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宝疑踪之当阳地宫》 第一节 引子 在我家有一个疑团,它生在我爷爷身上,这个疑团让我的父亲终身都在猜测。 大概是在父亲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爷爷带着土制的猎枪进山打猎,并不是他老人家兴致好,而是父亲饿。爷爷是在早上出,按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不管收获如何,太阳落山之前他是一定会回来的,但意外就是生了。当天下午,天猛的阴了下来,紧跟着下起了雨,雨很大。 家里人有些担心,不过这场雨并没有引起奶奶和父亲的恐慌。毕竟爷爷是个成年人, 身边还有杆枪,当时在我们陈村附近的山里已经没有什么大号的野兽了。所以奶奶还是和 往常一样准备晚饭。爷爷的那份饭一直留在锅里,奶奶和父亲都认为爷爷会回来的很晚。 但直到父亲熬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爷爷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清晨,奶奶起的很早,她有点坐不住了。就在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 爷爷拎着两只兔子走进家门。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是让我父亲一生不解的事情已经开始。 爷爷宽厚谦和,待人诚恳,生性乐观,不过就是在这次进山之后,他仿佛整个人都 变了,除了平日做做田里的活,别的时间大多全是闷在屋子里度过的。奶奶最先感觉到 爷爷的变化,她猜测爷爷一定是在进山期间遇到了什么事,不过不管她怎么问,始终都没 有得到一个字的回答。爷爷就这样郁郁生活了三年之后去世了。在他临死前,父亲跪在床 头痛哭,爷爷摸了摸他的头,深深叹了口气。 以上就是我父亲对我讲述了无数次的事情经过,不过说实话我对这件事的兴趣真的不 大。父亲经常研究一口爷爷留下的箱子,父亲去世后,这口箱子又留给了我,我看过里面 的东西,一件破衣服,一把生锈的匕,一块石头,还有面半个巴掌大小的黑牌子。这口箱子被我扔到阳台上。 我认为,生在我爷爷身上这件古怪的事也许永远都没有答案,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 为的。 但我并不知道,这个答案一直都在等我。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份正式工作,我这人很懒,而且缺乏组织性,自由惯了,所以 找工作很难。不过为了吃饭,我也得忙活,做一些比较轻松自己又能接受的活儿挣点小钱 糊口。如果不是认识尤小松的话,我想可能到现在我的生活仍然是平淡而且乏味的。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位爷正坐在一家小拉面馆里就着拉面喝白酒。因为饭馆里没 位置,所以我不得不凑合着跟他挤一桌。这家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粗,野,而且壮, 我尽量只占用桌子的一少部分,以免跟这样的壮汉子生纠纷。尤小松一口面一口酒吃的 非常带劲,偶尔还翻起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小眼睛看我两眼。很快,他就连汤带水把一大碗 面和一瓶半斤装的白酒扫了个精光,惬意的打着饱嗝付帐走人。这样的汉子在火车北站和 青年街上多的是,所以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注意。 饭馆的生意挺红火,服务员忙不过来,我把自己的面吃了一半,才有个半大小子伸着黑乎乎的脏手来收拾刚才那壮汉子的碗筷,那双黑爪子一边麻利的收拾桌子一边把个黄塑料袋往我这边推了推,因为我经常来这家面馆吃饭,所以小服务员很善意的提醒我走的时候别拉下东西。 我确定我是空着手来吃饭的,所以,我认为这个塑料袋应该是壮汉子丢下的。虽然我经常渴望能在某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捡一大包人民币,但眼前这个塑料袋里很显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因为它的主人看上去不是很阔气。想到这儿,我连打开它看看的yu望都消失了,里面很有可能是壮汉子换下的内衣内裤。 一直到我把面吃完,汉子都没回来拿他的东西。我付了帐悠悠离去,这几天没活干,闲的很,得想办法消磨一下午的富余时间。我刚刚走出去最多二十米,面馆的小服务员拎着那个袋子急匆匆跑过来往我手里一塞又跑了回去,嘴里还在嘟囔都给你说了别拉下东西。 我拎着这个不属于我的塑料袋钻进一家澡堂子。洗澡搓背按摩修脚喝茶看电视,又眯了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架子都松了,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我想起了塑料袋。 我从衣柜里把袋子拿出来,一边抽烟一边打开。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袋子里虽然不是内衣内裤,但只有两个碗,很普通的瓷碗,用报纸包的严严实实。我肯定我不会看错,就算我再没见识也认得这东西,二十多年来我一直用它盛饭吃,所以我决定把这两个碗丢在澡堂里。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本来我打算抽完手里的半支烟就穿衣服走人,就在我把烟屁股摁进烟灰缸的时候,中午和我同桌吃饭的壮汉子竟然大摇大摆的掀帘子走了进来。我的心猛一下被揪紧了,两只破碗就摆在我的床头柜上,汉子要是眼不瞎估计十有**能看见自己中午丢的东西,虽然这东西两块钱都不值,还是服务员硬塞给我的,但汉子要是不地道的话很可能把这两个碗说成古董。为了避免被汉子敲诈,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汉子看上去是个粗人,而我也没多少文化,所以我们俩交流起来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障碍。幸好他还算是好糊弄,经过我一番真诚的解释,汉子不但没怪我拿了他的东西还对我表示感谢,睁着两只小眼睛坐在床上跟我抽烟聊天。他拿起一只碗对我说你知道这东西能卖多少钱吗? 从这一点上能看出汉子和我一样都是快穷疯的人,不管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都要先思考思考能不能卖钱,能卖多少钱。不过我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人民币一毛左右,还得买家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出这个价。汉子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毛?”我问。 “三百。”汉子肯定的回答。 我心里冒出个念头,这人比我强,我只骗别人,他连自己都骗。 “我就知道你不信。”汉子抠抠鼻子,“知道三谭院吗?这东西要拿到那里去卖。” 阳川人很少有不知道三谭院的:解放前一个有钱人家的宅子,解放后的博物馆库房,现在的古玩字画交易市场。三百块钱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但在三谭院里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笔钱,不过,不管价钱贵贱,里面的东西都得有个说头。我顿时来了兴趣,问了汉子很多关于这个碗的问题。汉子这辈子估计都很少教育人,抓住这个机会跟我滔滔不绝的扯了半个小时,越说越来劲,澡也顾不上洗了,拉着我出去喝酒吃饭。两杯酒下肚,汉子就把我当成了好朋友,关于自己的姓名以及碗的来历,他也原原本本对我说了,碗是在地里挖的。 其实这是个很俗的故事,有段时间全国各地到处都是某某农民耕地的时候挖出什么古物,价值若干,上缴国家之类的新闻。但是汉子说的话加上本地的实际情况让我信了一大半。阳川有个叫当阳的地方,在明清两代有座窑场,主要烧制普通的民用瓷器,产量很大。尤小松是当阳人,瓷碗就是在当阳某地意外挖出来的。里面当然还有这样那样的细节,当时松爷给我讲的很细,我也听的很认真,不过到现在也只记得个大概。 我有心跟尤小松拉关系,所以当我知道他在阳川没有住处的时候就带他到家里去睡觉。丫对酒的痴迷程度真叫我佩服的紧,当天中午我见他的时候他刚喝了半斤,晚上吃饭我俩分了一瓶,他多我少,到家以后说了一阵子闲话他就坐不住了,问我附近有小卖铺没有,我问他干什么,他说买酒。我不好酒,所以家里没这玩意儿,因为怕他迷路,所以我跑下楼去给他买了瓶酒和两个罐头,把松爷感动的不得了。我又勉为其难的陪他喝了两杯,尤小松这人粘酒,但酒风还算不错,既不逼酒也不撒酒疯,大半瓶进肚以后,估计他也顶不住了,嘴里衔着半条鱼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到三谭院去卖碗。我亲眼看见他用两只碗换来六百块钱。尤小松拿这些钱带我在阳川玩了两天。 等他再回当阳的时候,我也随着他作为当阳淘金热的第一批先驱者光荣上路了。 第二节 死人身上的墨玉(1) 二 死人身上的墨玉(1) 事实证明我的分析还是很准确的,尤小松挖到瓷碗的地方就位于当阳窑场遗址的附近。这样的活他已经干过几次,所以积累了一些经验,说白了也就是先粗后细。我和他天天都在荒地里忙活,半个月时间前后挖了大约有十来个瓷碗。这活其实不好做,这个地方应该是过去窑场处理掩埋残次品的地方,进坑之前许多盘和碗已经成了碎片,还有一部分相对完整但品相歪瓜裂枣的也不值钱,我计算过,我和尤小松这两个壮劳力一身泥一身汗在土里钻一天平均只能挖出一个卖的出去的战利品,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们的收入在当时的阳川来说比公务员还公务员。 如果就这样挖下去,挖到今天我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挖出小康生活水平来。 尤小松兜里有几个闲钱之后就很喜欢请别人喝酒,又特别喜欢讲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当他的生活水平在村里一直保持着相当高的水准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我很难想象世界上还有比从尤小松嘴里套话还要简单的事情,这些人拿了瓶酒之后就让松爷告诉了他们许多他们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事。就这样,我们失去了这块荒地的独自开采权。 有一天我和尤小松和往常一样光着膀子刨坑,一群带着铁锹镐头的村汉兴高采烈出现在荒地里,这些爷们亲热的和尤小松打招呼,然后三三两两散开队形开始作业。面对我质疑的目光,松爷嘿嘿笑了笑,说这些都是村里的穷兄弟,反正这么大块地,能挖的东西多的是,也不多这几个人。 其实我倒不是担心这些人来抢我们的生意,我只是害怕一传十,十传百的把人都引来。松爷不但告诉穷兄弟们荒地里有金子,还详细告诉他们怎么去挖金子。这帮人玩铁锹的技术比我要强的多,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并从地里挖出了他们人生第一桶金。穷兄弟们尝到甜头,不但自己挖,还动亲戚朋友一块儿来创业,这些亲戚朋友挖到东西以后也都没闲着,不断把这个致富的消息传到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片荒地上,热闹非凡。到后来竟然还出现了卖烟卖水卖食品的小贩,乡亲们把当年王进喜开大庆油田的热情都拿出来了。 本来人多一点最多就是影响我们的产量,在那儿挖都是挖,挤挤也就凑合了。但人一多就开始出乱子,还拉帮结派,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人界限划分的很清楚。我和尤小松属于单干的,势单力薄,到那儿都让人排挤,尤小松最初带进来的那帮穷兄弟这时候也基本不尿松爷这一壶了。 我心里隐隐有种很不安的感觉,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安,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很快,现实就替我解释了心中的疑惑。松爷村子里的人和另一个村子的人因为一点小事生了摩擦,跟人民币挂钩的东西是最能激人斗志的,这些人最近日子过的很滋润,往常得计划着才能吃的肉现在都是敞开了买,大鱼大肉吃的多了就容易上火,两帮人的脾气都很大,开始吵,然后打,最后展成群殴。武器是现成的,常在田里劳作的人有膀子力气,所以弄出两条人命很好理解。 要是象我们这样的人在荒地上挖坑,哪怕天天挖,直到把地球挖穿估计也没人出来制止,但出了人命以后就不同了,政府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起因,随即下令禁止任何人再到这块地上从事土木作业。不过那些挖土的人依旧在挖,只是地点由荒地改到自家田里,生产目标也从瓷碗瓷盘变成了粮食蔬菜。因为松爷不爱农业生产,所以我和他一同失业了,好在前段日子只顾着工作,没空闲时间出去消费,所以手里还攒了一点钱,暂时不用为眼前的生计愁。 回阳川过了两个月悠闲日子以后,我和松爷都胖了不少。这段时间我们除了吃睡,全都在三谭院泡着,这儿是个长见识的地方。前些天我们挖出的东西全都卖给三谭院一家叫致古斋的古玩店,所以跟这家老板比较熟。老板姓苏,挺好的一个人,我和松爷转悠累了常到他那儿去喝茶聊天,等彼此的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的时候苏老板给我们指了条吃饭的路子,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到阳川附近的乡下去淘点小玩意儿。做这种事有个必要的条件,得有一定的文物知识历史知识并且眼光要准。当时我除了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是1949年建立的以外其余历史知识基本为零。苏老板是个厚道人,他店里正好缺个伙计,就让我到他那儿去帮帮忙,先学习学习,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再另起炉灶。松爷对这档子事不感兴趣,他更愿意到市场里跟旁人聊天胡混。在这一行干了没多长时间我就现这里每桩交易中产生的利润都是非常可观的,所以更激了我的学习热情,在店里不但腿脚勤快而且好学好问,每逢店里进了什么新货苏老板都要给我细细的解说一番,还弄了几本书让我闲的时候读读,如此一年下来,自我感觉还算不错,觉得是该独自上路的时候了。 我和松爷最先光顾的地方是我老家陈村。自从我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父亲进城工作以后,他就很少再回老家,我就更不用说了,只在小时候来过几次,依稀记得村里还有个表叔。父亲不愿回家是因为不想勾起伤心的往事,而我就没这忌讳,充分运用当店员期间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优势,迅和陈村的乡亲们建立良好关系。关系一趟开,其余事就好办了,时不时都能收件象样的东西。 就这样在陈村以及周边村子里混了小半年之后,我和松爷着实弄了不少好处。不过渐渐的就有资源枯竭的迹象出现,我感觉这里再淘不出值钱东西了,果断的决定转移工作地点。 有一次回三谭院出货的时候苏老板告诉我一个消息,有人在西关峡的小村子里淘出件隋朝的青釉瓷六耳罐。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和松爷一刻不敢停留,生怕别人抢了先,马不停蹄的直奔西关峡。还好,二道贩子们到这里的不多,但村民们见这些日子不断有人来寻摸古物,都长了心眼儿。我看上了一尊小铜佛,还没等开口问价,主人就伸出一个巴掌:少五千不卖。我又想哭又想笑,这物件我拿到市场上能卖五千就算运气了。 村里人和商量好了似的,随便掂件东西出来要的都是天价,还有个人指着一张桌子对我说:这东西有年头了,要的话三千块钱拿去。我上下打量了桌子一番,随手拉开抽屉,里面订的竟然是三合板。 在村里耗了半天,总之是没一个诚心卖东西的,眼见着天擦黑了,还阴沉沉的,我和松爷只得悻悻离去。西关峡在山里头,刚走出村子十多里地,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弄的我们非常狼狈,慌忙找地方躲雨。这场雨直下到凌晨一点多才停下来,我们俩又冷又饿,强忍着往回走。 合着今天就是个该倒霉的日子,我和松爷一边走一边抱怨着山里的乡亲现在都不厚道了,我鼻子痒痒,打了喷嚏之后脚下一滑,顺着斜坡掉进一个一人多深的沟里。沟底尽是软了吧唧的稀泥,我整个人都栽在稀泥里面,东摸西抓,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尤小松拿着火机从沟上面照下来,看见我的样子就扑哧一声笑了,我一边吐嘴里的泥一边骂,他笑了足有两分钟才停住,拉着我的手想把我拉上去。松爷又高又壮,原本把我从沟里拉上来不是件难事,但我手上全是滑腻的稀泥,浑不着力,结果他把我拉了一半之后手一滑,让我第二次掉了下去。 这次这孙子在上面笑的更开心了。我抓了团泥随手甩上去,丫才忍着笑再次伸出手,还对我说让我把手上的泥擦干净。我坐在泥坑里用两只手支撑着想站起来,突然,我的右手摸到一样东西,顿时头上就冒了冷汗。 等我确定摸到的确实是这样东西之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东西究竟是单个儿的还是和它的主体连在一起的。 因为我右手在泥里摸到的竟然是只冰冷僵硬的人手。 第三节 死人身上的墨玉(2) 三 死人身上的墨玉(2)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我抓住一只同胞的手实在是个意外的打击。当时我的胆子并不算很大,不但被吓出一身冷汗,还惊恐的大叫了一声。事实上只是自己的第一感觉告诉我这是只人手,沟里很黑,我基本上看不清楚任何东西。我的叫声很快就得到松爷的回应,他以为我在沟里呆急了,还善意的脱下衣服让我抓着把我拽上去。 我语无伦次的对松爷说沟里有个死人。 这是我的推测,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也只是摸到了一只手,我认为没有那个活人会躺在野外的泥坑里和偶尔掉进来的路人逗闷子。 松爷不是个伶俐人,但他也从我语气中的恐慌和焦急里听出点不同凡响的意味。在那儿呢?男的女的?他一边问一边伸长了手把打火机探进沟里。微弱的火光下,那只被我抓过的手苍白无力的在泥里若隐若现。想必他也看见了,咽了口唾沫说:“就一只手?没身子?” 对这个无聊之极的白痴问题我实在是懒得回答,因为我确实也不知道,“你自己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你等着。”松爷听完我的话竟然脱了上衣,看样子是真的准备下坑来看看,他一只脚搭拉到沟边然后停住了,“我刚想起来,咱俩都下去了,等会怎么上来?” “你先把我拉上去,然后你跳下来,等你把这只手的事弄清楚以后我再拉你。” 这么多年来认识松爷的人都知道他胆子很大,这是实话,我就是从这天开始对他的豪胆刮目相看的。我随口开玩笑提的一个建议竟然被松爷接纳了,他甩过上衣说抓紧,我先拉你上来。等我一身稀泥爬出来以后,松爷拿着打火机没怎么犹豫就跳进沟里。我一边把胳膊腿上的泥捋下来一边看他在沟里忙活。 这确实是具完整的尸体,因为光线微弱而且尸体全都被泥包裹着所以我没能看清楚他的面目。松爷让我给他递了根烟然后说:“是个男的,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死人怎么办。” “那按你的意思是不是还准备把他弄出来洗干净了背回去,你赶紧上来,这人不是我们害的,咱们又不是民政局公安局的,犯不着管闲事,特别是这种倒霉事。” 松爷不说话了,在沟里抽完烟就准备随手把烟头扔掉,我说千万别把烟头扔沟里,扔上来。他不解的看看我,不过还是把烟头扔到我身边。我把烟头摁灭了然后装进口袋里,“万一将来有人现这尸体,公安局来调查的时候要是看见尸体旁边有你扔的烟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后果很严重。” 最后松爷又弯腰在尸体身上摸索了一会才让我拉他上去。我仔细把周围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清除干净,然后一步不停的往回奔。 这一夜把我折磨的够戗,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身心疲惫,略吃了点东西就倒头大睡。一直到下午四点钟才醒过来。我们俩脱下的脏衣服全在地板上堆着,我挨个掏出衣兜里的东西然后把衣服泡起来。翻到松爷裤子口袋的时候,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东西。 这东西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它应该老老实实的躺在阳台的那口箱子里。就是我爷爷留给我父亲,我父亲又留给我的箱子,里面有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牌子。现在这块黑牌子被我从松爷的口袋里翻出来了,我实在搞不懂他装着这玩意有什么用。虽然我一直认为这东西不值钱,虽然我一直都把它丢弃在阳台的角落里,但它毕竟是父亲留下来的,所以我有点愤怒。我一巴掌把还在酣睡的松爷打醒,松爷嘴角沾着口水睡眼惺忪,我质问他为什么乱拿我的东西,松爷很委屈,他说这块牌子是死人身上摸来的。到这份儿上了还要狡辩,撒这么无稽的谎,要不是考虑他身子骨比我扎实我早冲上去揪着他一顿好揍了。 不过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的态度我还是到阳台上把箱子拿出来翻看,结果让我大吃一惊,我父亲留给我的那块牌子仍好好的放在箱子里。松爷一点都没嫉恨我对他的冤枉,他叼着烟说,我把死人身上都摸遍了,就摸出来这么个东西,这是个什么物件?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这块牌子,我一直都认为那只不过是父亲留下来的一点念想。它拿在手里有点分量,应该是石头一类的东西雕琢成的,一面光滑,一面刻画着不规则的线条。我把两块牌子放在一起对比,除了上面的线条不一样以外,可以说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东西值钱吗?”松爷打着哈欠问。 “你从谁身上拿的就问谁去。” “我从死人身上拿的,我怎么去问?” “简单极了。”我转头对他说:“找根绳子,粗点的,然后绕过根树枝打个结,你踩着板凳把脑袋伸到打好的绳节里边,踢翻凳子,五分钟以后你就能见到昨天那个人。” 去三谭院的时候我带了一块牌子,是我家里的那一块,松爷摸来的东西不干净。苏老板问我在西关峡有没有什么收获,我又气又笑的对他讲了黑心的村民还有那张要价三千块钱钉着三合板的桌子。苏老板亲自把店里的货清点了一遍然后打走了伙计准备关门,我掏出那块黑牌子让他看了看。 苏老板的经验丰富,而且眼光独到,很少有掺假的东西能从他眼里漏过去。他拿着牌子仔细看了半天然后摘掉眼镜问我:这是收来的? “不是,是我家里传下来的,您能看出个样儿么?” “这东西我不敢妄下结论。”苏老板说:“不过要是我看的不差,应该是块墨玉,陈兄弟,这是你家传的东西,你会不知道根底?。” 在三谭院混了这么长时间,我根本就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墨玉,讪讪笑了笑:“这个我确实不知道,就知道是父亲留给我的。” 苏老板接着说:“墨玉是软玉,色重质腻,纹理细致,向来为治砚、刀工之上佳珍料,细分起来也有很多种,单从颜色上看,就有墨玉白玉底、墨玉碧玉底、墨玉墨底等等类别,中间要再捋的更加细致,还能分成点墨、聚墨、全墨,这物件是上天造化,并非到处都有,走遍天下也就富平、和田两地出产,秦代李斯的《峄山刻石》,东汉合阳的《曹全碑》,欧阳询的《皇甫诞碑》,颜真卿的《多宝塔》,柳公权的《玄秘塔》乃是西安碑林的镇馆之宝,用的均是普通的富平墨玉,要说最出名的,怕还是乾隆帝时天山将军济度苦心寻来百年难见的玉料又托高手匠人费无数心血雕琢的墨玉九龙盘,堪称国宝。据我看,你这块该是墨玉墨底的和田墨,从内到外都是黑色,颜色纯正,罕见。年轻的时候我见过一只墨玉镯子,实属精品,但品相似乎还没有你这块好。只是这块玉上没留什么文饰图案,我倒很难判断它的年代了。” “这块玉大概能值多少钱?”我问,听到我问价格,一直心不在焉的松爷顿时来了精神,急忙往苏老板跟前凑了凑。 “只有确定了它的质地和年代才能估摸出大概的价格,怎么,你有意出手?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东西,要不要请个眼来看看?” 眼在阳川以及附近几个地区的古玩圈里泛指鉴定古玩的人。每个市场都有很多专干这活儿的。眼也是分档次的,毛遂自荐自己找活儿的眼是最低档的,叫小眼,被某人或某店专门请来镇店的叫大眼,需要人到家里去请的就属于有道行的了,叫鬼眼,还有极个别只在传说里听过的神眼。 苏老板在我心目中已经是个古玩方面专家级的人物了,连他都吃不准的东西很少见。听他这么一说,我很迫切的想知道这块墨玉的具体情况以及价格。松爷在旁边说:“苏老板你就给个大概价钱,咱们是来往多少次的老交情了,要是合适,这东西就给你留下。”苏老板笑笑说:“这块要真是墨玉墨底,那是要论克卖的,我这小店吃不进这么大的货。象这种东西,一辈子有缘一见就属难得了。陈老弟,你祖上能有这块玉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家,家传渊源啊。话说回来,三谭院这里大大小小的眼我都还算熟,不过据我看,能识此宝物的再无一人,整个阳川恐怕也只有卫老先生有这法眼。” “卫老先生?” “神眼卫垂柳。” 第四节 神眼 四 神眼 卫垂柳能被人称为神眼绝非偶然,既然他的名号里带着个神字,必定身负惊人业绩,绝对算的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有关他的诸般事迹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耳闻了不少,苏老板和他有着常人难比的交情。其实苏老板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很谦和,内心里对自己的眼力和经验是非常自负的,当他估摸不出这块玉的来历之后,觉得惭愧,马上到卫神眼那里搭了线。象卫神眼这样的人,一般的凡品自然难以勾动他的兴趣,但这块玉显然已经被苏老板详细描述给了卫神眼,所以这位老先生马上就答应看看东西。 临去之前我给松爷放了半天假,我感觉他不太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松爷倒没什么异议,只是叮嘱我一定得弄清楚墨玉值得多少银子。 苏老板带我先坐车到了阳川老城,然后下车在水果摊上买了几样时鲜水果,“咱们空手去见老爷子有些不敬,但他老人家八十的人了,不会跟小辈计较。所以买上点水果拿过去,既不寒碜也实实在在。”我和他一边闲谈一边步行,穿过一道热闹的大街之后转进条深长的小巷,苏老板说卫神眼就住在这里。听完这话我倒有点吃惊,要按我心想这等高人必定会隐居在山清水秀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想到卫神眼竟住在闹市旁边。 苏老板敲开一户小院的大门,这是个独院,整个院子上方爬满了清翠的葡萄藤,沿墙根一溜儿摆着数盆各色花草,青砖铺就的地面一尘不染。院子正当中摆着张石桌,一个白白须的老头和一个圆脸中年胖男人正坐在桌旁喝茶。苏老板笑着说:“老爷子今天好兴致。” 要按苏老板所说,卫神眼今年也是望八十的人了,但保养的很好,看上去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估摸着老人家可能还没修炼成仙,这口牙十有**是假的。卫神眼比我想象中要亲切的多,招呼苏老板和我坐下,然后指着身边的圆脸胖男人对苏老板说:“恩茂,这位是登州的刘意合先生,这几年生意做的大,你常在三谭院,以后少不得有仰仗刘先生的地方。”苏老板很客气的跟这个叫刘意合的胖子打了个招呼。卫神眼接着说:“这位小友想必就是墨玉的主人吧。” 我对这卫神眼颇有好感,当下恭恭敬敬回了一句。苏老板在临来的时候告诉过我尽量少说没用的话,直奔主题,卫神眼近年来少见外客,这次能痛快答应下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所以略说了几句闲话我就掏出墨玉双手递到卫神眼面前。卫神眼接过墨玉后微一端详马上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抬头问我:“小友可是姓金?” 我对这个问题感觉有点诧异,不过还是如实回答自己姓陈。卫神眼又细细看了手中的墨玉之后说道:“确是罕见的全墨。”苏老板问:“老爷子可能看出此物的来历?”卫神眼说:“恩茂,其实我身上这点子能耐和你师傅相差无几,只是痴长几岁,道上的朋友东捧西捧给我弄来点不实在的名声,我也确实是看不出此物来历。” 卫神眼身边的胖男人自从见到这块墨玉后眼睛就再没离开过它,这家伙十有**也是倒腾古物的主儿。 卫神眼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不光是苏老板,就连我听出了他言语不实。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俩也不好违拗卫老爷子的判断,心知其中肯定有什么原由。多说无益,所以我收回墨玉,和苏老板喝了两口茶后便告辞出了卫家院门。苏老板忙活了半天却没料想收到个这么结果,显得有点沮丧,我安慰他说:“这东西是我家传下来的,原本我就没有出手的意思,不过只是想多知道些玉的其它情况,象卫先生和你这般眼力都难看出所以然来,可能天意就是叫它永远默默无闻下去,我从父亲那里接过这块玉,最多也就是原封不动留给下一代而已。” 和苏老板道别之后我就回了家,刚一进门,松爷奔过来问:“姓卫的给估出个好价钱没?”我把卫神眼寥寥无几的原话复述给他听后,松爷明显的大失所望。其实这块玉能卖多少钱对我来说是次要的,这时候我和松爷的日子虽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也过的相当宽裕。我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前几天我们在沟底无意遇到的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身上怎么会有和我家一模一样的墨玉?想了很长时间,我竟然产生了一种再到那条稀里糊涂满是烂泥的沟里寻摸寻摸的冲动,不过理智告诉我,除非活腻了,或者认为自己的生活太平淡想无端添点刺激才能做这样的事。 松爷自从听了苏老板对墨玉的评价以后满心想在这上面笔横财,所以在我带着玉到卫神眼那儿之后竟然破天荒的忍着憋在家里没出去乱跑。因此我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十分不爽,很自然的在晚饭时端着酒杯自我安慰起来,而我却渐渐从墨玉身上联想到了那个困惑父亲一生的未解疑团,想来想去也产生了强烈想喝酒的yu望,于是我和松爷举杯对饮,不过我对自己的酒量和松爷的酒量认识的都很清楚,不敢跟他平起平坐,我四五口一杯,他两口一杯,如此这般喝下去,松爷屁事没有,我几乎要飞了。 吃过晚饭松爷负责收拾清洗碗筷,这是我俩的规矩,他一三五,我二四六,轮流值日,星期天就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我刚刚点上一根烟用牙签剔着牙,就听到有人敲门。我没亲戚,在前两年落魄的时候也失去了几乎所有朋友,所以极少有人光临蜗居。 门外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衣着普通但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他颇有礼貌的问我:“是陈先生吗?” 酒精和这个男人客气的问话让我有点头晕,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听见有人叫我陈先生,激动之下我结结巴巴连说了几个是字。那男人随即低声说:“要是您方便的话,卫老爷子想请您去谈谈。” 毫无疑问,男人嘴里所说的卫老爷子必定是卫神眼。顿时我的心里产生了诸多疑问,当时我确实没什么心机,还傻乎乎问那男人卫神眼要跟我谈什么,那男人笑了笑说:“他老人家吩咐的事,我可不敢多嘴。” 其实今天在卫神眼家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对墨玉的评价并不是自内心的真话。而现在他又派人来找我去谈谈,直觉告诉我,我们的谈话肯定跟墨玉有关。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跟正在厨房洗碗的松爷打过招呼后,我跟卫神眼派来的人出了门。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奥迪,男人让我上了车,我学聪明了,再没白费力气问他任何问题,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何况卫神眼正在等着我,或许我马上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 车开到小巷子的时候停下来,男人很负责的一直把我带到卫神眼跟前才转身离开。卫神眼依然和白天一样慈眉善目,不过却没有一丝笑意,他静静看了我片刻然后说:“老朽为人如何,老弟可以到外面随意打听,虽然不敢自称正人君子,行事倒还算的上是光明磊落。此间只有你我二人,老弟若是信的过我,就先请诚心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实在是很不明白卫神眼这番话的意思,今天以前我跟他还是素不相识,直到现在也算不上有什么交往,信的过这三个字从何说起?我知道在这种几乎已经成精的半仙面前撒谎装傻打马虎眼都是说不过去的,当下老老实实的说:“老爷子请问。” “白天时我身边有外人,老弟要是有什么隐瞒也说的过去,我只想再问问,你可是姓金?” “我确实姓陈。” “那可就怪了。”卫神眼皱了皱眉头,“你的那块墨玉如何得来的?恩茂告诉我说是你家传的东西。” “前几辈子的事情我的确是说不上来了,不过这块玉实实在在是我爷爷留给我父亲然后我父亲又留给我的。” 卫神眼听了我的话后开始沉思,足有一支烟的工夫他才缓缓说:“很多年前,我曾经见过这块玉。” 第五节 一点线索 其实我很想真诚的告诉卫神眼他多年以前见到的不一定是我家传的那块玉,我不敢判断到底有多少块相同的墨玉,但至少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亲眼见过两块,我不想惹那么多麻烦,因此没把另一块墨玉的事告诉他。卫神眼说:“恩茂说老弟是个可信之人,既然你说自己并非姓金,我想你也没什么理由骗我这个老头子。不过多年以前我的确是在一位故人手上亲眼见过你家传的墨玉,所以你走了之后我猜测就算你不是我那位故人之后,也必定和他有着极深的渊源。” 父亲很少对我说家里过去的事,我也从未在这方面产生过好奇心,因此我实在说不上来父亲或者祖父跟卫神眼的那位故人有什么渊源,倒是泥坑底的那具尸体有这个嫌疑。卫神眼和白天大不一样,谈话的兴致很高,接着他又问我是否想多知道一点关于这块玉的事,我觉得这老头问的纯属废话。 卫神眼说:“我幼年的时候得遇一位高人,传给我拳脚和其他一些功夫,我下苦功学了几年,自以为身怀绝技,当时正是乱世,我不甘就这么落寞一生,决心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出来。当年毕竟是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只凭着一腔热血就想出人头地。”说到这儿,卫神眼脸庞上竟然充满了豪气,这股气势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被我看的清清楚楚,顿时我心中冒出个念头,这个老头绝非是表面上显露出的那种恬淡之人。我的猜测可以说非常准确,很长时间之后我才知道,阳川以及附近几个地区地下文物交易中相当一部分都在卫垂柳的掌控之中,虽然这中间的许多执行者是他名下的徒子徒孙,但凡是遇到棘手问题时,卫神眼少不得出面摆平。 这个时候不太适合胡思乱想,我连忙收敛心神继续听下去。 “其实江湖上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我虽然年轻气盛,但身上这点微末本领实在连自身都难保全,接连遇险,最危急的一次几乎丧命,幸好蒙一位前辈搭救收留,把我救到他家中养伤。这位前辈一共有七个儿子,他大儿子和我年岁相仿,我们俩很是谈的来,虽然他为人处事与我多有不同,但我丝毫也没放在心上,把他当作知交好友,我说的故人便是这位。我在他家养好伤之后深知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道理,再也不敢狂妄自大,在一处深山里苦练了三年功夫,又结交了不少本领高强的朋友,渐渐闯出了点名头。当年搭救过我的那位前辈并非是施恩图报之人,但象这样的再造之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报,于是略有点名气之后精心选了几件礼物登门答谢,在他家中盘桓了几日,从此之后俗务缠身,也就再没来往。建国以后,世间清平,众兄弟的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我也着实在家消停了很长时间。忽然有一天我那位故人竟然前来造访,让我又惊又喜。”说到这儿,卫神眼略一停顿,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壶浅浅喝了一口。 虽然卫神眼这些话里面没有一点跟墨玉沾边,我仍然听的聚精会神,象卫神眼这样的人绝对不会闲着没事拉我一块扯淡。放下茶壶后他接着说:“他在我这儿住了几天之后一直都说些闲话,我初见他时只是高兴,但后来静心一想,这么多年都没有来往,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到我这儿来,不过见他不提,我也装作不知道。果然,没过多长时间之后这位故人就道明了来意,他先拿出了一样东西让我看,正是老弟你手上的那块墨玉。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奇珍异宝我也见过不少,只是象这样绝品的墨玉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位故人叫我鉴别此玉的年代,说来惭愧,因为这块玉上丝毫没有借以评判的特征,所以我压根看不出个丁卯。故人想必是有意为难我,见我露出窘状以后哈哈一笑,告诉我这块墨玉出自唐朝。紧跟着,他正色对我说,这块玉自身价值不菲,这也罢了,关键是它关系到一桩极大的富贵。” 听到这儿我认为卫神眼所说的不是我家的那块墨玉,据我所知我太爷爷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我爷爷是种田的,我父亲是普通工人,这种家世能填饱肚子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跟富贵这两个字简直扯不上一点关系。 “那位故人对我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将这件密闻讲给我听,邀我一起同干,承诺事成之后我俩五五分成。当时我就有些不解,故人家中有兄弟七人,势力庞大,有这等好事为何不跟自己亲兄弟们分享却找上了我?于是我认定这件事中必然大有蹊跷,所以婉言拒绝了他的邀请。这位故人前后又游说了几次,我都没有答应,当时他大失所望,离去之前叮嘱我千万不能把这事泄露给任何人知道,我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绝不会从我嘴里流出这此事的只言片语。故人走后算是彻底断了消息,一晃几十年过去,今天猛然见到当年他给我看过的墨玉,实在大出意料。我这位故人姓金,所以我才两次询问老弟是否是我故人之后。” 卫神眼的坦诚实在也大出我的意料,我突然为对他隐瞒了第二块墨玉的事而感到过意不去。这两块墨玉现在在我看来都事关重大,一块牵扯到我爷爷性情变化之迷,另一块则蕴藏着卫神眼故人所说的富贵和一条人命。不过我还是决定暂时沉默下去,照卫神眼所说,他对这块玉的了解也完全来自那位金姓朋友,所以我再问下去也得不到更多情况。 临走时卫神眼对我说:“陈老弟若是暂时手头周转不开,我还能帮衬帮衬,这块墨玉嘛,最好还是好好收藏起来。” 我估计苏老板来这儿牵线的时候透漏了我想知道墨玉价格的消息,所以让卫老头误认为我是个典当祖产的败家子。(事实上我也确实是个败家子,早几年不知道玉的价值,否则很可能已经让我卖出去几次了)我道了谢,同时表示绝不会卖掉墨玉,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自然要来打打秋风,没想到这种客气话挺对卫老头的脾胃,他不但亲自送我出了大门,还要我有空常来坐坐。 我回到家时松爷正无精打采的看电视,因为卫神眼派人接我的时候松爷正猫在厨房忙活,所以他压根就没听见我和那男人的对话。对这个粗汉子我不是不放心,而是很不放心,松爷嘴上缺把门儿的,前几天遇见死人的事估计他也惦记着自己脑袋不敢出去胡说,但他如果知道我和卫神眼之间的对话十有**得到三谭院去宣扬一番,所以我对他撒了谎,说跟以前一个朋友出去谈了点事。墨玉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需要仰视的地步,因此不能再把它稀里糊涂的往阳台上一扔就算完事,我把两块墨玉用报纸包好,外面裹了严严实实一层塑料布,然后妥善的藏到一个我认为十分安全的地方。 虽然家里还有余粮,但我跟松爷要为以后作长远打算,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买卖还得继续做下去。其实三谭院里的那些个潜规则以及糊弄人的伎俩我都学的**不离十了,要不是缺乏资金,我倒是很想在那里弄个小店经营经营,要达到这个目的,原始积累是不可缺少的一个步骤。好好的睡了一觉之后,我和松爷又开拔到三谭院寻找机会,西关峡那些乡亲们的生意我是不打算再做了,他们在我心目中已经被抹去了厚道这两个字的评价。三谭院里的奸商多了去了,乡亲们才学了几天偷奸耍滑?自然有人替我出气。 我和松爷刚溜达到致古斋,一个正坐着跟苏老板聊天的男人连忙站起身来亲亲热热说了声陈兄弟,你好啊。我一看,正是昨天在卫神眼家见过的那个叫刘意合的中年胖男人。我对这种认识没几天就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主儿很不感冒,但胖男人笑的一点都不掺假,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心里不乐意不过还是挤出点笑容来和他打了个招呼,苏老板出面又介绍了胖男人一番,还顺便给胖男人提了提松爷的大号。我想着打个招呼以后大家就各干各的事,没想到胖男人似乎就是专程为和我们套交情而来的,看我不太搭理他,退而求其次,拉住松爷的手问长问短,松爷原本就不太大的脑仁被酒精泡的短路,让人两句好话一哄便上套了,坐下来跟胖男人聊的热火朝天。 趁这两位一见如故的空档,苏老板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跟着他走进后堂。 第六节 刘意合 苏老板把我带到后堂后小声说:“这人昨天咱们在卫老爷子家见过的,今天早上我开门他就跑来了,东扯西扯了半天才对我说看上你那块玉,他愿意出个好价钱,想让我搭个线。” 关于两块墨玉我暂时也拿不出个处理意见,但起码目前不会出手,苏老板这人虽然也常年混在三谭院,但他厚道,是个滥好人,谁的忙他都想拉扯一把,刘意合那个胖子估计也没少给他灌**汤,我看苏老板的架势倒是很想介绍成这笔买卖。我把卫神眼昨天私下对我说的话除了玉隐富贵这一节外一句不拉的转述一遍,果然,苏老板听完之后就打消了替刘胖游说的念头,我问苏老板刘胖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他是登州那边的同行,想在阳川设个点儿,不知道从前就和卫老爷子熟识还是经人介绍,昨天是去拜码头的。别的情况我不很清楚,这也正常,做这行的,任谁都不会把实底交代出来。” 其实刘胖看上去一脸和气,肥胖憨厚,但在三谭院这种扮猪吃老虎的人多了,在这里混的没一个省油灯,他那条舌头也只能糊弄松爷这样的直肠子。我和苏老板一前一后打后堂出来,松爷正兴高采烈的看刘胖乱喷唾沫星子,时不时插两句,气氛热烈又和谐。对于他这样的伙计有时候我真是哭笑不得。按苏老板的说法,刘胖是打算以后长驻阳川了,我和松爷少不得在三谭院混饭吃,因此没必要把关系搞的太僵,毕竟个人情感跟人民币是两码事。我跟刘胖打了个招呼就拽着松爷准备离开,俩人前后估计聊了最多二十分钟,松爷竟颇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对刘胖说大哥你铺子开张了给兄弟知会一声。 刘意合不同于我们这样的小家小户,他有钱,又拜了卫神眼的码头,所以起个铺子非常方便。这人肥头大耳的效率却高,前后没几天功夫就盘下一处店面热热闹闹开了张。松爷和我一合计,给刘胖送了张裱好的画,当然,机器生产出来的复制品,值不了几个钱。这几天我对刘胖的印象稍有改观,原本我以为他还会为了墨玉的事跟我纠缠几次,没想到苏老板替我回了他后,刘胖一次也没再罗嗦过。刘胖对我和松爷送的机器画十分感激,还特意请我俩吃了顿饭,这人嘴皮子相当利索,奉承人的手段分外高强,虽然明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心里话,但谁不愿意别人给顶高帽子戴戴?几次相与下来,我也对他消了大半成见,偶尔还到他铺子里走动走动。 刘胖路子野,而且胆子大,一些来路不明或者不好辨认真伪的东西他都敢收。这圈里没人敢拍着胸脯担保自己吃的全是干净饭,要是没有这帮人,那些刨坟盗墓者挖出的土货销到那里?因此三谭院明面上摆的都是些不值大钱的玩意,真正的市场应该算是在地下。刘胖刚到阳川没多久之后就做了两桩比较大的买卖,他收来的东西,能出手的就地出手,暂时无人问津的全都拉回他在登州的大本营。相比之下,我和松爷的日子有点难过,象我们这样专在各地淘货的人有很多,这几年干下来,好东西基本上都收光了,卖主也学的特别鸡贼,根本讨不得多少便宜,所以我俩闲的时候比忙的时候多,有时候咬咬牙翻几个山头钻到人迹罕至的小村子里也是空手而归。 有一次进山回来的迟了,又碰到下雨,我的身体就有点吃不消,回家之后身上忽冷忽热,然后高烧,接连几天打吊针,松爷身子壮,和我一同淋雨却连个喷嚏都没打。也得亏他这点优势,才能在我病后伺候我吃喝拉撒。烧退之后,我还是头晕乏力,勉强下床走动片刻就眼冒金星。松爷天性好动,这几天在家把他闷的够戗,所以我给他放了一天假出去自由活动。从清晨九点松爷出门,一直到满天星斗了他才哼着小曲回来,我原以为他心里还会惦念着我这个病人,出去野跑几个小时就会作罢,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整天,家里没什么吃的,我饿的心慌。松爷回来之后连连道歉,又跑下楼去买了烧鸡半只,猪蹄一个,大肠若干,我看见这些油腻东西就反胃,勉强吃了包方便面。 等我吃饱喝足,松爷坐在床前说:“有个事咱们俩合计合计。今天我到三谭院刘哥那里去了,闲聊了一会,我对他说咱哥们最近日子不好过,一直没什么生意。刘哥仗义,当时就说缺钱了去他那儿拿。” “你拿了?” “没啊,我虽说穷点也不能见饽饽就啃。刘哥说要是咱们生意实在不好做了,又愿意吃点苦,他给咱们寻条路。” “什么路?” 松爷迷着眼睛神秘兮兮作了几个动作,我看着就头晕,一件稍复杂点的事他都难说清楚,还跟我打哑谜,我踢了他一脚说:“直说,你这动作火星人都看不懂。”松爷嘿嘿笑了两声说:“说白了挺简单,这事咱们都干过,也不能说是干过,就是干过哪个类似的活儿,你来猜猜?” “你还有完没完,到底什么事。” “我给你个小提示,这活得动镐头铁锹。” 我现松爷今天心情特别好,不断跟我逗闷子,要是在往常说不定我还配合他一下,但今天我都饿了一天了,满肚子都是意见,根本没心情跟他扯淡,“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挺尸去。别妨碍我养病。” “不要脾气嘛,小鬼。”松爷笑着说:“刘哥让咱们挖坟包去,他说这工作属于旱涝保收,基本上卖卖力气就不会空手回来,我想着咱们原先不都在土里挖过碗吗?所以觉着这活能干。” 我算是明白了刘胖的意思。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在阳川,地下交易中至少有六成货是从土里刨的,就是从墓里起出来的。我虽没干过这事,却多少也知道些内情,绝对不象刘胖说的那么轻松,什么旱涝保收,什么不会空手而归云云,那得建立在从墓里出来脑袋还得长在自己脖子的基础上,而且这属于技术型的工种,不是随便张三李四扛着镐头就能干的,不下几年苦功好好学学肯定做不来。松爷那个脑容量我就不跟他计较了,于是我打了个哈欠把他撵出卧室。 这场病前前后后真让我休息了好一段日子,直到彻底恢复了我才下床活动。病里吃不进荤腥,身子刚一见好,肚里的谗虫就翻翻滚滚,反正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索性再逍遥两天,这等好事松爷原来是一定会参加的,但自从刘胖给他提了那条狗屁不通的生财之道后松爷还当了真,没事就往刘胖那儿跑,自曰取经去了,我还真没看出来刘胖过去曾干过这勾当。于是我撇下松爷独自在阳川大肆吃喝玩乐一通,感觉肚子里油水又充沛以后才移师三谭院。苏老板一见我便着实安慰了一番,还把最近这段时间三谭院里大大小小的各类新闻汇总起来讲了一遍。我问苏老板知道不知道刘意合过去还干过盗墓的营生,苏老板说:“这不好说,在这圈子里混的人过去做过不见光买卖的为数不少,就是现在,小打小闹在土里讨生活的也是大有人在。咱们阳川不是什么紧要地方,没听说出过什么大墓,充其量也就是那个富裕点儿的土财主给自己修个体面的阴宅。” 苏老板说的倒是真话,阳川三谭院之所以这几年分外红火并不是因为这儿能出什么好东西,而是政府在这方面管理比较松懈,打查的次数和幅度都较外地为轻,因此很多买家卖家都愿意到阳川来做交易,钱是赚不完的,安全第一。跟苏老板客气了一会我就晃到刘胖的铺子,刘胖盘下的是紧挨着的两家店,从中打通之后合二为一,所以看上去铺子的规模在市场上屈一指。铺子里只有两个伙计,上前一问,才知道刘胖和松爷在后堂说话。 第七节 好意 三谭院每家店铺估计都对房子作了若干改造,后堂虽然和大厅相距不远,但后面的声音几乎传不到前面去,反倒是大厅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后堂马上就能听的清清楚楚。因此我这边刚和伙计搭了两句腔,刘胖就从后面迎了出来,那股子亲热劲儿真让我有点受不了,这老小子的举动太难猜了,按说他瞄上我那块墨玉,对我客气点还在情理之中,但刘胖碰壁以后依旧对我和松爷亲亲热热。松爷是个没脑子的,虽然当时我也见识不深却还多少清楚些道理,因此不管刘胖怎样跟我们套近乎,我在心里始终都有意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刘胖到底是财大气粗,不但铺面在整个市场都是最大的,后堂布置的也很气派。松爷翘着二郎腿人模狗样的坐那儿喝茶,一见我就说你来的正好,刘哥正给我上课,你也坐下好好听听,我随手掂起个花瓶对刘胖说:“我真没看出来刘老板你还干过土爬子。” 土爬子是阳川以及周近地区对盗墓者的别称。刘胖给我倒杯茶说:“干是没干过,不过混的日子长了,多少还认识几个做这行的,我这点见识都是从他们那儿听来的,闲着没事,跟尤老弟胡扯两句。”松爷紧接着说:“刘哥刚跟我谈了件事,我还准备回去和你合计合计,你来的巧,咱们既然碰头了,不如现在就定个章程,我先来表个态,对刘哥的建议,我是举双手赞成。” 听完松爷的话我不由皱皱眉头,心想你也算到城里混了些日子的人了,还没一点进步,那他妈有这样跟人合计事的?事都不说,自己先表态。刘胖也感觉松爷说的不太得体,干笑了两声说:“陈老弟是聪明人,我要再藏着掖着就是对朋友不敬了,明说吧,哥哥我虽说刚到阳川不久,也算结识了不少好朋友,其中一个是土爬子里头拔尖的人物,我是个爱朋友的人,将心比心,他也不拿我当外人,给我透了个消息,就在阳川有座罕见的大墓,具体位置已经勘出来了,据他估计,这一票要是做成了,两三件一级是稳当当的,这朋友艺高胆大,一向独来独往,可眼下这笔买卖着实太大,他怕独个吃不下去,所以有意拉我入伙。我听尤老弟说两位最近生意不好做,既然如此,何不在我这儿入上一股?带出来的土货不论贵贱,平分成三份,我和那位朋友一人占一份,陈老弟尤老弟你们二位占一份。现下二位正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的困难时期,不过只要这事做成,马上就是扬眉吐气海阔天空,不是我夸口,你们虽然两人合分一份,但就这一份也能保证后半辈子吃用不尽。前些日子我没得准信儿,因此只跟尤老弟略提了提,现在我那位朋友把话砸实了,十有**不会走眼,只要人马一到就能动手。陈老弟,你意下如何?” 刘胖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敢确定,但他不是红十字会里边的善人,何苦无缘无故的苦心帮衬我们?何况这么个大斗,一般人都会独吃,即便是自己干不下来,一定得和人搭伙,也必然会找有能耐能办事的人,我和松爷这般菜鸟,只要脑子不进水的肯定不会使劲往怀里拉。因此尽管刘胖说的花团锦簇,我也没真往心里去。 “刘老板,不瞒你说,我们在三谭院混的时间不长,这里边的门道还没全弄清楚,就更别说土爬子那些活计了。你拉我们入伙不会是叫我们在上面把风吧。” “年轻人嘛,眼光要放的长远一点。”刘胖摸摸自己半秃的脑袋,“手艺再精的人也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看两位都是做这个的好苗子,陈老弟你智勇双全,尤老弟这个这个神力过人,趁着手眼利落的年岁多学门手艺,干出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才是正事,别跟我一样,耽误了好时候,上点年纪就只能在这儿捡别人吃剩的。我给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把土爬子干的活儿想的那么邪乎,你想想,但凡能让我这朋友看上的大墓那是多少年头了,里头那些个死人连骨头架子都散了,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做这事只要胆大心细就足够,不是做哥哥的埋汰兄弟,你们下去之后就是给正主打打下手,要么怎么会比我们都分的少?还是那句话,我最爱朋友,瞧不得谁遭难,你们小着我几岁,我能看着兄弟受穷不管?也别忙着答复,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要是干,咱们是好兄弟,不干,咱们还是好兄弟。只是有一条,无论如何,嘴得严,这件事可不能漏出去一点风声。” 刘胖这么一说倒叫我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想在这儿久坐,找个由头拉起松爷就走。松爷硬让我拽出去好远才气哼哼甩开膀子说:“这种好事也只有刘哥这么厚道的人才会匀给咱们,你天天喊穷,玉也不卖,活也不干,成心要把我饿死是不是?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了,你自己看着办。” 即便刘胖所言不虚,这种事也得从长计议,毕竟我们对盗墓一无所知,下去之后就是两眼一抹黑。市场上流传着很多有关土爬子的故事,我听过不少,但也只能当故事听听。我对盗墓这件事倒没有多恐惧,说实话是对刘胖这人不放心,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这年月了还有这等好人好事。我耐心跟松爷交谈了一会,估计他受刘毒太深,任我怎么规劝都没一点通融的意思,非得跟着刘胖干这件大事。我见他王八吃了秤砣,怕硬顶着伤感情,就暂时敷衍几句,说先到苏老板那儿打听打听土爬子的诸般情况,松爷这才多云转晴。 第二天我去找苏老板的时候撒了个小谎,我说现在生意不好做,恰好有个朋友拉我一起下墓,我打不定主意,所以来找他参谋参谋。苏老板说:“问点古玩字画,我还能解答一二,进墓这种事我从未参与过,不敢乱说。反正从古至今,死在墓里的爬子数都数不清,靠它财的也大有人在,这得看个人的本事和造化,陈老弟,倘若嫌在外面跑的辛苦,不妨就在市场先弄个地摊,进出虽小,糊口估计还不成问题,我仓库里有不少小玩意儿,你先拿去烘烘人气,由小做起,也未必成不了气候。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爬子这条路,墓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先不说,就是政府也一直对土爬子打击严厉,摸出件有名堂的东西,搞不好失了手被抓,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眼下阳川这边风声不紧,但凡事要搞的太过必定会捅篓子,说不准什么时候政府来个大动作,咱们这种人可是消受不起。现在我也慢慢想从这儿抽身出去,搞点别的买卖,都是赚钱,无非就是个赚多赚少的问题,所以这件事,你得三思。” 当天晚上松爷回来的时候告诉我刘胖的一点意思,这老鬼终于吐口了,他拉我们入伙不是白拉的,有个附带条件,还是想买那块墨玉,我们入他的伙,若是能带出来几件好东西,大家均分之后刘胖希望我能把玉卖给他,要是没干成,卖玉的事就算拉倒。刘胖这番话倒让我心里稍微塌实了一点。其实我也是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的人,过去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也就为个财字,能笔现成财的买卖对我诱惑实在很大。 自打知道刘胖的真实意图以后我对入伙这件事的态度从拒绝渐渐过度到犹豫不决,加之松爷喋喋不休的规劝,我打算正经和刘胖谈谈,不过玉是不能卖给他的,两块玉都是意义重大,尽管目前我还没能真正琢磨出里面的玄机。我可以从该分的那份里少拿一点,剩下的归刘胖所有,作为对他的回报。松爷对我死把着两块墨玉不卖的行为很不理解,当然我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只能告诉他一块玉是我家传的,不能卖,另一块是从死人身上摸来的,怕公安查,暂时不能卖。 刘胖还算爽快,听了我的意见之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他说最好是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万一再有别人把这墓勘出来,事情不太好办,这说的倒是实情,多少年的墓了,没主,谁先现它是次要的,谁先从里头摸出好货才是硬道理。刘胖的意思是他那位土爬子中的精英朋友带同我和松爷下墓,他自己在地面负责搞好后勤工作。 事过之后我才现刘胖这个安排非常扯淡,让两个没多少业务技术的菜瓜头一次就进大墓,不是缺心眼就是活腻了,不过当时我那能想到这一点,还巴巴的到处寻人补习盗墓知识。刘胖说他那位朋友这段日子忙着处理点私事,已近尾声,很快就能与我们汇合。 第八节 卫神眼的死亡 其实一直到今天我都始终没弄清楚卫神眼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缘由就是和他接触太少,算上上次他夤夜邀请,我也只见过他两次而已。不过,就在和刘胖基本达成口头协议之后不久,卫神眼再次派人邀请我去他那里小坐。这是我第三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 见面以后卫神眼亲切的问了问我的近况,谈了谈过去在阳川古玩圈里生的奇闻异事,这个老头其实很健谈,只要他愿意,可以滔滔不绝的连说俩小时。我确实是听的津津有味,不过心里猜想他很可能不是单纯的把我叫来聊天。 果然,说着说着,卫神眼就有意把话题扯到墨玉上来,最后他透漏出和刘胖一样的想法,想从我这里买走墨玉。卫神眼是不清楚我手里有两块墨玉的,他始终认为我的这一块是当年他金姓故人持有过的那一块。对于这个小误会,我没办法解释清楚,我看着卫神眼要比刘胖顺眼的多,不过一旦提到墨玉,我对谁都是一样一样的。因此我对他说在这块玉上过去到底生过什么事情生了多少事情我不知情,但我确实是从父亲手里继承过来的,所以根本没打算卖过。卫神眼倒是个豁达之人,被我拒绝后似乎没有一点不满和失望,只是退而求其次的提出另外一个要求,希望我能给他一份墨玉的拓本。 卫老头再精明还是在这时露了马脚,他要墨玉是假,想参悟其中隐藏的宝藏是真。事后我推测,当年那个姓金的人带着墨玉来找卫老头,并且告诉他此玉牵连一桩极大的富贵,姓金的肯定不傻,在卫老头没有答应入伙之前,他不会把其中细节全都交代出来。现在卫老头又见墨玉,估计是被那桩富贵勾的沉不住气了,想弄原件或是拓本研究一番。卫老头偌大年龄却还孜孜不倦勇攀学术高峰的精神让我敬佩不已,他早就是百寸钢化做绕指柔的人,洞悉世情,情知自己的心思瞒不过我,所以还没等我问他要拓本作什么用就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推心置腹的人,叫我不知道怎么拒绝。说实话我捂着两块玉不卖并不是贪图这中间隐藏着什么。卫神眼见我有点犹豫,当即表示万一侥幸悟出墨玉中的秘密,不用我出钱出力,事后白占所得中的三成。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再拒绝下去,点头答应。 又和他交谈了片刻我就想告辞回去。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跟刘胖的约定,我试探着把说给苏老板那套谎话又说了一遍,其实我所关心的是下墓的风险系数和收获,因此我刻意问了问传闻中古墓里的种种险情是否属实,特别是僵尸,这东西在三谭院那帮人嘴里说的极为邪乎。卫神眼说:“不瞒老弟说,老朽我壮年时没少做这档子营生,要说干土爬子紧得提防的是墓里头机关陷阱和那些常人难见的希奇古怪东西,说到僵尸,许是老头我孤陋寡闻,要么是运气极佳,这些年来倒是一次都没遇见过。阳川自古到今都没有听说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下葬在此,净是些小打小闹的坟包子,要是有人帮带,下去摸几件平常土货出来,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年轻人多多历练有益无害,只是老朽有一言劝告,但要遇到大点的墓葬,艺成之前还是不下为好。” 临别之前我告诉卫神眼,过几天就把墨玉拓本给他送过来。 松爷这段日子往刘胖那里走动的很勤,一般早上起床抹把脸就出门,这天我破例跟他一起早早来到刘胖的铺子,我得让刘胖利利索索砸实几句话,直到现在,刘胖只告诉过我我们准备动手的墓是在阳川地界内,唐墓,低风险,高回报,仅此而已。但卫神眼的忠告是艺成之前遇大墓不下,意思就是凭我这两把刷子最好老老实实挖几个野地里没主的坟包。面对我没一丝好气的询问,刘胖很耐心,“陈兄弟,你这么来来回回的真有点伤我的心,干吗老是不拿我当朋友看待?你得知道,土爬子嘴里所说的大墓并不是说它面积大,而是里面的土货多,土货能占多大点地方?金缕玉衣,值钱吧,弄一麻袋来足能装备一个营。做朋友得以诚相待,我给你撂句瓷实话,你跟尤老弟下去,万一真有个闪失,啥也不说,我刘意合跳楼给你们抵命。要是我年轻几岁,身子骨伶俐点儿,就直接跟你们一块儿下了。” 说了半天,刘胖还是一句正经话也没有,我说:“刘老板,咱们搭上伙,暂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得同呼吸共命运不是?我跟松爷懂的不多,不过至少你也交代个基本情况出来,让咱们心里有个底儿。” 刘胖贼精明的一个人,听我话就知道我是探底来了,跟我云天雾地了一通,说这个墓是唐朝一个叫刘任的节度使给他老爹修的坟,刘任是孝子,没少往墓里陪葬好东西。 算了,我叹了口气,从这胖厮嘴里掏不出一点我能听懂的话。 “陈老弟,你不要埋怨我,其实我不比你们知道的多多少,好在领头人就这两天跟咱们碰面,耐心一点,另外我得给你提个小小的意见,随便猜疑同志是不对的,不好的,古往今来多少血淋淋的例子告诉我们,搞内讧是一个团体最大的弊端,家和才能万事兴嘛。” “刘胖……,刘老板,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摸摸底也不为过吧,谁让我啥也不懂呢?你是老前辈,得多包涵。” 刘胖哼哈了两句,我笑着走了。 答应给卫神眼墨玉拓本之后我原本想自己弄,但手艺不精,做的不好给送过去,卫神眼说不准会猜疑我成心糊弄他,所以我打算请苏老板做这件事。 这时候大概是我见到卫神眼过后的第四天,我带着父亲留下的那块玉到致古斋去,两块玉外表看着完全一样,不过上面各自琢刻着不同的线条,所以要分清楚也很容易。 苏老板今天的神情看上去很抑郁,这很少见,起码从我认识他到现在没有见过。我摸不清缘由,暂时没给他提做拓本的事。苏老板把我带到后堂,我隐隐觉得是生了什么事。 “卫老爷子昨天夜里过世了。”他轻声说。 这个消息令我非常震惊。按说卫神眼八十岁了,即便去世也算人中高寿,不过前两天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突然离世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我俩在这说话,你别外传。”苏老板说“卫老爷子死的蹊跷。” 蹊跷这个词其实也是我想说的,我知道还有下文,所以没插嘴,继续往下听。 “一没病二没灾,说没就没了,这还是其次,我有个师叔,跟卫老爷子交情极深,昨天晚上卫神眼刚一死,卫攀就派人去请他了,卫攀是卫老爷子的孙子。师叔亲口对我说的,卫神眼死的不清楚。具体怎么个不清楚,他不说,我也不敢问,要我猜测的话,估计有人害他。” 这个时候我尚不知道卫神眼掌控阳川大部分的文物交易,因此很难想象谁会去害这个都八十岁的老头。苏老板接着说:“我这么说可不是胡诌,我师叔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这段日子卫神眼门下必定要出来生事。” 卫神眼一死,拓本的事自然泡汤,我也不算失信于他。 苏老板说的没错,卫神眼死后,阳川果然凭空生出许多事端。最让我意料不到的是,卫神眼的离奇死亡竟然跟墨玉有着直接关系。 第九节 卫攀 卫家三代单传,从卫垂柳到他孙子卫攀都是一根独苗。卫攀他老爹死的早,因此卫家的生意大多是卫攀在打理。当然在当时我是不知道这么多的,只知道卫神眼有个叫卫攀的孙子。 卫神眼的真正死因被卫攀严密封锁了,不过私底下他手下的人自从追悼会开完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到处查找真凶,能量之大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渐渐知道了卫家的真实背景。卫神眼的死和我扯不上一点关系,因此我心里很塌实,卫攀找人清算怎么也不会找到我头上。 因为和刘胖的约定即将到来,所以我决定临时突击一下体能,每天早上不睡懒觉,出去跑跑步。这天我刚出家门就有种很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我说不清楚,不过我偶尔回了一下头后马上就知道了答案,我身后紧跟着两条壮汉,身段丝毫不亚于松爷。这两个汉子不由分说,架起我就走,硬塞进一辆面包车,这帮人估计常干这事,非常专业,把我塞到车上的同时用胶布堵住我的嘴。 面包车一上大路就开的飞快,转到阳川最偏僻的北环路,然后向西一路狂奔。我很紧张,脑子也很乱,极想问问这几位大哥干嘛绑我。车子出了市区又来回绕了几个弯子停在一片荒地上,我看见荒地里还停着另外一辆车,顿时出了一脑袋冷汗。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慢悠悠钻进面包车,车上其他人全都下去了。中年男人看见我嘴上贴的胶布似乎有点意外,他伸出手替我把胶布撕下来。 “我叫卫攀。” 我知道卫攀是卫垂柳的孙子,却搞不懂他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把我带到如此偏远的地方来。 “先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卫攀的声音很沉着,“卫垂柳是我祖父,他去世的消息你该知道。” “我知道,不过我想问问你,你不会怀疑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吧。”得知对方的身份以后,我实在不知道心里该紧张还是该轻松。 “我们家老爷子临去世前见过几个人,你也是其中之一,对吗?你别误会,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恩茂叔给我提过你,我只想知道老爷子跟你谈话的内容,其实我派人是去请你,不过很可能兄弟们会错了意。” 原来如此,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卫攀把我绑来的真实意图,我一点也不心虚,一五一十把前后三次见卫垂柳的经过全说了出来,没有隐瞒一点事实,包括墨玉,卫神眼的金姓朋友,拓本等等,就连我们之间的交谈我都尽量叙述当时的原话。卫攀听的很仔细,不过我估计这些情况对找出谋害卫神眼的凶手没什么实际意义。 卫攀应该是相信我所说的话,表情和语气中都没有表露出一点质疑的意思,他希望我能把原本要送给他爷爷的墨玉拓本转送给他,至于要拓本做什么用处,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拓本是我答应过要交到卫神眼手上的,现在由他孙子代领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回去之后我带了墨玉找到苏老板,请他弄好拓本,然后我交给卫攀。 经过这件事后我也确实感觉这行当不太好混,不但操心,而且大大小小的麻烦接连不断,苏老板说的没错,能转行做点别的正经生意是正理,因此我希望跟刘胖这次合作能多少有点收益,然后跟松爷谋求别的出路。要说起来,想彻底从三谭院走出去不是太困难,从沟底死人身上摸回那块墨玉以后这么长时间一直风平浪静,我完全可以把这块玉卖给刘胖或者其他人,弄一大笔钱,从此不再涉足阳川的文物圈。但我始终不能下这个决心,说到底心里还是些须牵挂墨玉中涉及的隐情,当然凭我的本事和实力估计一辈子都难看出个究竟,把玉留在手里终究还是因为两个字,不舍。好在松爷这段时间完全被刘胖嘴里那座大墓中数不清的值钱土货烧晕了头,顾不得再跟我念叨墨玉的事,因此我才坚定了信念,如果当时松爷犯了驴脾气,坚持要卖玉分赃,我还真不知道会是如何结果。 卫攀收到墨玉拓本以后估计是请人看过,不过这两块墨玉虽然用料考究,但上面没有丝毫文饰特征,就连卫神眼这等人物也是经过他人指教才知晓此玉出自唐代,因此很可能卫攀没能从拓本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所以他又托人找到我,想看看真品,只是一看而已,绝无他意。前次他因为追查卫神眼死因找上我,虽然失礼但我还能理解,这次的情况却让叫我拿不准主意到底该不该应允。据我所知,卫攀应该不清楚墨玉中隐藏的玄机,因为连他爷爷也都得从我这儿拿到拓本之后才能慢慢参详,怪也只能怪我阅历不多,说话没有深浅,傻乎乎的将卫神眼告知我的内情全盘托出,因而诱的卫攀也对玉中关联到的宝藏大感兴趣。 我很为难,照卫攀的做派,如果我不答应让他一观真品,后果估计不会乐观,他既敢绑我的人,肯定就敢抢我的玉。万般无奈之下,我找到苏老板,把事情对他讲了,商讨个对策。苏老板听罢就皱起眉头,“老弟,照我看,这块玉虽然贵重,但实在不是什么祥瑞之物,现在知道你手握宝玉的人还不算多,倘若消息传开,恐怕你再无宁日,卫攀毕竟跟我熟识,倒还好说,况且他只求一观,你要信不过,就邀他到我这儿来看,出不了什么差错。不过要是旁人用强逼你忍痛割爱,你又能怎么办?” 细细一想苏老板的话,说的似乎都是实情,围绕这块玉生的全不是什么好事,还有我势单力薄,真要有其他象卫攀这样有钱有势的主儿看上墨玉,我要保命,除了乖乖献出墨玉,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因此我更加坚定了脱离这行的决定。 卫攀为人如何我不清楚,为保险起见,我采纳苏老板的意见,让卫攀来致古斋看玉。卫攀满口答应,第二天就带人来到致古斋。来人中有个上了岁数的,卫攀对他甚为恭谨,很可能是专门请来看玉的,我在心里冷哼几声:你能耐再大也至多跟卫神眼相去不远,他琢磨不透的东西谅你也难有所获。 卫攀请来的老头拿着墨玉细细看了片刻,脸上瞧不出丝毫表情,然后放下玉,回头对卫攀微微点了点头,卫攀看到老头点头示意,虽然没露任何声色,但一股欣喜之情难以遮挡跃然脸上,我心里一惊,暗想难道这人从玉里看出点头绪?按理没这么简单,这帮人从进后堂到现在前后总共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就能破译玉中的玄机?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我还在胡思乱想,卫攀就双手捧玉递到我面前,再三表示感谢,我回过神跟他客气几句。卫攀等人走到门口时他又折回来对我小声说:“陈兄弟仗义,以后在阳川要是有什么麻烦,尽管找我,不是我说大话,在阳川这个小地方,我摆不平的事还算不多。”这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倘若是松爷这样的直脾气,张口反问一句不知害你爷爷的凶手可否找到?卫大少爷脸上一定非常之挂不住。 就目前来说,知道我手上有墨玉的人不多,苏老板,刘胖,卫攀,加上死去的卫神眼,还有松爷,五人而已,松爷是自己人,不说了,卫神眼上天了,也不提,卫攀似乎是从玉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估计不会再来打扰我,苏老板君子心性,我信的过,惟独剩下刘胖这个奸商不好定论,不过就他买玉被拒绝以后的态度,貌似不会给我惹什么麻烦,除了松爷,其余三个活着的都精明过人老于世故,这让我松了口气,只盼望刘胖早点落实下墓的举措,好让我们及早得利脱身。 刘胖那位爬子里的顶尖朋友架子确实有点大,从我们正式加盟这次行动以后已经过了不少天,我和松爷刘胖这三个门外汉眼巴巴的盼着正主出来主持大事,可这位爷硬躲着就连面也不露,问过刘胖几次,回回都得到私事未了,不便行动的回答。松爷着急,我也等的颇不耐烦,刘胖几乎天天都得作安抚工作,亏这胖厮舌头灵动,不重样的搬大道理出来说服我们。 其实刘胖此时内心的焦急状态只有比我们更甚,这是后话,回头再讲。 一直等到国庆临近,刘胖才说出铁板钉钉的一句硬话,正主两天以后跟我们碰面。 第十节 爬子 要是现在有人问我,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恐怕还是很难解释清楚,我只能含糊的告诉对方:不下墓的时候,爬子是人,下墓以后,爬子就是爬子。 三谭院有很多人自称干过爬子,下过xx墓,带出过xx东西,对这种说话不负责任的伪爬子我一向很轻蔑,因为真正在土里找饭吃的职业爬子很少会到处宣扬自己的事迹,他们大多过的是这样的生活:下墓,摸货,出货,拿钱走人,用各自方式过长短不等的一段平静日子,然后又是下墓,摸货,出货……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完全洗手的那一天。 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土爬子,就是刘胖的朋友。 两天前听到刘胖的话以后,我认为胖厮还是在放屁,气愤的同时我也无奈,反正已经等了这多日子,也不差再多等几天。没想到刘胖这次的话倒是很有谱,两天后,大概晚饭前后,刘胖通知我那位千呼万唤都不肯露头的爷终于现身了。当时国家的通讯事业很落后,跟现在捡破烂儿卖豆腐的都人手一部手机相比确实寒碜的多,老百姓家安电话基本属于天方夜谭。刘胖和我之间的通讯工具基本就是松爷,闲淡事等松爷每天从刘胖铺子里义务打工回家后跟我说,急事就只能委屈松爷临时四处找我。这天我正准备凑合整点吃的对付一顿,松爷气喘吁吁的跑回家对我说来了,来了。 我猛然一惊,还以为是沟底死人让公安翻出来查到我们头上,差点从窗户跳出去的时候松爷一把拉住我,“刘哥朋友到了。” “下回在门口把气喘匀了再进来!就你这点出息还下屁的大墓。”我从窗户蹦到屋里拍拍身上的灰说,其实我心里很激动,非常激动,掏烟时手直打颤,松爷显然被这个喜讯搞的异常舒畅,嘿嘿笑着拉我就走,“刘哥请咱们吃饭。” 我甩开松爷的手,对他说去洗洗脸,换身干净衣服,顺路把头梳梳,记住,咱什么也不懂但别让人看扁了,咱们俩跟刘胖和他那个什么爬子朋友是合作关系,不是给他们打小工的,别龌龌龊龊出去丢份。松爷恍然大悟,冲进卫生间一边洗脸一边问我,你觉得我穿身什么衣服合适?我也在柜子里翻腾干净点展活点的衣服,随口就说,最起码得干净整齐,显得庄重。松爷洗完脸凑过来捡衣服,他原来常在村子里混,为人又大大咧咧,实在没有大方得体的行头。松爷翻来翻去翻出一套我压箱底的西装,这玩意一直到今天我都穿不习惯,当年随大溜做了一套,穿过一次,觉得特别别扭,脱下来扔衣柜里就再没动过。松爷看上了,他是什么身段,硬挤着把衣服套在身上到镜子跟前来回比划,我让他脱了,他不愿意,还以为是我小气,当即撂下句话:马上就是做大事的人了,这么小家子气,等财了我还你两套。 我和松爷赶到刘胖请客的饭店时迎宾小姐看见我们都乐了,把我们带到刘胖定的包间。刘胖身边坐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给我们介绍说这就是他常提起的好朋友,姓庞,庞天雄,因在家中行二,江湖人称庞二爷。 这庞二爷与我差不多一般高低胖瘦,衣着普通,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我原以为刘胖把庞二吹的云天雾地,必定相貌奇伟,身手非凡,就差是三头六臂了,没想到一见之下平淡无奇,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懒意,淡淡说了声久仰。松爷裹在小西装里倒是彬彬有礼,又握手又问好。 刘胖今天下了血本,好酒好菜流水般端上桌来,但庞老二初来乍到,松爷临出门前又经我特意交代,所以四人都矜持有加,说两句闲话,吃一筷子清淡菜,简直就是四个大家闺秀坐这儿谈心。这段日子我到处求学,寻摸来不少知识,因为看到庞老二貌不惊人,怕刘胖把他说的言过其实,到真正做活儿的时候拉稀掉链子,所以琢磨着怎么想法探探他的深浅,恰好刘胖看到气氛不太热烈,便施展铁舌神功,对我们两边一吹一捧,我趁机问道:“庞二爷干过什么大买卖,正好趁着酒性说出来让咱们长长见识。”庞老二听到这话后还没开口,刘胖就在旁边说:“要说二爷的手段,不是刘某夸口,北边这几个省能盖过他的着实不多。陈老弟尤老弟你们二位年轻了几岁,入行时间不长,对二爷做的大活儿不太清楚,要是懂行的人,肯定知道七年前从龙安被人带出来的那件西汉鎏金嵌琉璃乳钉纹壶,青铜器里头的翘楚,这就是二爷的手笔。” 庞老二微一摆手说:“侥幸得来。” 松爷估计被西装憋的难受,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卖了多少钱?”刘胖答曰:天价。 我没听说过西汉什么什么壶,只是感觉这两人配合的倒停默契,一个吹捧,一个谦虚,极有点玩双簧的意思。三谭院里那帮子自称干过爬子的人每次自述经历的时候总免不得加上僵尸这个配角,有说僵尸黑的,有说白的,有说身高丈二的,有说膀大腰圆的,反正外貌没有统一,千奇百怪,最善藏在棺材里阴人,你这边开棺,他那边趁你不注意啃你一口,防不胜防,要是我干脆狗屁不通,这番话估计还能把我糊弄住,但卫神眼曾经亲口告诉我,僵尸是不存在的,说僵尸啃人的基本都是胡扯淡,三谭院那些不上税的人自然跟卫神眼不能同日而语,所以我深信僵尸之谈很无稽,于是我问庞老二大墓里到底有没有僵尸这玩意儿? 这种问题是刘胖不能替答的,他要再抢着回答我非抽他不可。庞老二淡淡一笑,说:“墓穴之中埋的墓主少则死了数百年,多的达千年以上,连骨头都快成灰了,怎么能站起来作怪?所谓僵尸,都是人以讹传讹,流播的谣言而已。” 这话说的倒是和卫神眼不谋而合,我这才确信庞老二并非一无是处。再想往下多问几句,刘胖端着酒杯说今天给庞二爷洗尘,说闲话的日子长了,来,二爷,还有两位老弟,干! 松爷粘酒,因为被我刻意嘱咐过才强行忍耐,刘胖一举杯,他算找到由头了,喝了这一杯再回敬一杯,完了单敬庞老二一杯,又单敬刘胖一杯,再跟我来个合huan,越喝越乱,最后我也懒得说他,由他尽兴。 刘胖在阳川没有住处,平时就在店里凑合,庞老二来了以后,刘胖在宾馆给他开了间房,等庞老二安顿好,盗挖阳川唐墓的计划被正式提上日程。各自的任务是早就安排好的,庞老二作为主力带领我和松爷负责下墓,带货,刘胖负责采办装备和各项后勤工作,直到这个时候,这座唐墓的老底才被刘胖露出来,刘胖强调,我和松爷下去以后必须完全听从庞老二的指挥,如果谁粗手粗脚的不听召唤,很可能引起严重后果。 说实话我心里没底,过去被刘胖忽悠的太狠,我一直认为他朋友神通广大,我和松爷就是个跟班儿,背着麻袋捡满地都是的土货,然后扛到市场卖钱,最后分赃。但见到庞老二这个看上去撂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人,我很没信心。我确实想财,不过前提必须保证财以后有命花这些钱。因为没信心,所以不积极,刘胖精明过人,很快就看出来我的心病,他专门和我单独谈了谈,他说人不可貌相,庞二爷要是没什么真本事我会让你们跟着他下去送死? 我一向把刘胖百分之八十的话都当放屁,不管他怎么说,我都不敢相信庞老二的本事,这东西不是翻跟头拿大顶,随时都能露一手,万一是个白脖把我们带下去,他挂了不要紧,三十**岁的人了,怎么着也不算夭折,我和松爷可都正年轻,家还没成。我这种忧虑越来越沉重,甚至产生了撒手不干的念头,松爷一听就急了,又威胁又哀求,就差跪下来抹眼泪了。 带着疑虑,我到致古斋去倾诉,在当时,我也只有苏老板这一个可以说几句掏心窝子话的人。几天没见,苏老板已经大幅度减少进货的数量,基本上只出不进,他说店子里能卖出去的货就卖,最后实在卖不出去的就带走,房租反正快到期了,退了房子以后他决心洗手。我倒很羡慕苏老板,不管生意大小也做了很多年,手里有几个闲钱,洗手之后无论是转行或者在家呆着都很悠闲。 苏老板在这行做了不少年头,见识广博,我问他知道不知道爬子这行里有个姓庞的人物。苏老板思索片刻后说:“北边几省干爬子的为数不少,不过里头的高人屈指可数,要说姓庞的,我倒只听说过一个,河北人,家传下来的手艺,干过什么大买卖不太清楚,不过前几年龙安出了一件鎏金嵌琉璃乳钉纹壶,轰动了好一阵子,有人传言就是这庞姓的土爬子从下面带上来的。” 我心头一震,这个什么什么壶莫非就是刘胖替庞老二接风那天在酒桌上所说的西汉青铜器?这胖厮嘴里吐露一句实话倒也难能可贵,苏老板不会骗我,要是他和刘胖所说的确是同一个人,那么我还真是错怪了庞老二。于是我又问了问苏老板那个劳什子壶的全称,牢记在心,准备回去找刘胖验证。 苏老板就要离开三谭院了,我很有可能也得忙活唐墓的事,相交这么长时间,乍要离别,心里真有几分不舍,言语中不由透出一点伤感,苏老板是豁达之人,爽朗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离了三谭院,我还是苏恩茂,陈老弟今后想要喝茶聊天,尽管找我,人说落叶归根,我虽不是本地人,但在阳川生活几十年,娶妻生子,早把这儿当成日后的埋骨之地。 和苏老板一番畅谈之后,或许是得知庞老二并非无能之辈,下墓摸金安全系数大大提高,我心情舒畅不少,等到松爷回家,主动掂瓶酒出来和他对饮,松爷惊喜交集,酒到杯干,我也酒兴颇高,没多长时间就喝的人间天上。 我俩喝的兴高采烈,却全然没有想到,一场噩梦就此拉开帷幕。 第十一节 冒险前的插曲(1) 和现在的学生高考一样,我认为在正式成为一个业余爬子之前很有必要恶补点理论知识,毕竟高考落榜回家挨骂就算完事,干爬子学业不及格很可能当场翘辫子。我把这个想法提出来之后原以为能得到刘胖的大力支持,没想到他劝我说完全没那个必要,只要按庞二爷的话去做,稳扎稳打,小心谨慎,不会出什么差错。我有点不满意,合着不是你下去吧,要不咱俩换换位置,你下去,我在上面负责后勤外带把风。刘胖挤眉弄眼跟我纠缠了半天,最后补课的事还是不了了之。 做新时代的土爬子得文武双全,有理想,有策略,不能血一涌上脑袋就不顾一切往前冲,所以刘胖召集我们开了个小会,详细布置下去以后的每个步骤。 “两位老弟热情高涨,干劲很大,这很好,充分展示了你们下墓摸金的基本潜质。特别是陈老弟,主动要求学习相关知识,动机是好的,是进步的,但我还是那句话,没必要,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去做,因此不能多做无用功浪费时间和精力。二爷数次到墓地附近勘察,根据他的经验,一夜之间打洞进墓摸货撤退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不过必须抓紧时间,我还得再次重申,二位老弟要听从二爷指挥,当然只是暂时性的,这条规定事成之后自行取消,利益很重要,但还要保存实力。二位老弟还有什么问题?现场提出来,现场解决。” “刘哥。”松爷抠着脚丫子说“最好现在说清楚,亲兄弟明算帐,事成以后,你打算从我们这份里头扣出去多少?” “哎呀尤老弟,我原以为就是陈老弟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偏见,没想到你我相交这么长时间竟然还用这种眼光看我。刘某吃的虽是这碗饭,走的却是江湖路,坑害朋友那种事,我是万万做不来的。这样吧,我们先来个小约定,事成以后,你们随意从该分的那份里抽一点给我,数目由你们来定。” 刘胖就是这样,说的比唱的好听,他糊弄人是从来不打草稿的。松爷听的极为感动,刘胖接着说:“二爷跟我商议了一下,决定明天晚上就动手,国庆快到了,政府有这习惯,重大节日前公安都要行动行动,清清流毒,虽然咱们行动地点远离市区,但也得随时保持警惕,赶在国庆节前把事办好。” 当天刘胖搞了辆面包车,是这两天出去采购装备用的,然后拉着我们一起到准备动手的那座唐墓去看看,这是我强烈要求的,庞老二勘出的墓,他肯定比我们熟,刘胖干后勤的,跟墓不沾边,我和松爷却什么都不知道,刘胖开始不同意,嫌麻烦,他告诉我们多少年的墓了,单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不懂行的人就算带他到跟前也是白搭,其实我是不打算长久吃这碗饭的,只想做一锤子买卖,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事前啥都不干,临动手了直接往里面钻,刘胖拗不过我,只得开车拉我们过去。 刘胖一边开车一边嘴皮子上下翻飞,除了松爷跟他搭腔,我和庞老二极少回应。庞老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无论什么事都很少表自己的意见,我怀疑他是故意跟我们玩深沉,所以没事就请教他问题,他倒是很有礼貌,虽不主动说话,但有问必答,而且精确简练,听着确实比三谭院的人有见识。在此之前我私下跟刘胖印证了西汉鎏金嵌琉璃乳钉纹壶这个名词,一字不差,我没去过河北,基本上也没跟河北人打过交道,因此听不出庞老二口音属于那个地区,不过肯定是北方话,于是我自己在心里有了结论,这个庞老二大概就是苏老板所说的河北庞姓爬子高手,归根结底,以前对庞老二的不信任完全还是得归咎到刘胖身上。 阳川不大,从我们的出地算起,连同路上等红灯的时间加一块也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开出市区,要再憋足劲跑四十来分钟就算出了阳川地界,唐墓在阳川境内,所以行程不会太远。今天没什么要紧任务,刘胖把车开的不紧不慢,中间还路过了我老家陈村。 我问刘胖还得多长时间,刘胖说快了。庞老二这时候对刘胖说要方便,刘胖就把车停在路边,这附近都是荒地,连个人影也看不见,要依我跟松爷的作风,下车就会解裤子,庞老二却颠颠跑出去好远,大姑娘似的怕我们看见,还找棵树挡着自己。刘胖掏出烟给我和松爷一人了一支,一支烟都快抽完了也不见庞老二回来。估计是大的吧,要么干吗跑那么远,松爷说,我表示赞同,庞老二去了大概十分钟,如果是小便,膀胱再大也该解决完了。 又过了十分钟庞老二才回来,他指着自己走过来的方向对我们说那边有座坟,不过有点古怪。我跟松爷都来了兴趣,想过去看看,刘胖不同意,他认为还是干正事要紧。庞老二说过去看看吧,这坟不多见,刘胖见他了话,才锁好车门一块过去。 刘胖说的没错,外行人就算到坟跟前也看不出来。我们走到刚才庞老二方便的树附近,左右看了一圈,没看见隆起的坟包,一问庞老二,才知道坟头早就平了,就踩在我们脚底下。 “这坟里头有什么东西吗?”松爷问。 “棺材。”庞老二说。 “我是问里头有没有值钱的土货。” 刘胖站在一旁叼着烟说:“尤老弟,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做什么事得有个目标吧,过去留下来的阴宅太多了,见一个挖一个,挖到咱们都羽化成仙也挖不尽,既然现在我们决定了行动对象,最好就不要节外生枝惹出事端,退一步讲,费尽力气挖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很不划算嘛。” 庞老二说:“这坟不大,透着点古怪。” 我问他什么古怪,他说有兴趣知道吗?我说有啊,他说你回去到车上拿两把工兵锹来。刘胖最先采购的就是工兵锹,一直放在车上,我好奇心一向很强,听了庞老二的话当即给刘胖要了车钥匙去拿铁锹。 我拿了锹又跑回来,庞老二用脚在地上划了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圈,说从这往下挖,挖下去三尺左右能刨出根木桩子。我开玩笑说你眼睛能透视?庞老二说信就挖,不信咱们就走。前两年我和松爷没少干挖土刨坑的工作,算是轻车熟路,光着膀子就开干,松爷也来帮忙,我们顺着庞老二画出的圈挖下去,要说爬子还真有眼光,这种工兵锹虽然小巧但铲口锋利,因为工具方便,两人挤在还有点回旋的余地,况且携带方便,真正是把打洞的利器。挖着挖着,刘胖也凑过来看热闹,我把锹递给他说,别光看,轮着来,刘胖急忙谦让着说年纪大了,骨头脆,抡起来怕把腰闪了。 我对庞老二的话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一片偌大的荒地,随便看看就知道土里头埋着什么东西,我以为除了人和田鼠,谁也没这本事。只所以挖,还是期待知道这块地下到底埋着什么古怪。我们挖到半人深的时候,铁锹明显在土里碰到什么东西,再挖下去少许,果然如同庞老二所说,地下竖直埋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桩子,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就冲这一点,不得不佩服庞老二。我挖出木桩子,然后拎着铁锹等待他下一步指示,既然能看出土里埋的木桩子,肯定也能看得出土里埋的土货,顺路挖出来,笔小财,也算不虚此行。岂料庞老二一挥手,招呼我们上路。 “不挖了?”我惊讶的问。 “你不是要见识坟里的古怪么?木桩子都挖出来了,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庞老二一边往回走一边说。 “那不就是根烂木头桩子吗,算什么古怪,费半天力气不弄点实惠实在说不过去,你给指点指点,坟里土货在那儿埋着,又不用你动手,你跟刘胖车上歇着去,我们在这挖,苍蝇再小也是肉,小家小户的得勤俭过日子。”我紧追着庞老二说,松爷也拖着工兵锹在一旁帮腔。 “这坟虽小,煞气却大,走吧,上车再说。”庞老二说。 回到车里,我和松爷身上累出的汗还没干透,刘胖拿出几筒易拉罐递过来,我拉开盖子猛喝几口,抹抹头上的汗说:“庞二爷,你把我们当傻小子逗呢?画个圈叫我们挖,挖完了二话不说拍屁股就走,这可太不地道了。” “这么说就不对了。”刘胖一边动车一边说:“二爷随口一说,你就开挖了,我拦都拦不住,陈老弟,你样样都好,就是记性太差,我前脚刚跟尤老弟说了做事要有目标,不能因小失大,你后脚就来拆我的台,凡事都要有个章程不是?乱七八糟的队伍怎么带?说句不中听的话,人人都不听劝告,自由散漫,什么事都做不成,我说的在理吧,二爷。” 庞老二没接刘胖的话,转头对我说:“那坟邪气的很。你知道挖出来是根什么木头?” “木头都烂成那个样子了,你别说你连这也能看的出来。” “刚挖出来那根是槐木,坟周围一共埋了八根。” 换个人这么跟我说,我肯定认为对方吃饱了闲的慌,提前埋几根烂木头跟人逗闷子玩,但庞老二说的有板有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只能哼哼两声算是回应。庞老二没理会我流露的表情,接着说:“这八根木头是个极煞的凶局,叫八槐锁阴。” 第十二节 冒险前的插曲(2) 听到八槐锁阴这个稀罕玩意,就连正在开车的刘胖也凝神关注。 “庞二爷,你得尊重科学,实话实说,别夸大其词,八什么阴这东西靠谱吗?”我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胖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回回头表自己的见解,“科学解释不了的问题有很多,陈老弟,现在给你一帮建筑工人,你能带着他们把金字塔盖起来?我看,不但要尊重科学,还要尊重事实。” “信则有,不信则无。”庞老二一直都是这么个淡然的态度,荣辱不惊,乍一看上去颇有点得道高人的味道,“槐木性阴,压魂锁魄,用槐木棺材装殓死人,绝难生,永脱六道轮回。” “你看你看,说着就不沾边了吧,庞二爷,照你所说,这世上连僵尸都不存在,还会有什么生啊,六道轮回这一说?”我不屑的说。 庞老二也不理会我的质问,当下不再言语,闭目养神。刘胖说:“哎呀陈老弟我看你记性差这个毛病是改不掉的了,不是刚说过要尊重事实吗?要相信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自然现象,还有很多很多你我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不说别的,就爬子这一行里的不少规矩连我这一把年纪了都没揣摩透,最基础的,打盗洞,你知道吧,手艺精熟的从外打到内,一点土都不见,你能解释清楚?解释不清楚但不代表它就是胡编乱造的。” 关于爬子打盗洞不见土的秘技我是有所耳闻的,反正这种技术活该由庞老二操作,明天我就能见识到,倒是这个八槐锁阴撩动的我心中麻痒,急欲知道其中详情,过了一会,厚着脸皮忍不住问道:“刚才那坟里埋的八根槐木桩子有什么用?庞二爷,奇闻异事我相信绝对会有,不过你得说的有根有据,不能信口胡诌。” “旁门异术里头,八槐锁阴也算不上什么,这个凶局最大用处就是破风水,原本风水中上的一块灵地,只要被施了八槐锁阴,定会殃及墓主后人,不出三代就有绝门灭户之祸。明代肖存所写《牧水杂记》里记有一条故事,青溪人彭子房的父亲得罪当地恶霸,全家都被迫害致死,只有他一人侥幸逃脱,彭子房背负血海深仇流落他乡,很可能经高人指点,几年以后潜回青溪,在那恶霸祖坟里施了八槐锁阴,不到十年,恶霸家业败尽,人丁凋零。” “你的意思是看谁不顺眼,弄几根木桩子埋他家祖坟里就能把他治了?” “八个方位丝毫不能有错,设局的时间方法也有讲究,这条邪术确实阴毒,到现在已经失传了,估计连知道它名称的人都寥寥无几。要不是这八根槐木聚的煞气冲出地表,我也很难单凭肉眼就看出究竟。” 我原以为挖坟刨墓就是个力气活,只要身子壮就能在这行混口饭吃,没想到里头的道道还挺多。其实我不是不信庞老二说的话,只是不想服软,挣个面子而已,刘胖说:“好了吧,既听了故事也长了知识,真要学起来,二爷肚子里的能耐和见识十年八年也掏不完,好在二位年轻,时间有的是,以后多多讨教也就是了。打起精神,就要到地方了。” 这时候我们的位置大概是在阳川望儿山山脚下,地势还算平坦,不过小沟小坎特别多,汽车不好行驶,刘胖把车停在一片树荫底下,往西一指,说看见了吗,墓就在那边。我和松爷顺着刘胖所指方向看去,一大片高低起伏的荒地,杂草丛生。松爷手持工兵锹在前面铲草开路,我们三人在后步步紧跟,走出去大概三、四百米,庞老二说:“到了,就在这儿。”我和松爷得知满是土货的唐墓近在眼前,心情激荡,恨不得现在就挖个大洞钻进去把里面土货拿个痛快。 刘胖点根烟夹在手指中间优雅抽了一口,说道:“看吧,陈老弟,巴巴跑这么远来,你可真能想办法折腾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顺手拔拔碍事的杂草,前后左右兜了个圈子,连我自己都知道,带我和松爷来看也是白看,亏得刘胖好耐性,换我遇上我这样的麻烦人,早就一巴掌兜头抽过去了。 “这里确是做活儿的好地方啊。”刘胖说,“周近没什么人烟,又偏僻,如果不是有人恶意垫砖,绝对安全。陈老弟,看够了吗?看够了咱们打道回府,明天就得干正事了,哥哥我备桌酒,先预祝各位马到成功。” 庞老二自有做活儿时的一套行头,刘胖也不会叫我跟松爷穿着大裤衩子忙活,给我们一人买回一套黑秋衣秋裤,其余各色零碎工具也都由刘胖一手置办。要是我跟松爷做这勾当,扛把铁锹镐头就敢上路,没想到刘胖杂七杂八弄了两大包东西回来,还说时间紧,置办仓促,买回来的东西不知道合用不合用。庞老二掂起一把三片铲叶的旋风铲比划比划,觉得还算就手。 刘胖虽是个生意人,官僚主义却很浓重,临时又开个小会,罗罗嗦嗦废话连篇,还是那套老说词,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吃完饭,整好东西,开完刘胖的扯淡会,已经将近十点,刘胖的意思让我和松爷最好就在宾馆下榻,我这人挑床,临时换个地方睡不好,所以坚持回家去睡,松爷四海为家惯了,睡在那里都一样,见我回家,就跟我一同离去。 我和松爷当时思维中最大的漏洞就是过分相信胖厮的花言巧语,因为刘胖强调墓里有大批值钱土货,所以我和松爷大部分心思全都放在这上面,庞老二近在眼前,自始至终我也没想起来找他印证印证刘胖话里的水分。要知道墓是在土里头的,能耐再大的爬子也只能根据经验断出个大概,谁也不敢打保票能带出什么东西。古往今来多少大墓前前后后被爬子们来回折腾几次,要是费尽心机挖开个前辈们光顾过生意的墓,实在得不偿失。怎奈我和松爷都是苦出身,穷怕了,一头扎在钱眼里拽都拽不出来,心急火燎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索性坐起来抽烟聊天,各自憧憬财以后的美好未来,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们在家睡了大半天,起床后洗澡吃饭,天擦黑了跑到刘胖铺子里集合。胖厮腾出来自己睡觉的床给我们休息,我和松爷睡了一天,那有一点困意,刘胖临时住在铺子里,为打业余时间弄了台录象机,我挑盘带子兴致勃勃跟松爷一块看。庞老二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神情,闭着眼睛养神。我们都是准备出力气的人,相比之下就刘胖任务最轻,所以端茶送水搞消夜都落在他身上。 我们下墓用的所有工具装了两个双肩旅行包,庞老二和松爷一人背一个。半夜十一点,刘胖招呼我们出,悄悄开车从后门出来,顺昨天走过的路线一路朝西行去。 到达目的地后,刘胖把车停好,然后我们四人轻车熟路来到墓地附近。时间是早就安排好的,庞老二的意思是十二点半以后开始打盗洞,如果不出意外情况,三个半小时以内就能搞定,然后进去找土货,顺原路退回,天蒙蒙亮以前,全部行动结束。 这时候黑灯瞎火,我们还真不能不听庞老二的指挥,各自脱掉外套,跟在庞老二身后,蹲在地上等候命令。 象庞老二这种成了气候的土爬子,只要看准的墓,基本情况已经烂熟于胸,即便外界条件恶劣也不会影响进程。庞老二蹲下的地方就是准备打盗洞的具体地点。打盗洞是爬子的基本功,根据各个朝代墓穴的特点,打盗洞也得因地制宜,比如明清时期墓穴顶部很厚,七纵七横,密密麻麻十几层砖头砌在一起,光这些砖头就得两米多厚,要是那个半吊子不幸从这儿打下去,累吐血也难打通。庞老二对我们说唐墓里有砖的地方基本不用什么粘合物,所以还好对付,墓室侧壁较薄,斜着向下打洞就能进去。 不过这活儿不是说话那么简单,我再要强也只能认下跟班这个名分,老老实实给庞老二打下手。爬子们个人喜好不同,打洞的工具虽大同小异,但中间也有细微分别,因为我和松爷在盗洞这块帮不上忙,只能庞老二一人单干,所以他拿出掘进度快但粗糙的三叶旋风铲,这东西其实解放前就有,算不上新鲜玩意儿,只是现在经过改进,叶片锋利,受力均匀。庞老二从背包掏出绳子栓在腰上,把另外一头交给我,这点门道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打盗洞的人在掘进中遇到意外情况,外边人能用绳子把他拉出来。 打盗洞这一节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庞老二手艺精熟,刘胖弄来的工具也算凑合,中间没怎么耽搁就打下去六、七米,按照庞老二的推断,再下去一点就该碰到壁砖。三叶铲的使用方法大致和拧螺丝钉差不多,一般侧壁的墓砖如果没什么古怪,三叶铲完全能够打穿。 我和松爷刘胖在上面等的颇为心焦,先前等了许多日子,到底都是井中月水中花,好看却摸不到,忍忍也就算了,但现在已经到了大墓跟前,我们跟墓中土货只隔着寥寥十数米距离,都是欲先拿货而后快,若不是不懂门道,早就出言催促庞老二手脚放麻利点。正不耐烦间,我手里的绳子晃动,忙招呼松爷把庞老二拉上来。连着这么长时间在洞里忙活,饶是庞老二经验丰富耐力持久看上去也累的够戗。没等我们开口,他就撂出喜讯:盗洞顺利打通。 第十三节 猫叫 十三 猫叫 我和松爷听到盗洞打通,心中一阵惊喜,问道:能下去了?苏老二点点头。 要是放到今天,有人这么把我忽悠到墓里,少不得先给他来顿暴打。且不说别的,单是千百年来墓里累积的沉污墓气就能让我丢掉半条小命,还有爬子进墓以后例行的公事,比如点蜡,庞老二这般见识也似乎全然忘了。我和松爷当时不明就里,一听盗洞打通,顾不上体恤庞老二劳累,催着他带我们下去。 顺着庞老二打好的洞钻下去,一脚踩到墓室的实地上,我也不顾周围漆黑一片,几乎热泪满眶,穷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到头,土货,我来了! 抹把眼泪我才回过神儿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没庞老二领着,去那儿寻摸土货?我以为墓室不会有多大空间,就是放个棺材,放几件陪葬,等到庞老二和松爷先后打开手电照亮,我才看清墓室大小,不由心头一震。 这墓室其实建造的实在不合常理,没有甬道,没有前后墓室之分,浑然一体,方方正正,东西南北各自相距五十米开外,让我吃惊的倒也不是这些因素,人家有钱,把墓修的大一点,另类一点,能碍着我们盗墓的什么事?关键是另一条让我很难接受,要是我眼睛没花的话,看到的整个墓室都是空荡荡的。我心凉到脚底板的同时很想问问庞老二,土货在那里? 庞老二不愧是见多识广,毫不惊讶,只顾拿着手电在墓室里乱照。松爷这会儿估计也傻脸了,哆嗦半天问了庞老二一句话:“这墓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你们跟在我后头,不要乱走动。”庞老二说。 “土货呢?”我已经有点急了。 庞老二回头望了我一眼,“要么听我的,要么现在就回去,你自己选。” 我悲愤交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很想问个究竟出来,不过害怕庞老二一生气撂蹶子不干了,所以忍着气跟他一块儿在墓室里慢慢往前走。庞老二看上去好象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人民公园,悠闲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的溜达。悠哉悠哉把墓室都转了一半,他才对我们说:“不要急,这座墓有上下两层,这一层没东西,连棺椁都不见,肯定都放在下面那层,入口就在墓室里,慢慢找。” 本来我心都凉透了,一听事情有转机,顿时来了精神,松爷耷拉的脑袋也挺直了,虽然庞老二手里有手电,还是殷勤给他打着亮。墓室里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我们三人轻微的脚步声,“二爷,你说这墓里能再摸出件那个什么金嵌琉璃什么纹壶吗?”松爷小声问。 说实话有时候我真为这个搭档感到脸红,所以没等庞老二开口就斥责他说:“少说两句成不成?没知识真可悲!那东西是西汉的,这是座唐墓,俩朝代差了一百多年,在唐墓里摸西汉东西,做你的春秋大梦。二爷,西汉跟唐朝是差了一百多年吧。” 松爷不服气,还想张口争辩,这时候,寂静的墓室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我对小猫小狗向来不待见,特别是猫,顶邪气的动物,诈尸一类的不吉利事大都得有它推波助澜,尸体附近是严禁有猫的。要是平常,听到几声猫叫再平常不过,但在墓穴这种阴气横生的地方还弄只猫出来,只能说老天爷看我们都不顺眼。 开始我还疑心是听错了,刚想问问他们俩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第二声猫叫就又传了过来,这一次听的真真的,实在没法再用幻觉来安慰自己,只能坦然面对现实,心头一紧,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立。 很快,我们不但都听见了猫叫,还看见了黑暗中两只绿荧荧的眼睛。庞老二经验丰富,但估计也没在墓里碰到过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举起手电朝两只眼睛的方向照去。千真万确,墓室里实实在在站着一只猫,面对手电筒淡黄的光芒,这只猫伸展四肢,还挑衅般的又朝我们叫了一声。 猫这东西本来就邪气,何况这座墓最少封闭了上千年,就算想破头我也实在想不明白墓里面怎么可能养着这么活生生的一只猫。 我对这座墓第一次产生了些许恐惧。 一来猫离我们太远,二来摸不清虚实,我们三个都不敢轻举妄动,松爷象赶猪一般对着那只猫吆喝几声,鬼东西转身飞快的跑到南侧壁,瞬间消失不见。猫奔跑的度实在快的惊人,连手电的光线都没能跟上它的身形,我头皮都快炸了。 要按我的想法,这时候最好退出去从长计议,反正盗洞已经打好了,古墓又没长腿,随时可以再来。我对庞老二说了,庞老二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口否决了我的建议,他坚持找到二层的入口,摸到土货之后再离开这里。 可以说庞老二始终都能保持镇定,这让我很佩服。 只是我没想到,庞老二见到墓室中突然出现的猫以后确实心里微微慌乱了片刻,但随即他就醒悟过来,知道了这只猫的来历,所以当我提出暂时离开的时候,庞老二反对。当然我和松爷是被蒙在鼓里的,除了祈祷那只鬼猫别再捣乱以外,就是渴望早点找到二层的入口。墓室虽大但也算有限,况且有庞老二带队,我和松爷害怕再出什么以外情况被吓个半死,因此手脚麻利许多,不说一句废话,紧跟着庞老二走动,约莫二十分钟后,就在墓室的东北角找到入口。 还是那句话,带我们下来的庞老二还有这座墓本身的疑点相当多。比如墓室中一层下二层的入口,简直就是敞开了口等着我们往下跳。所以说,没知识不但很可悲,而且很要命。 下到二层,在手电光的照耀下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二层墓室和一层大小相当,和空无一物的一层相比,二层着实显得很拥挤。十多口一人多高的大缸依次摆在四面墙壁下,都亮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整个墓室到处都是按真人大小比例雕刻出的石像。我和松爷哭笑不得,这些个东西要也能卖钱,真不知道怎么抬出去。我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古墓中最上等的陪葬品应该是在墓主的棺椁里,所以拿出一只手电四处寻找棺椁,庞老二似乎一点也不急着找土货,还是没事儿人一样看那些石像。 “二爷,墓主的棺椁在那儿?咱们能不能快点,得手了赶紧出去。”我说。 “不急,时间还长,慢慢找,天亮前能出去就行。”庞老二说。 我真拿这位爷没一点脾气,索性蹲下来生闷气。松爷问庞老二:“这里头点这么多灯干吗,也奇怪哈,多少年了,还没灭呢。” “长明灯,不希奇,灯油里做点手脚,再烧一千年也没问题。”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那口巨缸,古代人真扯淡,生产力落后,多少人都吃不上饭,有钱人还糟蹋灯油,这个什么节度使的老爹估计平时也没少祸害乡亲们,就是奇怪老东西的棺材跑那儿去了,还不放到个显眼地方让咱们一检阅然后该干吗干吗去。我站起来打量大缸,伸出手比比,还摸不到缸沿儿,“二爷,你说灯油里做手脚能烧一两千年?做了什么手脚?” “加了点东西。”庞老二看着石像头也不回的说。 老小子也就是比我多吃了几年饭,弄的和北大历史系副教授一样。我撇撇嘴,放下手电,伸出手跳起来扒住缸沿儿,脚蹬着缸身,一点一点蹭上去。大缸里灯芯的光亮很微弱,就这么半死不活的烧着,上来的时候我把手电丢下了,因此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从缸上跳下来,把手电别在秋裤的松紧带上又和刚才一样蹭到大缸上,打开手电把大缸里面照了个通明。 大缸里的灯芯烧了这么多年,缸里竟然还剩了一大半灯油。我隐约看见油里泡着什么东西,白乎乎的,我招呼松爷递把工兵锹过来,然后伸进去把灯油里的东西勾上来。 这回看清楚了,一张白惨惨的死人脸顺着工兵锹的拉扯浮了出来。 第十四节 石像复活 这张白惨惨的死人脸跟我相距不到一米,在油中浸泡了上千年竟然没有**,只是脸上毛掉的一根不剩,半睁的眼睛里隐约露出灰白的眼珠。我当时的反映确实有点迟钝,直到把这位仁兄的尊容一览无余之后才想起来干嚎一声,狼狈不堪从大缸上滚落下来。松爷把我扶起来问:“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摔下来了?”庞老二慢慢走过来说:“知道了吧,灯油里加的就是这东西。” 原来这老小子早就知道缸里有什么东西,我一边干呕一边在心里问候庞老二家三代直系亲属。松爷还傻忽忽的想往缸里张望,缸里加了什么东西?我也看看去。 我一把拉住他说,别去,缸里泡的死人,恶心到家了。 庞老二叫松爷到其它地方看看,自己又跑到另一尊石像跟前端详起来,把我一人儿丢在原地喘气。这人怎么这么不地道,我又恨又气,赌气坐下来不跟他俩凑热闹。没料到坐了一会眼皮子开始沉,按说白天睡了半天,眼下又身处这种地方,我的神经应该处于亢奋状态,没理由打瞌睡,使劲晃晃脑袋,睡意却越来越重,本想眯着眼睛养养精神,谁知道一眯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醒来时我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恍惚很长,又似乎只是片刻功夫。我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找找松爷,看他有没有什么收获。一圈走下来,我慌了,整个墓室里全然没了庞老二和松爷的身影,说实话我有点害怕,扯嗓子喊了一声,没一点回应。准是庞老二又使坏,窝到什么地方跟我逗闷子,我一边到处找他们一边说:别躲了哈,看见你了。小时候藏猫猫用的诡计这时候派不上一点用场。 难道是他俩先上去了?不应该吧,庞老二狼心狗肺的不好说,松爷不至于扔下我不管。我决定先上一层,跟他俩在一起不觉得,现在剩下我一个看着这些石像有点憷。我转身往出口那边走,刚刚走出去最多三步,就听见背后喀喇喇一声响。我虽然没回身,但是却敢肯定这声音肯定是庞老二或者松爷弄出来的,用脚丫子都能想到,下面就我们三个人,不是他俩还能是谁,总不成是这些石头雕出来的笨哥们。 肯露头拉?我慢条斯理转过身说,正好跟一个正摇头晃脑的石像打个照面。我揉揉眼睛,把手电拿近一点,这次我看的很清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石像在动。去你奶奶个腿儿吧,这时候我也顾不上琢磨石头弄出来的玩意儿怎么可能晃晃悠悠来回乱动,拎着手电筒和工兵锹就跑,先跑上去再说,我记得很清楚,上一层的出口就离我不远。二层墓室里摆放的石像最少不下二百尊,我一边跑一边惊喜的现不光是刚才那一尊石像在动,几乎所有石像这会儿都在甩胳膊蹬腿,好在这些家伙行动迟缓,我钻来钻去总算跑到出口处。 老天爷真能跟我开玩笑,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出口现在竟然连影子都没了,身后那些石像已经开始一步一步走动。我怀疑自己认错了方向,撒腿就朝相反的方向跑,石像好象都配备着红外感应追踪器,笨手笨脚不屈不挠一个劲儿往我跟前凑,我跑到那儿就跟到那儿。我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四个方向都跑遍了也没找到下来时的路,找不到路也就罢了,最多我在这多呆会儿,不过那些石像都不象是好客的主儿,没完没了的纠缠。到处都是复活的石像,我只能来回跑,不停的跑,才算避免跟它们亲密接触。 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儿,我边跑边抹头上的汗,自己体力有限,这么一直跑下去总有累趴下的时候,那些复活的石像要是把我一包圆儿,任它们中间谁拍过来一巴掌我都受不了。要命的是,石像的行动度似乎越来越快,而我的体力不断消失,最初还能游刃有余的跟它们兜圈子,渐渐的就有点力不从心。当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石像跟我距离过近时,我咬牙抡起工兵锹拍过去,那尊石像受到击打,停顿了几秒种又往前挤。 我悲哀的在墓室里来回跑,躲避石像,时不时还得出锹拒敌,越来越没力气,动作迟滞,有几次差点被石像撞上,幸好我见机算快,只让它们蹭了个边儿。到这时候我确定庞老二和松爷是先上去了,具体是上了一层还是顺盗洞爬出去我不清楚,总之是扔下我不管不顾。我没骂他们,顾不上,费费嘴皮子还不如省下力气拍石像一铲子。 又在墓室里兜了大半个圈子以后,我实在跑不动了,被逼到一口大缸旁边,强烈的求生yu望让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攀上大缸,大缸里面泡着的那个白惨惨的死人的确很恶心,不过就算把胆囊都呕出来也比没命强,好在死人在油里泡了上千年,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我决定就在缸上跟石像僵持,能坚持多长时间坚持多长时间,庞老二和松爷或许是摸到什么大件东西先搬上去,等会就会下来救我出去。慌乱之中我还是忘了点事儿,石头雕出的东西都能复活,油里的死人肯定不会闲着,趁我光顾盯着石像,死人撑着张被泡的又白又胀的大脸伸出爪子从油里窜出来卡住我脖子,我大惊之下来回挣扎,重心不稳,从大缸上摔下来,把死人也从油里带到地上。这家伙还是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不放,我来回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力气消耗怠尽,虽然极力反抗也无济于事,终于渐渐失去知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现自己竟然躺在刘胖铺子的后堂,浑身乏力,脑袋昏沉。松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录象,还好,我还能有命再见这个负义之人一面。松爷象是被录象情节吸引的全神贯注,压根没注意我从床上悄悄坐起来。我卷起袖子怒吼一声,跳起来扑到他身上又踢又打,松爷颇感不解,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叫我停手。 “你还有脸坐我身边看录象?还有脸叫我停手?有志气就让我打一顿出出气,从此以后咱们恩断义绝。” 松爷躲到墙角连连躲闪,“你还没疯够?连累咱们白忙活了一场不算,现在又拿我出气,你你先停手,把话说清楚。” 这番动静估计弄的太大,正在前边照顾生意的刘胖闻声赶到后堂,先把我们拦开,又对我说:“陈老弟醒了?你先别忙动手,大家都是好兄弟,这么闹就生分了。” “生分?谁先跟谁生分?三个人一块儿下去,最后可好,把我一人撂下,差点连命都丢了。你也别当滥好人,闪开,我跟这狗东西算完帐才轮到你。” “谁把你一人撂下了,要不是我把你背出来,你这会儿还在下面躺着呢。”松爷站在墙角理直气壮的说。 “好,我就跟你理论理论,你说吧,在下边我睡着了以后,你跟庞老二去那儿了?” “那儿也没去,一直到你疯我都在你旁边,最后把你背出来。” 刘胖在旁边说:“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二爷那儿去,陈老弟,有什么误会也要先搞清楚再动手嘛,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尤老弟和二爷?” 我恨恨的说姓庞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儿。 最后刘胖连哄带蒙把我们带到庞老二住的宾馆,进门一看庞老二,还是原来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松爷向来粗枝大叶惯了,对我绝对想不出什么坏心眼儿,十有**是姓庞的在旁教唆他。于是我喘着粗气质问他俩一番,为什么这么不仗义。 庞老二还是没有开口,松爷说没人把你丢下,你从缸上摔下来就坐地上不起来,我四下去找土货,一件都还没找到,你就从地上爬起来回乱跑,叫你你也不理,拿着铲子来回乱抡,最后跑不动了,躺下来用手掐自己脖子,紧跟着就昏了,我把你背上来的,你说吧,怎么对不起你了。 我冷笑一声,说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连你这样的猪头也学会遍故事了。我来回跑,不假,要不是后面那些石像追我,我吃饱了撑得在墓里头锻炼身体? 一直憋着不吭声的庞老二这时候对我说:“你别疑神疑鬼,我和你兄弟都没骗你。” “姓庞的,别装好人,你骗我看死人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你们没骗我,那就是我骗你们了?说话讲点良心成不成。” “陈兄弟,不要激动,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怨恨尤老弟和二爷?说出来嘛,肯定是个误会,不要因为一点误会就影响朋友间的感情。”刘胖对我说。 我没好气的把二层墓室里的石像还有灯油里的死人简略说了一遍,着重指出一同下墓的同伴不管丢下谁都是很不人道的。刘胖皱着眉头说:“按说我没有下去,墓室里究竟生什么事我没有言权,不过照你所说,二爷把你丢下,然后跟尤老弟先走了是不是?可我敢誓,我是亲眼看见尤老弟把你背出来然后一直背到车上的,还有一点陈老弟你想过没有?且不说你跟尤老弟情同骨肉,万不会干出这样的事,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把你丢在墓里有什么好处?既然丢下你不管,何苦又把你背出来?” 自打我醒过来就一直气愤不已,倒是根本没想到刘胖说的这一点,我心知很可能是冤枉了松爷他们,嘴上还不服软:“许是他们摸到什么好东西,本想撇开我你们平分,后来良心过不去,才把我背出来。” 这话一说出口,我也觉得过分,松爷听了以后大怒,大声嚷嚷我是这种人么? 庞老二等松爷嚷嚷完了才说:“我说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在墓下中了毒。” 第十五节 极乐香 我暗笑庞老二看似精明却编造如此无稽的谎话,当下冷笑一声说:“我在墓里又没吃又没喝,倒要请教请教是怎样中的毒?咱们三个人一块儿下去,你和姓尤的安然无恙,就我一个中了毒?” 庞老二拿出一截粗如儿臂的东西扔到我面前,我仔细一看,竟然是墓中长明灯的灯芯,顿时想起掐我脖子的死鬼,胃里一阵翻滚。 “毒就在灯芯上。”庞老二说。 “你这不简直是胡扯吗?就算我再傻,能抓着墓里的东西啃一口?” “这种毒口服反而没用,生效的是它燃烧时候冒出的青烟。” 说到这儿我似乎有点明白了,毒药放在灯芯上,灯芯连同毒药一起燃烧产生烟,人吸进烟就算中毒,再往深里想想,我攀上大缸,接近灯芯,闻到毒烟,下来以后就感觉犯困,庞老二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疑惑,庞尤二人都没戴防毒面具,墓室里十多盏长明灯同时燃烧,产生出来的毒烟怎么会侵害不到他们?还有,不管怎么说,还是解释不了追赶我的那些复活石像和死人。 “有人在灯芯上下毒,不过灯芯日夜燃烧,将大部分毒药都挥了,剩下的那么一点毒性微乎其微,要不是你离灯芯太近,想必也不会身受其害。这种毒其实是幻药,你见到的石像复活就是受了幻药侵扰,以致产生幻觉。你在墓室里疯一样奔跑拍打,我细细想来就疑心是遭了长明灯的道儿,所以还特意割了一截灯芯回来。” “这是什么劳什子的毒?要是直接把中毒的人弄死,也算痛快,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墓室看到那些石像和死人确实真真切切,累的虚脱。” “这东西叫极乐香。”庞老二收回我眼前的一截灯芯,“古代就有,旁门十三奇药里的一种,用的得当,还不致伤人性命。” “古人也真有能耐,物质条件那么差,还有心研究这些个玩意儿。”我在墓室消耗了许多体力,醒过来以后又跟松爷他们闹腾,直到现在才感觉腿脚酸软,就势坐在沙上摸出支烟点燃。 庞老二看我一眼说:“造它出来的人何止能耐,简直就是不出世的奇才。” 虽跟庞老二接触还不算多,但我也清楚这的确是个有些本事的爬子,肚子里尽是些希奇古怪的见识。我对他说的这些东西向来闻所未闻,但骨子里争强好胜的脾气一时半会之间更改不掉,可惜所识有限,没能力跟庞老二真刀真枪的争论一番,只能挑挑别的毛病,我弹弹烟灰说:“庞二爷,我现啊,你弄点什么事都好夸大其词,这个什么极乐香依我看就能拿来阴人玩儿,它还有别的用么?能给人民群众减轻病痛么?现在人研究出好些救人的良药你不称赞几句,反倒对揣摩极乐香这种无聊玩意儿的古人推崇倍至,这个这个,立场有问题。” 我这番胡话只求能驳他一驳,依照庞老二的性格,绝不会丢份跟我脸红脖子粗的打嘴官司,我就算是挣回点小小面子。庞老二估计也真感觉我在这方面不可理喻,不搭我的茬,回过头去对刘胖说:“意合兄可曾听说过无极圣师?” 刘胖脸上的肥肉哆嗦一下,沉思片刻说:“早年间倒是听人提过,二爷,难道这极乐香是从他手上传下来的?” “正是,旁门异术,无人能出郭琼之右,说他是不出世的奇才,也不算为过。” 可能庞老二是不屑跟我来回争辩,变了个法子把极乐香这档子事层层揭开,既不掉自个儿身份,又教育了我的无知。我这人就这条贱毛病,嘴上不服软,好奇心却强,听庞老二提了头儿就此打住,心有不甘,只盼着刘胖能顺杆问下去,我也跟着听个究竟,谁知道刘胖哦了一声就再没下文,他不问,庞老二不说,把我弄的心痒难耐,心想庞老二到底岁数上长我许多,请教他两句也不算丢人,于是我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问庞老二:“无极圣师,还有郭什么,是个什么来路?” 庞老二算是有几分修养,见我肯低头下问,也不计较刚才我那番胡话,说道:“郭琼就是无极圣师。此人生在唐代,学究天人,因为种种原因,正史上关于他的记载寥寥无几。郭琼家境贫寒,自幼父母双亡,乞讨为生,有一次他到山林里捡柴,冻饿交集昏倒在地,等醒来时身在一处山洞,旁边有个老头,郭琼知道是老头救了自己,当即拜谢救命之恩。他年纪尚小,身体虚弱,因此老头留他在山洞里休养几天。这个老头身怀异术,能驱使山里的狼虫虎豹,郭琼颇有心机,想跟着老头学点本领,就对老头说自己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果然让老头动了怜悯之心,把他留在身边。一老一少在深山里相依为命,日子长了,老头觉得郭琼聪明伶俐,是块可塑之材,慢慢教他一点入门功夫,郭琼学的用心,又肯下苦功,几年下来,小有所成。老头虽然是位异士,但人寿有限,难违天理,终于还是死了,临死前,他传给郭琼一本记载毕生所学的书。郭琼在老头死后又在山上住了十年才下山入世。” “这就是那个无极圣师的生平简介?二爷,你讲的不希奇啊,金大爷书里边也有类似的故事。” “郭琼在山里前后花了十几年时间修炼法术,等下山时世间能和他相提并论的高人已是凤毛麟角。郭琼还未满足,又承上启下琢磨出许多流传至今的异术,按他所学,极乐香只算的上是小把戏。他这身本领一入凡间就让凡夫俗子惊为天人,拜师求艺者络绎不绝,后来收的弟子众多,郭琼就干脆自创祈仙教,大张旗鼓吸纳信徒。祈仙教声势最盛时信徒多达二十万,郭琼身为教主,被称作无极圣师。” 一千多年前的人事了,庞老二只能讲出个大概,等他讲完,我对极乐香这东西已是深信不疑,所以在墓室中闻香中毒所产生的种种幻觉也就不足为奇。 事情算是终于有了清晰答案,其实怒气一消,平心而论,我和松爷这许久的交情,他绝对不至于这么害我,无奈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只得含含糊糊给松爷和庞老二都赔个不是。 前嫌冰释,除了我受迷药毒害,他们两人毛无损,梦境里遭石像追赶死人紧掐虽然都是虚幻,但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抽烟喝茶让我很有种再世为人的感慨。不过松爷告诉我,这次下墓算是白跑了,两层墓室里都没有棺椁和陪葬品,我记得刘胖拉我们入伙的时候信誓旦旦说庞老二绝对不会看走眼。作为干了多年的职业爬子,庞老二这次实在算是栽了个大跟斗,但他老人家却没有一丝羞愧的意思,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我们。我心里这股怨气实在难消,狠狠瞪了刘胖一眼,刘胖脸上青红闪烁,慌忙借口照顾生意匆匆离去。庞老二哄我看死人的事也只能就此作罢,我和松爷说声告辞就欲出门,庞老二睁开眼睛,让松爷到外头等着,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人时,庞老二缓缓说了句世事险恶,及早脱身为妙。我听的不着边际,想问个清楚,他却不肯再说。 靠唐墓财的梦想算是彻底泡汤,偏偏屋漏又逢连阴雨,我和松爷回家之后才现家里失窃,我一看屋子被翻的乱七八糟,心头一紧,赶忙跑到厨房从墙角拖出个装了半袋大米的编织袋,抖着手摸进去,一直触到藏在米中的墨玉才松了口气,家中没什么值钱东西,都丢了也不打紧,只要这两块墨玉没被人偷去就算万幸。 我到各屋看了看,一片狼籍,分头和松爷清点一番,没现丢什么东西,这些贼忒笨了点,粗重家伙搬不动,就连床头柜里放着的三百多块钱现金也分文未取,松爷大呼侥幸。 我猛然间感觉不对劲,按说小偷进家,只要能拿走的东西绝不会手软,床头柜被翻的一塌糊涂,这三百来块钱却原封不动,什么原因?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这不是普通的毛贼,他们似乎不是为财而来。我下意识摸摸口袋中的墨玉,顿时心中一惊,难道这些贼是为了墨玉?越想越觉得蹊跷,一般我和松爷白天在外忙活,晚上都要回来睡觉,基本上家里天天有人,惟独昨天我们跟着庞老二下墓,贼就偏偏捡了这么个方便时候前来光临,说是巧合,也叫我实在放心不下,隐隐觉得,有人暗地里窥探着这两块墨玉。 不管怎么安慰自己,我都认为墨玉放在家里已经不安全了,得转移到个妥当地方,到底转移到别的什么地方,倒是个让我头疼的问题。 第十六节 遇险 我虽从小在阳川长大,但没几个朋友,特别是这两年为生计奔波,实在没有找人交攀旧情的精力和时间,因此思前想后,除了苏老板,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依托的人。我那个破家窝着两件宝贝,既然让人惦记上了,不免日后还有再次上门光顾的可能,所以我决定把两块墨玉临时托苏老板保管。 盗掘望儿山唐墓这件事算是我和松爷彻底上了刘胖的当,想着苏老板即将离开三谭院,从此我们在这儿无根无蔓,维持生计颇为艰难,不但我愁,就连松爷也唉声叹气。 憋了几天,松爷还是坐不住了,又跑到刘胖那里去,这是个浑人,倒也爱憎分明,把责任全推到庞老二身上,对刘胖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我们在唐墓里没得半点好处,所以事前跟刘胖约定的如何分赃云云全成了空话,要说起来刘胖也和我们一样算是受害者,出钱出力跑腿打杂,活一点没少干,便宜一点没占着,还帮着庞老二说话,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偶尔失眼一次情有可原,要是为了这点事就怨恨朋友,义气二字不全成狗屁了吗? 话是这样说,但生意人无利不起早,刘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历练成一根百折不挠的老油条,松爷在他那儿晃了几天以后跟我说了件事,原来刘胖心里到底还是没把墨玉放下,搁了这么多天,再次郑重提出从我手里收购墨玉。玉这东西是不好估摸价值的,古语有云,黄金有价玉无价,一块上品宝玉要比同体积的黄金贵重的多。但这玩意儿天地孕育而出,和那些先秦两汉留下来的神器相比,还是逊色几筹,我手中这两块墨玉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精品,不过也难称前所未有,刘胖这么巴巴的几次跟我商量,难道纯是看上两块墨玉?我不由的心头疑云骤起,要是这胖厮另有所谋,只能说他也知晓玉中的隐情。据我所知,卫攀应该是唯一知道墨玉秘密的活人,卫神眼那位金姓朋友想来年岁不小,此时在不在人世还不好说,姓卫的肯定不会把这样的事随便乱传,那么刘胖要是清楚墨玉的实际意义,他是从那里得知的?虽然只是怀疑刘胖,但这些问题把我脑袋想的都是糨糊,全然忘了松爷还在身边等我回话。 有必要给松爷稍稍透漏一点秘密,现在挖墓泡汤,要是他天天没完没了的跟我纠缠卖玉的事,我怎么能受得了?退一步讲,墨玉里其中一块是松爷从死人身上摸来的,较起真来,我没法厚着脸皮扣在自己手里。于是我对松爷说这两块墨玉非同小可,跟一处宝藏有关,所以万万不能卖给别人。松爷听到墨玉和宝藏沾边,先惊后喜,追问其中的细节。我心说要是知道细节谁还有工夫跟庞老二去挖什么唐墓,抡铲子就奔宝藏去了,当下对他说墨玉宝藏之间的关联还没弄清楚,不过你回去告诉刘胖让他早死了这条心,还有,嘴紧点,不能把这事透漏给任何人,别谁一忽悠你你就说实话,你要嘴松把消息露了,值钱货万一让人先摸走,咱们可就没一点指望了。 “我知道,就和沟里那个死人一样,保密。” 松爷并非傻的不透气,自从知道墨玉的事以后逐渐减少到刘胖那里去的次数,这种人,有时候得跟他把话说透。指着古墓财是没希望了,墨玉的秘密,别说一时半会,就算三年五载我也不晓得能不能掘出来,万般无奈之下,我跟松爷只得强打精神,准备再操旧业。不过人就是这样,心里有指望,穷日子也能过的很快活,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松爷却只知道个大概,奔三十的人了,因为有墨玉给他撑起希望,每天都忍不住的欢喜,时常问一句:你说的那宝藏跟座实实在在的大墓比起来怎样?也亏他看得起我,当我是万事通,什么都知道,我心想,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不过何必说出来扫松爷的雅兴?于是我说墓和宝藏能比吗?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松爷高兴的在屋子里乱翻跟斗,活跟打了鸡血一样。 这会儿距从古墓回来已过了大概个把星期,连着松散这么长时间,再歇下去心都懒了,所以我和松爷商量明天开始工作,我还得跟他解释,宝藏隐藏的太复杂,一天两天弄不出结果,得有耐心,有耐心才能干大事,大财,因此眼下最起码得顾住自己吃喝不是?银行的存款不能随便取,花顺手了收不住,要把这点积蓄也败光,可就真算是山穷水尽了。 对松爷只要弄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宝藏吊着,他比谁都干劲大,天擦黑,我们也不在家开伙了,准备出去好好吃一顿。我和松爷好坏都能凑合着吃,不挑,尤其喜欢小店地摊儿上的饭食,没那么多规矩,坐着舒心,吃得畅快,因此我们找了个临街小店,这家店虽小,却颇有点名气,赶着饭点儿过去,十有**客满,我说换一家,松爷嫌麻烦,叫老板在门口加张桌子,点几个实惠菜,来瓶白酒,对着吃喝起来。 吃到半截,松爷说肚子疼,这种小店没厕所,得跑到街尽头的公厕里解决。估计这泡大便来势迅猛,松爷放下酒杯捂着肚子就往厕所跑。我笑着摇摇头,咂口酒,伸筷子夹片腊肉填进嘴里。 这个月份天气转冷,原来天热时候满街都是的地摊儿大多收到室内,松爷去了片刻以后,我觉得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明天还得早起,就给伙计报了两份主食,等松爷回来吃完回家。喝完最后一口酒,我拿支烟点燃,一边抽一边回头往厕所那边望了望。这一回头,让我有点不安,三四个壮汉子正慢慢朝我这边凑过来,见我回头,几个人加快步子,我心里一惊,知道来者不善,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论对方什么来意,先跑了再说。 这些人显然有备而来,我刚朝反方向冲出去几步,犄角旮栏里又冒出几个人拦住我的去路。我身子单薄,当初卫攀派俩人就把我服服帖帖“请”去了,眼前这七、八条大汉对付我更是跟玩儿一样,一涌而上,架着我传进恰好开过来的一辆面包车里,车门一关,呼啸而去。这帮人和卫攀手下一样作派,上车就给我堵嘴外加蒙眼,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卫攀又想看玉?随即想到应该不会,卫攀上次请来的人明显从玉里得到点什么信息,即便他想再看,估计也用不着费这么大周折。 因为眼被蒙了,我在车里也不清楚车往那里开,只感觉东拐西拐的来回乱跑,兜了不知道多少圈子,过了一道铁门才停下,虽然眼被蒙着,但我能听到哐啷的开锁声,所以才知道这里有扇大铁门,应该是个大院子。有人拉着我下车,然后带我步行五六分钟,中间还上了楼梯,大概是到了目的地,才一把扯掉我的蒙眼布,我睁眼看看,自己是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就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除此以外别无它物,屋子四周的窗户都被报纸糊的严严实实,看不到外面一点情景,因此根本无从判断是身在何处。我被指令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然后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上前把我和椅子绑在一块儿。 我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谁主使他们把我弄到这儿来,嘴被堵着,我说不出话,不过就算能说话我也啥都不问,这些管跑腿绑人的都是小喽罗,问他们多了还真是高看他们。既然把我绑来了,正主儿肯定马上就会出现。我这会儿倒希望还是卫攀把我绑来的,毕竟脸熟,好说话。不过我心里有谱,无论谁费劲为难我这么个小人物,他的目的可以肯定百分之百和墨玉有关系。上一次我就暗地里分析过了,知道墨玉在我手上的几个人就卫攀和刘胖不可信,要是排开卫攀,那么只有刘胖有作案嫌疑。哎呀,这胖厮看着温文而雅的连脏话都不说没想到心机这么深,等会要真是看见他摇头晃脑的出来我非狠狠啐他一口,想要我的墨玉?做梦!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除了看守我的俩人,没旁人进来。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越是得镇定,显得若无其事,显得我不在乎,要是说软话流眼泪求饶,这帮孙子肯定认为我是个软蛋。想让软蛋说真话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上刑,我虽是苦出身,但身上也算细皮嫩肉,挨几鞭子和红烙铁恐怕滋味不美,与其哭着挨鞭子,还不如大大咧咧装好汉,说不准道儿上朋友都敬重硬汉子。想到这儿,我就欲站起来大吼一声:把你们当家的叫出来!无奈嘴让堵着,身子让绑着,既站不起也喊不出,我挣扎两下,嘴里呜咽几声,意思是先把嘴给我弄开,我有话说。 看守我的汉子倒不客气,见我来回扭动,兜头就是一个大嘴巴,厉声说:老实点!挨了一巴掌,我真老实了,再不敢乱动,心里却又气又怕,把这不知姓名的狗腿子好一顿诅咒。 直等了有半个小时,才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我心中一凛:正主儿露面了。 第十七节 恶女 我原以为主使人很可能是刘胖,回想平时很少给他好脸色看,这家伙又这么阴,真不知道会拿什么手段逼我吐露墨玉的所在。 屋门一打开,外面走进来四、五个人,其中竟然还有个看着没多大年纪的女孩,不过没现刘胖,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女孩一进屋,看守我的两个恶汉子恭恭敬敬喊了声玉小姐,还有人掂把椅子来回擦几遍放到她身后。女孩大模大样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其他人规规矩矩站在女孩旁边,态度着实恭谨。我大吃一惊,这丫头片子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三、四岁,但眼前架势明摆着她是这帮人的头头,这倒奇了,要是刘胖卫攀甚或其他男爷们把我弄来还算在我意料之中,但一个素不相识的丫头片子给我来这么一下子算是那一出?心里疑惑重重,但我也没敢动,怕再挨一巴掌。刚才恶汉子叫这女孩玉小姐,我听的不太清爽,到底是玉小姐还是余小姐?搜肠刮肚我也回想不起自己认识个姓余的人。 这个玉小姐叫人撕掉我嘴上的胶布,然后让她手下人全都出去,屋子里就剩我和她面对面坐着,虽然身子还被绑着,但嘴上松了,我长长吸口气,那股难受劲儿算是稍微好了一点。看见打我的恶汉子不在了,我心头少了几分顾忌,装着老气横秋常吃江湖饭的口气说:“朋友是那条道儿上的?” 玉小姐脸上脂粉不施,看着虽不美艳,但清秀伶俐,另有种别样风姿,要是大街上看见这等女子,我少不得还要多看两眼,试着搭个腔,但眼下那还有这心情,只想先弄清楚对方的意图。等我问出这句话后,玉小姐没回答,反问道:“你姓陈?” 我长这么大没什么女人缘,没正经谈过恋爱,常年打交道的都是些爷们儿,所以没吃过女人亏,眼见身边的壮汉子都出去了,只剩这个小丫头,心想着她年轻,好对付,因此疲疲塌塌回答说:“我不姓陈。” “不姓陈?那你姓什么?” “爱新觉罗。” “哎呦,看不出你还是个贝勒爷?”玉小姐咯咯笑起来,一口又清又脆的普通话即便身陷不测的我听着也很受用,“陈宝来?宝贝勒?有没有兴趣跟我谈谈?” 看上去这个玉小姐全不象那些恶汉子们一样不讲理,动不动就想来粗的,我也乐得跟她先周旋一番,“谈谈?谈什么?先我对你这种邀请方式提出抗议,再者你的待客方式很难表示出你和我交谈的诚意。” “不把你绑着点不行啊,有人说你不老实,太滑头,我怕绳子一解你就跑了。” “谁说我不老实?出去问问,我有名的厚道人。商量个事儿,能把我解开吗?这儿都是你们的人,我能往那儿跑。” “宝贝勒少安毋躁,要是咱们谈的愉快,别说解绳子了,找人帮你宽衣都没问题。” 这个玉小姐是我压根就没见过的,她不可能是看上我绑我来约会,要是我猜的不差,她的意图也是墨玉,如果我没这东西,估计跪在街上求着也没人费劲把我架走。既然已经落在她手上,不给对方个交代肯定说不过去,我想最好先摸清她是不是为墨玉而来,然后再作打算,想到这儿,我问道:“玉小姐,你不是把我绑来聊天的吧?大家都很忙,有话还是直说的好。” “道听途说毕竟不实啊,谁说宝贝勒不明事理?我看倒是个聪明人哈,那我就不兜圈子了,你手里是不是有块墨玉?” 不出所料,果然提到了墨玉,我心里咯噔一声,玉小姐跟我素未谋面,会是谁把消息透漏给她的?脑子里飞快转了几转,我说:“我常年干的就是收购文物,不过玉器贵重,我眼光不佳,所以没有收过,这种买卖宁缺勿滥,胡乱出手是要吃大亏的。” “宝贝勒,我看你要是再胡乱说话马上倒会吃个大亏。”玉小姐笑眯眯的说。 “玉小姐不要吓我,要是想弄几块玉,我手上虽没存货,几个同行那里料想不会没有,你仔细说说,我回去之后一定帮你好好寻访。” “别装傻了宝贝勒,要是我摸不清真假会随便把你请到这儿来?你家传的那块墨玉,卫垂柳看过,还半夜把你叫去透了墨玉的底细,刘意合几次三番想买,你都没有出手,你家中失窃,亏你聪明,把玉藏的隐蔽,才没让人偷去,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我听完玉小姐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丫头不但知道我有墨玉,连其中这么多细节都了如指掌,真可谓是神通广大,她到底是什么来路?显然,把这些情况都摸透了才向我动手,玉小姐对这块玉肯定是志在必得。事到如今,再装傻充楞也没用,我只得叹口气说:“我确实有一块家传的墨玉,万万不敢卖掉,只希望玉小姐不要强人所难。” “宝贝勒,现在你文质彬彬的倒挺象个知识分子哈?虽然你落在我手里,但我还是给你两条路走,公平吧?一条是我按市价买下你这块玉,你拿着卖玉的钱回三谭院胡混或是远走他乡都可以,另一条就不太愉快了,要是你不合作,我就想法子逼你说。你也别生气,小女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丈夫,阴损一点也说的过去,两条路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对你而言却有天壤之别,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宝贝勒自己想想吧。” “玉小姐,这块玉确实不能卖,再说玉现在也不在我手上,你就行行好积点德。” “你确定不卖?” “实在是不能卖。” “给你路你不走,等会可千万别后悔。” 当时我想着女人心肠软,最多吓唬吓唬我,了不起了再挨恶汉子几巴掌,因此无论玉小姐怎么说,我都坚持,玉是家传的,不能卖。 玉小姐朝门外喊了声大虎,二虎,随即两个又粗又壮的汉子进门站到她身前,玉小姐指了指我,坏笑着说:“宝贝勒皮痒了,你们伺候着点。”大虎二虎这两人齐声答应一声,恶狠狠的转过身,一个卷袖子,一个把指骨捏的叭叭作响,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要受皮肉之苦,又急又怕,嘴里叫道:“玉小姐,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你答应卖了?” “玉小姐你一看就是有文化的文明人,讲道理,不会跟我动粗,这玉要能卖我早就点头了,我不能对不起先人啊玉小姐,你行行好。” 这丫头心肠忒毒了点儿,听完我的话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一不打你,二不骂你,你要是嘴硬就硬到底。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两根鸡毛递给两个粗汉子,把他鞋和袜子脱了,拿鸡毛搔他脚底板儿。 大虎二虎接过鸡毛就傻脸了,估计他们打人打多了,但这事一次也没干过,楞了半天才一人抓起我一条腿,脱下鞋和袜子,把我脚丫子架在自己膝盖上,拿着鸡毛往我脚底板儿上来回刷,玉小姐在旁边捏着鼻子说你多长时间没洗脚了,臭死人! 是人就知道,脚底板儿穴道密集,对外界刺激非常敏感,要是干脆用劲打几巴掌倒还没什么,就怕用细物轻轻搔动。两个汉子头一回遇见这新鲜事儿,乐不可支越弄越有劲,刚开始我还强行忍耐,时间一长就顶不住了,拼命挣扎,很遗憾上身被绑着,腿又让人使劲按住,涨红了脸也没能挪动分毫。两根鸡毛在脚底滑来滑去奇痒钻心,这滋味真比挨顿揍还难消受,我又想哭又想笑,牙齿咬着嘴唇苦苦支撑,心里痛骂玉小姐外表清秀可人没想到蛇蝎心肠,搞这阴招儿来折磨我,但同时又承受不住,恨不得立马张口答应把玉卖给她。玉丫头捏着鼻子看的津津有味,直到我快晕过去了才让二人停手。 “宝贝勒,滋味挺美吧,受累给句话,玉卖不卖?” 受着这扯淡的鸡毛刑时我几乎坚持不住,等大虎二虎一停手,压力顿减,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安逸,我情知一旦拒绝这个恶女人,马上就又会奇刑加身,但还是咬牙说道:“不卖!你这么大年纪了,去找碗干净饭吃吃不好吗,强取豪夺算什么本事。” 玉小姐一翘大拇指,有种!大虎二虎,接着来。 第十八节 再起波澜 几番用刑下来把我折磨的痛不欲生,思维混乱,嘴里玉小姐玉大妈一通乱叫,每每到了几乎不能忍受时,玉小姐总叫人停手,然后问我卖不卖玉,我虽受刑时其惨难言,却一直不曾松口,时间一长,大虎二虎没了当初那股新鲜劲,对我死牙烂嘴颇感不忿,要不是玉小姐在场,估计早就对我拳脚相加了。 