上拿过来一份报纸,送到他的面前,指着上面的一版内容说道:“看看,现在对敖德萨局势不满的人可不在少数,相比你的父亲、老伊万将军也承受很大的压力吧?” 报纸是今天刊的《红星》报,维肯季指给他看的是老伊万布的一道声明。声明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宣布与他这个“敖德萨的良心”、风起云涌的纳什青年运动领导人脱离父子关系,自今而后,两人之间再无任何关系,形同陌路。 尽管早就知道了老伊万的这个决定,而且这还是两父子之间商定好的计划,可咋一看到这份声明,潘宏进还是禁不住感觉眼皮跳。 老伊万在声明中的措辞很严厉,甚至可以说是痛心疾了:他儿子是“敖德萨的良心”,他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军人,当军人的荣誉与个人的“良心”无法并存的时候,他宁可保留军人的荣誉。 “能适可而止还是适可而止吧,”维肯季并不知道这份声明背后藏着的猫腻,他见潘宏进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劝解起了作用,“现在罢手才能拿到更多的好处,你总不会是期望莫斯科能真的撤销设立鞑靼人自治区的规划吧?那样你可是要得罪不少人的。” 潘宏进掂掂手里的报纸,默然不语。他的看出维肯季肯定是有话要说。 “克里米亚设立自治区,想必有不少人能够从中获益吧?”维肯季学着他的样子坐到办公桌上,翘着一条tui,表情怪异的轻声说道,“如果莫斯科的这个规划不能推行,你说那些人会不会将怨愤泄在你的身上?” 潘宏进扬扬眉,这方面的问题他还真是没有考虑过。如今的克里米亚是一个州,地位与敖德萨州相同,而莫斯科在那里选择一片地区设立鞑靼人自治区,那么这个自治区一旦建立起来,行政上的地位也是与敖德萨州相同的。 一个州分成两个州,这两个州的面积大小可以不去考虑,至少州内该有的官员一个都不会少,如此一来,无形间就会为很多人提供一个廉价的晋升机会。 苏联的官僚体系之庞大乎一般人的想象,联盟院、民族院的,这个委员会那个委员会,堆在一起能有上百个,从中央到地方,这一整套繁复的官僚机构就像是金子塔一样,越是靠近末端越是臃肿。在克里米亚新设立一个州一级的行政单位,那将会诞生多少的中层官员?而在这些中层官员的背后,又牵扯到了多么大的人际络? 维肯季说的很有道理,与这样一个庞大的官僚利益阶层为敌是很不明智的,最麻烦的是,这些人都潜在水下,自己把人得罪了却还不知道得罪的是谁。 “难得现在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看他脸上的表情,维肯季也猜到他是心动了。他伸手在潘宏进的肩膀上拍了拍,小声说道,“只要把鲍罗德顺利的从局里踢出去,今后的敖德萨还有谁能威胁到咱们的利益?酒厂的事……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潘宏进双手托着下巴,目光看向办公室的窗外。 窗外夜色凝沉,楼下照明氙灯出的强烈光线投射在窗户玻璃上,拼出一道七彩的光晕。 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隔着一个不大的天井庭院,前面的白色建筑外显现出示威者们在公路上搭建的帐篷尖顶,对他们来说,今天恐怕是个不眠之夜了。 “戈卢什科打算亲自来敖德萨吗?”单手托着下巴,手腕被镣铐扯得有些麻疼。潘宏进头也不回的问道。 “当然,”维肯季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如果条件谈得拢,他肯定会亲自过来。呵呵,对他来说,这可是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不仅仅是他,勃普科夫也会来。听说克里姆林宫已经准备借着这次机会对安全委员会进行调整,切布里科夫地位恐怕不保,下一任的主席说不定就会是勃普科夫了。” 潘宏进愕然睁大眼。 菲利普?杰尼索维奇?勃普科夫,他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五局的局长。如果潘宏进前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切布里科夫下台之后,接任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职务的应该是第一总局的局长弗拉基米尔?克留奇科夫,而勃普科夫这个人则从未出现在克格勃主席的名单上。 现在……难道说历史前行的轨迹已经生了巨大的变化?难道“8.19”精英之一的克留奇科夫坐不上克格勃主席的宝座了? 第六十九章 天诛地灭 第六十九章天诛地灭 克留奇科夫是否能够像前世所知的那样出任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这个问题潘宏进并不是非常的关心。 在他看来,历史有其特定的进程,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不是克留奇科夫,“8.19”事件可能仍旧会生,区别或许仅仅是变换一个形式。它可能变成“8.2o”事件,也可能变成“2.19”事件,策动这场事件的主要人物没了克留奇科夫,没准就会出现一个别的什么“夫”来替代他的位子说不准这个什么“夫”还就是勃普科夫呢。 自从重生以来,每做一件事潘宏进都喜欢多看几步,尽可能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不过像这种存在太多不确定xing的问题,他却是懒得去考虑的,那只能徒伤脑筋罢了。 与维肯季的一番交谈,潘宏进接受了基辅方面谈判的要求,他表示愿意配合基辅平息目前敖德萨的un乱局面,不再就克里米亚设立鞑靼人自治区的问题表过ji言论。而作为交换条件,基辅必须保证不再追究他在这事件中所应承担的责任,同时,承认“纳什青年运动”为合法的“青年政治团体”。 维肯季很快便将他的要求汇报给了基辅总局,就在当天晚上,他们便接到了相关的回复。 给出答复的是戈卢什科的情报信息助理,按照他的说法,基辅局方面原则上可以接受他提出的要求,但莫斯科也好,基辅也罢,都不会公开承认“纳什青年运动”组织存在,更不会接受它为合法的“青年政治团体”。对于这个组织的存在问题,乌克兰有关方面只能是“默许”它的存在,而且是作为一个“青年团体”的形式存在。 “承认”与“默许”,“青年政治团体”与“青年团体”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不过这并没有出潘宏进能够接受的底线。 苏联毕竟还是一党专政的国家,除了“布尔什维克党”与“共青团”之外,还没有哪一个政治团体能被称之为合法的,尽管在戈尔巴乔夫的“民主化改革”时间表中,已经有了“多党制”的概念,但现在毕竟还没有到推展实施的时候。基辅能够默许“纳什青年运动”组织的存在,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 另外,潘宏进与基辅展开谈判,原本就没想着从中得到太多的东西,敖德萨的一场sa乱已经让他收益颇丰了,如今且不说在国际上,至少在苏联国内恐怕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这个名字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已经成了苏联国内最为ji进的民主改革派代表人物,是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的领军人物,是总而言之,他在这场sa乱中已经收获了足够多的政治资本,有了这份声望,他就等于是获得了一个更高政治。 做人不能太贪心,权力这种东西必须一点点的谋求,一步步的去争取,心急吃不到热豆腐,这一点潘宏进的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至于说纳什青年运动组织究竟是被界定为“青年政治团体”还是被界定为“青年团体”,这其中主要涉及到的就是一个苏维埃人民代表推举权的问题。 如果是政治团体,按照苏联宪法的规定,组织内部就有权利推出自己的苏维埃人民代表候选人,若只是一般团体就没有这个权利。 对潘宏进来说,他现在毕竟还是安全委员会中的一员,他将来要参选苏维埃人民代表,也是要以安全委员会成员的身份参选,而不可能以“纳什青年运动”领导人的身份提交名单。若是不然,他就要像叶利钦那样辞去一切职务,还要退出布尔什维克党----潘宏进现在可没有这种念头,那实在太疯狂了。 接到潘宏进给出的愿意谈判的肯定答复,基辅方面做出的后续动作也很快。 就在当天晚上的夜间新闻里,乌克兰国家电视台的三套节目都播出了来自乌克兰总理福金的讲话,其大意主要有三个:第一,乌克兰中央与莫斯科现在都在重新考虑鞑靼人自治区的设立问题,具体的决定将在稍后几天公布;第二,关于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擅自逮捕”异见人士的问题,乌克兰中央与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已经做出了最新的处理决定。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宣布解除敖德萨局局长鲍罗德上校的职务并对其在职期间所涉及到的**问题展开调查;第三,鉴于敖德萨市委在应对此次危机时采取了不当的暴力手段,并造成了一定的人员伤亡,在今后一段时间,基辅也将对敖德萨市委的人事进行一系列的调整。 仅仅是一个电视讲话显然还不足以化解目前的危机,这只是一个减压的手段,化解危机的最主要着力点还是在敖德萨,其后续的“作秀”才是关键。 也许是乌克兰中央的公开表态起到缓和矛盾的作用,又或许是因为在背后推动sa乱的实力偃旗息鼓了,敖德萨的这个夜晚过的很平静,尽管聚集在街头上的示威者整晚都没有退走,但总归是没有生什么暴力事件。 第二天天色尚早,代表乌克兰加盟共和国中央委员会、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国家安全委员会等诸多部门前来调解问题的工作组便进驻了敖德萨。 工作组兵分两路,一路去了敖德萨市委市政府所在地,另一路去了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而前往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的一路,便是由勃普科夫与戈卢什科带队的。 两人与潘宏进在敖德萨局的小会议室里交谈了半个多小时,而后一同出门。就在局前的大理石台阶上,笑容满面的戈卢什科当着无数的示威者亲自为潘宏进打开手铐,又将之前被掳掉的肩章、领ua重新为他佩戴好。以这种行动向示威者布信号:莫斯科与基辅理解他们的示威行动,并愿意同他们对话,满足他们的合理要求。 继戈卢什科之后,勃普科夫也代表莫斯科做了简短的讲话,大意无非就是说克里姆林宫不会不关心民众的意愿,戈尔巴乔夫同志主导改革的目的,也是为了在最大程度上保障每一个苏联公民的合法权益。最后,他也没忘了借机褒贬一下“顽固维护官僚主义”的强硬派,就好像是这次敖德萨的sa乱,那些强硬派才应该担负主要责任一般。 不过令两人颇感遗憾的是,在场的那些示威者对他们说的那些话没有丝毫反应。 好不容易等到戈卢什科与勃普科夫说完了,潘宏进从落后半步的地方走出来,目光在数以千计的示威人群中看了一眼,而后猛地高高举起双手,大声喊道:“乌拉” 聚集在长街上的示威者们愣了片刻,随即便跟着他高声欢呼道:“乌拉” “在过去的两天里,我们用我们的行动,影响了莫斯科,影响了克里姆林宫,这是我们的胜利”潘宏进按按双手,让场面安静下来,继续大声说道,“是纳什青年运动中每一个年轻人的胜利,是所有敖德萨人的胜利,是我们大家的胜利。” 长街上欢呼声响成一片,可以肯定,位置偏远一些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听到潘宏进的声音,但这似乎影响不到那些示威者的热情。 “现在,莫斯科、基辅,已经开始关注我们的利益,”潘宏进继续说道,“两位将军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莫斯科与基辅认可了‘纳什’的合法xing,自今而后,‘纳什青年运动’将作为一个合法的青年团体,为维护我们青年人的利益而奋斗。我希望没有一个有志向,渴望民主和自由的年轻人都能积极的参与进来,为我们共同的未来贡献一份力所能及的力量。” 这番简短的即兴演说显然没有谢普琴科中央公园演说来的有煽动xing,也远没有那么慷慨ji昂,却偏偏能引来人群中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 潘宏进很清楚,之所以能够出现这样的效果,只是因为这些示威者被亢奋冲昏的脑子还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他们普遍的接受了一个假象----他们的抗争战胜了莫斯科,战胜了有几十年历史的苏联**体制。 这种错觉很好,很必要,正是因为有这一份错觉的存在,他们才不会在乎自己真正从这场sa乱中得到了什么,等到尘埃落定,他们空着一双手回到家里,继续过过去那种无聊生活的时候,才不会感觉自己上了当 清晨的初升的太阳由城市东方缓缓升起,遍洒的金色阳光预示着黑夜的退散,光明的到来。 un乱了两天的敖德萨市区总归是恢复了一些秩序,虽然城市的街道上时不时还能看到聚集在一起的绿衫青年,但纷乱终归是有了退却的迹象。 站在敖德萨局门前的台阶上,潘宏进目送聚集在长街上的人群缓缓退去,复杂的心情难以名状。 暮然回,曾经令他无法释怀的前尘往事似乎已经在脑海中迅消退,影影绰绰的,他竟然现自己对祁东的仇恨依然不再像当初那般的强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许当初的祁东只是做出了对他来说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第七十章 基金会 第七十章基金会 崭新的灰色伏尔加轿车在静谧的滨海林荫道上缓缓前行,从切斯诺耶来到敖德萨之后就开始充当司机的帕瑟琳娜手扶方向盘,从后视镜窥探一眼坐在后面的潘宏进----这个男人现在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好,嘴net紧紧抿着,眉头也攒的很深,从别墅区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是这样,到现在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得不说,帕瑟琳娜并不是精于揣摩别人的心思,其实潘宏进现在的心情虽然算不上太好,但总归也不是很差,最近一段时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是值得让他心烦的。 大sa乱之后,敖德萨方方面面的人事调整已然告一段落: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完全落入了维肯季的手里,他成了局长、局党委书记,在整个敖德萨局一言九鼎,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另一个强力部门内务部敖德萨局,加夫里伊尔上校虽然受到了记过的处分,但最终还是得以留任,并在实际上成为了潘宏进小集团中的一员。此外,市委、州委的相关人事任命也已经下,潘宏进前两天都在忙着四处拜会,与这些新兴的权贵们建立交情。 “纳什青年运动”作为一个青年运动团体,已经在乌克兰共青团中央申报注册,团体起人、责任人都是标注的“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团体对外言人、联络办负责人则是叶菲娜。目前,叶菲娜人在莫斯科,正忙着向苏联共青团中央申报团体备案,等到备案通过之后,在经过人事上的安排,“纳什”将开始着手吸纳、收编此前在乌克兰各地顶着“纳什青年运动”牌子活动的团体组织。 “纳什青年运动”作为一个青年团体能够得到官方的存在认可,其最大的一点作用,就是潘宏进能够从根本上将这个组织掌握在手里。 此前,虽然乌克兰各地都出现了顶着“纳什青年运动”这个名号的青年运动组织,但从根本上说,这些组织、团体基本上与敖德萨的“纳什青年运动”没有什么具体的联系,充其量只是一种流行式的跟风。 如今,苏联官方认可了这个团体的存在,等到叶菲娜将团体备案拿下来,“纳什青年运动”将不再是一种流行的时尚,而是一个具有核心领导层的整体,各地形形色色的纳什运动组织要想继续使用这个名字,就必须被收编,接受“纳什运动”的管理。 世界近现代史上任何一个党团的展,其实都是采用的这种模式,当然,那些恐怖组织和邪教除外。 按照潘宏进的计划,这几天他就要组织此前在敖德萨事件中表现突出的活动积极分子外出旅游,同时,还要与各地申报正式加入团体的“纳什运动小组”起人见个面,从而将整个组织的机构正式确定下来。 坐在车后座上,潘宏进手里拿着的那厚厚一沓文件,就是从乌克兰各地提交上来的入团申请以及详细的组织人员名单。 真是不看不知道,潘宏进都无法想像一个区区的纳什青年运动组织,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展的如此庞大、复杂。 目前,仅仅在尼古拉耶夫一州,就有各种形式的纳什青年运动组织、团体46个,其中来自各个高校的协会占了24个,剩余的都是一些大型企业的青年工人自组建的。规模大一些有数百人,规模小一点的却只有几十号人。而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顿涅茨克等其它城市,情况也基本相同。最抢眼的要数辛菲罗bo尔,那里竟然出现了一个有在役水兵组成的纳什小组,小组成员竟然达到了上千之众,小组的起人是一名海军上尉。 当然,带给潘宏进最多惊讶的还不是这些,真正让他感觉吃惊的是,在各地小组呈报上来的活动积极分子名单中,他找到了很多前世耳熟能详的名字。 比如说来自顿涅茨克青年学生“纳什运动”联合的名单上,赫然便有纳赫?阿哈迈托夫的名字。如果潘宏进没记错的话,这个如今才刚刚2o出头的年轻人,将在不久后的将来成为乌克兰富、顿涅茨克钢铁联合的级寡头、地区党党魁。 来自尼古拉耶夫“海运工人纳什运动”小组,是由阿纳托利?基纳赫起并直接领导的,而在潘宏进的印象中,这位海运工程师后来貌似创办了一个什么“乌克兰工业家与企业家党”,还做过乌克兰国家总理。 再比如说来自基辅的纳什运动积极分子中,还有谢尔盖?季吉普科。潘宏进记得前世这个乌克兰的大富豪、乌克兰中央银行行长曾经去中国参加过世博会,后来听说还被提名为乌克兰总理的候选人。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甘平淡的,潘宏进相信在各地提交的名单中,肯定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但是在前世的历史进程中都很不寻常的人物。“纳什青年运动”中加入了这些人,他也不清楚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现在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纳什”已经崛起了,而且势头迅猛,犹如“洪水猛兽”。 纳什青年运动展起来了,后续就需要有充足的资金连续不断的注入。原本按照叶菲娜的建议,是希望“纳什”在乌克兰团中央完成注册之后,就向加入组织的成员收取会费,以此来维系团体的运营。 但是她的这一建议被潘宏进否决了。在潘宏进看来,虽然“纳什”目前的展迅猛,但团体内的成员并不稳定,他们今天可能加入进来,明天也可能会退出去,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纳什”还没有向它的内部成员证明一件事:加入这个团体,能够给他们带来最实际的利益。 带不来实际利益的团体永远都是不稳定的,“纳什”还需要时间来夯实它的根基,在这种情况下,向组织成员收取会费无疑会助长某些人的离心倾向。 当然,最重要的是潘宏进认为“纳什”今后将不会再欠缺什么运作资金,经过这一次敖德萨的sa乱,想必有的是人正准备着向他们提供运作资金呢。 事实证明,潘宏进的这一项预估完全没错,这不,叶菲娜才去了莫斯科没两天,就遇到了上赶着为他们提供资金的有钱人。而在敖德萨,也有人与潘宏进取得了联系,目的同样是为了向“纳什”提供运营资金,而且这样的“金主”还不是一家。 潘宏进搞不清楚现在有多少来自西方的民主基金会正在苏联活动,安全委员会过去有关于这方面的周密监控,但信息显示,在敖德萨还没有出现这样的机构。 在莫斯科与叶菲娜接触的是来自美国的“乌克兰民主复兴基金会”,初步接触,对方便提出来可以每年为“纳什”提供15o万美元的资金支持,前提是,他们需要向“纳什”派驻观察员,并负责对组织主要成员进行培训。另外,他们还需要依托在“纳什组织”的名下,设立一个类似基金的科研扶植机构,主要功能是为各科研机构及大中院校提供科研项目经费。 而在基辅这边,这两天与潘宏进接触过的类似基金会有四五个之多,他们所提出来的要求与“乌克兰民主复兴基金会”基本类同,但承诺给与的资金支持却是有多有少,其中最大方的还要数来自亚洲的“国际民主基金会”。 潘宏进对国际民主基金会做了一些调查,现这家基金会是几个月前才刚刚进入苏联国内的,他们此前的主要活动区域是在远东以及meng古地区,影响力并不是很大。这家基金会是属于日本国际友好基金会的下级组织,对国际民主基金会这个名字,潘宏进感觉比较陌生,但是与它背后的国际友好基金会,他却是早就听说过了。日本对华援助、对朝援助似乎都是由这家基金会经手操作的。 前来敖德萨与潘宏进接触的国际民主基金会负责人名叫李泰姬,是个三十多岁的韩国女人,她给出的承诺是基金会每年为“纳什”提供四百万美元的活动经费,同时,每年还将给与“纳什”12o个赴日韩留学的机会名额。具体留学生的名单由“纳什”组织管委会提供,基金会派驻的观察员负责审核,一旦通过,这些留学生在日韩留学期间便能享受到丰厚的奖学金。 每年上百万甚至是数百万美元的活动经费的确不少,但潘宏进更清楚这些人想要做些什么,他们又想要得到些什么。且不提什么和平演变之类的老套话题,就单单说这些基金会要求在“纳什”名下创立的科研扶植机构,潘宏进就知道他们这笔买卖做的最对不会亏本了。 “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这句话在潘宏进前世的时候总是喜欢拿来当笑话说,可在现如今的苏联,这些打着经济援助旗号出现的基金会,的确已经开始把手伸向人才“盗窃”的领域里了。 第七十一章 维什尼亚克 第七十一章维什尼亚克 潘宏进知道那些基金会设立所谓的“科研扶植基金”实际上都没安好心,但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追求美好的幸福生活是每个人天生的权利,为国家效忠、为祖国服务则是每个人后天的义务,而在如今的苏联,似乎每个公民都在追求自己该享有的权利,却在极力排斥自己应该对国家承担的义务。 世道如此,如之奈何? 伏尔加轿车沿着滨海林荫道行驶了十几分钟,拐上了恩格斯大街,在靠近卫国战争博物馆的地段,帕瑟琳娜放满了车,最后在一处正在装修的大楼前转上便道,停入了楼前的停车场。 帕瑟琳娜抢先下了车,为潘宏进拉开车门,等他不紧不慢的下了车之后,便引着他朝街道边的大楼走去。 这栋大楼楼高三层,典型的拜占庭式建筑,楼外的墙壁、吊檐上,有很多充满俄罗斯民俗风情的雕像,楼顶则是个大斜面的竖尖帐顶,从外面看上去,整个建筑豪华气派且充满了中世纪的风情。 这栋大楼原本是内务部敖德萨市的招待处,一年前关门停业之后,这里就成了一个仓库,平时只是用来存放一些不太重要的赃物。 前天bo利娜与敖德萨警局签订了一份协议,以每年七千卢布的价格将这栋大楼承租下来,交给帕维尔的黑帮改建成一个集餐饮、娱乐、住宿于一身的高档si人会所----这是高加索黑帮进入敖德萨市之后着手经营的第一个项目,投资不小。 黑帮的行事风格绝对要比政府更有效率,前天才把承租协议签订下来,今天帕维尔的人已经开始动手招工和装修了。大楼的正门前,摆放了两个粘贴着招聘服务人员的启事,还有十几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年轻人在忙碌着,一个由各色彩灯拼装成的招牌,正在缓缓吊上门楣。 跟在帕瑟琳娜的身后,潘宏进在登上楼前台阶的时候停下来,他皱眉朝那个彩灯招牌上看了一眼----“维什尼亚克”,一节一节的彩灯在巨大的招牌上拼出一串歪七扭八的俄文字母,想必这就是会所的名字了 “维什尼亚克”这个名字如果转译成汉语,大意就是“樱ua盛开的季节”,要说听起来也不难听,但潘宏进很是不喜欢,因为这个名字总能让他联想起某种又挫又yindang的生物。因而,他看了两眼之后,对走在前面的帕瑟琳娜说了一句:“把这个名字换了,我不喜欢。” 帕瑟琳娜都已经走到台阶上面了,听了这话停下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耸耸肩没有说话。 黑帮开设的生意,自然不是什么人想进门就能进得去的。 在华丽的旋转门门前,或蹲或立的聚着四五个面容彪悍的年轻人,他们正抽着烟同两个装扮妖艳的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说笑,看到帕瑟琳娜走上台阶,几个小伙子目光放肆的在她身上一通扫dang,其中一个甚至还嘬起嘴netbsp;帕瑟琳娜的容貌或许不如叶菲娜那般的妖娆夺人,但她的身材却是好的没话说,再加上今天出来穿了一条长不及膝的白色短裙,过度的xing感自然能令人荷尔meng分泌过剩。 自从潘宏进离开切斯诺耶,帕维尔接手的高加索黑帮算是进入了展的鼎盛时期,赤1u裸的黑白勾结、官匪一家,让这个盘踞在切斯诺耶数年的黑帮迅膨胀。而在这段时间,随着帮会进入敖德萨,先后收编了十几个活跃在市区内的中小团体,高加索黑帮的规模更是前所未有的庞大,帮会正式成员已然过三千之众。雄心勃勃的帕维尔正准备以敖德萨市为中心,将帮会的势力拓展到全州各地。 帮会规模的急膨胀,就意味着有太多的新人加入,而新人多了就意味着新面孔也多了。再加上潘宏进这段时间正在逐步脱离与帮会的直接联系,所以帮会内的成员虽然绝大部分都认识他这个“名人”,却不知道他与帮会之间有什么关系。 就像台阶上这几个小伙子,他们要是知道潘宏进与帕维尔之间的真正关系,估计就算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对着帕瑟琳娜吹口哨。 潘宏进心里考虑着会所招牌的事,也没注意到门前的几个家伙举止有些放肆,他紧蹙着眉头,两步迈上台阶,低着脑袋就朝转门的方向走。 眼看着还有两步远就到门口了,横里伸过来一支胳膊挡在了他面前。潘宏进收脚不及,xiong脯一下子撞在了这条胳膊上。 拦住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膘肥体壮的大汉,紧身跨带背心里,显1u出一身扎实的肌肉,咋一看上去有点像是泰森那个级数的。 “尤里?伊万诺维奇先生,您有事吗?”大块头显然认识最近风头正劲的潘宏进,他挡在门口上,面无表情的问道。 潘宏进压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被人挡驾,而且挡驾的人看上去还是个帮会里的小喽啰。不过这个小喽啰对他还算客气,至少还用了个尊称的“您”,尽管他这种尊称多多少少有些嘲讽的意味。 也没想着跟这小喽啰一般见识,潘宏进抬头看他一眼,伸手将他抵在自己xiong口上的胳膊轻轻推开,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找瓦西莱夫斯基,他在哪儿?” “瓦西莱夫斯基”就是帕维尔的姓,在俄国人的习俗里,直接称呼某个人的姓多少有些不尊重人的意思,也许潘宏进觉得自己这么称呼帕维尔没有什么,可对于眼前这些高加索黑帮的底层喽啰来说,有人当面这么称呼他们的老大就像是打他们的脸一样。 这些流氓原本就是唯恐天不乱的主,整天没事都恨不得搅出一些事来,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已经欺上门来了。 “他**的,你说你找谁?”大块头一听就恼了,他可不在乎潘宏进那一身蓝色的安全委员会制服,嘴里大喝一声,劈手过来就要揪他的衣领。 这些帮会的喽啰不是怕事的人,帕瑟琳娜同样也不是怕事的人。与bo利娜那些人一样,出身安全委员会的帕瑟琳娜同样也对这些黑帮分子极为瞧不起,因而对这些人下手的时候,她也从来不留情面。 眼看着大块头蒲扇似地的大手就要揪到潘宏进的衣领上,帕瑟琳娜从斜下里顶过去,撑起的胳膊肘在他肋下猛地一撞。 大块头肋下吃疼,身子下意识的朝她怀里一偏,帕瑟琳娜脚下一踹顺势而出,正好踹在大块头的小tui骨外侧。 帕瑟琳娜脚上的拌带高跟鞋鞋跟足有两寸半,走起路来看似摇摇摆摆弱不禁风似地,但这一脚踹出去的力道着实不小,看块头足有两百三四十斤重的大块头,被她一脚踹的横dang起来,噗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堵在门前的几个年轻人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到他们的地头上来打人,迟疑了将近十几秒,才有一个身材细高的小伙子尖叫着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叫出来不要紧,原本还在忙着吊招牌的那十几个工人呼啦啦的全都围了上来,有的手里拿着匕,有的顺势抄了一把管钳、扳手之类的,一个个全都是气势汹汹,恨不得吃人的架势。 潘宏进愕然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知道这些“工人”感情都是帮会的人。他要摇摇头,朝护在自己身前的帕瑟琳娜笑道:“看来帕维尔很懂得节省啊。” 帕瑟琳娜xing感的嘴net微微一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没兴趣与这些小喽啰们在这大街上对峙,潘宏进清了清嗓子,正想说自己与帕维尔是“朋友”,一转眼,就看到穿着一身笔ting西装,tingxiong昂头的帕维尔出现在旋转门内。 如今的帕维尔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酒吧里的小酒保了,尽管心里还是很瞧不起他,可潘宏进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身上的确有了几分黑帮教父的气势。他紧紧绷着脸,一对三角眼眯缝着,真可谓寒光四射,只瞅一眼就让人感觉心寒。 从楼内的大厅转出来,帕维尔显然是没有看见站在门外的潘宏进,他在几名保镖的簇拥下,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同跟在身边的几个女孩子说着些什么。 潘宏进双手抱xiong,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两眼,目光一转,看到那几个跟着他的女孩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是一变----在这几个女孩子里,他竟然看到了达西娅的身影。 仍旧是一身的白色连衣裙,肩上背着一个小提琴的琴盒,此刻的达西娅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明显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思, 潘宏进不明白这女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与帕维尔走到一起。 帕维尔由一群人簇拥着从里面朝外走,即将走到旋转门的时候,一抬脸,恰好看到潘宏进那张阴沉的几乎就要滴水的脸。 几乎是一瞬间,他脸上刚才还有的那份冷冽与严肃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完全是难以掩饰的恐惧。 第七十二章 爱做什么做什么 第七十二章爱做什么做什么 潘宏进留给帕维尔的心理阴影究竟有多严重,估计谁都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心理阴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与此相反,经过此前几天生的敖德萨sa乱,帕维尔对这个银的“主子”是越的畏惧了。 高加索黑帮现在有正式的帮会成员三千多人,在苏联国内可以说是规模最大的黑社会团体组织,作为帮会在名义上的当家人,帕维尔一句话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为此,他也曾经沾沾自喜过,不敢说天老大地老2他老三,至少在乌克兰,在敖德萨,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是一个人物了。 但敖德萨sa乱的出现,令帕维尔又一次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与潘宏进之间的差距。他一句话可以带来上千人的大械斗,可人家的一句话却能令数万人甚至是十数万、数十万人走上街头闹暴动。他可以收买切斯诺耶的市委高官、警察,人家却可以逼着敖德萨州的内务部局长投降,将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局长赶下台 人与人总归是有差距的,尽管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帕维尔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正是怀着这一份恐惧,当帕维尔看到自己手下的一干小喽啰们气势汹汹的围着潘宏进,一副立马就要开打的架势,脑门子险些没当场炸开了。 其实不止是帕维尔,那几个紧跟在他身后的帮会头目也全都变了脸色。高加索黑帮这段时间虽然展迅,但上层的组织结构却没有生变化,这些手中权力原来越大的帮会高层头目都是从切斯诺耶出来的,他们自然知道潘宏进是何许人。 废话一句都没有,当先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四十岁左右的壮汉推着旋转门从里面奔出来,二话不说,从后面飞起一脚,将一个挡在潘宏进身边的年轻人踹下台阶,而后威风凛凛的护在潘宏进面前,冲四周狞容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我” 这话还没说完,面色苍白的帕维尔已经从后面追出来,他一把将大汉搡到一边,嘴里支吾两声,就像开口说话。 没成想还没等他开口,潘宏进已经很是热情的张开双臂,将他一把搂进怀里,同时笑道:“嘿,帕维尔,我的老朋友,你最近还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跟着帕维尔出来的几个帮会头目险些没把眼珠子鼓出来,他们的印象中,潘宏进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至于帕维尔,在潘宏进搂住他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脚下软,脑子里一片空白。 潘宏进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转了xing、脾气变好了,他只是不愿意让达西娅看到自己狠厉的一面,这种想法很奇怪,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反正从心底里,他只希望让这个女孩子看到自己阳光、正义的那一面,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倒是忘了当初在咖啡馆里那一幕,似乎早已暴1u了他凶狠的xing子。 “昨天才听说你包下了警局的招待处,”搂着受宠若惊的帕维尔,又在他后背上拍了拍,潘宏进推开他,笑道,“地方很不错,准备用来做什么?” “哦”帕维尔即便是再笨,这时候也该明白过味来了。他迟疑着从xiong腔里出一个短促的怪声,正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却现潘宏进已经舍了他,目光转向了身后的那几个女孩子。 “嗯?怎么是你?”把该做的戏份都做足了,潘宏进才装出一副刚刚现的样子,看着缩在几个女孩子后面的达西娅问道。 他这么突兀的一问,顿时将四周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达西娅的身上。 达西娅也没想到这位名动敖德萨的大人物竟然会记得自己,迎着潘宏进的目光,她那张略带几分青涩的嫩脸腾地一下涨的血红,犹豫了半晌,才小声说道:“尤里先生,您,您还记得我啊,不,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向您道谢” “上次的事情?道谢?”包括帕维尔在内的几位黑帮老大眼珠子转的飞快,尤其是帕维尔,他的心揪的厉害,感觉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今天达西娅和她这几位女伴一同来这里,的确是为了找工作的。几个女孩子的家境都比较困难,尤其是达西娅,自从她姐姐“畏罪潜逃”之后,她的生活就没了经济来源,这段时间几乎都在忙着找工作。 今天她们来这里碰运气,结果一眼就被帕维尔相中了,为了将几个女孩子留下来,他开出了每月薪资一千四百卢布高待遇,这样的工资相当于老伊万那个级别了。 几个女孩子涉世不深,只知道看用工合同有没有问题,她们哪知道这里根本就是高加索黑帮的地盘,而在这些黑帮的亡命之徒眼里,用工合同又能有什么用? 帕维尔早就想好了,等到这几个女孩子来上班之后,找机会让她们染上毒瘾,到那时,还不是自己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得老老实实的干什么? 没安好心的帕维尔哪知道变故来得这么快,叮叮响的算珠子还没消停下来呢,自己算计的女人一转眼就跟自己的主子搭上了关系眼睛看看潘宏进,扭头再看看达西娅,帕维尔脑子里极力回想,最后暗自庆幸,多亏刚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对于达西娅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与潘宏进面对面的说话。其实上次在咖啡馆里,潘宏进留给她的印象很深刻,那一头柔顺的银、动手时紧紧抿着的嘴net、线条鲜明的脸上挂着的冷漠,不仅没有让达西娅感觉到反感,相反,还触动了她心底里的某根情弦。 及至后来潘宏进开始以“纳什青年运动”领袖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又在谢普琴科中央公园表了演说,达西娅这种懵懵懂懂的情愫似乎跳跃的更加明显。只是家境上的巨大差距,令她的心理有一种天生的自卑,这份情愫她只能埋藏在心里,即便是在加入了敖德萨音乐学院的“纳什运动”之后,她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与赫赫有名的“敖德萨的良心”相识这件事。 “道谢?”潘宏进哪能猜到女孩子这么复杂的心思,他笑了笑,说道,“道谢就不用了,我也只是看那几个家伙不顺眼对啦,你怎么会在这里?找工作吗?是不是上次的事情连累你丢了在咖啡馆的工作?” “嗯,”达西娅微微垂着头,应了一声,随即想到人家问了好几个问题,自己嗯的这一声岂不是会引来误会? “咖啡馆的那个工作是我自己辞掉的,”飞快的抬头瞟了潘宏进一眼,达西娅又解释道,“和您没有关系。” “哦,辞掉了好,那个地方总归不是很太平,坏人太多。”潘宏进自然不会相信这话,他暗自叹息一声,脸上却笑着说道,“来这里吧,我和这里的负责人”说着,他伸手揽住帕维尔的肩膀,“帕维尔先生,我和他是再好不过的朋友了,我相信他会照顾你的。” 帕瑟琳娜在旁边轻轻的咳嗽一声,心里将潘宏进狠狠的鄙视一番:她可想不到在如今的敖德萨,还有哪里的坏人能比眼前这个地方更多了。 “帕维尔先生的确是个好心人,”旁边一个小姑娘看样子也是潘宏进的崇拜者,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忍不住跳出来兴奋的说道,“我们刚才已经都被录用了,每个月都有一千四百卢布的薪资呢。” “哦?”潘宏进笑眯眯的转过头,目光在帕维尔脸上一转,看似若无其事的问道,“的确很不错,是什么工作呢?” 帕维尔下意识的打个哆嗦,他只觉得潘宏进那眼神里就像是带了刀子,噗噗两声就把他xiong口刨开,肚子里零七碎八的东西都被他看了个一览无余。 “她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紧张之下,一句很没有水准的话便脱口而出,幸亏帕维尔也有几分急智,感觉到自己说的这话有些不太多路,他立刻又改口道,“鉴于这几位姑娘都是音乐学院的在校生,我打算聘请她们做乐师,你也知道,尤里先生,我的这家会馆是准备走高端路线的,采取会员制,能进来消费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他最终也没能说出来,谁能指望一个流氓头子对音乐了解多少? 幸好潘宏进也没心思刨根问底,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想在门口那么多黑帮喽啰的面前令帕维尔下不来台----他毕竟还是高加索黑帮的当家人,若是让他面子尽失,今后再管理起帮会来也会变得困难重重。 眼见帕维尔说不下去了,潘宏进顺势笑了笑,双手做了个弹钢琴的动作,岔开话题说道:“这倒是个很不错的想法,我可是听过达西娅小姐演奏的钢琴,很不错。” 达西娅脸上又是一红,她当然记得当初在咖啡馆里弹奏的那一曲《如歌的行板》是怎么样的。 第七十三章 状况 第七十三章状况 重生以来,潘宏进接触过的女人似乎不太容易数的清楚了,在这其中,若是论姿色,达西娅似乎排不上号,若是论气质,她也不是那种能够让男人看上一眼就心动女人。她还太过青涩了,青涩到不知道自己身上最大的资本是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青涩的女孩,偏偏让潘宏进找到了某种久违的感觉,就像是潮湿闷热的天气里突然吹过了一阵儿爽意的清风,又像是漫长的极夜之后突然出现在天空的第一缕晨光。 女孩羞红低垂的脸或许不算很精致,但却让潘宏进那颗meng着层层灰尘的心田上破开了一眼清泉,他忽然现这个世界其实也不是遍地的污秽,至少在某个角落里还藏着他不曾现或者说是未曾注意到的纯净。 目光在达西娅绯红的脸上看了两眼,潘宏进抬抬手,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表,再抬头来的时候,视线却落到达西娅身边一个个头稍矮的女孩子身上。 “哦,已经中午了,姑娘们,都吃过午餐了吗?”潘宏进希望能与达西娅一起吃顿午餐,可也知道直接问达西娅的话,估计对方会因为羞涩而拒绝。凭着观人的经验,他当然知道应该跟哪个女孩说这番话。 果然,个子稍矮的女孩毫无羞涩的表现,她看到潘宏进的目光扫过来,甚至还专门ting了tingxiong脯,凸显了一下领口内已然颇有几分规模的乳沟,娇声道:“当然没有,我们清早就来这里面试了,别说午餐,就连早餐都还没有吃过。” “那姑娘们能不能给我这份荣幸,让我有机会能与你们共进午餐呢?”潘宏进顺势说道,“我听说帕维尔这里新请了两位塔吉克厨师,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中午说不定就能品尝到最地道的塔吉克红焖羊肉了。” 几个女孩子全都1u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只是身为老板的帕维尔还没有开口,她们也也不好直接答应。 帕维尔的眼力劲也很是不错,他陪着笑脸,上前一步说道:“尤里先生的消息就是灵通,我新聘请的两位塔吉克厨师还是今天早上才刚刚赶过来的。” 其实帕维尔这么说的时候,还一直在头疼。目前会馆还在装修,哪来的什么塔吉克厨师,一会儿他还得考虑着到哪儿去把厨师找回来了。 眼见的未来大老板没有反对的意思,几个女孩子出一声欢呼,当下也不用潘宏进吩咐,立刻便有一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魁梧大汉跳出来引路。 