其实我就抱着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玉交给别人。玉小姐倒也说话算数,应允了不打我不骂我,真也就没动我一指头,而且挺有耐性,不急不噪,大有不把我整服不罢手的势头。要是一直这么折腾下来,我不死也得成神经病。 玉小姐文文气气又一次问我卖不卖玉时,外面传来一阵乱哄哄的聒噪,大虎站起身到外面看了一会,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对玉小姐说兄弟们在下面跟人打起来了。玉小姐对二虎说看好他,就跟着大虎一块走出去。开门关门的一瞬间我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打斗喝骂声,心头一阵激动,是谁来救我了?转念一想,这当子口又有谁会来救我?我被绑来的时候松爷还在厕所,就算知道我被困在这儿,他一个外地人能去找谁帮忙? 外面喧嚷了十几分钟,中间二虎被人叫了出去,我艰难的站起来,带着板凳一步一步挪到门外,正好看见松爷挥着根大木棒子伙同一帮人往楼上冲,我又惊又喜,惊的是松爷怎么能带人摸到这儿?喜的是马上就能获救。玉小姐手下只有七、八个人,而松爷那一帮子足有十几个,虽然玉小姐手下尽力抵抗,但架不住这边人多势重,这时候两伙人已经打斗了一阵子,我高喊一声我在这,松爷抬头看见我,裂嘴一笑,把手上大棍抡的呼呼生风,玉小姐那帮人终于作鸟兽散四下逃命。 松爷跑上来给我解开绳子,一边说起摸到这儿的原由。 原来松爷在厕所蹲的双腿麻,溜着墙根往饭店走,这时候恰好我被人架住,松爷大惊之下就想跑过来帮忙,却被人拉住了,他回头一看,拉他的竟然是庞老二,庞老二说他们人多,先跟上去再作打算。俩人乘一辆出租车远远跟在两辆面包车后,面包车绕了几个圈子开到郊外一个废弃厂房里。庞老二和松爷在本地都不认识什么人,明知我被关在那里也束手无策,最后松爷想起我和苏老板一直交好,就去找他帮忙,苏老板又找到卫攀,卫攀念着当初的看玉之情,派了十几个手下由松爷带到厂房这跟玉小姐打斗一场才算把我弄了出来。 “侥幸啊。”松爷说,“要不是庞二爷临时拽住我,我肯定得跟你一块儿被绑到这儿。” “庞老二呢?怎么没看见他?” “从卫老板那里借来人后,庞二爷说他不便露面,叫咱们了事之后到龙泉宾馆217去找他。” 卫攀手下开来三辆车,把我和松爷放到龙泉宾馆门口,我对领头的道了谢,让他转告卫攀,我改日登门拜访。 庞老二还是那副老样子,仿佛天塌下来都不关他事。刚一坐定,庞老二就对我说:“有什么要问的?” “你怎么不回河北?唐墓不是没戏了吗?” “有点事还没办完。” “你今天是正好遇见松爷?” “不是。” “咱们上一次见面,临走时你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庞老二拿出一支烟点燃后深抽了一口,跟他相处几次一直都没见他抽过烟,我随口问了一句你也抽烟?庞老二吐出嘴里的烟雾说你猜? 我无言以对,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摸不到虚实。比如抽烟,我认为他抽烟,但从未见过他抽,当我认为他不抽烟时,他又摸出支烟叼在嘴里。 “其实许多事不一定非要得到答案。”庞老二说,“我确实知道很多事,但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对你讲,不过,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今天这样的事保证不会再生。” “我不明白你的话。”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慢慢说:“卖了你的墨玉,如果你不想卖,就带着它和你的朋友一起悄悄离开阳川,随便去另外一个地方过日子。” 我对庞老二也知道墨玉一点都不奇怪,没什么可奇怪的了,既然玉小姐能知道,庞老二为什么不能知道? “是刘胖告诉你我有墨玉的?” “算是吧,不过我只知道你有块墨玉,仅此而已。” 庞老二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愿意说,再怎么问也是白搭,不过我感觉他对我象是没有恶意,否则他不会引导着松爷把我从玉小姐手里救出来。我也相信,因为墨玉,我的处境变的危险,家里失窃那只是个前奏,偷不到墨玉就直接向我逼问。今天我能逃脱出来确实非常侥幸,如果再有下一次,谁都不能保证还有好运。庞老二的话是为我好。 刘胖现在已经成为最大的嫌疑人,我有墨玉的消息是他泄露出去的,只是不知道他泄露给了多少人。 如果真要我离开阳川,我又能到那里去?最起码现在我无处可去,家是不能回了,太不安全,庞老二说:“今天你们就睡在这里吧,明天自有明天的出路。” 我和松爷轮流在卫生间洗漱,我不知道松爷心里作何感想,但我的心情确实低落到了极点,正在洗脸,听见有人敲门,松爷刚好从卫生间出来,问道,谁?门外人答曰:服务员,送开水。 我心里疑惑,深更半夜,宾馆服务员不经客人召唤是根本不会主动敲门的,莫非有诈?正要提醒松爷别慌开门,就看见几个人一涌而入,我和松爷来不及反抗就被制住,这伙人里领头的赫然就是刘胖。 我跟松爷让人拧着胳膊,其余人想上去对庞老二动粗,刘胖一摆手挡住手下,阴沉沉的对庞老二说:“二爷,我劝你早回河北,你总是不听,非要趟趟这淌浑水?别为了旁的事冷了朋友这么多年的交情。现下回头还来的及,咱们还是好朋友。” “刘兄,凡事不可太过,何必赶尽杀绝?我只求留个余地以容日后相见,今天放了他俩,明天之后,他们要再撞进你手里,算是各人生死有命,我绝对不再插手。” 松爷平时和刘胖常来常往,挣扎着说:“刘哥,这是什么意思?你先放了我们,有话好说。” 刘胖冷笑一声说:“放了你们?可以,说,墨玉在那里?” “刘哥,我可一直把你当好人,你就为了那块玉?太不地道了吧,算我瞎了眼。错看了你这贼胖厮。” 刘胖一怒,兜头给了松爷一巴掌,松爷不是什么好脾气,顺毛驴,越受挫越倔强,挨了打后连声大骂,越骂越起劲,越骂嗓子越大。我灵机一动:傻鸟开窍了,想扯着嗓子往这引人。想到这儿,我也要开骂,刘胖却叫人堵住松爷的嘴。去球吧,我也别骂了,要不然肯定被堵嘴。 因为庞老二在这儿,刘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看样子庞老二一直在极力帮我们。刘胖换了柔和口气对庞老二说:“二爷,咱们认识有十年了吧。当年我随手给你帮了点小忙,可没图你报答,这些年各忙各的,你我来往不多,这次你能千里迢迢从河北赶到阳川,我实在是承你的情。旧事就不提了,今天你要还把我当朋友,就撇下眼前这事儿,日后我定有回报,要是不念旧情一意孤行,可就真让我为难了。” “你所图的就是墨玉,要是得了玉,你肯不肯放他们一条活路?” 听了庞老二的话我大吃一惊,胖厮竟然如此歹毒?不但想夺我的墨玉,还想要我的命? 刘胖犹豫了半晌说:“我也是受人指派,他俩谁先说出墨玉在什么地方谁能活命,要全放了,你叫我如何交代?二爷,就此别过,我带他们走,你明天就回河北去吧。” 庞老二悠悠说道:“陈小鬼埋玉的地方我也知道。好,咱们就此别过,你去慢慢盘问他玉埋在什么地方,我倒要先去见识见识这是件什么宝物。”我一听就知道庞老二在跟刘胖斗智,当下顺着他的话说:“二爷,记得是在第三棵树下。” 刘胖一听果然中计,急的话都说不利落了,慌忙拦住庞老二说:“我的亲二爷,你干吗老跟我过不去? 第十九节 真相 我和松爷此时处境万分危险,刘胖露出狰狞面目准备杀人越货,幸亏庞老二替我们在刘胖面前周旋,我和他联手施个小计暂时吊住刘胖,最后胖厮终于迫于压力答应取到玉后放了我和松爷。这孙子说的话实在不能让人再信一句了,但眼下这形势,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因为要从宾馆大厅出去,所以松爷才算被取掉了塞在嘴里的毛巾。这伙人连刘胖在内一共七个,刘胖走在最前面,其余二对一看着我和松庞二人,出门时刘胖压低嗓子说:“最好你们老实点,谁耍花招就先灭谁。”他这话倒也不虚,我们三人身后大汉都暗握着匕,这时节穿的还单薄,要是真捅到身上,一刀就是俩洞。我们磨蹭着挨到宾馆大厅外,这时候已是半夜,行人稀少,刘胖叫上跟在庞老二身后的一个人,二人分别去开车,看着刘胖打开车门钻进去,庞老二再没迟疑,猛然转身一拳重重击在对方脸上,那人还没来得及伸手捂住鼻子,庞老二又出一拳,动作快的异乎寻常,显然是练过正经拳脚功夫。我和松爷相继跟自己身边的人撕打起来,因为他们拿着匕,又是以二敌一,松爷凭着身子壮倒还勉强顶得,我就麻烦了,若不是庞老二及时踢倒一人,只怕我当时就得挂彩。 毕竟对方人多,我们没心恋战,稍一摆脱纠缠撒腿就跑,除了那个被庞老二两记重拳打的不能动弹的汉子以外,其余人紧紧在身后追赶。跑出去最多三十米,一辆开进慢车道的汽车影响了我们的逃跑路线和度,被人追上,没办法,又是一场恶战,庞老二身手不凡,松爷粗壮有力,二人对战五个,剩下我和刘胖,我沾了年轻的光,他仗着身子有分量,各有千秋,倒也相称。我一上来就死缠着刘胖,让他没空掏刀子,活跟街头混混烂打一样扭成一团。夜深人静,一些开夜车的司机为图方便,时常走一段慢车道,我跟刘胖本来是在人行道上扭打,看见一辆汽车冲我们开过来之后,我卡着车的度,等它快到跟前时猛的用力把刘胖往外推,还算及时,刘胖砰的一声被车撞了个正着,把我也带的踉踉跄跄,汽车行驶度实在不慢,刘胖皮糙肉厚恐怕也被撞的不轻,躺倒在地翻滚两下就不动了。司机反映倒快,二话不说,调头就跑。 正在混战的刘胖手下一看上司被撞生死不明,都寒了胆,四下逃窜。我们三人也顾不上查看刘胖死活,一路狂奔,截下辆出租车先到火车站,又从火车站坐车到人民医院,来回倒腾几次才寻了个浴城安身。 松爷被刘胖忽悠了这么长时间,刚在宾馆又挨了他老大一个耳刮子,心里愤恨,刚一安顿下来就忍不住骂骂咧咧,我心里其实也很忐忑,虽然胖厮对我们没安什么好心,但眼下他让撞的不知道是死还是活,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且不说他手下追杀报复,就是政府追查下来,我们也脱不了干系,这么折腾下来,我有几条小命能陪他们玩儿?刚才刘胖和庞老二在宾馆的一番对话容不得我细想,现在气喘平了一琢磨,他倒象是深知内幕的,因此我凄凄惨惨对庞老二说:“二爷,到了这步田地,你还准备守口如瓶,真要让我俩做个冤死鬼?” 庞老二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说:“今天算是跟刘意合彻底破脸了,中间细节跟你讲讲,不过我所知道的也是有限。” 我和松爷连忙坐到他身边,递上一支烟,全神贯注听下去。 “我们庞家世居河北,多少代都是干土爬子出身,因此我也仗着祖传的手艺吃这碗饭,十年前,我到河南洛阳北邙坡做活,弄出点麻烦,结果受了刘意合的恩惠,庞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累年在江湖走动,条条规矩都遵循的极严,知恩图报这四个字我还不敢忘记,于是我给刘意合说了家门姓名,声称日后要有用的着我的时候,请他尽管开口。一晃十年过去,这中间虽然很他也有来往,但他从来都没提过当年对我的恩惠。一直到前段时间,他忽然邀我到阳川来,说是有事要我帮忙,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想让我下座唐墓,摸件要紧东西,我当即答应下来,过了一个星期就赶到阳川。到了阳川以后,刘意合却不提下墓的事,每天好吃好喝款待,又过了些时候,他在阳川三谭院弄了个古玩铺子。因为始终不见他提正事,我就有些纳闷,一问他,他含含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叫我先安心住着。一直到我带你们下望儿山唐墓前几天他才告诉我,唐墓里那件要紧东西已经由别人替他带了出来,托我做件别的事:带两个人下这座被盗过的墓,然借用墓里机关困住他们,逼问一件事,问出来之后灭口。” 听到这儿,我终于知道刘胖怎么那么热心拉我和松爷财。 “这件事着实叫我为难,虽然我应允过他有恩必报,但伤害无辜的事我怎么下的去手?刘意合见我不肯答应,就说我不守信用,我们这些人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混饭吃,对信义这两个字看的是极重的,只得答应下来。刘意合先带我去看看了墓,然后交代点其中的细节,那座墓已经有其他人帮他下过了,连盗洞的痕迹都很新,咱们在里面看见的野猫就是偶然顺着盗洞钻进来的,我实在不忍心两个跟我素不相识的人丧命在墓里,就事先悄悄潜进去毁了机关总枢,机关失效,事后我也好对刘意合有个交代。后面的事你们都清楚了。” 原来如此,刘胖看我不答应把墨玉卖给他,就想出这么个损招儿,毫无疑问,我家里失窃的事肯定也是他派人干的。只是我不明白,刘胖手下那么多人,要想在古墓里头黑我们,随便找个爬子就行,何必大老远从河北把庞老二拽来? “你们在墓里安然无恙,刘意合也没怎么埋怨我,倒是说这事到此为止,让我回家,我心想他这样的人不达目的怎么可能轻易罢手?肯定还要对你们不利,几天相与下来,我看出你们虽然有点贪财,心地倒还不坏,于是从唐墓出来以后先是给你含糊示警,见你不得要领就暗中跟了你们几天,以防刘意合暗箭伤人。果然不出我所料,昨天他就动手了,我还是不想明着跟他为难,所以卫攀出头以后,我就先退了出来。” “昨天绑我的倒不是刘胖,是玉小姐。” “不是他本人也和他大有关联,刘意合把你手上的墨玉看的无比贵重,怎么可能将消息再传给外人?” 庞老二一番话说下来,我暗暗心惊,得亏他心眼好,我和松爷才能从古墓死里逃生,也得亏昨天救援及时,让我从玉小姐手里得以逃脱,要不然他们真问出了墨玉下落,我还能有命在? “二爷,你可知道刘胖为什么拼死拼活的非要从我手里把墨玉给弄走?” “说实话,你手里有块墨玉也是我从刘意合嘴里得到的消息,他只说是块极为罕见的宝玉,其余一字未提,至于这块玉,我是连见都没见过的。小陈,我还是得劝你几句,今天咱们侥幸躲过一劫,刘意合那帮人不得墨玉是绝不会放手的,虽然他现在生死不明,但想必他还有其他同伙,比如你说的玉小姐,而且刘意合给我透漏,他也只是替人办事,背后另有主谋,我今天和他翻脸,只要一离阳川,他也犯不上跑到河北跟我为难,倒是你们俩,若是还要在阳川抛头露面,后果不堪设想。卫攀能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得好好做个打算。” “二爷,不瞒你说,墨玉不但跟我家上辈一件怪事有关,其中还牵扯到其它隐秘,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绝不能落到刘意合跟玉小姐手里,现在我也是心乱如麻,理不出一点头绪。” 松爷听到这儿一拍胸脯说:“你这话真说进我心坎儿里了,打死也不能把玉交给他们。咱们先到我家那儿避避风头,这帮人要不依不饶追过去,大不了就跟他真刀真枪拼了。” 庞老二叹口气说:“金山银海又能如何?世人总还是躲不过利字这一关。送佛就送上西天,既然我插手这件事,就干脆管到底,咱们想办法离开阳川,你们先跟我到河北住上一段日子,强龙不压地头蛇,刘意合他们就算得知消息,要敢到河北生事,恐怕讨不了好去。” 事情闹到这一步,我们跟刘胖他们算是死磕上了,要想又保墨玉又保身家性命,也只能忍气吞声暂时到外地躲藏起来,不过就眼前形势看,这几天内对方一定会到处堵截我们,真不一定能平安脱身离开阳川,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在阳川熬过这几天,等刘胖和玉小姐松懈下来再伺机外逃。关键是这几天能躲到那里去?想到今天卫攀仗义援手,索性再扰他一扰,到他那里猫上几天,庞老二说的没错,强龙不压地头蛇,卫攀在阳川有钱有势,刘胖就算手下有点人马但毕竟刚在这里立足不久,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捋卫大少爷的虎须,寄人篱下的滋味虽不好过,比起玉失人亡还要好的多。跟庞老二交换交换意见,得他肯之后,我们三人稍稍睡了一觉,天刚一亮,就从浴城出来投奔卫攀。 第二十节 阴魂不散 这时候天色尚早,想着卫攀可能还在睡梦之中,所以我们三人在他家附近晃悠到八点多点才上前敲门,卫攀住的是个气派别墅,我对看门人讲了来意,他说老板现在已经起床,待他允许后才能带我们进去,看门的进门房打了个电话,随后打开大门,有人领着我们去见卫攀。 卫攀可比他爷爷会享受,偌大的客厅富丽堂皇宽敞明亮。这时候他正忙着捣填早餐,见我们进来,吩咐添碗加筷。吃饱喝足,他带我们到二楼书房说话,我没好意思吐露来这儿避祸,只说承蒙昨夜援手,特来致谢。这由头找的也确实可笑,那儿有大清早不等人起床就上门道谢的?卫攀何等精明,看着我们的狼狈样子就猜出个大概,不过他心知肚明却不点破,笑着说小事一桩,喝茶喝茶。 庞老二和卫攀尚是初次见面,因此我给双方互相介绍一番,没想到卫攀对河北庞天雄这名号早有耳闻,当下一抱拳说:“金穆庞,马韩梁,想不到今天能得见六大家里头的高人,兄弟实在是三生有幸。” 爬子这行当古来就有,早先还分着丘,摸金,搬山,卸岭四个门派,各有秘技和行事的章程,不过传到今天早就成了大烩菜,想要扬名立腕就得凭真本事,金穆庞,马韩梁这六姓人家正是现今爬子中的翘楚。庞老二外冷内热,看着卫攀客气,也依着江湖上的礼数,回捧卫攀几句。 我没做隐瞒,把昨天刘胖到龙泉宾馆抓我们抢墨玉的经过说了一遍,卫攀冷笑一声:“刘意合这人到底是那路神仙?胆子也太大了点,当初他到阳川来起铺子还是拜了我家老太爷的门子,陈兄弟你把心放肚子里,在我这儿住两天,咱们好好叙叙,不管他是什么来路,仗了谁的势,也别到我跟前撒野。” 卫攀既然肯暂时收留我们,刘胖和那个什么狗屁玉小姐想啃我也没处下嘴。特别是昨天汽车那一顿好撞,刘胖就算不死也少不得到医院躺段日子。 昨天累的够戗,又没睡好,松爷和庞老二都露出倦意,卫攀家阔气,给我们一人安排了间卧室休息。我也不知道是困过了还是精神亢奋,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感慨万千,想想自己也真够惨的,干什么什么不成,贪图土货,让人差点儿把命忽悠掉,握块墨玉不舍得卖却看不出蛛丝马迹,还给我惹来一身麻烦,马上就得背井离乡。越想脑仁儿越疼,觉得气闷,索性起身下床到院子里走走。 卫攀正在客厅看报纸,我对他说闷的慌,出来走走,他放下报纸说那就一起走走吧。我俩交谈一会就把话题扯到墨玉上,卫攀说陈兄弟,按说这块玉是你家传的,现在又一直由你所有,这段日子你就没从上面看出些个什么? “上辈怎么得到这块玉的我还真不知道,你家老太爷是给我透漏过玉里的一点隐秘,不过到现在我除了这些真的是一无所知。” “不瞒你说啊陈兄弟,我家老太爷头一次把你请过去之后就对我说了这块玉的事儿,他老人家原也没有贪图横财的念头,只不过想参详参详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希奇,结果还没等你把拓本送去就驾鹤西归。我做小辈的,也就是想圆圆老人家这点儿念想,可我在这上面是个半吊子,别看做的主要是古玩字画,其实懂的不多,所以专门请了个高人。这位高人一看我拿给他的拓本就云里雾里给我扯了半天,还说到底是拓本,要是能看看真物就更有把握,我这才求你把墨玉借我一观。谁知道常年打鸟儿倒让鸟儿啄了眼,这老棺材瓤子从我这儿弄了点钱后就不见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卫老板,这块玉跟富贵有关联是卫老太爷亲口说的,他老人家说出来的话,想必不会有假,只不过没有高人指点,只凭咱们的眼力和见识只怕揣摩不出。眼下我又正落难,在你这儿歇歇脚就准备跟庞二爷去河北,什么时候等事儿平了,我再回阳川,咱们好好动动墨玉的心思。” “你瞧不起我卫攀?就在我这安心住着,给他个天作胆也不敢到我这里抓人。” “我可没那个意思,只不过我在明,他在暗,我总不成天天就在院子里憋着,出趟门还得带几个保镖?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出过阳川一步,正巧借这个机会跟庞二爷出门见识见识。” 卫攀背着手慢慢踱步,想了一会对我说:“兄弟,我有个小见识,你要出门游历游历也是好事。河北庞家是爬子六大家里的一份子,现在当家的该是庞二爷的父亲,下了一辈子的墓,摸了一辈子土货,在古物的见识上远比你我精的多。你此去河北,正好借机拿着墨玉请教他一二,一但有了线索要去动动那桩富贵,只管知会我一声,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其实我也清楚,卫攀说想知道墨玉的秘密只为圆老头的心愿纯属扯淡,只不过他比刘胖要规矩的多,我不肯把玉卖给他,他也没仗着自己势力对我动粗,所以听了他的话我当即点头应允,忽然又想到苏老板给我说过的卫垂柳死于非命这句话,忍不住问道:“卫老板,按说这句话我不该问,但蒙老太爷当初指点迷津,我心下感激,所以极想知道,暗算老太爷的凶手,可曾找到?” 卫攀叹口气说:“也怪我手下这帮兄弟无能,在整个阳川闹的鸡飞狗跳也没能找出真凶。老太爷当时是让人在身后捅了一刀,我接到消息去立即赶过去,四下查看,门窗都是好好的,老太爷身边的几个人也都没听见什么动静。弄到现在无头无尾,也只能暂时这么拖着。” 跟卫攀聊了这么长时间,才总算有了点困意,回到卧室一阵酣睡。卫攀对我们招呼的也着实热情,每顿好酒好菜款待,要不是眼下形势非常,真想在这儿住个一年半载。没想到住了三天,卫攀就告诉我们,这两天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在院外转悠,还时不时伸长脖子朝里观望。我心想坏了,准是刘胖或玉小姐的人摸到这里想探明我们是否就藏在卫家,这么一来我们得在这儿窝到那一年?卫攀叫我少安毋躁,然后笑笑就出去了。 第二天大家一块儿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卫攀轻描淡写的说昨天夜里院外有几只野猫不安生,被巡夜的兄弟逮住扔到北山沟里。 我知道卫攀派人把那几个探子收拾了,不过我却一点不乐观,从刘胖费心套我下墓开始,他们就一直动这块玉的脑筋,算的上是手脑并用,阴魂不散一直跟到这儿,把盯梢的收拾掉,表面上刺儿被拔了,可实际上会引起对方更大的怀疑。我甚至想咬咬牙把玉卖给他们一块,但这么一来卫攀面子上肯定过不去,何况我也不舍。 肉也吃不出味,酒也喝不上尽,这么月惨云凄的又熬了两天,对方忍不住了。 这天我还没起床,卫攀就派人上来叫我们在卧室呆着别露面。我一问,才知道有个老头带着个小丫头来找卫攀,言明叫我们三人出来见见面。卫攀这手下撇撇嘴说,那老头傲的跟市长他三叔一样,要不是大哥拦着,非把他几根老骨头给拆了不可。我给他商量找个地方偷偷朝楼下瞄两眼,他想了半天说就去二楼东头的茅房吧,踩着凳子从小气窗往下能看见客厅,就是憋屈。 我依他所言猫到厕所里,踩凳子顺气窗往下一看,先就被坐在沙上的一个人拽住了目光。 不是别人,就是拿鸡毛把我整治的叫苦连天的玉小姐。 第二十一节 合作 我看见这恶女就脚底板儿痒。扒在厕所这儿只能看见客厅其中一部分,下面人谈话也听不太清,不过能看到玉小姐正滔滔不绝指手画脚对卫攀说的很起劲,她身边坐的估计就是卫攀手下刚对我说过的“市长他三叔”。我带着一腔恨意从厕所溜到庞老二的卧室,告诉他来的就是玉小姐。 我倒不担心卫攀把我们交出去,这种人最要面子,要从他手里把人弄走,传出去就是个大笑话,只是一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弄清楚玉小姐的底细,让她就这样撵的我们四处逃命,我实在心有不甘。庞老二说玉小姐肯定是有来历的,咱们也不用费心去猜,既然她来找卫攀要人,一定要自报家门,若是泛泛之辈,卫攀会有闲情听她扯淡?早让人打他们出去了。 说实话现在我对庞老二是自内心的感激,他不但在唐墓中放了我和松爷一马,还一直维护我力求逃出困境。我觉得自己倒腾过文物,下过古墓,打过群架,好歹也算的上半个江湖人,虽然平时最不待见凡俗礼节,脸皮子又薄,但此时还是忍不住对庞老二说了谢字。庞老二微微一笑说,干爬子最伤阴德,要是平时不多做善事怎能逃的过因果报应?我上面还有个兄长,因此决心我这一支后人改做别的营生过活,再不许干挖坟掘墓的勾当,我看似帮你,岂非也是在帮自己?这谢字,不提也罢。我对他这几句话着实佩服,因这几天和他朝夕相处,加上跟刘胖斗智斗勇时并肩作战,庞老二敛了不少平日里的孤冷,给我讲点江湖旧事,我也说说三谭院听来的奇闻,关系越来越是融洽。 不知道玉小姐在楼下和卫攀如何交谈,总之最后卫攀也没管饭,打他们走了。我急欲知道中间经过,就跑去询问卫攀。他说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跟你单独谈谈,走,去书房。 “陈兄弟。”卫攀反手掩上书房的门,“刚才来的那位苏小姐倒说话直爽,毫不掩饰绑了你逼问墨玉下落的举动。” 玉小姐姓苏?这倒奇了,我明明听她手下叫她玉小姐,不管她姓苏还是姓脆,反正是对我没安好心,也亏得她脸皮不薄,干了坏事不躲不闪,反而到处宣扬。 卫攀接着说:“跟她一块儿来的老家伙可是大有来头,金穆庞,马韩梁,爬子六大家一向以金家为冠,这份名头颇是响亮,江湖上有句话,侯马金家六条虫,唯有幺儿是真龙,山西侯马金家这一代共有兄弟七人,六个哥哥都是平庸之辈,只有最小的老七才是厉害角色,金家的名头倒有一大半是这老七挣来的。刚才那貌不惊人的老鬼竟然就是金七爷。陈兄弟,要是我记得不差,我家老太爷提过的金姓故人家里可不恰巧也是兄弟七个?我猜想,这故人很可能就是金家老大。” “卫老板,要你猜的没错,墨玉的秘密该是掌握在金家手里?” “不错,这是**不离十的事。” 这又是个说不清的问题,想当初卫神眼一口咬定我家传那块玉就是金家老大持过的,我却因为又在死人身上找回另外一块而不太认定他的说法,到底是卫神眼上了年纪看走了眼还是我判断有误?要是卫老头没看错,我家上辈跟金老大有什么瓜葛?要是他看错了,那沟底的死人会是金家的什么人?假如金老大尚在人世,我们跟金老七又是友非敌,这些疑问还有机会揭开,可现在,我有幸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了,那有闲心操心这些事儿。 卫攀见我低头沉思,也不打扰,直等我拿了支烟点燃,他才说:“金老头架子果然不小,一进门就张口直接要人,我见他无礼,那儿来的好脾气跟他客气,倒是苏小姐和和气气的在旁说了金老头姓名,然后解释其中的原因,说你手里的墨玉本属他们金家所有,不知道怎么会落在你手上,所以找你拿回自个儿的东西也不算坏了规矩。不是我向着外人,就连你也说不清楚这玉的前前后后,我也没法跟她争辩,总之一口咬死了人不在我这儿。苏小姐笑了笑,说墨玉虽然贵重,但终究所值有限,关键是里面包含的隐秘非同小可,这事儿是你家老太爷告诉过陈小鬼的,想必你也清楚。” 原来苏小姐也是明白人,知道这事瞒不住人,干脆自己先说出来,求个主动。 “跟着她又说,陈小鬼死也不肯交出墨玉,我们又追的这么紧,说白了不是为玉,是为了其中牵连的富贵。大家可都没少费劲,陈小鬼滑头的很,刘胖子被他弄断了三根肋骨,躺在医院见天破口大骂,现在竟然连卫家都扯了进来,要这么僵持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七爷是前辈高人,也不跟小辈一般见识,今天我们来这儿,就求见见陈小鬼和庞老二,没有恶意,卫老板极力回护,我们一老一弱,也不能强搜。七爷给陈小鬼留几句话,让他好好掂量掂量。” 说到这儿,卫攀停住抽烟,不用他说我也知道,玉小姐无非还是说些及早交出墨玉,争取宽大处理之类的话。 我这人当时不太会察言观色,特别是卫攀这种大混混,心机深,但我此时看着他拿支烟顾不上抽,心不在焉,几次欲言又止,不由心里冒出一丝凉意,玉恶女伶牙俐齿的该不会是把卫攀忽悠住了吧。 卫攀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苏小姐说,墨玉中的隐秘他们金家清楚,只不过丢了玉,这些年一直没法动手,陈小鬼死死把着玉不肯松手,无非也是贪图富贵,现下这么斗下去大家都不安生,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既然咱们都为玉里宝藏而来,不如两帮人马合成一股,齐心协力把这富贵弄到手,我们握着根儿,你们拿着蔓儿,谁离了对方都不好成事,金家,卫家,加上陈小鬼那几个人,都算入股,叫陈小鬼想想给回个话。” 无怪卫攀说到这番话时吞吞吐吐,原来玉恶女的态度来了这么大的转变,连同他也带了进来。刘胖那孙子就是个说话没谱的缺德玩意儿,玉恶女也不是什么善茬,她们说出的话要能信,天下的鸡都得尿一地。 “陈兄弟,你是个什么打算?”卫攀试探着说。 “卫老板,不是我拿小人心度君子腹,金七爷我虽然是初次见,但不用问也知道他就是刘胖背后的老板,刘胖这人心肠忒歹毒,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几次三番害我,叫我怎么相信他?我这边点头答应拿出玉,他们那边没准一脚就把我踹死。” “照我分析,金老头他们还是作了计较的,你想,我跟这件事关系不大,他们为什么把我也算一股?就是怕你信不过,拉我加进来给你撑腰,他们要真对你动手,不得顾忌着我?还有,他们怕你被逼的急了,一狠心躲的远远的,天下这么大,出了阳川,再要找你可就不是件容易事了,也算是迫不得已。我吧,好歹称的上家大业大,即便不趟这淌水还是要什么有什么,不过一想老太爷就心里酸,老头儿八十的人了,临了一个心愿没完成,我掺和进来只当是为了他老人家一个心愿。话说回来,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要不,你先跟庞二爷商量商量?” 一听卫攀话里的热乎劲儿就知道他动心了,我实在搞不懂,象他这样的人,四十岁不到就拥有这么大一份产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真真是贪壑难平啊。要依着我的意思,当场就得回绝玉小姐的提议,但这么一来肯定扫卫攀的兴,咱跟他又不是熟的同穿一条裤子,弄急了他先跟玉小姐作成一路,我跟庞老二松爷三人不就是瓮中那什么吗?所以我没敢拒绝,推说这样的大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回去考虑考虑,溜回庞老二卧室,找他商量对策。 庞老二正用扑克牌给松爷算卦,我关好门一五一十把卫攀的话说给他们听。庞老二听后分析出的结论和卫攀差不多,玉小姐是怕把我逼的躲起来不露头,再不好找,因此弄出来的一个权宜之计。就现在而言,玉小姐到底是真心合作还是假意敷衍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卫攀已经相信了她的话,我们要顶着不干,卫攀权衡利弊之后说不准会干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儿,老乡老乡,背后一枪,一个财字诱惑之下,这事儿出的还少了? 庞老二思量一番之后说出了他的见解,眼下之计,最好是委曲求全,暂时答应下合作的事,先保住三人一条命,以后时间长了,还可以见机脱身,最主要得和卫攀拉好关系,拿他当盾,金老七万一翻脸镖,由他上前抵挡。金老七如果诚心合作,啥都好说,咱们也有好处可捞,要是他玩花样,卫攀就先饶不了他。说到底,并不是我值钱,而是那块玉,只要玉始终在我们手上,金七就会投鼠忌器,原先墨玉净给我惹麻烦,现在看来倒变成了护身符。 我没什么大见识,听庞老二说的在理,自己又想不出别的好计谋,只得这么决定。我找卫攀说同意跟金七爷合作。卫攀虽然努力装的若无其事,但那股子兴奋劲还是一下子就从脸上蹦出来,我着意提醒他,对方意图现在还不完全明了,既然三方入股,咱们关系到底近一些,得相互照顾,卫攀连口答应,随后和玉小姐联系,邀她尽快来碰碰面,商量合作中间的具体细节。 第二十二节 宝藏 第二天一早,我刚睡眼惺忪的从厕所方便出来,金老七和玉小姐就到了这里,想着在卫攀家他们胆子再大也不会动粗,我壮几分胆气,匆忙洗脸刷牙之后跟庞老二松爷下楼见客。玉小姐一见我从楼上下来,咯咯笑着说:“宝贝勒,几天不见,你貌似清减了很多啊,是不是脚心痒,每夜都睡不着觉?”我冷哼一声,也不理她,大咧咧往沙上一坐。跟她同来的老头儿想必就是金家那条“真龙”,果然傲的可以,正眼也不看我们几个,抄着手就跟谁家欠他两升黄豆似的,瘦高身材,一脸褶子,活象条蜕皮蛇,还真龙,我呸! 卫攀身为地主,这时候开始负责和稀泥,什么金七爷要玉是理所当然,我护玉也情有可原,误会一场,谁也别放心上,坐下来亲热说两句话,还是好朋友云云。他说一句,玉小姐点头赞一句,直夸到底卫老板是干大事的,有见识。这丫头头一次就把我整舒坦了,我心里对她是又恨又怕,憋着气不跟她说一句话。庞老二跟金老七可能是从前就认识的,金老七翻翻眼皮子,带着股傲气问道:“二小子,你家老头子还好?”庞老二抱拳说:“托七爷福,家父身子还算结实。” 等罗里罗嗦一堆闲话说完,玉小姐就要张口说正事,我存心给她找点不自在,冷冷说:“你们这边儿到底谁当家?怎么净你一个人没完没了的说。”玉小姐装模做样叹口气,“看来宝贝勒对我的成见一时半会儿是难消了,咱们这儿当然是七爷爷当家作主,他老人家看你鬼头鬼脑的不太顺眼,不愿搭理你,还是我好心,怕冷了你的面子,出来跟你说两句,不过嘛,我说的话,都是按七爷爷的意思说的,绝对算数。”玉小姐反问一句:“宝贝勒,庞二爷,还有那个叫什么松的猪头,你们是谁说了算?” 松爷一撇嘴:“就你长的漂亮!你们要的东西就在我们三人身上,谁说都是一样,你要再没事儿找事儿,爷们可没空跟你斗嘴皮子。” 玉小姐扑哧一笑:“好好,算我说错了,给你赔个不是。”随即正色说道:“七爷爷的意思,既然大家能坐在一起,以往那些个小误会就揭过不提,精诚合作。我自己的小意思呢,咱们合在一起,这人数也不算少,总得有个掌总的,七爷爷年纪最长,见多识广,他老人家出面带领大家是最合适不过了,当然,就时论事,谁有什么高见,该提也要提。我得先提醒各位,这一路下来,恐怕不会顺风顺水,你们心里,得先有个谱。” 我心里不以为然,一路人就是一路人,都是刘胖那作派,屁大点个事都得先开会,选个领,可转念一想,真要是三方人马并作一处,没个领事说话的却不行,我满心不服金七,自个儿又没那个能耐,只能忍了这口气。 玉小姐接着说道:“各位要没什么奕异议,那就这么定了。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先透一点消息给大家,据七爷爷所知,墨玉中隐含的那处宝藏,其实就在阳川某地。” 听了这个话,不光我,连同庞老二和卫攀也都大吃一惊,不过可以想到,刘胖不顾原本在登州打下的一片大好基业,跑到阳川来从头作起,意思可能就是建立先遣站,方便金老七的下一步行动,就此而言,玉小姐的话并非完全信口开河。 这玉丫头端的是好口才,在座的诸人只听她一个从东说到西,也是,庞老二生性不爱言语,卫攀在这方面见识浅薄,我和松爷就更别提了,随着真相一点一点从玉小姐嘴里蹦出来,各人虽然都不多话,心却被抓紧了。 “苏小姐,既然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自然都要坦诚,这宝藏的来历,是否能说出来先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儿呢?”卫攀试探着问,显然,他也对玉丫头的话半信半疑,想再套点内情出来。 “这个好说。敢问各位可曾知道唐代的无极圣师郭琼?” 这个什么郭琼我是听庞老二说过的,不过也所知不多,只晓得在墓里把我害的几乎脱力的极乐香,就是这位老人家的杰作。卫攀估计还不如我,连这个名字都是头一次听说。 见众人都不说话,玉小姐对庞老二说:“别人不知道倒罢了,庞二爷见多识广,难道没听过无极圣师的名头?” 庞老二淡淡说道:“早些年听朋友偶尔提了几句,也是谈笑解闷,只知道无极圣师郭琼是祈仙教的教主,传下来不少旁门异术。这么点儿见识,在金七爷面前怎么敢随意卖弄?” 玉丫头笑笑说:“庞二爷太过谦了,既然这样,我直说吧。阳川这处宝藏,就是无极圣师郭琼留下的,这中间的细节说起来可着实罗嗦,各位要是耐烦听,还有下文,要是嫌我话多,我便就此打住,免得有人看不顺眼,又出来没事找不自在。”说完仿佛是不经意的看我一眼。 这丫头真是鬼一般的机敏,一点小亏都不能吃,我知道她还记着刚才曾经在言语上挤兑过她,因此故意说个头儿就打住,吊吊别人的胃口。我虽然被勾住了,卫攀也心急难耐,还不等我开口,就笑着说:“谁会嫌苏小姐话多?照我看,你就别吊着大家胃口了,痛快说说,也好振奋士气。” “那好,宝贝勒,听仔细了,我可就说一遍,过期不侯。”玉丫头敛起笑容说:“唐人郭琼幼年家贫,因机缘巧合学了满身本事,在民间给人施法治病,折旱祈雨,名声越来越大,共收了二十三个徒弟,创建祈仙教。入教的信徒日见增多,郭琼在他大弟子公孙遥的建议下,从这些信徒身上搜刮了不少钱财,你们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搜刮来的?” 正听的有劲儿,她又使绊子,这回连金老七也嫌她太顽皮,皱着眉头说:“玉丫头,要说就好好说,怎么尽打岔。” 玉小姐伸伸舌头,“旁门十三奇药里头有种叫极乐香,人要吸进这种药烧出的烟气就会把先前眼里看的东西幻化放大,比如,郭琼在信徒面前放一锭银子,一枚制钱,信徒无意闻了极乐香的烟气以后产生幻觉,眼前这锭银子和制钱就变成钱山银海,这些人一场虚梦做下来恍然不知,还真以为是郭琼法力通天,因此纷纷捐了家产入教。其实出这个主意敛财的是公孙遥,这人心术不大正,却很得郭琼信任,连着几年下来,郭琼就富可敌国了。后来祈仙教的势力越铺越广,郭琼派了四个徒弟到各地去分管教务。这四个徒弟到了各地也都没闲着,继续敛聚钱财,源源不断的运回祈仙教的总坛。” “要是这么一直弄下去,郭琼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有一次郭琼带大弟子公孙遥去当时京都长安巡视当地的教务,正巧遇见大唐天子出行,两人在路旁跪着看了半天,郭琼冒出一句话,人生在世,尽该如此。公孙遥听了师傅的话,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人又坏,胆子又大,放到乱世,必然为祸天下。郭琼是当时天下有数的高人,祈仙教的教主,在公孙遥的窜掇下,竟然真自不量力做起皇帝梦,不但加大巩固祈仙教势力的力度,还渐渐开始打造积攒兵器,为以后起事做准备,现身传道的时候也开始含含糊糊说点反动言论。要知道,过去老百姓造反是为了填饱肚子,要是有口饭吃,谁肯提着脑袋跟人揭杆起义?当时国家太平,人心安稳,郭琼满脑子当皇帝的心思算是白费了。这一年各地分管教务的弟子回报郭琼,全天下的祈仙教徒已经达到二十万,郭教主大喜之下,决定亲自到各地分坛去走走。虽然郭琼一身异术,但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最远也就是到过长安,这一次游历让他大开眼界又惊慌不已,原来天下竟然这么大,就算二十万教徒全都卷袖子跟他一块儿干,也不一定能成大事,所以郭琼决定暂时隐忍,继续展势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祈仙教一处分坛大肆囤积兵器,太过招摇,叫人告了,官府派兵破了这处分坛,看见这么多兵器,大惊失色,严刑逼问被抓的分坛脑,得到郭教主意图谋反的消息随即上报朝廷,谋反这种事随便放到那朝那代都是见一次灭一次。因为祈仙教势大,朝廷四处调兵,将祈仙教的总坛分坛一块儿端了,郭琼仗着本领高强拼死逃出来保住一条命,多少年的心血却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从此以后,郭琼心灰意冷,隐姓埋名,他这一身所学和手中掌握的大批财宝可以说都是因幼年的奇遇得来,因此把机缘这两个字看的颇重,祈仙教被朝廷剿灭之后,郭琼把大部分财宝隐藏在一个隐秘地点,又把毕生所学的法术以及找到宝藏的门路全都写在一本书上,留待日后的有缘人,他自号无极圣师,这本书就被人称做圣师手札,可以说,圣师手札和墨玉是找到宝藏的两个关键,缺一不可,不瞒各位,圣师手札现在就在七爷爷手里,只要宝贝勒你诚心拿出墨玉合作,掘这处宝藏是十拿九稳的事。” 第二十三节 宝在当阳 玉小姐一番话简单交代了这处宝藏的来龙去脉,真实性待查,不过郭琼祈仙教这一节庞老二也曾说过,倒也不算是信口胡诌。接下来众人最关心的事就是,这处宝藏到底在阳川什么地方? 要知道阳川虽不是什么大城市,但下面也管辖着五县四区,要是不明就里,抡铲子胡挖,挖到我圆寂也不一定有所收获。我听着郭琼聚敛的财宝埋于阳川某处,不由心头一热,暂时把玉小姐作的恶抛在一旁,追问道:“说了这半天,都是些次要关节,你倒说说看,这处宝藏到底是在阳川什么地方?” “看来宝贝勒也是个耐不得寂寞的啊,一听挖宝有望,也不跟我赌气了?”玉小姐调侃道,“我对各位确实以诚相见,不瞒你们说,郭琼手书的那本圣师手札流落到民间以后就让人有意毁去了一部分,因此流传到今天的,是残本,特别是藏宝那一部分,更是言语不通,模模糊糊,不过七爷爷根据残本还有其他线索,还是探到宝藏确定埋在阳川。宝贝勒手中那块墨玉背后所刻的线条,就是寻宝的路线,咱们依照上面的消息,顺藤摸瓜,寻到埋宝处,七爷爷再用手札里记载的开启方法起出宝藏,后面的不用我说,钱怎么花,各位都还会吧。” 庞老二和卫攀有没有异议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却生出个疑问,郭琼宝藏的所在是在墨玉背后的线条之中,但我手中的两块墨玉到底那一块是寻宝所用的?多出这块墨玉该如何解释?直到目前,知道墨玉有两块的只有我和松爷,死人身上摸来的那一块我一直守口如瓶,就连最信赖的苏老板都没对他讲过。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足足谈了有一上午,吃过午饭,玉小姐提出,考虑到圣师宝藏不会那么轻易就弄到手,人手少了实在不行,于是她说一方派出四个人,共计十二人参与寻宝,金老七和卫攀手下有人,精挑细选出几个身手好的不是难事,但我们这边儿却困难,满打满算起来才三个,我和松爷还都没什么见地,临时能上那儿去找个信的过的帮手?不过玉小姐话一出口,卫攀便连声附和,我们也无可奈何。庞老二这时候插嘴说,一方四个人,我们这儿不够,需得知会个朋友,请他过来帮忙,玉小姐点头答应,还叫我尽快拿出墨玉,好从中找到埋宝的大致位置,我们相约两天以后仍在卫攀家碰头。 庞老二私下对我说金老七他们也算是用心良苦,怕咱们信不过,先从人数上保持平衡,三方力量大致相当,谁要动歪心眼子都不容易,我有个交情过命的朋友,也算经历过人,把他约来,以后的事说不准,就要见机而动了。 卫攀手里有墨玉的拓本,不好糊弄他,所以我就老老实实从苏老板那里取回家传的那块墨玉,庞老二尚是头一次看见真物,把玩半天,也只能说出和苏老板差不多的见解。两天以后,金老七和玉小姐如约而至,为了谈话方便,卫攀专门派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我把墨玉拿出来,卫攀也拿出一份特制地图,请金老七过目。 金家这条臭蛇眼高于顶,拿谁都不放在眼里,前两次来都很少说话,这时候掂起墨玉,全神贯注翻看了片刻,然后一点一点比着地图,这地图是玉小姐特别吩咐的,着重要显出阳川全境内的山脉河流,因此卫攀特意请专业人士赶制出一份。旁人不敢说话惊扰他,一个个伸长脖子观望。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金七爷用食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子,顺着这个圈子看过去,地图上标着三个小字,当阳县。 作为土生土长的阳川人,我虽很少到附近县里去但也知道这个地方,松爷就不用说了,他是地道的当阳人。金七爷的意思很明显,宝藏大致就在阳川当阳县境内。我从桌上拿起墨玉和地图,一点一点对比着看,果然,墨玉背后所刻的部分线条和地图上当阳县周近山脉纹络极其相近。 这个现大振人心,而我只有越来越疑惑,如果不是金老七故弄玄虚,这块我家传的墨玉应该是对路的,也就是说,当年金大拿给卫神眼所看的确是这块墨玉,但这件本属金家的东西怎么可能落在我上辈手中? 金七和卫攀都是有钱的主儿,一旦确定了宝藏位置,准备工作作的分外便当,金七爷是行家,列出张单子,卫攀派人购置齐路上的一应所需,只等庞老二的朋友到来就准备出。 这几天常和玉小姐接触,可能为了消释前嫌,她对我态度倒是和蔼可亲,我是在她手上吃过大亏的,因此无论她怎么样拉拢,我都没有完全消除对她的敌意。 庞老二这朋友住的似乎也忒远了点儿,自从给他传了讯息到现在足足过去六天,真让我心疑他是蹬自行车来的,现在万事具备,卫攀摩拳擦掌的准备进当阳,却被这件小事儿阻了行程,心里焦急不堪,时常询问庞老二你朋友什么时候到?要不咱们先走?倒是玉小姐出言宽慰他,说寻访宝藏的具体位置怕还是得费番功夫,因此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又过了两天,庞老二朋友才算风尘仆仆的赶来。我听庞老二叫他铁柱,再比对这位仁兄的尊容,哑然失笑,铁柱名字叫的沉重,身子骨却着实单薄,浑身上下都没几两肉,全是骨头架子撑着一张薄皮。铁柱性子和庞老二全然不同,能说会道,比刘胖也差不了多少,刚到半天,就跟这帮人混的透熟。庞老二告诉我,铁柱貌不惊人,但确有点真本事,当年他摸出鎏金嵌琉璃乳钉纹壶时历尽凶险,全靠了跟铁柱搭档才平安带了东西出来。庞老二不是夸大其词的人,因此,我对铁柱也收了轻视之心,想到后面若干日子里头得和他同甘共苦,关系从现在就得打好,所以一口一个铁柱大哥叫的亲亲热热,铁柱是明白人,刚一到来就摸清了各人之间的关系,知道我跟庞老二是一路的,对我和松爷诚心结纳。 人马到齐,就待杀往当阳! 当阳,自古以来就用的这个称谓,后来为了区分它和湖北当阳,就称这里为北当阳。唐朝郭子仪手下大将温祖臣曾在这里力抗安逯山叛军,至今还有当时两军交战的古战场遗址和阅马台。当阳附近群山环绕,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倒是个问题,最后金七爷拍板儿,从当阳县小营乡开始查访,因为这里临山,又地处当阳中心,把落脚点扎在这里,方便四下延伸。 我们这伙人有十多个,倘若每天一齐进出,被人看见难保凭空猜疑,所以找了两套托词:普通游人来旅游的,阳大的学者来搞研究的,根据不同情况,来回使用,不过我对阳大学者这一说很有兴趣,自从想出这个虚假身份,常常偷偷照照镜子,觉得自己面白无须,弄副眼镜带上还颇有几分文雅之气。 奔波在外,免不了风餐露宿,考虑到偌大一片地域,用心寻找个千年以前的所在恐怕不易,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有结果的,因此需得有个固定的住处,临时盖房子有点不现实,松爷提议,山里头有人少的小村子,村民淳朴,找个人口少的家户,给主人些钱,借住他们房子一段时间。这个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可,于是我们在小营乡秀山深处找了个二三十户人家的村子借住下来。这家主人姓田,叫田武,妻子早亡,带着个女儿生活,山里土地不值钱,田武圈了不小的院子,家里七八间空房,我觉得自己文雅,坚持借用阳大学者的身份,田武是粗人,窝在山里头这么多年,没见过世面,几句话就忽悠住了,交给他三百块钱,田武慌忙和女儿一起把空房扫的干干净净,从此,咱们这一伙就暂时当起了山里人。 第二十四节 前路未卜 圣师手札残本中估计恰好遗失了详细解说墨玉的那一部分,因此金老七也只能根据墨玉和地图相对比确认出宝藏大概位置,这片地域在地图上也就一巴掌长,可真要走起来,腿都累细了,何况大多还是山路,卫攀和玉小姐这等养尊处优的人在山里新鲜了两天就傻脸了,为了宝藏,只得咬牙硬撑着。现在只是寻访阶段,人一窝蜂的都出去也没多大用处,所以金老七让所有人分成两拨,轮流出去,大家也都有个休息时间。 俗话说的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咱们这些人住在田武家虽然只是暂时,但也得跟人家拉好关系,山里人在这儿住了很多年,附近的地形烂熟于胸,我们时常要找田武问路,问来问去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明白,我们索性按天给他工资,让他每天在山里带路,这些人平时只在平坦地方垦出点地种些口粮,没半点富裕,要想弄钱就得找些山货背出去卖,所以一天五十块钱的工资让田武欣喜异常,也亏他身体好,我们隔天休息,他却出全勤,就这样也不见他喊累。 金七爷和卫攀带的这几个人有胖有瘦有高有低,但都不是什么让政府省心的家伙,所幸有各自大哥镇着,倒还规矩,这帮人以往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各有自己的胸中城府,就只玉丫头一个年轻姑娘,爱说爱动,闲不了一刻,跟那些江湖油子谈不拢,倒很看的上我和松爷这样的生瓜蛋子。我到底也不是个记仇的人,心里一直提醒自己得防着这个鬼丫头,但天天接触下来,又说又笑,不知不觉间,相互的隔膜是越来越少,有时候心想要不是眼下这个紧要时期,平时能经常有这么个开心果陪着,日子想必过的别有一番味道。玉丫头告诉我,她其实姓苏,叫苏玉,甘肃人,自小被金七爷收养,因为金七爷叫她玉丫头,所以手下人也都跟着喊玉小姐。 田武的女儿叫田山秀,这名字起的好,生在秀山,取名山秀。自从我们住到她家天天进山,田武父女两个都没闲过,田武当向导带我们天天四处转悠,山秀打扫卫生,给这么些人烧水做饭,十**岁的小丫头,干起活来风风火火,一和生人说话就脸红,我想着过去解放军住在老乡家都是规规矩矩,抢着干活,咱们现在住在这儿也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毕竟当初我们自称是阳大的学生和老师。所以没事就挑水捡柴火,姑娘家脸皮子薄,怎么可能都跟苏玉一样,所以帮她干活她也没太多的话,红着脸道个谢。这天她正做晚饭,我跑去搭手往灶里扔柴火,一边给她搭话,我说十句她回一句,末了她对我说大哥你出去吧,你们做学问的受不得烟熏,说的我好不自在,讪笑两声退了出来。刚出门不远就看见苏玉,她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宝贝勒好兴致啊,这当子口了还有心情泡妞,怎么样,进展如何?别等干成了事你却没福消受,搭进来当个上门女婿,话说回来,山里头妹子淳朴,勤快,也不算委屈你。” “苏同学!别忘了咱们现在的身份,大学生!你得注意自己的言行,都是文化人,就不能说点高雅的话么?” “好啊,说点高雅的吧,咱们谈谈伯纳德-马拉默德,奥芬-巴赫还有奥菲欧与优丽狄茜。” “你再说一遍?什么伯纳德马拉什么的,兴许我也知道,就是外国名字长,我记不住,这哥们干嘛的?洋爬子吗?” “爬你个头!脸皮真厚,你说丢人事儿是不是让你自个儿给干完了?真后悔那天没把你弄残废。” “讲点道义好么?你把我绑了抢我的东西,还来埋汰我?” “好意思啊你,墨玉是你的东西?那是七爷爷家的,不知道你家的人怎么弄走的。” “行了,不跟你罗嗦了。”我一边转身一边说:“你天天七爷爷八爷爷的,照我看,你也就是个马屁精。” 我们这些人心里都存了一个念头,因此每天翻山越岭不辞劳苦相互打气。我虽然把墨玉拿出来供金七爷研究,但这老家伙的圣师手札残本却从不舍得给别人看一眼,有时候我也暗想,圣师宝藏到底是按怎么样个形式隐藏的?如果是埋在地下,我们这十几个人就算累死也不定有没有结果。后来苏玉悄悄告诉我,手札残本上关于埋宝处标记这一节幸好保存下来,不过也只有金七爷独自知道这个机密,我把这事转告给庞老二和铁柱,他俩本来也是心存疑惑,听到这话后才算释然。 不过即便如此,在群山峻岭里找到这个标记也不是那么容易,每次出去的人都是仔细再加仔细几乎地毯式的摸排。不知不觉间,我们驻扎在田武家已经将近一个月,初来时候众人身上那股兴奋劲随着一天天的失望而日渐稀薄,附近大片地域都被勘察过了,因此每次出去的路程越走越远,天气一天天转冷,刚上山时带的衣服渐渐挡不住山里的寒气,派人专门下山采购一次。 山秀这丫头虽然跟我话不多,但和松爷貌似挺谈的来,被我几次看见,心里酸溜溜的,倒不是我钟情山秀,嫉恨松爷抢我看中的菜,只是想不通山里妹子审美观念怎么这样黑白颠倒?苏玉给我解释,山里生活艰苦,体力活多,人家要挑女婿肯定得挑膀大腰圆能吃苦耐劳的,你这鸡仔儿一样的小身子骨光能吃不能干,废柴一条,那比得上松爷吃香?我听后答曰一字:滚。 这天松爷去帮山秀捡柴,我和苏玉闲着没事儿都跟着帮忙。三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弯腰劳动,捡足了能烧两天的柴火松爷还不罢手,说反正是没事干,不如再多弄点回去,值当出来散步。我们三人越走越深,到了一处山崖边儿上,把柴火归拢到一起用绳子扎了两垛,准备休息一会就回去。阳川地处北方,这时候已经草木枯黄,松爷站在山崖边上向下看了看说玉丫头,你那个七爷爷准备把咱们爷们点晃到什么时候?天天就这么从井里打水,到山上捡柴,一个月了连根宝毛儿都没见,干脆直接都定居到这儿算了,也省得山上山下的来回跑,就是这里太偏,要不是进山逮兔子,真连口肉也吃不上。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猪猪肉肉?猪头松你也是胡子一大把的人了,还打人家黄花闺女的小主意?你要愿意,事成以后就留这儿,说实话啊,我看田家也正好缺你这种壮劳力。” 苏玉就是这样,除了金七爷和卫攀,跟谁说话都得变着法儿的损两句。松爷人粗,可也不是十足的闷头儿,怎么会听不出苏玉话里的调侃?只不过他嘴笨,情知道在苏玉面前占不了便宜,嘿嘿笑两声也不回嘴,随手捡块小石头朝远处扔,这一扔他象是现了什么,指着山崖下边对我俩说: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十五节 瓶子 二十五 瓶子 我和苏玉赶忙站起来顺着松爷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山崖下是片松毛子草,这时候已经枯了,远远看过去一片金黄,草里边似乎是有个什么白闪闪的东西,反射着一点阳光。我们进山是为什么来的?所以这东西马上就引起我们极大的兴趣,恨不得立马奔过去看看。可惜,这处山崖少说也得有五十来米深,断面几乎是九十度垂直,直接下去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对这块儿不熟,所以一时半会也难摸到下崖的近路,四下望望,只觉得崖面上延绵出去不知有多少里。按说遇到这种情况,最好是等到带人出去的金七爷和庞老二回来之后想个办法下去把东西拿上来,但一个月来都没现丝毫结果,现在出现点异常,心里这股痒劲那能按耐的住?我们三人略一商量,决定顺绳子溜下崖去。 打好的柴也顾不得往回背了,我和苏玉留这儿看着那东西,松爷回去取绳子。虽然我们不象爬子一样是来掘墓的,但进山之前卫攀还是准备了几股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松爷被山崖下的东西刺激的浑身是劲儿,在山路上跑的飞快,没多长时间就背了捆绳子气喘吁吁跑回来。 山崖边上没什么东西,只有棵海碗口粗的枯树,我们把绳子一头儿栓到树上,用手抻抻,纹丝不动,然后把一捆绳子扔下崖去。卫攀买的绳子有长有短,这一捆是整五十米长。松爷到底是个死心眼儿,叫他拿绳子,他就老老实实只背一捆过来,结果绳子放下去以后,我们才现离着崖底还有段距离,探出头看看,约莫绳子短了两三米,我心想着两三米的距离不算高,况且下头都是枯草,顺绳子溜到头儿再跳下去不会有什么大碍。于是留松爷和苏玉在上头招呼,我搓搓手抓住绳子就往下滑。滑下去七八米以后,苏玉不听指挥,也顺绳子下来,还在我头上笑着说宝贝勒你快着点儿,我要滑的太快没准就得踩你头上了。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下去的挺顺,就是绳子磨的手疼,我把衣襟撩上来裹在绳子外头,果然好了许多。 下了一大半儿,忽然听见松爷在上面大声吆喝,这时候小风刮的挺厉,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我也听不大清爽他到底喊的什么,于是双手一紧,止住下滑的势头,想侧耳听听。也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苏玉倒霉,我和她万万没有想到,上头出了大麻烦。 我们下来之前是把绳子栓在崖边的枯树上,这棵树从外看没什么异样,但树干中间早就被虫蛀空了,虽然我还专门试了试它受力不受,但人的手劲能有多大?倘若只我一个人下来,兴许枯树马马虎虎还能经的住,但苏玉擅自行动,凭空又加了百十斤的重量,枯树承不了我们两人,腐朽的树干慢慢断裂,眼看就要从中而折,幸亏松爷千年难见的机灵一回,大声嚷嚷两声,随即伸双手紧紧拉住绳子,苏玉离崖面近,隐约听到松爷在上面喊树断了,又觉得绳子本身向下滑动了少许,马上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慌忙朝我大喊:上面绑绳子的树好象断了,快点下去,不然有危险!我一听,连忙加快度,很快就下到绳子的末端。 人倒霉了就是这样,祸不单行,越瘸越遭人拿棍子往腿上敲,本来我在上面目测绳子大概也就短个两三米,没想到滑下来之后才现这段空缺出来的距离最少有七八米。并且下面的松毛子草是从石头缝儿里长出来的,向下一看,全都是有棱有角的大石头。我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这要跳下去,能落个残废都算祖坟冒青烟了。正没主意间,苏玉也滑了下来,在我头上最多三米的地方停住,回头朝下一望,顿时傻了眼。就算她满身都是机灵眼儿这时候也无计可施,俩人就这么抓住绳子干耗。我心想,松爷在上面抓绳子撑着我们二百多斤的重量肯定不会好受,要是想不出办法,等他实在坚持不住手一松,我跟苏玉的追悼会没准儿就得一块开。还有,松爷太实在,万一他坚持不住还不肯松手,被这股大力带下来,火葬场可有的赚了。 我得承认我不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起码我还有良心,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跳下去一个人,减轻重量,好让松爷缓口气把另一个人一点一点拉上去,这样最起码是舍一保二,至于跳下去那个,就得看他造化了,苏玉到底是姑娘家,我不可能厚着脸皮叫她跳下去。说实话白求恩张思德董存瑞对我来说教育意义不大,我决定舍己为人实在是被逼无奈。于是我一咬牙,大声对苏玉说:“玉丫头,我跳下去,等会你叫人来抬我。”说完就眼睛一闭,准备松手。 “别!别跳!”苏玉急忙冲我喊道:“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我苦笑一声,这会儿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就算阳川驻军现在派架直升机过来也来不及。苏玉伸长脖子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说你看见没?你下面没多远有块突出来的石头。我低头一看,平展展的断壁上果然突出来一块比砖也大不了多少的石头。 “你先踩住那块石头。” 我几乎是抓住绳子的最末梢点着脚尖才够着那块石头,这么一来身体重量大部分都被石头承受了,我就怕自己晦气透了,石头在这儿呆了几百几千年都没事,而我一踩它它就断。等我一只脚横着在石头上踩实了,苏玉说你别这么踩,两只脚一块儿踩上去。她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我也顾不上问东问西,使劲把脚尖朝外撇,两只脚都快成一字形了才勉强全都踩到石头上。 “身体放松,别紧张,伸开双壁,尽量往断壁上趴。” 这时候我才明白苏玉的意思,她叫我暂时先坚持利用突出的石头丢开绳子呆在原地,等松爷把她拉上去以后再放绳子下来救我。这倒是个好主意,虽然两只脚都得踏在这块砖头大小的石头上分外难受别扭,但至少比跳下去摔得生活不能自理要美好的多。于是我依照她的方法伸展双臂侧着脸紧贴在悬崖壁上,感觉还能撑的住。 我这一放手,上面的松爷压力顿减,条件反射似的抓住绳子拼命往上拽,苏玉瘦,松爷把她拉上去估计还不成问题。我在这儿好容易找好了平衡,不敢随便乱动,也不清楚上面情况,只能期盼她快点上去,我也能快点上去。 人一紧张,时间概念就比较模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绳子晃晃悠悠垂到我面前,我心里一喜,猜测大概是苏玉已经平安上去,他们两人才抛下绳子拉我,不由分说,一把抓住绳子死也不松手,松爷和苏玉看见我准备就绪,合力把我拉上山崖。 刚一上去,我们三人都是心力交悴,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劲儿的喘息,特别是松爷,累得牛喘,也真亏得他身强力壮,我们才得以脱险。 好容易缓过这股劲儿,我说下面那东西咱们还得去看看清楚。刚吃了大亏险些丧命,我们再不敢凑合,回去又取了一盘绳子,跟原先的那一根结在一块儿,宽宽绰绰垂下崖去,由我和松爷在上面拽着,苏玉下去拿东西。 这一趟倒是顺风顺水,苏玉利利索索就把山崖下那个白闪闪的东西带了回来。我和松爷撂下绳子,心急火燎的围住苏玉,争先恐后问道:“是什么东西?” 苏玉愁眉苦脸的把那东西抛给我们,我和松爷接过一看,不由的又好气又好笑。 原来这东西竟是个小小的白瓷空瓶子,上面还贴着张标签儿。 春江大曲。 第二十六节 聆秘 二十六 聆秘 看着这个我们差点搭进一条人命弄回来的空酒瓶,三个人足有两分钟说不出话。 没办法,这是事实。 有一种追求叫做白费,有一种结果叫做扯淡。 松爷越想越气,抓起春江大曲的瓶子甩手就要扔出去。苏玉急忙拦住他,松爷没好气的说怎么?还准备当个纪念? “不是,我就是有点奇怪,这么偏的地方,怎么会有个空酒瓶呢?”苏玉说。 要是她不提醒,我倒也想不出这中间的怪异,我敢肯定,这酒瓶子绝对不是我们这伙人扔在这儿的,因为是来办正事,所以卫攀在采购各类物品这方面很是大方,却没带进山来一滴酒,金七爷也严令不准酗酒,松爷初开始抓耳挠腮的急了几天,时间一长才慢慢习惯。春江大曲算是中档酒,就我们手上拿这种半斤装一瓶的在当时要卖将近三十块,山里村民那会有这闲钱?况且这儿也不见什么好风景,游人罕至,诸般推测都不成立,那这酒瓶子会是谁丢下的?各人想了半天,忽然又觉得可笑,就这么就烂瓶子,值得大费脑筋?于是背上柴垛,回去吃饭。 现在每天出去找线索的人回来的越来越晚,常常得把饭给他们留在锅里,金七爷不肯把识破宝藏的标识告诉别人,所以这倒成了他的累赘,每天都得亲自跟人一同出去,我和松爷阅历浅,墨玉又放在我身上,庞老二怕金七爷出歪点子算计我们,所以常和铁柱替我们出去,本来爬子打盗洞就是个耐力活儿,这俩人干爬子干的久了,持久之性远高于一般常人,天天拔山涉水也坚持的住。 一直等到饭锅连同灶台都冷透了,一行人才风尘仆仆回到田武家,山秀忙着热饭热菜,苏玉就拿着倒霉酒瓶子到金七爷那儿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金七爷不是半仙儿,要说春江大曲没准他还喝过,但这酒瓶子是谁丢的,他也说不出来。 田武家的空房子不少,苏玉,金七爷,卫攀都是一人住一间,庞老二和铁柱住一间,我和松爷住一间,剩下五人分住两间。山里日子清苦,连电都没有,加上白天劳累,吃过晚饭众人都纷纷入睡。我和松爷贪嘴,饭前从锅里捞了几块还没炖熟的兔子肉,接着灌了一瓢冷水,当时是痛快了,可挨到夜间就遭了殃,肚子里头翻江倒海,疼痛难忍,此病痛世人皆知:拉稀。院子里倒有个小茅厕,仅能容下一个人,被松爷抢了先,我在外边憋的五官都变了形,心想松爷要再不出来,我真得拉到裤子里了,听他在茅厕里哎呦哎呦哼哼个不停,我就知道一时半会他也难提上裤子。我让憋的实在受不了,只得另找地方解决,出院子不远有片枯草,几棵大树,是个方便的好去处,我拿了一卷手纸,三步并作两步蹿过去,在棵大树后一解裤子蹲下来,肚痛中又带着排泄的畅快,这等滋味,言语实在形容不出。 等方便完,擦屁股走人,没走出几步,肚子里又开始造反,只得拐回去重新蹲下,如此反复了两次,索性决定一次连汤带水拉个彻底,免得来回跑个不停。一边方便一边想心事,直到一阵轻飘的脚步声传来,我才被打断思路。我心想莫非又有人让松爷堵在茅厕外头?任谁本事再大,出门在外也不能背着茅房不是?于是我就准备邀这位仁兄一同过来蹲着,顺路聊几句天,以解方便中的孤寂。谁知道那人又走了两步便停住不动了,我从树后露头一看,只见金七爷正背着双手抬头望着明月出神。看见是这老头儿,我就打消了原来的心思,想必他本来看我就不顺眼,这时候我再光着屁股出来吓他一跳,金七爷能会给我好脸色?想到这儿,我又缩回头,只盼他出会儿神后赶紧回去睡觉。 金老头这一站就站了好大一会儿,我两腿蹲的麻,皱着眉头暗骂金老头不长眼色。忽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听见苏玉的声音:七爷爷,你睡不着么? 热闹啊,我苦笑一声,这会儿就算把腿蹲断也万万不能让苏玉看见我这副样子,于是我又下意识的往树干后悄悄挪了挪。 “玉丫头,咱们也来了这么些天了,路没少走,可每次都是空手而回,我一直在想,当年你大爷爷倒是怎么摸进那地宫的?按说,大哥他见识身手都还不如我,可偏偏他能办到的事我却没一点法子,你有什么见识?说来听听。” 听到这儿我心头一震,金七爷嘴里的大哥肯定就是卫神眼昔年的故人金老大,他当年摸进过什么地宫?这地宫难道就是圣师宝藏所在?想想又不对头,金老大既然进过藏着圣师宝藏的地宫,那宝藏会不被他起走?如果宝藏已被起走,金七爷又何必费心再来探寻?这些疑问一条条冒出来,一时我也难以琢磨清楚。金七爷心里的机密埋的很深,从不告诉别人,眼下他以为四下无人,才跟苏玉放心交谈,殊不知我就在不远处光着屁股吹凉风!这样偷听的机会可不多见,于是我屏气凝神继续听下去。 “七爷爷,依我看,大爷爷这么多年时好时坏,心智一直不大清楚,否则找他一问,这事就有了分晓,我也不明白,既然他老人家进了地宫,怎么会不带了那件东西就空手出来?” “这么多年一直尽心给大哥治病,到底没能治好,不能不说是件憾事,可惜圣师手札上偏偏就遗失了当阳这一篇,咱们没头没尾下功夫胡找不是办法,但又无路可走。本来四块墨玉已得其二,再费心寻找另外两块,成事大有希望,可又让楚晨阳这小贼私下偷走一块,到底苍天是不肯轻易与人富贵啊。我这把老骨头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圣师宝藏的真颜。” “您老人家可别这么说。虽然丢了楚晨阳偷去的那一块,咱们不还是无意中又找到握着另一块的陈小鬼吗?一失一得之间,我看天意隐隐还是帮着咱们的。当阳不是什么大地方,一天找不到就两天,两天找不到就三天,我就不信,地宫还会张腿跑了?七爷爷你少说也活到一百多岁,费上十年功夫还是绰绰有余。” 金七爷笑了两声,说:“你这丫头本事全在这张嘴上。” 我在树后听了苏玉的话,暗啐一口,心说叫你马屁精着实不冤。 金七爷微微停顿了片刻说:“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就在山里再找二十天,阳历年前要还没结果,就暂时先退回去,等来年暖和了再做计议,我寻思这也不是件宽松事儿,最要紧的是当初为把卫攀和陈小鬼拉下水咱们说了大话,过了这长日子都没动静,我怕他们心里起疑,卫攀倒还好说,被圣师宝藏吊的胃口足足,跟他死鬼爷爷一个德行,就怕陈小鬼那几个人半路退出,少这几个废物原本也不算什么,但墨玉还在他们手上,将来进地宫没这东西不行。玉丫头,最好你去跟他们拉拢拉拢,想个法子把墨玉骗出来。” “这个恐怕不行,陈小鬼在咱们手上吃过亏,肯定会加意防我,这段日子我虽跟他走得近些,但他心里还是非常警惕,况且哪个庞老二也不是易与之辈。不过七爷爷你放心,刘胖子说过,陈小鬼也是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的人,有圣师宝藏在,即便他有疑心也不会轻易放手。” 说到这儿,俩人再没谈要紧的话,停了一会就转身离开。我等他们走远了,才咬牙扶着树一点一点站起来,两条腿就和废了一样。好在屁股这阵凉风没有白吹,叫我无意中听见这些预料不到的细节。我悄悄回到院里,看苏玉和金七爷的房里相继灭了灯,随即不声不响摸进庞老二的屋内。 第二十七节 鸣金 二十七 鸣金 庞老二和铁柱都已经睡下了,但我有这样顶顶要紧的事儿,不得不把他们都拉起来。铁柱坐起来,露着两扇排骨般的瘦躯揉揉眼睛说小陈,睡的正香你来捣乱,弄什么玄虚?我急忙叫他放低声音,庞老二心知有事,当下批起衣服等我话。 方才金老七和苏玉说的那番话细捋捋是两条重要信息,一,圣师宝藏百分百的确有其事,并且金七爷的大哥若干年前还曾进去过,二,我原以为墨玉只有两块,但金老七却说一共有四块,听他话的意思,都是各有各的用处。其余金大似乎得了什么病,金老七遭人偷了一块墨玉等算是末节。在死人身上摸回墨玉的事儿我前些天已悄悄对庞老二说了,只是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已经从我家传墨玉上探出圣师宝藏的大致位置,我们没把第二块墨玉的事放在心上,忙了几天都淡忘了。此时偷听金七爷和苏玉的对话,才意识到,第二块墨玉也是非同小可。其实对庞老二说这些话暂时没有多大用处,晾他也难知道其中的奥秘,但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么重要的信息还是得给他俩通通风,况且,金七爷一直到现在还在窥探我家传的墨玉,要让大家都防着点儿。 庞老二听罢,沉思片刻说眼前这些事可以不管,既然金七爷说墨玉还有别的用处,一天他拿不到玉就会心有顾忌,不敢对咱们怎么样,要往长里说,将来找到埋宝的地方,起出了宝藏,金七爷怕是不会再手软,因此这件事做与不做,现在得有打算,现在不撒手不干,金七爷他们肯定又要纠缠不休,连同卫攀也得跟咱们为难,要是继续干下去,一旦翻脸,该如何应对? 铁柱一拍胸脯说怕他个鸟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棺材瓤子要真敢动粗,咱爷们儿岂是吃素的? 庞老二说话虽这样说,但现在你能猜到那时的情形?最最头疼就是卫攀这个人,他要中立,还算好说,咱们跟金七爷有得一拼,他要调头伙着金老七对付咱们,你我再有一条命也得送到他手里。 我说那该怎么办?要不然咱们索性直接去找金七爷摊牌,叫他也给句痛快话。 不行,庞老二摇摇头,用处不大,其实他何尝不是也在盯着卫攀?原本他就是来凑数的,现在倒成了香饽饽,谁见谁拉。依我看,金老七肚子里藏的秘密还不止这些,不到宝藏露面的那一天谁也不会知道,既然已经上了他的船,好歹也得跟到底,这样吧,咱们谁也别露声色,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我得空去和卫攀谈谈,这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这一晚上又跑茅厕几次,等拉稀好了才知道卫攀备的有诺弗沙星。 老让庞老二和铁柱顶替我们也怪不好意思的,所以第二天我让铁柱在家休息,自己随同庞老二他们出去。掰指头算下来我和松爷在家连着歇了有十多天了,本该一身精神的,可昨天拉的忒过分了点儿,走出去二里地心里就有点后悔,不该楞充大肚汉子。 秋景是最没看头的,加之天冷,我跟在队伍最后头无精打采硬撑着往前磨蹭,庞老二和卫攀大清早才知道我拉了一夜肚子,这时候见我没精神,说实在顶不住了就打这儿回去歇着,差也不差你一个人。说实话我也真硬气不起来,刺溜着青鼻涕独个儿先回去了。 回去之后见松爷捧着大碗正喝姜汤,我也哆嗦着跑去厨房弄了一碗,半碗下肚,全身的寒气驱走大半儿,苏玉跑过来给我开玩笑,我嫉恨她昨天背后说我坏话,但又不能跟她明讲,端着碗别过头去对她不理不睬。喝完姜汤,我跑回屋里盖上被子睡个回笼觉,昨天晚上净上厕所了,睡也没睡好,本想稍睡一会儿就起来舒散下筋骨,没想到一觉就睡到过午。 山秀知道松爷和我昨天拉肚子,不能见荤腥,特意弄了点蒜拌面条,这是治拉肚的偏方儿,白水煮好面条拌上蒜泥,没汤没菜,又难吃又难闻,其实这会儿已经不拉了,松爷不忍拂了山秀的一片好意,还是端起碗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他一吃,我也不好意思闲着,一根根挑着面条,捏鼻子往肚子里吸溜,还没吃一半,清晨出门的那几个人匆忙回来了。确切说,是庞老二和卫攀让人背回来了。 我连忙放下碗奔出去,背卫攀的是他手下,惊慌失措的嚷嚷,我大哥摔着了腿,赶紧下山去医院。一听这话,啥都来不及问,张罗着赶紧往医院送。庞老二伤的是左腿,卫攀伤的是右腿,都用树枝简单固定了一下,估计该是骨折了,这里又没车又没担架,匆忙间把田武家两扇门卸下来,轮流抬着俩病号下山。从这儿赶到小营乡得有四十里的山路,不过运气还算好,当阳水泥厂有个职工医院,离这儿只有三十里,把人送过去,接诊的是个老大夫。这种小医院其实就能治个烧感冒,压根没ct这设备,老大夫经验倒还丰富,略一检查就肯定俩人都是小腿迎面骨骨折,不过他建议在这儿只做个简单包扎固定,然后找辆车把病人送到当阳县医院,照过ct以后请大夫看过片子再上夹板儿打石膏。众汉子里估计有过去跟人打架腿被敲折的,觉得老大夫的话有理,简单一处理,就近在水泥厂找辆车,塞给司机一百块钱,请他帮忙跑一躺,把人送进县医院算忙到了头儿,这才有空打听他俩受伤的经过,一问之下,竟然和我们捡酒瓶子的经历有相似之处。 原来这几个人和往常一样走走停停,在一处大斜坡边儿上休息片刻,斜坡下头长的也全是金黄的松毛子草,卫攀仗着自己念过书,就想对着眼前景色两句感慨,掉掉书包,没想到在草地里看见白闪闪的东西,就叫庞老二也过来看,俩人看了半天,虽然距离太远没看清楚,但庞老二想着昨天我对他说的差点把命丢了下崖捡个空瓶子回来的经历,一半靠看一半靠猜,确认那也是个同样的白瓷酒瓶子,他如实对卫攀讲了,卫攀也信了七七八八,不由哈哈大笑,吟出两句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手下人凑兴拍马屁,夸卫大哥文武双全,卫攀得意之下背着手迈着小碎步,想再弄两句出来,不小心踩到斜坡边的细小石子上,脚下一滑就往下面滚,他惊慌之中伸手乱拉,把旁边的庞老二也给攀带下来。幸好这里坡度大,又有泥土覆盖,俩人一前一后滚下去,最后落到坡底的乱石中间,除了浑身擦伤,一人还断了条腿。 我心想这倒霉瓶子怎么丢的到处都是?不过明知道找不见答案的闲事,也不费心去想它。陪着庞老二和卫攀在医院两天,有人问金七爷眼下该当如何,其实那天偷听他话时我就知道他有暂时退兵的意思,只不过不太放心我们这四个人,不过现在即便再不放心也没办法,毕竟折了两员主将。于是他决定暂时退回阳川,等来年再做计较。 有人得回田武家收拾我们的东西,松爷自告奋勇去了,我知道他和山秀关系处的不赖,这是趁机去道别。收拾好东西,协同两个病号,我们暂回阳川。大家都觉得在山上过了这段苦日子,回阳川受活两天必然挺有滋味。 只有我没想到,这次回阳川不但没有受活,反而让我多了一段苦闷经历。 第二十八节 真假难辨 二十八 真假难辩 松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卫攀存的好酒干了几瓶,卫攀和庞老二一人瘸条腿在医院躺了阵子搬回家,金七爷到底还是对我们不放心,生怕这段岁末年初的日子里平生变故,他不好露面,就叫苏玉有事没事往我们这儿跑。我也忒恨自己这身贱骨头,明知道她为何而来,但总硬不下心来冷酷到底,被她好言好语的一忽悠,仍免不了搭腔说话。有的事儿是不能给松爷说明的,他太直,不会装,要是直来直去给他说个清清楚楚,依他的脾气,抓住苏玉厉声喝问一番,可不是平白让鬼丫头起疑吗?所以,我和庞老二有事瞒着松爷,绝不是对不住朋友。 话又说回来,苏玉经常到我这儿套近乎也不能叫她事事如愿,我谋划着将计就计,你能来套近乎,我就不能想法套你的话?不过庞老二瘸着条腿行动不便,铁柱那副尊容就算苏玉来意不善也丝毫对他不感冒,因此套话这个任务还得我亲历亲为。两人各怀鬼胎,一个竖起根竹竿,另一个就刺溜刺溜往上爬,面子上越来越亲热,似乎是把过去的恩恩怨怨全忘的干净,其实至少我心里是藏着小九九的。 苏玉精细,跟她斗智我确实有点力不从心,这天我又挖空心思想把她绕进来,谁知道她无缘无故的扑哧一笑,我问她笑什么,她说宝贝勒其实你比猪头松强也强不了多少,心里防我,面上还不肯露出来,有心不理我吧,又怕我起疑,所以才强打精神跟我周旋,想探出点内情,跟你说句实话,我到你这儿来也确实是聊天解闷,七爷爷手下那帮人,我跟他们可真没什么可说的,你要真想知道什么,还不如痛快问出来,能答的我自然不会瞒你,不过啊,我就是个小女子,没你们男子汉那么大抱负,有时候七爷爷要跟我说件什么要紧事,我还不愿意听呢。 “呸!你还真把自己说成大家闺秀了,我看你虽然是女的,野心可着实比我大的多了,说的倒好听,我要有事痛快问出来,你会痛快告诉我?打死我也不信。” “话别这么说,其实那天你肯自己跳下崖去保我平安,我是打心底里感激的。不过啊,我也知道你要问点什么,圣师宝藏事关重大,本身就是个千古之谜,七爷爷把这中间的隐情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有些事就连我也是蒙在鼓里,所以啊,你问的话我真要答不上来,可别说我心不诚。” 我是打定主意了,不管她怎么鬼话连篇,我是一句实话也不会对她讲,听她说的人模狗样,诚诚恳恳,我有心试她一试,那天偷听金七爷和她谈话时,他们提到过金家老大,她也知道我从卫神眼那儿了解过这个人,拿这个由头抛出来探探路,合情合理,不会让她生出别的心思,于是我说:“卫老太爷从前跟我攀谈的时候说起过金七爷的大哥,他说当年金大爷曾经带着墨玉拜访过他,可有这回事儿吗?” “宝贝勒,有句话我得先告诉你,你手里那块墨玉最早的确是由大爷爷弄回来的,可谁也不知道怎么会落到你家,咱们料定你也不会说真话,问了也是白问,所以这件事很少跟你提起。有一年大爷爷远行回家,神神秘秘的给七爷爷看了件东西,就是你那块墨玉,他还告诉七爷爷,这件宝贝是历尽凶险才得来的,不但墨玉质地纯粹极其罕见,而且其中还隐藏着一处宝藏的所在。” “你这话就有点玄,据我所知,金家有兄弟七个,金老大怎么偏偏就把这墨玉的事告诉金老七一个人听?他其余兄弟都死绝了吗?” “积点口德好不好。庞老二该跟你说过这句话吧:侯马金家六只虫,唯有幺儿是真龙,七爷爷少年有成,年纪虽然最幼,但比他几个哥哥名头响亮,因此金老太爷向来对七爷爷青眼有加,大爷爷把墨玉拿给他看,想必也就是想炫耀一番,挣个面子。七爷爷当时不知道墨玉的来历,听了大爷爷一番话微微一笑也没在意,大爷爷只当七爷爷看不起他,大怒之下俩人翻脸吵了一架,金老太爷为此把大爷爷狠狠骂了一顿,大爷爷悲愤难当,一甩手又出了远门,要我猜的不错,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找的卫垂柳。” 这几句话还有点道理,金老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到墨玉,而且知晓了其中的奥秘,拿回去臭屁臭屁,谁知道家里人不识货,全没当回事,金老大一气之下出去另找帮手,所以才出现了登门造访卫垂柳这挡子事。 “中间许多细节到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了,大爷爷这次出去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消息,因他野惯了,家里人也没放在心上。约莫过了有半年,大爷爷被人抬回了家,不知道他在外面受了什么磨难,一见家人就神情激奋,昏了过去,送他回来的人说是在城南的大路上救下大爷爷的。家里人请了大夫,大夫看了以后说大爷爷头部受了重创,别的地方还不打紧。大爷爷让人精心伺候了两天算是平安醒过来,没想到醒了以后神智不清,每天就知道吃睡,任谁也问不出一句话,偶尔见好,也就是自顾自的念叨地宫,陈兴才,地宫,陈兴才这两句话。宝贝勒,你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怀疑你手上墨玉是得自金家了吧,大爷爷失了神志以后对从前的事浑然不知,却一直记着陈兴才这个名字,恰巧你也姓陈,在这种巧合之下,由不得人不起疑心啊,这个陈兴才该不会是你家上辈人吧?” 听到这儿,我宛如受了五雷轰顶一般心头巨震。 原来,陈兴才这个名字,是我从小就听父亲提过的。 我们陈家虽然是小家小户,但过去也续有家谱,祖上定的规程,后世子孙均要依次用兴、顺、德、宝、维这五个字取名,轮到我这儿,是宝字辈,因此父亲给我取名陈宝来,他在我小时候就叫我要牢记上几辈先人名讳,我父亲叫陈德正,我祖父叫陈顺安,而金大嘴里所说的陈兴才,正是我曾祖的名讳! 据我所知,曾祖兴才公过去是我老家的一个赤脚医生,医术如何无从知晓,但他老人家是为了救治村民病痛时上山采药不慎落进山崖中身亡的,不但村民敬仰,而且家里后人也深以此为荣,他怎么可能跟一个爬子世家的子弟有瓜葛呢?但原本属于金大的墨玉确确实实是落在我家祖上手中,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虽多,却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我这番心思却不能对苏玉言明,所以强自按下心里的猜疑和不安,挤出点笑容对她说:“这你可是多心了,墨玉虽然是我家传的,但我真的不知道是从何而来,我家上辈里也没你说的那个人。” 苏玉笑笑说:“反正是笔糊涂帐,现在咱们携手合作,这些事都不要紧。大爷爷得了这怪病以后,家里人给他不知道请了多少医生诊治,却都没什么效果,说句不中听的话,他后半辈子简直就象个傻子一样。不过这样一来有个好处,傻人单纯,根本没那么多凡俗杂念,吃的饱睡的香,大爷爷下面几个兄弟都先过世了,他除了神智不清外,身子倒养的还算结实。一直到去年初,大爷爷才算是无疾而终,临死前回光返照的那一刹那,他好象是猛然间想起以往过去的种种事端,抓住床边七爷爷的手,说了一句,七弟,我好后悔当年跟你斗气,你听我说,地宫是在阳川……这句话没说完,大爷爷就咽气了。不久以后,七爷爷无意中得到了圣师手札的残本,细细钻研一番,又回想大爷爷临死前说的话,因此确定圣师宝藏是在阳川,他连着找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墨玉,这才派了刘意合到阳川来先站稳脚跟,我们一边儿想法寻找墨玉,然后跟他汇合一块儿起出宝藏。没想到他无意间现你持着墨玉,几次想买,都被你拒绝,所以后来对你下手。” 苏玉这番话里似乎是有真有假,起码她说的金大这一段可信度比较高,但我偷听她和金七爷的谈话,知道墨玉一共是有四块,她却还是对我做了隐瞒。因此一时之间我也以作出判断,最主要的是,我曾祖兴才公突然牵扯到这件事里,对我震撼实在太大,不过当时的知情人现在都已入土为安,想要揭开谜底,几乎是不可能的,拖到最后,还得是件无头案。 大谜解不开,只好寻点小谜的答案聊慰心怀,于是问她:“当初刘胖子请庞二爷来阳川不是说要让他帮着从墓里带件要紧东西出来?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可否跟圣师宝藏有关系?” 苏玉摸摸肚子说:“宝贝勒既然肯不耻下问,我也只好知无不尽了,可惜从早说到现在,我还一直空着肚子,你请我吃顿饭,我就把其中详情跟你仔细说说。” 第二十九节 惊人发现 二十九 惊人现 我看了看表,这会儿才上午十点五十,不到吃饭时间,但苏玉好歹算是客人,于是我叫卫攀家厨房的李师傅炒出两个小菜,陪着苏玉吃完,她擦擦嘴,端着果汁喝一口说道:“师傅手艺不错,宝贝勒你也精明,请人吃饭都蹭卫老板的,自己一个大子儿不花。” “你吃好了么?吃好了就接着说吧。” “好,你不是问刘胖子让庞老二去墓里带什么东西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脸皮真厚,这不是明着蒙我的饭吃吗?” “少安毋躁嘛,一点气都沉不住,怎么干大事?什么东西我不清楚,但经过我还能说说,七爷爷自打从圣师手札中找到线索,就一直关注着这件事儿,你想想,无极圣师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把财宝随便找个地方一藏就算完事?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玄机,不光你我,就连七爷爷也说不大清楚,不过他老人家日夜都捧着那本手札琢磨,最后确定下一件事,当年郭琼派到各地去四个弟子里有一个就驻扎在阳川,他用信徒捐出的部分钱款在这里给自己修了墓,本想将来死后下葬进去,可朝廷出兵剿除祈仙教,这个弟子死在刀兵之中,最后也没来得及用上这墓。郭琼脱身以后,在这座墓里又添加了点机关陷阱,放进去一件跟宝藏有极大关系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七爷爷没有对我明言。当时七爷爷在阳川勘出唐墓的具体位置,却临时因为件十万火急的事赶到外地,所以把这件事交给刘胖子,刘胖子手下没有爬子好手,就把庞老二从河北请来。庞老二刚到阳川,七爷爷觉得刘胖子办事不妥,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借外人之手去掘?所以七爷爷训了刘胖子一顿,亲自抽空回来到阳川下墓摸出了这件要紧东西。” 我明白了,怪不得庞老二说刘胖把他请来以后只管好吃好喝招待,却再也不提下墓摸东西的事儿。 “当时刘胖子想从你手里把玉弄走,恰好庞老二从河北来了就一直闲着,所以刘胖就骗你们下这座空墓去,让庞老**问出墨玉下落之后在墓里将你和猪头松灭口,这个法子最好,即便有人现你们尸体也只当是爬子失手死在里头,况且害人的事儿是庞老二干的,再怎么追查也查不到刘胖子身上。” “这法子好个屁!亏得我命硬,要不然这会儿早烂在地里头了。贼胖厮忒毒的心,撞断他三根肋骨真算是便宜了他。”虽然我早从庞老二嘴里得知了刘胖的阴谋,但此刻又听苏玉亲口说出来,不由的还是气愤难当。 “宝贝勒别生气,这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打不相识呢。要不是刘胖子这番折腾,咱们怎么能携手合作,共图宝藏呢?” “得了吧,他不是什么好鸟儿,难道你祸害得我还少了?只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也就是了。” 送走苏玉后我独自抽着烟把乱糟糟的一团信息整理清楚,金老大找到墨玉,得不到家人支持后生气出走,找卫垂柳合作,被拒绝后离开,从此一直到他受伤被送回家,中间这段经历是个空白,不过可以肯定,在这期间他洞悉了所有秘密,甚至亲自摸进地宫,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带出任何东西,反而丢了墨玉受了伤。那他的墨玉是怎么落到我曾祖兴才公手里的呢?有可能金老大遭遇什么意外,被我曾祖搭救,他为了报答,所以把墨玉赠送给我曾祖,不对,金老大不傻,他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人,还有,他把墨玉送出去以后自己怎么进地宫?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难道是我的曾祖趁人之危将这块墨玉据为己有? 依照当时的情况,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我想了想就推翻了这个念头,我始终不相信一个为村民采药而献身的医生会干出这样的勾当。 我被这件事折磨的头疼欲裂心情烦躁,恨不得马上找到真相,弄清楚曾祖到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思前想后,忍不住到庞老二那里把所有情况给他说了一遍,想让他帮着分析分析。庞老二思索了片刻,问我一句话,兴才公是那一年过世的? 这个情况我记得父亲曾经给我说过的,但当时我还小,记不清楚。庞老二接着说,现在你要想搞清楚到底兴才公和金老大有没有瓜葛实在是不容易了,我们只能找出个大概结论,先得知道你曾祖是那一年过世的,再想办法摸摸金老大是什么时候最后一次出的远门,两下一比,如果金老大出门的时候你曾祖已经过世,那么这件事可以肯定跟他没有丝毫关联,要是其时他还在人世,小陈,不是我凭空猜测,十有**兴才公和金老大两人有过交往,不然世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金老大记着你曾祖名讳,而你家又存着原属金老大的那块墨玉? 一语惊醒梦中人,庞老二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父亲已经不在,如何才能得知曾祖去世的时间?想起老家陈村还有个表叔,因此我决定立即过去一趟,问问表叔是否还记得这事儿。当即让卫攀给我派辆车,风驰电掣般往陈村驶去。 我奶奶过世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城里工作,所以家里的老屋托给表叔保管,他家人口多,儿女都长大以后房子就不够住了,于是他带着最小的一个儿子住在我家老屋,为这件事当时他还专门跑到阳川知会父亲,父亲嫌他太见外,由此可见,表叔也算是个忠厚人。我一到陈村就直奔老屋找到表叔,询问他知道不知道曾祖过世的时间。表叔抠着下巴想了半天才说:“那时候我还小,不大记得事,更不要说具体到那一年了,宝娃,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当然不能对他明说,胡乱编了个理由,求他再仔细回想回想,表叔说好多年的事了,硬想也是想不起来的,不如还是在村里找个上了年岁的老人问一问,兴许还能有人记得,这样吧,我带你到肖老头儿家去,他今年八十多了,眼不花耳朵不聋,最要紧的是脑子不糊涂。 我跟着表叔出门往东走过十多户人家,然后进了个小院,肖老头儿正在院子里眯着眼晒太阳,表叔把情况对他一说,老头儿扯着洪亮嗓门说:“是兴才哥的后人么?好好,一表人才。”不是埋汰城里人,天天大鱼大肉整年都不松散筋骨还喊着要长寿,那儿比得上眼前这位老爷子?过去我和松爷下乡淘换小玩意儿的时候还在陈村呆过几天,却没见过这老寿星。我恭敬的鞠个躬,问个好,等着老头儿话。 “兴才哥是好人呐。”老头儿站起身来说:“大着我一点儿,早年间常在外奔波,一年里也难在家住几天,三十多了儿子都能下地干活儿时他才算安稳下来,要说他这些年在外头也没白跑,学了手艺会给人看病,那时候乡下人要得个什么病可了不得,缺医少药的不说,还耽误田里的活儿,自从兴才哥露了这手本事,不光村子里的人找他看病,附近的穷乡亲也没少来,遇着实在穷的揭不开锅的家户,他也不收钱,还管给药,这不是善人么?这么好个人,可惜拉。”说着说着老头儿深深叹口气:“有天上山去采药,连着几天都没回来,平日里受过他恩惠的可不少,四下里帮着找,我也跟着去了,几乎把周近这几座山都翻遍了也没找着,还是后来有人在北山大沟那里头看见他装药用的背篓子,才算明白是从山上掉下来了,惨呐,尸都不见,怕是叫狼给拖去了。” “他老人家是一个人去采药的?”我问。 “可不是一个人么?那时候你爷爷也都二十出头了,可你们家人丁单薄,兴才哥就这一根苗儿,心疼儿子,不忍叫他跟着翻山越岭。” “老太爷,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曾祖他老人家是那年出的事儿?” “怎么不记得,51年嘛,七八月正热的天儿,下葬的时候棺材里是衣服,附近找他看过病的都来吊丧呐。” 好,终于遇见个明白人,这一趟算是没白跑。 因为心里有事儿,我也没在陈村多耽搁,准备马上回阳川,临走的时候表叔吞吞吐吐对我说他最小的儿子也要结婚了,女方家想让盖新房,所以想跟我商量商量把老屋平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回来住,没多想,随口答应了,表叔不住劲儿的道谢。 下一步,得找苏玉问问金老大是什么时候出的最后一趟远门,又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第三十节 牢狱之灾 三十 牢狱之灾 坐在车里回阳川的路上我愁该怎么向苏玉开口?我和金老大攀扯不上什么关系,冒冒失失问她,她还不知道会生出几多心思,要是编瞎话,我也不是她对手,凭我这水平,绝难忽悠住这鬼丫头。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办法:不绕弯子,直接问。 金七爷在阳川租的好大一处院子,这儿原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宅子,这家人全家搬到外地,原本想把院子卖了,但当时阳川能买的起这等豪宅的少之又少,很长时间也无人问津,所以这家人干脆把房子托给一个朋友照看,能卖则卖,卖不掉就闲着,后因金七爷等人准备长住阳川,需得有个住处,因此刘胖找人跟房主的朋友作了协议,每月都付高昂租金,房主朋友看房子两年也卖不出去,乐得收个租金,补贴家用。 我回来之后马上给苏玉打了电话,想着这事儿在电话里不太方便说,就邀她来卫攀这里一坐。自从回阳川后这是我头次主动跟她联系,况且上午我们刚谈了好一阵子,因此苏玉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答应过来。 等她坐定,我开门见山问道:“你知不知道金老大是什么时候最后一次出的远门?” “问这个干什么?” “有顶要紧的事儿,你先给我说,然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这个我可得好好想想,七爷爷对我说的时候我也没太在意,似乎是五几年,我记不清爽了。” 这丫头脑子这么好使,偏偏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把我弄的好不心急,不住劲儿的催她快想,她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就在我即将心灰意冷的时候,苏玉突然一拍大腿说声有了! 我心中一喜,以为她想起来具体的年份,连忙问道:“想起来了?” “想是再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能算呀,你看啊,大爷爷是去年过世的,七爷爷当时说大哥自从受伤以后糊里糊涂活了四十四年,临走才得了片刻清醒,却还是连句囫囵话也没说完,把去年的纪年一减四十四不就是大爷爷受伤的时候吗?我来算算啊,恩,应该是51年,没错,是51年。” 这事果然蹊跷,我曾祖51年不幸身亡,金老大偏偏就在51年受伤,好歹错个一年两年都好判断,可可儿的就是这么巧,让我顿时迷失了方向。 “宝贝勒,该你说了。” “说什么?” “哎?想耍赖啊,你不是刚才说有顶要紧的事要告诉我吗?你的问题我也答上来了,轮到你说了。” “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夜拉,家里也没旁的女眷,你呆到这儿怕是不太方便,我也不留你吃饭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苏玉不愿意,可无论她怎么问,我都是信口胡诌,无奈,最后她恨恨盯我两眼,气哼哼走了。 去给庞老二一说,他也和我一样,无从判断,应该说,我曾祖和金老大有没有交往各占一半可能,见我还是愁眉不展,庞老二劝我说事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两个老人都已含笑九泉,退一步讲,即便过去有什么恩恩怨怨,也都该烟消云散了,你再费这么大劲儿去查问件摸不着的事儿,何苦呢?我想想,也确实如此,过了两天,就把这件事儿埋在心里。 连着几天我都心情不畅,闷在家里心烦,这天吃过晚饭独自出去走走。这时候天气全冷了下来,街上行人不多,我慢悠悠的沿马路牙子往前走,点支烟深深抽一口,看着烟气从嘴里喷出又慢慢消散在眼前,心想古人说的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就是这个样子么? 马路边停着辆崭新的摩托车,两个二十刚出头的小毛孩子正跟两个女孩围在车旁连说带笑。说来惭愧,我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没谈过恋爱,别说亲热了,就连姑娘家家的面颊也没香过一下,眼下看着路边儿的名车美女,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羡慕,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也就是屁大的事儿,要不让人看,干脆天天就呆家里,出门干嘛?我看那俩姑娘的眼神可能谗了点儿,于是有个小毛孩儿就不乐意了,横了吧唧喝问我看什么看,我一向不爱惹事儿,撇撇嘴,朝地上啐了一口就准备离开,小毛孩儿冲过来跟我推搡,另一个也在旁边助威,最后他们先动了手,我本来就心里不痛快,又遇见这种事儿,忿忿不平,我是干什么的?起码算是半个江湖人,虽然不欺负别人,也不能让别人一直欺负,当下不甘示弱,攒足了力气冲着其中一个迎面一拳,正中对方鼻梁,这一拳打的着实不轻,那家伙鼻血四溅,躺在地上翻滚呻吟。 我也就是晦气,合该倒霉,原本遇见这样的情况应该撒腿就跑,可那家伙刚躺地上,一辆派出所的车恰好从这儿经过,不由分说,把几个人全带回派出所。 这本来不算什么要命的事儿,可随着事态展,我感到一丝不妙。派出所的人把我们分开录口供,我如实说了,我觉得流点鼻血算不了什么,最多罚我点钱,教育教育就算完事儿。可万万没想到,后来我让送到了刑警队。进了刑警队以后又是录口供,画押,被铐着关了一夜,因为我认错态度好,说的又跟被打那小子出入不大,所以还算没受皮肉之苦。 我长这么大没跟警察和公安局打过太多交道,因此什么都不懂,直到让我在刑拘证上签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奈局子里的人把一应手续都给我办妥了,叫我上警车带路回家拿铺盖。我试着询问拿完铺盖上那儿去?被对方告知去了就知道了。我算是彻底慌了,就差哭鼻子抹眼泪求他们放我一马。不过慌乱之中我还是存着几分清醒,想着卫攀在阳川吃的开,现在正好趁着拿铺盖的时候跟他透个信儿,叫他想法子把我捞出来,于是我引着他们一路来到卫攀家。 这件事儿距现在时间真的过的很长了,我已经记不清楚当时的细节,只记得公安看见我竟然在这样的地方住着,脸上表情就变的有点惊异,然后进去取铺盖,卫攀和庞老二纷纷架着拐出来,卫攀以往做的都是些不太干净的买卖,因此黑白两道都有熟识的关系,当他问明情况后就觉得扯淡,打个架就这么严重?还得刑拘?不过即便他再牛也不敢和政府顶着干,只得先叫人拿出行李,随后我被送往阳川市看守所。 进去以后就是例行公事,官方做交接,我被一个穿着橘黄色褂子的(后来知道也是让关在里边的仁兄,因为混的好,出来干点杂活儿)瘦高汉子搜身,细致非凡,皮带是在刑警队就被抽走了,这时候连脚上皮鞋底里镶的两个铁片也被取了出来,然后把我送到南栋十二号。 现在要我说那里边的情况我是熟门熟路,可在当时确实是一无所知。阳看分为南栋和北栋两部分,各有一个过渡号,顾名思义,就是容刚进来的人适应适应环境,然后分放到其他监室,这南栋十二号就是所谓的过渡号。当时已经是十二月,我哆哆嗦嗦抱着铺盖走进去,随即听到身后大铁门哐铛一声重新关上。院子不大,里面站着高矮胖瘦各色人等十多名,一个满脸胡茬子的汉子叫我蹲下,问了我乱七八糟一堆闲话,之后我被告之,因为刚进来,为避免我身有疾病传染给他人,因此要洗澡杀菌消毒。我一听,好啊,如今监狱果真人道,进来就先给洗澡,张口问道,澡堂子在那儿?一院子人放声大笑,随后我又被告之,澡堂子,没有,自来水洗。冬天洗冷水澡?这不是开玩笑么?我只得决定不洗,谢了胡茬子一番好意。谁知道大胡子厉声喝道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看着他那凶样儿,我不由的心里一阵颤抖,磨磨蹭蹭在院子里脱下衣服,早有热心人端来冷水数盆,我先伸身进去沾了沾,冰冷刺骨,这么一盆子水浇在头上,不死也得掉层皮啊。在众人威吓下,只得咬牙洗了番冷水澡,等大胡子点头示意差不多时,我已经是浑身冰凉,面无人色。 话分两头,卫攀在我进来以后动用关系,原本以为这点小事手到擒来,没想到找人把事一说,处处碰壁,最后有人暗中对他说:你这兄弟打的不是地方,要是平常人家,你出点钱,我用用力,事情也就结了,但这次伤的是某某领导的公子,你兄弟也真是没长眼睛,街上那么多人不好打,偏要惹这位衙内,还打得他鼻梁骨折,定成轻伤。象这情况,谁敢出头帮你?卫老板,这次可真是对不住了。 我在看守所内住了足足两月有余,亏得卫攀在外四处打点,又托人走了某某领导的门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疏通好关系。随后法院开庭,判一缓一,当庭释放。这番经历可比进山那段日子还要难熬,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等我重获自由那一刻,几乎要流下泪来。 两个多月不见,卫攀和庞老二的腿已经恢复正常,给我接风时,卫攀重重一拍我的肩膀说道:“陈兄弟,你可知道现在什么样的男人才算完整?”见我摇头,他接着说:“上过大学当过兵,住过劳改离过婚,人生种种经历全都来一遍,才算不枉世间走一遭啊,眼下你也算经受了磨练,以后给江湖上朋友说话也多份底气,你想想,旁人都说点打打杀杀的事儿,你却一问三不知,丢不丢人?眼下就没这烦恼了,你只须大大方方的说:想当年兄弟我在牢里的时候如何如何,别人就不敢小瞧了你。” 众人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来了个大团圆。 第三十一节 再向虎山行 三十一 再向虎山行 出来以后也没什么要紧事,每天吃吃喝喝,这些都是闲话,揭过不提。 窝了一冬的金七爷终于肯露头了,他来到卫攀家,主要还是为了商量再次探寻圣师宝藏的事儿,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刘胖竟然跟着金七爷和苏玉一起来了!不说别人,我和松爷就跟这胖厮苦大仇深,一看见他,不由的怒火中烧。刘胖初见我们时神情也是万分尴尬,不过他脸皮厚,这分委曲求全的本事叫人佩服,一分钟不到就满脸堆笑,亲亲热热伸出双手:“哎呀陈老弟尤老弟,你们说缘分这两个字真叫人琢磨不透不是?当初咱们是好朋友,谁知道中间出了点误会,闹了生分,没想到现在就又聚在一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许久没见,陈老弟长结实了,尤老弟看上去倒是清减了几分,不过更显得英气勃勃啊……” 我不耐烦听他满嘴胡说八道,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松爷在旁边也是摩拳擦掌,要不是旁人拦着,一顿好打刘胖是万万逃不过的。 众人坐定,苏玉开口说道:“众位都休息了整一冬天,庞二爷和卫老板的伤也好的彻底了,七爷爷的意思,到了该动动的时候了。天气已经转暖,对咱们行动大大有利,上次以秀山为中心,附近大半地方已经探过了,没有什么现,但我想不能功亏一篑,还是得坚持把剩下没去过的地方继续摸排清楚。依过去的规矩,一方出四个人,刘胖子自从受伤到现在一直窝在家里,所以想跟着一起去,到山里头舒散舒散,七爷爷也应允了。各位要是又想出什么新的规程,不妨现在就拿出来商议商议。” 我听完这些话就满心的不高兴,常言说的好,量小非君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刘胖这人用心歹毒,抛开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说,在深山老林里头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人,我们还不得分出一半儿的精力防着他?因此我当即出言反对:“你们派谁跟着去按说我不该干涉,但我把话说到明处,谁去都行,就这贼胖厮没商量!金七爷,还有苏小姐,你们看着办,要是他去,咱们可就对不住了,从今往后不再掺和圣师宝藏这件事儿。” 刘胖听的满脸尴尬之色,嘴皮子动动,可到底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金七爷性子孤傲,我这番话明打明就是在威胁他,所以老家伙冷哼一声,两只三角眼瞥过来,满是不屑。不过除了我和松爷强烈反对以外,旁人倒没说什么,庞老儿跟刘胖早就认识,虽说中间经过那么多的事,已经恩怨两清,但他为人磊落,不愿这时候出面为难刘胖,卫攀的心思全在宝藏上,金七爷派谁进山对他来说都是一样。苏玉出来劝解我几句,但我是下定了决心,丝毫也没有商量的余地,金七爷虽然打心底瞧不起我们几个,但墨玉还掌管在我手里,尽管金老头没说到底这东西在进地宫时有什么用处,但他现在却不敢把关系搞的太僵,因此衡量利弊,最后刘胖随同进山之事作罢。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出门轻车熟路,一行人中间毫无停留,直奔田武家。山里人情厚重,田武和山秀看见我们又来做学问研究都是惊喜交集,连忙帮我们拿行李,让进院子烧水作饭,把头年存下的山货实实在在炒了几大碗出来,咱们这些人虽在山里过的惨点儿,可一回阳川就吃的肚满肠肥,再没了上次见肉时那股狼吞虎咽的劲头,都是文文气气伸筷子夹口菜,说几句闲话。松爷自来熟,进院就没闲着,半个主人一般忙活个不停,上饭端菜,抽空到厨房帮山秀打打下手,我和苏玉看着他那殷勤样子,都觉得少见,不由的相视一笑。田武是个实心眼子,我们这帮人说是学者其实破绽百出,但他还是深信不疑,因为铁柱没架子,跟谁都能说到一块儿,因此两人从前一起进山探路的时候相与的不错,田武在鞋底子上磕磕旱烟锅子,说道:“兄弟,上次因为那两位先生受了伤,你们学问没做完就走了,我心里还惦记了好一阵子,眼见天就暖和了,山里头也有些小景色,空闲了我带你们好好转转,不知道这回的学问大不大?得做多长时间?” 铁柱一本正经的说:“这回上头给我们派下的任务可不轻啊,附近这片山里头有什么矿脉都要研究清楚,还得带点矿石样本回去,时间嘛,说不准,十天八天有可能,一月两月也不定,放心吧老哥,咱们还能白吃白住你的?反正都是公家报销,花不着咱个人一个大子儿。” “不是不是。”田武慌忙摆摆手:“山里头常年也难见个外客,众位都是有学问的人,能住到我家算是咱面子上有光,只是先生们这次来的突然,山秀他大舅早就给我稍了信儿,他家下个月翻整房子,叫我去帮忙,我已经答应下了,我是怕先生们这次住的久了,下个月我脱不得身,也得提前给我这大舅子打个招呼不是?” “误不了事。”金七爷站起身来说:“咱们二十来天就忙完了。” 金七爷混了多年的江湖,深沉老辣,他是卡着日子估摸出还有二十来天就能把剩下没 摸过的地方全走一遍,因此给田武吃下颗定心丸,田武一听,两头事都不耽误,连声说道:“这敢情好!山秀她大舅平时看我们父女俩过的不易,没少接济,咱们穷家小户的能拿什么报答?最多就是出把力气,现在又不误先生们的正事儿,又照顾亲戚间的面子,可不是好么?”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厚道的山里人,不久之后就要身遭不测。时至今日,山秀也算苦尽甘来,日子过的很是滋润,但每每提到父亲,她还是红着眼圈想掉眼泪。 世事难预料,要是能知过去未来事,世间那还会有什么烦恼?田武不幸,大概也是命里注定,难逃此劫。 金七爷说的二十来天只是大概天数,我们干的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所以吃了饭以后大家休息半天,第二天一早就分班轮流出去打探地宫所在。这一冬天我们身子都养的壮实,所以再不好意思老叫庞老二和铁柱替着出工,于是庞老二和我搭一班儿,铁柱和松爷搭一班儿,他们两人阅历丰富,一人带个我们这样的菜瓜,遇到紧急情况好及时照应。 苏玉暗中埋怨过我前几天太不给刘胖面子了,当着那么多人叫他下不来台。听松爷说,我在看守所落难的时候苏玉还买了东西去看过我两次,但当时法院没判,我既不是自由人也不是犯人,身份暧mei,政府管我们这号人叫犯罪嫌疑人,为防串供偷递消息等等弊病,因此看守所里关押的嫌疑人一律不许接见家属,苏玉两次都没能见到我。我听后小感动,不过转念一想,她不过还是趁这机会拉拢我。但话虽这样说,我看她比看刘胖顺眼的多。苏玉说刘胖跟了金老七多年,一直很得信任,你这么做,七爷爷也是满心的埋怨,我没多说,反正已经把刘胖甩了,想埋怨随便埋怨好了。 不过我还是小看了金七爷,进山前老头儿隐忍不,现在玩起了先斩后奏,他手下一个伙计没走两天山路借口牙疼难忍,下山治牙,等回来的时候竟然把刘胖一块儿带来,还说是无意里遇见的。我又大闹了一番,刘胖低声下气赔不是,卫攀也替他说了两句好话,这一冬天我们都住在卫攀家,我出事的时候他也没少费劲拖着条伤腿来回奔忙,见他出面求情,我也实在没法再坚持下去,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算是完事。 各位看官看到这儿或许心有疑问,金老七和我们现在正处在合作期,他手下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惜跟我翻脸非要把刘胖拉上呢?其实当时我也不知原因,后来才清楚,刘胖身上有一项常人不能及的长处,以后大有用处,所以金七爷才想方设法让他混进寻宝的队伍。 我在空闲的时候经常拿墨玉出来抚mo把玩一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东西,要不是当初在死人身上摸回另一块玉,我断然不会想到把墨玉拿去给卫神眼评断,也就惹不上刘胖窥探,以至后面的下墓,追杀,更不要说现在和这帮人一起在当阳寻找圣师宝藏的踪迹。虽然几经凶险,还是每每死里逃生,虽然探知了宝藏大致所在,又不晓得何时才能找到,酸甜苦辣的种种滋味混在心头,耐人寻味。 墨玉上的线条有一半是和当阳地形吻合的,那剩下那部分该是做什么用的呢?庞老二猜测说:“金老七只所以不肯与我们翻脸,就是顾忌着这块玉,他说找到宝藏具体位置以后,墨玉还有别的用处,老家伙此话倒也不假,照我看,这玉上的另些线条,十有**是有关地宫中的路线图,藏着那么多宝贝的地方,肯定不会任人来去自如,万一里面通道错综复杂,人被困住就断无生理。咱们可得把这东西藏好。” 我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决定,这块玉关系重大,轮流放在我和庞老二,铁柱身上保管,松爷心太粗,这差使就免了。之后我又似无意中把这消息透漏给苏玉,她收到之后肯定一字不差的转告金七爷,这么一来,金老头儿摸不准玉到底放在谁身上,对谁都不会轻易动手。 第三十二节 意外 在外面摸了几天以后,我觉得在半个月时间内把剩下的地方走一遍是完全有可能的,就怕还是没结果,那样我们就得重新在当阳地图上挑选一个地方驻扎,然后继续这样乏味而且不知什么时候才到终点的探索。 山里没什么娱乐项目,卫攀和金老头儿的手下还能打扑克赌钱,我除了睡觉就是望着群山呆,我没文化,偶尔和苏玉出去感受一下春意也觉得没什么看头,粗人就是这样,吃饱喝足已经完成任务,丝毫感受不到上天赋予在万物身上的各种意境。 有一天休息的时候起的早,看见庞老二在院子后面打拳,我知道他学过拳脚功夫,不过除了龙泉宾馆那一战外,从没见他练过手。此时看他腾挪闪挡,指爪拳掌练的有模有样,我顿时来了兴趣,悄无声息兴致勃勃观看了一会儿,直到庞老二一趟拳打完,才高声喝彩,上前称赞他练拳的时候着实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庞老二谦虚了几句。我心想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两下子,往后不管防身御敌都是大有用处,于是请求庞老二捡着厉害点儿的,一出手就能把人弄个半死的功夫传我一套。庞老二说:“中华武术博大精深,练成以后能出奇制胜的不知道有几百几千套,但我练这些拳脚也就是强身健体,况且你也这么大了,要练功夫实在有点太晚,倘若真是仰慕民族瑰宝,早些生个儿子出来,打小开始培养,我倒还能指点指点。” 他这话说的不是净扯淡么?我连媳妇都还没说上,一时半会儿的去那儿捡个儿子回来?于是一个劲的央求,还应承以后对他以师傅相称,庞老二才勉强说:“好吧,看你诚心,教你点儿入门的功夫,你先稳稳当当耐住性子扎上两个月马步,手上两扇门,全靠脚踢人,下盘扎稳了,才好往下教,初学乍练,咱们又有正事,你就挑着早上和晚上空闲时间一天两次,一次两个小时扎马步。” 我一听差点晕过去,无奈庞老二说要练就这么练,否则就干脆别学了。我咬咬牙,笨手笨脚扎个架子出来,庞老二在旁指点正确姿势,看到大样儿还对,他点点头说就这么扎着,不能偷懒,看在你刚练的份儿上,先来一个小时吧。说完扬长而去。我就这么坚持扎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舒口气回去,被庞老二告之这才过了半个小时不到。 从那个时候一直到现在,十几年过去,我始终停留在扎马步这个阶段,毫无进境,因此也没学到庞老二一拳一脚。 刘胖知道我们不待见他,所以来了以后很少跟我们搭腔,倒是跟卫攀聊的热乎,我怕这胖厮是在趁机策反卫攀,因此常常借故打断他俩的谈话,刘胖一见是我,怕再挨骂,嘿嘿笑笑就仓皇离开,次数多了,卫攀就跟我说:“兄弟你忒多心了,过去你势单力薄的他欺负着你,现在有我在,他还敢放肆?依我看,挖宝是眼下的要紧事,不便因为点小事儿跟他过不去。”刘胖倒也没怎么掺和太多寻宝的事,说是肋骨处时常疼,不便太过劳累。 转眼间十来天过去,每天都是出去,回来,回来,出去,没一点叫人听着提劲的消息。这天该着松爷和铁柱出去,山秀熬好了棒子面粥,蒸些热馒头当早饭,我因为肚子饿,也披着衣服跑出来吃了些,田武蹲在院子门口抽旱烟,众人吃喝完毕,铁柱一声招呼:田老哥,走了。 我吃了早饭回去接着睡,快到中午才起床,弄盆凉水洗了脸,正赶上午饭,在城里好吃好喝攒下的油这些天又被刮去不少,嘴谗,光嫌山秀做的饭油水太少,其实上来的时候卫攀买了些罐头,给每人都分了点儿,我那份儿还没吃多少,就让松爷当消夜给弄了个精光。苏玉看我吃的没味道,抿嘴笑笑,回房拿了个罐头,打开了推到我面前说:“这罐头不好吃,我吃不惯,带在身上又沉,走的时候我可背不动,还是你帮我吃了省心。”我也不跟她客气,拿过来风卷残云一般消灭干净。 觉也睡足了,吃也吃饱了,下午没什么事儿干,我思量着想把身上这身衣服洗洗,正谋划怎么偷个懒,把衣服推给山秀或是苏玉,就远远看见早上出去那帮人回来了,按说如果没什么紧急情况或是意外现,轮着该出去的人绝对不会半路回来,连同上次算起来,也就是庞老二和卫攀一起受伤那天出现过这情况。但眼前这几个人都是好胳膊好腿的往回走,我心中一动,莫非老天开眼,叫他们寻着了宝藏具体位置? 这段苦日子没白熬啊!我跳起来老高,泪花就在眼眶里闪烁着,激动万分的把苏玉叫过来:“看,他们回来了!” 苏玉对这意外情况也很惊讶,不过她倒没我这么激动,我也顾不得叫谁帮我洗衣服了,准备撒腿冲出院子朝同志们狂奔而去,苏玉一把拉住我:“抽风了?都看见人了,这么点儿时间也等不及?” 说的也是哈,他们离这儿就二百米的距离,转眼就到。我耐住性子跟痔疮犯了一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容易等他们走近了,扑过去一把拉住松爷的手:“有结果了?” 松爷脸色不太好,甩开我的手闷哼一声:“有个屁!”这时候铁柱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山秀他老爹不知道怎么掉进山崖里头了,乖乖了不得,深的很,我们下不去,连尸都没弄回来。” 我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们几个人走进院子各自闷头洗脸洗手,山秀尚不知道这事儿,走出来对松爷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可没做你们的饭,饿了吧,我这就做去,她一边转身一边随口问道:哎,我爹呢? 松爷实在,见山秀问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什么,山秀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可看到松爷这副表情心中起疑,回过头又问松爷我爹呢?松爷干脆耷拉着脑袋不出声儿,这下把山秀弄急了,抓住松爷两只胳膊使劲晃,我爹呢?问你话呢不是?我爹呢? 铁柱这人其实和庞老二一样,心肠不坏,就是平时油嘴滑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见山秀急了,走过来轻咳一声说:“山秀,是这样儿,天有不测风云,这事瞒不住你,只是你得悠住神儿,田大哥今儿一不留神掉到崖下去了,那崖深,咱们几个路不熟,所以没法下去找,就是想回来找个熟道儿的一块去找找……” 铁柱话还没说完,山秀就哇的一声哭起来,松爷猛的抬起头说:走,我带你找去,抓住山秀的手就往外走,几个人慌忙上来拦住,说事儿都出了,急也急不得,还是大伙儿合计合计一块儿去。松爷一把将几个人推开,二话不说就带着山秀出门,我也不及细想,一面把披在身上的衣服穿上一面跟着出去,铁柱和庞老二还有卫攀苏玉都三三两两跟了上来。 田武出事的地方果然是个险处,上次我和松爷苏玉捡瓶子的那个山崖就已经够陡了,这里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还要深的多,小心翼翼探出头朝下看看,头晕。山秀到底是本地人,熟悉地形,一面哭一面给我们带着路,三转两转就在不远处顺着一条隐蔽的羊肠小道下到崖底,松爷边拉着山秀边出言抚慰她,其实刚一到这儿我就心里雪亮,任谁本领通天从这处山崖失足掉下去也断然没有生还的道理。果然,很快我们就找到田武的尸体,不要说我了,就连庞老二和卫攀这样久历世事的汉子也都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山秀更是惊呼一声,昏死过去。原来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摔下来,田武整个人都变了形,骨骼尽碎,真如同软绵绵的一块死肉一般。 等到山秀清醒之后又是一阵痛哭,我也忍不住心头酸,苏玉到底是女孩子,平时精灵古怪不拘小节,活跟个小小子一样,但眼见到这等人间惨事,眼泪就憋不住了。卫攀和庞老二一商量,各自脱下衣服结在一块儿,把田武的尸体放在上面兜着,就这么抬回了家。 山里不比城里,人死了能放太平间能送火葬场,这儿自有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因没有现成的棺材,只能把尸体暂时放门板上,抬到堂屋,另外派人连夜采办丧事所需物品。 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也没心情再象模象样的吃饭,随意弄了点东西填填肚子,我无精打采的走进庞老二房间,看见他和铁柱正悄声说话,我凑过去问,你们说什么呢?铁柱压着嗓子说:“正和二哥说着田武的事儿。” “什么事?” “田武死的蹊跷。” 恩?我一听这话顿时惊异不已,连忙问道:“怎么个蹊跷法?” “你看啊,我们今天出去其实没走多远的路,中间稍歇了歇,等到再出的时候田武还是好端端的,没看出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几个走的慢,因为都是走过的路,我跟小尤不耐烦等,就走到了前面,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几个人在后头大声聒噪,跑回去一看,田武已经掉到崖下头去了。” “这倒有点怪了啊。”我摸摸脑袋说:“按说田武在山里活了大半辈子,可没少走山路,青天白日的,又没喝晕了头,怎么会掉下山崖呢?” 庞老二在旁边问道:“柱子,你再好好想想,这里头可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二哥,你还信不过兄弟的脑子?出了门儿我们就没停,一直走,然后歇脚,歇脚的时候啥也没干,论堆儿凑在一块儿说话,约莫歇了有半个钟头,再起身没一会儿,田武就出事了。” 第三十三节 谁是凶手? 当天跟着田武出门的是金七爷,铁柱和松爷,卫攀本来该派两人,可有一个身子不爽,所以金七爷多叫自己一个手下,连同田武共是七个人。可惜田武出事的那会儿铁柱和松爷正走在最前头,对身后生的情况一无所知。 田武是个厚道的山里人,虽然我们每天给他的五十块钱他都收了,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一点要求,白天跑了一天,还时常晚上出去给我们逮兔子打斑鸠,对我们这些“做学问”的人也尊敬的很,因此要说他是失足掉进山崖的不太靠谱,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总不成是有人把他故意推下去,这些人里就刘胖阴沉一点儿,可今天他连院门都没出。况且,害人也总得有个理由吧,无缘无故就害别人的那不是人,是变态。 “算拉。”铁柱伸个懒腰说:“反正人都死了,咱们三再在这儿瞎咧咧也没用,我也就是觉得奇怪才跟二哥说说,夜了,今儿折腾了一天,早点睡吧,小陈,明天可该你出去受罪了。” “话不能这么说。”庞老二摸着下巴颏儿说:“田武虽然跟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可也是条人命,况且我总觉得这事太过离奇,要是不弄清楚了心里不得劲儿,你俩想想,这荒山野岭的,根本就没外人,要田武真是自个失足掉下去的,那也没办法,只能说命里注定,可如果不是这么回事儿呢?比如说,是有人故意害他,咱们不寻着真相能安心吗?” “二哥,开始我也有这念头,可转念想想,田武这人可着实不坏,又跟人没过节,谁吃饱了撑的坏这条人命,不还得指着他领路吗?” “柱子,你走在前头的时候注意没注意当时谁在最后头?” “这个可真说不上来了,没看清,就顾着跟小尤闲扯淡了,不过,后头那几个人里,有金老头儿的人,还有卫攀的人,要真想知道,悄悄把卫攀的人叫来问问不就明白了?” 庞老二上次受伤其实全受卫攀所累,因此卫攀没少跟庞老二赔不是,但他当时实属身不由己意外所致,更加上庞老二心胸豁达,所以对他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这让卫攀好生感激,俩人都瘸着腿不方便外出的时候经常脸对脸的攀谈交流,几个月下来,亲的跟兄弟一样,所以庞老二亲自去悄悄对卫攀讲了,卫攀把那手下叫来细细询问,那手下说:“当时休息完,庞二爷的两个兄弟有说有笑的蹿在最前边,后边是金七爷,我和田武跟着金七爷,最后头是他的两个伙计,接着金七爷问我阳川这边儿大哥的生意做的如何,我心想这不是套我的话来着?所以跟他胡乱对付了一番,我俩并肩走了有几分钟,后面田武就摔下去了,当时我就傻了,然后金七爷就带着我们回来。” 听完了庞老二转述的这番话,我心头隐隐泛起一种预感,我预感田武的死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其实庞老二也抱着和我一般的心思,他细细分析了一下然后说:“柱子和小尤走在最前边,然后是金老七,后来他把卫攀伙计叫去问话,田武就落在他俩后头,最后面是金老七的两个伙计,田武掉进山崖就是在这几分钟之间。按说金老七那两个伙计应该把前前后后的经过看的很仔细,但咱们也别费劲去打听,肯定问不出实话。今天咱们去抬田武的时候你们注意崖边儿那段路没有?可比旁的路要宽,田武怎么会从这么宽的路上掉下去?” “二爷,你说的没错,按常理说失足这两个字万万用不到田武身上。”我对着油灯点燃支烟说:“你也疑心是金老七的手下害了田武?可我就不明白了,就算真是他们害田武,有什么理由呢?总不能没事找事吧,如果是咱们中间某个人出现这事儿,不用问,百分百是金老头儿背后下的黑手,但田武毕竟一无所知啊,穷的叮当响的山里汉子,贪图他什么东西就更是说不过去了。” “这事不弄清楚可不成,怪里怪气的,让我心里没谱儿。这么着吧,出个奇招儿,咱们就当是田武是被人害的,下一步……” 我和铁柱还有庞老二缩着脖子蹲在茅厕附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院子里的各个房间,隐约还能听到山秀的抽泣声,松爷打出了事儿就一直跟着山秀,怕她身子受不了出什么意外。我不知道庞老二想的这个主意行不行,不过我急欲知道事情的真相,死马当作活马医,好赖也得试试才晓得管用不管用。 直等了足有两个小时,好容易才看见金七爷那两个伙计的房门吱哑一声打开,其中那个叫许长胜的端着油灯打着哈欠慢吞吞往茅厕这边儿走来,我心头一松,总算是出来了,这哥们儿要是一晚上不起夜,我们可不就白等了吗? 许长胜钻进茅厕开始方便,我们三人悄悄站起身来凑过去,铁柱溜进去,随后茅厕里传来几声极小的声响,伴着人被堵住嘴后出的呜呜声,厕所太小,容不得我们一块儿都进去,所以我留在外头,庞老二助着铁柱把许长胜弄出来,然后我们三人朝四周看看,架着他出了院门。 一直走出去好远,才把许长胜重重丢在地上,他翻过身不及站起,用两只手撑着身子朝后挪了挪,惊恐的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铁柱笑嘻嘻的掏出一把匕弯腰在许长胜脸前晃了晃:“老兄你今天好快的身手啊,我都还没看清,田武可就掉下崖去拉。” 许长胜看清楚是我们三个,颇为不解咱们为什么把他架出来,听了铁柱的问话,心里明白,当下说道:“那全怪他自己不小心,我和兄弟正走着,就看见他脚下一滑,翻进崖里。” “把你弄来可不是听你跟咱爷们儿逗闷子的。”铁柱把匕又朝许长胜杵了杵,“你给句实话,咱们平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也不想为难你,田武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许长胜也是打小就出来混的老油条,在不明情况下叫人捂住嘴弄出来,惊出一身冷汗,此时平静下来,恢复原来一身滚刀肉的本色,犟着头说:“实打实就是自个儿不小心,可不是我们把他推下去的。” 他这句话可是说漏了嘴,我们心里更是有底,铁柱又耐住性子问了几次,无奈许长胜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田武是自己不小心才摔落山崖的。 这下可把我惹恼了,上去就是两脚,许长胜冷哼一声,竟象是不觉得疼,想来是我下脚太轻,于是攒足全身力气踢过去,这回把这小子踢了个四脚朝天,可他站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灰,轻蔑的笑笑,说:“你们脑子都长脚后跟儿去了?也不想想咱是什么身份,犯的上跟个山里的野汉子过不去?既然落到你们手里,要打要骂悉听尊便,我许长胜要是皱皱眉头就不算好汉,不过先得给你们提个醒儿,有初一就有十五,咱们走着瞧。” 对着这么块炖不熟剁不烂的滚刀肉我是没办法了,现下我们都能肯定,田武的死绝对跟他有关系,可无奈怎么逼问都不顶用,可不是急死人么? 铁柱狞笑着说:“好,算你是条汉子。不过,落在我手上可不是打两下骂两句就算完事儿的,你知道我准备怎么炮制你?” 这番话里透着几丝狠劲儿,许长胜听了不由在心里打了个寒战,提高声音遮盖心头的惧意:“你,你想怎么样?” “哈哈,问的好。”铁柱拿匕在许长胜耳朵边儿比划比划,说:“我知道好汉都不怕死,我不会叫你死的这么痛快,我先把你耳朵割了,还得慢慢割,挖你两只眼珠子出来,鼻子也割了,再把你身上这层皮揭开,然后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割你身上的肉,最后才挖你的心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这一套活儿全都做完了,你这身臭皮囊就全抛出去喂狼!到洛阳打听打听去,我铁柱虽是挖坟盗墓的贼,可平生说的话就是板上钉钉!” 许长胜早被铁柱吓的昏飞魄散,还硬挺着说:“你敢!” “我不敢?”铁柱哈哈一笑,匕一翻,用刀背在许长胜耳朵上狠狠一拖,许长胜顿时乱了心神,捂住耳朵在地上左右打滚儿。 “就这出息还敢自称好汉?起来。”铁柱一把拽起他,“说,田武到底是怎么死的!” 许长胜被铁柱这一通敲打整治的心惊肉跳,那里还敢还嘴,连声说道:“我说,我说。” 第三十四节 原来如此 三十四 原来如此 铁柱把锋利的匕在手里掂了掂说道:“早这么痛快开口,你也不用担惊受怕拉,话说回来,要是你言语不实,给咱听出来,到时候可别怪爷们儿下手毒辣,老老实实的说,咱们听了也就听了,绝不外传。” 许长胜此刻已是满头冷汗,我在旁边对铁柱这套逼问的手法大为赞叹,世间不怕死的好汉子怕是不少,但真能经受这零割碎剐的还不知道有几个,如果当初玉小姐拿这话来恐吓我,说不定我早就乖乖把墨玉双手奉上了。 许长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道:“田武久在山里过活的人,大白天的那能好端端的掉进山崖,确实是七爷放话让我和另个兄弟合力推下去的。” 事实果然如此,虽然亲耳听到许长胜承认了谋害田武,但我们实在是想象不出金七爷为何要这么做?庞老二自从到这儿以后就没一句话,这时候出口问道:“无缘无故的金七爷干嘛要害田武?” “庞二爷,不瞒你说,这事也怪不得咱们,全怨田武多嘴。今天大伙一起出去探路,中间休息的时候我和另个兄弟钻到路边林子里方便,从去年到现在,咱们这十几个人在山里连弄了几十天,屁的宝也没找到一点儿,我心里嫌苦,就了两句牢骚,对我那兄弟说:见天这么折腾,宝藏的影子都摸不着,要是三年五载找不到,难道咱们就在山里活受三年五载的罪?原本这也就是私底下的牢骚话,不想给田武无意中听到了,这是个老实人,转过头就去悄悄问七爷,先生们进山不是来找矿的?是找宝藏的?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这儿有什么宝。这可不就是没事找事吗?七爷怕他回村子里乱说漏了咱们的底细,于是叫我们俩走在最后头,找个机会把田武推到山崖下去灭口,七爷故意慢吞吞的走,先叫铁柱大哥他们到前边去,然后寻个由头和卫老板的伙计搭话,我们俩走在最后边轻轻喊了田武一声,他还当叫他有事儿,走过来等我们话,我和另个兄弟就合力把他推了下去。庞二爷,你想咱们干的是什么事?一丝风声也不能传了出去,说到底,七爷这么做也全是为了大局着想。我只求着几位,千万别把这事告诉七爷,他要是知道我把他卖了,我可真就活不成了,我上有八十老母无人照料……” 我听到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揪住许长胜的衣领子兜头给他一巴掌:“屁!光你自己有父有母,旁人都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全跟刘胖一样长着颗黑心。”说完还要再打,庞老二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事已至此,打死他也救不活田武。”他转头又对许长胜说道:“咱们说话算数,你既然说了实话,我也绝不会把今天的事吐露出去一个字儿。你先回去,要是同屋的人问你这么长时间到那儿去了,这瞎话,你会编吧。” 许长胜连说几句会编会编,掉头就往回跑。我们三人打探出事情真相,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说实话我算不上正人君子光明磊落,但眼见一个良善无辜的人就这么惨死在金老七的手里,实在于心不忍,当时就想把事情经过告诉山秀。庞老二摇摇头说:“这么做不妥,山秀别看平时不爱言语,可我瞧着她性子其实很烈,你这边儿告诉她,她那边儿肯定去找金老七拼命,这不是害她吗?还有小尤,他们真要跟金老七干上了,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袖手旁观,这么一来,事儿可就闹大了。” “那田武就这么白白死了?” 铁柱一拍我的肩膀说:“小陈,是人就要死,不过早几年迟几年的事儿,二哥说的对,咱就先忍下这口气吧,回头瞅准机会,帮着山秀亲手报这个仇。你心里可得有个轻重,这件事就当咱们啥也不知道,万不能对小尤讲,他是一根肠子通屁眼儿的人。” 我这人小聪明还有个半斤六两,可一到大事儿上没主见,虽然心里气愤,可也真怕把这事闹大,于是叹口气,点头答应。我们又说了会话,就悄悄回去,各自睡下。 松爷陪着山秀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寿木香烛什么的都置办齐了,我们也不懂得山里头丧葬的规矩,于是请了村里边经过白事的人主持操办。按说白事是该好好操办一番的,但田家人口少,亲戚也不多,实在是隆重不起来,山秀守了头七以后,把田武葬了,这事也就算完了。 过去的人是给送了,可活着的呢?山秀年纪不大,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真说的上是孤苦伶仃,我也为这事挺愁,可又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尽自己力,多给点钱让她安家,可我们是出来干这事的,除了卫攀负责采购东西身上带了点钱,其余人把口袋翻空了也没多少。这天松爷吊着脸找到卫攀,二话不说先给鞠一躬,把卫攀搞的摸不着头脑,连忙说小尤,你这是干什么? “卫老板,我有件事求你。” “你说,都是自家兄弟,能给办的我绝不会撂在地下不管。” “山秀往后是谁也指望不上了,他爹虽说是掉进山崖死的,可毕竟也是给咱们带路才出的事儿,我觉着咱们该帮她一把。” “是,这话说的在理,扶弱济贫是大丈夫本色,不过这次出来我带钱不多,这么着,丢下点咱们日常开销的钱,剩下的都给山秀妹子丢下,要是不够,回头我再派人给她送,小小年纪,实在是可怜呐。” “不是,卫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要说钱,我跟宝来手里多少还有点,都在银行存着,在这荒山里头钱再多有什么用?” “那你的意思是?” “卫老板你在阳川家大业大,我却向来都是四海为家,连个窝都没有,我求你把山秀暂时收留下来,送到你家,咱们忙完了这边儿的事,回了阳川,我再想办法安置她。” 卫攀略一思索就说:“好,就再多百十个人也吃不穷哥哥我,我这就派人把山秀先送回阳川去。” 这全是松爷的一片好意,憨直人都重情意,没想到他回去对山秀说了,山秀却不答应,死活都不肯离开这个山窝子,松爷不会劝人,说着说着就急了,七尺高的粗汉子,流着泪差点跪下,最后我也劝,苏玉也劝,山秀才算勉强答应下来。卫攀派个人送山秀回阳川,松爷不放心,也跟着去了,卫攀家很大,安置个人没一点问题,松爷又留下陪了山秀一天才回秀山。 这几天中间金老七就和没事人一样,只不过和往常一样,对这些事不管不问,倒是刘胖虚情假意的送来两千块钱,松爷看他不顺眼,打了出去。 乱七八糟的事一弄完,正事还得接着干下去,好在这附近没去的地方不多了,又在村子里找了个向导,坚持着把剩下的地方走完,还是没什么现,于是金老七决定转移阵地。但转移到那里,却是个问题。当阳西边是林边县,我老家陈村就在那里,往东是安乡县,苏玉说金七爷想让我把墨玉再拿出来研究研究,我满心不愿意,但想着毕竟寻宝事大,磨蹭着还是给他拿了出来。 我们几个人围坐在桌边,金老七摊开地图对着墨玉看,这老家伙也算结实,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看地图连花镜都不用戴,看了半天,他放下墨玉单独端详地图,皱着眉头嘴里神叨叨的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话,我们都不知道老家伙搞什么玄虚,只能眼巴巴的看。 金七爷看着地图足有二十分钟,然后指着地图对庞老二说:“二小子,你来看看这儿是不是有点古怪?” 第三十五节 发现 自从金七爷上次对比墨玉和特制的阳川地图确定圣师宝藏位于当阳之后,众人的心思就全放到了寻宝这件事上,因此谁都没有再看过这地图一眼。此时听到金七爷的话,均意识到他很可能是在上面现了点什么,于是各自伸头过去观看,庞老二顺着金七爷的手指瞧过去,现金七爷正指着地图上的大阳、小阳山一线。 阳川多山,当阳也不例外,大阳、小阳山听上去仿佛只是两座山峰,其实是当地人对当阳南部一条山脉的统称。这条脉络自大阳山起,至小阳山终,东西贯穿大半个当阳县,位于终点的小阳山恰巧就是林边、当阳两县的分界。庞老二拿过地图,细看这片区域,只见山脉两边各自还有一条河流的标记,三道纹理在纸上蜿蜒伸展,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于是对金七爷说道:“七爷,这山和水我瞧着很平常,您有什么高见,说出来给我们长长见识。” 金七爷拉过地图说:“要是你家老头子来了,凭他的眼力想必还能看出点古怪,你到底是嫩了点儿。现在的小辈,学不到祖上三成功夫就出来招摇,还尽弄些靠不住的玩意儿,我听人说前些日子还有人拿着什么机器定穴探位,那一堆的废铜烂铁能管用么?过去那些高人们的功夫,可全都在一双眼上。”说完,他把地图倒转过来,变成南上北下,然后又用手指在大小阳山处点了点:“你这样仔细看看。”庞老二依言看过去,地图正着看时倒没什么,但这么一颠倒,山头山尾变了位置,外貌可和刚才大不一样。庞老二看了片刻说:“七爷,你这么一指点,大小阳山和旁边的两条河就透出点意思了,似乎有几分象是回龙弯。” “二小子,算你还有点眼力,这一处不就是倒置的回龙弯吗?走遍天下,山水经天地变化形成的回龙弯不算罕见,但是这般尾不分的奇景,连我也是头次遇见。” 我听他俩说了半天竟象是在研讨风水地貌,心想这又不是去盗墓,关着风水什么事了?难道当年无极圣师埋宝还得寻个风水上佳的宝地?不过自己见识浅薄,这番话也就没敢说出口。 金七爷接着说道:“原本大阳山算是头,小阳山算是尾,但要照着回龙弯这么看,反倒是小阳山变成了头。藏宝之处和过去的古墓阴宅不同,不用多在风水上大下功夫,不过无极圣师是千年之前的高人,他是怎么个心思,我们可琢磨不透,凑巧在地图上看出这点异状,好在小阳山虽是两县边界,也还算是在当阳境内,原先咱们是从内往外摸,现在变变规矩,由外向内找,下一步就把点儿扎在小阳山。” 见大伙都没有异议,金七爷吩咐收拾行李明日起程,我们一边归置各自的东西一边心想:但愿这回能找对地方,别再空手而归,山里虽然人情厚,可也不是久留之地。松爷这几天心情一直不佳,收拾东西的时候心不在焉,我知道他惦记山秀,怕她在阳川住的不习惯,想早点回去照料,于是就安抚他说换个地方想必运气就好了,早早的找出东西,咱们也好早回阳川。我们一走,田武家就算是破败了,山里土地不值什么钱,这么几间空屋子不值当变卖,所以我们锁了院门,扬长而去。 *********************************************************************** 不想这次我们到了小阳山以后没了过去的好运气,附近真是荒的可以,连一户人家都没有。我站在山上向下俯望,山下那些看着模模糊糊错落无致的小村子里就有陈村,一看到陈村,那个埋藏许久的疑问又涌上心头:曾祖和金老大之间到底存着什么瓜葛?不过心知想也是白想,自失一笑,转身下山。 即便是小阳山这儿没有人家,咱们也不能天当被,地当床,光身子睡在外头,幸好最初上山时卫攀考虑的周全,料定必有风餐露宿的时候,因此备有野营帐篷,只不过过去一直住在田武家,现成的屋子,这些帐篷派不上用场。我们找了个背风的空旷地,清清地上的碎石,支起帐篷,算是建起个营地。住的地方弄好了,吃又成了个大麻烦,我们去田武家前算定了不缺吃喝,就只少买了些罐头调剂口味,现在要长驻野外,吃的东西明显不够,因此下去了五个人采购,我也在内。 我们的营地离着陈村尚有四十多里地,我和松爷从前淘换古玩时没少走山路,大家这段时间也多有磨练,所以这点路走下来不算什么。下来的五个人里有许长胜,这家伙其实就怕着铁柱一人,这次铁柱没来,他就大咧咧和同伴一路说笑,我回想起那天晚上这家伙捂着耳朵满地打滚的丑样儿,心里一乐,不过这等趣闻不能随便讲给他人,只好自己乐呵乐呵算了。 过陈村时见了见表叔,他告诉我就准备动手拆老屋了,女方家见要盖新房子,立即满心欢喜的和表叔商定,房子盖好,马上挑个好日子办喜事。看着表叔不胜欣慰的样子,我好生感慨:恐怕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非得把一个个儿女都扶持到成家立业才能安心。因怕以后有什么急事脱不了身,不及参加堂弟的婚礼,我塞给表叔五百块钱算是提前给他的礼钱,表叔不肯要,我言明这是给表弟的一点心意,他才收下。 我们一行五人出陈村到滩头乡,把几个商店内的罐头饼干火腿肠巧克力等耐存的食品买个精光,各人背包都放满了还多两蛇皮袋,于是轮流扛着按原路返回。 因为附近没有住户,所以没处找向导,只得自己摸着路去探察,行动度慢了很多,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光种不收,大家心里的热火劲儿早就过了,按部就班的每天就和工厂里工人上班下班一样,不过我们这班上的惨点儿,根本没人给工资。 这天轮着我和庞老二上班,因为小阳山再往西就到了林边县,因此我们是一路朝东走的。绕过半个松见峰拐到山脚下,天色已经暗,金老七招呼大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回去,现在没人当厨子,回去也吃不上热饭热菜,所以在那里吃都是一样。不过看着天有点阴,大伙儿都怕下雨,想先回营地再说,金老七抬头看看天说这种天一时半会儿的不会下,只管吃,没准儿得到半夜起来撒尿时才能看见雨点子。众人听了这话才放心大胆的开罐头。 谁知道金七爷也有失眼的时候,我刚把一块午餐肉填进嘴里,又急又厉的风裹着天空中的雷声扑面而来,大家一阵慌乱,不等把嘴里东西吃完,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从天上掉落,势头越来越猛。我们慌忙往回跑,一边还找着能顶顶雨的东西挡住脑袋。这雨来的好急,跑出去二百米,就淋的人睁不开眼睛。这儿离着营地少说也有十五里地,要是冒这么大雨跑回去,非得淋个半死,可附近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金七爷把人聚在一块儿,大声说先跑到白天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破道观去避一避。 经他一提醒,大家才想起来这个地方,当下一窝蜂的奔去,金七爷说的破败道观离这儿二里地,不过雨实在太大,一路跑到,都淋的落汤鸡一般透湿。 这道观不知道是那年那月的建筑了,里边供的神像已经碎成了片儿,只在门头处模糊显着上清观三个大字。屋子虽破,竟还没有漏雨,想着雨这么大,营地那些躲在帐篷里的人恐怕也不好受。找到避雨的地方了,众人松了口气,不过身上又湿又冷,说不出的难受,我看看屋子里有个烂的不象样子的供桌,就想把它弄散了生堆火,大伙好围着驱驱寒气,顺便烘烤湿衣服,这提议得到一致响应,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桌子拆了,慢慢引燃了火堆。 一边烤着衣服一边聊天,转眼间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可雨依然没有停的意思,回是回不去了,况且回去也不一定有这里舒坦,我们全是累乏了的人,衣服一弄干,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都寻个地方和衣躺下,我也躺在刚才放供桌的那个位置休息。外边的雨下的大,我心里想着事儿,睡不着,兜里的烟刚才被淋了,湿了一大半儿,现在这情况,也没有嫌弃这嫌弃那的条件,只得烘干了凑合着吸,我叼着烟翻了个身,烟头一亮,墙根儿上若隐若现的有点不同之处露出来,我伸手抹了抹上面落的灰尘,又凑过去猛吸一口香烟,看的清楚了,连忙叫起庞老二。 第三十六节 转机 这时候屋里的众人都没睡熟,我这一嚷嚷,纷纷坐起来朝这边观望,因为屋子太黑,看不清爽。庞老二摸到我身边说怎么了?我掏出打火机照着墙根儿说你看。 原来刚才我在墙根儿一块砖上现了一点明显的雕磨痕迹,抹去上面的浮灰后,只见砖上刻着一朵云彩,虽然只有寥寥数划,但颇为传神,而且凿印深刻,明显出自人工,庞老二这般见识,看了这朵刻在砖上的云彩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金老七这时候正在玩深沉,靠着东墙打坐,见我和庞老二围在墙根儿盯着砖头细看,当下问道:“二小子,墙角有金子?” 其实庞老二嘴上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对金七爷是极有戒心的,不过这人沉闷惯了,城府又深,所以平时对金七爷恭敬有礼,这般本事我就没有,倘若恨谁讨厌谁,至少没好脸色给他。后来庞老二对我说行善为恶就在一念之间,特别是象咱们这样常在四处奔波的,天下凄惨不平事多了,随手都能行善救人,但要单凭着一股血性路见不平就想拔刀相助,恐怕三两桩事下来便自身难保,因此需得先保全了自己,才能去行善积德,要说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隐忍,只所以不跟金七爷翻脸,是还没到翻脸的时候,面子上的过场须得走走。他这话讲的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一时半会之间我也难以学会。 庞老二听到金老七问他,转头说道:“七爷,这墙根儿的砖上刻着朵云彩,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云彩两字一进金老七的耳朵,马上激得他神情一振,连平时的沉稳劲儿都丢在一旁,颤声问道:“刻的可是天上飘的云彩吗?” “砖上刻的确实是云彩。” 金老七触电一般立身而起,急步走过来把我挤到一边儿,半跪着端详那块墙砖,我手上的打火机亮的时间长了,烧的烫手,我本来就对金七爷不感冒,见他不讲一点礼貌把我挤在旁边,心里生气,松开火机送气的阀门,顿时墙根儿处一片漆黑,金老七怒道:“小鬼,搞什么名堂,干嘛把火熄了。”我懒洋洋的说:“金七爷,可不是我要熄火,是火机没气了自个儿灭了,再说,连着燃了那么长时间,我捏着能不烫手吗?咱又没练过铁纱掌,明知道烫手了还死抓着不放,那不成傻子了么?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还有” “少放闲屁!”金七爷不耐烦听我胡说八道,挥手打断我的话,回头朝他手下的伙计叫了一声:“小方,寻个亮儿来。”小方答应一声,摸过来掏出打火机打火,摁了五、六下也没打着,庞老二说:“小陈,别闹了,打火。” “我来试试啊,要是真没气了,我也没招,火机没气就跟人不吃饭一样,还能动弹么?你说是吧,金七爷。”我一边故意逗老鬼生气,一边把火机打亮。 金七爷这会儿心思全在砖头的云彩上,因此顾不上跟我计较,凑着火光把那朵云彩仔细看了半天,又伸手来回的摸,嘴里嘟囔着这可奇怪了。 谁也不知道这老头儿到底在想什么,我在旁边说金七爷你快着点儿,又要烧的我捏不住了。这两句话打断了他的思路,金老头狠狠瞪我一眼,说道:“小鬼你别捣蛋。”小方看着我不住劲儿的和老头儿逗闷子,于是跑到还未燃尽的火堆里拣出根碳棒,吹红了拿到金老头儿跟前,金老七伸手在墙上比划比划,然后朝刻着云彩的那块砖头上方一尺左右距离不轻不重的按下去,喀喇,原本供着神像的神坛上出一声闷响。 到了这会儿,不光是我,连同躺着的那几个人都感到心里一震,纷纷围上来问道:“七爷,这儿有个机关?” 金老七稳稳心神说:“要是没错,这儿可能就是地宫的入口!”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目瞪口呆。