送潘宏进一行人进了楼门,帕维尔故意落后半步,等到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里,他才拍拍额头,长嘘一口气,心急火燎的赶着去张罗午餐的材料。顺便还得想办法“绑”两个塔吉克的厨师回来。 作为内务部敖德萨局曾经的招待处,楼内本身就说数处餐厅。帕维尔手底下的人给找了一间尚未开始装修、布置还算整齐的房间,一众平日里靠拳头与棍棒说话的黑帮分子,转眼间成了态度最和善的si应生,一个个里里外外的忙碌不停,还唯恐接受服务的“客人们”不满意。 尽管会馆里什么都没有准备,但如今的高加索黑帮毕竟是家大业大,张罗一桌丰盛点的午餐根本算不了什么麻烦事,只是潘宏进所说的“塔吉克厨师”最终也没能找到,不过几个女孩子连大学校门都没出,她们的见识与阅历还没展到能分辨出塔吉克风味的红焖羊肉那程度。 布置还算豪华的客厅里加了一张长桌,在刻意的安排下,达西娅的座位就在潘宏进的左手边,作为主人、老板,帕维尔没有上桌,他就肃立在潘宏进的身后,专门盯着给他点烟、斟酒。 女孩子与人相处,一旦感觉彼此间没有了隔阂,放开了,真是比男人更加豪爽饕餮。 躬身站在潘宏进身后,看着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却如同风卷残云一般袭掠着餐桌上的美食,老实说,帕维尔感觉很受伤,很肉疼饱满浑圆的大白鲟鱼子酱,那是能夹在面包里当馅吃的吗?正宗的德国“黑森林火tui肠”蘸了黄油还能有那纯正的味道吗?里昂的干红肠泡到酸菜汤里还能吃得出滋味? 与帕维尔相比,潘宏进当然没有这么多的抱怨,他只觉得这一顿午餐吃的很舒心,自从重生以来,他似乎还没有如此的放松过,没有心理压力,不用担心在座的有谁会算计他、谋害他,也不用费尽心力去揣摩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切梅诺里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潘宏进正端着一杯红酒,笑眯眯的听达西娅说一些音乐学院的趣闻,小女孩对某些事情的看法还很幼稚,在潘宏进看来甚至是幼稚的不值一提。但潘宏进却偏偏听得很仔细,俨然成了最好的听众,尽管乌克兰的风俗与国内差别巨大,但听达西娅兴致勃勃的说这些校园趣闻,潘宏进还是能够从中回忆起前世某些美好的生活片段。 切梅诺里没想到客厅会这么热闹,他看到坐在桌边的潘宏进,明显愣了一下。跟在潘宏进身边这么长时间,他自然了解这位“老大”的喜好。潘宏进xing喜安静,最讨厌这种喧闹的场合,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可今天,今天这情况似乎有些特殊。 不明所以的切梅诺里朝正看向自己的帕瑟琳娜使了个眼色,意识是问她“什么情况”。帕瑟琳娜回复他的却仅仅是一个耸肩的动作。 在门口迟疑了片刻,切梅诺里最终还是走过去,附在潘宏进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潘宏进正将自己面前的一份法式鹅肝推到达西娅的面前,这女孩竟然对鹅肝情有独钟。 听了切梅诺里在耳边低声说的两句话,潘宏进点点头,伸手指了指盛放着鹅肝的盘子,对帕维尔说了一句:“这个再来两份。” 帕维尔诺诺的点头应了一声,转身朝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头目打了个手势。 “非常抱歉,姑娘们,”潘宏进扯下塞在领口处的餐巾,在net角上抹了抹,很绅士的朝几个女孩子欠身笑道,“我要先失陪一会儿,你们先请自便,我马上就回来。” “尤里先生是有公事吗?”达西娅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轻声问道,“那您去忙吧,我想我们也该告辞了。” “不不不,只是一些小事,我很快就回来。”潘宏进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按,拦住她起身的动作,笑道。 说完,他又朝几个女孩子点头表示了一下歉意,这才跟着切梅诺里走出客厅。 从喧嚣的客厅里出来,潘宏进的脸上立刻就被阴霾所笼罩,表情上的急剧变化就像是一个虚空里飘来的灵魂瞬间占据了他的身体。 沿着厅前走廊快步走出一段距离,潘宏进最后在一个走廊拐角处停下来,身子还没有停稳,他便猛的转过身,劈头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切梅诺里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皱眉回答道:“我是不久前才接到的消息,刚才联系了维克多,他说应该是昨天晚上生的。” “昨天晚上出的事,我到现在才知道,马利宁他想干什么?”潘宏进压低声音咆哮道。 也难怪他的怒,毕竟切梅诺里给他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克拉夫季娅逃跑了,在切斯诺耶应急部队的秘密监狱里逃跑了。 切梅诺里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也许一个克拉夫季娅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但问题在于她是怎么从应急部队控制的秘密监狱里逃掉的,是不是有人给她创造了便利?又是谁给她创造了便利,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潘宏进愤怒的质问一声,很快便又了冷静下来,他手mo着下巴,在走廊拐角处来回踱了两步,说道:“现在必须做好两件事:第一,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给我把克拉夫季娅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告诉维克多,让他好好查查马利宁还有他身边那些人,但凡是可疑的,都给我尽快清理掉。” “那马利宁”切梅诺里犹豫着问道。 “他有问题一样要死,”潘宏进狞声说了一句,但沉吟了片刻之后,又放缓语气,说道,“不过他出问题的可能不大,应该是这段时间升了职,心里飘飘然了,对应急部队失去了有效的控制,有人打算造他的反了。” 切梅诺里点点头,他赞同潘宏进的这个猜测。马利宁这个人毛病很多,最大的一个就是喜欢吃独食。他这段时间跟着潘宏进捞取了不少好处,整个应急部队俨然被他弄成了黑帮的“守护神”,可他得到的那些好处却没有让几十号应急队员沾到多少。就像切斯诺耶的那些被收买的警员一样,他只给应急队员每月多开三百卢布的红包。 每月三百卢布的红包,也许在刚开始的时候能够让那些应急队员们满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应急部队直接以黑帮成员的身份去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这点好处自然无法令那些应急队员满足了,毕竟他们都是豁出命去干的。 第七十四章 黑色幽默 第七十四章黑色幽默 维克多当初的意思,就是马利宁这种好吃独食的做派很危险,而他将应急部队队员这类特战士兵看成是普通警察般的存在更是险中之险。要想规避这种风险,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给马利宁一些必要的警告,甚至是想办法换掉他。 不过维克多的这个意思,并没有向潘宏进反应,只是在si底下与bo利娜、切梅诺里做了些交流。说到底,马利宁虽然是他们这个团伙中的一员,可又稍稍游离于他们之外,他是潘宏进从另一个渠道吸收进来的,与维克多、切梅诺里等人之间不存在任何隶属关系,在这一点上,马利宁与如今切斯诺耶警察局局长皮缅的身份相类似。 有心建议潘宏进将马利宁换掉,话都送到嘴边了,切梅诺里又给生生的咽了回去。他觉得这个建议由他来提并不合适,甚至是由bo利娜她们提出来都不合适,一个搞不好,潘宏进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如果为此产生了误会就真的是大大的不值了。 “你想说什么?”潘宏进的xing格极其敏感,切梅诺里欲言又止的念头不过是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他已经清晰的察觉到了。 “噢,”切梅诺里一愣,很快便找了一个话题出来搪塞,“维克多已经安排人与普罗索夫接触过了。” 普罗索夫自然就是安诺夫卡卷烟厂的那位厂长兼第一书记,潘宏进始终还没有放弃对安诺夫卡卷烟厂的觊觎,此刻一听到切梅诺里提及普罗索夫,立刻就来了兴趣,问道:“情况怎么样?” “他的胆子要比咱们想象的大得多,”切梅诺里的嘴角微微一抖,说道,“他认为咱们每月四十万支卷烟的需求量太小了,所以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哦?”潘宏进看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解。 安诺夫卡卷烟厂一年的总产量不过就是九千万支,匀到一年的十二个月里,每月也就是七百多万支的样子。卷烟的生产毕竟不像别的东西,这里面没有什么残次品的说法,即便是用虚报库存消耗的手段欺上瞒下,虚报的量度也不能太大,不然就要出问题。 潘宏进要求每月四十万支的量,主要也是考虑到普罗索夫的承受能力,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家伙自己觉得量太少了。 “他是什么意思?”潘宏进吸了一口烟,问道。 “他的想法有点疯狂,可也不缺乏可操作xing,”切梅诺里的net角又是一抖,叹口气,交代了一下普罗索夫的疯狂计划。 其实普罗索夫的想法很简单,如今正好是九月初,厂里八月份的产出,近八百万支成品卷烟还没有上交到烟草公司,目前就暂时存放在厂里的6个“干量库”内。 普罗索夫最近与厂里一名分管消防工作的副厂长闹得很不愉快,这位副厂长与马利宁一样,喜欢吃独食,他挪用了厂里的“防火防潮专用准备金”,但却没舍得拿出来与大家分享,所以普罗索夫早就想找机会把他弄掉。 作为一家中型国有企业,普罗索夫的级别也不低,切斯诺耶生的一系列变故,他也了解的不少,因而也知道维克多他们这一伙人大概有多强的能量。因而他给维克多的建议,就是在安诺夫卡卷烟厂策划一场火灾,烧掉六个干量库,当然,事先要将库存的成品卷烟挪走一部分。 有这一场火灾,普罗索夫不仅能从第一次合作中拿到更多的好处,同时还能将那个该死的副厂长弄垮掉,另外,厂里重建干量库、重补一个月的产量,也需要上级部门再次拨款,他还能从中多赚一笔,可谓是一举三得。 听切梅诺里讲述了普罗索夫的想法,潘宏进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他实在想不出类似于普罗索夫这样的官员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更想不出他们的胆子究竟是如何炼成的。 且不说八百万支成品卷烟价值几何,单说六座干量库,估计价值也要在百万卢布左右,一把火全烧了,相当于四五百万卢布的资产从国有资产的名单中瞬间蒸了。最重要的是,其中绝大部分并没有落到什么人的手里,而是直接被人为制造的火灾葬送掉了----能想出这种点子的人,那得有多大的魄力? 只看一个普罗索夫,潘宏进就感觉自己已经听到了苏联这座庞大的国家机器正在艰难中出的痛苦呻吟,两亿六千万苏联人就在这种痛苦呻吟中生活,要嘛麻木不仁,要嘛愚不可及,要嘛就是正在努力的拆卸这台机器上的某个零件。 “尤罗奇卡,你的意思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却只看到潘宏进垂头不语的沉默表情,切梅诺里忍不住问道。 “啊,”从感慨中醒过神来,头脑中的理智将良知的感触一脚踢到九重天外,潘宏进毫不犹豫的说道,“可以去做,不过火灾现场必须布置好,不要留下什么破绽。” “可普罗索夫的要求好像有些高了,他的意思是,这件事做成了,他必须拿到六十万卢布的报酬。”从骨子里,切梅诺里并不同意这个方案,这并不是说他有什么保护国有资产的良知,而是因为他觉得普罗索夫这个人不可靠。 太贪心的人往往都不可靠,这是切梅诺里的看法。 “答应他,”潘宏进咧咧net角,嘴里出啧的一声轻响,也不知道冷笑还是咗牙ua子,“别说是六十万,就是六百万也不妨答应他,反正都是不用兑现的,你说呢?” 切梅诺里立刻便心领神会,他笑了笑,追问一句:“那我是不是让维克多设法与那位副厂长接触一下,如果没有了普罗索夫,这个人将来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这件事你们安排就好了,”潘宏进说道,“不过最好不要现在联系,免得多生变故。” 切梅诺里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建议。想想也是,现在与人家联系,说不定对方还会提出什么条件,等到火灾生了,对方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即便是只给他递上一根稻草,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拉过来。 普罗索夫的悲剧可以说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做了一件很蠢的事,那就是在一群能够随意操纵他生死的恶人面前,表现出了他极恶的一面。所以他的最终解决,就是在一场他亲自建议、布置并妥善安排的火灾中被烧了个尸骨无存。 可笑的是,如果按照历史正常的轨迹运作下去,普罗索夫将在几年之后的si有化改革中迎来他的新生,他将成为安诺夫卡卷烟厂的主人,并以3.4亿美元的身价成为敖德萨州知名的富豪。同时,他还将成为敖德萨州地区党的议员,“诺克里慈善基金会”的主要资金捐赠人,橙色**中尤先科的坚定支持者,但是现在,重生而来的潘宏进,将他的生命终结在了可悲的八七年九月。 如果放在若干年之后,潘宏进要想对付普罗索夫恐怕都没有那么容易,但是现在,他要弄死这个厂长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的简单。 人生最大的黑色幽默就在于从出生那一刻起,每一个人都注定会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最大的惊喜,则是谁都不知道死神会在哪一刻正式降临。 三言两句敲定了安诺夫卡卷烟厂的事,潘宏进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决定了很多人的生死,浓浓的血腥味被他平淡无奇的语气掩藏了,藏的不1u丝毫痕迹。 “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吗?”手里的烟卷已经燃尽,潘宏进从口袋里重新mo出来一支,想给自己点上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它重新揣了回去。 切梅诺里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安排。 “那跟我出海吧,”潘宏进转过走廊拐角,看着餐厅的方向说道,“记得多安排几个精神点的人。” 今天晚上是与土耳其黑帮那些人交付货款的日子,这件事切梅诺里是知道的,不过此前潘宏进说他要亲自去一趟,也没安排说是让谁随行。 切梅诺里可从没考虑过潘宏进这次与土耳其人交涉会不会遭遇危险,毕竟送他过去接头的是一艘来自黑海舰队的潜艇,那些土耳其黑帮的人即便是再本事,恐怕也弄不到一艘猎潜艇出来做交易。 潘宏进随口说了一句,就自顾自的走向餐厅,已经出来好几分钟了,他的回去继续招待达西娅。一想到刚才愉快的午餐气氛,心头的阴霾似乎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走到餐厅门前,潘宏进适才还显得狰狞的面孔已经变得一派阳光,短时间的角色变换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做作的痕迹。 其实每个人在生活中往往都拥有数张面具,只是对于潘宏进来说,他善恶两张面孔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点,但可贵的一点在于,他在达西娅这些女孩子们面前装扮伪善并不是有所图谋,而是仅仅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心灵上的慰藉,仅此而已。 第七十五章 海上交易 第七十五章海上ji易 “格奥尔基”号潜艇从敖德萨军港离港的时候是下午六点钟,按照标准航,六个xi时后可以抵达高加索黑帮与土耳其黑帮预先约定的接头地点。 洒满银色月光的黑海海面上平静无bo,如果仅用ru眼看的话,谁都不会知道水下三百米的地方,一艘通体黝黑的潜艇正以25节的航由北向南驶向土耳其北部海域。 潜艇的指挥舱里,潘宏进克制着自己的烟瘾,无聊的扭头四顾,看着那些闪着绿光与bo纹的屏幕。 今天晚上的这次出航,艇长叶什缅科上校没有出现在他的指挥岗位上,负责全权指挥的人就是身为大副的阿纳尼,别看这家伙平素好色无厌而且毫无组织纪律xing,可一旦上了艇,脸一沉,那份威仪却是能够很好的统御住全艇的官兵。 这是潘宏进第一次进入一艘真正的潜艇,而且还是处在服役中的潜艇,指挥舱内那些执行命令时有条不紊的海军官兵,让他认识到了苏联军队的另一面。 指挥舱空间不是很大,甚至可以用狭窄来形容,十几个人就挤在这么个巴掌大xi的地方,各司其职,没有半点噪声。 潘宏进正对着的方向,就是潜艇的声纳探测屏,屏幕上的声纳bo线bo1ng一般的向四周扩散,每次扩大到极限的时候,扬声器里就出“叮叮”两声连续的轻响。这声音像是钉头锤敲打钢板的声音,又有点像是水龙头在向玻璃钢的水池内滴水。 阿纳尼从潜艇出海下潜之后,就一直坐在艇长的指挥位上闭目养神,只有当声纳观测员向他汇报的时候,他才会睁开眼随口说两句什么。 水下潜行六个xi时,其间的等待是很枯燥的,潘宏进mimi糊糊的睡了两觉,两次都是被离他不远的一位通讯员推醒的----因为窝着了脖子,他打鼾了,而这在苏联潜艇的巡航纪律中是不被允许的,尤其是在潜行的时候。 六个xi时的时间,感觉就像是半年一般的漫长,就在潘宏进第三次昏昏欲睡的时候,肩膀又一次被人推了一下,mimi糊糊的睁开眼,暗红色的灯光中就看到阿纳尼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大脸。 “怎么啦?”潘宏进还有点meng,他ruru眼睛,舒展了一个懒腰,问道。 阿纳尼似乎上艇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了,他没有回答,只是朝潜望镜的方向甩了甩头,那意思就是让他过去看看。 潘宏进又诧异的看他两眼,这才猛然意识到可能是到地方了。 站起身,他跟在阿纳尼的身后走到潜望镜旁边,按照他的提示朝镜筒里看了一眼----眼前一片浅绿的光影,依稀中,有一个影子在泛着白光的海面上漂浮着。 阿纳尼替他调整了一下焦距,那个影子豁然间在眼前放大,是一艘xi型货轮,甲板的边舷上有十几个人影在晃动。 潘宏进也不能确认那是不是前来接头的土耳其人,按照事先的约定,一旦他们抵达约定好的水域,将会在特定的无线电频段上与对方联系,但频段号码在帕维尔的手上,潘宏进没有询问过。 帕维尔与切梅诺里他们十几个人,在一上艇的时候就被赶到了休息舱。阿纳尼可以给潘宏进这个财神爷享受特权的机会,但并不意味着会让他带来的所有人都享受特权。 “可不可以用无线电联系一下,帕维尔那里有频段。”推开潜望镜的镜杆,潘宏进问道。 “没问题,”阿纳尼朝守在指挥舱门前的卫兵摆摆手,说道。 几个xi时以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第一次在艇舱里响起,也许是知道这一段潜航即将结束,指挥舱里紧张的气氛舒缓下来,几位指挥官开始轻声的ji谈。 卫兵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帕维尔与切梅诺里走回来,按照潘宏进的吩咐,帕维尔将频段基码ji给线报员,丝丝拉拉的一阵儿轻响之后,线报员开始在约定好的频段上进行呼叫 “詹苏”号货轮是一艘注册于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的xi型货轮,注册时间为83年4月份,赛汗?亚尔斯兰当初买下它的时候,几乎快要倾家dang产了。那时候,帮会里的那么一个人都不看好他的这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 短短四年多时间过去,如今,帮会的近千号人里,上上下下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亚尔斯兰当初的这个决定抱有怀疑,因为这艘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这些年里,帮会与苏联人、南斯拉夫人乃至希腊人做走si贸易,都是靠的这艘货轮,只要悬挂起“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的国旗,土耳其海岸警备队的那些人就会为他们大开绿灯,甚至连登船检查的过场都免了。 “很难想象一个不关心政治的人能够取得什么过人的成就,”这一直以来都是亚尔斯兰秉承的观点。 自从十几年前塞浦路斯这个岛国生内战以来,尤其是在土耳其人宣布独立,并成立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开始,土耳其就面临着巨大的国际压力。 在土耳其与希腊的矛盾争执中,无论是西方国家还是与西方对抗的东方一极,没有谁会选择支持土耳其,而在周边国家里,又是一个完全由阿拉伯人控制的世界,土耳其是完全孤立的。正是因为如此,土耳其支持下的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直到今天也只有一个安卡拉政府承认它的合法xing。 作为一个黑帮的领袖,赛汗?亚尔斯兰没有太多的爱国心,他唯一看重的只有利益,赤1u裸的利益。 正是凭着敏感的政治嗅觉,亚尔斯兰买下了这艘注册在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的货轮,就是为了钻一个政治的漏dng,上一笔“国难财”。 “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经年来遭受大范围的国际封锁、国际禁运,国内经济可谓是一片un1un,方方面面的供给极度匮乏。土耳其政府虽然能够为它提供一定限度的援助,但仍旧是杯水车薪,因而在这个时候,能够绕过国际封锁、禁运的地下走si成为了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亚尔斯兰组织的走si,目标并不是穷困潦倒的塞浦路斯,那里的穷光蛋并不能为他的货物提供一个最好的价码,他更看重的是南斯拉夫和苏联,当然,如果有条件的话,土耳其的敌人希腊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夜晚的海风吹拂在身上有些微凉,留着一脸大胡子的亚尔斯兰手扶着船舷,静静地站在甲板上,通过手中的夜视望远镜朝北向的海域上眺望。 与那些该死的苏联人约定好的时间是夜里十二点,如今,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可前方的水域里却没有半点行船的影子。 亚尔斯兰恶狠狠的朝海里啐了一口唾沫,嘴里咕哝着咒骂一句,转身将望远镜ji给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不无嘲1ng的说道:“真不知道那些该死的gcd人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守时一点。” “我早就说过,我们可以等到夜里两点再来,”身边的年轻人讨好似的凑趣道,“至少,我们也应该那些该死的苏联人在这里等着我们,让他们明白究竟是谁在主导着这些ji易。” 一句话引来四周众人的赞同,一个粗犷的声音叫嚣道:“没错,也许我们还可以趁这个机会重新商议一下分成的问题,要让” 这个声音还没有把话说完,甲板上急匆匆的跑过来一个身材娇xi的女人,她离着很远便大声叫喊:“亚尔斯兰,亚尔斯兰,那些苏联人有消息了,他们要求咱们打出信号。” “恩?”亚尔斯兰一皱眉,飞快的转身从年轻人手里抢过望远镜,又一次朝远处的海面上眺望。 “咱们的雷达屏上没有搜索到他们的方位,”娇xi的女人显然明白他的意图,在他拿起望远镜时候,补充道。 雷达屏上扫描不到信号,望远镜里自然也不太可能看得到。亚尔斯兰张张嘴,满脸疑uo的转过身,诧异的说道:“那些苏联人搞什么鬼?” 这个问题显然没有人能够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亚尔斯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娇xi的女人摆摆手,示意她去打暗号。 短短几分钟之后,舰桥上的导引灯忽明忽暗的闪了几下,那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几乎就在导引灯打完信号的同一时间,货轮的甲板上骤然响起一片惊呼。 亚尔斯兰条件反se般的转过身,只见离着船头不过一二百米远的海面上,一个黝黑的庞然大物猛的撕裂月光沐浴的平静海面,潜龙腾跃般的跳脱出来,带着潜艇特有的嗡鸣出现在众人眼前。 “噢,我的真主” 亚尔斯兰只觉得一阵晕眩冲上头顶,整个人险些没摔倒在地。他可不认为这是前来与自己做ji易的高加索黑帮,脑子里率先转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完蛋了,竟然掉进了苏联海军设下的陷阱里。 第27章 彪悍的人配彪悍的妹! 叶文轻轻一掌拍烂一张桌子的画面被电视台播放了好多次,连带着国术大家的称号在当天就被送到了叶文的头上。 不谈旁的,光是叶文能以枪法打败关禄炎,用刀法击败彭连山,这国术大家的名号就当之无愧了,后来那单掌拍烂木桌的举动不过是给他的高手光环又添了几分更艳丽的颜色罢了。 将一众头头脑脑尽数送走的叶文并没有消停的下来,因为今日前来请教的可不仅仅是武术界中人,还有一些对于书法作画颇有兴趣的老人,在看了叶文写字的视频后对这今后生也很好奇,特意带了文房四宝想来与叶文切磋切磋。 这些事情自不必详说,叶文只是当场作了一幅画,随后在上题了一段字之后,这些七老八十的老人们无不点头称赞,言叶文真无愧炎黄子孙,将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学的果然通透,如今又回国开办学校,广传己学,乃是大大的义举。 “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也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在国内倒也有点名望,回去定会帮xi友好好宣传一番。”一个似是众人最为尊崇的老人拍了拍叶文的肩膀,一副“咱们国家这点jing妙国粹就要靠你来扬光大”的表情:“能多一个人来学,也是好的啊!,,说完也不等叶文挽留,这些老家伙就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要说这些老人家还真没什么所图的,就是来看看叶文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还是个骗子,若是骗子他们自然不会和其废话,如今看出叶文是有真才实学,而且适才也参观了诸多教室和一应教学用品,知道叶文是真的要将这些技艺教导下去,心中觉得甚是欣慰,个个都开开心心的走了。 这些老人回去之后果然通过自己的关系帮叶文这蜀山文武学校做宣传,无形中倒是帮叶文解决了一部分学牛来源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它的“蜀山文武学校,的人跑来想要砸场子,奈何先前一个个知名的武术高手都在叶文手中败下阵来,那刘海更是连脸面前丢了一干二净,这时候还跑上前去,那不是自找苦吃? 所以到了此时,一个个都变了一副表情,满是讨好之姿,更有一些人恬不知耻的竟然想要将自己学校挂靠在叶文的学校下面。说白了就是让自己的那间“蜀山文武学校,变成叶文这学校的分校,也能沾着叶文打出来的名气喝点汤。 对于这些要求叶文是一概回绝,至于这些人会不会怀恨在心他也不在乎,真要敢和他玩阴的,他会干脆利落的叫这些家伙人间蒸----m对他来说,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即便自己不用亲自出手,稍微通过一点关系也能把这些家伙整的家破人亡,只要他们稍微聪明点就不会来招惹自己。 送走诸多宾客,叶文看到那关禄炎还拎着那根木棍上看下看瞧个没完,尤其是适才捅进大树的那一头,这关禄炎更是上上下下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确定那棍头连棱角都没磨坏半分,这才叹了口气。 “叶校长,可否叫我瞧瞧你的手掌?,,叶文将手掌摊开,但见一张洁白细腻的掌心就这样出现在了关禄炎的面前,看到这般情况之后关禄炎又是大为惊叹,最后脸色变了数遍,偷偷低声对叶文道:“我想来叶校长这学校上学,却不知道叶校长肯不肯收?” “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关禄炎竟然存了这般心思,这位老哥年近五十,虽然包养的不错,丝都不见变白,但是这般年纪却提出要做人学生,着实吓了叶文一跳。 更何况关禄炎又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在当今武术界,关禄炎之名还是颇有分量的。不说他那关公之后的名头,就那一手武圣枪法也是当今武术界的一块活招牌。 这武圣枪法据称乃是当年关公在战争上冲杀所用的枪术,本无甚名头,早先也以关家枪之名唤之。直至后来关二爷地位越尊崇,更被后人奉为武圣人,这关家枪也便顺势改名为武圣枪法,在武术界的威名也是颇重,地位也是不俗。 关禄炎凭借这样一套枪法以及关氏后人之身份闯出赫赫威名,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拜进其门下,让其收自己为徒,而关禄炎本人也是择徒甚严,轻易不肯收徒弟,如今年近五十了,他也不过才收了一名关门弟子,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了自己弟子,就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没有学到丁点毗因为这事据说他女儿还和他闹过一次,搞的武术界中人尽皆知。 这样一个人物(这么久的功夫,那几个招来的老师已经将那几人的大致情况与叶文说了一遍了),如今竟然对叶文说要进他的学校当牟学生,如何能让叶文不感到意外? “关先生这是为什么?,丶只见关禄炎苦笑了下,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放到了叶文面前:“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都是习武之人,这些事情寻常人不晓得,咱们还不晓得么?,叶文低头一看,只见关禄炎这手掌中避喇头带,手掌掌心和虏口处的老麓!厚一望便知,以关禄欺喇冲老黄的厚度,这人的手掌已经不能握拳了。 这一下叶文终于明白关禄炎刚才为什么要看自己掌心了,他自己手掌中可瞧不见什么老茧。 本来叶文掌中也是有老茧的“可是随着他内功修为日渐jing深,这老茧就渐渐的退去,等到修为达到了先天之境之后,他手掌中与常人已经无甚差别了,便如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一般。 但这不代表他手掌的劲道下降了,反而意味着他的身体强度达到了一更高的层次,手已经不需要老茧的保护也能够挥出强横的劲道。或者说,那些程度的摩擦已经无法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表皮不出现坏死的情况,自然不会出现老茧。 而在这个世界,练武之人基本都会有老茧,因为没有神妙的内功,这些练武之人除了打熬筋骨,以ru体力量出招外别无他法,而习练各种兵器之人更是会有厚厚的老茧形成,便如这关禄炎一样。 像是一些xi说中,练剑的高手一般都是懂得掌法少有懂得拳法的,这就是考虑到了现实中的这种情况,练剑和练掌都是掌中有茧,练拳全是拳背,练的地方都不一样所以难以兼顾。 叶文虽然晓得这种情况,但是他还真没太往心里头去,不想今日竟然被关禄炎这个老家伙瞧出了异状。 “叶校来……怕是已经修成了传说中的内气行劲之法了吧?” 关禄炎目光灼灼,盯着叶文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已经服刑数年的色狼才一出来就看到一个衣衫暴1u的美艳女郎冲自己搔1ng姿一般,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吞下肚中。 叶文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还真懂得内功,只是这事情也不好随便对任何人去说。可是眼前这位明显是瞧出了异状,而且看这架势是想和自己学内功。 可要想否认,那又如何解释自己身体上与旁人不同之处?总不能说他天资特异,手不生茧?那还不被一些特殊机构抓去做研究工作----负责被人研究。 关禄炎见叶文支支吾吾没个回答,便了然的道:“晓得晓得,这等奇妙功夫定然是不能胡1un声张传授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想问问,不知道叶校长是不是想在学生中挑选天资出众之人,然后传承这诸多功夫?,,叶文倒也没必要什么都隐瞒,这事情明说也是无妨便点了点头:“确有此意!” 关禄炎一听就乐了:“这样便好,我定要来叶校长这学校里来上学,想来叶校长招生的时候没有那年龄限制吧?,这下换叶文乐了:“还真有“只招收十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学生!,,关禄炎一愣,随即明白这今年龄段算是最有锻炼培养潜力的年龄,若是太xi不大懂事,又不见得能吃苦,教了也是白教,再大点身子筋骨都已经长成难有太大成就。要是一般学校,二十岁都不收,只收十六岁以下的,叶文这都算是宽松的了。 想起自己都已经年近五十,无论如何都够不上这个标准,一时有点头疼:“那贵校还招老师吗?” “招!,“武术老师?,关禄炎自问以自己这名头,来这里混个老师当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纵使不能随便将那武圣枪法教人,但是他又不仅仅只懂得那一门枪术。 “语文老师!,叶文也晓得这老头打的什么算盘,一开口就绝了他的念想,不过也不能一点希望都不给他留,他觉得以这关禄炎的名望,来给自己当今副校长,然后以他的名望镇镇场子也是不错。 何况自己那边还有一个俱乐部,时不时还得回英国一趟,自己不在的时候总不能学校就丢那不管了吧? 本想随后就说出这番话的,不料这老爷子还真有招,竟然把自己孩子都拖下水了:“我女儿就是学文科的,来你这里当今语文老师刚刚好!而且书法绘画音律都懂,一个人能兼任三科,叶校长你瞧……” “……,叶文怎么感觉这像是在谈买卖?见到关禄炎都急的快要把自己女儿都卖了,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其实我想请关先生来本校担任副校长,希望关先生答应!,,这话一出,关禄炎才明白过来这年轻人早就想要拉拢自己,刚才不过是故意放长线等着自己咬钩! “xi狐狸!,心里嘀咕了一声,关禄炎也没太往心里去,他还期望能够从叶文那里问到关于行气运劲的法门!若是自己有生之年能够跨进内家功夫的领域,这一辈子武也算没有白练了,自己这么多年本以为已经到了顶点再无所追求,天可怜见这时候叫他遇上了叶文,自己又有了前进的目标。 “行,那我先回去收拾收拾,过几天就搬到学校里住!” 蜀山文武学校给所有的教职员工都提供了住处,甚至还都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别墅,虽然地处偏僻了点,却显得清静,不少应聘成功的人此时都偷着乐呢! 搞定了老师,找好回绷斗在武木界够分量的副校长,叶女的这所蜀山文武晕校锋哪将台子给搭好了,接下了几日就要开始忙着招生,然后等到口月份的时候就正式开学,自己这校长那时候才算是名副其实。 至于课程安排,叶文给自己每周安排了一堂书法课,额外一堂绘画课(若是无人想学就省了),然后一周大约亲自上一堂武术课。 除了书法和绘画是因为当初已经将话放了出去,不得不开课教授之外,那武术课是方便他就近观察这些学生的资质。而为了方便他能够观察到所有的学生,等到招生完毕分班之后,还要在课表上多动动脑筋才尔而为了防止会有遗漏,宁茹雪每周都会有至少三堂武术课,一是为自己师妹找点事情做,另外就是防止叶文会有所遗漏。 回到自己的住处,一堆开门就感觉到一阵bi人剑气迎面扑来,好在叶文立刻判断出这股剑气虽然强横霸道,但却极致散1un,并非是特意针对自己而来,应该是宁茹雪修炼时无意间散出来的部分剑气。 向里走了几步,只见宁茹雪盘tui坐在沙上面,周身剑光缭绕,剑气飘散。眉心上一朵指甲盖大xi的青色莲花栩栩如生,不但青莲灿烂犹若实物,更是散出耀目光芒叫人难以直视。 这还不算完,叶文仔细一看才觉宁茹雪竟然并没有真的坐在沙上,她此时竟然被剑光托着飘了起来,离沙约莫有一掌的距离,先时那光芒耀眼叶文没注意到,此时才看清楚。 “哎呦?剑光托人悬宇而立?颇费师妹领悟了御剑飞行之法?,要说蜀山派这个名字会让叶文想起什么,一就是御剑飞行,其次才是各种神剑以及诸般法术法宝。 自己将门派起名蜀山,未尝不是怀揣着这样的梦想,只是那时候觉得御剑飞行什么的太过遥远,简直就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直到如今才渐渐见到了一些可能。 闲暇里他也的确做了一点试验,初步倒是mo到了一点窍门,想来用不了多久也能领悟到御剑飞行的具体法门。他本想等自己真正钻研成功了,再和两女好好分享一下,然后看情况将那飞行之法改动一番,让其更加适合两女之后能够让两女也体验一下飞行的感觉。 只是没想到宁茹雪竟然自行参悟出了一些妙用,她如今这剑气裹身悬空飘起不就正是御剑飞行的开端吗? 叶文只是静静的观看没有出言打扰,自己这师妹自从有了自己的秘籍照应之后其进步度虽然惊人,但却远不如当年自己修行时那般显的灵气十足了。嗯来是自己过于关照扼杀了师妹的灵气,不但让其进境缓慢,而且功法上许多问题也难以自行参破。 如今没了秘籍供应,加上现在自己等人的处境反而又ji起了师妹的傲气,让其又重新显出了当年修炼时的那般资质灵xing,能够自行参悟出御剑飞行之法,足见师妹的天资之强横。 “这也算是一桩好事!也许我不必着急为师妹召唤一门新的秘籍了!以她的天资,保不准就能自行将先天破体无相剑气给推到港漫版的那种境界!毕竟功法上本就是一套,只是境界有差异罢了,总体上还是一样的!,“只要师妹能够跨过这道门槛,谁说师妹的剑气就会比漫画中舟关七要差?,不过想想,也许不久之后宁茹雪就能以自身力量御使天地元气形成强横剑气,那时候真是谁挡杀谁,恐怕自己也招架不住。 “我也得再努力一点了!,又看了眼依旧在闭目修炼的宁茹雪,叶文径直上了二楼,眼下还不能去打扰师妹,先去看看华衣在做什么也好。 现华衣的房门并没有关紧“叶文推门就想进去,不过他才伸出手,就察觉到华衣似乎也在练功。 透过门缝往里一瞧,华衣正盘膝坐在netg上,然后双手挥舞间竟然拉出一条真气形成的光带,这光带艳丽无方,几乎叫人目眩神mi,可是若因此而降低警惕那只会付出致命的代价,因为叶文随后就见到华衣手上一挥,那彩色光带就猛的向前窜出,将一个被她用气场定在半空的石头给斩成了数段一----那光带好似只从石头上一斩而过,但实际上却在斩的同时爆出了强横的劲气,这些劲气或者刚、或者柔、或者炙热或者阴寒,诸般劲气同时爆而出,那石头在化作无数段之后就化作一堆飞灰。 “这么凶残?,叶文看到华衣这光带威力也是略微有些吃惊,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哪天要是把华衣折腾的狠了,恼羞成怒之下给自己来一下可不好受。 “以后得收敛点了……,猫着腰离开了华衣房门口,叶文突然现自己身边的两个女人似乎都有点太彪悍了,不过想想自己…… “真是彪悍的人必须配上彪悍的妹! 第七十六章 分赃 第七十六章分赃 面对突然出现在船头位置的苏军潜艇,亚尔斯兰连一个逃跑的念头都没有,他的船虽说只是一艘小型货轮,但既然是货轮就不可能跑得太快,至少快不过潜艇射出来的鱼雷。亚尔斯兰可不认为苏联人会没有胆子直接击沉自己的货轮。 “那些卑鄙的高加索人出卖了咱们” “真主啊,我们应该怎么办?” 片刻前的闲适已经dang然无存,船头的甲板上充斥着恐慌,西方对苏联国家的妖魔化令在场每一个人的脑子里都充满了不好的想法,集中营、劳动营、流放西伯利亚甚至是枪决,他们觉得这将是落到苏联人手中之后所要面对的必然命运。 黝黑的潜艇窜出海面,在距离货轮船头十几米的地方缓缓停下来,随着舱体解压所出的嘎吱声,高高耸起的指挥室围壳上方舱门与上甲板处的两个出入口舱门同时被人从里面推开,二十几个背着突击步枪的苏联海军士兵从潜艇里钻出来,在甲板上站成一排。 “是巴威尔,是他出卖了我们” 跟在水兵后面出现的,是几个穿着便装的大汉,亚尔斯兰身边的年轻人轻声念叨道。 巴威尔是高加索黑帮的一名上层头目,过去一直都在负责与土耳其人的海上走si交易。帕维尔在潘宏进的支持下掌握了帮会控制权之后,除掉了一大批帮会中原来的中高层头目,但在这些人中,巴威尔是个例外,因为这小子压根就是纯粹的商人,他比一般人更懂得见风使舵。 潘宏进是最后一个钻出艇舱的,憋闷了六个小时之后,清新的海风令他一清,莫名的爽意油然而生。 “尤罗奇卡,你们的动作必须快一点,你知道的,咱们并没有多少时间。” 潘宏进点点头,示意自己心里有数,跟在切梅诺里的身后登上甲板。 潜艇的甲板上,几名士兵正忙碌着往三个充气筏里灌输气体,先一步出来的巴威尔拿着话筒朝货轮上喊话,让土耳其人放下吊缆,接应他们登船。 人多好办事,没几分钟的工夫,三个充气阀被推到海里,五名士兵率先登上其中一艘,驶向货轮。潘宏进与切梅诺里是最后一bo出的,等他们赶到货轮下边的时候,率先登上船的士兵已经抛下来一个升降架,将他们拖了上去。 这次跟着过来,潘宏进的目的并不在于亲自参与交易,他只需要参与这个过程,面对面的观察一下这些土耳其合作者,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这次会面还不仅仅是为了一笔交易,其中还牵涉到一场谈判。 过去,在高加索黑帮与土耳其人的交易中,高加索黑帮有点吃亏,因为土耳其人将他们的供货价格提的比较高,所以双方的实际利分成相当于四六开,土耳其人占六成。 现在,潘宏进掌握了高加索黑帮的主导权,他不能容忍这种不公平的合作方式再延续下去,在他看来,由自己占六成,土耳其人分四成才是最恰当的。 潘宏进登上货轮的时候,巴威尔正在向亚尔斯兰解释误会,当得知这艘潜艇竟然是高加索黑帮“运输工具”的时候,一种土耳其人的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相当精彩”来形容。 拿一艘潜艇作走si运si的载具绝不是什么最佳的选择,毕竟潜艇艇舱内能够装进去的货物相当有限。不过问题在于,这件事所造成的震撼xing绝对是相当强大的。 是奢侈吗?算不上,嚣张?应该也不是,亚尔斯兰不得不承认,他过去的确是低估了高加索黑帮的实力,这世界上能够利用军队进行走si活动的国家不在少数,但能够借用苏联黑海舰队潜艇搞这种活动的势力恐怕还是绝无仅有的----这是一种震撼xing的效果。 从最初的震撼中冷静下来之后,亚尔斯兰马上就意识到今天这一幕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黑海一向都被苏联人当做自己的“后院”,尽管濒临着这片海洋的国家并不仅仅只有它一个。几十年来,苏联的黑海舰队都在这一片并不算多么辽阔的水域上往来纵横,无视任何国家的存在。 现如今,高加索黑帮既然与黑海舰队走到了一起,那么他们就等于是控制了黑海洋面上的各种走si贸易,只要他们不放行,土耳其帮会经由罗马尼亚、保加利亚通往南斯拉夫的走si路线就无法保证畅通,这是显而易见的。 别看刚才亚尔斯兰身边的人说什么要与希腊人做生意,其实帮会与希腊人之间的交易很少,毕竟那条贸易路线需要通过海峡进入地中海,更何况那些希腊海岸警备队不是吃素的,他们对走si贸易的打击一直都很严厉。