连着辛苦了几十天,无非就是为了找到当阳地宫,现下亲耳听见金七爷的话,却都跟傻了一般,良久之后,才有人颤着嗓子问道:“七爷,这儿当真就是地宫入口?” 金七爷不愧是在江湖上走了多年的人,初开始现云彩时心神激荡,现在摸到了机关,反倒恢复平静,伸手一按,神坛上又是喀喇一声,“按理说应该没错,不过却有点蹊跷。” “到底怎么回事儿,您给仔细说说。”众人七嘴八舌的问,我也把对他的成见先放到一边儿,往前凑了凑,全神贯注的听。 “墙砖上刻的那朵云彩就是当年无极圣师所创祈仙教的标记,我原以为宝藏入口定然是在荒郊野外群山峻岭之中,却万万没料到竟然是在这个破道观里。” 众人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我们这么些天吃尽苦头找的就是这朵小小的云彩。 “我是依着手札上记录的识别宝藏的法子带你们来回奔波,可手札却丝毫没提宝藏的入口是藏在什么道观庙宇里,因此我从未往这上想。白天打这儿经过看见道观时我也心有疑惑,但这处地方最多也就是清朝时候建的,跟唐代差了上千年,所以看看就过了。刚才我试了试,各般迹象都跟手札上说的分毫不差,想来必该是地宫的入口。至于怎么冒出个道观,我也实在不知底细。” 既然寻到宝藏入口,这伙人那里还能耐的住,纷纷寻找能烧的东西准备扎成火把下去拿宝。金七爷止住大家说:“这黑灯瞎火的怎么下去?好赖是找着了,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咱们等天亮了知会留守的那些人,准备齐当,再作计议。” 说来也巧,我们这边刚刚寻到地宫入口,一直下个没尽头的大雨渐渐停了,众人都说这是天意叫咱们财,遇着雨了躲进来,随后就找到入口,还有人说金七爷手札上记的法子管用,独独没人说我一句好,我坐在旁边满心不高兴,心想要不是我烟瘾犯了,抽烟时看见云彩,今天漏过这地方,再把小阳山翻过来也难有现。 有了这样的重大现,谁都没了睡意,眼见雨停了,恨不得立即回去招齐人马杀进地宫,把里边宝贝拿个痛快。忍来忍去盼来盼去,都巴望着天早点放亮,好容易等到东边有点亮光了,金老七留下俩人看着这儿,其余的回去叫人拿东西,我们撒了欢的往回跑,谁都不嫌地下满是稀乎乎的泥。昨天那场好雨把营地的人也折腾的不轻,我们把喜讯一说,山沟子都快闹翻了,拣着下地宫用的着的东西奔回道观。 庞老二把我和铁柱松爷轻声叫住,然后一边走在最后一边小声说:“地宫口是找到了,可也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咱们都得一万个小心,提防金老七那帮人使坏,小陈,把墨玉带好了,暂时金老七还用得着咱们,估计刚下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怕等里边的路一摸透,墨玉就没用了,咱们也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还有。”庞老二神情凝重的说:“对谁也别大意,包括卫攀的人。” 我听了这话有点吃惊,按说我们和卫攀关系处的不错,难道他真藏的那么深?等找到地宫了跳出来害我们?庞老二接着说:“卫攀到底会不会反水儿,我也说不准,但小心点总不会错,你们想,金老七一共五个人,里边还有个苏丫头,他要真明刀明枪对付咱们,胜算不大,唯有拉上卫攀才能把咱们吃掉,所以,谁都得防。” 我们都点点头,然后紧赶着跟上队伍。到了道观以后,众人匆匆吃了点东西,就眼巴巴的望着金老七,等他带着我们下去。金老七却不着急,先是细细的把神坛周围看了一圈,然后连道观以及道观外附近这片地都察看一番,这还不算,又拿根棍子这儿捣捣那儿捅捅,直浪费了有个把小时的时间。 金老七把众人召集到一块儿,然后说:“入口就在神坛上,按了机关,自动打开,再按一下,自动合上,对这地方,我所知的也就是这些,真下去以后全得靠运气了,陈小鬼,你那块墨玉的下半段刻的是地宫里头的路线,到现在了,还不拿出来?” 我嘿嘿笑了两声说:“下去再拿也不迟啊,入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咱们还都没见呢,先看看再说。”我两句话把墨玉的事扯开,然后扒到神坛上,这会儿入口是合着的,我说:“七爷,这东西除了你谁都不会鼓捣,你就亮亮手段,让我们看看入口啥样,方的还是圆的。” 金老七瞪我一眼,走到墙根儿弯下腰按动机关,喀喇,只见神像座后突然出现个井口般大小的圆洞,洞里斜着向下延伸出一道阶梯,不过只能看到两米来远的距离,有人拿手电照下去,这道阶梯也不知道有多长,反正手电的光柱都没把它照到头。 “下面是个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所以咱们先在这儿定定规矩,进去之后不能乱,都要听招呼,不能乱动里头的东西,地宫有没有机关陷阱可不好说,万一谁不小心碰着了,陷了自己是小事,可别连累别人,该带的东西都带好,陈小鬼,你身子瘦,先下去探探路。” 我心想反正都得下,迟下早下还不一样?于是答应一声,拿了手电就准备往洞里钻,庞老二急忙在旁边说:“等等。” 第三十七节 地宫(1) 要说当年我的智力确实也残次了点儿,在金老七这帮人手底下吃亏吃的还少了?可就是一点记性没长,正大马金刀的准备往里钻,听到庞老二阻止,便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庞老二对金七爷说:“七爷,下头情况不明,就这么派人冒冒失失的下去,有点不妥,依我看,先试探试探,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大空间,要是空间狭窄,封闭了这么些年,人下去怕是要被闷在里头。” 我听了庞老二的话,才恍然大悟,金老七那么细的心,就连入口处里里外外方圆几十米都事先察看清楚,怎么会对下面这么放心?想来还是把老子当枪使,给他探路,还外带让我自己去送死。老棺材瓤子,我心里暗骂一句,慌忙从入口处闪到旁边,深怕突然从里面喷出点毒气毒水什么的。 庞老二拿出盏油灯来,取掉灯罩,在提手上绑根绳子,然后点燃了慢慢放到入口里面,因为里面有阶梯,所以是斜着向下去的,油灯放下一段距离后就触到了实地。铁柱瘦干八筋的背着好大个背包,看上去特别滑稽,他嘿嘿笑着说:“二哥,你把爬子那一套用到这儿来了啊,不错不错,我看挺合用。” 油灯在下面燃了好一会儿,庞老二看着没异状,回头对金老七说:“七爷,瞧着里头空气还算足,派个稳重点的人下去先探探,小陈毛手毛脚的,又没什么见识,怕是不行。” 这话算是说透了,金老七焉有听不懂的道理?可到底派谁去呢?金老七,庞老二和卫攀隐然是这次行动的三个头领,需要负责压制管带手下众人,不能轻易涉险,只能从下面这些人里头挑,庞老二已经把话挑明了,虽没明说,但暗含的意思就是金老七你爱派谁去派谁去,别想糊弄我这几个兄弟当大头。金老七被庞老二前后的话撩起心火,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看陈小鬼也确是废柴一条,这么点儿小事用得着推三阻四的?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拼着下去探探就是了,小方,拿个手电来。” 听他的意思又象是嘲讽又象是当真,许长胜说七爷,您老歇着,先待我下去看看。金七爷说你是稳重人么?没听到庞二爷是要派个稳重人下去?卫攀看金老七动了怒,生怕我们这边儿再不服气,两方人不等进去就在这儿先闹起来,赶忙出来打圆场:七爷,庞二哥说的也有道理,凡事还是小心的好,有这么多人在,那会叫您打头阵?二刚子,你先下吧,加着点小心。 说实话象我们和金七这样各怀鬼胎,没个卫攀这样的和事佬还真不好协调。卫攀的手下二刚子答应一声,一手拿支手电,另一手亮出把一尺来长锋利的短刀,卫攀笑骂一声缺心眼儿的,下去砍人?二刚子嘿嘿一笑,然后把油灯提上来,慢慢从入口钻进去,下面那道阶梯坡度大,而且情况不明,所以他走的不快,我们这些人围在上面凝神屏气的看着他,直到二刚子走到了光线的尽头消失不见,还是没人敢喘口大气。 听着下面没什么动静,众人的心算是稍稍平了些。又是焦急又是欣喜的等二刚子探了路回来,过了约莫二十分钟,二刚子的身形映进眼帘,一点一点往上爬,七八支手电不管照到照不到,都打开了给他照明,待到二刚子快到入口时,有人一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下面情况怎么样?能看见财宝的影子么?” “有没有装着财宝的大箱子什么的?” “下头大不大?容的下我们这些人不?”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二刚子说:“石阶延到下边就又朝右边拐了,再下到底就触到实地,好宽的一条过道,我拿手电照照,尽头处恍惚是道大门,我便先折了回来,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古怪都没有。” 看样子从这儿下去还得经过一道通往地宫的连接通道,想要进地宫,就得从二刚子说的那道大门经过。金老七想了一会说:“事情到这儿,再遮掩就没意思了,下边哪怕是龙潭虎穴,我想着谁也不愿留在上头吧,既然事先咱们有约定,这宝藏就该见者有份儿,寻了这么些日子不全为了这一天么?好歹也得进去闯闯,我跟庞家二小子打头,瘦皮猴儿和小方断后,剩下人走在中间,都上点心,遇事莫要乱,咱们这就下去吧。” 因为下去就得用墨玉找路,我要带着它,金老七出口要,我是给还是不给?庞老二比我机灵,最好还是交到他手上,让他去临时决断,所以我悄悄掏出墨玉,趁着人不注意,塞到庞老二手中。 我们这些人是四四五的比例,金老七那边儿死皮赖脸的多带了个刘胖,自从这家伙进山以后还算老实,不多事也不多嘴,每天窝在屋里不出门,咱们几个心里虽厌恶他,也不能没事找事儿,这会儿胖厮背了个包,准备随同下去,松爷站在人堆外冲他晃晃拳头,胖厮赶紧转过头去装着啥也看不见。 跟着金七和庞老二,众人一个挨一个从入口下去,我们脚下的石阶全部是用整块的石条砌成的,光造这么长的石阶怕也要费不少功夫,走下去以后就闻到股说不出来的味儿,我们可能是闻惯了山野里清新空气,稍有点异味儿就嗅的出来。 下到这段石阶底,果然就如同二刚子所说,又朝右下方拐出另一条石阶,长度约莫和我们刚走过的这一条差不多,金老七和庞老二走到最下面的通道以后暂时停脚,等所有人全都下来以后,才慢慢沿着这条又宽又长的通道朝前走。这条通道两旁象是整块的大石,乍看上去严丝合缝,宛若整体一般,脚下铺的全是拳头大小的石块儿,不知道当时建造时用的什么粘合物,质量忒次了点儿,脚尖儿用劲一勾就能弄松一块。金老七和庞老二走在前面最不轻松,看着他俩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其实比谁都小心谨慎,不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是双脚也不能大意,每塌出一步都不敢踩实了,非要先试探着在地面点点,见没有动静才敢走出下一步,真有点狡狐过冰河的意思。咱们跟在后头省心不少,还能抽空拿手电在四下照照看看。走出了大概一半儿路,心里算是对这条通道的长度有了大概的印象,约莫该是一百四到一百六十米之间,本来我们这些走在中间的人犬牙交错,走着走着就俩俩一排,整整齐齐,苏玉看似无意的挨到我身边。说实话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从她平时言谈举止上看,绝不象是刘胖那样阴毒的人,但她毕竟跟金老七是一伙的,眼下又是非常时期,我不得不对她加倍提防,庞老二都说了,对谁也别大意,包括卫攀,卫攀和我们关系算是比较近的,要是连他都防,就更别说苏玉了。因此她走到我跟前,我脸上虽然不露声色,暗放在衣兜里的一只手却握了把匕。但我从未认真的想过,若是苏玉真要对我不利,我这一刀是否能下的去手? 这条通道可不象咱们平日里所见别的通道那般方方正正,顶部有点圆弧的形状,跟铁路上的穿山通道倒有几分相象。除了金老七和庞老二偶尔轻声交谈两句,旁人都知道这会不是闲聊天的时候,因此闭着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嘴巴是管住了,可手却不消停,这十三个人几乎个个手里拿着一支手电,在四处来回乱照,金老七回过头对众人说:“穿插着把手电灭掉一半儿,过了前面那道门还不知道有多少路要走,现在可着劲儿浪费电池,要是关键时刻没了亮怎么办?” 这条一百多米的通道不知道我们走了多长时间,总算是走到了大门近处。六七把手电不约而同齐刷刷照在大门上,等前边的人看清楚这道门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原来大门上有个巨大的铜锁,这本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希奇的是,这道锁竟然是被人硬生生的撬开以后随意挂在门环上的。明眼人马上就能猜到,这道门被人打开过。 试想当年无极圣师在这里藏好财宝之后,离开时不管锁不锁这道大门,门上的铜锁必定是安然无恙的,但现在看着铜锁明显有被人破坏的痕迹,就连松爷都能猜到,有人来过。 众人都是惊诧不已,同时带着惶恐,生怕若干年前这处宝藏就已经被人起走过了。其实只有我和金七庞二铁柱苏玉清楚,这丝毫也不希奇。 当初我偷听金苏二人谈话时得到线索,金老大多年以前就已经摸入了地宫,只不过没能带得东西出来,他要进地宫,必然得过这道门,所以,这大锁肯定是他当年损了的。 大家在下头议论纷纷,金老七出言止住,他盯着大门看了半天,然后对身边的庞老二说:“二小子,我看这处地宫怎么和手札上记载的年代不对?世人皆知无极圣师是唐朝人,圣师宝藏又是他亲自隐埋的,这里就算年代再早,也不该早过唐代,可眼下先不说别的,单这道大门就明明是两汉之物!” 第三十八节 地宫(2) 除去金老七,这些人里就属庞老二见识渊博,他经金老七提醒,着意看了看大门,点点头说道:“七爷看的不错。”两人是这群人的头领,连他们都摸不到头脑的事,下面这些虾兵蟹将更是不明就里,一个个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心想:管他什么朝代的东西,眼下最要紧是赶快进去打探打探,看看先前进来的人把里面财物拿干净了没有。 苏玉的手电筒无意歪了一下,光柱从右边石壁上一掠而过,就在这一瞬之间,她在石壁上现隐隐刻有字迹,当下又借手电光线仔细看了看,说道:“七爷爷,这石壁上刻的有字。” 先前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没少打量石壁,但眼见之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那儿来的字迹?因此听到苏玉的话,大家不约而同把手电又对准了右边的石壁,果然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一寸左右见方的小字。金七爷和庞老二暂时抛开那道大门,走进石壁两步,抬头从上到下看了起来,这时候我们才现,原来就只大门近处的石壁上刻的有字,怪不得初进来时谁也没看到。 我也凑上去看了看,倒还认得一些字,只不过把它们串联起来就看的有点迷糊,我这文化水平,深一点的白话文都看的吃力,更不用说这些古文。铁柱是干过爬子的,这些东西他该认得,所以我拍拍他,轻声问道,上面写的什么?铁柱咧嘴笑笑说它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它。我说那你还看的这么起劲儿?他说看不出门道就看个热闹呗。 自从进来以后我就不太想跟苏玉搭话,不过除了金七爷和庞老二,我看剩下的这帮粗汉子肚里的墨水不会比我多多少,因此走到她身后说:“上面写的什么?” “写的全是关于这个地宫的来历,我还没有看完,宝贝勒,要不是石壁上刻的这些字,咱们死也猜不到现下身处的是个什么地方。”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同时心想身上这点贱毛病是无论如何也改不掉了,“你给讲讲。” “别忙,看完再说,这上面记的事儿,七爷爷肯定也要跟大伙说的。” 金老七和庞老二好容易看完这篇天书,不光我,其余人也都急欲知道上面到底记载这什么事儿,都出言询问,金老七没回答,拿着手电朝左边的石壁上照了照,石壁上又现出密麻一片字迹。 “这边儿也有啊。” 众人都跟着金老七转到左边石壁前,这些人什么也看不懂,瞎起哄,我一边儿心里暗笑他们一边儿慢吞吞站到人群最外面,随意瞟了两眼,恩?这边石壁上的字我倒还能看懂一些。 因为人都聚在石壁文字的开篇处,所以我是从后往前看的,最后一行竖着刻了端端正正几个字:大清光绪三年,郭启世刻。我把这几个字慢慢读出来,松爷问道:“宝来,你看的懂?” 我随手抹抹额前的头说:“这倒也算不了什么。” “那你给说说,大清光绪三年,郭启世刻,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意思就是说这一行字是一个叫郭启世的人在清朝光绪三年的时候刻下的。”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么?” “怎么叫一样呢?石壁上的字很明显是清朝时候刻下的,我给你翻译出来的是白话文,通俗易懂,象你这等山野村汉怎么能体味文中的意境?你别烦我,等我好好把这些字都吃透了再给你翻译。” 苏玉在旁边扑哧一笑,说:“宝贝勒好学问,连大清光绪三年郭启世这几个字都能认识,着实不简单,尤其是这绪字和郭字,笔画繁多,能清楚记下来,也算难为你了。猪头松我告诉你,宝贝勒自从七岁上学开始默记这几个字,一直背到昨天才算背会,不想今儿个就遇见个露脸的机会。”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也不理会苏玉挖苦我,顺着这点光想下去:这当阳地宫是圣师郭琼的藏宝之处,石壁上刻字之人叫郭启世,两人都姓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想到这儿,我顺着石壁最后一行往前看,一行行大字全都是按着某朝某年号,郭某某刻这样的格式排列的,更为可怕的是,既然每朝每代都有人到这里来刻字,这圣师宝藏还有什么机密可言? 地宫恐怕不止金老大一人来过,至少在他之前就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个姓郭的人到此一游了,这么多郭姓人是圣师郭琼的后人还是家族的旁支?他们隔些年就到这里来一次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来地宫拽几件值钱东西出去卖了好养家糊口?想知道这些情况就要先把石壁上通篇的字全都看完,我那儿有这个能耐?只好赔着笑脸央求苏玉讲给我听,苏玉最喜欢看我有求于她,先挖苦几句,再提点难事儿让我去办,正跟她纠缠,那边儿金七爷和庞老二已经把壁文看完,叫过卫攀相互低声交谈几句,然后金老七竟然叫我们从这儿退回去。 “七爷,咱们不进去了?”许长胜问道。 “此地非同小可,咱们先上去再说。”金七爷说完这句话,扭头顺着原路往回走去。 众人从早上到现在都满是进地宫摸宝的心思,眼见屁也没捞到就要回去,老大的不情愿,可三位大哥话带头出去,下面这些人谁敢违抗?均都带着疑惑和不满出了地宫通道。我料定他们上去还有话要说,所以不再跟苏玉打嘴官司,丢下她快步往回走,苏玉在后面紧跟两步说道:“哎?宝贝勒,你不要听这些秘密了?” “谁耐烦听你说,我就不信天下就你一个文化人。” 不知不觉间,我们竟在下面耗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上来以后,大伙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金七爷对庞老二微一示意,庞老二点点头说道:“大伙先都过来,有几句要紧话说给你们听。” 我得意的看看苏玉,然后头一个凑到庞老二身前,等到人全围过来,庞老二说道:“原本七爷和我都想着既然寻到地宫入口,马上就能带着大伙下去摸宝,可等我们看清了石壁上的字以后,才清楚事儿没这么简单。” “到底有什么玄虚,二爷你快说,咱们也好商量对策,不管怎么说,这宝藏咱们是要定了。” “是啊,这么多天把我腿都累细了,可不能叫咱们空欢喜一场。” “大家少安毋躁。”庞老二止住众人接着说道:“想来大家也猜测不出石壁上到底写的什么,七爷和我都细看了一遍,现在说出来,好叫人人心里都有个底儿,石壁右边刻的,是这座地宫的来历,这里虽然是无极圣师藏宝的地方,但这地宫,却是建于东汉。” “管他东汉西汉的,只要有宝就成,别卖关子了二爷,痛快说吧,咱们心里可跟猫爪子挠着一样,痒啊。” “东汉章帝第六个儿子平阳王刘惟,受封到现在的阳川、平良一代,过去人对风水地脉看的重,因此平阳王到了这里以后就开始为自己择选宝地修建墓地,他请了当时不少有名的风水术士,其中有位高人现了小阳山倒转的回龙弯,于是推荐给平阳王。平阳王马上派人到具体地点破土建墓,没料地下竟然是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平阳王认定这是天意,于是着人将地洞多处改造,修成一座地宫,准备死后下葬在这里。汉章帝驾崩以后,他家老四刘肇继承帝位,叫汉和帝。平阳王修好地宫以后就告诉了皇帝四哥,他四哥认为这个弟弟太儿戏,什么地方不好选,偏选个地洞当墓,就下旨另选了块地方给平阳王修墓,平阳王不敢抗旨,只好弃了这座费尽心血修的地宫,石壁右边的字就是他派人刻的,好叫后人知道地宫的来历,他死了以后葬在了平良,皇帝还赐了黄肠题凑。这座地宫被封了口,闲置了几百年,直到无极圣师郭琼派到阳川镇教的弟子无意中现它,地宫才算重见天日,想来初时郭琼也不知道地宫该派什么用场,到了祈仙教事败被灭,郭琼逃走以后,他才想起来这是掩埋财宝的好地方。” 弄了半天,原来圣师郭琼是占了人家老刘家的地方,怪不得金七爷说那道门是两汉时期的东西。众人听庞老二说圣师宝藏的确埋在这儿,都顾不得再想别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下去摸东西。 庞老二说:“地宫原本就是东汉王侯的陵寝,里头的机关陷阱能少么?何况无极圣师把毕生敛聚的大半财宝都藏在这儿,他多少再在地宫里动些手脚,两下一加起来,说里面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若是只顾摸宝贸然闯进去,命都保不住,还谈别的?因此咱们需得好好计划,准备周密了才能下去。” 我想起来石壁左边刻的那一连串儿郭姓人的名字,对庞老二问道:“二爷,这地宫可不象咱们想的那么隐秘吧,我瞧着连续好些年,每过一段时间都有人跑进去刻上几个字儿,还全都是姓郭的,最近的一次是在光绪年间,离着现在也没多少年嘛,这些姓郭的是什么来历?他们是郭琼的后人?要不然怎么会知道进地宫的路?” 庞老二微微一笑说:“别急,这就该说到这些郭姓人了。” 第三十九节 地宫(3) “七爷那部圣师手札里并没有提到郭琼有后,他有没有后人跟咱们此行目的关系不大,因此谁都没往这方面想,今天看了壁文之后,才知道无极圣师确实是有后人的,壁文上写的清楚,郭琼生有两个儿子,分别取名识乙,明乙,长子郭识乙夭折。祈仙教谋反事,郭琼脱身以后将宝物分埋在几个地方,当阳地宫只是其中一处。” 说到这儿,众人才知道原来圣师宝藏还有多处,无不心痒难耐,都想先取了当阳地宫这些宝物,再想方设法谋求其它,有人还不大相信,问道:“二爷,您看真了?别的地方还有宝贝?” “当时七爷也是亲眼看的壁文,先父郭公,置宝于数地……后世儿孙不肖,惟守当阳一处。郭琼分埋了宝藏以后,叮嘱次子郭明乙要想办法守好这些财物,把秘密一代一代传下去,一旦到了乱世,就可以取出这宝藏招兵买马图谋天下,郭琼留了本手札给儿子,然后外出云游,死在异乡。郭明乙不同于父亲,倒是个塌实的人,根本没有丝毫野心,因此毁了手札,在当阳地宫入口的地方盖座房子住了下来,他留给后人的训示只是守好地宫,并未提到乱世造反这些话,一代一代郭氏的后人就在这儿悄然隐居,上一代临死前让下一代人下去刻上名讳,直到最后一代郭启世时,因他推崇道教,有心入道,但又不能违背祖训远离当阳,干脆就把自己住处扩建成一处道观,安心修道。郭启世终身未娶,所以郭家从此绝后。” “二爷,我见那大门上的锁象是遭人故意损坏的,从光绪年间到现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中间道观想必已经破败过了,会不会有旁人下去过?”二刚子叼着烟问道。 “按说不会,这里不是商场大门儿,谁想进就进的,没有手札,没有墨玉,况且里面危机四伏,据我猜测,很可能是这一千多年里头偶尔跳出个不安分的郭家后代,想进地宫看看,但门锁钥匙在郭明乙手上就毁掉过了,所以便把锁硬生生弄开。众位听我说,地宫还是要下的,不然咱们费了这么大劲为了何来?但既然清楚了底细,就得小心再加小心,咱们中间尽有干过爬子的,可爬子的看家功夫,放到这里合用不合用还是未知,地宫内空间想来不小,一次下去摸不清道路也是正常,这件事急是急不得的,好在已经费了这大的功夫,不在乎多等一天两天,众位都是明白人,旁的话就不用我来多嘴了。” 金老七此时说道:“肚子饿的吃些东西,再歇上半个钟头,咱们就下去。” 众人散开,有的拿东西吃,有的坐在一起抽烟说话,俱都是满脸喜色。 半个小时以后,人马准备齐当,再入地宫,仍是金七爷和庞老二走在前头,因刚才走过一次,石阶和通道处都没有什么怪异,所以路上不作停留,很快就来到通道尽头的大门前。 我看这大门似乎是青铜铸成,若真是这样,两扇门均要以吨计了。地宫已被郭圣师这样的异人做了手脚,不说别人,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旁门十三奇药里的极乐香在唐墓把我害苦了,因此到了这里有些心虚。按说一般这样的地方门后总有回龙石,但金老大多年前就已经进去过了,即便有回龙石,也早被他设法弄开。金七爷和庞老二两人合力扳住一扇门,这看似厚重的大门便毫无声息的一点点打开,等到门缝宽到能容两人并肩走过时,金七爷取手电朝内照了照,地宫内空间宽度尚没看清,单是长度就把众人吓了一跳,竟是不比外面这条一百多米长的连接通道短。 平阳王当年役使民夫改造地宫时想必花了不少力气,原本应该高低不平的地面被敲凿打磨的如同平地,进地宫大门之后,空间还不开阔,尚有十几米宽度和大门相仿的一段过道,这般境地任谁也都没有来过,毫无经验可言,只能用心尽力一步一步往前走。金七爷头一个闪身钻进去,庞老二刚要跟随,就听金七爷低喝一声:慢! 原来金七爷进门之后一共只踏出两步,第一步触到实地才落脚踩实,第二步刚伸了脚尖稍稍挨到地面,他就感到石凿的地面竟然微微下陷,心知不妙,住脚的同时连忙出言喝止准备随后跟来的庞老二。 其实这种陷阱很是常见,一旦有人不慎触动机关,要么壁箭,要么陷坑,但对老手而言,实在是小把戏,只要摸准了规律,在虚实交错的地面上小心而行,就能顺利通过。金七爷出脚在地下接连试探几次,竟是摸不着此处陷砖的规律。机关一学也和世间诸般行道一样,有多少年流传下来的模式规程,看似林林总总,实则道理相同,门外人总觉得其中千变万化,明眼人却能明察秋毫。金老七这一番试探下来没能找到正路,心里惊讶,把手电放低了照在地面上,同时对庞老二说道:“二小子,前一左二也不是,前一左一也不是,前一右一还是不行,这地宫果然不同别处,我连换了多少种步子都不奏效,你有什么见识,好歹拿出来试一下,要是找到地宫,连门儿也进不去,这脸可就丢尽了。” 金老七在里面拿手电照亮地面时,我也从缝隙里勾头看了看,这一段十多米的过道地面竟然是一块块一尺见方的石板拼凑而成,十分平整,单要从外表上看,每块石板都是一模一样,丝毫分辨不出那一块会突然陷空,要是依着金七爷和庞老二两人的本事,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穿越这条过道并不是太难的事,关键是门外还站着十一个人,这些人乱糟糟的一拥而进,就是有几十处机关怕也要被同时触,况且庞老二前面说过,这地宫里很可能危机重重,进去之后行进度绝不会快,要是一次两次探不完,恐怕这条过道还是要多次进出,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敷衍了事。庞老二听了金七爷的话,想了一想说:“七爷,要真是摸不着头尾,就用笨法子得了,一步一步把路探出来,叫后面的兄弟们依着脚印儿跟上来就是。” “老头子这么多年混下来,能难到我的事还不多,要刚一进门就稀里糊涂过去,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我们这些在门外的人听了金七爷的话都是不以为然,眼下是什么光景了,还死撑着张老脸放不下,不抓紧时间办正事,光跟这些东西较劲,地宫是天然洞穴改建的,想必地方不小,若是遇上点麻烦都要这样子,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摸到宝贝?大伙心里有意见,可谁也不敢明着说出来,只好眼巴巴的在外面看。 金七爷抖擞精神准备再去探探,庞老二拦住他说:“七爷,我来吧。”金老七收回脚,站到旁边说道:“也好,你家老头子从前跟我过往不多,但也搭秆子一起做过两回买卖,他手底下的工夫我还是满佩服的,却不知道你学了多少?去走几步看看吧。” 其实庞老二还是不想在这儿浪费功夫,一点一点探着实在的石板往前走,金老七倒也不出言阻止,一言不的盯着看,等到庞老二走出去大约四分之一路程,金老七说道:“右一进一。” 庞老二站在过道中间,依金老七的话试过右边一块石板,站实了之后又试正前方那块石板,果然都是实心的。 金老七冷冷一笑说:“我当这里头有多高深的门道,也不过就是北斗阵罢了。二小子,你现在站的是玉衡,跟着走天权,下来是天玑天璇,最后踏到天枢续走摇光,这段过道最多也就摆的下两回阵法。” 庞老二得到指点,也不再一块一块石板的浪费时间,直接按金老七说的那几处落脚点试探,果然一点不错,没多长时间就顺利走出过道。我们这些门外汉那能听的懂什么天权天璇的?只见庞老二东晃西晃的走出过道,心想费半天劲儿不还是得有人带着才能走过去么? 金七爷回头对众人说道:“路是探出来了,咱们这些人得一个一个过,加着点小心,跟紧前边的人,一步都不能错。”他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瞄了瞄挤在人堆里的松爷,“特别是那些脑袋不灵光,粗手大脚惯了的,更得上心,若是不小心走错了路,让壁箭射个对穿或是掉进刀坑,神仙也难救活。” 松爷自从送走了山秀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见寻到地宫,料想不久就能摸到宝贝顺利返回阳川,因此斗志昂扬,心境极佳,根本不理会金老七的话,只是摩拳擦掌的跟在人后准备穿越过道。我虽然听不得金七爷挖苦埋汰自己兄弟,但也知道松爷确实叫人担心,我原本是跟在苏玉身后,这时候回身把松爷拉到我身前,好在后头照应着他。松爷嘿嘿一笑,低声对我说道:“宝来,我先跟你商量个事儿,这里宝贝想来不少,咱们每人都能得不少好处吧?你在阳川那套房子实在是太旧,住着不舒服,咱们摸了宝贝回去之后先捡着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置办一套如何?嘿嘿,又新又大的房子,想必人住进去都要精神不少。”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惦记山秀,想弄套房子把她从卫攀家接出来,因此故意逗他说:“买房子那还算是个事儿?只不过只能你我住着,旁人可不便来跟咱们凑合。” “你怎么净说外气话?好歹也是兄弟一场,这么点面子你也不给?那山……山秀妹子算不算是旁人?” 金老七在前边听我们俩嘀咕个没完,怒声说:“两个小鬼闲屁放够没有,是来办正经事还是来闲聊天。” 我和松爷止住下面的话,嘴里轻声骂了两句皱皮老鬼,见前面人已经开始慢慢走向过道,心想这地方毕竟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得遭殃,因此收敛心神,跟着前边人一步一步挨过去。 第四十节 三岔口 因为有人引着,众人又小心谨慎,所以无惊无险的先后越过过道。过道之后,空间顿时扩大了不知多少,看看脚下踩的地面,似乎和过道中石板铺就的颇有不同,象是依着原先的地面凿磨而成。金老七说这里都是实地,倒不用担心藏着什么机关,不过还是得紧跟着小心前进,不能随意乱走。那块墨玉闲置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总算派上用场,那上面下半部刻的线条已经金七爷口证,确实是地宫内的路线指示。金七爷回头对我说:“陈小鬼,该把墨玉拿出来了吧。” 还未等我答话,庞老二说道:“七爷,墨玉在我身上,小陈见我走在前边,所以先交给了我。” 金老七冷哼一声:“那还不拿出来看看。” 庞老二要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闷骚男人,跟狗不理包子一样,好馅儿都在皮里头裹着,表面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精明的很,他晓得金老七就因为墨玉顾忌我们,怎么会凭老家伙一句话就把墨玉交出来?不过进了地宫,不按墨玉上的路线胡乱走动那可不成,因此庞老二并肩和金七爷站在一起,然后从怀里掏出墨玉用左手握了伸在两人面前,右手举着手电照明,嘴上说道:“七爷,您老看的清吧,咱们就先看看,下边该怎么走了。”他这一手把金老七气的干瞪眼,不光如此,庞老二握着墨玉时还象无意般用拇指遮挡住一半儿地宫的路线图,好让金老七看不清线条全貌,“七爷,要按墨玉上刻的指示,过了这一处,下边的路可就要分岔了,您看看,三条岔路里到底该走那一条?” “手札上可没把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全记着,实在分不清该走那一条了就干脆挨个儿走一遍,总能找到条对的,最多也就是拼个三五十天功夫。” 金老七这话把众人吓了一跳,原本我们都以为地宫就算是平阳王一处没能用的上的陵寝,撑到天了能有多大地方?三两天松松就该把宝藏取到手,此时听金老七说需得三五十天的功夫,都是不敢相信,以为他说玩笑话,有人当即问道:“七爷,这劳什子地宫还能费得了咱们这多时间?” 金七爷木着脸说:“你们看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大不大?” 这地方说实话真是不小,粗粗估计,得有百十米宽,一百多米长,两头儿要是各放上一座球门,宽宽绰绰能开场阳川杯。金七爷接着说:“这么大一块地方,最多只占了地宫十成中的一成,不光是大,咱们再往前走就该遇见三岔口了,到底该走那一条,谁能说清楚?不得一条一条的摸?二小子刚才手指头挡住了玉,我没看仔细,不过依着从前的记忆,要我没记错,墨玉上刻着地宫路线的条纹称的上繁复,又得摸路,又得提防这里头的古怪,说三五十天也不为过。” 众人听了金七爷这番讲述都是暗暗叫苦,从前在山里探寻地宫,每天苦累抛开不说,起码性命还有所保障,现下地宫算找到了,没想到吃苦的磨难才刚开头,在这里刚开始走出去不远的话,每天收工时还能返回地面透透气,过几天要是路长了,还不得吃喝拉撒都呆在这黑灯瞎火的活棺材里头?况且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跳出个稀罕玩意儿跟咱们为难一番,初下地宫时那股战决分赃回家的念头被彻底击灭,松爷的脸都耷拉到胸口了。金老七也不知道是抱的什么心思,但凡一支队伍遇到种种困难时,领总得出面激励安抚手下一番,好叫大家再接再厉一举攻克难关,他可倒好,大有一副爱干不干,不干拉倒的势头,其实我也能想到,金老七现在巴不得卫攀的人和我们一起撤出才好。庞老二不便明着跟金老七对着干,反驳他的话,等大家都一口气凉到脚底板儿的时候才说:“七爷的意思是让大家莫要小看了这处地宫,再退一步讲,不论咱们在这儿摸索几天,那宝藏都是实打实的藏在原处,可不会长腿跑掉,因此大伙还得提起精神来,卫老板和七爷手下的兄弟们想来过去没少跟古物打交道,一件上好土货能值得多少钱人人心里清楚,还有些真金白银都是没主儿的东西,就怕等找到了,大伙拿不动!” 给这帮人讲什么道理都是白费,唯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叫他们动心,众人听了庞老二的撩拨,心头又重新痒,抖擞精神,一边儿嚷嚷着累死也得把宝贝拿完一边儿嚷嚷叫金七爷带路。我见苏玉抿嘴一笑,问她笑什么,苏玉说:“庞二爷这份材料去当爬子真是可惜了。”我一抖衣领说:“那我这份材料如何呢?”苏玉更是笑的欢快:宝贝勒才能还是有的,只不过年轻了些,现下能保证每天不尿床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这等挖苦我早听的多了,习以为常,白了她一眼,继续跟着队伍慢慢向前走。 虽然金七爷前面叮嘱过不要乱开手电,以免紧急时刻缺少光源,但现在大家知道这地宫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尽可以返回地面以后补充电池,这个地方千百年来都罕有人涉足,既然我们进了,怎么能不瞧瞧希奇?因此尽管四处空荡,大伙还是纷纷打开手电左右乱看,松爷在我前边不时回过头来压低声音继续商量回去以后买房子的事,说实话,如果我们真能在地宫里找到宝藏,又能斗过金七爷,顺利返回阳川,一套房子算的了什么?可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种预感:宝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取到的。不过我不忍心扫松爷的兴,当下就痛快答应下来,松爷乐的眉开眼笑,不住口的夸我是好兄弟,我在心里暗叹一声:女人呐! 跟着金七爷和庞老二一边走一边观光,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地洞尽头,墨玉所记不假,去路上果真是分了三条岔口,遇到这样情况,不要说我们这些凡人,就算孔明再世,张良重生又能怎样?三条通道各自朝不同方向延伸出去,一眼望去黑黝黝的不见尽头,一群人就这么被堵在这儿。各人都有各人的意见,有的说按金老七的办法,随便先选一条走着,有的提议把人分成两拨分开走,这样节省时间,还有脑袋让驴踢了的说干脆分三拨走,一拨一条路,更省事。庞老二拿出墨玉在手电光下照着看,上面所刻的线条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细数下来不知道有多少条,但他现从这里分开三条岔路之后,每条岔路出去不远又各自分成两条路,这两条路还再分出其它岔口,最后所有细线通通汇聚成三条粗线,终止在三个小小的圆点上。这三个圆点里肯定有一处是藏宝的地方。 庞老二低头看玉,金七爷在旁边沉思对策,人分两拨三拨这个办法是绝对不行的,墨玉只有一块,分开了到底谁拿着?何况从这里分开,就等于三伙分属不同的人各自单干了。庞老二看完玉后抬头对金七爷说:“七爷,这玉您以前看过,想必还有点印象吧,地宫可不只是三岔口这么简单,往后还会分出别的路来,咱们就这么点人,分来分去,分到最后一人走一条都走不完,想来想去倒还是得用笨法子,选一条一气走到黑,运气好了带着宝贝顺原路出来,运气不好最多折回来再走其它路。” 金七爷叹口气说:“宝藏和墨玉是无极圣师留下的,按说手札上都应该有详细的解说,可偏偏有缺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札毁了一部分,叫人好生摸不着头脑,只得跟这鬼地方熬时间了。” 我听了金七爷的话暗自在心里笑话他没见识,插嘴说:“这还用问么?手札肯定是那个叫郭明乙的毁去了嘛,他自己不肯造反,又不愿后世儿孙干这掉脑袋的事儿,于是毁了地宫大门钥匙,又毁了手札。” “小鬼身上毛还没长齐,懂个什么?郭明乙要销毁手札直接一把火烧了就是,何必费心毁一半儿留一半儿,何况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流到外人手里?”金七爷瞪着眼说。 自打认识这老头儿以后他就没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听他说的有道理,反驳不过,但心里好不服气,正想寻话跟他纠缠几句,庞老二接口说:“七爷别动怒,这手札残本若不是从郭明乙手里流出来的,想必就是郭琼在外云游的这些年里外传的,反正已是无从查证了,也不必费心再想,还是顾着正事要紧。我赞同您的意思,不分拨,就这么多人一起走,倒是选那条路,还得您来决断。” “这里头没什么道道可讲,随便选那条都是一样,就看老天肯不肯照顾咱们,要我说,左边这条吧,横竖都是个走。” “好,那就依着您,咱们先从左边这条路走起。”庞老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候尚早,大伙要是不累不饿,就先探段路出来,好歹都是自己的,早走一段少一段。” 从早上到现在磨蹭的时间不少,却没出多少力气,因此消耗不大,众人都不觉得累饿,齐声要先走着,于是还是金七爷庞老二两人带路,挑了三岔口中最左边的那一条进去。刚进地宫时那段过道铺的是阴阳砖,所以金七爷进左边以后很是小心,还好,脚踩下去的全是整体的实地,众人便一一跟从,相继走了进去。 走过去最多十五米出现个大拐弯,拐过弯后金七庞二停住脚步,后面人跟上一看,均在心中纳闷儿:这弄的是什么玄虚? 第四十一节 迷墙(1) 原来走过拐弯之后,眼前出现一道阔及二、三十米的高墙,将整条去路堵的严严实实,只在墙壁正中留有一个小门。二刚子哈哈笑道:“这平阳王倒是可笑,地宫里头垒道墙,真不知道是防贼的还是护院的,既然有本事寻到这里,会让堵墙拦在外头?二哥,不是正好有道门么?直接进去得了,也省得兄弟们翻墙过去。”松爷跟着说:“可笑可笑,这人忒笨了点儿。” 金七爷在墙边皱皱眉头,说:“你们两个脑子里装的都是大便么?这等头脑在江湖上混到今天还能好胳膊好腿儿的,确实希奇。” 松爷忍不住回嘴道:“金老头儿你不过就是比我们多吃了两年闲饭,用的着这样埋汰人吗?一堵破墙也非得琢磨琢磨才能过去?” 金七爷阴阴一笑说:“既然是堵破墙,那就有劳你这位智勇双全的好汉子先去开条路吧。” 松爷一卷袖子三两步跨过去说:“开路就开路,闪开!”见他抬脚就要往门里闯,庞老二连忙一把拽住他:“小尤,不能卤莽。”随即转头对金七爷说:“七爷,我看这里有几分象是迷墙,过去下汉墓的时候也曾见过,不过远没有这处宽大,等我进去看看,要真是迷墙,少不得又得费点功夫了。” 庞老二闪进墙上的小门里,略看了看便抽身出来说:“十有**就是迷墙,这可有点麻烦。” “二爷,什么是迷墙,跟咱们说说。” “说白了就是迷宫。”庞老二说:“进去以后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路口,却叫人分不清该走那条,象咱们眼前这道,进的深了越走越乱,搞不好能把人活活困死在里头,这东西不是跟人逗闷子的,说不准根本就没有一条路是通到出口的。” “那咱们折回三岔口再选中间或是右边的路走不就得了?” “不成,既然这儿有迷墙,那两条路上肯定也是少不了,再说,万一只有这条路能通到藏宝的地方,绕一圈儿咱们还是得回来。” “迷宫嘛,我知道。”苏玉走到人前说:“里头道路错综复杂,不过我来说个不算新鲜的法子,咱们在进口这儿绑根细绳子,人带着绳子进去摸路,即便摸不到路,还能顺着绳子回来,不致丢了命,七爷爷,你看怎么样?” 金七爷这人素来孤傲冷僻,拿谁都不放在眼力,就算自己手下也时常喝骂,却惟独对这个收养来的孙女异样的宽容温和,听了苏玉的话,他微微一笑说道:“玉丫头,尽你有小聪明吗?你这法子何止是不新鲜,简直老的掉牙,不过老法子也自有它的道理,就这么着吧,先进人去探探。” 咱们可没带有细绳子,都是几十米一捆的粗绳,也只带了几捆,听他们说迷墙里头七绕八绕岔路很多,怕是不敷使用,还是苏玉脑子好使,她叫几人脱下外衣,细细撕成一条一条,然后根根打个结连起来,最后盘了粗粗一捆,庞老二从她手里接过细绳,把一头交给松爷说也不用绑了,你紧拽着就是。我和铁柱见他就要进去,齐声说小心着里头有机关呐,庞老二回头说晓得了,不过迷墙里向来不安机关。说完就带了绳子钻进高墙上的小门。 庞老二这一进去仿佛就没了踪影,开始拿在松爷手里的绳头还时不时颤动两下,后来可能是绳子放的长了,再也没见动静。迷宫这玩意儿说来我也并不陌生,阳川郊区盖的有座叫异园的游乐场,里边全是些希奇古怪的玩物,什么阎罗殿拉,群妖洞拉,怪林怪坡拉,其中就有处迷宫,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全用一人多高的竹篱笆扎起来的,不但范围小,进去以后还专有模糊的提示,略动脑筋就走的出来,眼前这迷墙可是一点水分不掺,能困死活人的要命地方。我在外头焦急的等,又怕庞老二遇上什么意外的危险,又怕他找不到正确出路。 正等的不耐烦,松爷叫道:绳子动了,绳子动了。几个人连忙凑到小门处,过了几分钟,庞老二一边收绳子一边出现在众人眼前。 “二爷,怎么样?可能出去么?” “这还用问?肯定是找不到路,要不会把绳子收了?” 庞老二将绳子收好随手扔在地上说:“里面深的很,走着走着绳子就没了,我也不敢再进,就退了出来。” 苏玉说道:“是绳子不够吗?那不要紧,咱们再撕几件衣服。” 庞老二摆摆手说:“要我看,再撕也是白搭,平阳王建这迷墙就是为了把人阻在外头,因此可能根本就没有出路,我进去一会就转晕了头,认不出方向,幸好还带着绳子,要冒失往里闯,后果难料啊。” 众人一听俱都心寒,这才摸进来地宫多长时间?遇到座死墙就没了办法,后头的路还有多少难处谁也不知。饶是金七爷大半辈子跟地宫古墓打交道眼下也没了办法,背着手面壁苦思。铁柱上前问道:“二哥,你不是说过去曾在汉墓里头见过这劳什子东西么?当时你是怎么过去的?照法子搬来一用不就行了?” “那能有那么容易?上次那座汉墓是我和大哥搭的杆子,下洛阳铲探墓的时候大哥毛糙了,没想到下头的墓出奇的大,因此算错了墓室位置,打了盗洞进去就被迷墙堵了去路,本来大哥还想费功夫过迷墙,我拉他出来,重新打了盗洞直接下到墓室,可你瞧瞧脚下的地,还有洞壁,都是石头,怎么打的过去?” 松爷在旁边不言不语歪头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说:“我有主意。” 没想到憨子也开窍了,众人赶忙问道:“什么主意?先说来大家听听。” 松爷得意洋洋的说:“我听庞二哥说里头绕来绕去的弯弯太多,找不到路,这劳什子玩意儿不全是靠一堵一堵墙堆在一块儿才能糊弄人吗?咱们就从最外边这堵墙开始,一层层把墙全给它推dao,硬推出条路来,怎么样?墙都倒了,还能有什么噱头能耍出来?”说罢,松爷双眉一挑,咧着嘴斜看正在面壁的金七爷一眼,心里大大为自己的高明办法折服。 金七爷慢慢转过身来说道:“这个法子好啊,一般人那能想的出来?那就先劳你推dao这道墙吧。” 松爷高兴之余听不出金老七话里的嘲讽,嘿嘿一笑说道:“金老头儿原来你也会好好说话,早这么客气多好,你这就先退开吧,这墙这么宽,也不必全推了,只需推出个容人过去的缺口就行,我叫俩人帮忙,宝来,铁柱,你俩过来搭把手,咱们先合力把这墙推dao。” 我一看就觉得不行,这墙全是用整块的大石砌成,不但高,而且厚,无奈松爷叫了,只得和铁柱上前应付一回,三人用上了吃奶的劲儿,却如同蜻蜓撼柱一般,余下的人觉得有趣,都跑上来帮忙,结果汗都推出来了,墙还是纹丝不动。庞老二说:“不要白费力气了,墙灰里加的有糯米汤,这么些年下来,石块儿之间早就结成了整体,别说空手了,就是有锤凿在手,弄个缺口出来也是难极。” 松爷抹把头上的汗说:“那你怎么不早说,累我出一头汗。” “早说了你肯服气?还得叫你亲手试试才会死心。” 众人嬉笑一番之后想到迷墙难过,随即又都愁眉不展。金七爷和庞老二没了对策,找卫攀商量是不是先把人撤到地面上去,吃饭喝水,休息休息再重新下来,好在进地宫后费的时间不少,走的距离倒不远,来回一趟不算费事,卫攀放着好好的大哥不做,巴巴的跑来趟这混水全是为了圣师宝藏,不过眼见金庞二人都没办法过这迷墙,心里虽急也顶用,只好招呼大伙先回去再说。 乍从暗地里回到上面,光线刺的人睁不开眼,过了一会儿才算适应。众人的话题全都放在迷墙上,不过说来说去也说不到正点。铁柱蹲在道观门口抽了支烟后站起来问庞老二说:“二哥,那迷宫里头道路有多宽?” “没有多宽,两人并排过去倒也不算挤。” “我倒想起个主意,合用不合用,说出来二哥你先掂量掂量。” 第四十二节 迷墙(2) 众人此时可能再也不敢轻易相信谁想出的主意,都各自坐在地上闷头抽烟。我听了铁柱的话,凑上去问:“铁柱,你有什么主意?那些没正经的就省省不说吧。” “嘿嘿,小陈,莫要小看了我,虽说老子一天学也没上过,可我家的院子起的不比谁家的气派?全是靠自己挣回来的,人不可那个那个貌象嘛。你听我说,我刚在地宫下看了,迷墙只怕得有一人半高,既然咱们走不过去,不能想个别的主意?我打个比方啊,小陈,你现在面前有条河,水流急,没船,你太笨不会游泳,你丈母娘家在对岸住,媳妇回娘家了,你几天没见媳妇,憋的慌,急着把她接回来,你该怎么过去?” “水急,没船,我不会游泳,对吧。” “不错,就是这样。” “我不会绕过河走么?我就笨到这程度?” “正经点成不成,河忒宽了,绕不过去,非从这儿过。” “这倒霉媳妇我不要了。” “你看你看,刚说了要正经点嘛,媳妇要不要的不打紧,关键是怎么过这条河。” “你先过个叫我看看,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的,怎么过,现搭座桥不成?” “对啊!”铁柱一拍大腿,:“河过不去搭桥能过,迷墙过不去,就不能在它顶上搭座桥?” “这工程也太大了吧。” “简易的啊,能过人就行嘛。” 众人见铁柱说的有劲儿,脑子好使点的也都听出点意思,纷纷围过来说:“怎么个搭法,说来听听。” 铁柱见人围的多了,更是神采飞扬:“你们看啊,这迷墙就好比一条河,我们搭桥过,不过不用太复杂,搁上块木板子人能过去就行,它下面七拐八弯的咱们不理它,就从它头上直直铺一层木板过去。” 我听明白了以后仔细一想,是有点道理,这回连金七爷都没说风凉话,想来他也觉得这办法能够一试。庞老二说道:“成不成一试就知道,我琢磨着差不多,不过这地方荒的连一户人家都没有,上那儿弄那么多的木板?就是下山买也不行,中间好多地方车都上不来,还会遭人怀疑。” 苏玉插嘴说:“咱们自己加工木板行不行?我看山上树可多的是,弄些工具来,把树砍了做成木板子。” 办法一想出来,人人干劲儿十足,卫攀派人下山去买各般木匠工具,顺路再捎带些食品饮水,等到锯斧刨凿一应干活儿用的家伙备齐,我们便马不停蹄埋头苦干。咱们这些人谁也没干过木匠,只能照葫芦画瓢,依着印象里木匠的架势,伐倒树之后砍去枝叶,然后把主干弄出个大致样子。老话说的好,隔行如隔山,我们每人其实都没偷懒,卯足了劲儿干,可搞出来的东西又费工又费料,十多个人忙活了几个钟头,眼见天色都暗下来了,也只加工出三块板子。我扳指算了一下,这效率平均是一个半钟头加工一块木板,因为咱们手生,不敢伐大树,都是捡不太粗的树砍的,每块木板费料太多,只截留了三米来长,那处迷墙二三十米宽,长度怕怎么着也得有个百而八十米的,光加工板子,这十多个人不吃不睡加班连轴转都要干上两天,这还是保守估计。金七爷见天暗了,就让大家先收拾家伙吃饭休息,等到明天再干,底下人嚷嚷着先把弄好的三块板子抬进去试试看能行不能,金七爷看这帮人沉不住气,不叫他们试出个结果,怕谁也吃不好饭,就点头答应,领人扛着木板重下地宫。 这群人里要论身子扎实的就是松爷,二刚子和小方,刘胖看着惹眼,其实只是一身虚肉,所以过连接通道的时候这三人一人扛块木板踩着脚下的实心砖走过去,从这儿一直到迷墙那边都是一路实地,大伙儿走的飞快,到得迷墙脚下,铁柱先从包里拿出个铁爪,笑着说:“这物件现在可不多见,要不是我有几个翻门越户的朋友送给我一个玩儿,还得临时找别的东西代替。”说着话,他拉出一盘绳子,一端绑住铁爪,然后站在墙下使足力气将铁爪越过墙头直直抛了出去,等它落定,铁柱拉紧绳子一拽,铁爪啪嗒一声勾住远处的墙头,铁柱说:“这绳子不就是根直直的墨线么?咱们就顺着它铺出木板,保管不会有差错。”松爷在旁边一翘大拇指说:“嘿嘿,想的周到。” 铁柱把手里绳子交给旁人,纵身一跃,双手扒住墙沿儿,然后身子一翻,利利索索站上墙头,说道:“再上来一个,俩人搭手干的快些。”我看这事有趣,当即抢着说:“我来我来。” 我学着铁柱的样子上墙,可毕竟没他动作轻灵,裤子险些弄出个洞才爬上去,我和铁柱脸对脸站好,松爷和小方在下头抽上一块木板说道接好了。这木板是临时伐树现做的,水分没跑干,因此分量颇不轻巧,我和铁柱接过木板把它搭到迷宫内部层层交错的墙上,接过第二块木板后铁柱将它先叠放在第一块木板上,然后顺势往前推,依这方法,十分钟不到就搭好三块木板。铁柱在上边来回走了几趟,说道:“结实的很,经的住人。” 我俩跳下来拍拍身上灰尘,卫攀笑着说:“铁柱这办法好啊,就是木板做起来太费劲,不如请几个木匠上山来专做木板,可怕没人来,还是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众人见迷墙已不成问题,都是欢喜,拥着铁柱上去准备吃饭休息,好养足精神明日继续动手砍树做活儿,只有金七爷和庞老二心知迷墙不过是百般磨难的头一重,往后还会有各种困苦在等待众人,实在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雨过之后的湿气还是没有祛除干净,天黑之后,我们捡着稍干点的树枝在屋子正中拢一堆火,原先营地那些帐篷暂时没了用处,金七爷派人去收了回来存好以备后用。这些人都是在山里过过一段日子的,天黑就睡觉已成了习惯,于是各自裹在睡袋里稍说了几句闲话就沉沉睡去,我虽说不算累,可这样的境地能有什么消遣打时间?见大家都躺下了,只好也捡着靠门一块干燥地方伸开睡袋钻了进去,脑子里一会想这一会想那,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就进入梦乡。 半夜迷迷糊糊睁了次眼,恍惚听见有极轻的脚步声从耳边经过,当下也没在意,以为是谁起夜,咂咂嘴巴重又睡去。 第二天大伙儿都摸着了门道,起床之后吃过东西,也不用人招呼指挥,直接提着工具奔着一棵棵树木而去,工作热情是有了,可无奈手下功夫有限,效率总是提不上来,好在比昨天强了些许,等到中午吃饭时倒弄出四块木板来,庞老二领着人下地宫把板子铺好。这些活说白了都是自个儿给自个儿干的,早天结束就早近宝藏一步,因此也不用人监工,午饭过后略微休息了一会大伙儿又漏*点澎湃的干开了。 别人干,庞老二在一旁看,看过之后自己提把斧子去砍了几根胳膊粗的树枝回来,挨个儿把上面的小杈弄净,我拎着锯子打他身边经过,随口说了一句,二爷,这么细的树枝怕是经不动人吧,万一踩折了不得把人摔了?这是咱自己用的东西,偷工减料图省事可不成啊。 庞老二一边摆弄手里的树枝一边说:“我总看这么干又辛苦还慢的很,想个省事的办法,也不知道能派上用场不能,你先别忙着伐树,在这儿给我搭把手。” 第四十三节 谁? 其实庞老二的办法非常简单,他砍来的那些细枝单根肯定经不住一个人的重量,但要是几根固定在一起就大不一样,我听他解释清楚后,帮着把四根树枝并排扎起来,觉得还凑合,下地宫搭上去一试,倒也能用。砍这些细枝扎起来远比伐树做木板要省事的多,少费力气还不破坏自然环境。不过荒山上确实扯淡的很,缺了什么东西都要跑好几十里的山路下去买,庞老二叫砍大树的人停手改砍树枝,另派人下山买钉子。 这一下可就便当多了,几斧子砍断根树枝,并起来用钉子一钉,只要原料够用,两人十分钟就能做出一个,直干到天黑的看不清东西时,地上横七竖八摆放着差不多六、七十个树枝木排,庞老二约莫尽够用了,就叫大家收工。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早,我们先把头天做好的木排来回几趟搬下去,然后照着前面的方法,把木排一点一点架远,说起来容易,这活真不算轻,特别是路铺的远了,两人拖着木排在上面走出几十米,搭好了再回来,大伙轮流着干。刘胖自从撞断三根肋骨之后老实的不得了,每天虽跟着众人齐进齐退,但很少说废话,总缩在人后头,我看他干活笨手笨脚,想起从前的过节,有心难为难为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松爷倒不管这么多,该着他上墙铺路的时候,冲着刘胖说:“贼胖,我看一堆人就属你最奸猾,光挑轻活干,这可不成,那儿有坐等吃现成的?上来上来,你这一身肉,出点力气也瘦不下去。”刘胖在下面捂着肋骨处挤眉弄眼儿,哼唧着说伤还没好利落,怕劳累过度伤上加伤。铁柱跟刘胖不熟,但刘胖当初坑害我们的事儿我没跟他少讲,铁柱是个皮塌人,天生的一副猴皮筋儿,学着刘胖那副哭不象哭笑不象笑的表情说就这么歇着,一辈子也难养好伤,来吧,生命在于运动,我抽你上去。松爷连声吆喝刘胖,铁柱也嬉皮笑脸的跟着起哄,刘胖无可奈何,放下背包慢吞吞磨蹭到墙角下,圆滚滚的小身段儿使劲一蹦,双手扒着墙头双腿乱蹬,铁柱托住他屁股,脸都憋红了才把这滩小二百斤的活肉给弄上去,松爷咧嘴一乐,说这不是上来了吗?干着吧。 说来也巧,一段一段把路铺通,昨天扎好的木排也堪堪用完,众人一阵欢呼。我们不耐烦一趟一趟来回瞎跑,背包里都带有吃喝,准备一气前进到天黑再折回道观睡觉。金七爷仗着年纪大,赖着张老脸当了两天甩手掌柜,啥也没干,此时看到路铺通了,一扬手说道走吧。 木排柔韧,怕两人同时踩上把它压弯,所以人人之间保持着四米左右的距离,我们都是在上面搭路干活走出点经验了,因此轻轻松松玩儿一样的朝前走,就只苏玉和金七爷没动过手,金七爷倒还罢了,常年干的地下工作,各种恶劣环境都能很快适应,再说老家伙天天不拿正眼瞧人,我看着就来气,恨不得他摔下去好好松散松散老骨头,苏玉却不一样,估计头次走这种路,左摇右晃叫人瞧的头晕,她走的慢,把从我以后的人都堵的快不起来,走到中间时,估计有根树枝上的树皮被蹭掉一块,又腻又滑,苏玉带着张倒霉脸正巧就踩在上面,脚下一滑,拿不稳平衡,尖叫着掉了下去。 我在后面心中一惊,这墙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总有两米多,关键下头都是坚硬的石头地面,要身子屁股先着地,最多也就吃顿疼,可万一是倒载葱,弄不好会出人命。苏玉临摔下时一声尖叫把大伙吓了一跳,纷纷问道怎么了?我走在她身后,离她最近,慌忙走过去拿手电往下一照,先问她摔那儿了,苏玉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墙,半歪着身子呻吟,手电也甩在了一边,见我问她,皱着眉头说摔着屁股了。我听她说没摔到头,放了一半心,跳下去扶她起来,突然看见她捂着脸的那只手指缝儿里向外渗血,赶忙掰开她手一看,还好,可能脸颊跟墙壁蹭了一下,破了点皮。我从包里拿出脱脂棉,纱布和酒精,先把伤口周围污血擦干净,再蘸点酒精消毒,最后拿纱布简单包了一下。 苏玉问我脸上伤口大不大,我说最多眼镜片那么大,没想到她掉下来时没哭,这会儿伤口都包扎好了却眼圈儿泛红,哽咽着说那么大一片儿,将来好了也得在脸上留印儿。我这才回过神儿,女孩子家爱惜自己的容貌,屁股疼了还能强忍着,脸破了相可着实受不了,她平日里欺负我欺负的惯了,本着有仇必报的原则我真该借机奚落她两句,可一看着苏玉抹眼泪的可怜样儿,又不忍心,安慰她说:“结了痂以后别乱抠,等它自然脱落,只能留个极浅的印儿,不细瞧根本瞧不出来,过几年慢慢就会消掉,我小时候皮,身上没少磕碰,到现在不也是好好的?” “你那身粗皮经的住磕碰,我呢?”苏玉抽泣着说。 我看她到这工夫眼儿了还不忘挖苦人,叹口气心道真是狗改不了那个什么。等她自己能动弹了,上边人帮忙把她给弄了上去。金七爷叫大伙先原地歇着,然后看了看苏玉,说是没伤到筋骨,不碍事,苏玉还想着脸上的伤,越想越伤心,也忘了当着这么多人,呜呜小声哭起来。 说实话跟金七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惟独这会儿才见他露出点热乎气,和蔼的抚着苏玉头顶,说:“玉丫头别哭,我记着你小时候倒不哭鼻子,就爱跟我耍赖皮,瞧上什么稀罕东西了闹着要,不给就不吃饭,如今是长大拉,怎么越大越没出息?脸上破点皮算的什么?还怕将来嫁不出去?”刘胖也跟着献殷勤,说好话,哄了一阵子,苏玉才算把泪止住。 众人估摸着时间不早了,又出了这档子事儿,都不知道是该返回还是接着朝前走,金七爷看看表,觉得离天黑还有点时间,前面路远路近反正都是要走,今天能多走点儿明天就能少走点儿,于是招呼大家再向前探出一段来。过了迷墙以后眼前的路就该算是未知区域了,不能象前边趟过的熟路一样撒着欢儿跑,于是队伍又变成金七爷庞老二打头,铁柱小方落尾的架势。 这里的路要比先前走过的窄的多,不过总体结构也都雷同,全是借着天然洞穴改造出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实在也分不清楚什么地方是地宫刚建时就有的,什么地方是后来圣师郭琼横脚插了一杠子的,要知道两下比较起来看着差不多,反正都是祸害人的玩意儿,可实质上大不相同,平阳王建地宫是当自己的陵寝,机关什么的不用说了,肯定少不了,只是替他设计陵寝的人估计见识有限,不过就按着当时的大溜儿弄些常见的奇淫机巧,但郭琼是什么身份什么本事?他要敢费心在这儿添置点东西,恐怕我们都讨不了好去。无奈一个利字把人的什么理性都冲淡了,上到七十多快伸腿儿的糟老头儿,下到二十郎当岁还没成家的青皮小子,不全让勾到这儿来了吗?金七爷一边走一边和庞老二低声说话,卫攀跟在他俩后面伸着头细听,本来三人里就数他混的风生水起,但这里可不是比谁的腰粗,卫攀也有自知之明,光听不说。 苏玉想是刚才那一下摔的不轻,到这会儿走路还是一瘸一拐,时不时伸手摸摸脸上的纱布,我心想她也没摔出毛病,算是安稳了,不趁着这机会好好戏弄戏弄她,怎么对得起她平日里天天挖苦我?于是轻声对她说:“你哭鼻子抹眼泪时候模样倒是挺美啊,可比你笑着好看多了。” “我哭鼻子碍着小鬼你什么事了?有能耐你也拿脸去跟墙撞个大口子来哭两嗓子听听啊。” “嘿嘿,那就免了吧,咱这脸皮跟你刘胖哥比起来还差的远。我倒想跟你说一声,抹眼泪的时候可千万别叫眼泪沾伤口。” 听到这话,苏玉果然好奇,问道:“为什么?” “其实眼泪沾了伤口也没什么,不痛不痒,就是将来脸上伤疤泛黑,你这脸蛋儿要论白,比我自然不如,比着松爷可强的多了,万一留个泛黑的伤疤,瞧着可不大美观。” “那,那可怎么办,我刚才光顾着哭了,可真没留意伤口沾着眼泪没有。” “不打紧,伤疤虽然泛黑了,也不是不能消,最多十七、八年就能退干净。” 苏玉一听险些昏过去,要叫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顶着块黑疤过十七、八年,那真是比什么都难受,我在心里暗笑,还治不了你个小丫头了。 “拿水冲洗冲洗还来得及吗?”苏玉问。 “怕是来不及了,只有一个法子兴许管用。” “你快说,快说。” “要说吧,我也不是什么有肚量的人,我记得平时老有个小丫头片子仗着嘴皮子利落,挖苦讽刺我,叫我心里好是难受,这口气闷在心里不出,我是又生气又伤神,倘若你能让她给我道个歉,赔个礼,说两句软话,我气顺了,一定把去黑疤的法子对你讲。” 苏玉咬咬嘴唇,蚊子哼哼一样蹦出几个字:“对不起拉。” “我听不清爽,似乎这道歉声里情也不真,意也不切,想必是在敷衍我吧。” “宝贝勒,我跟你赔不是,你别放在心上,真是对不起拉。” “这回倒是听清了,不过要是今天说了明天就忘,脸上黑疤去了便翻脸不认人,老错重犯怎么办?” “我以后跟你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再也不敢取笑你拉。” “那好吧,看你心诚,就把法子对你说了,不过,用这法子须得心狠,对自己也下的去手。”我笑着掏出把匕:“把现在这伤口连皮带肉割了去,再仔细上好药包扎起来,切忌不能再碰到眼泪,黑疤自消。” 苏玉这时才听出我在逗她闷子,恨恨骂了声死小鬼,跟着就要过来动手,我赶忙笑着闪过,说道:“我这就要方便了,你不嫌味不好闻,就一起来吧。” 说实话这会儿我真是觉得有点内急,顺势出了队伍朝后跑了跑,心想毕竟有女同志,还是远一点儿的好,黑灯瞎火的她虽看不见,叫她听到滴里嗒啦的声音也颇有不便,于是我又往后跑了一段,解开裤子顺流而下。 把手电夹在胳肢窝儿里提裤子的时候,随着光柱晃动,我隐约看见身后的迷墙墙头伏着一团什么东西,我三俩下把裤子扎紧拿手电对着那团东西直照过去,那东西竟人立而起,猫着身子顺迷墙顶部急退去。 我一边紧追过去,一边大喝一声:“谁!?” 第四十四节 伏击 此时我距离迷墙大概有二十来米,心知就算跑过去了也没什么用,连对方影子都难追上,可还是拿手电追了过去。那团东西动作极为灵巧,在我们搭好的木板上飞快而行,看着大致是个人形。果然,等我跑到迷墙前面,那人形早就没了踪影。 走在前面的人刚才听到我一声大喝时就纷纷朝这边跑,我站定没两分钟,众人相继而至,七嘴八舌的问道:“看见什么了?” 我实在不能肯定自己看见的是什么,从它奔跑的姿态上看应该是个人,但其动作的灵敏程度实在是我平生未见,我甚至疑心是不是山里大猴子一类的东西跟在我们屁股后头进了地宫?所以旁人问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含糊糊对他们说刚看见有个东西伏在墙头,然后跑了。 “你瞧真切了?别是眼花了吧。” 这一点我倒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眼花了,那东西本来是静伏不动的,我拐头方便的时候手电晃着了它,把它惊了,然后掉头就跑,这一连串的动作加到一起,虽然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但我看的非常清楚。 庞老二问清经过,金七爷面无表情站在旁边一言不,十三个人里头就我一人看见刚才那团来历不明的东西,也实在太缺乏说服力。我自己倒真希望那东西是个人,在这样黑咕隆咚冒着邪气的地方要跟个不是人的东西纠缠起来,可有我们的苦头吃了,但关键的是,那东西不是人,会是什么?在我印象里,卫垂柳早就告诉过我,他活了八十多,一辈子没少下墓,可从未遇见过僵尸鬼魂这一类东西,还有庞老二,这是盗墓的行家,也是一口否认死过的人还能起来作怪。 和我抱着一样心思的人还不少,听我说完那团来去如飞的影子,小方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说这里头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少放两句闲屁吧!这么大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一直站在旁边没言语的金七爷瞪着眼说:“老子跟死人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还没见那一个死了过后还不安生的,要再满嘴胡话,老子寻个墓把你关进去三五个月,好好清醒清醒!” 金七爷对小方这顿呵斥是很有必要的,这些混江湖的汉子天不怕地不怕,跟人动刀玩命是家常便饭,要说怕,也惟独怕些神神鬼鬼轮回报应,在眼下这座地宫里说有神有鬼由不得他们不信,要是任着人在下头胡说八道,耽误时间事小,扰乱了军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庞老二在旁插口说:“七爷说的是正经话,各位平日少做这种营生,想必有很多事都不大清楚,要说这地方希奇机关尽是有的,但别的污七八糟的传闻全不可信,大伙都把心放肚子里头,要么是小陈眼花了,要么可能是山里头的野物,不足为惧。” 我心里一直想着那东西,突然念头一转:如果说它是人的话,疑点太多,这附近荒芜人烟,即便有山下的村民偶尔转到这儿,看见个又黑又深的圆洞他敢随便乱下?退一步讲,就算他下来了,能平安过的了连接通道中的北斗阵?当初以金七爷和庞老二这等身手见识也是几经试探才清楚阴阳砖的排布规律,还有,迷墙上搭的木排须得小心翼翼才能通过,这人怎么能有那么敏捷的身手在上面来去如飞?非要说它是个人,必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连对方身份都不能确认,就更别想猜测它一直悄悄跟在我们身后所抱的企图。 本来做这种事得安排望风盯盘的,有人下来找路摸东西,有人在上面负责把风,但考虑到这里实在偏僻,常年都见不到个人,金七爷就做主把这条规矩免了,再说,人人都知道地宫里藏着圣师宝藏,把谁留在上头怕他也不会情愿。卫攀突然间想到件怕人的要紧事儿,张口对金七爷说道:“老爷子,如若小陈刚才看的不差,确实有人尾随咱们,那这样惊动他,他会不会上去按动机关把出口给咱们封了?” “不打紧,洞里洞外都各有机关,他在外面封了,咱们从里面一样能打开。先不管这里头的虚实,时候也不早了,今儿忙了一天,早点回去吧。” 一直到返回道观吃过东西,还是有人对这事不停嘴的议论,只是怕金七爷火,都压着嗓子蹲在屋子外头小声嘀咕。金七爷带两个人把屋子外方圆三四百米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现什么异常,等他回来后,招手叫了庞老二和卫攀躲在远处小声商议,中间还叫了我过去又把那团东西的前前后后讲讲清楚,看三人的神态已经把这事儿信的十全,卫攀说:“老爷子,二哥,你们觉着这东西会是人么?” 金七爷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说:“不是人还会是什么?陈小鬼说那东西往回蹿的时候是猫着腰,两条腿着地,除了练过功夫的人,我还真不信能有什么野物成了精,这般行动。当初我想着这片地方荒,不会有什么外人无缘无故的跑到这儿,所以把望风的撤了,要真有人守着,也不能叫人就这么轻轻巧巧的下去。” “那咱们明儿个丢下俩兄弟守着入口。” “现在再去守可不大好。”金七爷摆摆手说:“这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跟上咱们了,他有什么意图,谁也不明白,不搞清楚他的来历,撂在心里始终是块心病。现在突然派人守入口,把他惊的不肯再露面,说不准以后还会给咱们找什么麻烦,依着我看,他不是要跟吗?让他跟个痛快。” “老爷子的意思是?” “叫他跟到地宫下头,咱们派人隐在暗处,出其不意把他拿住,到时候想知道什么,着人一问就全清楚了。” 卫攀听罢连声说好,我也佩服不已,姜果真还是老的辣。金七爷跟着说道:“想来想去,咱们今天是在那儿看见他的,就还在那儿等着,派三个人伏到迷墙墙根儿下,叫他们小心着点,这人能顺顺利利过了北斗阵,显然不是一般人,今天刚惊动他,明儿个他不一定还会来,咱们就多点耐心,一天不来等他一天,两天不来等他两天,这根肉刺儿不拔掉,心里头总是不安稳。” 这将计就计的妙法定好,金七爷等就跟没事人一样回道观吃喝,接着呼呼大睡。第二天依旧和往常一样,按着老路进地宫,过北斗阵,翻越迷墙的时候我笑着对苏玉说你可小心着点儿,要再摔下去,这边儿脸不定又得撞出老大个口子。苏玉撇撇嘴,一点儿一点儿蹭着算是平安过去。 过了迷墙,庞老二叫许长胜,二刚子和铁柱三人隐伏在墙根儿下,然后对他们讲了昨天金七爷想出的办法,嘱咐小心行事,务必得沉住气,等前边人走远了,神秘人从迷墙下来继续跟的时候齐齐出动,拿活口,他还特意多唠叨几句,说神秘人铁打铁的就是个大活人,无非手脚敏捷点儿。二刚子三人听庞老二说神秘人不过是个平常人,都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叫庞老二放心。 我们剩下的人装模做样往前继续走,都忍不住想回头拿手电照照迷墙那边儿,金七爷压着嗓子呵斥大家一番,众人这才耐住心痒。 咱们确实也走不快,昨天过迷墙以后根本没往前走多少路就返回了,所以现在一边等那不之客再次光临,一边实打实探着路。地宫里弯路岔路多,墨玉能指引着分辨分辨,叫我们少走点冤枉路,庞老二还是老样子,非得拿出墨玉看路线不可才紧护着拿出来,金七爷别说碰碰,每次能叫他看清楚就不错了,老头儿估计心里气的不轻,无奈庞老二还总对他客气的不得了,凡事都请他定章程,因此金七爷也只能暂时忍住不满。 中间的细节就不多说了,反正我们磨蹭着往前走,墙根下埋伏的三个人大气也不敢喘,但直等了大半天都没能等到神秘人。铁柱泼猴儿样的人被窝了一天不动不说话,险些憋死,返回地面以后围着道观好跑了一阵子,说是撒个欢透口气,免得心口那股子沉气把身子弄出病。 之后我们又埋伏了两天,根本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要说年轻人和老年人的区别就在这儿,许长胜他们心里老大不耐烦,嘴上不敢明说,但背地里没少牢骚,都觉得何必这么费事,咱们走咱们的,旁的事儿啥也别理,真到什么时候神秘人再跟上来叫现了,一鼓作气把他拿下,金七爷却忍的住劲儿,三天里连个屁的动静也没有他不急不燥,吩咐人继续埋伏。因为等着逮人,我们每天往前走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前进多少,不过也没人过分的着急了,人嘛,就是这样,逆来顺受,什么日子都能过,只要给个适应期,好赖地方是寻到了,摸出宝藏就是个时间长短的事儿,因此刚开始心急火燎的人也都慢慢恢复了常态。 第四天,埋伏的依旧埋伏,装样子依旧装样子,这么多天不见意外情况,有人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眼花看错了,我开始还分辨几句,后来也懒得开口说话,毕竟事儿只有我一人看到,连个帮腔的都找不出来。为什么说这帮人都得跟在金老七和卫攀后头当小弟,当跑腿儿的呢?自己心里都没大主意,遇见点挫折就左右乱晃,能干成什么大事?不是我长他人志气,金老七这老头儿虽然可恨,但确实也有过人之处,心思慎密,眼光独到,毅力持久,而且大事儿上拿的很稳,不管下头人怎么说,反正他就抱着一个念头,不抓着兔子不撤鹰。 第五天,许长胜二刚子和铁柱都疲塌了,往墙根儿下盘腿一坐,浑是一副磨洋工的样子,等我们走出去得远了,铁柱还抽空打了个盹儿,估计他们以为今天又得和平常一样,白等一天然后收兵回营。铁柱刚张大了嘴想打个哈欠,就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他心头一凛,赶忙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这脚步声是否来自头上方,与此同时,许长胜和二刚子都有了反应。 果然,没多大功夫,迷墙的墙头上隐约现出个低伏身子的人形,左右观望了一下,见没什么异常,纵身一跃,如同片树叶子一般轻飘飘落在地上,铁柱等人熬了这么几天所为何来?不全是恭候这位神秘人的大驾吗?一见他落在实地,三人同时打开手电扑了过去。 第四十五节 枪 三道光柱同时落在神秘人身上,照的清亮,对方穿着黑色紧身衣,还戴着只露两只眼睛的黑色头套,虽然看不到容貌如何,却毫无疑问的是个大活人。铁柱他们平日里跟人打斗打的还少了?眼见蹲守了几天等来的是个活人,心里仅存的惧意尽去,大声吆喝着把那人围在中间。这三人里边铁柱是学过两天正经功夫的,许长胜和二刚子靠的是一身好体魄还有无数次打斗中积累的经验。我们其实一直在注意身后的动静,听到铁柱他们的吆喝声,知道出现情况,连忙调头就往回跑。 黑衣人端的是不简单,落地被围后丝毫也不慌乱,抬腿一脚将许长胜踢了个筋斗,随后一拳一脚同时击向二刚子和铁柱,他跟踪我们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我们的底细或许都叫他摸了个遍,黑衣人心知除埋伏的这三人外,还有其它大部队,不敢逗留,因此一出手就狠毒无比,力求三拳两脚把眼前三人料理掉,迅脱身。二刚子也被一脚踢翻,就铁柱身手灵活,躲过对方一拳。 我们这十多个人由远处打着手电奔来支援,黑衣人望着一点一点逼近的光柱心下焦急,万一真被围上,就算身手不凡又怎抵的过我们人多?于是他上前两步对着正要爬起的许长胜补上一脚,又挥拳把铁柱逼退两步,反身一跃,攀住迷墙墙头,身子随后稳稳跟上,冷笑一声,便急退而去,铁柱离着黑衣人不远,见对方攀墙就猛冲过去想把他拖下来,无奈还是迟了一步,他原本还想跟着上墙追赶,可觉得自己身手实在和黑衣人差的太远,莫说赶不上,就算赶上也占不到一点便宜,只能作罢。 这些情景说来繁琐,其实都只在一瞬之间,等我们大队人马赶到时,黑衣人早就没了踪影,金七爷见三人打一个还叫对方跑了,着实生气,怒骂了几句,铁柱这脾气本不会服软,但刚才的事说出来确实丢人,只得恨恨朝墙上吐了口唾沫。松爷捡着漏子奚落了金七爷两句:金老头儿,你见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怎么手下人这怂包? “你个猪头少说这没用的话。”许长胜一边儿拍着身上的灰一边儿说:“这儿就我一个?二刚子和你……你兄弟是干嘛吃的,真忘了叫你也蹲到这儿,狠狠挨上两脚就没那么多风凉话了。” “我说你这就是不明事理了吧,你这一身的横肉跟我铁柱哥怎么比?把他浑身上下洗剥干净了也没你两条腿带个屁股肉多,这下可好,把他惊走了,吃了这次亏,我看他打死也再不能上咱们的当了。” “都少说两句吧。”卫攀打圆场说道:“事儿都办砸了,也别相互埋怨,下步怎么走,还得七爷和二哥拿主意。” “眼下还能有什么主意。”金七爷说:“尤小鬼算说了句人话,人都让惊走了,再不会轻易上当,要想抓他,难上加难,都上去吧,商量个应对之策出来,咱们是干什么来的?一直让人跟在屁股后头,很好受么?”说罢一甩手,攀上墙头而去,众人无奈,只好一个个跟着上去。 这黑衣人到底什么来路?跟着我们又有什么企图?虽然这些问题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答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绝对是和圣师宝藏有关。金老七平时眼珠子翻到天上可遇见这件事也是束手无策,既摸不透对方也抓不住人家一根汗毛。他自个儿深沉了半晌,终于决定使用最笨的法子,恢复望风制度,每天分派出两个人守在道观的地宫入口这里,这也算是没法子的法子,总不能敞开了不管,任由黑衣大爷兴致好了再下去骚扰我们一番。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金七爷还有另外打算:不能再象以前那样磨蹭了,得抓紧时间赶进度,尽早把东西弄到手,宝藏一起出来,这地宫也就算废了,不光不怕黑衣人再来,弄个景点儿都没问题。 今天这件事儿也给了大家一个教训,对敌的时候没有趁手家伙不行,虽说我们人人都装备了匕短刀,可这东西对付些酒囊饭袋还成,遇到真正高手一点用都没有,今天那黑衣人动作轻灵敏捷,出拳出脚都快如闪电,但许长胜他们三人里任谁有把喷子在手,一枪就能把他放翻,于是金七爷跟卫攀嘀咕了半天,给他透出点意思,想让卫攀去弄两把喷子来,最好是制式的,*又麻烦危险系数又高,打不到人说不准还会伤着自己,卫攀摸着下巴颏想了半天,政府对枪支这上一直管制的很严,弄*不难,但要找部队或是公安装备的真家伙实在困难,好在卫攀常跟外地客商打交道,答应亲自下山一趟试着看能不能搞两把回来,松爷听着卫攀要下山回阳川,马上跑过来死皮赖脸想一起走一趟,金七爷翻翻眼皮子说卫老板干正事去的,带那么多闲杂人等干什么?再说要是谁想下山就下山,那个管望风?那个管探路?庞老二也在旁边劝,松爷才闷着头不吭气了。卫攀拾掇拾掇准备下山的时候,金七爷背着旁人带点特殊的意味说喷子多了也不大方便,脑瓜子死板的人给他一把,在黑灯瞎火的地宫里出现点混乱他就敢乱开枪,况且好家伙不好搞,所以弄两把回来就足够。 卫攀随口答应,等到路途中间才想到金七爷这番话里的意思,手里有枪那是硬道理,就算东方不败放马过来,一枪也准能打他个七荤八素,这种致命武器不能人人都有,比如庞老二,比如松爷,比如我和铁柱,所以找两把枪回来,卫攀占一把是理所当然,剩下那一把金七爷厚着老脸抢去,真到该翻脸的时候这可是巨大威慑。卫攀这时有点为难,他贪恋宝藏是真,可要让他这么明着帮金老七,他碍着庞老二的面子也真做不出来,不过卫攀不愧是久经人事的老混子,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随即快步下山。 卫攀其实手里有好几把五连,只不过这枪打的是霰弹,人一多一乱很容易误伤同伙,在地宫里不合用,他回了阳川之后费劲搞来两把五四手枪和二百子弹,又托人从固县弄了一把回来。因这段时间自己一直都在小阳山忙活,把原本干的好好的生意都撂给手下,所以卫攀抽空叮嘱叮嘱生意上的事。等正事全都办好,他才回了一趟家,看看山秀,带去松爷的殷切问候。山秀倒是比初来时白了许多,一见卫攀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连问着大伙儿在山上过的怎么样?学问是不是快做完了?又红着脸蛋儿问松爷吃的香么?睡的好么?卫攀笑着一一作答,等他准备回小阳山的时候,山秀小声跟他商量说:“卫大哥,老早就听人说城里有个叫照相机的物件,能把人的样子印到纸上?你这儿有吗?我想见见稀罕,顺路弄张这样的纸稍给……稍给……松哥。”卫攀听后哈哈大笑,随即取出家里的相机给山秀照了整整一胶卷,然后拿出去快洗出来。 等到回了小阳山,卫攀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次下山顺便弄了两把喷子,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把递给金七爷,还搭配给他五十子弹,“七爷年纪最长,又是领头的,理应拿一把,我嘛,身上没什么功夫,又养尊处优这么些年,腿脚不麻利,嘿嘿,剩下这一把就不让着大伙儿了。”这一来众人也都没什么可说的,就松爷不服气,翻着小眼睛说卫攀不够朋友,卫攀取出那一叠山秀的相片在松爷眼前一晃,把松爷乐的眉开眼笑,捧着照片跑到一旁用心欣赏,再也顾不上说卫攀不仗义。等到人都散了,卫攀找个空子趁人不注意把庞老二拽到外头,俩人走出去好远,卫攀才掏出私藏的那把手枪,“二哥,你得体谅着兄弟,金老七跟你们生分,特意叮嘱我不让我给你们弄枪,我卫攀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么?你心知肚明就成了,来,把枪收好了,再有什么牛鬼蛇神的,直接冲脑瓜子给他来一下子。不过你也得有数,不到万不得已可别露这家伙,二哥,这家伙你会用吗,要是不会,我现教教你,其实倒也不难。” 庞老二把枪在手上掂了掂,连同子弹一起放在身上说:“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这家伙我还凑合会使。” 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回了道观。 第四十六节 天火 按照金七爷安排,我们这些人每天都分出两个轮流守护入口,以免黑衣人再伺机跟我们胡闹,可大家心里都清楚,黑衣人功夫高强,他要真想下地宫,单凭俩人是拦他不住的,只不过这位大哥做的是偷摸的勾当,即便身手不凡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出来露露真容,好比三、四个毛贼合伙行窃,遭人一声吆喝就能吓的四下逃窜,因此入口处放上两个人只为叫他知道:咱们已经有了防备,朋友若再想不干不净的跟了过来,可没那么容易。话又说回来,这份差使着实不怎么样,既不能跟着大队人马下去摸宝,又得时刻提防黑衣人窜出来打自己闷棍,好在是一天一换,谁也挑不出毛病。 前段日子一直等着逮黑衣人,因此金七爷的心思没有完全放在探路前行上,紧跟着卫攀下山搞枪,所以耽搁了进展度,本来大家认为地宫好歹寻到了,找宝藏也就是费点时间的事儿,但叫黑衣人这么一闹,人人心里都有了危机感,巴不得早一天弄到圣师宝藏,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况且连接通道上郭琼后人刻的壁文上说,无极圣师当年不止在当阳一处藏宝,既然抓到头了,能不把身子连尾巴一起拽出来?情绪一调动上来,拦都拦不住,每天除了睡觉之外,别的时间大伙全都在地宫里泡着。 自从过了迷墙一直走到现在,还算风平浪静,墨玉上所标记的三岔口之后的岔路再次出现,庞老二仔细看过这段标记,左边分出的路看似直一点,但弯弯曲曲,真走起来不见得能省多少脚力,右边这条路划了个大弧度,不过一路顺直,没那么多犄角旮栏,金七爷沉吟半晌,还是决定走左路,反正前面的路谁都没有走过,是通天大道还是刀山火海只能看老天爷肯不肯照顾咱们这些财心切的殷切之人了。金七爷选路时也没什么章程,很可能是闭着眼睛在自己心里暗暗念着挑兵挑将得出的结果,只不过老头儿这阄抓的大了,让兄弟们跟着吃了不小的挂落。 这天大家正跟着金七爷庞老二走在选好的左路上,没走多远现地面起了变化,刚进地宫时就那段短短的过道上铺的是一块块石砖,过去之后全都是整体的实地,到这儿却又变成了一块块的石砖铺地,大伙心里明白,好路走到头儿了,这段砖地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古怪,搞不好又是什么阴阳砖下隐埋着刀坑一类的险恶机关,所以金七爷恢复当初走过道时狐狸过冰河的样子,每出一步都先用脚尖点点面前的石砖,我心想看上去又得在这儿磨蹭上一段时间,不过这也是没得选的境地,总不能明知道有古怪还楞着头往前冲,那不是老寿星喝农药,硬嫌自己命长吗?因此虽然走的慢,但后头的人都挺有耐心。金七爷和庞老二两人就这么一步一点的往前带了十多米的路,没现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大伙就象现在市搞活动卖便宜鸡蛋一样排着队慢慢往前挤,时不时跟自己相与好的人交头接耳两句。 用手电往远处照照,这段石砖铺出的路着实不算短,要按着这么个前进度,恐怕今天一整天都得跟这段路耗下去,走出去长了,金七爷也走出了心得,他虽是个老爬子,但平生也就只跟大墓打交道,象当阳地宫这样宽宏的所在,估计也是头一次进来,凡事只能依着常年积累的经验临时决应判断,一直过去三十米,地面上竟然全都是实心砖,没踩到一块虚的,金七爷不由在心里纳闷:当年修地宫的人究竟玩什么马戏?费劲搞这么长的石砖路出来却不插进去一点玄机?岂不是浪费了材料?庞老二怕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不过这两人大险大恶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就算眼下还没现动静,但丝毫也不敢松懈,依旧加着十分小心一点儿一点儿朝前挪。 又过去五、六米,金七爷虚点出的那一脚与地砖稍一相接就隐隐生出反映,他刚要收回脚便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连串喀喀的轻响,心知不妙,众人也都听到了这串声音,因不明就里,还傻头傻脑的四下张望,金七爷正待仔细分辨这连串的响动,鼻端突然嗅到股异味儿,顿时,他脑海中电石火光般闪过一个念头,面色大变,慌忙对身后众人大声喊道:“屏住气,快退!” 与此同时,庞老二也嗅到这种气味,一边飞快脱下外套撑在头上,一边接着喊道:“都拿背包遮住头脸。” 我们这些人毕竟跟在金七爷和庞老二身后走他们探好的安稳路,那根儿神经绷的不算紧,耳听到他二人的喊声,一时之间不知道生了什么情况,但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摘掉背包顶在头上,这番动作还未做完,洞顶便呼拉拉如同天降般落下团团大火,队伍被这奇景弄的一团糟,大伙跟炸了窝一样纷纷调头往回跑,此刻我们全都身处在石砖路上,而头上不停掉落的火团也恰恰就覆盖了这段位置,我见机还算不慢,刚听到金庞二人的示警声就开始动作,火团掉落的时候我已经将背包顶在了头上,因此这会儿只需迅后退,离开这段砖路,旁的人有快有慢,时不时就有抱头鼠窜的人被火团灼到,但因金七爷前面喊过屏气,所以被烧的人也只强自忍耐,不敢松气嚎叫。 这从天而降的火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燃起的,竟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落在地上后还顽强的烧了好长时间,同时冒着股股白烟,顿时叫我心起一念:金七爷叫大家都闭气,难道是这白烟中有毒?虽然我不敢确定这个想法,还是抱着宁信其有的态度,跳到一处白烟尚未蔓延到的地方大喊一声:大伙儿再退,烟里有毒!身上落了火的人听到烟里有毒这四个字大吃一惊,不及拍打外套上的火苗,一边撒腿朝后猛跑一边脱下衣服顺手甩到旁边。因金七爷和庞老二是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所以大家调头后退时变成他俩个落在队尾,我憋着一口气跑出大段路后回头一看,金庞二人竟和我相距不远,庞老二也就罢了,毕竟正当壮年,体力心智都在颠峰状态,金七爷偌大年纪还保持着如此快捷的身手,叫人不得不由衷佩服。地宫里连一丝微风都没有,所以白烟又慢又均匀的朝四面八方扩散,等人都聚在一处后,金七爷说暂时不能在这儿久留,咱们都上去。大家不知道这倒霉火和丧门烟的来历,可心知这会儿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均都手脚麻利的朝后一路急奔,回到地面。 把风的两人看今天这么早就收兵了,都以为在下头有了现,急忙出言询问,大伙儿在下头吃了这么大个亏,谁有心情搭理他们?各自坐在地上拿水猛喝。这火虽来的又快又蹊跷,幸好有金庞二人提前示警,沾上火的人当机立断抛下外衣,倒没人被灼伤皮肉。庞老二看众人无伤,松了口气,喝两口水说:“小陈,亏得你知晓这烟中的厉害,又叫大伙退回去一段,要真有人吸进白烟,可麻烦的很了。” 我一听白烟中果然有毒,心叫侥幸,说道:“这也算的是瞎猫逮只死耗子,误打偏中,我一看见这白烟就想起你给我提过的极乐香,那东西不就是燃出的烟气让人吸了之后中毒么?这火真是厉害,冷不丁就从上面劈头落下来,若非事先得了提醒,大伙没防备,被烧到可免不得费些药膏了。” 金七爷到什么时候也改不了性子,刚还灰头土脸玩了命似的在地宫下乱窜,现在又变成看谁都不顺眼的臭样子,冷哼一声说:“小鬼你要真被烧到,岂是费点药膏那么轻松?可把前人的本事看的太扁了。” 我拿支烟点上悠然抽了一口笑嘻嘻的说:“金七爷,又来吓唬人么?长这么大谁还没玩过火?说实话小时候家里穷,偶尔调皮被烧了,也就是弄点牙膏抹抹完事儿,连药都省了,金七爷说的怕是三昧真火吧。” “小鬼懂点什么?净知道放闲屁,真该叫你沾上一点尝尝味道!”金七爷说罢就甩手走出道观。 我正想接着戏弄几句,庞老二插口说道:“小陈,金七爷所言不虚,地宫那火非比寻常,若真烧到皮肉,任谁都经受不起。” 见庞老二出言证实,我才信了几分,问道:“这是什么火,有这么厉害?” 第四十七节 破阵 苏玉虽是个弱女子,但说到学识,还是要比我们这些粗爷们儿强一些,她问庞老二说:“庞二爷,刚才咱们在下面是不是不小心触到了机关才引出那些火来?照那火的样子看,想必应该是建墓人或是无极圣师设在地宫里的白磷火吧。” 庞老二说道:“苏姑娘好见识,咱们遇上的就是白磷火,从前的古墓里偶尔也能见到,不过远比不上地宫这儿的气魄,想来设计这道机关的人先在洞顶上开凿无数的细孔,把白磷密封在细孔的上部,若有人不小心触动机关,白磷顺孔而下,跟孔壁摩擦生温自燃。白磷本身剧毒,燃出的烟同样不容忽视,七爷刚一触动机关,我二人同时都嗅到了蒜味儿,随即想到是磷火,因此赶忙招呼大家急退,亏得兄弟们动作快,侥幸逃过这一劫,要真有人吸进了毒烟或被烧伤,这荒山里头缺医少药的,救治起来当真麻烦。” 白磷这东西有性格,火暴脾气,稍不趁意就冒火,而且一烧起来很难扑灭,最要命的是它有毒,看来金七爷果真没有糊弄我,想想今天真是捡了条命回来,不由的一阵阵后怕。我问庞老二说:“那咱们下步该怎么办?我瞧着今天火团掉落的范围都是在砖地以内,石砖铺出的路那么长,难保后头还会不会有这鬼玩意儿。” 庞老二点点头说:“不错,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加倍小心,我们得好好商量再作定夺。” 众人到这时才清楚火雨的来历,想到其中的凶险,一个个直冒冷汗,脾气不好的破口大骂修建地宫的鸟人心眼忒坏了,处处都想要人性命,早知道下头那么危险,真该留在道观把风,铁柱嬉皮笑脸的说:“这地宫最初是干嘛用的?是平阳王的陵寝,要不是叫盗墓的给弄怕了,谁会费这功夫在里头弄些机关?我看兄弟你就省点口水吧,他们心眼忒坏,咱们也不是什么善人,你要老实在家跟老婆孩子过日子,会遭这难?” 这话说的实在,众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没有圣师宝藏诱着,谁会跑这儿来受苦受难?正说着话,金七爷从外头进来,想必老头儿听见了刚才的一番对话,冲着牢骚那人又是一顿好骂:“好好给你祖坟上上香吧!捡条命回来还不知足,你当宝藏就那么容易到手,吃这碗饭的那一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要是怕死,趁早滚回去。” 苏玉知道金七爷心境不佳,出来劝了几句,老头儿这才坐下。庞老二走到他身边说:“七爷消消气,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过了那段路,想必您老人家也看见了,火团都是冲着砖路往下掉的。” 卫攀凑上来说:“要真是不行,咱们换条路走着试试?” “不行,过迷墙的时候就说了,这条路有的东西,旁的路恐怕也是少不了,换条路走,要再碰到磷火怎么办?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样吧。”庞老二说:“找东西掩住口鼻,离的远远把地砖全都触一遍,等洞顶的磷掉光了,咱们再过去。” 卫攀摸摸新长的八字胡说:“二哥,说着容易做着难呐,谁有那么长的手脚远远的去触地砖?就是拿根棍子也不够长不是?” “说难倒也不难,这山上石头多的是,捡着大小趁手的,瞅准之后往石砖上抛,这活还是我来吧。”庞老二说。 铁柱从地上捡起两块小石头在手里抛来抛去,嘴上说道:“二哥,要说别的,铁柱我真赶不上你,可提到投石头,你可万万不是我的对手哈,小时候我没少玩弹石子儿,准头练的炉火纯青,我看啊,这事非我莫属,你歇着,让我露一手给大伙开开眼。” 庞老二跟铁柱是多年的交情了,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铁柱是看火雨着实危险,怕庞老二万一出个闪失,我们四人就没了主心骨,因此主动出来代他涉险,这份情意实在是深厚,庞老二心里感激,只是当着众人不便表露,又来回推让了几次,铁柱笑眯眯的性子却倔,始终不肯松口,庞老二顾念大局,只能勉强答应。 我们这些人从前各不相识,全是凭着圣师宝藏才聚在一起行事,于寻宝上都没什么见地,算的上是支杂牌军,卫攀其实没少购置东西,只不过麻烦事太多,东西不敷使用,要想破火雨,一是得防火,二是得避烟,人吸足一口气才能撑得多长时间?因此防毒面具是不可少的,无奈咱们缺的物事太多,防毒面具也是其中之一,有心去买,可下山一趟几十里山路,况且到了滩头乡也不一定有没有这玩意儿出售,铁柱嘻嘻一笑,说没有面具不怕,东西都是人造出来的,咱们就不能造个土制的防毒面具? 原来过去爬子下墓常得防着墓里的墓气和毒气,那年月怎么会有防毒面具着东西?都是用的土法子,寻块绵厚点的布,沾透了人尿往口鼻上一捂,凑合用。铁柱拿出两块包扎用的纱布,中间夹上一层脱脂棉,跑出道观,片刻之后愁眉苦脸的回来说今天喝水喝的少了,实在是尿不出来,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纷纷站起来说铁柱,我帮衬你点儿,量不足,勉强够你用就得了。铁柱拿着纱布对大家说那位这两天火气小,兄弟沾光讨要一点儿,上火的不成,味太冲,要捂在鼻子上不等磷烟出来就先让尿味儿给熏倒了。苏玉听他说的粗俗,皱皱眉头,冲地上吐口唾沫,转身出门,卫攀笑着说别逗了,赶紧着忙正事儿。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有人出面给铁柱贡献了一泡清澈尿液,足足浸透了好几块纱布,铁柱掂着布凑到鼻尖一闻,勉强还受的住,庞老二叫人四处找合用的石头,攒了小半包,最后又挑几件厚衣服拿水湿透,准备工作算是齐备,考虑到白烟有毒,下去人多了反倒碍事儿,因此金七爷说就他和铁柱下去就行,旁人都在原地守侯,顺便收集石头,自打我们开始寻找圣师宝藏以来,还没有俩人单独行动的先例,庞老二想的周全,铁柱在前头忙着扔石头触机关,金七爷这么阴险个人跟在他身后,能让人放心?于是他对金七爷说好歹咱们人多,再多下去个搭手帮忙,免得遇到意外情况,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般对我使个眼色,我顿时心领神会,报名一块儿跟着金七爷和铁柱下去,金七爷倒没说别的,估摸着下头的毒烟都散了,拎起块“防毒面具”转身下了地宫,我和铁柱随后跟上。 翻过迷墙之后,铁柱把尿布捂在鼻子上绑紧,然后穿上两件水浸过的厚衣服,又严严实实在头上包了一件,这么一打扮,他那副模样古怪里透着滑稽,我把装着石子儿的背包递给他,铁柱嗡声嗡气的说:“小陈,你远远站着就行,有金七爷坐镇,出不了什么麻烦。”说罢,他掂着背包小心翼翼走到石砖路上,估摸好距离,然后拿块石子儿瞄准石砖扔了过去,见没动静,便跟着扔下一块。铁柱倒也真不是吹的,手里抛出的石子儿颇有准头,十块里少说能有六、七块击中目标。 庞老二示意我下来的任务就是盯好金七爷,防备他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因此我虽然站的远,但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家伙。金七爷站在砖路的初端,鼻子上罩着块尿布还象模象样的背着手,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我瞧着不由心里好笑。 铁柱人虽看着一副泼皮样子,但做起事来却是心里有轻有重,他知道火雨的厉害,因此打着十万分的小心一块一块触动地砖。刚才我们在上面捡的石子儿的时候怕装的太多拿不动,所以只带了小半包,铁柱动作麻利,没多大功夫就快把石子儿扔完了,便回身对着金七爷扬扬手里的空包,金七爷带了队伍进山这么长时间,怕还是头一次叫人指使,他看见铁柱的手势,转身朝我走过来,操着跟铁柱一般嗡声嗡气的语调说陈小鬼,石子儿快没了,你上去拿些回来。 我忍住笑,麻利的返回地面,他们在上头已经又捡了不少石子儿,不过这些石头都是天然生成,大小不一,而且大多有棱有角,我对松爷说:“净偷懒了吧?不会挑着好点的石子儿捡?我背这么沉的东西来回跑,你们在上头倒很自在啊,干这么点儿活儿都不肯卖力气?”松爷说:“这附近全都是这样儿的,你当这是干嘛使的,凑合用就成了,还值当挑三拣四的?”我尽量叫他们多装,直到感觉入手颇为沉重的时候才背着再次下地宫。 过连接通道的时候,因为背着重重的石子儿,脚步不太稳当,被地面上平铺的石头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我调匀脚步,正准备继续前进,突然想起来这连接通道地面上的石头不但大小均匀,而且圆滑,铁柱要用这种石头击打石砖,想来必定非常顺手,而且通道的石头铺的不牢固,稍稍用力就能扳下一块。想到这儿,我把背包里那些歪瓜裂枣的破石子儿都倒掉,然后一块块抠地面上的石头装进背包。 抠着抠着,我停住了手,拿起块石头细细端详了片刻。 这石头? 第四十八节 石头 自从进了地宫以后我从来没有想过扣起块通道上的石头仔细看看,而此时把石头放在眼前细细端详,我感觉它很眼熟。 这石头应该是人工打磨成大小规格都差不多时才铺到地面上,我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为什么看着这石头会觉得眼熟。 父亲留给我一口箱子,墨玉就是其中的物品之一,而石头,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我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彼石就是此石,但十有八久是错不了的,两块石头唯一的区别在于,一块是在小阳山当阳地宫里,另一块是在我家阳台上。箱子是爷爷留给父亲,然后父亲又留给我的,我手里拿着石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去年调查曾祖兴才公的事情还没有眉目,现在又冒出来这样的意外现,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眼前的一切。我竟然忘了铁柱还在前面眼巴巴的盼着我送子弹,一屁股坐在地上捋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线索思考起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我曾祖还是祖父,他们二人中间最少有一个是来过地宫的,并且全身而退,要不然怎么会把地宫中的石头带出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地宫内的宝藏不去寻找,偏捡块石头回去,这一点和金老大是一样的,金老大若干年前进过地宫,毫无收获的出去,但身受重伤,导致后半生如同痴傻一般。沿着这条线有萌生出许多疑问,只可惜我所知内情太少,智商也算不上人,直想到铁柱等不住了上来找我才醒过神儿来。他还当我遇到什么意外,连叫带喊的准备把我背回去。 铁柱对于跟墨玉相关的诸多内情也都知晓,因此石头的事没必要瞒他,只不过现在不是谈论这种事儿的时候,我只告诉他有点意外现,大略把情况跟他讲了讲,他说等到闲下来再跟庞老二商量,我点头答应,也顾不得给他抠子弹,重新捡起地上的破石头装进背包。 金七爷也真耐的住寂寞,一个人站在黑咕隆咚的地宫里手电都不开,和电线杆子一样立着,单凭这点上,我自问都难以做到,其实越跟这老头子接触的多,越觉得他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只不过心机深且阴沉,实难相处。我分到的防毒面具上加的配料不知道是那位仁兄的杰作,味道着实不小,强忍着戴上,跟金七爷并排站好看铁柱镖。 等这次带下来的石头又扔的差不多的时候,铁柱已经向前探出了三十来米长的安全路段,没有出现触动磷火的机关,这其实是最叫人头疼的,扔了半天白扔,可又不能撂下不管,天知道走到那里就又会掉下一阵磷火。距离远了,石头扔出去的准头就有些差,铁柱把背包里剩余的石子儿倒在地上,叫我拿了空包再上去装。 跟我们捂着尿布在地宫里排雷相比,上面这帮人显得分外悠闲,三俩个凑在一块儿,一边儿说笑一边儿漫不经心捡石头,我把空包扔在地上,拿起瓶水喝了几口,看我的样子庞老二就知道下面没再探出机关,招呼我坐下梢歇片刻,我考虑着现在告诉不告诉庞老二石头的事儿,看着他旁边还有外人,就暂时打消这个念头,略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装好石头再次出。 等我刚攀上迷墙,就看见远处四处燃着火团,心知是铁柱击准了机关,慌忙戴好尿布,冲了过去。铁柱作业的时候全副武装,虽说都是土制的家伙,也能抵得好大用处,我跑了没多远,他和金七爷一前一后跟我汇合,我们三人还是对这防毒面具不敢信足,心想安全至上,宁等三分不抢一秒,因此一起退回道观。 铁柱咚咚咚灌进好几大口清水,喘着气说:“是谁管加工我这块面具的?拿盐当饭吃了吧,忒咸了,多喝点水好不好。” 苏玉乐的笑出了声:“瘦皮猴儿,你尝面具的滋味儿了?要不然怎么知道忒咸了?” “这东西一直在我嘴上捂着,这么长时间能不跟舌头碰碰吗?七爷,您老人家那一块儿怎么样?咸的淡的?”铁柱说完见金七爷瞪他两眼,赶忙皮着脸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您老人家不爱听就当我啥也没问过。” “柱子,别胡闹!”庞老二走过来说:“触了机关了?” “恩,二哥,两次阵势都差不多,我心里头倒有个小见识,你看,头一次你带着我们走出去约莫有三十多米的样子就触了第一道机关,我今天留心看了,这一次又是相隔了三十多米触到的,我想,这段砖路是不是全照着这规矩布的机关?等会儿毒烟散了再去试探试探。” “不管怎么说,得小心着点儿,磷火太过厉害,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柱子,你弄了这么久了,累了吧,等会我替你探一段。” “二哥,这算的了什么?想当年咱哥俩蹲浮云洼那处明墓的时候不比现在辛苦?你放心,兄弟尽挺的住,就是你得叫守在上头这些家伙用点心,全捡的什么破烂石头,扔着不顺手,十下里头只中六、七下,可不是白瞎了咱这弹神的名号么?” “瘦皮猴儿。”苏玉学着铁柱嬉皮笑脸的样子说:“什么弹神,看你浑身没二两肉的样子,就怕石头再大点儿你拿都拿不动,山上圆石头多了,都是大块的,大伙这不全是为你着想吗?我现你们这几人都这样,一吹起来什么都不顾了,就庞二爷一语千金,剩下你跟陈小鬼一丘之貉。” 我一听这话就来气,我好好的坐在旁边儿连理都没理她,她埋汰铁柱还要把我捎带上,我恨恨的把手里烟头一扔,站起来说:“说话客气一点成不成,我那儿又惹着苏大小姐你了?铁柱大哥是仗义人,你说他也就说了,他不跟你计较,可我得罪你了?什么一丘什么的,我瞧最不地道的就是你。” 苏玉还要张嘴,我一溜烟儿的躲到门外,这种女人,说她两句就行了,想跟她吵架纯属生活平淡故意找刺激。 我独自在附近兜了一圈,估计地宫下烟散的差不多了,折身返回道观,铁柱正四处找我,我们带着刚才那套行头跟金七爷一起下了地宫。 按铁柱的分析,磷火机关是相隔三十多米一处,所以铁柱认为中间的地段相对比较安全,于是来到射点以后铁柱想加快度,尽量早一些赶到下一处机关,挨过去十多米,金七爷看他动作渐渐毛糙,也不出言制止,依旧冷眼旁观,我心想老头就是不按好心,巴不得铁柱毛手毛脚的挂到这里,气愤之余摘掉尿布,对铁柱喊道:“柱子,你小心着点。” “恩。”铁柱回身点点头,随手扔出去一块石头。 没想到铁柱的推断是大错特错,这时候他不过从上次的机关处走出去十多米,随手丢出的一块石头竟然又触动了机关,喀喀一阵轻响,随即磷火从天而降,铁柱刚分心和我说话,丝毫没防备,因此反映稍慢了一些,幸好准备的充分,身上裹着厚厚的湿衣服,这才没遭殃,我也慌忙戴上尿布,皮滚尿流往回跑。 庞老二见我们这次下去没多长时间就回来,颇感奇怪,铁柱边脱衣服边说:“你说古人鬼心眼子也不少哈,玩儿阴的,不按规矩来,差点又着了道儿了。” 待庞老二问明情况后埋怨他说:“不是叫你加着小心吗?这里头的东西那会有规矩可讲,两处机关紧挨着也说不定,我看下一趟还是换换人吧。” 松爷插口说道:“铁柱你也太粗心了,下一趟我替你。” 铁柱咧嘴一笑:“没事,二哥教育过我拉,我都用心记下了,再不敢马虎,我心粗,小尤你也细不到那儿去,咱们正好是乌龟比王八,一个俅样子,嘿嘿,只不过比一比,还是王八个头儿大一些。” 看着大伙儿一直没吃饭,金七爷叫吃了东西休息休息,我心想今天的活算是最轻的了,还休息个屁,不过惦记着石头的事,想跟庞老二说说,因此什么都没说,草草吃了饭,瞅个空把庞老二拽到远处,将石头的事原本对他讲了一遍。这条情况任谁也是想不到的,庞老二听完后大吃一惊,我们原本都以为除了郭琼的后人和金老大以外,再没旁的人下过地宫,没想到不但有人下过,还是我家的先人。 庞老二沉思片刻说:“小陈,我只是据理说话,你别不爱听,依我看,你曾祖不但跟金老大有过交往,而且还不只是浅交,无论你家里那块石头是你曾祖或是祖父从地宫带出来的,必然都跟金老大有关系,细细分析分析,还是你曾祖的可能性多些,去年你打探来的消息是金老大51年受伤,从此傻了,地宫这条线索断绝,那你爷爷怎么会得知地宫所在?唯一解释就是你曾祖口传给他的。来个假设,金老大找到墨玉和圣师宝藏位于当阳的秘密之后,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和你曾祖接上头,然后他二人次下了地宫,却又因为别的缘故没能找到宝藏,空手而归,随后金老大受伤,墨玉从他手中失落,你曾祖得到墨玉,将这个秘密传给你祖父,跟着他也落崖身亡,你祖父依着父亲给他的线索摸进地宫,依然一无所获,只带出一块铺地的石头。当然,这也只是我推测而已,没有丝毫证据,况且中间的许多细节连推断都无从下手。” 我心中不禁泛起种种味道,到底是酸是苦,连自己也说不清楚,不提别的,单想到曾祖得来墨玉这一节就百感交集,若不是他趁着金老大重伤之余硬抢来的,还能有什么解释?金老大深知墨玉的干系重大,怎么可能送给别人?只是我不明白,爷爷既然进过地宫又没能找到宝藏,干嘛不把秘密留给父亲呢? 想起父亲告诉过我,爷爷为人正派,我恍惚认为,他老人家必定是不愿坐拥这笔无主之财,可他既然无心财宝,何必定要下地宫看个端详呢? 庞老二看我良久都不说话,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小陈,我还是那句老话,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早就烟消云散,你费着心思又能有什么用?不要说想,真放手叫你查下去,怕也查不出真正的结果,还是收收心吧。” 我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谢了庞老二的劝说,心里却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 第四十九节 对话 地宫里头漆黑一片,这儿也就没什么白天黑夜之分,全凭着人的疲劳度决定上班下班,累了就上来,不累继续干,今天一天众人都没出什么力,因此我和庞老二回了道观之后,金七爷要我和铁柱再跟他下去探段路出来。隔的时间长了,防毒面具配料蒸,铁柱早有准备,专门喝了水在肚子里憋着,这时候拿起纱布准备出去,临出门时转头问金七爷:“您老人家的布是自儿加料呢还是由我代劳?我这儿量足,干脆连小陈的一起都包了。” 没想到金七爷这回竟然面无表情的把纱布朝铁柱一抛,铁柱笑着说:“绝对保质又保量,小陈,你呢?要是肚里没货,还是我来吧。” 我看着苏玉坐在金七爷旁边直皱眉头,心想这丫头弄不好又要镖,于是拉着铁柱出门绕到屋后加工面具。 我们三人下去之后,我看着金七爷翻身登上迷墙的动作干脆利落,根本不象个垂暮老人,心里就突然有了种奇怪念头:要是让前些天偷偷跟踪我们的黑衣人和金七爷撩膀子打一场,谁能制住谁?我没见过金七爷跟人真正动过手,况且对武术这一道一窍不通,所以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这次铁柱再也不敢托大,老老实实一心一意的扔石头。目测一下,没有探过的砖路还有一多半儿,如果机关分布密度不是太大,中间零星出现几处,把路探完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不过这鬼地方门道太多,这才走了多少路就遇到不少困难,往后定然还得大受磨难。我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娇气公子,但也是父母好不容易养大的,无论在三谭院怎么胡混都能图个温饱,且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当时心中杂念太多,为了钱财,真可以说是拿命跟老天赌。 金七爷这么长时间总是背着手站在铁柱身后看,照我想,象他这样的前辈高人在江湖上名头响亮,是不屑做暗箭伤人的勾当的,只不过刘胖结结实实给我上了一堂教育课,人心隔肚皮,所以我虽然不干活,但一直没闲着,不光看铁柱,抽空还得顾着金老头儿,操心之大,只比他俩为多。铁柱忙活一阵子,眼见石头又快见底了,示意我上去拿。等我上去装好石子儿,松爷可能是坐的久了,闲的蛋疼,非要替我下去,说实话我也烦走那段木排搭出来的桥,就把背包交给他,嘱咐他几句要紧事项,临下去前,又悄悄让他盯着点金七爷,松爷咧嘴一笑说:“老头儿要是使坏,瞧我不好揍他一顿,就怕他这年纪吃不住咱一拳。” 我把面具朝背包上一扔,点火抽烟,苏玉笑嘻嘻的说:“宝贝勒,今儿你的鼻子可是享福了。” 我掂起面具作势朝她甩过去:“你也可以试试嘛。” 苏玉捏着鼻子说:“拿远点儿,臭死人。” “铁柱和你七爷爷戴的味道厚重些,我这个是自产的,好闻不上头。” 我见庞老二轻咳一声然后慢悠悠的走出门,心知他有话要对我说,又跟苏玉搭了两句腔,就捂着肚子一边儿拿手纸一边儿说亏得松爷替我下去了,这会儿要在下边肚子疼起来怎么得了? “谁稀罕看你似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回身对苏玉说:“要我这儿刚开始,铁柱就捅了马蜂窝,我怎么办?裤子不及提就得跑。” 我出门一看,庞老二正在远处等我,一溜小跑赶过去,庞老二又带我走了走,然后说:“卫攀刚抽空悄悄跟我说了件事儿,说前段日子金七爷半夜把他叫出来谈了半天,具体什么内容他没讲那么清楚,不过我听的出来,意思是金七爷撺捣着他反水。” “这也没什么希奇的,照金老头儿的性格,不搞点小阴谋他觉得活着没滋味儿,卫攀既然把这话转述给咱们,就证明他不干那种事。” “不能这么想。”庞老二坐到一块大石上说:“卫攀若是有心助着咱们,干嘛不一得信就来说?偏等这么长时间才露出点风声?这人可是深的很呐,按说我跟他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摸不透他的性格。” “我瞧着卫攀可不象是那种人。” “这话不好说,你看。”庞老二从腰里拔出那把五四手枪,“这是卫攀上次下山时弄来的,金七爷专门叮嘱过他,不让他给咱们搞枪,可卫攀还是多弄了一把来偷偷交给我。” 我一看手枪,又惊又喜,“原来咱也有这东西啊,我原以为就只金老头儿和卫攀有,心里还怕了一阵子,既然我们有这玩意儿,还怕金七爷个鸟儿?二爷,卫攀把这东西都交给你了,咱们就更不该疑他。” “我明白不能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但江湖上人心险恶,面上看去一团和气却心狠手辣的人多的是,卫攀把这东西交给咱们,动机无非有两个,一个是真心维护你我,怕我们吃了金七爷的亏。”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纯属是我瞎猜,说出来你心知就行,千万不要外传,卫攀是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不光借咱们的刀,还要借金七爷这把刀,金七爷那边儿比咱们多个人,再多把枪,又存着害人的心,可是大占上风,他要真把咱们收拾了,剩下就该他们两方去斗,所以卫攀不做亏本生意,同样给我一把枪,力求平衡我们和金七爷之间的力量,好让咱们势均力敌,拼个两败俱伤。” “干嘛非要这么弄,三伙人得了宝藏,平均一分,不是挺好么。” 庞老二微微一笑说:“要都跟你这么想,还会有什么江湖?不过这也只是推想,作不得真,有时我常常思量,咱们这趟混水淌的到底值还是不值。” 要从根儿上来说,其实是我和松爷先惹的事儿,后又把庞老二给拖进来,见他这么说,我想了想问他:“二爷,咱们此刻退出来,还来得及么?” “你能舍弃圣师宝藏?”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我又不是圣人,俗念贪念是难免的,不过瞧着寻宝艰难,还得处处防人,怕拖累你和铁柱。” “试着想想,地宫下路还没有走完,咱们要抽身退出这事儿,金七爷会让你我带着墨玉顺利离开?即便我们交出墨玉,但地宫的秘密总也记在自己脑子里,金七爷会放由我们回去乱讲?当初刚和他联手时,我还作着两种打算,这宝能寻则寻,见机不妙我们就悄悄走了就是,可没想到寻着寻着便生了兴趣,一收拾不住,熬到今天,再想退出,可就难了。小陈,好歹是走到这一步,回头把铁柱和小尤叫到一起我们议议,听着大家意思,要是想干,就继续干下去,无非最后关键时刻跟金七爷斗个鱼死网破,要是想走,拼着跟金卫两人翻脸,说实话,我不忍心瞧着你这点年纪就冒这样的大险,单是寻宝,我和铁柱费心还能勉强保你们周全,但金七爷和卫攀手里都有枪,子弹可没长眼睛。” 我历来于大事上没主见,听庞老二今天这番话说的透彻,实在拿不出个主意,若是让我现在丢下就快到手的宝藏,我是舍不得,但要为了宝藏万一搭进几条人命,我更是难做决定。 “小陈,也不用这样愁眉苦脸。”庞老二从大石上站起身说:“金七爷在江湖上名头响亮,身上功夫肯定不弱,不过到底是上了年纪,料来我还能对付得下。” 庞老二一向谦虚低调,从来不夸海口,因此他说的话,我是打心里信任。庞老二接着说:“他手下那几个人,没有什么真本事,也好对付,你身子不强,又没功夫,得空我教你使枪,你把它藏在身上,危机时刻拿出来护身,若侥幸斗过金七爷,什么都好说,咱们和卫攀还算有点交情,好好跟他说合说合,最多叫他多占两成,大家图个平稳,那是再好不过。” “我怕用不好那玩意儿,到时候反倒添麻烦。” “凡事靠学,都不是天生就会,我好赖算学过两年拳脚,铁柱机灵,手上也有两下子,小尤身子壮,只要不挨枪子儿,论打,尽能扛的住。这东西并不多难,用心看着,片刻就会,就是临用时反映要快。” 我实在是怕耽误事,害了他们几个,因此坚意推辞,庞老二只得暂时放下这话,留待以后再说。 庞老二把枪重新藏到身上,然后说:“现下就只一件事叫我揣摩不透,心里没底。” “什么事?” “刘意合。” 第五十节 黑衣再现 庞老二要是不提,我还真没在刘胖身上想这么多,只晓得他是金七爷的心腹,因此金七爷才要死皮赖脸耍个诡计才把他弄来。庞老二说:“自从刘意合这次上山,他可是收敛的很了。” 这句话说的倒不错,刘胖初来时还想跟我们套近乎,他也把人看的忒傻了,刚在他手下吃了个大亏,又来糊弄人,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因此我和松爷压根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跟过去灵牙利齿相比,现在他确实是老实了很多,所以我对庞老二说:“他塌实点还不好么?给咱们减去不少麻烦。” “事有反常即为妖,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转了性子?我一直怀疑他来意不善,暗中也观察了很长时间,但似乎看上去倒是表里如一,除了刚来时跟卫攀黏糊了几天,以后一直都闷头不吭,我问过卫攀,他说刘意合找他只是谈点阳川古玩市场上的事儿。不过你想想看,金七爷既要寻宝又要对付我们,他挑的人须得有点用处才合常理,许长胜和小方至不济在打斗上要比刘意合强的多,金七爷是顶精明的人,他叫刘意合来必然有别的图谋,只是咱们不清楚,又不好妄下定论,我心里着实为这人感到不安。” 我跟刘意合算是交过手的,可笑还借着汽车撞断他三根肋骨,我觉得此人也就是嘴皮子会翻花,心肠阴损点儿,别的地方没什么出众之处,因此说几句宽心话,叫庞老二不必太过看重他。 庞老二看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就先行回去,我又在附近转了转,用衣服兜了些石头,回了道观。 松爷在别的事上不精明,偷懒倒还很有一套,他不愿来回跑着背石头,就跟在铁柱身后把扔过的石头回收利用,因此他们三人下去了以后就没上来过一次,想来中间大段路上都没再遇到机关。只不过松爷上来一次以后就不想再下去了,他说地宫里头黑乎乎一片,又没人说话解闷,光瞪着眼看金七爷这糟老头子了,没意思的很。我心说让你下去是聊天解闷的?可这话是没法当众跟他讲明的,所以见他不想下,我只好取过自己的行头钻进入口,跟铁柱和金七爷碰面以后,也学着松爷的样子,捡路上丢过的石头,省省腿脚。这一回我们运气倒不错,一直干到接近砖路尽头的时候都没遇到机关,眼见这段路马上就能探完,铁柱更不敢大意,他抽空摘下面具对我说最后这段路怕是不保险,至少还得有一处机关压阵,叫我多加小心,我答应一声,又加快动作捡了堆石头交给铁柱,然后退到后头。 铁柱料的不错,这火雨阵果然不是虎头蛇尾,真叫他在尽头处又现触动了一道机关,我们三人回了道观,铁柱把身上衣服脱掉,长出一口气说:“这一回算是实实在在把路趟出来了,古人到底还是比咱们差了一点儿,他们辛苦设计好的火雨,几块小石子儿就给摆平了,金七爷,你可得给我记上一功,找到宝藏了,多分几个金元宝给咱们。” “铁柱,你傻了?金子虽说贵重,跟古玩玉器比起来价码可差多了。”二刚子说。 铁柱笑眯眯的盘腿往地上一坐,说道:“就你聪明,我跟二哥摸土货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古代的各般文物当然值钱,可真要给你弄件神器,你拿了敢卖吗?你就算敢卖还不定有人敢收没有。所以哈,我现在是想明白了,还是真金白银来的实惠,闲了打根大链子戴戴,手头紧时随便找个地方一卖,嘿嘿,吃亏人常在么。” 今天众人算是休息了一天,这时候天还未黑,想着再下去也走不了多远,金七爷索性叫大家歇痛快了好明天精神百倍的下地宫,因此吩咐今天的正事就到此为止。除了铁柱一人忙活了一天,吃过东西歪躺着养神,其余人纷纷到附近的山峰和林子里散心,我惦记着庞老二说聚齐四人商量去留的事儿,想把他喊起来,不过金七爷刚定的规矩,无论什么情况入口这儿都得有人守着,所以当着外人我也不好生拉硬扯他,于是对他说:“铁柱,就这点出息?没干什么就让累趴下了?这附近有个稀罕去处,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铁柱一骨碌翻身爬起来问道:“什么稀罕去处?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也是今天刚瞧见的嘛。”我一边答他一边朝外走,等出了门以后,我压着嗓子对他说:“二爷有事跟咱们商量,走,去寻寻他。” 等到找齐庞老二和松爷,我们拣个隐蔽地方展开讨论,真要说起来,四人打心底都想把宝藏起出来,毕竟跟着金七爷忙活了这么长时间,突然空手退出,实在不太能放下,说过宝藏又说金七爷和卫攀,金七爷没安好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因此没必要多提,但我和松爷还是不大相信卫攀会翻脸无情。庞老二说卫攀如果真能置身事外,就算他两不相帮,我们尽能跟金七爷一拼。其实这四人里我和松爷都拿不得大主意,铁柱一向以庞老二为主心骨,说是大家商量,最后还要靠庞老二话定论,他看我们三个心里着实还是贪恋圣师宝藏,又想到这时候撤身离去免不了还得和从前一样应付金七爷的纠缠追杀,于是咬咬牙说:“那咱们就铁心干到底吧,横竖是个拼字!” 我们又谈了谈别的事儿然后分开回去,庞老二和铁柱走前边,我跟松爷殿后。松爷趁着这功夫从怀里掏出山秀给他捎来的照片一张张看,看着看着就咧嘴笑开了,我也真不明白这俩人差着十多岁,怎么交流起来没一点障碍? 第二天大早起来,金七爷就指派留在上面看守入口的人,因为昨天我和铁柱都在地宫呆了一天,所以庞老二叫我俩留下一个,只当再歇歇,铁柱说小陈留下吧,我这身贱骨头没个享福命,坐的久了就浑身痒。于是我和卫攀手下的伙计言旭留在地面负责把守入口,其余人随金七庞二下地宫。 言旭刚满三十岁,小伙子留着寸头,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看上去精精神神的,也非常健谈。反正留守这活没什么具体任务,要是没意外生,我们就得在这儿干坐一天,为了打时间,我和他聊天解闷。其实我对卫攀印象一直还不错,所以对他手下人也看着比较顺眼,加上言旭是阳川本地人,和我年龄不差多少,我们倒能扯到一块儿去。抽着烟扯着淡,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飞快,我一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我对言旭说:“言哥,饿不饿?我得吃点东西,你想吃啥,顺路给你拿来。” “那些饼干罐头什么的你还没吃腻?反正我现在一看这东西就没胃口,嘿,还是在阳川呆着痛快,好吃好玩的地方多,随便寻一处就有乐子可找,不说了,越说越想回去,我不饿,你自个儿吃吧。” 我起身到堆放食品的地方拿东西,这时候言旭是面朝大门坐着,背后是扇小窗户,言旭刚想站起来伸个懒腰,就看见阳光透过小窗户折射在屋内地面的方框里有个晃动的影子,他心里一惊,猛然回头望去,小窗户上露出一个被黑面罩裹着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的脑袋,言旭随即大喝一声,拔腿就冲出屋子绕向后窗,我拿了东西回头的时候恰好这脑袋从窗户上一闪而没,慌忙丢下手里的压缩饼干,跟在言旭身后窜出屋子。要说我们俩反映和度都不算慢,但等追出去以后,后窗那人已跑的远了,只能看见个背影,瞧着他一身黑衣,还有头上的黑头罩,正是前些天跟在我们屁股后头溜进地宫的黑衣人。 明知追不上他,我和言旭只好悻悻回来,他说要不要下去把人给叫回来,防着黑衣人等会儿再来跟咱们为难。我想了想,说算了吧,黑衣人来这儿只为了窥探,并没有伤人的意思,要不刚才咱们俩就得吃苦头,现在他都跑了,再去地宫里喊人有什么用?还是等他们晚上回来再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和言旭都不敢再随着性子胡吹猛侃,隔段时间就到屋子前后巡视一番,直熬到天擦黑,下地宫的人都回来,也没再见黑衣人光顾。 言旭把事情经过原本对金七爷讲了,众人都是又惊又怒,心想这摸不着来历的黑衣人简直就成了甩不掉的累赘,隔三岔五的便来探视一番,虽没造成什么后果,总叫人心里不舒服。金七爷带着一丝怒意说道:“咱们忙着干正事,没时间跟他纠缠,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这样不把人放在眼里,二小子,明天你自己带人下去,我亲自守在这儿,倒要见识见识他手段有多高强,瘦皮猴儿,陈小鬼,你俩个身子轻灵,跟我守着,卫老板,你也派个人留下吧。” 卫攀满口答应,叫言旭明天留下听从金七爷的调遣。 吃饭的时候我问松爷今天进展如何?松爷鼓着腮帮子一边吃一边说:“还是那个俅样子,往前熬呗,今天倒挺顺当,路上没有什么古怪,宝来,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个倒霉蛋呢?自从下去以后天天有事,你一天没来,一天风平浪静,正好明天你还是不下,我再瞧瞧,到底是大家伙儿都倒霉呢,还是跟着你这倒霉蛋吃了挂落。” 苏玉听了松爷的话,在旁接口说道:“这还用瞧?准是宝贝勒自个儿倒霉,干脆以后你就专管守门望风,省得下去给大家添麻烦。” ************************************************************************ 因为随时得盯着黑衣人的动静,又有金七爷这丧门神坐阵,第二天留在上面的人谁都没心闲聊,只有铁柱先天性多动症多语症,闲不下来,摸摸头抠抠屁股,时不时撂两句花腔,金七爷盘腿坐在昨天言旭处的位置上,闭着眼睛,手里把玩两枚葡萄大小圆溜溜的小石子儿,他交代我们别刻意盯着窗户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只在心里提着劲儿就行。我们话都没敢多说一句,除了吃喝就是坐着干等,巴巴的白等了一天。照金七爷的脾气,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甘休,果然,第二天老头儿又没下地宫,依旧守在道观,可还是白等了一天。 等的时候长了不见动静,大家心里都懈了,挺着身子磨洋工,看上去一个个眼睛睁的溜圆,其实心里各想各的事儿,惟有金七爷盘腿坐在老地方动也不动。第五天头上,我和言旭一人坐着半拉门槛儿,铁柱在屋子里数墙上的砖头玩儿,临到中午,一直坐着不动的金七爷突然有了反应,略一回头,随手甩出两颗捏在手里的圆石子儿。 第五十一节 陷坑 原来黑衣人事隔几天之后再次光临,从后窗悄悄探了头朝屋内窥视,我们三人都没留心,只有金七爷看似不动,实则眼观六路,他看到黑衣人映在屋内的影子后不动声色,突然回头难,朝对方甩出石子儿,这两颗小小的石子儿去势极快,而且准头奇佳,隐隐携着股风声如流星赶月般击向黑衣人。黑衣人仓促之中闪避不及,饶是他身手矫健,反应机敏,还是被其中一颗石子儿擦着额头。 与此同时,金七爷立身而起,几乎是贴着我和言旭的头顶飞身出去,还没忘招呼我们一声点子来了。我们三个随即出了屋子,这时候黑衣人已经蹿出七八米,金七爷在后追赶,老头儿活似变了个人一样,度飞快,跑出一段距离后,我和言旭越拉越远,只有铁柱勉强跟在黑衣人和金七爷后面。 黑衣人虽说刚一露头就吃了点小亏,但这并没妨碍他逃跑的度,这人着实了得,金七爷的身形已经够快,却始终差着他一点儿,这样一路追下去,终究还是让他跑掉了。金七爷看黑衣人跑的没了影子,忿忿说道:“这人肯定常年绑了绑腿练脚力,倘若我年轻个十岁八岁,今天绝不能叫他这么逃走,毕竟是老了,老了,要在当年,哼哼……” 我听他这几句话里的语气又有萧索又有豪洒,竟和当初卫垂柳跟我讲述往事时神情极其相似,心想不论怎么说,金七爷算的上是一号人物。 “回吧。”金七爷摆摆手,头也不回朝来路走去。 我们几个跟在后面,直到这会儿气才喘匀,铁柱说道:“他***,这根肉刺算是怎么也拔不掉了,真不象个爷们,连面也不敢露,你说他三番几次到这儿来看看就跑看看就跑,到底是什么意思,下次真要抓住他,上来先把腿给他卸了,让他再跑。” “论跑你跑不过他,论打你就成了?你跟着二小子混了这么多年,他那份沉稳,你是半点也没学会。”金七爷在前面说道。 “那是,二哥样样都比我强,铁柱向来不服人,对二哥却是打心里头敬佩。金七爷,我瞧您老人家也是老当益壮啊,年轻时候没少折腾大事儿吧。可我就不明白了,卫老板给你的枪呢?刚才拿出来崩他两下,把他腿打断,他还跑个毛啊。是不是您不会使这东西,您不会使了问我啊,我会,您掏出来,我放两枪试试。” 金七爷却不再言语,铁柱讨个没趣,冲我撇撇嘴。我也有点奇怪,当初就是伏击黑衣人被他逃了之后,金七爷才想到让卫攀下山搞枪,现在枪搞到手了,他却不拿出来对敌,也不知道老头儿到底怎么想的。我们回去以后金七爷看样子还在生闷气,要说起来象他这把年纪的人了,还能保持如此身手已是难得,但老头儿自傲惯了,黄土快埋到脖子还争强好胜。黑衣人一走,我们今天算是没了具体任务,只能干坐,铁柱拣几块石子儿在地上来回划了几道,非要拉我玩一种叫跳粪坑的游戏,其实没意思的很,都是平常四五岁小孩儿玩的东西,我总有十几年没玩过这个了,手上生疏,结果给铁柱逼的在棋盘上跳了几次“粪坑”,我把当棋子儿的小石头抬手扔到门外,对他说道:“铁柱,你挑个动脑筋的乐子耍耍好不好,这么低能的玩意儿,越玩儿智商越残次。” “嘿嘿,小陈,这可难不倒我,光耍石子儿的把戏我都通晓好几十种,咱们来个难的,大炮打洋人,怎么样?谁输了学三声小狗叫唤,怎么,你不来?那小言来。”铁柱见言旭摇头,又皮着脸转头对金七爷说:“七爷,要不咱俩斗斗?闲着也是闲着不是?” 金七爷知道铁柱的贱毛病,因此对他爱搭不理,铁柱又骚扰大家一通,见没人理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可他又闲不住,屋里屋外一趟趟的走来走去,让人瞧着心烦,不过我和言旭都不好意思说他,最后还是金七爷忍不住说道:“瘦皮猴儿,你安生坐一会儿能死么?” 铁柱笑嘻嘻的说:“七爷,你肯跟我搭话了?这段日子老是罐头饼干饼干罐头的吃,实在是没胃口,你拿枪带我们打两只兔子吧,我亲自烤,烤好以后两条后腿您得着,剩下的我们再分,怎么样?枪要是天天揣怀里不用,就跟机器一样,枪管子会生锈。” 这一帮子人里也只有铁柱敢这样跟金七爷调侃,金七爷也着实拿他没办法,瞪了铁柱两眼,说:“你也不怕浪费了材料,拿手枪打兔子,只有你这号人才想的出,有的吃还挑三拣四,铁链子拴着你饿三天,吃什么都香,你要真没胃口,就忍着别吃饭,什么时候看见树叶子都想抓两把塞嘴里的时候,胃口就好了。” 铁柱还是纠缠,非要金七爷拿枪打兔子,金七爷最后忍不住了,才说出实情:“枪不在我身上,我给了玉丫头,你当我要枪是为了自己用?金老七年纪大了,也用不着凭着利器自保。” 我对这话将信将疑,金七爷托卫攀搞枪,十有**是为了以后对付我们,不过看他平常对苏玉的疼爱,把枪交给苏玉防身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苏玉是队伍里唯一的女性,还娇滴滴的没二两力气。金七爷既这么说了,铁柱总不能搜他的身,只好叹口气自己去找乐子。 在地宫里提心吊胆,留在上头把风也不多好受,反正都是个熬。下去的人回来之后,屋里才多了些热乎气,一面吃饭一面聊天,准备扯到天黑透了蒙头一睡,这一天就算又熬了过去。 庞老二听说今天又让黑衣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了,有点意外,他也以为凭着金七爷的手段,还握着把手枪,只要对方敢露面,必定是有来无回。其实对付这种腿脚麻利的人,除非自己比他跑的更快,要么就是一枪撂倒,别无他法。我们这些不主事的人吃饱就睡,不操那么多闲心,金七爷他们就不一样了,遇事以后心里一直会盘算对策。卫攀对金七爷说道:“七爷,今天既然对方露面,您怎么不拿枪对付他?” “上面不比地宫里头,这种地方枪一响能传出去好远,万一真要把旁人引来,麻烦就大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的为好。”金七爷慢悠悠的说,其实我估计金老头儿是不屑用枪,本想凭真本事拿住黑衣人,只不过对方腿脚太快,结果失了手,这种荒山别说打枪,就算打*炮也没人会管,卫攀显然不信他这借口,不过不好反驳,只能摇摇头说可惜了。 庞老二说:“这人也算有意思,回回来了看看就走,扰的人心神不宁,似乎对咱们的情况也很熟悉,不管他来意如何,还是抓住问过才放心,依我看,下回再见到他,用枪坏他一条腿,留着他命就是了。” “不靠枪就拿不住他了?”金七爷冷笑一声说道:“那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在这儿跟他干耗,咱们在地宫里头防陷坑,就叫他也尝尝陷坑的滋味儿,来几个人,带上铁锹跟我走。” 金七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他是想挖个深坑等黑衣人自己入瓮,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卫攀弄来的都是子左右后各有一个窗户,就在每个窗户下挖坑,浅了不行,至少得两米深浅。” 卫攀插口说道:“七爷,两米多深怕是不成吧,凭那人的手段,这么浅的坑怕困不住他,照我看最少得三米。” 金七爷阴阴一笑说道:“只要他掉下去,这两米的坑任着他出,他还不定爬的上爬不上,卫老板,你当咱们就只挖个坑招呼他?既然这吃才腿脚利落,就先把他双脚废了。坑挖好以后,稍稍再加些手脚就成。” “您的意思是在坑底倒埋几把短刀?” “用不着,他也就是肉身,怕还没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界,选着坚硬些的树枝,削尖了倒埋进去就行,凭空落进两米多深的坑,这股惯力该有多大,再厚实的脚掌也能给他刺穿。” 阴人想出的办法也算够阴,想想我就脚底板子凉,不过黑衣人盯了我们这么久,显然是为圣师宝藏而来,况且他时常躲在暗处,要什么时候想不开了打我们闷棍,只怕没几个人能躲的过,只坏他双脚,留他性命,也还说的过去。 等众人把东西备好,金七爷吩咐说挖坑的时候最上面那层原土不要弄碎,整块铲出来放在一旁,坑挖好后还得拿它做掩饰。挖坑刨土这把势我和松爷过去没少干,庞老二和铁柱更是行家,十多个人分了三拨各在三个窗子外头忙活,工兵锹虽然锋利,但铲面太小,吃土少,一直干到深夜,三个深坑才算挖完。金七爷早就寻了一堆树枝把其中一头削的尖利无比,然后拿出来叫人深深倒埋在坑底,把这些事儿都弄完,金七爷亲自动手在坑顶横竖交错搭上几根树枝,然后铺了几层报纸,把挖出来的整块表土轻轻覆在上头,又将有缝隙的地方仔细整好,这老头儿不知道过去用这法子坑过多少人,手法娴熟,陷坑完成以后,根本就看不出这地方动过土,铁柱在旁啧啧称赞道:“哎呀金七爷,不说别的,就这手艺我再练几年也赶不上你。” “亏你也干过爬子。”金七爷站起身拍拍双手说:“爬子这称呼里还带个土字,既带个土字,不把土的脾性摸透了,拿什么吃饭?都回去睡吧,起夜的时候上点心,别迷迷糊糊晃到这儿来,真掉下去可有苦头吃了。” “那好说,憋急了就在屋里墙根方便嘛,都是大老爷们儿,裤子一脱只管尿,这屋子虽说老了点儿,一泡尿也冲不垮。”铁柱扛着锹边走边说。 “瘦皮猴儿!”苏玉咬着牙说:“你满嘴就没一句正经话!” 这群人里就苏玉一个姑娘,因此晚上睡觉的时候大伙儿都尽量挤着,给她一人腾出一整面墙的地方。苏玉到底还是个没出门的黄花闺女,铁柱也觉得刚才那话有点过,赶紧赔两句不是,闷着头跑进屋,苏玉知道他就这样的性子,见他道歉便没多计较。 因为昨天夜里提前挖好了陷坑,所以金七爷恢复过去的规矩,上面只留两人看守,吩咐他们要是黑衣人真落进坑,一人拿短刀或是工兵锹守在坑边,另一人赶紧下地宫去报信。 看着陷坑,众人心里均想着黑衣人若是再来,恐怕就得吃点苦头了。 第五十二节 俘获 金七爷留了许长胜和卫攀一个伙计守入口,然后带着其他人下去。连着好几天我都没进地宫,想来他们往前赶了不少路程,我问过松爷,这几天下头遇到过什么希奇事儿没,松爷说屁的希奇也没有,每天尽是干走路,没多大意思。 跟着大队过迷墙,过石砖路,后面又变成了浑然一体的石头地面,还有岔路,这已经是进来以后第三次出现岔路,因为前两次都是依着最左边的路走的,所以庞老二仍然选择了左边的路,这些茬来茬去的分支道路延伸到即将接近地宫尽头的时候会重新汇聚成一条,然后直通藏宝地,当然这个藏宝地有没有东西不好说,毕竟最初挑路的时候是金七爷随便点的。我们现地宫已经有好长一段日子了,中间出现这样那样杂七杂八的事儿耽误行进,所以到今天也就走了总路程的三分之一,要是把情况往坏里想,走到这条路的藏宝地时没有宝贝,那我们还得折回来到第一次分岔的地方重新挑中路或者右路再折腾一回,单要是摸路什么的倒也不足为俱,还要时刻提防金七爷那伙人背后下黑手,这份又动脑筋又卖力气的大活儿真不好做,这也都是命里注定,是自己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主动跑来要求冒险,又能怨的谁呢? 好在这地宫封闭了一千多年,里面尽都是些人工造出的机关,没什么活物,要是真如过去在三谭院听人讲的某座大墓里养着条水桶粗的大蛇,或是人间已经绝种的怪兽,冷不丁扑出来逮住谁啃一口,那还怎么得了?总的来说我们运气还算不错,连凶险的火雨阵都躲过去了,一直到现在也没人受伤,实在应该庆幸。 岔路分的越多,道路也就越狭窄,我们刚进地宫时左右得有百十米的距离,分了次岔路后就缩减到最多三十米,走到眼下这地方大约是十四、五米。前进的时候依旧是两人并肩而行,这么走是有点道理的,可以一人观察一边儿,左右万一有什么情况,都有人能及时示警。 即便路上没什么古怪,庞老二和金七爷在最前面还是压住步子,不敢行进太快,我们中间看着表休息了一次,准备下次再休息的时候吃午饭。正慢慢的往前走着,队伍最后面的铁柱说道:“二哥,慢着点,后头象是有人来了。” 我们停住脚纷纷向后张望,果然看见远处有手电光,还伴着人的呼喊声,金七爷和庞老二回身走到后头,侧耳听了听,金七爷说是长胜的声音。 按说留守在上头的人不会轻易下来,不过昨天我们刚挖好了陷坑,金七爷嘱咐过的,一旦黑衣人什么时候进了坑,就要留守的两人中下来一个报信,看这架势,莫不是陷坑起了作用?但依照从前的经验,黑衣人虽然是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可每次惊了他之后,中间总有几天消停日子,所以我们都以为这次也不例外,等他再现身,至少也是三、四天以后了。 许长胜是一路小跑着来的,见到金七爷后就微喘着气说:“七,七爷,可把那王八蛋给逮住了,赵胡子在上面守陷坑,我就赶紧跑来报信儿。” 众人一听许长胜的话都是又惊又喜,金七爷本想带两个人上去就行,其余的人接着在地宫里赶路,但黑衣人折腾大伙这么久,每次都是以面罩掩住真容,谁不想去看看?因此都抢着跟金七爷回去,最后庞老二说道:“干脆都回去看看吧,见识见识这是何方的高人。”大家欢呼一声,都跟着金七爷往回走。 等到我们返回地面以后才知道,黑衣人竟然死性不改,死活是相中屋后这扇小窗了,结果跌落在后窗前的陷坑里,估计这小子昨天被金七爷追的肝儿颤,心里不服气,今天特意来找场子,前两回我们都等了四、五天他才再次露面,这一次黑衣人不按套路出牌,刚来了又接着来,可能他是想走个冷门儿,结果还是被金七爷这老狐狸给算计了。 金七爷布的陷坑真不是吃素的,坑底那一根根倒埋的尖利粗枝比着钢刀也不差多少,黑衣人两只脚掌都被扎穿了,鲜血浸了好大一片,赵胡子正掂了把工兵锹守在坑边,莫说黑衣人脚上有伤难以动弹,就算他真要上来,一锹就又把他给拍了回去。金七爷叫人把他提上来,许长胜和赵胡子一人抓着黑衣人一边肩膀,同时用力,硬生生把他从坑底拽上地面,两根树枝透脚而过,叫人看着就头皮麻,不想黑衣人倒很硬气,受了这样的苦楚却强自忍耐,连呻吟都没出一声。许长胜当初受命和别人埋伏在迷墙脚下伏击黑衣人,却让对方跑了,为此还被松爷笑话一番,他这人心眼儿忒小,这时候恨不得狠狠折磨黑衣人一顿出口恶气,不顾他脚上有伤,连推带搡凶神恶煞般弄到屋里用力推dao在地,浑身上下搜了一遍,见没什么东西,就取绳子从背后把黑衣人双手绑了个结实。 其实黑衣人虽悄悄跟踪我们这长时间,叫人心里不安,但他到底没有出手暗算过谁,许长胜这么对付一个受了重伤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反正我是看不过眼。许长胜又一把扯掉黑衣人头上的面罩,这神秘人终于算是露出真容,四十不到的年纪,满脸俱是精悍之色,两只眼睛又小又亮,黝黑皮肤,想来是脚上伤痛难忍,疼的他一头冷汗,却仍然强忍着一声不吭。这种硬汉子无论是敌是友都叫人先生一层敬意,庞老二怕他流血太多,于是让人给他止血裹伤,我拿出云南白药,酒精和纱布,小心把黑衣人脚上鞋袜先脱了下来,然后用酒精把伤口周围仔细擦过,敷上白药,用纱布牢牢裹好。 黑衣人伤痛梢减,突然嘿嘿冷笑两声,对着金七爷说道:“侯马金家六条虫,唯有幺儿是真龙,金七爷这名头果然货真价实,手段高强,叫人佩服。”这几句话看似称赞,其实是嘲讽我们用了阴招才把他拿住,黑衣人口音竟然是流利的普通话,就算是金庞这样见多识广,也难从他口音上分辨出是那个地方的人。 卫攀在旁说道:“朋友是个硬汉子,咱们也不想为难你,报个名号出来,说说来意,倘若是误会,咱们这就送你下山治伤。” “姓卫的你这般年纪怎么还是满嘴胡话,我几次三番跟在你们后头,就算傻子也明白必有所图,还说什么误会不误会,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儿了。” 庞老二听到黑衣人自认跟着我们是有所图谋,当下问道:“朋友到底意欲何为,痛快说出来,卫老板说的话作数,咱们绝不难为你。” “庞二爷你也忒糊涂了,何必来淌圣师宝藏的混水?看着你裹伤之情,我奉劝一句,早早走了吧,免得兔死狗烹。” 黑衣人一出口就点出我们这里三个领头人的姓名,看样子对我们的情况不但了解,而且了解的极熟,他还果真知道圣师宝藏,这人来历着实有点深不可测。 金七爷说道:“你既落在我手里,还是说实话的好,说了实话,我还能给你个痛快。说吧,是谁指派你来的?你从那里开始跟上咱们的?” 黑衣人哈哈一笑说道:“金七爷你总算说了句实话,既然不说是死,说了也是死,我干吗要说?不过你这老头儿也可笑的很,你天天带人土狗一样在山沟子里钻,我却在一旁喝酒吃肉,十几个人就跟瞎了眼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若不是碰巧有人现我的行踪,只怕你们现在还得继续当睁眼瞎。” 说到这儿我恍然大悟,原来黑衣人是老早就开始跟踪我们的,当初我和苏玉还有松爷拼了命捡回的春江大曲的瓶子没准就是这位爷喝完了随手扔在草丛里的。 金七爷冷笑一声说道:“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你这号人物,我倒真是孤陋寡闻了!咱们就来比试比试,瞧瞧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刀子硬,长胜,在这位大英雄身边侯着,问他的话只要他不说,就去一只手,还有鼻子耳朵这些身上的零碎,一样一样往下割!” 许长胜当初就是这么被铁柱吓唬的屁滚尿流,此人渣心理阴暗,受了铁柱恐吓不敢报复,只好趁这机会折磨俘虏,手上拿着刀,杀气腾腾站在黑衣人旁边,只待对方不答金七爷的问题就要手起刀落。 金七爷对苏玉说道:“玉丫头,你先出去吧,这等场合可不是谁都能看的下去。”苏玉接口说道:“七爷爷,您老人家要问他什么事情,他说了就是了,何必再伤他。”金七爷皱皱眉头说道:“姑娘家的,懂个什么,赶紧出去。” 说实话我也不忍心看人被这样折磨,无奈人轻言微,连苏玉都劝不动金七爷,我说了能有个屁用,只好随苏玉一起出去,远远的站着朝里面张望。其实金七爷这时虽然嘴里说的凶恶,其实心里惊诧不已,要知道标示当阳圣师宝藏所在的墨玉世间只有一块,圣师手札残本是从唐朝流传下来的,不敢说独一无二却也是珍稀之极,金老大和卫垂柳已经过世,所以金七爷一直认为圣师宝藏这件事除了我们以外,绝不会再有旁人知晓,没想到黑衣人一上来就张口提到圣师宝藏,因此金七爷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手段,也必须从黑衣人嘴里掏出实情。 我在门外听到金七爷问了几句话,黑衣人又嘿嘿笑了两声,随即慢慢躺倒在地,围观众人出一阵惊呼。 这是怎么回事?我和苏玉对望一眼,急忙一前一后回到屋里。 第五十三节 化骨池 等我进屋的时候黑衣人已经开始浑身抽搐,伴着喘不上气的样子,瞧这架势极象是中了毒。原来黑衣人及早就有防备,来这儿之前用鱼鳔裹了毒药藏在嘴里,他心知落在金七爷手中绝对没有活路,便自己咬破鱼鳔,把毒药咽入腹中,以便少受酷刑折磨。众人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救治,围在旁边大呼小叫,金七爷原想叫人弄点大便小便硬灌黑衣人催他呕吐,好把肚内毒药排出,但黑衣人服毒就是为了死,所以吞下的该是氰化钾一类的剧毒,根本无法可救,前后一分钟时间不到,双腿一伸就挂了。 这人来的时候就做好了种种准备,浑身上下空空如也,没半点东西可查证他的身份,不过百密一疏,他还是留下一点破绽,苏玉看黑衣人所穿的紧身衣不象是手工缝制的,所以叫许长胜翻开衣领查看查看,果然在上面现一个印着洋文的标签儿,苏玉取过标签儿看了看,说这人穿的衣服是国外一个专门生产登山,探险,野营装备的知名公司的产品,价格不菲,不过这家公司暂时还没开拓中国市场,因此不要说在阳川,就算到北京上海也不一定能够买到这种衣服。金七爷不屑的说:“洋鬼子的物件就那么好?我看也不比老鼠衣强多少,长胜,带两个人到外头挖坑把尸埋了。” 等到许长胜把黑衣人的尸体拖走,苏玉才说道:“七爷爷,他穿什么衣服不打紧,只不过要从这衣服上看,此人的背景可有点不简单,买这种衣服的人都是识货的,是行家,手眼也长,能搞来国内基本没货的东西,还有啊,不知道您老人家想到没有,这人常来窥探咱们,他平时是在什么地方吃住?总不会啃树皮睡荒地,肯定得有个落脚的地方,这地方我猜想离咱们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在他的老窝里,说不准还有其他同伙。” 金七爷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一节我早就想过,不过当时连人都摸不到边儿,谈别的有什么用?关键我们搞不清楚他的真实来意,这人要是个独行盗,想跟着咱们趁机浑水摸鱼捞点好处也就罢了,要他还有别的同伙,可真是不好对付,最叫我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人如何得知的圣师宝藏?” “七爷,要不行咱们把这周近再查探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老窝,若有同伙,顺手全抓了来。” “不行。”金七爷摇摇头说:“想在这荒山里头找几个大活人就跟海底捞针一样,白费工夫,眼下最好是以不变应万变,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把后窗那个陷坑重新整好,这人要有同伙,时候长了不见他回去,必然还得来这儿窥视。整好陷坑,吃口东西,再下地宫,不能耽误了正经事儿。” 这段风波算暂时过去,我们也确实没太多时间精力在别的事上浪费,只能碰运气等着黑衣人其他同伙来自投罗网。吃过点东西,还是许长胜和赵胡子留守,其余人随金庞二人下地宫。屈指一算,在下面已有好几天都顺风顺水,越是这样平静反倒让人心里越不安稳,都不知道还会突然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庞老二是加了万分的小心在前面引路,明知道不可能,心里却还是盼望后边的路都无险无灾。 走着走着,道路两旁就渐渐多了些东西,大多是就地取材雕出的石头人佣,贴着洞壁还有凸出来的大方块儿,外面包裹着青铜,猛看上去有点象是没腿的大鼎,我拿手电照着这些大鼎看了一会儿,现最上面还露出胳膊粗的一截东西。 灯芯! 在望儿山唐墓里庞老二曾带出过一截长明灯的灯芯,想起大缸里泡的死人我到现在还忍不住犯恶心。原来这儿也有这东西,只不过平阳王到底是一方诸侯,这长明灯要比唐墓里的那些大缸气派的多。看看长明灯,再看看身边的苏玉,我突然想恶搞这丫头一下,要我估计,这长明灯里少不了也泡的有死人,把她骗上去看一看,报报平日里受辱之仇,不过有没有死人我不敢确定,也没勇气亲自去验证验证,管他有没有,先把她弄上去再说,想到这儿,我低声对苏玉说:“看见旁边那些大方鼎了吗?” “是你眼睛不好还是你没文化,那是鼎吗?”苏玉说。 “恩?那不是鼎么?只不过没腿。” “你叫声姐姐,叫的亲热点儿,我就受累给你讲讲这是什么。” “你先别管是鼎不是鼎,反正我知道,那里头有稀罕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你以前见过?” 一句话把我问的哑口无言,我打着马虎眼儿准备糊弄过去,反正把她忽悠上去是目的,没必要太注重过程,“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知道,那里头有顶稀罕的玩意儿,你想看看不?咱俩走慢点儿,拉到最后头,我抽你上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长明灯嘛,先秦两汉的长明灯大多用的人鱼油,后来人鱼油不好弄了就掺人油,把活人用油养着,最后直接闷在灯油里头,想想就恶心,还去看,恩?陈小鬼,你是不是从前见过长明灯,故意骗我上去看?” “没没没。”我一听她竟然知道长明灯里的门道,不由大失所望,“我看这东西怪头怪脑的,就猜它里边肯定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原来里边泡的有死人呐,那是挺恶心,算拉,咱们都别看了,走吧。”我这番谎话说的漏洞百出,实在是糊弄不过,但当时扯谎的水平也就这么高,苏玉听完果然不依不饶,非要我说清楚,我俩正嘀嘀咕咕纠缠个没完,就现队伍停了下来。 “别闹了,前边有事儿。”我赶紧趁这机会转移话题,伸脖子往前看。 要说造这地宫的主儿真能折腾,竟然在这七、八米宽的路上弯弯曲曲弄出条沟。庞老二金七爷带队走到这儿让沟拦住了,这条沟可能有两米多宽,体质好的加上助跑就能一跃而过,但这可不是操场上的沙坑,想跳就跳,跳不过再来。庞老二和金七爷估计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众人纷纷围到沟边打手电朝下照,看这沟有多深。 铁柱看过之后说:“可不浅啊,里头还有水,就是放的时候长了,黑漆漆的,都能拿笔蘸着写字儿了,这个是不是造地宫那些工人洗袜子的地方啊。” 庞老二对金七爷说:“七爷,咱们过去?” “过吧,总不成让这沟堵着路,你打算怎么过?” 逢山开路遇水造桥,可这沟也不值当搭座桥,二刚子信心十足的说:“这破沟我不使劲儿就跨过去了,你们都闪一边去,我先过个让你们瞧瞧。” 庞老二说:“还是稳当点,回去从迷墙撤块木板来搭上去。” 这儿离着迷墙还有好大一段路,二刚子说:“二爷,费那劲干嘛,直接蹦过去不得了,兄弟们给打好亮,看我的。” 二刚子人高马大,要说这两米多的距离确实难不住他。二刚子朝后退了退,加跑几步之后伸出右脚向对面跨过,众人都瞧的清楚,他这一步跨的够大,绝对能到对岸,铁柱出声给他喝彩,话音还未落,二刚子的一只脚已经踏到对面的沟边。 按常理说,一只脚踏到实地,另一只脚跟着身子前倾的冲力顺着也就过去了。但二刚子的脚刚踏上去,让人万万意想不到的事便生了,对面本该坚硬的石头地面竟然凭空塌下去一截,这样一来,二刚子站立不稳,手舞足蹈的掉进沟去,那模样着实滑稽。 铁柱哈哈大笑,还没等他笑完,掉进沟中的二刚子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众人慌忙拿手电照着沟下,见沟里的黑水已经将二刚子淹没了大半儿,更为恐怖的是,二刚子浸入黑水的部分身体竟然在一瞬之间变成了森森白骨! 这变故把众人吓的够戗,苏玉几乎惊叫出声,其实二刚子掉进沟中出那声惨叫时已经沾到黑水,随后便气绝身亡,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沟里的黑水也不知道有多深,一点点漫过白骨架子,随后大家清醒过来,都说想法子先把二刚子的遗骨先捞上来。 金七爷在旁说道:“人都死了,还捞上来有什么意思,这沟里的黑水能蚀骨腐肉,谁嫌自己命长了就去捞吧。” 第五十四节 曾祖的秘密(1) 他这么一说,准备跃跃欲试动手的人都打了退堂鼓,二刚子是卫攀的伙计,卫攀这人对手下兄弟着实不薄,尽管金七爷把话说明了,但卫攀还是执意要把二刚子的遗骨捞上来,金七爷又拦了两句,见卫攀听不进去,便袖手不理。 庞老二虽然前几天刚交代过我们卫攀这人是黑是白还不能确定,但我和铁柱看他如此这般顾念兄弟,心里很是感动,都上去帮忙,铁柱从背包里拿出铁爪,绑好绳子坠下去想勾住二刚子的骨头,但绳子一沾黑水便被腐蚀,连着铁爪一同掉进水里。 我们接连又想了好几个办法,但沟里的黑水委实太厉害,几乎什么东西下去就眨个眼的工夫便化的无影无踪,要这么耽搁下去,只怕连二刚子的骨头都要遭殃,无奈我们手里实在是没有可用的东西,到最后卫攀看实在是不行了,才心有不甘的放弃。我们这三方人自打合在一起寻找圣师宝藏以来从没折损过人手,虽然中间眼见过田武和黑衣人之死,但那些毕竟是局外人,二刚子人还算厚道,所以他今天身遭不测,大伙心里都免不得有几分难过,庞老二看士气低糜,怕接着干再出意外,就叫大伙暂且回去。 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暗想,这地宫里除了阴阳砖以外,别的地面可以说都是实实在在的整体石地,难道又是机关?让沟边的地突然塌下一块?说实话二刚子也太过卤莽,若是依着庞老二的意思,先去搬块木板来,大概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惨剧。 回到道观时间还早,但出了这样的事,谁都没心闲聊天了,各自闷头分开坐着,卫攀还在跟言旭念叨着二刚子是什么时候跟的我,替我立下什么什么功劳,临了却连他尸都保不住,言旭好生劝慰了他一番,卫攀长出口气,大步出门去了。一天之内连见两人死去,这样的经历我平生都未遇见过,尤其是二刚子死状凄惨,想想就让人脊背凉。 就这么死气沉沉的熬到第二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是得面对那化骨的黑水,这一回谁都不再嫌扛块木板麻烦,还拣着最初由原木制出来的厚重木板拿了两块,庞老二带了一根三米多长的木棍,想来肯定是要伸到对岸去试探路面。一路走到化骨池边上,庞老二把木棍杵到对岸,照着二刚子昨天下脚的周围地方轻轻敲打,那地面却没了丝毫动静。庞老二心里也颇为纳闷,随手加了点力,见地面还是纹丝不动,便一层层加力,直到木棍敲在地面上足有几十斤重量时,化骨池对岸的石地才象昨天一般塌下去一块。我们这时候心里明白,这道机关不同于阴阳砖稍稍受力就会触,而是重量需得达到一定标准,想必设计化骨池的人心知无论谁过地宫里这条沟都要先行试探,于是就把触机关的力量上提,轻轻试探没有用处,等人消去戒心真踏上去时,一百多斤的血肉之躯便出了触机关的上限。 庞老二摸着门道,用大棍在对岸清出块一米多宽的缺口,跟着叫人小心翼翼把带来的木板架在化骨池上,桥一搭好,却没人敢过。 这也怪不得众人胆小,我们每天下地宫都要从迷墙顶部经过,没有一个害怕的,只是因为迷墙就两米多高,倘若我们脚下是万丈深渊,恐怕谁也不敢多走半步,眼前这化骨池虽说不算太深,但里面的黑水和万丈深渊其实差不了多少,因此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第一个出头冒险。金七爷等的不耐烦,先把自己几个手下挨个儿骂了一遍,迫于他的淫威,许长胜咽口唾沫,抹把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几厘米几厘米的往前磨蹭,短短三米多长的木板足走了几分钟,好容易挨到对岸,一摸额头,不知不觉间又是大汗淋漓。见他平安走过去,庞老二伸过大棍让许长胜抓紧,凌空架在木板斜上方,等于是给过桥的人搭了个扶手,更加稳当。 既有人开了先河,后面的人心头惊惧梢减,一个个壮着胆子过了化骨池,就苏玉临阵掉了链子,几次鼓足勇气要过,但伸脖子看看池子里的黑水便又退回来,好在金七爷只对她颇有耐心,又是鼓励又是宽慰,亲自在她身后看着,才算把她哄了过去,等人一过完,庞老二丢下手里的棍子,轻轻巧巧几步就跨到对岸。 过了化骨池以后两天里边都没遇到大风大浪,可能是二刚子死的忒惨,这股压抑劲两天都没从众人心头消失,除了下地宫,就是吃饭睡觉,本来日子就过的够没劲,这下可好,连聊天的人都没了,恰好又要下山买食物和水,这活儿本来需要身强力壮的人,毕竟来回路途遥远,还得背东西,我死皮赖脸的磨来这个差使,只为出去透透气,根本不在乎来回那么远的山路,最起码下山能见着几个生脸庞,还能和下头的人搭几句话。我们的目的地仍是滩头乡,中间还能路过陈村,想着表叔家的新房该动工了,我得过去看看。 我和松爷,小方,赵胡子四人大清早出门,踢着山路边嫩草上结的露水,不紧不慢往山下走,山秀梢给松爷那叠照片几乎被翻的起毛边儿,但松爷得空还是要拿出来看,瞅着他那副美的要死要活的样子我就直返酸水,又心酸又嫉妒,算了吧,孩儿原本就喝酒这一个爱好,自从上了山也被剥夺了,要是再不给他点精神支柱,日子可该怎么过? 路过陈村的时候表叔的房子果然开始盖了,表叔正在院子里忙活,我叫松爷他们先往前走,然后喊了表叔两声,表叔回头看见是我,赶紧跑出来说:“宝娃,这段日子跑那儿去了?” “工作呗,不能天天在家歇啊,我也得吃饭不是,表叔,瞧样子你是想起幢大房子啊。” “既要盖新房,就干脆盖的大一点,一来看上去气派,二来你表弟以后生了娃都有地方住,别象我爹留下的房子。哎,宝娃,你跑回来干什么了?” “没事,跟几个朋友到山里玩两天,他们都在城里长大的,没见过山里头的景致。” “宝娃,你现在上的是什么班?怎么天天不着家?前段日子我专门到阳川去找你,你家,还有你说的那个三谭院,我都找遍了,也没寻着你。” “怎么了表叔,有啥事儿?” “前段日子不是拆老房子么,房子拆了,挖地基的时候在老屋的后院里挖出个坛子,口封的挺严实,我寻思这该是家里先人埋下的,不过不知道是那一年埋下的,也不知道坛子里头装的什么东西,反正掂在手里轻飘飘没多重,我就抽了个空想给你送到阳川去,你这小子,叫我白等了两天,我心说等房子盖好了再去一趟呢。” “表叔,坛子呢?” “在我家里头,正好,你这就拿走吧,也省我再往阳川跑一趟。” 表叔领我到他家里取出了坛子,这坛子很普通,就是乡下人腌咸菜常用的那种粗瓷坛子,坛口还象酒坛那样加了一层封泥,没多重,来回晃荡晃荡也听不到动静,我很疑心里面是空的。 拿了坛子,我想着在这儿耽搁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再泡下去就赶不上松爷他们,于是跟表叔略谈了几句,就匆匆离去。 出了陈村,我嫌抱着坛子太不顺手,想把坛子弄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坛子就丢掉不要了,虽然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但当年我在苏老板店里那一年学徒可不是白干的,一看这坛子就知道年代不会太久远,而且做工粗糙,没什么价值。我在路边把坛口上的封泥一点点弄开,又揭开上面蒙着的两层粗纸,伸手去摸坛子里的东西。坛子倒不是空的,里面放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我心里纳闷,我家这位先人怎么弄件衣服这么郑重其事的保存起来?这衣服现在很少见了,是手织的土布缝制的,没有染色,我把衣服抖开,上面隐隐显着暗红色的字迹。 上面还有字? 这一下我来了兴趣,把坛子丢在一旁,将手里的衣服完整摊开,果然,整件衣服的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暗红的小字。我刚读了个开头,便惊呆了,忍住心中激动,逐字逐句把所有字都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心头的震动无异于晴天响了一声霹雳! 原来这件衣服以及上面的字迹,全都是我曾祖陈兴才所留。 第五十五节 曾祖的秘密(2) 看完衣服上的字迹,我心里真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是还有点疑惑未曾解开,一边假想当时的情况,一边把衣服重新叠好装进背包,好在主要的悬念都从衣服上找到答案,剩下的只算末节,略一思索便心中了然,随后加快步子追松爷他们去了。 这条线索算的上是第一手资料,无比真实,真没想到事过这么多年,扰了父亲一生的困惑竟然在我手中解开,若不是表叔拆掉老屋,这秘密不知还要在地下埋到几时。我生性也算豁达,得到结果之后心里又是轻松又是沉重,不过想着庞老二说的话,事过境迁,烟消云散,原本的无头案能真相大白,也算老天照顾。我调调心中情绪,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松爷他们买好东西,然后一路回了小阳山。 回去之后我把曾祖留下的衣服拿好,瞅个机会对庞老二使使眼色然后出门,庞老二心领神会,过了一会儿就从道观出来,我俩又朝远处走了走,庞老二问我有什么事,我拿出衣服递给他说,你看看。 这时候天色已黑,我打火给他照着衣服上的字迹,庞老二只看了开头一句就颇感意外,原来衣服上头一句话便是:我乃林边县陈村人陈兴才,庞老二正要接着往下看,我手上的打火机挣扎着跳跃两子就再也打不出火,庞老二说亮着光太抢眼,好歹你也看过了,把内容给我讲讲就行。 “二爷,衣服上是这么说的,原来我曾祖兴才公并非一直在村里种田当医生,从前他老人家在外边奔波的时候还拜了一个潮江人梁从厚当师傅,但具体学的什么手艺没有讲明,不过,联系后头所记的内容,十有**他老人家跟你是同行。” “这个梁从厚我没有听说过,不过潮江梁家也是六大家里头的,要你这么说,这梁从厚该是梁家某位前辈,你接着往下说。” “曾祖学了手艺之后一直天南海北四处闯荡,但他终究是定不下心来,只因当时我祖父年纪还小,我们陈家人丁一直不旺,从我往上数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所以曾祖他老人家记挂的很,最后一狠心干脆金盆洗手,回陈村过了平常人的生活,种种田,练练拳脚,用前些年在外闯荡时学的医术给人看病。” “能舍去千辛万苦学来的一身功夫激流勇退,这倒不易。” “我曾祖就这样在陈村隐居了很长段时间,一直都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直到51年的时候,一个叫梁顺的人带着另外一个姓金的摸到陈村来找他老人家,梁顺对曾祖说,姓金这人是山西侯马金老太爷的长子。” “咱们原先猜的不错,你曾祖和金老大果然是有过来往的,那姓梁的可是潮江梁氏?” “这个没有说明,曾祖只说他是师傅家里的后辈,是当年学艺时同门的师弟,曾祖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外人,因此对这两人分外热情,梁金两人住了几天,一直都说些闲话,有一天三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梁顺悄悄对曾祖说了件事。” “圣师宝藏?” “对,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的线索,不但知道圣师宝藏埋在当阳,还知道就在小阳山附近。二爷,这一节咱们也是清楚的,当年金老大先弄来的墨玉,很有可能他手里还有圣师手札,回家遭了冷眼之后负气跑出来找别的帮手,先找了卫垂柳,被拒绝后又找了梁顺,姓梁这人耐不住宝藏诱惑,就和金老大搭了杆子。梁顺跟我曾祖过去就认识,因此来拉我曾祖入伙,毕竟陈村离着小阳山不算太远,曾祖熟悉周近的各种情况。对他二人的邀请,曾祖起初也是不答应,但梁顺软磨硬泡,金老大也在旁添油加醋,曾祖念着师傅的恩情,最后还是勉强点头应允。不过我一直怀疑金老大手持的圣师手札内容要比金七爷这本完整的多,因为曾祖记述他们在小阳山查探几天之后,偶然从手札里一段隐晦的话中得到极为精准的宝藏入口位置,三人顺藤摸瓜,很快就寻到道观,然后找到入口。” “金七爷现在保存的圣师手札是不是金老大当年留下的?” “不是,金七爷的手札是从别的地方得来的,你听我讲完就知道。他们三人找到宝藏入口之后,准备了一番就顺着下去,在连接通道尽头的大门处被拦住,曾祖跟金老大合力将门锁弄开,刚刚得手,梁顺竟然暗下黑手,在背后捅了曾祖一刀,金老大也顺手在旁帮忙,估计这两人事先就商量好的,不过不知道谁是主谋。曾祖全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一手,仓促中奋起反抗,以一敌二,重创梁顺,自己却身中数刀,体力不支翻倒在地。曾祖这时失了武器,又身受重伤,形势危急,他暗中在地面上抠起一块石头,佯装伤重身亡,等金老大上前俯身查看时,出其不意用尽全力朝对方头上猛击了一下,金老大急怒之下拿匕直刺过来,曾祖无力抵挡,又被刺中小腹。想来梁顺和金老大都受伤不轻,暂时不能进地宫寻宝,金老大只当我曾祖已经气绝,其实他老人家只是力衰,神智还清醒的很。金老大用曾祖采药的背篓装了墓道里散落的工具干粮等零碎东西,搀着梁顺踉跄出了地宫,封住入口,可能是想以后养好了伤重新再来。不过他仓促中还是把身上那本圣师手札遗落在过道里。” “这样说来,金老大回家时头部那处重伤是在地宫里搏斗时留下的,他后半生失忆痴呆可能也和这伤有关。” “极有可能就是这样。金老大和梁顺出去之后,曾祖并不知道地宫入口机关内外皆有,只当自己要被困死在这里,所以脱下身上一件衣服,一页一页把金老大的圣师手札点燃照明,用手指蘸着鲜血将这事前前后后写了个明白,他只当金老大将来还要再入地宫,因此把写了字迹的血衣贴身穿在身上,盼望能有一线希望被人现,然后将血衣送到我祖父手中。只不过他老人家没想到,金老大出去之后便神智不清的在家窝了几十年,那梁顺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很可能没命挨到下山找人救治,死在地宫外面。” “你曾祖被困死在地宫里,那这带字的血衣是怎么会又埋在你家的院子里?莫非……? “这后面的事就又要靠猜测了,曾祖当时不可能把寻宝的事如实告诉家人,因此他出门的时候也许撒谎说是上山采药,在地宫过世之后,家人和村里人连找了几天都没能找到,后来在大沟下面现金老大遗弃的药篓,大家才误以为曾祖是采药时失手落崖,尸体也被野狼拖走,所以满村人对曾祖敬佩不已,也都极力照顾曾祖母和我祖父。我父亲小的时候,祖父进山打猎,走的远了,又遇着大雨,或许恰好躲到道观里避雨,跟咱们一样无意里现地宫入口的机关,出于好奇进去看了看,却现曾祖的遗体,等他看完血衣明白事情真相,才知道自己父亲并非村民所想那样为大伙采药治病不幸身亡,而是因为盗墓和人殴斗而死,心里受不了这事实,却又不能对别人说,闷在心里,以至于性情大变。” 我感觉自己的这番推测还比较靠谱,祖父现曾祖的这些秘密后可能掩埋了他的遗骨,将地宫中三人搏斗留下的匕石块儿以及金老大不小心丢下的墨玉统统带了回去,祖父有可能想把这件事终止在自己手中,既不去开挖宝藏,也不去报仇雪恨,至于那件血衣,毕竟沾满了上辈的鲜血,不忍毁去,于是便掩埋在泥土中。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金老大手中那本圣师手札怎么会比金老七这本记载了更为详细的内容呢?当我把疑问告诉庞老二时,他低头想想后说道:“这世间让人疑惑的事简直太多太多,若是每一件都要刨根问底的弄明白,只怕神仙也难做到,老天已是眷顾你了,把本该永远没有答案的事都叫你知道了个清楚,至于那本手札,对我们来说也是无关紧要,毕竟地宫已经寻到。小陈,或许你还年轻,许多事情都不透彻,人力并非万能,尽力强求已是违背天意,我只盼能平安做完眼下这件大事就和兴才公那样金盆洗手,安稳过几天常人的日子。” 这话说的有点前后矛盾,但也让我真正明白,即便是庞老二这样的人,也有脱不开,放不下的东西,万物万事似乎冥冥中早就有了定数,金七庞二一生以盗墓为业,说不定连心都早已融进了黄天厚土之中,我曾祖急流勇退,却受不住撺掇,再次出山惹来横祸,我祖父甘心淡泊,郁郁寡欢了却残生,而我在无形中又踏上他们似曾走过的前路,这些,全是一个命字而已。 回去之后我找了火机,独自跑到僻静处,将曾祖留下的那件血衣烧的只丝不剩。这秘密到我这里算是终点,最多烂在心里一辈子,将来若有了后代,决意不会叫他知道一点一滴。 第五十六节 谜窟(1) 和圣师宝藏比起来,曾祖血衣只能算是一件已经过去又没有多大意义的事,毕竟它只跟我个人有关,所以,该做的事还是要继续做。 整个当阳地宫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个非常完善的陵寝,当初平阳王似乎把地宫大致形态开凿好之后就上报给了他的皇帝哥哥,被哥哥以儿戏的理由拒绝后,这地宫就成了废宫,完全失去了开凿它的实际意义,所以越过化骨池之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多半成品的人佣和壁画呈现在众人眼前,估计是工匠们当年干到一半便得到放假的消息一哄而散,因此这里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烂尾工程。 我们原以为前进的通道会随着岔路的增多而越走越窄,但地宫完全是以其天然洞穴的轮廓做基础,因此在这一点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我们折损了二刚子,剩下的十二人依旧每天艰难的在地宫中奋勇前进,不得宝藏绝不罢休。庞老二根据墨玉得出判断,现在我们已经走过了这条路将近一半的距离,这消息对我来说不知该算是种鼓励还是种打击。随着路程的深入,我们每人都带了为数不少的食品和饮水,不但午饭在下面吃,有时候加班走的晚了,连晚饭都一起凑合,只睡觉的时候才返回地面。 基本上每回遇到险阻以后,都能有几天平静的顺路可走,屈指一算,过了化骨池后已经有日子没糟灾了,众人怕都和我一样的骨头贱,越是平静心里越翻腾的厉害,两天安生日子一过,便伸长脖子纳闷儿:怎么还不出些什么意外?如此“盼”了两天,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干人马又被阻着无法前进。 这时候我们走的通道比前头宽了些,不过大致一直都在三十米之内,但今天情况确实有点意外,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个活脱脱的喇叭口,口小肚大,猛然间地势大变,左右间距扩散了不知多少,手电照去,前面似乎黑压压的到了地宫的尽头,按说墨玉上标记的应该还有大段路我们没有走过,怎么会到了底呢?不过事到如今,即便前面是个火坑也只能硬起头皮闯过去,所以金七爷没怎么犹豫,招呼众人继续前行。待走的近了,才看的清楚,原来这里是当初洞穴形成之后出现的隔断,全都是实心的山体,把这里和后面洞穴完全分离开,所以最先改建地宫的工匠们人工在山体上开凿出数条低矮的通道,把洞与洞连接起来。眼前洞壁上一人来高的几个小门大概就是通道的入口。这段隔离山体不知道有多厚,通道长度也就无从得知,金七爷在小门前停顿了片刻,我怀疑老家伙又是在心里默默抓阄,看走那道门合适。我暗自数了数,一共有八道小门,金七爷深沉够了以后跟庞老二交换一下意见,挑右数第三个门进去。 当我们小心翼翼踏近小门后,我就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头:这条通道并不是直直的通向前方,而是曲里拐弯延伸出去,打通道的作用无非就是路被堵了,掏个洞过去,但干活儿的苦劳力们象是吃饭吃撑了,放着省力的直线不打,非把过道弄的和麻花儿一样。 庞老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他对金七爷说:“七爷,这条道儿看着有点邪乎,咱们是不是先退出去再做打算?” “二小子,胆子寒了?这里头会有什么玄虚,再往前走走,真有什么不对头了退出去也不迟,有老头子在前后带路,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按说金七爷的胆识心智比庞老二来说只高不低,他都这么说了,庞老二只得招呼大家继续走,好在这回过道里没有阴阳砖这类虚实不定的玩意儿,我也稍稍放了心,跟着队伍慢慢前行,心想真要有什么危险,金老七走在前头,死也得他先死。 这麻花儿般的过道真不知在山体内要盘旋多少圈,我们在里面拐来拐去的不一会儿就迷失了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数不清的弯弯路过去之后,通道终止在一个十平米左右的石屋中,小石屋其余三面墙壁各分出去一条看上去三胞胎似的分支通道,黑幽幽的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金七爷背着手在三条通道的入口处观望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对庞老二说道:“二小子,墨玉上可没显示这一节吧,怎么会猛乍乍冒出这么个地方?” 庞老二看看三处入口,说道:“七爷,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儿不单单象通道那么简单,走着心里没底,咱们是不是暂时退回去,商量个稳妥的办法?” 金七爷冷哼一声说道:“先退回去?等再回来的时候路就变直了?这条路是拐的弯子多了些,好在中间还没怎么分岔,再走走也尽能回的去,你们要是怯了,老头子我单身去探探也成。怪不得现在的后生们这么不中用,怕是吃老本儿,吃现成饭都惯了,等老辈人都死绝了,你们也都跟着饿死?” 这番话说出来叫庞老二脸上好生挂不住,他虽疑心这通道不寻常,但连说了两次退回都被金七爷拿话给挡了回来,不过金老头一向做事沉稳,不会轻易涉险,这通道又不算多宽敞,要真让金七爷他们撇开我们独自前行,谁都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路上做什么手脚,反正现在是串在一块儿的蚂蚱,一死就是一嘟噜,想到这儿,庞老二不再迟疑,说道:“好,该是我想的太多了,咱们就依着七爷的意思,再往前走一段。” 金七爷接口说道:“心细一点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太过小心了就草木皆兵,把旁的事全都耽搁了,这就走吧。”说罢,他转身挑着中间的小门走了进去。 这些通道大概都是一个样子,九转十八弯,洞壁上时有时无的显露出几处直接凿上去的类似岩画的痕迹,不过图跟图之间没什么联系,似乎都是匠人们随手刻上去的,串不成完整的一副场景,初瞧着稀罕,瞧的多了也就无趣,毕竟不是小人儿书,咱这水平又有限。金七爷带着我们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走了多少路,通道又终止在一个小石屋里,和上次遇见的小石屋几乎一模一样。 “什么鬼地方,净弄些这乱七八糟没什么用的零碎,把头都走晕了。”松爷忍不住嘟囔道。 金七爷略想了两分钟说道:“又出岔路了,前头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些分岔的石屋子,二小子,我看这样吧,咱们这么多人都死楸在一块儿太耽误时间,现下正好是三个入口,我走一个,你带着人走一个,剩下那一个留给卫老板,咱们三头并进,大家都省点力气,不管前边的路通还是不通,一个钟头后全退到这里来汇合。”他的提议也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这里不是主干道,人都憋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处,即便分开干了估计也没人会偷懒,但庞老二似乎觉得有点不妥,几次欲言又止,金七爷也不等别人说话,招呼自己手下人就近钻进左边的入口,临进去朝苏玉说:“玉丫头,你跟着我走,别净顾着和那两条废柴说闲话。”我一听这话不由的忿然,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说的两条废柴里无疑有我在内,我还没想好怎么回他几句,金老头儿就消失在入口里。 庞老二迟疑了一会儿,和卫攀对望两眼,卫攀摇摇头苦笑一声,带着言旭和赵胡子进了右边入口。看着两方人全进去了,庞老二只得对我们说:“咱们也进吧,好歹走走,有什么不对及时回来。” 苏玉到底是少年心性,跟着金七爷他们几个同行觉得很没意思,因此磨蹭着跟了进去没几步又悄悄的溜回来,我走在最后刚迈进入口,回头看见她跟过来,就说:“你怎么跑出来了,你七爷爷知道了会不会拿皮带抽你,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儿跟着他走吧。” “怎么?还嫌我了?你让我回去,我就偏不回。” 一看她又想来劲儿没事找事,我自认不敌,赶紧寻个由头转移话题,一边走一边说:“在石头上开这么曲折一条路得费多大工夫,那平阳王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敢情自己不干活儿,把老百姓朝死里头使唤,真正的昏王一个。” “这你就不懂了吧。”苏玉翻出背包里的水说:“东汉出了好几个没用的皇帝,比如汉灵帝,论脑子连猪头松也不如,可论着吃喝玩乐,少有几个人能比的过他,玩到最后没钱花了,把朝廷里的大小官职都标上价码卖出去,弄来钱继续挥霍,跟他比起来,平阳王算是节俭的了。” 趁着我和苏玉说话的空档,庞老二悄悄对铁柱说:“你拖着到后头去,看看金七爷他们有什么动静没。”铁柱微微点头,又走了两步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脚呻吟起来:“哎呦……我脚怎么抽筋了,哎哎哎呦……,二……二哥,你们先慢慢走着,我得舒缓舒缓,呆会儿赶你们去,哎呦,抽的厉害呐!” 苏玉笑着说:“你浑身上下除了皮就是筋,你不抽谁抽?好好歇着,别把筋给累断了。” 等我们都过去之后,铁柱翻身爬起来溜回洞口左右瞄了瞄,查看一番后慢吞吞追上我们,对着庞老二点点头,庞老二会意,放下一半儿心来,低头看了看表,然后带着我们迈步往前走。 此刻任谁都没想到,我们这一段路走过去,便如同走进了鬼门关。 第五十七节 谜窟(2) 庞老二虽然没长前后眼,但论事比我们考虑的要周全细致,他最怕的就是金七爷分开之后生出什么坏心眼儿,见对方还算老实,就带同我们几个人慢慢走,不图进境快,先要保着人平安。苏玉其实心里就怕金七爷,只要老家伙不在,她说起闲话来没完没了,金七爷闲暇时候估计没少跟小丫头讲古往今来的种种奇闻异事,庞老二虽在这方面也算渊博,但怎比的上苏玉讲的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因此一边走一边听她云天雾地倒也有趣的很。 我们说说笑笑,走走停停,除了苏玉,其余身边的人都算的上同党,因此心里颇为轻松,只庞老二一直细心在前带路,遇到别人问话时才偶尔回上一句两句。如此这般走下去,二十来分钟之后,我们第三次遇见了石屋。 这石屋已经几次出现,但谁也说不出它是做什么用的,我们要继续前进,就得从三处入口选择一个,庞老二沉吟片刻,回头对铁柱说道:“柱子,咱们怎么着?是挑着路再走走,还是退到刚才那石屋跟旁人汇合?金七爷定下的一个钟头,这时候也差不多过了一半儿了。” 铁柱说道:“二哥,要是早早回去等着,没来由又得叫金老……金七爷埋汰,再稍走点也不碍事,前头走过的路我都记的清爽,只过了两道岔口而已嘛。” “我总觉得有点不塌实。” “二哥你也忒多心了。”铁柱笑着说:“咱们就再往前走个十来分钟吧,半个钟头一过,折回去时间刚刚好,趁这空我得跟苏丫头好好印证印证方才说的那两件事儿。” “好啊瘦皮猴儿,任你嘴里翻出花儿来,也驳不倒我。”苏玉笑着说。 庞老二听了铁柱的话,也觉得走过的路虽然漫长,但大体还记的清楚,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儿,便选了中间那入口进去,这次走了没多长时间,通道竟然分了岔,庞老二拿手电四处照照,见右那条分岔的洞壁上满满的刻了整面墙的大图,走近一看,头一副便是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头戴高冠骑马而行宛若王公贵族摸样的人在大路上前行,他们身后隐约是座高大宏伟的城池。古人一向都有以壁画岩画记述事件的习惯,因此庞老二看的十分仔细,我和松爷是门外汉,除了感觉这画里人物面貌刻画的栩栩如生以外,真没看出别的什么来,于是就问庞老二:“这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该是当年平阳王受封之后前往自己封地的经过,你们看,这些人身后那座城池似乎就是东汉的都城洛阳。” 从第一副开始,我们接连往下看这些壁画,讲的大多是平阳王来到封地阳川平良之后的种种举动,庞老二一边看一边给我们讲,其实这些画上没有文字,我猜想他讲的大概全是据画取意,没有什么实际的根据,不过咱们也不是搞学术研究,胡乱听个新鲜,图个乐呵。一直到十几副画以后,内容上仿佛有了大的变动,场景由城镇变成荒山野外,我心头一动:莫非是涉及到了地宫? 果然不出我所料,随后的一副画上,一个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的老者手持罗盘在山岭高处驻足朝四方观望,平阳王就在身后跟随。毫无疑问,这是当年的风水术士在阳、平两地为平阳王勘踏修建陵寝的风水宝地。 不知不觉间,布满壁画的通道竟然又到了分岔,壁画内容还未结束,顺着其中一条岔路刻了下去,庞老二说:“后面的大致内容咱们也都知道,记述的无非是开挖改建地宫的过程,没什么看头,时候差不多了,咱们折回去吧。” 铁柱说:“二哥,好歹看了这么多,干脆看完得了,说不准有什么意外现呐?回去的路我都记的清楚,误不了事,再看看吧。你要不乐意看,就在这儿等着,我略看看就回来。” 苏玉说:“你那脑子,一半儿水一半儿面,稍动动就是糨糊,能看懂些什么?” 铁柱一边回嘴一边跨进带有壁画的岔路,没想到这儿的壁画和刚才那些完全就不沾边,他连忙招呼大家都来看,我们挤进去一瞧,见画上人物都是三下两下就勾勒出来的,别说形神兼备了,眼神儿梢差点的怕都看不出画的是人,这画内容晦涩难懂,我只看几眼就没了兴趣,但庞老二却看的津津有味,挨着看下去,似乎这段路上的画还未有个结尾,通道便又分了岔。庞老二招呼铁柱记清走过的岔路,自己拿着手电照着另段壁画一副副看下去。奇怪的是这些通道壁画只有头没有尾,画到一半儿,只要逢着岔路,再看下去就变了其他内容。 我和松爷早就没了兴趣,蹲在一旁抽烟,只庞老二和苏玉入迷般的对着那些画看个没完,前后过了不知道几条岔路,庞老二看了看表,说道:“坏了,这一看就忘了时间,还有几分钟就一个钟头了,咱们回吧。” 铁柱自认为走过的路都记的一丝不差,于是走在前头带路,初开始谁也没在意,只顾跟在他后头走,但走着走着,铁柱头上的冷汗冒出一大片,“二哥,我瞧着有点不对头。” 铁柱的话里带着一股慌乱的意味,庞老二怎会听不出来?忙问道:“柱子,有什么不对头的?” 铁柱咽了口唾沫,拿手电对准墙上壁画说道:“二哥,我记的来路该是没错的,不过你看看,这壁画仿佛咱们没有见过。” 听他一提醒,我们几个举着手电一看,果然,眼前的壁画分明不是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些。松爷尚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咧咧说道:“反正是没什么看头,管它看过没看过的,又碍不着咱们的事,我说铁柱,别磨蹭了,赶紧走。” 虽说松爷不明事,但庞老二,苏玉和我听过铁柱的话却如同掉进了冰窖,浑身冷,这些没见过的壁画只透了一件事:我们走的不是来时的路! 庞老二叫铁柱别慌,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按我们回忆,这一路过来虽然道路曲折,但也算不上错综复杂,铁柱的脑子好使,不至于连几个岔口都记不住。铁柱仔细想了想,又带着我们在几个岔路来回绕了几次,本意是想摸到原来的路上,不料越走越乱,连庞老二都被弄的头晕,到最后几个人干脆就是胡走乱碰,根本没了一点章程,松爷沉不住气,见找不到回去的路,急的直跺墙,初进通道时我心里那股隐隐不安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眼下这通道的架势,真真就是和迷墙一样。我们原盼着能找到刚才那么多壁画中的一部分,好以它为中心顺着记忆中的来路走出去,但牢牢刻在墙上的画就和长了翅膀一般,再也寻不见踪影。苏玉下意识的掏出指南针,但不知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指南针,现在竟失效了! 在通道里来回乱走了足有半个小时,我们心头的惊惧一层层加重,毫不夸张的说,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人非要被困死在这里。直到这时庞老二才醒转过来,那些有头无尾的壁画就是诱饵,引着众人一步步往深里走,假若是我和松爷这样的粗人,看不懂个所以然,说不定反倒不会上当。不过话说话来,这山体通道本身就透着股邪气,但它一点机关也不安置,让金七爷和庞老二这样的行家都心里松懈,被绕了进来,我们这边情况不容乐观,恐怕金七爷和卫攀他们也都入了局,想要靠别人营救几乎没一点希望,只能自己帮自己。庞老二越过铁柱走在最前面,一边看壁画一边努力回想原路,小路把我们绕迷了,就得想办法走到最近的那处石屋或者最先见到的平阳王壁画,才有可能顺利回去。在这种地方摸来摸去的方位感早就消失,除了左右能分清,东南西北已经成了一盆糨糊。 遇到这种大祸,铁柱嘴上还是不肯消停,自言自语说道:“还好还好,这鬼地方幸亏没有别的机关,要这时候来阵火雨,咱们几个怕是要被烧熟。” 饶是庞老二足智多谋,此时也乱了方寸,跟没头苍蝇般在通道里乱撞,直走到嘴皮子干,我才从庞老二嘴里得知,现在已经比金七爷约定的时间出两个小时。横竖是走不出去,庞老二叫我们休息一会儿,松爷拿出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翻出块压缩饼干啃了起来,苏玉说他没心没肺,松爷小眼睛一瞪,说道:“这不还是你那狗屁七爷爷出的馊主意?庞二哥早就叫退出去再做计较,金老鬼非挤兑着大伙儿进来,现在可好,进来出不去了吧,好歹还带着点干粮,吃了喝了干净,省的死了也不心安。”铁柱也跟着掏出水猛灌一通,说:“小尤说的没错,起码眼下饿不死咱们,攒点力气再找路,就看老天肯不肯照顾了,我就奇怪了,咱们走过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这路有多花哨,怎么一转眼把头都晃晕了呢?” “也怪我忙着看稀罕,没留心看壁画的时候路已经分了几岔,柱子说的对,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境地,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咱们歇歇再走走看。”庞老二说道。 我们几个正说着话,铁柱对苏玉说:“大小姐,你暂且回避一下如何?我内急,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不能自己跑远点?” “我怕跑远了连你们都丢了,那可真叫惨到了家。这样吧,一人退一步,我走走,你也动动,黑瞎瞎的其实也看不见什么,不过总是不雅吧,我脸皮子薄,你就受累挪挪窝吧,” 苏玉无奈,拿着吃了一半的饼干起身走过拐角,铁柱爬起来朝相反方向走了走,解开裤子一阵淅沥哗啦。 过了一会儿,庞老二见众人都吃喝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再去找路,我正要站起来时突然注意到铁柱刚才方便的那地方有点异常,于是打着手电对铁柱说:“你看。” 第五十八节 谜窟(3) 铁柱顺着手电所照方向看过去,说道:“你别一惊一乍的成不成,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泡尿吗,难不成你这辈子没尿过?少见多怪,噫?怎么淌的这么远。” “这我见的多了,我就是奇怪,通道地面应该是平的,你撒的尿怎么会顺着一个方向淌?这说明地面其实不平,只不过起伏太小,加上光线暗淡,咱们肉眼看不出来而已。我想,这些尿要是让它一直淌下去,它会流到那儿?” “这节骨眼儿了你还有心琢磨尿会流到那儿?要能出去了我憋泡大的让你看个够,你是真缺心眼儿还是这么长时间掩饰的好,没让我看出来,赶紧着,找路要紧。”松爷不满的说。 “小陈说的有点意思,咱们换一段路再试试。”庞老二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单单是我们身处的这段通道地面有轻微倾斜的现象还是所有地面全都是这个样子,如果只是脚下这块地面有倾斜,那什么都别说了,绝对的意外,打起精神再去找路,如果所有地面都有同一个方向的倾斜,就说明在开凿的时候工匠们有意保留了这个现象。铁柱流淌的尿让我猛然间想起站在坡顶往下倒水,只要时间充足,倒出的水不管横流竖流总会流到这段坡路的起点。庞老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决定冒险试一试,因为尿不是说有就有的,想试就得用水,平时显不出来,但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如果三两天都出不去的话,这水是要用来活命的。 庞老二这人其实是很有意思的,虽然他是个土爬子,但似乎对养生这一套有点心得,常对松爷说的一句话就是惜福节食,不能仗着生活条件好了便胡吃海塞,得抑制抑制口腹之欲,饿了才吃,渴了才喝,因此他的饭量一向不大,也耐的住饿。庞老二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后问道:“你们都还有多少水?”我们下来的时候每人带了三瓶水,到现在基本上每人平均消耗了一瓶,满打满算集中起来还有十来瓶,节省着倒,能坚持一会儿。庞老二吩咐一人留一瓶,剩下的贡献出来做试验。铁柱和苏玉都是伶俐人,略给他们一解释就各自明白了,只有松爷大惑不解,总觉得庞老二一直精明的很,怎么到这儿就开始干傻事?不过他还算服从命令,尽管不理解,还是把水捐了出来。 庞老二顺着刚才尿液流淌的方向朝下走了一点,然后在地面上倒了些水,我们全神贯注的注视这小小一滩水的流向,直到看它一点一点跟尿流向同一个方向时,才梢梢宽了宽心,看来有戏! 我们就顺着这个方向一段一段倒下去,看看终点到底是在那里,会不会是我们想象中的第三个石屋。如此这般倒了再倒,水浪费的很快,庞老二倒是想节约着用,但水滩太小的话自重不够,淌不出去。不知不觉间大家捐出来的水全部用光了,但除了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出了老长一段路,别无收获。庞老二丢掉手中的空瓶子,从背包中把自己备用的水拿出来说:“我觉得这办法总算还有个指望,但我们水太少,撑不到终点,如果水都倒光了,咱们又出不去,渴也得渴死,好赖已经倒了这么多,再试最后一瓶,能找到路最好,找不到就靠脚去走吧。” 庞老二说的有理,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能全把水浪费掉,至少得留下够几个人暂时活命的量。我们看着他小心翼翼倒光这瓶水,然后望望前方漆黑一片的通道,暗骂老天爷太不人道。 松爷看我们一直盯着水流淌,呆了半天总算是明白过来一点,楞着脸问:“你们不就是想看着水往什么地方流么?我有办法啊,何必都揪在一起浪费水?” 铁柱回头说道:“就算你膀胱大,能尿多少出来?三升,顶天了吧,可还是不够用。” 松爷也不跟他废话,掏出一块饼干放在脚下用力踩成粉末,然后混着地下的水搓成圆溜溜一个面球儿,托在掌心不住的吹着气,说道:“把外皮吹干,这么圆一个球球,放在地上稍动动就能滚。” 憨人想出的办法实在也憨,看着他忙活,庞老二不忍心打击他,最后苏玉忍不住对他说:“猪头松,别瞎忙了,你瞧瞧这地面,你以为是水磨石呢?球放上去会自己动?” “球是死的,人不是活的?你指头拨拨不就行了?”松爷和吃热饺子一样还在对着面球吹气。 面球自己不能滚动,如果有外力推动它的话,那它滚出的方向跟自然滚动有差异,但这道理一时半会儿跟松爷也解释不清楚,毕竟不能临时给他补物理课,松爷看着我们一个个站起来准备走着探路,颇有两分委屈的说道:“怎么?我这办法不好用?那面球不是白搓了?浪费我好好一块饼干。” “有用。”庞老二说:“你把面球放在这里,当个标记吧。” 我们靠水探路失败之后,只得再用最原始的办法,在水最后断流的地方甩开脚四处穿梭,要说松爷那个面球也真没白搓,我们走的心一点点凉下去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面球。 这说明我们绕了一大圈后竟然回到刚才出的地方。这和传说中的鬼打墙大概相似,不论人怎么走,都始终走不出这个圈子。 这很可能意味着我们要被困死在这倒霉的通道里。 假若通道全部都是这样的话,也就不用指望金七爷和卫攀来搭救了,金七爷本就看我们如同眼中钉一般,巴不得我们全死在这里才好,只不过他老人家此刻估计也在隔壁被绕的七荤八素。 走这段路确实没浪费多少体力,但心理上的绝望远比**疲劳要可怕的多,松爷急的骂街,铁柱抓头挠耳朵,苏玉盯着地面一言不,只有庞老二似乎还抱着一线希望。这时候已经距我们迷路过去将近五个小时,我拿出自己备用的那瓶水打开后递给庞老二,庞老二稍抿了一口便交还给我,说省着点喝水。 现在再去回想来的时候走过什么什么路,拐过什么什么岔口都是白费,庞老二叫我把烟盒的包装纸连同里面的锡箔纸全都撕成细条交给他,我知道他可能是想拿去做标记,就把烟盒里剩下的几根烟装到口袋,把烟纸撕开了递给他。庞老二站起来说:“别垂头丧气,柱子,抬起头,毕竟咱们还有吃的,有水,有力气,说不准出口就在下条路上,提点劲儿。” 松爷问道:“二哥,这是鬼打墙么?我听人说过的,要真是鬼打墙,活人肯定走不出去。” 铁柱蹦起来说:“屁的鬼打墙,全是糊弄人的玩意儿,走,听二哥的,老天叫咱们死,咱偏活给他看看,小尤,小陈,裤裆都是带把儿的,可别不中用。” 困境里也只有这么相互扶持打气才能挺下去,我们故意装的一脸轻松跟着庞老二朝前走,这次庞老二每逢路口就吐口唾沫在墙上沾一个小纸条,或者折一个角,或者折两个角,或者折一半儿以做区分,可不论怎么费力走,我总觉得一直在围着几个沾了纸条的路口来回绕圈子。 我们心里惊异加恐惧,其实庞老二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他得负责扶带这几个人,自己千万不能先泻了气,因此庞老二强压住内心的惧意,不住给大家打气鼓劲儿,这法子一次两次好用,用的次数多了就不大好使,苏玉毕竟是个姑娘家家,嘴上厉害但心理素质最不过关,起初或许还怕我们笑话,咬牙撑撑面子,可一旦到了所有希望全都破灭的时候,先忍不住第一个掉了眼泪,庞老二赶忙安慰几句,没想到越安慰她哭的越厉害,劝也劝不住,只好任她哭个痛快。 苏玉这眼泪足掉了有二十分钟才止住势头,犹自小声抽泣着,我们为了节省手电,休息的时候都闭了光,黑暗里听着苏玉的呜咽声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别看平时斗嘴斗的多了,但值此生死关头,我也不由对她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原想说两句好听的哄她开心,又怕适得其反再惹她哭一场,想了想只得作罢。 几人正在凄苦间,突然听庞老二压低了嗓子说道:“都禁声,有脚步声朝这儿来了!” 第五十九节 谜窟(4) 我们听到庞老二的话顿时闭紧了嘴巴,但心里七上八下着实不安,又惊又喜,惊的是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人会来?喜的是不管来的是谁,最起码咱们多了一份生还的希望。 过了片刻,我们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同时还伴着一晃一晃的手电光,众人心中不由的佩服庞老二听力过人,又都暗暗长松了一口气。直到脚步声离我们最多有七、八米距离时,庞老二打开手电,从拐角一步跨出来朝来人照去。 “哎呀!” 那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庞老二吓了一大跳,惊叫出声,我们几个也立马听出这人的声音,竟然是刘胖! 刘胖让庞老二的手电光刺的睁不开眼睛,拿手遮掩了几下才勉强看清,抚了抚胸口说道:“哎呀二爷,你这冷不丁的冒出来是想把我吓出个好歹来吧,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玉小姐是跟你在一块的吧?还有其他兄弟呢?都没事吧。” 我们几个人一起从拐角走出来,松爷瞪了刘胖一眼说道:“你来干什么?” “那还用说啊,七爷定了是一个小时嘛,咱们准点退回去,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众位回来,七爷等不住了,这才叫我来找找大家。” “你找人就这么找的?不会扯嗓子喊喊?轻手轻脚跟条贼猫一样,是你要吓死人还是我们吓你。” 刘胖嘿嘿干笑几声,也不作答,转头对苏玉说:“玉小姐没什么事吧,这眼圈儿红红的是刚哭过?七爷可是记挂的很,咱们这就回去吧。” 庞老二说道:“刘兄认得路?” 其实刘胖猛然出现在这里还面不红心不跳的已经让我心头起疑,我们几个人费了老大的劲都尽是来回绕圈子,刘胖过去也不见得有多大能耐,竟好象在这地方来去自如,说走就能走回去。刘胖边回头在前带路边说道:“二爷,你们是怎么弄的?这路其实分岔并不多,只要稍费心记记,走出去不算难事儿,自打和各位分开,七爷带着我们几个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又遇见个石屋,因为想着预定的时间快到了,所以没再往前走,就退了回来。” “卫攀他们呢?回去没有?” “卫老板也没回,不过七爷他老人家平时常说自己年龄大了,要谋这圣师宝藏还得倚重二爷,所以叫我先来找你们。” 刘胖这话跟放屁也差不了多少,我们几个可以说全是沾了苏玉的光,若不是金七爷惦记苏玉,我们要几天不出来被困死在里头,金老七说不定就得派人下山买挂鞭炮在洞口崩崩,以示喜庆。还有,他说这地方费心记记就能记住出去的路也是满嘴扯淡,但这句话倒不象是吹牛,刘胖敢孤身进来接我们出去,肯定是认得路的,不然不会冒着傻气陪我们一块儿等死。这家伙怎么会认路?莫非事先来过或者金七爷手里有此处的路线图?这可能性越想越大,联系金七爷今天的表现,我私下肯定,他手里绝对有瞒着我们的秘密,最起码这走不出去的谜窟就是其中一个! 刘胖在通道里带我们拐来拐去,铁柱有意抢上前跟刘胖走在一起,嬉笑着跟他搭腔,这两个都是耍嘴皮子的高手,凑到一块儿热闹非凡,庞老二默默跟在后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不管怎么说,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心里喜悦言语难尽,要不是碍着情况不便,我非得高歌一曲抒qing怀。 过了没多久,刘胖把我们带到了第三个石屋,这处转死人不偿命的谜窟就这么被他轻轻巧巧走了出来,就连松爷都惊诧不已,问道:“刘胖子,你认识路?怎么走的这么便当。” “这地方实话我也是头一次来,不过动点头脑记住路就行了。” 套这家伙的话简直是白费劲,因此我和庞老二根本不和他说那么多,铁柱也只是天南海北的胡诌,没一句正经话。等完全出了石窟,众人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鬼门关上走一遭儿,幸好还有机会,叫我们还了阳。 金七爷此刻正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苏玉三两步跑过去伏在他腿上又哭起来,金七爷微微叹口气,随后和蔼的说道:“玉丫头,你怎么净顽皮?我不是叫你跟着我走么?你偏偏跟着两条废柴去遭罪,好了好了,莫哭,莫哭,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以后可得好好听话,不许再胡闹。” 这情景我们也见怪不怪了,金七爷就会在苏玉面前露这么两三分钟的祥和劲儿,等到转脸对别人说话,马上便要把眼睛放在头顶上。待到苏玉止住哭声,金七爷对刘胖说道:“意合,你再跑一趟,把卫老板他们接出来,我就纳闷了,都是在江湖上叫的出名号的人,怎么这么不中用?”刘胖答应一声,转身走进卫攀他们所下的石窟入口。金七爷叫过庞老二,问他在石窟里的情况,苏玉抹抹眼泪说道:“七爷爷,这个我知道,我来给你讲。” 金七爷掏出块手帕递给苏玉说:“先把小脸儿擦擦吧,抹的跟花猫一样,羞不羞?” 苏玉低着头把脸擦干净,然后将我们在石窟里遇到的种种困境如实对金七爷讲了一遍,金七爷沉思一会儿说道:“二小子,咱们虽是分开走的,但里头的路想着该是大同小异,错不了多少,怎么我们就没被绕晕了呢?按说路都是死的,只要记住来路,不会有什么闪失。” 庞老二说道:“不瞒七爷说,咱们见识还是太少,走了一会就一脑子糨糊,觉迷路了更是惊慌失措,越走越乱,要是稳稳心神,定住性子走,说不准还不会有这么大乱子。” 说了一会话,刘胖把卫攀他们三人也平安带了回来,卫攀平时说话不爱带脏字,可能这次被绕的命差点丢掉,动了真火,出来就骂道:“什么***鬼地方!险些把爷们儿都包在里头,早知道有这危险,***打死我也不进。” 众人都劝卫攀消消火气,卫攀真是气极了,又骂了一阵才算完。金七爷看人都回来了,招呼大家回道观去。 道观下去三、四里的地方有条小河,我们平时洗脸洗衣服全在这里,河水没有污染,极清澈干净,因此只要不是下地宫必须带瓶装水,喝的漱的也都从这儿取。在石窟里弄的灰头土脸,大家纷纷拿着毛巾去擦洗,这时候天气不算特别暖和,所以不能正经的跳到河里洗澡。到了河边儿,洗洗手脚脸,庞老二递过毛巾让我帮他擦擦背,我接毛巾时他轻声对我说:“慢着点擦。” 我心里会意,不动声色的拿起毛巾细细给他擦背,同时招呼铁柱说:“铁柱急着洗完了去投胎?别慌,等会也给我擦擦背。” 等到洗漱的人都走完了,庞老二蹲在河边往身上撩水,说道:“想必你们也在心里起了疑,刘意合怎么会那么熟悉石窟里的路?” 我说:“要我看,一定是他事先来过,或者是有着石窟的路线图,否则,看他那猪头猪脑的样子,能比咱们聪明多少。” “猪头猪脑的不还差点叫你吃个大亏么?”铁柱笑着说:“人不可貌象。” 庞老二说:“事先来过这条不可能,连金七爷都是初次摸进地宫,更别说刘意合了,不过金七爷对这石窟应该是心里有底的,以他做事一向稳妥的作风,不知底细的地方,他肯定不会轻易涉险,但今天却是他一直在鼓动咱们分开下去。要我猜的不错,金七爷本意是把我们和卫攀分别困死在石窟里,没想到苏玉跟在咱们后头进去,这让他左右为难,按刘胖所说,他们一个小时就退回了,可又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去接咱们,中间这些时间干什么去了?肯定是金七爷在做思想斗争,幸好老头子虽然狡诈毒辣,对这丫头倒视如己出,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她陪咱们一起死,所以咱们沾了个大光。” 铁柱说:“老头儿把咱们弄死,他不要墨玉了?” “你傻?”我把毛巾拧干了搭在肩头说:“把咱们困死在石窟里能用几天时间?等咱们死了,反正金老七知道路,进去把墨玉从咱身上摸走,你挂都挂过了,还能活过来跟他斗一场?” 庞老二接着说:“不管金七爷有石窟的路线图也好或是别的门道也好,咱们要再进石窟就得死死跟住他们,绝不能单独进去。眼下总路走了一半儿,金七爷就耐不住了,想对咱们动手,今天这事儿虽然险些对咱们不利,但却是争取卫攀的绝好机会,稍稍去点拨他几句,凭他脑子,一分钟不到就能明白过来。” “话是这么说,二哥,石窟到底有多深,得走多长时间咱们可不知道,我总觉得要不摸清这中间的门道,说不准还要吃亏。” “一时半会儿之间要摸清怕是不容易,不过我在回来的路上仔细想了想,有个想法正好拿出来咱们判断判断。” “什么想法?” “我估计,这石窟应该是两层的。” 第六十节 刘胖的底牌(1) 石窟是两层的?我被庞老二的话搞晕了。 “石窟里的路弯弯曲曲,若是抻直了量量,距离可不算短。”庞老二微微一笑说道:“要不是铁柱内急,我也万万想不到这一节,你们想想,路面全部是朝一个方向倾斜的,一点半点的不算什么,可那么长的路斜着上去就不得了了,我推断,从第三个石屋再往后,就是石窟的第二层,不过这也只是推断,没有真凭实据,还是那句话,再走石窟,需得牢牢盯住金七爷或是刘意合,咱们如果下次又落了单,怕不会再有这次的好运气了。” 庞老二虽解释的简单,但大体意思我还能听明白,他的推断有些道理,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且不说石窟里分不清道路,我们几个人方才就一直在绕着二层转悠,哪怕把腿都走断,也难出困境。眼下最让我们困惑的就是,金七爷他们怎么会知晓石窟的正确路线呢?若抛开他们事先来过的因素,就只能说金七爷的手札上画有石窟的路线图。我们商议了一下,金七爷肯定不会告诉我们实情,所以下次进地宫的时候要有意调整好每个人的位置,最好是一个跟一个,以免金七爷走着走着突然溜号儿。这两天一直都没在入口安排留守,庞老二准备回去就跟金七爷提提,每天继续留下俩人,我们其中不管谁留在上面,地宫里出了意外还能有个活口图谋后路。 我们心里明白,除去地宫本身带的危险以外,金七爷已经不老实了,一有机会的话,他会毫不留情的置我们于死地,庞老二拍拍身上藏的手枪,轻叹一声说道:“咱们无意害人,可旁人总有一天会叫咱们不得安生,只好拼拼了。” 歇了一夜,第二天出前庞老二指派人在入口留守,金七爷没作声,卫攀估计昨天在石窟里让吓的不轻,现在主动要求担任留守,还不好意思明说,推说自己身体有点不适,庞老二点头答应,又看看我和铁柱,示意我们俩留下一个,我把身上背包紧了紧,然后站到准备出的队伍里,铁柱见状说道:“那我陪着卫老板在这儿守一天。” 昨天的事给我留下了一块心理阴影,我早上趁收拾东西的时候把背包里能撇下的东西全掏出来,然后硬多塞了三瓶水和几块饼干,尽管一辈子都不愿再遇见这样的事儿,但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多带点饮水,遇困就能多坚持个三两天。 我们过去常走的队形没有特别的规矩,除了金七爷和庞老二打头,小方跟铁柱压尾,其余的人都在中间乱站,因为昨天的事,我也真感觉到金七爷对苏玉可不是一般的眷顾,按当时的情况来说,金七爷只要狠心把苏玉丢在石窟里,不消几天就能兵不刃血的除掉我们和卫攀,然后进石窟摸走墨玉,独吞这处宝藏,不过老家伙前后思量了几个小时,终于还是派刘胖去搭救我们,拿苏玉一条命换我们七条命,他都不舍。听苏玉说,金七爷性子冷僻,一辈子都没成家,也没收徒弟,平时只带着几个信的过的手下四处折腾。我此时已经把苏玉当成了护身符,不但紧跟着她,还时不时一反常态说两句恭维话。 从入口下来一直到石窟之间的路我们也不知走了有多少次,摸的透熟,除了过化骨池需要小心一点,别的地方都无惊无险。待走到石窟跟前,金七爷一头朝我们昨天走的那道门扎进去,庞老二随后也闪身而入。这段路其实没什么,但一到第二个石屋,我就条件反射似的头晕。金七爷对庞老二说:“昨天也是你们太大意了,今儿咱们还是分开走吧,只要费点脑子,不会有什么差错,我瞧这回多探探路,就定两个小时在这儿碰头吧。”刘胖在旁帮腔说:“就是,二爷,兄弟我的脑袋瓜子跟你比起来算是笨的了,可用心记记还是来去自如不是?” 昨天刚吃了大亏,今天又想来这套,金七爷也把我们看的忒傻了点儿,庞老二说道:“七爷,咱们一直都以您为,下头这些兄弟们见识浅,依我看,还是并在一处走吧,有您领着路,稳妥。” “二小子,碰上点事就撂蹶子了?见识浅碍着什么事了?脑子够数就成了嘛,年轻人不多历练,将来怎么独自行走?” 反正不管金七爷怎么挤兑,庞老二就是不松口,金七爷看他实在不肯上钩,只好忍住气摆摆手:“好拉,都是没多大出息的,真要是自个儿不敢走,那就合着一起走吧。” 过了石窟第三个小屋以后的路,若是不明就里的人来走,到死也不好走出去,但知根摸底的如同家常便饭,金七爷似乎是不愿多费口舌,把刘胖叫到前头去领路,这胖厮昨天顺利把我们领出去,想来肯定是得了金七爷传授的石窟地图,反正一老一胖两个鸟人都认识路,谁来带都是一样。走着走着,就看见昨天我们沾在路口用来标记的烟纸,又想起苏玉流着眼泪把脸抹的黑一道白一道的可笑样儿。刘胖带着大家在错乱的通道里穿梭,这时候再也没人有心观看墙上的壁画,都是全神贯注的跟着前面的人小心前行。 走了一会我现刘胖有点异常,照我们分析,他是认得路的,既然认得路,就该带着大家朝下个出口走,但刘胖仿佛有点迷糊,有时候简直和我们昨天一样在通道里乱转,莫非这小子又要使什么坏心眼儿?想到这儿,我不由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苏玉,暗自决定万一刘胖使坏,我也顾不得许多,只好紧紧拽住苏玉,不让她脱身,有她跟我们在一块儿,金七爷投鼠忌器,不会过分为难咱们。 如此这般走了一会儿,松爷就有些不耐烦了,冲刘胖说道:“刘胖子,搞什么鬼,你不是认识路吗?还瞎转什么,赶紧往前走,你以为这憋死人的小过道里挺好受?” 刘胖转过头苦笑着说:“小尤,你我都是昨天头一次进这石窟,连庞二爷也没能摸着准路,我算是那根葱?” “放屁!我看你昨天领路的时候和走自己家一样,熟的很,只过一夜就忘个干净了?” 刘胖还想解释,金七爷从鼻子里哼出股冷气说道:“意合!你跟个浑人罗嗦什么,用心找路是正事!”刘胖答应一声,转过头没再搭理松爷,松爷自顾自又在后面嘟囔了几句。 我们这些人都不算娇贵,身子经的住折腾,在这种地方多走走也不觉得多累,但刘胖也不知道是假装还是真虚,走到最后头上的汗不住劲往外冒,只不过金七爷在他身后压阵,他也不敢那么多废话,走几步抹一把汗,庞老二说:“走的时候也不短了,自打进来咱们还没歇过,七爷,停下稍休息休息吧。”金七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靠墙根儿一坐,摆出他的招牌动作,盘腿闭目,庞老二有心盯他,于是就在原地休息,离着金七爷不过两步路,后面人见打头的坐下了,都三三两两或喝水或抽烟。我见苏玉把背包垫在屁股下坐的舒服,就往她跟前凑了凑,摸出根烟打火点燃了,慢慢的吸,一边吸一边想着刘胖的举动,总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倒不是我想的太多,只不过金七爷他们实在过于阴险,在石窟里没他领着,我们就象睁眼瞎一样,千松万松也不能在这时候放松警惕。想着心事出了神,烟头快烧到手了我也没觉,直到苏玉动动身子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我才条件反射般的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等我回过神儿,才觉自己紧张的过了头,不由嘿嘿傻笑两声,松开了她。 苏玉竟跟明白我的心思一样,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坐在背包上,转过脸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叫她看的不好意思,故做轻松的说:“你袖子上沾了好些灰尘,我帮你拍拍。”苏玉整整衣袖说:“那可真叫你费心了。” 我还想再接着说,刘胖从前头几步跨到后面的拐角,一边走一边说:“不好意思了,我得方便方便,人有三急么,既来了挡都挡不住。”这时候庞老二盯着金七爷,我坐在苏玉旁边,就松爷在最后,原本想着早上偷偷跟他交代过了,要他今天多个心眼儿,刘胖去撒尿也不知真的假的,松爷完全该借口尿急跟他一起去,但他这会儿正打着手电看壁画,斜眼看看匆匆走过的刘胖说:“别尿完了摸不着路啊,先说好,咱们可没闲工夫去捞你。” 遇到这号同伙也只能算命里注定,着急上火都没辙,好在金七爷和苏玉没什么动静,刘胖一人想来不会偷着跑掉。 松爷在一溜壁画前挨着看,卫攀的手下赵胡子嘿嘿笑着说:“小尤,这画你能看懂?昨天要不是大哥非要硬装文雅……不是不是,我说错嘴了哈,可别回去乱到大哥那儿嚼舌头,要不是大哥看这墙上的劳什子画,咱们也不会弄的晕头转向出不来。小尤,别光顾着自己看,画里讲的什么,跟咱讲讲。” 松爷咧嘴一笑说:“赵胡子,这画儿上的讲头太深,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老实坐着,别净打岔耽误我研究这些个画儿。” 赵胡子也是嘿嘿一笑:“说你胖你还喘开拉,问你个事儿,你受累给说说,知道画这个字儿怎么写吗? 松爷不论跟谁斗嘴都要落下风,他也有自知之明,因此不跟赵胡子多罗嗦,依旧装模作样在壁画前沉思。等看完眼前这一副转到下一副的时候,松爷略看了两眼便叫道:“嘿!这是个什么东西,真稀罕哈,你们都来瞧瞧。” 第六十一节 刘胖的底牌(2) 松爷象是在壁画里现了什么东西,扯嗓子一吆喝,除了金七爷和庞老二坐着没动,其他人都好奇的聚过去围观,苏玉对我说咱们也去瞧瞧吧?我最爱瞧热闹,若不是用心盯着苏玉,只怕松爷话音不落我就已经蹿到他跟前了,听苏玉有意去看看,我心里一百个愿意,嘴上故意带着淡淡的语气说:“他那个眼神儿能寻着什么稀罕?既然你想看看,那就一块儿看看吧。 我们俩挤在人堆最外围掂着脚尖朝壁画上瞅,这副壁画仿佛描绘的是诸神遥拜西天王母的情景。开始的时候谁也没留神这副壁画,但我只看了两眼就现它和其它壁画的不同之处:画中西天王母的双眼竟然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弱的绿光!初时我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定神仔细再瞧瞧,原来它的双眼处镶嵌着两颗小小的东西。围观众人谁也说不清楚这两颗眼睛是用什么雕刻而成,只觉得它温润晶莹,绝不是一般石头之类的凡品,恰好这时刘胖方便完从这儿经过,看见大家围着副壁画凑热闹,当下挤进来一看,因为松爷正指着眼睛胡乱猜测,所以刘胖马上就注意到壁画人物的双眼,嘴里说道:“哎呀,这倒真是稀罕呐。”松爷回头对他说:“刘胖子,你来的正好,来瞧瞧这双眼睛是什么东西做的?要拿出去卖了能值得几两银子?” 刘胖原先一直在登州和阳川等地做古玩生意,论起这方面的见识,围观众人恐怕谁也比不上他。刘胖挤到壁画跟前,借着几把手电的亮光仔细盯着画中的眼睛反复看了几遍,然后说:“要我看的不错,这两只眼睛应该是绿玉雕琢的,质地纯粹,品相不俗,虽经过了这么多年,可还是光彩难掩,是好东西,只不过块头太小,又叫不出名堂,能值多少钱,我还真估计不出来。” 松爷一听这两只眼睛是绿玉雕琢,还品相不俗,立即便生出据为己有之心,虽然我们是来寻宝的,但一直到目前为止连宝藏影子都没摸到,眼见着有笔唾手可得的小财,松爷就按耐不住了。他偷偷望了金七爷和庞老二一眼,见两人均都跟老僧入定一般闭着眼睛,于是压低嗓子对众人说道:“谁也别吱声,我把它弄下来,回头我请客。”随后掏出匕,把刀尖轻轻插在绿玉眼和石壁中间的缝隙里,手上加劲一撬,料想这玉眼只有小指盖大小,撬出来会有多大动静?因此众人都没有在意,谁知松爷这边一撬没把玉眼撬出来,正上方洞顶却接连轰隆轰隆几声闷响,灰尘石屑纷纷掉落,我心头一惊,心知肯定头上要落下什么东西,可慌乱之间无暇分辨,只有先躲过去再说,随手推了苏玉一把,又抓住松爷胳膊朝右连跨几步,没等这串动作做完,一扇宽厚的大石板随着灰尘石屑从上落下,将通道一端堵了个严严实实。在壁画前围观的众人虽称不上身手非凡,但反映都算机敏,声响一传出来,不是向左滚就是向右爬,就连刘胖也迅扭动圆滚滚的身子,堪堪避过这雷霆一击。石板落定之后,通道中死一般沉寂,我们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落一块下来,因此急忙朝后退了一段距离,见好一会儿没动静,这才稍稍放心。 毫无疑问,那两只绿玉石眼是一道机关的分枢,只要触动它,石板便会从天而降,我带着怨气瞪了松爷一眼,这小子几乎被吓走了魂,正眼神木楞的着呆,现在再去埋怨他能有什么用?祸都闯过了,万幸是没伤到人命。我推了松爷一把,狠狠骂了他两句,心想象他这样呆头呆脑的伙计若跟的是金七爷,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家法过数次了。 虽未伤到人命,但这块大石板把我们众人隔成两段,我暗中数了数,只有赵胡子闪避时是朝左去了,跟金七爷庞老二困在一处,剩下的这么多人全都挤在石板右边儿。我瞧着形势安全了,跑到石板跟前看了看,这块石板跟过道空间大小差不多,但也不是严丝合缝,左右都留着缝隙,不过很小,扒住缝隙看看,什么也看不清楚,我试着喊了两声,对面也隐约传来人声,石板落下时的方位是壁画那里,金七庞二都离的远,不致有什么危险,赵胡子是卫攀的人,遇大事金七爷是使唤不动他的,庞老二精明,身上又带着枪,想来不会落单吃亏。都到这步田地了,我觉得金七爷本就认路,不该再藏着掖着,会迅抄别的路来跟我们汇合,所以心里还算安定。只刘胖急的在旁边干甩手:“这可怎么办?七爷他老人家叫阻在那边儿了,这些通道咱们还没走完,摸不到路,怎么去寻他?” “拉倒吧你。”我哼哼鼻子说:“这会儿了还装,还不赶紧带路去找你们七爷。” “哎呀陈兄弟,我实实在在是不认得路啊,只略记了些走过的路,这里头乱的和蜘蛛网一样,那能说找路就找的到呢。”刘胖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若是换了别人,我看他急成这样子说不准也就信了,但刘胖撒谎一向出口成章,因此不管他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也好,拿头撞墙也好,我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瞧他还不老实,我冷笑着说:“好啊,既你不认得路,你七爷怕是认得,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他,我看他对你也满不错,不至于撂下你不管。” “七爷他也不认得路。” “这倒希奇了,你也不认得,他也不认得,那你昨天是怎么从这儿把我们带出去的?你别说是胡打胡撞遇见我们,又胡打胡撞的临时蒙了条出路。” “这个这个。”刘胖一时有点语塞,我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这鸟厮绝对是认得这石窟路线的。正要再厉声喝问他,苏玉说道:“他没骗你,七爷和我们都是第二回进这石窟,我们又没有路线图,怎么会认得这里的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是没说半句假话。” 思量眼前的形势,金七爷手下的小方许长胜都在这边儿,加上刘胖,真要说急了对着干,恐怕我和松爷要吃亏。于是我压住心头的怒火对刘胖说:“金老七和庞二爷都叫阻在那边儿了,咱们这里没个主事的,现在就数你年纪长,你就暂时出来撑个场面吧,在原地呆着也好,等着别人来救也好,你拿主意!”我把包袱丢给刘胖,不论他是真装或是假装,总不会心里清楚路线却坐着等死。刘胖想了一会儿说道:“昨天我确实是没头没脑的乱走一气碰巧遇见你们,现在咱们和七爷他们隔开了,想法汇合是正事,不过只能一方找路一方等,若是两边儿都乱走动,再想凑巧碰头不容易,七爷年纪大了,不能劳他老人家费力,还是咱们找路吧。” 我点点头,跑到石板跟前大声喊道:“二爷,你们留在原地别动,我们想法找你们去。要听清楚了就回一声。” 石板那边儿传来砰砰的敲击声,估计是示意听到了我的话。 石板落下之前,我们的背包大多都放在离壁画较远的地方,因此路一隔断,我们就只剩了两个背包,我拿起一个背上,心想还是自己掌握点主动为好,别到时候渴极了还得拉下面子朝别人要,另一个小方取了。准备就绪,刘胖在前领路,一众人拔步随行,我还是紧贴着苏玉走,虽然我没害人心,但防人之心在这关头万不能少,因此我悄悄握住自己的匕,把刃口藏在袖子里。 走了一会儿苏玉弯腰系鞋带,我也停下步子把原本系的好好的鞋带解开再系一次,等众人都越过我们朝前走了,苏玉站起身轻声对我说:“把你匕收起来吧,又没人害你。”我自觉藏匕的姿势已经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这丫头看穿,既被看破了,再藏也没什么意思,我掏出匕插进腰间皮带上的刀鞘里,自嘲一笑,说道:“没人害我?这可不好说。” “为什么总是信不过我呢?”苏玉慢慢朝前走,跟着前边队伍中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惟恐掉队。 “大小姐这可说错了,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你们这一帮人。” 说实话,论涵养工夫,我还差着庞老二老大一截,尽管他时常告诉我需隐忍时就得隐忍,但我此时还是忍不住对苏玉说了心里真话。苏玉叹口气说:“从前咱们素不相识的时候,我确是为难过你,不过那也只是为了墨玉,绝不会伤害你性命,自从咱们携手探寻宝藏以来,我一直想化消彼此间的误会,没想到你还是成见这么深。” “不是我要疑神疑鬼,就拿眼前的事说吧,你七爷爷和刘胖明摆着认识这里的路,却千方百计推委着不肯承认,这难道安的什么好心么?无非就是想瞅机会把我们甩开,活活困死在这里。昨天刘胖找我们的时候你也在场,我让你凭良心说,若不是他认得路,象他这样满脑子鬼心眼儿的人踏进石窟瞧着不对头了还敢再往里走?” 苏玉听了我的话,咬着嘴唇低下头,我见她不言语,以为是说到了她的弱处,冷笑一声便不再追问。过了一会儿,她仿佛下了多大决心似的抬头对我说:“我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就明白我们到底认不认得这里的路,只是七爷爷几次交代过我这事不能外传,要被他知道我说给你听,他非得狠狠骂我一顿。” 我懒洋洋说:“骂你一顿就受不住了?咱们昨天可险些连命都丢了。”说到这儿,我想起昨天若不是苏玉,我们此刻恐怕还得在这里乱晃悠,不管怎么说,都是欠她一个人情,于是口气不由自主放的缓了,“我又不是碎嘴的人,你还信不过我?我象是出卖朋友的人?再说把你卖了,你七爷爷也断不会给我什么好处。” 听我语气变善,苏玉微微一笑:“那就信你一次。”随即她又正色说道:“七爷爷千真万确是不晓得石窟中的路线,就只刘胖知道一些,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说出来你可能还是不信。” 第六十二节 脱困后的危机 “信不信的也得你说出来我才清楚。” 苏玉说:“刘胖子文平常武稀松,你当七爷爷费劲把他带到这儿干嘛?只因为他有一个凡人不及的长处,就是记忆力强,特别是对这些错综复杂的迷宫地道,只需亲自走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咱们刚进地宫遇到迷墙时我就私下问过七爷爷,为什么不让刘胖子去探路?不管他能不能找到出口,但一定会记得来路,至不济也可以全身而退,但七爷爷摇摇头,他说现在还不能叫旁人知道刘胖子的这点本事,我再问,他就不肯说了。昨天刘胖子确实是碰运气找到咱们的,他不认得石窟里的路,但却能记清走过的路,所以才敢孤身试险,宝贝勒你该明白了吧,我们都没骗你。” 说实话我对苏玉这番解释也不敢全信,不过看她一副坦城的样子确实不象是蒙事儿,如果她说的是真话,无怪刘胖在石窟里有时候轻车熟路,有时候又晕头乱转。不过他这本事也着实难得,只要耐住性子在石窟里多走动走动,十有**能找到出路,自然也能和金七爷他们汇合。回想昨天金七爷的反常表现,我算是找到了答案,照他的见识,怎么会看不出石窟的异常之处呢?只不过手里捏着刘胖这张王牌,他们一伙无论怎么走都不会被困在里面,所以才挤兑大家分开走,好把我们都害死。但是我想刘胖子既然有这般能耐,为什么金七爷却要想法掩盖呢?难道还有别的预谋?只恨自己平时用脑太少,细胞都锈死了,这种无凭无据纯靠猜测的高深问题叫我有心无力。 离队时间长了,我怕刘胖起疑心,催促苏玉加快步子赶上队伍。刘胖尚不知道苏玉已经把他底细给我说的清清楚楚,还拿匕转过一个路口便在墙上刻个标记,装着好纯真的样子,我也不便揭他老底,老实跟着众人一点一点前进。 石窟里道路大多是相通的,所以我们昨天才会一个劲的兜圈子,松爷虽触动机关致使大石板堵了一条路,但绝对还有别的路通向金七爷他们身处的位置。刘胖专心带路,松爷谨慎跟在后头,只怕现在眼前吊块金砖他也不敢随便乱动了。我觉得刘胖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会非常卖力的找路,毕竟金七爷是他大哥,假若被困的就只庞老二,那情况可就难说了,胖厮必然要偷奸耍滑,我们没他那本事,即便想救人也无能为力,老天还算开眼,接连照顾了我们两回,回头需得找个庙好好烧烧香。 我背的背包也不知道是谁的,真够节俭,就带两瓶水和两块饼干,我拿一瓶水递给苏玉,她拧开盖子正要喝,就看见刘胖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转身对我说:“陈兄弟,你看这么多路口该怎么走?我初开始是记着一段路,可走来走去又走忘了。” 我实在不能看刘胖这股装模做样的架势,忍着心头的不满说:“你记性怕是比我们都要好,你忘了,我们还能记住个屁!你就随便走吧,走错了也不打紧,反正背包都拉在金七爷那边儿,十天半月的也饿不着他。” 刘胖讨个没趣儿,回头略微迟疑了一下,跨步朝右边的路口走进,苏玉偷偷拧了我一把,我明白她怕我一不小心说漏嘴,被金七爷知道后自己要挨骂,就趴在她耳边说:“你手劲儿可不小啊,放心,我有分寸。” 也都怪我沉不住气,刘胖从我话中听出些不寻常的意味,为了掩饰自己,因此有意带着大家在走过的路上左右转悠,每到一处还故作惊讶叫道:“哎呀,怎么又走到这里来拉?”直到把众人都走的想吐,才开始丢掉旧路探寻新径。石窟里虽然道路复杂,但充其量也只是地宫的一部分,无论怎么难走,终是有限,加之刘胖的特殊本领,越走旧路越多。刘胖看装的也差不多了,把目标定在一块还未涉足的区域,大伙一面走一面放嗓子高声喊叫,希望金七爷他们听到以后能立即回应。我们眼下走的这些地方刘胖没有走过,所以他也是在碰运气。直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人人都喊的嗓子冒烟,却不敢停下,依旧伸脖子叫唤,只不过声音是越来越低。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刘胖回头叫大家禁声,然后侧耳细细倾听,众人见状,连忙都闭嘴收声,待安静下来,我就听见一阵飘渺恍惚,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耳朵,隐约象是人声。 众人也先后听到这阵声音,都是欣喜不已,这石窟中除了我们这帮人,再没别的活物,既有声音传出,必定是金七爷他们出的,这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但耳朵已能听到,想来距离不会太远。刘胖又听了半分钟,指着左下角方向说:“好象是从这条路上传来的声音,咱们顺着去找找看。” 等走出去不远,那断断续续的声音逐渐变的清晰,貌似是赵胡子的声音,刘胖赶紧憋足了力气大喊一声:“七爷,咱们这就到了。”随即加快步子奔着声音源头而去。 等我们找到刚才与金七爷他们失散的地方时,老家伙还在不急不噪的盘腿打坐,苏玉赶紧跑过去在他膝下问这问那。赵胡子估计撕心裂肺的喊叫了好一阵子,见到我们后又喜又怒,先是挤出个笑脸,跟着就冲松爷嚷道:“小尤,你脑子让驴踢了?这里的东西能随便乱动吗?幸亏老子闪的快,要不早成肉饼了!” 松爷小声说:“那你怎么不早说,刚你也没拦我啊,还眼巴巴等我撬下来好请你客,怎么一转脸就不认人了?” 金七爷正跟苏玉说着话,听见松爷争辩也不直接冲他去,而是对庞老二说:“二小子,你自己说,咱们是来干什么了?你们的人笨一点也就罢了,偏偏手还不老实,这次惹的祸不算小了吧?要一直是这样,不用等到地宫里机关动,就这废柴也得全把我们送上西天。” 庞老二看看松爷,又看看那块巨大的石板,回头对金七爷说:“七爷你消消气,毕竟小尤还年轻,走的路太少。万幸是没人受伤,后果不算严重,经过这次教训,他以后自然会收敛,您大人有大量,也就别跟小辈们计较了。” 金七爷听了庞老二的话,斜眼看看松爷,没多言语,估计连他也懒得跟松爷浪费口水。众人一路走的辛苦,还外带用嗓过度,因此纷纷打开地下背包取水喝。我从苏玉嘴里得知刘胖的底细,现在见了庞老二后就急于告诉他,但通道本就狭窄,大家挤在一起,再小声说话也得让人听去,趴在一块儿咬耳朵更不靠谱,只得先忍耐下来,等后面有机会再说。不过石窟对我们来说已经再没什么危险可言,只要不是手贱乱摸这里的东西,紧盯着刘胖平安走过去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庞老二和赵胡子他们一直在原地休息着,我们可不一样,需要吃喝补充体力。这次大家都老实了,自觉挨着墙根儿坐成一排,均暗自打定主意,即便墙上刻着人体写真也绝不多瞧一眼。 等到吃饱了也歇够了,就该商量进退的问题,石窟是必须得过的,关键是看怎么个过法,金七爷已经在庞老二那里碰过一个软钉子,料想再提分开走也是白费,因此直接征求庞老二的意见,庞老二把自己的意思包裹在一堆废话里说出来,主题就一个意思:不管你们认路不认路,反正别想分开走,大不了就在这儿耗。 金七爷很精明,起初进石窟时他确实存着害我们的心,但失败之后又作一次试探未果便就此收手,这时听了庞老二的话,点点头说:“那就依着你。意合,我身子有点乏,还是你走头里吧。”刘胖答应一声,跑到前头重新带路。 依着刘胖的性格,带路时捏着半边儿装紧是不可避免的,我就装作看不见,由他折腾。这石窟被刘胖先后两次长时间走动,已经大半路线熟记于胸,他走一段熟路再拐进生路走走,宛若半推半就般一点一点把没走过的通道记在心里,虽然胖厮估计不知道自己底牌泄露,但还是小心翼翼不忘掩人耳目。又在石窟里磨蹭了两个小时,刘胖想必终于把所有路线统统摸清,走在前面故意咳嗽两声,我也是事后才知,这是他跟金七爷早就商量好的暗号,以便金七爷指示下步行动。 金七爷接到暗号随即说道:“这鬼地方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刘胖听后马上着意寻找出口,不过半个多小时时间,我们便接连路过两处石屋,又走片刻,终于出了石窟。虽然出石窟后还是处于地宫,但通道内空间狭小,猛然出来,众人都觉得心胸开阔不少,纷纷长出腹内一口浊气。 不过未等这口气出完,大家手中手电照出的眼前情景又让人心里惊讶不已。 第六十三节 隐凶(1) 原来在十数把手电齐齐照射之下,大家都看清眼前出现了座巨坑。这坑长宽都在三十米左右,四四方方,口大肚小,最稀奇的是每面坑壁倾斜向下凿刻出整整齐齐的台阶,猛看上去如同一个挖空的倒置四方锥,气势颇为恢弘。金七爷和庞老二互相交换一下眼神,率先一步步朝巨坑小心走去,余下众人都被这奇观倾倒,我看着金庞二人神色有异,心想莫非这巨坑是地宫中一处紧要所在?按说此时路程也就是走了刚刚过半儿,墨玉上也没有对这地方作下标记,说这里是郭琼的藏宝地未免有些牵强,不过金庞他们显然对巨坑颇感意外,不管怎样,也要先走近看仔细了再说。 等把巨坑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我不免有些失望。这坑修的倒很气派,四面阶梯向下延伸十几米,到底之后显然有意留下一块空地,不过中间空无一物,别说宝藏,连块石子儿也不见有。金七爷和庞老二仔细看过几分钟后脸上先后露出释然表情,金七爷对身后众人说道:“要我和二小子没看错的话,这里原本是留着安放平阳王棺椁的地方,但他另选了墓地,这儿也就废了。给他设计墓室的人心思倒还前,两汉四百年间下葬的王公贵族不知有几百几千人,却很少有人会这么安放棺椁,二小子,这般墓室大概是两晋之后才开始兴的吧。” “七爷说的没错。”庞老二说道。 下边有人问:“七爷,这不是还没到地宫尽头吗?平阳王怎么会把棺椁放到这儿?” “蠢材。”金七爷把手电关掉放在地上说:“把这地宫当作陵寝尽够气派了,平阳王活着的时候再怎么得势,说到底只是个王爷,你们瞧这地方不比那处皇陵都大?他在前头设置那些机关,是一般爬子能过来的?能把石头洞修成这样子已是不易,再修下去,有人说他越了礼制也不为过!” 刘胖这两天算是立了大功,嘴皮子比前些天活泛的多,他听了金七爷的话后问道:“七爷,您老人家的意思是当年平阳王修这当阳地宫就只修到了这里?那后面的路不全是天然而成的么?再没有什么机关了,这可好啊,省了咱们不少力气。” 众人觉得刘胖的话十分在理,棺椁都准备落在这儿了,再去折腾后面的路意义不大。这些王陵里值钱的东西都在棺椁内,若有人有本事走到这里摸了土货就会原路返回,犯不上继续冒险。大家顿时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畅谈怎样一路顺风的走到最后,起出宝藏。 看着大家满脸神采飞扬的样子,金七爷迎头泼来一盆冷水:“都别高兴的太早,莫要忘了这里只是地宫三条岔路里的一条,即便顺利走到终点,却现空空如也又该如何?不还得反过头从另两条路重新走起?还有,虽说平阳王修到这儿算是完事儿,但无极圣师郭琼既把宝藏藏在此处,怎会不在前路上费些心机?他是旁门里有数的高人,你们中间有心宽的尽管大胆往前走吧。” 庞老二怕这话把大伙的心都凉透,接着金七爷的话说道:“七爷的话说的确实在理,不过大伙儿也别心灰,照我看,圣师宝藏多半儿会在这条路上,咱们这一路走来历尽艰险,就因为这条路是平阳王棺椁所在,机关必然繁杂厉害些,无极圣师想要宝藏稳当一点,肯定也会借着前人造好的屏障。再一个,他藏宝的时候祈仙教已经事被诛,郭琼算走到了末路,任他本事再大,在这种宽敞地方也只能搞些小把戏。大伙儿只要听招呼,多加小心,别惹什么乱子出来,凭七爷的本事,走完这段路不算难事。” 这两人一个打一个揉,搞的众人也不知该信谁的话好,心想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搭了条人命才走到这儿,就算前面的凶险比走过的更甚也只能咬牙撑下去。于是纷纷表示一定会令行禁止,不怕困苦。金七爷听了之后无话,拿起手电顺阶梯下巨坑想再参观参观,我们见大坑里什么都没有,均都没老头子这番雅兴,就地一坐开始休息。 此时不用庞老二交代我也知道了刘胖的重要性,虽然我们平安从石窟穿过,但谁也没有刘胖的本事,记不得来路,以后恐怕每次经过石窟都得胖厮在前带路。这人阴险惯了,要是存心使坏在石窟里抽空下个绊子,谁也消受不起,跟人斗可比跟地宫斗还要费力的多,我下意识望了望苏玉,丫头用两只手支住下巴颏,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金七爷从坑底上来,大家整整东西准备继续前进。庞老二看看表说:“路走的不算短了,咱们来回一趟太费事,你们带的吃喝还多不多?若是充足,干脆就睡在地宫,省的多走冤枉路。” 庞老二这番话的意思我也明白,现下我们所惧的主要就是石窟这段路,若要每天来回两次进出,那得一刻不敢松弛的盯紧金七爷这伙人,本来在地宫步步为营的行进就不是什么省心事儿,咱们又不是神仙,怎能把精气神都浪费在这上头?因此尽量少过石窟是明智之举,金七爷听后还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这提议也就算通过了。我暗自庆幸来之前带足了清水干粮,其余众人翻翻背包,不论多少都还有点儿余粮,尽够支持一晚。赵胡子说:“咱们都是粗人,睡那儿不一样?只是我大哥还在上头守着入口,要是不回去,至少得知会他一声,免得他心里没底。刘老哥,我看你路带的清,劳烦你回去给我大哥说说吧,你要一人走路闲的慌,我陪你也成,咱们说说话解解闷,没多少路,一会儿就到了。” 刘胖嘴上说着好说好说,可眼睛却望着金七爷,等他话。金七爷心里打的算盘我们多少知道一些,他还想联合卫攀对付我们,因此这点面子不能不给,所以他摆摆手说:“那就走一趟吧,人也不必去的多,只梢个信儿,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庞老二说:“既要上去,不如多去几个,顺路带点吃的回来,咱们也省点时间多赶些路。” 金七爷说:“只睡一晚还不够?你们都受的住,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这气闷地方可呆不长久,明天怎么着也得回去透口新鲜气,意合,别磨蹭了,这就去吧。” 金庞二人半斤八两,这种花花肠子都瞒不过对方,方才庞老二已占了先,所以金七爷这次不肯再让步。 我们又在原地等刘胖打了个来回才动身,过了巨坑之后,地宫面貌果然接近原始,人为痕迹越来越少。我们既然不回去了,那就是要拼着加班赶工,尽着最大努力朝前走。平阳王虽然未修后面的洞穴,但无极圣师中间又插了一脚,惧他多年留下的威名,金七爷和庞老二仍然不敢太大意,不过比着前面一路走过来的度,倒是快了不少。 这一路走的比较畅快,庞老二看过一回墨玉,知道所有岔路渐渐都要汇合,就鼓励大家加把劲儿,直走到夜里十点过了,金七爷吩咐就地睡下。庞老二问他晚上要不要派人守夜,我们地处的小阳山荒远,罕有人迹,因此从前在道观睡觉的时候没人守夜,只是后来黑衣人跟我们捣乱,所以才临时加了这条规矩。考虑到这是次在地宫过夜,就算知道没什么危险也得加着提防,金七爷想了想说:“派两人守着吧,已经走到地宫深处了,小心点儿不为过。” 庞老二答应一声,说道:“小陈,你和我守前夜,言老弟,还有赵胡子,辛苦你们守后夜吧。” 我听了这安排心想两班四个人怎么不叫金七爷手下也来辛苦辛苦?都派我们和卫攀的人,有点不公平,刚要跟庞老二说道说道,但随即就明白他这么安排对我们最有利,于是一言不裹紧衣服准备上岗。 众人全都聚在一小块儿地方枕着背包和衣躺下,这回就连苏玉也不搞什么特殊化,凑合着跟旁人隔开一点距离。石板地冰凉,大家穿的虽不算单薄,但也折腾了好半天才各自睡去。我等众人都睡沉了,悄悄摸到庞老二身边,在他手心上写字儿,慢慢将白天从苏玉嘴里得到的消息一点一点告诉他。庞老二把我的意思全都理解之后,在我手心回写道:死死盯紧苏玉,我来对付刘意合。我轻轻拍拍他的手,示意明白,然后摸回自己位置。 等我困的实在熬不住时,庞老二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叫醒言旭和赵胡子起来接班。我爬到赵胡子暖过的热乎地方,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不过瘾,连梦都没做就被叫醒。我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从瓶子里倒出一点水拍在脸上,胡乱抹抹,又喝了一点漱漱口,背起背包叼上一支烟。我们这些人又开手电又说话,在寂静的洞穴里这动静不算小了,可守后夜的言旭和赵胡子依旧盘腿坐在原地,耷拉着头一动不动,似乎还在睡着。 庞老二以为他们瞌睡劲儿大,起初也没在意,渐渐的就感觉不太对头,大声招呼两人不见回应,便走上去拍拍赵胡子,谁料到这一拍让坐在地上的赵胡子应声而倒!我们急忙打手电照过去,只见赵胡子面色惨白,大张着嘴巴,不由都是大吃一惊,庞老二赶忙拍打赵胡子的脸,只觉得肌肤触手僵冷,再伸手探探他的鼻息,丝气皆无。这下众人象炸了窝一样,慌忙回身查看言旭,他也和赵胡子模样一般无二。 两人竟然已是死了多时! 第六十四节 隐凶(2) 看到言旭和赵胡子惨死,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金七爷下的毒手!不过等稍稳情绪之后我便想到这猜测疑点太多:金七爷记恨的是我们几个,卫攀到底没有明着得罪他,他既要动手,怎么可能先拿卫攀的人开刀? 金七爷这时已被惊动,虽然老头儿平生见的死人数不胜数,但在这地宫里不明不白无声无息的死了两个人,也叫他心里没底,因此站在尸体旁注目观望。庞老二把尸体上下大略翻看一遍,竟没现什么明显的伤痕,这让众人更是又惊又惧。不论人是怎么死的,总得有个说头,象他俩这般浑身一丝不损就挂了的,情理上说不过去。原本庞老二的意思还是要趁着这一天的时间多赶些路,但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作罢,何况言赵两人死因不明,需得再仔细查验清楚。 虽然前头金七爷屡次斥责过说神道鬼的人,但此刻还是有人忍不住小声在下面嘀咕,这也难怪,咱们这帮人参差不齐,什么鸟人都有,文化素质心理素质各有高低,遇到这种解释不清的现象就又胡乱猜测,许长胜咽口唾沫低声对旁人说道:“这这两人死的希奇,该不会是地宫里头鬼魂作怪吧。”不想他这两句浑话被金七爷听到,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越来越没长进的东西!脑子都长到脚后跟去了!废话少说,把这两具尸体都搬上去。” 我们轮流搭手把言旭和赵胡子的尸体一路抬了回去,卫攀留守在上头还没松散一天就又出了这样的惨事,又惊又怒,扯着嗓门儿大声质问众人他两个兄弟是怎么死的。说来也怪,自从下了地宫之后连着损了三人,全都是卫攀的兄弟,庞老二看他情绪激动,上前劝慰了一番。虽然这一伙人此时表情心境尽不相同,但各人心里都有盘算:地宫里即便有奇巧机关,但也不能悄无声息的夺去两条汉子的姓名,那里除了我们恐怕再没别的活物,要说害人,再厉害的机关陷阱又怎么能比的上人?因此众人倒都成了嫌疑目标。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查清死者的死因。金七爷叫苏玉暂时回避一下,然后将言旭和赵胡子两人身上衣服从里到外脱个精光,蹲在旁边一寸一寸检验,忙活了好一阵子,连脚心指缝腋下这些隐蔽地方都看过,却仍是没有一点伤痕。金七爷站起身说道:“好高明的手段,这两人不象是中毒,身上找不出丝毫外伤,七窍又都没有渗血,说明脏腑完好,死的倒是好生希奇,我活好几十年,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等怪事。” 庞老二略一沉思说道:“七爷,咱们还是漏查了一个地方。” “恩?”金七爷听了庞二的话后又把尸体上下打量一番,当看到死尸又密又乱的头时心中一动:“二小子,亏你心细,这就叫人把他们头剪了,若还查不出死因,没得说,我也只好当回忤作。” 庞老二取了剪子,把言赵两人头上的头依次剪短,最后用利刀刮个精光,还未等刮完,他便现了异状,指着尸体头顶说道:“七爷,您来瞧瞧。” 我们一群人纷纷站在金七爷身后朝尸体观望,原来庞老二刮去他们头之后,言赵两人的正头顶竟然现出一个细如绿豆的小洞,仿佛是什么尖细的利器洞穿头盖骨致使两人死亡。卫攀拨开众人,上前把这点伤痕看个清楚,铁青着脸冷笑一声,说道:“好啊,这手段的确高明,若是我两个兄弟不留神触了地宫里的机关,死了也只能怨他们命苦,可我瞧着他们这死法可不是机关能弄出来的!” 别说卫攀,就连我看见尸体头上洞穿头骨的小洞也认为必定是人为。刘胖一看卫攀面色不善,急忙赔着笑脸说道:“卫老板,可别动怒,咱们都是亲如兄弟的手足,言老弟和赵老弟死于非命,我打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二位死的确实蹊跷,但万万不会是有人背后使坏,不光我们这边儿,就连庞二爷他们几个,我也是敢打保票的!这事需得慢慢的查个水落石出,你想,要是有人存心害两位老弟性命,咱们这么多人都在一起睡着,怎么可能都听不到一点动静?” 的确,昨夜我睡的是沉了一些,但依庞老二这份机敏,身边略微有点动静就会把他惊醒,真要是金七爷下的手,不可能瞒过庞老二。卫攀听了刘胖的话,暗自想想也有道理,只是心里这口怨气闷着不出来,着实难受,愤愤蹲到一旁。 等到庞老二仔细又把尸体的致命伤观摩清楚后,金七爷便欲叫人将尸体抬出去就地挖坑埋掉,但卫攀待手下人还算厚重,上次没能把二刚子尸捞回来就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这次再不肯轻薄对待兄弟的尸体,当下拦住准备动手的人,亲自把两人衣服穿好,然后一言不出门捡干柴,庞老二看他的意思是想把尸体火化掉带走骨灰,因此也跟着帮他捡,余下众人除了金七爷,纷纷加入,没多长时间便凑了老大一堆。 这一次卫攀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光杆司令,于是他下山到阳川去重新带人上来,顺便拿言赵的骨灰回去好好安葬,松爷托词说怕卫攀心神不宁出什么岔子,硬要护送他,我们都知道松爷是想回去看看山秀,只不过这时候开不得玩笑,庞老二便点头遂了他的心愿,又叫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几顶好些的头盔。 趁着卫攀下山这两天,庞老二跟金七爷不知凑在一起研究了几次,这中间挖心思斗智商的弯弯太多,我想也想不明白,只是我知道害了言旭赵胡子性命的真凶一定要找出来,不管是人或是机关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否则对其他活着的人来说是巨大的威胁。庞老二私下跟我说过,金七爷他们作案的可能性不是太大,因此还需从别的入手处着重考虑。 卫攀回来的时候带了三个伙计,还背回来几大包东西,因为言旭他们伤在头顶,所以庞老二在他临行前嘱咐弄几个头盔,卫攀对手下弟兄死时的惨状气愤异常,为防止这情况再次生,他倒是费了不少劲搞来几顶gk8o军用钢盔,这东西连寻常子弹都打不透,庞老二掂量掂量,十分满意。 等人手装备准备齐全再入地宫的时候,留守这活儿成了香饽饽,言旭赵胡子的致命伤口虽说已经找到,但杀害他们的真凶却没露一丝马脚,在漆黑阴森的地宫里头,即便戴上刀枪不入的钢盔也不能算万无一失,因此人人自危,都不肯轻易涉险,特别是金七爷手下几个人,推来让去谁也不想利索下去,金七爷看他们那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就来气,挨个儿大骂一顿。卫攀一共带来七顶军用钢盔,于是庞老二说:“此番下去的主要目的不为探路,只求能找出真凶,不论是机关或别的什么,力求破掉,咱们时常得从那里经过,要是胡乱混过去,实在不妥,七爷,我看下去的人也不必太多,咱们就去七个人,等把事情处理好了,其他弟兄才能安稳。” “哼,这话说的不错,要那么多废柴下去有什么用,老头子我倒非要见识见识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是个什么模样,意合记着些石窟里的路,就把我俩先定下,二小子,你再选五个机灵点的,咱们一起去冒冒这个险。” 还有五个名额,庞老二是非要下去不可的,卫攀手下的人刚到小阳山,连地宫的门都没有进过,挑了下去,真有什么意外只会给大家添乱。苏玉是姑娘家,这样的事儿有一群大老爷们儿撑着,再怎样也不会叫她下去,金七爷他们就剩小方和许长胜,因此实在也没什么可挑的,刨下松爷和卫攀的人,我们都在进地宫的行列,卫攀听罢安排后叫庞老二换掉一个人,他指指刚上山的一个伙计说道:“我这兄弟还算机灵,关键是枪法好,二哥,把他带上。”又转头对那伙计说:“大宾,进去之后要是碰见凶手,不管死的活的,只管朝烂处打,子弹有的是。” 许长胜奸猾,见要换人,连忙找个由头留下,金七爷瞪他一眼,也不多说,带头从入口下去。 中间就不提了,来回很多次,早已熟透,就是过石窟的时候我们十分操心,紧盯着刘胖的一举一动。从石窟出来,我们纷纷把钢盔戴上,等过了巨坑接近言赵二人遇难的地点时,我想起他们死后的惨白面目,不由的寒毛直立。 这块地方其实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基本上算一个天然的洞穴,金七爷很疑心是郭琼当年埋宝之后布下的什么机关致使两人死掉,但庞老二却另有想法,郭琼尽管被人说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毕竟已死了上千年,他布下的无非也就是没有灵性的机关,试想会有什么机关能认位如此之准又无声无息?一击中地后不露丝毫痕迹?不过这只是推测,没有证据,不待真相大白谁都无法定论。 要探明真相就得冒险,我们跟在金七爷身后将周近一片地方彻底搜索一遍,想寻找机关枢纽或是别的线索,但毫无结果。金七爷沉吟片刻说道:“既找不出来,那就用笨法子吧,守株待兔,有咱们这几人做诱饵,不怕不会故技重施。”于是我们依照前几天言旭遇害的情景安排好各人的位置,庞老二和金七爷守在众人两边儿,其余人等聚在中间,卫攀派来这个叫大宾的汉子坐在原地摆弄一把五四手枪,看他玩枪时手法娴熟,想必枪法已如卫攀所说有了相当造诣,只是我不明白在漆黑的地宫里枪法再好无奈没有光亮指引,还不是白费?金七爷和庞老二每人都有枪,但金七爷的枪说是给了苏玉,庞老二的枪不便轻易露面,因此两人一人手持了把一尺多长锋利无比的短刀,象他们这样的人,真正遇到危机,手边的各种物事都能当作武器,摆好架势之后,金七爷要大家关了手电,不要随意走动。 众人如此这般干坐着直等了有好几个小时,除了个别人坐的腿麻偶尔动动之外,没有一点旁的动静,在如此紧要的生死关头,即便没人督促,也没谁敢磨洋工,中间大伙儿吃了一次东西,集体方便一回。我耐性不强,能坐这么久不动已经算是前所未有,但看着眼前这情形,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儿,说实话我既盼着这神秘的凶手出现,又害怕它出现,恐怕别人也同我一样抱着这般想法。 金七爷是有名的倔强性子,耐性又好,前段时间伏击黑衣人的时候他曾连坐了几个白天一动不动,我猜想老头儿这次又要犯驴脾气,不逮住兔子不收鹰。果然,一直熬到夜间九点多钟,他还是坐着一动不动,估计庞老二这时也如入定一般,只是那把短刀肯定牢牢握在手中。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虽然心里紧绷着弦儿,但眼皮子却有些不争气,一个劲儿想打架,金七爷这时候说道:“都莫要打瞌睡,已经后夜了,不要忘了他们两人是在什么时辰死的。”听了这话我心中一凛,急忙使劲搓搓脸,又狠狠朝自己大腿内侧掐了一把,尽量保持清醒。 金七爷的话说完大概最多半个小时,我似乎听到地宫里传来一阵隐约之极的声响,仿佛是距自己遥远的很,又仿佛就在身边,真不知是幻觉还是事实,我头皮一阵麻,身体里残存的睡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急忙下意识握住短刀,睁大双眼徒劳在四处张望。就在此时,一直静坐不动的庞老二和金七爷恍惚中动若脱兔般挥起手中利刃,在这电光火石似的瞬间,竟有几滴带着淡淡腥气的液体飞溅到我脸上! 第六十五节 隐凶(3) 众人先后都察觉到黑暗中庞老二和金七爷的动作,就在液体滴到我脸上的同时,大宾似乎也已经听出那若有若无声响的来源,凭着感觉将枪上膛,作势待,庞老二沉声说道:“别开枪,它中刀了。”随后叫大家照明。我们纷纷猫腰伏在地上,把手电打开。 庞老二和金七爷这时都站起了身,我们现地上有什么活物在翻滚挣扎,于是用手电照着想看清楚,等把光线集中粗粗一看,金庞二人附近地上竟是两只鸟形东西来回扑腾着翅膀,再瞧的仔细一些,这两只东西分明酷似蝙蝠。 蝙蝠这东西平时我也见过,灰不溜秋的小小身子,昼伏夜出。但眼前这两只不但体形硕大,而且遍体通红,各自都受了轻重不同的刀伤,飞不起来,犹自苦苦挣扎。大伙儿虽不敢确定,但心中均猜测言赵的死亡跟这妖异的血红蝙蝠定然有关,大宾看着两只蝙蝠还未死透,就欲上前举枪射击。庞老二一把拦住他说:“两只畜生都受了伤,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我们还是看看清楚再说。”说罢,他叫人腾出两个背包,把血色蝙蝠装了进去,一路提回道观。 等这两只蝙蝠又被倒出来时都是奄奄一息,众人那里见过这样的稀罕玩意儿,因看它们模样怪异,怕突然再暴起伤人,所以都打开手电离着几米距离围观。两只血蝙蝠一只伤了左翼,另一只伤的更重,整个腹部几乎被一剖为二,等它们再也动弹不得时,大家看的清楚,这鬼东西的嘴巴并非其它蝙蝠那样,而是又细又长的一根管状物。联想前后,众人心有疑问:言赵两人头顶的小洞难道会是这蝙蝠所为?庞老二见伤了翅膀的那只蝙蝠还有几分活气,于是便提根细木棍在它面前晃动试探,蝙蝠仿佛是聚齐了全身力气,头部闪电般一啄,竟用自己尖长细嘴深深钉在木棍上。 这一下再无疑问,言赵两人十有**是在守夜时遭这两只血红蝙蝠的袭击身亡。庞老二丢下手里棍子说道:“言老弟他们致命伤位在正头顶上,我开始就疑心是什么东西凌空袭击的,早先听人说起过山洞里有种蝙蝠专吸人血,不过在尸体身上没现伤口,因此我也不敢确定。刚才静坐的时候我有意隔段时间便晃晃脑袋,不想真把这大蝙蝠给引了来,七爷想必也猜到这一节了,这红蝙蝠洞穿人头骨,大概是为了吸食脑髓。” 金七爷摇摇头说:“我倒没有料到会是这畜生作怪,只是听见头顶附近有些响动才挥了一刀,怕是几个小鬼里有人坐不耐烦了,左右乱动,才惹这畜生袭击。这样的异种蝙蝠实在是我平生仅见,到底是从别处飞来的,还是当年无极圣师有意驯养以便护宝的?” 我只是奇怪言赵二人被红蝙蝠洞穿头骨怎么会一声不吭?等问了庞老二后,他想想说道:“这一点咱们也无从考证了,很可能红蝙蝠带毒,尖嘴一入人脑便注进毒液,瞬间将人麻痹,然后吸了脑髓飞走。” 我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地宫里到底还有多少活的红蝙蝠?倘若三两只的话,庞老二和金七爷对付它们绰绰有余,但要是成群结队一涌而上,本事再大的人也只能狼狈逃窜。卫攀看到自己兄弟死因明了,真凶也已抓到,顿时恨的咬牙切齿,叫人拿出烧炉子用的煤油,浇在红蝙蝠身上,一把火烧的皮骨不存。 大宾拍拍自己腰间插的手枪说道:“金七爷,庞二爷,今天我算服了你们二位,我从小就喜欢打弹弓,长大了开始玩枪,也下了不小的功夫练耳练眼,可今天还是落了后手,你们刀上都见血了,我才刚刚把枪拔出来,看来仍是功夫没练到家。” 庞老二说道:“你比我小着好几岁,伸展的日子还长,用心练着,未必不能炉火纯青,何况天天都守着七爷,抽空叫他指点一二,定然收益非浅呐!” 卫攀到现在才算出了一点心中恶气,胸中略微舒畅了些,对大宾说道:“金七爷庞二哥都是江湖上名头响亮的人物,你用着心多学学他们的本事,还有,我连保命家伙都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保管好。” 杀人凶手的真实底细被我们一得知后,下一步就得具体查查地宫内还有多少红蝙蝠的同类,虽说蝙蝠天**在夜间活动,我们只要全趁着白天在地宫行进,料无大碍,但这种吸人脑髓的红蝙蝠透着几分邪异之气,叫人想想就脊背冷,要有可能,还是一举歼灭为好。我们七个整整熬到现在都没合眼,逮住红蝙蝠这股新奇劲儿一过,纷纷大打哈欠,何况明天夜间不定还得再继续守着,没个好精神绝对不行,于是先后倒地便睡。 这一觉睡的很香甜,留守那些人醒的早,都悄悄到屋外去洗脸吃饭,没敢惊醒我们。直到临近中午我才疲懒睁开双眼,左右一看,其余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都起身了,只留我在原地酣睡。洗漱之后吃了午饭,悠闲在道观附近松散了半下午,等到天黑以后,昨天下去的七个人各自准备好东西,然后随金七爷庞老二剿灭红蝙蝠。 蝙蝠是天盲,无论光线强弱对它来说并无两样,因此我们也就不必再刻意关掉手电。到了昨天的地方,我们依着老样子排好阵势,只等旁的红蝙蝠再来偷袭。谁料平心静气等到天将破晓也没见到半只蝙蝠的影子,我们只得重回道观大睡一天。 又守了一个通宵之后,金七爷猜测地宫内的异种红蝙蝠会不会只有两只,我心里对这猜测深不以为然,地宫里上千年都难见活物,红蝙蝠因此没有在其中猎食的习惯,只在洞内栖息,吸言赵两人脑髓很可能是碰巧为之。庞老二对金七爷的话一向不太违拗,听老头儿这么说,也没多的言语,所以金七爷决定最后再守一夜,若还是没动静,就继续向前行进。 我的猜测也颇有几分道理,这一夜果真又是白守了。所以等大伙儿缓过了连熬几夜的困意之后,全部人马重踏征途。 虽然红蝙蝠害的我们损了两人,但接下来的路竟然是越走越顺,想来无极圣师当年穿越地宫的时候已感这里机关厉害,似乎没有必要在后路上多费心机。我们边走边议论郭琼是如何不触机关而平安行进到地宫尽头的,议论来议论去,最终得出个结论:无极圣师学究天人,想必已经修成了御空之术,金七爷在最前边听到众人的话,虽未表态,但却不屑的冷笑两声,大伙儿心知他又在嘲笑我们见识浅薄,满嘴胡话。等天色晚了,金七爷怕有其它蝙蝠趁人不备飞来夜袭,所以带着大家回道观过夜,庞老二原本有心尽量不过石窟,但眼下形势非常,这想法也就暂时不了了之。 我们的好运道这一次竟交了很长时候,因为路上没有什么障碍,行进度十分之快,随着进程深入,地宫中道路果真如同先前庞老二所说,所有密麻的岔路分支渐渐开始汇合,然后形成一条主干道,这也就说明我们离着地宫藏宝的尽头是越来越近,大伙儿被这喜讯激的斗志昂扬,似乎全然忘记了前些天言赵惨死时充斥在各人心中的阴云。这天庞老二根据我们现下身处的位置与墨玉上的路线图一作比较,现离终点竟然只剩了短短一段距离。 深藏在地宫深处已有一千多年的神秘宝藏,隐隐向众人缓缓敞开了大门! 第六十六节 图穷(1) 随着地宫终点一天天接近,虽然不能肯定宝藏百分百就在这条路上,我们这帮人之间的关系还是逐渐微妙起来。卫攀在我们和金七爷眼中都是亦敌亦友,无奈不论两方人如何试探拉拢,这个大混混始终没有一句瓷实话,对谁都客客气气,看不出个亲疏远近。卫攀这汪水如此之深,连庞老二也试不透。金七爷那边儿似乎暂时还比较老实,但我们心知肚明,外松内紧,面上看着和平时一样,暗地里却都加倍的小心,我对苏玉粘的更紧了,除了睡觉时不得不分开,其余时间有事没事一直往她跟前凑,这也算是迫不得已,小丫头鬼心眼儿多的很,嘴又不饶人,要不是时刻得预备着拿她当挡箭牌,实在犯不上这么殷勤。卫攀新带的三个伙计刚来没多久,见事不深,看我每天蜜蜂采蜜似的围着苏玉转,一个个笑的又贱又暧mei,我不能把话说透,只能陪着也贱笑两声。 自从宰了两只异种红蝙蝠后,它们也不知是独有两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再没现身出来跟我们捣乱,不过为防万一,我们每天天黑以后就返回地面休息。三方人都不算多,如果将来真在地宫里翻脸动手,多个人就多分胜算,谁心里没个小算盘?因此原本抢着干的留守现在随着临近终点而被众人推来推去,成了堆臭狗屎。金七爷也不知怎么想的,见没人愿意干,竟吩咐取消了留守这项差使。 这天夜里我走了困,干躺着睡不着,看见别人都睡熟了,所以不敢弄出动静,怕扰了大家后挨骂,只得闭着眼睛假寐,熬到刚有了睡意准备真睡时,就瞧见有人爬起来出屋子起夜,借着月光,我看清楚原来是卫攀。本来这不算个事儿,我也没在意,但卫攀前脚刚动,一直“熟睡”着的金七爷便醒了,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 我这才明白,老家伙一直在躺着装死尸,硬挺着不睡觉,估计就为等卫攀起夜,然后跟出去说些见不得人的隐秘话。按说遇此情况我该偷偷跟过去,想办法听听两人到底嘀咕些什么,但金七爷的能耐我知道,想要跟踪他而不被现,希望不大。因此我忍了忍,躺着没动。其实金七爷找卫攀谈的,不外乎就是两方联手对付我们,我记得他已经就这个问题偷偷找卫攀说过一次,不过当时我们刚摸到地宫,前路未卜,所以卫攀含含糊糊对付了几句,金七爷也没追着再提,现在地宫尽头快到,是图穷匕现的时候了,看来金老头儿亡我之心一直未死,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又找机会游说卫攀反水。但不知为什么,我不和庞老二一样对卫攀存着那么大的疑心,我总觉得他不会跟金七爷合在一处对付我们,不过我这想法确实有点主观,若提了出来,少不得再被庞老二教育一番。 两人密谈了大概半个来小时就一前一后回来,夜里光线太暗,我也看不清他们脸上表情,心想不管怎样,知会庞老二一声,让他拿主意。 第二天清晨去河边洗漱的时候,我把这消息对庞老二铁柱松爷一讲,庞老二淡然笑笑,说道:“昨个夜里我恰好也走了困,卫攀和金七爷出去,我瞧的很清楚,这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两人商谈的结果如何,没人知道。往坏里打算,他们联上手,咱们可大大不妙,事情走到这一步,宝藏起码有五成把握就在眼前,现下抽身离去,且不说金七爷和卫攀拦不拦我们,你们心里舍得?我只听大伙儿的意思,要进就同进,要退就同退。” 铁柱咬着牙狞笑一声说道:“姓金的怎么如此霸道,宝藏是他家的?当初还不是他主动把咱们拉进来的?事情快做成了,又想灭了咱们独吞宝藏?做***春秋大梦吧,没这么美的事儿,拼了这条命也不能叫他如愿!况且卫攀不是三岁小孩儿,岂会几句话就支使的动?我看,咱们只要心齐,再加意提防,未必会输。爷们儿么,打打拼拼活着才有味儿,见了难处就缩脖子,还不如洗洗干净回家抱孩子去。” 松爷这老长一段时间最惦记的就是寻到宝藏后置办一套阔气的房子先把山秀安置好,因此铁柱这话算是说到他心里了,瞪着小眼睛说:“就是!这宝藏上都刻了金字儿了?当初说好的嘛,见着有份儿,老棺材瓤子要敢不地道,谁还耐烦跟他客气,他要想独吞,我头一个不答应。” 说实话,过去我的胆识只算平常,经过寻宝之后的几番磨练,倒长进不少,此刻听了他俩的话,激的胸中热血翻滚,当下连声赞同。 庞老二看其它洗漱的人都走远了,便伸手从腰间掏出卫攀给他的那支手枪,对我说道:“前段日子就想把这玩意儿给你,你没要,当时情况尚不明了,现在咱们的处境一天危过一天,小陈,别再推让,咱们四人里数你最需要这东西。” 庞老二前段日子确实说过要把枪给我防身,不过我心想他是我们这几人的核心,凭他的身手,再有把短枪在手,称的上如虎添翼,真到对敌时无疑会多上几分胜算,他拿着比我拿着用处要大的多,因此我还和上次一样不肯收。铁柱笑着说:“小陈,别瞧我浑身没二两肉,好歹也练过几年拳脚,小尤虽说欠点机灵,身上的那把子蛮力寻常人可斗不过他,至于二哥嘛,他压箱底儿的绝活儿怕你还没见识过,嘿嘿,一圈数下来,就你缺点保命的手段,收起来收起来,金老头儿若不老实,你可别客气。” 铁柱这话有些道理,听他讲庞老二似乎还有什么绝技,我不由来了兴趣,谁知问起庞老二,他却说:“什么绝技不绝技,只不过早年练过的一点小把戏,待用的上时,你自然能看见,这枪你还是拿上,会使么?其实并不难,就是看你临敌时心态如何。”庞老二向来自谦,我听他话里意思,这绝技是从小就练起的,浸淫在其中这么多年,必定非同小可,用的习惯的手段,或许真比手枪还要好使,见他执意要把枪给我,我也就接了,他把使用方法细细讲给我听,要说这东西我还真没玩过,只在小时候摸过几回打鸟的*,不过手枪操作简单易懂,如何上子弹,如何上膛,如何开保险,我一学便会,就是准头儿一时半会儿之间难练出水准。我把手枪和子弹贴身藏好,然后三人说着话回了道观。 庞老二根据这么些天走实地的经验,对比墨玉,认为以我们的度,如果路上不遇大的阻碍,最多两天就要走到地宫尽头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明知金七爷不存好心,咱们还是准备拼拼。于是准备妥当,从入口进了地宫。 费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们把熟路走尽,蹊跷就又跟着来了。正路两旁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个不大的坑,三米左右深,里头没什么东西,下去个人试探试探,没动静,这坑来历用处不明,但处在道路两旁,暂时又没现异状,金七爷想了想,认为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看着时间,外面的天应该擦黑了,要按庞老二推算,明天我们就能看见地宫的埋宝处。辛苦了这么多日子,终于快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众人心情又是激动,又是渴盼,又是不安,都想趁夜一鼓作气走到头儿,金七爷说:“大伙儿走了一天,都乏了,最后这点儿路除了那红蝙蝠,一直未遇见别的障碍,原想着无极圣师不会叫人这么轻易接近宝藏,但眼下形式倒出乎我的意料,越到最后越是大意不得,还是回去好好歇歇,养足精神,老天肯不肯照顾,就看明天一锤子的买卖了。在这儿把晚饭吃了,回去。” 庞老二说:“不错,这一路上风雨不见,我也有点疑心,会不会无极圣师把宝全押在最后了?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心血才挨到这一步,万万不能阴沟里翻船,栽到宝藏跟前,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捋袖子大干一场。” 众人虽然心痒,但金七爷的话不能全当没听见,何况宝藏就算真在这条路的尽头,开启的方法还在他心里藏着,我们不听招呼走下去,估计到了也得白瞪眼。于是纷纷咽口唾沫,强忍住胸口的骚动,坐下来喝水吃东西。刘胖这些天活泛多了,屁事也跟着多起来,大家都在吃饭,他捂着肚子跑去大便,回来之后愁眉苦脸对卫攀说:“卫老板,你那治拉肚的药带着没,我得吃点儿。” 卫攀嘴里嚼着东西,说:“谁还记得这个,你自己翻翻吧,背包里要没有,那就是拉在上头了。” 刘胖翻腾一会儿,寻到药吃了,却吃不进东西,捂着肚子哼哼,我们吃完晚饭,都等的不耐烦,要不是看着石窟非得由他带路,真想把他独自撂在这儿给红蝙蝠加个餐,几次催促,他才苦着脸爬起来跟上队伍返回,走到半路,憋不住了,拉了一回。等快到石窟时,又说要去方便,我心里犯了嘀咕:胖厮该不是要耍什么花招吧,这么一趟一趟的跑,真得防备着他。我正想着,铁柱皮着脸说道:“刘胖子,咱哥俩儿怕是犯了一样的病,你很说肚子痛,我叫你牵带着也有点不舒坦,快,一块儿去一块儿去,手纸带的足吗?匀给我点儿,我也不白用你的纸,帮你赶苍蝇。” 我听了暗自想笑,铁柱这块牛皮糖,粘上了想甩都甩不掉,有他盯着刘胖,大可放心。刘胖一边走一边说:“这里头那儿会有苍蝇,手纸多着呢,足够用,唉呦……快……快着点儿。” 看着一胖一瘦两个身影隐在暗处,我们都停下来等他们。刘胖肚子容量大,这泡稀拉的时候不短,两支烟工夫过了,他俩才各自提着裤子晃悠悠归队,松爷早等的不耐烦了,冲刘胖说道:“拉完了没,要还没完,我弄根棍子给你捅捅,省得走着走着又来一回,叫人等的心烦。” 刘胖摸摸肚子说:“怕是拉空了,这会儿可舒坦多了,咱们走吧。” 等他带着我们刚跨进石窟,卫攀突然冲刘胖喊了一声:“等等。” 第六十七节 图穷(2) 我听到卫攀呼喊,原以为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见他也和刘胖一样,皱眉头捂着肚子,匆匆又说了声方便,便朝着暗处跑去。拉稀这症状还能传染?铁柱想必是装的,但刘胖和卫攀两人一前一后的去大便,究竟是真跑肚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我心中顿生疑云,本想偷偷请教庞老二,但他此刻正和金七爷并排走在前面,当着这么多人,我也不好问,于是就打定主意,紧紧盯住苏玉。众人被这没完没了的拉稀现象弄的苦笑不得,但碍着卫攀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埋怨的话,只得耐住性子等他。 谁知道好容易等卫攀回来,没走出几步,他又忍不住了。如此反复了竟有三、四次之多,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就只半个小时工夫,看着卫攀好似变了个人,脸色蜡黄,说话有气无力,站着直打晃,仿佛连路都走不成。我们均在心里纳闷:怎么会拉的这么厉害,进山以后在饮食这上边绝对的人人平等,无论谁吃的都是同样东西,旁人屁事儿没有,独独他和刘胖拉肚?瞧样子卫攀的情况比刘胖严重的多。卫攀的伙计赶忙给他找药,看他略止住了势头,搀扶着往回走,想先到上头再说。 等我们回到地面,卫攀中间又拉了两次,一个劲儿捂着肚子说疼,他这样子似乎不是装出来的,等再拉了一回,他手下的伙计说大便里头带血!金七爷和庞老二都感觉这么硬挺着不是个事儿,天已经黑了,万一一直这么拉下去,拉脱水就麻烦大了。于是吩咐卫攀的伙计背他下山去诊治。 本来卫攀三个伙计轮流背他下去,没过一会儿,大宾独自回来了,他说:“大哥那边儿有两人照应着,料理的住,没必要去那么多人,我今儿正好困的很,就讨了个便宜,回来早点睡觉。” 这话连傻子都能听出来是瞎编的,卫攀是拉肚,又不是拉脑子,他惦记着宝藏马上就要露头了,因此硬留下个自己的人。 卫攀这一走,大伙儿都没了主意,地宫就要走到头儿了,明天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庞老二因此问金七爷:“七爷,真没想到节骨眼儿上出了这事儿,您看,咱们该怎么办,明天继续走?还是等等卫老板?” “前些日子距离地宫尽头还远,耽误三两天的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摸到头了,再等下去?我怕夜长梦多,再说卫大少爷也不知几日能好,要是他十天半个月不见好,咱们就等十天半个月?咱们接着干,真要有福寻到圣师宝藏,当初商议好的,该他得的那份儿分毫也不会少。” 其实我心想卫攀这一走未必是坏事,最起码我们与金七爷之间的力量均衡了,不论卫攀跟金七爷达没达成协议,他现在拉成这样,又下山过了,不用再顾忌他,大宾孤身一人,我们支使不动他,金七爷恐怕也没这能耐,真干起架来,十有**他会两不相帮,只顾自己先保命。庞老二抱的估计也是这心思,于是稍一思索便痛快的答应下来。 临睡前,庞老二抽空悄悄对铁柱说我们夜里不能全睡死,得有个人醒着,于是就由铁柱盯前夜,庞老二盯后夜。 照庞老二分析,这条路因为是平阳王陵寝所在,所以机关重重,极不好走,无极圣师很可能会借助这些前人留下的机关陷阱,把宝藏埋在道路尽头,至于他老家人当年是如何不触机关而过火雨阵以及石窟的,庞老二实在推想不出。明天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金七爷和我们或许只能有一方人活着出来,不管谁获胜,都可以踩着对方的尸体和鲜血带走传说中堆积如山的圣师宝藏。我不由的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突然间想起苏玉,丫头虽然嘴上刻薄点儿,但没做过什么大恶,平时与我交往较多,难道和她也得分出个你死我活?金七爷手下那帮人死绝了也不算亏,只有她是个例外,即便我们占了优势,把她制住,我能下的去手吗?这个问题把我扰的思绪乱飞,最后稳稳心神决定,要取她性命,我怕自己万万也做不到,最多把她打昏了,让她清醒之后自行离去。我又暗自摸摸藏在身上的手枪,世事真是多变,往前倒退个一年两年,我和松爷还只是三谭院中的无名小卒,每天忙东忙西的混饭吃,如今却在图谋巨宝,说不准真得见见血,背上条人命或是命丧地宫。好歹还有庞老二这根主心骨,叫我安心不少,反正躺在地上想再多还是白搭,最要紧得看明天这一搏。 第二天一起床,大宾就时不时朝山下张望,巴望卫攀能一夜之间恢复元气,会同其他两人上山来。要说卫攀这稀拉的很是蹊跷,上山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探路,他身子比谁都健康,眼见该修成正果了,他却肚子不争气,看他昨天拉成那样子,别说一夜,一个星期能恢复过来就算运气了。蹊跷归蹊跷,这会儿可不是商讨他为什么拉肚的时候。 果然,大宾白盼了一早上,直到大伙儿都吃了饭,收拾好东西,上山的路上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他也只得随着我们下去。临进入口前,我看看这个替我们挡风遮雨好些天的破败道观,心说要能有幸寻得宝藏平安回来,必定修缮房屋,再塑三清。 今天的气氛明显有些压抑,谁的话都不多,连铁柱都比往常安生不少,毕竟就得面临生死挑战,心再宽的人也不可能装着没事儿一样。我偷眼看看苏玉,丫头也没了平日的活泼劲儿,沉稳许多,庞老二交给我的任务主要就是对付苏玉,因为我身子不算结实,又没功夫,扫一圈下来只有对付苏玉还凑合,腰间这把枪,危急时刻保命可以,要想拿出来打人,凭我这把势,弄不好先就给自己人一颗子弹。 我们心存戒备,金七爷他们何尝不是?刘胖走在前面带路,偶尔一回头,就能看见这家伙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想他昨天也是拉稀,只是没卫攀那么厉害,我们开始疑心胖厮是装出来的,但铁柱跟着他去的那一趟有意看的仔细,回来偷偷告诉我们,刘胖刚一蹲下就屎尿不分流了一地,本事再大的人作假也作不到这种境界,连肚子里大便干稀都能控制。 直等过了石窟,金七爷他们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眼见昨天刚探过的路都走了小半儿,我便有些沉不住气,身边的苏玉这时候突然哎呦一声,歪倒在地,捂着脚脖子呻吟,金七爷回头问道:“玉丫头,怎么了?” “七爷爷,没留神,崴着脚了,你们先走走,我歇一歇,揉揉脚就赶你们去。” 金七爷点点头,竟然转头直直继续朝前走。 老头儿这下马脚可露的大了,别说他对苏玉无比疼爱,就算别的任何人在地宫里有这样那样的事儿暂时走不了,比如方便什么的,大队都会停下来等等,现在苏玉崴了脚,金七爷会这么放心叫她自己留下?庞老二一向的宗旨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见金七爷做出如此反常的决定,也不多问,只回头望了望,就跟了他继续前进。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办,挤出一点笑容,蹲在苏玉身边说道:“崴着那只脚拉?疼的厉害么?你手上没劲儿,我给你揉揉。” “左脚,你轻一点儿,脚脖子正疼的厉害。” 我伸手在她脚脖子上不轻不重揉捏着,心里却没放松警惕。揉的我手都酸了,她才试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我看大队走的有点远,便对她说:“好些没有?崴了脚就怕坐下不动,血都淤到一块儿去了,我扶着你往前走走吧,要不跟他们就越拉越远了。” 苏玉来回动动脚脖子,说道:“现在可好多了,你再少等我一会儿。”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你还要干什么?” 苏玉把自己背包解下来,往我手里一塞,红着脸说:“你可别跟着过来。”说吧,瘸着腿朝路旁走去。 我这才明白她内急,不由的束手无策,又不能跟着,又不能拿手电照,庞老二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漏想了这一节。 她可能就是小便,我正没主意间,见她拐着腿往回走,心里顿时松了松。不想苏玉着实不让人省心,走过路边的小坑时,不知怎么搞的,竟稀里糊涂掉了进去。这样的窝囊事儿她也不是头一回了,先前在迷墙就有过一次。这坑虽不太深,也得三米来高,我看她掉进去之后毫无声息,心说难道是摔昏了?急忙丢下背包小跑过去,打着手电一照,苏玉果然直挺挺的躺在了坑底,我慌了手脚,也顾不上喊前边的人,赶忙跳下去,把她身子扶起来靠在石壁上,看她头脸没有一丝伤痕,显然没摔到要害,这三米来高的坑我自己上去还有点难度,更别说再带上昏过去的苏玉,正想扯嗓子喊人,先前靠在石壁上一动不动的苏玉突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顺势一扭,跟着出腿把我扫倒在地,另只手按住我的脖子,用膝盖紧紧压住我腰部,顿时弄的我动弹不得,随后,苏玉用足全身力气高喊一声:成了。 第六十八节 匕现(1) 我原来总以为苏玉除了脑瓜子灵活一点以外别无长处,我这么个大老爷们儿要和她动粗绝对不会落在下风,没想到她在坑底三招两式就把我制的毫无还手之力,不但身有功夫,看样子还不算浅。这丫头藏的够深的,不光我,连庞老二他们一直都被瞒过了。要说我们也真是大意,金七爷这么能耐,把苏玉当作亲孙女一般看待,领着她常年在外奔走,怎么可能不传她几手功夫防身呢?只可惜现在明白已是迟了,金七爷想来必定预谋好的,苏玉这一声高喊,十有**正是给前边的同伙打暗号! 我在恍惚间似乎听到隐隐传来的吆喝打斗声,心头的怒火腾的冒起老高,枉我昨天还千思百虑盘算着怎么能维护苏玉的周全,没想到才过一晚她就翻脸了。庞老二他们在人数上先落了下风,虽说都心有戒备,只是金七爷此次早有准备,仓促之间动手,说不准就要占上风。这可不是打闹着玩儿,而是真刀真枪的性命之搏!庞老二和铁柱与我们相识时间不算很长,但他们两人称的上好汉子,一直诚心实意的照顾我和松爷,把朋友间的情谊看的极重,将心比心,我恨不得马上蹿出去给他们添把力气,无奈被苏玉压的结结实实,我怒声说道:“算我瞎了这双狗眼!还把你当好人看!放开我。” “瞧你这副样子,我放开你,你还不得跟我拼命?你好好在这儿呆着,我保你平安。” 我心里不禁冷笑,平安?丫头到现在了还在糊弄人,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儿戏耍了,我又使劲挣扎两下,说道:“平时就是听你鬼话听的多了,才相信你和他们不一样,要再能信你,我这二十多年真正全活在了狗身上!” 苏玉毕竟身子瘦,把我这般压住其实很费力气,她见我语气又急又怒,也不跟我争辩,说道:“你信不信我的话都不打紧,想必你也知道,我腰上就插着匕,现在想取你性命易如翻掌,你静心想想,这么长时间我何尝骗过你?就连七爷爷的隐秘我也告诉你了不少,只不过闹到这一步,都是没办法的事儿。” 她这话倒不虚,真要取我这条命,苏玉只需腾出手用匕在我脖子上一划,大罗金仙也难救活。我处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心思竟然变的分外机敏,心想他们故意把我隔开制住,会不会另有图谋?金七爷知道墨玉一共四块,各有各的用处,当阳地宫这一块已经现身,难道我存着另一块墨玉的消息被他知道了?因此想先把庞老二收拾掉,回头再来逼问我另块墨玉的下落?可我一直对第二块墨玉守口如瓶,只有庞老二等人清楚。一想到三个兄弟都在上面拼命,我顿时止住思路,眼下最要紧就是想法脱身上去,不过苏玉精灵古怪,现在占了先机,想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谈何容易。 我心念一动,老老实实不作挣扎,对苏玉说道:“你扭的我胳膊生疼,腰也快让压断了,你放开我,这坑足有三米多深,就算我好端端的想上去也不那么容易。” 岂知苏玉根本不吃这一套,说道:“你省省这份心吧,放你简单,只怕我刚一松手,你就不会对我客气了。我力气没你大,偷巧制住你,不抓的紧点儿,怎么得了?” 这时我是脸朝下被压在地上的,一肚子火气憋的直想爆炸,强自忍住,放缓口气跟苏玉说几句话,盼她心神一分,我好找机会翻身,庞老二给的那支枪就藏在身上,来之前已经上过膛,只要打开保险,随时都能射击,我若能抽冷子把枪掏出来,再没别的顾忌,苏玉要还不罢休想动手,那就怪不得我了,她不仁,我不义,子弹没长眼睛。 苏玉在我身上压的时间长了,两手酸,我一边说话一边暗中攒足全身力气,猛的运劲儿把她掀翻在地,一挺身站起来,随手拔出手枪开了保险,两只手电落在地上,我看不清苏玉的表情,只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苏玉显然对我藏着枪大感意外,她也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因此靠在石壁上纹丝不动。 虽然挣脱开苏玉的压制,但我想平安出坑并不容易,苏玉现在老实,一旦我把枪收了,她还得跟我为难。下坑时我把背包丢在坑边儿,要不然弄绳子暂时捆住她也是个办法。庞老二他们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实在没闲工夫在这儿干耗,我咬咬牙,准备狠心朝苏**上打一枪,只要阻住她别和我捣乱,腿上的伤回头尽能救治,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还是不忍心伤她,手指几次触紧扳机,却抠不下去。 苏玉靠在石壁上幽幽说道:“宝贝勒,你别上去,在坑底呆着,不论上头情况怎么样,我保证你都能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你说的当真好听,你那个狗屁七爷爷想必早就定下的计谋吧,除了我们独吞宝藏!要是你们在上头得手了,我还能有命在?” “这真是没法子的事儿,不错,七爷爷是早就盘算好的,我也知道,我几次劝他,他都不肯听,直到昨天,刘胖子偷偷对我说今天要对你们动手,我又跑去找七爷爷,好说歹说,他还是坚持斩草除根。我没办法,念着当初你舍身救我,因此只求七爷爷能放你一条活路,他老人家最疼我,看我都快掉眼泪了,才说,好吧,陈小鬼是条废柴,留着不怎么打紧,明天放他一次,就当还了对你的恩情。我这才想办法把你诱到坑底。你别怨我,旁人我保不下,只能保你一个。” 听了这话,我抠紧扳机的手不由的松了。 怪不得金七爷今天如此反常,丢下苏玉只顾自己走。他这鬼话能信?依他的作风,能把庞老二三人做掉,就不会独留我一个活口,可能他怕不答应苏玉的话,丫头说不准弄出别的乱子,因此假意应允下来,回头还会想别的办法收拾我。 不过,我这一枪无论如何再也下不去手。 就在这时,地宫中突然传出一声枪响,我心头一惊,问道:“你身上没枪?” “枪在刘胖子那里。” 还未等我再问,又是一声,我心说坏了,前边那帮人就大宾和刘胖带着枪,大宾是卫攀的人,他犯不上孤身一人插在中间跳这个火坑,那这两枪极有可能是刘胖开的。 我再也顾不得许多,两只手轮流握枪,将身上外衣脱下,用脚踩着撕成条,然后把苏玉双手双脚都绑紧。苏玉明白我的意思,哀哀说了一声,你别上去。 我忘了苏玉一眼,从和她第一次相遇时直到现在的幕幕情景刹那间全都涌上心头,说恨恨不起来,说爱又太过牵强,这滋味怎么能表的清?我叹了口气,对她说道:“庞二哥他们生死未卜,我不能躲在这儿偷生,你别喊也别动,倘若你七爷爷如了愿,自然会救你出去,要是我们侥幸活下来,我一定把你苦心救我的这份人情原封不动还给你。”说罢,我顺手把枪插好,对着石壁打量打量坑,使劲一蹦,想伸手扒住坑沿儿,但这坑太高,差着一点儿我够不着,不由心里急,憋着股气又是一跳,或许这种情况激了我的潜能,第二次一跳,牢牢将坑沿儿扒紧,顺势蹬着粗糙的石壁,三两下便出了深坑。 苏玉见我上去,急忙对我说道:“我不要你还我人情,我只求你一件事,别伤我七爷爷。” 我听了她这要求,心里来气,也不答话,拔出枪急步往前奔。跑出去一段,就看见前方全是贴着地面亮起的手电光,可能两方人互相打斗的时候顾不上再拿着手电,虽然看见亮光,但却听不到一点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两帮人同归于尽了? 我又足狂奔下去,等接近了地面上的手电光时,隐约看见站立不动的几条人影。 第六十九节 匕现(2) 我缓住脚步,握紧枪慢慢走近那几条人影。 等我把眼前一切都看清楚时,心中顿感轻松又大惑不解,原来站立的几条人影是庞老二,松爷,大宾,刘胖,除了大宾外,其余几人似乎都挂了彩,铁柱虽然也站着,可情况与别人有些不同,被刘胖从背后搂着脖子,用枪顶住太阳穴,金七爷看样子伤到了腿,踉跄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脚下一软,重又倒了下去,他手下那两个伙计许长胜和小方均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估计是死多活少。 这中间过程我没有目睹,但结果还能看的出来,金七爷他们虽然先制人,但不知为什么竟然落了下风,我见大宾举枪正对着挟持铁柱的刘胖,心想莫非是卫攀的人助了我们一臂之力?我看铁柱被枪顶着脑门子,只要刘胖指头一动,他这条小命就算是交待了,于是连忙举枪也和大宾一样,把枪口对准胖厮。 金七爷这老狐狸心机过人,我平时黏糊苏玉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不愿说透而已。他答应了苏玉今天放我一马的请求之后,算准我肯定会继续紧盯苏玉,因此故意安排苏玉落在大队后面,设计把我困在坑底,这样一来既对苏玉守信,同样也保全丫头不在众人的搏斗中受到伤害。此时他见我独自脱身,以为苏玉已经身遭不测,当下厉声喝道:“陈小鬼,你把玉丫头怎样了!” 我冷笑一声说道:“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咱们可不比你们心狠手辣,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会跟姑娘家为难?” 刘胖心知眼下的形式对他们不利,别说除掉我们,能平安脱身已经算是祖上积德了。他硬拖着铁柱朝金七爷跟前挪了挪,说道:“七爷,怎么办。” 金七爷硬撑着一口气,把身体重心全放在那条好腿上,勉强站起来说道:“还能怎么办!你看紧这瘦皮候儿,最多大家都耗在这里,等挂彩的人把血都流干了,正好同归于尽。” 铁柱哈哈一笑,说道:“金老头儿,想拿我当挡箭牌?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小陈,别客气,看准我胸口打几枪,瞧瞧能不能把刘胖子顺带钉几个窟窿出来!”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这几个任谁也不能不顾着铁柱的性命。况且,明面上我们占着优势,其实金七爷仍然握着王牌,宝藏开启的方法只有他一人知道,杀他容易,起宝藏就困难了,即便我们舍得放下宝藏,但总得顾着自己这条命,石窟那里道路复杂,没有刘胖领路,谁都走不出去。庞老二肯定想过这一节,因此才驻足跟金七爷僵持。 金七爷站直身子喘匀气,冷笑着对大宾说道:“瞧不出啊,卫大少爷留下你是做他们内应的,早知如此,刚才就该一刀废了你。” 大宾这人也端的是个好角色,听了金七爷的话后面不改色,仍然磐石般举着枪对准刘胖,嘴上说道:“金七爷,大伙儿都是为了宝藏聚在一起的,到现在还没看到宝藏的影子就起内讧,这恐怕不大合适,我大哥压根也没有跟你们或是庞二爷为难的意思,只是临下山的时候他吩咐过了,自己拉肚拉的忒蹊跷了点儿,疑心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因此专门把我留下,倘若大家和和气气那最好不过,但若有人心不静,先动上手,大哥说的,不管是谁,叫我别客气。金七爷,我手下还是留了分寸的,你老人家虽说身手出众,可腿上先遭了庞二爷一刀,我本领至不济,要想打中人这么大的靶子,倒不算难。” 刘胖也真算可笑到了极点,眼见两条人命都撂在地上,还摆弄他那条胖舌头,一边拿枪顶着铁柱,一边说道:“哎呀,误会,误会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兄弟们身上都带着伤,及时救治是正事儿,要任着流血,怕谁也撑不住。” 松爷大怒,刚要破口大骂,便捂着半张脸哎呦一声。庞老二说道:“这话说的有道理,你先放了铁柱,咱们分头上药止血,我斗胆在这儿当个家,大家收了刀枪先治伤,有什么事儿,容后再说。” 刘胖瞄了瞄金七爷,老鬼冷哼一声说道:“瘦皮猴儿不能放,要上药可以,我们给他上。就这么一条路,你们掂量着办。”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铁柱是伤在什么地方,但诚如刘胖所说,任着流血,人能撑多长时间?因此庞老二毫不迟疑,说道:“好,我们退开些,望七爷把我兄弟的伤裹好。”说罢慢慢朝后退了退。金七爷对我说道:“玉丫头在什么地方。” 我一边退一边说:“让我捆的结结实实的,也就你把她当个宝贝,真扔到街上,还不定有人捡没有,领她来也不难,你放了铁柱。” 金七爷听了这话不再搭理我,抽出根绳子把铁柱捆了,然后他和刘胖轮流裹伤。刘胖抽空看了看许长胜和小方,两人都已死透了。 我叫大宾盯住金七爷他们,然后飞快从背包里翻出白药和纱布,原以为庞老二没什么大碍的,谁知道他侧过身我才看清,腰间被血浸透了一大片,我想给他帮忙,他摆摆手说道:“我能料理,小松伤在脸上,自己瞧不见,你去给他上药,寻常白药怕是止不住血,我背包里带的有自配的伤药,止血最好,先敷上再说。” 我取了自制的伤药,倾一些在纱布上,剩下的交给庞老二,然后趴近了仔细看看松爷的伤势,他不知被谁在脸上划出条长长的口子,幸好不算深,把伤口擦洗干净,上药后用干净纱布裹好。再看看庞老二,他腰间的刀口也不算小,我等他裹完,轻声说道:“这么处理怕是不行。”庞老二说:“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你把没用完的药给金七爷拿过去。” 给金老七送药?我一万个不情愿,但庞老二说铁柱让刘胖打了一枪,估计没伤要害,不过怕对方胡乱给他包扎,还是把这灵药送去为好。我忿忿拿起伤药,站起来朝前走了几步,高声说道:“刘胖,把这药拿去,好好给铁柱裹伤。” “那倒不用拉,七爷配的也有好药,铁柱兄弟只是指头受了一点点伤,已经给他包的妥妥当当。”刘胖回道。铁柱在旁骂道:“去你妈的,把你的臭药全给我洗了去,老子可不受你的恩惠。” 伤虽裹好,但眼下形势实在叫人为难,金七爷既不能杀也不能放,大伙儿的伤只是暂时止血了,还需找个正经地方进一步诊治,因此耗不起时间。庞老二去跟金七爷交涉,老头儿死牙臭嘴的不肯松口,我惦记着几个兄弟的伤势,一时火起,对金七爷叫道:“好,咱们都在这儿硬挺着,苏丫头不比铁柱胖多少,我这就去在她身上划几个口子,瞧瞧谁的血耐流。” 这一下可算抓到了金七爷的痛处,他沉吟片刻说道:“还是那句话,你把玉丫头领来,我就放了瘦皮猴儿。” “金七爷,你省省心吧。”我冷笑一声,“别把咱们都当傻子,没有刘胖带路,谁出的了石窟?” “我说话算数,平安带你们出石窟。” 我感觉他这提议不成,人质交换过后,谁能保证再不出别的乱子?就算我们平安出了地宫,都下山去治伤,圣师宝藏这摊子事该怎么处理?要知道一旦脱困,主动权便又得回到金七爷手里。老头儿的主意虽对我们不利,但我却想不出好办法,金七爷见我不言语,还当我存着异样的心思,沉声说道:“我金老七的话,说出一句便算一句,今天的事先往后放放。” 我止住思路说道:“放放?说的轻巧,我们离了地宫,这圣师宝藏,恐怕真得变成金家宝藏,你老人家什么时候伤养好了,又有兴致,带几个人过来不费工夫就把宝藏连窝端走,反正路上障碍都叫咱们傻乎乎的扫清了,我们不能日夜跟在你屁股后头,真跟过来,还得提防挨枪子儿,是不是这个理?” 金七爷听了这话怒道:“我说的不成,你说一个来听听,切实管用的,闲屁就别放了!” 办法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但不能事事都叫他如愿,正盘算着怎么答话,庞老二接口说道:“金七爷,今天是你先坏了规矩,念着我兄弟的性命,这些都暂且放下不提,我说个章程,你思量思量,铁柱就放在你们手上,我们带着苏玉走,大伙儿各自下山去治伤,待到一个月后,咱们在阳川碰面,只要你们善待铁柱,苏玉绝不会吃一点亏,你看如何?” 庞老二这办法不算很好,不过就眼下情况来说,还是比较合适的,我们带走苏玉,金七爷便不敢对铁柱怎么样,最关键的是,一个月后三方人见面,一定还会具体商谈有关圣师宝藏的事,这中间金七爷拖着条伤腿,又顾忌苏玉,腾不出手独吞宝藏。 金七爷对这办法极不情愿,不过他知道庞老二的性子,拗来拗去对谁都没好处,想了半天咬牙说道:“好,就是这么办,一个月后,卫大少家里见!” 大宾此时插口说道:“我大哥说过,这个宝藏估计价值亿万,即便三家分了,都能各自富甲一方,因此没必要斗的你死我活。” 卫攀干的不全是正经买卖,但说到底还是个生意人,利弊分析的很清楚,不象金七爷这么“独”。 庞老二见金七爷点头,便对我说:“苏玉在那儿?去把她领来吧,叫金七爷看看,咱们就该上去了。” 我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绳子,然后快步来到困着苏玉的深坑,手电一照,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捆她的绳子全解开了,正在想办法往外爬。 第七十节 匕现(3) 苏玉见我回转,还以为那边搏斗结束金七爷丢了命,颤声问我结果如何。我没心思和她罗嗦,三言两语说明情况,用绳子把她拉上来。等到跟金七爷见了面,爷孙俩个见彼此都无性命之忧,均感心安,苏玉看金七爷腿上受伤,想过去瞧瞧,她眼下可是金贵无比,不但牵着铁柱的安危,还关系着我们那份儿宝藏,所以没等她跨出一步,就让我牢牢抓住,这丫头身上带着功夫的,我已吃了次亏,那会给她两回机会?腾出只手握了枪,在她面前晃晃。金七爷对我喝道:“小鬼!把你那破铜烂铁收了!刚还自夸不跟姑娘家为难,说的话就象放屁?” 我撇撇嘴说道:“咱俩谁也别说谁,我说话不算数,你也不比我强到那里去。” 金七爷知道我不会轻易对苏玉动粗,也不和我别嘴,对苏玉说道:“玉丫头,你好好跟这几条废柴到卫攀家里住一阵子,等我养好了伤就去接你,庞家二小子是个讲信用的,晾也不会为难你,倘若陈小鬼欺负你,回头咱们好好收拾他。” 庞老二说道:“咱们一定拿苏小姐当客人般看待,只求七爷也别怠慢了我兄弟。” 苏玉其实极懂事理,知道眼前的事由不得个人,所以红着眼圈说道:“七爷爷,你回去安心养伤,我得空就打电话给你。” 从前对苏玉一直算是监视,现在明打明的抓在手里当了人质,我们便不怕金七爷搞鬼,一同往回走。等回到地面,庞老二觉得不能一骨脑儿的全都下山,毕竟当初黑衣人的底子我们没有完全摸清,怎么说也要留人在这儿暂时守着,等下山知会了卫攀,让他派些人手接替。现在就剩我和大宾好手好脚,众人去治伤,留守这任务实打实落在我俩身上。庞老二带着苏玉不太方便,因此决定把她也留在这儿,好在阳川离此不远,后援很快能到。 等他们零散下了山,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苏玉,捆绑着有点不合适,放任不管又怕她跑了,没法子,还得时刻不停的守着她。说实话,丫头心肠不坏,现在静心想想她在坑底对我说的话,不由有些感动。我看她浑身上下都是尘土,脸上也灰一块白一块,就拿她的毛巾用水浸湿了叫她擦脸,丫头也不知生气还是怎么的,不跟我说一句话,我柔声对她说道:“就象你说的那样,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叫你站在我这位置上,你该怎么办?我们一心一意跟你七爷爷合作,只求平安起了宝藏,咱们大家都有好处,可他硬想斩尽杀绝,我不怨你,你也别怨我,大家就算是扯平了吧。” 我看她还是不吭声,无奈笑了笑,对大宾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初开始我听到两声枪响,心里真是没底,生怕庞二哥他们吃亏。” 大宾也笑了笑,说道:“那两枪里有刘胖子一枪,还有我一枪。你俩落在后面以后,我们继续朝前走,其实我也早就嗅出今天气味不大对头,所以身上的枪连保险都没关,拔出来就能打。” “刘胖那一枪是打了铁柱了,你那一枪打的是谁?” “我大哥昨天确实是吩咐过,今天谁要先不老实,便叫我不留情面。