亚尔斯兰的这支黑帮,最主要的贸易对象还是南斯拉夫人与苏联人,如果黑海这条贸易线被截断,他这支黑帮的好日子也就算是结束了。 很明显,亚尔斯兰认为今天这些高加索黑帮的家伙们是来者不善,他们多半不仅仅是为了提货、付款来的,肯定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图谋。 负责与亚尔斯兰谈判的并不是潘宏进自己,他自始至终都躲在后面与几名随同上船的水兵抽烟闲聊,真正主导了这次谈判的是切梅诺里,因为之前与潘宏进有过沟通,他表现的颇为强横,不仅在压价方面毫不松口,甚至还要求回款的时间做半年期的延长。 最初的时候,亚尔斯兰还能做部分的坚持,但面对切梅诺里的强势,他固守的阵地很快便逐一沦陷,最终,双方达成的协议,便是走si商品的价格下调百分之二十,同时,亚尔斯兰保证只为高加索黑帮提供供货服务。至于货款的回付,则仍旧维持原来的规则。 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基本能够令潘宏进感觉满意了,延迟付款这个要求,原本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的筹码。 而对于亚尔斯兰来说,尽管帮会从交易中必须多付出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但相对的,他也从这一笔亏欠中看到了全新的希望----人有的时候必须学会吃亏,一时的损失或许就意味着将来更丰厚的回报。 一个与军方、而且是号称在当今世界势力排行第二的级大**方勾连在一起的黑帮组织,谁又能判断的出它的未来将会走向何方?也许它会在短短几年内窜起,成为世界黑手党势力中最强横的一个组成部分,又或许它会在更短的时间内就被剿灭扑息。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在亚尔斯兰看来,目前自己的帮会与高加索黑帮有着密切的往来,今后高加索黑帮一旦窜起,他就能从中收获到利益,若是高加索黑帮被剿灭了,他的帮会hun在土耳其,也不会受到什么太大的牵累。总而言之,这就是个有收益预期但却没有太大风险的投资,最多不过就是赔点钱罢了,而对于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这个“赔钱”的机会可是不太好找的。 一场谈判,几乎就是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纠缠中宣告结束了,潘宏进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等到最终双方达成了口头的约定之后,切梅诺里将带来的四个钱箱交给亚尔斯兰,而亚尔斯兰的人则负责打开屯在甲板上的两个集装箱。一个个用纸箱被忙碌的水手从集装箱里搬出来,用接力的方式送入潜艇。 整个交易的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临分别的时候,亚尔斯兰暗示这一次的货款在下一次交易的时候,可以用等价的枪支来兑付。在潘宏进的暗示下,切梅诺里同意了他的要求。 潘宏进或许会缺钱,甚至可能在某个时候会变的很缺钱,可是枪支这种东西,他手头虽然没有,但绝不会缺了----敖德萨的骚乱已经过去几天了,老伊万也已经宣布与他脱离了父子关系,那么下一步,想必老将军很快就要对“德河左岸”那一片地方动手了。 德河左岸地区向来都是乌克兰与摩尔达维亚两地最大的军火走si集散地,也是一个大大小小黑帮汇聚的地区。等到敖德萨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潘宏进很快就会操纵着高加索黑帮将势力蔓延过去。 按照前来时的航线,格奥尔基号潜艇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驶向敖德萨港,只不过与来时相比,这艘柴电潜艇显然“金贵”了不少,只是将近一个对时的来回,就有数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美元的走si物品流入了苏联国境 敖德萨港军用码头的水兵仓库里,几十名赤1uo着上身的海军士兵或坐或站的分成几堆,成箱的啤酒、熏肉、罐头以及大把的香烟令他们有了一个最值得兴奋的早晨。 潜艇舱内的货物已经全部都搬进了这座水兵仓库,此刻,潘宏进与阿纳尼两个人,正坐在两个臃肿的纸箱上喝酒。 阿纳尼的身边放着两盒雪茄,手里还掂着一件透明的女式薄纱睡衣----别看这件睡衣不足二两重,可价格却是贵的惊人,至少阿纳尼很是喜欢。 第七十七章 德河 第七十七章德河 原本只认为可以赚到一些零hua,没想到却捞了一条大鱼,阿纳尼现在的心情岂止是一个爽字了得。心情大好之下,他难得的破了一次例,允许自己艇上的官兵在军营里酗酒,而且还是一大清早,当然,所有的费用都是由潘宏进支付的,反正这位大老板手里有的是票子。 啤酒是帮会囤积的存货,来自德国的上等黑啤酒,绝对的市场稀缺货,但潘宏进并不在乎这些开销,因为从今天这一场交易,他看到了一条金光灿灿的机遇之门已经在自己眼前缓缓的敞开了。 阿纳尼这次出海帮他做交易,肯定瞒不住黑海舰队内部的有心人,那些自命正直的人回来找麻烦,对此潘宏进并不担心,毕竟上面还有一个哈尔科夫顶着。而对于那些也在找机会钻营的人来说,他们将会陆续的靠过来,想法设法的从中分一杯羹,这是潘宏进目前需要“团结”的一批人。总而言之,昨晚的这一次交易看似仅仅在黑海舰队中撬开了阿纳尼这扇窗,实际上,它却是砸烂了阻拦在前方的最后一道门,假以时日,潘宏进有把握能够将自己的势力延伸到这支舰队中去。 切梅诺里走进仓库的时候,潘宏进正与阿纳尼面对面的盘坐在一堆货物箱子上商谈租用仓库的事,看到他过来,潘宏进从箱子上跳下来,对阿纳尼说道:“好啦,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会安排人把租金给你送过来。” 阿纳尼点头笑道:“那我这两天就让人给你们准备通行证,你可以放心,你的货物放在这里要远比存在银行安全,别说是贼,就算是内务部的警察也别想进来。” 潘宏进自然不会怀疑这一点,不过他同样也没有担心过内务部敖德萨局的警察会不会查他。 与阿纳尼道过别,潘宏进与切梅诺里走出水兵仓库的大门,帕瑟琳娜正好将伏尔加轿车开过来。 两人上了车,还没等坐稳,切梅诺里便嗤笑一声,颇为不屑的说道:“从咱们手里拿了那么多的好处,借用一个仓库竟然还要什么租金,这位阿纳尼上校还真是够朋友。” 潘宏进看他一眼,见他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说道:“阿纳尼之所以要收租金,并不是为了贪图那点钱。” “哦?”切梅诺里扭过头,诧异的看他一眼。 “每年两万卢布的租金,你不觉得这个价钱开得有些儿戏?”潘宏进朝帕瑟琳娜打个手势,示意她开车,同时说道,“如果他开个每年二十万卢布的价码,亦或是干脆将全部的费用都减免掉,我都能放心得多。唯独是这个两万卢布让人感觉有些头疼。” 切梅诺里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从潘宏进这番话里领会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下意识的朝仓库看了一眼,切梅诺里皱眉道。 “现在还什么都不好说,”潘宏进耸耸肩,说道,“阿纳尼也好,哈尔科夫也罢,他们与咱们的合作只是基于利益,就像咱们不会将自己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们一样,他们面临的问题当然也不会全数告诉咱们。 切梅诺里默然不语。阿纳尼在租用水兵仓库这件事上表现出来一个很微妙的细节,那就是他在敖德萨军港这边也有所顾忌,每年两万卢布的租金显然就是拿来做样子、塞别人嘴的。而以他种大大咧咧、嚣张跋扈的xing格,却能够注意这一点,那就说明他的忌惮也很是不小。 “好啦,这些事情不应该是咱们去考虑的,”摆摆手,像是要将脑子里的杂念全都赶出去,潘宏进转口说道,“今天的事算是比较顺利,不过土耳其人那边还必须盯紧,这件事最好由维克多亲自来抓,我对帕维尔这个家伙始终有点不放心。” 尽管知道他这是就事论事,但切梅诺里还是感觉一阵儿窝心。在他们这些出自安全委员会的人看来,凡是自然是用“自己人”最好,而在维克多与帕维尔之间,“自己人”当然是前者。 想到维克多,切梅诺里咳嗽一声,插口道:“对啦,刚才我和维克多联系了一下,他说克拉夫季娅的事情已经有了进展。” “噢?”潘宏进一听就来了兴趣,他侧过身,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切梅诺里。 “应该算是两个好消息吧,”切梅诺里笑了笑,说道,“维克多已经把那些不安分的家伙揪出来了,正如你说的,切斯诺耶的应急部队的确出了问题,不过问题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有一两个人对马利宁产生了不满。” 潘宏进松了一口气,他委实不希望切斯诺耶那边出任何状况,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还有一件就是克拉夫季娅的行踪已经查到了,”切梅诺里并没有说维克多与马利宁打算怎么处理那两个si自放走克拉夫季娅的人,他也知道潘宏进对此并不关心,因而继续说道,“她从切斯诺耶逃走之后去了杜勒德宁。” 杜勒德宁是敖德萨州靠近德涅斯特河的一个小城市,距离切斯诺耶不过四五十公里,那里显然不是克拉夫季娅的最终目的地,她应该是慌不择路之下跑去了那里,并准备由那里转到去往某个地方。 一个距离切斯诺耶如此之近的小城市,自然不可能没有高加索黑帮以及维克多的眼线存在,克拉夫季娅逃到那里之后,身无分文,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可是说是无处落脚。 昨天晚上,克拉夫季娅在市里一个旧防空洞过夜的时候,遇上几个小流氓的调戏,结果她反过来把几个小流氓给打劫了,很不幸的是,那几个小流氓就是高加索黑帮的外围组织成员。自认为找到了大靠山的几个小流氓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向上层头目哭诉的时候,也将克拉夫季娅的行踪彻底暴1u。 切梅诺里将维克多现克拉夫季娅行踪的过程作了简短的汇报,而后继续说道:“维克多已经亲自带人去了杜勒德宁,相信下午就会有消息。” 潘宏进点点头,克拉夫季娅现在还没有逃出敖德萨州,这就足以让他放心了,更何况现在维克多已经现了她的行踪,这女人要想逃过维克多他们那伙人的追捕实在是有些困难。 “告诉维克多,人抓回来之后就送到敖德萨来,”放下了一桩心事,潘宏进感觉到一股轻松,他嘘口气,背靠着座椅放松身子,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嗯,我稍后就和他联系。”切梅诺里应道。 车窗外,清晨敖德萨街道还显得很安静,公路上没有多少人,只有两辆清洁车在晨光中缓缓的行驶。 “明天纳什组织的三地游就要正式开始了,”身子放松下来,潘宏进才感觉到隐隐的头疼,昨天一夜没合眼,现在困意一来就有势不可挡的趋势。浑浑噩噩中,他抹了一把脸,最后说道,“等把他们送走了,我要离开敖德萨一段时间,去一趟乌拉尔,你安排了几个可靠的人随我一起去。” “去乌拉尔?”切梅诺里愕然道,“有什么安排?”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扭头一看,才现潘宏进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微微裂开一道缝隙的嘴net上还挂着一滴口涎。 帕瑟丽娜从后视镜朝他看了一眼,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潘宏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伏尔加小轿已经停在了别墅的楼前,挣扎着坐起身子,才现身上还盖着一条米黄的绒毯,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盖上的。 揉揉酸涩的眼睛,潘宏进轻咳一声,正准备伸手去推车门,一抬头,却赫然现窗玻璃上贴着一张小脸,正对着他挤眉弄眼的做鬼脸。 心里没来由的感觉一阵温暖,潘宏进隔着车窗,在小娜塔莉微微皱起的鼻子上作势轻轻一刮,推门下车。 “爸爸,你为什么在车上睡觉呢?”刚从车上下来,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的小娜塔莉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娇声问道,“帕瑟琳娜阿姨还不让我吵醒你。” “哎呦,我的宝贝儿越老越重了,”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潘宏进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帕瑟琳娜,笑道,“爸爸是困了,所以就在车上小睡一会儿。嗯,宝贝儿,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可不早了呢,”小娜塔莉抬手指指高挂当空的烈日,嘟着小嘴说道,“都快到中午了,本来刚才爷爷来电话的时候人家就要叫醒你的,可帕瑟琳娜阿姨不让娜塔莉不喜欢她。” 潘宏进这才现自己刚才这一觉睡的时间着实不短,看看表,都将近十一点了。 不过老伊万来电话了?他又为的什么? 想着,潘宏进疑huo的看了一眼帕瑟琳娜。 “伊万将军一个小时前来的电话,”帕瑟琳娜心领神会的回答道,“他让我转告你,德河左岸最近比较热闹,让你有时间多关注一下。” 第七十八章 同胞 第七十八章同胞 崭新的“红星”电视机摆放在书房一角,落后的工艺让这种电子产品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小冰箱,不大的屏幕镶嵌在足有半人高的一个木柜子上,调频、声控等按键、旋钮全都嵌合在木柜子顶端,怎么看怎么别扭。 潘宏进坐在电视对面的沙上,两只脚搭在身前的茶几上,单手撑着下巴,表情漠然的看着电视屏幕----他现在真的有些怀念自己前世别墅中那块大背投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来自基辅电视二台的早间新闻,面无表情的主持人用他那惯有的冷漠声音播报着来自德河左岸地区的新闻。 在苏联解体之前,乌克兰加盟共和国一直与摩尔达维亚加盟共和国争夺对德涅斯特河左岸地区的控制权,这种状况延续到苏联解体,乌克兰放弃了对这一地区的诉求,而独立后的摩尔多瓦显然也没能得偿所愿,如同一只蚯蚓般的“德左”地区成了俄罗斯实际控制中的一块飞地。 新闻中播报的内容大意,是今日凌晨时分,苏联陆海军总政治部与国家安全委员会采取了联合行动,在德河左岸地区对长期盘踞在那里的军方**势力、军火走si犯展开了全面的清剿。整个行动中有十二名匪徒被击毙,另有二十余人被捕,被击毙的人员名单中,就包括了罗马尼亚人、人称“摩尔达维亚之狼”的德米特鲁?托梅达尔斯库。 新闻播报中插播了一段战地实拍的镜头,因为是夜间行动,所以画面很不清楚,但其中有一部分镜头,就是四五个meng着面的特战队员将托梅达尔斯库的尸体拖出一辆吉普车时的情景。这位曾经在德河左岸乃至整个摩尔达维亚纵横一时的枭雄,至此落下了人生的帷幕,而且毫无半点尊严可言。 看着电视上被马赛克遮掩住的托梅达尔斯库的尸体,潘宏进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老伊万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完全老好人般的面容,他的狠辣在这一次的事件中表1u无遗。他玩的可不算是政治权争的手段,而是政客与军人结合在一起弄出来的怪胎,狡诈且血腥味十足。 电视中也播报了这次事件的起因,公开的说法,是因为托梅达尔斯库身边有人向陆海军总政治部揭了他的犯罪事实,且证据确凿,这个举报人就是少校阿尔卡季,那个当初在雷布尼扎接待过潘宏进的坦克团团长。 利益分配不公向来都是一个组织覆灭的潜在危险,阿尔卡季最终会选择背叛托梅达尔斯库一点都不令潘宏进感觉奇怪,但他没想到的是,老伊万竟然借着这次机会,将跟了他几十年的安东尼奥调到了德河,让他到第十四集团军担任独立坦克师代理师长的职务。 前世的时候,潘宏进便知道此时驻扎在基什尼奥夫的第十四集团军为德河左岸共和国的成立提供过巨大助力,如果没有这一支军事力量的存在,斯米尔诺夫领导的德河左岸共和国不可能顶得住摩尔多瓦的进攻。但可以肯定的是,老伊万现在将安东尼奥安排到那里,应该不是预见到了未来,他是想要控制这一地区的局势。 老伊万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对托梅达尔斯库动手? 潘宏进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觉得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老伊万要彰显他的存在,告诉每一个人,他去了捷克斯洛伐克之后并没有沉寂下去,相反,随着他正式加入保守派阵营,他的权威要比当初更加的显赫了。 第二,借着这个机会挑出一个军方的**大案,可以有力回击克里姆林宫关于取消军事委员制度的议论,从而也能为老伊万在军旅中赢得更多的支持。 当然啦,还有一个潜在的原因,托梅达尔斯库的清除以及安东尼奥的赴任,潘宏进相信德河左岸那片地区的军火生意,自己就能很顺利的接收过来了----老伊万不动声色的就为自己清除了一个最大的障碍。 生在德河左岸的事情必定会让很多敏感的人察觉到些什么,比如说过去若干年里一直从德河左岸采购军火武器的科瓦奇,这个狡猾的家伙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1u面,第一时间就表示接受潘宏进此前提出的一切条件。 德河左岸存在的问题被揪出来,直接、间接牵涉到的人不知凡几,今后一段时间,德河左岸地区必然会有一场大整顿,权力的倾轧将会进入**。潘宏进绝对不会赶在这个时候去凑热闹,他将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前往乌拉尔地区安排布局。有了老伊万的举措再加上金钱铺路,潘宏进有理由相信此行不会太过困难 乌拉尔,这个名字对于前苏联乃至其后的俄罗斯来说都有一种很特殊的意义,以乌拉尔山脉为核心,北起乌拉尔山脉北段,南至哈萨克斯坦的广大区域在苏联几十年的历史中形成了一个以重工业为主的大规模经济区。这就相当于东北地区对于国内的意义一样,其重要xing不言而喻。 乌拉尔经济区的形成还应该归功于希特勒,二战初期,苏联红军在西线战场的大规模溃退令莫斯科不得不将规模惊人的工业设施全数东迁,车里雅宾斯克、乌法、叶卡捷琳娜堡等等,这些工业重镇全都是在这一时期形成的。 既然是在战争期间形成的工业区,那么不可避免的,这一经济区的诸多企业工厂都是属于军工的xing质。 潘宏进前往乌拉尔的最终目的地是斯摩兹沃,乌拉尔山脉北段一个并不怎么有名的山中城市,与乌法、叶卡捷琳娜堡等城市相比,这个地方的交通极为不便,连铁路都不通,只有一条从沃尔库塔绵延而来、穿越群山峻岭的公路。 但就是这么一个交通闭塞、几无人烟的地方,却隐藏着苏联国内规模最大的一处军火、武备仓储库。 这次去斯摩兹沃,潘宏进只带了四名切梅诺里为他安排的保镖,帕瑟琳娜的身份则变成了他的秘书,六个人先从敖德萨赶到基辅,而后乘坐飞机抵达雅罗斯拉夫尔。在雅罗斯拉夫尔小住一天之后,才登上了前往沃尔库塔的火车。 颠簸的火车运行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过了科特拉斯,按照帕瑟琳娜打听来的消息,要想抵达终点站的沃尔库塔,这辆笨重的客运火车至少还需要在崇山峻岭中颠簸四天。 这年头,苏联国内的火车还没有什么快慢车之分,更别提什么新空调硬座之类的了,潘宏进包了三个上等仓位的卧铺车厢,所谓的“上等”也就是比一般的卧铺车厢里多了两个嗡嗡作响的电风扇。 火车过了雅罗斯拉夫尔,后面是一个名叫斯拉尼斯克的小城,当火车靠站停下的时候,潘宏进在帕瑟琳娜的护卫下出了卧铺车,到外面透口气。 小城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中布着一层浓浓的乌云,从北边吹来的清风带着浓浓的寒意,想起昨天晚上在雅罗斯拉夫尔看的天气预报,这应该是一股寒流的前兆。 在站台上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一口,潘宏进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跟在他身后的帕瑟琳娜知机的上前一步,将一件黑色的竖领风衣披在他背上。 潘宏进没有回头,他的注意被前方不远处的几个人吸引住了。 这年头苏联还没有与中国实现邦交的正常化,尽管双方在谈判,但中方提出的三个基本原则莫斯科还无法接受,所以恢复邦交的事情也迟迟解决不了。没有正常的邦交,自然就没有正常的经贸往来,因而在如今的苏联基本上看不到中国人。 就在离着潘宏进不到两节车厢的地方,此时正有几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年轻人在搬弄行李,其中一个手里提着橘黄色旅行背袋的小伙子站在一边,扭头朝检票口处的两个女孩子大声招呼:“宋玲,你们俩儿快点,车就要开了。” 小伙子用的是汉语,口音中夹杂着浓浓的京味。 自打重生以来,潘宏进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汉语,心里涌现出的那份亲切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在检票口处与小商贩讨价还价的两个女孩子很快跑过来,其中一个个头较高的留了一条**hua辫子,身上是一身蓝色的长衣ku,个子较矮的那个留着“学生头”,蹦蹦跳跳的,看上去稚气未脱。 潘宏进想不明白这几个中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小城里,而且看样子是想继续北上。 “怎么啦,尤罗奇卡?”帕瑟琳娜见他一脸专注的看着那几个亚洲人,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噢,没什么,”潘宏进回过神来,强自一笑,说道。 帕瑟琳娜疑huo的看看他,又扭头看看那几个亚洲人,没有再说什么。 远在他乡看到几个同胞,谁都会有一种上去搭讪的冲动,潘宏进自然也不例外,他眼看着那几个年轻人上了火车,心里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克制住这股冲动。 第七十九章 列车抢劫 第七十九章列车抢劫 火车在斯拉尼斯克站停了五分钟,重新开动的时候潘宏进没有回到卧铺车厢,而是带着一份好奇心去了后方的车厢。 苏联的列车不像国内那么“人xing化”,既不分三六九等,也没有硬座软座的区别,当然,更不会出现那种明明过道里已经挤满了,偏偏还有乘务员推着小车卖“黑货”的现象。 车厢里的空间很宽松,从卧铺车厢里出来,沿途经过的两三节车厢里都没多少人,潘宏进几乎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几个中国年轻人所在的车厢。 与前面的几节车厢相比,这一节车厢里稍稍显得热闹一些,主要是那几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谈笑的声音比较大,不像那些死气沉沉的俄国人一般沉默寡言。 按理说,这几个年轻人应该是第一次来苏联,对这边人们的生活习俗没有太多的了解,他们在车厢里这么高声的谈笑,实际上是很招人烦的,毕竟中国的国情与苏联的情况有很多迥异的地方。 不过对这些细节上的问题潘宏进毫不在乎,相反,他现在更像多听听这几个年轻人说话,并不是这几个年轻人有天籁般的嗓音,也不是他们说的事情有多么引人关注,纯粹就是因为语言,那一个个听似简单但却蕴意丰富的汉字,总能让潘宏进在听到的一瞬间找到一种莫名的感动。 潘宏进选坐的地方距离几个年轻人不过隔了两排座椅,帕瑟琳娜担心他的安全,专门暗示跟出来的两个保镖坐在他的对面,算上她自己在内,三个人将潘宏进夹在中间。 中国籍的年轻人一伙一共是五个人,两女三男,与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的小伙子看上去很健谈,嘴里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另外两个年轻男子却始终保持着沉默,面对面的背靠在座椅内闭目养神。 与潘宏进此刻的感觉不同,帕瑟琳娜的神经绷得紧紧地,从一进入这节车厢,她就很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份危险的气息。 自幼在安全委员会接受的训练让帕瑟琳娜的直觉异常敏锐,这种类似第六感的直觉很难形容,也没法解释,可它就是真实存在。 帕瑟琳娜感觉到的危险,来自于那两个闭目养神的中国籍年轻人,尽管他们始终闭着眼睛,其中一个还背对着这边,可帕瑟琳娜仍旧感觉到他们在窥探自己这一行人。幸好的是,他们的这种窥探似乎只是一种谨慎的防御,并不存在进攻xing,因而帕瑟琳娜可以断定这两个小伙子应该是保镖之类的,而且是久经训练、经验丰富的那种。 列车出了斯拉尼斯克,不过半个小时就进入了乌拉尔山脉以西的沼泽水网带,这一片地区可以说是荒无人烟,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密布着广袤的丛林与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荒草甸。 苏联人口不过二点四个亿,国土面积却过了两千万平方公里,而且人口分布极为不均。就像这乌拉尔山脉以东的沼泽河网带,官方的统计数字是每平方公里不到1.6个人,而且主要集中为数不多几个城市里。大片大片的土地都荒芜着,也许列车行驶几个小时,车外都看不到半个人影。 没有人就意味着原始,原始却是最令人感觉兴奋好奇的,想像一下,也许就是火车外的某个荒草甸,数百年来都没有人踏足过,也许那些荒草上一次被人践踏的时候,还是一群披着斗篷、手持弯刀的哥萨克骑兵。 正值初秋,一望无际的荒草甸上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野hua,隔着列车车窗看出去,一片碧绿在眼前无限的蔓延,一直伸展到肉眼可见的天际处,与湛蓝的天空汇合成一线。天幕上点缀的如丝云团映衬着蓝天下碧绿原野中星罗棋布的点点野hua,或红、或白、或黄……斑斑点点。一阵儿微风袭来,翡翠一般的荒草甸上就像是dang起一层bo浪,层层叠叠的dang往天际。 这样的景致在中国国内是很难看到的,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年轻人们骤然间安静下来,大约是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他们又不约而同的爆出一声欢呼。紧接着,潘宏进就看到那两个女孩子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拖下来一个旅行箱,一边兴奋的说笑,一边从箱子里拿出来两个照相机,跪在车座上就朝窗外的原野上喀嚓喀嚓的拍照。 潘宏进眯眼看了看,两个女孩子手里拿着的照相机很小巧,也很精致,前面还接驳了广角镜头,而那个小伙子手里却是拿的一个巴掌大小的录音机,正一面描述着窗外的景色,一面给自己录音。 苏联的工业很达,但技术含量粗糙,质量上也没什么保证,因而像这种制作精细小巧的照相机、录音机,在苏联市场上都属于高档货,没有大几千卢布根本拿不下来。 几个年轻人一出手就是两部照相机、一部录音机,那就等同于是向车厢里每一个人表述一个事实:看见没,我们有钱,不说别的,就手上这几个物件卖了都能拿到两三万卢布了。 出门在外,财不1u白,这是人所共知的真理,更何况这还是在国内秩序日趋hun乱的苏联,还是在火车上,“大肥羊”还是几个外国人。如果说这时候车厢里没有人打这几个年轻人的主意,潘宏进就能相信苏联真的已经实现**了。 欠着身子朝车厢前面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就在几个年轻人的斜对面,正有两个身材魁梧的俄罗斯大汉直勾勾的看着两个女孩子手里的照相机,目光中分明是充满了居心叵测的贪婪。 三个年轻人又是拍照又是录音的折腾了一会儿,随后又拿出一份地图来查看后面的行程。 潘宏进不动声色的听了一会,总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来历。 要说这几个年轻人也真是够胆大的,他们从北京出,一路到了新疆伊犁,并从那里出境乘坐火车过阿拉木图、阿斯塔纳、乌里扬诺夫斯科、梁赞一路到了莫斯科。现在,他们离开莫斯科,是打算经沃尔库塔去下塔吉尔、叶卡捷琳娜堡,然后走西伯利亚铁路直赴远东,从东北回北京,完成一个苏联全境游。 潘宏进不想说这几个年轻人是多么的异想天开,他只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知道沃尔库塔与下塔吉尔之间有铁路相连的。 按照普通的苏联地图,地处北极圈边沿的沃尔库塔与处在俄罗斯、哈萨克斯坦边境地区的下塔吉尔之间是没有铁路存在的。但这条铁路却的的确确存在着,而且它还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扎哈罗夫军支线”。 不过运行在这条铁路线上的列车只有两趟,是去年才上线运作的,它们的用途也不是载客亦或是运货,而是苏联如今战略核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就是所谓的铁路机动弹道导弹射平台。一旦生战争,这两列火车上装备的分导式多弹头洲际导弹,便能在顷刻之间毁灭一个国家。 这几个年轻人不明所以,竟然要尝试着走一趟“扎哈罗夫军支线”,潘宏进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拿了一份六十年代的苏联地图就跑来旅游了。 虽然彼此间互不相识,但既然是同胞,潘宏进觉得自己就没理由看着这几个莽撞的年轻人赶去沃尔库塔“倒霉”。可以预见,如果他们跑去沃尔库塔四处打听购买去往下塔吉尔的火车票,估mo着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军方亦或是安全委员会的人秘密拘捕了----见过嚣张的间谍,可还真就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随后的一段时间,几个年轻人总算是安静下来,车厢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帕瑟琳娜几次建议潘宏进回到卧铺车厢去,都被拒绝了,他相信这几个年轻人必然会出事,对此,他不能坐视不管。 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持续颠簸,列车的前方出现一个小镇的影子,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点缀在丛林中的孤城,荒凉而寂静。 在减的时候,列车的广播中播报了站名,上诺伊斯克。 潘宏进在后面冷眼看着,当车停下来的时候,那两个不怀好意的俄罗斯大汉站起身,什么行李也不拿,径直走到几个年轻人的座椅边上,伸手就去夺放在方便桌上的相机。整个过程简单直接,没有丝毫的掩饰,更别提什么借口了。 坐在最外侧闭目养神的两个年轻人猛地站起身,恰到好处的挡在他们面前,将他们的手腕攒住,沉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丝毫慌乱的意思,只是他们说的却是标准的普通话,在这地方估计没几个人能听的懂。 两个大汉明抢的意图没能实现,顿时大怒,他们毫不犹豫的一回手,从后腰上拔出来两把匕,二话不说,对着两个年轻人当xiong便刺。 坐在里面的两个女孩子哪见过这么凶悍的抢匪,齐刷刷的出一声惊叫。 潘宏进看的也是勃然大怒,他还从没见过这样打劫的,什么话也不说,上去就要抢劫伤人,至少也得来句开场白什么的吧? 第八十章 我都看见了 第八十章我都看见了 从两个大汉动手开始,帕瑟琳娜就在一边冷笑,她知道这两个身材看似魁梧的家伙绝对要倒霉,两个亚洲人虽然个子矮小而且看上去瘦弱不堪,可衡量一个人是否危险绝不能仅仅看他的块头,而是应该看他的眼神。 果不其然,就在两个大汉刚刚将手里的匕刺出,蜷起来力的胳膊还没来得及伸直的一瞬间,两个瘦弱的年轻人同时出脚,后先至,“噗”的一声,同时踹在两个大汉的小腹上。 两人的动作整齐划一,都是那么的干净利落、果断直接,力道偏偏又是那么大。两个足有一米八个头的大汉被踹的倒飞出去,乒乒乓乓的砸落在过道另一侧的座椅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潘宏进为之一愣,他之前可没看出来这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竟然有这么好的功夫。 摔到座椅内的两个俄罗斯大汉身子板的确很结实,两人很快挣扎着爬起来,其中一个愣了愣神,随即嘶吼一声,挥舞着手里的匕重新冲上去,目标直取站在右边年轻人的脖子。 站在右边的年轻人面无表情的朝后轻轻退了半步,反倒是左边那个巧妙的向前踏了半步,又是像刚才那般的一脚踹出去,正中大汉的小腹----几乎就是刚才他挨踹的那个部位。 大汉惨叫一声,身子再次倒飞出去,重新跌落到过道对面的座椅内。左边的年轻人显然下脚更狠一些,大汉跌进座椅内,惨叫着挣扎,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怕是爬不起来了。 “这两个亚洲人有点意思,”帕瑟琳娜心里暗自嘀咕一声,经年的训练不仅让她有了一副好身手,同样也有了一双好眼力。她看出来了,这两个年轻人中右边那个应该是干保镖出身的,所以作风有些保守,下手也没那么狠。至于右边那个却是截然相反,出手果断直接,似乎每一下都是为了让对手直接失去行动的能力。 两人刚才同样是一个踹人的动作,右边那个是用脚掌“蹬”的,左边那个却是用脚尖“戳”的,这一蹬一戳的动作虽然看似相同,但带给人的伤害却是完全不同的。 大汉的惨叫声立刻便在车厢里引了骚动,原本安静的呆在一边看热闹的乘客,此时纷纷站出来指责两个年轻人,看那意思,就像是适才两个大汉意图抢劫伤人的做法他们全都没看到,反而只看到两个年轻人伤人了。 两个动手的年轻人大概是不懂得俄语,面对四周的指责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他们护着的三个年轻人就不同了,尤其是两个女孩子,大声的申辩两句,见没人理会她们,两张清秀的小脸全都气的紫涨通红。 潘宏进在一边看着也是怒愤填膺,同时心里也很是无奈。苏联国内的国情就是如此,大国沙文主义带来的后果就是大俄罗斯民族主义倾向严重。在大多数俄国人眼里,东斯拉夫民族就是世界上天地第一号的优势民族,什么少数民族、外国人,全都得靠边站,这一点似乎与国内的情况截然相反,换句话说,苏联国内的社会氛围已然是很不“河蟹”了。 由此再去联想戈尔巴乔夫搞的经济改革,乃至后苏联时代叶利钦、普京所实施的引进外资政策,为什么成效始终不大?没别的,就是因为这种大俄罗斯主义的民族情绪没有打下去。国外的商人来投资,不仅要受到光头党的威胁,还要兼顾什么劳工福利,而且一进来就扣上了二等公民的帽子……从这一点上说,莫斯科需要学习的东西真的还有很多。 车厢里的hun乱很快就引来了乘警。苏联的列车乘警与国内不同,他们是属于交通部门管理的,并不直接隶属于内务部,但那一身浅灰色的制服却是与内务部的巡警差不多,如果不仔细看,倒是有点像国内的保安。 从前面车厢一拥而入的乘警有五六个人,人手一把橡胶警棍,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袖标上标着准尉的职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中年人一进了车厢就扯开大嗓门叫喊,“是谁伤人了?” 车厢里喧闹的声音顿时平静下来,一个身材瘦小、贼眉鼠目的年轻人跳出来,舞手弄足的讲述刚才生的一切----当然,他没说那两个大汉试图抢劫的一段,只是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两个年轻人怎么怎么一抬脚,怎么怎么将两个大汉踢飞出去的事实。临到最后,还指着几个年轻人说了一句“那几个是中国人,美帝走狗……” 中苏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复杂,北京将莫斯科定义为苏修,莫斯科同样也将北京定义为中修,至于说双方谁修了谁没修,这个问题不好说,也许差别就仅仅在于谁修的更多,修的更彻底罢了。 至于说苏联人将中国人看作是“美帝走狗”,这也是莫斯科的一种宣传论调,挑动民意的东西,其理论依据就是新疆、青海等地由美国人援建的雷达监听站点。这两年塔斯社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消息,相关方面的报道也很多。 当然,潘宏进也知道这种宣传的背后有着保守派的影子,他们真正针对的目标,是莫斯科这些年与美国越走越近的趋势。 果然,一听说打人的是几个中国人,中年乘警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兴奋,他快步走过去,装模作样的在两个大汉身上检查一番,再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然布满了寒霜。 “把这几个家伙带走”朝一同前来的几名乘警招招手,中年人的目光在方便桌上一扫,眼睛里贪婪的目光一闪,大声招呼道。 “你凭什么抓我们?”留着一条**hua辫子的女孩上前一步,站在中年面前大声申辩道,“明明是这两个家伙想要打劫我们,被制止之后还准备行凶伤人,你自己看看,他们的凶器都还在手里拿着呢。” 看不出来,女孩的俄语说的很地道,只是很可惜,她的脑子显然不是多么灵光,到现在了还没能辨明形势。 “宋玲,”与她站在一起的小伙子从后面拉了她一把,将她掩到自己身后,同时对中年乘警赔笑道,“这位同志,我想这应该是一场误会……” 嘴里这么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厚实的信封,接着握手的机会将它塞到中年乘警的手里。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小伙子自认为已经做的很到位了,将信封塞到中年乘警的手里之后,便开始描述刚才生的事情。 潘宏进看的直摇头,这小伙子要说也很懂得人情世故,可惜他忘了他自己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了。如果是在国内,他这一手大概可行,但这里是苏联,而他却是一个中国人,既然是在人家的地头上,那个中年乘警又怎么会在乎他的一点贿赂?只要把他们一伙人抓回去,他们身上的一切还不都是人家的? 果然,接过了他信封之后,中年乘警先是将信封里的钞票取出来数了数,而后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变,伸手指着小伙子大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贿赂我吗?告诉你,你打错主意了,这除了加重你的罪行之外,对你没有任何帮助。” 一句话呵斥完了,他朝后退了一步,对赶到进前的几名乘警说道:“快,把他们都带走,桌上的东西还有他们的随身物品全部没收……” 几名跟过来的乘警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上天恩赐的几头大肥羊,把他们带回去,身上的财物劫掠一空,然后随便找个地方扔下火车。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谁又能找得到他们? “等等” 潘宏进自然知道这帮人在打什么主意,他也知道那两个有身手的年轻人不会坐以待毙,为了避免事情弄到不可开交的程度,他这时候也不能出面了。 潘宏进的声音很独特,低沉中带着几分沙哑,而且很有自信,很有威仪,他喊的这一嗓子,在车厢里显得很是响亮,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帕瑟琳娜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开口,本能的伸手握住他手腕,就像劝他别管闲事。这里是俄罗斯不是乌克兰,更不是敖德萨,如果他们在这里惹上麻烦,说不准就会出大问题。 潘宏进刚站起来,身子还没有站稳,被帕瑟琳娜拖了这么一下,身子一晃,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中年乘警看到他又坐了回去,刚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说真的,潘宏进适才那一嗓子还真把他吓了一跳,尤其是他身上无形间散出来的那股威势,更是让中年乘警吃不准他的来历。此刻见他虎头蛇尾的喊了一嗓子后又重新坐了回去,中年乘警嘘口气之余,又觉得自己刚才是产生了错觉。 “干什么?你又是什么人?”为自己刚才无形中的担心松了一口气,中年乘警紧接着就感觉到一阵儿恼火,他伸手指着潘宏进,大声问道。 “我是他们的朋友,”潘宏进狠狠瞪了帕瑟琳娜一眼,头也不回的说道,“刚才生的一切我都看见了。” 第八十一章 摆平 第八十一章摆平 “你都看见了,你确信?”中年乘警上下打量潘宏进两眼,皮笑肉不笑的追问道。 “当然,”潘宏进自然能听出他语气中那份明显的威胁,不过这种程度的威胁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小儿科。 再次站起身,潘宏进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的说道。 “那好,把他们也带走。”中年乘警也不含糊,他拿着手里的橡胶警棍朝潘宏进指了指,说道。 他的话声刚一落地,立刻就有两名乘警奔过来,只是他们赶到近前之后不去抓潘宏进,反倒第一时间伸手去捏帕瑟琳娜的胳膊,也许在他们看来,抓帕瑟琳娜这么个细皮嫩肉的xing感女郎要比抓潘宏进有趣得多。 帕瑟琳娜刚才被潘宏进瞪了一眼,心里原本就憋着一份委屈,这时候哪容两个面容猥琐的家伙再来碰触自己。她连地方都没动,只是朝对面的两名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名同样出身安全委员会的保镖本身就有一股子傲气,内务部的警察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几个乘警,接到帕瑟琳娜递来的眼色,坐在过道边上的保镖一伸tui,将经过自己身边的一名乘警绊倒在地。 倒霉的乘警根本没注意脚下,抽冷子被人绊了一脚,整个身子都失去平衡,噗通一声,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帕瑟琳娜面前,还没等叫出声来,又被帕瑟琳娜一抬脚踩在后脑勺上,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甩开。 另一名乘警稍稍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将手中的警棍一挥,抽手朝还没站起身的保镖头上打过去。 保镖哪容他得手,眼看着警棍就要打到头上的时候,他一偏头,同时弓起的身子猛地向前蹿出,一下就窜到乘警的怀里,耸起的肩头结结实实撞在对方的xiong口上。 这突然力撞出来的一下异常凶狠,乘警被撞的当场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跌落在对面座椅的椅背上,颠簸两下之后,又滚落到地上,连挣扎都没挣扎,当时便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整个车厢里的人,就连潘宏进自己都觉得颇为头疼。他原本可没想过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只是想跟着那个中年乘警前去协助调查,在适当的时候亮出自己安全委员会中尉的身份。 