你想,他好端端的拉肚拉成那个样子,没人做手脚才怪,只不过大哥心里恼火,力气却全都拉出去了,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所以吩咐我留下给他出口气。” 不用说,卫攀虽没指名道姓叫大宾对付谁,但金七爷不老实,他是心知肚明的。看来卫攀还算仗义,到底没听从金七爷的教唆。我猜想他不但没有听金七爷挑拨,还劝老鬼要和气生财,金七爷嫌他碍事,因此想了个损招儿把他给送走,这一节苏玉应该清楚,只是小丫头这时正一人坐着生闷气,搭不上话。 大宾接着说道:“大伙儿走着走着脚步便放慢了,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听到这丫头叫了一声之后,金七爷那边的人顿时先动了手。想来庞二爷心里是有防备的,但金七爷出手着实太快,一刀挥过去,庞二爷没能躲利落,腰上让挂了一刀。金七爷一招得手后,还抽空冲我喊了声:咱们算帐跟卫老板无关,你闪远一点。我听后马上退开几步,顺手把枪掏了出来。当时各人动作都是飞快,我也不知道该拿谁开刀,金七爷连同他手下两个伙计一对一跟庞二爷三人斗在一起,刘胖拿着枪猫在一旁,看样子就等机会开枪了,不是我夸口,要想打死他,一枪足够,但大哥还说了,咱们过的石窟,似乎只有刘胖子一人认得路,不到万不得已,得留他一条命,另外金七爷也不能乱打。” 看来卫攀并不糊涂,早就看出了异样,只是隐忍不而已。 “我还没选定目标,刘胖便开了一枪,亏得铁柱身子灵巧,堪堪躲过要害,不过手上中弹,和他揪斗的那个姓许的趁铁柱分神,举刀便砍,这人大哥可没交代要留活口,我也不用客气,冲他就是一枪。刘胖子看上去笨手笨脚,心思倒还真快,见我插手帮着你们,马上改变策略,仗着手里有枪,三两下把铁柱制住,拉到自己身前预备挡子弹,铁柱似乎是练过功夫的,只不过手上中枪,连刀都握不牢。” 大宾说到这儿,从兜里掏出烟点了深深抽一口,说道:“其实最叫我佩服的还是庞二爷,他这身功夫,佩服!金七爷初开始偷袭得手,拿的有点大了,浑以为对方就没了还手之力,大咧咧握着刀想一鼓作气杀下去,庞二爷带伤跟他周旋,一点儿没落下风,但他腰间一直淌着血,我正盘算要不要捡着金七爷的手脚打一枪,庞二爷猛的退了几步,扬手甩出把匕,准头力道都没得说,直接算废了金七爷一条腿。把金七爷弄倒以后,他没追着打,反手又甩一刀,中了那个小方的后颈,让小松拾个便宜。他这手飞刀,啧啧,真比枪也不遑多让。” 我这才知道铁柱说庞老二压箱底的绝活儿原来是飞刀。 “再往后,你就到了。回头啊,我得好好请教庞二爷,看他那眼力是怎么练出来的。” 我和大宾聊着闲话消磨时间,吃晚饭的时候,我看苏玉还是闷着头一言不,就专门从为数不多的水果罐头里给她拿了一个。吃了东西,大宾说去河边冲洗。我等他出门之后,把苏玉面前动也没动的罐头又朝她挪了挪,说道:“何苦这么赌气呢?好歹我们都对你七爷爷手下容了情,他虽然受点伤,可你看看庞二哥,铁柱还有松爷谁没挂彩?你怎么就分不出个好坏人呢?” “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坏人?”苏玉抬头看着我说:“只要对我好的,那就是好人,对我不好的,那就是坏人。” 对她这套理论,我也没本事争辩,端起罐头硬塞在她手里说:“好拉好拉,就你七爷爷是个大大的好人,我们都是坏蛋,成了吧?别愁眉苦脸的,往后我还得守着你一个月,你准备天天让我看你这苦瓜脸?好好把东西吃了,等卫老板的人赶过来,咱们就能回阳川了,这些日子你也生受了,回去以后尽情吃吃玩玩。” 苏玉到底是少年心性,被我连拉带哄的,慢慢收了性子,拿罐头吃了。 能闹个这样的结局已经算很不错了,真得好好感谢卫攀,要不是他留了个后手,今天胜负之数实难预料。其实我很想知道卫攀怎么会突然拉肚,恰好趁着大宾不在,我问苏玉说:“卫老板那肚子是你们搞的鬼吧,什么时候做的手脚?挺高明啊,旁人都没事儿,惟独他拉的死去活来。” “高明什么!全是刘胖子出的主意,他借着在卫攀那儿找药的机会,给水里放了泻药,这药是从巴豆里炼出来的精华,只要一丁点儿就够人受的,为了不叫别人起疑,刘胖子自己还先舔了舔,这也叫高明?你档次真跟他也不差多少。” 果不其然,卫攀确是遭了他们的暗算。至于金七爷究竟为什么要赶他走,我的猜测作不得准,卫攀肯定是清楚的,反正回阳川后有的是时间问他,就不必再陪笑脸请教苏丫头了。 下山的那帮人也不知道这时候都怎么样了,大宾说卫攀是去了林边县城,因此庞老二和松爷下去治伤,顺便找卫攀派人手,其实当时已经有了移动电话,就是最早的那种moto,体形硕大,极象砖头,打电话火拼砸核桃盖房子一机多用,价格颇不便宜,但依卫攀的身家,一人配一部也弄不穷他,只不过在这深山里没一点信号,拿来也是白费。 该睡觉的时候我还是不放心苏玉,于是悄悄跟大宾商量,我俩一人熬半宿,盯着丫头别出什么岔子。我守前夜,因此躺下不敢闭眼,紧看着苏玉睡觉的地方。寻宝藏这活真是遭罪,从前没经历过的急难险阻叫我也差不多吃遍了,话说回来,这条命还好好的留在自个儿身上,算是万幸。 大宾接班后我沉沉睡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连摇带晃把我弄醒,我睁眼看看天还黑着,正要问他搞什么东东,大宾握着枪沉声说道:“有人来了。” 第七十一节 休整 我赶忙翻身爬起来,顺手掏出枪,问大宾那个方向来人了,大宾给我指了指,我俩悄悄扒着窗户一看,果然,远处晃动着手电光,看样子人来的还不少,足有十来个。我心里不由的暗暗叫苦,这么多人,如果真的来意不善,单凭我和大宾两人怎么对付的了?大宾背靠墙长出一口气说:“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去把苏小姐叫起来,我再看看,找机会先把领头的放倒。” 我猫腰爬到苏玉跟前,把她弄醒,她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小声说道:“别出声,有人来了,地宫的入口你会开吗,咱们熟悉路,你先躲进去。”说完,我塞给她一把短刀。苏玉说只知道地宫入口的大概开启位置,我皱着眉头想了想,拉她摸到窗户跟前。那帮人走的近了些,已经隐约能听到他们彼此间的交谈声。我感觉这不符合常理,虽然不清楚这帮人的来路,但如果他们想要对我们不利,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大声喧哗的,我把这想法对大宾讲了,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反正人已经逼近,现在想跑根本来不及,只能看看再说。 等这些人快接近道观的时候,走在前头的那人竟然扯嗓子喊道:“大宾,大宾,正挺尸呢?出来迎迎。” 大宾听到这声音,松口气对我说道:“是关涛,自己人,不打紧。”说罢,把枪收好,三两步跨出门,迎着那帮人走过去。 关涛就是前天背卫攀下山那两人其中之一,长相很是剽悍,但心计一点不少,在卫攀手下非常得用,瞧这架势,必定是庞老二他们寻到了卫攀,然后卫攀派关涛回阳川带援军。我原以为最起码卫攀的人要天亮以后才能到达,没想到他们竟连夜赶了过来。苏玉看清没了危险,便把短刀还给我,自己蹲坐到墙角,我见她身影在黑暗处显得纤弱不堪,心中突然冒出股酸酸的感觉。 等大宾带着关涛进门,我上前打了个招呼,早先在卫攀家暂住的时候就和他认识,算是比较熟。卫攀对地宫显然非常上心,生怕我们撤回去以后有人来这儿捣乱,所以叫关涛多带些人来守着,我暗中数了数,连关涛在内,整整十个人。这帮人平时在阳川除去料理买卖上的事儿以外,都是吃喝玩乐的花花太岁,初到小阳山这穷乡僻壤颇有点不习惯,嫌道观里头灰大,坐下之前还找东西垫着屁股,怕把裤子弄脏,关涛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来这儿的真实目的,我在心里暗道,穷讲究,再住上十天半月,你们怕是在粪坑旁边一躺也能睡觉。 庞老二去的时候已经把这里情况大略都讲了,所以关涛没有过问,大宾问卫攀身子怎么样,关涛叼着烟大咧咧说道:“还好,就是背大哥下山的时候把我累的半死,拉稀是止住了,一天打好几瓶吊针,过两天能下地了,就回阳川去。” 我倒是惦记庞老二和松爷,关涛说:“庞二爷去了没多久,大哥便让我回阳川带人,他伤势如何,我不大清楚,不过瞧他气色不算太差,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来回折腾连口气都没喘匀,车开到半路上不来,我跟兄弟们全地奔过来的,你们可好,天一亮拍屁股走了,撇下老关在这儿受罪,嘿嘿,回去别忘多跟大哥提提,叫他半道寻人来替替咱们。” 关涛带来的伙计里有人问道:“关哥,你把我们心急火燎的拉到这儿来到底有什么要紧活儿要做?问了一路了你都不答,现在到地方了,就这么个破屋子,究竟啥名堂,你也知会咱们一声嘛。” “裹紧衣服挺尸去!少那么多废话,啥都让你知道,干脆你当大哥得了!小黑,天快亮了,大伙儿一晚上没睡,得歇歇,你带个人守着,我告诉你们,放机灵点儿,这山上有狼,听说老虎都没绝种,望风的敢偷懒,先捆紧扔深山里头去。” “嘿嘿,老虎好啊,稀罕,虎鞭么,能壮阳,小黑,你不是常抱怨自个儿不争气吗?打只老虎给你补补。” 大宾把我们丢下的睡袋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有人想睡的松散点儿,来回寻宽敞地方,这才看清墙角还蹲着个大姑娘,嘻嘻哈哈一阵调笑,我早就看这几个人不顺眼,见他们拿苏玉开玩笑,再也忍耐不住,冲其中最过分的一个说:“滚你妈远远的,少往这儿凑!”这帮孙子平时缺管教,在阳川横的不得了,打进门就没正眼瞧过我,挨了我的骂均都不太服气,嘴里不干不净嘟囔着:“怎么拉,装大头充腰粗?这是你家?咱们想往那儿去就往那儿去,要管,还轮不到你。” 我伸手掏出枪,噌的上了膛,顶住一个家伙的正脑门说道:“信不信把你一枪掀了!”关涛和大宾见我们呛起来,赶紧上前拦住,关涛冲他喝道:“这是大哥的兄弟,你跟他掰面子,叫大哥知道,你还活不活了?挺尸去。”转脸又对我说:“陈老弟,这几个杂碎就这样儿,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狠狠瞪了这伙人一眼,转身坐到苏玉跟前抽烟,心想卫攀只顾着多叫人,也不看看这都是些什么货色,真有意外,拉出来能顶什么用。 这一闹就走了困头,天刚一亮,再没心思呆下去,叫上苏玉和大宾,跟关涛打过招呼,一路下山。 按着关涛给的地址,我们三人先找到卫攀就诊的医院。卫攀这时看上去恢复了几分活气,躺在床上打吊针,见面一问,才知道庞老二和松爷均都在这家医院的外科。寻过去看看,正经医院就是不一样,两人伤口该缝针缝针,该包扎包扎,整的利利索索,松爷伤轻,手脚都好端端的,留他照顾庞老二,我们到县城的一个旅馆住下。苏玉倒很老实,没找一点麻烦,我陪她在县城转了转,买两身时新衣服换上。又过两天卫攀恢复差不多了,大家便一同返回阳川,松爷和山秀自有说不完的话,这些是末节,不需多提。 我和庞老二等安顿好了,专门找卫攀道谢,顺便谈谈,事到如今,再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卫攀说:“我下山之前,金七爷确实对我旧话重提,不过他可把姓卫的小瞧了,我是那种不顾朋友的人么?连同寻宝这一节,还是我沾了二爷跟陈兄弟的光,因此我没应允他,并且隐约给他透了点意思,凡事最好别做太绝,金七爷铁青着脸回去了。我当时就盘算着他要真对你们下手,我不能看着不管,谁知道第二天拉的不象样子,真够邪乎。我猜想这是金七爷见拉不动我,又怕我妨碍他来阴的,因此出的鬼主意,只不过怎么中招的,我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下山的时候我心里这个气啊,就叫大宾留下助你们一臂之力。” “卫老板猜的不错。”我笑着把刘胖偷偷给他下药这件事对他说了,卫攀气的破口大骂,言明回头非跟刘胖好好算帐。 庞老二等这些闲话说完,正色说道:“咱们还是商量点正事,下步该怎么办?金七爷这次是败了,但要想继续图谋圣师宝藏,少了他是万万不行的,过石窟是一条,开启宝藏方法又是一条。假设宝藏要在我们走过的这条路上的话,小陈的墨玉基本上算是作废了,咱们拿什么去威慑金七爷甘心起出宝藏平分?” 金七爷不但毒辣,而且鬼心眼儿很多,等他伤好恢复了元气,我们真不知该怎么对付他。其实我心里是有个打算的,只不过觉得不太光彩,看着庞老二和卫攀一时都没什么主意,我确实也不忍丢下宝藏不理,于是还是咬牙说了出来:“金七爷把苏丫头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这点儿他装是装不出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依我看,要他老实,还得着落在苏玉身上,一个月后可以对金七爷明言,这宝藏咱们非得自己那份儿不可,卫老板因为宝藏,已经折了三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前边的过节按下不提,再进地宫的话,叫金七爷只能带刘胖一个人,把枪也交了,他没枪没帮手,即便想玩阴的咱也不怕,苏玉嘛,暂时还得掌握在咱们手上,等金七爷顺利起出宝藏,拿过我们该得的,自然把人毛不损的还给他,他要真耍花招儿,大不了玉石俱焚。” 卫攀说道:“眼下只有这么办了,揪住金七爷这个软肋,不用白不用,我也就真不明白,他都快入土的人了,怎么这么独,把宝藏堆在他眼前尽着花,他能花多少?干嘛非得背信弃义自己独吞?” “卫老板你是生意人,眼光放的长远。”庞老二说道:“金七爷也有他信奉的处世之道,这些勉强不来。想来想去,似乎小陈说的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欠点儿光彩。不过,对付金七爷这样的人,诚信仁义不管用,让他服软,必须拿住他的要害。那就先这么定下吧,只是咱们需得有点耐心,这协议金七爷轻易是不肯答应的,慢慢磨他,将来如有变故,再作商议吧。” 定好对策,我们便暂时安心修养段时间,铁柱虽在金七爷手里,但料想老家伙顾忌苏玉,绝不敢拿他怎么样。这计策是我先提出来的,虽说是以毒攻毒,可我见了苏玉总感觉自己亏欠她点什么似的,于是加意照料她生活,叫她能尽量安心快乐度过这段日子。 山里边熬一天总觉得漫长,舒适生活却过的飞快,我们在卫攀家吃的好住的好,又不用多为旁事操心,转眼之间,一月期限将至,想着马上又得开始苦闷枯燥的小阳山之旅,我心里不禁沉闷,只得畅想顺利得宝之后的美好前途宽慰自己。 苏玉头天给金七爷打了电话,他说明天准时谈判,我们把一大套说辞都准备的极为充分,谁知道第二天金七爷根本没露面,就刘胖腆着张肥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七十二 续约 看到刘胖孤身前来,卫攀先就沉下脸,那泡稀把他祸害的够戗,元凶就在眼前,叫他不动怒,不太可能。不过卫攀毕竟是胸有城府的人,即便动怒,也只是不给刘胖好脸色,呛他几句难听话而已,刘胖这块烂猪肉最能受埋汰,一个劲儿的赔罪,赔到最后连卫攀也没了脾气,下药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苏玉问刘胖金七爷为什么没来,刘胖说他老人家年岁大了,二爷那一刀岂是吃素的,伤口虽说长好,但腿脚疲懒不想走动,因此叫他来全权代表。我心想金老鬼不定又在耍什么花枪,这是多重要的事儿,一句不想走动就推的干干净净? 刘胖在地宫里就脸上挨了铁柱一拳,连血都没见,这一个月估计没少胡吃海喝,身子愈见胖。我们几个在专门谈事儿的屋子里坐定,刘胖颤动着脸上肉笑道:“哎呀,各位说咱们是不是打不散的缘分?回回闹了误会还能坐到一块儿亲亲热热说话,可真不容易,这一个月大伙儿过的都挺好吧,我瞧玉小姐气色极好,必定好吃好喝的没受半点委屈,七爷见了心里也只有更高兴。人嘛,上了年纪就惦念小辈,这一个月不见,换了谁都放不下,我讨个人情,叫玉小姐回去看看七爷,铁柱兄弟在我们那儿住的再没那么舒坦了,顿顿都得一斤肉,等玉小姐回了,咱们也把铁柱兄弟送回来,大家好好聊聊。” 胖厮还是这副德行,见面就想占便宜,原本卫攀和刘胖之间没有什么冲突,因此一直都给他留着面子,但现下情况不同了,听了刘胖的话,卫攀跷着二郎腿说道:“恐怕天底下再没你这么精明的人了,一点本钱不拿,只想着往回捞,庞二爷厚道,陈老弟年轻,我就做主表个态,金七爷要还想谈下去,起码拿出点诚意来,别总弄这些不沾边的玩意儿。” “咱们诚意是足足的,只不过依着先前说好的嘛,一个月后把玉小姐领回去,再把铁柱兄弟送回来。” “省了吧。”我冷笑一声说:“别放闲屁了,依着先前说好的,是三家出力平分宝藏,结果呢?你们先把这条兑现了再说别的。” 即便刘胖油嘴滑舌,这一点儿他想赖也赖不掉,支吾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只好先岔开话题:“各位都是有度量、做大事的人,从前的误会过去就过去了,七爷说大伙儿的伤都养好了咱们再进小阳山,还按老规矩,一方带几个人,起出宝藏平分,他老人家说话绝对作的数,要再有什么闪失,各位割了我的头去。” “刘老板,你听好,咱们这儿有三个条件,你能做主就在这儿点头,做不了主回去请示金七爷,第一,宝藏是要继续找的,找出来后一家一份儿,第二,再上小阳山的话就不劳烦你们多派人手了,只金七爷和你两个能去,第三,宝藏找到之前,为防出什么乱子,苏小姐还是呆在我们这边儿为好。你也知道,庞二爷是守信之人,我卫攀在阳川还算有头有脸,断不会食言,自己煽自己耳光。就是这三条,你斟酌吧。” 真就如同庞老二所料,刘胖一听卫攀提的三个条件,马上把头摇的象拨浪鼓一样,“这个万万不行,平分宝藏,我能做主,原本七爷就是这么交代的,但后两条对我们似乎有点不公平,不光我听着不合适,即便七爷亲自来了,也不会赞同。俗话说的好嘛,人多力量大,七爷年岁大了,在深山里头诸事不便,最起码身边也得有个使唤的人不是?” “得了吧,我瞧金七爷身子骨儿比二十来岁小青年都结实,再说了,你好胳膊好腿的,就算帮他端茶倒尿的也累不着。”我调侃道。庞老二摆摆手止住我的话,说:“我们定的就是这个章程,你回去跟七爷合计合计,什么时候有准信了,知会咱们一声。” 刘胖还想罗嗦,怎奈卫攀没心情跟他打嘴官司,三言两语把他打走。刘胖回去向金七爷讨了主意,第二次登门时说他们不带人也成,就求先把苏玉放回去,老家伙既松口了需得一鼓作气,因此卫攀又把他轰了出去,这回金七爷仿佛也动了气,不再过来商谈。这就得比比谁能沉住劲儿,反正小阳山有人守着,我们乐得多过两天舒服日子。 金七爷到底惦记苏玉,耍了几天个性便举手投降,只是要求需带着苏玉一起上小阳山。我们原计划是把苏玉留在阳川,听了金七爷的条件,互相商量商量,庞老二和卫攀都觉得带上丫头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以后守夜望风都是我们的人,怕不安稳的话多带些人手上去就是,于是便答应下来。金七爷见我们点头,倒先表了点儿诚意,把铁柱送回来,大家都一个多月没见了,乍一碰面欣喜不已。铁柱在地宫里搏斗时被一枪击中右手,失了两节食指,不过象这种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浑不在意,早就忘了伤痛,但食指毕竟是人手上最为重要的一根指头,以后铁柱要想拿枪握刀,均得受碍。 七月的天在阳川来说已经十分炎热,不过为了大计,这些小小困苦必须忍受。临出前我对卫攀说咱们是干大事的,得注意队伍素质,你派到小阳山守地宫的那几个人不怎么样,卫攀哈哈一笑,说他们油滑惯了,都这皮样子,骂也骂不过来,尽着挑好的去吧。他精心选了六个人,我们趁夜赶路,凌晨时分到达道观。 关涛这帮人在山上这一个来月遭了老罪,每天闲的屁股痒还不能远离,见有人接班,顿时激动的手舞足蹈,卫攀说车还在半山腰上等着,你们正好趁着回去吧。 这一次我们在很多细节上都动了心思,比方说睡觉,苏玉是姑娘家,不能硬跟她凑合在一起,但可以在稍远的地方用人围个圈儿,加之有人守夜,不怕他们趁夜搞鬼,要是她去方便,我们也不跟着,只需同时牢牢看死金七爷,总之就是一条,能盯紧了全盯紧,特殊情况看好一头儿,他们爷孙情深,断不会丢下对方独自偷跑。我猜想当初金七爷在地宫偷袭得手之后,庞老二涵养再好也容不得手下留情,因此他甩出去的飞刀距离近,手劲儿又用的十足,所以金七爷这条腿到现在走路还是有点瘸,这样更好,省得老头儿再惹麻烦了利手利脚不好对付。 许长胜和小方的尸体至今还撂在原地没能处理,这种天气,又隔了这么长时间,地宫虽然阴凉,也不知烂成什么样子,想想我都要吐,苏玉看见,非晕过去不可。庞老二和铁柱过去干爬子,尸不会见的少,只不过这么“新鲜”的,恐怕也没遇到过,铁柱和刘胖带人先过去把尸体清了,以免众人见了全都吃不进饭。 等铁柱他们回来,刘胖还在不停的干呕,铁柱却没事人一样说浇上油拖到一旁烧过了。 这次上来带的好东西多,晚饭很丰盛,大伙儿都吃饱以后,铁柱故意趴到刘胖耳朵边儿,提醒他回忆回忆两具尸体的样子,刘胖皱眉头转过脸不听,怎奈喉结一动一动的不听招呼,捂着嘴冲出屋子一阵狂吐。苏玉蹲在金七爷身边看他腿上的伤痕,一会眼圈儿就红了,金七爷抚着她的头,俩人低低的说话,我有心干涉,心想算了吧,金七爷大势已去,何必过分跟他计较。只是当时庞老二和卫攀正在屋外说话,其余众人连我在内,都未注意到苏玉听完金七爷的话后两只手都在微微抖! 第二天我们准备妥当,依次钻进入口,还是我陪苏玉一块儿走,松散这么长时间,一进地宫,心头那根弦条件反射般的崩紧。 路过焚烧许长胜尸体的地方时,刘胖朝着他们的残骨拜了拜,说道:“两位兄弟保佑保佑,咱们起了宝藏,一定将你们接走好好安葬。” 我鼻子里似乎还隐隐能闻见股焦臭味儿,厌恶的看了刘胖一眼,这种人,连鬼都骗。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金七爷面无表情的对庞老二说:“就快走到头了吧,你是当家的,在这儿歇歇脚还是继续走,你来拿主意。” 听了这话,苏玉在我旁边身躯微微一震。 第七十三节 巨变 卫攀和庞老二临下地宫之前商量过:不管这条路有没有宝藏,不管走多晚,一定要在今天得出个结论。所以庞老二并不急着催大伙赶路,听到金七爷略带嘲讽的问话,庞老二说道:“大伙歇歇吧。” 众人纷纷坐到原地抽烟喝水,这次下来我和苏玉有意走在最后,意思是把她和金七爷隔的远一些。苏玉今天的话很少,一路上走的规规矩矩,反正这里也不是闲聊天的地方,我没多在意。我消停抽完烟,估摸还得等个十几分钟才会出。 苏玉趴在我耳边说:“你陪我往后走走吧。” 我心里顿时提高警觉,狐疑问道:“往后干什么?” “我……我想……那个,刘胖子今天刚烧了死人的,我有点怕。” 我明白苏玉是想方便,不过上一回她就是以崴脚方便为借口,把我诱到坑底的,所以我不敢再大意,隔过一个人对着铁柱耳朵小声说道:“苏丫头要解手,我跟着去,你在这儿多留心,万一有什么不对,赶紧过去照应。” 我陪着苏玉朝后走了十几二十米,她还坚持再走一点,这时我对她可以说是非常的戒备,明知道不忍对她怎么样,还是下意识的悄悄掏出枪。她在前我在后,又走出去十几米,她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我赶忙拉住她说:“你不是怕么,越往前离那两个死人越近,还走什么。” 苏玉回过头,我隐约看见她脸上似乎是挂着几滴泪水,这可不对劲儿,没人招她惹她,无缘无故怎么会哭鼻子?刚想问问,她突然往我跟前靠了靠,伸手握住我的手,我心里一惊,急忙把握枪的那只手抽回来,沉声说道:“你干什么!”苏玉仍然把我的手抓的紧紧的,几滴眼泪不觉间落在我手上,她小声说:“我怕。”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心下一软,缓缓语气对她说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值得哭鼻子吗?两人都让烧成灰了,没事儿,有我盯着呢,没看吗?我拿着枪呢。” “我……我不是怕死人……” 我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不怕死人你哭什么,这地宫又不是第一次进来,好好的抓点紧。” 苏玉还是不动,硬拉我蹲下,然后支吾着不知想说什么。这丫头平时伶牙俐齿,从未象眼前这般吞吐过,我心里猛然感觉到,她有话想说,但不知道碍着什么说不出口。 她这种反常一定事关重大,我连着追问好几次,她眼泪流的更多了,哽咽着说:“刘……胖子背……背包里有zha药,七……七爷爷……想把大伙儿都……” 这话还没听完,我便如遭雷噬,来不及多想,急忙冲着人群喊道:“小心刘胖的背包。”这句话说出最多几秒种,一声沉闷的巨响由前方路边的深坑里传来。 我赶紧拉着苏玉趴到地上,过了一会儿,前方有人晃着手电大声聒噪,我见没了危险,拉着苏玉一路小跑过去,众人似乎都没受伤,只落的一身灰尘,细看过去,金七爷动也不动的伏在路旁的坑边,刘胖竟没了踪影。 原来我和苏玉走后没多大工夫,刘胖解下背包说:“七爷,我方便一下,等我回来咱们接着走吧,好赖都是自己的活儿,偷不得懒。” 金七爷眼皮子也不抬的说:“走不走的我说了能算么?” 刘胖摇了摇头朝路边走去,这时正是我在苏玉身边感觉不对劲儿的时候。刘胖脱裤子蹲下,我追问苏玉,刘胖暗中掏出个遥控器,我从苏玉嘴里得到他背包里有zha药的消息,就在与我出言示警几乎同一时间,一直盘坐的金七爷突然起身朝后一跃,就势伏在地上朝路旁深坑里滚去,嘴里喝道:“动手!” 这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半点停顿,我们这些人按理说都是危在旦夕,刘胖接到金七爷命令,裤子都不及提,翻身跳进身边的坑里,略停了两三秒钟,按下遥控器上的引爆按纽。不过也就是因为他进了坑,才致使金七爷遭了大祸。 庞老二听到我的示警声,立即感到刘胖的背包里有蹊跷,但这弹指的工夫不容人多想,他闪电般抓起刘胖背包,触手竟感觉包内有管状物,便随手便甩了出去,按说这节骨眼儿上庞老二不可能再拿捏准头,纯属胡扔乱抛,不过凑巧,背包划着弧线落进金七爷预备容身的深坑里,这时刘胖身子已经在坑里,看不清装zha药的去向,依旧按下引爆按钮。 金七爷时间拿捏的非常精准,只不过他那条腿行动不便,致使自己动作稍稍慢了一点儿,人未进坑,zha药就爆了,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顿时把他掀起老高,又重重落在地上。金七爷心肠毒辣,背包里不光装着管状zha药**,还附带着些玉米粒大小有棱有角的小铁块儿,一旦zha药爆炸,这些小铁块儿激射而出,其威力绝不亚于子弹,若不是庞老二见机快,在场众人只怕除了我和苏玉金七爷刘胖外不死即伤。谁料终究还是自作自受,数十颗小铁块儿深嵌在金七爷身上,等苏玉扑到他身上时,老头儿已经是奄奄一息,一句没说完,便歪头断气,苏玉放声痛哭,我平生最见不得这样的事儿,虽说跟金七爷是死对头,但眼见苏玉哭的撕心裂肺,我实在不忍再看。 卫攀害怕刘胖趁乱逃走,立即吩咐人四下寻找,结果还是在他藏身的坑里现刘胖,胖厮许久不见金七爷来拉他,又听到苏玉哭声,觉不妙,正要努力爬出去,三米来深的坑,象我这样偏瘦的人要上来还得费些力气,更别说肥头大耳的刘胖,于是让人按个正着,现在对他实在没一点客气可言,众人连拉带拽弄他上来,押到卫攀眼前,刘胖看到金七爷血肉模糊,大吃一惊,用力挣扎两下,无奈被制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元凶金七爷已经死了,刘胖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苏玉虽一直跟着金七爷,但若不是她及时说出真相,我们还能有命在?因此众人无意为难她,默默在旁看着,等她嗓子哭哑,浑身脱力一般时,我才扶她坐到一旁。 卫攀冷冷看了看刘胖,指挥大家先押他回去。苏玉可怜巴巴抬起泪眼看看金七爷的尸体,又看看我,我知道她不忍金七爷抛尸在此,于是招呼松爷帮忙,抬上了金七爷。大家正要动身,庞老二拿出纸笔,丢到刘胖面前说道:“江湖人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对我们动这样歹毒的心计,按说大伙儿一人一刀,把你剁碎了也不为过。眼下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老实把石窟正确的路线画出来,我保你一命。” 刘胖不是傻子,清楚自己现在也就剩下这点本钱了,若是石窟路线一画出来,全成了废人一个,因此哼唧着不想画,庞老二说道:“不画也由你,只要你舍得自己这条命!”刘胖知道庞老二的性格,既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可为了保命,万般不愿的提笔在纸上画起来。也不用人来监管他画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反正等一会儿就要过石窟,我们就按他画出的路线来走,要是画的不对,自然有他的苦头吃。 等到刘胖画好路线图,庞老二仔细收好,然后叫大家前进。到石窟跟前,庞老二取出刘胖画的路线图,一点一点比着走,胖厮知道掺不得假,所以心不甘情不愿画出的图倒不假,往日把我们迷的一头雾水的石窟,轻巧便走了出来。 返回道观后,我寻思着现在天气太热,金七爷的尸体不能久放,所以学着卫攀用过的办法,捡来大堆柴火,把他尸体烧了,拾出烧剩的骨头,装好袋子交给苏玉,由她日后安置。苏玉默默提了袋子,倦身子蹲坐在墙根儿,刘胖蹲在旁边看看金七爷的骨灰袋,也不知道后悔什么,狠狠朝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拍了一巴掌。 卫攀和庞老二小声商量怎么处置刘胖,两人还没得出结论,铁柱晃晃自己的断指,狞笑着说道:“你们怎么处置我不管,这根指头,我得着落在胖厮身上。”说罢抽了把刀,慢慢朝刘胖走来。 刘胖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铁柱也不知是吓唬他还是来真的,一步步走近。刘胖眼见指头不保,眼珠子左右一转,咬咬牙,突然抓起不远处的苏玉挡在自己面前,顺手从身上不知什么隐秘地方抽出一把细长的小刀,架到苏玉脖子上,厉声说道:“庞二爷,你说画了地图就保我有命,说话不算数么!”苏玉一惊,手中的袋子掉在地上,我看刘胖手持的小刀虽窄,但刃口极为锋利,生怕他伤了苏玉,掏出枪对准他,却不敢扣动扳机。 他这一手众人任谁都料想不到,铁柱停下步子,说道:“二哥说饶你一命,我就取根指头,有什么相干?你这号人也真恶心到家了!有种就下刀子,苏丫头跟咱们非亲非故,你杀了也不打紧。” 刘胖象是豁出去一般,拉着苏玉退到墙角喘着气说道:“眼下七爷死了,知道圣师宝藏开启秘诀的,就玉小姐一人,不妨跟你们明说了,宝藏若是开启手法不对,便有大难,只怕各位满心欢喜都得落空,现下我拿玉小姐一命换我一命,也不算过分。” 第七十四节 密闻 苏玉今天心境因金七爷的意外死亡而大变,平日里精灵般个姑娘,现在被刘胖挟持后竟不挣扎也不出声,只是无助的流泪,我们这帮人虽称不上个好字,但最看不惯的就是刘胖这种人,我真恨不得一枪敲碎他的秃脑袋。庞老二等人原本以为金七爷死了,开启宝藏又得大费一番周折,听到苏玉竟然洞悉这个秘密之后,均都又惊又喜。 刘胖贪生怕死,一旦危及自己性命,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卫攀一把拿过大宾手中的枪,指着刘胖说道:“世上的能人多了,宝藏既是人封起来的,必然有人能解开,咱们不过多费些功夫而已,刘老板,原本我是想留你条活命的,谁知道你竟然这么下作,姓卫的从不受人要挟,既然想拼命,我就成全了你。”说罢,作势朝刘胖脑袋瞄了瞄。 他这番举动纯属吓唬刘胖,要说卫攀对宝藏的热衷,丝毫不比我们少一点儿,怎么可能舍得知晓宝藏开启密法的苏玉陪着刘胖一起死?刘胖鸡贼的很,只不过现在心里慌乱,一时间竟把卫攀的话信了个十足,卫哥卫大爷的一通乱叫,庞老二看吓的他差不多了,走过来压下卫攀拿枪的手,对刘胖说:“你放了苏小姐,旁的话都好商量,说起来你我相识也有十多年了,庞天雄的为人,别人不知,你也不知么?” “二爷,你说的话我一百个服气,可你兄弟没你这份肚量,我这儿一撒手,他又上来跟我为难,七爷一死,我也没了靠山,只求隐姓埋名过几天安稳日子,各位行行好,放我一马,从今往后,再没刘意合这号人物。” “你放宽心,铁柱跟你的过节,我做主压下了,你这就放了苏小姐,下山去吧。” “二爷,不是我信不过你,今天着实是把我胆子吓破了,我带着玉小姐走,你们别跟着,等我下山后,一准放她回来。” 我看着刘胖躲在苏玉身后的龌龊样子,再看看泪眼凄凄的苏玉,心里又是气又是怜,忍不住脱口说道:“刘胖子,你还算是人么?把她放了,我跟你走!” 刘胖自然不会同意,但庞老二和卫攀也有自己的打算:任他把苏玉带走,下山后即便苏玉得了自由,会乖乖的回我们这儿来?因此两人寸步不让,坚决不同意刘胖的要求。卫攀冷笑着说:“你要有精神,只管耗下去,咱们人多,轮流看着你,有种你别吃也别睡,就这么硬挺着,我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丑话说在头里,假若你撑不住了落在我手上,姓卫的养着这么多兄弟可不是吃干饭的,折磨人的法子,他们会的不多,一二百种,全都着落在你身上试一遍。”刘胖听罢顿时冒了满头冷汗。 熬了半天,刘胖终于是架不住了,哭丧着脸答应换个人作人质,卫攀已经把住他的脉,那儿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一定要他先放人。刘胖这人没半点骨气,若是换个硬骨头,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但他没这份儿胆气,加上庞老二在旁好言劝说,一个白脸儿一个红脸儿,把平时满肚子鬼心眼儿的刘胖整治的晕头转向,站的时间长了,胖厮又累又怕,知道这么撑下去总没什么好果子吃,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最后手一松,那把刀子落在了地上,我赶紧一把拉过苏玉,扶她在一旁坐下。 庞老二讲信用,见刘胖放了苏玉,就叫众人让条路出来,放他下山,卫攀摆手制止,把庞老二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二哥,咱们不能放他走,你想想,这是只什么鸟儿,让他走了不要紧,就怕他不老实,撺掇着旁人来跟咱们捣蛋,可别忘了,上回黑衣人的事还没彻底了结,若再树强敌,少不了又是一番撕杀。依我说,暂时囚了他,等宝藏到手再做决定。” 卫攀这话有些道理,但庞老二不愿失信于人,因此沉吟着没作声。刘胖见庞卫两人在一起嘀咕,想着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急忙高声大叫:“二爷,你们可不能失信呐,不能失信呐。”松爷听的不耐烦,兜头给他一嘴巴,说道:“闭住你的臭嘴,现在才想起不能失信?你早干嘛去了。” 卫攀接着对庞老二说:“信义两个字得因人而异,不能对谁都那么讲究,二哥,你一味这么坚持,我怕会出乱子。” 刘胖哆嗦着一身肥肉看了半天,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低,从庞卫两人神色里已经察觉到自己走不了很可能是卫攀在使绊子,他越在这儿呆越觉得害怕,猛然间咬咬牙说道:“卫老板,你不想放我,是不是怕我出去漏了宝藏的风声?” 这时刘胖已经是块案板上的肉,所以卫攀也不做隐瞒,说道:“你猜的倒不错,不是我多心,实在因为这事太过重大,你老实在这儿住上几天,等我们做好了事儿,再安稳叫你走路,顺便给你些养老钱也未尝不可。” “卫老板,七爷一死,我已无意再掺和到宝藏中间,也绝不会对谁吐露半点儿其中的详情,只求安生离开这里。刚才说定的协议揭过不提,咱们再作笔交易。我知道件惊天密闻,跟宝藏有莫大关系,说出来就当放我的交换条件,倘若你听完还不肯放我,那只怨我命苦。” 密闻倒也罢了,再加上惊天两个字,确实噱头不小,众人顿时来了兴趣,卫攀看看庞老二,等他话,其实庞老二本意就是要放刘胖走的,现在顺带能从他嘴里掏出点别的消息,算的上买一送一,于是庞老二再没迟疑,点头答应,卫攀沉思片刻,说道:“好吧,你先说来听听。” 刘胖长舒口气说道:“这当阳地宫中压根就没有什么圣师宝藏。” 众人一听,无不目瞪口呆,刘胖接着说道:“这件事玉小姐也是清楚的,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她。” 这消息对我们来说无疑就是一道晴天霹雳,我赶忙问身边的苏玉:“这地宫里真没藏着宝藏?” 苏玉听我问她,也不答话,我连着问了几次,她才眼神茫然的点了点头,顿时,我竟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庞老二在旁淡淡说道:“那可就怪了,地宫里既然没有圣师宝藏,金七爷还拼着命的试险探路,几次算计我们,莫不是老糊涂了?” “我说的确实千真万确,这地宫并未藏着宝藏,但却藏着一件要紧东西,跟宝藏有极大关系,七爷千方百计就为了拿到它,不过我所知不多,七爷嘴紧的很,从不轻易透漏宝藏的信息,就这件事我也是费了老大心机才清楚的。” 这件密闻对我们来说果真能用惊天两字形容,大家拼死拼活搞了这么久,竟然只换来地宫无宝这四个字,屋子里顿时静的针落即闻,卫攀好容易稳住心神,问道:“地宫里藏了件什么东西?” 刘胖说:“二爷,卫老板,这中间很多详情我实在不知,但七爷到底有没有对玉小姐说过,只有她清楚。地宫没有宝藏,我就算出去了,能有什么可泄露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寻宝的事如同一座大山般塞在众人心里,猛然被人推dao,那滋味比什么都要难受,不过听刘胖的意思,宝藏实打实是存在的,苏玉似乎有可能知道这其中更多的情况,因此我们心头那团火还算未被完全熄灭。刘胖想的很现实,见脱身无望,干脆就有意把这消息讲给我们知道,地宫既然没宝,留不留他意义都不大。 庞老二不象其他人那样沮丧,听刘胖讲完这件事,如约放他下山,卫攀脑子里估计早乱成一团,也没心阻拦,任着刘胖去了。庞老二等刘胖走的没影了,拍拍卫攀的肩膀说道:“金七爷苦心要得到这件东西,那就证明它必定非同小可,十有**是寻找宝藏的重要线索,不用灰心,咱们继续走下去,先取了这东西再说。” 话说的好听,但卫攀一时半会之间还是提不起精神,懒洋洋走到屋外,独自坐着呆。庞老二悄悄把我叫到外头,说道:“眼下咱们唯一的指望就是苏丫头,我看她心境差到了极点,平时你和她过往最多,去陪着小心多宽慰宽慰,不要急着问要紧事儿,现在问也问不出个什么。” 苏玉本就是个孤儿,金七爷一死,她在这世上再没一个亲人,从此无依无靠,连个家都没有,不用庞老二说,我也是打心底怜惜她,默默陪她一直坐到天黑。苏玉仿佛失了魂一般,只捧着骨灰袋子,不光不说话,茶饭点滴不沾,我看她不吃,自己也没胃口。直到她打熬的没一点儿力气,倚着墙浑浑睡去,我才揉着胀的脑袋长出一口气,悄悄绕过熟睡的众人,溜到门外抽烟,心绪一会儿飘到这儿,一会儿飘到那儿,全没个定性。 我心想命这东西真是很神奇,若是踏错一步,谁也预料不到会生什么,比如金七爷,他事前万万不会想到机关算尽却落得这么个结果,他下了一辈子墓,最后也算死在了墓里。相比之下,我和松爷倒很幸运,只下过一次望儿山的唐墓,还遇到庞老二这样的好人。 想到那座唐墓,我脑中猛然一闪,似乎记忆里有什么东西要往外蹦,苦苦思索半天,才一拍大腿:今天接连两件大事把脑子搞晕了,明明制住了刘胖,却忘记找他盘问件事情。 第七十五节 宝藏的真相(1) 当初有一次和苏玉交谈中,她告诉我刘胖最先把庞老二从河北请来是为了下望儿山唐墓摸一件重要东西,这东西和宝藏有很大关系,最后金七爷责怪刘胖做事不稳,亲自下去把东西带了上来,而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苏玉说金七爷并未对她言明。这件事是刘胖经的手,他必然知道详情,今天确实被绕晕了头,这么重要的事,不但我没想起来,就连庞老二怕也忘了个干净。如今金七爷遇难,苏玉当真不知原委的话,那么唯一的知情人刘胖早就走的远了,却到那里再寻他?扔了烟头,我又呆坐片刻,带着些许惆怅和失落睡去。 因为心里杂事太多,睡不安稳,醒来时眼皮子死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抬眼看看,除了守夜的坐在门槛上,别的人都还睡着,就苏玉不知什么时候重又抱着骨灰袋靠墙坐着呆,一夜之间,她似乎憔悴了许多。我想着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饭,便轻手轻脚抱着炉子跑到外头,点火煮了碗方便面,切进去半个肉罐头,然后端到苏玉面前,她抬眼看看我,又看看煮好的面,轻轻摇摇头。从前她生些小气,我哄她开心时挺能说,但现在,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她。 大伙儿接二连三的醒了,然后结伴到河边洗漱,我趁着屋里人少,把那套老说辞搬出来又对苏玉讲一遍,她这回倒没有憋着气一言不,说想把金七爷的遗骨好好安置。我一听,有点犯难,金七爷是山西人,他上头那些哥哥都死光了,但下面的侄子、侄孙辈的人想来不少,咱们在山西人生地不熟,倘若护送苏玉回去期间出什么岔子,有够麻烦的。但对她这要求也不好回绝,毕竟是人之常情,最好是说服她暂时把金七爷安置在阳川,等宝藏的事了之后,再迁回故乡去。 吃早饭的时候我见卫攀他们蹲在屋外朝我招手,过去之后,卫攀边吃东西边小声问我:“苏丫头肯开口了么?” 我摇摇头,卫攀也太心急了些,不论是谁,刚刚遇到这样的惨事,那会有心思跟人说东道西?庞老二说:“这是急不得的,苏丫头不比刘意合,她可算是帮了我们大忙的,若不是她心善,不忍看这么多人白白送死,你我估计都没命活到现在,她不肯说,咱们不能硬问,旁人也别去扰她,就叫小陈多看护着就行了。” 我把苏玉想安葬金七爷的心思说了,顺便讲了讲自己的意见,庞老二和卫攀纷纷点头,卫攀说:“阳川有公墓,捡着最好的给他买一处。小陈啊,思想工作得跟上,赶早不赶晚,昨个听刘胖子那么一说,真叫我心里不是滋味,我都折了仨兄弟了。” 我试着跟苏玉商量了一下,她年纪不大,落叶归根这观念比较淡薄,因此没有反对。我看清晨煮的那碗面还是一点没动,都粘成了一大坨,轻轻叹口气,重新去给她做了一碗,好说歹说劝着才让她吃了一些。 等她吃完饭,我陪她唠叨些闲话,想分分她心神,免得老往凄苦事儿上想。如此耐住性子开导了两三天,苏玉才算缓过点劲儿,肯吃东西,也稍稍同我讲几句话,我一看形势好转,马上同庞老二他们商量,决定趁热打铁,张罗着把金七爷安葬到阳川。 卫攀带着我和苏玉回到阳川,然后派人买了块最贵的墓地,把金七爷葬了。卫攀还是沉不住气,几乎天天催我套问苏玉,我看丫头比着前几天好多了,于是再和她交谈的时候隐隐的把话题朝宝藏上拐。这天山秀拉苏玉到她房间里说了好一阵子话,等苏玉再出来的时候,脸色竟然又阴了。 后来我才知道,山秀其实一片好意,劝苏玉想开些,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自从山秀暂住到卫攀这里算是掉进了福窝,衣食住行俨然全是主人的标准,卫攀的老婆孩子常住在娘家,所以这房子里没别的女眷,因此还专门雇了保姆照顾山秀,一个山里的丫头,眨眼间就成了小姐。苏玉瞧着山秀跟她一样的遭遇,都是孤儿,过的日子却天壤有别,所以又触到心里的酸痛处。我赶紧对苏玉说:“卫老板心不坏,又大方的很,你要爱住在这儿,只管住着,他绝对没有二话,你老爱把事儿朝坏里想,山秀有保姆,你就不能有拉?明天马上给你找,她不是有一个吗?咱们找两个,找四个,总归要比她强。”这一番好劝,才叫她脸色慢慢阴转晴。 在阳川呆了足有一个星期,卫攀急的上火,说实话我也有点耐不住。这天苏玉正在她房间里看书,我陪着笑脸去搭话,胡乱说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刘胖说地宫里没有宝藏,就藏着一件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这毛病你也不是不知道,凡事都想问个究竟。” 苏玉放下你迟早忍不住。” 我嘿嘿笑了两声,低声下气连说一大堆好话,苏玉看我的样子好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眼热这圣师宝藏,费尽心机想弄到手,难道就不怕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我听她话里味道不对,赶忙问道:“什么叫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实话告诉你,刘胖子的话一点也不假,地宫里确实没有宝藏,不光地宫里没有,这世上,恐怕没一个人知道宝藏具体藏在那里。” “刘胖不是说地宫里有一件跟宝藏关联密切的东西吗?”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有些情况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想不想的起来也不一定。” “你受累想想,受累想想。” “哎?你给我寻的四个保姆呢?几天下来,我怎么一个也没看见?” 我心想老话说的一点没错,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但凡我要找苏玉打听点什么事儿,她从没有利索说出来过,想法设法也得给我找点不自在。只不过这一时半会儿之间,我去那儿给她找四个保姆?看我心急火燎坐立不安,苏玉微微一笑,说道:“暂且记着吧,你还欠我四个保姆。” “好好好,记着记着。” 苏玉敛去笑意,想了想说道:“这事千头万绪,也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既然你问到地宫里的东西,就先说说它吧,地宫三条路里其中有一条路的尽头藏着一块玉。” “什么玉,又是墨玉?” “不是墨玉,其实谁都没有见过,我们所知全都来自圣师手札,当阳地宫里的这块玉被雕琢成一只人眼形状,要想找到圣师宝藏,这只玉眼是极重要的一部分。” “我知道,玉眼上刻着寻宝的路线,对不对?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力气也没算白费,地宫马上就要走到尽头,摸出这只玉眼,再根据上面路线去找宝藏,就是多浪费点时间和精力而已。” “你当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圣师宝藏?实话对你说吧,即便安稳寻到玉眼,也只算走出了一小步,这中间的波折,把你头想破怕也想不出。” “那是自然,我这样的粗人还得多靠玉小姐你提携,要说聪明伶俐,我活这么大,就只有你能当的起这四个字的评价,还有……” “你别净打岔,阻了我的思路,当阳地宫里藏的,是一只左眼。” 我心想这玉眼还是成对的?苏玉既然说有一只左眼,毫无疑问必然还有一只右眼,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玉眼上没有刻着寻宝的路线图,那它们和宝藏之间有什么关系? 苏玉接着说道:“等找到地宫这只左眼,再去别的地方找另一只右眼。” “那可有点麻烦了,两只眼寻齐了才能找到宝藏?” “麻烦?麻烦还在后头,不光要找两只眼睛,还得找一只玉鼻,一只玉嘴,这四件玉器集齐了,才能提到找宝藏的事儿!” 第七十六节 宝藏的真相(2) 如果苏玉不说,我的确想不到要找宝藏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儿,只当阳地宫这一个地方就耗费了我们许多时间精力,要想把她所说的四件玉器找齐,鬼才知道得熬到何年何月。不过事在人为,找到找不到宝藏是一回事儿,找不找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我急于听到下文,所以没有出声,闭紧了嘴巴等苏玉讲下去。 “这四件玉器分别藏在四个地方,当阳地宫只是其中之一,其实你手里的那块墨玉并非绝无仅有,世上一共存着四块,每一块都标记着寻找玉器的路线。” 墨玉有四块,这点我早就知道了,看来苏玉说的话可信。 “待到找齐了四件玉器,还得再去找一个黄金打造的人面,这是五个开启圣师宝藏不可缺少的步骤。” “黄金人面?怎么又跑出来这么个稀罕玩意儿,这套程序也太过繁琐了吧。” “所以我说,怕你们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那你七爷爷就不怕一场空?”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不该在这节骨眼儿上提起金七爷扰乱苏玉的心思。果然,她听到我说七爷爷,面色一黯,我正不知该说点什么补救补救,苏玉便接着说道:“七爷爷参悟圣师手札已经很长时间,关于宝藏的许多情况他都清楚,原本他手上有两块墨玉,就打算在有生之年努力一睹宝藏的真容,他老人家性子极倔,决定过的事,旁人再怎么劝都是没用。后来家里出了内贼:七爷爷手下有个叫楚晨阳的,很受重用,七爷爷有什么决断不了的事儿,常找他说说,日子久了,这人渐渐摸到很多关于宝藏的零碎信息,当时七爷爷把心思全放在当阳这一块儿,所以姓楚的听到的大多跟当阳有关。不过七爷爷向来有分寸,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终究是只字未漏。姓楚的自以为已经把宝藏的事儿知道的**不离十,于是就生了二心,想偷走墨玉,探寻宝藏。七爷爷多年来养成个习惯,有什么重要物事从来都不放在一起,而是分别藏在几个地方,他说这样省得被人现了一锅端,因此姓楚的费尽心机只偷走一块墨玉,独自跑到阳川来探宝,恐怕他不明白,这块墨玉跟当阳地宫扯不上一点关系。七爷爷现丢了块墨玉后大雷霆,派人去找楚晨阳,结果有两个人在阳川附近追上他,姓楚的身手不错,七爷爷两个手下一死一重伤,他本人也受伤逃脱,从此以后不论怎么找,却始终没有一点消息,被他偷走的墨玉也一同消失。” 当苏玉说到这儿时,我立即想起和松爷当初在坑底那具尸体身上摸回的墨玉,心里暗暗惊奇,难道这具尸体就是背叛金七爷的楚晨阳?他身受重伤后逃到坑边时再支持不住,掉进大坑身亡,被我们凑巧现。只可惜当时没胆子细细看看那尸体的面貌特征,否则和苏玉两下一印证,就能知道这死人究竟是不是楚晨阳。反正金七爷已经死了,把摸到墨玉的事对苏玉说了也不打紧,我们要找宝藏,这块墨玉迟早要拿出来的,于是我把私藏那块墨玉的来历讲给苏玉听,她听过后连声称巧,虽不敢肯定,但我的猜测十有**是不会错的。 “丢了楚晨阳偷走的墨玉之后,刘胖到阳川开铺子,无意中现你竟然有一块墨玉,恰好当时几件大事凑到了一起,七爷爷勘出望儿山的唐墓,又得知另块墨玉的所在,他心想墨玉在外地,耽误不得,于是亲自去找墨玉,把唐墓的事儿交给刘胖子,这些事都是对你说过的,你还没忘吧。” “忘当然是没忘,不过你可没告诉我唐墓里到底是件什么要紧东西,制住刘胖的时候我没想起盘问他,等他走了还后悔好一阵子。” “也不瞒你了,唐墓里藏的,就是黄金人面,七爷爷是在手札上悟出望儿山唐墓的大体位置,按他所知,金家大爷爷当年持有的墨玉应该也是从这座墓里摸去的,不过他只摸走墨玉,却没拿到黄金人面,可能是没能把手札内容参详透彻,你也下过唐墓嘛,墓室二层堆放着很多石像,黄金人面是镶在其中一尊石像后脑上的。” 玉眼玉鼻玉嘴?黄金人面?若这五件东西合在一起,应该是颗完整的头颅,这颗头颅肯定和宝藏之间存在密切关联,等我把这问题问出来时,苏玉说:“这一点七爷爷确实没有对我讲过,不过若有本事寻齐五件东西的人,必然也能解开这个秘密,说实话,七爷爷那部手札的残本,我连摸都没有摸过。” “恩,你七爷爷被姓楚的搞怕了,虽然疼爱你,却不肯叫你接近手札。” “这你可说错了,不是我说大话,他老人家最信的过的人就是我,倘若我想看这手札,只需跟他说一声就行,只不过我向来对这种事兴趣不大,我所知道的,全是他闲来无事,随口讲给我听的。” 我心里暗道好险,亏得金七爷对这丫头无比疼爱信任,告诉她这么多秘密,假如不是这样,老头一死,所有关于宝藏的事都得跟他一同入土,我们不明就里的瞎找,找到头胡子全白也是白费。我仔细想了一想,玉眼口鼻需要墨玉做指引去寻找,金七爷手上有一块墨玉和黄金人面,我手上有两块,等于现在缺了一块墨玉,五得其四,想成事不能说不麻烦,但还是大有希望,等我问起苏玉最后一块墨玉的下落时,她说:“七爷爷当时一得知墨玉的下落,立即就赶了过去,谁知道这么隐秘的事儿竟然漏了风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从一座古墓中把墨玉摸走了,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是韩家人抢了先。” 我记得爬子六大家里就有韩姓,于是问是不是六大家里姓韩的。 苏玉点点头:“金穆庞,马韩梁,正是这里的韩家人,七爷爷很纳闷他们是如何得知这座墓的,爬子本就靠墓过活,姓韩的凑巧找到这座墓也不是没有可能,原本他老人家想亲自到韩家一探究竟,但又放心不下庞老二替他去找黄金人面,所以先匆匆赶了回来,之后一直脱不开身,这事儿也就算放下了。” 好,既然墨玉有着落,希望就更大了,韩家人手上只有一块墨玉,就算他们清楚这其中隐秘,也成不了大事,等我们取了当阳地宫这只玉眼,会同庞老二和卫攀亲自到韩家走一趟,哪怕是付个高价买来也成。 我越想越是兴奋,不料苏玉迎头泼来一盆冷水:“你高兴个什么?你就只有从楚晨阳身上得来的一块墨玉,想寻宝藏,其它墨玉呢?黄金人面呢?圣师手札呢?” 她这话把我噎的够戗,确实,这些东西都是金七爷的,现下他死了,可以说全都留给了苏玉,丫头若不肯拿出来,我们就两块墨玉,能顶什么用?于是赶紧陪着笑脸,把好话和高帽子使劲往苏玉身上甩,等她听的有了笑意,我说:“这个这个,是这样啊,你们从前住的房子到底是租来的,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里头,不大保险,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嘛,你把东西归置一下,先存到个稳妥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先存到你手里?” “这个这个……存到我手里也是可以的嘛。” “不劳你费心了,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放在我们租来的房子里呢?实话告诉你,都在别的隐蔽地放藏着,没有我,任谁也别想找到。” 我讨了个没趣,悻悻从她房间出来,随即把这些情况一字不拉的全都转告给卫攀,卫攀听的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满面春风,最后重重一拍我的肩膀:“小陈,还是你行,也只有你能从苏丫头嘴里套问出这么多情况,那剩下的事儿,也都得着落在你身上,想办法跟苏丫头达成协议,只要她拿出这些东西,咱们说话算数,等找到宝藏,原本归金七爷的那一份儿,分文不少全由她得着。” 我苦笑一声,这种活儿出力还不见得讨好,凭苏玉的性子,不把我难为死才算怪。接下来几天,我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巴结苏玉,回回被她一口回绝,我感觉一下子让她拿三样东西出来,是有些唐突,于是改变策略,死皮赖脸缠着她借圣师手札的残本一观,言明了只是一观,别无他意。苏玉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把我折腾的差不多了,答应取手札给我看看。 这天我和苏玉一起出门取手札,卫攀不大放心,派了几个人远远跟着。那些东西果然没有放在苏玉租住的别墅里,她带我东拐西拐,一路走到阳川煤矿机械厂家属院,进了八号楼三楼的一套两居室。苏玉叫我坐在客厅里,然后她不知从卧室的什么地方抱出个小箱子,“手札墨玉和黄金人面都是分开放的,这套房子藏的是手札,先说好,你别耍赖皮,看完了就还我。” 说罢,她掏钥匙打开箱子上的锁,等掀开箱盖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我见她神色有异,赶紧凑过来朝箱子里观望。 箱子里竟然空荡荡的,别说手札,就连废纸也没有一张。 第七十七节 追讨手札(1) 一见箱子里的圣师手札不翼而飞,不光苏玉,就连我都惊的手脚凉,按她所说,金七爷对宝藏所有秘密的探知一部分是证据,一部分是主观推测,但归根结底全都来自手札,现在手札平白消失,我们就算寻齐了四块墨玉和黄金人面又能有什么用?手札不会自己飞走,一定是有人偷去了,待我稍稍稳住心神,头一个想到的嫌疑人便是刘胖。当我把这怀疑告诉苏玉时,她也表示赞同,因为除了金七爷苏玉和刘胖,其他外围人员根本不清楚还有手札这件东西。我问她藏手札这地方都有谁知道?另外房门和箱子钥匙共有几套?苏玉说:“七爷爷有没有把这地方告诉刘胖子我不太清楚,钥匙共有两套,我一套,另一套七爷爷藏在我们租住的别墅里。” 突然,苏玉惊呼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她结结巴巴对我说如果偷走手札的人真是刘胖,那他有可能还会同时打墨玉和黄金人面的主意。 确实如此,三头大肥猪,既让人瞄上了,绝不会偷走一头就放手。我赶紧让苏玉去看看墨玉和黄金人面还在不在原处,我俩再不敢随意晃悠,匆忙下楼坐车赶到分别存放着墨玉和黄金人面的地方,这两处都是毫不起眼的民宅,万幸,两件宝贝竟然安然无恙。苏玉推测,刘胖可能被我们放下山后迅赶回阳川想提走三样东西,但金七爷多年的老习惯了,连钥匙都是分开藏放的,刘胖只找到了其中一套钥匙,估计他不敢过多停留,于是便偷走了手札。我和她先把墨玉和人面带到卫攀家放好,然后来到金七爷先前租下的别墅,这里一直都留守着几个金七爷的伙计,苏玉算的上他们半个主子,所以这几人的态度十分恭谨,我定眼瞧了瞧,都是生面孔,没有我见过的,这也好,省了些麻烦。领头的说道:“玉小姐怎么来前不知会咱们一声,咱们也好去迎迎,七爷他老人家身子还好吧。” 看来这些人还不知道金七爷身亡的消息,苏玉装着没事人一样说道:“七爷爷叫刘胖子回来拿点东西,谁知道这么些天都没见他回去,我恰好回阳川办两件事儿,所以顺便来问问。” “有这事儿?”领头的疑惑道:“刘哥十来天前回过一次,在楼上翻腾了半天,又下楼打了个电话,然后就走了,我们还只当他回去了呢。” “打电话?给谁打电话?” “这个可不清楚,当时我们大伙儿都在院子里头葡萄架下甩扑克,我无意中隔窗子瞧了一眼,看见他在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然后撕下来装进口袋就走了,我们留他一块儿喝喝酒,他说七爷交代的有急事儿,不敢耽搁。” 如此一来可以确定,偷走手札的人就是刘胖,他这种人,刀架在脖子上比谁都看着老实,刀一拿下来便恢复原形。苏玉带我上楼来到金七爷的卧室,在三个极隐秘的地方翻出三个匣子,果然,其中有一个匣子是空的。 刘胖过去经常在登州活动,结识有不少外地的客户,他偷去手札后肯定会躲起来,要想找他,确实难度很大。苏玉装好那两套钥匙,正准备离开,我悄悄对她说:“问问刘胖写过字的那个本子还在不在。”苏玉一怔,问道:“要本子做什么?你没听见么,他写了字后就撕掉带走了。” “你没写过字?在头一页上写,第二页不论清晰还是模糊都会留下点儿印记,若是这十来天侥幸没人动过那本子,咱们就能大概看看刘胖当时到底写的是什么。” 苏玉听我解释后才恍然大悟,她这时可能因为手札的丢失而心神不宁,要不然凭她这聪明根本不用我多费口舌,“行啊,宝贝勒,看不出你的心越来越细致了。” “总跟你这样的聪明人在一起,多多少少我还不得学着点儿?” 苏玉抿嘴一笑,随即下楼找领头的一问,对方答道:“那本子公用的,就撂在电话旁边,方便大伙儿打电话的时候记个号码和什么要紧事儿,不过七爷吩咐过咱们,尽量少和外人来往,因此基本上没几个电话打来,玉小姐,你要用本子,我叫人出去给你买新的来。” 苏玉摆摆手,走到电话机旁边拿起本子回头说道:“凑合就用这个吧,你们好好看着家,咱们这次买卖大,估摸得好些日子才能做完。” “好,玉小姐回去代我们问七爷好,咱们在这儿本分的很,兄弟们没惹一点麻烦,叫他老人家尽管放心,还盼七爷早点做了这笔买卖,大伙儿好早日多听听教诲。” 这人马屁算是拍在了马腿上,亡魂已无归日,苏玉听了他的话后不禁心里一阵难过,我怕她把持不住,赶紧咳嗽两声,苏玉敛了心神,又装样嘱咐几句便离开这里。我想着刘胖在三谭院还有个铺子,尽管直接找到他的希望不大,反正没有多远,还是去一趟为好。刘胖自打受伤住院后,从登州调了个人暂时打理三谭院的买卖,这人也是认得苏玉的,见面一问,他说刘老板前十多天来过一次,拿走了存在存折上的好些天营业款,又带走几样古玩,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就走了,没说多余的话。这结果在我们预料之中,所以也不吃惊,决定回去找卫攀商量商量下步怎么办。 这事儿可是耽搁不得,到了卫攀家,我把情况大略对他一说,然后和苏玉一起围坐在桌前,打开本子,头一页上不知是谁打电话时闲着没事儿,拿笔在上头密密麻麻画了满满一页的大乌龟,翻过再一看,第二页一尘不染,并且两页之间明显被人撕去一页。我们三人心中一喜,仔细对着这一页辨认,上面果然显着几个不太清晰的数字。 这串数字共有七位,看上去极象电话号码,应该还是阳川本地的,因为前边没有区号,如果这真是个电话号码,刘胖记下它肯定有用,他在阳川和登州都有落脚地,除了这一点点线索,暂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去找他。卫攀沉吟了一会儿,说要不要照这个号码打过去,看能不能探出是什么地方的电话?苏玉说不妥,冒失打过去,会打草惊蛇,最好是到邮电局找熟人悄悄查一下。卫攀是什么身份?这点事儿若办不了,这些年真算是白混了,于是他抄了这个号码,马上叫人去查。 查号码的事很快就有了眉目,这个电话号码是光大商城一楼一家叫男人魅力服装店的。刘胖和卖衣服的有什么瓜葛谁也说不清楚,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找到的线,必须紧抓不放,看着这时天色尚早,卫攀派了个稳当伙计先试探着去这家男人魅力摸一摸,为了装的象样点儿,他还特意吩咐伙计带个女的一起去,男女朋友搞对象,逛逛商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之后,卫攀伙计回报说,这家男人魅力刚刚换了老板,没有营业,正在装修,店里就几个装修工人,还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当监工,看样子象是老板娘。我们听后犯了愁,服装店刚换过主人,那刘胖找的是前任老板还是现在的老板实在没准,卫攀想了想说道:“双管齐下,叫人查查前头那个老板的情况,加上现在这个,两人一起盯起来,二十四小时不能断,务必先摸清他们各自的住处,然后再做打算。” 卫攀手下人多,能量很大,本该公安干的这些事儿放在他们身上倒一点也没耽误,两天之后便把两任老板的情况摸的七七八八,前任老板是个三十不到的青年男人,跟媳妇儿两人合力经营服装店,生意一直不错,因他们想搬到外地展,所以把店盘了出去,后个老板就是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估计没结婚,外地人,原先在阳川不知是做什么的,租住在光大商场附近的美苑小区七栋二单元一楼东户。 再怎么说我们也不是搞刑侦的,重点放在什么地方不太有数,只好用笨法子,几处地方一起盯的滴水不漏,好在人手多,尽能顾的过来。小阳山那边有庞老二带队守着,不会出什么差错,卫攀差人去知会了庞老二,因是派人传话,所以不能说的那么露骨,只告诉他阳川这儿有点棘手事情需要处理,一旦有了结果,马上去跟他汇合,庞老二精细,能听出个轻重。 在蹲点儿的过程中,我们现前任老板没什么异常,但后任女老板的家里却有点不寻常,按说现在这天气够热的了,可女老板家中却不论白天黑夜间间屋子的窗帘全拉的严丝合缝,从外根本看不到屋内的一点动静,仿佛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而且女主人天天都要买大堆食品回去,我们不由起了疑心,这套房子,恐怕住的不止一人。 这天我亲自到女老板住处跟卫攀的人一起蹲守,只为想办法瞧瞧屋子内有没有值得关注的地方。下午七点左右,负责盯服装店的人打来电话,说女老板打走了装修工人,关上店门去买东西,估计不久就会回家。我们等了多半个小时,见她提了大兜食品匆匆忙忙进了小区,回家之后便再没出来。 夏天在室外乘凉散步的人多,我们坐在车里直等到深夜十一点多,才算把外面的人全熬回了家。我独自下了车,轻手轻脚来到女老板家卧室的后窗,看几个屋内漆黑一片,料想屋里的人估计是睡了,便左右张望一番,伸长手穿过防盗栏杆,一点点极轻的把窗子拨开一道小缝,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细铁丝,将窗帘向旁边挑了挑,集中目光凝视过去,初开始看不清楚,我大着胆子又把窗户的缝隙弄大一点儿,以便月光能透过去些照个亮。 女老板果真是有点问题的,虽然每天这套房子里只有她一人出入,但这时我依稀可以看见,宽大的席梦思上,分明躺着两个人。 第七十八节 追讨手札(2) 月亮光终究有限,我撩开的缝隙不算太大,因此虽看清了床上是两个人,但还是不敢确认刘胖就在其中,好在已经摸到了蹊跷,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试试。我悄悄溜回车里,给卫攀打了电话,卫攀说现在太晚了,想试也得到明天,先派个人趁女老板白天不在家的时候骗开门,房内剩下那人是不是刘胖,一验便知。 第二天卫攀亲自带人过来接替继续盯守,上午九点多钟,女老板梳洗打扮之后离了家,又过了会儿,卫攀手下一个没跟刘胖照过面的伙计打头去敲门,其余人躲在房门旁边的视觉死角里,我也在内,就等对方开门,无奈门都快敲碎了,屋里的人憋着就是一声不吭。这更增加了我的怀疑,但他不开门,我们不能强行把门给撬了,只得零散着先撤回去。 我和卫攀商量了一下,都认为不能再等下去,刘胖很鸡贼,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敲门声给惊了,他要躲在屋里打电话和外界联系寻找帮手会很麻烦,毕竟子里的人不开门是有意的,即便女老板回来,还是不会开,卫攀咬着牙说那就顾不得许多了,软的不行来硬的。我俩又合计了合计,最后决定等女老板回家开门的一瞬间不管用什么方法趁势进去。论计谋,我和卫攀都不如庞老二,但他远在小阳山,不可能专门为这事跑一趟去叫他拿主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现今我跟卫攀鸭子上架,好赖算想出个办法,他在阳川底子厚,只要不出人命,弄出什么事也尽能摆平。中间负责盯着服装店的人打电话告诉卫攀,服装店装修已近尾声,但女老板刚刚接手的店面,一天生意都没做,竟然在门边贴上了低价转让的小广告,我和他对望一眼,心中均想:要溜,可没那么容易。 卡在女老板往常回家的时间之前,卫攀把人分散在她家附近,大概她和屋子里的人白天通过电话,女老板今天回家显然比平时晚了许多,一路上还不停的东张西望,众人纷纷缩头藏好。 老天照顾,女老板开门时楼道里空无一人,我们先由一人趁她还没来得及进屋便猛然出击,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后面人见已得手,接二连三闪身而入,事先商量好的,要是进去以后现房内那人并非刘胖,我们就马上开车撤离。 我和卫攀最后进屋,随手将防盗门轻轻带上,进卧室一看,见只穿个大裤衩子已被制住的肥胖男人不是刘胖却又是谁?我和卫攀心头顿时一松:老天有眼,叫我们侥幸抓到刘胖,丢失的手札即将物归原主。 卫攀冷冷一笑,说道:“刘老板,大热的天一个人闷在家里,也不怕闷出病来?” “哎呀,卫……卫老板,还……还有陈……陈兄弟,当初在……在山上不是说好的吗?你……你们这又是为的那般?” 跟胖厮没法来软的,想让他说实话,只有硬逼,卫攀狞笑一声,说道:“刘老板,要是聪明就赶紧把自己偷偷拿走的东西交出来,免受点皮肉之苦,咱们不是这物件的正主,不过苏小姐孤苦伶仃的受人欺负,我可瞧不下去。” 刘胖抬起头,撑着张胖脸连声说道:“误会,误会啊,也就怪我一……一时财迷心窍,玉……玉小姐拿回东西,该……该当。东西就在……在衣柜最下头。” 刘胖如此爽快真叫我有点不敢相信,顺着他说的位置,我在衣柜下层拖出个小纸箱子,打开一看,只有用报纸包好的几件土货,根本没见书本状的东西,真他妈狗改不了吃屎,我把手里报纸捏成团顺手砸到刘胖脑袋上:“你别装糊涂,这些东西我们不要,留着给你买棺材。” 刘胖哭丧着脸说:“还……还有存折,在写字台抽屉里。” “够了!”卫攀按耐不住,冲他喝道:“别跟咱们打马虎眼儿,痛快把手札拿出来,给你条活路走,当初在小阳山让你捡了条命,你自己要不知道珍惜,非得糟践,怪不得别人,说!手札在那里。” 押着刘胖那俩人看大哥动怒,再不客气,一人赏了刘胖个大嘴巴,帮腔说道:“说不说,非要见红才松嘴?爷们成全了你!” 刘胖只挨了两嘴巴,却嚎的和杀猪宰羊一般,卫攀皱皱眉头,叫人出去打开客厅的电视,又关上卧室的门,拖把椅子四平八稳的坐下来,点支烟抽着说道:“想引人来?出去问问,姓卫的做事,怕过谁?我手下兄弟们脾气不大好,你再死牙臭嘴惹恼他们,我拦不住,刘老板,到那时候你哭出眼泪都没用。” “手……手札一直由七爷保管,我是连……摸都没摸过啊,卫老板,这你可冤枉……冤枉死我拉。” “手札就只有你和金七爷苏玉知道,不是你拿的,还会有旁人?” “哎呀这个……这个可就不好说了,卫……卫老板,你先把我放了,到明天,我也帮着四处打听打听,一……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你府上的电话,我一直牢牢记着,照我想,看守别墅那些人嫌疑最大,全包落在我身上给你查清楚。” 看刘胖这么顽固,明摆着的事还要往别人身上赖,卫攀不由心生怒气,他手下众人见大哥面色不善,那里跟刘胖还有那么多客气好讲,纷纷捋起袖子围了过去,女老板自打进门之后就没开口,一直冷脸旁观,这人从前不知做的什么营生,虽是女流,胆色倒比刘胖强了许多,见大伙儿想动手,突然朝地上一坐哭闹起来,浑跟泼妇撒泼没什么两样,卫攀听的心烦,挥手叫人堵了嘴拖到另间屋子去。 刘胖浑身胖肉上下哆嗦,但还是紧着嘴不说实话,卫攀怒极,使劲压住心头火,冷笑着说:“你这身膘子肉只怕耐得住折腾,今天正好大伙儿都闲着,来见识见识好汉是怎么熬刑的,话说回来,毕竟咱们过去相识,不好跟你动粗,兄弟们,瞅瞅这屋子里有什么大盆大桶没有,要有的话,接满水拿过来。” 有人在房内翻腾一会儿,按卫攀吩咐,找了个大号洗脸盆,端了满满一盆清水,我寻思凉水有了,是不是还得加点辣椒面给刘胖灌下去?卫攀慢条斯理的说:“刘老板,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现下你认了,交出东西,还来得及,咱们没二话,拍屁股就走。” 刘胖看着面前一大盆凉水,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他这人最没骨气,但不见棺材还不肯掉泪,喉结上下一动,咽口唾沫说道:“卫老板,存折和这几件土货是我顺手拿了,原封不动交还给玉小姐,但那手札,我确实连见都没有见过,即便打死我也拿不出来啊。” 卫攀把烟头扔到水盆里,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抓牢他,把头按进水盆里,我不叫松手就别停。” 几个人不由分说,拖过刘胖,如狼似虎一般使劲把他脑袋按进水盆,刘胖还算机灵,进水之前长吸了口气,所以没被呛着,过了一会儿便忍不住了,想挣扎着把头冒出来,但按他的几条大汉岂是吃素的?尽着他使出全身力气,还是没能动弹分毫。卫攀寒着脸在旁瞧着,过了足有一分钟出头才吩咐松手。刘胖头脸出水,贪婪的连吸几口空气,卫攀问他:“手札在什么地方?你想起来了么?” 刘胖苦着脸说:“我没见过手札啊,卫老板你……”话未说完,卫攀便不耐烦的说:按。 这种刑罚就奔着人的忍耐极限去的,到肺快憋炸了,拉出来透口气,弄不好还得呛两口水,滋味着实难受的要死,四五个回合之后,刘胖便撑不下去,心知今天要不交出手札,还有得罪受,前思后想,终于吐口,说手札在卧室墙角的地板夹层里藏着。 这次刘胖倒没再撒谎,我在地板夹层果然找出一个扁平的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用油纸棉纸分几层包裹着一本旧的线装竖版古书,封面上写着河山诀三个字。 不是圣师手札吗?怎么变成了河山诀?刘胖还敢不老实,我正要叫人再按他,刘胖鼻涕眼泪齐飞:“哎呀陈兄弟,河山诀就是圣师手札呀,圣师手札这名字是个俗称,我可没骗你啊,不信的话你问问玉小姐,可不能再淹我了呀,实实在在受不住……” 我跑到卫生间给苏玉打了个电话,胖厮真没说谎,苏玉说圣师手札确实是人们对这本书的俗称,真正的书名正是河山诀。这下我心里有了底,回去对卫攀点了点头,小心把其它关于宝藏的秘密,但他所知绝对没有苏玉详细,因此旁的事不问也罢。 手札是找回来了,但怎么处理刘胖?卫攀并没有杀他灭口的意思,只不过想再镇镇他,叫他老实一段日子,于是便抽出把匕慢慢朝刘胖走过去。刘胖只当卫攀动真格的,慌忙哀求道:“卫……卫老板,你可不能啊,不能啊,我把手札都交了啊,别别……” 见卫攀不理睬,刘胖又和在小阳山一般,咬咬牙说道:“卫老板,咱们和上回一样,再做个交易,我还说件密闻,你听后放我一马。” 第七十九节 死因 刘胖就如同个宝葫芦一般,肚子里密闻当真不少,回回拿出来保命,虽然我们对宝藏的事已知晓了大半儿,但听到刘胖又要做交易,不知他这次说出的该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卫攀本就是吓唬他的,即便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随便杀人,当下装出苦苦考虑的样子,刘胖一见有门儿,更是不住嘴的哀求饶他一命。卫攀心里好笑,面上却不露声色,收了匕说道:“你还有多少密闻,索性一块儿说了吧,倘若物有所值,再饶你一次也未尝不可。” “实实在在也就只这一件了,只因事关重大,从来都没向旁人提起过。这件事……“刘胖斜眼偷看卫攀一下,鼓足勇气说道:“这件事其实跟别人没多大关系,不过卫老板是一直都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的事可着实太多了,你说来听听,看你这密闻够不够分量。” “当初卫老太爷归天,虽然卫老板你把消息压的极严,可这里的蹊跷,我心里清楚……” 卫攀一听这话又惊又怒,一把抓住刘胖的手腕,厉声说道:“你清楚什么!” “哎呦轻……轻一点儿,卫老板,你先松手,容……容我细说。” 刘胖只说了一句话,但众人都猜出他肚子里所藏的这件密闻该和卫垂柳的死因有关,在场的人除了我以外,全是卫攀的心腹,但连我也知晓这件事,因此卫攀左右看了看,没叫旁人回避,努力压制住自己情绪,让刘胖接着说下去。 “我照实说,只望卫老板莫太动气,也别……别再为难我。卫老太爷身边有个叫丘百龄的人,老爷子背后那一刀,便是他下的手。” “放屁!”卫攀刚刚压住气,听过刘胖的话随即失控,厉声说道:“丘百龄跟了老太爷少说七、八年,本分的很,从没惹过一点乱子,还瘸着条腿,你是不是知道老太爷过世之后我给了老丘养老钱打他走了,料来一时之间死无对证,乱拿屎盆子朝别人身上扣!” “我说的是实话,实话啊,丘百龄跟着卫老太爷只不过七、八年,可他十多年前是跟着七爷混饭吃的,有一回做活儿时遇到意外,坏了条腿,七爷便给了他笔钱,叫他回家过几天清闲日子,但丘百龄不知道怎么就混到了卫老太爷门下,当时他还专门给七爷稍了信。后来我到阳川来落脚,经他介绍才有机会去拜老太爷的门子。这事儿真就是巧,也不知老天爷怎么安排的,陈兄弟那时带着墨玉叫老爷子品鉴,第三天老太爷便意外得到一本手札残本!他得了手札之后略看了看,虽暂时没参悟到其中的奥秘,但已经估计知道了手札里记载的关于墨玉极详细的说明,于是便找陈兄弟要一份墨玉拓本,想好好研究一番。丘百龄把这消息透漏给七爷之后,七爷心里很不安,本来我们初到阳川,不想惹太多麻烦,所以陈兄弟当时一直不肯卖了墨玉,七爷开始也忍着没叫下头人来硬的,但卫老太爷不比常人,见多识广,七爷觉得如果任着老太爷去参详,没准真能从手札和墨玉拓本中看出些什么。为防万一,七爷吩咐丘百龄,要对老太爷不……不利。” 卫攀冷笑一声说道:“你编的挺圆乎,有鼻子有眼的,你当这能骗过我?七、八年下来,就是条狗也早喂熟了,凭着金老七一招呼,叫他咬谁他咬谁?” “卫老板,姓丘的其实也是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的人,只不过坏了条腿,折腾不起来,他在老太爷身边管家不是管家,师爷不是师爷,说白了就是照顾饮食起居的老仆人,起初七爷叫他去害卫老太爷他还不肯,但价码加到二十万,姓丘的咬咬牙便应允下来,我当时一阵苦劝,无奈人微言轻,劝了也是白劝,各位知道七爷的性子,他决定下的事儿,除了玉小姐,没人能劝的动。姓丘的精心谋划一番,害了老太爷之后四处寻找手札,却怎么都找不到,只得作罢。卫老板曾经把老太爷身边几个人几番试探,但丘百龄这么大年纪,滑头的很,叫他躲了过去。最后,七爷让他装着生场大病,卫老板你心善,给了姓丘的一笔钱打他回老家,如此一来,丘百龄不但顺理成章的脱了身,还白赚了一笔。我说这些句句都是实情,要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冤有头债有主,姓丘的背叛老太爷,实在不是个什么正经东西,七爷已经死了,剩下的罪过就得全着落在他身上。” 我们在场诸人听了刘胖的话后均是半信半疑,可能这丘百龄确实藏的太深,不显山不露水,任谁都没怀疑到他身上。不过卫攀早年丧父,跟他爷爷感情是极深的,眼见这件命案有了一点眉目,不论真假总要去查查。 趁着卫攀沉思这空挡,我对刘胖说道:“还有什么污七八糟的事,痛快全都说出来,免得咱们跟挤牙膏一样。” “陈老弟,实在是没有了,没有了啊,这两头不讨好的事儿,若不是想立个小功劳,叫卫老板放过我这一马,万万也不敢信口胡说出来啊。” 不管他怎么说,我还是不信,招呼人又淹他几回,刘胖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一边流眼泪一边哀求,这种软骨头到了这田地还不吐口,那估计就是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卫攀叫人放开他,说道:“就冲着你今天提供的消息,我再饶你一次,不过这都是你一面之词,我还得派人找到丘百龄质问,倘若你说的全是真话,咱们以往的过节一笔勾销,若是假话,不用我说,你该知道后果如何。叫你相好的继续安心做生意,你也在这儿多住些日子,等我查明真相再说,别想再耍什么花招,你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在阳川,你们两口子是死是活,全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说罢这些话,卫攀带人扬长而去,我原本觉得这么处理刘胖有点不合适,怕他再惹什么乱子,但转念一想,手札也找回来了,宝藏秘密我们全都知晓,刘胖一无是处,翻不出浪花,图谋宝藏事大,犯不上为他招惹麻烦,只是识途认路刘胖是把好手,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有些遗憾。 一上车,卫攀马上打电话安排几个稳重人到丘百龄老家摸底,准备一得知他的行踪便亲自过去处理这件事。如此一来,我们就要继续在阳川耽搁几天。卫攀觉得这几天时间不能浪费,既然手札找到,就得抓紧参详其中跟宝藏有关的具体内容,我们自问没这本事,非要庞老二出马,于是派人到小阳山把他请了回来。 庞老二尚是次见到手札,细细翻看片刻之后对我们说道:“这手札的抄本应该出自宋朝,抄书的纸张是宋朝著名的徽州龙须纸,用椒树汁浸过,防止虫蛀,书中笔风和用词虽定为唐代无疑,但字体却是流行于两宋时期的蔡体,因此我断定这手札出自宋朝,想来应该是手札流入民间后被后人手抄下来的,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抄本完好保存到今天,当年金老大手中有一本,金老七有一本,卫老太爷有一本,依我看,说不准还有旁人也藏着。” “管他有几本,没有墨玉和黄金人面,把手札叠成山也不顶用,咱们这一本才最硬气,二哥,我有点奇怪哈,当初金七爷忽悠咱们说地宫有宝藏,他没安好心,骗人还说的通,但地宫石壁上无极圣师后人刻的壁文明白写着郭琼藏宝于数处嘛,难道连他们也不知道事情真相?” “隔了几代的人不知真相还有可能,最先刻字的郭明乙是郭琼之子,他怎么会不知道?但中国文字寓意深刻,地宫中藏的玉眼难道不是宝物吗?郭明乙不便将详情全都留下,笼统把几处地方隐藏的玉器称宝,也不为过。” 手札本身价值不算太大,重要的是其中内容,一时之间庞老二也吃不透,就仔细把全书一字不拉的重新抄写一遍,留待慢慢研读,抄完之后,我把真本还给苏玉,苏玉说:“你还算讲信用,其实这本破书对我来讲没半点用处,暂且收着,下次你要再借看就随时来拿。对了,宝贝勒,我对你说件事儿,承蒙你这些天照顾,我现下好的多了,一直借住在卫攀家,总有些别扭,我想搬出去。” 苏玉话一出口,我就有点急,她手上有一块墨玉和黄金人面,这都是我们不可或缺的东西,本来我还准备下下功夫打这两件物件的主意,她却想搬走,这不是活要了我们几个的命吗?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她说:“又没有人赶你,怎么就急着走?安生住上些日子,即便要走,也得等你心神全都安稳了,我才放心,再说,住在这儿好歹还有山秀陪你说说话,你回别墅去,一堆老爷们儿,闷也闷死你了,那房子租来的,什么时候人家要收回去,你不得睡大街上?” “你当我要回别墅?天底下地方大了,到那里容不下我这么小小的一个人?不论甘肃,山西还是阳川,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我自己买套房子,不能住么?” 苏玉是比我阔气,她对我说过,金七爷这辈子没少干大事儿,弄来不少钱财,但花消也大,因此到最后落在手里的不多,即便如此,她想在阳川这样的地方置办个家,还是绰绰有余。不过就算她要买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下来的事儿,加之我在旁边使劲挽留,苏玉才答应暂时再留几天,说明天出去看房子。我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卫攀说的不错,思想工作得抓紧了。 接下来两天,苏玉总要出去看房,被我想尽办法拦住,第三天眼见丫头想使性子,我正没主意间,卫攀站在二楼书房门前叫了我一声,我趁势对丫头说:“卫老板叫我,想必有什么事呢,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说罢,装作看不见她跺脚瞪眼,三两步蹿上楼。 卫攀把我让进:“庞二哥昨天看手札看的晚了,天蒙蒙亮才睡,就不扰他了,这事先给你透个气,商量商量怎么办。” “什么事?” “派出去找丘百龄的兄弟给回了话。” 第八十节 逃脱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卫攀手下可能空跑了一趟,若真找到丘百龄,他必定带着人直接扑过去,用不着和旁人商量。果然,卫攀摸摸下巴颏长出的短须说道:“兄弟们小心翼翼的打听一番,最后得知丘百龄让我打走之后只回了一次家,屁股还没坐热便匆匆离去,直到现在没再露面,你说这事麻烦不麻烦,天底下这么大的地方,他要存心藏起来,该上那儿去找他?现在小阳山的事儿又拖不得,实在是叫人为难呐。” 我心想这事有什么可为难的,这么多人手,分成两股尽够用了,一股继续在小阳山找玉眼,另一股四处去找丘百龄,只不过是后面那件事不大容易办到而已,于是便对卫攀说道:“空跑一趟也不算什么坏事儿,姓丘的瘸着条腿,偌大年纪还不着家,十有**是心虚,怕总有一天自己做下的恶走漏风声,我看刘胖供出的这线索极有可能是真的。你叫跟丘百龄照过面的人分头到各处走走,小阳山那边嘛,继续干下去,两头都不耽误。” “话是这么说,当初我家老爷子的血案没有半点眉目,着急也是没用,现下知道了凶手却鞭长莫及,够不着他,我心里头急,憋着难受,找你说说,散散这股闷气,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两头都是要紧事儿。还有,别光顾着忙活这些,苏丫头手里的墨玉和黄金人面怎么弄?再一个,小阳山那边就快走到底了,刘胖子不是说了么?藏玉眼的地方有机关呢,没有苏丫头,硬着打开会有大麻烦。” 苏玉天天都吵着要走,能留住她已经算不错的了,我那有那么大能耐照顾的面面俱到?想着她还在下头等我,苦笑着对卫攀说道:“我是一刻也没敢松过,她要不肯合作,我能如何?看咱们的造化吧,反正铁下心熬她,总有水滴石穿那一天。我得出去一趟,回头等二爷醒了,咱们问问他手札的事儿。” 跟苏玉出门之后,照例有两个卫攀的人在后面跟着,我有意光挑着公园商场这些地方去,苏玉一说房子我就打岔,好在阳川这两年展的还算不错,新建了几个吸引人的去处,苏玉玩出兴致,暂时把房子这茬撂到脑后,转到腿脚麻才想起没干一点正事,眼见天色晚了,回去的路上便不停的埋怨我。吃过晚饭,我腆着脸跟到苏玉房间,磨东磨西赖着不肯走,想找个机会说道说道正事。其实苏玉的脑子很好使,我们这几个人一心找到宝藏的念头瞒不过她,她也知道想找宝藏,没有墨玉和黄金人面根本不行,只不过跟我顽皮惯了,尽说些不沾边的话逗我玩。我想着事情得一步一步来,眼下小阳山的玉眼触手可得,还是先把这件玉器落实了才好。打定主意,我便有心光将话题朝玉眼上扯,等表明心意,苏玉说:“你们找玉眼,跟我有什么关系?没有好处的事儿,我可没工夫搅和。” 我急忙说:“怎么叫没好处呢?不用你出一点力,只要把要紧关节对我说说,将来起了宝藏也算你居功至伟,肯定厚厚的分你一份儿。” 苏玉撇着嘴斜看我一眼说道:“说的真轻巧啊,跟宝藏在大街撂着一样,就等你去捡了。你这几天表现差劲的很,这还是有求于我,要是没事儿求我,恐怕早把我扔出去不管了,我困了,你出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议。” 我还想赖着不走,但看苏玉躺下之后不再理我,只好悻悻出来,拐头进了卫攀书房。庞老二见我面色不快,笑了笑说道:“怎么,碰钉子了?” “碰钉子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叫咱们得求着她,你们不合适出面,还不得我厚着脸皮每天苦苦哀求?” “咱们没有墨玉和黄金人面不成,不过取玉眼这一节倒不必非求着苏丫头。” 我和卫攀一听这话惊喜交集,心想莫不是庞老二研读手札有了突破性进展?庞老二接着说道:“金七爷接触手札时间最长,下了极大功夫,他琢磨出来的心得能做前车之鉴。手札通篇记载的全是相关宝藏的内容,还有无极圣师毕生所习的旁门异术,不过后世得到手札的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这些异术的修行之法全部毁去,至于宝藏这一部分,丢失的也不少,特别是当阳地宫这一节,几乎没留下一点有用的线索,若不是当初金七爷受了他大哥那半句话的指点,说不定直到今天这个秘密还不为人知,另外几处藏着玉器的地点手札里倒记载的比较详细,特别是取玉器时的开启手法,都有说明,细细揣摩一下,这几种开启手法虽不完全相同,但其中仍有规律可循,只不过不能大意,就拿中,它上方有块千斤巨石,若是开启石门的方法有误,那块大石便会落下,将玉眼砸的粉碎。小陈,我把自己琢磨出的开门方法对你说说,你去试探下苏丫头,另外你把意外得来的那块墨玉给我,今天我再拿它对比手札,好好读读。” 当初从坑底楚晨阳尸体上摸回的墨玉我存放在苏老板那里,前些天刚回阳川便把它取了回来。卫攀趁白天的工夫已经定好一批人,约莫着丘百龄可能会藏身的几个地方,准备这两天就把人派出去,说实话我和庞老二都觉得希望渺茫,恐怕卫攀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过事在人为,放手去做,还会有成功的机会。 第二天我瞅个机会把庞老二教的几句话对苏玉说了,起初她没听清楚,我又说一遍后,苏玉瞪我一眼说道:“我说你怎么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儿呢?原来是琢磨到取玉眼的手法了,现在手札你们也看了,手法也清楚了,留着我更是没用。不过宝贝勒,不是我小看你,这一节恐怕是庞老二看出来的。” 我一翘大拇指说道:“猜的准啊,要说聪明,你跟他不分高下,我比着你们可差的多了,这么一说你就更不能走了啊,留在我身边,好叫我多学学你身上的聪明劲儿。” “你已经学的够多了。” “什么我学的够多了?” “刘胖子身上的本事,你学的差不多了,我瞧着再历练历练,你们哥俩就能分庭抗礼了。” 看来庞老二的推测是正确的,我嘿嘿一笑,转身出来,把这消息告诉庞老二。万事具备,如果没什么大的岔子,当阳地宫所藏的这只玉眼已经是我们囊中之物。庞老二决定立即动身,他说:“赶着时间先把玉眼拿到手,还有别的要紧事去做,苏丫头不是说了吗,金七爷当初晚到一步,被韩家人抢先摸走了一块墨玉,韩家里跟金七爷一辈的有兄弟两个,大哥死了十多年了,现在当家的是老二韩慕亭,对这个人我也只有耳闻,未曾亲见,好不好打交道说不准,咱们拿到玉眼,就去韩家,看他肯不肯出让这块墨玉。” 其实爬子圈里盛传的六大家最辉煌的时期是在几十年前,现在老辈的人死的差不多了,比方说金家,金七爷上头几个哥哥本事有限,他这一死,就留下些后辈,手上能有几把刷子?不过六大家当年人才济济,传到今天,子弟中肯定还有出众的人物,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庞老二不就一身的好本事吗? 主意一定,我们就准备动身,临走之前为了安苏玉的心,我真叫人给她寻了两个小保姆来,其实大家都是年轻人,好胳膊好腿,什么事全能自理,这俩保姆只为了平时陪她说说话,免得她在家呆的气闷。 下楼之后我无意中回眼一望,看见苏玉正在二楼窗户边目送我们离去,前些日子金七爷刚死时她天天挂在脸上的凄苦神情此刻似乎重又冒了出来,我心中不由的隐隐一酸,她本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我们收留她一方面出于同情,其实内心深处还是贪恋她的墨玉和黄金人面,实在有些过分。我看她单薄的身子愈可怜,直想转身回去把她接了一起到小阳山,但那里是金七爷丧生之地,我怕她睹物伤情,于是一狠心,快步上了车,心想这些大事了结之后,一定妥善把她安置好。 这次上山的只有我和庞老二卫攀三人,因此只用了一辆车,开到半路,司机腰间的传呼机连声作响,他抽空低头看了看,对卫攀说道:“大哥,关涛说有要紧事儿,叫咱们停下等等,他们正在路上。”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略等了片刻,就见关涛带车赶了过来。卫攀摇下车窗,问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关涛从身后拽出个人,往前一推,说道:“事儿办砸了,你自己对大哥说吧。” 那人抹抹头上的汗水,结巴着说:“大……大哥,你叫我们盯的那个胖……胖子跑了。” 第八十一节 玉眼 “废物!”卫攀骂道:“黄汤灌多了吧,叫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 “不是啊大哥。”那人慌忙解释道:“兄弟们那敢喝酒误事啊,我们三个在车上紧盯着胖子他家,可大早上的不知道从那儿来了帮人,足有七、八个,都没见过,面生的很,开车把胖子和他相好的给接走了,咱们有心上前拦着,可架不住人家人多。” “车牌是多少,叫人查查。” “我留心看了,那帮孙子精明的很,车牌上全都是泥,一个字也看不清楚。” 按说刘胖的后台垮了,肚子里的“密闻”也掏出来换命了,卫攀已经不拿他当回事儿,只不过暂时叫人看着他,以免我们在小阳山这段时间里他跑出来到处乱说,给我们惹麻烦,他若老实在家呆着,过些日子自然还他自由,但没料到刘胖搬来救兵,而且这帮人手段老练,连车牌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看样子绝不是什么善茬,要是刘胖撺掇他们跟我们捣蛋,还真有些麻烦。不过人跑都跑了,现在想的再多也是白费。卫攀叫关涛回去多调几个人赶到小阳山,以防万一。我却担心刘胖会不会带人去卫攀家里寻事?要知道苏玉手里那两件东西至关重要,真要被偷了抢了,哭爹喊娘都来不及。卫攀对关涛说:“给家里人说,这些天小心着点儿,没事就在家呆着,别出去乱走动,特别是苏丫头,你去吧,安置好了亲自带人过来。” 待关涛走的远了,卫攀一面叫司机开车一面说:“你看我家象是容人随意进出的地方?要不想让谁进来,怕他把命拼了也不济事。还是当初太大意,把刘胖子那儿的电话取了就好了,哎,反正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罢,他见庞老二低头不语,便问道:“二哥,有什么不妥吗?” “这事儿叫我心里有点不安生,眼下知道咱们在小阳山做活儿又敢出去乱说的只有刘意合一个,他用这般方法跑了,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手?” “有没有后手咱们说了可不算,关涛还要带人上来,加在一起人数也不算少了,刘胖子想弄鬼,由着他,不过再要犯到咱们手里,二哥,你可别再拦着。” 小阳山上连同我们三个加在一起共是十一个人,我们到了几个小时之后,关涛又带上来六个人,自寻宝以来,就数现在队伍的规模最庞大,而且少了金七爷那样不安好心的老狐狸,庞老二决定,第二天就下地宫,努力在最短时间内把其中所藏的玉眼摸回来。 第二天,大伙儿吃好饭,带上各自的背包,整装待,按规矩,入口还得留把门的,卫攀本想留四个人,庞老二摆摆手,说道:“地宫里的路全给咱们趟过了,进去要不了那么些人,三五个就足够,最要紧是上面,别忘了,刘意合可是对这儿的情况一清二楚,地宫就一个口儿,需得把这儿守严实,你,我,小陈,柱子,还有大宾,我们五个下去,其余兄弟守好入口,也别一窝蜂的全挤在一块儿,屋里留俩人,剩下的找附近隐蔽地方呆着,省得出什么意外叫人包圆儿,小陈,把你的枪留下,咱们下去有大宾这一把足够。” 我依言把枪交给旁人,卫攀从前给金七爷的那把枪早就收了回来,他从腰里掏了递出去,上面的人手里还有几支五连,这火力够猛的了。按庞老二吩咐,卫攀预备人分散在道观四周,临出门之前对他们说道:“呆好了就别乱动,都把眼睛放亮点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万一有什么不对头,大伙儿合力对付,关涛,你掌总,等这事儿办好了,叫大家回去好好松散几天。”众人齐声答应。这附近地形我们再熟悉不过,铁柱笑嘻嘻的领人到四处藏好。 等上面布置妥当,我们五人依次钻进入口,路上也不休息,直奔终点而去,就在过石窟时,需要照地图走路,度稍稍减慢,一出石窟便恢复如常。庞老二只所以这么着急是有计较的,他总觉得刘胖这一走还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我们在明他在暗,防备起来不大容易,只有抓紧摸到玉眼离开小阳山,等回到阳川后万事都好应付。 五个大老爷们儿这一通急奔省了不少时间,路过当初金七爷身亡的地方时,我不由自主想到还在卫攀家的苏玉,丫头这时恐怕还在一人闷闷不乐,心一分神,脚下步子便慢了,铁柱在后拍我一把,笑着说道:“想什么呢?是不是听见金老鬼在叫你?”我也笑着回他两句,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地宫最后这段路并没有什么玄虚,加之庞老二经验丰富,带路有方,比着原先大队人马下来时行进度不可同日而语。又走过去一段,在几把手电照射之下,我隐约看到远处似乎已是地宫的尽头!庞老二停下脚步,转头说道:“看样子马上就要走到头了,咱们歇歇,待体力恢复,一鼓作气把东西拿到手。” 到了这时候,即便坐下休息,大家也是心不在焉,我最怕的就是庞老二推测有误,无极圣师反其道而行,偏不把玉眼藏在这条布满机关的路上,要真是那样,我们不能半途而废,只有再在其它两条路中选择一条重新走过。我心里既忐忑又激动,宛若赌徒下了豪注,就等开牌那一刻的心境。 我们前些天一直在休息,精力充沛,因此只歇了一会儿,身体中的些许累意便烟消云散,庞老二见大家等不及,先站起身说:“歇好了就接着走吧。” 越往前走,先前看到的地宫尽头处离我们越近,直到那扇藏放玉眼的石屋大门千真万确出现在眼前时,众人的心一下便提到嗓子眼儿,先后折了几条人命,费去我们无数精力时间的目的地终于近在咫尺。 那扇门用肉眼已能看的清楚,但庞老二还是不敢大意,路中间没有古怪,但这里是否平安谁也不能确定,我们放慢脚步,一点一点挪到大门跟前,卫攀先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二哥,就是这里了吧,千辛万苦,总算没有白费。” 铁柱嘿嘿一笑,说道:“卫老板,你长着透视眼呢?能隔着石门瞧见里头的东西?走是走到头了,可玉眼万一没在里头,咱们免不了还得再辛苦辛苦呢。” 铁柱就是这种性子,因此卫攀不以为意。我定眼仔细看了看这道石门,跟地宫里先前那些建筑相比,这里明显寒酸的多,石门顶天也就两人高,三四米宽,上面没有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笨拙厚重,门中间有个洗脸盆大小的圆盘,凸出约莫两拳那么宽,再走近瞧瞧,就能看见圆盘由中心开始,延伸出去几条笔直的线条,将整个圆盘均匀的分成十二格,每一格的顶端刻着大小不一形状相同的云彩,与我当初在道观神坛下无意现的云彩一般无二,金七爷说这云彩是祈仙教的标识,如此看来,圆盘与石门均是无极圣师留下的无疑。 这圆盘该是开启石门所用,庞老二给我讲过的方法是按顺时针方向,由最大那朵云彩开始正直钮向正上方,接着是第二朵,然后隔过中间那些,直接跳到第十一、十二朵上,这四朵云彩都钮到位,再把圆盘整个倒转一圈,石门就会打开。这方法我已知道,所以并不觉得繁复,但若无人指引,谁能想到是这样开启?何况开门中间需得万分小心,有一处错误或者扭转的位置不精确,石屋内所藏那只玉眼上方便会落下千斤巨石,将玉眼砸的粉碎。由此可见,不懂其中门道的人不论乱动圆盘,还是用别的方法硬开,到头来均会得不偿失。 细致活儿还得庞老二亲自来,虽然平时他一直稳重有加,但遇此情况仍然免不得心里慌。庞老二将眼睛闭上两分钟,努力调整好情绪,然后再无迟疑,伸出双手牢牢把紧圆盘,缓慢均匀的将头一朵云彩转到位置,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显然是门内机关起了反应。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这虽不是与人临阵对敌,但也算的上凶险万分,我们旁观的四人均在手心里替他捏了把汗。好在庞老二手底扎实,心理素质又极好,把四朵云彩先后转至正位,最后将圆盘稳稳倒转一圈,这整套程序做完,原本严丝合缝的两扇石头门板微微张大了缝隙,庞老二松了口气,收回双手说道:“成了。”我们一听大门打开,全象孩童般欢呼雀跃一声。 我和大宾用力把石门缓缓推开,随着手电光照进这间千年以来从未有人涉足过的石屋,众人的心又一次被只无形大手抓了个紧。这石屋面积不大,除了正中有个矮矮的石几之外,空无一物,我们看到石几上摆放着一个小箱子,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向庞老二问道:“那箱子里放的是玉眼么?”话一出口,都觉多余,庞老二和我们一样,尚是次来到这里,箱子中有什么东西,他怎会知道? 庞老二沉住气,先试探着走出几步,上下左右扫视一圈,果然不假,石屋顶部对着石几的地方明显凸出方方正正一块大石,想必就是和石门机关相连,用来砸碎玉眼用的。庞老二叫我们在门外等着,然后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凑近石几,把箱子微微拿起一点儿,见没有动静,便低下头用手电在箱底和石几中间观望一番。 庞老二曾经对我说过,世间盗墓的爬子太多,而且好些都是无德之辈,全没一点讲究,挖好盗洞进入墓室之后,不但将其中陪葬的土货搜刮一空,连墓主的棺椁遗骸都要糟蹋一番,因此历来修墓的人挖空心思算计爬子,拦不住他打洞进来,也不能轻巧叫他们把土货摸走,但凡能用上机关的地方绝不浪费,最多拼的玉石俱焚。修墓的想办设置机关,爬子就想办法破坏机关,毕竟墓是死的,爬子是活的,几千年下来,总是盗墓者占上风。这墓中诸多机关里有一种,可以说是极工心计,除去平常那些常见的机关外,特意将墓室内陪葬的土货做上手脚,爬子辛苦破掉旁的机关,顺利打开棺椁,看见满目的土货欣喜不已,随手取出,不料却就此入瓮。但吃亏上当总是有限,一回上当兴许还有下回,却再无三次四次,因此摸土货前加意小心是庞家祖传的法门之一,庞老二从小便牢记在心,在这地宫中更是不敢大意。 等探清箱子确实普通,没有机关时,庞老二取了箱子,迅从石屋退出,我们都焦急不堪的让他先打开看看里面是否放着玉眼,庞老二却说:“不急,先离了这儿,到那边再看不迟。”原来他还是担心开箱时会遇到什么意外。 我们跟着庞老二走出去一段路,然后把箱子放在地上,在锁鼻上绑根绳子,用几只背包左右将箱子卡住,人站的远远的拉动绳子打开箱盖,见没有一点不对头的地方,我们围过去一看,箱子中端正放着一只人眼状的乳白玉器,庞老二轻轻取出,托在掌心,毋庸质疑,断然是那只玉眼。 众人心头这番喜悦自不必提了,庞老二收好玉眼,叫大家先上去再说。我们一路兴高采烈有说有笑,全然忘了第一天进地宫后直至今日所经历的艰险磨难。 我们来时是庞老二带路,回去的时候却没什么讲究,铁柱撒着欢走在最前面,等他头一个钻出入口,便被周围情景吓了一跳,我跟在他身后刚一露头,就觉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第八十二节 枪战 我一闻到这血腥味儿便心知不妙,肯定是在我们进地宫这段时间里上面生了大事,我看已经出去了的铁柱安然无恙,又未示警,慌忙从入口爬出来,见屋子里乱的一团糟,几个生人横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纹丝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三个窗户都站的有自己人,握枪朝外凝视,瞧这架势竟如临大敌一般。 庞老二和卫攀这时也先后上来,见状大惊,关涛迎上来说:“大哥回来的正好,我们都不认得下边的路,正想让小尤带人下去跟您联络,这儿可出了大事。” 眼见血都淌了半间屋,卫攀岂会不知出了大事?急忙问道:“这是跟谁干上了?咱们折了人手没有?” 关涛指了指东墙根儿说道:“张家两兄弟怕是不中用了,不过那帮王八蛋也没讨了好去,这儿躺着的六个没一个活口。” 卫攀问道:“对方什么来路,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关淘又指了指西墙根儿一个被强按到地上的人说道:“就这一个运气好,滚倒在地上没挨枪子儿,可什么都不肯说,我正想好好整治他一番。大哥,怨不得兄弟们手重,实在是这帮王八蛋不容人留情。约莫个把钟头之前,我在屋子外头隐蔽处藏着,看见两个人鬼头鬼脑走近了,然后蹑手蹑脚偷偷朝屋子里张望,我瞧他们不象是附近的庄稼人,想着大哥你交代过的话,便沉住气没露头,等着看他们还要玩什么把戏。当时屋子里就留了老张兄弟两个,俩扒门缝儿的王八羔子瞄了一会儿调头离开,没过二十分钟就引来其余几个同伙,我看他们中间有人亮了家伙,于是招呼兄弟们拿好枪准备把他们包圆儿,谁想到这帮王八蛋心黑手辣,还没等我们走近,便不由分说先把老张他们放倒了。我一看这阵势,当下没再犹豫,跟大伙儿冲过来一通痛打,最后放倒六个,抓了个活的。大哥,虽然这活的什么都不肯说,但我猜想,他们这帮人十有**是那个秃头胖子勾搭来的。” “恩?你怎么知道?” “小六子看的真真的,死了的这几个就是昨天大清早接走胖子的那帮人,我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儿,便叫兄弟们盯紧外头的动静。” 看来我们全都低估了刘胖,原以为他离了金七爷这棵大树就成了废人一个,没想到不知又从什么地方找了些人过来,对我们暗下毒手,幸好庞老二心思慎密,事先把大部分人手全安排在外面,若是叫这帮人占了先机,死死把住入口,我们五个有命拿到玉眼却没命上来。卫攀恨的牙根痒痒,为了确定到底是不是刘胖搞鬼,他叫把唯一的活口带过来审问一番。 这活口三十出头的年纪,矮小结实,满脸青胡子茬,右脸颊从眼角到嘴边有道长长的刀疤,倒和松爷相互辉映。卫攀接连问了几句话,就如关涛所说,这厮死牙臭嘴,不仅不回话,反倒斜眼瞧着众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卫攀心里本就窝着火,见胡子茬这爱咋地咋地的尊容,当下重重甩过去两巴掌,胡子茬面颊顿时肿的老高,却依旧一言不,还大咧咧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卫攀自持身份,不愿跟他多动手脚,摆手叫来两个伙计收拾胡子茬,一顿痛揍之后,胡子茬反倒愈显精神。我想起铁柱当初整治许长胜时用过的手段,心想这会儿还得铁柱出马,果然,铁柱在旁看的按耐不住,抽出把匕一脸奸笑的走过来,依着老法子,说出一套要把人零割碎剐的恐吓言语,不想胡子茬是真硬气,受了威吓没有丝毫惧意,老是用轻蔑目光来回扫视,最后把铁柱激出真火,也不顾庞老二阻拦,顺手一刀,将胡子茬的左耳齐根割掉,立时鲜血四溅! 胡子茬疼的脸上肌肉颤动,却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铁柱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最敬佩好汉子,眼见胡子茬受了这等苦楚还硬挺着不出声呻吟求饶,心里的火气一时间竟烟消云散,丢了匕,拿出庞老二配制的伤药给胡子茬包扎好,说道:“我算服了你了,现下象你这般硬朗的人着实不多,可惜非来跟咱们为难,可惜,可惜。”说罢便闪身站到一旁。 卫攀两个手下刚刚被这帮人害了,因此他们的怒火绝难熄灭,见铁柱退下,关涛一把抓住胡子茬的衣领,恶狠狠说道:“我大哥问你话,你痛快说出来,要不然有你的苦吃,咱们可都不信佛,若再嘴硬,这边耳朵也给你割了!” 关涛手上用了全力,这一拉一扯之间,把胡子茬的衣领撕的碎裂,露出脖子上戴的一个小小的印章般的吊坠儿,一直没怎么表态的庞老二看见这吊坠儿,眼前一亮,走上前去拿起来细细端详,随后转头对卫攀说道:“不用问了,这人来历我已知道。” 难道胡子茬戴的这个吊坠是什么身份的标记?见我和卫攀大惑不解,庞老二接口说道:“他们是潮江梁家的人。” 受了酷刑都未开口的胡子茬此时听了庞老二的话后斜看他一眼,说道:“你还有点见识。”他说的果然不是阳川本地方言,但我却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庞老二说道:“听他口音也象是潮江过来的,想必我猜的不错。这人脖子上戴的那个吊坠儿底部刻着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这八个大字,爬子这一行中唯有潮江梁家向来以丘传人自诩,因此他家子弟中都佩带着这种仿制的丘印,以求做活儿时得祖师爷庇护。” 从前爬子里正统的四个门派中以丘为,只不过他们的圣物丘印早已遗失,这梁家估计想把自家名头来历搞的更光鲜一些,所以假托是丘传人,没有真印,凑合弄些赝品戴上,反正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僵尸鬼怪,真印假印无所谓,全看爬子自身的本领和应变能力,胡子茬咬死不肯开口,不想还是被庞老二识破身份。 见对方来历已经清楚,况且胡子茬太过剽悍,再问下去也不定能否得到更多有用的口供,众人便把他暂时揪到一旁。关涛准备带人把屋子里的尸体全拉出去埋掉,卫攀摆手制止住他,咬着牙说道:“凭他们还想落个全尸?大宾,你带人把这些臭肉全扔到化骨池里去。”庞老二觉得这样太过残忍了些,但看看倒在血泊中老张兄弟两人的尸体,便轻轻摇了摇头,走到一旁不再理会。其实卫攀这么做虽说狠了些,但给我们省去不少未知的麻烦,万一将来有人无意在这里刨出这么多尸体,政府一路查下来,这样的挂落谁也承担不起,我正想着,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原以为又有敌人进攻,没想到转脸一看,却是关涛举枪将胡子茬击毙。 原来这次我们遭遇的险情全是因为当初一念之仁放了刘胖而惹来的,所以卫攀毫不留情,决意不再犯过去的老错,悄悄示意关涛杀了胡子茬,将他也抛到化骨池中,消的皮骨不存,再叫人拿水冲洗净屋内残留的血迹。道观虽然破败,但也是过去郭启世静修之地,曾经供奉过三清真神,造下如此重的杀戮,真是罪过,只不过这些江湖打滚刀口舔血的汉子却想不到这一节,待把屋子收拾利落,仔细带好所有物品,趁夜下山,从此告别了这当阳地宫。 我们回到阳川时天已放亮,众人熬了一夜,都准备吃点东西闷头好好睡一觉。松爷有日子没喝酒了,想来两口解解瘾,加之铁柱在旁撺掇,庞老二索性叫拿酒来大家对饮,喝晕了好睡觉。 喝着酒聊着天,话题自然转到潮江梁家身上,庞老二说道:“潮江梁家最盛的时候有兄弟五人,各有子弟门徒,算起来这五兄弟年纪该与金七爷相仿,虽说他们和我一样,都是爬子出身,但行事却大有不同,比如说我们庞家祖训中有一条,不可毁坏墓主遗骸,不可洗尽墓中陪葬,因为干爬子极伤阴德,倘若做活儿时太为过分,迟早得受天谴,因此我家历代祖先都谨尊着这些祖训,每次下墓时尽量不坏墓中物件,只取适当土货便会收手,既然土货取不完,若有同时盯上一处墓穴的同行,我们也不加排斥,说不定还会临时搭杆子做回买卖。梁家人却在这点儿上很不讲究,就和金七爷一样,处事独的很,看上的买卖从不容人插手,即便是旁人先来的,他们也没半点道理,用强将人赶走,独吞全部土货,而且进墓之后寸草不留,凡是值钱的东西一概摸光,开棺时毫无耐性,破掉机关就是一阵生砸硬撬,想那棺中墓主的遗骨怎经的起这般折腾,往往都是梁家人心满意足离开,墓室内棺片残骨横飞,在江湖上口碑一向不怎么好。不过彼此离的不近,所以这么多年来我跟他们从未打过交道,倘若真是刘意合把他们引来的,说不定日后还会有别的麻烦,大家要小心了。” 刘胖一直依附着金七爷,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与梁家搭的线,我们不清楚。不过刘胖一个电话就能把人招来,其中原因不光是两方交往时间不短,刘胖十有**还把宝藏的事捅给了他们。胖厮可能是被我们整怕了,诱导梁家人出头当先锋,他在暗处隐藏,事成现身,事败急退,算盘倒打的精细。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痛骂刘胖,不知不觉间都有些飘然,各自埋头大睡起来。我睡的口水直流却做了个好梦,梦见宝藏到手,满眼都是数不尽的古玩玉器,金银珠宝,大笑一阵之后伸手欲抓,但扑了个空,心中一惊,随即醒转,现原来是黄梁一梦,自嘲笑笑,又叹了口气。 前方的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磨难等待我们这些寻宝的痴心人。 第八十三节 真情流露 第二天醒来我才想起自昨天摸到玉眼后就没细看过这件宝贝,于是匆匆洗漱一番,先跑到书房看看有人没有,可巧,庞老二和卫攀这时正对脸坐着,一边说话一边赏阅玉眼。我挤过去,小心翼翼的把玉眼拿起托在掌心,这件乳白色玉器大小形状与真眼几乎无异,但没有眼珠眼白之分,浑然一体,一面凸突,一面略平,凸突这面不用说了,显然是依据真人眼睛雕磨出的,平整那面摸起来坑坑洼洼有些糙手,不知情的肯定会以为这玉眼已经被损毁过了,不过仔细看看就能知道,这些坑洼之处虽如犬牙交错般杂乱无章,但颇为光滑,非人工打磨不能如此。 卫攀昨天的心情不知是高兴还是悲愤,反正大伙儿对饮时他没少喝,此刻眼望着这只小小玉眼,摸摸脑袋苦笑着说:“就这么个玩意儿,里打外拐坑进去好几条人命,二哥,你看出这东西是怎么用的没有?” 当初苏玉说过,玉眼口鼻与黄金人面缺一不可,这几样东西合在一起恰好是颗完整的人头,但具体怎么用,我也不知,我陪着苏玉去取人面的时候这物件被包裹的很严实,根本没工夫打开研究。庞老二说道:“手札我基本大略看了一遍,暂时还没找出相关的线索,不过你们看看,玉眼背面有意刻成这个样子,倒有几分锁牙子的意思,如果能亲眼观摩人面,说不定还能有点头绪。” 卫攀对我说道:“小陈,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苏丫头着落在你身上,这座碉堡要攻不下来,寻宝全是一句空话,你得手脚嘴眼都勤快点儿,一口把她吃不下,就慢慢吃嘛,先借她的黄金人面来叫二哥看看,咱们也好心里有底。” “你当苏玉好对付的?”我咚咚喝了两口水:“我把八辈子的好话全攒出来对她说了,没多大用啊,丫头刁钻的很,净逗我玩儿,一句正经话没有,我见天拍马屁还不给我一点好脸色,再容我两天,反正我在她面前丢人丢的大了,不差多丢几回。” “就是,不要太顾着自己面子,好好弄,至不济先把人面借来看看,等二哥看出究竟,再还她嘛,我看你们每回谈的都挺热乎,苏丫头不会那么小气吧。” “她是不小气,大方的很呐。”我一边儿自嘲一边儿推门出来,没走几步,正巧看见前几天新雇的小保姆端着几片冰镇西瓜准备往苏玉那儿送,我接过盘子,挥手叫她忙别的去,然后敲门进了苏玉房间。 一见面,苏玉先把我浑身上下瞧一遍,说道:“你醒拉?听说你们凌晨就回来了,昨天在小阳山跟人动枪了?还好,宝贝勒你祖坟冒青烟,一根头都没少。” “那不都是托你的福么?”我笑嘻嘻的把西瓜放下,掂把椅子坐她旁边:“劳你挂念了。” “玉眼找到了?是谁跟你们动枪的?” “恩,找到了,还算顺利。”我心想还不是你七爷爷的老部下引人跟我们为难的?可这话不能对她讲,含糊两句,告诉她是六大家里姓梁的跳出来扑腾,让咱们给打回去了。 “找宝藏就那么有意思?干点儿别的不好么?非把脑袋栓在裤带上混来的饭吃着才香?” “这个这个你就不懂了吧,男子汉志在四方,胸怀天下,一味的埋头塌实活着,实在没意思,趁年轻干些大事儿,这才算是铁铮铮的好汉子,等事做成了,我心甘情愿替你买幢气派别墅,弄几十个保姆把你象格格一般供起来。” “你当我多稀罕呐。”苏玉撇撇嘴说道:“我可没那么大志向,小小一间房,够容身的就行,就算你找到宝藏,又能怎么样?几十年一过,不还得住骨灰盒那么大点地方?” 跟她闲扯了一会儿,我说想借黄金人面来看看,苏玉不答应,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又讽刺又埋汰,说到底,俩字,不借。我开始还忍着不还嘴,心想毕竟有求于她,可苏玉今天不知道犯了什么邪,越说越来劲儿,我这份涵养功夫跟庞老二刘胖相比都差的远,最后说的我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一赌气转身摔门出来,连晚饭也没吃。 苏玉可能觉得下午说话有些过,亲自端了白饭加菜送到我房间来,我一看是她,转身面冲着墙,苏玉笑笑说道:“怎么拉?还生气呢?算我今天说错话了,来给你赔个不是。”见我还是理也不理,苏玉换副表情说道:“其实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不比庞老二一身本领,也不比卫攀人多势众,跟他们瞎凑到一起乱打宝藏的主意实在凶险的很,你静心想想,暂不提别的,若单凭你能过的了当阳地宫?能拿到玉眼?初听到昨天你们遇袭,我还好为你……为你……担心呢。” 她最后这为你担心几个字说的声音低转,但也让我听的一清二楚,心里不由一动,又想到苏玉两次犯金七爷的忌讳挽救于我,她眼下寄居在别人檐下,已经万分可怜,我却连她几句埋汰话也受不住,确实不该,想来想去,心头堵着的那口气不翼而飞,正要转身跟她说话,苏玉接着说道:“我一个弱女子,无心贪图宝藏,上次刘胖子挟持我,你甘愿出来替我试险,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无动于衷?这黄金人面要不是和宝藏有关,只是件玩物的话,别说借去看看,就送给你也不要紧。我是怕你拿了人面和墨玉,又跟庞老二卫攀他们凑合,倘若将来寻宝路上出什么意外,可不是我把你给害了吗?” 我听她这番话说的真情流露,心下极为感动,忍不住转身起来,红着脸说道:“我脾气忒大了点儿,你可别在意。” “听我一句劝,寻宝这件事就此打住,旁人还要做下去,由他们折腾,你抽身出来,黄金人面和那块墨玉,借给他们也无妨。” 要说让我现在放开宝藏,实在万分困难,可面对着苏玉真切询问的目光,我又不知该如何闪避,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苏玉看我这个样子,自然清楚我的心意,她低头略想了想之后问我:“你答我一句真心话,这宝藏,你是非寻不可吗?” “这个这个……这个……” “诚心回答我,是不是非寻不可?” “对你说实话吧。”我站起来点了支烟,稳稳情绪说道:“自从和庞二哥松爷真正走上寻宝这条路,它就在我心里扎了根,你说我贪财也好,说别的也好,我都认,世上不贪图富贵的能有几个?现在真叫我抽身出去,说句心里话,只怕……只怕跟要我的命一样。” 苏玉望着我看了好半天,叹口气说道:“早先七爷爷刚准备插手宝藏的时候我就劝他,我说咱们现在日子过的挺好,为什么非要找这些镜花水月里没影的东西?七爷爷说大丈夫天马行空,想到那里便做到那里,才算痛快,倘若因为什么事儿阻了心愿,即便活着还是没滋味,现下放在你身上,恐怕也是这个样子。”说罢她转身出去,片刻间又回来,手里竟拿着我们期盼已久的墨玉和黄金人面。 “拿了去吧,只盼你能平平安安达成心愿,我可不愿你活着没滋味。”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望着苏玉静如潭水的眼神,险些忍不住讲出我不再寻宝这句话来。苏玉见我突然语塞,嬉笑两声,又恢复平时样子,说道:“怎么拉?东西都给了你了,你怎么还不高兴?你答应陪我找房子的事儿可赖了好久拉,明天说什么也得再去看看。” 我把黄金人面和墨玉都给了庞老二,叫他拿去钻研。第二天陪苏玉上街,她嘴上说的是看房子,可出了门却绝口不提,只顾捡热闹的地方闲逛。我们在小阳山遭梁家袭击,因此出门时分外小心,不过眼下正是闹市,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做的太过,何况卫攀几个伙计全在后面跟着。 路过石头记时,苏玉对我说:“石头记卖的饰品号称天下仅此一件,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胡乱吹牛?咱们进去看看吧。”说罢便一头扎了进去。 挑来挑去,苏玉捡出两个大小不一的吊坠儿,说道:“好看吗?这两个吊坠儿大小形状虽不一样,可巧都在中间有道红印,来,这个大的你戴上,我给它取个名,叫红线缠腰。” 买过吊坠儿,又稍逛一会儿,我担心真会出什么意外,姓梁的跟我们陌生,可刘胖却是个老熟人,于是托口累了,拉着满心不情愿的苏玉回了家。 吃过晚饭,我惦记着庞老二有没有看出黄金人面和玉眼的关系,见庞卫二人先后去了书房,便跟着过去。卫攀冲我一翘大拇指说道:“小陈干的好,总算把苏丫头治服帖了,肯把东西拿出来,先对你说个好消息,二哥已经琢磨出里头的门道。” 庞老二拿出黄金人面,指着上面形如空洞的五官位置说道:“人面五官都是空的,我刻意在手札里寻找有关它的言语,好歹得到些收获,玉眼口鼻想必都要寻齐嵌在人面上,然后才能取出里面的藏宝图。” “藏宝图是在黄金人面里?”我拿起人面看看,这物件估计真是黄金打造,入手沉重,足有七八公分那么厚,沿着外缘有一圈极细的接缝,显然是两片黄金合二为一,“既然知道藏宝图在这里面,何必还费劲去找什么玉眼玉鼻,直接想办法撬开人面不就得了?” “那有那么简单?”庞老二说道:“其实黄金人面等同一个保险箱,而玉眼口鼻就是开启它的四把钥匙,若是借用外力强行打开,人面内的精巧机关便会瞬间销毁藏宝图,和咱们在地宫尽头取玉眼时的情况大同小异,所以旁的办法不好使,需得按部就班找到四件玉器。照我看,藏着玉器的地方没有墨玉万难找到,因此不怕有人抢先摸去,倒是落在韩慕亭手中的那块墨玉是个头疼事儿,咱们得亲自到韩家走一趟,看看他肯不肯出让。” “我估摸问题不大。”卫攀摸摸人面说道:“姓韩的只有一块墨玉,即便他知道宝藏秘密,能成什么事?还不如实在捞点好处为妙,咱们把价码出的高一些,他要是脑子好用,不会死抓着墨玉不放。” “话虽如此,可人与人想法不同,咱们这么想,难保韩慕亭会抱着别的心思,不管怎样,还是先去会会他再说。” 这事不容耽搁,说干就得干,这趟出行虽不是寻宝冒险,但怕梁家人盯稍,卫攀还是安排了几个人护驾,第二天大早,我和庞卫二人略带行装,直奔武陵韩家而去。 第八十四节 武陵之行 我们和姓韩的并不熟悉,就知道他住在武陵,卫攀在这儿没有熟识的朋友,我们花了好几天时间才算打听到韩慕亭的详细地址,兴冲冲跑去一找,却得知韩老头儿怕热,前些日子便躲到乡下度夏去了。这姓韩的既然是爬子六大家中的,想必平时常做土货买卖,于是卫攀灵机一动,悄悄对韩家人说有笔要紧的大买卖,需得韩老头儿出面谈谈,这一招果然管用,对方问了我们从何而来,姓甚名谁,答应马上跟韩老头儿联系,叫我们三天后再来一趟。 天气正热,武陵又不是什么风景区,因此我们老实在宾馆呆了三天,对方约好的期限一到,我们再次登门拜访,这回算是见到了韩慕亭本人。 这些老家伙早年间吃的是辛苦饭,均都练就了扎实的身板儿,到老还是精神矍铄。当初留名的时候我们都报的真名,我和卫攀到底不是这行里的人,留下真名对方也不见得知道,庞老二不同,本就是六大家里的,自个儿本事也大,韩老头儿估计应该听过,果不其然,见面之后,大家又报姓名,韩老头儿当真久仰河北庞天雄的大名,依着礼数,客客气气把我们让到客厅,上烟上茶款待一番。 但凡久混在江湖的人,水深的很,这韩慕亭也不例外,只顾说客套话,闭口不问我们此来的目的,他知道我们既然主动上门,肯定会自表来意。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和韩慕亭谈墨玉,庞老二不说话是不成的。扯了一会儿,庞老二便开门见山,把话题转向墨玉,“咱们听人传言,老爷子去年下了座大坑,带回来件墨玉,这事儿不知是真是假。” 韩慕亭不动声色说道:“这件小事风传的倒快,不过坑是犬子下的,我没插手,墨玉嘛,确实带回了一块。” “世兄好身手。”庞老二赞道。 “好身手顶个什么用。”韩慕亭眉心微微一皱,我却没有在意,只怨庞老二太罗嗦,直接谈价钱不就得了? 庞老二接着说道:“听人讲那块墨玉实属难得的神品,我这位朋友生**玉,得了这消息,便拉我同来武陵,看看老爷子肯不肯割爱。” 韩慕亭听庞老二表明了来意,淡淡一笑没作回答,把我们三人又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我叫他看的心里很不自在,过了一会儿,老头儿悠悠端起自己的小紫砂茶壶,说道:“河山诀,恐怕各位手里也有一本吧。” 我们来前庞老二数次推测韩老头儿会不会知晓墨玉和宝藏的关系,但一听这句话,众人心里还是一惊,既知道河山诀,那么墨玉的真正用途韩慕亭恐怕心中有数,更希奇的是,他这话里加了个也字,叫人摸不着头脑。 和这种人交谈是门学问,言语不实不行,会让他疑心,露了自己家底也不行,庞老二略一思索,说道:“不想老爷子也知道河山诀,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说的不错,我们手里确实有本河山诀,不然千里迢迢所为何来?” “既有了书,世侄怕是没有浪费,定然细细读了,想必也该知道,仅凭一块墨玉成不了气候。” “事在人为,寻的来第一块,就能寻来第二块,只要老爷子割爱,尽管开出价码。”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堆成了山又有什么用?老头儿我奔波半生,虽不是大富,养老钱还有几个。” 韩慕亭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他家底厚实不厚实,我不知道,但就我们身处这个客厅里的古玩,打包拿到三谭院地下市场,二三十万都有人抢着要。韩老头儿到底是真视钱财如浮云还是有意吊我们胃口? “老爷子说的不错,不过我们诚意十足,您还是考虑考虑。” “不瞒世侄你说,河山诀,我手中有一本,闲下无事里读了读,却从来没当成正事,长长见识也就罢了,我虽不贪图书里的宝藏,但这块墨玉,是万万不会出手的。” 我和卫攀满脸冷汗,万事具备,只差韩老头儿手里这一块墨玉,若是他咬死了不肯松口,可不是把我们也都要急疯吗?卫攀从进屋后就没说过话,此时有些按耐不住,说道:“韩老先生不肯出手,是怕咱们诚意不足吗?我们几个对这墨玉都是心慕已久,只要这东西还有个价,您老尽管说出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断不至叫您吃亏。” 见韩慕亭仍然笑而不答,庞老二接口说道:“现钱虽好,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老爷子看不上眼,那是自然。我这兄弟家传几代都做的是古玩生意,不敢说规模宏大却也成了些气候,若是老爷子有什么中意的物件,说个名字,咱们想法弄来双手奉上,只求老爷子在墨玉这事儿上松松手。” 但凡常年跟古玩打交道的人,大多浸淫其中,见了什么好东西若得不到手,必会茶饭不思,庞老二见韩慕亭这客厅中摆设的虽都不是上品,但也价值不菲,料想老头儿有此一好,因此变着法子想跟他做成这笔交易。果然,韩慕亭听了庞老二的话后眼光一亮,随即便恢复如常,沉吟片刻说道:“非是老头儿不顾江湖朋友的面子,实在是这块墨玉来之不易,瞧着各位都是诚心人,跟你们明说了也不妨,若是大伙儿耐烦,我就罗嗦几句。” 见众人接口答应,韩慕亭将客厅几处窗帘全都拉好,然后坐下说道:“要说这块墨玉,就得提到河山诀,我得书的经过实在有过离奇。去年年初,天气尚冷,我家附近来了个行乞的老头儿,瞧着年纪比我也差不了多少,衣衫单薄,着实可怜,只不过叫花子我见的多了,象他这样的却是头回遇到。这老乞丐从不张口向人讨要,有人可怜他,丢些零钱剩饭,他连瞧都不瞧一眼,在寒风里一坐就是几个钟头,那些零钱剩饭动也不动。莫看现在日子好过了,可我早年间也是苦出身,对这样无家可归的落魄人万分同情,见这老乞丐与众不同,便端了碗干净饭拿给他吃,想是我俩年纪相仿,我又实心怜悯,因此老乞丐不理旁人的施舍,倒端着我给的饭片刻吃了个精光,吃过饭,一个谢字也不说,只顾对着太阳晒暖。从此以后他天天来,我天天给他饭吃,日子长了,随口跟他交谈几句,不料这老乞丐竟然谈吐不凡,除去外貌,根本不象是个行乞之人。我心下十分惊讶,猜测他会不会是位看破尘世的高人?于是加意照料,不但给他的饭都是单做,连我没上身的新冬衣都拿了给他御寒。如此过了将近两个月,有天老乞丐吃罢饭后伸个懒腰,塞给我一本古书,说瞧你是个好人,闲暇时拿去读读吧。我接过一看,正是河山诀,略翻几页,内容隐晦,一时半会儿之间看不出真意,等再抬头时,那老乞丐已经走的远了,这一走就没了踪迹。” 韩老头儿的得书经历果真离奇,我们先是斗败金七爷,又费劲连哄带骗才从苏玉手中拿到圣师手札,韩老头儿这本手札竟然是人白送他的,真叫我有点哭笑不得。 “待我把书通篇读了一遍之后有些吃惊,这河山诀竟是唐代无极圣师传下的手札,不由来了兴趣,连着好一段日子天天沉浸其中,等我看懂了六七成时,更是吃惊,原来书中不光记载着无极圣师毕生所学和创的旁门异术,还隐隐牵扯到宝藏。说句实在话,我这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也不算少,将世情看的通透,丝毫没有染指宝藏的野心,只是拿此当做消遣。谁知道把书看至七八成深时,却无论如何再也参悟不透,想来必是自己天资有限,所幸已得之甚多,便将这部古书撂下,没再理会。” 如此说来,韩慕亭也是清楚宝藏一事的,虽然他嘴上说着没有染指宝藏的野心,但我们却有些不信,若真无意,又怎会叫自己儿子去摸了那块墨玉?这心思却只能藏在心里,不便言明。 韩慕亭似乎知道他的这番说辞与所做不太相称,致使我们不大相信,接口说道:“也是我上了年纪,管不住自己这张嘴,洞悉了河山诀里大部分隐情后忍不住当作见闻说给儿子听,原本只是我们父子闲谈,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得知世间真有圣师宝藏这事后,极力撺掇我起出这座宝藏。我们韩家人丁不旺,大哥家是个丫头,我也只有独子,从小溺爱惯了,家传的手艺虽都学全,可性子倔强,想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论我怎样劝说均不济事,后来我想,书中记的明白,寻找圣师宝藏不是件容易事,任他去做,等到碰了钉子,知道难处,自己就会回头,于是细细叮嘱他一番,叫他万事小心,不可托大。因为武陵紧挨着广安,那里恰好是当年祈仙教四个传教使其中之一落脚的地方,藏着一块墨玉,于是我儿子未冬便挑了广安先行动手。” 说到这里,我们才知道原来韩慕亭竟似真对宝藏无心,倒是他的儿子韩未冬经不起诱惑,先于金七爷将墨玉带了出来。 韩慕亭自打我们进门开始语气一直都是平静和气,这时突然变的悲重起来,“未冬这一去确实是把墨玉找到,但他后半辈子却也是毁在了这块墨玉上!” 第八十五节 条件(1) 我听了韩慕亭的话后有些意外,却不明白这个毁字是什么意思,按说墨玉在韩家手里,韩未冬应该是平安带了墨玉回来的。不过韩慕亭既把话说到这份上,不会中途卡住,肯定还有下文。 “我们韩家靠祖上传下的手艺在江湖上挣来些虚名,到了我这儿,惟恐辱没先人的名头,因此以勤补拙,苦练本领,对独子未冬也抱了极大期望。未冬聪明还算有几分,干事又有股韧劲儿,所以我手上的功夫他学了九成,独个儿做过几次买卖都没有失手,日子长了,心境眼界有些飘然,世侄你是清楚的,做我们这行,最忌托大,我平日里没少敲打他,可奈何儿大不由爷,我说十句,倒有九句都让他撂到脑后。未冬临下广安唐墓之前,我曾细细叮嘱,对他说无极圣师是千百年来旁门中不出世的奇才,他手下的亲传弟子绝非寻常,打这些人的主意,需得万分小心。未冬随口答应,我瞧他神色中颇有点不以为然,便专门从徒弟里头挑了两个处事稳重的陪他一起下去,也好有个照应。” 看着韩慕亭的年纪,他儿子少说也得有个四十多岁,估计累年做活儿都一路顺风顺水,因此自视极高,把什么事也不放在眼里,总认为自个儿出马就能手到擒来,如此托大,必定会栽个大跟斗。 “未冬他们一走,我这心里便平添了几分不安,越想越觉得心慌,本想派人追他们回来,但未冬性子倔强,即便派人追上他,也拉不回来,于是在家里坐卧不安的彻夜未眠。真合着家门不幸,我心里那些不安全变成了实事,广安唐墓里叫无极圣师的弟子做了手脚,未冬往日下的均是寻常墓葬,初进唐墓时还惦记着我说的话,小心谨慎,但一路摸下去没见出奇的异状,慢慢的心就松懈了,等把墨玉取到手时一时不慎,遭了附近机关,被挫骨刀毁了一双腿,亏得我那两个徒弟身子壮实,轮流背他出来,救治及时,总算保住一条命,但后半生却永远也离不开轮椅,更别说旁的。未冬傲气惯了,这般打击怎么受的住?伤好回家之后郁郁寡欢,上个月我才派人陪他到北戴河住一夏天,避暑散心。当年我祖父说爬子伤阴德,我还只当他说笑,没料到竟是真的,老天降灾,躲都躲不过去。” 我们这才知道韩慕亭手中的墨玉果真是来之不易,绝不是钱财所能衡量的,感慨的同时又忐忑不安,韩老头儿已经把话说明,我们再跟他纠缠没有道理,不过缺这一块墨玉,后头的路该怎么走?我看卫攀几次欲张嘴说些什么但又憋了回去,再看庞老二,虽然神色如常,眉头却微微皱着。 就在这时,韩慕亭接口说道:“各位想买这块墨玉拿去做什么,大伙儿心知肚明,就不多说了,只是我不愿让银钱脏了这件未冬用半条命换回的东西。” 他这句话看似平淡,但庞老二是何许人也,马上便听出了话外之音,韩老头儿费半天口舌给我们讲解墨玉的来由,又说不愿钱财交易,那么他到底意欲何为?庞老二说道:“世兄遭此大难,实在叫人痛心,不过好在性命无忧,他虽行动不便,但手上功夫却不会丢下,挑几个合适人选收在门下,用心培养,这些徒弟们将来成了气候,在江湖上行走时必得托着世兄这块招牌,挣来的名头还不是给他脸上多添光彩么?如此一说,老爷子不用太多忧虑。”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韩慕亭听后暗暗点头,庞老二又说:“刚才我就说了,老爷子不比别的俗人,不会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不过我这朋友求玉之心甚切,这样吧,我做个提议,您有什么心慕已久的物件,对我们说说,看我们运气如何,若能侥幸寻来,就拿它孝敬给老爷子算是晚辈们的一点心意,至于墨玉,您抬手借我们一用,用过之后原物奉还,您看这样如何?” 韩慕亭先前表示绝对不会出让墨玉,但此时听了庞老二的话后竟沉吟不语,并未断然拒绝,显然是心有所思,卫攀一看事情有所转机,趁热说道:“庞二哥的话说的没错,咱们这些年没做别的,尽是鼓捣土货,经手的好东西着实不少,也结交下几个好朋友,老爷子不妨想想,要办什么东西,只需放句话就行。” 韩慕亭端着茶壶在屋内来回踱步,直晃了有十分钟才驻足说道:“世侄是个精明人,这话算是说到了我的痒处。我这一生全跟古物打交道,奇珍异宝不知见过多少,却都不怎么在意,独有两件东西,叫我苦想了半辈子,但自问没那个本事寻到,只得望宝兴叹。” 这老家伙说庞老二精细,难道他就差了?绕来绕去不肯利落出让墨玉,原来只是嫌我们初来时开的价码太低,不够交换墨玉的分量。 “老爷子瞧上眼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就请明示,我们也好回去张罗。” “这东西确实不是凡品,几位稍等,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韩慕亭转身上楼,再下来时手里捧了个方箱,他把箱子打开,然后从里面一件一件拿出七个方樽,并排放在桌上。我们三人凑近看了看,这七件方樽似乎是青铜铸造,样式古朴,每个方樽左右各铸着兽面,七件方樽七种神兽,尽不相同,当初我在三谭院的时候只过手一些平常玩意儿,至于青铜器,那是连见也没有见过的。 等我们看了一会儿,韩慕亭问道:“各位识得这几件东西么?” 卫攀常年做的古玩生意,虽不是样样经手,但这方面的见识远比我渊博,不过他对这方樽也说不全乎,只认得其中一二,不敢贸然开口。庞老二轻轻掂起其中一个方樽,摸了摸上面铸出的兽说道:“赑屃、螭吻、狴犴、饕餮、蚣蝮、睚眦、金猊,龙生九子不成龙,好象还少了蒲牢和椒图。” 庞老二所说的这几个名称便是中国传说中真龙所生的九个儿子,性格爱好各有不同,但并不代表龙只有这九个儿子,九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寓意极、多、贵,因此用来描述龙子。不过毕竟都是虚幻中的东西,几经演变之后,最终确定了固定的外貌和脾性,古人常将其铸刻在碑、门、桥或饰物上。 韩慕亭微微点头,又问庞老二道:“世侄能否瞧出这些东西出自那朝那代?” 庞老二不但擅长盗墓,于古物鉴别上也有深厚造诣,按他家祖训,进墓之后不能拿完墓室中的陪葬,因此眼光需得尖利,只取其中贵重的几件。他又端详这些方樽之后对韩老头说道:“老爷子所藏这几件东西似乎是被人有意做旧的,依我看来,成品只在这二、三十年间。” 庞老二说的已经非常直接,韩老头儿珍藏的这几件东西都是赝品!不过我有些想不明白,韩家虽然人丁单薄,但也算是六大家里的一分子,怎么眼光如此不济,搞了些赝品收藏? 不料韩慕亭听后非但没有诧异,反而呵呵一笑,说道:“好眼力,这九龙樽是我几十年前闲来无事照原物做的仿品,真品倒也是藏在我这里,不过取来麻烦,因此拿赝品叫各位大概看个样子。我忙活了一辈子,只这套方樽略拿的出手,可惜还是少了其中两件,不能凑成整套。” 我们三人心里清楚,韩老头儿十有**是想让我们寻来这套九龙樽中遗缺的两件交换墨玉,虽不知道蒲牢和椒图两樽现在何处,但既然有了价码,我们费心找找,未必没有结果。庞老二说道:“只缺两件不能成套,确实美中不足,想必老爷子一直为了这事遗憾?我和兄弟这就回去细细寻访,尽力圆了老爷子这个心愿。” 韩慕亭摆摆手说道:“不急,这套九龙樽不是寻常之物,且听我说说它们的来历。东汉末年群雄割据,魏蜀吴三分天下,那天府之国,是被刘备占了去,刘皇叔志向不小,极欲光复汉室,怎奈国小兵弱,心有余而力不足,所幸麾下有诸葛孔明这等盖世奇人辅佐,虽不能远征魏吴一统天下,但暂时自保还不成问题。蜀国南部边陲古来便有南蛮一部,自诸葛孔明继刘备遗志挥师北伐,南蛮领孟获屡次犯蜀,后被诸葛孔明七擒七纵,终于心悦诚服,为示双方交好,诸葛孔明命人特铸一套九龙樽送与孟获,于是这套九龙樽便一直存于蛮部,之后世事变迁,到了满人入主中原时,九龙樽不知为何落在四川西部大小金川藏部领之手。乾隆帝十全武功,其中之一便是数次兴兵讨伐金川,折损了几员统帅,耗费国库存银巨万才算勉强平定,原本保存在金川藏部领莎罗奔手中的九龙樽遗失在数年兵乱之中。我年轻时偶然得到饕餮一樽,极为喜爱,后来四处奔波,费尽无数心血又陆续寻到六樽,但一直到今天,蒲牢和椒图两樽却无论如何也没到手。” 战乱之中遗失的物件,又经过这么些年,要想寻找,确实是件极难的事,我们原本以为费钱费力就能找到韩老头儿想要的东西,顺利换来墨玉,但照他说,希望竟然十分渺茫。 “说来惭愧,蒲牢、椒图两樽并非下落不明,我多年查访下来,早已得知它们的所在。” 老头儿不知打的什么心思,嘴里的话一会儿一个样,但既知道东西在什么地方,这件事也不算太难,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不论强攻智取,总归要弄来以便和韩老头儿交换墨玉,我和卫攀虽抱的这般心思,庞老二却另有所想:韩慕亭极欲凑齐整套的九龙樽,又知道遗缺两件方樽的所在,怎么会一直隐忍到今天还不动手?这中间必然大有蹊跷。 果然,韩慕亭缓缓说道:“我虽知道蒲牢、椒图所在,但却没本事去取,只因那个地方,实在是凶险万分。” 第八十六节 条件(2) 凶险万分这四个字从韩慕亭嘴中说出,分量可就变的十足,试想六大家里当家人是什么身份手段?只怕韩老头儿提到的这个地方,比当阳地宫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我想着卫攀势众,再加上有庞老二这样的人物压阵,再凶险的地方,也尽可去闯上一闯。 卫攀说道:“老爷子,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您可曾去过?” 韩慕亭手中把玩着茶壶,略想了想说道:“为了凑齐九龙樽,我耗费无数心血,既得知蒲牢、椒图的踪迹,怎会不去看看,尽管去前已做了充分准备,但到得地界,却没敢再前行一步,回来后我仍是割舍不下,全力搜罗此地的诸般资料,想找一条安全的捷径,谁知资料找的越全,越叫我心惊。” “老爷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您直说无妨。” “要说起这地方的来历,可就长了。当年诸葛孔明平定南蛮之后,两方多年都未起刀兵,其中一支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远离故土,迁徙到今天的云南宗恩以南,定居下来,这支土著脱离本土,不但风俗习惯渐渐变化,连宗教信仰也一同改变,还创出自己的文字。因他们定居的地方环境险恶,所以与外界少有来往,久而久之,竟成了史上一个迷团。” “这些人跟九龙樽有什么关系?” “这支土著自称是山神的子民,虽然他们是从汉末南蛮部分离出来的,但各个方面都自成一体,不属古往今来的任一民族,所以后来研究这个神秘部落的人称他们为类傣族。到底是红花白藕,同气连枝,类傣族人少与外界来往,可仍跟南方的少数民族一直保持良好关系,部落领时常派人出来和周近部落结纳,若有人回访,需得类傣族人亲自引路才能进入部落内部。直到清朝初期,类傣族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和金川的藏部搭上关系,当时的藏部领便从九只九龙樽中选了蒲牢、椒图送给类傣族领。乾隆帝征讨金川,类傣族曾派武士声援。这些年我着意搜集相关线索,无论正史野史民间传说全都没有放过,但所知不多,尤其是金川之战后,关于类傣族的消息越来越少,至清朝道光年间,彻底断绝,整个部族竟如同人间蒸一般再无半点音信,咸丰年间,一个采药人无意中不知如何平安摸进类傣族遗址,眼见到处都是族人的遗骨,看样子象是出了什么变故,所有人相继死去,致使灭族,采药人惊慌中顺来路返回,等再想进去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路。那两只九龙樽,想必是留在了类傣族的遗址之中。” 韩老头儿东拉西扯一番,竟然是纯凭自己推断出两只九龙樽的踪迹,我不由的又好气又好笑。 庞老二问道:“老爷子,既然知道九龙樽遗落在这类傣族的遗址,为什么您去而复返?他们曾住过的地方到底如何凶险?” “世侄有所不知,类傣族居住在扎郎山附近,他们遗址周围恰好有道环形山谷,若是普通山谷,那也罢了,但这条山谷与众不同,我当年在那里想找个向导,说是到扎郎山,出了好高的报酬也没人敢去,当地人都说那里是山神庇护的地方,生人贸然进去,有进无出,咱们干爬子的会相信这种毫没来由的胡话?最后把报酬又提高了两倍,终于有人咬牙接了这差事。我们一路走到那条山谷附近,向导指了指远处一座孤峰说那就是扎郎山,待到准备穿越山谷时,向导突然变卦,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一步,他说山谷中藏着饿鬼,不论人口牲畜野兽,进去就要丧命,我瞧着扎郎山已经不远,便没再强逼他,如约付他报酬,叫他回去。当时我一共带了三个伙计,先派一个下去摸路,他一直走到谷底也没有异常,我心笑山民无知,正要招呼人手跟着过去,不想谷底那人无声无息间便躺倒不动了,这下我们慌了手脚,另两个伙计急忙下去救人,谁料竟和先前那人一般模样,躺倒后再没起来。我不知缘故,心里毛,又不忍离去,等了一夜之后,三人还是躺在原地,想来定然是不活了。于是我便没敢轻身涉险,沿山谷上头走了一段,越往深处走,谷底的人兽残骨越多。这道山谷环绕的地域与旁的地方都有不同,三天两头便是一场大雾,只要起雾,整个山谷连同里面的类傣族遗址仿佛是在云中一般。我孤身一人呆了几天,传说中类傣族的遗址就在眼前,我却不敢多越雷池半步,如此熬下去,最后折了三条性命悻悻而归,直到今天,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是个疑案,各位想想,且不说类傣族遗址上会有什么玄虚,单这条环形山谷就无法逾越,况且那里毒蛇毒虫数不胜数,实在是比我平生见过的险地都要厉害,因此从那以后,我便不断搜集资料,揣摩办法,却始终想不出万全之策。” 我们三人听过韩慕亭的讲述之后对望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无怪老头儿被九龙樽扯的心痒半辈子却无动于衷,原来早被吓破了胆,他说那地方凶险万分确实有几分道理,活生生三个大老爷们儿,没什么动静便死翘翘,难道真是在瞬间被恶鬼勾走了魂魄?照他说来,山谷是通往类傣族遗址的必经之路,但中间不知暗藏着什么凶机,叫人望而生却。 韩老头儿的心意其实已表的明白,旁的物件他都看不上,只有两只九龙樽可以拿来当作交换墨玉的条件,我们要寻圣师宝藏,缺了这块墨玉是万万不行的。这情况叫人为难,庞老二一言不,我知道他正在紧张思考,于是就和卫攀老老实实坐着。过了足有一支烟的工夫,庞老二说道:“老爷子,你这些年来搜集的资料是否详尽?” “详尽倒不敢说,但凡是和类傣族相关的,十有**全都没有遗漏,足足记了两大本,我还根据古书中零星的记载,试着画了张遗址的草图,上面几处可能存着九龙樽的地方,都作了标记。” “那好。”庞老二轻轻一拍桌面说道:“我们姑且一试,要是侥幸寻到九龙樽,还望您把墨玉借我们一用。” “世侄这份胆气叫人钦佩,不过这处遗址的险处我已说明,没有把握就轻易涉足,恐怕……” 韩老头儿真比着金七爷的深沉心机也不差多少,寥寥两句话,看似劝阻,实则激将,庞老二岂会听不出来?但我们已握有开掘圣师宝藏十成把握中的八成,想要成事,寻九龙樽换取墨玉是唯一的可行之路,因此不论韩老头儿说不说那些激将的话,类傣族遗址这一遭,我们是非走不可的。 “烦请老爷子将那两本资料拿来给看看,好叫我们心里多少有个数。” “好,我这儿录的有副本,你们尽管拿去,记住千万不可勉强,如若情形不对,及早退回来便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世侄见识身手均是不凡,老头儿我是万万及不上的,有你出马,想必成功的机会定会大些,咱们君子约定,倘若世侄在类傣遗址中找回九龙樽,这块墨玉任由你们取用。” 因有这样的大事在身,我们也不与韩慕亭多做客套,当下取了资料,便回宾馆收拾东西返回阳川。 我前半辈子活的有些憋屈,莫说云南,就连这趟武陵之行也是头次出门,谁知一问之下,除了卫攀去过一次昆明,其余庞老二松爷铁柱都未踏进过云南境内一步。我们要寻九龙樽,韩老头儿给的资料便显得至关重要,庞老二自打回来之后闭门不出,潜心苦读,直到将整整两大本子资料全都读透,有关这个神秘消失的类傣部落情况,才算记在脑中一些。 云南不比阳川,我们探当阳地宫时所用的装备拿去探类傣族遗址不定合不合用,临时到云南去买,又不知道货全不全,因此卫攀想办法找了有经验的人详细询问,事先采购好一批冷门物资。至于丘百龄和潮江梁家,一时半会儿之间了结不掉,留待以后耐心对付便是。 他们忙他们的,我也有事要做,苏玉在卫攀家住的不惯,有我在这里陪着她还稍好些,但云南之行近在眼前,我得想法先将她安抚好,于是编了一套瞎话,说有事跟着庞老二他们出去一趟,一个星期就能回来,叫她安心再住几天,等我回来,一定好好操心房子的事儿。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我对苏玉脾性多少了解一些,因此瞎话编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她不信。苏玉真当我是出去轻松办事儿,还笑嘻嘻的叫我给她多带当地特产,我心知前路坎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留苏玉在这儿孤孤单单,想着她平时对我的情意,心里动情,忍不住握了她温软的小手,正想再说几句热乎话,却被她羞红着脸跑开了。 我和苏玉有我们的话,松爷和山秀也不会闲着,只不过俩人说些什么没人知道。 考虑众多因素,庞老二觉得直接到边境的宗恩似乎不妥,最好在云南内地找个中间站,卫攀在昆明有个相好朋友,于是提前给对方打了招呼,叫他预备接待。 等到人手物资准备妥当,我们便漏*点澎湃预备开往云南,寻找遗落在神秘部族遗址的两只九龙樽。 第一部完。 第一节 冒险前夕 我们这帮久在北方住惯了的人初到云南,那里见识过这里的美景美食?因此尽管有要事在身,但还是经不过卫攀那朋友的盛情邀请,把春城好好的转了个遍。卫攀和他的朋友原先只是生意来往,后来交往的次数多了,渐渐熟识。卫攀提起到云南的来由时,说是做笔生意,他那朋友明白其中规矩,倒没多问。卫攀又想起我们将要涉足处在密林深山中的类傣族遗址,可手边只有三支手枪,怕火力不够,托朋友寻寻趁手的大家伙。 趁着行程中的空隙,庞老二已经把两本类傣族资料的大部分内容讲给我们听,其实这些资料虽是韩慕亭费了不少时间精力才搜集而来,但其中真实度与可信度到底有多高?毕竟资料来源只有正史上寥寥几笔记载,其余的全部来自野史和民间传说。不过韩老头确实极为用心,凡是有关类傣族的事儿,哪怕只言片语,他也如实记录了下来。 类傣族自东汉三国鼎立之时从主族分离出来,一直延续到清朝乾隆帝讨伐大小金川,这中间留下的资料相对来说比较多,但就如韩慕亭所说,金川之战以后,有关类傣族的消息越来越少,直至道光年间彻底断绝,虽然后来有一个采药人误打误撞的闯进遗址,但可惜的是这采药人猛然来到个遍地白骨的陌生之地,已被吓了个半死,匆匆忙忙便退了出来,后来再想进去时,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去路。资料中还记载着不少类傣族的风俗、宗教习惯,庞老二全都一一告诉我们,我认为这些东西跟寻找九龙樽的关系不是太大,我们是去找东西,又不是搞什么科学研究,只要清楚几个可能藏放九龙樽的地方就行。庞老二说:“按韩慕亭所画遗址地图的标记来看,最有可能藏着九龙樽的地方就是类傣族领的居室,祭祀祖先和山神的祭坛,还有扎郎圣山。不过现在说这些有点远,进入遗址最大的障碍是那条传说里游荡着恶鬼的死亡山谷。” “实在不行就搭桥过去呗。”铁柱嘿嘿笑道。 “莫要忘了,这类傣族灭族的原因至今不详,一个繁衍了千年的部落,猛乍乍说没就没了,遗址里头到处都是尸体,即便我们过了山谷进得遗址,也得加着小心,柱子,你拿点正形出来,别总是看什么都不当回事儿。” 大伙儿说完正事儿,渐渐把话题转到韩慕亭身上。要说六大家里头真没有吃素的主儿,个个都这么深,韩老头儿这做派实际就是让我们替他来这个神秘消失的部落涉险,找到九龙樽,他高高兴兴,即便找不到,他也不损失什么,更别提我们这帮人万一在深山老林里有个好歹,估计姓韩的连眉头都不会皱皱。无奈,众人的魂都被圣师宝藏勾着,情愿放着舒服日子不过,见天拔山涉水找罪受,怨的谁呢?既然是心甘情愿的事儿,也就说不出韩慕亭什么不是。 卫攀朋友倒是个热心肠,直把我们送到勐腊县,再往南是磨憨镇,离着宗恩也就不远了。这位爷把我们安置好之后,出去找当地的熟人,看能不能联系来两把大家伙。现在这年月,出门在外的不靠朋友就得靠票子,因此我们每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一些,合着走遍全球,票子到那儿都是硬道理,加之卫攀朋友路子比较野,没过多长时间,竟真联系上卖家,搞来两把实在货,对方答应直接送到磨憨镇。 景致转了,美食吃了,趁手家伙也有了着落,因此我们再没耽搁的道理,打点好行装,直奔磨憨镇。云南朋友实在讲信用,我们前脚刚到,后脚送货的人便如约而至,待大伙儿验了货,均都赞叹不已,觉得这钱花的不亏。原来卫攀朋友给我们联系的硬家伙竟是两把五六式冲锋枪。 但凡懂点儿枪械的人都该知道,五六式冲锋枪是仿苏制ak47,其实这种枪严格来说该称做五六式突击步枪,只不过叫它冲锋枪叫习惯了而已,7.62口径,可单可连,最大杀伤射程15oo米,一百米*穿十厘米厚的木板不在话下,无论精确度与杀伤力,都没得说。这枪是咱们国家自主研,定型后随即大批量生产装备作战部队。原先我们同越南小鬼子关系不赖,瞧着他们连年跟外国掐架掐的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善心无偿援助,生活物资军用物资论吨往那边儿运,这种无六式冲锋枪也在其内,帮了小兄弟不少忙。后来志明驾鹤西归,越南小兄弟就开始有点不老实,没事找事非在边境摩擦出点事端,日子一久,把中国惹恼了,邓大爷在白宫放话,小朋友不老实,该打打屁股了。两国一交战,越南小鬼子端着我们曾经无偿援助给他们的枪炮上前线,这脸皮厚的,也算一绝。战争过程就不提了,反正是漫长又惨烈,总之最后把小朋友整治的不轻。停战之后,世界展趋势已大部转变,两国均都把重心放到经济建设上来,关系重新正常化。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和前苏联一样,越南的许多战备物资都被当成商品由越南返流回国内,不过越南倒爷可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当年咱们白送他们的东西现在明码标价再倒腾过来,一个大子儿都不能少,卫攀朋友给我们寻摸的枪,就是这样来的。 到了磨憨镇后,卫攀朋友还是没一点回昆明的意思,非要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卫攀考虑到虽是相熟朋友,把自个儿家底全漏给他也不合适,婉言谢了对方好意,自己一路摸到宗恩东南方,按韩慕亭所说,这儿已经离着扎郎山很近了。 我们这次一共来了八个人,一个个满带行装十分扎眼,便分了两拨前后隔段距离分开走,这里已经远离都市,若真有当地居民问起我们来意,随便敷衍几句混过去就是,想来山民们所知有限,极好糊弄。当初韩老头儿交代过,若是找向导时口无遮拦直说是去扎郎山,估计没人敢去,于是先由铁柱出面,在附近村子跟人搭熟关系,然后托词要到落石谷,愿意多出报酬寻个认路的老乡牵带一程。落石谷是在扎郎山附近,村民常年都在附近活动,除了扎郎山不敢去,别的地方闭着眼睛都不会摸错,因此争先恐后,最后铁柱挑了个四十来岁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稳重汉人,见村里人都叫他老土,铁柱也亲亲热热老土老土的叫。 原本铁柱在村子里对老土说只带三两个人,但老土出村之后一看呼拉拉竟有七八个之多,摸摸自己脑袋有些犹豫,铁柱哈哈一笑,递上支烟说道:“老土,怎么了,瞧我们不象正经人?实话对你说了吧,咱们是北京过来搞学问的,这位,是庞教授,大伙儿全以他为主,你别看我们人多,其实除了我和庞教授,其他人都是雇来的粗壮汉子,背个行李,干些粗活,庞教授是什么身份?在北京,市长见了还客气的很呢,咱们这次搞的学问大,因此需得在山里多住些日子,没几个劳力怎么能行?你好好引路,等庞教授学问做完了,回北京跟市长打个招呼,直接把表扬信来,叫你们勐腊县的县长亲自给你送家去。” 论心机,老土怎么能跟铁柱相比?三两句话就让他信的十足,一边点头一边说:“原来是做大学问的先生,先前也有到我们这儿抓蝴蝶,还有做什么本的人,只不过我回回抢不过人家,这样的钱是一分都没赚过,既然这样,咱们就走吧,我知道,先生们忙的很,不过瞧着这位教授先生连头都没有白,可是年轻的很呐。” 据老土讲,这附近再没别的村子,人烟少,因此我们也不需遮遮掩掩的装纯真,人马合在一处前进。老土看样子老实巴交,但跟人熟了,嘴里的话叽里咕噜直往外冒,说的快了,十句里倒有八句我都听不清爽,铁柱也不论他说的什么,只顾咧着嘴一个劲儿的点头。虽嘴上不停,可老土的路认的一点差错没有,况且落石谷不是什么险恶去处,路走的不算慢。 有了以往的经验,况且事先请教旁人,我们此次云南之行带的装备精简实用,比如吃的,探寻当阳地宫时我们无非就是买些普通罐头饼干,但这回背包里装的,全是汤普鲁德公司专业生产的野营食品,体积小,热量高,顶饿。一路上打了几次尖儿,约莫两天时间,老土对我们说落石谷就快到了。 我们说来落石谷其实只是幌子,所以铁柱等当天扎下营寨后对老土说:“这一路可生受你了,落石谷附近是不是有个叫扎郎山的地方?在北京的时候就常听人说,那里风景如画,实在是个好去处,反正我们这回做学问呆的时间长,不差个三五天,庞教授的意思,想到扎郎山去看看。” 老土扔了手里的烟头睁大眼睛说道:“是谁说的扎郎山那儿有好景致?一眼望不到头儿的烂林子,没意思的很。” “庞教授呢,就有这个爱好,老土,辛苦你再把我们带过去,当然咱们也不会白瞎你的时间,多给你加钱就是。” “不行不行,万万不行,加个金元宝也不行。”老土一听铁柱说要让他带路到扎郎山,顿时不住劲儿的摇头摆手。 铁柱又笑嘻嘻的商量了好一会儿,见老土不肯松口,随即敛了笑容说道:“庞教授是什么身份?惹他不高兴,回去向长一说,莫说老土你,就连你们村长,你们乡长县长,都得一起跟着吃挂落。” “哎呀不是我不肯带路,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扎郎山这个地方实在是蹊跷的很,一旦去了,会出人命。” 扎郎山附近出人命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但既是演戏就得演的真些,铁柱装着惊讶样子说道:“老土你莫要吓唬人啊,我们是搞学问的,可不信乱七八糟的那一套。” “这可不是我胡乱说。”老土又点上一支烟,明知这里人迹罕至,可还是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说道:“悄悄的对你说件事,十几年前,我亲眼见人在那儿送了命!” 第二节 老土 我在旁边听了老土的话,不由自主的往他跟前凑了凑,庞老二虽说身子没动,但明显也把注意力集中到这儿,铁柱赶紧又递过去一支烟,老土伸手接了,卡在自己耳朵上,然后神秘兮兮的说:“说起来也有十好几年了,那时候我才二十多岁,每天除了田里的活,就没旁的事儿干,恰好村里来了四个外地人,说是要到扎郎山去,找人带路,不是我吓唬各位先生,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话,这扎郎山外的山沟里头有恶鬼,不论是谁,只要敢踏进去一步,保管有去无回。因此这四个人虽出了高价,可村里人没一个敢出头的,后来价钱连翻了两翻,我就有点动心了,那时候穷,我都二十多了,还打着光棍儿,于是私底下找他们领头的说,我愿意去,不过只能带到恶鬼沟边儿上,扎郎山那是万万不敢去的。” 老土嘴中所说十几年前要去扎郎山的四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韩老头儿,当初他只说了来过扎郎山,但没有提及具体的时间,我正想出口问问,铁柱对我使个眼色,叫我别打岔,继续往下听。 “这四个人到底去扎郎山做什么,他们没明说,我当时脾气毛楞,心想把他们带到地方就算拉倒,何苦管那么多闲事儿?从村子到扎郎山附近这段路好走,我带着他们一路赶了过去,等远远的能看见扎郎山的时候,我对他们说马上就到地方了,剩下的路叫他们自己走,因为想一气走到扎郎山脚下得穿过恶鬼沟,所以我只敢把他们带到这儿,哪怕打一辈子光棍也好过把命丢了不是?领头那人说要我把他们带到扎郎山,再给我加钱,我死活没答应,说恶鬼沟不是人去的地方,只能把你们带到这儿。那伙人还不怎么信我的话,好在目的地已经不远,也就没再勉强,如约给了我工钱,叫我回家。说实话,我长这么大只到恶鬼沟边儿远远瞧了一眼,里面到处都是白森森的骨头架子,虽没亲眼见过有人死在这里,不过这么多骨头,想来老辈人说的不会有错。我拿了钱回头走了段路,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想偷偷跟着那四个人瞧瞧,于是便悄悄折回来,远远跟在他们后头。嘿嘿,叫先生们笑话了,那时候还年轻,不晓得这里头的水有多深,心想只跟着看看,料来不会有什么大碍。咱们土生土长在这儿的人,想要猫起来偷偷跟上谁,不算难事儿。那几个人没怎么逗留,到了恶鬼沟边儿上就准备下去。哎,说起来乡下人叫城里人瞧不起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各位想想,多少年传下来的老话能有错吗?这四位看我土里土气的,可能也都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只领头的略微在沟边儿停了停,便先叫一个人下去探路。” 我们这些人只要脑子够数的此时都是心中雪亮,韩慕亭爬子出身,火海刀坑里摸打出来的人物,精细的不得了,倘若他手下那些愣头青掂量不出事情的轻重倒也罢了,但象他这样的人,做活前已经得了别人警示,怎么还会一股劲儿的硬往鬼门关里钻?想必还是对那九龙樽期盼太甚,不惜试险,糊弄着手下人先去打头阵,不论沟里情况如何,自己先落个安稳。 “各位先生没去过恶鬼沟,其实地势倒是平常,手脚麻利的半大小子都能来去自如,我当时就藏在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见下沟的那人三两下便蹿到沟底,还回头对上边的人咧嘴直笑,我手里立时替他捏了把汗,心说到了恶鬼沟底还笑的出的人,胆子也太大了些。这也不算奇怪,他们选的下沟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没见骨头架子,若是满坑白花花的骨头,心再宽的人怕也得两腿哆嗦。约莫半支烟的工夫,领头的见下头平安无事,便招呼其余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一同下去。待他们把行装背好了,先前下沟那人没一点儿声响就瘫倒在地,我可不是吓唬各位先生,当时我瞧的真真的,确实蹊跷,一百来斤的汉子,躺倒了便没再起来。” 老土这一节说的跟韩慕亭一般无二,若非亲眼看见,绝对不能编的这么匀乎,可以确定,两人都没说假话。 “他这一躺下不要紧,上面的人都觉得不对头,不过领头那人看来象个见过世面的人,遇到这事儿竟也没显得多慌张,沉住气对两个跟班儿连说带比划了一阵,看他那意思,十有**是让他们下去把人弄回来。那俩人估摸着有点不情愿,在上头磨磨蹭蹭,领头的也不知又说了句什么话,就见俩人屁滚尿流的蹿下沟,一手握着枪,一手拉起瘫倒的人往回拽。这时候我心里有点虚,说实话,这太平年月,身上带着枪的能是什么好人,你说是吧,这位先生?” 我们采购回来的两把五六式冲锋枪全都卸了弹夹,装在草绿色的大尼龙包里,卫攀和大宾一人背了一把,而老土刚才那句话,正巧问的是卫攀,不光问了话,他的眼睛还似有意又象无意般的瞟了瞟卫攀身边的尼龙包,卫攀眯着眼睛笑了笑:“那可不是吗?国泰民安的,拿枪的想必都不是什么好人。” 老土跟着嘿嘿笑了笑,收回目光,从耳朵上取下铁柱给他的烟,点燃了深抽一口,接着说道:“当时下沟的那两位手忙脚乱,一只手又让枪占着,所以拖人走的不太顺,走两步还得看看四周的动静,我也不由睁大了眼睛,老人们说的,沟底的恶鬼虽然凶,可从不会踏出恶鬼沟半步,但这青天白日的,它们是怎么把人弄倒的?嘿嘿,人嘛,就是这贱毛病,越是怕的要死的事儿,还偏想弄个清楚。先生们说怪不怪?我这眼睛是连眨都没敢眨,方才还拿枪拖人的两条汉子一转脸儿的工夫又瘫在沟里,我可一点儿异样都没瞧出来。眼见三个跟班的都撂倒在沟里,领头儿的也慌了,站在沟边儿手足无措,估计他虽离的近,也没看出其中的原由,各位想想,遇到这样的事儿,给他个天作胆,他敢下去?因此只能在沟边儿大声吆喝,干着急。我伏在树上一动不动紧盯着,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领头的试着朝三人扔了两块石头,又从包里头取出个铁钩子,绑上绳子甩到沟底,想把人一个一个拉回来,可人身上穿的衣服不着力,钩子一挂就撕的粉碎,好容易搭到一人腰间的皮带上,钩子又脱了,总之,想了几个办法,领头的还是没能把人弄回来。三个人栽到恶鬼沟,那是神仙也救不活的,要让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还拉回来做什么?费力气拉回来,带也带不走,还不得就地挖坑埋了?别说啊,这领头的还有点情意。” 庞老二听到此处,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我也明白他的意思,韩慕亭若真的重情意,根本不会硬让手下人去沟底拉人,他想把人弄回来,极有可能是想查验死因,以便应对未知的危险,老土这样的乡下粗人,料来也猜不透其中真意。 “说到这份儿上,各位先生都该明白了吧?扎郎山那地方,去不得,你们虽说这么多人,可真要是下了沟,说句不中听的话,恐怕还是得和他们一样啊,本事再大也施展不开嘛。” 庞老二站起身来,轻轻踱到老土身后,对铁柱做了两个手势。铁柱看后不动声色笑道:“老哥说的有理,庞教授是贵人,可不能出一点闪失,大伙都还得靠他带着做学问,那咱们就不去扎郎山这牢什子地方了,听你说的也怪吓人的。落石谷不远拉,你把我们带到地方就算完事儿,回去把你自个儿酿的酒备好,等咱们做好正事,到村里跟你大喝一场。” “那敢情好,敢情好,先生们都是北京来的稀客,到我家去是我面子有光彩。” 铁柱笑嘻嘻的把老土引到远处去,庞老二瞧着两人走的不见影子了,淡淡笑了笑,说道:“这人掩的好深,相处两天竟没能看出来,若不是今天他露了点真容,还真叫我走了眼。卫老板,你怎么看?” “二哥,咱们是什么交情,你就别整天老板老板的跟我闹客套了,叫我声兄弟就行。”卫攀长舒了口气说道:“要说老土这人看上去老实巴交,迷迷糊糊的,实在不出奇,两天相与下来,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可就今天他瞧我那一眼,叫我有点讶异。” 说到这儿,我才知道他们说的竟是老土,心想庞老二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一个乡下汉子,也值得动脑子琢磨? 庞老二微微一点头,说道:“卫老板不含糊,一句话就道明了异处。” “二哥。”我问庞老二说:“就是个寻常乡下汉子嘛,我怎么瞧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的?” “象他这样的人,装傻充楞自然叫人难以分辨,可无论他怎么装,两只眼睛是瞒不过人的,你瞧他今天朝卫老板那把枪瞟过去的眼神没有?一个乡下人,怎么会有如此犀利的眼神?何况还是一现即隐,这本事,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我刚才只顾着听老土说话,却丝毫没注意他的眼神如何,庞老二遇事轻易不下结论,若是他觉得有问题,那么这个老土十有**不会多地道。不过这人是铁柱专门到村子里寻来的向导,我们不好随便挑他毛病,卫攀说道:“既然这样,咱们要不要去村里摸摸他的底?出来干这样的事,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庞老二背着手说道:“这世上藏龙卧虎,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多了,人家爱住在这穷乡僻壤也没什么不对,这里不比当阳地宫,知道我们云南之行的外人不多,想必不会有人跑来跟咱们为难,回头把他打走就是了,若没什么意外,不动刀枪那是最好。” 庞老二话虽这么说,但他精细惯了,但凡上了心的事儿,绝对不会半道儿撂下,有他在,即便谁要动歪心眼子,也讨不了多少便宜去。只不过我们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还是少惹麻烦为妙,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我没庞老二那么慎密的心思,把找到老土前后经过反复想,也得不到什么头绪,想得心里乱了,下意识摸了摸脖间戴的红线缠腰,又望了望远处隐约浮现在视野里那神秘的扎郎山,随手扔出去颗小石子儿。 这老土,究竟是什么来路? 第三节 恶鬼沟 想来老土并没有察觉到我们对他的怀疑,仍旧装着一副憨厚的样子带我们把最后一点路走完,铁柱如约付给他先前说好的酬金,笑嘻嘻的打他回去,老土握着钱,眼睛都笑的看不见了,连声道谢,还说要我们正经事做完了一定到他家去。瞧着他屁颠屁颠的走远了,庞老二不动声色的叫大伙儿在附近找个隐蔽地方驻扎,歇一天再拐回头去恶鬼沟,跟他处的时间长了,他行事风格我也多少知道一些,庞老二未把话说明,但我也知道,这么做无非是想诱着老土,看他露不露底儿。 说实话,这月份儿到这种地方来简直就是受罪,咱们北方人耐不住热,尽管每天都尽量挑着清晨黄昏气温较低的时候赶路,但还是热的大汗不止,不住劲儿的往肚子里灌水,饮水消耗的很快,所以先前照着在当阳地宫时预备下的物资就有点儿紧张,好在云南境内地表水资源丰富,尽着量喝也补充的上。 韩老头儿和老土不是一路人,但他们两人的讲述基本吻合,这就说明,那个被人称为恶鬼沟的地方确实非同小可,丝毫大意不得。我们在一处山沟里又窝了一天,还有人轮流爬在树上放哨,却没能瞧见一个人影儿。待到天擦黑了,卫攀对庞老二说道:“二哥,那个乡巴佬想必真的是回家去了吧,若是他有心跟着咱们,熬到这时候也该现身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趁他走的时候派人盯着。” 庞老二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倘若咱们没走眼,派谁去盯梢儿能不被对方察觉?本来就是没头没尾琢磨出来的事儿,这样一来反而叫人家起疑,咱们窝上一天一夜足够了。若是今天晚上无事,明天大早,大伙儿起身去见识见识那个鬼里鬼气的恶鬼沟吧。” 至于晚上睡觉时的一番辛苦,也就不必提了,遭罪。云南气候炎热,加之我们身处的地方植被繁多茂密,因此这儿的虫子个头儿可比以往我所见的都大的多,好些还是带毒的,松爷白天蹲着方便的时候一边儿哼歌一边儿挥手驱赶飞虫蚊子,不知道怎么招惹到一只大蝎子,朝着松爷屁股就狠狠来了一下,疼的他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儿,提着裤子蹦起老高。幸好我们此行之前请教了明白人,光各种药品便装了大半包,取了点合用的给松爷治过,才算慢慢的止住疼痛。 果真也就如庞老二所说,这一夜平安的很,除了各人啪啪拍打蚊子,没一点别的动静。因此吃过早饭,依照原计划,我们收拾了临时营地,打点好行装,庞老二看准方向,带着大伙儿一路直奔恶鬼沟而去。 韩慕亭所给的大本资料里详细画出了扎郎山附近的地图,这条蜿蜒崎岖的小山谷恰好将包括扎郎山在内的几座山峰绕着圈儿围了起来,无论从那个方向到类傣族遗址去,都必须经过环型山谷,无疑是一道自然屏障,不明就里的人绝难越过雷池一步,类傣族人当年肯定清楚其它安全的密道或是破解之法,才能来去自如。不过在这方面,资料上没有一个字的说明,想来也是,韩老头儿若是知道其中奥秘,还轮的着我们来替他寻找九龙樽换取墨玉?经过当阳地宫里的种种波折,大伙儿早就对这些不明真相的东西收了轻视之心,不说别人,反正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庞老二一向足智多谋,但此间他也是头次到来,想必还没有谋划出可行之计,不过事在人为,不管怎么说,做事有他在身边,多少都叫人心里有个底。 我们一行人加着小心,对照地图,终于摸到了令人闻之色变的恶鬼沟。老土说的不错,这条山谷其实地势平常,我们这些人任谁都能穿越自如。这时候距着韩慕亭和老土的描述已过了十多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眼见类傣族的遗址就在山谷那边的群山中,我们不由个个心神向往。 恶鬼沟底的植被远没有地面上茂盛,稀稀拉拉几棵小草小树间到处可见惨白的动物骨骼。庞老二的意思是先围着整个山谷转上一圈,把周近地形摸清楚,虽说手里有地图,但那毕竟是韩老头这个半吊子所绘,大体位置不错,细节上估计多少都有出入。走出去最多二百米,庞老二在前面挥手示意大伙儿停步,然后手指着沟底说道:“看看吧。” 我顺着庞老二所指的方向看去,见沟底散落着几堆白骨,心想这有什么希奇的?韩老头和老土都说了,整条沟到处都是骨头。但看了一会儿,我就心里憷,原来这几堆骨头虽然失了原形,但要细看还能看得出来:是人的骨架。我拍了拍身旁的铁柱,问道:“这是不是韩老头那三个伙计的遗骨?” “这谁能知道?”铁柱撇撇嘴说:“我又不是半仙儿。” 先前不论听人说的多邪乎,毕竟那只是耳闻,眼前见了货真价实的死人骨头,浑身上下不自在。我干笑两声说道:“还是铁柱你见这种东西见的多,我不问你能问谁?要说起来,这几堆骨头跟你从前见识过的那些玩意儿一比,算是水灵灵的新鲜货,你就不能凭经验看出点什么?” “能,确实能看出点东西。” “快说说。” “这几位老兄都缺钙,你瞧那骨头,白里透灰,色泽不正,常去菜市场的大婶子都知道,但凡这样的骨头,熬的汤准不好喝。” 众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倒把先前那股紧张劲儿冲淡不少,就只庞老二默不做声,低头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回头止住众人的笑闹声,说道:“办正事要紧,等扎营休息的时候你们再闹。”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在场众人谁不知道庞老二的身手分量?俨然是我们这群人的主心骨当家人,因此各自老老实实闭上嘴巴,一个挨一个的朝前行进。 地图终归是个样子,巴掌大的一片纸上能画下百里千里的区域,瞧着只是一巴掌长的地方,真走起来能累死人。听庞老二嘴上轻轻松松说先转一圈儿,不想一直走到吃过午饭,庞老二取地图大致一看,随口淡淡说道:“今天是头一天来这儿,所以没敢走快,咱们眼下已经把这地方走了十分之一,下午就得加快步子了,兄弟们吃饱喝足好赶路。” “什么?二哥?不就是条山沟沟么?怎么这么长?”松爷一边吃一边问。 “吃你的吧。”铁柱朝松爷后脑勺儿拍了一巴掌,“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咱们在地宫里都折腾了那么些日子,在这荒山野岭的就更别提了。我说你还是少吃点儿,别等攒了一肚子粪去方便的时候再让蝎子蛰屁股。” 吃饱喝足,众人仍旧跟着庞老二上路。这样的鬼天气热的人穿不上衣服,刚一沾身就得让汗水浸透,若不是有东西勾着我的魂,真想撂摊子撒手不干。 好容易挨到太阳西沉,庞老二吩咐就地休息,虽然没听老土他们说恶鬼沟上面有什么蹊跷,但打死我我也不敢睡在沟边儿,旁人也都是这般心思,有意把营地扎在离山谷远远的地方。大伙儿吃过饭,各自抹了些驱虫的药水,凑在一块儿抽烟聊天。庞老二坐的端端正正,对众人说道:“今天走了一天,大伙儿谁瞧出沟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交头接耳,说实话,我就只在刚到时用心看了一会儿,因为到处死气沉沉的,连个活物都不见,所以没心多看。大伙儿议论了一会儿,说道:“这条沟本身就不对劲嘛,活人活牲口进去就不明不白被放倒了,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不对的?” 庞老二微微一笑,说道:“说的不错,活物进去就被放倒,再也出不来。可眼下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们都没现么?”庞老二缓缓说道:“沟底那些东西,不管是人是野兽,全都没有脑袋!”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大吃一惊,不过稳住心神仔细回想回想,似乎确实象庞老二说的那样,那些骨架,身子胳膊腿,什么都不缺,惟独少了脑袋! 第四节 第二天 要是一具两具人兽尸体上失缺了头颅,那也说的过去,但今天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程,途中沟底的尸体不知道有几百具,这些人兽显然不是同一时间一起死亡的,如果真如庞老二所说,这些尸体的头颅会到那里去?虽然这时气温不低,我们又都是老爷们儿,可想想那些不翼而飞的脑袋时还是禁不住脊背冷。 松爷皱着眉头苦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说道:“有了!大伙儿想想,这深山老林里头,少不得豺狼虎豹,沟底下那些个现成的东西要让它们瞧见了,能不下去大吃一顿?对了对了,肯定是叫山里的野狼吃了,柱子,我说的在理么?” “屁!”铁柱笑骂道:“也只有你能想出这条理。先不说山里有没有狼,老土的话你没听懂么?只要是活物,就在恶鬼沟里呆不住,有命下去,没命上来。即便是被吃了,骨头呢?一块嚼了?” “嘿嘿,我就是随口瞎说,当不得真,这个这个,嘿嘿。”松爷摸摸脑袋,咧嘴一笑。 松爷就这脑仁儿,大伙儿见怪不怪,哄笑两声作罢。庞老二拔起一根小草,在手中来回搓*揉,说道:“卫兄弟,小陈,当初是咱们三个一起登门求见的韩慕亭,日子也不算长,他说的话,想必你们还都记得。” “恩,确实记得。”我接口说道:“要是二哥你看的没错,那韩老头可没对咱们提过这一节。” “不错,韩慕亭没有提到这一节。他给我们复述十多年前初探恶鬼沟的时候,说三个伙计失手坏在了沟底,自己急的不得了,却又没办法营救,还沿着这条沟走出去好远。以他的眼力见识,不会察觉不到其中的异状,老头有意对咱们隐瞒了这一节。”庞老二悠悠说道。 我和卫攀对望一眼,均在心中想道:韩老头儿身为六大家其中一股,身手自然不弱,当时他的三个伙计已经失陷在沟中,韩老头儿绕沟查探的时候肯定会将重心放在沟底,按说,他绝对应该和庞老二一样,现尸体失缺头颅,但老家伙为什么要把这一点掩盖过去?想到这儿,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安,我们虽然是为墨玉而远涉云南,但也算是给韩慕亭做事,他连实情都不肯说透,打的什么鬼主意?我们对类傣族遗址的认识,全都来自他给的那本资料,若是资料再有问题 我既能想到这一点,庞老二当然不会遗漏,他沉吟片刻说道:“咱们这一遭怕是走的不会太顺。” 卫攀咬咬牙说道:“用不用先停了这边儿的活儿,折回武陵去找姓韩的问问清楚?咱们诚心诚意,韩老头在这种事上还打马虎眼儿,忒不地道了!” “罢了。”庞老二摆摆手说道:“他既然有意隐瞒,咱们再折回去兴师问罪也是白费。况且,路只走了一丁点儿,做这事,窥斑见豹可不成,等绕过一圈再说吧。大伙儿都上心瞧瞧,千万莫走了眼。” 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反正我是非常不爽,怎么六大家里的人全是这种货色?除过庞姓,其余姓金的姓梁的姓韩的,一个比一个阴沉,一个比一个毒辣,不过上天真真是报应不爽,金七爷一辈子不干好事,总归没得善终。直想到后半夜,我才感觉眼皮子沉,渐渐睡了。 经过庞老二提醒,第二天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沟底的那些遗骸上,果然就如庞老二所说,数不清的遗骸虽然有的年代久远,有的只在最近,但统统只剩躯干,大到牛马,小到鼠兔,无一例外。活物入沟就亡已经叫人琢磨不透了,加上死后头颅消失,这个神秘灭亡的类傣族更让我们觉得可怖。 就在我们勾头观望恶鬼沟的独特“风光”时,身旁的草丛里突然一阵响动,没等大伙儿转头,猛然窜出个毛色灰的小家伙,慌不择路,顺着松爷胯下便跳下了恶鬼沟。松爷没一点防备,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楚只是个小家伙时,咧嘴一乐,说道:“我当什么鸟玩意儿呢,太小,逮住了不够一口吃的。” 谁知道大伙儿刚松口气,马上就又把心提到嗓子眼儿,原来小东西刚刚窜进沟底,草丛中跟着爬出一条只比胳膊稍细些的大蛇。咱们北方蛇较南方要少的多,我只偶尔在野地里碰见过几条无毒的“菜花蛇”,但眼前这条蛇不但比我见过的都要大,最要命的是,它长着个三角脑袋!老辈人说过,但凡蛇只要长了三角脑袋,那实打实的必然有毒。我对这玩意儿原本就憷,再遇见条带毒的,立即手脚凉冒冷汗。 这条蛇背上长着三行镶黄白边儿的大圆斑,学名圆斑蝰,俗称八步蛇,性子凶猛,其实它纯为了追赶前面的小家伙,但露头之后猛然现脸前多了这么些大家伙,马上停住身形,昂着三角脑袋不住的吞吐信子。我原以为就自己没出息,怕这东西,谁知道大伙儿全差不了多少,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铁柱都喉结一动,硬咽下口唾沫,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斜眼瞟瞟庞老二,从紧闭的嘴皮子中间露条缝儿,含含糊糊说道:“二二哥,你快快想想想法子把它弄走,我我怕这个” 松爷一点一点磨蹭着慢慢抽出一把开路用的锋利长刀,想抽冷子扑过去砍上一刀,但卫攀悄悄伸手拦住他。蛇这东西动作极为敏捷,象松爷这样的粗人,身子又壮,万一行动慢了被啃上一口,可不得了,我们虽备的有蛇药,但还没人用过,谁知道管用不管用,万一不顶用,这地方荒到了姥姥家,撒丫子跑也来不及救治。唯一可行的,出枪击毙,就算不中,也不至于有太大危险,我们中间数大宾枪法最好,不过他这人挺守规矩,眼下蛇离我们还远,并没有主动攻击的迹象,加之卫攀和庞老二都没放话,因此大宾握紧了手枪,只等领头的两人下令。我想起来过去听人说过的一个故事:有个人在自家院子里打死条蛇,浑没当回事儿,还准备剥了蛇皮尝尝鲜,他老母亲是个吃长斋的,见儿子打死了蛇,大惊失色,又念经又作揖,还叫儿子磕头赔罪。儿子没听,结果到了当天晚上,这家人的院子里猛乍乍冒出来一大片花花绿绿的大蛇小蛇由此可见,蛇的报复心极强,我咽了口唾沫说:“咱们把它熬走算了,万一打死一条再招来一堆” 我是打的和平共处的良善主意,那条蛇也挺识趣,见我们人多,吐了会信子便调头钻进草丛。等它走了没影儿了,铁柱长吁一口气,干笑道:“幸亏走了,再不走,我真***要尿一裤子了。” 等蛇走了,大伙儿才想起先前窜进恶鬼沟的那个小家伙,急忙一看,见它已经直挺挺躺在沟底。 大伙儿又你一句我一句的乱说了一阵子就准备上路,卫攀突然叫住庞老二:“二哥,要不咱们在这儿停停,悄悄盯住这刚死的小家伙,瞧瞧它脑袋是怎么没的。” 第五节 跟踪者 其实摊上这样的事儿,我们都想不出别的法子,若要查明事情真相,也只有象卫攀说的那样,坐下来死等。但庞老二害怕三两天内等不出结果,白白浪费时间,况且小东西着实身子太小,躺在沟底很不显眼,白天好些,到了晚上该怎么盯?商议半天,庞老二决定,就在这里呆上一天,不论有没有结果,过了今夜,明天必须上路。其实这并不是庞老二有心轻视,试想沟底那些尸体要是聚拢起来,恐怕能堆成座小山,数量之多,用成百上千形容也毫不为过,齐刷刷的全都丢了脑袋,这样的大举动,绝对不是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摸查清楚的,眼下我们连遗址周围的情况都没弄清楚,贸然驻扎下来死守着这里,有些不妥。 卫攀安排好盯梢的人,其余众人全撤到附近的林子里偷凉。说到盯梢,也是老土当初的话给了我们启示,爬到树上,居高临下,眼界宽广,只要用心盯着,周近大片范围内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察觉,而且这个时节树木枝叶茂密,人藏在中间极难被觉,因此这两天排哨时我们都是窝在树上度过的。来云南之前卫攀采购了不少实用的器具,其中有架俄罗斯贝戈司双筒望远镜,有了这东西,站岗值班时也算是个消遣。 我们几个闲着的人全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拿热乎乎的湿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松爷一边拧毛巾一边说:“这儿他娘的是不是离日头特别近,要不然怎么能这么热,真想弄堆冰钻进去舒坦舒坦。” 我让太阳晒蔫儿了,懒洋洋把毛巾搭在肩膀上,靠着一棵大树蹲下来,顺手摸了摸那块红线缠腰,在这种境地只觉得什么都是家里好,想到阳川,又想起苏玉,丫头这时会在干什么?想着想着心里便有些酸,做好这次买卖,往后绝对不再沾手这样的事儿。 林子里比着外面稍稍好上一些,因此吃了饭后换岗,闲人全都倚着树打盹儿。自从到了云南,也不知道是天气还是心情不佳,反正我心里一直觉得燥,想睡睡不着,半眯着眼睛养神儿。等大家都睡了,盘膝闭眼的庞老二轻轻站起来,伸展伸展双手,然后朝远处悠闲走去。一看他这架势我就知道,他是去方便,接触时间长了,我们彼此之间脾气秉性乃至生活习惯都摸的透熟,庞老二虽是个爷们儿,但解手的时候却象个大姑娘一般,非得躲着人,跑好远才肯解裤子,早在小阳山的时候我就开玩笑问过他,庞老二只淡淡笑笑,说自己惯了,当着人尿不出来。 一圈人里估计就我没睡着,云天雾地把过去的事儿挨个全想一遍,顺手拿起身旁的水喝了两口,坐着坐着,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头,庞老二这次方便的时间也忒长了些,这种地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不由想起松爷大便时被蝎子痛蛰一口的情景,不行,我得去看看! 想到这儿,我急忙起身,拿起松爷砍草砍树的开路刀,朝庞老二走过的方向奔了出去,不料我刚跑了不到五分钟,便远远的瞧见庞老二手里拎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过来。我松了口气,放慢步子迎上去,对庞老二说道:“二哥,怎么去这么长时间,我还当你也跟大个子一样,让蝎子蛰了屁股。” 庞老二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东西说道:“你瞧。” 原来庞老二手中拎的是个活物,约莫有一尺来长,模样挺象猴子,就是眼睛大的邪乎,又密又软一身毛,背褐腹白,从头顶到尾巴又道长长的棕纹,还有对棕红色的小耳朵,瞧着怪有意思,我嘿嘿一笑,把刀插立在地上,从庞老二手里接过小猴子,上下左右掂着玩儿,庞老二说道:“刚才就是追这小东西去了。我瞧着它懒洋洋的一动不动,想弄来看个稀罕,手快抓着它了,它才开始跑,跑的倒是不慢,只不过真正懒的出奇,跑段路便停下歇歇,就这我还追了好远才追上,稀罕,也不知道是不是猴子,弄条绳子养它几天。” 我成天对着松爷那张憨脸还有铁柱那张皮脸,早就烦了,看着眼前这可爱的小家伙,真觉得比他俩还长的顺眼些。庞老二伸手拔出开路刀,说道:“回吧,有点事儿得跟大伙儿说说。” 我一边逗着小猴子一边问:“什么事?” “回去就知道了。” 我们回去之后,众人仍在睡,庞老二先把卫攀叫醒,对他轻声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反正卫攀一瞬间便扫净脸上的迷糊劲儿,挨个儿把众人叫起来。等大伙儿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围成一堆儿,庞老二说:“大家又得上心了,后头有人盯着咱们!” “谁?几个人?” “二哥,是梁家人?要真是梁家人,那不用问,准是刘胖子引来的,胖厮真***欠吃一颗枪子儿。” 我暗自心想,就算有人盯梢,也不该是梁家人,我们此来云南的行踪目的都很隐秘,如果韩老头儿嘴紧,万万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我没瞧见人。”庞老二缓缓伸出手掌:“就看见了这东西。” 众人朝他掌心一看,原来庞老二拿出的,只个烟头。 “这是我刚才在远处捡的,瞧样子应该是刚抽过不久,咱们兄弟里头尽有抽烟的,不过可没人抽这个牌子。” 我仔细拿过烟头看了看,果然,尚未燃尽的烟头上隐约能看到“春城”两个字,这是种云南本地产的低档烟,而我们这帮人,清一水抽的全是云烟和红塔山,为了确定情况,卫攀问道:“你们谁抽过这牌子的烟?” “没有,大哥,这烟我连见都没见过。” “是啊,还是云烟抽着顺溜儿。” 可以确定,这个烟头绝对不是我们所丢。而在这迷云重重的类傣族遗址附近,还有人光顾么?云南虽说风光秀丽,但这地方,恐怕没人会来。恶鬼沟的恶名,自古以来在附近山民中一代代流传,想必不可能有山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跑到这里来一探原委。那么,丢烟头的人 卫攀皱眉说道:“二哥,咱们行踪够隐蔽的了,我实在想不出能有谁死跟着咱们。难道是韩老头儿对旁人露了口风?还有,小阳山当阳地宫里现身的黑衣人,至今还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会不会是这伙儿人?苏丫头当初说过的,黑衣人虽来历不明,却着实有些背景。” 庞老儿将烟头用火机烧尽,然后说道:“据我看,这些人的嫌疑不大。” “那你的意思是?” “别忘了。”庞老二说道:“还有我们的那个好向导。” “老土?” “不错,正是他,这个人,绝非面上看去那么简单,不过,我猜的也不见得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恶疮,非除不可,若等我们慢慢摸熟情况,准备动手时,他们在背后出其不意大肆偷袭,谁能受的住?” “好!依着二哥的话。”卫攀拍了拍尼龙袋中的“五六式”冲锋枪,“有这家伙在手,跟着咱们的哪怕是头大象也得乖乖躺下。” 卫攀和大宾手上的长枪确实给我们添了不少底气,阳川对民间枪械管制极严,平时痞子混混帮派团伙打架斗殴使的都是板凳砖头,腰粗胆子大的上刀子,敢用*轰人的全是“爷”字辈儿,就连卫攀这身家也只能寻摸来短枪和猎枪,说到五六式,实打实的重武器,拿一把在手里,胆子立时粗一圈儿。 “对方既跟上咱们,就不会半途而废,肯定还在附近。今天破着一夜不睡,把他们揪出来,等夜深了,咱们悄悄往回摸,人别分的太散,只要逮住一个活的就行。”庞老二沉声说道。 老天也不知道是帮着我们还是害我们,白天**辣的日头,到了傍晚却猛然阴了下来。夜深之后,满天云彩把月亮挡去十之七八,我们八人全都带着武器,不远不近的散成一个扇面,并排朝前一点一点的蹭。走出去三四百米,庞老二估计跟踪我们的人很可能在这片儿出现,于是大伙儿把步子尽量放的又轻又慢。经过一棵大树时,我隐约听到一阵极其微弱的响动,象是风吹树叶,又象是别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却不怎么清楚,黑乎乎一片。恰好这时风把满天云彩吹的乱了,露出大半个月亮,光线顿时变亮,这下我看的清爽,茂密的枝叶中间搭着一条人腿,正慢慢往回缩。 一时间我头皮麻,慌忙举起手枪,嘴里同时示警:树上有人! 第六节 夜审 这时虽然光线稍强了一些,但树上藏着那人缩回腿后立即被浓密的枝叶掩盖,我不知道树上到底藏了几个,也不知道对方手里有没有家伙,更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同伙儿,此时此地,如果打开手电照明,是最不明智的,很可能会变成靶子。但听了我的示警声后,众人都清楚必须及早处理树上的人,否则他居高临下,朝我们劈头盖脸的一通乱打,大伙儿全得遭殃。卫攀端着五六式警惕盯着四周的动静,低声喝道:“大宾,先把树上的做了。” 大宾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但他并没看清树上那人的具体方位,一得卫攀命令,随手便是一个点射,我也没闲着,一边儿往后撤,一边儿放了一枪。清脆的枪声在深夜山林中分外扎耳,没料到两枪打过去,树上隐藏的人不但没有还击,反而杀猪般的嚎道:“别!别开枪!是是我,老土!” 树上藏的人竟然是老土?虽然庞老二事前已经有了推测,但大伙儿还是忍不住的吃了一惊。前几天老土当我们向导的时候和铁柱攀谈最多,他趴在地上,转头对庞老二说道:“二哥,的确是老土的声音。” “叫他下来,大伙儿别松懈其他地方,紧盯着点儿。”庞老二沉声说道。 “老土!你先下来!”铁柱放声说道:“有什么事,下来再说。” “各位先生把枪收了吧,就我一个人。”老土一边儿说,一边儿胆战心惊的从树上溜下来,他双脚刚一沾地,立即扑过去两个人将他按的结结实实,全身上下搜了搜,然后拿绳子绑紧。 “老土?就你一个人?”铁柱斜着眼问道。 “实实在在就是我一个人啊!”老土还是那副憨憨的土样,似乎被刚才擦身而过的几颗子弹吓的魂魄乱飞,打着哆嗦说道:“先生们要是不信,就到四处去看看。” 庞老二摸到卫攀跟前,低低对他说了几句话,卫攀点点头,派了三个人小心翼翼到附近排查,随后我们带着老土藏到不远的一处洼地。想必老土没说假话,三个人回来说,附近安静的很,没有一点异常。卫攀略一沉吟,对老土说道:“咱们兄弟的手段,你怕还是没有见识过,你若是撒谎骗人,嘿嘿,有的是办法整治你。说!你其余的同伙在什么地方藏着?” “这位先生,我一个乡下人,那里来的什么同伙,确确实实只有我一个人呐。”老土愁眉苦脸的说道。 卫攀还要再诈唬,庞老二拦住他,说道:“先带着他回去。” 不管老土说的是不是真话,反正我们又得活受罪,把营地周围盯的滴水不露。庞老二走到老土跟前,蹲下身说道:“说说吧,你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老土翻眼皮看看庞老二,又看看旁边的其他人,战战兢兢说道:“我也就是好奇,想瞧瞧先生们到底是做什么学问的,所以就跟上来了” 庞老二不动声色接着问道:“我们是不是做学问的,你早就瞧出来了,对不对?” “没有没有,我一个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先生们说是做什么的那就是做什么的,我可没一点猜疑。” 卫攀在旁冷笑一声,插嘴说道:“少打马虎眼,去内地里打听打听我们二哥的名头,是眼里能揉沙子的人?我劝你实话实说,免得一会儿吃苦头!二哥脾气好,其他弟兄可不那么好说话!” “没敢说瞎话啊,真没说瞎话。”老土蹲在地上,上身被绳子捆的象个粽子,一个劲儿装可怜,硬说自己只是心里好奇,所以尾随着看个稀罕,可他演戏演的有点过头,这会不但庞老二,就连我都看出来,这家伙,不老实。 老土身上什么也没带,就只装着半包春城香烟和火柴,说他想对我们不利?但目前为止确实只现了他一个人,况且他不傻,不会赤手空拳跟八个带刀带枪的汉子硬拼。若说他是好奇心作,也不可能,乡下人,能有这么重的好奇心和精神头? 卫攀又追着盘问了一会儿,见老土仍旧死牙臭嘴一口咬定别无他意,渐渐心火上升,带着一股狠劲儿说道:“说不说实话,全都由你!可我得先对你说句实话,我兄弟拿绳子绑你的时候,用劲恐怕不小,也不用咱们想法拾掇你,你就熬着吧,不松绳子给你活血,看你熬不熬的过今天晚上!”卫攀虽然是在恐吓老土,但他的话半点不错,拿绳子将人绑紧了,隔段时间得把绳子松松,要不然,被绑的人残废乃至身亡都有可能。老土闻言大惊,连忙带着哭腔好一顿哀求,反正说来说去,还是那套老话,卫攀估计真急了,朝老土狠狠揣了一脚,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深山老林里头死个人跟死只蚂蚁一样!你当爷们儿不敢下手么?” 铁柱凑过来笑嘻嘻的揪了揪老土的耳朵,说道:“二哥初开始说你不简单,我还不大信,现在瞧着,果真是有点不简单呐,我这位哥哥说话有点狠,你别往心里去。” 老土前几天和铁柱相与的还算不错,眼见他出来说话,赶紧哀求着说:“对对对,还是老弟你心肠好,你看我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一时鬼迷心窍,跟着先生们瞧瞧稀罕,不想却犯了各位的忌讳,老弟你帮衬着说说,把我放了,我保证再不敢了,真不敢了” “恩!”铁柱摇头晃脑说道:“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做学问的人,那里能跟你动粗?不过咱们身边这道沟倒是有趣的很,我有心下去看看,却又不敢,这样吧,我替你在哥哥面前求个情,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就把你丢在沟里过一夜,你去帮咱们瞧瞧,下面到底是怎么个希奇法?明天天亮了,马上放你走人,怎么样?我还算够义气吧。” 老土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但凡进了恶鬼沟的活物,别说一夜,只怕连一会儿也撑不过,于是老土赶紧把头摇的象拨浪鼓一般,“不行啊不行啊,各位先生也不是不知道这里头的险恶,把我丢下去,我还能有命出来?” “想不去也行,你是个老爷们儿,别扭扭捏捏的,一五一十给个痛快话,你既没伤我们的人,也没坏我们的事,只要说了实话,我拍胸脯保证不动你半根汗毛。” 老土吭吭哧哧半天,挤出一句话来:“我真是一个人跟来的,真是心里头好奇” “算了算了!”卫攀不耐烦的摆摆手,对身旁的人喝道:“丢到沟里去!咱们也不指着他嘴里的实话活命!叫他烂到沟里!” 手下人也不知道卫攀说的到底是气话还是真话,犹豫了一下,抬起老土慢吞吞朝沟边走。老土彻底慌了神,不给松绳子,还能侥幸留条命,若是进了恶鬼沟,就算有十条百条命也都白送,那下头遍布的尸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因此把身子扭来扭去,嘴里大呼小叫,铁柱又问了一句:“老土,想好了么?我再善心,最后问你一次,是说实话还是到沟里睡一觉?” “说!说!我说”老土苦着脸答道。 “好好好,说就好,抬回来抬回来。”铁柱笑眯眯的摆摆手。 老土重新被放在地上,铁柱拿了支烟,塞到他嘴里,替他点燃了之后说道:“看我多仁义,又替你说好话,还给你烟抽,赶紧抽,抽完了说道说道。” 等老土抽完半支烟,铁柱又问:“说说吧。” 老土眯着眼睛抬起头,吞吞吐吐说道:“实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啊。” “去你妈的。”铁柱一把拿掉老土嘴里的烟,“嘴真硬!” 其实原先我们也遇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对方不肯利利索索吐露真言,对付他们,要么利诱,要么威逼,总之不用些非常手段很难奏效,眼见老土拐来避去的就是不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动粗不行,我们八个人身处这种地方,敢有一丝纰漏,日后就很可能为此送命。 一直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庞老二突然问道:“他身上搜妥当了吗?” “上下都摸遍了。” “松开他身上的绳子。” 大伙儿都不知道庞老二打的什么主意,但他的身手见识谁都能看的见,连卫攀都以他为主,更别说旁人,于是马上有人上去解了老土的绳子。庞老二慢慢围着老土转了一圈儿,问道:“你平常做什么营生?” 老土一边儿揉着麻的胳膊,一边儿答道:“乡乡下人,除了种田也没别的路走。” 庞老二拿起老土的一只手,略看了看,淡然说道:“你这是种田人的手么?连块老茧都没有。”说罢,又在老土脖间掂起一根细线,慢慢从他衣服里拉出细线顶端绑的物件,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们村里好些人都带着,辟邪用的。” “恩,这东西果然辟邪。”庞老二微微一笑,松开手走到一旁。 我们一看这东西,顿时全都大吃一惊。 原来老土脖间戴的,分明是潮江梁家子弟独有的丘印! 第七节 老土的身份 当初在小阳山时,卫攀有两个兄弟死在梁家人手中,因此他的人一看到老土脖间的丘印立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卫攀原本就窝了火,这时将手中的五六式对准老土胸膛怒声说道:“你胆子忒大了!明知道跟咱们有天大的过节,还敢带着这劳什子玩意儿自露身份!若是旁人,说明白情况,兴许咱们善心,放他走路,惟独你姓梁的没半点商量!” “先生!这位先生!”老土其实真是极精明的一个人,瞧着卫攀这回的神色不象做假,连声求饶道:“我确实是姓梁,这物件是家里一代代传下的,打小就戴在我身上,可我实在是第一次遇见各位先生,这天大的过节几个字,我实在是承受不住啊。” “行了!”卫攀打断老土的话,恶狠狠说道:“原本咱们和你们潮江梁家无冤无仇,可就因为该死的刘胖子几句挑唆,不惜拿刀拿枪的跟我们大动干戈,坏了我两个兄弟,这笔帐迟早都得算,没想到今天你倒自己送上门了!老实说说其他同伙在那里,我给你个痛快!” 老土听了卫攀的话,出人意料的竟然没有大呼冤枉,而是苦脸皱眉一言不,末了,咬咬嘴皮子说道:“先生们说的是潮江梁家,我虽也姓梁,跟他们,可可没有什么瓜葛。” 这老土到底是真精明还是假糊涂?天下这么大,就只潮江姓梁的会佩带丘印,他说这样的话,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卫攀涵养虽比我强些,可还没修炼到家,气到极点,打开枪上保险,手指不由扣住了扳机,庞老二赶忙拦住他说道:“先不忙,听他把话说完。” 遇到这阵势,任谁都知道,若不给个交代,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老土想了想,说道:“要说起来,潮江梁家跟我同宗,可这么些年向来没有交往,他们惹下的过节,和我真真不沾边。” “还有这一说?呵!老土,瞎话编的不怎么圆乎啊。” “真的真的。”老土连忙说道:“我若有半句假话,情愿让你们把我扔到沟里去。这件事本来上辈严命不许泄露出去,可先生们总是信我不过,没法子,只得实话实说,我虽姓梁,却是梁家外支的。” 这话说的挺新鲜,我们都不知道潮江梁家还分着几部分?老土很可能为了保命而信口开河,不过此事实在太过要紧,得先听他说完再做定夺。 “不瞒各位说,虽然外人瞧着我们梁家是个大族,但里面却分着外支和内支。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梁家几百年前开始干爬子,原先无论家中人丁旺不旺,全都合成一股,渐渐有了些名头,一直到了清朝,先祖生了两个儿子,老大资质差,老二悟性高,按说先祖不会偏袒那一个,对两个儿子都是一般的悉心照顾,两兄弟成年之后差别越来越大,弟弟在不但在爬子这行,就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受人捧的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越瞧自己的哥哥越觉得寒碜,于是不顾哥哥哀求,硬分了家,各做各的买卖。各位先生想想,哥哥手上工夫差,传给子孙的手艺也强不到那里去,弟弟则不同,手艺高,买卖做的大,家底子厚,娶了几房姨太太,子孙满堂,势力愈的大。传了几代之后,弟弟这一支全不把哥哥那些后人当自家人看待,幸好后来哥哥一支里出了位了不起的人物,游历四海,广结朋友,虚心求教,博采众家之长,再靠着自己天分,终于闯出些名堂,替族人争了口气。人嘛,都是那样子,内支瞧着外支出息了,也就慢慢开始来往起来,遇着大买卖,还会搭杆子做上一票。这位替外支出头露脸的,便是我的太爷爷。” 我们对梁家所知本来就不多,还是遭了他们偷袭之后才派人刻意打听了一番,老土这段话说的有板有眼,一时间叫人分不出真假,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记得当初得到曾祖血衣的时候上面写的明白,我曾祖的授业师傅叫做梁乃清,却不知道和潮江梁姓的内支或是外支有没有关系?于是我出口问道:“老土,你族里有没有个叫梁乃清的?算起来岁数已经很大了。” “我太爷爷,名讳上乃下清,怎么?这位先生瞧着年岁不算大,怎么会知道他老人家?” “没有,我只是听人说来的,没事,你接着说吧。”看来老土的话有两分可信,不过这时还不能妄下结论。 老土接着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外支的人丁总是不旺,比不上内支,我太爷爷只生我爷爷一个,我爷爷生我大伯和父亲,还算上天眷顾,太爷爷手上的功夫,一丝不拉的全都传给了后人,因此,外支虽不比内支人多势大,但内支的小辈见了我大伯和父亲还是恭敬的很。有一年内支当家的那位,大排行下来算是老二,我管他叫二伯,他请我大伯过去商量些事,谁知道大伯去了好久,前脚刚回家,内支的人后脚便跟了过来,说他们的一本地脉经不见了,硬赖是我大伯偷拿去了,对方言语里实在无礼的很,我大伯忍不住说:我们外支一向让你们瞧不起,可祖父他老人家传下的手艺尽够着子孙们讨生活用了,绝不稀罕谁家的地脉经!两边人越说越恼,最后忍不住动了手,大伯和我父亲伤了内支两个人,因为到底都姓梁,所以下手时紧把着轻重,大伯心想着过两天再到二伯那里解释解释,把这误会消弭掉。但二伯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然为了这事大动干戈,一口咬定是我们偷了地脉经,还伤了他们的人。哎,大伯被逼的没办法,迫不得已远走他乡,落脚到这样荒僻的小地方,才算躲开内支,那时候我还小,大伯和父亲搬到这儿后弃了老本行,塌塌实实种几亩薄田糊口,没把祖上的手艺传我,我说的可句句属实,各位先生若是不信,就到村里去打听打听,我们算是外来户,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 庞老二问道:“你大伯和父亲呢?是在村里?” “大伯去世了有十几年拉,六年前我父亲也过了世。我们虽说是外来户,可大伯、父亲一向为人亲善,跟村里人相与的好,他们去世办白食的时候村民都去了,这样的事大伙儿全知道,一问便知,作不得假的。”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暂时也挑不出什么纰漏,卫攀明事理,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老土虽也姓梁,但如果他说的全是实情,那么小阳山的事确实与他没有丁点关系。所以卫攀虽然还沉着脸,但面色缓和许多,收了枪说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先不提,就算是真的吧,但你一直偷偷跟着我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个这个”老土偷眼看了看卫攀,然后指指庞老二和铁柱说道:“要是我猜的不错,这两位先生恐怕也是也是干爬子的。” 铁柱一笑,说道:“老土,何以见得我们就是干爬子的?你瞧见我们挖谁家的坟了?还是瞧见我们手里有土货了?” “我也就是信口胡猜,我虽然没干过爬子,可我大伯和父亲却是爬子出身,他们身上那股土腥气是我打小就闻惯的,你们二位身上,这个这个,土腥味也不算小,因此” “鼻子挺好使啊,你属耗子的?见了土就亲?就非得跟着瞧瞧?” 庞老二取过一支烟,蹲在老土身旁,把烟递给他说道:“你说的话,我信的过,既然说道这儿,我也不藏着掖着,不错,我和这兄弟都是干爬子的,此次到云南来,却并不是下坑做活,而是受人之托办件事情,老哥跟梁家没瓜葛,跟咱们也就没过节,不过,你为什么跟着兄弟们,起码得说出来,好让大伙儿放下心,只要说了,由我做主,在场的兄弟绝不为难你,怎么样?” 老土叼着烟卷默默的抽,时不时翻翻眼皮瞅瞅其他人,等一支烟快抽完了,他把烟头摁死在土里,抬头说道:“好,明人跟前不说暗话,这事,还得从十多年前来探恶鬼沟的那四个人身上说起。” 十多年前来探恶鬼沟的四个人?那不正是韩慕亭吗? 第八节 一点隐情 韩老头初探恶鬼沟时同来的人已经死了多年,老土可以说是唯一还活的见证人,虽然前几天他给我们讲过当时的情景,但现在旧话重提,必定另有隐情。 “各位先生,我们梁家外支虽然让内支瞧不起,但自打太爷爷开始,大买卖做过几次,家里日子着实说的过去,因此我从小便没吃过什么苦。大伯和父亲迫不得已带着我搬迁到这儿后,再没做过一回活儿,全靠土里刨食,说实话,我真是有些受不得罪,大伯和父亲兄弟俩只守着我一棵独苗,所以大小活计都抢着干了,直到大伯去世,我二十出头的时候,还是整天游手好闲不肯下田,家里穷的厉害,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冒着风险给那几个人带路。”说到这儿,老土摸摸自己脑袋,似乎有些不好开口,铁柱知道老土烟瘾大,把自己兜里大半盒云烟连同打火机一块儿递给他,说道:“嗨!老土,话不是都说清楚了么?你是梁家的外支,早些年就被逼到这鬼地方来了,不但跟咱们没过节,说起来倒都和内支苦大仇深,有什么话,直说,别跟个娘们儿似的成不成?” 老土燃了支烟,揉揉眼睛说道:“不是我有意卡着不说,实在是实在是” “老哥,不打紧,人生除死无大事,只要留着命在,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咱们这次来恶鬼沟,当中不明白的事确实太多,你只当闲聊,把来龙去脉跟咱们讲讲。” “哎。”老土叹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也实在做的不光彩,真真丢尽了大伯和父亲的脸。十多年前那四个人让我带恶鬼沟后,如约付了我报酬,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四人的底细,纯是心里好奇,所以跟着他们看看。等其中三个在沟下遭了道儿,剩下的那个无可奈何离去之后,我这心里猛乍乍冒出个念头,这些人付我报酬的时候我看的清楚,他们身上带的现钱真不算少,因此因此事后我专门回去寻了个铁钩子,学着领头那人的样儿,把沟里三具尸体的衣服一点点扯碎了弄上来,翻出两千来块钱” 原来老土哼唧着不好开口是因为在死人身上弄钱,怕我们听后不齿。铁柱插嘴说道:“就这么点事儿?老土,你这个这个,该叫我怎么说你?象你说的,你家祖上,还我有和我二哥,不全是靠死人混饭吃的么?反正那些钱放在他们身上,早晚得烂到沟里,你取了去,也算物尽其用。你说实话,你媳妇儿是不是就靠这些钱娶回家的?嘿嘿,说说。” 老土闷着头,不好意思的含糊说道:“也也算是吧。我弄了这些钱,故意在外头呆了俩月,回去之后跟我父亲说,这是我跟人合伙儿捣腾山货赚的钱,父亲没起疑心,又贴补了些家里的积蓄,给我给我讨了老婆。可事后,总是心里不塌实。” “那你跟着我们,想必也是抱的这念头?” “其实我也没安什么坏心,各位先生都该记得,前几天你们说要来恶鬼沟的时候,我苦苦相劝,可先生们不听,这个这个我心里可是纠结的很,先想着一路跟来再说” “你可太小瞧咱们了。”卫攀冷笑一声说道:“咱们脑子又没叫驴踢过,会楞着头往沟里扎?” 我心里还有些疑惑,老土连着几天跟踪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就算我们栽到沟里,他拿什么捞我们身上的钱物?搜他身的时候,只有半包烟,我把这几句话问了,老土答道:“我带的有东西,原本我在树上都打瞌睡了,没想到先生们精明,半夜里朝走过的路摸,我心里慌,在树上弄出点响动,结果叫先生们现了。我就把随身带的小包搭在树上,若是不信,你们去取。” 卫攀冷哼一声,指派手下人到刚才老土藏身的大树上瞄瞄,看看是否真如老土所说。这也怪不得卫攀多心,如此非常时期,对一个生人不能不多加提防,当初因为一时大意,我们可是吃了不少亏。 派出去的人一会儿便拎着个老式的旧军用黄挎包回来。打开瞧瞧,里面放着干粮,带铁钩的绳子,匕,还有几包烟。这样一来至少证明老土没有满嘴胡话糊弄我们,铁柱饶有兴致的掰块干粮丢进嘴里,嚼了嚼然后皱着眉头咽进肚,说道:“滋味不怎么样,又粗又糙,割嗓子,老土,你干的地下工作,也太委屈自己了吧。” 老土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这林子里可吃的东西也有,就算不带干粮,也饿不死,没法子,山里日子清苦,细粮得紧着吃。” 到底还是庞老二始终操着正经心,开口问道:“老哥,当初你钩尸体衣裳的时候,距他们刚陷在沟里大概隔着几天?” 老土低头想了想,说道:“那三个人死在沟里以后,领头的又在上边耗了两天,等他走了,我跑回村子拿家伙,一来一回又是两天,估摸也就是四、五天的样子。” “尸体有什么不对劲么?” 老土咽了口唾沫,说道:“我也硬着头皮干这勾当的,没敢仔细瞧啊。” “山里头野物多,沟里的尸体没叫狼虫刨了吃?” “不会不会。”老土摇头说道:“那绝对不会,这沟里呆不住活物,我捞衣服的时候,那三具尸体都是好端端的。” “哦。”庞老二点点头。他想弄明白的,就是沟底尸体头颅为什么会消失,老土等人死了之后又过了四、五天重来,这时候尸体仍然完好,那就说明,头颅消失的时间最少是在四、五天以后。 等老土把情况一五一十交代出来,怎么处置他倒成了个难题,带着他,不可能,杀了,又没理由下手,毕竟我们身有重任,没必要乱惹麻烦,放了吧,不大合适。卫攀没主意,拉过庞老二商量,庞老二思索片刻,说道:“既然怎么处置都不妥,那就暂时先带着他,咱们现在目的是绕着山谷走一圈儿,把周近情况摸透,有他在场也不打紧,等过了这几天,再放他回去。” “二哥,摸透了情况,咱们就该想法子过这条恶鬼沟,插到遗址里去干正事儿,我担心他回去之后嘴巴不紧,漏了咱们行踪” “总不成杀他灭口吧?再多留他几天,只要他说的全是实话,我估摸问题不大,你还瞧不出来么?这人面子上憨,心里却精明,不该说的话,他不会出去乱说。不过,还是上点心吧,大伙儿都辛苦些,把人分成两拨,四个人一班,前夜后夜轮流守好。” 待两人商量之后,卫攀折回来对老土说道:“当初说的倒挺象个人,什么得遵着老话,不能乱进恶鬼沟,你就是这么遵老话的吗?” 卫攀整晚上没给老土一点好脸色,满嘴打打杀杀,老土心里怯他,听他奚落,也不敢回嘴,卫攀接着说道:“你跟着我们不就是想笔横财?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也别捏着半拉装紧了,我们正好想围着这山谷转一圈儿,你仍旧给我们引路,等事了以后还付你报酬,怎么样?” 老土此时估计满心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躲的我们远远的,所以不敢接卫攀的话,哼唧半天,说道:“这个这个家里头还有好些活儿,我老婆身子不好,我娃儿年岁又小” “屁!这时候你想起老婆孩子了?没空听你罗嗦!你就给句痛快话,这路,带是不带!” “别”老土一看卫攀忍不住又去摸枪,慌忙转了口风说道:“好好好,跟各位先生再碰头,那可不是缘缘分么?带,我带,只求带完了路,先生们行行好,放我回去” 卫攀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安排人轮值。我瞧着老土刚才说话那样子活脱脱和刘胖一个德行,忍不住想笑,笑过之后又感慨万千。深山里的夜着实难熬,加之旁边的沟中白骨累累,阴风阵阵,叫我心里酸溜溜还带着两分凄凉,下意识把手摸到脖间。 苏丫头,这时候怕睡的正香吧。 第九节 危机 老天实在不照顾我们这些苦命人,我刚刚胡思乱想出些困意,天上的雨点儿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幸好入夜便开始阴天,所以帐篷早早的已经搭好,等钻进去后,雨水顺着坑洼的地面乱流一气,稍稍一动就沾的满脚稀泥。天气恶劣点倒还罢了,关键是夜间下雨使能见度大大降低,轮值的人在外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们把老土放在一个帐篷中,俩人俩人轮换着看守他,这老小子也就沾了这么点光,不但不操心,反而坐着打瞌睡。 好赖熬到雨停,我们一个个钻出帐篷,收拾好行李,胡乱吃了口东西上路。当初韩慕亭提到类傣族遗址时着意说这个地方多雾,而且分外奇特,遗址所在的群山雾降的浓,其它地方淡,我们来了几天,尚未遇到这种情景,但今天走了一段路后,稀奶一般的雾气袅袅而至,没多大工夫便把整个遗址包裹起来,座座高山全泡进雾里,只隐约露出个山尖,乍看上去,还真就如同飘在云中。 我们带的装备物资着实不少,每个人都负担颇重,幸好队伍中有两三个身材高大的伙计,才叫我这样的瘦身子少了些累赘。老土现在虽然勉强还算是个向导,但身份可疑,因此没必要对他象先前那么客气,松爷嘿嘿一阵坏笑,把自己身上又大又重的背包压在老土背上,随口说道:“这个这个,嘿嘿,我瞧你身子也怪扎实,乡下人,劳碌点不要紧,最怕闲,一闲就得有毛病,我体谅你,嘿嘿,体谅你” 松爷的话还没有说完,铁柱走上来把老土的背包重又塞给松爷,说道:“你这么大个包,时间长了谁背的动?再怎么说老土也算半拉客人么。老土,你别往心里去,这个大个子是有名的楞人,他身子粗,所以才给他分了个大包,听你说的,你打小也没怎么出过力,来,我这个背包轻一点,你背上,值当锻炼身体” 老土憨憨一笑,说道:“不要紧不要紧,我替兄弟背着,该当的。”说罢,背了铁柱的背包慢慢朝前走。松爷一瞪眼,对铁柱嚷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真奸猾啊,真会偷懒” 等老土走的远了,铁柱低声说道:“你脑袋让驴踢了?什么人都敢使唤?你背包里放的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么?万一让他背着,出点闪失怎么办!” 我们此来云南所带的各种急救药品为数不少,在这种地方,什么细节都得考虑到,不然的话,很可能会有人因此送命。松爷所背的包里,放的大多全是药品,铁柱怕这些东西交在老土手中会出什么漏子,毕竟,这还是个嫌疑人。听了这话,松爷不好再辩,一杠鼻子,背起背包大踏步追赶前面的人。 这场大雾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长时间便散尽了。勿庸质疑,我们所有人今天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观察恶鬼沟里的遗骨上。我用心看了一路,除去那些因为时间太长而风吹日晒被掩在泥土中的骨骼无法辨别清楚之外,其余肉眼可以看到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没有头部。不知道土生土长在这里的老土有没有现这个异状,反正我们这伙人瞧着瞧着就皱起了眉头,这么稀罕的事儿,只怕以往谁都没有遇到过,况且,还是生在类傣族遗址附近。从前在当阳地宫中数次出现在我脑海中的预感不由自主再次冒了出来:想要顺利找到失落在此的九龙樽,真有点玄! 我其实一直在考虑该不该出口询问老土有关沟底尸体的事儿,但我们这帮人是庞老二领头,即便我和他私交好,也不便随意坏了规矩。况且,老土这次名义上还是被我们雇来当向导,实则是对他软禁几天,只要沿着山谷边缘一直走下去,就能把遗址完整的转一圈,傻子都能完成任务,压根不需谁来指引,最重要的一点原因,老土好赖是梁家人,虽说是外支的,又这么多年没和内支过往,却仍不能对他百分百的放下心,思前想后,我还是把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不料这时庞老二先是示意大家休息一下,随后对老土说道:“老哥,你自幼长在这儿,不管怎么说,总比我们熟一些,今天咱们走了一路,你瞧这沟里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老土放下包,摸出烟,嘿嘿笑着说道:“这沟里净是些骨头架子,大白天看着都鬼气森森的,我可没胆子细看,怎么,先生的意思是这沟里” 庞老二随手朝不远处的沟底一指,说道:“老哥仔细看看。” 老土看看庞老二,又看看恶鬼沟,迟疑着叼了烟卷走近几步,草草朝下面瞄了几眼,赶紧撤回来对庞老二说:“这个沟里实在是没什么希奇啊,活物死在里面,日子久了皮肉全都没了,只剩骨头,一点不稀罕嘛,就是一条,活东西进去为什么会无声无息送命呢?嘿嘿,山里人没见识,多少年守着恶鬼沟都没弄明白,先生们有大能耐,费心把这事儿搞清楚了,可是功德不浅呐。” 庞老二微微一笑,没再说别的话。自打老土被逼无奈吐露自家真实身份以后,我瞧着他就有点不塌实,经过庞老二前几天的提醒,我也暗中着意观察过老土的眼神,果然,时不时就能瞧见里面闪烁的贼光。所幸的是,这种人还没有修炼到家,遇到庞老二这样的厉害角色,一眼就把他看穿了。老土又云山雾海跟庞老二、卫攀罗嗦一阵子闲话,见没人理他,干笑两声自顾自的抽烟。 也就是昨天晚上下雨的时候清爽了片刻,天一放晴,**辣的日头又冒出来把我们烤上了,加之地面蒸上来的湿气,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天气热,大伙胃口都不怎么样,吃饭时略吃两口就不想再吃,惟独老土这个大肚汉,早适应了这边的天气水土,吃完一块压缩饼干和罐头后眨巴着小眼睛,悄悄跟铁柱说没吃饱,铁柱告诉他,这东西不能多吃,要是尽着自己饭量吃,再喝点水,准得撑死。老土挺不情愿的摸摸肚子,卫攀冷眼在旁说道:“叫他吃,雇人来带路,还能不管饱?” 老土大喜之下连声道谢,又塞进肚子一块饼干。我们吃的压缩饼干是25o克装,遇水膨胀两到三倍,老土等于吃了一斤干的外带罐头,等大伙要上路时,他捂着肚子直哼唧,铁柱笑骂道:“你上辈子是饿死的?见吃的就没命,这下舒坦了吧。” “走吧!消消食,别吃饱了躺着窝出病来!”卫攀一边走一边说。估计他一直瞧着老土不顺眼,这是想法子给对方点罪受。老土无奈,挺着肚子赶路,因为面子上他还是“向导”,所以得走在人群最前头。半个小时一过,老土苦着脸说:“得方便方便,肚子真真不好受。”说罢,也不等人答应,撂下背包三两步蹿到草丛旁,往里一钻,解裤子便蹲了下来。 他一停,我们只好也停下等他。大宾趴在卫攀耳朵边儿说道:“大哥,这老小子要是耍什么花样” 卫攀瞪他一眼,说道:“那还用问?你枪里的子弹是留着看的?”大宾摸摸脑袋,下意思握紧了枪,目不转睛的盯紧了老土方便的草窝子。 他这泡屎拉的时间真够长的,大伙正等的不耐烦,猛然见远处的草丛呼啦啦的来回抖动,紧跟着,一群我们认识的或不知名的大小野物三三两两从草里蹿出来,然后玩命儿的跑。 希奇事儿真他娘的多啊,我们还没回过神儿,就看见这些野物里夹杂着粗细不一的蛇,大的小的长的短的,跟随兔子地鼠一块儿朝后奔。这情景里隐隐透着股危险的味道,庞老二刚准备张口说话,在草窝子里方便的老土屁股都不及擦,提着裤子连滚带爬跑出来,满脸惊慌的对我们喊道:“这可要了命了!先生们快跑!” 第十节 朱头花(1) 大伙儿全不知到底是生了什么事儿,听老土屁滚尿流的嚷嚷着要命啊快跑啊,一时间手足无措。老土也真不客气,提着裤子就想从我们身边溜过去,卫攀把手中的长枪亮出来,厉声说道:“不想要命就接着跑!看看你跑的快还是我的枪子儿快!” “别别别!”老土回过头焦急万分的喊道:“我叫你声爷爷行不行,大伙儿快跑!朱头花来了!” “什么***朱头花驴脸草的!你再敢往前蹦达半步,我一枪撂倒你!”卫攀恐吓道,把老土弄的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抖着手在原地打转。不过卫攀也不是傻子,我们这些人虽然大多没在山里长住过,但眼见这么多野物没命似的狂奔,心里都是没谱,因此卫攀教训完老土,转脸对庞老二低声说道:“二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工夫也不及细问了,我瞧着老土那样子倒不象是作假,叫大伙儿先跟着他跑。详细情况容后再问也不迟。”庞老二回道。 “大伙儿带好东西,先退!”卫攀一面收枪一面紧走两步,赶到老土跟前说道:“别耍花花肠子!带好路!” 老土顿时跟得了大赦一般,两步蹿出去五、六米,职业运动员怕也不过如此。我们下面这些人虽然都算是经历了些风雨的,不过比着庞老二还差着很多,他既然让跟着老土跑,那准没错。于是众人分别拿好各自带的装备,一溜排开,跟在老土屁股后头朝走过的路疾步退去。松爷背的是最大的一个背包,不过他身子壮,一边跑还一边跟我牢骚:“跑什么跑,庞二哥也真可笑了,我瞧那架势一准是山里头的老虎啊豹子啊狗熊啊这些玩意儿下山了,惊的四处的小东西来回乱蹿,你们那些枪都是面捏的?” 我这身体能勉强跟上队伍已经算不错了,根本没能力再和谁磨嘴皮子。铁柱跑的满头汗,插嘴说道:“闭嘴吧小尤,就算是山里头大号的东西下山了,它也惊不动长虫。” 这一通猛跑比着部队里全副武装的急行军也不差多少,直喘的我想把肺都吐出来好好缓口气。初开始跑的时候,大小野物跟着我们旁边一块儿逃命,跑的路程远了,渐渐散去,我估摸着最少也后退了六、七公里,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惊动了山中的群兽?当真就这么要命?若是再跑下去,不等那不知名的玩意儿跟我为难,光跑也能把我跑死,于是气喘吁吁的想问问老土,是不是得逃回昆明才算安全。我的话还没出口,紧随老土的卫攀上气不接下气问道:“你你他妈的准备把爷们都都累死么?” 老土在山里住惯了,虽然没有下田劳作,但体质比我们都要强一些,此刻听了卫攀的问话,回头望了望跑过的路,抹把汗放慢脚步说道:“先先生,受点累算算不得什么,还是先保命要紧。” “十几里都奔出去了后头连个屁屁也没有,你要是晃点咱们” 不管卫攀怎么说,老土一口咬死了还得再跑跑,直到我半条命都跑没了,他才慢慢放下步子,朝后仔细看了半天,然后说歇歇吧。众人里除了庞老二和老土以外,全和一滩烂泥般歪倒在地,卸了背包牛喘。卫攀挣扎着爬起来,朝着自己手一人踢了一脚,说道:“别别光顾着歇,瞅着点后面。” 庞老二取过望远镜,朝我们跑过的路细看了足有五分钟,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恢复体力。幸好,虽然累的半死,但半个小时之后仍是风平浪静,没一点异常。大伙儿那口气总算是喘过来了,可两条腿却和灌了水银似的,又沉又重。卫攀瞪了老土一眼,说道:“现下安稳了,我告诉你,你老实给我们说道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先生啊。”老土长吁了口气:“今天算是咱们运气好,这么多人全都平安无事,不是我有意糊弄各位先生,在我们这儿,只要一提朱头花的名字,那就和瘟神一样,谁见了都得不要命的跑,慢半步也了不得,前有个六、七年吧,那会儿我家老爷子还在,不过身体是不大好了,我和村里的张三癞子背着杆*进山” “你说点正经的吧。”卫攀不耐烦的打断老土的话:“朱头花是什么玩意儿。有那么厉害么?实话告诉你,咱们带着长短好几支枪,子弹有的是,若不是二哥话让跟着你退,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个瘟神。” “使不得使不得。”老土连忙摇头摆手说道:“万万使不得,别说先生们拿着枪了,就算拖大炮过来也不见得好用。” “哦?真有这么厉害?你别把牛吹到天上去!我看你胆子只比花生大那么一点儿,就算它再凶,凶的过老虎?凶的过熊?” “先生,咱们这儿没老虎,不过就算有,它也得躲着朱头花!” 卫攀又气又累,还想张口埋汰老土几句,但庞老二起身拦住他的话头,对老土说道:“老哥,这朱头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土歪脑袋想了想,然后伸开双臂比划着说:“大概就这么长,恩,没错,就这么长的蛇。” “朱头花就是蛇?” “是啊,蛇。顶多长到二尺来长就算是到头了,不会再长,脑袋是红的,跟在血里泡过一样,身子上全是一环一环的圆圈儿,五颜六色的,红黄白绿黑都有,在野地里扎眼的很。” “就这么个玩意儿?撵的我们来回跑?我说老土,你也忒胆小了!”松爷不屑的说。 松爷就这样,凡事不过脑子。其余人却听出些朱头花的厉害,这么小一条蛇,却能把满地的飞禽走兽吓的四处逃命,绝非寻常。 “先生们不知道,我们这里老话相传,朱头花是成了精的东西,它身上那些圆圈儿,一百年才长出来一个,但人见过的朱头花,身上的圆圈儿没三五十个也不差多少,那是多大岁数了?这东西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毒的要命,山里带毒的蛇可不算少,就算人不小心,遭他们咬了,总还有个救治活命的时间,但若是被朱头花咬了,神仙都救不活。” “你说的这小蛇就这么长吧。”松爷伸手对老土说,老土点点头,松爷大咧咧一笑,说道:“那值个什么?一刀砍断,看它还能张嘴咬人?” “可没那么简单呐,要是这么容易弄死,山里人会把它看成瘟神?”老土跟着松爷咧嘴一乐:“这东西浑身上下的皮结实的很,我们砍柴的刀,各位见过吧,背厚刃利,分量又重,就这还不能砍死它。” “哦,这皮也真他娘的结实。” “朱头花性子最难缠,放到人里说,就是那些个没事找事死缠烂打的无赖痞子,身子轻巧到了极点,真真算的上闪电一样,它这样的个头儿,稍大点儿的野物便吃不下,但只要让朱头花瞧见,不管吃不吃的进,总得先咬死再说。换句话说吧,但凡从它脸前过去的活物,不分青红皂白,这一口万万是免不了的。各位先生想想,二尺来长一条蛇,灵动的不得了,抓又抓不着,打又打不死,偏还爱没事找事,真和它碰了头,不跑还有命么?刚才我在草窝子里蹲着,远远瞄见那条朱头花,幸好遍地野物都让惊了,它正咬着只野兔,咱们大伙儿这才有了逃跑的机会。” 事后很久我才知道,老土所说的朱头花只是俗称,做学问的人管这种蛇叫细尾圈斑。细尾圈斑性情凶猛好斗,毒性之烈,犹在鼎鼎大名的眼睛王蛇之上,是个濒临灭绝的物种,比咱们的国宝大熊猫也多不了几只,只存在于云南、广西、越南、老挝这些亚热带局部区域,有的学者为拍它几张照片或是一段录象,窝在山里几个月都没结果,我们才来云南几天就和它偶遇,也真算的上“苍天有眼”。 老土告诉我们,朱头花数量极少,又行踪不定,所以这些年很少能在山里遇到了,他自己也是在六、七年前见过一次。 我们大伙儿听了老土的讲述,虽然觉得朱头花确实厉害,只不过还未有人身受其害,因此都没太放在心上,只埋怨老土带着大伙跑的太远,回头还得再走老路。庞老二摆摆手说道:“算了吧,凡事小心点好,咱们又不是没受过累,多跑几步路有什么要紧?兄弟们歇歇,那朱头花来去如风,怕是不会老在一个地方活动,这会儿想必也走的远了,大家歇过以后就起身吧。” 老土支吾着还想说什么,但大伙儿已经把朱头花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这时再没人搭理他。铁柱取笑着说:“怎么了老土?是不是刚才一真猛跑又把你肚子跑空了?不打紧,咱们饼干多的是,尽着你吃。” 老土干笑两声说道:“好兄弟,你去跟领头的先生说道说道,朱头花那毒真是要命啊,咱们是不是略等等,熬过今天再上路?若是急匆匆的走,说不准又得跟它碰面,这个这个” 铁柱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嘻嘻笑着走了,老土瞧瞧卫攀的五六式,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 再上路时,庞老二也加了小心,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极为敏感,即便这样,还是事与愿违,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们走了四、五公里之后,草窝子里慢慢溜出条二尺来长的朱头花,因为它色彩斑斓,所以在黄土绿草中分外醒目,大伙儿刚放下的心猛然间又提到嗓子眼儿。 第十一节 朱头花(2) 眼前这条小蛇和老土事先描绘的模样丝毫不差,血红的脑袋,比人的大拇指粗那么一点儿,身上密密麻麻长满了五颜六色的彩色圆圈儿。自然界里的动物为了保护自己,大都会根据周围环境进化来一套伪装本领或是保护色,而朱头花却毫不忌讳这一点,想来也是,它行动敏捷又毒性剧烈,旁的动物见了它只顾四下逃命,这东西身子小,若是身子大一些,俨然就是这里野生动物食物链的终端。 老土原本就央求过多熬些时候才好上路,以免在路上再次与朱头花遭遇,此时担忧变成事实,老土那张脸上的五官几乎全褶到了一块儿,全身上下一动也不敢动,只从紧闭的嘴唇缝隙里露出条缝儿,含糊不清的小声说道:“大伙儿千万别动,谁先动它肯定会先咬谁” 我听了老土的话只觉得象是放屁,跟朱头花死扛着,它若是兴致好了在这儿呆上几个小时,我们就得一起挨晒?不叫人动,难道死挺挺的等着它来咬? 这时候距离朱头花最近的,该算是庞老二和老土。庞老二自然不会象老土那样脓包,抖着两腿打哆嗦,但他一向谨慎,遇危险不会楞头直冲,所以还是按着老土的话,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和朱头花对峙。下面这些人里有仔细的有毛糙的,我眼睛余光瞟见松爷似乎不怎么老实,急忙微微歪头看看他,见这位爷正慢慢把手摸向开路刀的刀柄,瞧样子他似乎总是不怎么相信老土的话,因此想抽刀迎战朱头花。这人虽说粗了点儿,但心眼子直,我们出生入死相交这么久,情分厚重,不论目前情况如何,我都不愿意他当出头鸟,急忙低声制止他。铁柱也在一旁说道:“小尤,别莽撞!” 听了我们的劝阻,松爷才老大不情愿的打消心里的念头,但右手却实实在在握紧了刀柄。 我只盼眼前能突然冒出只兔子一类的玩意儿,把朱头花引走。但这家伙已经在附近游弋了老长时间,大小野物早就跑的一干二净。如此僵持了足有二十分钟,众人脸上的汗已经一滴一滴往下掉,而攻击性极强的朱头花,也缓缓的左右移动身体,老土顿时带着哭腔说道:“它要咬人了!” 庞老二咬咬牙,沉声说道:“大伙儿准备好退!”我们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庞老二便猛然向没人的地方斜跨出去一大步,早已伺机待的朱头花仿佛身上装着弹簧一般,嗖的一声朝庞老二蹿过来。我们这才知道,庞老二试图仗着自己身手好,引开朱头花,给众人一个逃跑的机会。 朱头花的度果真快的邪乎,一眨眼的工夫几乎已经贴近庞老二的身体。不说别人,我和铁柱松爷与庞老二的交情非比寻常,断然不会抛下他独自逃命,但卫攀的手下却没我们这么厚道,纷纷做好架势,眼望着卫攀,等他令逃跑。卫攀显然万分为难,我们寻找九龙樽乃至以后的圣师宝藏,庞老二无疑是绝对的中坚力量,若真在这里出了闪失,再到那里找这么个人物? 卫攀尚在犹豫,老土却等的不耐烦了,一边朝后跑一边对大伙儿招呼:“先生们跑啊!跑的一个算一个!”卫攀一咬牙,抬枪对准老土脚下扣动扳机,狠声骂道:“二哥舍命是为了救你这号儿龌龊人?” 这颗子弹堪堪贴着老土的脚后跟钉进土里,顿时把老土三魂七魄吓掉一半儿,激灵灵止住脚步,卫攀对大宾喝道:“看紧这老小子,要是他再跑,别等我话,一枪打死!其余人,跟我去给二哥搭把手!” 卫攀这话正说到我们几个的心坎上,也顾不得朱头花有多毒,拿上手里的家伙纷纷朝庞老二靠拢。 也亏得庞老二这些年的功夫没有白练,朱头花形如闪电,几次想一击将对方致命,都被庞老二勉强躲过,但毕竟他身子比朱头花大上许多,行动即便再敏捷,也得有迟缓的时候。我们乱哄哄的想过来帮忙,却是无从下手,一人一蛇纠缠的正紧,刀枪全派不上用场,只能围在外面干着急。庞老二见我们不肯逃命,一边儿闪避一边二叫道:“柱子,带着大伙儿先走,我脱了身就找你们去。” 这话纯是抚慰人,若留他一人跟朱头花周旋,等体力耗尽的时候,后果不堪设想。铁柱跟庞老二相识多年,肝胆相照,那是过命的交情,他看看长刀短枪,都觉得不大顺手,便拿过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叫道:“二哥,放宽心,我来陪你和这小东西玩玩。”说罢,心一横,跳进圈子。见铁柱上前,我和松爷不由自主的也跟着迈出去几步,铁柱回头对我们说道:“你俩离远点儿,小心我了威,把蛇血溅到你们身上,走远点走远点。” 我和松爷自知身手太差劲,硬着头皮过去也只会给庞老二铁柱添麻烦,听了铁柱的话,急忙刹住脚步,急切的观望。 铁柱也真不是盖的,趁着朱头花对付庞老二,瞅好时机,一刀斩在它身子正中。若是一般的蛇,被铁柱这把锋利的短刀斩中,就算不会一刀两断,起码也得皮开肉绽,但这朱头花果然和老土说的一样,浑身上下的皮既坚且韧,一刀砍下,浑跟没事一样,调过头冲铁柱疾风般袭来。 铁柱没庞老二身手好,但单论敏捷,却和他不相上下,猴子一样蹿来蹿去,朱头花一时半会之间很难找到缺口。庞老二得铁柱帮助,压力顿减,他本意就是想引开朱头花,好给大伙一个机会逃走,但众人各有各的原因,却都没走,现下也不是埋怨的时候,庞老二一得空隙,马上摸出把小匕,对准朱头花的七寸,顺手便甩了出去。这玩意儿皮厚,身子上没破绽,只好寻它的要害试上一试。 他这手绝活大宾在当阳地宫是见识过的,一刀便让金七爷吃了好大的苦头。但这朱头花可比金七爷还难缠,庞老二自幼浸淫在这飞刀绝技中,准头力道都算的上炉火纯青,只不过朱头花不比其它目标,既小且伶俐,庞老二这一刀立时落了个空。 庞老二和铁柱把朱头花夹在中间引来引去,要说朱头花毕竟是个畜生,没那么灵动的头脑,初开始只追着庞老二咬,铁柱进来之后,情况大变,朱头花乱了阵脚,也不知道该咬谁好,只好看谁离着自己近就攻击谁。一时间双方争持不下,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样斗下去可不是个事儿,卫攀在旁边看的着急,出声叫道:“二哥,这东西拿刀砍不动,要么你们闪闪,用枪对付它。”他想的虽好,可当下情况却容不得这么做,朱头花缠人缠的紧,且不说枪子儿能不能把它打烂,想在两个大活人中间瞅机会正中目标,难! 着急之余,我也在脑子里来回想着各种办法,想来想去,总感觉有点线索晃来晃去,却抓不到,不由的使劲拍拍自己脑袋,没想到这一拍倒拍出了头绪,猛然间灵光一闪,有了! 第十二节 朱头花(3) 小的时候看过一本连环画,讲述的是明代大医学家李时珍的故事,其中有一副插图说的是李时珍为了编写本草纲目,而深入到一座山里抓捕一种可以入药的剧毒蛇类,他当时手持的捕蛇器具给我留的印象非常深,虽然时隔多年,但刚才一番苦想,还是把它想了起来。这种器具其实结构非常简单,取一根长短适手的竹竿,将竹节打通,把一条绳子对折后穿进竹筒,只在一端留一个小小的绳套,遇到蛇时,想法子用绳套套住它,然后在另一端拽紧绳子,再毒再烈的蛇也逃不掉。 说干就干,这当子口儿也不及做的那么精细了,大致弄出个样儿,合用就行。我手忙脚乱在附近折下一根树枝,去净岔枝树叶,然后在包里翻出些铁丝,比着长度截下一截绳子。旁人看我瞎忙活,全是不明就里,松爷握着刀回头瞪我一眼,嚷嚷道:“宝来,你瞎搞什么!” 这浑人我跟他也说不清楚,于是把卫攀叫到身边,一边将铁丝固定在小棍上留待穿绳子,一边把这中间的原理跟他讲了。卫攀是明白人,略略一听就恍然大悟,只不过他心里没底,不知道这小玩意儿管不管用。我说好使不好使总得试试,要不然咱们身手不如二哥和柱子,干瞪眼帮不上忙嘛。 等把小棍弄妥,我穿了绳子来回收拉几次,挺方便。转头看看庞铁二人,还是跟那条砍不断抓不住的朱头花闪来避去,说实话我怕极了长虫,但眼见自己的生死弟兄命在一线,也顾不上怕了,当即几步跨进战团,将手里的简易捕蛇器略演示几下,庞老二和铁柱都是伶俐人,偷眼稍稍一看就明白了它的使用方法。庞老二抽空说道:“小陈!你撂下东西退回去,这朱头花动作委实太快!回去!” 我还有些不情愿,铁柱见我不动,补了一句:“回去,别给我们添乱子。” 他说的也是,我这把势,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变成他们的累赘,于是狠狠心,把捕蛇器抛过去,说了声:“二哥柱子,你俩小心。”说罢,便迅退到安全地带。 铁柱飞快的捡起捕蛇器,把手上刀子抛到一边儿,寻机想拿绳套套住朱头花。可这谈何容易,朱头花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来,几乎就没有停顿的时候,况且它身子细短,实在不好下手,铁柱试探了几次,都是刚把绳套伸到对方身边就让那畜生躲开。 一蛇两人又游斗了片刻,情况似乎出现了转机,起初勇往直前的朱头花仿佛生出了几分怯意,慢慢的一点一点边战边撤,庞老二和铁柱是何等精明,虽说对手是条长虫,但也立即瞧出它好象有点不支,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力图一鼓作气将它拿下。围观众人都替这二人紧捏了把汗,就连先前一直谋划着逃命的老土也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战局。 朱头花退到一丛草窝子旁边时体力明显下降了很多,毕竟它身子那么细,能装的下多少精气神?看着庞老二的意思,还是想借这个机会强撑口气将朱头花一举捕获再做处理,若是给它逃脱了,半夜里跳出来跟我们为难,那还了得? 庞老二和铁柱从前都是干爬子的,需要的耐力和韧劲都大,两人早就历练出来了,朱头花动作渐渐迟缓,造成的威胁也越来越小,捕获它的机会也越来越大。庞铁二人不急不噪的把圈子慢慢收拢。卫攀在外面喊道:“二哥,要是逮不住它就算了,弄走了别跟咱们为难就是。” 铁柱和朱头花纠缠了这么长时间,也摸出点门道,想要主动出击套住它有些困难,不如想办法瞅机会摆好套子等它钻。于是他有意后退少许,放慢手脚上的动作,等庞老二引走朱头花后,把捕蛇器的套子悄悄放在这畜生的退路上,等对方回旋后撤时,猛然出击,将朱头花套了个正着,随即拉紧另一端的绳子,把它困了个结结实实。这场人蛇战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反正大伙儿全都看的一身汗,眼见铁柱得手,忍不住放声叫好。危险一去,铁柱又恢复平时的那股皮劲儿,得意洋洋的挚着小棍,看朱头花在顶端扭转挣扎。 铁柱正得意,万没料到平生变故。身旁茂密的草窝子里猛然间蹿出另一条朱头花,身子比捕获到的这只略短,离弦箭般的腾空跃起,一口咬在铁柱大腿外侧!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先前那条朱头花上,根本没想到草窝子里还藏着另外一条,距离又近,朱头花动作又迅猛,这狠狠的一口,铁柱实在避不过去。我们均都大吃一惊,要按老土所说,朱头花毒性剧烈,中者立毙,铁柱结结实实挨了一口,还能有命在吗? 没想到铁柱倒是极为硬朗,遭蛇咬了之后手上丝毫没松,依旧紧紧勒住已经捕住的朱头花,庞老二虽然为人低调深沉,但此时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柱子!随后手上飞刀连,试图逼住偷袭而出的朱头花。松爷瞧的心急,不顾别人阻拦,拖了又长又利的开路刀,冲过去一通乱砍,二人这番猛攻,把后来现身的朱头花引了过去。铁柱不及查看伤口,把小棍儿杵在地上,伸脚踩住朱头花的七寸,冲我喊道:“枪!” 我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紧走过去塞到铁柱手中,铁柱右手食指在当阳地宫与金七爷那一役中失却了,因此把枪交到左手,枪口紧顶着朱头花血红的脑袋,随即扣动扳机,一枪便把蛇头打了个稀烂!铁柱还不放心,又把脚挪了挪,在蛇七寸上再补一枪。这朱头花虽然皮韧,却也经不住枪子儿,头烂了,身子还在扭动,但已是不足为俱。 松爷这等楞人了威着实吓人,不过我是万分替他担心,论灵动,他连我都不如。铁柱处理了这条朱头花,重又举起捕蛇器,我急忙一把拉住他,说道:“快,咱们带的有蛇药,好赖先用上。” 铁柱摇摇头,甩开我的手,说道:“趁着我还能动,再出把力气,起码保的你们周全,去,你把小尤拉走,他那个猪头猪脑的样子”话未说完,人已经蹿到了战团里。 我心里慌乱如麻,但情知眼下这情况万不能再让松爷有个什么闪失,于是硬拽着他把他拖走。 庞老二一见铁柱不顾身体再次扑了过来,心里急,带着颤音说道:“柱子!出去治伤!” “二哥,不打紧,先合力料理了它!” 庞老二知道朱头花的厉害,被它咬了,再怎么救治都只是尽尽人事而已,于是便闭嘴一言不。两人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配合相当默契,一个引一个套,加之那条朱头花估计看见自己同类身遭不测,乱了阵脚,竟然没多大功夫就被铁柱套了个结实。和上次一样,铁柱毫不客气的举枪把这条朱头花也打了个稀烂。 待把两条被周近山民称为瘟神的剧毒朱头花解决掉,铁柱回眼看了看周围众人,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庞老二虽慌却不乱,一边吩咐人加意小心在附近继续查看还有没有残余的朱头花,一面把铁柱的裤子褪了下来。估计朱头花体小,毒牙也细,所以铁柱的腿上看不出牙印,不过这蛇毒也着实厉害,大腿尽管不红不肿,但铁柱已经昏迷过去,任着怎么招呼都不醒转。松爷和铁柱相与的最好,眼见他快没气了,竟然挤出两滴眼泪一声干嚎:柱子! 我们对这朱头花没多少了解,对铁柱身上的蛇伤有心却出不了力。老土是本地人,于是庞老二急忙询问他:“老哥,有没有什么草药或是别的办法能拖个一时半刻,先保住我兄弟的命。” 老土沮丧的摇摇头:“先生,遭朱头花咬了的人,一向没有活口,要不怎么会管它叫瘟神?柱子大兄弟亏的身子皮实,才支撑着这么长时间没倒,哎,实在是没法子啊。” “把伤口豁开,吸出毒血,这法子管用么?”庞老二又问道。 “哎,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试试了,不过嗨!试试吧。”老土一面说,一面凑近铁柱,蹲下身看了看遭朱头花咬过的地方,没想到看了半天,他抬头对庞老二说道:“这这这倒是奇怪了。” 第十三节 刺儿红 “老哥,怎么回事?”庞老二问道。此刻他可以说是心如火焚,铁柱生性怕蛇,却仍然咬紧了牙关助他捕获了朱头花,两人又交情深厚,因此一听老土话中有异,庞老二顿时少了平日里的几分稳重。 “先生,您瞧。”老土指着铁柱遭朱头花咬过的那条腿说道:“柱子大兄弟这条腿不红不肿的,确实有点奇怪,按说叫朱头花咬过的人,一时半刻就算不死,伤口也断然不能这么安然无恙。头几年我遇到朱头花的时候,是和同村的张三癞子同行,他被咬了之后,那伤口处的几个牙印清晰可见。” 庞老二虽然从未见过朱头花,但从前也是和毒蛇打过交道的,所以才想豁开蛇伤附近的皮肉,把渗入铁柱体内的蛇毒先吸出一部分,好歹延缓他片刻性命,可铁柱整条腿看上去和平常无异,他本人又昏迷不醒,这该从那里下嘴?卫攀在旁边说道:“咱们带的蛇药不管好使不好使,先用了再说,总比没有的强。” “没用。”老土叹口气说:“咱们这里蛇多,附近山民祖辈相传下来的灵药都治不了朱头花咬过的人” “你少说点丧气话!”松爷瞪着眼睛说:“用都没用,你就知道不成?闪远一点儿,别碍手碍脚的!”他和铁柱感情颇深,眼见对方命在旦夕,心中似油煎一般,看着老土不说半句吉利话,不由怒,拿过我们带的蛇药,一把将老土扒拉到旁边,准备亲自给铁柱施药。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那个什么,这都是脾气禀性,更改不掉,松爷也是如此,平时毛手毛脚惯了,这时候加上心里慌乱,一没留神,大脚掌结结实实踩在铁柱的手上。任谁都没想到,这一脚竟然把铁柱给踩活了!只听他哎呦一声,直挺挺的坐起来,摸着被踩的那只手,呲牙咧嘴倒抽冷气,把围观的众人吓了一跳。 “小尤!你就不能稳着点嘛!你自个儿的份量你自个儿不清楚?冷不丁踩人手上,谁受的了。”铁柱一边儿揉着手一边儿埋怨松爷。 这可把大伙儿弄糊涂了,不但庞老二迷迷糊糊,就连老土也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松爷一看铁柱醒来,心里又惊又喜,压根没在意铁柱对他的埋怨,咧嘴笑道:“柱子,你没事了?” 大伙儿回过神,立马围拢过来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庞老二皱着眉头问道:“柱子,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铁柱嘿嘿一笑,先从地上一跃而起,把褪下的裤子提好,皮着脸说道:“嘿嘿,嘿嘿,二哥,嘿嘿,我瞧两条朱头花都被结果了,怕大伙儿气闷,给你们演个小把戏,铜皮铁骨,这个这个蛇牙不入,你们看我这大腿,好端端的不是?” 恩?还有这一说?谁的皮再厚也经不住尖利的蛇牙,庞老二对铁柱的脾气最是清楚,眼见他这一举一动浑跟没事人一样,缓缓站起身对大伙儿说道:“得了,都放了心吧,他跟咱们逗闷子玩呢。” “不可能吧,我可是亲眼瞧见那朱头花实打实的啃了他一口啊。”松爷睁大了眼睛问。 “问他自己吧。”庞老二摆摆手,退到一旁,刚才和朱头花那一番搏斗,消耗体力着实不少,只因为惦念铁柱的安危,他才没顾的上好好休息。我们赶紧把铁柱围起来,七嘴八舌的询问。铁柱翻着小眼睛挨个儿把众人看了一遍,等看到松爷那张迷糊的憨脸时,忍不住扑哧一笑,伸手从自己裤兜子里掏出一团臭烘烘的东西,说道:“嘿嘿,刚才我是吹牛了,瞒不过二哥。咱这凡身俗体的能经住蛇牙?嘿嘿,老天爷开眼啊,今天能逃过一劫,可全靠它了。”说罢,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大家面前,还没等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众人先就被一股臭气熏的眉头一皱。 呵!都以为铁柱拿出来的是个什么新式武器,原来竟然是一双臭袜子!铁柱等大伙儿看清楚了,又把袜子塞进裤兜,摸出支烟美美的抽了一口,说道:“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嫌袜子太潮,不想穿,就顺手塞裤兜里了,感情是我铁柱祖上积德行善,那朱头花一口恰好咬在这里,嘿嘿,嘿嘿,咱不是吹,你们当第二条主头花怎么那么轻易就被捉了呢?现在明白了吧,它已经让熏的头晕脑胀,嘿嘿,这个这个,也算我立了一功” 大伙儿这才明白,原来刚才朱头花狠狠一口竟然恰巧啃在铁柱裤兜里这双臭袜子上,它身子小,自然蛇牙就短,压根穿不透窝成一团的袜子,而铁柱天生爱闹,把第二条朱头花收拾了以后,突奇想,就势装死,惹大伙儿哭哭笑笑。我伸腿朝铁柱屁股上踹了一脚,松爷更是大怒,揪住铁柱的衣领骂道:“死排骨!我当你真快挂了,还替你着实伤了一回心。” 铁柱嘻嘻哈哈的讨饶,大伙儿也让逗的乐不可支。说来也是,刚才众人让两条先后出现的朱头花弄的心神不宁,又慌又乱,被铁柱这么一闹腾,紧张情绪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万幸是他装了双袜子,若没这双袜子,估计这时铁柱真的早已伸腿,算的上凶险已极。 不管怎么说,庞老二瞧着自己兄弟平安无事,心里好生贴慰,吩咐大伙儿先寻个阴凉点的地方吃口东西,歇歇脚。老土的表现真不怎么样,一心只想着自己逃命,因此卫攀愈不给他好脸色,暗中吩咐大宾把他盯紧。我们这帮人里就数铁柱看上去和善一些,所以老土只得跟他凑在一起,说几句闲话。一边吃东西,老土那双眼睛还不老实,四下里滴溜溜乱转,突然,老土拍拍铁柱,指着不远处低声说道:“柱子大兄弟,你看。” “恩?”铁柱顺着老土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没什么东西,回头问道:“你叫我瞧什么?” “瞧啊,你没瞧见?那边儿,就那边儿,那棵树,瞧见没?上面结的果子,红霞霞的。”老土耐心的说。 “哦,哦,瞧见了,那是个什么树?那果子看着挺漂亮哈。” “恩恩,柱子大兄弟,这种树啊,也就我们这儿有,山里人管它叫刺儿红,结的果子又红又甜,滋味挺好,算着日子,现在也该熟了。” 铁柱一听就笑了,我们开拔到这里后,一直吃的饼干罐头等方便食品,新鲜水果蔬菜连边儿都没沾过,因此一听老土说那树上的果子又红又甜,铁柱便有点坐不住了,寻思着去摘几个尝尝鲜。临去时老土叮嘱他,这种树只所以叫刺儿红,就是因为树枝上长着木刺,一不留神就扎手,铁柱说声知道了,然后拿过老土的小黄挎包,兴冲冲的奔着刺儿红树而去。等走到树下抬头一看,上面结满了枣子大小的果子,铁柱随手捡起根木棍,连蹦带跳敲下来不少果子,装了小半包,一溜烟的跑回来。 “这东西真是甜的?”铁柱掏出两个红红的果子在衣服上擦干净后问道。 “甜的,不信不尝尝,村里人常摘。” 铁柱可一点儿都不傻,虽说眼馋果子,但也没楞着头就往嘴里塞。他眼珠子转转,嘿嘿笑着递给老土两个果子,说道:“来来,都吃点,吃点。” 铁柱的意思很明白,老土吃了,才能证明这果子干净。老土也不含糊,抓起两个果子,塞进嘴里嚼嚼,咽了下去,“恩,甜,柱子大兄弟,再给我弄两个。” 铁柱一看老土利利索索吃了果子,这才放心,又给老土弄了几个,然后招呼大家一块儿来吃,他叫老土吃果子的时候大伙儿也都瞧见了,于是纷纷走过来,一人捏几个。我走过去抓了一把,先吃了个品品,果然挺甜,比着大红枣的滋味也不差多少,看着庞老二没动,我把果子递到他跟前,说道:“二哥,尝尝,挺甜。” 庞老二随手捏了几个,细细嚼了。众人把果子吃完,还觉得不过瘾,就叫铁柱再去弄一些,铁柱一边捂着背包里剩下的果子,一边撇着嘴说道:“大树上多着呢,又不远,你们自个儿走几步就累死了?去去去,要吃就自己弄。” “行了,别闹了。”庞老二站起身说道:“新鲜玩意儿,尝尝就得,还想拿它当饭吃?大伙儿拾掇拾掇,今天浪费的工夫可不小了,咱们上路吧。” 众人老大不情愿的背起装备,收拾好地上残余的袋子瓶子,然后随庞老二和老土,继续沿山谷向前行进。 说来也怪了,上午的时候我还不怎么觉得乏力,可眼下只走了约莫大半个钟头,我就手麻腿软,眼皮子一个劲儿打架,直想躺下歇歇,可大伙儿都走着,我一人怎么能撂蹶子?只得强撑着一步一步往前挨。 原以为只有我想瞌睡,没料到大家全都一样,松爷停下脚步,把开路刀朝土里一插,说道:“二哥,歇歇吧,今天真邪乎,两条腿都跟灌了铅一样。”松爷一开口,其余众人也都连声要求休息。 走在最前面的庞老二止住身形,慢慢转头盯着旁边的老土,一字一句说道:“那果子不干净。” 老土听完了这句话,面色一变,猛然转身就跑。这老小子仍是不老实!卫攀咬紧牙根说道:“大宾!放倒他!” 不想卫攀刚说完,身子一歪,慢慢躺倒在地,再没动静,众人接着一个一个七倒八歪翻了一地。我也觉得脑袋一阵迷糊,渐渐失去知觉,临倒下前只隐约看见庞老二摇摇晃晃勉强支着身子。 ***老土,八个汉子竟然全栽在他手里! 第十四节 惨叫 等到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脑袋依然晕沉,努力睁开迷糊的眼睛,用胳膊勉强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先就现自己不在晕倒前的位置,而是被人弄到了小树林里,周围的同伴有的比我先醒,正背靠大树坐着,有的还伏在地上昏睡。我最担心的是庞老二的安危,不过稍一转头就看见他平静的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万幸!大伙儿一起晕倒,想必一定是遭了老土的暗算,这时还能好胳膊好腿的还阳,真该叫我大大的暗自庆幸。 我们晕倒的时候大概是在午后两点多钟,而这时太阳已经西沉,只留了一抹余辉。我疲惫的挨到庞老二身边,长出一口大气,问道:“二哥,这是怎么回事?我昏倒前听你对老土说那果子有问题?难不成咱们全是因为吃了果子才遭了道的?” 庞老二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先招呼醒的比较早的人再弄些冷水拍拍还躺着昏睡的,然后才慢慢说道:“我午饭吃的少,果子进肚后作的最快,其实咱们走在半道上我已经微微有了些反映,初开始只当是天气热,自己身子疲懒,可那股劲儿越来越重,加之你们都嚷嚷着瞌睡,思前想后,还是那些果子最有嫌疑。你想,咱们自个儿带的饮食很干净,一路上又没乱吃东西,独独吃了果子后才一起中招。不过,等想清楚了也已经迟了。” “我记得咱们都是倒在小路上,难道是老土把咱们挪到这儿的?” “不是。”庞老二轻轻摇了摇头:“我吃的果子少,醒的快,那时候日头还没落,我怕大伙儿让晒出毛病,就一个个把你们拖到这里。” “这个挨枪子儿的玩意儿!”卫攀倚在一棵树旁,忍不住张口骂道:“自从他盯梢让咱们抓着,我就一直看他不顺眼,再让咱们逮到,啥也不说,直接就给他扔下沟!” 庞老二望了望已经沉到了底的太阳,说道:“老土手下留了情了。” “二哥,不是兄弟说你。”卫攀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树说道:“你样样都好,就是心肠善,对谁都不忍心下狠手,这家伙不但想阴招弄翻了咱们,还摸了咱们一支手枪,手枪摸去了,不打紧,最可气是把子弹全弄走了,在这种地方,扛着几把枪,没子弹,还不如掂把刀好使,真***气死我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老土趁我们昏迷后调头回来,摸去了一把手枪,还把所有的子弹全都弄走,卫攀说的没错,这些枪如果没了子弹,真就如同根烂烧火棍一样,遇到危险情况压根不顶用。 “我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人了。”庞老二略皱眉头说道:“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做的什么打算。按说,老土若想对我们不利,几个小时前就是最好的机会,他去而复返,只需拿匕在每人脖子上一划,或者直接把我们抛进沟,谁还有命能再睁眼说话?可他偏不动我们分毫,就只拿走子弹,你说他是不是手下容情了?” 卫攀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他恐怕恨透了老土,即便庞老二这么说,也没能压下他心头的怒火,低声骂了几句就不再开口。 我们众人醒转的时间完全都是跟吃了多少果子有关的,吃的多,醒的慢,吃的少,醒的快,一直熬到天黑透了,所有人才算完全醒了过来,也不必问,醒来的人免不了痛骂老土一顿。不过我总有些疑惑,若说这果子有问题,但当时我们亲眼见老土吃的了,要不是他先吃,众人谁会没防备就乱吃野地里的东西?既然大伙儿都吃了,怎么偏偏就老土安然无恙呢? 虽然大家醒是醒了,但都四肢乏力,于是天黑之后,吃果子最少的庞老二和卫攀亲自担任岗哨,只不过枪没了子弹,不好使了,他们一人带了把刀,藏身在林子边缘的树上,其余人围坐一圈,各自涂了些防蚊虫的药水,又在周近撒些硫磺防蛇。铁柱吃的果子最多,一直到这时候还是头晕脑胀,恨恨说道:“等办好了正事,拐到老土家里,好好整治整治他,这丫头养的真他娘的不是个好鸟。” “得了吧。”松爷大咧咧的说:“他不是个好鸟,可谁叫你嘴谗,要不是你忍不住去摘果子,大伙儿没得吃,谁也翻不了,说到底,这事啊,全怨你。” 铁柱还想争辩,可松爷说的没错,所以他嘴皮子来回动动,仍旧说不出一句话,最后重重抽了自己个大耳刮子。松爷看他真急了,赶紧拉住铁柱的手,说道:“这大个爷们,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得了得了,躺了一下午,太潮气,赶紧弄堆火把你的瘦屁股烤烤,免得落下病根儿” 挨到半夜,我和松爷去替庞老二他们休息。照我想,老土既然当初就没对我们下黑手,这时候更不会再跑回来搞小动作,尽可对他放心。等天亮之后,卫攀跟庞老二商量,要不要先回去,想办法托人弄些子弹,庞老二说:“咱们这么多人,手上又有长刀匕,一般小情况全能对付的来,走了这么远再折回去,浪费时间。何况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那朋友早就回了昆明,子弹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淘换来的,还是先把遗址走上一圈儿,等走完了想法子进去的时候,再说子弹的事儿。” 既然他这么安排,我们也没多余的话,继续前进。其实这一路上除了朱头花外就没遇到什么危险,老土虽然叫人不放心,动机也不甚明了,但起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绝对不想要我们的命。 现在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摸山谷外的地形情况,外带观察恶鬼沟底的遗骨,因此中间不需要停留太长时间,最多到了遗骨堆积多的地方时用心多看几分钟,若是没有其它意外情况,进境应该很快。至于那些遗骨,既让人惊讶也算在意料之中,不管我们路程走了有多远,沟底遗骨始终都保持着一个共同点,没有头颅。若是能打捞上来几具细细由庞老二查看查看,说不准还会有点收获,但那地方不是人去的,这想法有待斟酌。铁柱那铁爪失落在当阳地宫的化骨池,这次来云南的时候谁都没考虑到这点,眼下该用到它了才干着急,寻了其它东西代替,均都不太顺手,再一个,几十米长软塌塌的绳子可不好控制。要说这办法老土用过,咱们没趁手家伙,只好等绕过遗址一圈之后再做打算。 接下来的这段路老天还算照顾我们,再没遇见朱头花或者其它长虫猛兽,除去又一次大雾,大伙儿走的挺顺利。这天我们中间休息的时候,大宾跑到一旁大便,回来时对我们说那边的草窝子里有只死兔子,他话还没说完,铁柱赶紧插嘴说道:“怎么死的?还能吃不?拿来烤烤吧。” 大宾笑他不长记性,然后敛了笑脸说道:“兔子都烂的只剩下皮和骨头了,不过它身上插着根竹箭,看样子很象是中了箭后挣扎着跑,跑到这里时断气了。” 听他这么说,庞老二亲自去看了看,把竹箭带了回来。冷兵器时代的王牌武器这年月早就过时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在用。这根竹箭不是特别长,应该不是和弓配套使用的,庞老二也确定,这是弩上用的短箭,通身都是竹制,简单点说,就是砍削打磨出来一根竹棍,削尖一端。 从竹箭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至少可以确认,恶鬼沟并不是谁都不赶涉足的地方,起码还有个别装备极其落后的猎人在此讨生活,咱们自己的事儿已经够多够麻烦了,也没多余的善心关怀关怀边远山区猎人兄弟们的收成怎么样,于是庞老二回到原处,把竹箭依旧插回兔子身上,吩咐大伙开拔。 韩老头虽然对遗址具体情况是个半吊子,但他给的大地图还比较靠谱,这天扎营之后,庞老二看过地图对我们说,明天的这个时候,大概就能把山谷走完。大伙儿听了这消息也高兴不起来,探路可比进遗址冒险要安稳轻松的多,路一探完,那就说明下一步该实打实的玩命了,天知道这鬼里鬼气的遗址里会有什么要命东西在等着我们。 不管怎么说,路还是得走,第二天在庞老二带领下,我们终于一鼓作气走到终点,这个终点其实就是我们先前出时的起点。看着大伙儿都是风尘仆仆,半身土一身汗,庞老二说好赖算是走完了第一步,需得养好了精神才能接着走,何况恶鬼沟的破解方法还要琢磨,这都得花费时间,叫大家明天休息一整天。处在这种地方,能好好的舒坦一天已经是造化了,大伙儿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直到晚饭时,才懒洋洋的爬起来填肚子。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们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可我天生的贱骨头,好容易得个清闲,还被一泡尿给憋醒,本来不想理会它,但越憋越难受,只好一百个不情愿的爬起来方便,我前脚起来,松爷后脚也揉揉眼睛拿了手纸跟着我一起走,我心里一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不忍心看我一人尿尿太孤单,嗨,这深情厚意,叫我该怎么报答?” 松爷大大打了个哈欠,极不乐意的说道:“去你的吧,要不是屎憋到屁股门儿了,王八蛋才想陪你一大早爬起来。” 我们俩嘻嘻哈哈打闹着朝宿营地梢远处走了走。我是小便,就地解决,松爷跟着一解裤子就要蹲下,我赶忙踢了他一脚,说道:“去去去,走远一点,你不怕熏着别人?” 松爷回头瞪我一眼,提着裤子又朝远处走去,我嘿嘿一笑,转头准备回去接着眯一会儿,没料到刚走出去十几米,猛然听见松爷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我心中一紧,也不及多想,慌忙扯嗓子吆喝不远处营地里还在睡觉的众人,然后飞快的朝惨叫声出的地方跑去。 第十五节 小屋(1) 跑了两步之后我才想起自己手无寸铁,若是冒失冲过去,一遇紧急情况恐怕处境不妙,但松爷惨叫之后接连哀叫呼号,听的人心都揪到一起,怎么能撂下不管?再回头看看,营地那边儿已经有人朝这里跑来,所以我也没多迟疑,弯腰抓起块拳大的石头,继续朝松爷那里跑。 等跑到一看,见松爷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左脚大呼小叫,而周围并没有人或其它动物,我松了口气,急忙来到他身边,问道:“怎么回事?”这句话刚一问完,我就现了松爷惨叫的原因,原来他是让夹子夹到了左脚。 这里所说的夹子可不是咱们家中逮老鼠用的夹子,而是山里猎人套虎抓狼甚至狗熊的实在家伙,小时候随父亲回陈村老家小住时见过,不但夹子边缘大多铸出锋利的锯齿,而且力量特别霸道,轻松就能打断人的腿骨。我看松爷的脸都疼的痉挛,也顾不上思考这夹子是谁下在这儿的,慌忙伸手死命扳住夹子,想先把松爷的脚抽出来再说。没想到松爷这时候竟然分外的清醒,一把拦住我,断断续续的说这夹子力道太大,我一个根本扳不动,就算勉强弄开一半,万一中间手劲不继,岂不让他伤上加伤? 好在营地离这里不远,几分钟时间人就陆续到了,庞老二一看眼前这情况,马上指派人合力扳开夹子,小心翼翼把松爷的左脚先弄出来,我趁着他们忙活的时候飞快的跑回去,拿了一应急救用的药品。等把松爷抬到一边儿,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让我不忍目睹,铁柱悄悄告诉我,松爷的左脚腕被夹子打的粉碎。 庞老二亲自动手,给松爷清洗了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吩咐弄个简易担架,马上抬他到有人烟的地方好好救治。这样的苦楚任谁都受不了,松爷体壮如牛也疼的直淌黄豆大的汗珠。 我们对这附近的地形着实不熟悉,就只知道老土所在的那个村子,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会不会在村里和老土碰面,先救人要紧。等到担架扎好,轻手轻脚把松爷放妥,两人抬起来跑的飞快,我和庞老二一左一右护在担架两旁,其余人由卫攀领着看守营地。 当初老土带路的时候随口说过,他们村子和落石峡之间有条小路,十分难走,不过比大路要少三分之一的路程。当时大伙儿听过就算了,谁也没料到会有用上的那一天。眼下松爷的伤势这么重,能早一分钟得到救治都是好的。不过老土当时说的简单,谁能知道那条小路在那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荒到了姥姥家,想拦个路人问问道都没机会。庞老二一边跑一边努力回想老土提到这条小路时说的一言一语,最后咬咬牙说道:“小尤,你忍着些,我们寻小路走,路上可能颠簸一点,我叫他们尽量稳着抬。” 松爷脸上已经没了一点血色,听了庞老二的话,极勉强的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二二哥,不碍事,我挺的住。” 庞老二的记忆力也是强,老土当时说过的话我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但他竟然回忆的丝毫不差。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我们果然找到了一条不仔细看就看不出的小路,然后使出吃奶的劲抬着松爷跑,累了就换人,总之没让担架停下来过。这种地方人烟稀少,所以道路也非常少,只要认准了道儿,十有**是不会错的,我只担心跑到村子之后还是不能治松爷的伤,那我们就得继续松他到镇上的卫生所,不过跑到村子就会好一些,至少可以借辆马车牛车。 这番长途奔跑和自己逃命也不差什么,人人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跑着跑着,我的两条腿就又不是自己的了,不过为了兄弟的命,脚板磨穿也万不能停下来。我们出来的时候什么都不及带,出汗出的多,连口水都没法喝,我真感觉再跑下去肯定得虚脱。这时候估摸着已经抬松爷狂奔了三、四个小时,可连村子的影儿还没望见,我心里真怕庞老二认错路,那样的话,就算松爷不死,我们也得活活累死。 我一边跑一边焦急的看了看表,上午十一点四十。庞老二招呼我替换另外两个人,我答应一声,和他一前一后接过担架。那两人擦了把头上的汗,使劲喘了几口气,其中一个突然指着西北方说道:“瞧!二哥,那边好象有人住。” 我们几个赶紧停下脚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极远的地方似乎真有孤零零的几间小屋,这时候正值午饭时间,那小屋上仿佛还飘着炊烟。不过看着那小屋距我们着实不远,况且还不是成片的民居,庞老二怕过去之后对松爷的伤没多大好处,所以犹豫着想继续赶路。先看见小屋的那人是卫攀的伙计,以前我们也熟识的,叫小六子,他看庞老二好象不大愿意到小屋去,苦笑着说:“二哥,不是兄弟想偷懒,您想想,这才走了多少路,咱们几个已经累死累活了,这附近连个小河沟也没有,想喝口水都喝不上,再跑下去,非给太阳晒昏了不可,咱们好歹到那里讨口水喝喝。” 庞老二想想,确实也是这么个理,若是把我们几个抬担架的先累倒渴晕,谁管抬松爷继续走?于是他沉默了最多半分钟,果断说道:“好,去那里弄点吃的喝的,吃饱肚子就再不能停了。” 于是我们抬着松爷直奔远处的小屋而去,虽然那里看着非常远,但起码比老土那没影的村子要实在的多,咬着牙总算是奔了过去。 这小屋总共三间,外面拿竹子树枝简单围了个篱笆,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种着些碧绿的蔬菜,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屋檐下拿着块布和针线,象是缝补,又象绣花,我瞧她的穿着打扮不象汉人,心说坏了,要是语言不通,那可怎么办?但既然已经走到这儿了,好歹也得比划着试试。我们把松爷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我隔着篱笆叫了声:“老乡。” 中年女人抬起头看看我,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我的话,反正没搭理我,继续低头忙活她的针线。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听不懂我的话,最起码也得给个回应不是?于是我稍稍提了提声音,又叫了一声,那中年女人这次直接连头都不带抬的了。 我正想急,从另间屋子走出来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和中年女人一样打扮,不过让我吃惊的是,这姑娘不但能听懂我的话,而且还会说汉语,并且说的极为流利纯正! “你们是干什么的?”姑娘手里拎着个饭碗,看样子是正准备吃饭或是刚吃完饭。 看着这个住在荒山野岭却说着普通话的姑娘,我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听她问我,赶紧回答道:“我们是从内地来做研究的,没想到一个同事不小心踩到了猎人下的夹子,被打断了脚,我们想把他抬到出前落脚的村子去治一治,恰好路过这院子,就来讨碗水喝。” 一直低头忙活的中年女人听到做研究这几个字时,猛然抬起头,目不转睛的凝视了我片刻,把我看的好不自在。那姑娘听到我们是做学问的,又有人受了伤,连忙把手中的饭碗放回屋子,打开篱笆门,说道:“先抬进来吧,别的伤我也不大懂,要是骨头断了,我还能给看看。” 说实话,我们这一帮人里,就我看上去身上不带匪气痞气,可能这个原因,所以姑娘才比较放心。我一听她竟然懂得治疗骨折,喜出望外,赶紧招呼把松爷先抬进来。中年妇女虽然一直不说话,而且神情冰冷,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姑娘打量了我们几个人,然后蹲下来查看松爷的伤,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伤的这么厉害,治起来可得费些工夫了。” 我一听有门,急忙对她说道:“请费心给我这同事治治,我们多给钱。”其实我并不打算也不相信这姑娘能把松爷的脚伤完全弄好,只求着有个乡间的偏方,叫松爷少受点罪,为下一步治疗打个好基础就谢天谢地了。 姑娘微微一笑,说道:“就怕你到时候给不起呢。”说罢,吩咐我们先把松爷抬进屋。进了屋之后,我猜想这该是姑娘家家的闺房,虽然简陋,但打扫的一尘不染,墙上netg上到处挂着手工编制的小玩意儿,让松爷这号粗汉子占了人家的香闺,可真有些唐突了。 姑娘说只留一个人帮忙就成,其余人先出去,庞老二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小六子他们退出去。姑娘在房间一个竹编的小柜子里拿了乱七八糟几样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先把这药熬上,这里有干净粗布,你端些热水,先把你同事的伤口轻轻擦洗擦洗。”我答应一声,跟姑娘到厨房端了热水,回来后对松爷说:“忍着点疼,算你小子造化,能在这种鬼地方遇到人给你治伤” 没想到我话还没说完,姑娘便闪身进来,对我说道:“我们这儿有名字,可不叫鬼地方,好了,你先站一边儿去,我再看看他的脚。”我红着脸躲到一旁,姑娘轻轻在松爷伤处左右按了几下,又把外伤仔细查看查看。我听她说去熬药,这时恰好得空,于是问道:“姑娘,他是外伤,是不是得先紧着接骨正位?内服的药不忙吃吧。” “呵呵,你也当过大夫吗?”姑娘脆生生的一笑,说道:“等下接骨的时候痛的很,我怕病人忍不住,所以先熬些药叫他喝了好好睡一觉。” “姑娘家里是行医的?” “不,这是我叔叔教的。”姑娘说完转身出去,再回来时端着一小碗烟黄的药水,扑鼻一股药香,她把碗递给我说:“先喂他喝了吧。” 第十六节 小屋(2) 虽然我不懂医学,但联系姑娘前面所说的话,也知道面前这碗药水大概起了一个类似麻醉剂的作用,好让病人在昏水中避开钻心的痛苦。但我一心只想让姑娘给松爷弄的贴妥一些就行,以免他受太大的罪,要根治松爷的伤,还是得到比较正规点的地方。所以我接过药水后有些迟疑,小心问道:“喝了这药水,姑娘你再给他稍稍治治,大概得多长时间?” “恩?什么叫稍稍治治?既给人治了,那有不治好的道理?” 我听了这话着实有些不信,象松爷这样的情况,即便到了医院,也得费点功夫,如今在这荒山野岭缺医少药,外带个比我还小着几岁的村姑,就能治好?我不由的生出几分犹豫。没想这点神情被姑娘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出言催促道:“怎么?信不过我吗?快喂他把药喝了吧,救人要紧。” 我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了看这个姑娘,恰好她也正向我望来,说实话,我虽见识不广,但平生阅历的人也算不少了,却从未见过如此清澈干净的眼神,宛如世外桃园中一道清泉般恬静,面对这双眼睛,叫人生不出半点的疑心。于是我没说二话,一点一点把药水喂到松爷口中。 药水生效还需要一段时间,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屋外的庞老二他们水米都没沾牙,于是摸摸脑袋,怪不好意思的对姑娘说道:“我这同事大早上起来就受了伤,我们抬着他紧走了一路,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姑娘这里要是有剩菜剩饭什么的,拿一点给他们吃吧,到最后一起给你算钱。” “别总钱不钱的好吗?在这地方,你就扛着一背篓的钱,能买什么东西?不过啊,家里可没什么好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饭,怕慢怠了你们。” “不要紧不要紧,我们常年奔波在外,有口吃的就行。” “跟我来吧。”姑娘说罢,带我到厨房,在屋檐下做针线活的中年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屋去了,看不见她,倒叫我心里轻松不少。厨房的锅里剩了一些掺着青菜的米粥,姑娘盛了几碗,又端出一些焦黄的锅巴,“就是这些了,要不够,叫你同伴自己进来做吧。” “够了够了。”我一边道谢,一边把米粥锅巴拿出来分给庞老二他们吃。按说三人早就饿了,但此刻拿到食物后却没张口便吃,就只小六子浅浅喝了两口。我这才明白,他们是让老土给坑怕了,不敢一起进食。这小屋和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虽说来历不明,况且那中年女人看上去总有些神叨叨的,可我总觉得姑娘地道的很,恶人绝对不会有那么干净的眼神,不过这时也不便和庞老二他们讨论。给他们送过饭后,我拐回厨房,恰好就只剩了一碗粥,我想着松爷受这么大的罪,虽然没下地奔跑,但流血再加疼痛,估计体力消耗也很大,便想着把这碗粥拿给他吃。姑娘看我出了神,抿嘴笑笑,说道:“你不饿吗?” “哦。”我回过神来,试探着问:“我受伤的同伴能吃东西吗?要是能吃,先喂他吃一些。” “恩,你心倒挺善,不过啊,他现在恐怕已经睡的人事不省了,你吃吧,吃完了去给我帮帮忙。” 我三两口把粥吃完,一抹嘴,跟姑娘回她的卧房。松爷果然象是睡沉了,姑娘从柜子里取过一只小箱子,打开后里面全装了些我叫不上名的玩意儿,大概都是治伤用的工具。姑娘摊开一块干净的粗布,然后点燃桌上的灯,把小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细细在火焰上烤过,摆放在粗布上。这套繁琐的碎活儿做完,她翻开松爷的眼皮子瞧瞧,又拈起一根针灸用的细针,刺进松爷小腿内侧。那药水挺管用,松爷被细针扎了,连一丁点反映都没有。 姑娘又拿过一个竹子编的小架子,招呼我帮忙垫在松爷的伤脚下,这东西大概就是专为方便救治腿脚伤而做的,垫在伤脚下后非常合适妥当。外伤已经被我擦洗的干干净净,所以姑娘直接用一些吸盘样的东西在松爷伤脚上缓慢均匀的挪动,我虽然紧管住了自己的嘴,可此时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 “他骨头都碎成了片,得想法子先扶正恢复到原位,才好上药固定。”姑娘头也不回的说。 这时候确实也不适合问东问西的,我暗骂了自己一句,决心不再出声,以免扰了姑娘的心神。 姑娘的小手纤细柔弱,却分外灵巧,而且动作极为熟练,似乎是治惯了这样的伤,让我愈来愈对她多了几分信心。说是叫我来帮忙,其实我什么也不会,全是姑娘一人在忙活,我有心搭把手,总怕给她添乱。不知道忙了多长时间,姑娘总算把伤骨都扶到原位,然后弄了些黑色的药膏,仔细均匀的涂在松爷脚腕上,涂过一层,又厚涂一层,待把药上妥,姑娘用竹刻的小夹板固定好伤脚,这才长出了口气,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回头对我说道:“这就差不多了,再敷好外伤,什么地方都不必去,安生躺在床上休养,不用多少日子,骨头就能长好。不过敷外伤的草药得出去采。” 我想起当初在当阳地宫和金七爷一场搏斗之后,庞老二拿了自己配制的伤药给大伙儿裹伤,那药确实灵验,止血生肌收口都好用的很,于是就对姑娘说:“敷外伤的药我们带的有,就不劳姑娘出去采了。” “那可不行,这一里一外两种药得搭配着用,效果才好,你们在这里呆着吧,我去去就来。” 其实我心里还是着实犹豫,虽然对这姑娘十分信赖,但松爷那么重的伤,我到底是放心不下。姑娘出屋拿了锄头和竹篓,也不跟那中年女人打招呼,径直出了小陈,这样吧,我们三个在这里守着,你去跟那丫头采药,等把小尤的伤都弄妥了再说。” 我答应一声,飞快的跑出去,紧赶慢赶,算是赶上姑娘,接过她的锄头和背蒌,一边儿走一边儿跟她搭话,“姑娘,你们家几口人?” “就我和我妈,你们刚来时坐在屋檐下摆弄针线的那是我妈。” 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犯了嘀咕,一个看着不清爽的娘,带个娇滴滴的大闺女,就敢孤身住在这种地方?还有,她们娘俩都不象是种田的人,难道家里的吃喝全是天上掉下来的?这母女当真有些不简单? 心里有了想法,脚步自然就慢了,姑娘看我愣,还以为我是惦念松爷,回头说道:“你把心放在肚子里,那病人不要紧,你们抬来的及时,什么都不耽误,只要养好了伤,还是利手利脚的。” 我一边含糊答应,一边寻思,该不该把心里的这些疑惑明打明的问出来?要说起来,姑娘住的小屋看上去有年头了,绝不是临时搭起来的,就算有人想算计我们,难道多年前就未卜先知?早早伏了人手在这儿侯着咱们好些年?要说正常吧,这母女俩还真有些不对路,初来时着急,没顾多想,现在琢磨琢磨,谁家要没个男丁,断然不敢冒失收留几个陌生人,还有,这种地方能说汉语的人虽然也有,但绝不会有谁说的那么流利。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说。姑娘瞧我不说话,便安慰道:“你是不是瞧着我年纪小,信不过我的手艺?实话告诉你,我满身上下也就学了这么点能耐,平时那些山猫野兔摔坏了腿的,叫我不知道救了多少,不过,说到人呐,连上你同伴在内,这是第三回。” “恩恩,信的过,信的过。” “你们是从那儿来的?” “阳川。”我只顾着想心事,一没留神顺嘴露了自家的老底,顿时后悔不已,直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 “阳川啊,我可没听说过,从前爸爸告诉我,中国大的很呢,可惜我是没出去过一步,自小就长在这山沟沟里,你们是研究什么的?” 一问这个算是把我难住了,我统共才上了几天学?就算想胡诌也诌不出来,因为这两年一直在和古物打交道,多少有点常识,于是急中生智答道:“这个这个,我们是研究历史的,你懂吧?就是老早以前的那些人,那些事,还有那些文物” 一路胡乱敷衍,总算是熬到了采回草药,一来我惦记松爷,另方面怕自己不里加工,趁这机会,我蹲到庞老二身边,简单把自己想法说了说,庞老二听后问道:“她真说她家只有两口人?” “恩,这我还能听错么?” “那就不对了。”庞老二眉心一动,说道:“你看这附近荒成什么样子了,方圆多少里都没人烟,她说她家只有两口人,可就在刚才,这院子外头,分明有个男人在窥探!附近没住户,这人又不是她家的,你说,朝这里窥探的人该会是谁?” 第十七节 夜半萧声 一听庞老二说有人朝小院子窥探,我先想到的就是老土,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老土好歹也算是我们的“熟人”了,如果真是他来窥探,以庞老二的眼神,怎么会认不出他?我们此来云南行踪隐秘,若是偶然遇见老土也就算了,谁知道还有旁人也惦记着我们,难不成真是韩慕亭嘴巴不紧? 我们顾忌着长时间这样鬼鬼祟祟的交谈会让姑娘起疑,庞老二朝远处望了望,低声说道:“等小尤醒了,咱们先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我们大伙儿均觉得有理,此时此刻如果真生变故,松爷岂不是案板上的肉?我也顾不得那姑娘的眼神干净不干净了,心想还真得早早离了这地方。打定主意,我起身走到松爷的临时病房,姑娘已经把草药研磨成了糊状,正准备给松爷敷药,我先前心里对她的信任不知不觉间流掉不少,看着草药,不由生出别的心思:这草药,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不过若是姑娘真用眼神骗过了我,有意谋害松爷,这时候我后悔也已经迟了,只得见机行事。 等把一切都弄妥当了,松爷还是处在昏迷状态。我赔着小心问道:“我这同事什么时候能醒来?” “看他身子这么壮,应该醒的早,大概到天黑就差不多了。” 我一听不由暗叫声苦,这时候正是下午三点左右,还要再等几个小时,若是天黑才抬了松爷走,黑灯瞎火的处在野地里该怎么对付?姑娘看我面有难色,宽慰道:“不要紧,我家虽然房子少,但腾出这一间给你同事住着,我去跟我妈挤挤,不过,你们几位,可就得天当被地当床了。”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心道你这姑娘也忒胆大了,白天留几个生人已经有够危险,大晚上了还敢继续留着我们?真是心地善良?还是“胸有成竹”?我出去对庞老二说了,庞老二沉思片刻,却想不出个稳妥的主意,小六子低着头佯装在地上画画,悄声说道:“二哥,要不咱们现在就动身?青天白日的还好说,要真到了晚上,咱们身上又没带家伙,可防不住人啊。” 其实庞老二怎么会想不到这一节,只是他担心松爷的伤脚刚刚固定好,小路难走,又赶上黑夜,颠簸起来怕碎骨再次离位。他想了良久,对我说道:“不管怎么样,得找个稳妥地方过夜,哪怕明天再多走些路,现在把小尤抬上,赶在天黑前回营地,这户人家虽然蹊跷,但那丫头给小尤治的倒不含糊,能顶过这一夜,明天做好准备,顺大路去村子。”我点点头,找到姑娘,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又掏出五百块钱,说道:“真得谢谢你拉,我们得趁天没黑赶回去” “恩?你们都走?那谁看护病人?”姑娘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得抬着他一起走了。” “那不行。”姑娘皱着眉头说道:“刚刚给他裹好伤,你们现在抬他走,肯定得把断骨又给挪位,你没听人说过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都急着回去,怎么不为病人想想?” 一席话把我说的哑口无言,按常理说,我们确实不该急着把松爷弄走。但这小屋,这母女,还有那个窥探者,又有那一点合了常理了?庞老二决定,也不跟姑娘罗嗦了,丢下钱,直接把松爷抬走。 我们几个人刚准备动手,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从远处朝小院子走来,这汉子端的好力气,一边肩膀扛着一个大麻袋,庞老二定眼看看,面色突然一变,对我低声说道:“这就是刚才那暗中窥探我们的人。” 这该怎么办?对方适才是隐身偷窥,而这时却大咧咧的现身,若不是留着后手,他敢这么托大?我们几人顿时提起精神,面上虽没变化,其实心里都拉紧了弦。 那汉子走到篱笆前,用脚轻轻踢开院门,斜眼瞧瞧我们,张口叫道:“小月?小月?”姑娘闻声从屋里跑出来,满心欢喜的叫道:“二叔?你怎么来了?”这两人一问一答又露了点信息给我们:汉子和姑娘一样,汉语说的很流利。 汉子放下肩膀上的麻袋,把姑娘拉到进厨房,两人嘀咕了好一会儿,然后汉子出门又狐疑且带着明显敌意的瞅了我们一眼,进了中年女人的屋子。汉子扛来的麻袋有一条破了个小洞,露出白花花的大米,听着姑娘喊他二叔,我心道:这是她家的亲戚?知道孤儿寡母的不容易,特意来送吃的了? 这念头还没转完,姑娘笑着叫我过去帮她把麻袋弄进厨房,我拖了一个麻袋进厨房,趁机问道:“这装的什么啊,还挺沉的。” “是我叔叔给送吃的啊,一袋米,一袋山货当菜吃,有蘑菇,有野菜,还有笋,你们倒是好口福啊,等下我多煮两大碗,好好招待你们。” “哦,刚才那是你叔叔啊,我听他叫你小月小月?” “恩。”姑娘粲然一笑,露出两排白玉一般的细牙,“我姓萧,叫萧月,对了,你们的队伍总共来了几个人?在什么地方住着呢?离这儿远不远?” 我胡乱说了一通,又问道:“你叔叔住的挺远吧,这附近可没瞅见还有别的住户,大老远的跑来给你送吃的,对你可真不赖。” “恩,是挺好。”姑娘一边准备烧火的干柴一边说:“我和我妈都不会种田,全靠叔叔接济,他住的其实不多远,就在我们西边,也是自己搭的小屋,不比你们城里,还有老高的楼房。” “是啊是啊,回头你也到城里去玩玩啊。不过这里这么偏,附近不是有村子吗?你们怎么孤零零的住再这儿?” 这个叫萧月的姑娘原本挺善谈,一点都不认生,我问一句她答两句,可听了我这句话后,俏生生的小脸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没再回话,低头摆弄柴火,一时间把我搞的好生尴尬。过了一会,萧月抬起头,说道:“我爸爸没拉,就葬在院子后面不远的小山坡上,我妈常去看他。二叔说了几次,要我们搬走,我妈总是不肯” 这些话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假,但我总有点愧疚,似乎觉得自己问到了人家的痛处。慌忙找个由头闪身出来,把一番闲聊得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复述给庞老二听,按说以萧月的回答,我们心中的疑惑都该解开了,只是不清楚为什么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还有汉语说的这么流利的一家子人。庞老二仍然是想早些离开,我犹豫着说:“松爷的伤不算轻,这条小路歪七扭八高低起伏,我真怕咱们抬不稳当,又触了他的伤腿。” 庞老二虽说顾虑重重,但还是惟恐松爷吃苦,咬咬牙,伸手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飞刀,对我们几个说道:“好吧,呆上一夜,叫小尤缓缓这股劲儿,小陈,晚上你进去照看着,外面别操心,我们守着,你们都小心,那汉子不象是个寻常的庄稼人。” 我回去看了看松爷,还没醒。萧月她叔叔钻进正屋就没出来,一直到做好了晚饭,他才凶巴巴的出屋对萧月说道:“小月,我先走了,你照顾好你妈,家里缺什么就吱声。” “二叔,吃了饭再走吧。” 汉子摆摆手,临出门时又狠狠剜了我们一眼。我就奇怪了,丫腆着张糟脸看谁都不顺眼,我们头回见面,谁惹他了?心里正要骂他两句,正巧萧月喊我们吃饭,才把这口气咽进肚子。不过汉子凶归凶,送来的东西倒不含糊,米饭带着清香,山货都很新鲜,连着啃了几天的方便食品,眼瞅着这样的美食,食指大动,不过庞老二还是留了心,和中午一样,先由一人尝尝,没事了其余人再吃。 掌灯的时候松爷总算晃悠悠醒了过来,萧月提前给他熬了些米粥,初开始我还怕他吃不进,谁知道这份闲心真算白操了,松爷吃完一碗,有气无力的说道:“还有吗?再来点。”这家伙也就吃的时候有些精神,两碗粥下肚,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我挺没意思的坐在床边守着,萧月过来看了看松爷的伤,略说了几句话便回了正屋。 夜稍深了些,正屋的灯光一灭,庞老二就带着小六子和另个伙计悄悄摸近我们所在的屋子,三人分头坐开,把小屋守了个严实,我在屋里坐的气闷,出门抽了支烟,轻声和庞老二请教了明天的打算,然后陪他们看月亮,中间还没忘伺候松爷喝水尿尿。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我有了些困意,看看松爷没什么异常,就想趴在桌上眯一会儿,刚趴了不到两分钟,猛然听到一片沉寂中突然响起阵袅袅的声音,似乎象是笛声,又象是萧声,极轻极淡,却听的分外清楚。 怪事!我慌忙出门,外面的人显然也有了警觉,庞老二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然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摸过去,片刻间便猫腰回来,轻声说道:“是下午来的汉子,坐在不远处吹萧。” 吹萧?深更半夜,荒山野岭,一个粗壮的庄稼汉子拿管竖萧吹,还离着我们这么近,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第十八节 赠药 这汉子的举动实在太过怪异,庞老二极小心的把子就行,咱们人太少,不能分散开。” “二哥,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这番举动我也琢磨不透,按说,他想对我们不利的话,肯定会悄无声息的隐藏到后半夜我们犯困的时候才会现身,但对方夜半吹萧,毫无遮拦,似乎还惟恐咱们不知道他就在附近,不管怎么说,兄弟们,今夜怕又睡不安稳了。” “这汉子吹出来的萧声会不会有什么古怪?”小六子问道。 “你当他是东邪?”为了缓和气氛,让大伙儿不那么紧张,我打趣说:“小六子,金大爷的书看多了吧。” 回到小屋后,我突然冒出个想法:这汉子是萧月的叔叔,他看侄女家里猛乍乍跑来几个陌生男人,肯定不大放心,因此有意守在院子附近吹萧,提醒我们别动什么坏心眼儿。不过这也只是推测,庞老二的眼睛很毒,他头一眼就看出萧月的叔叔不是寻常的庄稼人,呆在这种地方,除了小心还得小心。随后萧月那张红润无邪的小脸又出现在我脑海里,如果放在前两年,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这样的姑娘会有什么异常,但当阳地宫中和金七爷他们几番殊死搏斗的经历之后,我这灌了糨糊的脑子清醒不少,扮猪吃虎的狠角色,还少吗? 我们紧守了一夜,那汉子也不累,呜咽的萧声竟然一直响到天蒙蒙亮。萧声停了片刻之后,庞老二再去看时,汉子已经走的没了踪影。 我给松爷喂了点水,问他伤处感觉如何?象他这样的伤,三两天根本是不会有什么好转的,不但骨头断了,而且皮肉也会肿的厉害,松爷脸色比昨天好了些,说话也有了力气,“不打紧,昨天真是疼的要死,现在可轻松多了,伤口那儿凉凉的。” 萧月的药果真效果不凡,可越是这样,越是让我心里没底。我对松爷说:“挺的住不?二哥的意思,今天咱们就回去,等下再给你熬些粥,趁着现在天还不热,我们把你抬回去。” 可能到了云南之后,也就松爷“有幸”睡了一晚上干净舒适的床铺,而且还是透着一股幽香的少女闺床,这小子怕是睡舒服了,不大情愿的拍拍铺面,说道:“嗨,这床睡着真美,可惜没福多躺两天。小陈你去问问,这儿有肉没有?要是有,咱掏钱买点儿,烂烂的红烧上一大碗” 大早上就想吃红烧肉的主可不多见,况且还瘸着条腿,我低低笑他两句,想到厨房自己动手熬粥。不想萧月这时已经起床了,洗脸梳头,片刻之间打扮的干净利落,把我从灶台前撵开,往锅里下了两小碗米,随后低头想了想,又添了一碗。我想起老土说过的,山里日子其实还很清苦,细粮得紧着吃,萧月母女没什么收入,只靠着亲戚接济,连中午都喝稀粥,想必过的不怎么宽裕,看她这数米下锅的样子,肯定是平日里仔细惯了,倘若不是天长日久,怎么会有这么“寒酸”的习惯?虽然她眼下还算是身份不明,但我心里仍旧泛起股淡淡的酸楚,伸手把昨天就预备给她的五百块钱掏出来,轻轻递到萧月面前。萧月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我,抿嘴一笑,说道:“昨天我都对你说了,这地方,有钱也不好用,我给你同事治伤,可不是图钱。” 看着她清澈到没有一点杂念的眼神,我连忙解释道:“不不,这可不是为了报答你,再说了,即便报答,这么点钱怎么够?我是想,你叔叔大概也是辛苦种田的,老这么接济你们,他吃什么?这附近就有村子,拿这些钱去买些粮食,够吃好一阵子了,说不准我们以后还得从你家路过,到时候少不了又要吃你做的饭,这个这个,就当是我留下的饭钱好了。” 萧月更是笑的欢愉,抬手拂了拂垂在眼前的一缕刘海,把我手上的钱推回来,说道:“饭尽着你们吃,管饱。我二叔能耐可大了,也不全凭着那几亩田过日子,收起来吧。快,拿碗,粥这就熬好了。” 我见她坚决不肯收钱,只得道着谢把钱放回口袋。心里暗道:这样的姑娘家会安什么坏心眼儿吗?我真不相信。 吃早饭的时候,萧月端了一碗进屋给她妈妈,庞老二趁这机会对我说道:“别再耽搁了,吃过早饭,咱们就走。” 待把碗筷收拾干净,我对萧月说了立即上路的意思,萧月说道:“把他抬了回去也不顶用,总得好些天下不了床。再说,我给他上的药隔段时间就得换一次,到时候你们怎么办?你们搞研究那是顶顶重要的事儿,可也不能不顾病人。” 我偷眼看了看庞老二,无奈的回绝了萧月。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松爷弄出来,放在担架上,萧月见我们去意已决,叹了口气,交给我一束昨天采回的草药,说道:“到明天,把这药捣成糊糊,给病人换上。若是药用完了,你就再来,我带你去采,还有,那药膏也得换的。” 我把草药收好,和萧月挥手道别,顺来时的小路往营地赶。走出去两里地,萧月的二叔竟然直挺挺的拦在小路中间。我们顿时大吃一惊,心道:对方总算是要动手了!就不知道还暗中藏着多少人。庞老二伸手示意我们止步,然后警惕的上前,和汉子隔了七、八米距离,朗声说道:“朋友,咱们借个道儿,行行方便如何?” 萧月的二叔仍然是昨天那副谁都欠他钱没还的德行,冷着脸注视庞老二良久,一字一句说道:“不管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以后都别再到我侄女家里去。”说罢,他隔空抛过来个小瓶子,“这里装的是治骨伤的药膏。” 庞老二接过小瓶,正要说话,萧月的二叔已经转身大踏步的走了。看他的意思,倒真不象是为难我们,而是想让我们别再搅扰萧月一家。小六子四下左右看了看,然后对庞老二说道:“二哥,四周似乎真的没有旁人。咱们人多,要不要追过去把那汉子制住,问个究竟?你看他功夫怎么样?” 庞老二望着汉子隐没在远处的草木中,回头对我们说道:“我瞧不出这人的深浅,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一路再没别的阻碍,等回到营地,卫攀他们早等的望眼欲穿。我们搭起个帐篷,妥善安置好松爷。卫攀说我们走了以后,留守的人小心在附近摸索一遍,又找出另一个下好的夹子,而且他说,这夹子不象是猎人诱捕猎物的,因为上面连饵都没有。 不是诱捕猎物,难道专为祸害我们?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是老土?是萧月的二叔?或是其他不明身份的神秘人物?可这么想也不在理,老土早就能取我们的性命,却没动手,萧月的二叔同样没有为难我们,反而给了伤药。庞老二取出萧月二叔给的药,慢慢打开,我凑上去一看,果然没错,正是萧月昨天给松爷敷上的那一种,不但颜色形状,连气味都一模一样。 这药好使不好使还不敢确定,但松爷不能这么一放就算完事,必须要找个懂行的医生大夫仔细瞧瞧。不难看出,我们的行踪动机估计已经被人死死盯上了,虽然现在还暂时嗅不出杀机,可这么拖着,叫人心里万分的不安。庞老二分析,老土表面上看着好象就一个人,很可能背后还有其它背景,不能再冒失的直接闯进村子,最后他决定,全体出动,先把松爷抬到离村子三五里的地方,然后派一个人进村,如果运气好,村里真有土郎中的话,付高价把他请出来。 主意打定,我们随即收拾好东西,抬起松爷,顺着当初老土带我们走过的大路,赶往小村。 我们运气也算不错,派人进村之后,不但没和老土照面,还有幸请来了附近最有名的一个土郎中。乡下大夫,不可能象城市医院里那样科目分明,他们属于全拿,只要是病,都能治。这位郎中听人说医术还比较靠谱,就是一嘴蹩脚的汉语叫人听的头昏脑胀。