俄罗斯、乌克兰尽管都是苏联的加盟共和国,但两个国家目前的情况有很大不同,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权力在过去两年受到了极大的弱化,但俄罗斯却没有出现累死的状况。几个小小的乘警想来也没有胆子与安全委员会的人搞什么对抗,只要亮一亮证件,想必就能把那个中年乘警吓得屁滚尿流了。 可谁知道帕瑟琳娜几个人的脾气竟然如此火爆,上来只是一个照面,就直接打伤了一个人,而且看样子还伤的不轻。 要说帕瑟琳娜她们这些人好用是的确好用,但身上的问题也不少,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她们的xing格统统都是那么的桀骜不驯,行事极端,难以约束,对此,潘宏进也感觉很无奈。 眼看着帕瑟琳娜一脚踩在一名乘警的后脑勺上,两寸半长的鞋跟就顶在他脖颈的大动脉上,潘宏进很担心她会用力一脚踩下去,一旦见了血,这件事可就真的麻烦了。 不动声色的在帕瑟琳娜大tui上轻轻一拍,示意她不要冲动,潘宏进默默的绕出座位,一边mo索着口袋,一边走到满脸惊骇的中年乘警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中年乘警举起手里的警棍,指在潘宏进脸上,色厉内荏的大声呵斥道。 看看几乎要捅到自己鼻尖上的警棍,潘宏进微一皱眉,抬起胳膊,将刚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小本子搭在警棍上,轻轻一推,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我想干什么?” 中年乘警的视线在那个小本子上停留了不到两秒,脸上的表情已经由惊骇变成了惊惧,他嗖的一下将警棍缩回去,干瘪的嘴net蠕动半晌,却只从嗓子里出“咕嘟”一声干咽唾沫的动静。 小本子上盾牌插利剑的徽标相信是个苏联人就认识,更何况盾牌上还有三个鲜明的俄文字母,过去的几十年里,这个徽标就意味着权威,意味着至高无上的国家暴力,意味着不经审判就可以处决人的权力。 如果有一个拿着这种本子的人说你犯了罪,哪怕说你谋杀了上帝,你也最好早早的认了,因为他们总能找出一大堆的人证物证,证明上帝确实死了,而且就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准尉同志,”眼见自己的证件已经起到了效果,潘宏进手一翻,将小本子揣进口袋里,冷冰冰的说道,“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适才所生的一切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事实是……” 侧过身,潘宏进指了指兀自躺在座椅上呻吟的两名大汉。 “事实是,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意图打劫他人财物,被制止之后,恼羞成怒,又打算行凶伤人。”目光在两个大汉的身上一瞟,最后又落到那个身材矮小的家伙身上,潘宏进继续说道,“当然,我怀疑他们还有一些同伙hun在车上,比如说刚才向你作伪证的那个家伙,另外,我还怀疑是不是有人为他们的犯罪行为提供庇护。” 一听到庇护这个词,中年乘警本能的打了一个冷颤,实际上他与这两个匪徒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就是看到受害者是外国人,而且还是与苏联没有建立外交关系的中国人,因而打算趁火打劫一回罢了。 但是现在这事被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抓到了,而且那意思是说他与几个劫匪相互沟通,这可是个不轻的罪过,可以肯定,如果他被抓进安全委员会里去,那基本上就别想再出来了。 中年乘警很想为自己申辩两句,可巨大恐惧紧紧篡住了他的喉咙,别说是申辩了,即便是想开口说句话都困难。 幸好潘宏进并没有打算为难他,简单的一番威吓之后,他揽住中年乘警的肩膀,推着他走到车厢的角落里,冷笑道:“说吧,是你把这几个hun蛋带走呢,还是让我把你们一块请回去?” “我,我”中年乘警慌不迭的点头,嘴里结结巴巴的想要表个态,可最终却只蹦出一个简单的音符。 “你把他们带走?”潘宏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替他说道,“那好,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生过,这样是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是,是”中年乘警哪敢说半个不字,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也许回去之后还有必要申请调动一下工作,省得将来在这趟火车上再碰见这几个秘密警察。 “好啦,带你的人还有那几个hun蛋走吧,”在中年乘警的肩膀上拍了拍,潘宏进笑道,“对啦,别忘了把那个信封还给人家。” 中年乘警二话不说,哆嗦着两条tui跑回去,先是将那个装着卢布的信封恭恭敬敬的放回到几个年轻人面前的方便桌上,这才招呼人将受伤的同事与几名匪徒一股脑带出车厢。、 喧嚣了半天的车厢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只是潘宏进能够明显感觉到,每一个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都带着别样的意味,尤其是那几个从中国来的年轻人。 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潘宏进也没有再回刚才的座位,而是转身出了车厢。原本还想跟那几个年轻人好好聊聊的,如今看来这个打算是落空了,很难想象,有哪个外国人会愿意跟安全委员会的人交朋友,除非是那些间谍。 “哎” 就在潘宏进即将走出车厢的那一瞬间,打着**hua辫子的女孩抬手招呼了一声,却被她身边的小伙子伸手拽住了。 潘宏进听到声音回过头,正好看到那个小伙子朝她瞪眼睛。依稀记得这女孩子好像叫宋玲,潘宏进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你干嘛拽我?”眼看着潘宏进的背影消失在车厢门外,宋玲扭过头,颇为不满的对小伙子说道。 小伙子翻翻白眼,没有理会她,只是拿眼角去瞄跟在潘宏进身后的帕瑟琳娜三人,直到他们全都出了车厢,小伙子才嘘口气,说道:“你没看出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宋玲看样子xing情有些刁蛮,她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人家帮了咱们,总是要跟人家道个谢的吧?” 小伙子又翻了一白眼,身边的两个女孩子对政治的东西不感兴趣,自然也不认识刚才那个银的年轻人,可小伙子因为家庭的关系,却始终对苏联这边的情况比较关注。 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这个名字最近在北京受到了很多的关注,“中苏友好协会”的人正在试图与这个人建立联系,此前也曾经做过一些努力,但是很可惜,因为缺少牵线人,协会方面至今都没有同这个人建立直接的联系。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乌拉尔,一个在黑海沿岸声名鹊起的年轻政客,却突然跑到了荒无人烟的乌拉尔,他来这里做什么?小伙子的心里充满了困huo。 第八十二章 哈里东 第八十二章哈里东 火车又运行了将近两天两夜,在第四天黄昏的时候才缓缓驶进沃尔库塔车站。 在乌拉尔一线,沃尔库塔应该算是一个规模比较大的城市,不过即便如此,这个紧邻着北极圈的高纬度城市,仍旧只有不到十五万的人口,如果仅从这方面看,它的规模甚至还比不上国内一个最普通的小县城。 其实长期以来制约着苏联经济展的最大问题并不是科技水平,也不是制度体制,当然,更不可能是资源匮乏之类的因素,从根本上说,制约着苏联经济展的最主要因素还是一个劳动力匮乏的问题,也就是人口稀缺的问题。 在潘宏进的印象中,前世国内在评价苏联解体问题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很普遍的论调,那就是苏联的农业政策尤其是集体农庄制度,限制了苏联农业的展,造成了苏联农业、轻工业落后的局面,并由此引了苏联经济展的畸形状态。 对于这样的论调,潘宏进不想做太多的评价,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是以大机械化生产为主要方式的农业生产更先进,还是以家庭为单位,靠耕牛甚至是人力为主要生产方式的小农经济更先进?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在重生之前,潘宏进不会过多考虑这些宏观上的政治经济问题,但是在重生之后,面对如今自己所要走的这条人生道路,他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理解、认识甚至是运用这类问题方面。 中、苏,这两个紧紧相邻且有着同种政治体制的国家,彼此之间其实有很多类同并可以借鉴的地方。 中国国内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开始走上改革开放的道路,时间是1979年,而苏联国内的改革从安德罗bo夫当政时期开始,沿经契尔年科到戈尔巴乔夫,差不多可以说是从1982年开始的。 尽管中苏关系不睦,但可以肯定的是,安德罗bo夫、契尔年科两人的改革思路,尤其是对经济改革政策有很多地方都渗透着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影子。可惜的是,他们两个人都太短命,而且他们对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借鉴也只是看到的表面,并没有看到根本,准确的说,他们是没有看到中国的改革开放过程中,还贯穿着一个逐步加强中央集权的思路。 毕竟是地处北极圈外围的僻寒之地,尽管还不到九月中旬,可沃尔库塔的气温已经降到了六七度左右,因而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潘宏进特意多穿了一件黑色呢料风衣,头上还带了一顶宽沿便帽,一身穿扮看上去很像上海滩中的许文强。 因为是终点站,列车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车外的站台上人影也是稀稀拉拉的,因而停在安全线外的那四五辆嘎斯军用吉普以及车边站着的十几名士兵便显得异常惹眼。 在帕瑟琳娜的搀扶下跳下车,潘宏进眯着眼睛朝那几辆吉普车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位穿着灰色风衣的女人从中间那辆吉普车上下来,远远的朝这边招手。 计划来乌拉尔之前,潘宏进已经通过老伊万留下的资料与这次他想要摆放的对象取得了联系,尽管还没有直接的接触,想必那几辆吉普车也应该是前来迎接他的。 “哎,你,舍普琴科先生,”就在潘宏进准备着迎上前与那个女人打招呼的时候,身后的车厢里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舍普琴科先生?”重生以来,潘宏进还是第一次听人家这么称呼自己,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到这声音应该属于那个名叫宋玲的女孩子的。 缓缓的转过身,潘宏进就看到宋玲正从车厢里跳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巧的手提箱,跟在她身后却不是她那个女伴,而是那个面相青涩的小伙子。 心里犹豫了一下,潘宏进示意帕瑟琳娜先过去跟那个前来迎接自己的女人接洽,自己则站在原地,等宋玲两人赶过来。 “请问,您是舍普琴科先生吗?”尽管两天前就从同伴的口中得知了潘宏进的身份,可宋玲多少还有些不太相信。在她看来,眼前这个留着一头银的男人实在太过年轻了,估计比她本人也大不了几岁。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成为名动苏联一方的政治人物? “你可以称呼我尤里,或者是尤里同志,”潘宏进笑了笑,故意用蹩脚生涩的汉语说道。 叫尤里,又姓舍普琴科,而且还留了同样的一头银,即便是感觉有几分不可思议,可宋玲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男伴的确没有认错人。 迟疑了一下,她又猛然意识到对方竟然能够说一口的汉语,尽管说的不太标准,但至少没有用错语法的地方。 “您会说中国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宋玲诧异道。 “会说一些,”潘宏进主动同她握握手,又与跟在她身边的小伙子打了个招呼,笑道,“只是说得不太好,呵呵,我有一位长辈曾经去过中国,我所知有限的一点汉语,都是跟他学的。” “哦,”宋玲的脸上1u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她也没想到潘宏进这话纯粹就是胡扯,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他那位所谓的长辈应该是当年参加过援华建设的人。 “尤里先生,请允许我自我介绍,”跟着宋玲一同过来的小伙子第一次开口,“我叫黄跃进,这是我表妹宋玲,我们都是从北京来的,第一次到苏联来旅游。前天的事情……真的很感谢您给与我们的帮助。” 其实这两天黄跃进也在思考与潘宏进的接触问题,从感情上来说,如果能够有机会结识一下潘宏进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算是什么坏事,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机会蔚为难得。但从理智上讲,他又觉得潘宏进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他不仅仅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人,而且还是个“异见人士”,放在国内,他就是那种倡导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家伙。同这样的人交往,是需要承担极大风险的。 因而在思索了两天之后,黄跃进最终决定借着道谢的机会,与潘宏进有限度的接触一下,给彼此间留下一个印象,这样将来是进是退也更容易选择。 “呵呵,黄先生,这种小事情你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潘宏进能够揣摩到对方的心思。那天的事情都过去两天了,黄跃进直到现在才过来道谢,这样的做法本身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人家对他的身份有顾虑。 如果当天就过来道谢,那车上的两天就足以让双方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了,至于现在,黄跃进却可以选择道完谢马上就分手。 潘宏进的话刚说完,帕瑟琳娜已经带着那个女人走了过来,两人走到近前,那女人先是好奇的在宋玲与黄跃进身上打量两眼,这才朝潘宏进笑着伸出手,说道:“尤里先生,您好,我是玛兰娅?菲利普bo夫娜,哈里东?菲奥多托维奇将军让我过来迎接您。您的旅途还算顺利吗?” 哈里东?菲奥多托维奇就是潘宏进这次要找的人,此人原本在列宁格勒军区后勤装备部服役,军衔上校,四年前以少将衔转调到乌拉尔军区,出任乌拉尔-利沃夫志愿坦克军司令。 “乌拉尔-利沃夫志愿坦克军”原本是二战期间的产物,主要就是苏德战争期间的坦克预备队,其任务是为了即将输往前线的坦克装甲兵提供训练。战后,这个部门没有被撤销,但作用已经转化,变成了乌拉尔地区特有的民兵组织,而哈里东就相当于乌拉尔地区的武装部总部长。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哈里东被安排到这么一个特殊的职位上,实际就等同于被边缘化了,其在军队中的前途已然是一片渺茫,但问题在于,他这个职位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肥缺。 乌拉尔地区俨然就是苏联的军火储备大仓库,潜藏在崇山峻岭中的武备仓库不知凡几,而这些库存进出,按照苏联武备管理的规定,都需要经过哈里东之手。 按照老伊万为潘宏进提供的材料,哈里东这几年在乌拉尔任职,乱七八糟的坏事没少干,不过si售军火的事他还真是没做,他所做的事主要就是偷盗军供品以及相关的军品物资。 社会上有社会需求品,军队自然也有军需品,类似香烟、伏特加、面包之类的东西,苏联军方一直都在努力保障军队中的充足供应,军方的采购订货也是很大的一个项目。哈里东过去两年可没少从军需品仓库里往外倒腾东西,其贪污数额之大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哈里东身为少将,即便是不受上面待见的少将,他也不可能会畏惧潘宏进这么一个小小的安全委员会中尉,按照常理,他也不可能会专门安排人来接站。可问题在于,他不怕潘宏进却不能不怕老伊万,身为陆海军总政治部高官的老伊万要想动他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似的。 第八十三章 都有机会 第八十三章都有机会 “还算顺利吧,”潘宏进同玛兰娅握握手,很内敛的微笑道,“从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火车,也可以算是一次全新的体验了,我很满意。” 玛兰娅笑了笑,目光又在黄跃进两人的脸上不经意的一瞟,转口说道:“按照哈里东将军的jiao代,我已经在市里红旗宾馆为您订好了房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到那里休息一晚,咱们明天一早再赶往斯摩兹沃。” 嘴里这么说着,她又微微侧过身,看着黄跃进两人问道:“这两位也是与您同来的朋友吗?” “哦,不是,黄先生是我在车上结识的中国朋友,”潘宏进摇头解释道,“他们是来这边旅行的,准备从沃尔库塔转程前往下塔吉尔。” “下塔吉尔?”果然,听了这话之后玛兰娅吃惊的张着xiao嘴,上下打量黄跃进两眼,片刻之后,扭头看向潘宏进的时候,脸上换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转乘火车去吗?” 潘宏进明白她那副诡异的笑容是什么意思,这nv人一看就是那种满腹坏心眼子的恶fu,估计她是认为自己准备坑害这两个中国人,所以为他们推荐了这么一条路。 既然这nv人有了误会,潘宏进也正好借这个机会为几个年轻人解决掉不必要的麻烦。他顺着玛兰娅的语气说道:“他们是这么打算,不过我记得从沃尔库塔到下塔吉尔似乎只有一趟军支线,嗯,即便是有民用客车,想必也不是很安全。所以,如果玛兰娅xiao姐方便的话,是不是能为他们安排一下?” 玛兰娅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为了避免潘宏进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她慌忙的说道:“尤里先生,您尽管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黄跃进在一边听着,他在国内也应该算是很有背景的人物了,祖辈上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元勋,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随同国家领导人访问过苏联,他对苏联所谓的“军支线”也有一定的了解。因而当听说由沃尔库塔通往下塔吉尔的铁路线是军支线的时候,他着实给吓了一跳,也忘了反对潘宏进替他做出的安排。 玛兰娅这个nv人心思很灵透,她看出潘宏进与黄跃进之间的关系应该并不是很深,两人说不定就是在火车上有缘遇上的,因而在安排车子的时候,她只是将黄跃进几个人安排到了最后两辆车上,却将潘宏进迎上了她自己的座车。 沃尔库塔这座xiao城也可以算做是半个军事化的城市,红旗宾馆就是乌拉尔军区直属部设在这里的一个招待所,位于市中心的胜利广场。 xiao城恰好处在丘陵地区,地势中间高四周低,市中心等同于是建在一个不高的山岗上。胜利广场上还有二战期间留下的防空炮台遗址,据说当年在莫斯科战役期间,德国人为了摧垮苏联红军的抵抗意志,曾经数次向乌拉尔大后方实施空降,沃尔库塔的防空炮台遗址就是那时候仓促建成的。 今年恰好三十岁的玛兰娅就是沃尔库塔本地人,她二十岁参军,在列宁格勒军区文工团服役五年,期间结识了身为上校的哈里东,成了他的情fu。 四年前,哈里东转调乌拉尔军区,玛兰娅随之退役,回到了沃尔库塔,最初的一年里,她就是在红旗宾馆担任经理的职务。至于现在,她充当的角色就相当于“掮客”,哈里东倒腾出来的那些军需物资,基本上都是经她之手销出去的。 玛兰娅在火车站对潘宏进撒了谎,实际上哈里东此刻就在红旗宾馆,而且他两天前就从斯摩兹沃赶过来了,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同潘宏进见面,了解他此行的意图。 红旗宾馆名为宾馆,实际上是一所疗养院,当潘宏进一行人座车赶过来的时候,哈里东正在一个幽静的浴室里泡澡。 今年业已年近六十的哈里东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xiao很多,一张白净的脸上少见皱纹,胡子也刮得很干净,咋一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他仰坐在带有震动阀的圆形大浴缸里,一边享受着两位青netv郎无微不至的cuorou,一边专心致志的看着手里的文件。 这年头苏联国内做什么生意的人都有,就像哈里东手里的这份文件,便是他这两天刚刚托人买回来的。卖家很神秘,从不与买家直接联系,而中间人则是一个名叫“巴布尔耶夫”的塔斯社记者。 一份文件前后不过四页纸,是用打字机打印出来的,哈里东把它买下来,前后一共hua费了两万八千卢布,算一算,差不多是一个单词一卢布,而且是介词、数词甚至标点符号都算上的。可即便如此,哈里东还是觉得他的付出很值得,绝对的值回票价了。 前天夜里,国防部、参谋本部、陆海军总政治部的头头脑脑们齐聚克里姆林宫,由国防部副部长、总后勤部部长库尔科特金元帅为代表,向苏共中央政治局联名提jiao了一份报告:要求中央政治局就裁军问题做出最后妥协。哈里东手中的这份报告,就是这次会议上作出的一系列最终决定。 这一会议的起因,是驻德苏军总司令博利科夫大将的自杀事件。就在四天前,大将博利科夫为反对莫斯科裁撤驻东欧部队而饮弹自杀,这是自从克里姆林宫做出裁军决定以来,军方保守派势力做出的最极端的一次劝谏。 博利科夫大将的自杀,不可避免的引了军方对裁军政策的强烈反弹,按照文件上的显示,这件事虽然还没有传开,但已然在军方高层引了震动,白俄罗斯军区司令舒拉廖夫大将、远东军区司令沃罗辛大将在没有向莫斯科汇报的情况下,擅自离开驻地前往东德,这些都预示着更紧张的局面很可能会在稍后不久出现。 前天晚上的会议上,面对军方保守派近乎bi宫的态势,克里姆林宫最终还是在裁军问题上做出了让步,原本被纳入裁撤序列的六个装甲师被保留了三个,其中就包括赫赫有名的塔曼师。另外,从阿富汗撤军的时间表也向后推延,除驻meng部队外,苏联国内的几大军区都不纳入此次裁军范围。 当然,莫斯科裁不裁军、怎么裁军都不是哈里东所关注的事情,他真正关心的老伊万那个笑面虎的动向,这个过去若干年里都不显山不1u水的老狐狸,最近一段时间蹦达的实在是有点欢。在反对莫斯科裁军的问题上,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军方保守派的代表人物,就像在这次的突事件中,他也是第一个跳出来摇旗呐喊的。 过去不显山不1u水的时候,老伊万在军方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名声,他的影响力也基本就是集中在乌克兰,但是这一段时间,随着他对克里姆林宫裁军政策的正面指诋,其在军方的威望攀升极快,而且无形中,他的这种做法也巩固了他在保守派中的地位。 一周前,德河左岸的整顿似乎就与老伊万有密切关系,而那里素来都是喀尔巴阡军区的地盘,他既然能把手伸到那里,且没有引来各方面的反弹,这一事实已经很值得仔细寻味了。 若是放在过去,哈里东还真不屑于去拍老伊万的马屁,毕竟两人之间扯不上直接的联系,各方面利益层的存在,也令哈里东不慎担心老伊万会来查办他。但是现如今,再次面对这个老头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多加几分xiao心了,老伊万既然能把手伸到喀尔巴阡军区,自然也就能伸到乌拉尔军区,这应该是毫无疑问的。 “咚咚咚……” 浴室的房men被人从外面敲响。 哈里东将手中的文件xiao心翼翼的折叠起来,随手jiao给一名为他搓身子的nv郎,同时头也不回的说道:“进来。” 进来的人正是玛兰娅,她进men后就站在men口的位置,殷红的xiao嘴里叼着一支烟卷,懒洋洋的说道:“好啦,那个尤里中尉我已经接过来了,就安排在楼下的客房里,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见他?” 哈里东不急不缓的站起身,展开双臂,让身边的一位nv郎将一条浴毯裹在他身上,这才迈步走出浴缸,看似心不在焉的说道:“搞清楚他来乌拉尔的目的了吗?” “没有,”玛兰娅耸耸肩,说道,“我尝试着侧面问了一下,可他的口风很紧,一点消息都没有透。” 话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转口又问道:“你真的有必要这么看重他吗?依我看,他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xiaomao孩罢了,至于他那个做将军的父亲,他们不是已经脱离父子关系了吗?” “你知道个屁,”哈里东瞟她一眼,冷哼道,“父子关系是靠一份声明就能脱离的吗?幼稚。” 被骂了一句,玛兰娅一点也不生气,其实这么幼稚的问题她并不是看不透,而是不想在哈里东面前表现出来。当自己的生死前程完全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的时候,最聪明的为人之道就是千万不要表现的太聪明,别看玛兰娅是个nv人,可她对这一点把握绝对堪称到位。 “晚上安排一下,”走到休息室的卧netg头,蓦然寻思了片刻,说道,“我亲自去和他接触,他不远万里的前来乌拉尔定然有所求,对咱们来说,这也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第八十四章 军供 第八十四章军供 在红旗宾馆安顿下来,潘宏进先是睡了一场好觉,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询问了帕瑟琳娜,才知道黄跃进几个人下午已经离开了沃尔库塔,玛兰娅终归还是把他们送上了火车----军支线不是不能走,关键要看谁来办这件事, 对黄跃进、宋玲几个人的离去,潘宏进并没有太多的记挂,对他来说,这几个异国相逢的同胞,不过就是他漫漫人生路途上的匆匆过客。这几个人的偶然出现为他干涸冰冷的心底润起了一抹温馨,不过宿命决定了这一抹温馨不可能在他心底停留太久,他所处的是个冰冷的世界,莫名的温馨除了给他加一层负担之外,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潘宏进不喜欢坐火车,尤其是不喜欢坐火车进行长途旅行,因为在火车上即便是有卧铺他也睡不好,感觉很累。下午补睡的一觉很舒服,如果不是帕瑟琳娜叫醒他,估计他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mimi瞪瞪的洗漱一把,还没最后清醒过来,帕瑟琳娜便告诉他哈里东来了,趁着晚宴之前的这点时间,这位将军准备和他见上一面。 潘宏进并不知道哈里东早已来了沃尔库塔,听了帕瑟琳娜的话心里还感觉有几分诧异。 从房间的浴室里出来,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再回到客厅的时候玛兰娅已经等候了一会了。 “尤里先生,哈里东将军今天下午才专程从驻地赶过来,”领着潘宏进上楼的时候,玛兰娅解释道,“您知道,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军区方面的net秋装制服又到了配的时候,将军这段时间都在为这件事而忙碌,倒是难得有闲暇的时候。” 潘宏进微微一笑,没有任何表示。部队的军装换季的确是件很繁琐的事,不过也是一件油水很足的差事,哈里东的职位恰好卡在军队与地方之间,乌拉尔军区总后向各个被服军装生产厂的采购都要经他的手。毫不客气地说,即便是哈里东为官清廉,他这几年也少赚不了,更何况这家伙的做派与清廉根本不贴边。 顺着楼梯上了楼,穿过一道狭长的走廊,玛兰娅最后停在一道双扇的乳白色房men前。 “将军在客厅等您,”玛兰娅站在men前,并不伸手推men,而是侧身站在一边,朝潘宏进做了个请的手势。 潘宏进点点头,推men走进去,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就听到玛兰娅在身后说道:“帕瑟琳娜xiao姐,将军只见尤里先生一个人,您可以到对面的房间暂时休息。” 潘宏进闻声回过头,朝正准备朝里面闯的帕瑟琳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听从玛兰娅的安排。 房men内是一道近三米长的玄关,两侧的墙壁上各自挂着一副油画,左边一副是《列宁在十月》,右边一副是赫鲁晓夫在二十二大上表演说时的写实画像。 潘宏进看着两幅油画,笑了笑,他可以肯定,曾经挂在赫鲁晓夫那张肖像位置上的,应该是斯大林在列宁墓前检阅军队时的肖像画,他当时所做的动作与列宁在十月中那个招手的动作相同。一个列宁,一个斯大林,这两个人的肖像画才是对称的,不过现如今斯大林同志已经被贬低的臭不可闻了,相比之下,提倡所谓“全民党”、“全民国家”的赫鲁晓夫无疑更值得人们去“尊重”。 “嘿,我的尤罗奇卡,是你吗?” 转过玄关,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一个足有两百多平的大客厅陡然出现在面前,客厅正中那一圈华贵的沙前,站着一个满面红光、身穿灰色军装的中年人。他一看到潘宏进走进来,便大声笑道。 这个人就是哈里东,潘宏进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老伊万提供的材料中就有他的相片。 “哈里东?菲奥多托维奇将军同志,”内敛的一笑,潘宏进快步迎上前,说道,“我就是尤里?伊万诺维奇,很高兴见……”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哈里东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打断了。 “尤罗奇卡,你怎么也来这一套,难道你不知道我与你父亲的关系吗?”哈里东也不看潘宏进伸过来的手,只是皱眉不快的说道。 潘宏进心道:鬼知道你跟老伊万有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不过再一想,哈里东是姓斯捷连科的,他也是乌克兰人,而且老家似乎就在敖德萨,说起来,他没准还真与老伊万有什么旧jiao也说不定。 心里这么想着,潘宏进嘴上却反应得很快,他改口道:“哈里东叔叔……” “啊哈,这样就对了,”哈里东顿时换上一副笑脸,他推开潘宏进的手,却猛地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两只手顺势在他后背上砰砰一拍,问道,“老伊万将军最近还好吗?” 潘宏进咧咧嘴,哈里东刚才在他后背上拍的那两下可不轻,还有那个熊抱,简直就像是要闷死他的架势。 “应该还算不错,”抹抹下巴,潘宏进干笑道,“其实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和父亲他见面了。您是知道的,他现在已经调到米洛维采任职了,要见他一次并不容易。更何况,最近我和他有了一些xiao误会,他还在气头上。” 哈里东哈哈一笑,手指着潘宏进的鼻子点了点,看似嗔怪实际上却是一种亲切的表现。 “老将军年纪大了,脾气自然也不好,”拉着潘宏进走到客厅正中的沙前坐下,哈里东笑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多谅解一下老人家的心态。” 毫无疑问,哈里东不提老伊万与潘宏进之间的政治分歧,却只说老人家脾气大,这显然是一种避重就轻的说法。 当然,潘宏进也明白他说这番话的示意,哈里东之所以如此避重就轻,目的无非就是暗示,暗示他并不相信老伊万与他潘宏进是真的断绝父子。由此引申开来,哈里东也等于是明白的告诉他,人家对他这么热情终归还是看在老伊万的面子上,而他潘宏进这次过来不论是想办什么事,哈里东都会给他记在老伊万的头上。 “喝点什么?”一句很隐晦的话,将自己的立场点给潘宏进,哈里东笑容满面的转口问道,“乌拉尔这边可不比敖德萨,该死的地方,除了冰雪寒流之外什么都缺。不过上好的咖啡我这里倒还有一点儿,嗯,伏特加也不错。” “还是喝我带来的吧,”潘宏进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笑道,“这次来,我专men给哈里东叔叔带来两瓶‘勇士’伏特加,呵呵,想必你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吧?” “勇士?”哈里东一皱眉,作为敖德萨人,他当然不会对这种伏特加感觉陌生,只是在他的记忆中,这种伏特加貌似已经停产几年了。 “嗯,在我秘书的手里,”潘宏进朝men口的方向指了指,说道。 “哦?”哈里东诧异的看他一眼,伸手在沙后的一个按钮上按了一下。 很快玛兰娅便推men进来,站在men口问道:“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哈里东简单的jiao代两句,等她推men出去,才对潘宏进笑道:“尤罗奇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勇士应该已经停产三四年了吧?你从哪里搞到的?” “呵呵,有人能让它停产,自然就有人能让它恢复生产,”潘宏进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的敖德萨与当年已经完全不同了,莫斯科的命令在那里并不好用。” 玛兰娅很快重新回来,将两瓶没有打标签的伏特加送了过来。正如潘宏进所说,这就是切斯诺耶酒厂nong出来的产品,只不过时间尚短,想要成规模的生产还需要等上一些日子。 酒瓶上没有标签,反正是向黑市供货,标签这种东西有没有的无关紧要,有一条禁酒令的存在,即便是家庭xiao作坊里加工出来的粗劣伏特加都能找到市场,更何况这还是有些来头的地道货。 莫斯科的命令在敖德萨不好用,那谁的命令在那里好用?这个问题在哈里东的脑海里一闪,不过他倒是没有问出来。前段时间敖德萨生的事情他早有耳闻,当然也知道潘宏进现在不仅仅是将军的儿子那么简单。 装酒的酒瓶还是记忆中的样式,只是做工显得有些粗糙,扁平的玻璃瓶上总能看到几个凸起的疙瘩,想必这酒瓶也是在地下作坊里加工出来的。 “勇士可不算什么好酒,”打开瓶盖,哈里东就这瓶嘴抿了一口,回想一下味道,别说,还真是与当年的勇士伏特加一个味道,“不过难得的是,这酒香里能够找到敖德萨海风的味道,真是令人怀念啊。” “哈里东叔叔喜欢就好,”潘宏进微一仰身,后背靠进沙里,单手托着下巴,笑道,“您看,如果用它来替代乌拉尔地区的军方供酒,档次会不会高了点?” 哈里东眉mao一扬,没有直接答复,而是语气平静的说道:“如果是军方供酒的话,这种货色的档次的确是有点高了。你知道,乌拉尔一带的军队供酒一直都是从宾格尔斯克采购的,一普特不过两百七十卢布。” 普特是俄罗斯特有的一种记重单位,一普特大约等于十六公斤,换句话说,军方采购的供酒一斤还不到十卢布,的确是价格低廉。 第八十五章 手上最多的 第八十五章手上最多的 可在潘宏进看来,即便是这么低廉的价格,在他眼中同样是有利可图的,而且利润相当丰厚。 乌拉尔军区地处北荒,冬季气候极其寒冷,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天气也并不罕见,因而在这里服役的部队酒制品供应是必须的,在勃列日涅夫当政时期,像乌拉尔军区、远东军区等地处极寒地带的大军区,士兵日常酒制品供应都是有很高定量的。 也许同推向黑市相比,做酒制品的军供的确相对的利润较低,但耐不住它量大,薄利多销的原则想必是个商人就能明白。 最重要的是,潘宏进走这条路并不是单纯为了牟取酒类军供这一条利润,关键一点,他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在乌拉尔建立一个利益网络,将类似哈里东这样的人拉进他的圈子。他可以为哈里东提供敖德萨出产的伏特加、葡萄酒,甚至还可以为他提供一些从土耳其人那里走si过来的高档消费品。而反过来,哈里东当然也可以为他提供一些东西,比如说那些藏在山沟里亦或是某个掏空山体而形成的仓库内的数不清的军火武器。 有人说苏联解体之后,军火走si最为严重的前苏联地区是乌克兰,是摩尔多瓦,可实际上,这些说法都是错误的,如果单从量上算的话,苏联解体后走si武器最多的地区还要数乌拉尔。只不过相比起乌克兰人和摩尔多瓦人,俄罗斯人要显得更败家一点,他们在乌拉尔卖出的不是军火武器,而是拆的七零八落的废旧钢材。 重新投入生产的“勇士”伏特加在口感上的确要比乌拉尔现在采购的军供伏特加更上乘,如果放在别的地方,一普特不到三百卢布的价格潘宏进绝对不会接受。但在哈里东这儿,他却不会有任何异议,尽管他知道哈里东不可能以这么低的价格将货物提供给军区,甚至会转手以高价将从敖德萨进来的酒卖到乌拉尔地方黑市。 可是这些潘宏进都不在乎,钱不可能都让一个人赚了,只想着独自财的人永远都会是穷光蛋,甚至会不得好死,这是他前世就明白的浅显道理。 “宾格尔斯克那边在乌拉尔有关系吗?”潘宏进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支雪茄,将其中一支递给哈里东,看似无意的随口问道。 “谈不上有什么关系,这还是过去克拉诺夫定下的采购合同,”哈里东将雪茄送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要是想变更的话,恐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毕竟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点太多了。” 克拉诺夫是哈里东的前任,那也是位少将,四年前正是因为他的问题引了苏联高层的震动,其时安德罗bo夫刚刚上台,国家安全委员会顺藤mo瓜,揪出了一大堆的蛀虫,案件最终导致内务部部长谢洛科夫大将畏罪自杀。 哈里东当然不可能给他的前任留什么面子----尽管两人都是“蛀虫”,就像他说的,克拉诺夫在位时的政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调整,就是因为牵涉到的利益面太多,没有“足够”的好处,他懒得去得罪人。 又mo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雪茄钳,咔嗒一下将自己手中的雪茄钳去头扎,潘宏进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哈里东叔叔您的前任定下的合同,那现在就改了吧。就是我带来的这种伏特加,一普特两百五十卢布,我负责供货,叔叔您负责开单接收。” 话说完,雪茄钳随手扔到哈里东的面前。 哈里东笑而不语,他拿过面前的雪茄钳,放到眼前看了看。钳子是卡环式的,一面有一个指环可以套在两根手指头上,钳烟的时候用力一捏就成。黑帮电影中,那些黑社会的大哥们喜欢用这东西断人手指头。 不过潘宏进扔过来的这个雪茄钳非同一般,一眼看上去金灿灿的,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黄铜的,亦或是什么镀金的铅块子。 “这钳子不错,”左右摆nong着看了两眼,哈里东答非所问的笑道,“哪里买的?” “叔叔喜欢?那就送给你了,”潘宏进点燃雪茄,吸了一口,头也不抬的笑道,“我的东西,一般人都买不到,除非是我送的。” 哈里东哈哈大笑,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像是老伊万的儿子,两人的xing格实在是差别太大了。 “我的东西,一般人都买不到。”这话什么意思?哈里东明白,潘宏进说的并不是那个钳子,而是他的酒。他这话就等于是在明说:“勇士伏特加在乌拉尔的销售只有你能做,我也只卖给你,别人再来我不会给他。” 有这么便宜的伏特加,而且货色还不错,哈里东没有理由不动心,当然,他也知道潘宏进这并不是求着他来做这一笔生意,因为这原本就是给他送钱上men的事。有一个禁酒令,伏特加在国内就是稀缺货,而稀缺货自然就不愁没有销路,换句话说,酒的事应该不是潘宏进不远万里赶来乌拉尔的主要目的,这不过是他的开场白罢了。 哈里东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仅仅是这一笔生意,在今秋、今冬两季,差不多就能给他带来三四十万卢布的额外收入,当然,如果是走黑市的途径,他的利润还能翻个两三倍。 这可是个大手笔啊,开场就送出这么大的利润,眼前这个年轻人想提的要求估计也不好对付。 不过不好对付不等与不能对付,在乌拉尔这上百万平方公里的荒凉之地上,他哈里东虽然不能说是天字第一号的土皇帝,但至少也能算是排的靠前的了。只要有足够的钱,杀人放火的事他都敢做,除此缺钱之外,他还有什么不能对付的麻烦? “那这可是一份厚礼了,”雪茄钳放在手心里抛了抛,哈里东意有所指的说道,“不过我想尤罗奇卡,你这么远从敖德萨赶过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给叔叔送这一份礼的吧?” “当然,”潘宏进也不兜圈子,他已经承诺了足够的代价,剩下的自然就是要索取回报了。他也不怕哈里东回头会揭了自己,毕竟这xiao子本身就脏得很。“我希望能够从哈里东叔叔您这里买一些东西,叔叔您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而且绝对会给您一个最满意的价钱。” “什么东西?”哈里东好奇的问道。 “您手上现在最多的东西,”潘宏进朝前凑了凑,xiao声说道,“对您来说,它们不仅一文不值,而且还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但我有几个朋友现在正在做这种生意,听说销路还算不错。” “我手上最多的东西?”哈里东眼神看看屋顶,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先想到的是钱和nv人,不过这两样东西他虽然不少,但绝对称不上富余。其次想到的就是鲜血,不过这东西显然不能拿来做jiao易。最后一个就是武器,对,就是军火武器,他手上现在貌似就这种东西最多,贝科维日、鲁摩茨基、普拉乔沃等等,这些乌拉尔区特大号的基地都是他负责日常管理的,将这里的武器综合起来,足够再打一场规模堪比二战的战争了。 一想到潘宏进要的可能是军火武器,哈里东禁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取出一个金属外壳的打火机,将手中的雪茄烟点燃,闷头吸了两口之后,沉声问道:“你想要多少?是轻的还是重的?” “那要看叔叔的能力了,”潘宏进弹弹烟卷,慢条斯理的说道,“只要是叔叔能力范围内的,有多少我要多少,不管是轻的还是重的,手里拿的,开着跑的,甚至是天上飞的,我总能为它们找到新的主人。” 哈里东给他吓了一跳,天上飞的?天上飞的好多种呢,有看的见的,还有飞起来就看不见的,有在对流层飞的,还有飞到散逸层外面去的,也许每一种都有各自的买家,但问题是谁敢卖呀? “尤罗奇卡,我的孩子,”摇摇头,哈里东说道,“如果你是打算搞着玩一玩,我倒是可以给你nong一些,但如果需求很大的话,仅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帮你解决所有问题的。” “当然,我能理解您的难处,”潘宏进接口道,“我只是希望叔叔能帮我疏通各个关节,具体的开销都由我来负担。