他见松爷的脚已经被裹的严实,便亲自动手一层层解开,当露出外面那些外敷在皮肉上的草药后,土郎中抖着山羊胡子,略带惊异的问我们:“这药是谁给上的?” 庞老二出面答道:“我这同事受了伤后,恰好有个过路的猎人,经他指引,我们才采了这药草给病人先敷了。” “恩,用的不错。”土郎中点点头,继续拆,等那层黑色膏药露出来时,他更是惊奇,伸手拈了一点细细闻了,又抬头问道:“这也是猎人给的药?” 我心说这郎中怎么这么多事,收了钱好好看病就是,那里来的这多废话。庞老二却一点也不急噪,耐心答道:“正是,说来也巧,这猎人随身带着这种药膏,就给病人用上了。怎么?这药膏有什么不对吗?” “若是它不对,那就再没什么对的了。”土郎中把手指沾的药膏顺手在衣服上抹掉,说道:“这是独龙人的土藤龙膏,比着黄金还要贵重些。” 第十九节 难以置信 土郎中所说的独龙人就是独龙族,这是人数只有几千的少数民族,过去被称做俅曲,解放以后才正式定名为独龙族,主要居住在云南的西北部,象我们现在身处的南部极少会有独龙族定居。土郎中一瞧松爷的伤敷了土藤龙膏,就知道自己带的药没法比,又怕我们赖他工钱,因此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你们外地的客人是不知道,我们这里多山多坎,摔了胳膊摔了腿的事儿天天都能看见,因此救治骨伤和外伤的药是不能缺的。我年轻时候也算是走过几个地方,得遇过几个高人,有一次我在独龙江旁的峡谷采药,不留神伤了胳膊,和你们几位一样,恰好遇见一位独龙族的老猎人,把我救回家,他看我胳膊伤的不轻,便拿出家里珍藏的药膏给我敷用,就是土藤龙膏了。初开始我也以为只是他们族里传下来的普通药膏,谁想竟然药效如神!远比我从前见过的那些药都要好用的多,我本身就是学医采药的,所以对这种秘方特别上心,在他家休养了些日子,跟老猎人混熟了,想讨要这土藤龙膏的配方。说来也是,象这种药中的圣品,任谁也不会轻易泄露配方,那老猎人慷慨豪迈,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把这药的配方和制法告诉我。无奈之下,我只得悻悻离开。当时学时浅薄,后来从医的日子久来,才知道这药膏的珍贵,从来都是一两黄金换一两药膏。这位客人既然敷过了土藤龙膏,那就根本再不需我诊治,过些日子重涂一次药膏,万事大吉。不过倒是奇怪的很,咱们这里向来没有独龙人,几位怎么可能遇到他们族里的猎人?” 我们一听这药膏灵验,都感心安,按着土郎中的意思,再不需找大夫替松爷诊治了。土郎中还想继续絮叨着说下去,咱们是办正事的,那有时间跟他磨牙?虽然他没费什么工夫,但庞老二还是如数给了他报酬,土郎中一脸淡然,可眼神里那股欣喜挡都挡不住的跳了出来。临走时庞老二对土郎中说:“我们都是政府委派来办事的,回去之后老先生最好别对人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从医多年,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还有,病人外敷的草药十分好用,隔三天换一次,不用多长时间,皮肉伤就能收口。”土郎中说罢,提了自己的小药箱高高兴兴回村。卫攀说道:“二哥,干吗不趁机打听打听老土?” “不成。”庞老二说道:“不问还好,一问必定得惹麻烦,咱们回去。” 松爷的伤不碍事了,去了我一块心病。可我把脑细胞全都想死也想不明白,难道萧月一家人竟然是独龙族?按说这里不该有他们的踪迹,况且萧月和她二叔汉语说的那么好。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和独龙族简直扯不上半点关系,看来庞老二对萧月一家的猜忌纯属小心的过了头,这样金贵的土藤龙膏,萧月二叔毫不犹豫就给了我们一瓶,想必昨天他的敌意全是因为我们扰了萧月母女的清净。 松爷这一歇让我们也不得不停下来,连着休息了三天,算着该到了换药的时候,庞老二多精明的一个人?我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渐渐消除了对萧月家的误解,这天早上,庞老二对我说道:“小陈,你辛苦一趟吧,带个人去请那丫头再帮忙采些药,记得好好谢谢人家。” “二哥,感谢的话我都说了一箩筐了,再说了,人家也不是施恩图报的人嘛。”我一想起萧月那副似乎不沾人间烟火的清纯样子便说不出的轻松,铁柱看我说着话还忍不住咧嘴笑,故意摆出一副贱样儿捏着嗓子问我:“那要你说,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嘛。”我哈哈一笑,作势踢了铁柱一脚。 临出前,我和小六子拿了些路上的吃喝,想着萧月自小长在这里,恐怕见都没见过这样的食品,于是多拿了几块饼干,又揣了两个罐头,然后带好短刀,朝萧月家的小屋进。 这次不比前两天抬着松爷,就我们俩人,利手利脚走的特别顺畅,足足提前了将近一个子里探出头,看见我们后灿烂一笑,连蹦带跳奔过来说道:“你看,是来拿药的吧?我就说了嘛,叫你们安心等几天,就是不肯,来回走的挺自在吗?走吧。”说罢,她取过锄头和背篓,出院门就准备走。我迟疑着看了看她妈,轻声问道:“你,不跟你妈妈打个招呼?” “没事。”萧月把锄头递给我说:“我常在附近跑,我妈惯了的。” 这一次我的心境大不一样,既不用为松爷担心,也不用猜疑萧月,所以谈兴颇高,把以往的见闻拣着能说的给萧月说了一路,把她听的云里雾里。到了采药的地方,我想着多弄点回去,谁知道萧月说这种草药新鲜的最好用,若是放过了一天,药效便得打折扣。我们采过药,坐在原地休息,我想试探着问问萧月是不是独龙族,可这话不方便直接问,于是绕了个弯子问道:“你给我同事用的那黑药膏挺好啊,是你自己配的?叫什么名字?” “药膏啊,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是二叔配好了放在我这儿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治骨伤最好。我还存了点,过些日子够给你同事再换一次的。” 我一看套不出什么,又在心里盘算下句话该怎么问,小六子却不加遮掩的问道:“月姑娘,你们是汉人还是?” “我爸爸是汉人,那我也该算是汉人吧,哎?月姑娘,月姑娘,这名字倒好听啊。” “嘿嘿,是好听,好听,人也好看,名字也好听。” 萧月嫣然一笑,又问道:“上次问你们在那儿做研究的,你答的含含糊糊,这附近我都熟呢,说说,没准我还去过呢。” “不远。”小六子说的高兴,顺手指了指扎郎山方向,“三两个钟头就到了”我一看他说漏了底,慌忙轻声咳嗽两声,小六子随即明白过来,看了看我,又看看萧月,把下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幸好萧月纯真,没什么心机和见地,没有现我俩的破绽,接口说道:“那边?” “恩恩恩,那边。”我也伸出手,但有意把方向稍微偏了偏,说道:“叫落石峡,你去过没有?” “去过啊,怎么没去过?这附近都叫我走遍了。”萧月跳起来指着远处说道:“落石峡,坎巴林子,弯弯河,扎郎山” 我一听她还去过扎郎山,心中一动,扎郎山处在恶鬼沟环绕之中,不穿过那条诡异的恶鬼沟,怎么摸的到扎郎山前?我们眼下正让挡在类傣族遗址之外,若是真的苍天有眼,能在萧月这里得到些意外收获,那可比什么都要难得。我心里虽然激动,但还是强做镇定,问道:“你说的那几个地方啊,我也去过,就是那个什么扎郎山,还没去游览,做研究也得劳役结合啊,闲暇时候到景致好的地方转转,心旷神怡,挺好。” “我可没想过什么心旷神怡,就是没事了瞎跑,以前跟着爸爸,后来跟着二叔,不过扎郎山没什么好玩的,恐怕你还不知道,扎郎山那里有条山沟,很长很长,望不到头儿,里面哎呀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萧月闭起眼睛摇摇头。 “嗨,有什么就说说啊,让我听的心怪急的。”我心说咱们都在恶鬼沟晃了几天了,把下面的骨头架子看了个遍,恐怕比你还熟悉呢。 “你们城里人胆子小,我是怕吓着你。”萧月睁开眼睛嘻嘻一笑,“那里面净是骨头,不过想去扎郎山就得过那条山沟,过了山沟再往里走,还是骨头,吓人吓人,我是再也不想去了。” 萧月的话一出口,我立时心头剧震!类傣族在历史上都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谜团,至于他们神秘消亡后的遗址更是诡异之极,而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她不但到过恶鬼沟,而且还越过山谷深入了类傣族的遗址!即便我强行压抑,还是没能完全掩饰住心中的复杂情绪,用颤的声音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去的扎郎山?” 第二十节 套问 萧月歪着头想了想,说:“这个我可实在记不清楚了,总之是爸爸带我去的,他原本想自己去看看,但我好玩,呆在家里我妈又不爱和我多说话,所以就缠着爸爸,硬跟他去了,谁知道,没一点意思。” “扎郎山嘛,我也听人说过。”我努力控制自己,装作随意的样子说道:“听你说的这么吓人,我倒还真想去看看,你先给讲讲,过了那条山沟以后,里面是怎么个样子?” “搞研究做学问的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样啊。”萧月重新坐下,双手托腮,仿佛在回想当时看到的情景,想过之后说道:“过了那条山沟,再往里走,还都是山,不过瞧那样子,老早以前象是住过人的,到处都是骨头啊。我一直都窝在爸爸身后,心里真后悔,也不知道爸爸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哦,那倒是挺稀罕啊。”我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琢磨,既然萧月当年和他父亲到过扎郎山的类傣族遗址,那么他们肯定是平安的穿越了恶鬼沟,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从她嘴中套出详情,主意打定,我接口问道:“你说那条山沟沟里全是骨头,一定挺难走吧?看不出你个姑娘家家的,手脚还挺麻利啊。” “那你可真是过奖拉。”萧月笑笑,随即正色说道:“不过我得告诉你,那条山沟不能随便过。爸爸说的,如果直接进了山沟,会永远都出不来的。” “真的?”我故作惊讶的说道:“那你们是怎么过去的?” “在外面钻地洞啊,爸爸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的洞口,带我钻进去,等再出来的时候就到了山沟里面的群山中间了。” 我顿时恍然大悟,无怪类傣族人能够平安出入恶鬼沟,原来是尽举族之力和爬子打盗洞一样,在恶鬼沟下面挖出一条隧道!不过这项工程可比盗洞要浩大的多,盗洞只需容一人进出就行了,但类傣族打出的隧道必定能容骡马大车通过,还得想办法防止隧道坍塌。既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象吃了颗定心丸一般,再要询问询问这条密道入口的具体方位,但想想有些不妥,我这样刨根寻底的追问,就算萧月没什么心机,也会起疑心,还是慢慢的套问才稳当,好在以后要给松爷常换新鲜草药,仍然有机会来接触她,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所以,我止住了想要问出的问题,把话头岔开,又说些笑话逗的萧月好不开心。休息够了,我们背着竹篓回去,说实话,我这人脸皮不厚,生怕再遇见萧月的二叔,因此不想再进她家院子找不自在,把带来的压缩饼干和罐头递给她,说道:“我们自己带的干粮,给你尝尝鲜。”我生怕萧月不会开罐头,仔细给她解释清楚,这才跟小六子一起往回赶。 这趟外出收获可真不算小,我兴冲冲的赶回去,把草药交给别人打理,拉着庞老二坐下,然后把从萧月那里得来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心里直乐,咧嘴笑着问庞老二:“二哥,怎么样,你瞧我也不是那种担不得大任的人吧。” 庞老二把这些情况放在心里仔细一琢磨,觉得可信度不小,不过他想问题非常透彻全面,不和我一样,得到点线索就乐的合不拢嘴。没等我乐够,庞老二说道:“恩,这消息对我们来说确实意义重大,既然知道有条直通遗址的密道,那我们就不用再费心费力琢磨别的法子,只不过小陈你思量过没有,那丫头是什么出身?她父亲是什么人?从那里得知这条密道的呢?” 我从萧月嘴里挖出这重要线索后一直是满心的欢喜,却全然没有想过庞老二说的这一节。对!按萧月家里情况来看,也就是当地寻常的贫苦山民,她父亲难道比爬子六大家的人还要能耐?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庞老二看我丧气,安慰道:“不需想那么多,再怎么说,那丫头的父亲也过世了,密道的事,还得继续打听,如果有可能,也尽量多套些她父亲的情况,小陈,你今天没有贸然追问下去,做的好!咱们做的事情,第一就是稳妥,不能有半点马虎莽撞。” 我俩正说着话,卫攀凑过来听,当他知道有密道可以直达遗址时,大喜过望,一刻也耐不住,马上想张罗人去寻找密道入口。庞老二笑笑,说道:“别那么急,咱们想想,这条密道若放在当年,应该算的上是类傣族极为机密的大事,如果能轻易寻到,还称的上机密?再者,恶鬼沟包纳的区域那么大,该从什么地方找起?我听小陈的意思,那丫头没什么心机,只需在她身上多下工夫,迟早能套问出密道的详细位置,所以,咱们现在不必白费时间。” 庞老二几经劝说,卫攀还是心痒难耐,坐立不安,忍到最后没忍住,亲自带着两个人到附近转悠,想碰碰运气。庞老二看他这样,也没再阻拦,由着卫攀瞎折腾。果然,一直寻到太阳落山,三个人垂头丧气的回来,说连个耗子洞都没能找到。 心里装着事,便觉得日子过的慢,好容易熬过三天,又到了该给松爷换药的时间,我起个大早,拾掇利落了准备出去,卫攀对我说道:“兄弟,这事可又得着落在你身上了,我现你旁的本事寻常,套姑娘家的话倒很在行,所以啊,你得再接再厉,尽量弄些囫囵话回来,我跟你说,咱们带的东西消耗一半儿了,可不能再耽搁,早点儿得到实情,早点儿进去,早点儿带了东西回来,你不也早点儿跟苏丫头碰面吗?” “哎?”我一听卫攀话里提到苏玉时颇有点暧mei,慌忙想辩解两句,卫攀哈哈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淡定淡定,哥哥我是过来人,还能瞧不出吗?别磨牙了,赶紧去吧。” 我还想再说两句,卫攀却笑着走了。我无奈的叹口气,和小六子动身去找萧月。 这一次套问她话的理由我已经事先准备的很充分了,连具体用词也都讨教过庞老二,所以采了药休息的时候,我对萧月说道:“上次你给我说的那个扎郎山的事啊,我跟我们领队汇报了,他很重视,我们这一次研究的重点就是云南少数民族中还未见诸于文字记载的风俗民情,历史文化,你说扎郎山那里许久以前象是有人住过?这其实是个很重大的现,如果真的情况属实,很可能会令全国,全世界瞩目。” 我料定了这番话萧月不一定全能听懂,主要是为了蒙她。萧月听了以后惊讶的咂咂嘴,问道:“真的?我就是随口说说,真有这么重要?” “恩,真的,萧月同志。”我正色说道:“要知道,我们是个有着五千年文明的泱泱古国,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人一地只能算是沧海一粟,但对于我们这些后人来说,每一点历史的遗迹都应该是极其宝贵的,我们不但要勇于现,更要勇于探索,不断的现,不断的探索,让祖先曾经创造的灿烂文化沉积百年千年以后重新展现在世人的面前,任重而道远,所以” “可以不这么说话吗?”萧月眨眨眼睛笑道:“听的我头晕呢,你的意思是想到扎郎山去看看?” 我心里一阵欣喜,丫头虽然没心机,但却不傻,我平静的说道:“对,但不是我想去看看,我代表的是所有热爱中国文化,关注中国历史的人” “恩,你们这些人真的不一样,出口成章呢,前几天我还真没看出来。不过说实话,扎郎山,我只跟爸爸去过一次,而且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地洞我也记的很模糊,不知道现在再去的话,能不能找到。” “在历史面前,几年时间只能算是弹指一瞬,你好好想想?努力回忆回忆?” “是啊是啊,月姑娘,我们大我们教授是很看重这件事的。”小六子在一旁帮腔说道。 “真的是时间太长了。”萧月皱着眉头说:“我拿不准,如果这地方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我只能试着找找。” 我一看把她忽悠上路了,只怕夜长梦多,于是极力邀请她明天就到扎郎山去,“尝试了才会有成功的希望,这样吧,我们的队伍现在驻扎在落石峡,我现在就去跟领队汇报,连夜赶到扎郎山附近,明天你能去一趟吗?” “好吧,给你们帮点小忙。” 得到萧月肯,回去之后,我马上通知大伙儿转移营地,后撤到离恶鬼沟较远的地方,装成刚刚开拔到这里的样子,然后吩咐众人明天说话办事都得注意些,免得平时粗野惯了管不住嘴,被萧月看出些破绽。 一切都弄妥当后,我美美睡了一觉,天刚蒙蒙亮就起身出,去接萧月。这一来一去虽说路程不算太远,可也走了六个小时,等带着萧月赶回驻地的时候,已经正午,我们好好招待她吃了午饭,开始沿恶鬼沟四周寻找类傣人留下的密道入口。 第二十一节 萧月的心事 按正常情况来说,在这种地方想要刻意寻找一个几年前偶尔走过一次的地洞口,是非常困难的,但萧月年纪不大,应该正处在记忆力强的阶段,所以,我内心里还是对她抱了不小的希望。 萧月当初跟随父亲从密道穿越恶鬼沟的时候非常顺利,因此她并未把整条山谷都勘探过,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韩慕亭告诉过我们,据他所知,最后一个深入类傣族遗址的是清朝咸丰年间进山采药的药农,他很可能在无意中摸到密道入口,随后就因为惊恐而匆匆退回,后来再想进去时,却再也找不到密道。和这个药农不同,萧月描述,她的父亲几乎是轻车熟路,没有经过艰难的寻找就带着萧月经密道进入遗址,这说明萧爸爸肯定不止一次的使用过这条密道,令人费解。最遗憾的是,她的父亲这时候已经化作了尘土,再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更详细的线索。而此时,我也不能接着套问有关她父亲的情况,以免她分心,毕竟,找密道似乎要比别的事情更为重要些。 想从外面接近恶鬼沟的人无一例外要走一条进山的小路,所以,最后的落脚点都在同一个位置。萧月先确定了一点,密道入口离我们的出点不太远,因为当初她爸爸也是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出,没有长途跋涉便接触到了密道。萧月还是非常聪明的,她记得当时是在临近午饭时出,大概三个小时左右找到入口,所以建议我们按人正常的行进度,看着表走三个小时,如果没有意外,密道入口应该就在附近。 虽然模糊的区域已经确定,但萧月还是在寻找中多次皱起眉头。庞老二知道想在记忆里回想出几年前的零碎片段着实不易,所以他宽慰道:“姑娘,不着急,慢慢想,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具体的精确位置想不起来,可以从别的地方想,比如,入口处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或是附近有没有什么自然标记?” “那我可实在记不清楚了。”萧月抬眼朝四下张望一番,回头对庞老二说:“地道一定就在这附近,我也只能给你们帮这么大的忙了。” 卫攀先露出点失望之色,他刚想开口说话,庞老二连忙使眼色制止。萧月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又接口说道:“地道离这条沟挺远,倚着一堆大石头,初开始洞口不大,走一会就宽敞了。” 庞老二听了萧月最后这两句话不由的精神一振:密道入口附近有大堆的石头,我们只要费点时间把这附近每一处堆着石头的可疑地方全都查看查看,想必会有个结果,这里虽然堆积石头的地方很多,但我们做惯了这种活儿,算的上轻车熟路。 萧月能够提供的有关密道到线索也就这么多了,即便再追问,肯定不会有别的收获。庞老二悄悄对我说,想办法摸摸萧月父亲的情况。恰好等会萧月回家的时候我能以送她的理由相处三两个小时,于是便点头答应,说尽力而为。 临走的时候萧月又看了看松爷的伤,亏得他身强体壮,加之土藤龙膏和外敷草药的奇效,所以情况大好。我问萧月罐头好吃不好吃?萧月笑笑说:“我还没吃。” “吃啊,没事,吃。”我大大方方的说道:“咱们还有,再给你带上几个。” “不了。”萧月轻轻摇摇头,“拿的再多,终归还有吃完的那一天,吃完就没有拉,还是把它放着,时常拿出来瞧瞧,这样长久些。” 庞老二特意吩咐过,套问的事最好单独问她,姑娘家家的心思不好琢磨,有时候人多了,碍着面子怕不大好说出口。所以小六子有意远远的拉在后头,我一边走一边说道:“月姑娘,你虽然在这里住着,可汉话说的真好,我们来这儿以后,一听别的老乡说话就头晕。” “听多了就好了呢。”萧月说:“我从小跟爸爸最亲,他汉话说的好,我自然也跟着学会了。” “你爸爸是?种田的?” “说来你可能还不信。”萧月弯腰摘掉路边的一朵小花,“他也是有学问的人呢,有时候说话就和你昨天一样,一张口便是成套成套的。” “呵呵,这倒奇怪了啊,你爸爸这口汉话是跟谁学的?难不成是你爷爷?” “那倒不是,我爷爷是什么样子,我从来都没见过,就连我爸爸,自从到了这里以后,也再没回过家。” 听她口气,我犯了嘀咕,自从到了这里以后,也再没回过家?难道萧月的父亲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落户到这儿的?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凡是人,都想奔着光明而去,可萧月父亲却与众不同,偏偏愿意把根扎在这种地方。 “你们城里人懂的多,过去知青上山下乡,你一定是知道的。” “恩,知道。” “我爸爸就是那时候才到这儿的,还是从北京来的。” 我这年纪没赶上那场轰轰烈烈席卷全国的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运动,但毕竟隔的年月不远,书本上电视上看到的,听人说来的,多少了解一些。既然是接受再教育,那就没什么地区之分,不管北京的上海的,全是革命青年,下乡以后在当地娶媳妇嫁人的情况不算稀罕。萧月父亲运气可能差点,分到了中国的最南端,来到这里以后邂逅了萧月母亲,因此舍弃了重回家乡的机会,落户到这儿。 “还有,我二叔,他也是北京的,跟我爸爸一起来的,虽然二叔和我爸爸不是亲兄弟,但他们两个在家的时候就关系很好,又一起来这儿,所以越的亲,我懂事之后,爸爸就让我喊他二叔。二叔一直照顾我们呢,到现在都没成家。” 怪不得,萧月二叔也说的一口流利汉语,原来全是从内地过来的。只不过我有些奇怪,按说萧月爸爸在这里有了家,有了老婆孩子,不回去,情有可原,但她二叔为的何来?硬撑着呆在这里不走。联想到萧月父亲洞悉类傣族的绝密通道,我心里咯噔一声,暗想莫非他们都和这类傣族有什么关系?可转念再想想,应该不会,一边儿是灭族了多年的神秘部落,一边儿是两个从北京来的知青,再怎么说也搭不上什么关系。 我正想的出神,萧月突然嘻嘻一笑,我转头看看她,问道:“笑什么呢?” “可笑呗。”萧月露着两排小白牙说道。 “恩?有什么可笑的?”我又疑心是自己身上什么地方没弄妥当。 “要说起来,这么多天了,我又帮你同伴治伤,又帮你们找地道,可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这个这个,有什么可笑的。”说着不可笑,我还是摸着脑袋笑了,“我姓陈,陈宝来。” “恩,宝来哥。”萧月笑着问我:“你家离着北京远吗?你去过北京没?” “挺远吧,我没去过,不过照我想,怎么着也得这么远吧。”说着,我伸开两臂膀比划比划。 说到底我也是个年轻人,一笑起来就没完没了,正说笑的开心,无意中看见远远跟在后面的小六子,丫面色不善,听着我和萧月的说笑声似乎挺生气。我心中一凛,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于是赶紧把话题拐到正路上,“妹子,你二叔脾气真大,上次在你们家的时候,我看着他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心里怪怕的。” “我二叔就是那样,他后来对我说了,我家就我和我妈,不方便收留几个陌生男人,他说” “他说什么?” “说说你们不是好人。可我却不这么想,我瞧的出来,你心眼好,是好人。爸爸原来对我说过,坏人只顾着自己,不顾别人,只有好人才会替别人着想。那天你饿着不吃饭,先记着同伴饿不饿,还有,把自己的口粮送我尝鲜” 我心里苦笑着想:这就算是个好人么?要是这样也算,那刘胖不也成好人了? “你讲的故事真好听。”萧月看着远处已经模糊可见的自家小院,说道:“可惜,你是来做学问的,等做好了学问,迟早要走的。那时候,我就再不能笑的这么快活了。” 丫头这番话一说出来,真和先前苏玉刚从当阳地宫回来时那股楚楚可怜的样子一般无二。想起苏玉,我心里隐隐一酸,脖间戴的红线缠腰暖暖的捂在胸口,又说不出的贴慰。 “不要紧。”我收收心神说道:“我们得做好些日子,再说了,就算将来我们回去了,我给你留个地址,你得空去找我,我带你好好玩上几天。” “恩,那你可不能耍赖。”萧月欣喜的笑笑,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我走不开,我还得看着我妈,她身子不大好。” “你妈妈?她得了病么?”提起萧月的妈,我总是觉得不自在,可也不能不能说话,以免冷场,于是随意问了一句。 萧月没答我的话,默默走了一段路,这才对我说道:“宝来哥,其实我心里闷着件事,对谁都没说过,真是闷的我难受。可这件事,对我妈,对我二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实在是没没法子说。” 女孩子的心事果然难猜,自己心里装了事儿,守着最亲的人不说,却偏对我这个还不算熟悉的外人青眼有加。说来也是,萧月父亲母亲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想的,要把家安在这样一个荒僻地方,萧月可能自小开始,除了自己父母和二叔,很少见外人,一个花朵般娇嫩活泼的少女,怎么受的了这样的孤寂? “妹子,没法对别人说,你对我说啊,我可真想听听你的心事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心中一动,这丫头的心事,怕是不会那么简单!越是这样,我越得想办法知道,于是又是安慰又是鼓励,终于把萧月说动了,她咬了咬嘴唇,回头看看小六子,见对方离的远,听不大清楚我们的交谈,随后把声音压的极低,说道:“这事真要把我憋死了,按说我也不该对你说,可我可我实在也没第二个人说了。” “不打紧,你说,说吧,一说出来,心里也就宽了,就不会憋的那么难受。” 萧月又鼓了鼓勇气,抬起头看着我,一双清澈的眼睛似乎瞬间便蒙上一层泪,吞吞吐吐说:“我对你讲了,你千万别再外传。” “我起誓,绝不对旁人说半个字儿。” “我信的过你呢。”萧月缓缓说道:“我我爸爸他,他死的好奇怪!” 第二十二节 绝对的意外(1) 说到正题了!不知道为什么,身处在这个环境,再由一个清纯姑娘说出如此心事,我觉得有点恐怖,身上的鸡皮疙瘩唰的一声全冒了出来。 “我爸爸去世五年拉,那时候我才十几岁,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玩儿。”萧月低着头,一边朝前走,一边缓缓的说:“我爸爸身体一直好的很,那时候他常进山,打猎,采药。给你同伴儿用的那种药膏,其实最早是我妈教给爸爸的,后来爸爸又教给了二叔。” 我从未听过萧月妈妈说过一句话,也根本分辨不出她是那里人。不过土郎中告诉过我们,土藤龙膏是独龙人的不传之秘,若不是他们族内人,绝难知晓药膏的配方。由此可见,萧月妈妈倒很可能是独龙人,嫁了萧月爸爸之后,便把这珍贵配方告知了自己的心上人。 “我妈不大爱说话,身体又常不好,所以爸爸很爱惜她,家里什么活也不舍得她做,打猎采药换粮食,洗衣烧水做菜做饭,全都是爸爸一人做的,我总觉得,他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从我记事开始,爸爸就抱着我逗我玩儿,给我扎风筝,教我写字,给我讲城里的事儿,还说,将来我再长大点儿,就带着我妈和我,一家人搬回北京去。我爸爸和我妈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偷听过,我妈总是不肯走,我爸爸说的多了,她就哭,说在这儿住惯了,要给姥爷守一辈子的坟。” 我瞧着小院子越来越近,心想再不能由着丫头没边没际的说不打紧的废话,所以趁她说话停顿的空档问道:“哎?你二叔不也是从北京来的吗?你爸爸在这儿娶了你妈,他心眼好,不肯惹你妈生气,所以甘心陪她住在这山沟里,那你二叔呢?他怎么不回北京去?” “初开始有爸爸带着我玩,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我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事也不想,后来爸爸没了,我才想起这事,我问过我妈,她不说,我问过二叔,他也不说。” “恩,想必有他自己的道理吧,你二叔照顾你家这几年,也真不容易。还有,你不是要对我说心事吗?怎么打住了?你说你爸爸他?” 萧月纯朴的很,压根不会掩饰自己情绪,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说道:“刚才都快说到拉,一说别的话,又给岔开了,我爸爸去世前身体一直很好,平时连小病都不得,那天我记得挺清楚,他做好了饭,对我妈说出去一下,然后就走了。一直到天黑了都没回来,我原想等着他给我讲故事,等着等着就在自己床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起来喝水,听见我妈屋里有动静,还亮着灯,我想隔窗子叫叫,看是不是爸爸回来了,可刚下床就听见我妈屋里动静越来越大,我去敲门,门被插上了,我叫我妈,她也不理。我瞧见窗户上映着一只手,想抓什么东西” “你爸爸这时候到底回家了没?” “我也不知道,我瞧见这只手以后心里害怕,就哭着回自己的小屋把门顶死。后来我妈敲我的门,我问她爸爸回来没,她说没有,还叫我早点睡。我哭累拉,又伏在床上睡了。等再起床时,天已经大亮,我看见二叔来了,在院子里沉着脸,我妈在哭。后来二叔对我说,我爸爸死了,在屋里放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月的两腮淌满了泪水,可以想象出来,她当时是怎么样的心境,我实在不忍心再追问下去,让她伤心,但只听这些我就猜的到,萧月爸爸绝对死的蹊跷!我们此时迫切需要了解更多关于类傣族密道的情况,而且,萧月爸爸如何得知密道,他是否和类傣族有什么关系,也是我们极想掌握的。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一时间我几乎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才好。幸好萧月不等我问,便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知道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所以哭着想到屋里去看他,二叔铁青着脸把我拉住,不管我怎么哭,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松手,可我还是瞧见了一点儿,我瞧见爸爸在地上躺着,身上盖了布后来二叔把我锁在小屋里,把爸爸抬走了,抬到后面的山坡上安葬。他们出去的时候我看见爸爸的一只手露了出来,指头上全是血事后我问过我妈,爸爸是怎么死的,我妈说他到崖边上采药,摔下来了,我不信,又问二叔,他也这么说。可我不信,你知道么,宝来哥,我不信” 得亏这里偏僻,山高皇帝远,萧月爸爸没别的亲人,死也就死了,若是放在别的地方,这事肯定需得查个水落实出。眼见萧月越说越难过,我也实在不好受,从前苏玉使小性子,我时常得说好话哄她,可现下这种事该叫我怎么去安慰萧月?好在惨事过去的时间不算短了,留在萧月心里的烙印稍淡了些,她抽泣了几分钟便缓缓停了下来,拿帕子抹掉眼泪,又说道:“我妈本来就不爱说话,自打爸爸死了以后,她似乎连脑子也不清楚了,每天就呆呆的在家里干坐,有时候我跟她说话她都不理,除过每月两次到坟上看我姥爷和爸爸,别的事儿一概不问也不做” 我算的上是个性情中人,若是庞老二遇见这种情况,肯定和我一般的可怜萧月,但他心里还会细细琢磨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却只顾着替萧月伤心,再没别的心思。所以,我小心翼翼对她说道:“妹子,有句老话,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儿要一直装在心里,早晚得把自己也拖累出毛病,所以” “宝来哥。”萧月勉强之极的挤出一点笑容说:“我没事儿,就是憋在心里好几年,实在难受的要命,现在对你说了,我也好过了许多,没那么堵的慌了,你就当句闲话听听,往后咱们都别再提这事儿”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好过,按说这丫头虽然简单纯朴招人怜惜,但我们此来目的不可告人,实在不能和她深交。我甚至想着眼下这件事情能顺利了结的话,把她接回阳川去生活,我是个穷光蛋,而且一时半会之间寻不出宝藏,可凭着和卫攀的交情,让他帮衬些钱还是不成问题的。这想法天真之极,只是一晃而过,家里已经有个苏玉让我吃不好睡不香了,再添上萧月,三两个月就得自己折磨死自己。 该知道的事已经知道,况且我害怕遇见萧月的二叔,眼瞅离小院子越来越近,我停下脚步说道:“妹子,我这就回去了,你把心放宽些,我肚子里好多故事,都还没跟你讲完,过两天再来拿药的时候,我好好讲讲。” “好,宝来哥,你路上慢着点儿。”萧月转身说道:“盼你们早点找到地道,也好弄出点成绩来。” 回去的路上小六子嘻皮笑脸搭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我是真佩服你,这一路都没闲着,在小阳山吧,收一个,来云南吧,又得收一个,桃花运一直围着你转呐,说实话,我可是眼热的很,你都有俩了,若是将来再冒出旁的目标,可不能再跟我抢。” “去你娘的吧。”我强笑着爆了句粗口,但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 我和小六子出来送萧月,留守的人也没闲着,由庞老二和铁柱分别带人在先前划定好的可能隐藏密道的区域仔细排查。这俩人干了多年的地下工作,经验眼力都没得说,不过很可惜,这不是定穴下坑摸土货,经验不顶用,只能靠敏锐的直觉和眼力去现蛛丝马迹。虽然划定的区域不大,但如果想一寸一寸摸一遍也不是容易事儿,要再运气差一点儿,结果不容乐观。尽管来前我们在物资这方面准备的很充分,但只靠人力能带多少东西?除去药品和必要的装备,其余劳动力全都用来背吃的,这些天过去,已经消耗了一半有余,真要把干粮吃完,补充起来很麻烦,谁都想战决,不过老天不照顾,着急也没用,恐怕希特勒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依着老规矩,回来之后我把所有情况汇报给庞老二,由他整理汇总,得出最后结论以及下步的行动计划。其实我套问了半天,得到的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萧月爸爸虽然死的离奇,但他具体怎么死的,大概跟我们的行动没有多大关系。我也看出来了,萧月没对我们藏着掖着,她能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再问下去,怕是白费力气。萧月爸爸和萧月二叔相交这么多年,他们之间信任度估计很高,萧月爸爸洞悉的秘密,有可能会对萧月二叔透漏,甚至还会是萧月二叔先透漏给他的。不过萧月二叔明显对我们非常反感,非常敌视,若不是看着我们人多,很可能早就动上手了,从他身上找突破口,根本没有可能。 好在萧月提供了密道口堆有石头这个重要线索,所以省去了不少无用功,我们只拣着石头堆儿下工夫,他们父女来这里时不过跟现在只相距十来年,密道入口处的外貌特征不会有多大改观,除非参杂其它人为因素。 我只希望这一次还能象在小阳山一样,走狗屎运,意外的现入口,但连摸了几天都让我非常失望。松爷的皮肉伤已经恢复的很好,不用再三天三天更换草药,可我还是挺乐意去找萧月,野外生活,特别是这种没有具体目标,没头苍蝇般乱摸乱撞的活儿非常消磨人的耐心。去的次数多了,小六子便有点不情愿,他觉得自己每回干坐着看我和萧月说说笑笑插不上话,很傻很无聊。 这天采过药聊天的时候,萧月对我说:“昨天二叔问我,你们又来过没,我说来了,他有点生气,我给他解释说你们都不是坏人,是来搞研究的,二叔不相信,我就对他说,扎郎山那边儿很可能会有什么重大现” 我听了之后立时觉得头蒙,慌忙问道:“还说什么了?” “还有替你们找地道的事啊,你放心,我二叔过去也是上过学的,他听了以后果然就没再生气。” 真是大意!当初糊弄萧月的时候忘了嘱咐她要保密,萧月二叔和萧月爸爸一样,身上都笼罩着一层迷云,他不可能象萧月那么好哄,更不可能轻易相信我们真是做学问的人,让他知道了我们的真实意图,说不准会带来预料不到的严重后果。我心神不宁,再没有闲聊天的兴趣,匆匆拿了草药,和小六子往营地赶。 一路上我只顾低头走路,冷不防身边的小六子猛然停下脚步拉住我,略显紧张的说道:“看!” 我闻声抬头,见萧月的二叔正在不远处冷冷的注视我们。 第二十三节 绝对的意外(2) 要来的果然来了! 我和小六子对望一眼,均在心里做了最坏打算,论打,我是不成的,不过小六子要比我强的多,因为老土偷去了我们所有的子弹,所以长枪短枪全都成了摆设,我们只得拿刀做武器,一人揣了一把。我有些慌乱,萧月二叔连庞老二也看他不透,想必很不简单,加之他一直瞧着我们不顺眼,所以我暗自决定,真要动上手,也顾不得公平道义,先和小六子合力放倒他。 我们两人全神戒备,挪着小碎步慢慢朝萧月二叔走去。萧月二叔倒很沉的住气,一直冷眼相向,小六子在阳川也不是什么善人,械斗这样的事参与的多了,一面走,一面不经意般把手扶在腰间,以便随时拔刀。萧月二叔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动也不动站在小路正中,等我们走的近了,他才带着股冷气说道:“你们要到扎郎山去?” 萧月已经把这事告诉了他,所以,我再隐瞒狡辩都没什么意义,当下站定,尽量不卑不亢答道:“我们正是要到扎郎山。” 萧月二叔又注视我们半天,才一字一顿说道:“你们不是搞研究的。” 我没作声,以示默认,根本就骗不过他的事,何必再多费口舌?萧月二叔见我们不说话,又接着说道:“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我不想知道,可我得告诉你们,那条密道,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我侄女年纪小,能记的什么事?” 果然不出所料,这位老兄也是知道密道的。我暗想:虽然现在还没能找到密道,但萧月已经给我们说的很清楚了,最多就是耐住性子细细的找,总有把它翻出来的那一天,于是我学着庞老二的样子,淡淡说道:“萧姑娘心地善良,绝不会撒谎骗我,这一点,我万分信的过,咱们也有的是时间,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密道又不是个大活人,能长腿跑了?” “嘿嘿,你信心倒是十足!”萧月二叔冷笑一声,随即板着脸说道:“你在我侄女嘴里套出点话,就这么吃的准?那条密道,万一没在乱石堆附近,你还这么有把握么?” 萧月二叔的话叫我心中顿感不妙,若真和他说的一样,密道入口处没有大堆的石头,我们拿什么去分辨寻找?距萧月跟随父亲穿越密道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里虽然偏僻,密道虽然隐秘,但也不能排除有人蓄意改变入口处外貌的可能,比如,眼前这个让人摸不透深浅的“二叔”,就是个嫌疑人。 萧月二叔见他的话果然乱了我的心神,笑的更是阴冷,说道:“你们千方百计的接近我侄女,无非就是想从她口中挖点有用的东西出来,可她只是个孩子,能知道多少隐情?我寡嫂带着侄女住在这里,只图个安稳清净,所以,你们别再来扰她们!” “二叔”的话说的不错,我们接近萧月,确实是想套问线索,因此,我也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小六子见我不出声了,随即露出股痞相,大咧咧说道:“你是那路神仙?怎么什么事都要管管?我们兄弟爱找谁说说话就找谁” 萧月二叔眸子一闪,露出道森冷激人的寒光,竟迫的小六子打了个哆嗦,硬生生把说了半截的话咽了回去。我顿时心中凛然:庞老二曾经说过,一个人,无论他如何伪装做作,但眼神是做不得假的,萧月二叔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非比寻常的意味,没想到竟深到如此地步,我们真要是竖一个这样的强敌,恐怕是大大的不妙。 萧月二叔敛去眸子中的寒光,又盯着我们看了半天,慢慢说道:“说来说去,你们无非就是想顺密道过恶鬼沟,对吗?这条密道,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找到密道后,你们再别来扰我嫂子和侄女!” 我万万没想到萧月二叔竟然主动提出带我们去找密道,小六子也是一脸茫然,他刚被二叔威慑了一把,因此不敢再皮头皮脸的乱说话,只猜疑的望着对方。萧月二叔看我们神色中露出惊异和不解,接着说道:“密道入口处的石头被人搬动过了,你们再按着我侄女的话去找,累死也难找到。我认得地方,可以带你们去,只让你们找到密道后安心干自己的事,这要求该不算过分。” 按说这件事太过重大,我做不得主。但如果萧月二叔是真心给我们带路,以免寡嫂母女再被骚扰的话,他这提议肯定会得到庞老二和卫攀的肯,这样的机会纯属上天眷顾,我也不怕萧月二叔搞什么鬼,恶鬼沟现下算是我们的“地盘”,他就算再本事,也不见得能强过金七爷,金家臭蛇带着虾兵蟹将都让我们摆平了,还在乎单枪匹马的萧月二叔?因此,这事也不需回去请示庞老二,至于可怜的萧月,只能留待以后慢慢再说,我们与她原本素不相识,若不是替松爷治伤偶然遇到,直到这时都仍是各过各的,没半点瓜葛,真要从今以后再不相见,我虽不舍,可也得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所以我压制住心中的异样情绪,对他说道:“我不是领头的,但诚如老兄所说,我们的确想找到密道,老兄要有诚意,这就跟我们回去,只要找到密道,别的都好说。” 萧月二叔倒是很痛快,也没再追问我们说话会不会算数,直接侧身让出条路,我对小六子使个眼色,一前一后走过去,把萧月二叔夹在中间,朝营地进。路上原本我还想和他攀谈两句,可一回头望见对方那吊的跟驴一样的大长脸外带冷冰冰的眼神,顿时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紧闭着嘴巴带路。 等回到营地,庞老二见我带了萧月二叔回来,也是大惑不解,我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说了对方的来意和条件,庞老二下意识仔细在我们所来方向望了望,低声问道:“就只他一个人么?” “应该是他一个人,要是不放心,派俩人到前边盯着。” “不必了。”庞老二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咱们手里的枪都没法使了,对方如果真伏的有人手,肯定不会赤手空拳,派人去盯,不是把人硬往虎口里送吗?咱们只看好这位“客人”就成,有他在这儿,无碍的。” 萧月二叔虽然身处在八个大汉的虎视之中,却仍然镇定自如,看不出一丝慌乱。庞老二不由暗自赞叹,走上去依着礼数,寒暄交谈,他是久在江湖走动的人了,说出的话既客气又给足对方面子,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萧月二叔尽管油盐不进,但也略回了两句。闲话一落,庞老二立即进入正题,说道:“老哥这次算是给足了咱们面子,也帮了咱们大忙,你提的那件事儿,做兄弟的再没不应允的道理,我这就放话给他们,往后绝不准再去惊扰萧姑娘母女。” “那是最好。”萧月二叔微微点了点头,又说道:“还有一点,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我不管也不问,这条密道我只是无意中才现,别的情况,一概不知,因此,你们也别问这问那,只要我带你们寻了密道,咱们就算两清,再无牵扯。” 要说他对这里别的情况一概不知,打死我我也不信,但托萧月的福,能迫的他主动说出密道,已经是造化,再贪得无厌,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庞老二立即点头答应。 “你们带的有掘土的家伙吗?要是没有,那就拿手刨吧。” 我们来的时候并没带锹铲一类的工具,因为不是来挖坟盗墓的,一路上携带也不方便。不过到了磨憨镇以后,庞老二因为职业习惯,叫送枪的人捎带弄了两把老式工兵锹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果然起了作用,不过总共也就两把,而且铲面太小,吃土少,真干起活来,怕是会影响进度。 松爷动弹不得,庞老二怕万一真有意外他跑不利落,加之工具有限,于是就只带着我和铁柱跟萧月二叔前去寻找密道,其余人留在原地待命。庞铁二人都是挖土的高手,只要能寻到正确地点,不用多长时间便能刨个水落石出。 其实事先我们根据萧月的办法推断出的大概区域没错,萧月二叔慢慢的走,慢慢的看,最后敲定的地点就在这片区域内。果然,入口处根本没什么石头,只是从外丝毫看不出异样的一块平地。这些石头到那里去了?我一个不小心没忍住,脱口问道:“这些石头真是被人挪走了?” 萧月二叔回头看看我,冷冰冰说道:“那么大的石头,若不是人挪走的,能好端端离开原地吗?你别再乱说话,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撇撇嘴,没再言语。但铁柱天生的一身贱骨头,最喜欢没事找事,一点不在意萧月二叔的冷言冷语,接过他的话头又问道:“谁闲的没事了?搬石头玩?我说老哥,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说来听听” 萧月二叔看样子有点不耐,庞老二赶紧拦住铁柱说道:“老哥,你别见怪,我这兄弟舌头长,密道入口是在这儿么?你指指确切位置,我们挖。” 萧月二叔随手一指,说道:“我也很久没到过这儿了,不过可能记的还不算错,就这里,动手挖吧,斜着挖下去。” 我有点吃不准他的话,因为他指给我们的密道入口确切位置附近根本没有任何的参照物,也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标识,况且他说自己很长时间没来了,随手指指就能认准? 庞老二却没多说什么,卡准地方,开始下铲,他一动手,铁柱自然不能闲着,两人许久没干老本行,但多少年做活打下的基础非常坚实,一时间两把铲子在土里上下翻飞,快而不乱,只片刻工夫,斜挖下去的坑已经过膝。我得意洋洋的斜眼看看萧月二叔,心说就算你天天在田里忙活,怕也不能把铁锹耍的这么纯熟。谁知他压根没往施工现场看,而是背过身望着远处的扎郎山。 我技术不行,但这坑挖的实在辛苦,中间替铁柱挖了一会儿,直挖到两米多深,还是不见动静,这时候坑下的两人只能勉强挤在一起劳作,铁柱忍不住抬头对我说:“小陈,问问他,还得往下再挖多深?别是记错地方了。” 不待我传话,萧月二叔已经转头说道:“挖或不挖,都由的你们。” 铁柱还想争辩,庞老二在坑下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多话。两人又满头大汗的干了两个小时,我在坑上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候,庞老二手上的锹头叮的一声在土里顿住,显然是挖到了什么东西。 第二十四节 受阻 我在坑上见庞老二他们挖出动静,不由的精神一振,铁锹触到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封闭密道的大门。庞老二和铁柱对望一眼,同时加快度,将硬物上面的浮土清除干净,渐渐的,几块大石头从土里露了出来。铁柱又拿锹在石头周围试探几下,现这些石头所占的面积倒是不小,萧月二叔慢悠悠踱步过来,当他看见石头时,显得有点惊讶,脱口说道:“这是谁埋的石头?” “老哥,地方是你给指的,你倒来问我们?”铁柱把锹插在土里,脱掉身上的衣服,顺势擦了擦汗,“汗出透了,舒坦。” 难道密道入口埋的这些石头是有人后加的?连萧月二叔都不知道?他的表情虽不象作伪,但这样深沉的人,单看外表根本分辨不出到底说的真话还是假话。庞老二伸手将几块石头上的泥土全都扒拉干净,这一次,连我也看清楚了,这些石头虽然大小形状各异,但埋进土里的时候显然被人动过手脚,和盖房子打地基一样,石头与石头之间加了粘合物。遇到这种情况,庞老二是再熟悉不过的,他拿锹在石头接缝处轻轻一撬,心里就有了底,随即招呼我搭手拉他上来。 “老哥。”庞老二拍拍手上的泥土,对萧月二叔说道:“你也不知道这些石头从何而来吗?” “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密道,不管有没有这些石头,我应允你们的事已经做到了,你们若是一心要到扎郎山去,就费点力气把石头搬出去,还有,我侄女那里,你们得说话算数。” 去他娘的,这家伙明着是在耍赖,铁柱早就看不惯他这副尊容,当即脸色一变,就想从坑里出来说道说道,庞老二却丝毫不以为意,说道:“好,老哥既然按着约定帮我们找到密道入口,那我们一定说话作数。” 萧月二叔听了庞老二的亲口允诺,连个招呼也不打,调头便走。我伸手把铁柱也给拉上来,瞧着萧月二叔走的远了,铁柱朝地上吐口唾沫,对庞老二说道:“二哥,就这么叫他走了?” “再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的。”庞老二伸手朝坑内的大石头指了指说道:“这些石头似乎是有人蓄意搬来堵着入口的,小陈,你跑一趟,招呼兄弟们搬到这儿来。” 我答应一声,到营地去知会卫攀。萧月二叔的脚程很快,等我回到营地时,他已经走的踪影全无。卫攀迎上来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那家伙刚才打这路过,我好言好语的问他,可倒好,热脸贴上个冷屁股,一句话也不理,只顾着自己走。不过,我想着要不是寻出了结果,他也不会撒手就走。” “寻倒是寻到了,二哥说了,叫咱们挪挪窝,把营地扎到那边儿去。” 卫攀一听有门儿,立即精神焕的指挥众人搬家,松爷一天比一天见好,不过到底伤势在那儿放着,暂时还是不能自己活动,于是仍然叫人抬着走了。等我们一伙儿带着杂七杂八的家什赶到密道入口时,庞老二和铁柱已经趁着空档时间把坑里的大石头全部清理出了大致模样。后来的众人自然不知道这些石头是做什么用的,庞老二对卫攀说道:“萧丫头的二叔指认这里就是密道的入口,不过你看看,这么多的石头,明显是有人堆着把密道口堵死了。” “是谁堵死的?” “这个说不清楚,看萧丫头二叔那样子,怕也是不明就里,他说自己很久都没到这儿来,如果说的是真话,那密道入口被堵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这倒奇怪了。堵住密道入口的人到底是谁?这个我们不清楚,但对方的动机很明显,堵住密道就是为了阻止人顺这里穿越恶鬼沟而深入扎郎群山,谁会这么多事呢?类傣族密道原本就是件机密,他们一直把这件机密严守的滴水不漏,如今类傣族已经消亡多年,按说,这个机密也应该随他们沉眠于岁月中。但转过来想想,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萧月父亲和萧月二叔起初只是从内地来到这里的普通人,他们又是怎么样得知如此隐秘的密道?莫非 我正在胡思乱想间,卫攀亲自下坑看了看,然后爬上来说道:“二哥,入口找到了,可又让这么多石头给堵了,这不是扯淡么?你们忙活半天了,坐下歇歇,我带着兄弟们下去把石头撬开了搬上来,总之,今天非得弄出入口不可。” “可没那么容易。”庞老二摇摇头说道:“细看看就知道了,堵住密道的不晓得是何方的高人,石头之间浇灌的都是糯米汁,还加了鸡蛋清,这么长时间沉积下来,石头全结成整体,严丝合缝,生搬硬撬行不通。” 我知道明清两代民间墓葬中有用这种土法加固墓穴的,弄成之后坚若磐石,寻常工具根本奈何不得,爬子想动这些墓的主意,只能绕道而行,从其它薄弱地方下手,若是遇到财大气粗的,舍着血本营造墓穴,再有经验的爬子也得头疼好一阵子。传说当年慈僖太后座下得宠的太监安得海,死后葬在老家直隶青县,他的墓便是搜刮了方圆十数里居民家的鸡蛋清而建,虽然用料普通,丝毫不见奇处,但其奢侈程度绝不亚于王公贵族的阴宅。后来时事动荡,兵荒马乱,有在乱世中混饭吃的爬子瞄上安德海的墓,谁知道整个墓穴宛如铁板一块,体壮如牛的汉子抡圆镐头砸在墓顶上,只能留个白印子。可想而知,现今我们没有趁手工具,要想硬把密道入口这些灌了糯米汁鸡蛋清的石头生生撬开,谈何容易! 卫攀听了庞老二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密道就在眼前,可被堵着进不去,能不让人着急么?他想了半天,试探着对庞老二说道:“二哥,要不,咱们想办法弄点zha药试试?” 铁柱嘿嘿一笑,说道:“卫老板,这主意可不行,不但不行,还是个馊主意,弄不好就把事儿给搞砸了。” “怎么不行?别说这几块石头了,只要zha药够量,是座山也能炸翻,柱子,咱们正说正经事儿,你别瞎起哄。” “柱子说的对。”庞老二微微一笑,说道:“且不说用了zha药能不能把石头炸开,单是地下空心的密道恐怕也承不住那么大的力道,万一炸塌一截,我们不但得费力清理,连带着后面的密道,都随时会有继续坍塌的危险,在这种地方,最忌用zha药了。” 卫攀顿时显得有点焦急,回头对下面的人说道:“都楞着干什么?还不想办法?论吃论玩,个顶个的英雄,个顶个的花样多,一遇见正经事,全成哑巴了?” 铁柱笑嘻嘻的一拍卫攀肩膀,说道:“别急别急,卫老板,他有他的张良计,咱有咱的过墙梯,小时候没看过打仗片么?长们常说的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正面不能硬攻,咱们迂回包抄,眼下这些石头挡住了路,避开就是了嘛。” “你的意思是?” “别忘了,二哥和我以前都是干什么混饭吃的,土爬子土爬子,见天挖土刨坑,这活儿,我们最拿手。” 铁柱这么一说,我顿时恍然大悟,密道口虽然堵死了,但人可是活的,爬子们打盗洞,墓顶太厚不好打,就绕到墓壁,眼前的密道口进不去,可以越过它,直接在地面上打洞通往密道中间。估计庞老二刚见着石头马上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任由萧月二叔离去。卫攀不傻,略一琢磨便想到其中的道理,呵呵一笑,赶忙吩咐手下人抄家伙动手,铁柱拦住他说:“这活儿还是二哥和我来,他们干不顺手,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么?嘿嘿,你们把好风就是了。” 这荒山野岭的,连个人毛都不见,把屁的风?卫攀笑骂一句,铁柱抄过小锹,往前走了十来米,回头对庞老二说道:“二哥,就这儿吧?已经这么远了,堵洞口的那帮孙子肯定把石头塞不到这里。” 庞老二点点头,以示默许,铁柱耐力了得,刚忙活了几个小时,这时候只略休息了一下,马上又生龙活虎的开挖,挖坑不比盗墓,没有这样那样的许多规矩,因此铁柱一边挖一边哼着小曲儿,太阳虽已西沉,但挖了片刻后,铁柱排骨般的小身板儿上又是大汗淋漓。挖了一阵子,庞老二过去替他,两人轮流作战,围观众人连同躺在担架里的松爷纷纷伸长脖子观望。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卫攀吩咐掌灯。 密道入口估计是斜着打下去的,所以,按常理说,密道应该比入口低很多,因此,一直挖到与入口处同样深度时,还是没能挖通。我看着庞老二和铁柱出锹越来越慢,猜到他们虽然体力、耐力均强,但也经不住连番折腾,于是一边举灯给他们打亮,一边说道:“二哥,实在不行就明天再接着干吧,反正已经摸到地方,不怕它跑了。” 庞老二蹲下身子对铁柱说道:“柱子,累了吧,小陈说的对,地方都找到了,不差这一天。” 铁柱停下手里的锹,钻出来喘着气说道:“干活么,能有不累的?我是怕卫老板心痒,早点挖通了,好让他睡个安稳觉。” 卫攀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嗨,再心痒也不能让兄弟玩命不是?好好歇歇,明天接着干,接着干。”话虽这么说,可卫攀还是恋恋不舍的望了望已经挖下去一多半儿的土坑。庞老二拿过锹说道:“我再挖一趟,挖得通最好,要还挖不通,那就明天接着来吧。” 因为挖的深了,怕脚下的土不受力,把人猛的陷下去,所以这时候庞老二腰上绑了根绳子。我瞧的出他今天确实累的够戗,但又碍着卫攀的面子,勉力强撑着挖。我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伸头对他说道:“二哥,别挖了,上来吧,迟个一天两天不打紧。要么,我下去替你。”我说完就想拽绳子把他拉上来。 “我估摸着快了。”庞老二边挖边说:“算着入口的深度,已经差不多了,我再挖几锹,实在不行就上去。这活儿你没怎么做过,怕是做不好。” 我心想就算体力再好的人,这么拼命的挖一天,三两天的也不见得能恢复过来,所以坚持叫庞老二上来,卫攀面子上挂不住,也凑过来劝。 我们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坑中又传出叮的一声闷响,分明和下午挖密道入口时锹触到石头的声音一模一样。我顿时心里一沉,那不成堵密道的人真的毅力持久,把石头都填到了这里? 第二十五节 大雨 “怎么回事?”卫攀慌忙探头问道。 “又碰到石头了。”庞老二缓了口气说道:“看来老天不肯照顾咱们,这一趟算是白挖了。” 呵,堵密道的人到底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神仙?拼了命的往这里面填石头,虽然只十多米的距离,但要想拿石头把密道填充这么远,绝非易事。 “二哥,上来吧。”卫攀虽然心有不舍,但也明白事到如今不是随手就能搞定的,“真不行的话,明天咱们就从恶鬼沟边儿上开始挖,我就不信了,整条密道难道全拿石头堵死了?” “那也不行。”庞老二在坑里说道:“下面这密道也不知是直的还是弯的,万一到了沟边儿,密道脱了轨,我再挖,不是又得挖偏?我再把上面的土清一清,看看这些石头中间浇灌了什么东西没有。” 庞老二又在下面忙活了一阵,然后灰头土脸的爬出来,卫攀赶忙递了水过去,急切的问道:“二哥,怎么样?你看那石头能挪的动吗?” “咱们都猜错了。”庞老二抿了口水说道:“运气不坏,刚才挖到的石头不是用来堵密道的。” “哦?那是怎么回事?二哥,快说说。” “你们想,这么宽的地下密道,如果没什么东西支撑,怕是早就塌了,刚才那石头,是砌在密道顶部的石拱,要是猜的不错,还应该有石柱或是木柱撑着,只需要稍稍改改下铲的方位,避过石拱,就能直接通到密道。明天一早,咱们把下面清利落了,就能顺着密道越过恶鬼沟。” 为了方便看守密道口,我们干脆直接把这儿当作落脚之地,大伙儿吃饱喝足,除去两个守夜的,其余人一溜躺下,枕着胳膊抬头看星星闲聊天。白天忙了一天,直到现在脑子才轻松下来,不由的想起和萧月二叔的约定,想起萧月那纤弱柔美的身姿,难道从今以后,真的再不能和她相见了?我心中顿时冒出些须失落和遗憾,待脖间那块吊坠温温的滑下来时,我又觉得无比安慰和眷恋,远方的那个人儿,你和我一样吗?是不是也在摸着吊坠呆? 第二天清晨,大伙儿先后醒了,因为这么长时间一直简单规律的作息,所以从前在城里落下的赖床的毛病早就不翼而飞,只要天亮,不用人叫,自然会醒。庞老二可能昨天确实劳累过度,这时仍然没有起身,卫攀轻声招呼大家别惊扰他和铁柱,但庞老二的确机敏,就这么低的说话声也把他惊醒了,一翻身坐起来,拍拍身边的铁柱。卫攀看他醒了,凑过来说道:“二哥,再睡会吧,现在天还早,昨天已经把大面都清过了,我带人稍挖片刻就能挖好。” “不碍事,我这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醒了就再睡不着。” 在这地方根本没那么多讲究,比如吃饭,纯为了填饱肚子,味觉享受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大伙儿吃了干粮,庞老二又按着习惯打了套拳,便抄了家伙下到昨天挖好的坑内。既然情况已经明了,剩余这点小活儿在庞老二这样的行家眼里压根不算个事儿,闭着眼睛都能干完。果然,二十分钟后,坑内的土唰拉拉往下掉,不用问,一定是打通了密道。 庞老二又用小锹把洞口修了修,宽松能容一人通过,这才上来,说道:“成了。不过咱们不忙下去,这密道最少也被人封闭了两三年,得把里面的气散散,大伙儿都别闲着,轮流下去,尽量把洞口扩大,一来方便以后进出,二来浊气散的快一些。” 趁着下面人进坑劳作的时间,庞老二招呼卫攀过来,然后说道:“密道是通了,可还有的事咱们没能弄清楚。萧月父亲和她二叔是如何得知密道的,可以暂且不提,我所担心的,是另一批人,类傣族灭族已经上百年,那么是谁费力堵了入口,阻止旁人顺密道进入遗址呢?我瞧着入口那些石头的灌缝不算旧,显然只是这几年里的事,萧月二叔也说了,他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现这些石头。这就说明,那些堵密道的人还在。” “你的意思是?怕那些人趁咱们进密道之后来阴的?” “对方是些什么人,我们压根就不知道,若是咱们进去以后,他们现身堵住这里,我们该怎么办?岂不是要被困死在遗址里?” “那咱们派人守着这里。” “也只有这么办了。”庞老二轻轻叹了口气:“咱们进遗址是去找东西,因此去的人不必多,最好能战决,我先带两个人进去看看,剩下的都留在这儿,小尤腿脚不方便,真有情况,他跑不利落,需得加意看护着他。” 我们现在只能算作七个人,进遗址三个,留在这里四个,力量有些单薄,全怪老土个杂毛,偷去了子弹,要是枪可以用,留大宾埋伏在附近,即便有人暗算,也不用那么担心。卫攀听后一拍大腿说道:“二哥,你拿个主意,要真不行,我亲自跑一趟,到镇子上给我昆明的朋友打个电话,叫他给我们倒腾点子弹来,只要有子弹,我手下那俩兄弟也不是吃素的。” 庞老二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自从到了云南以后,我们原想着不透风不漏水悄悄的想办法潜入遗址,找到东西后马上离开,可陆续出现的老土、萧月二叔、以及不明身份的守护密道的人都变成我们潜在的威胁,没有枪,就没有足够的威慑力,万一有意外,我们抡刀子能斗的过这些土著?可真要去倒腾子弹,一来一去耗费的时间太长,庞老二思索片刻,说:“你自个儿去镇子上,能行吗?” “那有什么不行?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 “不成,你还是不能一个人去。”庞老二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说道:“咱们的食品不多了,干脆趁着这机会一次补充彻底,多带两个人,子弹和干粮一块儿弄回来。” “好,那就这么定了。” 事不宜迟,两人商量好计划,卫攀立即带着人动身上路,想办法补充子弹和食品,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只牢牢守在原地。 到了该给松爷换药的时候,我不由的犯了难,按照约定,我们是不能再去找萧月了,庞老二在江湖上行走,对信义两字看的很重,所以,不管我怎么哀求,他都不答应再找萧月拿药。无奈之下,我只好依着前几次采药时的记忆,在附近寻找那种草药,可走出去好远,都没能找到。第二天又找了一上午,仍然毫无所获,庞老二取了自己配制的伤药说道:“我这药也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就算不比萧丫头的草药,也尽能用得。” 我埋头接过药瓶,准备给松爷敷药。就在此时,远远的山口处,出现个小小的身影,我急忙招呼大家注意,然后顺手拿过望远镜,谁知道,竟然是萧月一蹦一跳的朝这边走来。一时间我心里又惊又喜,也顾不上松爷,撒腿便迎了上去。等跑到她跟前,我才知道,原来萧月看我们到日子没去拿药,怕是我们太忙,脱不开身,于是亲自跑了老远的路给我们送药。 我兴高彩烈的带着萧月回来,得意洋洋的趴到庞老二耳边说道:“二哥,这个这个,可怪不得咱们不守信用吧。” 庞老二还不及回话,那些闲的屁股生疮的汉子们就一口一个妹子的叫起来,也是,象萧月这么可人的丫头,谁见了会不喜欢?我拿了罐头和水,美滋滋的放在萧月面前,她抿嘴一笑,说道:“先不忙,上药是正事。” 和萧月二叔的约定,自然不能告诉她,所以,上好了药后,我只拣着不要紧的闲话和萧月聊,她对密道也是知情的,我们也不用刻意隐瞒。聊了足有两个多小时,萧月看看天,恋恋不舍的说道:“宝来哥,我这就该走了,回的晚了,没人给我妈做饭。” 哎,说来可怜,在这种地方,我唯一的乐趣也就是和萧月相处的那会子时间,可咱也不能不放人家回去,毕竟家里头有个神智不清的母亲需得照料。于是我站起身说道:“妹子,那你早些回去吧,我们这段日子怕是很忙,我同伴的皮肉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不能去瞧我了,是吗?”萧月笑着说:“那不要紧,你不能去,可我能来啊?我赶着早上出门,不到中午就能走到这儿,只是怕来的多了,耽误你的正事。” “不耽误不耽误。”我一听萧月以后还会跑这么远的路过来,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庞老二在旁轻轻咳嗽一声,我明白他的意思,高兴劲顿时消了大半儿,又不愿让萧月看到,于是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妹子,我送送你。” 萧月走了好远,我才心有不甘的回来,庞老二走到我面前,轻声说道:“小陈,你还是年轻,我们出来做这种事,得有个轻重缓急之分,若是任着萧丫头跑来跑去,且不说她辛苦不辛苦,单她二叔知道了,不又得过来跟咱们为难么?” 庞老二说的在理,我也不好反驳,只得闷声闷气应了两声。 估摸着萧月该到家的时候,天猛然阴了下来,这里的天就是这样,说变就变,我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丫头走的早,要不然,路上该挨雨淋了。 这天一阴下来就没完了,越来越沉,眼见着要下雨,密道里的气早就散尽,庞老二吩咐大伙儿到密道里去避避雨,我们轻手轻脚先把松爷抬下来,然后一个个钻进密道。 自从挖通了以后,我尚是次涉足这里。密道大概两米多高,三米宽,地面上的土被砸的平整结实,隔一段路就有石砌的拱顶和石柱,牢牢支撑着整条密道,对这种地方我也不感觉稀罕,早在当阳地宫的时候,又黑又闷的路我就已经走烦了。 老天大概是憋着要下场大雨,天又阴了一个多小时后开始雷鸣电闪,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从洞口流进来的雨水简直象是有人拿着水龙头往里喷,庞老二怕洞口处遭雨一冲会出现坍塌,赶紧指挥大家朝里挪了挪。天降大雨,加之我们身处地下,连日来的暑气全被冲走了,大伙儿都是说不出的舒爽。 这场大雨直下到凌晨将近六点才慢慢停下,我小心翼翼露头看看,洞口几乎已经变成了个泥潭。松爷是不好出来了,我们只好把他朝外稍抬了抬,然后轮流钻出去透透气,雨虽停了,天却没晴,这样的大雨来一场就够了,再下下去,可有点吃不消。 挨到中午,我正谋划着弄点存积的雨水把脏衣服揉揉,就看见萧月一身泥水的奔来。这丫头,真真叫人心疼,我赶忙迎上去,略带责备的说道:“妹子,路这么难走,你怎么又跑来拉?” “宝宝来哥,我我”萧月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成一句话,我正想叫她喘口气,猛然现丫头的神色中带着惶恐和不安,心里马上咯噔一声: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宝来哥,我我爸爸的坟让冲开了吓吓死人!” 第二十六节 毒骨 “别急,妹子,别急,慢慢说。”我出言安慰萧月,自己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安,建在山坡上的土坟被大雨冲开了,这很正常,但里面到底出现了什么吓死人的东西? “宝来哥。”萧月歇了几分钟,总算缓过了气,对我说道:“昨天那场雨好大,早上一起床我就惦记着爸爸和姥爷的坟,想去看看,刚走到山坡下面,便看见昨夜被雨水冲下来的泥土石块儿,我心里着急,一路踩着泥爬上去,姥爷的坟倒没什么,爸爸的坟已经叫水冲开了,里面棺材也露了出来,我” 说到这儿,萧月停下来,脸上的恐慌更是明显。不用问,她父亲的棺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把丫头吓住了。这时候我也不能追着问她,一面扶她找地方坐下,一面取了东西叫她吃。萧月轻轻摇摇头,说道:“棺材也也烂了,我我瞧叫里面的骨头” 哦,原来是棺材朽了,露出里面的遗骨,把萧月吓住了。我微微一笑,刚想出言安慰,但转念想想,觉得不对,萧月早些年便随父亲到过恶鬼沟,那里面的白骨难道少了?按说一具骨骼,不该把她吓大早上就巴巴的跑来找我。莫非她父亲的遗骨有什么蹊跷? “妹子,别慌,有什么事,对我说,咱们这儿这么多人,你把心放塌实。” “我我说不出,宝来哥,你你有空么?陪着我去瞧瞧” 我心里犯了难,庞老二说过的,一定得按着约定办事,不能惹萧月二叔上门生事,萧月在家耐不住,跑来找我说说闲说聊聊天,这也就算了,但大水冲了家里的坟地,我实在不好出面插手,万一叫她二叔看见了,能落得好吗?见我犹豫不决,萧月睁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说道:“宝来哥,你要脱不开身,我这就回去了,二叔前天给我们送菜,说他要出趟门,三五天就回来,等他回来,再说吧”说完这几句话,萧月给我道了别,默默的转身要走,我一听她二叔不在家,心里好生宽慰,赶忙拉住她说:“你别急,这大雨下的,耽误我们什么也干不成,跟你去看看,你等等,我去跟领队的说说。” 我转身跑去找庞老二,把情况大致一说,庞老二摇摇头不肯答应,我有点急,对他轻声说道:“二哥,萧月的父亲和二叔全都透着一股子神神秘秘的味道,况且还跟这遗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萧月对我说过,她爸爸当年就死的很蹊跷,现今坟里又出了古怪,咱们去看看,说不准还有什么意外现,她二叔出门出去了,瞧不见咱们,既然瞧不见,还管他什么约定不约定的,好二哥,跟着去瞧瞧吧,行么?算我求你拉” 庞老二大着我十几岁,平时对我照顾有加,但这种违背承诺的事叫他十分为难,见他皱眉不语,我连声哀求,就差抹眼泪了。庞老二叹了口气,说道:“叫我怎么说你才好?若是不让你去,肯定连着几天不快活,你们头里走吧,我远远跟在后面。” 我欣喜的答应一声,跑去跟萧月说了,然后和她一起往前走,庞老二交代好留守的人,待我们走的远了,他才慢腾腾跟上。刚下过大雨,一路上泥泞不堪,好在有萧月陪着,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只是她今天明显的不同往常,不但低着头不说话,而且心不在焉,无论我怎么想法子逗她,她也只是勉强一笑。 好容易走到葬着萧月父亲的山坡下,我回头看看,庞老二仍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我们后面。上山的路果然费劲,我也不知道丫头是怎么爬上去的。等我们一身湿泥来到被大雨冲开的坟前时,萧月略看了看便脸色一变,转头对我说道:“有人来过了。” 我赶忙来到她身边,萧月指着土坟说道:“早上我来的时候,棺材都露出了大半儿,现在已经让人都拿土埋住了。” 我一看,果然,明显有人往坟里填土了,只不过附近都是泥,不好用,所以,坟只被填了一半儿。我下意识的放眼望了望四周,根本看不见个人毛。这人会是谁? 这时候,庞老二也爬上了山坡,我回头招呼他过来看看。但这时候棺材已经被掩住,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妹子,你到底在棺材里看见了什么?” “骨头。”萧月面色苍白的说道:“我瞧见爸爸的骨头露了出来,那骨头,是是黑的。” “黑的?” “恩,黑的,我瞧见了,心里,心里害怕” 我疑惑的回头看了看庞老二,要说起来,我也不是考古的,也不是干爬子的,除了这次跋涉到恶鬼沟,以前很少能见到人骨,不过以常理来说,人骨只要放置的时间不是太长,该是白色或是淡黄,萧月爸爸只去世了几年,遗骨不可能生太大变化。好在庞老二是这方面的行家,只需叫他看看,必然能得出个结论。 毕竟这是萧月爸爸的坟,我们都是外人,不好擅做主张,于是我问萧月:“妹子,你看,现在怎么办?是帮着把坟填好,还是,还是挖开看看?”我说这话时,有意不去看庞老二脸色,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不愿我多事,只不过,我对这样的希奇事永远都抱着一探究竟的态度,哎,这贱毛病,吃了多少次亏也是改不掉了。 萧月看看我,低声说道:“挖开瞧瞧吧,你们都是有见识的人,帮我看看,我爸爸的遗骨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她肯,我也就没别的顾忌,埋头开始清理又被人掩埋进去的泥,萧月搭手帮忙。庞老二虽然没动手,看着挺悠闲的东看看西看看,但我知道,他其实是警惕的观察周围的动静。 好在二次回填的泥并不多,只清理了一会就露出来棺材。这里实在太荒僻了,连个木匠都没有,估计当初下葬的时候,萧月二叔自己打板子凑合拼了具简陋的棺材,木头不讲究,做工更次毛,略受点外力就走了形。我们匆忙间没带工具,只找了片大点的石片代替,正挖的有劲,石片猛然刨出几根指骨,果然和萧月说的一样,色如淡墨,顿时把我吓了一跳。萧月虽没出声,但脸色更是惨白。 我用石片把棺材四角的长钉费力起出来,然后看了看萧月,“妹子,开吗?” 萧月轻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又看了看庞老二,然后攀紧棺盖,把它挪到一边儿,虽然不是什么好木料,但受了湿气浸了水,着实有些份量。等棺材盖子挪开,里面的遗骨完全落入眼帘,一看之下,我不由倒抽了口冷气。 棺材里的骨骼已经扭七扭八不成样子,从颈骨一直到尾椎,每根骨头全都透着一种诡异的黑色,由内向外,颜色越变越淡,到了四肢时,就变成刚才我看见的那种淡墨色。虽然是在白天,这样离奇的人骨也让我不寒而栗,无怪萧月会说害怕。 庞老二只蹲在坟边看了一眼就起身站到一旁,萧月问道:“宝来哥,你,你能看出什么吗?” 说实话,我虽然不是行家,但这样的情景马上让我想到了一个字:毒! 我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庞老二,他却瞧也不瞧我。我只得吞吞吐吐对萧月说道:“妹子,这个,这个,我也不大能吃的准,来,咱们先把坟填好,剩下的事,慢慢再说。” 说罢,我把棺盖盖好,敲进钉子,爬出来朝坟里填土,萧月怔怔的站了片刻,随后叹了口气,默默帮我。两人干了好半天,才把坟恢复成原样。庞老二看一切就绪,调头下山,我瞧着萧月心神不宁,惟恐她下山时摔交,于是扶着她慢慢走下去。 等庞老二走的远了,萧月停住步子,站到我面前,凄惨惨说道:“宝来哥,能跟我说说么?我爸爸的遗骨为什么会黑?我前些年去扎郎山的时候,在山谷里瞧见不少骨架,都没有象这样子的。” 若是放在城市里,这么大的姑娘,就算胆子再小,再没见识,只怕也听过武松怒杀西门庆的故事,大郎死后骨头为什么会黑?是人就知道。但她从小长在这地方,除了母亲和二叔,常年见不着个外人,自然不会有人跟她说这些。联想她曾经说过的父亲临死前的征兆,我心里满片的疑云中似乎是露出一丝光亮,但乱糟糟理不出头绪。于是敷衍她道:“妹子,我进队时间不长,见识实在有限,先前走的那个人,是我们领队,只不过脾气古怪,你先回家好好呆着,我去想法子问问他,一旦有了结果,立即通知你,行么?一大早起来就没闲着,接连跑这么多路,姑娘家家的怎么受的了?听话,赶紧回去。” 萧月也确实累了,眼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无可奈何的先回了家。我远远的看她进了院子,这才放脚急奔,追上庞老二。他见我后头一句话便是:这事,咱们少管。 “为什么?” “小陈。”庞老二转头看了看我,说道:“你们俩刚上去的时候我离的不远,那丫头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有人动过那坟,对吗?” “这个这个,也不能确定嘛,二哥,这地方荒的,谁会没事去动人家的坟?说不准是山上落下的泥呢?丫头眼睛没水,瞧不真切,她就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这条先放开不提,那骨头,你也是看过的,你觉得,对路吗?” “这个这个,倒是瞧着不大一样啊,二哥,你说呢?” “小陈,学会打马虎眼了?你虽然没出来闯荡几天,可黑成那样的骨头,难道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嘿嘿。”我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没见识,说出来不是怕二哥你笑话么?这样的骨头,我是没见过,可我觉得,跟毒有关。” “恩,说的不错,萧丫头的父亲,确实是中毒而死,他中的是什么毒,我说不上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毒药比着砒霜还要霸道些,下毒的人,恐怕是铁了心要他死!” 第二十七节 遗址 我只能从萧月父亲遗骨上那诡异的黑色来猜测他是中毒而死,至于他中的什么毒,压根看不出端倪,反正人已经死了几年,就算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也是白搭。不过听了庞老二的话,我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二哥,这毒真比砒霜还厉害?” “恩,看他骨头就知道了,这种毒虽然不是中者立毙,但只要无意中服了,毒质马上会侵入五脏六腑乃至周身骨骼,等中毒者现异端已经是迟了,无论吃药或是想法呕吐都不顶用,救都救不活。” “可我觉得,毒害萧月父亲的人既要铁心把他弄死,怎么会用这种慢性毒药?来点砒霜或是别的剧毒,亲眼瞧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岂不是更安心?” “小陈,说到这儿,我又得罗嗦两句。”庞老二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出来混饭吃,虽然要留着一颗善心,但也得分清眼前形势。不是什么事都得伸手管一管,现在密道已经摸到,下一步就该等着卫老板取子弹进遗址,若是把杂七杂八的事全揽在自己身上,忙的过来么?何况,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比如说萧丫头父亲这件冤情,我们费心费力去帮她查找真相,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说不定也就是惹祸上身的那一天,不但我们,连带萧丫头都有危险,你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吧。” 庞老二说了这么多,我其实没用心听,而是想着另外一件事。谋害萧月父亲的那只黑手不知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但凶手为什么舍弃了那些剧毒不用,偏偏用这慢性药?想了半天,我联想萧月对事那天的描述,猛然蹦出个念头:凶手用慢性药害萧月父亲,会不会是为了摆脱自己嫌疑?萧月父亲中毒之后一时还死不了,直到回了家才毒身亡,人死在家里,任谁也想不到到底是谁对他下的手。 见我想的出神,庞老二还以为我仍然舍不得萧月,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我,把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一遍,我知道他确实一片好意,既是为我,也是为了寻宝大计着想。算了吧,我暗自苦笑一声,人这一辈子,实在是有太多无奈,岂能事事都遂自己心愿?些须遗憾,也就不必太过计较了。 等天彻底晴了之后,我们把遭雨淋坏的洞口修了修,又弄来两段树干支住石拱。下面的人有耐不住的,撺掇庞老二先顺密道去遗址看看,但庞老二主意拿的很稳当,坚决不许,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卫攀带了两个人去搞子弹和食品,我们人手本就不够了,还拖带松爷这样的残疾人士,若是提前摸进遗址,外面万一生意外,谁守洞口?谁保护松爷?大伙儿闹了一阵子,见庞老二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也就打消了念头,每天呆在原地甩甩扑克吹吹牛。萧月自从看了自己父亲的遗骨之后,连着几天都没露面,可能是心境不佳,无心找我闲聊,我虽然惦念,但也不能再去找她,只得强忍了这念头,每天想办法混时间。 卫攀和他那朋友交情不错,接了他的电话后,马上从昆明赶过来,帮着张罗了些子弹和食品,卫攀三人满载而归,还带了些时鲜水果给大伙儿解谗。其实吃的喝的是次要,子弹却是我们急需的,有了它,几支长枪短枪都能挥巨大威力,给我们增添不少底气。卫攀告诉我,他在镇子上还顺便给阳川打了电话,我一听,赶忙问道:“家里怎么样?都好吧?苏玉呢?” “哈哈,一张口就先问她,果真是情深意重啊。” 不问问能行么?临来云南前,苏玉就一直嚷嚷要搬出去住,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拖住,还对她撒谎说是出来办点小事,个把星期便能回去。依苏玉的聪明,这时候早该猜到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了。我只怕她再使小性子,别人哄不住。 卫攀取笑我一阵,才正经说道:“把心放进肚子里,苏丫头好的不得了,她放了话拉,你不回去,她就不走,非要见面好好的收拾你一顿才肯罢休” 听到苏玉安然,我才放了心,兴高彩烈和大家抢果子吃。松爷躺在担架上,叼着香蕉问道:“卫老板,你就只问苏丫头了?没问问那个那个,山秀?” “怎么没问?山秀妹子也是滋润的很,就是记挂大家,特别记挂你,问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对他说了,事儿已经办的差不多,几天就能回。” “没对她说,我腿伤了吧?” “你当我傻?说出来叫她在家吃不香睡不甜?” “好好,没说就好,没说就好。”松爷乐的嘴巴咧到耳朵根儿,大半个香蕉一把填进嘴里,那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快活。 闲话说完,便开始商议正事,眼下物资充足,武器趁手,密道也有了着落,是该向遗址进的时候了。庞老二说道:“进遗址那种地方和打仗一样,人手贵精不贵多,我看,三个人进去最合适,遗址荒废了这多年,加上有恶鬼沟挡道,估计里面没什么活物了,紧得提防的,是外面,卫老板和大宾两人枪使的都算不错,为防外面有变,你们得固守着洞口,我带着两个人进去就行。柱子,六子,你俩跟我下去,怎么样?” “好啊。”小六子早就憋不住想进遗址看看稀罕,眼下见庞老二点了他的将,立马答应下来。 说实话,我身上没两把刷子,可一见着稀罕地方,浑身皮肉又开始痒贱,缠着铁柱想跟他换换,铁柱其实只是嘴巴爱惹事,对我还是极照顾的,等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他嘿嘿笑笑,说道:“成,看你嘴这么甜,成全你拉。先说好,进去要是带出来什么好东西,你得先分我一半儿。” 准备好所有装备,庞老二特意扎了个火把,这是为了过密道时试探氧气是否充足。庞老二在前,我和小六子在后,呈三角形慢慢朝密道深处走去。 这条密道是类傣人千百年前就修下的必经之路,这帮哥们儿明白密道修好以后自己得常打这儿过,因此丝毫不肯马虎,弄的极为坚实牢固,走在里面,大可放心。在地面上目测密道与遗址的距离大概在一公里左右,而且密道修的还算笔直,所以这段路不长,庞老二小心引着我们,二十来分钟便看到密道的尽头。 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我们现密道出口和入口一样,呈倾斜状延伸到地面,洞口不宽,被一块石板样的东西掩盖着。这种地方是类傣人早年间时常会用的,所以布有机关的可能性不大,庞老二用长棍子试探着捅了捅,果然是石板,份量不算太重,但一根棍子是绝对挪不开的。我们下来的时候只带了一根棍子做探路用,左右看看,密道中干干净净,连片树叶子都没有,小六子说道:“这地道也不算长,干脆,我回去再取两根棍子来,咱仨合力把这石板弄开。”说罢,他撒腿便往回跑。 趁这工夫,我问庞老二:“遗址里头会不会和当阳地宫一样,尽是些机关陷阱?” “按说不会。”庞老二一边打量洞口的石板一边说道:“这里是类傣人过去生活的地方,和当阳地宫大有不同,谁会在自家屋前屋后的乱下套子坑人?不过,可能藏有九龙樽的祭坛和扎郎圣山就难说了,咱们头一回进来,也别奢望有所收获,只要能平安摸摸遗址里大致情况就算不虚此行。” 我们两个说着话,小六子扛着两根又粗又长的棍子跑回来,我接过一根,三人并排站在一起,用棍子顶住石板,准备好后,庞老二一声招呼,我们同时力,把石板翻了个个儿。 掀开石板后,出口豁然呈现,但没有光线透进来,估计入口是处在室内。庞老二加意小心的从斜坡挪到洞口,探出火把在外面晃了晃,然后伸头四下看了看,对我们说道:“上面是个山洞,我先出去,你俩慢慢跟在后面,把枪都拿好。” 庞老二推断的不错,出口带山洞都是普普通通,没有异常。我们顺山洞钻出来,顿时豁然开朗,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还未等这口气喘匀,传说中类傣族遗址的景象便呈现在我们眼前:山脚下,平地上,错综排列着数不清的竹木结构的房屋,经过这么多年风吹日晒,已经腐朽的一塌糊涂。万万不会有错,这里若干年前肯定有人居住,出洞前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因为韩慕亭给的资料以及萧月口述里,都说这里到处是人的骨骸,但现下放眼望去,附近除了半塌的房屋,根本瞧不见一根骨头,我不由疑惑的望了望庞老二,问道:“二哥,这,这里的骨头都那儿去了?” 庞老二淡淡一笑,回头对我说道:“我也是头次来,你问我,我去问谁?不急,咱们慢慢看,总能看出个结果来。” 类傣族的遗址其实就是连绵起伏的若干座山峰外加其间的平地谷地,这些山峰中最高的那座,就是被类傣人奉为圣山的扎郎山,扎郎山的一处山洞是类傣族的圣殿,他们兴盛时期每年都会在圣殿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但时间已经长久,而且资料缺乏,有关祭祀中具体的步骤和细节无从查证。不过这些东西是那些真正做学问的人该去操心的,我们只管找九龙樽就算万事大吉利。 我记性不大好,刚跟着庞老二走出去三、四十米,又指着前面问道:“二哥,那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在我们左上方矗立着一座十来米高的建筑,全用大块石头垒成,共分三层,底大顶小,四面都没有门窗,看样子中间是实心的。这回倒没有白问,韩老头给的资料中对这建筑有三言两语的记载。类傣族全盛时期人口有数千,除过遗址中心,在恶鬼沟外围还建的有寨子,全族分了十部,共奉一个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族内犯了族规的人,或是触犯了山神的人,都会被押上这座高台,举行仪式后处决,他们处决犯人的时间倒和内地历朝历代一样,都是在秋后,所以,这样的高台在资料中便称做秋决台。 离的远远的,我就瞧见最底一层石台上整齐摆放着几个一尺多高的石墩子,等走近了,我才现,这些石墩子其实是被雕刻过的,并且是人形,躯干四肢简单粗糙,但头部却刻的非常精细,我站在台下看的不很清楚,便趁着庞老二围秋决台转悠的空档,借了小六子一把力,攀上三米多高的石台,蹲下身子,兴致勃勃的端详其中一个石墩,心想着这东西好歹也有几百年了,不知道搬出去能卖个什么价钱? 突然,我从这人形石墩的脸上看出些古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走到另一个石墩面前仔细的看,等把这几个石墩都看完,我不由的又惊又惧,活象大白天见了鬼一样,扯开嗓子对庞老二叫道:“二二哥,你快来看看!” 第二十八节 偷袭 庞老二闻声后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迅赶到我这里来,我强压住心头的惊讶指着几个石墩对他说道:“二哥,上来看看,真是出了邪了。” 庞老二纵身一跃,单手搭住石台,身子跟着便翻了上来,小六子自个儿爬不动,在下面吆喝道:“宝来,拉我一把,让我也看看。” 等到他俩都上了石台,我说道:“你们看看这石墩。” 小六子略看了两眼,说道:“有什么希奇,烂石像嘛。” 我看他大大咧咧毫不在乎,就把他领到另外一座石墩前,说道:“你再瞧瞧这个,瞧仔细。” “再瞧不还是一个球样子?你别一惊一诈的好不好。”小六子仍然没当回事,一面责怪我,一面脸对脸把石墩看了个清楚,这一次他算见识到了异处,结结巴巴说道:“这这他娘的是搞的什么把戏!” 原来,这秋决台上摆放的石墩不多不少,正好八个,初看上去没什么,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八个石墩的面部,竟然全是依照我们这一伙儿八个人雕刻而成,眉目表情惟妙惟肖,连松爷面颊上那道刀疤都细细的刻了出来。我看小六子不怎么在意,所以专门把他领到照他样子雕刻出的那座石像前,此时此刻,猛乍乍见到石头上刻着自己的容貌,能叫人不吃惊么? 庞老二自然也已经看出了石墩上的异常,他虽然不显惊慌,但立即沉声对我们说道:“咱们要小心了。” 我急忙下意识的握紧手枪,半蹲在高台上向四周望了望。小六子跟我一样,噌的一声把枪拔出来,回头对庞老二说道:“二二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个什么意思?” “这石像的凿印很新,肯定是刚刚刻成不久,刻石像的人有意把它们放在秋决台上,是给我们警告,我猜想,他们不愿让我们进遗址,想我们看到石像以后知难而退。”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放石像的人大概和堵密道的人同属一伙儿,他们手段虽不相同,但最终目的都是阻止我们进入遗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通往遗址的密道是前几天萧月二叔刚刚带我们挖到的,可以肯定,在我们挖出入口之前很长时间一直都没人涉足这里,而且,密道掘以后,我们吃住都在入口附近,不可能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们眼皮子下溜进密道,照我想,我们挖出的密道,并不是外界通往遗址的唯一途径。一定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平安进出类傣遗址。那些不明来历的人既然可以悄悄赶在我们前头进来放好石墩,也就可能隐藏在暗处伏击我们,确实是要小心了。 遗址的面积很大,我们三个人短时间内很难把所有地方全走一遍,又出了石像这样的事,连庞老二都暂时拿不准主意。不过他一向处事稳重,最后决定我们三人先退回去再说。 回到营地,上面的人见我们这么快就回来,还都以为有了意外现。我苦笑着把事情经过一说,人人都觉诧异。卫攀拍拍脑门说道:“没来之前,以为遗址附近连个活人都不会有,我还觉得咱们来八个人会不会有点多?谁知道现在看来,再多带八个才够用。根本没有一处顺当的地方,不是天灾就是**,这帮人到底什么来历?几座荒山,也硬霸占着不让别人进?” 确实,自打我们到了这里之后就没有顺过,先是老土,后来松爷,再接着又遇见希奇古怪的萧月一家,眼见已经能够深入遗址腹地,却凭空冒出来阻挡者。铁柱向来不信邪,而且脾气很倔,他冷笑着说道:“别管对方什么来历,不显形算他们运气,若真敢露头,咱们手里拿的可是真刀真枪,再能耐的人,吃颗枪子儿以后还能扑腾起来?依着我说,该干什么干什么,都把眼睛放亮点就成了。” “提气。”大宾一拍手中的五六式,说道:“铁柱这话听着就提气” 大宾还未说完,离着我们稍远处的一片野草中嗖的一声飞过来样东西,随即便听到大宾“哎呀”一声,抬手捂着自己的右臂。直到这时,我才反映过来,大宾的右臂上中了一支光秃秃的竹箭。卫攀这次见机倒快,抬手就朝草丛里过去两三个点射,因为匆促之间不及瞄准,所以也不知道打没打中暗算大宾的人。 枪声刚落,庞老二和铁柱双双起身,向草丛那边奔了过去,我也拎着手枪跟进,只不过动作度都赶不上前面两人,落了好大一截。其余人也随即进入战备状态,互相掩护着把松爷抬到较为安全的地方。 庞老二和铁柱几乎同时到达草丛,只停留一两秒钟,庞老二边向前追边说道:“跟着血走,他中枪了。” 待我奔到时,他俩又向前跑出去十来米。我低头一看,果然,翠绿的草丛中遗留着斑斑血迹,而且十分新鲜,明显是刚刚滴落的。我抬头继续跟在庞老二后面,心想既然中了枪,有血迹可循,对方万万是跑不掉的,不过到底他们来了多少人?我们就三个,猛追下去会不会有危险?但已经追到这里,庞铁二人不回头,我断然不能半途撤回,于是握紧手枪,憋着一口气一路追下去。 庞老二和铁柱的度没得说,但这里可不比平地,到处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而且草木乱石极多,虽然一路紧赶,仍旧没能看见对方的踪影,而且地上的血迹越来越淡,到最后已经无迹可寻。庞老二见形势对我们不利,果断的停下脚步,招呼我和铁柱返回。铁柱朝身旁一棵大树猛踹一脚,恨恨的调头回去。这也怪不得我们,对方袭击大宾所用的是极原始的弓弩,想必就是长居此处的人,早熟悉了这里的地形地貌,而且中枪负伤后还能奔跑如飞,身体素质一定强,我们追他们不上,情有可原。这就好比横扫千军战无不胜的野战兵团,放在城市里打巷战,看不出丝毫优势。 等我们回来时,大宾右臂上的竹箭已经被取去,小六子正要给他上药包扎,庞老二看了看他伤口,不由皱了皱眉头。对方射出的竹箭力道非常大,飞行了二、三十米后击中大宾,在他胳膊上钻出一个几乎贯通的伤口,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庞老二给他敷了自己配制的伤药,叫人扶他先去一旁休息。我拣起竹箭,只觉得非常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大宾坐在地上,咬着牙说道:“别瞧了,就是那些鸟儿猎人干的。”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前些天大宾方便的时候现一只烂掉的兔子,兔子身上被射中这样一支竹箭。提到猎人,我不由回头看了看松爷,放枪射箭下夹子套子是山里猎人的长项,卫攀说过,松爷踩中的夹子似乎不是用来猎取野物的,因为上面连饵都没有,当时我们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偷巧吃了饵但没有触动机关,眼下联想起来分析分析,恐怕没那么简单,下夹子的和今天暗算我们的很可能是同一批人,甚至石像也是他们的杰作,所有事情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离开遗址。 我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请庞老二指教,这次也没例外,庞老二听了之后点点头,说道:“分析的有道理,虽然不能肯定全是同一批人,但至少他们之间是有关联的。既然对方已经要对我们下手,大伙儿后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依我看,这些人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因为他们武器太简陋,你们想想,今天若是几个人悄悄把我们围了,同时出枪射击,谁还能有命在?但是,他们意图似乎只是迫我们离开这里,这竹箭的力道大家都瞧见了,要射在头颈间的要害上,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大宾只是枪使的好,别的功夫都很稀松,右臂一负伤,就等于废了一个人,不但自己出不了力,还要别人维护照顾,再加上松爷这个残疾人,我们能动用的人力已经不多,主动进攻去寻找凶手不行,只能坚守,两个病号被放置在安全地带,放哨望风的把他们围在中间保护。白天实在难过,大伙儿再怎么隐藏还是目标太大,夜间稍好一些,我们瞧不见敌人,敌人也瞧不见我们,庞老二说不许点明火,特别禁止抽烟,以免变成靶子,想过瘾的时候钻密道里去抽。一说密道,庞老二又想出点纰漏:那帮不明来历的人很显然还有别的密道通向遗址,说明他们不但对四周环境十分熟悉,对遗址也是了如指掌,若是对方出个奇招,从遗址沿我们这条密道摸过来,肯定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于是,又得分派人守住密道入口。 这样一来,人力就显得捉襟见肘,原本打好的战决的如意算盘几乎已成泡影。事情不顺,卫攀便有些烦躁,找茬儿把三个手下挨个骂了一顿,然后气哼哼的跟庞老二商量,再从阳川调点人手过来,还了狠话,不蒸馒头争口气,即便破上一年半载的工夫,也非得和那帮人耗到底。 庞老二劝道:“淡定些,这不是急就能急的来的事儿。就眼下这情况看,不调人手是不行了,只不过调多了也不合适,你在阳川那边儿的生意还需得有人维护。” 庞老二虽说的好听,其实他的意思还是那一条:人手只贵精,不贵多,弄十来个废柴过来,实在不如只请一名好手。卫攀虽然在阳川人多势众,但他手下大多是些一脸横肉死缠烂打的市井打手,没一个能在这儿派上用场的。卫攀赞同庞老二的话,但低头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搬的上台面的人物。 庞老二略停了一会儿,说道:“要是卫老板点头,我去请位朋友来,你再从阳川调两个伶俐些的伙计,咱们就宽绰了。不是我说大话安你的心,我这位朋友不好名,所以在江湖上名头不响,但他手底下的功夫着实了得,跟我相比只上不下,若是咱们运气好,他恰巧在家,我就请请试试,看他肯不肯卖我这个面子。” 庞老二虽然自谦,但从来不说大话,他说这位朋友了得,那绝对是不会掺假的。卫攀正愁没人可调,一听庞老二竟然还有这等朋友,心中大喜,正要接口说话,铁柱在旁边插嘴说道:“二哥?你不会是叫冰疙瘩来吧?” “柱子,别乱说。”庞老二责备铁柱道:“他好歹大着你几岁,依着规矩,他是兄,你是弟,怎么这样没规矩?” “二哥。”铁柱对庞老二一向尊敬有加,不敢明着顶嘴,满不服气的说道:“天下的能人多了,咱们若实在应付不来,尽可去叫别人,干吗非得叫他?” 他们二人说来说去把旁人听的一头雾水,这人到底是谁?铁柱似乎对他颇不感冒,庞老二见铁柱不服,耐住性子说道:“柱子,要你凭良心说句话,他手上的功夫,你服还是不服?咱们出来做这种事,最要紧就是安稳,摸了东西还得全身而退。我知道你瞧他不大顺眼,可还有旁人能及的过他?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实在不愿跟他张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伙儿都盼着早点儿成功早点儿回家,你别再使绊子了成不成?” 除了庞老二,铁柱谁都不服,若是这人本事稍差一些,他早就跳起来大加埋汰了。见他埋头不说话,我就知道,庞老二的话不假。于是不由来了兴趣,拿胳膊肘捣捣铁柱,问道:“柱子,你和二哥到底说的是谁啊,是不是人家比你本事高,你怕请来了以后自己没面子?” “屁!”铁柱听了我的话便嚷嚷一声,又怕庞老二说他,随即压下嗓门儿说道:“本事大又怎么了?本事大我还是不服!就是不服。” 第二十九节 帮手 “服不服的你也得说说我们才知道嘛,来,说说。” 庞老二知道铁柱的脾气,微微一笑,说道:“柱子,给大伙儿说说吧,也让他们心里有个底。不过得照实说,不能有意埋汰人家。你说完之后,请不请他,叫大家拿主意。” 我没干过爬子,也没在江湖上走动过,加之年龄小,过去的老人老事知道的很少,所以对这种人物故事十分感兴趣,别的人都想知道知道这人到底是如何身手,所以纷纷说道:“说说吧,铁柱,你本事要不如他,最多回去再下几年苦功,他若是真欺负了你,你也别哭,咱们大伙儿合力揍他一顿帮你出气,赶紧说吧,说说” 铁柱本来耷拉着老长的脸,可眼下瞧见众人在黑暗中急不可奈的表情,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得了吧,凭你们几个,还揍他一顿帮我出气?我说句实话,叫你拿枪,他空手,最后还得你趴下。” “别光吹啊,不说说我们怎么知道?” “好!”铁柱最爱热闹,见大家兴趣高涨,顿时来了精神,把方才的不快抛到一边儿,说道:“既然要说,就给你们来段儿长的。按说你们都不是干爬子的,但我们这行子里盛传的六大家,你们该知道吧?” “金穆庞,马韩梁嘛,铁柱,你真欺负大伙儿没见识?二哥不就是庞家的吗。” “嘿嘿,对不住对不住,我倒把这茬儿给忘了,二哥,别怪我哈。”铁柱嬉皮笑脸接着说道:“六大家里跟咱们打过交道的也不少拉,金家,韩家,梁家,都照过面了,不说别的,就说金七爷吧,老头儿虽不是个好鸟儿,可他本事不本事?由此可见,爬子六大家,名头都是实打实的。不过要是再往前数,可有一伙人,比六大家更能耐!” 要说金七爷、庞老二、韩慕亭还有潮江梁家,这些人要么身手不凡,要么老谋深算,要么心狠手辣,总之全都不是易与之辈,我虽然见识不广,但也知道他们的厉害,铁柱说有一伙人比着六大家还胜一筹,我真有点不信。 “这些啊,也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话,具体是什么年月的事儿,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已经老早了。那时候干爬子和现在一样,不但官府查出来官府打,百姓看见了百姓骂,还得防着下坑时被闷在里头,又得注意搭杆子做买卖的同伙儿见财起意,杀人越货,总之是不大好混。但做这行的人还是层出不穷,死一批又冒出来一批,为什么?就因为摸土货风险虽大,却获利极厚,好些人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拿命换饭吃。当时有这么几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偶尔串起来做一回活儿,互相有个照应,下坑时便少操份心,觉得挺不错,于是索性拜了把子,合成一股力量,接连做了几桩轰动一时的大买卖,攒下厚厚一份家业,自然,若是他们本领不济,这些大买卖也吃不下。这帮人一共六个,各有各的绝活儿,同行人依着他们的外貌或是拿手本领由大到小编了六个外号:青头赖脸柳叶飘,铁抓豹子掌如刀。六兄弟名利双收,渐渐少了几分野性,在湖北茶婆山脚下建起几座大庄子当作基地,广收弟子门徒,遇着小点儿的买卖,派得力弟子出去打理,真有徒弟们拿不下的大活儿,老哥几个才露面。顺便说一句啊,这时候金七爷的祖宗说不定还正扛着粪勺到处刨坟包子。” 铁柱在当阳地宫时吃了金七爷好大苦头,一直记在心里,一得空儿便埋汰他家祖上几句,大伙儿一笑,铁柱也是哈哈一乐,接着说道:“这一年六兄弟得了个信,说湖北南部某地可能有座大墓,他们便坐不住了,商量着亲自出马把这大坑做了。谁知道赶到地方的时候,那儿已经有兄弟俩人捷足先登,正准备小心的打盗洞下去。我们这行自古以来的规矩,古墓无主,谁先掘就是谁的,后来的不能硬抢。六兄弟里头老三柳叶飘是个有心计的,他谋划着先和这兄弟两人商议商议,临时合伙做回买卖,若是对方不答应,那就动手灭了他们。” “这他娘的不是和金老七一个做派么。”松爷躺在担架里脱口说道。 “可不是么?不过先来的兄弟两个倒是豪爽人,柳叶飘试探着一问,知道这兄弟俩姓穆,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跟师傅学了手艺之后四海飘泊,柳叶飘跟着客套一番,然后提出合伙的请求,穆家兄弟爽快应允,答应合伙下去,把里面土货平分成两份儿,一家一半儿。六兄弟都是好角色,这兄弟俩也身手不凡,平平安安摸出土货,皆大欢喜。老五豹子是个血性汉子,跟穆家兄弟惺惺相惜,于是悄悄对大哥说拉他们正式入伙,柳叶飘嫌他多事,极力阻拦,所以这提议没能成功。两方人马随即取了自己那份儿东西分道扬镳。” 穆姓兄弟?该不会是六大家中穆姓的先人吧,我看大家都听的有劲儿,也就不好意思插嘴问。 “过了几年,六兄弟又得到个天大的消息,手下徒弟在外地现一座战国时期的诸侯墓,楞头楞脚的下去,结果除了在地面把风的,全折到墓里。战国时期的诸侯墓!六人都是干了半辈子的土爬子,自然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一得消息,除了生病卧床的老五,其余五人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到地点。世事也就这么凑巧,等他们到时,竟然又遇见曾经合作过的穆姓兄弟俩。双方见面,照例寒暄一阵,柳叶飘故意叹气说:哎!就这么座墓,害了几个徒弟的性命。他言下之意是想告诉穆家兄弟,眼前的这座诸侯墓可不同上次,是我们先现的。穆家大哥也不以为意,还笑着说:咱们都是熟人,谁先谁后还不一样?依着上次的规矩,一起下去,东西一分为二。因为穆家兄弟几年前仗义在先,六兄弟又是常在江湖行走的人物,不好不还了这个人情,于是老大便做主答应下来。这一次的大坑全然与上次不同,一帮人历尽凶险,才算把东西全拿到手。” “战国的诸侯墓,那该有不少好东西。”卫攀说道。 “恩,不错,卫老板是做这行的,自然知道行情。”铁柱说道:“不过也就是因为好东西多了,才惹下大祸。这座墓穴的陪葬着实奢华,里面有两件东西几乎可称的上国宝。结果还没出墓室,六兄弟里有两人就不大情愿了,他们不愿意穆家兄弟分走一半儿土货,但规矩是下坑之前便定好的,这时候再反悔,说到天边儿也说不过去。柳叶飘是个毒辣角色,他见穆家兄弟取了东西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有防备,顿时起了歹念,对自己人使了几个眼色,六兄弟相交多年,彼此间的心意不需言语就能领会,虽然也有人觉得不大妥当,但老三老六先难,其余人不能站着不管,牙一咬,五个人全动了手。穆家兄弟本来就势单,又没防备,吃了大亏,双双被放倒在墓里。五兄弟一见人死透了,马上带着所有东西脱身而去。” 这样的惨事一点不希奇,这样的人到什么时候也不会绝迹,金七爷不就是么?他虽然死了,但以后还会有金八爷,金九爷,金十爷 “所幸,穆家兄弟中的老大并未气绝,后来渐渐醒转,看自己弟弟已经僵冷,顿时悲愤欲狂,马上想起身找六兄弟报仇,但他身受重伤,刚爬起来便又摔倒在地。这一摔却把他摔清醒了:对方势大,而且个个本领高强,自己孤身一人,最多能和六兄弟中的一人打个平手,若是贸然报仇,只不过枉送性命。想到这里,穆家老大压住心头怒火,勉强爬出去,想先恢复体力,收敛弟弟遗体,然后再做打算。出来之后,他吃草根树皮,拣着能用的草药敷住伤口,但是缺医少药加上条件恶劣,左眼没能保住。托了上天眷顾,最终还是让穆老大活了下来,收敛了弟弟遗体后,他藏匿在附近深山,每天除去找食物,就是苦练功夫。老辈人传说,穆家老大因为遭遇惨事,又在山里吃生肉喝鲜血,因此心肠变的极冷极硬,这才会犯下日后那桩滔天血案。” “一晃五年,穆家老大已和过去大不相同,为了报仇,他用刀把自己割的面目全非,又吞火炭烧毁嗓子,潜到茶婆山,慢慢混进六兄弟的庄子,做了个烧火打杂的仆役。六兄弟除了老五豹子外,任谁也没想到当年的“死人”还能还魂,并且是回来复仇的。这年大年三十夜,庄子里欢天喜地,大贺除夕,六兄弟聚在一起多喝了几杯,睡的沉了,穆老大趁这个机会,一个个摸进他们的卧房捅死后割去级,就连毫不知情的豹子也没能幸免,其间虽然也有人惊醒,但穆老大这五年时间是吞血咽泪一天天熬过来的,岂能容他们反抗逃脱?按说六兄弟死绝,这仇也就算是报了,但穆老大杀红了眼,想着弟弟惨死时的情景,把持不住,挨着屋子继续杀。庄子里全靠六兄弟撑场面,他们一死,就剩下些喝的烂醉的徒弟下人和老幼妇孺,谁能挡住如狼似虎的穆老大?结果一夜之间,整个庄子上下将近二百人,全被杀光。看着满院子的尸体和鲜血,穆老大狂笑几声,一把火点了庄子,带了六人头颅扬长而去。这六人一死,其他爬子才有了出头之日,六大家的先辈们,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迹的。” 虽然这故事已经久远,而且真实度待查,但我想想一夜之间连杀二百人,忍不住全身冷,这穆老大报仇属人之长情,但心肠确实冷到了极点。 “穆老大走了之后便音信全无,江湖上再没了这号人物,寻不到元凶,这件滔天血案也只能不了了之。又过了几十年,爬子圈里突然冒出个姓穆的高手,身手群,面冷心冷,一向独来独往,最爱吃滴着血的鲜肉。于是便有知道内情的老人猜测,这人就是穆老大的后人。穆家一代一代传下来,凭着真本事成了六大家中的一分子。说到这儿,也给你们交个底吧,二哥要请的朋友,就是穆家现今的顶梁柱,穆连山!” 说了这么老半天,扯来扯去,竟然扯出一个冷血杀人狂的后代,怪不得铁柱满心不情愿。不过话又说回来,穆老大当年再怎么过分,也是隔了多少年的旧事,跟后代没半点关系,所以我对铁柱说道:“嗨!你讲的怪血腥,可穆老大那事儿有谁亲眼见了?全是传闻嘛,二哥说穆连山身手好,这就够了,咱们是来摸宝,可不是评先进,几辈子前的事儿,不打紧。” “哼!说的轻巧。”铁柱冷哼一声,说道:“别的不说,我只跟你们提一条,我亲眼见过穆连山吃生肉,他自己说的,穆家男丁,牙口长齐之后大人就开始喂生肉,就和养活狼崽子一样。” “这个这个,可能是饮食习惯不同吧哎?铁柱?你怎么这么不待见他?他得罪过你?” “那倒没有,可我就瞧不惯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球样子。金七爷对人已经够冷的吧,跟穆连山相比,他还算热乎的,要不然,我会管他叫冰疙瘩?” “咱们来找东西,又不是开赛诗会,话多了没用。” “这家伙成年吊着脸,就跟谁欠他钱似的。遇事以后那股子呆板劲儿呦!提起来我就生气,一起做个什么买卖,分成的时候没半点通融的意思,上次我和二哥,还有他,一起摸回来几件土货,最后多出一件没法分,我说那就卖了钱以后分,他不愿意,坚持当时就分,我和二哥说我们吃点亏,让他把多的那件东西拿走,他不拿,硬要劈成三份儿,二哥劝他也不听,他娘的,好好件东西,劈开了还卖个屁!哎,我不跟你们说了,反正,真要把他弄来,你们就等着天天闹心吧。” 铁柱只操心和穆连山好不好相处,但卫攀是做生意的,想的多,他试探着问庞老二:“二哥,眼下咱们缺少好手,邀这个这个穆连山来那是最好,但不知道把他叫来该怎么算?单算这一回?还是连带后头一起算?” “你的意思呢?” 卫攀有点犯难,如果只算眼前这一次,那还好说,九龙樽不能卖,最多贴补点现钱给穆连山,不过要是姓穆的非一路跟下去,起出宝藏的时候不得分他一份?宝藏价值巨万,单这一份就是个天文数字,所以卫攀虽然豪爽,但也有些犹豫不绝。庞老二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说道:“铁柱说的话也算实情,穆老弟虽然冷了些,但做事靠的住,而且极守信用,其实钱这东西,真到你多的花不完时,也就只是个数字的概念,五亿十亿,反正都是花不完,又差到那里去了?我只盼着早日找到九龙樽,然后起出圣师宝藏,人能平安,少分一份儿,还是划算的,说实话,我这点本事在当阳地宫的时候就对付的有些吃力,能邀穆老弟来,咱们成事的胜算有多了几分,现下见不到人,我说什么都不作数,在一起共共事,大伙儿就知道他的用处了,柱子是见识过他身手的,叫柱子说句公道话。” 铁柱撇撇嘴巴,哼哼唧唧说道:“论身手,他比我还算稍强一些,不过啊,我不服气” 庞老二一笑,接着说道:“他肯不肯来还是未知,肯不肯跟着我们走下去,也不一定,只能联系上以后再做定论。” 对庞老二的话,卫攀一向还是比较听从的,想了片刻,他一拍大腿说道:“好,二哥说的有理,倘若找到宝藏,却没命花,那不是大煞风景么?这样吧,你跟穆家的先商议一下,看他怎么说,若是只参与类傣族这一次买卖,就折价给他些钱,若是跟到底,那就分他一份儿。” 庞老二和卫攀是行动的脑,他们二人商议定了的事,那就算是全票通过了,铁柱不愿意和穆连山联手,也只能等于放了个屁,风一吹便散的干干净净。第二天一早,庞老二独自上路,赶到镇子上去给穆连山打电话联系,邀他加入我们的寻宝之行。 第三十节 穆连山 庞老二临行前交代过,如果穆连山肯来的话,那他就在镇子上多呆些日子,等对方到了之后一起回来。眼见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仍不见庞老二的身影,大伙儿料定,姓穆的十有**是被说动了。其实,也就只有铁柱一人不大情愿,旁人都没什么意见,人好不好相处那是末节,最重要是手底下硬实,能和庞老二一起做个顶梁柱,既能摸到九龙樽,又能维护大家周全,就算圆满完成任务。 果不其然,姓穆的做事有板有眼,丝毫不拖泥带水,接受庞老二邀请后迅赶了过来,跟随庞老二一起回到营地。这位大哥事先已经被铁柱大肆渲染了一通:面冷心冷身手不凡,众人谁不好奇?都伸长脖子想见识见识,不过领头的不话,下面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穆连山比着庞老二小了几岁,中等身材,棱角分明又消瘦的脸庞上长了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眸子,既冷且酷。我跟庞老二学了一招,但凡看人,先看眼睛,因为眼睛是最不好掩饰的地方,我见穆连山眼神如此犀利,心中暗想:果然是个好角色。 庞老二把穆连山给大伙介绍一番,又挨个儿把众人引见给他,这人能被庞老二看重,我们自然也不敢轻慢,规规矩矩的见礼,就铁柱大咧咧的随便抱了抱拳。穆连山冷着脸一言不,待把大家都介绍完了,他才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邀请这样的人物入伙,价码低了是不成的,所以过场一走,卫攀庞老二就正经坐下来和穆连山详细说了说其中的细节。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穆连山竟然早知道了圣师宝藏的事,不但知道,他手中还有一本圣师手札。 听到这个消息,卫攀不由张大了嘴巴。我们总以为圣师手札是极为隐秘珍贵的东西,连金七爷都把它当作心头肉,从不肯拿出来让别人瞧上一眼。但后来我们知道不但金七爷,卫垂柳和韩慕亭一人有一本,现在穆连山这儿又冒出一本,圣师手札,难道已经泛滥? 穆连山得到手札的经历也叫人哭笑不得,是一个相貌寒酸的半老头子在他名下的古玩店死缠烂打半卖半送留下的。古玩店里管事儿的觉得希奇,就把这事知会了穆连山。这块冰疙瘩似乎只对十拿九稳的事情感兴趣,所以尽管他把手札通篇读了一遍,但却没有丝毫想去染指圣师宝藏的意思,甚至觉得这全是无稽之谈。直到庞老二电话里隐约对他透漏了些实情时,姓穆的才知道这事儿原来是靠谱的。 既然穆连山的为人我们都知道了,所以再和他打马虎眼儿说不沾边的虚话就显得多余。于是卫攀直来直去的把条件对他讲了,姓穆的微一沉吟,说道:“庞二哥知道我的脾气,做什么事从没半途而废的。” 他这意思很明显,既插手进来,自然是要一路跟到底的。卫攀提前便做好了两手打算,因此穆连山的意见也在预料之中。庞老二在路上可能已经把我们自寻宝之后的经历大略对他讲了一讲,穆连山继续说道:“我进来的晚,前头那些事儿全没赶上,也没出过什么力。但咱们就吃的是这碗饭,凡事还是先说清的好。我说个数,你们去商议,十停一。” 穆连山所说的十停一是他们圈里边说惯的话,意思就是事成之后,他要分宝藏十成中的一成。这个数倒让卫攀长出了口气,现在宝藏总共是三份,卫攀一份,我和庞老二等一份,苏玉虽没要求,但她拿出的墨于玉和黄金人面是寻找宝藏的关键,所以原属金七爷的那一份便转落在她的名下。穆连山半路加入,卫攀原想他怎么着也得弄走五分之一,没想到姓穆的倒不大贪心,只要拿去十分之一。 卫攀没怎么犹豫,满口答应。庞老二虽没说话,但看的出来,他对这个结果还是非常满意的,既没冷了穆连山面子,也没让卫攀过分为难。 按这一行的规矩,如果做大活儿的时候因为人不凑手,迫不得已需得请个生人入伙,不但得摸清对方家底,见面之后,还要请他露露把势,以免东郭先生混了进来耽误大事。但眼前这穆连山有庞老二做保,想必没什么问题。不过,叫他来可不是供大伙儿瞻仰的,所以别的人都为第二天进遗址作准备,庞老二单独拉了穆连山,把韩老头给的资料拣着要紧的让他看。真正的好爬子尽管吃的是江湖饭,但并非全都是一身痞气,相反,还需要有一定的文化以及历史功底,穆连山冷归冷,脑子是挺好使的,庞老二指着文字或是草图略一讲,他就理解个**不离十,比着下面那些二太爷们可是强了许多。 第二天清晨,庞老二决定吃了早饭后先和穆连山进遗址摸摸,卫攀说道:“连山兄弟,我们这儿带的有各种家伙儿,你挑件顺手的,要是用的惯,我这把长枪给你拿着。” 庞老二虽然沉闷,但好歹有个热乎气,穆连山真没让铁柱白埋汰一场,面对卫攀的一番好意,连个正脸也没给,说是自己带着家伙。卫攀也不在意,笑了笑就安排人布防。 眼见着庞老二和穆连山相继拾掇利落,准备顺密道进遗址,我的贱毛病又开始作,虽说遗址里不可能一路太平,但有这两位牛人护驾,必无大碍。于是我赖笑着凑到庞老二身边儿,替他掸掸衣角的灰尘,轻声轻气说道:“二哥,把我也带上?” 说实话,庞老二这人,只要他瞧你顺眼,再加上时间长厮混熟了,是非常照顾人的,不论大事小事,总会替人担待,所以我才蹭着他。至于姓穆的,充其量是打工的,没什么表决权,况且老小子自打来这儿之后就没露过一个笑脸,跟我们这帮人全是他家佃户一样。 “小陈,比过去是有胆识了。”庞老二依次插紧腰间的小刀,“这碗饭,你还打算长吃?是要进去再磨练磨练?” “这个这个,进去瞧个稀罕嘛,好容易来一趟,回去之后我也好跟别人吹吹么。” “兄弟。”卫攀笑着说道:“二哥他们进去办正事,你就别跟着瞎搅和了。” 对卫攀,我一向是很感激的,所以,他一话,我也不好再纠缠庞老二,闷闷不乐的吊着脸扭头要走。庞老二说道:“想去,那就跟着吧,进去之后说不准还有用枪的时候,你别来回乱跑就成。” 我这脸还没完全搭拉下来,随即咧嘴一乐,兴冲冲跑到庞老二跟前,傻笑两声,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庞老二招呼大伙儿在外面留心,然后带着我和穆连山,一头钻进密道。 密道一直到出口这段路很正常,没什么可说的。进到遗址后,庞老二决定仍旧沿着秋决台那条路走一走。穆连山一言不跟在我后头,这老兄确实不大好相处,连句话也搭不上,铁柱那爱说爱动的性格,跟这种人肯定合不到一块儿。 类傣族的遗址大致呈梭状,扎郎山在遗址东南边儿上,祭坛与它相距不远,领居室在北部,这三个最有可能存放九龙樽的地方是我们寻找的重点部位。沿秋决台直走的话,可以通往领居室。一般来说,常年住人的居室里是不会布置什么机关陷阱的,况且,类傣族只能算的上是个边远地区的蛮荒部落,其生产力以及科技水平都远逊于内地,那些夺人魂魄的奇淫机巧,这帮哥们估计玩不转。类傣族领手下就几千号人,能讲多大的排场?据我分析,这些小部落的领估计很能凑合,不讲究,随便弄个山洞或者搭个竹楼都能住,所以,他的“王宫”应该规模不大,由易到难是我们早就定好的策略,如果能走狗屎运,恰好类傣族领是个守财奴,好点的东西全在自己家里放着,岂不美哉? 关于类傣族的情况,庞老二讲过一些,这个部落最引人注目的因素一共两个,第一,是他们集体消亡的原因,第二,就是类傣族存在时,其武士的剽悍凶猛。史料记载,清乾隆帝征讨大小金川,类傣族曾派遣一支四百人的部队声援藏部领莎罗奔。清、藏两军对垒,都是几万十几万乃至二三十万大军拼杀,类傣族派四百人起哄,无疑是闲着没事找刺激,派只老鼠啃大象。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支四百人的小分队独立作战,屡破十数倍于己的清军,不但战斗力强,而且机动迅,弄的几任征讨主帅都很头疼。最后一任金川征讨使傅桓,是乾隆的内弟,有两把刷子,设计几路堵截,终于用一万三千名清军把四百类傣武士包围起来。几经冲杀,斩敌两千余人后,类傣族武士光荣完成使命,全部力战而死。 整个遗址极为僻静,除了天上偶尔两声鸟叫,在地面上几乎见不到任何生物。到底是艺高人胆大,添了穆连山这样的好帮手,庞老二意气风,两人商议一下,决定趁热打铁,现在就摸到类傣族领“王宫”一探究竟。 走了片刻之后,原先密集林立的破败木屋已经越来越少,大概是已经离开了生活区。三个人除了我有些紧张外,庞老二和穆连山均都是面无表情,这就是心理素质上的差距。秋决台上的八个石人还静静的呆在原地,路过的时候我忍不住感到脊背有些冷。这东西真他娘的不好处理,摔了砸了埋了都不合适,摆在原地也很别扭,真叫人无奈。 完全脱离民居聚集区后,道路变的狭窄,两旁山壁上毫无规律的开始出现山洞,从洞口来看,里面的空间应该大小不一,隔一段路就有一个,这样的山洞既可以住人,也可以储存粮食或者杂物,估计探询之后不会有太大价值,所以庞老二不愿在它们身上浪费时间。我虽然好奇,也不敢擅自跑去一探究竟。又前进了大概五十米,走在最前面的庞老二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我们说道:“看那边儿。” 他手指的地方是一个洞口较为宽大的山洞,地势很低,几乎已与地面持平,加之又是白天,光线良好,所以山洞靠外的部分看的比较清楚。 我心理素质不如庞穆二人,所以他俩倒没什么不良反映,隔着我对望一眼,同时朝山洞又跨近两步,而我看清楚山洞里面的东西后,顿时觉得头皮麻,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冒出一大片。 第三十一节 套间 各位筒子们圣诞快乐~~~~~~~~~~~~~~~~~~~ 我可不比庞老二与穆连山,他俩做了这么多年的爬子,希奇古怪的事不知道遇见多少,加之身手好,应变能力快,一般情况是骇不住他们的。所以,庞老二一现山洞有异,随即和穆连山走近了想看仔细。我无可奈何的跟在他们后边,不敢落单,生怕身后猛然间会冒出什么要命的东西。 恶鬼沟里的人畜骸骨不算少,但大部分都是载进沟里自生自灭然后血肉化泥只留白骨的,我们一直比较忌讳遗址外的这条山谷,所以从未靠的特别近过。因此我一看见山洞里的东西就觉得心理上不大能承受的住。 这个山洞大概十几米深,十米左右宽,看样子应该是天然形成的。从洞的最深处一直到接近洞口的地方,一具挨一具摆满了人的骨架。我比以前算是长了不少见识,若眼前猛乍乍冒出三两具白骨,也吓我不住。但这山洞里的人骨以数百计,不但多,而且摆放的十分整齐,就和菜市场里卖鱼的小贩一样,把一条一条死鱼头上尾下排成一溜儿。我一手拿着手电筒,另只手握着枪,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惊讶,是恐慌,还是恶心,总之头皮全都紧紧的揪到一起。 虽然慌乱,但心里还算是清醒的。很快我就反映过来,这山洞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人骨,应该就是资料还有萧月所说的遗址内散乱死去的类傣族部众。尸骨来源清楚,但我还是心存疑惑,类傣族灭族有很多年了,部众的尸身一直没人打理,乱七八糟撂了一地,直到萧月随父亲进遗址的时候,仍旧是这个样子。但相隔几年时间,这些尸骨竟然整齐的被摆放在山洞之内。我极端相信这件事是人做的,不过,有什么人会这么做? 山洞里除了尸骨,别无他物,我哆嗦着拿手电照了半天亮,庞老二简略给穆连山讲了一下,估计医生和爬子都是对血肉模糊白骨森森这类情况免疫的,穆大侠面对满洞的白骨不但眉头都没皱一下,听了庞老二的介绍后,反而轻描淡写回了一句:只要是人就不怕。 丫太托大了,真该早点把他拽来,让他在当阳地宫和金七爷斗上一斗。 瞻仰过山洞里的类傣族“遗民”,庞老二拿过一张根据资料自己草绘的地图看了看,说道:“这儿离领居所大概得走到下午,小陈你扛的住么?要是累了就把背包拿来,我背着。” “不要紧,这才走了几步路?我又不是面捏的。” 我的体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这种山路上奔波几个小时,还是挺的住的,庞老二又叮嘱几句,回头继续前行,和刚才一样,最多走出去不到一百米,又是一个装满了遗骨的山洞呈现眼前。因为我们是在清晨出,所以三人里只有我带了只手电,没法子,硬着头皮打开手电替他俩照明,让二位爷好好观赏一番。 我有种预感,这样的山洞估计不会只这两处。类傣族消亡前具体有多少人,我不清楚,不过,从资料上的几个数字可以推断出来,大概是在四千多五千左右,而刚才那个山洞加上眼前这个,里面存放的骸骨总共不过六、七百具,所以,替类傣族收尸的神秘人物不会半途而废,一定还有其它山洞或者合适的场所保存着剩余的人骨。好在我能想到的问题庞老二自然也能想到,在这样满是人骨的地方实在找不出其它有价值的线索,因此剩余的山洞,庞老二都忽略而过。 这一路还是比较顺利的,离开那些阴风阵阵的山洞,我也走的很安心,庞老二和穆连山把我夹在中间,就象饼干里那层奶油,谁要想咬我,需得先把两块饼干搞定。 遗址内的植被景观跟外面大同小异,不过很多地方都显示出明显的人为痕迹,没有一点希奇的地方,真叫我大失所望。两个牛人既打算了要先把领居室探明,加班走夜路是一定的。不过两人是临时决定,没给上面的人通气,怕他们等不及了擅自行动,所以路要加紧赶,尽量早回去。山路我们是走惯了的,加之没带太多装备,度很快,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已经接近了目的地。庞老二又拿出地图看了看,对我们俩说道:“到地方了,这里面估计不会有什么机关,不过还是小心点好,小陈,进去只看就行,千万不要乱动里面东西。” “恩。”我点点头。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在当阳地宫的时候,松爷就因为贪小便宜,相中了壁画上的两颗绿玉,贱手贱脚去挖,触动机关,险些把大伙儿全困死在谜窟里,血淋淋的教训刚过去没多久,我能那么不长记性么? 原来我的推测还是不错的,类傣族领果真不是讲面子摆排场的领导干部,他的居所只是个很普通的山洞,只不过比较宽敞而已。洞口处用胳膊粗的树干树枝钉了个木排,中间开了道门,还有缝合在一起的兽皮充当门帘子。不过经历的年头久远,木排与兽皮风吹日晒,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庞老二拿匕轻轻挑掉兽皮帘子,我凑过去拿手电朝洞内照了照,一股形容不出的味道扑面而来,说不上难闻,也说不上好闻,我总觉得里面带着点岁月沧桑的意境。 这地方不比古墓,打了盗洞后还需要散气通风,山洞本来就不是个密闭空间,一直都保持着细微的空气对流,所以,立马进去也没大碍,就是手电带的少了,洞里不太亮堂,被木排一挡,更是昏暗无光。庞老二要去手电,先在洞口朝里照了一圈,然后率先抬脚迈了进去。要按我的意思,我还是想当奶油,但穆连山在后面搭住我的肩膀,说道:“你走在最后。”说罢,身子一晃,已经随着庞老二闪进洞中。 这个山洞可能是遗址中最“气派”的一个,单从里面的摆设就可以看的出来,不过这个气派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普通部众住的木屋和山洞都很小,而且简陋,但领的“寝宫”里不但有石桌石凳,还有一张异常宽大的石床,几个石雕灯台摆放在山洞四周,其它各样武器以及饰品数量很多,有的还能叫上名字,有的却是见都没有见过。说实话,我非常希望类傣族领当年收下两只九龙樽后就一直拿它们当喝水杯子。庞老二一样一样翻看山洞里的东西,桌子床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因为都是整块大石头雕磨而成,非常实在,连片纸也装不下。 我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器皿上面,但结果是失望的。庞老二翻看了一会,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洞壁上,我没手电,所以只能跟他保持高度一致。壁画这东西对我来说也不算是特别陌生,当初在三谭院苏老板店里学徒的时候,我就见过一整块被硬生生敲下来的岩画,苏老板怕烫手,没敢染指。在当阳地宫的时候,跟着庞老二看过几副,不过不大感兴趣。 这个山洞里的壁画因为很少受到风雨侵蚀,而且当初雕刻的时候刀凿印记很深,所以保存的相当完好。不过这些壁画非常素,刻出线条轮廓以后就算完事,没有任何颜色,与中国其他地方现的古壁画、岩画相比,显得简朴许多,但朴倒是朴,简却未必,每处场景或每个人物在雕刻时极尽精细繁复之能,特别是画中人物,面目表情无比真实生动,就连我这啥也不懂的菜鸟也暗自喝彩:刻的好! 壁画当然不是古人闲着没事刻了玩儿的,其中绝大部分都有蕴涵其中的特殊意义。最常见的就是以画叙事,把一件或几件事用图画形式表达出来。我一直认为这种做法很扯淡,又不是没文字,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写下来教后人知道?非得玩深沉才够派么?虽然壁画刻的相当精致,但我还是没心看下去,反正庞老二看懂了自然会讲给我听,何必费劲自己琢磨? 谁知道庞老二也有玩不转的时候,绕着壁画看了一圈,楞没明白里面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也情有可原,类傣族原本就是个神秘的部落,存世的资料非常少,如果不清楚他们的历史文化背景,那么想要看懂这些也许记载着族内重要事件的壁画便非常困难。我几次想提醒庞老二,我们是来找九龙樽的,不是搞艺术的,但看他瞧的那么出神,也不便出声打扰。倒是穆连山没那么多讲究,对庞老二说壁画上看不出门道,还不如费心在洞内摸摸。 庞老二敛了心神,说道:“恩,一瞧就瞧出神了,这山洞虽然不小,但总是有限,我们再找找看,不过依我想,希望不大。” 尽管庞老二这样说,我们这次也不算完全白跑。韩老头说过,最有可能存放九龙樽的三个地方其中之一便是居室,现在已经摸查过了,可以排除,如果韩老头所料不错,其余两个地点会有收获。 把山洞来回查看几遍,也不过花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我看着实在是没希望了,就对庞老二说道:“二哥,要不行咱们先回去吧,还有几个小时的路,若是回去晚了,上边的人不定多着急呢。” “恩,好,咱们这就回吧。” 进洞之后一直没出声的穆连山这时突然对庞老二说道:“庞二哥,手电拿来我用一下。” 我心中有些疑惑:山洞都翻遍了,难道姓穆的又有了什么现?有意问问他,但看他那冷冰冰的脸,估计问了也是白问,庞老二没多说什么,依言把手电递给他。 穆连山接过手电,走到山洞最尽头的洞壁处一点一点的看,时不时还敲敲打打。庞老二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试探试探有没有夹层。我不由暗自笑,这他娘的又不是砖瓦砌成的房子,全都是硬棒棒的石头,还能硬生生的挖出个小套间来藏宝贝?我斜眼看看庞老二,他没露声色,只是静静的看穆连山一个人瞎忙活。 大石床是紧贴着山洞尽头的洞壁摆放的,所以穆连山很快就摸到这里。石床已经被我们细细看过,没有异常。不过穆连山看的倒不是床,而是床头处的洞壁。看了一会儿,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把匕,在洞壁上又刮又捣。 有门? 我和庞老二往他跟前凑了凑,恰好穆连山收回匕,回头说道:“庞二哥,你仔细看看。” 回想一下,山洞尽头的洞壁倒真是个我们漏查的地方,但这样实心的石头洞壁,很难做什么手脚,所以不但我,连庞老二也没多想。此时听到穆连山的话,庞老二急忙借着手电筒的光贴紧洞壁细看下去。 这一看,果然看出些端倪。 第三十二节 横祸 洞壁上落满灰尘,庞老二拿手全部拂去之后,穆连山刚刚留下的匕刮痕便清晰可见,我挤在最后面,本想再凑近一些,但惟恐挤到穆连山,所以使劲伸长了脖子看。粗粗一看,洞壁很正常,但只要仔细看,还是会觉其中的奥秘。 洞壁被匕刮过之后,出现了一道颜色较其它地方稍浅的线条,锋利的匕可以顺这道线条直插进去。也就是说,这处洞壁并不是铁板一块的整体。 庞老二用匕把线条的轮廓越勾越深,粉末状的东西纷纷散落,直到线条的深度接近一寸时,情况已经相当明了,洞壁是用石头砌出来的,所谓线条,只是石头与石头之间的接缝,那些粉末状的东西,就是缝隙中的粘合物。 这个现非常意外也非常重大,没有人会在洞壁上白费工夫,象这样把原本天然的东西改造的目的,是为了掩盖隐藏什么。我猜测,如果取掉人工砌上去的石头,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很可能是夹层或是密室的小门。 也就是说,我们期盼极甚的九龙樽,完全有可能存放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一时间我感觉心跳度剧增,真想把一动不动的穆连山挤到一边儿去,然后给庞老二搭手帮忙,不过我们来前压根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现,所以全身上下只有匕勉强能用。我正急的没着落,庞老二猛然收手,站直身子对我说道:“急也不急在这一时,走,先回去。” “回去?”我有点纳闷,好容易有了点现,撂下不管了?不过转念想想,在这儿赖着不走也不是办法,毕竟没有工具,这样的石头,虽是砌起来的,但拿手也挖不开,只有回去找了趁手的家伙,再来跟它较量,看看到底是类傣族泥瓦匠的手艺好,还是我们这些外来户的耐力强。 在山洞里耗了个把小时,再出来时已近黄昏,庞老二硬拿过我的背包,又打头走在前面。走过的熟路没有那么多计较,所以我一边走一边跟庞老二闲扯,扯了一会儿,话题又落在他的老本行上。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问庞老二一个问题,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开口,趁着刚刚有了意外惊喜,大伙儿心情都不错,我对他说道:“二哥,问你个事儿,能说么?只当咱们闲聊天儿。” “恩?什么事儿?” “老早以前,我和松爷刚跟你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不?刘胖请客吃饭,在酒桌上说你曾经从坑里带出过一件西汉乳钉纹壶,是神器,我就是想问问,最后什么价出的手。” “呵!小陈,怎么现在猛乍乍想起这个了?” “嘿嘿,韩老头儿不是说了么?九龙樽是东汉末年的东西,乳钉纹壶是西汉的东西,两下里年代相差不远嘛,我想知道知道,它们要放到一起比比,值个什么价?” “说是神器,那倒有些过了,不过我干了这么些年爬子,倒是头一次遇见品相那么好的青铜器。带出后给我父亲看了,他老人家也是惊赞不已。后来准备出手,消息一放出去,马上有人过来谈价钱。” “最后是多少钱出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庞老二望望天边如血的残阳说道:“有几家出的价钱着实不低,但我寻思了很长时间,都没点头,最后几乎是用白送的价钱卖给了一个复姓上官的老先生。” “哦?这个这个,白送的价钱?你欠上官老头儿人情?” “那倒不是。”庞老二淡淡一笑说道:“这上官先生过去我也是听说过的,混在古玩圈里好些年了,不过他有自己的产业,收集来的古玩全都自个儿收藏着,不象刘意合一样,靠倒腾土货财,因此在圈儿里名声很好。当时上官先生听到我要出货的消息后,也托人找上我,给了个价,不过,他给的价和旁人给的价差的太多,所以我婉言谢绝。” “酒香还怕巷子深么?卖东西嘛,自然拣着出价最高的那个买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庞老二说道:“我自打从父亲那里学手艺的第一天起,他老人家就对我说过,爬子下坑摸土货是个行当,虽不光彩,但比着杀人放火要强的多,老祖宗们传下来那些好玩意儿挖一件就少一件,若是卖给了中国人,还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着都是在自己人手里,但万万不能叫它们流到海外,从我祖父那代开始,我们庞家便新添了一条家规,但凡是洋买主,或是给外国人当搭子(中间人)的,不管出价多高,一概拒绝。我平时结交的那些老主顾均知道乳钉纹壶的实价,自问没那个实力跟别人争价,所以想买壶的全都是生人,个个来历不明,这就是我一直拖着没出手的原因。” “没想到后来上官先生亲自找上门来,好好跟我谈了一番,他说自己着实喜欢这件东西,哪怕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说着说着,老先生重新出了个价,又拿出两套房产的证件,摆到我面前。说实话,我对他十分敬重,只不过纹壶是柱子跟我一起下坑摸来的,我个人不好做主。上官先生看我犹豫,还以为我嫌价码太低,于是硬拉着我到他家去了一趟,拿出来历年珍藏的古玩字画,一样一样介绍,叫我随意挑选,老先生见识渊博,家里藏的,都不是俗品。我见他诚心,答应回去考虑考虑。临走前,上官先生吞吞吐吐对我说了件事,他说这把壶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东西,叫我一定谨慎出手,出价最高的那个买主背景复杂,跟海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听了这话心里就咯噔一声,暗道幸亏事先提防,没有贸然出手。接着,老先生指了指收藏来的古玩,说自己平生最爱这些东西,闲来无事鉴赏把玩一番,乃是人生一大乐事,等到死了之后,这满屋的东西不留一件给儿孙,全数捐给国家。我心下感动,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和柱子商议,把这把壶低价出让给上官先生。小陈,记得过去跟你说过,做爬子伤阴德,需得平时积善化解,这是其一,其二,我家祖训说的极对,咱们中国人的东西,就得永世留在中国。” 这番话说的我好不惭愧,自从沾上圣师宝藏以来,我满脑子就是挖出来卖钱,至于卖给谁,那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说着闲话,时间过的很快,夜黑透的时候,我们总算钻进密道。等我从密道爬出来时,借着月光看到的第一个人,竟是萧月。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这里?自从上次分别之后,有好些天没见到她了,平时心里事多,顾不上一直想,但眼见萧月又出现在面前,我心中一阵欢喜,翻身上来,上下看了看她,说道:“妹子,你怎么来了?” “来了大半天喽。”小六子在旁边插嘴说道:“谁也不理,看样子就是专为等你来的。” 几天不见,丫头瘦了很多,一张秀气的瓜子脸越显得清减。我傻呵呵的乐了一晌,才现她始终眉头紧皱,没有一丝笑意,这可不大对头啊,丫头以往是最喜欢笑的,怎么今天带了张苦瓜脸来?我也不顾周围一片贱笑,有意把她拉到一旁,轻声问道:“妹子?你怎么了?怎么这般不开心?” 萧月抬起头望了望我,那双无比清澈的眼睛似乎也光彩黯淡,我隐约觉得,又有什么事了。 果然,她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对我说道:“宝来哥,我我”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强烈,安慰她道:“别急,有什么事,跟我说。” “我我没地方可去了。” 恩?丫头好好的,怎么会说这种话?这里虽然偏僻,但她还有妈,有二叔,有家。我急忙追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萧月回头看了看还在紧盯着我们这边贱笑的众人,拉着我又走出去一段路,然后才轻声说道:“上次你帮我填好了我爸的坟,回去之后我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犯了病,我二叔也大脾气,说我不听话,把我锁在自己屋子里,每天除了送饭,不跟我说一句话,我哭了不知道几回。昨天晚上,我听见我妈和二叔在屋里吵架,开始二叔还压着声音,可后来他们越吵声音越大” 吵架?我觉得有些奇怪,萧月的母亲一直神智不清,跟自己亲生女儿都不多说什么,那里来的精力智商和萧月二叔吵架? 萧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听见他们在说我爸的事,说了很多,有的我听清楚了,有的我没听清楚。” 我实在有点犯难,这些纯属萧月家事,不但庞老二几次警告,连我也觉得随意插手的话不大合适,但丫头已经上门哭诉,我总不能拒之门外,无奈的看了看萧月,又看了看远处的庞老二,心里很不好受。 “我听见,听见我妈说,是二叔害死了我爸我心里一下子乱糟糟的,二叔对我那么好,他会么?他会么?可这话是我妈说的,她总不会信口开河。天快亮的时候我再也呆不下去了,开窗子跑出来” 我顿时直冒冷汗,事情越来越大,和萧月聊聊天,她二叔就已经很不满意,现在再掺夹进来一条人命,单凭我自己,是绝难搞定的。 无可奈何,再不方便管也不能这二半夜把萧月赶回家,我好言安慰了她半晌,哄她先睡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萧月昨天一夜未睡,今天又跑了这么远的路,可能真的累了,没多大工夫便沉沉睡去,我守在她身边好长时间,才悄悄到庞老二那里说了说,他还是那意思,我长长叹口气,说道:“道理我都懂,这事,咱们是不好管,明天想法子哄她回去吧。” 我眼皮子沉,却怎么也睡不着,怕影响别人,还不敢弄出大动静,翻来覆去心乱如麻。想的头大如斗又加尿急,心不在焉的爬起来撒尿,过去还好说,都是爷们,只要不溅到谁脸上,走出去两步就能解裤子开尿,今天萧月来了,即便她睡的很沉,我也不好意思就近解决,晃晃悠悠好远,才望着头顶的一轮明月顺流而下。 撒完尿,打了个尿战,提起裤子刚转过身,身后的草丛刷拉一声轻响,我心中警觉,还未来得及回头查看,一只大手便从背后紧紧捂住我的嘴巴。 第三十三节 交换 偷袭者不但孔武有力,而且动作异常迅,我还未完全反映过来,一把锋利的短刀便顶在我腰间,随即又摸去了我身上的枪。这一来我不但完全挣扎不得,就连呼叫求救也是万难。为了避嫌,方便的时候我刻意走了好远,因此庞老二和穆连山都没能听到动静。 对方一得手,马上硬拽我向后退去。我虽然嘴被堵了,但眼睛还管用,凭我观察和感觉,偷袭者只有一人,十有**就是前些天窝在草丛里偷袭大宾的那帮“猎人”其中之一。我随即打定主意,不管怎么说,跟他磨蹭,想办法弄出点动静,只要营地里有人察觉,立即就能赶来营救。主意打的虽好,可事实不尽人意,我有心磨蹭,但脚下只要稍稍一慢,脖子上那只手便微微加力,卡的我透不过气,直走出去好远,他才腾出手往我嘴里塞了一团破布,松开卡住脖子的手。趁这机会,我偷眼一看,来人竟然是萧月的二叔。 看这阵势,我已经明白,肯定是萧月翻窗逃脱,把她二叔给引了来,老小子见我们人多,不敢正面为难,潜伏在我们营地附近,瞅机会想把萧月弄回去。没料到遇见我这倒霉蛋起夜,一下子撞个正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萧月二叔抓我的目的便是当作人质,好与庞老二他们交换萧月。听萧月说,她父亲的死和二叔有着莫大干系,这位爷身上是背着一条人命的,既然背了一条,也就不差第二条,即便他顾忌萧月,不敢下黑手,但落在他手上,些须苦头自然是免不了的。想到这里,我不由回头看了看他,咽口唾沫,呜咽着嗓子,想先跟他交谈交谈,澄清事实。 萧月二叔架着我两条膀子,加了点劲往前一送,沉声说道:“先离了这里再说。” 膀子在人家手里,我也算的上是身不由己,一直走到进恶鬼沟的那个山口时,萧月二叔才松了手。我一把拽掉嘴里的破布,揉揉酸麻的胳膊,正色说道:“老哥,这次你可真真是误会了,萧月妹子在家呆的闷,自己跑来的,可不是我们坏了规矩,到她家去没事找事。” “你们当真那么守规矩么?”萧月二叔冷笑一声说道:“大雨冲了她父亲的坟,谁让你们多事去看。” 我一时语塞,辩解不得。萧月二叔倒没得理不饶人,稍顿了顿接口说道:“我无意跟你们为难,只要你们领头的把我侄女放了,我也放你回去。” “老哥,没人捆她啊,真是她自个儿跑来的,这地方又不是谁家的院子,来去自由嘛,你要想把她带回去,只需打个招呼就成,何必弄这么大动静。咱们虽然交往不多,但大伙儿对老哥你还是感激的,又给我们土藤龙膏,又给我们指道儿” 萧月二叔冷哼一声,打断我的话:“你们是什么好人?有这么好说话的吗?” 我心里暗骂:去你娘的吧,一个杀人嫌疑犯,还跟我们计较人品。 我心里清楚,现在就算我嘴里说出花儿来,萧月二叔也不可能现在把我放了回去,一切只能等明天跟大部队碰面之后才有结果。我并没有说假话,他要真的把萧月带走,我们跟丫头无亲无故,加之有要事在身,不可能横插一杠子管这样的闲事。萧月父亲到底是不是他谋害的,还无定论,但即便是他害的,我们也不能跑上百里山路把他扭送派出所。 既然已经成这样,我也不想白费力气,随便一躺,昏昏欲睡,萧月二叔也不阻拦,静静坐在旁边。老小子精神头很大,这一坐竟然坐到天色亮。要说我也是多滤了,萧月二叔虽然语气不善,但却没给我吃半点苦头,伸手推醒我,说道:“跟我见你们领头的去,你走前面,莫耍什么花招,你的枪可在我手里。” 一夜未归,营地里的人想必已经现我半夜失踪。其实我并不为自己担忧,倒是很替萧月捏了把汗,害她父亲的二叔已经露出马脚,要是这次把她另了回去,会怎么对待她?可我说不动庞老二,又斗不过萧月二叔,眼睁睁瞅着丫头前路未卜,心里实在不大好受。 这时候大概也就是清晨七点左右,我在前,萧月二叔在后,刚刚走了二十分钟不到,猛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呼喊。 这呼喊声来自山口处,说明人是从外面来的。这地方会有谁来?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是何方仙人光临这破地方,但距离实在太远,只能模糊看见个晃动的人影。当我收回视线,余光瞟到萧月二叔时,才现老小子竟然紧皱着眉,低头沉思。 “等等再走。”萧月二叔一搭我的肩膀,铁钳子一般的大手捏的我骨头疼。我慌忙矮身一躲,回头说道:“老哥,轻着点儿,你把我骨头都掐断了,你自己手劲儿你自己不知道么?其实有什么事你言语一声就行,何必非得动手?再说了” “别说话!”萧月二叔一声低喝。 这一手是我跟铁柱学的,他说若是你奈何不得对方,也不能叫他太过轻松,拳脚干不过他,就得嘴皮子利落点儿,在言语中讨点儿便宜,外加气气对手。当初他就是这么对付金七爷的,弄的老头儿没一点脾气。但我毕竟初学,功夫不到家,刚开个头就被萧月二叔拦腰砍断。 