乌拉尔的情况您要比我清楚,什么人可靠,什么人不可靠,什么人能疏通得了,什么人疏通不了,这些想必您都清楚。我只有一个原则,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统统不是问题。” “可有些钱收了是会掉脑袋的,”哈里东的脸上重新1u出笑容,他站起身,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朝自己太阳xue上比了比,说道,“你这就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现在国家的形势已经这样了,谁还会关心乌拉尔生的事情?”潘宏进笑道,“更何况在莫斯科我也有眼线,有什么风声传过来,我会提前通知您的。” 哈里东并没有把他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他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明天下午咱们出去斯摩兹沃,明天晚上那里有一场很有意思的活动,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为你联系一些人。” 第八十六章空山基地 第八十六章空山基地 从沃尔库塔通往斯摩兹沃的公路稍显狭窄,蜿蜒曲折的穿行于绵亘的乌拉尔群山山峦之间,其间不知道开凿了多少条隧道,总之是密密匝匝的。 在潘宏进的了解中,贯通与乌拉尔群山中的公路绝大部分都是在二战期间开凿铺设的,三四十年代时的科技自然没办法与现在相比,据此也可以想象,在当年那个时候,这个工程又是何等的浩大,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又是何等的惊人。 两个不大的城市之间相隔其实并不是很远,如果用直线距离来计算,最多不过就是15o多公里,但总起来却需要hua费五六个xiao时的时间。 一大清早,不到七点钟就随同车队出,到了斯摩兹沃之后却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相比起xiao城沃尔库塔,斯摩兹沃这个城市的海拔更高,它就坐落在一片绵延的山峦间,平均海拔处在海平面以上六百米,而与高海拔相比,这里的纬度也同样很高,乘飞机从xiao城出到极北的新地岛只需要半个xiao时。 xiao城基本上没有什么普通的居民,不到十万的人口中绝大部分都是军人,剩下的则都是军属,当然,还有一大批的犯人----在这个方圆不到十几平方公里的xiao城里,有两座苏联出名的监狱:基特纳乌监狱(内务部所属)和莎库尔勒监狱(安全委员会与军方所属)。 在二战前期,两座监狱囚犯满员的时候人数过六万,他们除了服刑之外还要做劳工。这种劳役的制度一直保持到现在,但现如今,两座监狱的犯人只有不到两万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重刑犯。平素,两个监狱的男xing囚犯必须到城北三公里外的萨达林卡铁矿做工,nvxing囚犯则在两家被服厂劳动,这样的情况几十年来都没有改变。 作为安全委员会的一员,潘宏进知道苏联监狱里的情况有多糟糕,这是一片法制之光照不到的地方,与其说它黑暗,还不如说它就是地狱般的存在。监察机关与检察机关在监狱内派驻的代表形同虚设,更多的时候,这些代表还是最**的一群人,进了监狱的囚犯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的权力,法院的判决在这里不起作用。对那些有钱有背景的犯人来说,进监狱就像度假,不仅什么都不用做,而且还能过上很舒服的日子。至于那些没钱没背景的,要嘛夹着尾巴做人,要嘛就等着死在里面吧。 从沃尔库塔一路赶过来,潘宏进从哈里东口中了解到了很多关于乌拉尔的信息,用这位**将军的话说,如今莫斯科的命令在乌拉尔地区同样不太好使。乌拉尔地区有三个自治共和国,乌德穆尔特、巴什科尔托斯坦以及巴什基尔,另外,就在这片富饶的经济区内,还存在着近一百二十个民族,在这些民族中,尽管俄罗斯族人口过半,但乌德穆尔特人、巴什基尔人以及鞑靼人同样也不少。 这两年来,随着莫斯科在一些大政方针政策上的转变,乌拉尔地区的民族独立倾向日趋严重,尤其是巴什基尔人与鞑靼人,他们不仅人口众多而且大都信奉伊斯兰,从文化、宗教信仰等各个方面与俄罗斯族差别很大。这两年,一些心怀叵测的巴什基尔族学者又抬出来了萨拉瓦特?尤拉耶夫的名头,大谈什么巴什基尔的民族英雄,什么乌拉尔离开莫斯科仍旧可以存在,其目的不言而喻。 潘宏进倒是从未想过乌拉尔这个俄罗斯的心腹要地竟然也存在着民族离心倾向,至少前世的相关媒体中没有听到过报道,但再一细想,当年上合组织的搞的“和平使命”军事演习,似乎有一次就是在乌拉尔地区的车里雅宾斯克展开的,这种地点上的选择似乎并非是没有理由的。 距离斯摩兹沃市区不到两公里的南郊,有一座名为罗斯托尔岗的山丘,山丘南坡上是一大片建成于六十年初期的别墅群落,过去曾经是127摩步师的疗养院所在地,后来该摩步师在79年的时候调往阿富汗,这片别墅群便转jiao给了地方军管委员会,成为了一处招待所。 潘宏进到了斯摩兹沃,哈里东为他安排的临时下榻处就在这片别墅群内。是一栋面南背北的建筑,从外观看很是破旧,但环境还算是不错。 住进别墅之后,潘宏进草草补一顿不算是多么丰盛的午餐,整个下午都没有出men,就呆在别墅里休息。 哈里东再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钟,斯摩兹沃地处极北,七天多钟天色已然全黑,从北边刮过来的夜风吹在身上竟然有几分的阴冷。 斯摩兹沃的夜晚很安静,两辆军用吉普车行驶在市区宽阔的街道上,车外的街道两侧几乎都看不到什么人,原本就不是很多的店铺这时候也都关了men,整个城市的氛围让人感觉充满了阴郁与荒凉,就像是一座死城。 从别墅里出来,哈里东就一语不,只是让潘宏进跟他走,而在路上,他也是始终保持着沉默。 车从南郊经过市区,又直入北郊,在黄山密林中行驶了将近一个xiao时,早已有些耐不住xing子的潘宏进终于看到车子前方出现了影影绰绰的灯光,仔细一看,却是一个横在公路上的哨卡。 车子开到哨卡前面,被几名肩上背着突击步枪的士兵拦住,其中一名中士走过来,透过车窗朝里面看了一眼,看到坐在车座上闭目养神的哈里东,慌忙敬了一个礼,而后便招呼着前面放行。 “哈里东叔叔,咱们这是去哪儿?”车子开过哨卡,车明显放慢下来,潘宏进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哈里东睁开眼,看看他笑道,表情看上去有些神秘,但是却又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过了哨卡,前方的公路骤然变窄,几乎是只容一辆车单独通行,约莫行驶了十几分钟,车前方出现一座耸立的山丘,山丘不是很高,远远看过去估计也就只有五六十米的样子。 这座山丘横亘在道路前方,远看就像是将公路阻住了。 不过就在潘宏进低头朝车前窗外张望的时候,道路前方又出现了一哨卡,与不久前那个哨卡相比,这个哨卡更像是一个基地的入口,哨卡两边设有高达近四米的铁丝网隔离墙,men前的隔离杆两侧,还停了两辆装甲车,咋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这一次车子没有在哨卡前停留,而是直接开进了大men,而后顺着内里的一条xiao路直接开向那座山丘,并最终开进了一条山体隧道。 狭窄的xiao路在山体隧道内豁然变得开朗,大功率的氙灯在道路两侧的墙壁上闪烁着,将整条通道照的亮如白昼。潘宏进吃惊的现,就在道路两边的停车位上,竟然停着很多挂特殊牌照的军车,其中甚至还有几辆豪华的进口车。 “尤罗奇卡,是不是对这个地方感觉很好奇?”车子在一个空着的停车位前停下,哈里东在潘宏进的膝盖上轻轻一拍,笑道。 “这里是……”潘宏进推开车men,朝四周看了看,问道。 “这里过去是一个物资储备仓库,”哈里东招呼他下了车,说道,“依山而建,其实就是把这山腹掏空之后建成的。几年前因为生了一起意外,导致弹yao爆炸,炸塌了东侧的dong顶,所以就废弃了。至于现在嘛,呵呵,这里就是个休闲取乐的地方。” “哦?”潘宏进下了车,脚底下还没能站稳。闻言朝四周看看,整个山地隧道内地方倒是ting大,但却异常空旷,除了那些车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在这样的地方休闲娱乐?难不成是踢足球? “其实,刚才想必你也看到了,这斯摩兹沃地处荒原,平素里也没什么可供娱乐消遣的活动。”从车子另一边绕过来,哈里东握住潘宏进的手腕,一边拉着他朝右侧一个铁men的方向走,一边笑道,“不过这世上有想法的人总归还是不少,这不,现在这里就被改造成了一个消遣的好地方。只是很可惜,这里每个月只开放两天,幸好你来的时机恰当,不然的话,恐怕我还没办法带你过来。” “噢,对啦,”他这么说着,两个人已经走进铁men,哈里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转口说道,“你想让我帮你办的事情,今天晚上差不多就能有一个结果,不过也要看情况,如果来这里消遣的那些人愿意松松手,哪怕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的事不过就是个xiao问题。” 其实对此潘宏进已经有了预感,这个地方一看就是属于军方的,而那些车显然也不是军队中普通将官能够开的上的,换句话说,能来着消遣的都不是普通人,即便是等级低,估计也得是校官以上的军阶。 这些将校级别的高官云集于此,显然他们不会是来自别的地方,而应该就是在乌拉尔地区任职的,有这些人点头,他要将乌拉尔作为军火武器的来源地的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第八十七章 角斗场 第八十七章角斗场 有些出人意料,两扇宽大但却锈迹斑驳的铁men内竟然是个不足二十几平方的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是斑驳的岩石,倒是脚底下是整块的铁板,踩上去咚咚作响。 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是站了一位身材窈窕、身穿灰黄色制裙的nv兵。看到哈里东与潘宏进进来,nv兵行了一个很不标准的军礼,而后将铁men关上,随手按下一个men后藏着的按钮。 “咣当”一声巨响,潘宏进就感觉到脚下一阵儿剧烈的震颤,心里没提防,身子一晃,险些没摔出去。 “xiao心” 哈里东这句提醒来得有点晚了,幸亏潘宏进脚下力道十足,很快就恢复了平衡。 等到身子站稳,潘宏进才现,感情这房间就是个特大号的电梯间,刚才那一声巨响以及强烈的震颤,就是电梯启动造成的,如今,整个房间都在下沉,四周的墙壁正在飞快的向上退去。 电梯下行了最多二十几米,也就是几十秒钟的时间,先是眼前光线一暗,紧接着就是一阵儿嘈杂的喧哗声传进耳朵里。潘宏进下意识的毙了一下眼,等到再睁开的时候,才现电梯已经停了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不是很长的走廊,嘈杂的喧哗声就是从走廊尽头的拐角外传来的。 “走吧,咱们就要到了。”哈里东伸手在潘宏进的后背上轻轻一推,笑道。 潘宏进点点头,错后他半步跟上,顺着宽足有四五米的走廊朝里走。 拐过走廊的转角,视线豁然开朗,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比地面基地更加开阔的地下空间,悬在头顶的十数盏氙灯,将整个空间照的亮如白昼。 此刻,在这个地下基地的正中间围了一圈人,他们凑在一个圆弧形的栏杆前面,一边大声的喧哗,一边围观着什么东西,这一圈人的外围,还有几名浑身赤1uo的nv郎手端着托盘,像是shi者般的绕来绕去。 潘宏进心里感觉好奇,那些围在栏杆周围的家伙无一例外都穿着军装,只是一个个的毫无军人的仪态可言,说实话,与那些整日hun迹在高加索黑帮yan舞舞厅内的闲散人员无甚区别。 心里有些疑huo,潘宏进正打算问问哈里东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围在栏杆边上的军官将校们突的一阵哗然,紧接着,有人仰天哈哈大笑,像是捡了金元宝一般状甚得意,有人却是跳起脚,指着围栏下面破口大骂。 喧闹中,就看到有一个身材瘦高的军官一脚蹬上围栏,伸手从腰间拔出佩枪,朝着围栏内就是“呯呯呯”的连开数枪,直把整个弹夹的子弹都打光了,还怒不可遏的甩手连同手枪一块砸下去。 地下空场内原本就会产生隆音的效果,这几声枪响简直可以说是震耳欲聋,但奇怪的是,那些聚在围栏边的将官们却是笑的笑,骂的骂,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呵呵,看到他了?”哈里东放慢脚步,等着潘宏进上来与他并肩而行,指指刚才那个愤而开枪的瘦高个,笑道,“格列布?根纳季耶维奇上校,在普拉乔夫基地服役,那个地方相信你也听说过,如果你能把他的工作做通,你那点事就算差不多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潘宏进眯着眼睛没答话,离着距离也不近,他也看不清那个家伙的长相。只是一个在这种场合下随便开枪的人,定然是xing格嚣张的可以。 不过说老实话,一个上校尽管官阶也不低了,可潘宏进还真没怎么看在眼里,毕竟他老子都是个中将了,而且目前他往来的那些人中,校官也着实不少。 “不要xiao瞧他,他的父亲可是根纳季?达维多维奇中将,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人物。”哈里东也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潘宏进眼皮一跳,下意识的问道:“叶博利科夫?” 哈里东点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叶博利科夫是根纳季?达维多维奇的姓,这位中将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要说起来,尽管他也是中将,但在苏联军中的地位都没办法与老伊万相比,因为他是在民防部队服役的,目前是乌拉尔地区民防部队司令,而民防部队在军方的地位总是低人一等的。 不过问题在于,叶博利科夫这个人的背景很不简单,他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跟着现任克格勃主席切布里科夫大将的,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相当不错。有这么一层关系摆在前面,叶博利科夫这个人自然也就没有人愿意去轻易招惹了。 再者,潘宏进真正看重的,却偏偏是叶博利科夫的身份,乌拉尔地区民防司令,这个职务对他现在要做的生意很重要。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近前,看到哈里东过来,那些围在护栏边的将官们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但潘宏进却是没人搭理,毕竟他第一次来,面生得很。 潘宏进自己倒是也不在乎,他不动声色的走到护栏边上,朝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看又是让他心尖一颤。 护栏内是个凹下去进四米深的圆形大坑,从形状上看,估计原来是用来存放某种大型武器基座的,圆坑的四周围着铁丝网护栏,靠近左侧的地方还开了men,估计下层还有空间。 不过这些并不是潘宏进关注的,他真正关注的,是此时躺在坑底下的一具尸体,还有一个手里提着消防斧、气喘吁吁的血人。 那具尸体死状凄惨,整个脑袋都被人砍掉了,只有一层血淋淋的皮连着,粘乎乎的粘在地上。而那个气喘吁吁的血人应该就是凶手,他也受了伤,伤处在腹部,一个半尺长的切口几乎让他肠穿肚烂,幸好的是,这家伙的体格很强壮,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竟然还能在地上站着。 “嘿,哈里东,你来晚了。”正在潘宏进朝坑底打量的时候,一个佩着少将军衔的中年人走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透明的高脚水晶杯,笑道,“刚才的一注可是没有跟上。” 哈里东显然与这位少将很是熟悉,他哈哈一笑,说道:“不过就是错过了一场罢了,下面还有机会。叶列梅,你怎么样,输了还是赢了?” 叶列梅脸上的尴尬表情一闪,却是打个哈哈没有回答,很显然,输赢的答案已经摆在他脸上了。 哈里东并不是为了给叶列梅难堪,他借机转开话题,伸手拉过潘宏进,笑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乌拉尔地区支援陆海军志愿委员会主席叶列梅少将同志,这位是我亲爱的侄子,尤里?伊万诺维奇,呵呵,他今天刚刚从乌克兰过来。” 想必叶列梅同哈里东之间的关系还不错,他听完介绍,朝潘宏进伸出手来,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笑道:“既然是哈里东的侄子,呵呵,那也就是我的侄子……嗯,嘶……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你姓什么?” “呵呵,看着眼熟就对了,”哈里东在旁边cha口道,“我这侄子,是姓舍普琴科的。” 叶列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舍普琴科是乌克兰一大姓,想必姓舍普琴科,父亲又叫伊万的人也不会太少,不过类似叶列梅这样的人,自然很容易将这两点结合起来,想到最近风头越来越强劲的老伊万中将身上去。再者,潘宏进那张脸也摆在那儿呢,再加上那一头较为另类的银,要想认出这个来自敖德萨的“叛逆”其实也并不困难。 叶列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数秒钟,这才渐渐的缓过来,他松开与潘宏进握住的手,皮笑rou不笑的说道:“哈里东,我还真不知道你跟老伊万将军之间也有联系,怎么样,有时间替我引荐一下?” 简单的一句话中充满了不满,其实也怪不得他不满。老伊万是陆海军总政治部的人,而且目前声望日隆,这样一个人物,他的职责就是稽查军队中中高层将领的**行为。而现如今呢,哈里东却不声不响的将这么一号人物的儿子带到了这个地方,这个问题要嚷嚷开,估计在场的人呼啦啦能撤走一大半。 支援陆海军志愿委员会,这是个半军方xing质的组织,它的主要职能之一就是组织征兵工作以及安排退伍兵的转就业,从这一点上说,叶列梅这个少将手中的实权其实并不大。不过实权不大并不意味着油水不足,毕竟支援陆海军志愿委员会还有一些权力,比如说向国内各大军事院校推荐在役学员,再比如说退伍兵以及伤兵、阵亡士兵的抚恤金、养老金分。 叶列梅在乌拉尔地区支援陆海军志愿委员会主席这个座位上一坐就是六年,要说他的屁股底下是干净的,估计都没有人会相信。试想,就这么一号人,他又怎么可能不对老伊万将军心存畏惧? 叶列梅的心思潘宏进与哈里东都能体会得到,潘宏进这时候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与叶列梅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哈里东就不同了,他心里有什么话都可以在叶列梅面前直说。 “要为你引荐也轮不到我呀,”面对叶列梅的不满,哈里东呵呵一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说道,“这不是还有尤罗奇卡吗?呵呵,对啦,尤罗奇卡,你先自己随意转转吧,我与叶列梅将军有两句话要说。” 潘宏进知道哈里东需要向叶列梅解释清楚一切,估计一会他可能还要联系更多的人,因此也不介意人家将他甩到一边,只是很内敛的笑了笑,转身朝不远处一位手里端着托盘的nv郎走过去。 走到nv郎的面前,潘宏进momo风衣口袋,掏出来一个真皮的钱包,取出两张一百卢布的钞票。从nv郎手中的托盘内取过一杯伏特加的同时,顺手将钞票放在她的托盘内。 nv郎显然是第一次接到别人给的xiao费,看到那两张一百面值的卢布,下意识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愣了愣神,紧接着便慌1uan的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们,我们不收xiao费,您,您也不用给我们” “哦?”这一点潘宏进还真是没有想到,在苏联的地面上,竟然还有shi者不收xiao费的地方。 不收xiao费,就意味着这里的规矩很严格,同样也就意味着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这令潘宏进感觉有些失望,他将那两张钞票又拿回来,颇有礼貌的对nv郎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准备转身离开。 “对不起,先生,”没想到才走出去两步,nv郎又从后面追上来,xiao声问道,“您,您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嗯?”潘宏进停下脚步,诧异的回头看她一眼,却现nv郎正刻意的ting起xiong,将她那对鸭梨型的ru房ting得高高的,脸上也做出一副妩媚youhuo的表情。 潘宏进瞬间便明白nv郎是什么意思了,他上下打量nv郎一眼,说实话,赤1uo的nv郎身材相当不错,细腰、丰xiong、长tui,容貌妩媚,有斯拉夫nv人特有的妩媚xing感。 只是潘宏进现在对某些事情不感兴趣,他要找nv人有的是,当然不可能看得上眼前这么一个nv人。这与什么洁身自好之类的问题没关系,纯粹就是不感兴趣。 “不用啦,谢谢,”淡然一笑,潘宏进拒绝道。 nv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她看着潘宏进转身走回到围栏边上,犹豫了一会儿,却又像狗皮膏yao一般的跟了上去。 其实对nv郎来说,她看出潘宏进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而且看样子他与那些经常来这里的军官们并不熟悉,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给她打赏xiao费,身边也不可能连一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样一个初次出现在这里的年轻人,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机会。 与那些在坑道里做搏杀的男人一样,这些在周围提供服务的nv郎也是来自监狱的犯人,这些人在斯摩兹沃,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将官们眼里显然都不能算做是人,只能说是能够靠两条tui走路的“玩具”。 像那些在坑道里rou搏的壮汉,他们差不多都是死刑犯,要嘛就是被判了无期徒刑的人,他们死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会去关注,回头尸体随便一埋,甚至是直接朝山沟里一扔,任谁都不可能找得到。当然,那些能够在搏杀中存活下来的犯人,往往也能得到一定的回报,比如说充足的食物供应,更加舒适的居住环境,有一定限制的自由,乃至是nv人等等。 至于说那些nv人,她们来这里服务也是有报酬的,一般就是免除劳役和伙食的改善,另外,若是她们被某个有身份、有权力的人看中了,说不定就可以不用坐牢,直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nv郎之所以这么缠着潘宏进,心里自然也有一番如意算盘,如果不是看出潘宏进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也不敢这么死缠烂打,那没准就会让她把xiao命都送在这里。 “先生是第一次来这里吗?”犹豫着走到潘宏进身后,nv郎看看四周,将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这才xiao心翼翼的问道。 潘宏进的确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却不是第一次与人打jiao道,看到nv郎竟然缀着自己跟过来,他便知道这nv人必然是有所企图。他看着围栏内的坑dong,那里正有几个穿着囚服的男人在忙碌着清扫尸体和血迹。 其实看到这些,潘宏进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这里就像是古罗马的角斗场,刚才那一死一伤的两个壮汉就像是角斗士,他们以生命互搏,目的只是为在场这些将官们提供一种近乎变态的乐趣。 这种近乎原始的野蛮尽管充满了血腥暴力,但它的确能够带给人一种血脉喷张的视觉感受,能够令人亢奋,血液奔涌,这与地下黑拳其实是同样的xing质,只不过就是更直接、更血腥罢了。 “是啊,我第一次来,”潘宏进朝下面的坑dong里看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目光在nv郎忐忑不安的脸上一扫,笑道,“问一下,这里可以下赌注吗?” “当然可以,”nv郎一听他问,便慌不迭的点头回答道,“一千卢布起压,不设上限。” “哦,那要是赢了由谁赔注?”潘宏进若无其事的问道。 有人下注自然就要有人理赔,负责理赔的人自然就是庄家,而庄家也就是nong出这一活动的netbsp;“好像是费谢沃洛德先生,”nv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哦,他是莎库尔勒监狱的典狱长。” 潘宏进微一皱眉,他对这个什么费谢沃洛德不感兴趣,一个区区的典狱长,他有什么本事玩出这么大的手笔?说不得他只能是个xiao丑,站在前台做做样子的xiao丑。 两人正说着话,坑dong里负责清洁的犯人已经退回到左侧的坑道内,随即,几个身穿豹纹皮裙的nv郎走出来,搔nong姿的扭摆着跳了一会yan舞,便有两个身高足有近两米、块头如同一座xiao山般的大汉被带入坑dong。 “先生要押注吗?”nv郎看到两个大汉进入坑dong,咬着嘴net犹豫了一会儿,对潘宏进xiao声说道,“那您不妨押左边那个,他是费拉西,绰号‘冰原斯塔基’。他已经是第十三次参加这里的活动了。” nv郎没说费拉西第十三次参加活动的胜负成绩如何,不过潘宏进却知道他肯定是没输过,因为输了的人不太可能活着离开这儿。 “右边那个叫什么?”潘宏进淡然一笑,伸手指指右边那个浑身肌rou像是石头块一般的家伙,问道。 “他?哦,他是第一次参加的,”nv郎朝围栏右边看了看,那里正有一个nv郎举了一块牌子左右1uan晃,牌子上写了两个人名,还有大段的介绍,“他叫格尔杰伊,哈萨克斯坦人,曾经在安哥拉服役,涉嫌四宗杀人案” “那我就押他了,十万卢布,找谁下注呢?”潘宏进也不等她说完,便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八十八章学弟 第八十八章学弟 nv郎被潘宏进扔出来的赌注吓了一跳,老实说,她在这里当shi应的时间也不短了,印象中那些来这里消遣的将官们貌似还没有谁像他这般的豪赌过。这一点看看起价就知道了,一千卢布的最低注,尽管说是没有上限,但对这军人们来说,即便他们有外财,也不可能有谁拿得出十万卢布来赌一场。 但凡是个国家就存在经济展不平衡的问题,有经济展的不平衡就会有物价差异,哪怕是顶着社会主义招牌的苏联也是同样如此。别看乌拉尔地区是苏联的重工业经济区,但本地的消费水平其实是很低的,至少同乌克兰黑海沿岸的敖德萨没法相比,在这里,十万卢布或许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积攒不出来的财富。 当然,最重要的是,潘宏进押的那个囚犯还是不被看好的,尽管他那一身肌rou很够看。 “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nv郎愣了会神,却是不敢拿他说的话当真,“你可能不知道,在这里下场参赌,输了是真的要付账的……” “谢谢你的提醒,”潘宏进心道,看不出来这nv人心肠倒是不错,若是换成在别的什么赌场里,那些xiao妹可没有这么好的心肠,“愿赌服输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怎么押就怎么赔,我还不至于赖账的。” 其实潘宏进是不了解这里的规矩,这些nv郎并不负责为客人签押单,当然,也没有所谓的分成那一说,她们只负责端酒送烟,另外就是被客人看上的时候陪人家上netbsp;真正负责在这里签押单的,是一名年轻的上尉,潘宏进只需要在这等着,一会人家自然会过来问他押不押注。 nv郎见他执意要押十万卢布,而且摆明就是要押那个第一次出场的肌rou男,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说多了回头说不定还会挨收拾,犹豫片刻之后,只能帮他去找那位签押单的上尉。 看着nv郎扭腰走远,潘宏进咧咧net角,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对潘宏进来说,坑dong内的搏杀谁胜谁负都无关紧要,十万卢布现在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这十万卢布可以换来在场这些将官们的放心。 有老伊万这么一位父亲是潘宏进的优势,可有些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劣势。就象现在,今天能够聚在这里的人可以说是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可能不会畏惧老伊万,但却不能不心存忌讳,这一点从适才叶列梅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 要和这些人打成一片,最好的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跟他们是同一类人,大家五十步对百步,谁都别比别人干净。潘宏进出手十万卢布,可以告诉这些人他很贪,另外,他也很有钱而且很大方,只要让他们有了这一点认知,今后的事情将会好办得多。 nv郎沿着围栏边的走了半圈,在一个手里拿着记事本的年轻军官面前停住,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年轻的军官一脸惊讶的朝潘宏进这边看了一眼,而后转身快步跑向远处的一扇铁men。 没一会工夫,年轻军官又急匆匆的跑回来,找到了哈里东,带着他重新回了那扇铁men内。 潘宏进看似不关注的那边生的事情,实际上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他知道,躲在那扇铁men后的人估计才是这个“角斗场”的真正幕后老板。 作为第一次来这里玩的“生人”,潘宏进一1u面就玩了一把大手笔,人家自然要查一查他的身份,估计主要还是看看他的背景如何,是不是来捣1uan的,是不是有足够的信誉保证。 哈里东去的时间不长,再出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位穿着便装的年轻人。 潘宏进用眼角的余光扫量着,视线有点模糊,只看到这年轻人的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九的样子,和哈里东走在一起,竟然比他高了将近半个头。 两个人从铁men里出来,径直走向潘宏进,离着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哈里东便笑着招呼道:“嘿,尤罗奇卡,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潘宏进顺势转过身,面带笑容的打量一眼走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尤里中尉是吗?”年轻人不仅个头很高,脸型也很长,而且脸上的肌rou线条分明,咋一看上去让人感觉很是狰狞。他看到潘宏进转过身,便抢先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米哈伊尔,米哈伊尔?康斯坦丁诺维奇?科别茨。” 潘宏进脸上的笑容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上前两步,同年轻人热情的握着手,笑道:“你好,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 米哈伊尔?康斯坦丁诺维奇?科别茨,这个名字潘宏进在老伊万给他的资料中看到过,说起来这家伙应该算是潘宏进的学弟,两人都毕业于基辅军事学院,米哈伊尔要比潘宏进晚了一届,但是现在,人家的军阶要比他高两级,已经是少校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米哈伊尔多么能干,军事才能多么出众,也不是说他在校期间的学习成绩多么好,在部队里立过什么功,他只所以爬得那么快,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到底的老子----康斯坦丁?伊万诺维奇?科别茨。这位苏联末期的大将、国防部长,既然能够贪污十几亿的军费,自然也就不在乎给他唯一的儿子大开升迁的绿灯。 说起来,科别茨中将如今在莫斯科还算吃香,他是苏联武装力量副总参谋长同时兼任通讯兵主任,手中实权在握,最要紧的是,人家岁数还年轻,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光明。潘宏进就搞不明白,他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北乌拉尔。 “我知道你是谁,”米哈伊尔握手握的很用力,而且似乎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呵呵,我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乌克兰人,而你的名字现在恐怕每一个乌克兰人都知道。” 是啊,都是乌克兰人。 潘宏进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想到:如果仅从科别茨的身上看,乌克兰还真是个出贪官的地方,后苏联时代,这个国家出现的大部分贪官污吏似乎都是来自乌克兰的。 “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米哈伊尔仍旧拉着潘宏进的手不放,他的岁数要比潘宏进xiao两岁,但个子却比潘宏进高了不少。他侧着身,对哈里东抱怨道,“哈里东叔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尤罗奇卡既然来了斯摩兹沃,你说什么也应该给我一个消息,要知道我们不仅仅是老乡,尤罗奇卡还是我的学长呢。” “呵呵,这可不能归错到我的头上,尤罗奇卡是今天下午才到的,”哈里东笑道,只是笑容明显有些勉强,“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都是从基辅军事学院毕业的。” 潘宏进很敏感的察觉到了哈里东表情上的不自然,心里明白,他与米哈伊尔之间的关系恐怕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融洽。 想想也是,贪官与贪官虽然都是同一类人,但并不意味他们彼此间便能相处融洽,尤其是哈里东与米哈伊尔这样的情况,他们都在乌拉尔,而其中的一方本身位高权重,另一方却有一个更加位高权重的父亲,他们彼此间会生摩擦一点都不令人吃惊。 “尤罗奇卡比我早一年毕业,”米哈伊尔显然也没打算在这种枝节末梢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他微微一笑,转口说道,“因为当时我们既不同级也不同专业,所以没有什么联系,这次能在乌拉尔相遇,纯粹就是缘分。” 潘宏进笑而不语,游离的目光稍稍偏转,落到坑dong下面。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坑dong中新一轮的搏杀又开始了。一位赤身1uo体却偏偏穿了一双高跟鞋的yan丽nv郎,举着一块标注了选手名字的白色牌子,在圆形的坑dong下面转了一圈,离场的时候,立刻便有两名狱警将两把同等样式的单手剑扔在场地正中。 这就是赤1uo1uo的杀戮,没有什么规则,更没有什么所谓的裁判,甚至连个喊开始的人都没有。 两个赤1uo着上身的大汉在坑dong里面对面的瞪视片刻,不约而同的一声嘶喊,一起拔tui朝正中央地上的单手剑飞奔过去。 米哈伊尔上前一步,与潘宏进并肩站在围栏的旁边。他先朝坑dong地下看了一眼,恰好看到稍后半步赶到坑dong正中的“冰原斯塔基”抬tui朝弯腰捡取兵器的格尔杰伊当xiong踹过去。 在米哈伊尔看来,今天晚上的这一场搏杀完全就没有什么悬念,保持了十三场战绩不败的“冰原斯塔基”注定将被格尔杰伊杀死。这倒不是说“冰原斯塔基”1ang得虚名,也不是格尔杰伊真的多么能打,而是因为按照估算,押前者胜出的人会远远过半数。 十赌九诈,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米哈伊尔搞这个东西虽然不是为赚钱,但也绝不是为了赔钱,适当的时候,他自然有办法让类似“冰原斯塔基”这样的常胜将军落下帷幕----方法很简单,一点慢xing毒yao就足以解决问题了。 可惜的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1u了突事件造成的影响,谁能想到一切都安排好了,竟然会跳出潘宏进这么个异类,在格尔杰伊身上一押就是十万卢布。 钱,米哈伊尔不是输不起,可他不愿输的那么直白,而要选择输的漂亮一点儿,至少要让潘宏进领上一份情。 与哈里东相比,米哈伊尔的消息显然是更灵通一些,在他看来,过去默默无闻的老伊万将军也好,眼前这位银的“xiao伊万”也罢,这一对父子如今都很有看头。 “尤里”这个名字如今在乌克兰叫的有多响就不必说了,他一手炮制出来的那个“纳什青年运动”组织更是令有心人眼馋的很,这个兴起还不到一个月的青年运动组织,如今已经跳了乌克兰,正在向苏联全境飞蔓延。对这个组织,莫斯科高层一直存在着重大分歧:以安全委员会为的强力部men,早就有心将这个组织宣布为非法并加以取缔。但此前该组织的成功注册预示着国家安全委员会强力政策的破产,米哈伊尔曾经听父亲专men谈起过,莫斯科对“纳什青年运动”组织合法xing的认可,不仅预示着莫科斯对国内政局的失控,同时,也预示着在布尔什维克党之外,不久的将来,会有另一个有着强大政治影响力的“类政党”出现。 当然,“纳什青年运动”的影响力相信在短时间内还蔓延不到军队内部,因此,军方对它的关注还不是很多。可问题在于,过去几十年来一直都很低调的老伊万,现在竟然将他儿子搞的一套也搬到军队里,他以改善退伍军人待遇、增加军队科研投入等要求为借口,在驻东欧部队中起并组建了一个“军队、国防工业与军事科学支援运动”的组织。 这个组织十几天前在明斯克宣布成立,成立之初主席团内就有包括索科洛夫、彼得罗夫以及库尔科特金在内的三名元帅,大将军衔的将军则有十二人,他们都是保守派的中坚人物。就在昨天,米哈伊尔才接到消息,著名的枪械设计师、社会主义劳动英雄以及斯大林奖金获得者卡拉什尼科夫也加入了这个组织,还成为了主席团的荣誉成员。 莫科斯对这个军方组织的成立颇感头疼,要知道过去保守派虽然实力强大,但却是一盘散沙,他们反对改革派的政治主张,可惜却拿不出统一的意见,很容易被各个击破。比如说身为国防部第一副部长、陆军总司令的彼得罗夫元帅,长期以来就与身为国防部副部长、武装力量后勤部部长的库尔科特金元帅不和。而这个组织的成立,显然在很大程度上拢合了两位元帅的力量,一加一的结果很多时候并不等于二,如今,这种拢合的效果正在显现威力。 说起来也ting有意思,父子俩个人,一人起了一个组织,一个是汇聚了“老古董们”的极端保守派组织,一个却是凝聚了大批年轻人的极端ji进派组织。令人好奇的是,如果将来某一天这一对父子面对面的掐起来,究竟谁能掐得过谁。 对两父子谁能掐得过谁的问题,米哈伊尔并不关心,他认同父亲的话,这一对阴险的父子将来很可能会同流合污,他们之间真正jiao锋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 如果潘宏进老老实实呆在乌克兰,米哈伊尔可能还不会想别的,可现在他既然来了乌拉尔,而且还出现在这个地下角斗场里,出手就是十万卢布的赌注,他若是还不懂得抓住机会结jiao一番,那就枉为科别茨将军的儿子了。 坑dong下面,注定将要在今天结束生命的“冰原斯塔基”开场就抓住了主动,他没丝毫没有意识到格尔杰伊正在消耗他即将枯竭的体能,仍旧追着对方穷追猛打。手中的单手剑在刚才的一次错身中划开了格尔杰伊的肩膀,给他肩头的肌rou上留下了一道足有三四寸长的口子。 格尔杰伊看上去很被动,他布满金色xiongmao的xiong膛上全都是血,猩红的令人作呕。 “尤罗奇卡,听说你在格尔杰伊这家伙的身上押了十万卢布?”场下的局面正是米哈伊尔希望看到的,尽管他知道这样的局面维系不了多久,“呵呵,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你也许不知道,我的冰原斯塔基可是北乌拉尔最出色的杀手,从有这项活动以来,他是唯一一个活过一年的家伙。” “是吗?”潘宏进若无其事的笑道,别看他在看着场下的搏杀,实际上,对胜负他是半点都不关心,扔出去的十万卢布能够引出米哈伊尔这条大鱼,对他来说已经值回票价了。 米哈伊尔点点头,继续说道:“相信今天晚上押格尔杰伊获胜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米哈伊尔,你的确是莽撞了,”哈里东站在旁边,双手撑在护栏上,替潘宏进惋惜道,“要下注,而且还是下这么大重注,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嘛,至少我还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米哈伊尔看他一眼,心头暗暗冷笑。他知道哈里东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那意思就是要告诉自己,他与潘宏进的关系很亲近。 “哈里东叔叔,这不算什么,”潘宏进转过脸,笑道,“十万卢布我还输得起,更何况这十万卢布输的也值,至少它让遇到了米哈伊尔,难道不是吗?” 米哈伊尔眉mao微微一扬,他听出来了,潘宏进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押十万的重注,不过就是为了引自己出来,准确的说,是为了引这活动的幕后cao办者出来。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他来乌拉尔不是来旅游的,而是别有目的----刚才哈里东并没有对自己说实话,至少没有全说实话。 第八十九章 求财 第八十九章求财 按照父亲的说法,老伊万这个人低调而狡猾,但众所周知的一点,他很懂得洁身自好,也就是说他做官很清廉,这一作风与国内绝大多数身在高位者截然不同。 自从两年前加入军队以来,米哈伊尔也相当认同父亲的这种说法,可是在今天晚上,他的这种观点有了变化----看看老伊万的儿子出手多么阔绰,十万卢布都当废纸一样,很难想像一个为官清廉的将军,会有一个如此富有且奢侈的儿子。 **的人永远都不怕别人**,反倒害怕别人清廉,米哈伊尔也是这种心理。 “尤罗奇卡是个爽快人,”一只手伸到腰后,米哈伊尔笑容满面的掏出佩枪,说道,“不过你虽然不在乎这十万卢布,我却不能初次见面就沾你的便宜。这一注……你赢了。” 嘴里这么说着,米哈伊尔抬手照着坑dong里就是一枪。别看这家伙在基辅军事学院的时候成绩不怎么样,但枪法却是出奇的好,看似漫不经心的抬手一枪,正好打在“冰原斯塔基”的后脑上。 他开枪的时候,坑dong里的两个大汉正纠缠在一起角力,两把单手剑当xiongjiao错在一起,推锯般的拧来拧去。 “冰原斯塔基”后脑中枪,一下失去了平衡,格尔杰伊手中的单手剑顺势摆脱纠缠,从他脖颈上一抹而过,将他的咽喉整个割断。 也许是没想到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得手,魁梧的格尔杰伊愣在当场,被对手喉管里喷出的鲜血溅了个满头满脸。 坑dong上面围着观看的众人也是一阵愣,原本的喧嚣声一瞬间便沉寂下来,几十对目光齐刷刷的投过来,等看清开枪的是米哈伊尔之后,顿时又吵开了锅。 大家伙都是下了注的,也许每个人下的注码都不高,但能赢谁都不会愿意选择输。 适才坑dong里的搏杀才进行不到几分钟,大家都看好的“冰原斯塔基”大占上风,可米哈伊尔chou冷子开了一枪,等于是将格尔杰伊送上了赢家的宝座。 这种赤1uo1uo的作弊行为谁能接受得了?因而一时间群情ji奋,骂骂咧咧的,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当兵的可以说大部分都是粗人,骂起人来自然难听,甚至可以说是不堪入耳。而这种不加遮掩的咒骂,却让潘宏进很敏感的察觉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米哈伊尔凭着他的父亲或许在乌拉尔很吃得开,但吃得开并不意味着就能统御全局,至少今天来这里的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怕他,否则的话,这些人也不可能这么不加掩饰的当面咒骂他。 对潘宏进来说,这绝对应该算是个好消息,毕竟他来乌拉尔不仅仅是要将这里作为他的军火供应地,同时,还准备在这边展自己的势力。如果说这边存在一个能够cao控全局的人物,那么他要在这里展势力定然会困难重重,而现在……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米哈伊尔的涵养也确实不错,面对众人的咒骂,他倒是仍旧能够笑得出来。 高举双手,米哈伊尔大声喊道:“诸位没有必要这么ji动,我米哈伊尔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的规则是我制定的,我当然会遵守。大家可以放心,刚才那一场算我这个庄家输,不管押的谁,我这里都照赔。” 有他这一句话放在前面,别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其实对米哈伊尔来说,他即便是全都照赔也赔不了多少,至少不会过潘宏进那十万卢布。 “王八蛋” 坑dong上面的场面刚刚安静下来,坑dong下面却又出了变故,也许是兔死狐悲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获胜的格尔杰伊从愣神中清醒过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突然朝着米哈伊尔就是一声怒骂,同时将手里的单手剑甩手朝他投过来。 从围栏到坑底不过就是四米不到的高度,格尔杰伊投过来的单手剑可以说是瞬息既至,不防备之下别说是躲,就连看都看不到。 潘宏进一点都没有防备坑底的情况,他听到格尔杰伊的一声怒骂,刚转过头,就感觉耳边“嗖”的一声破空声响,半边脸上一凉,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却正好看到那柄沾满鲜血的单手剑带着一声脆响,嗡的一下砸在身后十几米外的dong壁上。 其实不只是他,米哈伊尔也被吓了一个哆嗦,他与潘宏进之间站的很近,那柄剑几乎就是擦着两人的身子飞过去的,若是格尔杰伊的手上稍稍偏出几毫米,他俩之中就得有一个中招的。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来一身冷汗,惊恐之余,米哈伊尔想都没想,举枪对着坑底的格尔杰伊就是一通连射。 “呯呯……” 直到将弹夹中的子弹全都打光了,米哈伊尔还余怒未消的搂了几下空镗,也难怪他如此恼怒,类似这样的情况,过去还从来都没有生过呢。 潘宏进面色苍白,刚才那一刻死亡几乎就是与他擦肩而过了,之前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要是无缘无故的死在这儿,他恐怕到了阎王那都得给自己喊冤。 围栏周围的众人先是一片死静,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突然就开始一起哄笑。 潘宏进惊魂未定的摇摇头,想要给自己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脸上肌rou就像是麻木了一般,说什么也笑不出来。 格尔杰伊身上中了六枪,xiong前四枪,头上一枪,大tui上一枪,可以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说实话,潘宏进并不替他感觉悲哀,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死囚,身上都是背着人命官司的,可问题在于,如果换在前世的时候,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未必就能像现在这般的淡漠。 “没事吧,尤罗奇卡?”连开几枪,手中的佩枪枪身有些烫,米哈伊尔摘下枪套,将佩枪随手cha进去,提在手里。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潘宏进那张苍白的脸,忍不住强笑道。 潘宏进摇摇头,尽管赤1uo1uo的杀戮触动不了他冷漠的情绪,但刚才那一场惊吓以及坑底升起来的nongnong血腥味仍旧让他感觉很不适应。 米哈伊尔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稍稍犹豫了一下,而后重新举起双手,大声说道:“诸位,诸位,今天晚上的活动到此为止,下面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 “介绍狗屁的新朋友,”对面护栏外一个身材魁梧、缀着上校徽标的中年人大声笑骂道,“你先把赌注给我兑换再说,我可是在斯塔基身上押了四千卢布的。” “我说米哈伊尔,你所说的新朋友不会就是你身边那个白mao的姑娘吧?”又一个声音在人群中调侃道,“卖相倒是不错,难道是你的xiao情人?” 一句调侃引来四周一片龌龊的yin笑。 乌拉尔地广人稀,驻扎在这里的部队又缺少nv兵配置,成群的大男人整天憋闷着,难免思想就会变得龌龊**。按照军队中习俗,老兵一般喜欢把细皮嫩rou的新兵蛋子称为“姑娘”,潘宏进长相不错,又是一身便装,在场的几乎没人认识他,自然就免不了调侃他。 潘宏进笑笑,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可脸上却没有带出来。 “谢瓦,这句话有本事你一会儿再说一遍,”米哈伊尔看到了说后面那番话的人,他虚手朝对方指了指,笑骂一句,而后扶着潘宏进的肩膀,说道,“来,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从敖德萨来的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米哈伊尔顿住,他敏感的察觉到人群中哄笑的声音xiao了很多,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你们可能对这个名字感觉比较陌生吧,不过要提起他的父亲,想必咱们每一个人都认识,他的父亲就是老伊万将军……哎,谢瓦,你要去哪儿?”米哈伊尔指着刚才那个起哄的家伙,大声喊道。 潘宏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只见一个身材矮xiao的年轻人正一边带着帽子一边朝人群外挤。这个人他并不认识,不过听米哈伊尔称呼他的爱称“谢瓦”,想必他应该是叫费谢沃洛德。 一听到“老伊万将军”这个名字,在场的众人再次沉寂下来。说起来他们不一定就是怕了老伊万,但忌惮却是肯定的,总政治部里都是狠角色,有事没事的,谁愿意去招惹那帮瘟神?尤其是那个“谢瓦”,他本身就是个团级的军事委员,而他叔叔目前恰好在陆军总政治部任职,可以说是正好在老伊万的手底下。 安静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这让潘宏进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一点都没错,老伊万的荫蔽的确能给他的展带来很多便利,但在某些时候,同样也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米哈伊尔,规矩就是规矩,”片刻的沉寂之后,最初说话的那个中年上校再次说道,“你就算是把老伊万将军的儿子抬出来,该赔的赌注你也得赔,而且一分都不能少……” “米哈伊尔欠各位的赌注由我来赔,”终于等到有人打破沉默,潘宏进不失时机的站出来,笑道,“其实刚才米哈伊尔之所以坏了这里规矩,全都是因为我。” 在米哈伊尔背后轻轻推一把,又朝哈里东点点头,潘宏进绕着围栏走到众人近前,将刚才生的一切简单的解释一遍,最后说道:“愿赌服输,天经地义,今天晚上我不仅包赔诸位的赌资,而且赔双份,另外,大家今晚在这里的一切开销都算我的,权当是我给诸位的一份见面礼了,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如果不是有米哈伊尔的话在先,再加上众人里也有一些人认识他潘宏进的,估计大家伙都会怀疑这银的xiao子究竟是不是老伊万将军的儿子。 一投十万卢布,这样的豪气可不应该出现在老伊万的儿子身上,按照军阶,老伊万每月的薪资都不到两千卢布,十万卢布他得攒多少年? “另外,我父亲是我父亲,”潘宏进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便继续说道,“我是我,想必大家也知道,前段时间他已经登报与我断绝父子关系了,原因嘛,就是我的一些做法他不认同,当然,他的那些顽固做派我同样也看不上眼。他为伟大的苏维埃事业奋斗了一辈子,看样子还打算继续奋斗下去,至于我嘛,我更喜欢物质上的享受,更喜欢钱、nv人以及一切正常人都喜欢的东西。就像这次来乌拉尔,我就是求财来的,绝不是为了给老伊万充当眼线来的。” 尽管对他所说的话还不敢全信,但众人对他的抵触情绪却是减弱了不少。归根结底,他们并不在乎潘宏进是不是真的与老伊万脱离了父子关系,只要他的手上同样不干净就成了。 “北乌拉尔这地方出了冰雪就没别的了,你来这里求什么财?”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站在人群前面,冷冷的问道。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财的机会,”潘宏进上下打量他一眼,现他竟然佩着少将的军衔,只不过看袖子上的徽标,却是隶属于国土防空军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说出来让我们都听听,”中年人淡淡一笑,追问道,“财的事嘛,这里每一个人都喜欢。” 潘宏进笑而不语,他还没疯到直接当着这么多人坦白自己打算走si军火的份上。 “行啦,暂时不说这些了,”哈里东早已将潘宏进当作了自己人,这时候眼看着有人追问,便及时的站出来岔开话题,“难得今天有尤罗奇卡给咱们买单,如果不好好的大醉一场,怎么对得起这个机会。” 这么说着,他又扭头去看米哈伊尔,笑道:“米哈伊尔,去把你那些从下诺夫哥罗德nong来的好酒都拿出来吧,今天你总不用担心有人付不起帐了吧?” “只有好酒可不成,”叶列梅从人群中挤出来,笑道,“我看啊,有必要安排两个人去他的仓库里看一看,免得他藏si。” “既然有人付账,我又有什么值得藏的?”米哈伊尔朝那位年轻的中尉招招手,示意他马上去安排,同时笑道,“走吧,咱们去xiao礼堂。” 这个荒废的地下军事基地面积很大,除了观看角斗的地方之外,竟然还配有一个xiao不了多少的礼堂,另外,还有大量用来给基地士兵休息的房间。 自从接手这个基地之后,米哈伊尔经营年余,其间陆续修整、改建,nong的倒也很有几分样子了。 当初米哈伊尔nong这么一个地方,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积攒人脉关系,但是这一年多来,他所收获的成绩相当有限,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简单的吃喝玩乐带不来共同的利害关系,而没有最直接的利害关系,任何一种人脉都是不牢靠的。简单地说,就是形不成一个基于共同利益的团体。 平时,那些军官将领们都是来这里消费的,除了hua钱买个乐子之外,他们从米哈伊尔身上得不到什么切实的好处,自然也不可能维他马是瞻。 相比起来,潘宏进在敖德萨搞的却是另一套,像最初的皮缅、马利宁乃至后来的维肯季,或是权或是钱,亦或是权钱都有,这些人都从潘宏进的身上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整体,其基础自然牢固的多。 现在,潘宏进就是要借着购买军火的机会,将他在敖德萨所做的一切搬到乌拉尔来。相比起敖德萨,乌拉尔工业基础达但消费基准落后,他要实现目的应该相对来说更容易一些。 米哈伊尔的人安排的很快,潘宏进随着众人进了所谓的xiao礼堂,六七名穿着囚服、戴着脚镣的犯人正在四名士兵的看守下在xiao礼堂内摆放桌椅、酒食。趁着这段时间,哈里东又为他逐一介绍了到场的那些将官。 出乎潘宏进意料之外的是,来这里消遣的军官们大都是来自民防部队、国土防空军以及支援后备部队的,真正来自乌拉尔军区的只有两个,而且还是两名少校。 在苏联的军队系统中,支援后备部队就相当于预备役,与民防部队一样,也是属于地方xing的部队。而国土防空军则是空军力量,但相比起空军,这个负责苏联本土空中防御的部队更受重视,无论是军费划拨还是武器配备,都要比空军享有更多的优先权。 一边听哈里东为自己介绍,潘宏进也一边在心头暗记,他现在需要一个名单,以便利用这份名单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一个关系网络。 对此时的潘宏进来说,那些来自国土防空军的将官并不是他要接触的目标,相比之下,倒是那些民防部队与预备役部队的人更重要一些。苏联国内地方部队的纪律败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走si军火,从这类地方部队先着手应该会容易得多。 第九十章 大事件 第九十章大事件 敖德萨昨夜下了入秋以来罕见的一场大雨,作为一座古城,尽管城市沿海,但每逢大暴雨的时候,敖德萨市区内总是免不了积水,尤其是地势较低的市区北部两个城区,这种现象更是严重。 大雨从入夜的时候开始下,直到即将黎明破晓的时候才算是云收雨住,东方的天际处出现了日出前特有的一抹金光。 帕维尔被人从被窝里叫醒的之前,正在做一场好梦,他梦到自己的高加索黑帮势力急剧膨胀,从敖德萨一直扩张到了列宁格勒。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召集了帮会内来自各州的头目,正开着会呢,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告诉他一个消息:尤里?伊万诺维奇在从莫斯科返回敖德萨的途中遭遇了空难,他所乘坐的飞机坠毁在了北乌拉尔的崇山峻岭之中。 梦境总是很离谱,天知道从莫斯科飞往敖德萨的航班怎么走到北乌拉尔的山区里去的,反正帕维尔在梦里是很兴奋,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不过就在他准备大肆庆祝的时候,bo丽娜、切梅诺里那些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些毫不讲道理的家伙们狞笑着将他从高加索黑帮脑的宝座上踢下来,也不理会他的苦苦哀求,就那么直接将他扫地出men了。 梦中的最后一段记忆,就是一无所有的帕维尔重cao旧业,跑到基辅的一家酒吧里做了shi者。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原本已经死了的尤里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那张阴沉的脸上带着一抹狰狞的冷笑,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腔调问道:“你就那么希望我死吗?亲爱的帕维尔。” 一场秋雨一场寒,再加上又是清晨,卧室里的气温有些微凉,可初醒过来的帕维尔却是出了一身的大汗,一件崭新的金黄色绸料睡衣都湿透了。 “先生,先生,”见他平躺在netg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hua板,可瞳孔里却没有半点神采,有急事前来叫他的手下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就伸手去推他。 帕维尔恰好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梦中的一切令他心跳飞快,xiong口似乎压着一块大石,说不出的烦躁。看到自己的手下站在netg边,正伸着一只手来mo自己的肩膀,帕维尔想都不想,甩手一记耳光打过去,同时猛地翻身做起来,怒喝道:“你要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记耳光,原本是一片好戏的手下也不敢解释。别看帕维尔在潘宏进,乃至在bo丽娜那些人的面前都是整天一副做孙子的姿态,可是在帮会里,他却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招惹到他的人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手下一手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脸,慌1uan的说道。“那个,那个nv人,是那个nv人出事了。” 听他说的毫无头绪,帕维尔忍不住又是一阵儿怒火上撞,他一抬tui,作势就要朝着对方的xiong口上狠狠来上一脚,可还没等这一脚踢出去,脑子里骤然灵光一现,整个人ji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哪个nv人?”一翻手,揪住手下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扯过来,帕维尔怒喝道。 “就是,就是……就是你让我们看着的那个……”手下吓得面色白,他也不敢挣扎,只是磕磕巴巴的说道。 帕维尔嘴net一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吼道:“达西娅?她怎么啦?” “她被人掳走了……”手下这回倒是回答的很干脆。 “被谁掳走了?什么时候?在哪儿?”帕维尔脑子里哄的一声,紧接着,屁股下面就像是扎了钉子,噌的一下从netg上跳起来,一连串的问道。 “被那几个从切尔尼戈夫来的客人掳走了,就是刚才,在会馆的men口。”手下慌不迭的回答道。 帕维尔什么都顾不上说,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光着一对脚丫子就奔出了卧室。 会馆两周前开始正式营业,原本按照潘宏进的意思,会馆是要采取会员制,不对外经营的。但这几天,因为潘宏进人不在敖德萨,去了数千公里之外的乌拉尔,帕维尔难免就会动些别的什么心思。 说真的,高加索黑帮经营的这家会馆只搞会员制的确是有些可惜了,别的不说,至少在敖德萨市内,这家集餐饮、住宿、娱乐于一身的si人会馆是条件最好的地方。用于住宿的四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设备齐全,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不该有的东西同样也准备充足。最重要的一点,在会馆里,客人可以买到外面轻易买不到的好玩意,比如说高档的伏特加,进口的香烟、啤酒甚至是服装之类的。 因为开办的时间还不长,会馆里在号的会员才只有二十几个,都是敖德萨州、市的党政要员,而这些人轻易也不会过来,除非有朋友需要接待的时候。 尽管身为高加索黑帮的一号人物,但长期以来帕维尔抓不到帮会内的财权,帮会内的日常开支、收益进项都在bo丽娜手里掌握着,而且还抓的很死。 但自打会馆开办以来,帕维尔总算是找到了bo丽娜掌财的一丝漏dong。 会馆是潘宏进让办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在这上面赚钱,不仅不赚钱,每个月还要往里面倒贴一部分资金。 不赚钱的营生bo丽娜自然就不会给予太多关注,更何况会馆才办了不久,她即便是想关注也还没来得及呢。 其实从会馆开始营业的那一天起,帕维尔就偷偷momo的接收一些闻风而来的客人,不过他做的很xiao心,寻常的客人他也不敢往里面收,一般都是挑一些有身份、出手阔绰的,而且还必须是外地人。 昨天晚上会馆里接待了六批客人,其中只有两伙是会馆的会员,剩下的都是从别地方到敖德萨来办事的,这里面就有一伙人是从切尔尼戈夫来的。 为了谨慎起见,帕维尔专men安排人打听了一下对方的来历,据说他们是切尔尼戈夫“巴克托维亚联合钢铁厂”的人,这个钢铁厂是北乌克兰地区屈一指的大型钢铁厂,相当于国内的邯钢之类的企业。 招待这样的人帕维尔还是比较放心的,因为他知道这些家伙大都是公款消费的货色,他们hua钱大方,而且事后还不会到处宣扬。 可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伙人,竟然给他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会馆里那么多nv人,形形色色的都有,你说他们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达西娅。 达西娅在会馆里只有一个工作,那就是在二楼的舞厅里弹钢琴。为了避免有人不开眼的去骚扰她,帕维尔还专men将钢琴位安排在舞厅的角落里,平时还有两个大汉专men负责在那守着她,帮她推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昨天晚上究竟生了些什么帕维尔也不清楚,不过这种事随便一琢磨也能猜个**不离十。 达西娅那个xiao妮子人长的很不错,清纯的气质很能吸引人的眼球,再加上如今又在这样的会馆里工作,很难说不会有心怀叵测的人打她的主意。那几个从切尔尼戈夫过来的家伙,估计平时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横行无忌惯了,到了敖德萨之后也不懂的收敛,他们在会馆里不敢下手,估计就是等着人出了men直接就给掳走了。 不过对那几个家伙来说,切尔尼戈夫可能是他们的地盘,但这里是敖德萨,他们就不怕在这里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最后落个横尸街头的下场?帕维尔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现在也不想别的,只想着赶紧把人找回来,这事要是被潘宏进知道了,估计有他好受的。 就穿着那么一身睡衣赶到会馆大堂,帕维尔很容易便问清楚了情况。那几个人来的时候开了两辆车,一辆是韩国进口的现代,一辆却是奔驰,两辆车都是黑色的,挂着切尔尼戈夫州的车牌,应该很好认。 这几个家伙半个xiao时前出的会馆,几分钟前,达西娅休班,和她的两个同学离开这里,出men不过十几步远就被他们拽上了车,她的一个同学会来求助的时候,这边才知道出了事。 听说出事的时间不长,帕维尔心头稍定,他光着脚在会馆大堂里咆哮了两声,要求就只一个:今天什么事都别干了,帮会在敖德萨市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出去找人,半个xiao时之内,必须把人找到 崭新的伏尔加轿车缓缓停靠在会馆men前,bo丽娜还没来得及拔掉车钥匙,就看到会馆men内呼啦啦涌出来十几号人,一个个面色铁青、杀气腾腾的。 “怎么回事?”微微皱着眉头,bo丽娜头也不回的诧异道。 “是不是出事了?”坐在后座的是昨天晚上才从切斯诺耶过来的维克多。 切梅诺里的妻子病情出现了新的反复,听军总医院的医生讲,她的病情不容乐观,扩散的癌细胞已然失去控制,现在医院能做的就是尽力维持,人还能活多久谁都说不好。 这段时间切梅诺里的情绪一直都不好,很多事情他也没心情去照顾,偏偏潘宏进去了乌拉尔,不得已,维克多只能暂时放下切斯诺耶那边的事情,到敖德萨来应应急。 昨天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维克多的眼睛红的像是兔眼,bo丽娜送他来会馆,原本是让他在这边休息一天的,谁知道两人才到men口,就看到了这一幕。 “能出什么事?”bo丽娜嘀咕一声,推men下车。 从会馆里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帮会里的大xiao头目,级别高一些的自然认识bo丽娜,她随便拦下一个就不难问出生了什么。 维克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bo丽娜已经问清了事情的原委,那个叫达西娅的nv孩子她有很深的印象,虽然还不知道潘宏进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杂一听说她被人掳走了,bo丽娜心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竟然是欢喜。 “怎么啦?”维克多从后面过来,看着那些帮会头目们涌入停车场,忍不住追问道。 “达西娅被人掳走了,”尽管心里感觉庆幸,可bo丽娜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示,她蹙着眉,语气平淡的说道。 “达西娅?什么人?”维克多并不认识达西娅是何许人,当然也不知道她与潘宏进之间的关系。 bo丽娜先是摇摇头,继而又叹口气,说道:“一个nv孩子,好像尤罗奇卡ting关心她的。” “哦?”维克多轻轻哦了一声,转而看似不经意的在bo丽娜脸上打量一眼,稍一犹豫,若有所指的说道,“难得,尤罗奇卡那么清冷的xing子,能关心的人还真是不多。他现在人不在敖德萨,是不是有人趁这个机会跳出来针对他?” bo丽娜心头的欢喜,不过就是nv人出于嫉妒悠然而生的幸灾乐祸罢了,不过她毕竟是个聪明的nv人,也能听的出维克多这番话的真正含义----潘宏进本身在乎的人就不多,现在一个他在乎的nv孩子出了事,而且正好赶在他离开敖德萨时候,如果他们这时候坐视不理,等潘宏进回来说不定就会迁怒到他们的头上。 “说不好,”按下心里那种妒忌的念头,bo丽娜笑了笑,说道,“不过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先把人找回来。我先去安排一下,顺便试试联系加夫里伊尔上校,那些人开了两辆车,让警局的巡警配合找一下应该不难找到。” 维克多点点头,他知道bo丽娜与潘宏进两人的关系就有些不清不楚,所以这种事情他也没办法说的太多,旁敲侧击的点一下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会馆,迎面就看到穿着睡衣、光着脚的帕维尔正在大堂里来来回回的1uan转,那张布满胡渣子的脸上一片刷白。 bo丽娜从外面进来,也没理他,径直去服务台拿了钥匙,送维克多去房间休息。 帕维尔自然不可能看不到bo丽娜两个人,只是他心里藏着事,只顾着暗暗叫苦了,也不敢上前来搭讪。 bo丽娜一出一进还不到十分钟,再回到大堂的时候,却走到右侧走廊外的沙前坐下,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吸了两口,这才对帕维尔说道:“那五个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车上挂着切尔尼戈夫州的牌照?” 不得不承认,bo丽娜吸烟时的样子很xing感,一般男人看了都会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但是很可惜,帕维尔不属于一般男人之流,这倒不是说他xing无能,而是他从这个nv人身上只能感受到恐惧,却感受不到其他的任何东西。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走到沙前边,犹豫了一下,帕维尔终归还是没敢坐下,他站在一边,愁眉苦脸的说道,“只知道他们是切尔尼戈夫巴克托维亚联合钢铁厂的,其中一个还是厂领导,谁能想到……” “我不是问你这些,我是问你他们是谁介绍来的。”bo丽娜打断他的话,冷冰冰的问道。 bo丽娜这个问题很明确,会馆实行的是会员制,不是会员亦或是没有会员介绍,这里概不接待。那些人既然能够在这里留宿,自然应该有人介绍,bo丽娜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的介绍人揪出来。 帕维尔蠕动着嘴net,迟疑半晌,才不得不说道:“他们,他们没有介绍人,就是自己来的。” bo丽娜显然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感觉吃惊,她上下打量帕维尔两眼,猛地站起身,迈步就朝men口的方向走,扔下忐忑不安的帕维尔自己那里愣神。 “那几个人去了丘夫诺滨海疗养院,”即将走到men口的时候,bo丽娜放慢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你的人如果动作足够快的话,应该能够赶得及。不过,帕维尔,你最好考虑清楚了怎么向尤罗奇卡解释这件事,我想他的脾气应该没有我这么好。” 话一说完,bo丽娜已经出了men,影子在men外晃了晃就消失不见了。 帕维尔的确需要考虑怎么向潘宏进解释,可现在还不是他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他必须抓紧时间把人救出来,否则的话,就算是他有一万个理由,十万个借口,将来潘宏进都不会给他说出来的机会。 丘夫诺滨海疗养院,这地方帕维尔知道,离着会馆并不是很远,就在滨海林荫道靠近巴普洛夫公园南men的地方。这家疗养院虽然在敖德萨,但却并不是属于敖德萨某个部men的资产,而是属于莫斯科有色金属冶金工业部的。有色金属冶金工业部是一个大部,直接隶属于联盟部长会议,是七十四部委之一。 别看高加索黑帮这段时间展迅猛,背后又有潘宏进编织的权力体系做后盾,但类似各个部委设在敖德萨的疗养场所,仍旧是帮会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 不过今天的情况实在特殊,帕维尔现在是麻烦缠身,他哪还顾得上什么部委,那些家伙从会馆men前掳走了达西娅,摆明了就是不想他活了----不想让他活没关系,不过他得让那几个家伙死在他前边,而且必须死的很凄惨。 第九十一章 卖国只要三百万 第九十一章卖国只要三百万 作为有色金属冶金工业部设在敖德萨的疗养机构,滨海疗养院的安保措施还是很完备的,内务部敖德萨局在这里设有一个派出机构----相当于国内的内保科,专men负责疗养院里的治安。 这个部men的负责人名叫卡马佐夫,是一个名内务部的少尉,他的工作关系虽然在疗养院里,但每个月的薪资却是由警局给他开的,当然,他的上级部men也是警局。 卡马佐夫是俄罗斯族人,但却是敖德萨土生土长的,自从六年前调到疗养院之后,他就再没动过地方。不过话说回来,马卡佐夫对目前的生活工作状况还是很满意的,平时也没什么事,手底下十几个人都听他一个人的,而工作待遇也相当不错,主要是平时除了有警局那份薪水之外,疗养院这边还能拿到一份津贴,等于是有了双重收入。 昨天晚上恰好是该卡马佐夫值班,值班室的大netg垫子太薄,睡着很不舒服,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闭眼,两只眼睛的眼皮就跳个不停。翻过来覆过去的,一晚上也没怎么睡。 卡马佐夫有健身的习惯,疗养院里有现成的健身房,平时每天早上,他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健身房里举一百次杠铃,今天早上自然也不会例外。 疗养院的健身房就在院子里前排第一栋楼的顶楼上,原本这栋楼只有三层,后来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大概是从希望国家那种后现代风格的建筑上得到了某种灵感,顶楼上又加盖了一层。这一层完全是玻璃的,外观很像是一个帐篷的形状,疗养院的健身房就在这里面。 每天健身完了之后,卡马佐夫都喜欢叫上一份早餐,就坐在健身房的休息区里,一边吃早餐一边眺望树影遮蔽的滨海林荫道以及对面的公园。 今天早上似乎与平日没有什么区别,卡马佐夫要了两块吐司、一杯牛奶外加一个生ji蛋,就在健身房的休息区里不紧不慢的吃完了,又给自己悠闲的点上一支烟。才刚刚chou了两口,就看到滨海林荫道上突然喧闹起来,十几辆型号不一的大xiao汽车风驰电掣的开过来,一直开到疗养院的前men才停下。 看到这么多车一股脑停在疗养院前men的xiao广场上,卡马佐夫下意识的就感觉不太多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宽大的玻璃墙壁前面,正打算看看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些车上呼啦啦的下来一票人。粗略一数估计得有四五十号人,而且人人手里都拿着家伙----要嘛是手腕粗的棍子,有嘛是雪亮的单面刃。 疗养院的men前是有岗哨的,一般都是两个人一班,一班值岗四个xiao时。不过这些岗哨是不佩枪的,只有警棍,毕竟这种地方也没有必要搞得那么严格。 两位值岗的警察一看到men前来势汹汹的出现那么多人,全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个全都杀气腾腾的,两个人二话不说,跳下岗台便跑进了院子。 要说这两个人也的确够尽职尽责的,至少他们进了院子之后,还知道把两扇大铁men给关上。不过两扇铁men显然起不到御敌于外的效果,马卡佐夫在楼上看得清楚,两个人把大men关上,还没来得及四处喊人,外面一辆刚刚停下的中巴便猛然加,径直朝铁men撞了过去。 离得距离太远,马卡佐夫也听不到声音,他只看到一阵尘土飞扬,两扇铁men被车撞的轰然而倒,刚得了消息从值班室冲出来的几名内保警察一看这架势,只是稍稍一停,紧接着便一哄而散。 马卡佐夫当了二十年的警察,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把自己警察的身份亮出来作威作福,什么时候应该躲得越远越好。看到那几十个拿着家伙的暴徒在尘埃中chao水般的涌入大院,马卡佐夫撒tui就朝健身房外面跑,他得去打电话寻求支援。 疗养院就一个地方好,每个房间里都有电话。马卡佐夫跑到楼下,就近找了个房间,手忙脚1uan的拨通了局里的电话。 对面接线的是个nv人,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马卡佐夫也算是警局的人,知道这nv人叫奥莉加,是紧急动员办公室(相当于11o)的接线员。 “喂喂,是奥莉加下士吗?是奥莉加下士同志吗?”马卡佐夫不等对方将开场白说完,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是的,您哪位?”对面传来nv人bo澜不惊的问候。 “我是马卡佐夫少尉,我……” “哐” 马卡佐夫才报出自己的名字,还没说怎么回事,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一声脆响,把他给吓了一跳,再听,却是“嘀嘀嘀”的忙音了。 愣愣的看着电话听筒,马卡佐夫不死心的重又去摇摇柄,才摇了两下,脑子里骤然闪过一线灵光,他手一抖,咔嗒一声将听筒放下,而后转身跑到窗前,朝外面的滨海林荫道上眺望。 正是清晨,还不到上班的时间,宽阔的滨海林荫道上还没有那么喧闹,但离奇的是,马卡佐夫在那看了足有三四分钟,大道上竟然连一辆警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回想起前段时间敖德萨生的骚1uan,马卡佐夫只觉得心头冰凉,虽然不知道今天这件事因何而起,可他也明白,凭自己手上那点权力,显然是管不了的。 在窗前站了两三分钟,客房外突然响起嘈杂的人声,仔细听,是有人在追问“在哪个房间?”,随后就是一个nv人颤抖的声音说道:“就在前面,3112,啊,还有隔壁和对面的两个房间,也是他们的。” 马卡佐夫的心悬着,他知道是那些人上楼来了,只是不清楚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人,那个nv人的声音应该是属于服务员的,估计也给吓得不轻。 犹豫了良久,直到men前错1uan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马卡佐夫才鼓起勇气。他快步走到men前,将耳朵贴在men上听了一会,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才xiao心翼翼的将房men拉开一道缝隙。正准备探头出去看看情况,眼前光线一闪,一根银亮的铁棍子照着他脑men上就打过来。 马卡佐夫毕竟是警察出身,反应很快,他身子一矮,脖子猛地往回一缩,想要躲过去。可动作做到一半,就现那根铁棍子竟然停在了半空,同时一张冰冷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看什么看,滚回去”守在men口的这个人显然没真打算给他一下,只是为了吓唬他一下。 “我是警局的马卡佐夫少尉,”惊魂未定的马卡佐夫急中生智,他定定神,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亮了亮,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请问出了什么事?” men外的人看看他的工作证,又上下打量他两眼,这才将手里的棍子收回去,换上一副柔和的语气笑道:“没事,找几个人……他**的。” “找什么人?”马卡佐夫见自己的办法有效,心神大定,他若无其事的拉开房men,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他的话才说完,走廊里突然响起一声踹men的巨响,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在惊恐的号呼,其间还夹杂着纷1uan的叫骂,这声音有点闷,应该是某个客房里。 守在men口的大汉也顾不上再说什么,撒tui就朝走廊深处跑去。 马卡佐夫探头出来,朝走廊深处窥探一眼,只看到里面挤满了人。刚才站在他men外的那个大汉,进了3114的房间,不一会,就和四五个年轻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走出来。那姑娘似乎受了什么惊吓,一张清秀的xiao脸刷白刷白的,两片苍白的嘴netbsp;看到这一行人走过来,马卡佐夫朝房间里退了一步,等他们走到men前的时候,缀在最后面的一个中年人正拿着一个对讲机通话。马卡佐夫听他在向什么人汇报,说是“达西娅xiao姐找到了,人很好”,那些家伙要怎么处理。 也许是因为在楼里的缘故,对讲机的信号不是很好,丝丝拉拉的响着噪音。 一行人从房men前过去,马卡佐夫立刻又朝外凑了凑,正好听到对讲机里的人说:“把他们都给我带走,一个人都不要漏,随身物品也带上……” 中年人还要回去号施令,从men前过去没几步又折了回来,看到马卡佐夫站在客房men口,也没在意,竟然还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估计中年人是真把他当成警局的人了。 目送中年人重新走回到走廊深处,马卡佐夫想了想,给今天这件事捋出了一个头绪。他估mo着应该是住在这里的客人不知道得罪了什么谁,或许是绑了那个背景深厚的nv人,结果这会被人查知了行踪,找上men来了。 中年人过去没多长时间,相邻的两个客房里就喧闹起来,马卡佐夫隐约听到有一个年轻人在喊:“你们不能这样,理查先生是意大利人,是国际友人,你们……” 年轻人的话就喊了一半,后面就没了,估计是被什么人把嘴给堵上了。 很快,一群人从走廊深处前呼后拥的出来,马卡佐夫分明看到其中有四五个人被一群壮汉像拖死狗一般的拖着,他们的身上都沾满了血污,也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被砍的。 一群人来得快,走的也快,留下的除了一片狼藉之外,就是遍地皆是的惊恐。 马卡佐夫躲在客房里,眼看着堵在men前的那些车呼啸而去,几乎是前后脚,他们的车刚走,鸣着警笛的警车便到了,那种巧合简直就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 ……… 敖德萨海军港口的仓库里,bo丽娜与刚刚闻讯赶来的维克多相对而坐,两人脸上都是同一个表情----惊诧。 在河沟里捞泥鳅,却捞上来一网排卵期的闪光鲟,你会有什么感觉?毫无疑问,你会先感觉到一番惊喜,而后就是一番莫名的诧异。 为争风吃醋……对,bo丽娜认为今天的一场意外就是因为争风吃醋,毕竟事件的起因就是一个nv人,一个她认为毫不相干的nv人。可就是这一场意外,却将三百万美元的巨款以及一箱子原本绝不应该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资料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bo丽娜的身后站着脸颊不停chou搐的帕维尔,这位高加索黑帮名义上的老大今天经历了一场由大悲到大喜的转圜。达西娅找到了,因为赶的及时,她除了受了点井下之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原本帕维尔还在愁将来要怎么跟潘宏进解释这件事,但天可怜见,上帝将一份厚礼送到了他的手里,有这份厚礼在手,他相信潘宏进绝不会过分的责备自己。 半个xiao时前,前去滨海疗养院抓人的帮众弟兄回来,按照帕维尔的吩咐,他们不仅将那四个肇事者抓了回来,还瞬间将他们的行李以及与他们接触的两个意大利佬一块带了回来。 那四个从切尔尼戈夫来的家伙行李很简单,只有两个精致的黑皮密码箱,而那两个意大利佬的行李却有点累赘,不仅有一个大大的旅行箱,还有很多零七碎八的东西。 人抓到之后没有nong去会馆,而是直接带到了眼前这个仓库。盛怒之下的帕维尔原本是打算直接将他们剁碎了扔进海里的,但一个手下人翻动那些行李的时候,却赫然现那个带着拖拽杆的旅行箱里竟然装满了一沓一沓的美金。 美金啊,三百万,别说是帮会手下那些xiao喽啰,就连帕维尔看了都险些流口水。 不过幸好,做高加索黑帮老大的这段时间,帕维尔也见过不少钱了,三百万美元虽然能让他流口水,但还不至于yin*的他铤而走险,他知道三百万美元不是个xiao数,更何况还牵涉到两个意大利人,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绝对是后患无穷的。 为了谨慎起见,他没让人动那些钱,转而又联系了bo丽娜,希望她能给拿个主意。 处于一种拈酸吃醋的心里,bo丽娜原本是不打算管这件破事的,不过看在那三百万美元的份上,她还是亲自过来了。 bo丽娜过去是在安全委员会工作的,她的见识自然不是帕维尔能够相比的。在bo丽娜看来,几个从切尔尼戈夫“巴克托维亚联合钢铁厂”过来的人,在僻静的房间里与两个携带巨额美元现金的意大利人会面,这件事本身就处处1u着疑点。 按照苏联的制度,企业,即便是做外贸生意的企业也是不能直接接触外汇的,尤其是现金。毕竟苏联国内是严格的计划经济体制,企业的生产都在计划范围内,原材料的划拨与产品的销售都有专men的委员会管理,企业本身只负责生产。 带着这样的疑问,bo丽娜来了之后便直接讯问了两个人,结果两个家伙说的话都对不上,破绽比比皆是。 最初,bo丽娜也没多想,她就认为这些家伙是顶着企业的名头在做走si的生意,她之所以要问,只不过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黑吃黑的机会。但一切的疑问随着那两个黑色密码箱的开启得到了解答,当bo丽娜看到箱子里装的东西的时候,才现这件事搞大了----原本一件很普通的争风吃醋风bo,最后却揪出来一件天大的间谍案,这不是玩大了又是什么啊? 现在,两个密码箱就摆在bo丽娜与维克多之间的桌子上,两个箱子里都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资料。资料上有些地方的字迹比较模糊,一看就知道是影印出来的,而那些化学方程式、配比等式之类的东西,一般人还真是看不懂。 说实话,bo丽娜与维克多也看不明白这个东西,但他们却知道这资料上介绍的是什么东西。 其实这些资料就是一种钢材的锻造方法介绍,包括各种金属元素的配比比例、纯度校准、炉温控制等等方面的数据,不过按照资料上的介绍,锻造出来的钢材不是市场上随处都能买到的普通钢材,它在苏联有一个特定的称号:“ak”,与ak47不是一个xing质,但却同样是苏联的国宝。 这种钢材的正式名称叫做“镍铬加钛合金钢”,它的用途不是拿来做建筑承重,也不是坐汽车、冰箱,而是用来做核潜艇外壳与航母甲板之类的。目前,全世界只有少数几个国家能够制造这种钢材,而能够与“镍铬加钛合金钢”相媲美的锻钢技术,只有美国人的hy1oo型钢材。 这种钢材都是苏联国家的战略资源,等闲都不会拿来出口,那这种锻钢技术呢?毫无疑问,这是无价之宝,三百万美元?估计再添上四五个零莫斯科也不敢把它卖出去。但是现在,偏偏就有人拿它来卖了。 怎么办?东西现在就摆在桌上,闪闪光的那么烫手。 bo丽娜与维克多都明白,这东西不能jiao出去,因为jiao出去之后,他们不仅拿不到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因此送了xing命。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丢不了xing命,至少自今而后就别想再有什么自由了,为防泄密,安全委员会将会在他们四周安排上无数的眼线,让他们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莫斯科的眼睛。 第九十二章 入门 第九十二章入men si售军火是大罪,若是时间前推两年,即便是在乌拉尔也没人敢做这样的事情,毕竟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眼线无处不在,但时过境迁,现如今的情况自然不能与两年前相类比。社会风气放开了,人们的心思也都活泛了,除了循规蹈矩、遵纪守法之外,有些人现其实这世上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钱。 做什么生意是最赚钱的?答案只有一个,国法不容的生意最赚钱,换句话说,只要是违法的买卖,基本上都潜在着巨大的利润,毕竟这种生意投进去的不仅仅是本钱,还有一条xiao命。 潘宏进在乌拉尔的开局打得很不错,只是短短四五天的时间,他就在这边结jiao了一大批的朋友----有钱买不来jiao情,但却可以买来利益,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斯摩兹沃市北郊的萨达林卡铁矿,二战前后曾经是乌拉尔地区一个很重要的铁矿,不过到八十年代初,这座矿就濒于枯竭了,剩下的xiao矿带不值得投入大笔资金继续开采,于是冶金工业部便在82年退出了这里。 国家不值得投入的生意并不意味着就不赚钱了,那些xiao矿带国家不开采,也就等于是为了某些手中有权的人创造了机会,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情况是,米哈伊尔在斯摩兹沃最赚钱的生意,就在这些xiao矿带上。 从新地岛方向过来的寒流持续了三四天,终于在前天缓缓退去,处在乌拉尔深山中的斯摩兹沃气温开始回暖,“秋老虎”就像是垂死的回光返照,将可能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高温带进了山林。 卧室里的冷气机出枯燥的令人心烦的噪音,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原本应该是素白色的机身已经隐隐泛黄,也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来,不过仅从噪音上听,就知道定然是苏联国产的----功率与噪音成正比。 带着浓厚斯拉夫风情的宽大睡netv人的两只脚踝,将她两条修长圆润的大tui高高举起,拼力筛动着屁股,在一声低沉的嘶吼中,将淤积了良久的过剩精力一股脑倾泻在她体内。 nv人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那是一幅因亢奋而扭曲的xing感,当然,潘宏进之所以在米哈伊尔安排的诸多nv人中选上她,还是因为她有一身很you人的xiao麦色肌肤,另外,还因为她在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曾经为他买过赌注。 nv人叫什么名字潘宏进没问过,只知道她是在基特纳乌监狱里服刑的,至于是什么罪过,判了多少年,他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这nv人有所求。 有所求没关系,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米哈伊尔在整个北乌拉尔地区或许还算不上什么,但是在斯摩兹沃,他就是真正的老大,至于那两所监狱,典狱长都是他招待的常客,区区xiao事不可能难得到他。 带着酣畅淋漓的快感,潘宏进翻身躺倒在netg上,面朝下趴着,一只手在netg边来回的mo索着,抓过来一包香烟,点着chou了两口,感觉到身边有动静。 扭过脸看看,却是身边的nv人下了netg,手捂着tui间羞处一路xiao跑出了卧室。 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nv人做这种事,说真的,潘宏进只在事先有一种猎奇的新鲜感,事后却会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对一个男人来说,在没家之前总想着将来有朝一日自己得了势,便要如何如何,要找多少漂亮nv人充塞后宫等等等等。可一旦真的到了那一天,曾经的这种想法却又在脑子里变得淡然了,开始追求一种精神上的满足。这或许又从另一方面印证了马克思同志对物质与意识的辩证法关系。 手里的香烟chou了两口,嗓子眼里突然泛痒,潘宏进弓着身子干呕两声,心道今后chou烟必须要控制一下了,不怕死于癌症,只是这咽炎犯起来实在难受。就像是喉咙里爬了一只虫子,想要呕却吐不出来。 连着呕了几声,眼里都流出泪来了,就听到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没一会儿,一杯猩红的葡萄酒送到面前。 倒是没看出来,这nv人还ting有眼力劲的。 潘宏进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呕意总算是没有那么强烈了。 将被子jiao回到nv人手里,看她缩着肩膀xiao心翼翼的站到一边,潘宏进从netg上爬起来,走到卧室唯一的那一扇落地窗前,隔着窗外平台边沿的护栏,朝远处连绵的群山眺望一眼。 北乌拉尔地处北寒带,气候变化无常,前几天的那一场寒流,已经预示着秋寒的到来。这两天虽则气温回升,但绵延群山中已经泛起了明显的秋黄。从楼上望出去,群山中青黄jiao映,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前世也好,重生后的这段时间也罢,潘宏进可以说是早已厌倦了都市的繁华。别看他现在整天都需要跟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打jiao道,可实际上,因为前世的遭遇,他的xing子很冷淡,内心最不喜欢做的事就是喧闹。 望着绵延、一眼看不到边的乌拉尔山峦,潘宏进就想,不管今生谋划的事情成与不成,将来的某一天,自己都要找一个类似眼前这样的僻静地方,什么人都不带,孤零零一个人结庐而居,坐看日升日落,静等死神到来。 楼下缓缓驶来的两辆军用吉普将潘宏进从近乎厌世的遐思中拉回现实。昨晚哈里东说过今天会给他一个准信,只是没想到他会过来的这么早。 意识到自己还赤1uo着身子,潘宏进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身的时候,看到nv人还静静的站在netg边,也不知道把衣服穿上。 随手抓了一件睡衣披在身上,潘宏进走出卧室的时候,头也不回的说道:“这处房子我会想办法买下来,基特纳乌那边你就不要回去了,以后就住在这里吧。乌拉尔我不会经常来,以后在外面也不要说认识我,否则的话,我既然能把你从基特纳乌nong出来,自然就能把你送到一个你更不想去的地方。记住啦?” 说话的语气冷漠的如同破落一地的冰渣,不过nv人的脸上仍旧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她原本没有奢求这么多,现在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从楼上下来,潘宏进走进客厅的时候,正好看到哈里东与米哈伊尔带着两个便装的中年人走进来。 这两个人中年人潘宏进认识,这几天也没少在一起喝酒享乐。这两个人中身材较高、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那个名叫达维德?丹尼尔洛维奇,是民防部队扎维亚利哈地区的主要负责人,目前军阶为上校。 另一个身材稍胖,外貌酷似亚洲人的名叫图戈?托尔昆别克,是个来自土库曼斯坦的上校军官,他可以算是达维德的副手,也在民防部队扎维亚利哈地区服役。 所谓扎维亚利哈地区,就是指的扎维亚利哈河乌拉尔山区一线的区域,苏联民防部队的防区划分没有那么严格,咋一看甚至会给人一种hun1uan的感觉,实际上,斯摩兹沃也是在民防部队扎维亚利哈防区内的。 既然彼此间早已相识,自然也就没了介绍的必要。潘宏进引着几个人在客厅的沙前坐下,哈里东先是在相邻的几个房间里查看了一下,直到确认没有外人之后,才重新回到客厅。 他回到客厅的时候,几个人正在闲聊,聊天聊地聊nv人,就是谁都不说正事。直到看见哈里东回来,达维德两人与他jiao换了一个眼色,两人才收起了之前天南海北的闲扯。 “尤罗奇卡,”哈里东坐到潘宏进对面,他在这次的jiao易中充当了一个牵线人的角色,现在事情有了眉目,自然也是由他来挑头把事情说开。 即便是没有接到哈里东昨晚的通知,看现在这幅架势,潘宏进也能猜到他想办的事有进展了。因而听到哈里东叫他名字,他也不答话,只是把眼神投过去,给了一个讯问的表情。 “今天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该说的话我就直说了,”哈里东倒是ting痛快,也没有达维德两人那般的谨慎,他开篇也不啰嗦,直截了当的便cha入主题,“前段时间你来的时候托我办的那件事,现在有了眉目,达维德与图戈两位少校同志对你的想法比较感兴趣,当然,他们手上也有你需要的东西,毕竟贝科维日基地就在他们的直接管理之下。” 潘宏进不cha嘴,扭头的时候朝达维德、图戈两人笑了笑,一个简单的笑容中能够给人很多层意思,比如说感谢啦,信任啦,请对方放心之类的,怎么理解都是对方的事,这种效果比直接用嘴说出来到位的多。 “不过你也知道,”哈里东继续说道,“做这种事情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如果没有足够的回报,没有充足的保证,谁都不会接手这种要命的jiao易。今天我们几个过来,就是希望能够从你这里了解到更进一步的细节,比如说你能给什么样的价钱,如何付账,如果出了问题怎么解决……” “不,哈里东将军同志,在谈这些问题之前,我想有一件事必须先明确下来,”听他说到这儿,图戈netbsp;也许是之前就商量好的,在图戈cha口打断的同时,达维德从口袋里取出一份折叠起来的信纸。他将信纸舒展开,放在面前的xiao方桌上,用手掌按着推到潘宏进面前。 “尤罗奇卡,你想要的东西我们商量了一下,”直到潘宏进将几页信纸接过去,达维德才松了手,他接着图戈的话说道,“在这份清单上,有些东西是我们可以jiao易给你的,而有些东西却是需要进一步谨慎考虑的。你提供的清单我们做了一些适当的修改,你可以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再谈条件的事。” 潘宏进明白对方的意思,清单是之前由他开列的,其中罗列了三十六种轻重武器。清单虽然是他列出来的,但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做第一笔jiao易的时候,有什么人会毫不打折的接受他这份清单,除非对方了疯,想钱想的连命都不打算要了。 拿着清单看了看,达维德所谓的修改,不过就是用钢笔将清单上他不能亦或是暂时不能提供的条目勾掉,只不过他勾掉的内容有点多,三十六种轻重武器,他给勾掉了二十一项,剩下的那些条目基本上都是轻武器。 潘宏进不远万里的来乌拉尔,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拿到这些东西,否则的话,他在德河左岸地区就能将问题解决掉了。 不过话说回来,潘宏进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打算提出什么异议,饭总是要一口一口的吃,胆子也是一步一步撑大的。此前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合作,他甚至还是第一次来乌拉尔,这一趟能够有人给他松松口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人准备跟他正面做jiao易了呢。 这世上不怕没有胆子大的,就怕没有能够看得到的实实在在的利益。 你不是胆子xiao,有些东西不敢拿出来卖吗?没关系,那就先买你敢卖的,等到一张张、一沓沓甚至是一箱箱huahua绿绿的钞票堆在你面前的时候,相信你的胆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大,贪心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满足。 当然,这世上可能也有一些虽然贪婪,但是却能够保住一定原则xing的人,可问题在于,达维德能够在贪婪之余保住原则xing,图戈可能也能做的到,别人呢?那些与他们一同在这类jiao易中获益的人,比如说哈里东,再比如说米哈伊尔,乃至那些与他们同在扎里亚利哈任职的人呢?他们恐怕不会满足的。 **总是以群体的形式出现的,这个群体中某一个人的良心现不可能扭转大局,最终的结果,往往是最先良心现的那个人死的最早,因为他挡了别人的财路。 潘宏进有理由相信,只要这笔jiao易做成了,让这些人看到了真钱,今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欲望的膨胀与接触的加深,他们就会自己变更jiao易内容,将那些他们现在不敢卖的东西一股脑送到自己手里来,甚至还会求着自己来买。 “既然有顾虑,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潘宏进只是在信纸的条目上扫了一眼,便笑了笑,用手中的火机将信纸点燃,一丝不剩的烧毁在烟灰缸里,“下面咱们就来谈谈条件吧。” 听他这里没有什么异议,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松。其实潘宏进猜测的没有错,几天能够来找他的人,都是贪欲大于理智的家伙,说真的,来之前哈里东与米哈伊尔还一直在担心潘宏进不能接受修改后的条目呢。 既然潘宏进认同了条目上的修改内容,下面的条件自然就好谈了。条目中涉及到的东西,达维德与图戈都给了一个明确的价钱,但是这个价钱很低,真的很低,甚至低的让潘宏进感觉到了惊喜。 就拿最普通的ak-47突击步枪来说,按照国际军火黑市上的价格,像东欧国家仿制的那种,一般就是六百卢布一支,配送四个弹夹。而苏联原产的,尤其是在伊热夫斯克出产的“正版货”,价格上就要高出很多,一般在一千美元一支左右。 而达维德与图戈给开出来的价码是多少?两百美元一支,而且每支配送六个弹夹,其实在潘宏进看来,这样的价钱就跟白送给他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两位上校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提出来的问题很多。比如说枪械运输的问题,他们是不负责给运输的,每次jiao易,潘宏进都必须到他们规定的地方去提货,而且必须是他亲自来,若是不然,他们一概不理。 另外,就是一个付款的问题。潘宏进要想买他们的货,必须提前一个月给他们消息,好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另外,给消息的同时,就必须让他们拿到钱,换句话说,就是先付钱再提货。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要卢布,只要美金,而且这美金潘宏进还必须想一个办法给他们洗干净了,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个办法让他们将这些钱变成合法的收入。 对潘宏进来说,亲自来乌拉尔提货不是问题,这甚至对他很有利,有这一条在前,他至少不用担心会有谁来抢他的货源,给他玩“截胡”。先款后货还是先货后款也没有多大的问题,他也不怕乌拉尔这些人会吞了他的钱之后不认账、 最麻烦的,就是达维德要求的最后一条。本身就是违法的勾当,他们却想着要堂堂正正的拿钱,说不得,这里面就必须走上很多程序,而且还要经过一系列精心且麻烦的安排。潘宏进可以想象得到,要想把这个付账的流程完善起来,他可能还需要为此投入一大笔钱。 不过总的来说,至少目前的趋势是好的,乌拉尔的大men已经被他撬开,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就不怕没有后继跟上的,这就叫大势所趋。 第九十三章 回归敖德萨 第九十三章回归敖德萨 目前苏联的电话通讯系统还不是程控的,而是电报电话局需要有专men的接线员负责转接,方法很老旧且容易泄密。 这年头苏联还没有所谓手机一说,军用的加密卫星电话倒是有,可是那玩意个头太大,就像国产战争片里战地通讯员后背上背着的无线电一样。最重要的是,使用那东西需要有特批的卫星频段,要说潘宏进如今在敖德萨也算是地头蛇一般的人物,甚至在乌克兰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可这种军方专用的东西他还是很难搞到手的。 潘宏进到乌拉尔虽然不算隐秘,但却不想闹得尽人皆知,主要是不想给那些藏在某个角落里打他主意的人留下话柄,所以到了乌拉尔之后,他接连数天都没有与敖德萨联系过,具体敖德萨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一无所知----当然,最主要的是潘宏进就压根没想到敖德萨会出什么事,更不会想到帕维尔竟然给他抓到一条“大鱼”。 正因为消息上的闭塞再加上由自信而产生的疏忽,潘宏进在乌拉尔呆了将近十天,没有与敖德萨联系。其间,他与哈里东等人谈妥了jiao易的事情,又被米哈伊尔抓着游玩了两天,过了一段时间声色犬马、荒诞不羁的日子。直到最后一天晚上,帕瑟琳娜不经意的与bo丽娜通了电话,这才知道敖德萨出了大事,如今已经是搞得风声鹤唳了。 bo丽娜在电话中也不敢说具体出了什么事,她只是说家里生了意外,一家人上下大xiao都不敢拿主意,必须让能主事的人尽快回来,能有多快就多块。 一听bo丽娜把事态说的这么严重,潘宏进自然不敢耽搁,甚至连夜不想过,便想着尽快赶回敖德萨主持大局。 在前来斯摩兹沃的时候,潘宏运一行人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数天数夜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而回去的时候就没有这么麻烦了,像哈里东他们这种乌拉尔地区的“土皇帝”,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敖德萨。 ………… 潘宏进前世就听说过苏联产的,号称**十年代全世界最大的战略重型运输机安-124,可他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坐它一坐。 在哈里东的安排下,潘宏进第二天凌晨就从斯摩兹沃出,乘坐一架直升机耗费一个半xiao时赶到普特卢科沃国土防空军基地,那里有一家今年年初刚刚划归国土防空军北乌拉尔防区的安-124正准备飞赴乌克兰。 唯一的遗憾是,这家飞机并不飞往敖德萨,而是飞往克里米亚的,飞机上运输的是一批深海浮标。这种东西是用来安置在海里的,如果不是军事用途的,它就用来测定洋流,属于科考器材。不过能上这架飞机自然不会是这么简单的玩意,实际上,它是运给黑海舰队的,作用则是舰艇水下讯息,关键时刻向猎潜舰或者是猎潜机送讯息的。 能被称为当今世界上个头最大的战略重型运输机,安-124的个头的确让人感觉很放心,不过一挨飞机升了空,潘宏进便现坐这种大家伙绝对与享受扯不上任何关系,那股颠簸劲差不多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幸好潘宏进并没有晕机的mao病,再加上连着几天晚上都睡不好,难挨的颠簸中,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等到再被一阵儿剧烈的摇晃从睡梦中惊醒,一直守在身边的帕瑟琳娜便告诉他,飞机已经将落在了跑道上,机舱外便是贾卡。 贾卡并不是一个城市,当然更不会是一个人名,而是一处军事基地。这处军事基地虽然属于黑海舰队,但却并不在塞瓦斯托bo尔,而是在费奥多西亚远郊,距离费奥多西亚市区不过2o公里。 说起费奥多西亚这个城市,潘宏进并不感觉陌生,因为这里有一个很出名的造船厂“海洋”造船厂。前世o7年前后,中国曾经向这个造船厂下过订单,订购他们生产的一种气垫登陆舰。而在当时,曾经显赫一时的“海洋”造船厂已经濒临绝境,几乎破产,按照当时新闻上的说法,不仅是濒于绝境的“海洋”造船厂,可以说是整个费奥多西亚都在渴望着中国的订单,因为这笔订单救活的不是一个厂,而是一个费奥多西亚。 对于当时的新闻,潘宏进颇感不屑,掏出近二十亿人民币去买几艘气垫登陆舰,帮着乌克兰人救活一家老牌的军工企业,这似乎算不上什么善举,毕竟绝大多数中国人的生活水平恐怕还没办法与乌克兰人的生活水平相比----国富不等于民富,这个道理很浅显。 不过如今重生了,所过的生活、所接触的问题已然与前世截然不同,再回想起前世的某些事情,潘宏进自然也会有不同的看法。 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现在想想其实很尴尬,打眼一看,似乎到处都是朋友,往深处一想,却是群狼环伺、寡朋少友,勉强算得上铁杆的,不是像朝鲜那样的鳏寡孤疾,就是类似巴基斯坦那般的老弱病残。 一个上合组织纠集了包裹中俄在内的地区准军事联合,而且表面上看,中俄关系也是甜的如同蜜月,大有难兄难弟同气连枝、休戚与共的架势,实际上夹在中俄间的meng古尚且能时不时跳出来找刺,停在大连港的瓦良格号二十年废于港湾,这种蜜月有多甜品一品自然不难品出滋味来。 中国在乌克兰与俄罗斯龌龊不断的时候,转而加大向乌克兰的军事订货,且不说是不是存有“项庄舞剑”的意图,至少随后不久,很多中俄间原本谈不拢的问题谈拢了,瓦良格号开始重建了。 前世点点滴滴的记忆,如今回想起来大都已经不再真实,潘宏进也不是那种喜欢伤netg子,也许是重生之后xing子转变的太大了,他现在只想着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直接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 成大事者不拘xiao节,这不是自古枭雄们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吗? 要想从费奥多西亚去往敖德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坐船,这里不是塞瓦斯托bo尔,直接去往敖德萨的民运渡轮也是有的,只不过需要等待的时间太长,潘宏进现在没有那个耐心。 直接在贾卡基地给哈尔科夫打了一个电话,船的事轻轻巧巧的解决,坐了半xiao时的军车,潘宏进一行人赶到费奥多西亚港口的时候,早有一艘海岸巡逻炮艇在等着他们。 与去的时候相比,回来这一趟绝对堪称极,不过即便如此,当潘宏进在敖德萨军港码头登岸的时候,也已经是隔天的凌晨时分了。 从军港码头上下来,潘宏进脑子一阵昏。自打重生以来,虽然他所图甚大,整天免不了提心吊胆,前前后后的也没少遭罪,但总的来说,大少就是大少,将军之子就是将军之子,怎么说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人物。 离开斯摩兹沃之前的两天,他与米哈伊尔几个人hun在一起声色犬马,自然睡眠严重不足,而从前天到现在,除了在飞机上那不安稳的一觉,他基本上没有合过眼,身体疲乏还好说,主要是困倦太过难熬。 帕瑟琳娜见他上岸立足不稳,赶紧上前扶了一把,还没松开手,就看到码头上快步走过来几道人影,为的正是bo丽娜与切梅诺里两个人。 潘宏进的脑子只是一时晕,很快便恢复过来,他笑容满面与甲板上那位海军上尉告了别,走上码头,与bo丽娜、切梅诺里碰面时劈头就问道:“出了什么事?” bo丽娜与切梅诺里对视一眼,两人什么话都没说,而是直接簇拥着他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码头岸基上的吉普车。对眼下这件事,bo丽娜也好,切梅诺里也罢,亦或是目前还在敖德萨滞留的维克多,三个人都不敢轻视,否则的话,切梅诺里也不可能舍了病危中的妻子出来主持大局。 既然是大事就必须谨防消息外泄,他们倒是信任帕瑟琳娜,可问题是帕瑟琳娜身后还跟了两个保镖,尽管两个保镖也是他们的人,是他们从前安全委员会特工中挑选出来的,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两人还是加了一份xiao心。 潘宏进也体会到了这一点,因此也没有继续多问,他上了车之后,才现前面驾驶座上坐着的竟然是维克多,掌控下的三位巨头齐聚,足以说明事情不简单了。 那四个从切尔尼戈夫过来的人还有两个意大利佬如今已经不在港口军用仓库,当天现事情异乎寻常之后,bo丽娜与维克多便将他们转移到了一个绝对隐秘而且不会被现的地方----已然关闭的古柯契特务训练学校。 从军港码头到远在市外的古柯契特务训练学校足有一个半xiao时的车程,这一路上,bo丽娜向潘宏进详详细细的汇报了两天前敖德萨生的大事件以及这两天敖德萨市内出现的异常。 敖德萨目前已然是一汪hun水,只是一个不了情况的人仅从外部着眼,当然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状,当然,更不可能有人知道内务部敖德萨局已经同某个黑帮组织hun成了蛇鼠一窝。 “有困难找警察”,这个道理可不是只有中国人才知道,就在切尔尼戈夫那四个人被帕维尔的人绑架之后,第二天,内务部敖德萨局就接到了来自内务部切尔尼戈夫局的协查通报。通报明确指出有有四位来自切尔尼戈夫的重要官员在敖德萨生了意外,要求敖德萨警局协助调查,尽快把人找回来。不仅如此,七名从切尔尼戈夫局过来的干警就到了敖德萨,说是专men来协助兄弟局调查案情的,实际上未尝没有催bi的意思。 明处过来的人多少还好应付一些,敖德萨局有的是办法可以将他们拖住,让他们在敖德萨空手而回,但除了明处的人之外,人家si底下过来调查的人更多。 帕维尔这几天办事很卖力,敖德萨虽大,可架不住高加索黑帮人多,更何况他们这些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更适合充当眼线,可以说只要是刻意关注了,敖德萨这座城市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帕维尔的眼睛。更别说除了高加索黑帮之外,bo丽娜他们还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呢。 潘宏进坐在车上静静的听三位得力下属汇报了情况,心里也知道事非寻常。 切尔尼戈夫州与敖德萨州并不相连,前者地理位置应该算是乌克兰的极北,与白俄罗斯领土相接,而敖德萨却在乌克兰以南,濒临黑海。 说起来苏联成立之后,自斯大林主政时期开始,对各加盟共和国实行的政策也很不地道,类似于历史上殖民者在殖民地所搞的策略,那就是经济与民族两种政策齐头并进的分化。 敖德萨州濒临黑海,本身重工业并不达,经济展的主要动力是农业以及畜牧、轻工等行业,而以敖德萨为分水岭,向西的各州全都是农业达的地区,向东却是重工业、矿业达的州区。经济展重点的不同,再加上单一计划经济的统一调配,市场的萎缩,导致东西乌克兰之间的联系并不大。最重要的是,在重工业与矿业达的东乌克兰,俄罗斯族人比例很高,这是苏联几十年历史中缓慢形成的状况,却一直影响到苏联解体后的乌克兰稳定。 若是从这方面看,后世乌克兰搞出来的橙色**其实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得到西乌克兰支持的尤先科或许能够在一段时间内占据优势,但这种状况注定不会太持久,得到“顿工联”鼎力支持、甚至本身就是工业资本家之一的亚努科维奇蓄势反扑是绝对的必然。至于漂亮妹子季莫申科,她只能算是打酱油的,这位乌克兰赫赫有名的“天然气公主”命men都在俄罗斯手里抓着,她怎么可能与亲美的尤先科一路跑到黑? 这话说起来似乎有些远了,不过就眼下的局势看,切尔尼戈夫州既然与敖德萨州联系并不密切,大批来自前州的秘谍、干探突然涌入敖德萨,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有这一点不寻常就可以看出,那四个前来敖德萨的家伙,绝不是这一次秘密jiao易中的主导者,他们这几条鱼的上面还有一条甚至是的数条个头更大的鱼。 对“大鱼”潘宏进不怕,因为对方个头再大,对他这个浑身是刺的海葵也不好下嘴。切尔尼戈夫是切尔尼戈夫,敖德萨是敖德萨,强龙想压地头蛇也得提防被反咬一口不是? 现在潘宏进最想nong清楚的,就是那几个想要jiao易的东西究竟有多重要,特种钢的锻冶技术有多珍贵潘宏进了解一些,但也只是皮mao,更何况目前苏联国内的ak系列镍铬加钛合金钢有很多种,按照屈服强度划分,从4oo到1175之间共有十数个类别。 这两天bo丽娜他们也调查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按照她的说法,屈服强度8oo以上的目前都是苏联的绝密技术,因为这种等级以上的就是世界一流水准了。而屈服强度过一千的,目前掌握相关技术的国家只有苏联,美国人都没有,因此更是绝密中的绝密。 但可惜的是,bo丽娜他们手底下的人才虽然不少,可在这方面拥有专长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因此他们缴获到的资料究竟是否真实,又是属于哪一种型号的技术资料,目前还没有办法确定。 手里拿着一件宝物,明明知道它很值钱,却不知道它究竟值的多少钱,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也正因为如此,bo丽娜、切梅诺里、维克多三个人,对如何处理这件事形不成统一意见,甚至可以说是分歧很大。 如果按照维克多的意思,从目前的情况看,切尔尼戈夫那几个人显然也是背景深厚,为了一些自己搞不懂的资料,没必要得罪人,招惹是非。既然他们很重视这份资料,那不如索xing卖个人情,将东西还给他们,顺便揪出幕后的主事者。进,可以利用他们的能量,将敖德萨的势力迅蔓延到切尔尼戈夫,退,可以从他们手上敲一笔巨额的赎金。 切梅诺里的态度相对保守,也尽力求取谨慎,他主张现在什么都不做,被抓到的那几个人直接灭口,湮灭痕迹,那些资料则留下来,等到将来风平1ang静了,他们大可以自己再去寻找买家。 至于bo丽娜,nv人总是要比男人更加贪婪一些,她的意思是两头通吃,既要与切尔尼戈夫那些人做jiao易,同时自己也要留下资料备份。反正那些资料可以影印,又不是一锤子买卖的东西,今天那些切尔尼戈夫人可以将它们卖给两个意大利人,今后他们自然也可以再给那些影印件找别的买家。 三个人的意见各有不同,也各有缺陷,但却唯独没人想到将资料jiao还国家,这是潘宏进感觉作为感慨,同时也是感觉最为放心的一点。 第九十四章 权衡 第九十四章权衡 凌晨一点钟的天色倒也不是多么黑暗,半圆的月亮挂在正空,遍洒月光如银。 荒废的古柯契特务训练学校就像是潜藏在密林中的怪兽,没有一丝光亮,借着月光,只能看到开阔的cao场四周耸立着六七栋建筑,也不知道曾经是做什么用的。 车开到高墙与电网围成的校园门口,一盏立在高墙塔楼上的探照灯陡然打亮,刺眼的光柱划破夜色径直照在潘宏进所乘坐的吉普车上。 维克多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控大灯开关,向塔楼上的岗哨出信号,刺眼的光柱随即消失,四周重又陷入一片黑暗。 车到了仅仅闭合的门口,两扇厚重的铁门恰好缓缓开启,一个穿着mi彩服的大汉从门里出来,打着手势示意维克多进去。 “这件事帕维尔是什么意思?”潘宏进眯着眼,在车开进校门的时候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帕维尔?”bo丽娜扭头看看他,皱眉说道,“我们还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他现在了解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他那个人……让他知道的太多似乎不太合适。” 潘宏进没有再说话,bo丽娜他们这些从安全委员会退役的人与帕维尔那个高加索黑帮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作为两边共尊的灵魂人物,潘宏进没理由不知道。 说实话,如果仅从信任度上说,潘宏进当然是更信任bo丽娜他们这一伙人,至于帕维尔,他是连半点信任都欠奉的。 帕维尔人品不好,他能出卖高加索黑帮的前任老大,如果有机会的话自然也不介意再出卖别人,这是潘宏进不信任他的主要原因,同时,也是bo丽娜一伙人瞧不起他,排斥他的重要原因。 当然,潘宏进同样很清楚,bo丽娜他们这一伙人之所以排斥帕维尔,未尝没有别的方面的原因,比如说对权力的争夺。 从切梅诺里到敖德萨,高加索黑帮的规模急剧膨胀,而bo丽娜他们的势力却变动不大,毕竟黑帮的人头是很好凑的,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数不胜数,只要舍得hua钱不愁找不到人。而安全委员会的退役人员却不好找,bo丽娜他们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几个月就招到成百上千的人手。 如此一来,两相对比,带给人的最直观感受就是高加索黑帮展迅猛,单从规模上已经远远过了bo丽娜他们掌握的固有势力,尽管一直以来帕维尔都要受到他们的钳制,可很难说bo丽娜一伙人不会对他心生警惕----这种警惕并不是说他们担心帕维尔会背叛,只是担心高加索黑帮对潘宏进的影响进一步增大。 说到底,这应该是bo丽娜他们一伙人不知不觉生出来的si心,也许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但潘宏进却不能不给予足够的重视。 身为一个组织的脑,要想始终一碗水端平,公平的对待自己的下属不太可能。在高加索黑帮与bo丽娜他们的势力之间,潘宏进的确更加重视、依仗后者,可他也不希望将帕维尔的高加索黑帮边缘化,尤其是这次的事情,明显由帕维尔他们那些人出面处理更加妥当。 从码头一路过来,潘宏进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这桩间谍案的背后牵涉到了什么样的人物,更不清楚这些人有多大的能量。 在这个时候,如果由bo丽娜他们出面去处理这件事,一旦对方能量惊人,反扑过来,即便对威胁不到他们,也有可能会将他们的势力暴1u出来,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潘宏进希望看到的。 换一个角度考虑,如果这件事由帕维尔的黑帮出面去做呢?事情的起因很清楚,就是因为争风吃醋,那些从切尔尼戈夫来的家伙绑架了黑帮某个头目的情人,结果被人家报复上门,把几个人都掳走了。其后的过程便简单了,黑帮的人不经意间查知了他们所做的jiao易,准备以此为筹码,同切尔尼戈夫那边的势力展开谈判,捞取一些好处。 整件事就是这样的,切尔尼戈夫那边的人估计现在调查到的结果也是如此。 潘宏进希望这种假象继续维持下去,如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切尔尼戈夫那边要想稳妥的解决这件事,就只有三个选择:第一,下黑手,通过地下的手段与高加索黑帮硬抗,bi迫帕维尔低头。这个选择的可能xing不大,毕竟这里是敖德萨,高加索黑帮盘踞在这里,势力庞大,很难对付。更何况他们也要地方高加索黑帮将消息放出去,让他们的不法勾当曝光;第二,与高加索黑帮媾和,付出一定的代价,忍气吞声,将这件事压下去。这个选择的可能xing很大,但也说不准,毕竟黑帮的可信度太低了,切尔尼戈夫那边估计也会担心遭到高加索黑帮持续不断的勒索,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第三,就是通过正面的手段了,利用权势给内务部敖德萨局等部门施加压力,让敖德萨的警察来对付敖德萨的黑帮,他们坐山观虎斗,寻找机会再出手。这种选择的可能xing也不xiao。 不过在潘宏进看来,切尔尼戈夫那边最终的选择可能是第二个手段与第三个手段结合着来,甚至可能是三种手段一起上,先通过谈判的手段拿到想要的东西,而后利用杀手清除掉高加索黑帮的高层头目,最后再利用警察对高加索黑帮的势力进行清剿,从而彻底铲除后患。 总的来说,只要切尔尼戈夫那些人将注意力放在高加索黑帮身上,潘宏进就什么都不怕,他大可以稳坐钓鱼台,一边利用帕维尔的人与对方纠缠,一边冷眼等着一条条大鱼自己跳出来咬钩。 没错,潘宏进并不满足于收获一份价值连城的技术资料,他想要得到更多,他要将藏在这件事背后的人挖出来,不管是用威胁的手段也好,胁迫的伎俩也罢,总之是要将对方纳入他的利益体系。这个计划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甚至会给他带来xing命之忧,可换一个角度考虑,这个计划中的风险与收益、危机与机遇是成正比的,对潘宏进来说,他愿意冒这个风险。 “不,我的bo丽莎,这件事应该让帕维尔了解的更多一些,”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潘宏进自然不会再将帕维尔排斥在外,不过为了避免bo丽娜等人产生抵触情绪,他的表态显得比较亲和,“而且我认为这件事由他的人出面更加稳妥。” 作为曾经显赫一时的特务学校,古柯契特务训练学校里的配备相当齐全,硬件设施完善,仅仅是靶场就有三处,其中两处是1u天靶场,剩下一个是室内的。那几个切尔尼戈夫人被送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关在那座室内靶场的枪械室里,出于谨慎,尽管枪械室加装了厚重的防爆门,bo丽娜还是安排了四个人在门前值岗。 在去靶场的路上,潘宏进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与bo丽娜几个人进行了一番探讨。当然,他给出的理由就是不希望将bo丽娜这些人的势力暴1u,至于说实力权衡那一套,他定然不会说出来。 与外面的一片幽暗不同,室内靶场里倒是灯火通明,十几个年轻的男女正带着耳麦在一个个独立的xiao窗前打靶。靶场的隔音效果显然很不错,室内乒乒乓乓的枪声响成一片,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现在还不知道切尔尼戈夫那些家伙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人在撑腰,不过可以预见,仅仅凭着几个厂长、经理恐怕还没有胆子做这种事,即便是有胆子,也不会什么机会。”潘宏进一只手掩着耳朵,一只手朝那些正在打靶的年轻人随意一指,对旁边若有所思的切梅诺里说道,“在没有nong清楚对方的虚实之前,将你们暴1u出来是不明智的,我不放心。” “可帕维尔手底下有几个人是可靠的?”bo丽娜皱着眉头,说道。成见一旦确立就很难改变了,在bo丽娜看来,帕维尔手下那些人干些仗势欺人的事绰绰有余,可一旦遇上风险,他们估计跑得比谁都快。可她却忘了,高加索黑帮里可着实有不少真正的亡命之徒。 “我不需要他们有多么可靠,”潘宏进也懒得多说,他在维克多的引领下进了一道侧门,等到耳边的枪声减弱之后,才笑道,“反正他们也只是竖起来的靶子,作用不过是转移视线罢了。切尔尼戈夫那边的人要想把这件事解决掉,定然会对这个靶子动手,只要他们动了手,或多或少的总会有一些人暴1u出来。你们要做的,就是揪住他们暴1u出来的尾巴,把那些幕后人物给我找出来。” 听他这么说,bo丽娜几个人的脑子里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按照他们的理解,潘宏进并不是要给帕维尔多大的权限,只是准备拿他的人当you饵,这样的决定无疑是他们可以接受的。 第九十五章 大佬 第九十五章大佬 帕维尔是被维克多亲自开车从会馆接走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天色还是一抹黑。 从市区到古柯契特务训练学校,一路上维克多也没有说话,帕维尔的心里难免悬着。 潘宏进回了敖德萨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回来的具体时间,帕维尔没想着能够得到什么奖励,只盼着这位心狠手辣的老大别追究自己的责任就好。 古柯契特务训练学校帕维尔也是第一次来,之前他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更不知道这是bo丽娜那伙人在敖德萨的藏身处,因此当维克多将他带进校园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 两个xiao时到古柯契特务训练学校,天色已经微微放亮,校园内的车训cao场上,正有一群人在做晨练,方式很特别。远远看一眼,不管是男是女,每人腰上系着一根长长绳子,绳子另一头系着一块硕大的铁锭,然后一群人就拖着一块块的铁锭围着netbsp;看看拿铁锭的块头,怕不得有二三十斤重,帕维尔估mo着自己要是绑上这么个东西,估计连两三百米都跑不了,更何况那些人身上还穿着武装到牙齿的装备,手里还提着步枪。 cao场东侧的远角有一面人工制成的峭壁,估计得有十几米高的样子,十几个同样装束的人正在峭壁前徒手攀岩,一个个动作灵活的像是猴子。 帕维尔也不知道部队里是怎么训练的,但他却知道,自己手底下最能打的人估计到这里也只有挨揍的份,想到这儿,心里又禁不住有些丧气,难怪bo丽娜他们这“三大天王”瞧不起自己。 维克多将车停在一栋类似大仓库般的白色建筑前面,下车的时候才说了见面的第一句话:“下来吧,尤罗奇卡在里面等你。” “哦,”帕维尔慌忙点头,有些慌1uan的从车里钻出来,跟在维克多的身后进了厚重钢板焊接成的大门。 进了门,帕维尔才现这地方不是仓库,而是一个车间亦或是教室。里面进门就是一个开阔的大房间,足有两个篮球场大xiao。正中央的位置上停放着两辆坦克,其中一辆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 维克多进了门之后脚下不停,身形向右一拐,上了门侧的一道旋梯。帕维尔不敢多看,更不敢多问,缀在维克多的身后一路上了楼。 这栋建筑的结构的确很像是车间,所谓的二楼其实就是在半空里搭了一个平台,用隔板开出来一两个房间,从外面的一个房间里,隔着透明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一般就是车间主任或者是经理之类的人物办公的地方,还可以监视下面工人的工作。 跟着维克多进了房间,帕维尔才现bo丽娜与切梅诺里两个人都在,他们正坐在房间唯一的一张会议桌前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两人睁开眼看了看,谁都没有说话。 维克多走进来,挑了切梅诺里身边的椅子坐下,稍一沉淫,xiao声问道:“尤罗奇卡还没睡醒吗?” 切梅诺里摇摇头,说道:“听帕瑟琳娜说,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现在还不容易睡着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吧。” 维克多默然点头,这才想起自己接来的帕维尔,回头朝他打个手势,示意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去。 帕维尔ting为难,会议桌并不长,一边两个人坐着都不嫌宽敞,而维克多对面的那把椅子挨着bo丽娜,这女人……帕维尔只想着尽可能离她远一点。 如果可能的话,帕维尔更希望能单独坐一边,不要那样的话,他只能选两头坐,而两头的位置,他估mo着自己坐上去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迟疑了片刻,帕维尔还是壮着胆子坐到了bo丽娜的身边,这一坐下,他的心里又有些xiaoji动,不管是临时的也好,别的什么也把,今天总算是有机会跟眼前三位巨头平起平坐了。 维克托可不知道对面这位心里在想些什么,其实相比起bo丽娜与切梅诺里,他心里对帕维尔倒是没有太多的抵触,毕竟两人一起在切斯诺耶呆过一段时间。 “你们吃过早餐了吗?”等到帕维尔坐下,维克多欠欠身子,向bo丽娜问道。 bo丽娜摇头说道:“还没有,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一会儿就会送过来。” 她的话声刚落地,虚掩着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两位身材高挑的女郎一手端着一个餐盘走进来----步子走的ting快,脚下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眼瞅着一位女郎将一副餐盘放在自己面前,帕维尔心里又是一阵儿ji动,被人欺压惯了,一时得到平等的待遇还真有点不适应,原本帕维尔可没想到这早餐竟然也有自己的一份。 一式四份的早餐并不是很丰盛,但该有的也是一样不缺,甚至还有一xiao瓶伏特加,只是见别人都没动,帕维尔也没敢喝。 从开始到早餐吃完,前后得有二十多分钟,餐桌上谁也不说话,除了刀叉与盘牒碰撞出的轻响,便是一片死寂。 等到早餐吃完了,两位女郎又将餐具收下去,几个人便开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开始的时候,帕维尔精神头还ting足,一会儿偷偷的看看这个,一会儿又偷偷的瞄那个两眼,可时间越久,他的精神头就越不济,脑子开始昏沉,上眼皮开始跟下眼皮打架。 就在mimi糊糊,眼看就要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咳嗽。 悚然一惊,帕维尔猛地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赫然现穿着一身睡衣的潘宏进,正拿着一份厚厚的报纸从隔间的门内走出来。 原本闭目养神的bo丽娜三人,这时候都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精神。 潘宏进显然是做了梳洗,虽然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明显的血丝,可整个人的精神头看上去倒是很不错。他走过来坐在右侧那头的椅子上,扬了扬手中的报纸,笑道:“今天的《敖德萨导报》,你们看了吗?” 帕维尔暗自腹诽,早上不到四点钟被叫起来,两个xiao时在路上,两个xiao时在这里枯等,哪有时间去看什么报纸? “呵呵,有意思的很,”潘宏进将报纸铺在桌上,左手食指卷曲着,用指背的关节处在报纸上敲了敲,笑道,“看看第二版这个新闻,巴特鲁舍夫死了,死在了自家的客厅里。” 这么说着,他又握起拳头,朝自己的脑袋比划了一下,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道:“整个脑袋都被人打爆了,看看报纸上怎么写的,唔,说是客厅的电视机上都溅满了脑浆。” bo丽娜三个人笑而不语,就像在听一个笑话,倒是帕维尔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虽然也在笑,但那份笑容中却隐含着畏惧。 巴特鲁舍夫这个人帕维尔知道,他是敖德萨州伊兹梅尔市警察局的局长。作为州属的城市,一般内务部警局的局长都只配上尉衔,但因为伊兹梅尔市规模较大,所以巴特鲁舍夫配的是少校军衔,放在国内这叫低职高配,目的在于彰显其特殊xing。 高加索黑帮在向敖德萨全州范围内扩张的过程中,在伊兹梅尔吃了闭门羹,巴特鲁舍夫作为当地警局的局长,在打黑除恶这方面做的是不遗余力,对任何人都不留面子。 帕维尔曾经将这件事向bo丽娜反映过,如今看来,巴特鲁舍夫的死应该是与bo丽娜他们几个人有关联的。 “不过我觉得很奇怪,”潘宏进拿过桌上一个茶杯,掂了掂,现里没有水,又扭头朝跟他一起进来的帕瑟琳娜打了个手势,这才继续说道,“按照警方调查结果来说,干掉巴特鲁舍夫的是他结二十年的妻子。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至少动机是什么就说不清楚。” 帕维尔不安的扭扭屁股,他听得出来,潘宏进这番话看似说的轻松,实际上是有几分责怪的意思。责怪的目标自然不会是他,因为这件事他这个高加索黑帮的头子都不知道。 潘宏进说这番话的确是有几分责怪的意思,报纸是他刚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看到这条消息很偶然,可不用细想他也知道事情是谁安排的。 用极端的手段排除异己,这个潘宏进不反对,可单就这件事来说,bo丽娜他们处理的就有点不漂亮了,也许他们能将现场处理的很干净,让人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但却难保不会有人对此疑心。 当然,潘宏进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说的太多,bo丽娜几个人都很聪明,只要把话点出来,他们自然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啦,题外话也不多说了,”接过帕瑟琳娜送来的茶水,潘宏进随手一推,将面前的报纸扫打一边,转口说道,“咱们来说正事。” “bo丽莎,”目光一转,视线转到bo丽娜的身上,潘宏进说道,“把东西拿来吧。” bo丽娜点点头,起身走到房间一角的文件柜前,从柜子里提出一个硕大的箱子,走回来的时候放到潘宏进的面前。(。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六章 黑锅 第九十六章黑锅 箱子个头很大,银亮的外皮,金黄色的密码锁,放在桌上的时候出“吭”的一声闷响,显然是分量不轻。 潘宏进抬头看看bo丽娜,示意她把箱子打开,同时说道:“我去乌拉尔的这段时间,敖德萨好像出了很多事情,具体我就不说了,你们心里都清楚。” 帕维尔心里咯噔一沉,紧接着就感觉后背上微微凉,却是一个ji灵一下冷汗冒出来了。 他很想看看潘宏进此刻脸上的表情,可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竟然让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人的心理的确很诡异,难怪还有一门高深的心理学专门研究这个东西。要说帕维尔现在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高加索黑帮的头子,敖德萨的黑道教父,别看影响力如今还局限在敖德萨一个州,可要单论实力的话,拥有数千帮众的高加索黑帮估计要比赫赫有名的意大利西西里黑手党更具潜力。 意大利的黑手党毕竟是家族式的,而高加索黑帮则是俄罗斯黑帮的雏形,看看后世双方的行事风格就可以看出一个明显的诧异----意大利黑手党很少火并,一帮的帮派厮杀就是各出杀手干掉对方的头目。而俄罗斯黑帮则不然,他们之间的火并俨然就是家常便饭。 就像潘宏进前世所知的,九二年“东斯拉夫人兄弟会”ting进远东,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与萨拉诺夫的黑帮生冲突,双方先是你来我往的刺杀,而后就引了规模空前的黑帮枪战。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街头成了战场,双方数百号人在市区打巷战,警察全都得靠边站。 “东斯拉夫人兄弟会”是四个黑帮的结合体,就是这个俄罗斯黑帮组织,宣布进军美国的时候,连美国国家安全局都感觉头疼,因为这个组织不止贩毒、贩卖军火、走si人口等等,他们还nong了一批浓缩铀,整天满世界找买家,就像是唯恐不够出名,唯恐别人不想nong死他们似得。 如今是八七年,组成“东斯拉夫人兄弟会”的三个黑帮还没有出现,也许他们出现了,但可能还在做着诸如夹带香烟、糖块之类的东西求财的勾当。而同样是四大黑帮之一的高加索黑帮,如今就在帕维尔的手里掌握着,且正在急剧的膨胀势力,毫不客气的说,其规模应该距离全盛时期的“东斯拉夫人兄弟会”不远了。 就这样,帕维尔每次见了潘宏进还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这其中固然有bo丽娜等人监视的因素,但心理的作用同样占了很大的比例。 唯恐潘宏进追究会馆那档子事的责任,帕维尔此间已经给自己安排了诸多说辞,当然,狡辩是不敢的,但大事化xiao、xiao事化无的推卸一下责任倒是不妨。 岂不知此前想的诸多借口还没来得及捋顺,潘宏进笑容一1u,竟然给他来一份褒奖。 “现在我要说的是,帕维尔这次做得不错,”等到bo丽娜将箱子打开,潘宏进眯眼朝里面看了看,哧的一声笑,目光回转到帕维尔身上,说道,“虽然动机不纯,但好在歪打正着,得了一个大便宜。” 听他笑出声来,帕维尔顿时感觉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这位大佬究竟是真高兴还是怒击而笑,肚子里想好的说辞不敢透,只能低头不语。 “达西娅怎么样了?”潘宏进自然能够看出帕维尔的畏惧,这让他感觉比较满意。一个人身在高位,能够心存畏惧是好的,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朝三暮四,整天想东想西的,“这段时间还去会馆吗?” “哦,去,不过晚上不去了,都是白天去,”帕维尔急忙回答道,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颤音,“原来……就是出事之前,其实我也是没打算给达西娅xiao姐安排夜班的,可是达西娅xiao姐她……她……” “好啦,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达西娅去会馆实际是为了练琴的?”潘宏进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笑道,“这些我早就知道,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她好歹也是我介绍的人,你就不能让你的人给我看紧一点?从咱们会馆里出来的人,竟然随随便便就让几个面生的外地人绑架了,这种事说出去,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被骂了两句,帕维尔的心情反倒放松了,他听出来了,潘宏进并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更没打算质问他会馆si下对外营业的事。 “过去是有些疏忽了,主要是没想到有人敢在敖德萨……”原本想说没想到有人敢在敖德萨招惹高加索黑帮的人,话到了嘴边上,又怕犯了什么忌讳,帕维尔只得硬生生收住,干笑一声了事。 潘宏进能领会他的意思,也没打算深究,只是把笑容一收,绷着脸说道:“达西娅这次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只此一回,若是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会怎么样,潘宏进也没有明说,不过帕维尔却是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他诺诺的应了两声,还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就像我刚才说的,”轻松的借达西娅的事点了帕维尔一番,潘宏进适时将话题引回正途,他朝切梅诺里使个眼色,说道,“帕维尔,你这次是立了功的,不过想必你自己也知道,这份功劳的背后还牵连着一堆麻烦。” 帕维尔点点头,他知道几天前从那几个切尔尼戈夫人身上抄到了什么东西,也知道这些天有很多不明身份的人正在偷偷地调查他,这些家伙能量很大,甚至把手伸到了内务部敖德萨局。只是对方显然不知道敖德萨的警局与他们高加索黑帮联系密切,他们前脚联系了警局,后脚帮里就得到了消息。 “这几天切梅诺里安排人做了调查,虽然收获不大,但也查到了几个人的背景,”潘宏进靠在椅背上,单手扶mo着下巴,继续说道,“这些人在敖德萨的调查没有多大收获,暂时可能还将目标钉在你和帮会的身上,今后几天,他们可能会设法和你联系……” 潘宏进的话说到这就停了下来,明显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意思。 别看帕维尔在潘宏进的面前胆子很xiao,也显得很蠢笨,但实际上,如果是胆xiao怯懦且蠢笨无知的人,他也没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说不定早就被人干掉了。 听潘宏进的话头停下,帕维尔便知道下面的事是准备jiao给自己去做了。说起来,这时候接手这件事等同于背黑锅,不过好在帕维尔手底下接管的是个黑帮,黑帮嘛,背着黑锅它也是黑的,不背黑锅它也白不了,反正也不干什么合法的事,谁还在乎谁上多黑一点还是少黑一点的? “我应该怎么做?”领会了潘宏进的意图,帕维尔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直接便问道。 潘宏进对他这个态度非常满意,当初之所以收拢高加索黑帮,目的就是将它作为一个工具,既然是工具当然就得好用,如今看来,帕维尔做的还是很不错的。 对这种事情,潘宏进只会拿大主意,至于具体的细节他是不会考虑的,切梅诺里他们自然能将一切计划的完美到位。刚才给切梅诺里的那一个眼色,就是让他做好准备,将后续的计划jiao代给帕维尔。 如果不算一开始等待潘宏进出现的那一个多xiao时,古柯契特务训练学校的这一次会议其实没有用多少时间,当帕维尔从看似荒废的学校离开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上午九点。 入秋后敖德萨的天气总是不太好,受海洋xing气候的影响,阴雨的日子比较多,几天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与天气比起来,帕维尔的心情却是好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坐在车前的两个女人是bo丽娜给他安排的保镖,他伸直都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吼了。 与来的时候相比,帕维尔的身边不仅多了两个女人,还多了一个手提箱。箱子里装了五十万美元的现金,这是潘宏进给他的“分成”,尽管这五十万美金不过是几天前起获的那笔钱中不多的一部分,可已经令帕维尔颇为满足了。说真的,自从接手高加索黑帮以来,他还从未得到过这么多可以自行分配的资金呢。 钱的问题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帕维尔感觉自己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让他能够与bo丽娜三人平起平坐的机会----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当然,除了兴奋之外,帕维尔难免也有几分忐忑,可以预见,不管如何乐观,今后一段时间他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按照切梅诺里在会议上说的,切尔尼戈夫那些人背后的能量很大,他们的手未必就不能伸到敖德萨来。因此,今后一段时间,高加索黑帮可能将会面临很多麻烦,尤其是他这个帮会头子。 敖德萨毕竟是敖德萨,潘宏进在这里势力庞大,有他在背后协调,高加索黑帮即便是遭受打击,也不会太过严重,但潘宏进的意思是,帮会也不能坐在这儿等着挨打,必要的还击是应该做出来的。 还击怎么还?自然不能在敖德萨动手,而是要闹到切尔尼戈夫去,出于这一点考虑,帕维尔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可靠的人手,让他们前往切尔尼戈夫待命。 第九十七章 叶菲娜的兴奋 第九十七章叶菲娜的兴奋 雨后初晴的天气带着几分秋日的清凉,深灰色的伏尔加轿车划破点点晨光,缓缓的行驶在犹自沾湿的街道上。 车子绕过巨型的鲜hua苗圃,索菲亚大教堂的金顶赫然跳入眼睑,而教堂对面高高耸立的,却是乌克兰民族英雄赫梅利尼茨基的青铜雕像。 叶菲娜坐在车里,那张柔媚到精致的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可一对淡蓝色的眸子里却闪着兴奋的光彩。 从莫斯科搭乘航班返回基辅,原本应该是定于昨天下午就到的,但客机在中途遇上了低气压回流,飞机被迫转飞明斯克做了短暂的停留,以至于直到今天凌晨才抵达基辅。 为期近一个月的莫斯科之行,对于叶菲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趟旅行,甚至说这一趟直接改变了她的人生都毫不过分。不仅曾经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复仇计划,如今已经变得彻底清晰,最紧要的是,这一趟旅程令叶菲娜最终mo清了潘宏进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叶菲娜是地地道道的乌克兰人,汉语她一句动不动,自然也不知道“男儿有志出乡关”那一类的名言诗句,但这一次的莫斯科之行却清晰的告诉她,“尤里?伊万诺维奇?舍普琴科”这个名字,如今已经不仅仅流传于乌克兰了,莫斯科的政治圈子里知道他、甚至是打算跟他往一起凑的都大有人在。 这次前往莫斯科,叶菲娜的主要认识是向苏联共青团中央申报“纳什青年运动”的组织章程、行动原则等一系列文件,以最终为纳什取得一个合法的地位。由于“纳什青年运动”的起人和第一任主席团主席都是潘宏进,因此叶菲娜就被看作是潘宏进的代理人了。 原本在来莫斯科之前,叶菲娜是打算尽可能低调一点的,毕竟纳什刚刚在乌克兰彰显了实力,甚至可以说是挑起了一场骚1uan,这时候低调一点才能躲过别人关注的视线。不过可惜的是,她的低调打算在刚到莫斯科的那一天就破产了。 莫斯科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都,是政治中心,这一点毋庸置疑,叶菲娜也没想到,刚刚成立旬月的“纳什青年运动”组织,竟然在莫斯科也有了所谓的“支部”。 在她抵达莫斯科的那一天,多莫杰多沃机场外的广场上就是一片绿色的海洋,来自莫斯科大学、莫斯科农业学院甚至是内务部高等警官学院等十六所院校的“纳什运动”组织了近两千名成员前来机场接机。 其后的两天,叶菲娜在莫斯科的全部食宿、出行车辆、随行人员都是由所谓“纳什青年运动”莫斯科支部委员会安排的,下榻的酒店是紧邻红场的俄罗斯饭店,出行车辆是四辆清一色的奔驰,全天候待命,可谓是周到之极。 最初,叶菲娜还以为莫斯科的学生们就是有钱呢,直到后来了解多了她才知道,感情这些hua费不仅有人赞助,像莫斯科大学纳什运动协会竟然还能拿到校方给与的活动经费。 抵达莫斯科的第十天,“纳什青年运动”的组织审批在共青团中央获得通过并最终定名,自此之后,叶菲娜在莫斯科才算是真正的忙碌起来。各地那些早已成立起来的纳什运动组织要求并入的申请、各地要求组建支部获得权限的申请、与莫斯科以及临近几个地区运动积极分子的见面会、各方政治人物的约见等等等等,这些繁琐的事情足以令人忙的焦头烂额。 “任何一个组织的成立,都意味着一个利益团体的凝聚,咱们的纳什青年运动也绝不可能例外。” “这世上没有傻子,即便想拿别人当枪使,也得先给这把枪上好子弹。也许在纳什成立之初,绝大部分加入的人都是基于义愤,或是头脑一热下的冲动。但是当最初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尤其是当纳什在共青团中央做了组织报备,获得了合法身份之后,一个利益的切分问题就必须提上日程。过去那些活动积极分子,在这个时候必须能够看到利益,至少是需要看到潜在利益,咱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名分,让他们能够体会到自己与普通成员之间的不同……这些东西,咱们想不到要给,他们也会来要,如果要也不给,他们就会给你制造麻烦……” “作为一个组织的领袖、灵魂人物,他的权威从哪来?告诉你,这种权威并不是来自于慷慨ji昂的演讲,也不是来自于英明神武的判断力,当然,更不是来自于流过多少血、淌过多少汗,而是来自于对利益分配的完美驾驭。只要将利益分配的杠杆驾驭熟练,有这一把利器在手,领袖便始终是领袖,灵魂人物便终归是灵魂人物。” 一晃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可临去莫斯科之前潘宏进说的那些话,如今却在脑海里显得越清晰。 叶菲娜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总归还是有天才的。有些人搞了一辈子政治,最后死在政治上,却还是没nong懂这个东西,而有些人年纪轻轻,却已经在这方面驾轻就熟。 政治就是一个管理的范畴,而管理归根结底就是利益的分配,这是本质。 “纳什青年运动”起于敖德萨,但其在苏联各地的兴起,却是以一种学生运动的形势自蔓延的。这种展模式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快,快的迅猛,如风卷平岗、轻舟过涧,但也有一个明显的缺陷----松散。 各地如雨后net笋般涌现的纳什青年运动组织,实际上都是由各地高校的学生运动积极分子推动建成的,类似于一种跟风,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心人的cao作。比如说国立莫斯科大学“纳什协会”,这个组织就是由校方推动的,主要支持者是国立莫斯科大学经济系主任、《经济问题》杂志主编加夫里伊尔?哈里托诺维奇?bo*夫院士----此人为叶利钦的铁杆,后来的莫斯科市市长、跨地区议员团领导人之一。 在莫斯科,叶菲娜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各地纳什组织的利益调配问题,那些从各地汇聚到莫斯科的积极分子们,都想将他们的主张贯彻到整个组织的纲领中去,都想在组织的主席团中拿到更多的席位,都想掌握更多的言权……各种各样带有政治投机色彩的面目统统暴1u无遗----而这些,恰恰是潘宏进早先预料到且盼望着真正出现的局面。 按照来之前潘宏进的指示,叶菲娜在十多天的时间里先后与各地的活动积极分子们见了面,听取了他们的意见和建议,最终提出在两个月后召开一次由各地积极分子们参加的“恳谈会”----因为纳什运动的定xing为非政治团体,所以用“代表大会”之类的字眼太过敏感,而这次恳谈会实际上就等同于纳什青年运动组织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同样也是在预料之内的,各地的积极分子对这个召开“恳谈会”的提议都表现的极为热情,尽管称呼不同,可谁都知道,一旦这个恳谈会圆满闭幕,纳什就等于是向组党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同时,也等于是朝着收获的方向上又迈近了一步。 在巨大的政治利益……或许现在还只能说是具有政治利益的可能xing,不过仅仅是一个可能xing,已经足以令人热血沸腾了。 对于那些积极分子来说,目前纳什运动组织能够带来的政治利益还仅仅是一个可能xing,可对于叶菲娜来说,因为她知道的东西更多,更了解潘宏进,更清楚在如今的敖德萨,潘宏进具备怎样的能量,所以,她对成功的预估也要更大一些,这便是她兴奋的主要原因。 尽管今天时间尚早,而从基辅到敖德萨也不过是几xiao时的车程,可叶菲娜并不打算今天赶回去,她要在基辅停留一天,一方面是准备与基辅的纳什运动积极分子们见个面,另一方面则是要去见见继母,说不定还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更加稳妥的建议。 崭新的伏尔加轿车在驶入犹太区,最后在一个外部装潢很普通的咖啡馆前停下。叶菲娜与司机打了个招呼,自己下车进了咖啡馆的正门。 大清早的显然不是喝咖啡的好时机,咖啡馆的大厅里除了两个正在看电视的shi者之外便空无一人了。 看到叶菲娜进门,两位shi者站起身,笑容满面的迎上来,其中一个接过她的风衣,另一个则笑道:“叶菲娜xiao姐,您来早了,夫人还没有到,您打算先喝点什么吗?” “不用啦,我到楼上等她。”叶菲娜随口说了一句,视线不经意的飘过电视屏幕,忽的愣住了。 shi者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嘴里啧啧两声,似乎颇为感慨的说道:“看看吧,这已经是这两天来的第三次了……哦,应该说是一天,现在报的还是昨天夜里的新闻呢。上帝,真不知道咱们乌克兰是怎么啦,难道真的要天下大1uan了吗?” 第九十八章 马蜂窝 第九十八章马蜂窝 叶菲娜在基辅看到敖德萨新闻的时候,面色铁青的潘宏进也正坐在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的办公室里看着同样的电视画面。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www.26dd.cn 短短的新闻不过几十秒钟,画面划过去,接下来就是针对基辅市地方人民代表选举的现场报道。 潘宏进扭扭腰,带动着旋椅转了半圈,伸手抓过办公桌上放着的电话,正准备摇线,想了想,又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门关紧。 老式的电话用起来很不方便,先要拧着摇把接上电,然后要通接线局再给转接,唯一一点好处是,女接线生的声音很甜美,细细软软的,咬着俄语特有的卷舌音就像是唱歌一样。 若是以往有闲心的时候,潘宏进倒是愿意假想一下电话线那边是怎样一位甜美的女孩,可今天,心里实在是烦的厉害。 “你好,请给我接警察局加夫里伊尔上校办公室,”听到电话里传来接线员柔媚的声音,潘宏进尽可能的放缓语气,说道。 几下短暂的忙音之后,电话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是加夫里伊尔那略带沙哑却充满威仪的声音:“喂,您好。” “是加夫里伊尔上校吗?我是尤里?伊万诺维奇。”潘宏进换了一个坐姿,语气平缓的说道。 “哦,稍等,”加夫里伊尔的声音一顿,紧接着电话里便传来一个不太清晰的女人声音,估计是加夫里伊尔正在把什么人赶出办公室。 “尤罗奇卡,我正想联系你,”很快加夫里伊尔的声音便重新响起,听起来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电话里不太方便,你现在有时间吗?咱们约个地方见面。” 与加夫里伊尔见面正是潘宏进打电话的目的,听对方先提出来,他想了想,说道:“在市区里方便吗?” 敖德萨市区打的很,但潘宏进偏偏这么问了,不是他xiao心的过头,而是这两天的情势很是不容乐观,他知道为了切尔尼戈夫的事加夫里伊尔肯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因为不仅仅是内务部敖德萨局,就连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都接到了来自莫斯科的指令。 果然,对面的加夫里伊尔沉淫片刻,说道:“还是xiao心一些比较稳妥。” “我知道了,”潘宏进也不多说,果断的道,“半个xiao时后你到军港码头,那里会有人接你。” “那一会见。”加夫里伊尔那边估计是说话很不方便,也没有多客套,随口说了一句便挂断电话。 放下听筒之后,潘宏进愣了会神,这才起身离开办公室。 之前的考虑有些简单了,虽然预想到切尔尼戈夫那些人的背景很深,可谁也没想到会深到这个地步。 三天前,帕维尔安排人与切尔尼戈夫那边过来的人进行了接洽,帕维尔是为了momo对方的地,而对方估计则是做初步的试探,双方都没有谈判的真正意图,接洽自然是不欢而散。 就在前天,潘宏进得知基辅安全委员会给敖德萨局这边来了命令,要求局里动用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抓捕十几个要犯,这些要犯的罪名是窃取国家重要情报。毫无疑问,这十几个人都是高加索黑帮的高层人物,其中帕维尔的名字高居榜。 同一天,内务部敖德萨局也接到了基辅总局的命令,同样也是抓人,而且也是这些人,不过罪名却成了绑架,而且随同这份命令一块送过来的,还有一份意大利驻莫斯科代办处提jiao的协查通报----意大利与苏联还没有建立正式的外jiao关系,所以没有大使馆,只有一个代办处。 一看这幅做派,潘宏进便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打算,毫无疑问,人家这是将原本整个的案子劈成两部分来对待了----一起绑架外宾案,一起盗窃国家机密案。人家也不怕高加索黑帮这边做什么反应,帕维尔即便是将事实公诸于众,估计也起不到什么效果,毕竟他是黑帮,黑帮说的话有几个人信啊?人家只要轻轻松松的倒打一耙,想必就能将整个屎盆子都扣在高加索黑帮的身上。 原本,潘宏进只是认为对方做出这种姿态,不过是为了争得谈判主动权罢了,可没承想对方竟然压根就没想接着谈,紧随而至的就是一连串黑手。 电视上播报的两个新闻,是昨天上午的一场汽车爆炸案以及昨天夜里武装人员对高加索黑帮会馆的突袭行动。 那场汽车爆炸案炸的是帕维尔的座车,幸运的是,帕维尔心眼很多,这段时间自己不出门,却总安排一个替身每天早中晚都坐他的车出去转一圈。昨天上午的汽车爆炸案没能炸着他,却炸死了他的替身以及两名随行人员。 而昨天深夜的一场行动,却是由基辅应急部队展开的,他们连夜从基辅赶到敖德萨,一刻不停的采取行动,突袭了高加索黑帮开设的si人会馆,抓了七八个人,又连夜撤走了。 在背后cao纵这次行动的人显然是不相信敖德萨内务部与安全委员会的,所以他们直接调动了基辅安全委员会掌控的应急部队,可惜他们没想到的是,基辅应急部队里也有敖德萨这边的眼线。应急部队从基辅出的时候,切梅诺里便在敖德萨得到了消息,若非如此,即便帕维尔不被抓,高加索黑帮至少也得损失几个高层。 如果仅仅是昨天上午那样的刺杀,潘宏进倒是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生,可昨天晚上的行动却是真的惹恼了他,不为别的,就因为维肯季很生气,今天一上班就专门找了他。 的确,在敖德萨执行抓捕任务,不通过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却直接从基辅安排人过来执行,这意味着什么?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别的不说,至少整个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在面子上都很不好看。再往严重里说,保不齐就有人以此为借口动一动敖德萨局的人事。 就像维肯季所说的:“我可以对你的所作所为全当看不见,但你不能给我惹麻烦,我现在只想拿到一笔丰厚的退休金回去过好日子,你要理解我,明白吗?” 维肯季不想惹麻烦,潘宏进不怕惹麻烦却不愿意麻烦在自己的家门口堵着,所以他必须让切尔尼戈夫那些人消停下来,至少别像现在这般的放肆。 从局里开车出来,潘宏进直接就去了军港码头,这段时间他是这里的常客,即便没有阿纳尼相陪,他进港也没有人阻拦,更何况今天阿纳尼恰好就在敖德萨。 车子进了港口,直接开到调度指挥所的门前才停下,潘宏进一下车,就看到一条膘fei体壮的阿拉斯加雪橇犬飞快的朝身边窜过来,拴在脖子上的铁链子都被扯的飘起来,如同一道棉线。 根本来不及多想,潘宏进一甩手就把车钥匙远远的扔出去,果然,大胖狗唰的停下,吠叫两声,调头朝车钥匙掉落的方向奔过去,不一会儿,便摇头摆尾的叼着车钥匙xiao跑回来,状甚得意。 等大胖狗跑到身边,潘宏进扯了扯钥匙,狗嘴咬的死紧,怎么扯都扯不出来,左右晃晃,狗鼻子就皱起来,嗓子里出“呜呜”的嘶鸣,那架势就是再摇一下它就要咬人了。 “阿纳尼,阿纳尼”无奈,潘宏进朝调度室门口看了看,大声喊道。 调度室的窗口里晃过一张脸,紧接着房门打开,头1uan糟糟的阿纳尼从里面晃出来。 大胖狗看到阿纳尼出现,登时舍了嘴里的钥匙,摇晃着尾巴一路跑过去,讨好似得在阿纳尼xiaotui上蹭过来蹭过去。 “怎么想起这么早到我这来了?”阿纳尼显然是还没睡醒,他打个哈欠,懒洋洋的问道。 “一会要跟个朋友见面,”潘宏进走过去,到他面前的时候xiao声说道,“别的地方都不方便,只能到你这来了。你给我安排一艘船,要信得过的,一会送我到鲁泽奈尔上岸,在把我的朋友带回来。” 鲁泽奈尔是个xiao镇,离着敖德萨市区不到三公里。 阿纳尼皱皱眉头,一边挠着腮一边说道:“干什么搞得这么麻烦,出事了?” “一时也跟你说不清楚,等有时间再告诉你,”潘宏进随意打个手势,却是有些心烦意1uan。 好在阿纳尼也不在乎这些,他最近跟潘宏进走得越来越近,前阵子正准备着把家搬到敖德萨来,托潘宏进给他找住处。一周前房子到手,就在距离军港码头不远的切沃勒沙滩浴场对面,85年的两层式建筑,很宽敞,地段也好,最主要的是,前前后后他一分钱没hua。 有这些事情做在前头,阿纳尼自然乐意帮忙,至于说麻烦,他才不怕什么麻烦,尽管军港码头就在敖德萨,可这里却是黑海舰队的地盘,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敖德萨市里又有谁敢来找他的麻烦。 “ok,这是xiao事一桩,”打了一个“ok”的手势,阿纳尼转身走进调度室,“我给你查查看,要是没有往那边去的船,我就亲自送你一趟。” 第九十九章 警匪一家 第九十九章警匪一家 加夫里伊尔上校来的时候穿了一身便装,开的车也不是他平时最喜欢的那辆斯柯达favorit,而是换成了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莫斯科人。 接到门岗的电话,阿纳尼亲自出去把他接进来,随即便上了早已待命出发的一艘海岸巡逻炮艇。 自从与潘宏进走到一起之后,加夫里伊尔对这位大少的势力也有了一些了解,只是还从不知道他竟然与黑海舰队在敖德萨的驻军有联系,而且看样子这种联系还不是普普通通的那一种,这多少令加夫里伊尔忐忑不安的心情放宽了一些。 阿纳尼将加夫里伊尔引上船,直接带着他进了舰长休息室,潘宏进正在里面等着他,看休息室里一副烟雾缭绕的样子,他显然不是等了一会半会了。 “你们谈,我去指挥室,”阿纳尼没有进门,只在门口说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尽管是舰长休息室,里面的空间也不是很宽裕,空气中出了浓浓的烟气,还夹带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汗臭味,想必这艘巡逻炮艇的艇长也不是多么讲究的人。 “坐吧,”潘宏进手里捏着一卷烟头,眼睛被烟雾熏得有些睁不开,他指指对面的那把铁板椅子,招呼加夫里伊尔坐下,又顺手将一瓶灌装的啤酒推过去。 加夫里伊尔点点头,坐下的同时四处打量一眼,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感觉到艇身一震,紧接着便是隐隐的马达声传进来,头顶的舱板上似乎有几个人跑过去,皮鞋的鞋钉打的舱板“叮叮当当”直响。 好不容易头顶的脚步声没有了,船舱里开始有轻微的摇晃,应该是船已经开动起来,正在离港。 “帕维尔先生没事吧?”伸手拿过桌上的那罐啤酒,随意看了看,上面全都是看不懂的字母,也不知道是哪国产的。加夫里伊尔扯开扣环,抿了一口,问道,“我听说昨天晚上基辅来了人?” “嗯,”潘宏进略一点头,嗤笑一声说道,“他们想从敖德萨抓我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来的是基辅应急部队3小队,人倒是抓了几个,不过都是会馆招聘的服务生,无关紧要。” “那就好,那就好,”加夫里伊尔松了一口气,他与帕维尔之间的联系很密切,这段时间也先后收过高加索黑帮提供的数次贿赂,不仅仅是他,内务部敖德萨局下的众多官员都是如此,不过就是贿金的数额不等罢了。 今天早上听说高加索黑帮的会馆被突袭,加夫里伊尔的心就一直悬着,唯恐帕维尔真的被抓到,最后再把他给牵累出来。 “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潘宏进能够看透他的心思,却不好为此责怪人家,刚才故作轻松,目的无非就是不希望加夫里伊尔太过紧张了。 加夫里伊尔tiantian嘴chun,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推倒潘宏进的面前,说道:“内务部总局成立了一个专案组,今天下午就会赶来敖德萨,目的只有一个,打击敖德萨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你看看吧,下发的通知上直接点了高加索黑帮的名,看样子这一关不太好过啊。” 潘宏进微一皱眉,将那份文件拿过来扫了一眼。 这份文件实际上就是一份冗长了一点的通知,其中点了高加索黑帮的名,还列举了一些近日来基辅内务部总局接到的针对高加索黑帮的揭发材料。其后,又罗列了包括帕维尔在内的十几名黑帮骨干及其详细资料。再之后,就是大段的套话,无非就是本着什么什么原则,什么什么精神,内务部应该如何如何之类的废话。最后才是专案组的构成名单。 潘宏进刻意看了看那份专案组的名单,让他感觉吃惊的是,这个专案组的级别很高,组长是乌克兰内务部第一副部长瓦列里?维克托洛维奇?古列维奇少将,两位副组长的名字却很陌生。 古列维奇少将潘宏进认识,不是一般的认识,而是很熟悉。此人出身黑海舰队,老伊万在黑海舰队“尼格连科”号驱逐舰上担任军事委员的时候,古列维奇是舰上的大副。后来老伊万转调黑海舰队政治部出任政治部主任,古列维奇则调到了参谋部出任上校参谋,两人在一个楼里办公,办公室还是斜对门。 因为有这样的经历,古列维奇与老伊万之间的si交很不错,在老伊万调往米洛维采之前的几年,几乎每次他从莫斯科回来,古列维奇都会转程从基辅赶过来看他。此前潘宏进在切斯诺耶使用苦rou计,他**就说要联系古列维奇,让他给切斯诺耶警局施加压力。 在专案组的名单上看到古列维奇的名字,潘宏进虽然感觉很惊讶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一则,他不知道古列维奇是否与切尔尼戈夫那些人有所勾连,二则,他也不想让加夫里伊尔知道这一层关系。 “这两个人你熟吗?”不动声色的将文件推回到加夫里伊尔面前,潘宏进曲伸着手指,在那两个专案组副组长的名字上点了点,问道。 “谈不上熟,只是听说过。”加夫里伊尔小心的回答道,“这个米荣尤科上校是莫斯科内务部总局人事支持部的部长助理,74年从咱们敖德萨局转调过去的。这个拉科夫上校也是在莫斯科内务部总局服役,他是组织与检查部的核实专员,76年从顿涅茨克局转调莫斯科的。” “两个都是从莫斯科来的?”潘宏进诧异的看着加夫里伊尔,问道。 加夫里伊尔点点头,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专案组一共三个组长,除了正组长是来自乌克兰内务部之外,两个副组长却都是来自莫斯科的,这其中无疑反映出了很大的问题。 “你有什么想法?”潘宏进紧接着又问道。 加夫里伊尔又tian了tian嘴chun,看样子他的心里很是忐忑。 “安全委员会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迟疑了一下,他不答反问道。 潘宏进睨了他一眼,淡然一笑道:“和你那边一样,基辅总局催bi的很紧,看样子是不拿下帕维尔他们就誓不罢休。” 加夫里伊尔吐了一口气,不再迟疑,建议道:“不然就先让帕维尔他们那些人躲一躲吧,不用太远,去摩尔达维亚就可以,我听说那边现在闹分裂闹得厉害,内务部、安全委员会都有些失控。他们去了那边,想必不会有人注意,过上一段时间,等上面对这件事不再那么关注了,再让他们回来就是了。” 潘宏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说到底,加夫里伊尔与他的关系并不像bo丽娜他们亦或是帕维尔那般,bo丽娜一伙人跟着他是为了求取富贵,帕维尔则是为了活命顺便也谋一条出路。而加夫里伊尔呢,他本身就是内务部上校,是敖德萨警局的局长,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不是前一段时间出现的风bo,他现在恐怕也跟自己走到不一起。 类似这样一个人,在面对如今这个局面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当然便是避祸,至于说富贵险中求那一套他还不会去考虑,毕竟他本身就守着富贵呢。 漠然摇摇头,潘宏进眯着眼睛陷入沉淫。 与帕维尔一样,加夫里伊尔也对他这个眯眼睛的动作颇为忌惮,那张原本还听英俊的脸,一旦做出这个动作就会显得格**郁,不,应该说是阴骘,让人看了后倍感不舒服。 “那……尤罗奇卡,你的意思是?” 加夫里伊尔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建议不对潘宏进的胃口,尽管他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最稳妥的,可也不得不将同样的问题再返回来,听听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真实想法----没办法,他在这个烂泥塘里陷得太深了,想拔tui都拔不出去。 “我的意思是,帕维尔固然要出去避一避,可他的人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潘宏进低垂着头,眼帘微合,面无表情的说道。 加夫里伊尔心头一震,他分明看到潘宏进脸上闪过的一抹狠厉。 “专案组这次来是打着调查高加索黑帮绑架案的旗号,毕竟有涉外刑事案的由头,他们查也查的名正言顺,”潘宏进继续说道,“作为敖德萨局的局长,你没办法阻止,但却要置身事外。” 加夫里伊尔面色一紧,显得很是为难。 “我知道,你要像置身事外不容易,”潘宏进也没让他为难的意思,紧接着便说道,“不过如果这段时间市里出几个大案子,想必你也能借口脱身出来。” “大案子?”加夫里伊尔一愣,随机明白了点什么,ji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说真的,随着高加索黑帮ting进敖德萨,这个黑海沿岸的名城在治安上实际安宁了许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偷jimo狗的事情少了,即便偶尔发生一两次命案,警方结案也很快。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想出什么大案…… 毫无疑问,这是潘宏进准备反击的第一步。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敏感的察觉到加夫里伊尔情绪上的bo动,潘宏进抬头笑了笑,“相反,我会让你大有收获,你只要抓着几个案子查下去,定然能够捞到一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