又过片刻,来人奔的近了。我再偷眼一瞧,顿时目瞪口呆,竟是萧月她妈。毫无疑问,萧阿姨来意大概也与萧月有关。我大感惊讶,她不是受了刺激神智不清楚吗?怎么还能认清这么远的路? 萧月母亲停在几步之外,胸口上下剧烈起伏,脸上没半点表情,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看着萧月二叔。两人对视片刻,萧月二叔轻声说道:“乃莲,这远的路,你又何必呢?道儿不好走,摸黑过来,万一再磕着碰着怎么办?” 这话一出,顿时激的我满身鸡皮疙瘩。总见老小子恶声恶气,乍一温存起来,真叫人胃里返酸水。 萧月二叔瞧着萧月母亲仍旧静如潭水般的一言不,叹了口气说道:“乃莲,若说起小月,我跟你都是一般的操心,你好好回去等着,过一会儿我领了小月就回家去。” 无论萧月二叔怎样低声下气的说,萧月母亲始终不肯说话,瞧样子也是性格极倔的一个人。弄到最后,萧月二叔只得说道:“好吧好吧,总是拗不过你,这就走吧,到了地方你站的远远的,这帮人”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看我,“都不是什么好鸟儿。” “老哥,你这话说的” “走吧!”萧月二叔推了我一把,没好气的说道。 如此说来,我心里更是安稳,不管他本事多大,想要同时维护两个女人周全,不是件容易事,唯一可做的,就是老老实实拿我去换人。 我们三人鱼贯而行,萧月二叔时不时就回头问问,肚子饿不饿?身子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那个腻呼劲儿,真叫我好不难受。寡妇门前是非多,老话说的倒是一点不假。猛然间我心里泛起一股冷意,看萧月二叔对萧月母亲这样子,显然是爱惜的不得了,这情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培养得出来的,难道,为了这个,萧月爸爸才会横遭毒手?若真是如此,萧月二叔不是好人,萧月母亲断然也没那么贤惠。丫头这么纯真个姑娘,跟着这样两个长辈长大,当真可怜。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半夜失踪,营地早就乱成一锅粥,这时候正事也顾不上了,大部分人都四下里去寻找,只有穆连山与松爷、大宾、萧月守在原地。 一见到二叔和母亲,萧月全然忘了前几天自己被锁在屋里的事儿,不由自住就想奔过来。我是如何失踪的,想必庞老二已经做出几种判断,出去前做过交代,穆连山非常精明,虽没见过萧月二叔,但只看眼前形式就猜出七七八八,当下拦住萧月,冷冷注视着萧月二叔。松爷腿伤没好彻底,只能拄着棍子缓缓行动,当下关切问道:“宝来,没事吧。”大宾伤了胳膊,用不成长枪,他疑心萧月二叔还有别的帮手,立即伸手在腰间一探,我知道,卫攀肯定留了把手枪给他。 虽然没有人说明,但萧月二叔也是个眼睛极亮的人,早就看出庞老二是我们这帮人的头脑,穆连山是后来的,他没见过,因此,他撇了撇一脸冷气的穆连山,叫庞老二出来说话。 这俩人倒是能配到一块儿,穆连山压根也不甩萧月二叔那副尊容,淡淡说道:“什么事,我做的了主。” 其实萧月二叔只想把萧月接走,对谁当家做主倒不在乎。穆连山了话,他也没多疑问,当即把交换人的意思说明。穆连山回头看看萧月,慢条斯理说道:“腿长在她身上,没人请她来,你绑了我们的人,算是什么道理?” 萧月二叔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只不过身处被动,不好作,忍住气继续要求换人。穆连山尚未表态,松爷倒是急了。其实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管怎么说,我还算是安然无恙,只不过姓穆的处事方法不同,这事若是放在庞老二身上,必定客气一番,然后和和气气把人一换,皆大欢喜。萧月二叔看样子也真不想再罗嗦下去,把我朝前一推,说道:“小月,过来吧,你这孩子,把你妈急的要死。” 穆连山是个信人,见萧月二叔放了人,也跟着把手一收,示意萧月离去。我想着自己手枪还在对方手里,转头去要,萧月二叔不屑说道:“等我侄女过来,这东西自然还你,很好使吗?放在你手里,不过一把破铜烂铁。” 真他娘的气死人,这功夫眼儿了,还不忘埋汰我几句。我忿忿的转过身,恰好与萧月四目相对,哎,疼煞人的丫头,可又有什么法子,我轻声对她说道:“妹子,好好跟你妈回去吧,可别再乱跑了。” “宝来哥,你自己保重,以后,我可可不一定能再来瞧你了。”萧月泪眼凄凄说道。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心头一酸,又细细叮嘱她几句,临了刻意说道:“妹子,回去之后好好听话,别惹你二叔生气。” 萧月面色一变,眼泪夺眶而出,再说不出一句话,小声呜咽着与我擦身而过。目送他们三人走的远了,我才回过头,深深叹了口气。松爷拄拐过来,一拍我的肩膀,说道:“得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接着干咱们的事儿,别忘了。”他突然嘿嘿一笑,压低嗓子说:“家里还有个人等着你呢。” 我摸摸红线缠腰,是啊,家里还有个人在等着我,有日子没见苏玉了,心里着实有些想念。 遗址周围这片地方很大,出去找我的人一时半刻的回不来。和松爷大宾他们说了说自己被俘的经历,又张罗了点东西吃,我寻思着怎么想办法把人都叫回来。大宾一笑,说道:“别费心了,大伙儿都不傻,时间长了肯定会自己回来,你可别再乱跑,万一真出点别的事儿” “是是是。”松爷插嘴说道:“宝来倒霉惯了,有名的晦气蛋,你要不信,我跟你打赌,他现在自个儿出去溜达一圈儿,若不出点事儿,我拿棍子把这条腿也打瘸。” 大宾哈哈一笑,我心里郁闷,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们三个正说着话,一直静坐不动的穆连山突然说道:“那丫头又回来了。” 我抬眼一看,果真是萧月从远处一路跑过来,这事儿闹的,刚弄妥当,怎么又搞一回? 等我半路迎上她,丫头上气不接下气急匆匆说道:“有有伤伤药吗?” 第三十四节 隐情 萧月跑的很急,因此气喘的厉害,我听不清楚她的话,直到她又说一遍,我才点点头,说道:“有啊,怎么?你们你们不是好好走了么?要伤药干什么?” “我我妈”萧月又悲又急的说道:“我妈她受伤了。” 眼见萧月这么急,想必她妈伤的不轻。匆忙之间我也顾不得去想如何受的伤,翻出一包庞老二配的伤药,连带酒精棉球纱布一起拿给她。按理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绝不能再插手她们家的事儿,可总是心里不忍,回头对松爷他们打个招呼,随萧月上了路,大宾他们还要阻拦,但我已经跑出去老远。看着拦我不住,穆连山一直身子,对两个病号说道:“你们藏好,我跟他去。” 丫头虽然是山里长大的,但毕竟纤弱,经不住来回奔波,跑着跑着就喘不上气了,只是顾念母亲的伤势,咬牙不肯停步,把我急的没着落,总不能背着她跑。我想了想,对她说道:“妹子,你跑不动了,把药给我,我跑的快,给你妈送药,你缓着劲儿慢慢跟来就行。” 这办法也是被逼无奈,萧月很听话,把药交给我后,嘱咐我跑的快些。我点头答应,回头交代穆连山一声,以百米冲刺的度一路狂奔出去。 萧月一家离去的时间不长,若是正常走路,大概也就四十分钟,但我这般玩命的奔,只用了十几分钟便看到她母亲和二叔。 令我吃惊的是,萧月母亲的伤不但重,而且是非常重,一把匕已经大半儿没入胸口。我顿时吃了一惊,萧月断然不会对自己母亲下手,难道是她二叔?但瞧着先前他那副怜惜样子,应该也不是,莫非是自个儿想不开?我万没料到萧月母亲如此硬朗,丝毫不感伤口的疼痛,面色苍白却依然平静。 我把药交给萧月二叔,这时候他也不说什么我乱管闲事了,一把抓过,焦急问道:“怎么用?” “直接敷上就成,只是这伤口太深,怕血会把药粉冲掉。” 我说的是实话,这么深的刀伤,别说救治,刀子一拔掉说不准就会要命。萧月二叔一咬牙,说道:“劳烦你看着点儿,我去寻一味止血的草药,碰碰运气,看这附近有没有。” 等萧月二叔走了,萧月母亲又把目光转向我,细细看了半天,说起来,她的相貌与萧月很相似,虽然已过中年,却仍然清秀,但自从萧月对我说了她父亲死因,我内心深处对这女人不由产生了些许厌恶,加之我最受不了被谁这样直视,于是转开目光,低声对她说道:“萧月一会儿就来,撑着些。” 萧月母亲收回目光,静静的不知想些什么,然后对我说道:“能扶我一把吗?我想到那边儿看看。” 这是我头一次听到她说话,因为土滕龙膏的缘故,我一直猜测她是独龙人,虽未得到证实,但可以听出,她的汉话说的有些生硬,想必不是自己母语,而是半路出家学到的。对她的要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象这样的重伤,再一活动,很可能造成严重后果。见我沉吟不语,萧月母亲没再勉强,自己强忍着伤痛挣扎坐起来,我见她眉头一皱,心知肯定触动了伤口,慌忙伸手扶她。站起身后,萧月母亲眼望着远处的扎郎山,一步一步慢慢朝前挪动,我想劝她,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随她一起走。 “那边儿就是扎郎山。”萧月母亲一边儿走一边儿说道:“扎郎山,里面飞着蝴蝶,花花绿绿的,飞来飞去,很漂亮” 我苦笑一声,这节骨眼儿了,还有心情想蝴蝶。 “我看着蝴蝶飞到扎郎山,又看见有两个人进去抓蝴蝶,一只,两只,三只,那些漂亮蝴蝶,我也想抓,可我抓不到,坐在树下生气,他递了只蝴蝶到我眼前,那么大,那么好看,我就不生气了” 我叹了口气,刚想打断她的话,叫她暂且坐下休息,萧月母亲又接口说道:“他们时常抓,我就时常看,有一天,他没留神,摔到了腿,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的土滕龙膏最好用,我就拿了阿爸的膏药给他敷上,瞧他还逞能不逞能?非要守在树上抓那只最大的蝴蝶。我说他,他不听,说腿好了还要上树去,一定得抓到最大的蝴蝶才开心,听他这么说,我再气不起来,我知道,他抓了大蝴蝶,还是拿给我玩儿” 就算我再傻也听出来了,萧月母亲说的,必定是当初和萧月父亲、二叔刚认识时的情景,只不过她说的他,到底是那一个? 她一路说,我只好一路听,不知不觉间,竟然离恶鬼沟很近了。怪我粗心,丝毫没留心这一点儿,萧月母亲突然止住步子,回头对我说道:“告诉我女儿,谁也别怪,这,都是命。” 我正回味这句话,她猛然把我往后一推,自己顺势翻落进了恶鬼沟。我惊慌之下想伸手拉她,无奈鞭长莫及,连片衣角也没抓住。这条山谷一向是生命禁区,看她滚动着跌进沟底,我也只有站在上面干着急的份儿。 这一幕恰好被采药回来的萧月二叔远远看到,他疯了一般冲过来,哀叫一声。虽然萧月二叔跑的飞快,但中间也隔了几分钟时间,按着韩慕亭和老土的说法,此时进沟的人已无幸理。 我有点心虚,毕竟人是在我的看护之下落进沟的,还没等我说话,萧月二叔竟然一头扎进沟中。 真是疯了!他既知道类傣族密道,对这条恶鬼沟的底细自然一清二楚,即便如此,还是逾越雷池,凭着这份举动,我不由生出几分钦佩。张口叫道:“回来!要拉她上来,需得想想办法。” 萧月二叔置若罔闻,一口气奔到萧月母亲身边,抱起她大步朝回跑。我没料到万物难犯的恶鬼沟竟然奈何不得萧月二叔,寻常人进去,别说出来,连命都要搭上,而萧月二叔不但进了,还扛着个百十斤重的人,一番折腾,仍然是好端端的安然无恙!想不到这人的本领如此高强,怪不得连庞老二也不愿跟他为难。 萧月母亲虽然被抱了回来,但她可不比萧月二叔,胸口的匕在落沟时触到地面,几乎没柄,加上在沟内呆了片刻,这时已经丝气皆无。萧月二叔抱了她的身体犹自不肯松手,铁打的一条汉子,眼眶竟然湿了。 眼见这样的惨事,虽说跟我无关,但让我心里十分难过。这时候,萧月和穆连山也从后面赶来。这一节没什么可说的,萧月见母亲身亡,自然失声痛哭,萧月二叔的泪水,也一滴一滴落在尸体身上。 两人哭了一会儿,萧月二叔突然抬起头,冷冷看了萧月一眼,伸手把她推开,说道:“离乃莲远些,她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萧月挣扎着又要靠近,仍旧被她二叔重重推开。我看着他的样子,竟然是迷失了心智,慌忙上前拉住萧月,说道:“妹子,先静静。”接连两次来回奔跑,让萧月体力透支,加上悲痛后一场大哭,再也支持不住,顿时昏倒在我怀里。我慌忙把她放在地上,急的直甩手,穆连山过来看了看,淡淡说道:“不打紧,一会儿就醒。” 萧月二叔见我们离的远了,慢慢坐在地上,仍然抱着萧月母亲,伸手拂了拂尸体凌乱的头,说道:“乃莲,现下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好好的跟你说话,逗你开心” 我却没工夫听他唠叨,只想着早些把萧月救醒。好在丫头身体一向不错,晕倒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所致,掐着她的人中,没多长时间便悠悠醒转。 刚一醒,萧月眼中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我轻轻对她说道:“妹子,你二叔急昏了头,先别去扰他,你累的够戗,好好歇歇,别的事容后再说。” 这中间萧月二叔一直嘟囔个没完,突然提高声音恶狠狠说道:“乃莲!你对我说句真话,我那一点儿比不上萧卫东拉?怎么孔敢干爹叫你嫁他你就嫁?丝毫不问问我心里怎么想?” 萧月二叔确实是在极度悲愤之下失了心神,若非如此,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当着别人说这种话? “我什么都知道,你还是爱着我多一些。”萧月二叔放缓了口气,说道:“你嫁了萧卫东,自己也不快活,我瞧着你们天天在一起,最后连孩子都有了,狠不得马上死了才干净。这么一天天忍下去,实在忍不住,我替你杀了姓萧的,叫他不能再天天缠你,可你,怎么一点都不领情?” 虽然早就知道萧月二叔是杀人凶手,但听他亲口承认,还是让我吃惊不小。我怕萧月再次心神激荡,赶忙对她说道:“妹子,你可别想那么多” “乃莲,咱们这就走吧,我带你远远的躲起来,谁也找不到我们。”萧月二叔抱着尸体,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朝山口走去。萧月挣扎着要跟过去,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拦她,就这踌躇间,萧月拉这二叔的胳膊,哀声说道:“二叔,你要去那里,是回家么?” 萧月二叔冷冷一笑,推开萧月说道:“不管是谁,姓萧的也好,旁人也好,都别再扰我和乃莲的清净。” 望着萧月二叔走远了,我又犯了难,该把丫头怎么安置?妈没了,二叔疯了,和先前山秀一样,从此孤苦伶仃,小阳山那里还好,离阳川近,现下这个地方,能把她弄到那儿去? 不管怎么说,也断不能丢下她不理,想了半天,我还是对她说道:“妹子,先跟我回去,等明天,我陪你回家。” “我,还有家可回么?” 一句话把我问的语塞,只好先哄着她回了营地。 呆了片刻,出去找我的人陆续回来,见我好端端的又冒了出来,都是先惊后喜,我对庞老二把前后经过一说,想找他讨个办法,庞老二摇摇头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好想?听天由命吧。” 第三十五节 陶板 一直到了第二天,萧月的情绪才稍稍稳定,只是精神欠佳,整个人仿佛都变了个样子。我试探着问了问她昨天的情况,才知道原来他们三人原本是打算回家的,萧月毕竟年轻,阅历不深,二叔无意中说出的话让她震惊,母亲的神智恢复也让她诧异,丫头没忍住,走在半路上就悄悄询问母亲,父亲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关于这其中的隐情,萧月母亲是极清楚的,但她万不可能告诉女儿。萧月虽然脾气好,但她眼见自己已经探到端倪的事儿还被母亲左右遮掩,不由的又悲又怒。 不可否认,萧月父亲的惨死让萧月母亲在很长时间里都背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和阴影,加上萧月的一再质疑,随后不久,她母亲便自己掏出匕,深深刺在自己胸膛。 我听完这些话,默默陪她坐了一会儿,安慰道:“妹子,现下事儿已经出了,再怎么也都于是无补,最要紧是得关爱自己身体,千万不能闷在心里,你比我还小着几岁,以后的路可长的很。” 又抚慰她几句,我心想丫头以后该怎么办?且不说她二叔到底是一时悲愤过度晕了头,还是彻底精神失常,守着这样一个杀父仇人,心理能承受的住么?萧月身无缚鸡之力,种田打猎这样的营生一向没有操持过,加之住的偏远,靠什么过活?我们毕竟还有别的大事要做,不能把时间都耗费在这种事上,即便我乐意,庞老二和卫攀他们肯定不干。我轻轻问道:“妹子,这个这个,你有什么打算么?” 萧月惨然的摇了摇头。 “家里还有别的亲戚么?你一个姑娘家,在这种地方独身住着可不大方便,最好是寻个亲戚家借住几天,等我们这边儿事了之后,我再好好替你想想法子。” 萧月又摇了摇头。 哎!这可要把我愁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的很八婆,净操些闲心。庞老二把我叫到一旁,低声嘱咐几句,不外乎还是那番意思:好好送丫头回家,不能一直为了她耽误我们的事。我心想若是出言赶萧月走,打死我我也做不来,于是硬着头皮第一次和庞老二犟上了。铁柱他们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委,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劝,开始我还耐着性子听,后来实在忍耐不住,破口喝道:“柱子!你肚子里长的都是杂碎?这事是没放在你身上,说的倒轻巧!” “就是!”松爷当初也经了山秀那番曲折,所以坚定的和我站在一边儿,“柱子,你他娘的瘦了点儿,可也是个男人,有这么办事的?” 铁柱倒没火,心平气和跟我讲道理。我们这一闹腾,萧月在远处看了个清爽,加之我上了火气,声音很大,丫头顿时明白。她把我叫到一旁,说道:“宝来哥,我我也该回家去了。” 我满肚子怨气的瞪了大家一眼,回头对萧月说道:“妹子,你别急,容我想个办法,先把你安置好。” 萧月不听,执意要走,无论我怎么劝说都不顶用。只好先陪她回家看看。 不料到了地方后,我立时目瞪口呆,萧月家的三间小屋竟然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这大概是她那疯二叔所为。萧月还不死心,带我到她二叔过去住的地方,果不其然,也是残砖断瓦一片狼籍。看来她二叔是真的疯了,我疑心疯二叔是举火*,不过捏着鼻子把两处房屋都看了看,没有现尸体。 这时的萧月,真真算的上天下之大,再无立锥之地,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她刚刚平复了一些的情绪再次激荡起来,眼泪不由自主一滴滴落下。我一咬牙,拉起萧月转身便走,心中打定主意,此情此景,再容不得我放手不管,破着跟庞老二磨蹭一天,也需叫他应允收留萧月。 其实庞老二心底很善,听我把情况一说,也松了口,他原本不想我多掺和,那是因为萧月有家有长辈,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我去管闲事,但现在不但萧月二叔行踪不明,连家里房子都被烧净,没了容身之地,见死不救,难容天理。 我们带的有帐篷,只不过因为天气热,一直没人用。我当即撑好一顶,安顿萧月暂时住着。再长远的打算,我也思量过了,这里事情一了结,带萧月回阳川去,凭她的长相性格,寻个好人家嫁了根本不算难事,至于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和家人,就尘归尘,土归土吧。 枝节一了,正事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上次现的类傣族领居室内的异样洞壁,还需要彻底弄清楚。庞老二和穆连山空手,我背了个大背包,带着些清水干粮和一应工具。临出前,我又腆着脸钻进帐篷,对萧月说道:“妹子,你好生呆在这儿,我可要去要去做学问了。嫌闷的话出去走走,不过可不能走远,这些都是粗人,就那个拄着拐的心眼好,有什么事,你就对他说,天不黑我就回来了。” 天公作美,连着几天都是好天气,今天也不例外,平时三两天就要来一场的大雾倒是好久没光顾了。我们三人穿过密道,踏入遗址。因为都是上次走过的熟路,加上我们的目标明确,所以行进度很快,丝毫不在路上耽搁。我想着前两天和庞老二第一次闹了生分,有心和他套套近乎,虽说都是自家兄弟,但也不能把话憋在肚里。庞老二听我把话说完,微微一笑,边走边说:“小陈,重情重义那是极好的,但有句难听话我需得说在前面,咱们助人救人,可与对方身份性别没什么关系,不管是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要一视同仁。你还是年轻了几岁,瞧着萧丫头模样挺俊,热火火的想一帮到底,若是换个人,你还会这般相助吗?” “二哥,你可把我瞧扁了哈。” “好,这条先放下不说,莫要忘了。”庞老二正色说道:“阳川的苏丫头也是用了情的,见异思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二哥,你你你”我看庞老二说到正题上,心里一乱,没留神摔了一交,爬起来说道:“二哥,我虽傻了点儿,但别人的心思,多少还能看出一些,苏玉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情” 我原本想说的是情深意重,但毕竟还当着穆连山,这话就没好意思说出口。其实这事我心里想的很明白,我只把萧月当成个小妹子一般看待,她受苦受难,我绝不忍心袖手旁观,但说到心底最深处,却只装着那一个人儿,旁人再怎么挤,也都挤不进去。 说了几句心里话,顿时让我轻松很多,又大又重一个背包背在身上,也不觉得多沉,脚下生风,走的人欢马跳,足足比上一次提前半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 这一次准备充分,手电工具带的都很足,而且和上边人打过招呼,回去的晚些也不要紧,所以有足够的时间在这儿消耗。按我们推测,人工砌出来的洞壁后面,应该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只是不知道面积有多大。这地方是领居室,洞壁又经过人工精心修饰,说里面没藏好东西,连松爷都不会相信。 洞壁上石块儿与石块儿之间填充的粘合物不但颜色与石头极其相似,而且风干之后硬度很高,好在只有两大块石头砌在一起,把它们拿掉之后,洞壁上就会出现一个低矮的小门。庞老二目测一下,觉得只需要敲掉其中一块就足够人钻进去。做这活儿手脚要轻,因为后面的密室里很可能存放着九龙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破了神器原貌,韩老头儿称机加价,再吩咐我们去找件别的东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拿zha药炸或者借助其它外力生敲硬砸是不成的。唯有一点一点把填充物清理干净。这些填充物虽然硬,但比较脆,而且和原有的洞壁毕竟不是一体,用锤凿就可以搞定,只不过是费些时间而已。石匠那套家伙我们自然不会带着,是用别的工具临时代替。 跟着这两位大侠,我就纯属跑龙套出苦力的角色。他俩轮流干,我举着一把手电当灯架。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工程进度也有了喜人的结果。这块石板大概一拳厚,即将把四边儿都凿穿时,庞老二用工具向外匀力钩住石板,以免它朝里倒塌,砸坏密室里的东西。 叮的一声脆响,穆连山抛下手中的工具,说道:“成了。” 庞穆二人都是老人,石板拿掉之后,自然不会急着进,先行观察试探一番。我也在旁边看,但结果叫我有些失望。 密室不算太大,二十多平米的样子,根本没有我想象中的奇珍异宝或者九龙樽,而是整整齐齐一层一层码着一尺半左右见方的薄木板,几乎满屋子都是这些东西。 我疑惑的看了看庞老二,“二哥,这是什么玩意儿?” “看看再说。” 密室结构非常简单,也不象布有机关的样子。庞老二小心的遮了口鼻进去,弄了块木板递出来。我伸手一接,便觉得这东西不象木头,入手很重。把它拿到洞外的光亮处一看,才现质地有些象粗陶。 封的严严实实的密室就为了放这些东西?我嘟囔一声,把陶板平放在地上,拂去上面的浮灰,顿时,一堆密密麻麻的符号在板面上豁然呈现。 韩老头拿来的资料我只略看了看,上面有一些类傣族文字外加汉字注释,不过看的不细致。但大概形状还能记得一些,如果我看的不错,陶板上的符号,应该是类傣族文字。 其实这一点也是最让我想不通的一点。文字,是一个国家或民族文明达到某种高度后才会出现的产物,类傣族只是个几千人的小部落,连他们的母族都未有文字产生,这些人,倒满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不过还是那句话,想不通归想不通,除过九龙樽以外的事,都该由那些教授学者操心。 庞老二曾经用心看过资料,也记了一些类傣族文字,他把陶板看过一遍,抬头对我们说道:“这东西,有点意思。” 第三十六节 柱子 “上面写的什么?” “这一块陶板上记载的信息不多。”庞老二放下手中的板子说道:“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历代类傣族领留下的,要是我猜的不错,从他们第一代领一直到消亡前最后一任,每人都烧制保存了一些这样的陶板,你们看。”他指着陶板最顶端的一行文字说:“这上面标明了领的姓名和他所处的大概年代,记载的是他们族内的一些隐秘和其间生的大事。咱们再进去一趟,把属于这个领的陶板全都找齐,看看上面记载了些什么事。” 如此一说,我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马上跟着庞老二返回密室。洞中的陶板数以千计,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受到外界一点影响,保存的非常好,而且排列有序,我们很容易就翻查出一整套的陶板。把它们统统搬到外面,我大概数了数,应该有四十多块。 庞老二按顺序开始一块一块的看,不过很遗憾,韩慕亭所给的资料只是半吊子,各方面的内容都是残缺不全,包括文字,所以,陶板上有非常多的字庞老二认不得。既然这样,想要通篇理解其中内容,有些难度。不过,断章取义,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 类傣族部落领的继承制度是世袭,父死子替,他们在部落中拥有绝对的权力。陶板内容主要都与战争,祭祀,外交有关。听完庞老二的介绍,我总觉得心里出现一根若有若无的线,仔细想想,才恍然大悟,对他说道:“二哥,既然每一代领都留有陶板,又都和外交有关,咱们能不能从这里找找九龙樽的线索?类傣族和当年叛清的藏部关系应该比较密切,他们之间相互来往的过程很可能会记载在陶板上,如果咱们运气好,说不准还能从中找出些有用的信息。” “恩。”庞老二抬头赞许的看了我一眼,“小陈,着实有长进,看的透彻。” 我们把满清统治期间的几代领留下的陶板全部找了出来,看数量,想要全部吃透,加班是不可避免的了。 文字,用来记述人类一切可以记述下来的东西,其数量非常庞大,类傣族文字大概也就是等同于汉族文字刚刚出现时的象形类,结构笔画都算不上复杂,不过,先创造出它的人,绝对很不简单。 我和穆连山一个类傣族大字也不认识,便在旁边帮他搬搬陶板打打下手,不过穆大侠是不屑做这种事的,说是打下手,其实全是我的事。不过咱也没啥怨言,从上次的事可以看出来,穆连山虽冷,但绝不是完全不通人情的人。 等庞老二把所有陶板全都看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站直身子对我说道:“小陈,你猜的不错,陶板上确实记载了类傣族和藏部交好的经过,其中双方互遣使者的次数有很多,记的很详细,其中有一块陶板明确写出,藏部使者有一次来访,带着他们领送来的两件礼物,类傣族人称为兽铜樽。” “兽?不是九龙樽吗?” “照我看,兽铜樽就是九龙尊,莫要忘了,龙生九子不象龙。” 确实,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流传的天龙九子,没有一个长的象他们老爹,象这样边陲的蛮荒部落,不清楚典故,错把龙子看做兽类,实属正常。 我惊喜的问道:“那这两件铜樽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可惜的是,陶板上没有记的如此详细。” 我顿时下了气,忙活了半天,全做的是无用功。这些资料,放在有关学者手里,那是珍贵无比的,但放在我们手上,鸡肋。 “不要丧气。”庞老二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咱们收获已经颇大了,原先说类傣族遗址中存放着九龙樽,也只是韩老头一面之词,咱们心急拿到他手里的墨玉,这才死马当做活马医,奔波到这里。眼下不是已经很清楚了么?九龙樽的确藏在这里。耐着心去找,总有找到的时候。” 话虽如此,我还是高兴不起来。闷闷不乐的把陶板全都搬回原处。类傣族领居室的探察,算是无果而终。下一个目标,将是紧挨扎郎山脚下的类傣族祭坛。 回到营地,心情郁闷,还要强打精神去安慰萧月。丫头仍旧不见好,但已经愿意多说几句话。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对她说道:“妹子,睡吧,明天我还得接着进扎郎山。说话的日子还多着呢,好吗?” “不不不,宝来哥,你别走。”萧月央求道:“你就睡在这儿,我看着你睡,安安心些。” 我顿时哭笑不得,男女有别,我这么个大男人,怎么好睡在她帐篷里?况且周围那帮鸟人都闲的蛋疼,没事还想找点乐子闹闹,一个个贱的不得了。我急忙说道:“妹子,这可不行,这个这个,不大合适,我,我就睡在你帐篷外边,好么?其实离的近的很,说句话都能听的到呢。” 果不其然,我刚从帐篷里钻出来,不远处躺的那帮子闲鸟儿一个个睁着大眼睛,开始起腻了,铁柱捏着嗓子对旁边的大宾说道:“不不不,大宾哥,你别走,你就睡在这儿,我看着你睡,安心些,只是夜间你需得老实点儿,可不能手脚不干不净” 话未说完,周围众人一阵骚笑,我骂了两句,自顾自躺下,没两分钟便睡的死猪一样。 第二天临行前,庞老二说了,此去祭坛的路程要比前两次远,要是不及赶回,就凑合在里面过上一夜,叫大伙儿别担心。遗址里曾经尸骨如山,要在那地方过夜我想想就头皮麻,不过当着这么多人,可不能拉稀掉链子,多拿了些干粮饮水放进背包,又到帐篷里给萧月打过招呼,三人上路。 顾名思义,祭坛的用处主要就是祭祀。在古代的许多国家和部落中,祭祀是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类傣族大的祭祀场所有两个,一个是我们将要探寻的用来祭祀部落鼻祖的祭坛,另一个是位于扎郎山用于祭祀山神的神殿。 祭坛建在扎郎山脚下一片面积很大的低洼地上。一番长途跋涉后,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排低矮的小屋。但还未等把它们看完,我的目光便被不远处的祭坛吸引。 如果用两个字形容这座建筑的话,那就是雄伟。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一个原始落后的小部落遗址中会存在这样一座建筑。我从未盖过房子,也没学过土木,但第一印象就是这座祭坛如果纯靠人力去修建的话,恐怕类傣族全体老少爷们外加留守妇女一起光膀子干也拿不下。而且它不同于当阳地宫,当阳地宫的宏大完全是以天然做为基础,稍加人工,类傣祭坛却完全是出自人手的建筑,巍然屹立在群山脚下。 远远看去,祭坛大致形状竟然与南美洲玛雅文明的金字塔有几分相象,只不过规模却要比他们的大许多。从底基开始,一块块打磨的非常平整的大石头紧密排列,形成一个正方形的底座,然后面积依次递减,到了最顶层时,矗立着十数根巨大石柱,这些石柱环绕围抱一座正方形石屋。 纵观整个祭坛,大概也与我们先前所见的秋决台大同的建筑里。 我们三人顺着一处坡度较小的山坡顺势而下,到了平地之后,庞老二决定还是先到祭坛附近的那排小屋看看。 小屋可能用的就是修建祭坛时剩下的边角料,面积很小,里面只有一张粗陋搭起来的石床和一块充当桌子的大石头,床上铺垫的兽皮都烂的不象样子。类傣族人倒很懂得靠山吃山,不但屋子是石头搭起来的,连桌子上遗留的碗碟都是石头打磨而成。这帮哥们儿够节俭的,我掂起个石碗瞧了瞧,别说,倒挺圆润,用这玩意儿吃饭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很自然,这些石屋以前肯定是用来住人的,但不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我分析,这些住在石屋中的人有可能是清洁工和维修工。这么大的祭坛,除过每年祭祀的时候派上点用场,其余时间基本都属于摆设,总得有人负责维护清扫。 离开集体宿舍,就该到正经地方去。在山坡上俯视祭坛的时候只是觉得很雄伟,等真正站到它面前时,心底再次震惊。大,实在太大,我们三人伫立在祭坛脚下,渺小到了极点。底座的石台最少也有十多米高,而这只是其中一层,整个祭坛大概十多层的样子。这么算下来,其高度竟有百米之多。 祭坛正面有一道供人通行的石阶,我们三人在下面吃了些东西,略略休息一会儿,庞老二说道:“这就上去吧,祭坛虽大,能藏东西的地方只一处,用心找找。” 登上祭坛顶端,那些先前看到的柱子便把我再次雷倒。好他娘大的柱子,每一根直径都在一米以上,整齐排列在石台四周,我数了数,一共二十四根。不说别的,光这二十四根柱子,就是放到科技高度达的今天,也不是那么容易就造出来的。 柱子的质地看上去有些象大理石,我有些纳闷,虽说这里也算云南境内,但附近山上并不出产大理石,当初打磨柱子时竟然是从外边寻来的材料?不大可能,按柱子的体积,原料只会比它更大,进遗址的密道绝对容不下这样的大家伙。直接越山谷搬运进来也难解释,恶鬼沟雷池难越,不可能全部落都是萧月二叔那样的猛人,当年的类傣族同胞没有趁手工具,运输全靠人力,几十吨的玩意儿,怎么拖进来的?平地尚且好说,这祭坛只有条窄窄的石头阶梯。依我看,造这祭坛的难度,丝毫也不亚于埃及金字塔。 这些个疑问让我暂时陷入沉思,抚mo着柱子,脑子里来回翻腾。庞老二和穆连山显然也被这柱子吸引了,两人看了一会儿,四目交接,恐怕同样让弄的云天雾地。 不对,不对。我突然醒悟过来,加意又摸了摸柱身。 这柱子,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第三十七节 石棺 古代建筑由于生产力和科技水平的制约,各方面标准与今天相比还存在不小的差距。但在祭坛这些巨柱跟前定律似乎被打破了,看的越久,就越不觉得它是千年前留下的东西,那个年代不要说刨光机和电动砂轮,就连砂纸也没得半张,却是怎么样造出这般精细的玩意儿?柱身浑圆,表面光滑极致,几可做镜,虽然在风口浪尖的祭坛顶端矗立了无数个日夜,依然完美到不可挑剔,根本看不到一丝被风化侵蚀的迹象。更让人吃惊的是,资料上记载,这处规模庞大的祭坛竟然是在很短时间内修建而成的,初开始没见它的时候,我倒还不吃惊,料定祭坛充其量也就和过去乡下那些宗族祠堂一样大小,见了之后才知道,简直算是奇迹。 这些解释不清也摸不到头绪的疑问把我们三人困扰了好一会儿。我的注意力全在柱子本身,庞老二和穆连山却加意查看柱子的排列顺序中有没有什么蹊跷,古人搞这些玩意儿大都不会随便那么一放,而是要按照某种模式来的,或是奇门遁甲,或是天体星象,但类傣巨柱似乎只是整齐排列,没有多余道道可讲,庞穆二人见多识广,此刻也只能望柱兴叹,好在咱也不是真搞学问的,迷惑了一会儿就回过神儿,庞老二说道:“小陈,别呆了,做正经事儿要紧。” “恩,二哥,我就是奇怪,这柱子磨的比地板还圆润,类傣人手艺可着实不差,” 祭坛顶部的石屋处于二十四根巨柱的正中间,庞老二一边慢慢走,一边说道:“边陲部落,跟内地过去祭天、地、神、祖先的规矩不知道一样不一样,这石屋具体做什么用的,还不清楚。不过,既然是祭祀,一些礼器是断不可少的,想必石屋内置放的都是这些东西。” 类傣族祭坛修建的如此恢弘,其实祭祀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他们的开族鼻祖,第一任部落领,这位仁兄绝对是个风云人物,按说史料记载都靠不住,说大话的人从古至尽也不稀缺,但眼前这一块一块大石堆砌出的祭坛,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是个干家。类傣族语言早就绝迹,虽然资料中记载着这位牛人的姓名,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这几个类傣文字如何音,韩老头在资料中一直都以鼻祖作为称呼。不过牛归牛,鼻祖还是很俗,和过去中国历代帝王登基就给自己修陵墓一样,他老人家带人单飞到这里之后头一件事便是修祭坛,而且是只祭奠他一个人的祭坛,这做派与修陵墓没什么分别,派头隐然还在修墓之上。 既然祭坛是用来祭祀类傣鼻祖,他的遗体和牌位十有**会在祭坛上,中国人的风俗,祭祀祖先时不能空手,得有供品,和平头老百姓不一样,鼻祖好歹也算是个小国的国王,供品太寒碜了拿不出手。韩慕亭就是参考了这一点,猜测藏部送来的珍贵礼物有可能会临时充充场面,所以才把祭坛当作一个存放九龙樽的重点部位。 走近石屋之后我觉得,它简直就是一个放大了的骨灰盒,四周没有窗户,除了那扇大门外,整体严丝合缝。大门是用很结实的木料做出来的,质量相当好,估计类傣族尚未消亡的那段时间里也曾经更换过,所以一直到现在,仍然比较完整。门上没有装锁,这一点很好理解,类傣族一向律法严苛,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到这里捣乱偷东西。 庞老二先前曾经分析过,他认为象这种地方,不会安放什么机关陷阱,毕竟与古墓不同。庞穆二人对视一眼,一人一边,合力将厚重的大门缓缓推开。随着阳光透入这处几百年都未曾开启过的神秘之地,连我这种俗人都不由产生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因为屋子没有窗户,所以大门完全打开也无法让自然光照亮其中每个角落。我递了把手电给庞老二,至于穆大爷,就不麻烦他了,人家是做大事的人,这样的杂活不愿沾手。 屋子的面积应该算是很大,而且没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显得非常空旷。手电光直射进去,先看到的便是一副直接雕刻在墙壁上的头像。头像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壁,所以非常惹眼。雕刻手法“秉承”了先前在秋决台上摆放的我们团伙儿全家福的风格,线条粗旷,简单明了,但非常传神,眼睛紧闭,鼻梁挺直,嘴唇宽厚,连人物额头的些须皱纹和眼角的鱼尾纹都没落下。 我不知道这副石雕头像是不是类傣族鼻祖,只觉得这人的相貌庄严,颇有几分西天如来的神韵。 从头像上收回目光,也适应了屋内由手电照出来的光线。屋子大门是在南方,与它相对的北边有一排真人大小的石人,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与墙壁上头像一样,均都紧闭双眼,微收下颌,那模样类似于现今某个小国的礼节。石人身后,是一个突起一尺多高的平台,上面放置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条石,四个角各有一具半跪于地的石像。整个石屋内的情景大概就是这样,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繁复,甚至连张供桌也没有,当然,在这种地方,是不会把什么东西藏起来掖起来的,我有点悲哀,看来又是空跑了一趟。 庞老二却不这么想,稍稍熟悉了一下屋子里的环境,他和穆连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在平台上那块长方形条石上,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两人都产生一个想法:这东西并非条石,而很有可能是具石棺。 南部边陲极少有用棺椁葬人的习俗,特别是这种少数民族部落,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安葬死者,惟独不会使用棺材。鼻祖难道是个思想意识前的人?为自己选择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丧葬方式?我可没想那么多,一听庞老二说那条石有可能是棺材时,心中抑郁一扫而光,娘的,棺材!有棺材必定就有陪葬,九龙樽那么珍贵,鼻祖拿来压箱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说不准还捎带着其它稀罕土货,拣着能拿的顺手拿上几件,就当找到宝藏之前开个小张,弄俩小钱贴补贴补家用,我也很不容易呦,苏玉和萧月我都得照顾到嘛。大背包我带着,庞穆两人均是这行里的高手,铁棺材也能想办法弄开。 想着想着,嘴就合不拢了,乐的直冒鼻涕泡,穆连山转头冷冷看我一眼,我顿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朝庞老二那里凑了凑,说道:“二哥,既然是棺材,那咱们需得打开瞧瞧吧。” “恩,看看再说,不大能吃的准,照理说,这地方不该有棺葬的风俗,不过,我怎么瞧都象是具石棺。小陈,你站远着些,若真是石棺,我和连山料理,等到打开时千万别慌着动里面的东西。祭坛没有古怪,棺椁可就说不准了。” “知道了,我一定老实,你不话我不动,二哥,里面要是有旁的东西,咱们拿不拿?” “你想的倒多,是不是棺材还吃不准,好了,站远些。” 我连忙连蹦带跳蹿到一尊石人面前,只露个头看庞老二他们动手。我虽不是爬子,但可以想象的到,石棺是极不好弄开的,带的工具又不趁手,只希望二位爷神威,别叫咱们空跑了这一趟。 庞老二和穆连山先围着条石转了一圈,随即就更确定先前的想法,这东西绝对是个容器,十有**真是具石棺,棺盖与棺体之间的接缝隐然可见。 石棺的盖棺方式总体来说只有两大类,一类是平盖平沿,接口处打磨整齐后覆盖上去,然后再用其它东西密封,另一类是镶嵌,棺盖经过精细加工,与棺体形成咬口。眼前这具石棺外部似乎没有涂抹添塞加固物,八成是镶嵌咬合在一起的。 这就有点棘手了,看着棺材的大小,只棺盖少说得好几百斤,没有合适工具,连手都没处放,使不上劲儿,把我急的不得了,直想拎把锤子先把盖子敲烂再说。庞老二和穆连山一言不,都皱着眉头想办法,过了片刻,庞老二伸手试着推了推棺盖,接着又加了把力,只觉得盖子并非想象中那样纹丝不动,心里一喜,招呼穆连山搭手帮忙。大概这具石棺棺盖只是平铺的,因为不用搬运埋葬,所以直接便放置在祭坛,未作其它处理。我看着有门,也顾不上东藏西藏,对庞老二叫道:“二哥!推的动么?我也搭把手吧。” “不用,你到外头找两根粗点的棍子来。” 我连忙跑下祭坛,捡着结实的木棍子弄了两根,等跑回去时,他们两人已经把棺盖费力挪开了一道缝隙,老手就是老手,什么时候都紧操着心,惟恐中了尸气,已经掩住自己口鼻。好在这地方远比古墓空阔,而且全处在地面上,即便有尸气,也散的极快。其实已经上千年的棺材了,说不准骨头都糟透了。庞老二示意我别过去,把棍子撂给他们。 两人用棍子当撬杠,又把棺盖打开少许便停住,等到里面那股气息散光了,才一鼓作气将盖子撬开。 “二二哥,有土货吗?”我隔着石人问道。 庞老二他们离的近,这时已经用手电将棺材内的东西看清,听我出言询问,回头对我说道:“自己来看看吧。” 我三步并做两步颠颠跑过去,拿手电一照,先看到一具白森森的人骨,咽了口唾沫,继续观察,观察完的时候,我的心又从颠峰跌落进低谷,这个鼻祖,当真不是一般的寒碜,莫说九龙樽,连其它陪葬都没有,空荡荡只装了具尸体。 “没有啊!二哥,什么都没有啊!” “你心急成这样,只有叫你自己看看才死心。”庞老二说道:“这遗址里到处都是怪事,连棺材也不例外,小陈,你再仔细看看这具尸骨。” 我站的地方是棺尾,听了庞老二的话,依言顺着棺内尸骨脚部一路看上去,看完之后果真现些异常。 不知类傣族人是什么习俗,竟然是这样处理鼻祖尸体的。我直觉得脊背冷,浑身的不自在,转头问庞老二:“二哥,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第三十八节 猎人的偷袭 先前我只顾着找东西,没有注意一个极反常的现象,按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不管是大人物或是小百姓,死了之后好生安葬就是,但鼻祖似乎被葬的有些过份,尸体胸部两旁的棺壁上各深深嵌着一个铁环,上面有条一寸粗细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端,竟然是穿在尸体的琵琶骨上。 琵琶骨,就是双肩上横长的那两根骨头,也叫锁骨。用铁链穿琵琶骨,是古代官府对付一些重犯的酷刑,传说被穿骨后的人,任他本领通天也再难施展半分一毫,武侠小说中也有类似情节,总之锁骨受制,就等于武功全废,老鼻祖死后还被人整的如此凄惨,到底为的那般? 我猜测这说不定与类傣族的宗教风俗有关,人死了被糟践的也不是他这一个,木乃伊,全都这样,连内脏都被掏出来,老鼻祖比着他们,还算是优待了。不过,仍是有些不对,做木乃伊是为了完好保存尸体,锁琵琶骨?怎么看也不象是好意。 “要是资料上记的不错,这具尸体就是类傣族鼻祖了。”庞老二指了指尸骨的头部说道:“不过,他死的却是惨极。” “哦?此话怎讲?” “他是被活活闷死的。你看,不但头骨狰狞,而且连手指上的指甲也全都脱落,这位鼻祖是被人活放进棺材的,窒息前死命挣扎,抓挠棺盖。” 还有这事?我记得类傣族领在部落内地位尊崇,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谁敢这么对他?难道是造反不成? “这位鼻祖想必勇猛的很,害他的人惟恐棺材困他不住,还特意打造铁链锁了他的琵琶骨,猛然间受这样的苦楚,他心里必定悲愤之极,这人性子刚烈,你看,还挣断了一根琵琶骨。八成是他们内部出了反叛的人,否则,不会有人用这么毒的法子。” 惨!老鼻祖叫造反分子活活塞进棺材,还锁了他的琵琶骨,他不会神照经,无法脱困,结果被闷死在棺材里。几千人个小部落,还闹来闹去的不消停,看来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不对不对,有点不对,我摸摸脑袋想,造反者杀了鼻祖取而代之,怎么还会将他放置在祭坛上,供历代子民祭祀?还有,类傣族部落领乃是一脉相传,造反者杀了他爹,会不连他子孙后代一起斩草除根?天下间那有这样的道理,造反成功,自己不坐宝座,再把被杀者的儿子请出来君临天下,脑袋没让驴踢坏的人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造反的人,就是老鼻祖自己的儿子。 为了无上的权力,父杀子,子弑父的惨剧在古代也不知上演了多少场,算不得罕见。只不过能亲手这样对待亲生父亲的儿子,心肠忒狠毒了些。 我皱着眉头唏嘘感慨了一会儿,便又想到了正题,这趟看来仍是白跑,除了件一千多年前的冤案,其余什么也没得到。这里也不必费心再找,整个遗址中,唯一有可能存放九龙樽的地方,就是扎郎山的类傣神殿。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悲哀的感觉,万一在扎郎山的神殿中再找不到九龙樽,我们这帮人该何去何从?遗址这么大,去漫无边际的寻找两个小杯子,与大海捞针也没有区别。找不到九龙樽,自然换不到韩老头手中那块墨玉,八成希望都握在手中,惟独这一块搞不定,日子久了把人急吐血也说不定。 我们三个人又在石屋内细细转了一圈,其实连我都不抱希望,只是尽尽人事而已。 从石屋内出来,三人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祭坛紧挨着扎郎山,路程不算远,不过瞧眼前的天色,到地方估计也黑透了,我只带了一天的干粮,这时候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倘若接着连轴干,明天就得在扎郎山上饿肚子,庞老二自己想了想,然后问穆连山道:“连山,咱们是忍一忍接着找,还是回去歇了明天再来?” “怎么都成,你拿主意。” “二哥。”我插嘴说道:“到了扎郎山,只怕也都累了,再说背包里可没多少吃的了,依我看,咱们还是连夜赶回去好好睡一觉,等养足精神,再带够干粮,才好利利索索往下走。” 我一心想赶着回去,其实只是顾念萧月,怕她在外面没人说话,加之心境不好,憋出什么毛病来。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庞老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好,那咱们就回。” 路都是熟路,走起来不费什么事,类傣遗址倘若只是个野迹,景致倒还不错,身披着月光,走在山野之间,和庞老二交谈些趣闻,满写意的。 走着走着,我就忍不住把心里所想的那个最坏打算说了出来,庞老二淡然一笑,说道:“若是咱们尽了全力,仍找不到九龙樽,那也是命数所定,强求不得。” “话虽这么说啊,二哥,韩老头当初把话说的很清楚,天下间的东西,除了这两只九龙樽,再没他能瞧上眼的,找不到九龙樽,想必他是不会把墨玉交给咱们的,四块墨玉,咱们已得其三,缺了这一块,弄不成事,那该多可惜啊,二哥,你说,万一真到了扎郎山,也找不到九龙樽,咱们该怎么应付韩老头?” “倘若找不到九龙樽,也说服不了韩慕亭,那这件事,也只有到此为止。” “什么?!到此为止?先前那么多事都白干拉?还搭进去几条人命啊!”我实在想不到庞老二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对我一直都是坦诚的,我疑心是不是因为穆连山在场,他才故意说给姓穆的听?要知道穆大侠来此可不是善心做好事,而是纯为利益。找不来九龙樽,自然寻不到圣师宝藏,我们拿什么去给穆连山工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还是不对,但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多余的话,便没敢再说出来。 “小陈,有的道理你需得明白,有的结果,也需得提早在心里做好准备面对。咱们寻找圣师宝藏,原本就是件没谱的事,谁敢打保票一定就能找到呢?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照顾,叫咱们如愿以偿,那自然是好的,若是此趟无功而返,只要尽了力,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我们手上有三块墨玉,尚且找不到宝藏,别人,便更没指望。实在找不到也是好的,免得这些奇珍异宝遭人来回折腾。” 即将走进密道的时候,我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这时候,营地的人除了放哨的,大概都睡了。萧月这一天想必仍是过的不开心,说实话,听了庞老二今天的一番言语,我的心多少有点懈了,实在不行,就由别人跟着庞穆二人去折腾吧,我留在上面好好陪萧月度过她生命里最灰暗的这段时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若是心死了,那比人死还要可悲,丫头如此年轻善良,不该遭受如此的折磨。 总算快到终点了,我把肩上的背包取下来提在手上,准备上去弄碗热汤,然后好好睡一觉。热汤美梦总还现实一点,比着虚无缥缈的理想容易实现的多。 穆连山耳力极好,离着密道出口还有段距离,他便微微皱了下眉头,黑灯瞎火的空间里,只有手电筒直射出去的光,我和庞老二都未看到他的表情。穆连山放缓脚步,又凝神侧耳听了听,突然对庞老二说道:“上边出事了!” 庞老二反映极快,此时也不及多问,随即和穆连山两人飞奔到出口处,出手一搭石拱,便翻身跃到地面。我等两人跑的没影了,才慌忙丢了背包,伸手掏出手枪追赶过去,但身手毕竟和他俩差的远,等我出了密道,庞老二和穆连山已经奔出去好远。 营地显然是遭人袭击了,在场的人几乎个个带伤,却独独不见萧月的踪影。我心中一紧,若是丫头受我们连累,有个好歹,我怎么对的起她!急忙叫道:“妹子!你在那里?” “别叫了。”松爷躺在地上,不知道伤在什么地方,疼的直咧嘴,“在帐篷里,好好的。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前两天刚开玩笑说把这条好腿也敲瘸,眼下就他娘的应验了。” “撑着些撑着些。”我听到萧月无恙,高悬的心才落下了。萧月听到我的叫声,这时已经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恩,丫头果真好好的,连根头也没少。 我们俩人翻出带来的药,对伤员一一救治包扎。一看他们的伤口,我就知道偷袭者还是那帮猎人,因为小六子和铁柱都中了强弩射出的竹箭。卫攀、大宾、还有他另外一个伙计受的是刀伤,虽然伤不在要害,全在腿上,但刀口极深,皮开肉绽,几乎见骨,松爷实在倒霉,断腿还未复原,这时又被人一刀砍在那条好腿上,彻底成了双拐。 我有些担忧,这么重的刀伤,庞老二的伤药也派不上太大用场,可着劲儿的往上倒,最多减缓流血,伤口不缝针是万万不行的。 正在我踌躇间,穆连山和庞老二从远处的草丛中钻了出来,他们中间还多了个人,被庞穆一人按着一条膀子。看样子,是抓了个俘虏回来。 第三十九节 熟悉的俘虏 总算逮到个活的了!这满地的伤者都是拜这帮人所赐,不恨他那是假的。等庞老二来和穆连山押着俘虏回来,我都忍不住想冲上去抽他两嘴巴,剩下受伤的人就更别说了。没料到我们气,这位俘虏也是横眉冷对,压根没一点点服软或是害怕的样子。 呵!真他娘的有性格。看他这副模样,我也不由多打量了两眼。这个俘虏因为皮肤黝黑,一脸褶子,所以看不出具体年龄,总之显得挺老相,和附近山民穿的同样衣服,也瞧不出到底是汉族或是其它民族,不到一米七的个头,长的非常壮实。 “就是他,就是他!”大宾高叫起来:“就是他砍了我一刀,太阳你先人的!”说着话,就想站起来动手,激动的全然忘了自己的腿伤,一个踉跄又载倒在地,我慌忙扶着他坐好,卫攀冷哼着说道:“好好坐着,有二哥料理他,落到咱们手里,还有他的好?” 我从背包里翻出一截绳子,用刀截下一段,上去先把俘虏绑了个结实。庞老二手上还拎了把长刀,并不是我们带来的那一把,想必该是俘虏使用的武器,我顺手接过来对着月光一照,好家伙!刃口锋利无比,这要砍到人身上,谁受的了? 方才我们三人在密道中听到不对,庞老二和穆连山先行出来,正好是这帮猎人偷袭成功,拿刀动枪把我们的人围起来大淫威的时刻。他们一见我们的后援到了,四、五个人分头撤退,庞穆两人心有灵犀,合力撵着一个死命追去。这一次敌我之间距离较短,他们两人跟俘虏一前一后贴的很近,却始终差着一点够不着。穆连山自从入伙之后尚未跟人动过手,也未亮过家伙,此刻终于露了真章,从腰间抽出一根铁环连就的长鞭,出手便缠住对手的右腿,随后稍稍一拽,立时拖了俘虏一交,他一倒地,庞穆这两个高手岂会再给一点机会?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拿了个结实。 尽管大伙儿身上都挂了彩,但我还是非常疑惑,按说,这帮猎人刚才若想要他们的命,只需手上锋利的长刀挨个儿抹一遍脖子就成,可他们却依旧拣着腿部下手,不象是来玩命的架势。好在逮了个活的,撬开他的嘴,便能问出实情。 庞老二先顾着众人的伤势,挨个儿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不由皱起眉头,按说这些伤要不了命,但不去缝合肯定不行,眼下天气炎热,我们虽带的有药,可也不能包治百病,万一炎化脓,那就麻烦大了。这几个病号一窝蜂的出山往镇子上赶,没个护送的人断然不行。庞老二跟卫攀交换一下意见,觉得还是抓紧时间突击审讯,先把对方家底摸清楚。 讯问是肯定的,不过有一点我们都吃不准,俘虏听不听的懂我们的汉语?万一他从小就窝在这附近山里,从未接触过汉人,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再为他去临时找个翻译。 话虽如此,总还得试试,庞老二先对他说了两句话,不知道他听懂听不懂,反正丫连眼皮子都没翻一下。庞老二又耐住性子问了几句,依然是对牛弹琴。小六子他们躺在旁边儿又痛又气,纷纷叫道:“二哥!跟他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先朝死里揍一顿再说!” 卫攀估计心里也挺烦躁,一瞪眼,说道:“嚷嚷个屁!把他揍死了,你管去摸他们底细?” 卫攀话,下面人才老实闭上嘴。不过俘虏也真气人,无论庞老二怎么说,他就是正眼也不瞧瞧,更别说开口说话。庞老二拿过俘虏的长刀,从刀柄看到刀尖,略沉思了一会儿对大伙儿说道:“不用问他,这人的底细我已经知道。” 众人一听,无不惊讶,就连俘虏也猛的抬起头,满脸疑惑的望着庞老二。庞老二淡淡一笑,说道:“原来你还是能听懂汉话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庞老二长这么大次奔赴云南,对类傣族遗址也是刚刚得知,他怎么可能清楚这里土著的底细?只不过不知道对方是否懂得汉语,老半天一直装聋作哑,这才随口试探。 显然,俘虏是懂得汉语的。庞老二平心静气站在他旁边说道:“朋友是什么来路?怎么总跟咱们为难?上次伤了我一个兄弟,这次又下这么狠的手,若是那里得罪了,不妨直说,果真要是我们缺了礼数规矩,自当登门谢罪。” 庞老二这番话说的极客气,已经给足了俘虏面子。这位大爷倒不再装了,抬眼看看庞老二,却仍是一言不。 眼见俘虏油盐不进,我们拖着这些伤员,可跟他耗不起。可好胳膊好腿的连上萧月也只有四个,又要护送伤员,又要看守营地,怎么想也分配不过来。 正在大伙愁间,一直都未说话的穆连山说道:“庞二哥,你护着他们治伤去,这里留我自己看着就成。” 身手好胆子就是粗,庞老二对这提议不大放心,尽管穆连山的深浅他心里很有数,但我们一直都没能搞清楚猎人的人数到底有多少,万一我们一走,一家伙来上一群,又是刀又是弩的,穆连山能对付的过来?若是营地失守,叫那些人把装备干粮药品乃至枪支夺了去,我们还混个屁。 两下里好生为难,到底是人命重要一些,庞老二狠狠心,说道:“好,就这样!我安置好兄弟们就回,叫小陈留下,也算是个帮手,万一真有意外抵挡不住,千万不能硬来,想办法脱身,咱们汇合之后再做计较。” “不了,人都跟着你去,连同这丫头一起,若是真有意外,我可顾不上照顾他俩。” 我听了一阵脸红,想争个面子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艺不如人,也只好受人家埋汰。 穆连山自然没工夫和俘虏磨嘴皮子,亲自动手,堵了他的嘴,然后绑到密道内的石拱上。我和萧月稍稍收拾了一下,带上饮水干粮。长枪肯定不能带走,全都留在这里。 遗址离镇子还有好远,伤员有好几个都是腿伤,行动不便,特别是倒了血霉的松爷,不架着他根本走不成。庞老二计划着先到村子去,花钱雇辆牛车或是马车,让大伙儿省点力气。如果上次那个土郎中有什么偏方,那最好不过。眼下也顾不得村民们会不会有疑心,救人要紧。 这儿离着村子着实不近,大伙儿走的又慢,我想起上次给萧月她妈送药时的情景,于是对庞老二说道:“二哥,要不你带人在后面走,我跑着上路,先到村子里雇好车子,拉着土郎中来迎你们。” “好,路上要多加小心,还是我那句话,若有意外,先想法脱身。” 这两年东奔西走的,我的体格也比从前强壮许多,得了庞老二肯,又和萧月打过招呼,只带着两瓶水和一点干粮,撒开脚丫子朝村子奔去。累了歇一歇,中间只窝在路边草丛里稍眯了一会儿。等跑到村子的时候,几乎累的要散架。 上次我们的慷慨给土郎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一看生意上门,激动万分,扛了自己药箱子就要跟我走,我拦住他,把大致伤情斟酌着说了说,还说想雇辆车,说完先塞给他一张百元钞。 “不行不行,那里有不出诊先收钱的道理,不行不行。”土郎中见我掏钱,马上回绝。我只当他真的回绝,刚想把钱收回去,却怎么也拽不回来。一看,老丫把票子捏的那叫一个结实。 我一松手,事儿就好办了。土郎中先出面在村子里找了辆车,然后一刻不停的朝原路往回赶。 和庞老二他们碰头之后,土郎中有点诧异,估计是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病人,把他吓住了。好在穷乡僻壤里械斗不算罕见,土郎中随即恢复常态,把人挨个儿看了一遍,罗嗦着又想卖弄学问,我慌忙拦住他,说道:“老先生,有什么话,直说,直说。” 老头嘀咕一阵,给了些药,瞧起来也不顶多大用处。我又给他些钱,把他打走,只留下车夫带我们去镇子。车子实在不够用,我们三个腿脚好的只能一路地奔跟上。 这几天真把我折腾的够戗,一到镇子,寻了个地方倒头便睡,庞老二不忍心叫我,独自一人把他们几个全都安排好。因为穆连山还在营地,庞老二放心不下,等事一了,急匆匆想赶回去,我虽派不上大用场,好歹手里有把枪,多少还能牵制敌人,于是义不容辞跟他一同返回,萧月眼巴巴的望着我,我也只能把她暂时留在镇子上。 这一来一去浪费的时间可不算少,几天过去,穆连山会不会遭遇什么大的危险?不过凭他的本事,杀敌不成,自保逃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和庞老二马不停蹄赶回营地,此时正是半上午,远远的看着营地,似乎一切如常,但没能瞧见穆连山的身影。等走的近了,这大侠猛然从密道里蹿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庞老二看他安然无恙,心里总算松了口气,问道:“这几天还太平吧。” “又来捣了一回乱。”穆连山一指密道下面,说道:“多抓了一个。” 我朝密道一看,果然,除了先前的俘虏之外,又多了个被堵嘴捆绑的家伙,低着头一言不。我刚想把目光收回,可总觉得这人怎么有点熟悉? 跳下去一抬那人下巴,呵!一张貌似憨厚的大脸展现眼前。 不是冤家不碰头,新抓的俘虏,竟然消失了好久的老土! 第四十节 口供(1) 老土竟然和这些猎人是一路的,让我万分预料不到。一把扯掉他嘴里堵的破布,带着点戏谑的意思问道:“老土?别来无恙啊,这段日子过的可好?” 这家伙简直和刘胖同宗同门,根本不知道羞字怎么写,还有脸跟我打招呼。穆连山还不知道老土这个人,只是看见我认得他,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庞老二。庞老二随即把前后经过对他大略讲了讲,穆连山这才释然。 说到老土再次被抓的经过,穆连山轻描淡写了一番。因为对方落了个俘虏在我们手上,所以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需得设法营救,恰好大队人马都随着庞老二出山治伤,偌大的营地只剩了穆连山一人看守,这帮人虽没看见俘虏藏在那里,但想着好歹也把我们人抓去一个,以便将来交换人质。历来都是人多的欺负人少的,猎人们觉得穆连山一人极好对付,连着老土一共来了四个人,没料到这竟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穆连山以一敌四,一根铁鞭耍的呼呼生风,丝毫没落下风,打跑了猎人,顺手还抓了跑的最慢的老土。 不过这个梦幻组合倒有点希奇了。老土自幼长在这里,但归根结底也算是个外来户,他怎么会跟这些土著猎人勾结到一起跟我们为难? “老土,说说吧,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我点了支烟悠悠问道。 老土烟瘾极大,落到穆连山手上,别说抽烟了,连牢饭能一天保证一顿已经算烧高香。此时闻到烟味,贪婪的嗅了嗅,眼巴巴的瞅着我手里的烟卷,说道:“大兄弟,先给我来一支,过过瘾” “行啊,一支烟算什么,好好说道说道,烟,管够。” 老土咽了口唾沫,说道:“这个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兄弟你是知道的,我父亲和大伯手上的功夫,我是半点也没学到,庄稼人么,凭的就是把牛力气,遇到高人拉,失手被抓,那也在情理之中,先来一支吧,成么?” “呵!”我冷笑一声,故意狠狠抽了一大口烟,朝老土脸上喷过去,斜眼看了看头一个俘虏,问老土道:“你跟他们,是怎么做到一路的?” 老土看了看被绑的大粽子一样的同伙儿,说道:“大兄弟,可没什么一路不一路的,我跟这几位是早年间就认识的好朋友,他们叫我帮忙来跟人斗架,我也不知道跟谁斗,淅沥糊涂就来拉,一看,虽然不认识这位先生,可跟你们大伙儿都是熟人不是?当时我就想走啊,又不好冷了朋友面子,说一千道一万,我压根也没真动手,不信,你问问这位先生,你问问,我一直瞎起哄来着” 这么多天不见,老土还是满嘴胡话,这种人其实一点都不傻,反而是精过了头,把旁人都当傻子一样哄,我冷笑一声,说道:“好,先放下眼前的事不提,你说说,上次有意给我们吃了那牢什子果子,然后偷了我们的子弹,这事儿,没冤枉你吧?” “是啊是啊,那些个子弹确实是我拿了,乡下人嘛,没见过这东西,稀罕,所以拿回去玩儿” “够了!”我忍耐不住,怒喝一声。 这样的老油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要打要骂,估计他也不会当回事儿,咱们又不能把他活埋了。我正没主意间,穆连山在旁边冷冷说道:“你是潮江梁家的?” 老土可能在穆连山手里吃了苦头,知道这不是个容易敷衍的人,于是马上老实的点了点头。 “你是梁家人,他们的做派你想必很清楚。”穆连山一字一顿的说道:“既然事都耽误了,也不差多耽误几天,我就把你交到他们手里。” 老土一听,顿时出了一脑袋的冷汗。他们梁家外支内支闹了很多年,为了避祸,上辈人才千里迢迢来到这荒僻边陲了却残生。真要现在把他交回内支去,想必不会有他什么好果子吃,梁家人的阴冷狠毒那是出了名的。 穆连山接着说道:“老实说了,自然能省不少麻烦,自个儿掂量吧。” 冷人想出的冷办法真是大不一样,我看老土一边流汗一边沉思,知道他正做思想斗争,于是适时塞到他嘴里一支烟,替他点燃。 老土抽着烟,眼皮子时不时的翻看我们。庞老二又在旁边规劝几句,这一番软硬兼施,明显让他的心松动了。最后,老土吐掉烟头,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对面绑着的俘虏投来一道冰冷的目光。老土打了个寒战,眼神中露出一丝恐惧,生生咽下要说的话。这个细节被我全盘看在眼中,顿时恍然大悟,老土顾忌的,是这个人! 看样子老土也真是为难的很,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来。穆连山又冷声催促一次,老土咬咬牙,说道:“这中间细节” 不想他一句还未说完,头一个俘虏怒目而视,我挪动脚步挡在老土面前,说道:“这中间细节怎么样?” 老土被憋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颤声说道:“说了是死,不说也死,落在内支手里仍是个死,大兄弟,你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 “你好好说了,谁也不会动你一根汗毛,怎么,他眼睛一瞪,你就怕了?这是多大的罪过?就算到了公安局,无非也就是聚众斗殴,枪毙不了。” 我不知道老土为什么怕先前那个俘虏怕的那么厉害,但很明显,有这个人在场,老土心理压力极大,对我们突击审讯是个阻碍,我想了想,伸手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叫他上去透透气。老土揉了揉胳膊,又小心翼翼看了看俘虏,然后顺密道入口爬出地面。 我和庞老二跟着他朝前走了走,估摸着说话声再传不进密道的时候,才停下脚步,我递给老土一支烟,再作番思想工作,老土只是闷着头抽烟,不肯说话。我看了看庞老二,他示意我不要心急,等等再说。 老土把一支烟抽到烫嘴才丢了烟头,说道:“不瞒二位,方才我真没说假话,这件事,我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 “这是什么意思?老土,咱们对你已经够仁义了,别再跟我们打马虎眼儿。” 老土突然站起身,卷起衣袖子,伸出左臂,说道:“你们看。” 我定眼一看,见他黑黝黝的胳膊上鼓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包,不红也不肿,不清楚他到底搞什么把戏,老土说道:“这个包二位都看见了吧。” “一个肉瘤子,有什么好看的?老土,我劝你还是利索说出来,真把你送到梁家去,你那帮亲戚恐怕还没有我们好说话。” “这不是肉瘤子,这是个活东西,就在皮下头,是旁人给我种下的,每个月都得吃药压制它,若是断了药,肉里这只虫子一狂,那股难受劲儿,真比死都难熬。” “呵!还有这事?”我压根不相信老土的话,以为他又在糊弄人,“这么小个瘤子,拿刀挑了就是了,真能把你难受死?” “要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老土苦笑一声,伸手轻轻碰了碰胳膊上的包,说来也怪,那东西真和活物一样,遇到外力,马上在皮下游动,一瞬间便挪了位置,“二位该信了吧,灵动的很,除非咬牙把整条胳膊都砍下来,要不然根本没用。” 庞老二突然问道:“这是逆血蛊?” “先生一看就是有见识的,连逆血蛊都知道。”老土放下衣袖说道:“这不是逆血蛊,不过跟它也大同小异。我要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那些人断了我的药,不出两个月,我就得活活疼死。” 他嘴里说的那帮人,想必就是猎人,我有点明白了,老土和他们原本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被种了只虫子之后,迫不得已听命于他们,所以才会怕的厉害。苗瑶之地的巫术蛊毒传载了千年之久,中间的诡异和神奇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会相信。我一向没有接触过这类东西,所以对老土的话没敢全信,毕竟被他狠狠的骗了一次,加之这人说话云里雾里,根本没个准。 “这虫子有根治的药吗?”庞老二问道。 “有是有的,但他们不肯给我,只每个月给一些压制的药。” “这样。”庞老二缓缓说道:“解药着落在我们身上,你放心把详情给我们说一说,他们伤了我们这么多人,按着规矩,那是一定得给个说法的。但我们出门在外,只求平安,不想招惹太多麻烦。你跟他们接触的时间长,就眼下那个落在我们手上的人,若拿他去换解药,对方肯给么?” “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照我猜测,十有**是会给的。可先生们这么做不成,今天你找他们换了解药,隔天他们再给我种上,我在这儿是外来户,势单力薄,如果躲的过去?” “天下之大,那里不能安身?拿了解药,你就立即带着妻儿远离这里,盘缠不够,我们帮衬,总之一定给你个安稳,怎么样?” 老土肯定是心动了,他让人这么整治着俯听命,做的恐怕都不是什么善事。如果能连根斩断,一了百了,那肯定是再好不过。我把一包刚打开的烟塞到老土手里,说道:“受制于人的滋味实在难过,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其实也是帮你自己,老土,你心里清爽的很,究竟怎么样对你最有利,也不用我多说。” “好!”老土一咬牙,说道:“横竖都是熬,先生们这么照顾,我岂有再隐瞒的道理?把我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不过” “你是担心解药的事?”庞老二说道:“尽管放宽了心,既然答应你的事,我们会尽全力去做,只要那个俘虏值得一份解药,一定给你换来。” “先生们都是信人,我信的过,信的过。”老土连忙说道,随后又点上支烟,开始讲述:“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有年头了,对了,就是上一次给你们说的,我给人当向导,最后捞了两千来块钱,还记得吧?事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老土从前是讲过给韩慕亭带路的事,但眼前这帮人和韩老头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一节 口供(2) “先前我告诉你们的,倒不是假话,确实有四个人摸到村子里找向导去恶鬼沟,我也确实把他们带到了地方。等他们折了三个人,领头的悻悻而归后,我想办法把尸体身上的现钱给弄了来,还没查清楚到底有多少票子,身后就有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那领头的去而复返,这事很不光彩,万一传到村子里,以后我还怎么能抬的起头?” 说到这儿,我心里十分清楚,尾随老土的人,一定不会是韩慕亭。 “谁知道我回头一看,来的并不是雇我带路的人,而是几个苗民。想必我从死人身上捞钱的举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所以我心里慌乱的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几个人会说汉话,问我在这里干什么,已经被人家看见的事,再隐瞒也没意思,因此我壮着胆子一五一十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把弄来的现钱也拿了出来。领头的苗民瞧也不瞧那些钞票一眼,派两个人看住我,然后和其余三个跑到一边儿低声嘀咕。那时我还年轻,没什么见识,做这事被人按个正着,只求赶紧平安脱身就是,再顾不上钱不钱的,我试着跟看守我的两人搭腔,他们理都不理。过了好半天,那三个人似乎是商议完了,过来问我,想怎么了结这事。我哀求他们放我一马,领头的苗人冷笑一声,说要么就押着我回村子,把这事原原本本对村长说了,要么就替他们做点事。” 毫无疑问,这几个苗民就是给老土身上施了巫术的人,也就是一直跟我们为难的人。 老土又点上一支烟,说道:“二位想想,我们在村子里只是个外来户,这种事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那时候我父亲尚且在世,我个人受点冷眼也就算了,万万不能牵扯到老人身上。于是我满口答应替他们做点事。苗人头领对我说,要我以后在村子里留心,但凡有去找向导到恶鬼沟的人,一定想办法阻止,实在挡不住的,也要尽快赶去通知他们。我心说这算是什么事?出口一问,便碰了个钉子。然后头领使了个眼色,上来两个人使劲按住我的胳膊,他们拿刀在皮肉上开个小口,种了这只要命虫子,又带我去他们住处认认路。从此以后,我算是再也躲不掉了,唯有老老实实做好他们交代的事情。”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住在什么地方?” “这帮人其实是一家的,一共五个,要用我们的话说,都是叔伯兄弟。我刚刚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老父亲还在,三年前过世了,自从他们家老人死了之后,这几兄弟就再没个固定的住处,不过大致还是在原来住处的附近,如果搬了家,他们会给我留着路标指明方位。” “这些人是苗民?” “不是,他们的事,我极少问,即便问了也是白问。” “那你引我们吃了刺儿红的果子,又把我们子弹全都拿走,是受他们指派?” 提起这事,老土脸上有些挂不住,支吾了半天才说道:“这倒不是他们指派的,不过我看着几位那样子,铁定是想过恶鬼沟的,所以拿了先生们的子弹,想叫你们知难而退。” “扎郎山里面那些照我们样子刻的石像,也是你们放进去的吧。” “是,先生们待我不薄,我不好正面跟你们为难,所以想了这个笨法子。” 这次老土的态度还行,有问有答,一般都不含糊,庞老二问着这些问题,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这些人,为什么要阻止别人来恶鬼沟?” 老土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我可实在是不知道了。我也问过,但他们始终不肯告诉我,只叫我想办法拦着从外地到这儿来的人就行。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好地方,每年都有人千里迢迢的跑来,大都是正经的学者,胆子不大,稍弄点玄虚就给唬跑了,不象几位先生这般胆色过人。” “得拉,少给我们戴高帽了。”我插嘴说道:“老土,你们进去放石像的时候走的是那条路?是不是还有别的密道可以过去?” 这也是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我们自打萧月二叔指点迷津后,一直都守在密道口,可猎人们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遗址里面去。他们虽然没把真实目的告诉老土,但这一点,估计不会瞒他。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我们是从恶鬼沟穿过去的。” “直接过去的?” “恩,直接过去的。” 这条恶鬼沟不是一向容不下活物吗?怎么他们能平安的穿过去?不过看过萧月二叔的神勇表现后,我对这一条也不大吃惊了,萧月二叔是人,猎人们也是人,说不准都有什么绝技。 “倒也不是楞着头直接下去的。”老土在地上坐的屁股麻,换了姿势坐好之后说:“我过去也一直以为这条沟绝对下不去活人,但猎人们给我块东西,说只要捂好口鼻,下到沟里后没一点危险。先生们挖出的密道想必是有人指点吧?这条密道原来只有这兄弟几个知道,平时掩埋的很严实,但还是有人现了,顺着密道几次深入到扎郎山,所以他们把密道封了,是我教他们在石头中间灌糯米汁的,没想到被你们换了个地方挖通了。” “他们给你的是块什么东西?捂了口鼻下去就没事了?” “恩,四四方方,挺厚的一块,外面是土布,中间不知道夹了什么东西,我没敢拆开看过。先生们,有句话我不该问,但一直在心里憋不住,你位看上去都不是一般人物,也不象做学问的,大老远从内地赶到这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们此来的目的肯定不能告诉老土,所以含糊的告诉他是来办点事。 “哎!”老土叹了口气,说道:“说句良心话,这兄弟几个也不是什么恶人,他们嘱咐过,若有人想到扎郎山去,叫我想办法拦着,骗也好,哄也好,吓唬也好蒙也好,不过最好是别伤人性命。前段日子,松布,就是五兄弟里大排行老三的,在密道不远的草窝子里射了先生们其中一位,结果胳膊上还遭了一枪。不是我长他们的威风,这兄弟几个手里的弩箭是打小就开始练的,准头极佳,弩弦是几根绞在一起的生牛筋,力道大的很,他们要是心黑一些,先生们只怕当时就要替受伤的那位办丧事。还有前几天,你们到扎郎山去了几个人,除了松步在家养伤,其余四个集体出动,趁着天黑占了先机,却还是手下容情了。被你们抓的那个叫果蓬,是老二,五兄弟一个受伤,一个被抓,想要救人,怕力量不够,这才拉我过来充数,我真没敢动手啊,就是瞎起哄,你们那位先生瞧着面生,过去没见过,是新来的吧,他可真了得” 猎人们只剩下三个能动弹的了,再想钻空子拣便宜,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况且还有个兄弟在我们手上。只是往后一直被他们暗中纠缠偷袭,倒让人头疼,还有老土的解药,庞老二也拍胸脯答应给弄来,事情可就不大好办了。 照我想,就一直扣着那个叫果蓬的俘虏,给对方一个威慑。这些属于我们自己的事了,不好当着老土的面说出来,所以我忍了忍,准备私下跟庞老二说说。不过这么一来,老土的解药短时间内解决不了,丫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我也不再觉得他有多么可恨,毕竟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大局为重,只得委屈他几天。 见我和庞老二都没再说话,老土试探着说:“二位先生,你们,你们能不能静下心跟这兄弟几个好好谈谈?能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省得大家动刀动枪,这已经伤了不少人了,虽不致命,落在谁心里都得成仇。怎么样?若是你们谈的好,我这解药不也要的方便些么?先生们,多少替我也想想么,你们打完了,拍屁股走人,把我撇下来活受罪” 也真是可笑,老土都四十的人了,想法还是这么纯真。我们的目的不可告人,那帮猎人也是百折不挠,态度十分坚决。双方已经各有损伤,两帮水火不相容的对头,坐在一起谈个屁。 见我们不理茬,老土只好闷头抽烟。过了一会儿,庞老二问道:“还有什么事没说吗?” “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老土抬头说道:“这次可没蒙事儿,实打实的是不知道了。” “好,你放心,既答应了替你讨换解药,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好好好,那就拜托先生了,多费费心,我也不容易啊,婆娘身子不好,还拖个孩子。” “恩。”庞老二点头答应,转身准备回去,老土突然拍拍脑袋说道:“有个事儿,我还真是忘记说了。” “什么事?” “其实这事跟先生们估计没什么关系,不过倒是奇怪的很。” “哦?” “自打我遇到这帮人开始,不分四季,每个月他们都要绕着恶鬼沟转一圈,看见有死在沟里的活物,不管人兽,全都割了脑袋,放在背篓里拿走。” 老土要是不提,我还真忘了这茬了。记得刚到恶鬼沟时,庞老二就提醒过我们,沟底的尸体全都没有头颅,当时大伙儿万分惊讶,却没料到全是被猎人们给割去了。 第四十二节 谈判 “他们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先生。”老土苦笑一声说道:“我和他们说到底也不是一伙儿的,这些事,他们不会告诉我,我只知道沟里尸体的脑袋是被他们割去了。” 已经到了这份上,老土不值得再把猎人的情况对我们做隐瞒。庞老二点点头,朝营地走去,把我和老土留在原地。老土卯足了劲一根接一根的过瘾,和我商量道:“大兄弟,你看,我都交代过了,还指望着先生们给我讨换解药,绝对不跑,能不能别再绑我了? 我估计着老土也确实不会在没拿到解药之前偷偷溜走,这人胆子不大,除了偷摸干点见不得人的小勾当,还没对我们犯下滔天恶行,所以我带着他回去,叫他老实呆着,没再绑他。老土可能因为把猎人的底子漏了,不敢面对果蓬,在密道口旁边一蹲,迷瞪着小眼睛开始打盹。我坐在正对入口的地方,这个位置能看着老土,也能看见下面绑着的果蓬。 庞老二是个极守规矩的人,不管到什么地方,不管对什么人,都想按着规矩来办事。所以,他还是想跟果蓬交涉交涉,看看有没有双方各让一步的可能,两场打斗下来,不少人都受了伤,好在还没闹出人命,冤仇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果蓬显然没有老土那么好说话,我们静下心跟他好好谈,他始终嗤之以鼻,没一点诚意。我看着他又臭又硬,忍不住插嘴说道:“这么闹下去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论人,没我们多,论打,又打不过我们” 没想到果蓬老兄倒是极给我面子,被俘之后头一次操着不熟练的汉话对我嚷嚷道:“有本事你把我放开,我和你打,看看谁打的过谁。” 呵!吃柿子专挑软的捏,我撇撇嘴说道:“打打打,就知道打,你能打,怎么被绑到这儿了?” 果蓬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你跟老土一样,软骨头。” 我刚想张嘴继续埋汰他两句,庞老二拦住我的话头,对果蓬说道:“打来打去,你们伤的是自家兄弟,我们伤的也是好朋友,对谁都没什么好处,不如坐下来谈谈,找个折中的办法” “没什么好谈的。”果蓬面无表情的说道:“除非你们退出扎郎山,从那里来就回那里去。” 看他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就知道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当了俘虏还这么硬气,倒真叫我刮目相看了。庞老二微微摇了摇头,翻身从密道钻出来。果蓬不说话是不说话,一说起来竟没完了,一个劲在下面嚷嚷,汉话里还夹杂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最后听的我头晕脑胀,蹦下去重新堵了他的嘴。 “先生。”老土凑过来对庞老二低声说:“果蓬脾气一向不好,若是他们家老大楞迈来了,说不准还有个通融的余地。 “哦?” “这五兄弟里面,楞迈年纪最长,脑子稍微活泛一些,当年给我种虫子替他们做事,就是楞迈的主意。他们家对兄弟间长幼看的很重,大哥说出的话,下面几个弟弟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听。依我看,若是能想办法跟楞迈好好说道说道,还有希望和解。” 庞老二其实一直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虽然抓了果蓬,我们并不沾多大的光,这位爷不开口,我们还不能搞刑讯逼供那一套,渴了得给水,饿了得给饭。果蓬的哥哥弟弟们不会看着他不管,肯定要想办法把他弄回去,如此一来,我们又得分心防守,真是块臭烘烘的牛皮膏,留着也不是,揭掉也不是。 老土这么热心的出主意,估计大半儿是为了自己的解药着想,我调侃着说:“既然这样,老土,那就劳烦你跑一趟,给那个什么楞迈传个话,叫他过来谈判。” “这个这个,不大合适吧。”老土为难的说道:“先生们也知道,我现在算是投诚了,倘若再回去,他们问起我怎么脱身的,我该如何回答?” “你投诚不投诚的,他们知道个屁!再说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就是个传话的,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老土哼哼唧唧的总之是不愿意去,庞老二摆摆手说道:“罢了,果蓬在我们手上,即便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自己找上门来,不用费心去叫了。” 看着老土那副窝囊样,我也下气的很,恰好肚子饿了,于是张罗了顿饭,叫大伙儿都吃。老土吃饱了,拿了些东西到密道去喂果蓬吃。果蓬这人也当真有趣的很,一见老土便没一句好听话,不过骂归骂,老土喂的饭他却吃的一口不剩。 等到天擦黑,我们就窝起来不再随便走动,这几天大伙儿的日子都不好过,但到底穆连山还是比我们难一些,所以我和庞老二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值班,好让穆连山美美睡一觉,恢复一下体力。我刚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归置好,猛然间一支竹箭从远处直飙过来,想躲闪已是来不及了,结结实实击在我肚子上。我条件反射般的大叫一声,庞老二和穆连山闪电一般蹿过来,问道:“怎么了?” “中中箭了。”我哆嗦着回了一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腹部。咦?真他娘的怪了,这一伸手不但没摸到鲜血,连竹箭也没摸到,低头看看,小腹好好的,倒是地上躺着一支竹箭。 我拣起来一看,心里这才明白。这支射中我的竹箭并没有箭簇,平头的,并且还包了一团破布。把破布打开,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放人,有话好说。 原来是猎人们服软了,主动上门求和。我心里一乐,把写着字的布递给庞老二。他看过之后料定送信的人还在不远处等着回音,于是放大声音喊道:“叫楞迈老兄出来说话。” 远处的草丛微微一阵抖动,几分钟后,三个猎人小心翼翼冒出头,一个手里挚着硬弩,另两个拿着长刀,全神戒备朝我们走了过来。庞老二、穆连山和我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免得让猎人们误会。等他们走近了些,庞老二说道:“那一位是楞迈老兄?咱们这边就三个人,全都在这儿了,绝没有敌意,各位请安心。” 三个猎人呈三角形排开,为那个拿着长刀的粗壮中年汉子见我们态度和善,所以把刀收到背后,和果蓬一样,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回道:“我就是楞迈,你们三个,谁是领头的。” 庞老二稍稍朝前迈了一步,说道:“兄弟们初来贵地,给各位添麻烦了,能和楞迈老兄澄清澄清误会,那是再好不过。果蓬老兄在我们这儿好的很,连头也没少得一根,兄弟情知这中间是有误会,所以万万不敢怠慢。” 这几个猎人虽不在江湖走动,但全天下都是这个道理: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庞老二这么客气,楞迈估计心里也很受用,把长刀插在地上,说道:“如此最好,你们放了我三弟,然后退出扎郎山,咱们的过节,就揭过去吧。” “放了果蓬老兄不难,只不过,兄弟们在这里还有些小事要办,不会太久,也就三五天工夫,等事情一了,我们马上就走。” 楞迈尚未来得及回话,他身后一人立即沉声说道:“不行!不管你们想干什么,都不能再到扎郎山去!否则,我们绝不罢休!” 穆连山一向又冷又傲,平时不屑多跟人做口舌之争,但一听到对方口气如此严苛无理,当下冷冷一笑,慢吞吞说道:“这地方感情是你们家的后院?扎郎山,不过尔尔,我想去就去,想回就回,前后进出了好几趟,也没见自己汗毛少了一根。” 刚才话那人顿时大怒,沉着脸一挺手中长刀,穆连山还是那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眼神里还隐隐有股挑衅的意味。楞迈和庞老二毕竟是双方领头的人物,轻重拿捏的稳,急忙各自制止自己的人。楞迈冲庞老二说道:“你们到扎郎山,究竟想干什么?” 面对楞迈的问,庞老二一时犯了难,我们来找九龙樽,自然不能原原本本说出来,但眼下这形势,不给对方个明确答复,胡乱敷衍也不成。庞老二略略停顿半分钟,说道:“我们此来是为了找件要紧东西,只因这件东西关系重大,所以不便明言。只望各位给个方便,三五天内,不论我们找不找的到,一定离开这里。” “扎郎山只是座荒山,有什么要紧东西可找?我们拦着你们,其实也是一片好意,要知道,那座山”楞迈望了望夜色中的扎郎山,缓缓说道:“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你们受人指点,挖出进山的密道,在群山间转悠了几天,这倒算了,若是到扎郎山,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山神,必定有去无回。” “多谢老兄的好意,咱们做事,一向有分寸规矩。” 楞迈自从来了之后说话倒还能让人接受,但他身后的两个弟弟却火气极大,这时候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不知道那里的鸟语,他们的话虽听不懂,不过绝对不象是什么好话。楞迈皱着眉头听完,回头也嘀咕了一句,两个弟弟看样子不大服气,可碍着大哥的威严,气哼哼的闭了嘴。 庞老二和楞迈又交涉了一会儿,无非是一个一定要去,一个一定不让,争来争去的没个结果。象这样的情况,双方各持己见,没有一家主动让步是不行的,谈到最后肯定还是谈不拢。两人说着说着,庞老二突然问道:“楞迈老兄坚持不让人进扎郎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楞迈定定看了庞老二片刻,才出言说道:“我们这么做,自然是有我们的道理。” “好,这句话说的好,天大地大,再大也大不过个理字,老兄可否把你们的道理说一说,叫我们心服口服?” “老土早就说过,你们不是普通人。想必来前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打听了七七八八。” “不错,来前咱们确实费了番工夫。” 楞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弟弟,又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猛然间额头一展,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说说我们的道理,你们是有见识的人,听了就知道我们这么做到底该还是不该。” “洗耳恭听。” “你们把情况都摸透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必心里很清楚。” 庞老二想了想,觉得对方对遗址的情况肯定比我们掌握的还要多,因此没有必要再做遮掩,于是马上答道:“老兄说的不错,我们是很清楚。这里过去是类傣族的聚集地。” “你们可是错了。”楞迈微微摇头,说道:“甚么类傣族,分明是浮罗族!” 第四十三节 浮罗后裔 浮罗族?我们一直都以类傣族称呼这个神秘消失的部落,听楞迈嘴里蹦出个新鲜名字,都大感意外。 “其实浮罗两字也是简称,意思是山神之子。”楞迈说道:“这才是正宗的族名,其余那些,都是不明就里的人信口乱叫。” 看样子楞迈对类傣族的情况是非常熟悉的,我心里已经隐隐猜测到他们几兄弟的真实身份,不过只是猜测,所以没敢说出口来。 “自从第一代族长开辟出这块领地,浮罗族的威名,就跟着传遍了四方。”楞迈说着说着满脸自豪,连他身后两个弟弟也是分外陶醉。我有些想笑,一个几千人的小部落,连夜郎国都比不上,还自称威名传四方,这牛吹的,着实有些水准。 “山神的庇佑,让浮罗族武士勇猛无比,当时大大小小的其它部族,谁不想和浮罗族交攀交攀?” 古代国家和部族中无非就两件大事,战争、祭祀,类傣族在这一点上显然符合了标准,他们的武士善战,祭坛修建的异常雄伟,不过,毕竟是个小部落,比他们势力强大的部族有很多,类傣族初始时正值中原大地三国鼎立战乱纷争,随便一场战役死去的人都要数倍十数倍于他们举族上下所有人口。西南边陲的其它部落之所以一向与类傣族交好,一个因为双方本属一族,同气连枝,另一方面,他们始终都被一层神秘的迷雾所笼罩,引人想一探究竟。楞迈说话有点儿不着调,不过眼前形势所迫,由得他吹吧。 “这些都是闲话,外人不知道其中细节,说的多了,倒让人觉得我在自吹自擂。”楞迈终于从陶醉中清醒过来,说道:“浮罗族奉山神为始祖,而族长,是他派来的使者。族长把全族分成十部,每一部都由一名祭司统领。” 这一节说的确实不错,类傣族分成十部,各有一名祭司,说是祭司,其实除了每年祭神祭祖的活动,他们还管理其它事务,相当于族长委派下去的分部负责人。 “有一年,那是很早以前了,浮罗族不知道为什么触怒了山神,所以山神决定惩罚自己的子民。灾祸顿时笼罩了整个扎郎群山,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山神的惩罚。” 山神怒,肯定是无稽之谈,不过,这一段时间内生的事绝对和类傣族灭族有直接关系。无奈楞迈没说到正点子上,满嘴神神鬼鬼的,压根不靠谱。 “按说遭受了山神的惩罚,浮罗族举族都不能幸免,不过当时十部祭司中的一位奉族长指派到很远的地方回访别族,这一去一回耗费不少时间,堪堪避过了族内的灭顶之灾,所以,他就成了整个浮罗族唯一存活下来的人。这位祭司不敢再在家园逗留,于是搬到山外容身,后来把这中间详细情况告诉了后代,嘱咐他们无论如何不能忘记自己身份。” 话说到这里,任谁都听能听出原委。庞老二问道:“楞迈老兄跟这位侥幸逃脱的祭司,恐怕大有渊源吧。” “不错,这位祭司,是我们兄弟的先祖,扎郎群山,就是我们的祖居。你们汉人的规矩,我不懂多少,但是看守祖居,是否在情理之中?从先祖开始,我家一代一代便守护扎郎山,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越禁区一步。” 楞迈的话十有**是真的,他们若和类傣族没半点关系,何必费力费神这么多年一直守护着恶鬼沟和扎郎山?不过我觉得还是有些说不通。按类傣族消亡的时间来算,楞迈那个祖先应该算是清朝年间的人,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二百年,既然一代一代子孙中间毫无间断的守护遗址,那么里面无数的族民骸骨为什么直到前两年才被人收敛了?照常理讲,没有谁会眼看自己同族人的遗体撂在野地里遭受风吹日晒袖手不管。我盘算着该不该问问楞迈,恰好他刚说完这几句,庞老二还没想好怎么接话,趁这个空当,我张口问道:“你们一代一代守在这儿,中间那么些年就没进去过?” “问的好。”楞迈看了看我,说道:“先祖侥幸逃过大难,有了子孙后立下一条规矩,不准我们家任何人踏过恶鬼沟一步。这其实是先祖的一片善心,浮罗族受了山神的惩罚才会灭族,这个地方也就成了不详之地,谁也不知道山神的诅咒要到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让人进去,就是为了维护子孙安稳。后人一向严守这条规矩,我父亲在世时把从上辈口中知道的事情一字不拉的讲给我们,这规矩也在其内。我们这代兄弟多,当年又都年轻,经常围着扎郎山转,心里有些好奇,所以想进去看看,回去找父亲一说,立时被痛骂一顿,于是这念头便暂时压在了心里。直到三年前,我父亲去世,兄弟几个沉搁了多年的心愿再次冒了出来,大伙儿壮着胆子进去看了看,见满地都是我们族人的遗骨,既然被我们看见,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但遗骨那么多,一具一具去好生安葬也不容易,我们就费了好长时间工夫把这些骨架全收拢安置在山洞里,好歹让他们免受日晒雨淋之苦。想必日子久了,山神的惩罚也早到了头儿,我们几个进出好些趟,没见有什么不妥。” 这就对了,难怪资料和萧月都说遗址中满是白骨,我们进去时却现已经整齐摆放在山洞里,原来只是近两年的事儿。解了这个疑惑,别的问题跟着浮现在脑海中,浮罗族后裔们用了什么秘法可以穿越恶鬼沟?他们割了沟内人兽的头骨有什么用?还有扎郎山中那座我们还未目睹的神殿,会是什么样子?楞迈一定知道详情,只不过我们和他们之间暂时还处在敌对状态,也就不用白费力气张嘴去问了。 “话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我们都是山里人,见识浅薄,也不愿整天跟谁为难。父亲曾经告诫过我们一句汉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不可做的太绝,因此我们一直手下留着情,初开始是老土拿了你们的子弹,后来我们又下了两个夹子,松布出箭示警,还被你们打了一枪,各位竟是铁了心赖在这里,怎么赶都赶不走,咱们只好奉陪到底了。仍是那句话,这扎郎山既是我们祖居,也是不祥之地,你们别再进去,早早的走了吧。” 一时间场面又陷入了僵局。我们折腾了这么久,才算刚搞出点眉目,空手回去,谁都不会答应。楞迈他们估计也不会退让,再闹下去,迟早要出人命。 我们正犯愁,从恶鬼沟外的山口那边儿闪出两道光柱,看样子象是手电。我抬腕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深更半夜的,谁会到这种地方来?莫不是在镇子上治伤的人回来了?我们还没弄明白来的是谁,楞迈他们三个的表情明显紧张起来,庞老二赶忙说道:“老兄们安心,可能是我们送到镇子上治伤的兄弟回来了,咱们是在一起攀谈攀谈,消除误会的,断不会有为难各位的意思。”听过庞老二的话,楞迈才算稍稍安稳一些,不过仍旧悄悄把插在地上的长刀握在手中。 来人走的越来越近,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如果真是我们的人,那肯定是铁柱和小六子,因为别人伤的都是腿,这三两天的工夫决对好不利落。他俩估计惦记营地人少,赶回来帮忙的。 等他们又走近些,我上前迎了几步。走在前面的正是铁柱,后面那个人身影柔弱,不象小六子,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萧月。 铁柱眼神挺好,隔的老远已经看见营地里站立着几条人影。他神色一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要紧。”我回头看了看楞迈他们,然后低声对铁柱说道:“是祸害你们的那帮人憋不住了,自己跳出来谈判。” “还谈个屁!”铁柱卷袖子就想动粗,我连忙拉住他,说道:“二哥在料理着,你别去添乱。” 铁柱忿忿的一甩手,随即又冒出个皮塌塌的笑脸,凑到我跟前说道:“人是好好的给你送回来了,你可不能叫我白跑,多少给点好处,常言说的好嘛,古有关羽千里走单骑,今有我铁柱月夜护花,嘿嘿,小陈,大方些,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拿出来” 我看看萧月,又看看铁柱,问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月妹子在镇子上呆不住拉,见天嚷着要回来,这老远的路,叫她一人走,咱们可不大放心?大伙儿都是瘸了腿的,我不送还有谁送?我说你别楞着,有好东西拿出来,就当给我贴补贴补,这么大个水灵妹子都给你送来了,你别太小家子气” 我顾不上和铁柱纠缠,过去跟萧月说了几句话,她气色还是不大好,人也显得没精神。我叫她先和铁柱在一旁等等,毕竟料理楞迈那边的事比较要紧。 刚一回去,就听庞老二说:“楞迈老兄,你说的浮罗族,跟我们说的类傣族是一回事,只不过叫法不同。按说各位守着自己的祖居,合情合理,咱们要是没事,绝不会前来搅扰。兄弟前头已经说了来这儿的理由,确实是急需到扎郎山找件要紧东西,老兄高抬贵手,通融一下,只宽限个三五天就成了。” “这事,没得商量!”楞迈斩钉截铁的说道。 庞老二遭了拒绝倒不急噪,想了想说道:“老兄,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第四十四节 和解 我实在还想不出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和楞迈做交易。老土当初交待问题的时候提到一个细节,这帮类傣族后裔不贪钱,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不贪图利益的人,是很不好收买的。 果然,楞迈一听庞老二说交易,马上回道:“咱们兄弟靠山吃山,什么都不缺,交易的事,就免了吧。” 庞老二仍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悠悠说道:“就如老兄所说,浮罗族全盛时威名远扬,遗址内的祭坛,兄弟是见识过的,当真称的上是雄伟之至。”说到这儿,庞老二有意停了停,揣摩楞迈的神色。楞迈虽然心里对我们充满敌意,但听见庞老二夸赞自己的先族,还是忍不住微微露出些得色。 看着对方神情欢愉,庞老二接着说道:“可惜的是,浮罗族过去的历史随着灭族烟消云散,各位对本族过去的事情,恐怕也知道的有限。” “恩。”楞迈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说道:“我们知道的,都是当初先祖口述给后人,又一代代传下来的一些内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若是能把浮罗族建族开始经历的密闻要事搜集整理出来,想必楞迈老兄是极愿意的。” 庞老二这副样子我们是早就看惯了的,但楞迈的两个弟弟却没那么好的脾气,忍不住说道:“拐来拐去的,到底要说什么!说什么都是没用,你们这些人,哼!” 庞老二微微一笑,也不辩驳,只盯着楞迈看。楞迈缓缓回头压制住两个弟弟,然后对庞老二说道:“你说明白些。” “我说的已是很明白了,祖先的功绩,子孙后代归拢起来流传后世,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功德。” “祖先的事,我们就只知道这么多,说的好听,做起来却难了。” “一点不难。”庞老二精神一陡,说道:“老兄若是有意,这件事,兄弟来做。” “胡吹什么牛。”楞迈的一个弟弟说道:“你们才来几天?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你们能知道个屁。” 这些人的主心骨儿是楞迈,所以庞老二丝毫不理会其它人的话,紧接着说道:“兄弟向来不说空话,老兄一点头,这事就算包在我们身上。老兄你连带下面四个弟弟都是一脉相传的浮罗后裔,各自娶妻生子,人丁便慢慢旺了,再传承几代,等家里人口多时,正正经经的打出浮罗族的旗号,岂不是件美事?到时候把祖先的荣光一件一件讲给子孙们听” 庞老二对敌对友一向很会做思想工作,他这番话显然让楞迈动了心。不过楞迈也不是傻子,我们刚到这里没多长时间,连进遗址的密道都要受人指点,庞老二却说出这样的大话,由不得让他心生怀疑。庞老二看对方动心了,当即趁热打铁,问道:“楞迈老兄,浮罗族先贤造过文字,不知道流传到今天,你们还认得不认得。” “认得一些。” “好,请看看。”庞老二向前走了几步,拣起一根小树枝,开始在地上来回划道划圈,我瞧着划出来的是类傣文字。方圆一两米的地方都画满之后,庞老二直起腰,随手丢掉手中的树枝,说道:“楞迈老兄,你看看就知道了。” 当初我们在类傣族领居室的小套间里现过许多陶板,上面是每代领记载的族内大事以及部分机密。不过因为有要事在身,加上时间不足,所以当时只翻看了清朝时若干代领留的陶板。庞老二记忆力很强,为让楞迈信服,把看过的陶板内容摘抄下来一段。从灭族大祸中逃脱的祭司是清朝人,因此他应该对那段时间族内的情况比较熟悉,给子孙口述时也会说的非常详细。楞迈看了一会就有些吃惊,显然陶板上不但记载了他所知道的事,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楞迈抬头问道。 庞老二微微一笑,说道:“既是交易,我们自然得给自己留些本钱。怎么知道的其实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写的这些事属不属实,这只是浮罗族千百年历史中很小很小一部分,还有更多的,都在这里。”说罢,庞老二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 陶板密闭在领居住的山洞中,很可能由领一人掌握,楞迈的祖先只是十部祭司中的一个,估计他无权接触到这些部族的核心机密。庞老二所说的交易,就是拿陶板上的内容为我们争取一些宝贵时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和类傣族无关的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交易也有的谈,不过,对楞迈来说,祖先的秘密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这个时候楞迈的思想斗争估计非常激烈,从他的面部表情就能看的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楞迈才开口说:“你们交易的条件就是进扎郎山去找你们想要的东西?” “万望老兄成全。” 我也很希望这笔交易能够成功,那样的话会省去不少麻烦事。谁知道楞迈尚未回话,老土悄悄拽了拽我,小声说道:“别忘了,还有解药!” 这家伙自从楞迈他们来了之后就没敢开口说过一句话,眼见双方谈到正题上了,实在忍不住,这才出言提醒我。我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急什么?晚一会说就死了?” “你们要找什么?扎郎山有我们的祭坛,还有我们的神殿,若是你不说清楚进去找什么东西,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和你们做这笔交易。” 对方终于松口了。 庞老二为了争取这唯一和解的机会,飞快的在大脑中组织合适的语言,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次从内地千里迢迢的赶来,是为了找两只杯子。” “杯子?” “对,就是杯子。浮罗族当年与藏部关系一直很好,虽然两部相隔远,但每年都会互遣使者交往。” “恩,说的不错,先祖就是奉族长指派,出使藏部,这才避过大祸。” “藏部曾经送来两只铜杯,据我们所知,就存在扎郎山,我们要找的,便是两只铜杯了。” “就只两只铜杯?”楞迈有些不信,“为了两只杯子也值顾费这么大力气?” 这样的人那里会知道九龙樽的珍贵,庞老二当即立誓,除了两只铜杯,绝不染指扎郎山一草一木。 庞老二外貌看上去就是个守信之人,加上立了誓,所以楞迈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和两个兄弟商量商量。” 兄弟三个跑的远远的去商量事儿,老土见这是个机会,连忙央求庞老二一定得替他讨要解药。我在旁边说道:“老土,你信不过咱们?” “不是不是,先生们都是仁义人,不会骗我,只是我叫这虫子害苦了,心里怵的慌” 正说着,楞迈他们已经商量出结果,老土赶紧闪到一边儿。 “我和两个兄弟商量过了,这交易,咱们做了。”楞迈说道:“不过有两个条件,第一,你们得现在放了我兄弟,第二,说话算数,除了那两只杯子,断不可再碰扎郎山别的东西。” “好,这就一言为定,三天后,老兄们来取东西,兄弟保证安排周全,另外还有件小事,老土跟我们算是不打不相交,他家里日子不大好过,所以,我替他求个情,讨要一份解药。” 楞迈虽然不清楚老土变节,但他看果蓬被绑着,而老土却满自在,心里已经明白几分。这只算是个末节,所以,楞迈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果蓬被松了绑,立时骂骂咧咧要跟老土玩命儿,楞迈出言制止,四个人合做一处,没再停留,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他们一走,我们大伙儿均都松了口气,总算把这贴膏药给甩了。忙到现在,我才想起萧月,过去好生抚慰了她几句,丫头初开始怕我怪他任性,但见我不象生气的样子,所以话就多了。铁柱弄了点消夜,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谈到下一步打算,自然是给楞迈他们先找陶板,原封不动的抄写下来。将来我们顺利找到九龙樽的时候,再把存放陶板的位置告诉楞迈。 第二天进遗址的时候我告了个假,丫头刚刚回来,我不忍再把她一个人撂在外面,所以我的位置由老土接替。这老小子知道解药有望,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背着大背包走的精神抖擞。 跟铁柱、萧月在一起是很开心的,加之和楞迈他们达成协议,不用担心再有人会来偷袭,所以我们又说又笑,又吃又玩,快活的不得了。 快乐的时间过的总是飞快,一眨眼的工夫,太阳已经西沉,我想着上千块的陶板,一天估计抄不完,依庞老二的性格,他们不会太晚回来。所以吃过晚饭后,我们三人并排躺在密道入口处,看星星,看月亮。谁知道一直等到眼皮沉,庞老二他们还是没有回来。我有点纳闷,通往领居室的路是熟路,套间的封闭石也被敲开过了,难道真是留在原地加班? 铁柱躺不安生,隔一会儿便爬起来朝密道看看,我安慰他说:“你还不放心二哥?再加上穆大侠,就算蹦出只老虎也讨不了好去。” “狗屁的大侠。”铁柱回头朝我一呲牙,“他啊,跟二哥可差的远了,哎,哎,你看,密道里有手电光,怕是二哥他们回来了。” 我俩蹲在密道口等了一会儿,就见庞老二他们三个一身灰土的从密道深处走来。 “二哥,以为你们要在里头过夜呢,给你们弄些东西吃吧。” “恩。”庞老二点点头,随手弹弹身上的灰尘。 “怎么样?二哥,今天抄了多少?” 庞老二没答话,老土一甩背包说道:“才抄了三百多块,不过,先生说”说到这儿,老土偷眼瞄了瞄庞老二,似乎有些忌讳。 “不过什么?老土,说话就和拉屎一样,一气拉干净了才痛快。”铁柱咧嘴笑道:“哪他娘的有拉一半儿再缩回去一半儿的?” “我不敢说,你自己问吧。”老土知道自己毕竟是外人,所以没再多话,蹲到一旁去抽烟。铁柱笑骂他两句,转头问庞老二:“二哥,到底怎么回事?” “抄陶板的时候现个秘密。” “哦,什么秘密?说来听听,是跟类傣族有关的吧。” “恩,跟他们有关。不过,我说出来,你们信吗?”庞老二一拍铁柱的肩膀说道:“这秘密要是传出去,全国都得轰动。” 第四十五节 遗失的吊坠 遗址内的那些陶板,我们先前并未全部看过,这次因为要对楞迈他们交差,所以庞老二才会耗时间统统抄写一遍,这一抄不要紧,竟然抄出个足以轰动全国的秘密来。我知道他一向不说大话,所以急切的想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秘密。庞老二倒没有故意吊我们的胃口,三言两语就把这秘密说了个清楚。 难以置信! 我下巴几乎都要脱掉,结结巴巴问道:“二哥?这这是真的?” “陶板上确实是这么记载的,其中有一些类傣字我不认得,但把事情前后经过串联起来再加分析,应该就是这样。这件事咱们知道就行,没必要乱讲,将来回去了,也得嘴巴严一些。” 我听后连连点头,心里却还是翻江倒海不能平息。 今天庞老二他们抄写陶板内容的时候是按着其放置顺序进行的,三百多块陶板,全是开族以后前几任领所留,信息量大,除了那件极度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秘密,另有很多都是我们前所未闻的隐秘。 比如第一任领,也就是类傣族鼻祖留的陶板上有这样一条内容:扎郎山是山神经常驾临的地方,因而山上的许多东西都跟着沾染了灵气,其中有一样东西被类傣人合理利用起来,从而使类傣族武士强壮剽悍,英勇善战。 这东西,就是扎郎山山腰上特有的一种石头,类傣人称之为圣石,他们相信,圣石经过山神赐福,可以让山神的子民无比强大。 无比强大四个字有点言过其实,但当年四百类傣武士屡次把十数倍于己的敌军打的人仰马翻,这件事倒是实实在在记载于史料当中。 讲到这儿的时候,庞老二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已经被打磨成圆饼状的石片儿,说道:“这就是圣石。” 铁柱正想接来看看,却被我抢先拿在手里。这种石头上下都泛着一种灰青的色泽,不如普通山石细密结实,上面有数不清的极细微的小孔,所以不管重量、硬度都与前者有明显差别。圆饼状的圣石显然已经经过人工打磨才形成现在这个样子。据庞老二说,遗址的民居中有很多圣石,只不过我们先前只顾着祭坛和神殿,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普通民居上。我看完之后把石饼递给铁柱,问道:“二哥,这圣石是怎么用的?” “类傣人烧水做饭时就把圣石放在锅内,全族不分男女老幼,一起食用。千百年一直保持下来,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饮食习惯。” “呵呵,还有这等好事?圣石当真管用?吃了真能叫人身强力壮?”我心头一阵窃喜,自己身体一向不怎么结实,若是真在这边陲之地找到个强身的偏方儿,倒是件大大的好事儿。 “这种事情无从考证,不过那么长时间下来,类傣人一直保留这个习惯,而且他们的武士确实又是勇猛异常,想必多少都该有些功效的。” 铁柱这时候看完圣石,笑着说道:“小陈,你没听说过麦饭石么?也是种石头,好些人都拿它泡水喝,说是有这样那样的好处,依我看啊,圣石估摸也是这个道理。” 听了铁柱的话,我咧嘴乐了,奔波在外,时常都得跟人叫板斗气,身子壮一些横竖不会吃亏。说实话我也没把圣石的功效信的十足,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只当给国家科学研究做贡献了。说干就干,反正和楞迈他们已经和解,不需要夜间有那么多顾及,我当即点了炉子烧水,顺手把圣石丢进去,回头望望骨仙儿一般的铁柱,笑道:“铁柱,你那一身排骨连我都不如,咱俩一起喝。” “好好好,多煮煮,煮透了我先来一大缸。” 看着我们逗趣,老土也凑过来嘿嘿直笑,“大兄弟,煮好了给我也分一缸子。” “你还喝?”我诧异的看看他,“你胳膊都比柱子的大腿还粗,这一身横肉,再补补就成圆的了,省了吧。” 难得有这样两天清闲,不但不用到神殿去找九龙樽,连抄写陶板的任务都由庞老二他们搞定了,我心情大好,结结实实用圣石熬了一锅水,分给庞老二和穆连山,两人都摇头拒绝,让萧月就免了,姑娘家柔细一些好看,于是我和铁柱把“圣水”分着喝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倒是撑的肚子滚圆,起了几回夜。 第二天依旧是老样子,庞穆二人带着老土进去忙正事儿,我和铁柱萧月留在外面。聊着聊着,我看萧月有点心不在焉,试探着问了问,原来丫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二叔。 在萧月父亲这件事上,二叔做的太不厚道,而且有些残忍。不过萧月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我怕丫头一直这么想下去,迟早憋成一块心病,于是就提出陪她再回家看看。楞迈哥几个只要老实,不会有人找我们麻烦,营地留着铁柱一人就够。 从营地到萧月家中间这段路,我也来回走了很多次,只不过每次的心情都不大一样。我尽量找些轻松的话题跟萧月聊天,分分她的心。等到了萧月家时,原来的几间小屋彻底燃成了灰烬,只剩厨房的灶台孤零零留在那里。尽管已经给丫头说了很多宽心话,但睹物思情,还是让她好伤心了一阵子。 离了萧月家,又到二叔的蜗居,也是满目狼籍,没留下一丁点能带走的东西。萧月定定看了一会儿,对我说道:“宝来哥,既然咱们来了,就多走几步,到我爸爸坟上看看,行吗?” “好,妹子,咱们这就去看看,只是来的匆忙,没带一点儿供品。下次咱们再来,一定得准备妥当。” 孤坟还是静静立在小山的山腰。萧月看着这处自己已不知道来过多少次的地方,眼睛一酸,泪水不由自住的一滴滴落下,慢慢跪在坟前,喃喃自语。这些话,想必她也不愿让我听到,所以我有意朝远处走了走,好让萧月把心里的悲苦痛痛快快哭诉出来。 时间是缝补一切伤口的灵药,但愿丫头能早些从这种心境中解脱出来。 回到营地的时候时间尚早,我弄了些吃的,一边儿让萧月吃,一边儿把昨天煮过圣石的小锅重新架到火上。铁柱哈哈一笑,说道:“你还真当回事儿了?” “人家喝了上千年,一代一代人又都那么壮实,我想着应该有效果吧,反正咱们得喝水,喝到最后要是白喝了,最多还是这么瘦,又不花钱又不掉肉,你少废话,爱喝不喝,谁逼你了?” 小半锅圣水下肚,就地一躺,两个字,舒坦。望着渐渐露头的星星月亮,我盘算着离家可着实时间不短,苏玉她们 这番心思还没转完,就见老土从密道里爬了出来,我以为庞老二他们在后面跟随,谁知道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影儿。老土说道:“先生说了,陶板实在太多,照着眼前这个度,恐怕要耽误事儿,所以他俩留在里头赶赶工。我嘛,什么都不会,闲人一个,看着那些个扭七扭八的烂字直想犯困,先生就让我回来了。他叫你们别担心,说是明天天擦黑就出来。大兄弟,有吃的么?” 我心一松,继续躺着想事儿。想着想着,手就忍不住去摸红线缠腰,不料一摸却摸了个空,红绳好好的,吊坠不见了。 这一下我慌了神,红线缠腰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把它带在身上,是个寄托。我手忙脚乱的在四周找了一圈儿,又打着手电一路摸索出很远,始终没见那块小小的石头。 天天戴着它时,心里倒不觉得什么,一旦丢了,才觉这东西在我心里有多重要。铁柱他们看我瞎忙活,就问我找来找去找金子呢?我暗暗苦笑一声,红线缠腰可比金子要贵重的多。 铁柱问清情况,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当把什么丢了,不就是块烂石头?我说小陈你也真可笑,算了吧,安心干好自己的事儿,将来我做主,打个半吨的大金锁给你吊脖子上。” 不管他们怎么说,这东西我一定得找回来。今天陪萧月回了趟家,中间这么远的路,万一吊坠真是遗失在路上 我也不顾想那么多,拿了手电穿好衣服就往山口走,萧月小跑着跟上我,说道:“宝来哥,真是对不住你,害你丢了东西。” 我回头看了看她,说道:“你回去吧,这路我熟,自己找找就是了。” 萧月不肯,帮着我一路找下去。若论难度,找吊坠比从神殿找九龙樽估计也不差什么。我按着白天走过的路一点一点盯着地面,生怕漏掉任何一丝机会。直找了一个通宵,连萧月二叔家都摸遍了,还是没有结果。 这时候天色已经白,萧月熬的眼睛通红,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宝来哥,这东西挺珍贵?” “价钱不贵,意义重大。”我头也不抬的说道。 “别人送的?” 我叹了口气,直起身子点了点头。萧月没再说话,继续埋头苦找。一路上我们查看的还算仔细,若是从这里到后山仍没有现,只怕吊坠就再也找不回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和萧月开始查找上山的小路。我有些沮丧,有些惆怅,有些失落,这块吊坠和那个远方的人儿,竟然如同泰山一般。 皇天不负有人心,就在上山的路上,萧月隔的远远的就现三两棵小草中间躺着我的红线缠腰。 接过吊坠的那一刻,我几乎有了找到宝藏的感觉。 尽管一夜没睡,我还是精神抖擞的下山赶路。萧月的神情有些萎靡。我想着昨天找吊坠的时候因为心情缘故,说的话可能冷了她,于是加意想逗她展颜一笑。我的这点心思没能瞒的过她,她果真是笑了笑,不过笑容里染着几丝愁意,似乎秋风里即将凋落的花儿。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两人就这么默默的走了片刻。萧月突然说道:“宝来哥,我跟你说件事,你能答应吗?” “好,妹子,你说。” “你的这个吊坠。”萧月咬咬嘴唇,说道:“能送了给我吗?” 第四十六节 神殿(1) 这个要求可让我真正犯了难,吊坠失而复得后的喜悦心情顿时大打折扣。若是别人提了这样的要求,我立即就会断然拒绝,但萧月说出的话,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绝她。苏玉和她都是一般的可怜,不过最起码苏丫头此刻还能在温暖舒适的家里悠闲生活,萧月呢,只能跟着我们风餐露宿。 看我为难之至的样子,萧月勉强挤出个笑容,说道:“宝来哥,别犯愁,我只是逗着你玩儿的,这吊坠是旁人送的东西,对你来说,一定比什么都珍贵。好好戴着吧,免得将来别人问起的时候,你又要为难。” 我看看手中的吊坠,又看看萧月,一狠心,拉过她柔弱的小手,将红线缠腰放在她掌心,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妹子,你戴着吧。” “当真送给我?” “将来还要买更好、更漂亮的项链给你。”我暗自叹了口气,想一想,随即又扫尽愁云,吊坠送了就送了,那个人儿却始终都会装在我心里。 “我什么项链都不要。”萧月将红线缠腰轻轻握在手中,“宝来哥,你若当真送给我,我就永远戴着它。” 我俩相视一笑,丫头这次的笑容,倒确象是自内心的。 回到营地后结结实实遭了铁柱一通埋怨,他说我和萧月在外野一晚就罢了,害的他也睡不安稳。我赶忙赔着笑脸说好话,又央求他别把这事对庞老二讲。铁柱就这样,板了三分钟的脸,又忍不住问我东西找到没有。 压头压尾一算,明天就是和楞迈约定好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庞老二抄不抄的完那么多陶板。老土看我有点担心,便自告奋勇说去看看情况。丫这么勤快,其实只是为了明天能够顺利拿到解药。铁柱趁着这机会把梁家内支的种种恶闻对老土讲了一讲,劝他以后塌实些过日子。老土听的连连点头,说道:“柱子大兄弟,你说这话,我一百个服气,都是正理。只不过,我跟梁家那些恶棍可不是一码事儿。” 我们在上面无所事事等了一天,晚饭时分,庞老二和穆连山回来了。虽然两人神情不算委顿,但我看的出,昨天定然是赶了一夜的工。 第二天清晨,楞迈兄弟四个如约而至。庞老二将一本抄写好的陶板内容交到楞迈手中,说道:“老兄回去细细看看,从第一代族长一直到最后一代之间生的大事要事,兄弟全如实交到你手上了。” 楞迈没答话,先翻着本子略看了看,类傣族最早的那些隐秘,他也不大清楚,所以是从后开始看的。 看了几页,想必楞迈也能确认,本子上的内容确实属实。这几个人粗是粗了些,倒也不傻,出口问庞老二,这些内容是不是从遗址内找出来的? “实不相瞒,兄弟确是在贵族的祖居内现这些隐秘的,不管怎么说,咱们按约交出了各位想要的东西,只求宽容几天,让我们到扎郎山去略找一找。不论能不能找到那两只铜杯,我们离去之前,一定知会老兄一声,给你们指明记载隐秘的原物。” “恩。”楞迈点点头,说道:“瞧的出,你是个信人。既是如此,扎郎山,就破例允你们上去看看,我仍是那句话,无论怎样,不能毁坏山上的东西。你们要走的时候,在这里给留个信儿,我们看到后自己会去取原物。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们一句,扎郎山是不祥之地。” “多蒙老兄照应,兄弟感激不尽。” 正事还不及说完,老土悄悄拽了拽我,小声说道:“解药,解药。”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颇不满意的回头对他耳语:“放宽心!少不了你的。” 待把这些事情料理完,庞老二说:“楞迈老兄,上次咱们说过的,老土的解药,也劳烦你们给一些吧。” 楞迈看了看缩在人群最后的老土,说道:“这人心术有点不正,当年我们遇到他后才逼他跑腿做事。这么久下来,想必也该转性了。老土,你来。” 老土被楞迈兄弟几个压制这么多年,几乎已经形成心理阴影,战战兢兢走过去,楞迈抓起他被下了虫的胳膊,招呼果蓬上来帮忙。在活人身上种虫的手段估计是他们类傣族内多年流传下来的巫术,我和铁柱好奇,走近几步,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楞迈倒不避讳我们,准备妥当之后,掏出把锋利的小刀,在老土胳膊上开了个一寸长的小口,然后在伤口处撒了些药粉。 这套程序做完,老土体内那只折磨了他十年的小虫子一溜烟儿的钻了出来,我还未看清它长的什么样子,果蓬便随手捉了放进小盒子中。老土忍着疼,一言不,直到虫子出来,才长长舒了口气。 交易做完,楞迈他们没多停留,转身没入草木中。老土去了多年的一块心病,又作揖又打恭的连连道谢,庞老二说道:“谢就不必了,回家好好过日子,你们梁家外支的做派端正,你得多学着些。” “是是是,这些话,柱子大兄弟昨天就吩咐过了,我绝不敢忘记。” 庞老二叫我拿些钱给老土安家。说实话,经过后来这几天的接触,我对他印象大有改观,嘴上虽然凶巴巴的,倒不讨厌他,说到底,他只是个被人逼迫的山里人。山里日子清苦,家里又有老婆孩子,所以,我多给了他些钱。老土接过钱,感激的不得了,眼眶都湿了,说以后要有用的着他的地方,尽管到村子去找他。我问他不打算搬到别的地方去住?老土抹抹眼睛说道:“不拉。先生们跟楞迈和解了,他们往后大概不会再为难我。我自小长在这里,已经过惯了这里的日子。” 烦心事终于解决了个干净。我们没了后顾之忧,各方面都显得比较宽松,在镇子上养伤的那些人回不回来已经无关紧要,让他们安心把身体养好就行。 白天和楞迈他们谈事情的时候我还没有在意他的话,现在回味一下,倒真有点不安。扎郎山,是不祥之地。 现在营地里只剩庞老二,穆连山,铁柱,我和萧月五个人,需得合理安排一下。铁柱伤还没好妥,过去又少进遗址,所以庞老二安排他留下,萧月女孩子家家,自然也不合适进去。 虽然和楞迈已经达成协议,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祖居,庞老二惟恐时间长了再出变故,所以不顾头天刚熬过夜,只歇了一晚就带着我和穆连山进遗址,毫无疑问,这次我们目标就是楞迈所说不祥之地的扎郎山。 因为祭坛是在扎郎山附近,我们上山的时候免不了又得看看这座雄伟的建筑。祭坛和庞老二带回的惊天秘密多少有些关系,所以,再遥望到坛顶那二十四根巨大而又浑圆的石柱时,我的惊讶已经消退很多。 韩慕亭当初并未说明神殿具体位于扎郎山的什么位置,所以这个藏着九龙樽的地方只能我们临时去找。庞穆两人见识渊博,可放在扎郎山却没有丁点用处。一千多年前的边陲部落,肯定不会掌握内地精深的风水地脉学,他们的讲究,我们也无从所知,一切都得靠耐心和运气。 上山只有一条路,这条路是过去的类傣人无数次走过的,祭神以及采集圣石都得到扎郎山去。庞老二推测,神殿不会特别难找,只要顺着山路走下去,估计会有收获。 渐渐的,山路又了变化,原本它只是蜿蜒着延伸向扎郎山深处,走的远了之后,路似乎改了方向,略带些坡度朝山腰背后盘旋过去。站在我们这个位置,很难把上面的情况看清楚,三个人稍歇了歇脚,就顺着山路继续前进。 当我们随着山路走到扎郎山山背时,均都心头一动。 山腰上被硬生生的开辟出一块宽阔的空地,山路虽然继续朝上走,但空地的尽头,却人为堆起两座石塔样的建筑,如果再走近看一看,就会现两座石塔正位于一扇大门的两旁。 说到大门,我平生见的也不算少了,却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原始、独特、另类的。 大门分左右两扇,材料是整根的原木,一根根并列组成。既宽且高,没有门环门锁,连原木上的树皮都未清除,似乎是伐倒之后直接就搬来修了大门。 综合各种情况分析,这扇大门后,就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类傣神殿。 第四十七节 神殿(2) 终于到地方了,我长长出了口气,转头问庞老二:“二哥,咱们进去?” “恩,瞧样子这里应该就是神殿,我们去看看。” 离大门还远的时候,我思量着它都是木制结构,而且原料粗大,想必不会挨的那么紧凑,可能会有缝隙留出来。如果真有缝隙的话,我们就可以先向内窥探里面的情况。走到门前的时候我才现,门虽然宽大,用的材料又不讲究,但却排列布置的非常完善,连手指宽的缝隙都未留下。如此一来,只能把门打开后再做计较了。 打开神殿大门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整根的原木俗名叫生铁杉,到现在已经算是很珍贵的木材了,纹理细密,质地坚硬,因此非常沉重。过去的老家具用料实在,一张生铁杉打造的桌子要搬起来都比较吃力,更别说通体的生铁杉原木。 根据门轴处的构造,大门应该是向外打开的。我们三人各自找到一个顺手的位置,憋足了劲儿,听庞老二的招呼,合力后拉。我自觉喝了“圣水”,身体素质多少都该有点改观,没料到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大门只颤微微稍动了动。连着试了几次,除了沾上一身灰尘,屁的收获都没有,倒抠的我手指头生疼。 我皱皱没有,说道:“二哥,这可不成,门实在太沉,也没个下手的地方,不好吃力啊。” 庞老二站在门前想了想,说道:“咱们三个的力道确实小了点儿,可眼下没那么多人,好在地方已经找到,咱们回去,容我想个法子。” 神殿找到,却连门儿都进不去,我朝大门踢了一脚,怏怏跟随庞老二下山。 其实遇到这事儿,也没什么法子好想,我们没有机械化工具,只能靠人力把门打开。所以庞老二想来想去,决定让铁柱和萧月都到扎郎山去帮着出把力,门上没有下手着力的地方,就套上绳子拽。铁柱没意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进遗址观光一圈倒挺不错,萧月有些犹豫,多少年前她就来过这里,被满地的人骨吓的够戗,我安慰她说,里面的骨头都被人拾掇过了,现下就和自然风景保护区一样,丫头这才把心放回肚子。 人全进了遗址,营地的装备该怎么办?我们来时带的东西每一样都是有用处的,就算恶鬼沟再人迹罕至,也不能撂在这儿不管。于是分了几趟把所有物品全由密道搬到遗址内部,多少要比放在野地里强一些。 遗址内该去的几个地方都被我们走熟了,路上就不需费什么工夫。铁柱和萧月尚是次看到类傣祭坛,当即就被震住了。铁柱死皮赖脸想去看个稀罕,穆连山跟旁人没那么多话,独独和铁柱还有两句好讲,只不过从小养成的习性,说话一直是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听到铁柱在庞老二身边磨蹭,插嘴说道:“去吧,上面高的很,你这体格,莫要爬到顶了被山风吹下来。” 铁柱撇撇嘴,回道:“就你腰圆屁股大,成了吧?”转头又换上副笑脸,对庞老二说:“二哥,就瞧一眼,瞧一眼,你们都去过了,丢下我一个没去,将来说起来,这个这个,面子上无光,反正地方都找到了,不差耽误这一会儿工夫” “想去就去瞧瞧吧,若拦着你,怕等会儿出力的时候你要怠工。恰好神殿大门那里得有些准备,我和连山先上去,叫小陈带你看稀罕,看完了就找我们汇合。” 庞穆两人不紧不慢的朝扎郎山走去,我领着铁柱和萧月上祭坛。面对这样一座几可称做奇迹的建筑,铁柱从头到尾都咂着嘴,唠叨着:乖乖,这他娘的怎么盖起来的?这么大块的石头,还有大柱子,得多少人扛啊。 我悄悄到铁柱背后,兜头给他一个大爆栗,笑道:“你脑袋让门挤了?二哥前两天说密闻的时候你没听?” “听了啊。”铁柱揉揉脑袋说道。 “听了还问个屁啊。” “嘿嘿,一下子没转过来弯儿嘛,经你这么一敲,就给我敲灵性了。” 下了祭坛,铁柱非要到下面的一排一游。铁柱天生的猴性,进去之后东摸摸西转转,就简单的几样粗陋摆设,也让他研究了好一阵子。 萧月今天的状态有些不佳,从早上进来就没说过两句话,我问她是不是那儿不舒服?她摇摇头,勉强笑笑,说闷的慌,到外面去等我们。我不由的纳闷,到底那里又惹她不高兴了?还没等我想明白,铁柱凑过来,伸头朝门外望了望,小声说道:“这个这个,小陈,我都忘了告诉你了,这个这个,你可别怪我。” “恩?” “昨天你和二哥上扎郎山,我跟丫头在外面呆着没事闲聊天,聊的高兴,一时没留神,说漏了嘴,把把苏丫头的事儿给讲了出来。” “怎么讲的?” “实话实说呗。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的,开始只说漏一句,结果萧丫头追着问,我不说她就不高兴,没法子”铁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全说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苏玉和萧月两个人纠缠在心里,让我些许有点烦躁,我摇了摇头,独自朝门外走去,铁柱慌忙说:“哎哎哎!小陈,你可别生气啊,别怪我啊,我嘴上没有把门的,你等等,哎!等等我,我拿个纪念品,等等” 我刚刚走出去最多半分钟,猛然听到身后的小石屋里出隆隆一阵低响,心中顿时一惊,慌忙回身,见铁柱正捞着屋内窗台上的一只石碗。 “怎么回事?有机关?”我问道。 铁柱没答话,朝一旁努努嘴,我顺着一看,原来是放着石床的地方略微生了些变化。 “这他娘的是死的。”铁柱松开手中的石碗说道:“跟窗台连在一块儿的,我初开始一拿没拿动,还以为是太沉了,谁知道就是个机关枢纽。” 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就见到过石屋中的石碗,不过庞老二和穆连山比较稳重,我也没想着乱拿里面东西,所以均未现石碗上的蹊跷。对于机关,我不大懂,铁柱毕竟过去吃的土饭,比我知道的多,他说到底是什么机关还不敢确认,但一定是在石床内。他小心翼翼过去看了看,说道:“床是空心的,拿掉上面这块石板就能看见里面是什么机关,来,搭把手,我俩弄开瞧瞧。” 我有些犹豫,眼下庞老二和穆连山都不在,万一把石床搬开,又出现更大的变故该怎么办?当初在这里造机关的人一定有目的,虽然我也很想知道石床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我劝铁柱,先忍一忍,把这事儿告诉庞老二,等他决断。 从石屋出来,我叫上闷闷不乐的萧月,带他们顺山路上扎郎山。等走到大门时,庞老二和穆连山还在那里忙活。 他俩是想在门上原木与原木的交接处弄出两个小洞,然后穿过一根绳子,方便五个人合力拉开大门。不过我们没有锤凿之类的工具,只好拿小刀一点一点削挖。他们一边干,我一边把刚才生的事情讲了一遍,顺路告铁柱的黑状,说他手脚不老实。庞老二批评他,穆连山也捎带着挖苦两句,弄的铁柱好不自在。 说起来穿绳子是件轻松的事,但在这样的大门上做却十分困难,等他们把什么准备工作都做完,穿好了绳子之后,天都擦黑了。庞老二决定,我们今夜就近找个地方睡觉,等明天一早,趁着天色亮堂,再来拉开神殿大门,铁柱说道:“山下不是有现成的小石屋么?咱们去那里将就将就吧。” 我知道铁柱是想再去看看石床内的机关,其实我好奇心极重,也想一探究竟,所以不顾刚刚告了铁柱的刁状,一同撺掇庞老二下榻在石屋内。 等我们下山后,天已经黑透了,就着手电的光,五人草草吃了晚饭,铁柱把庞老二和穆连山带到石床边。庞老二四下里仔细看了看,摇头说道:“机关在里头,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想看,只能搬开它。” “那就搬吧?”铁柱一卷袖子说道。 “不能这么搬。”庞老二微微笑了笑,转身出门,寻了根结实棍子,先把石床和墙壁弄出个容棍子插进去的缝隙,然后拿棍子当撬杠,小心的一点一点撬开床上的石板。 石板撬开大半儿,里面的情况已经可以看的清楚,半米见方的空间,而且地面被凿出方方正正一个小坑。庞老二说道:“极平常的机关,坑上原先覆着一层板子,机关是用来控制盖板的,若是知情的人,必定先搬开石床后才会扭动机枢,来,手电照照,看里头是什么东西。” 我和铁柱挤过去,拿手电对准小方坑,里面的东西倒叫我有些惊讶。 又是几块陶板。 第四十八节 神殿(3) 类傣族陶板记载族内的机密要闻,我以为只在最高领处保存,没想到祭坛下的小石屋里也有这东西。过去住在这小石屋中的人身份不明,但十有**是负责维护祭坛的看守人员,身份地位应该不高,在他们的住处现陶板,倒真让我有些意外了。 在确定没有其它机关之后,铁柱把小方坑中的陶板一块块取出来。虽然同是陶板,但这里的和领居室的陶板却大不有不同。领居室中的陶板上千块,大小一致,烧制精美,石屋里的陶板显然是粗工滥造,没那么多讲究,留下陶板的人只为让上面的信息得以保存。 跟文化沾边的东西就要靠庞老二来做了,好在前几天抄写陶板时又让他好好温习了一遍类傣文字,所以有的字已经不需对照汉语注释。待把所有陶板看完,铁柱心急火燎的问道:“二哥,上面写的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我,石屋陶板的内容肯定非同小可。 庞老二挥挥手,叫我们先出去再说,等大伙儿燃起一小堆火围坐起来之后,他才说道:“小小一个边陲部落,没想到希奇古怪的事儿还不少。这些陶板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大概是类傣族开族时就留下的,一直隐藏在祭坛附近,直到他们灭族前夕,才由十数个负责看守、维护祭坛的族人其中之一现。当时这些陶板并没有整齐叠放在一处,而是散落在远近各处。现者最初只无意中翻到其中一块,只因事关重大,他不敢乱说乱传,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陶板,于是就把东西藏在自己住处,然后继续悄悄寻找其它陶板,准备收集完整留待日后妥善处理,没料到刚刚找齐陶板,还未想出妥善的法子,便遭了灭族横祸。” 庞老二的话里有确凿的事实,也有自己的推测,不过综合起来还是比较在理的。 “现这些陶板的人只是个小人物,不提也罢,造陶板的人却有些来历,是类傣族开族时的十部祭司之一。” “十部祭司?那不是楞迈他们兄弟几个的老先祖吗?” “不要乱说。”庞老二轻轻挑动着篝火,说道:“类傣族族长虽是世袭,但十部祭司却是由族长指派的,多少年前的事了,跟楞迈他们搭不上关系。” “陶板上具体讲了些什么大事?” “这件事,小陈见识过,柱子怕还不知道。” “是嘛!”铁柱翻眼瞧了瞧我,说道:“当初该我来的,小陈死皮赖脸的跟我换,结果叫他抢先看了稀罕。二哥,你得给我讲一讲,咱可不能吃这样的亏。” 庞老二微微一笑,开始给铁柱补课。我听他讲的,竟然是祭坛顶层石棺中类傣族鼻祖的情况,难道陶板上的内容,和这件事有关? 铁柱听完之后咂咂嘴,说道:“这帮鸟人也太过小心了吧,把人憋到棺材里,还要拿链子锁上,过分过分,实在过分。” “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啊。”庞老二说:“要说这位类傣族鼻祖,当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勇武过人,不但是类傣族任族长,还是当时族内的第一勇士,他以一己之力,带领族人来到扎郎山,开创一片大好基业,对类傣族来说,实在功不可没,当然,这里的情况和那件秘密有关,你们都知道的,我也不多讲了。” 庞老二说的没错,那件秘密对类傣族的影响可谓深远之极。 “在这里站稳脚根后,类傣族的展也渐渐步入正轨,但时间长了,鼻祖的性情却有了极大变化,脾气愈加暴躁。类傣族比不得大族,特别是在刑律上,只有寥寥几条,其余的生杀大权,全由族长一人掌握,遇到性子温和又明事理的领,那还好说些,但鼻祖秉性大变后,对犯了小错的人一概杀之,就连没错的人也时常被冤枉迫害,谁敢出言劝阻,立即处死,如此一来,不但族人对他越来越多怨言,身边的亲人都有些忍耐不住了。” 说到性情大变,我不由的想起自己的祖父。让一个人改变的原因有很多,类傣族鼻祖是因为什么原因变化了呢? “这期间,类傣族内也生了些许变故,加之鼻祖倒行逆施,所以,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暗中联合十部祭司中的几个,动政变。说是政变,其实只针对鼻祖一人,由于鼻祖勇猛过人,政变者生怕石棺困他不住,因此特意用铁链锁了他的琵琶骨,这一节,咱们在祭坛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应该可信。” 我只是个平民百姓,所以不能体会那些古代王公贵族的心理,自己的亲生父亲,如何能下的去手? “留下这些信息的人就是当时类傣十部祭司中的一位。他对鼻祖一向忠贞不二,所以反叛者一直隐瞒着他。政变成功后,鼻祖儿子继任族长,这位祭司颇多微词,对新族长弑父继位的行径大为不满。日子长了,新族长被弄的面子上挂不住,因此免了祭司的职位,打他去看守祭坛。就是在这中间,祭司烧制陶板保存事情真相,这么多年下来,还是让咱们意外现了。” 其实这种事情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听了也就听了,谁都没当成正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鼻祖众叛亲离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石屋休息一夜后,我们五人来到神殿大门前,略准备一下,然后合力拉起昨天就穿好的粗绳。到底是有了下手出力的地方,比着空手硬扳大门要强的多,随着几次拉扯,大门终于微微打开一道缝隙,光线瞬间透入了已经封闭许久的类傣神殿。 大门被拉开的这道缝隙足够一人侧身通过,庞老二对这类密闭空间有着丰富经验,先行试探一下,觉得里面空气质量还算不错。手电光打进神殿内部后,我隐约先看见了一个将近三米高的石雕人俑,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手指顶端连接着一个浅盏。这倒不新鲜,在类傣领居室内,我也见过类似的人俑,浅盏内放置灯油,其实是当作灯架来用的。只不过神殿内的人俑灯不但个头较大,而且所处的场合也不一样,所以看上去总让人产生一种原始,古朴,神秘的感觉。 庞老二先把进门后准备落脚的地方仔细查看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后,他拿过支手电,对我们说道:“你们在外面稍等一下,我进去看看,若是正常,你们再跟着进,这地方依我看,肯定是个原始山洞。” “二哥,可得小心些。” 对庞老二,我一向都是比较放心的,做事稳重的人,不论到了什么境地都有分寸。 因为情况不明,所以庞老二没敢孤身远进,只把神殿内一小片范围探了探,然后闪身出来,说道:“这神殿不是空荡荡的一整块,似乎还分着好几部分,我瞧不大清楚,不过看过的地方应该平安,咱们进吧,都小心些,跟着我走。” 我回头看看萧月,让她也进去,恐怕有些不合适,丫头身无缚鸡之力,在神殿内万一遇见特殊情况,她极有可能会变成我们的累赘。所以我对她说道:“妹子,里面黑咕隆咚的,也没什么新鲜可看,不如你就在外头等着我们。” 我完全是一番好意,没想到萧月不领情,摇摇头示意拒绝。我知道,她可能还在为了铁柱无意说出的苏玉的事情而不快。自打我们认识后,我对她一向依顺的很,从不愿拂了她的心意,只不过丫头真有些不晓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心里总有些躁动,也不想在这节骨眼儿上再跟她做思想工作,见她一定要进,便没多说话,跟在铁柱身后自顾自侧身钻进神殿。 人俑灯架是成对的,刚才在外面时视角有限,所以我只看到其中一个。现在离的近了,连人俑面部表情也看的一清二楚,皱眉闭目的人俑也不知在神殿入口站立了多少年,有些象老院子门口的两尊镇宅狮子。铁柱还想爬上去看看灯盏内有没有灯油,我朝他屁股踢了一脚,催他快走。 正如庞老二所说,神殿不是一个整体,我们现在所处位置,勉强应该算是偏殿,空间极阔,用手电直照过去,可以看到前方有道方正的大门,再前面的情景,就看不清了。 看过人俑后,我下意识的把这间“偏殿”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越看越觉得不对。按说山上的山洞纯属天然形成,不可能有什么规范的形状,但偏殿就和自家盖的房子一样,整体看上去是方的! 这怎么可能? 我止住脚步,对走在前面的庞老二说道:“二哥,你瞧瞧这里,怎么会是个方方正正的山洞?” 他们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偏殿”内的物品以及纵深进去以后的情况上,丝毫没有注意山洞是方的还是圆的,经我提醒,几人来回打着手电观望。我独自走到“偏殿”的洞壁旁,想看看这么平整的洞壁是怎么弄出来的。 洞壁虽然远看着平整,也只不过是个大概样子,近看就会现并非那么完美。我看了半天,终于找出些端倪来。 整面洞壁上到处都是微微凸起的扁滑线条,如同熔化的蜡液滴在墙上顺势而下冷却后的样子。 不但洞壁上如此,连同墙角的地面也是一滩一滩这样的东西。 想了半天我才想明白,是高温让洞壁的岩石熔化,岩浆流淌,而后冷却,才会留下溶蜡一般的印迹。 不可思议! 第四十九节 神殿(4) 类傣人似乎对方形情有独钟,特别是在建筑上,只要能建成方的,绝不会搞成其它形状。建筑也就罢了,毕竟是人造出来的,想造成什么样子,都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和习惯来决定,但天然形成的神殿也被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法改建成方形,就有些让人吃惊了。我实在揣摩不出是什么力量可以在洞内产生足以熔化岩石的高温。 看完偏殿的大致形态后,铁柱显然也被震住了,转头问庞老二:“二哥,这和那秘密是不是也沾着些关系?” “说不准,不过,要我看,十有**应该是有关联的。” 偏殿的面积很大,但除过隔一段距离就出现的石雕人俑灯外,基本上没有放置其它物品,可以想象的到,重点是在前面的正殿中。 走在这种地方应该比较塌实,这里是类傣族存在时最为神圣、庄严的地方,不可能有谁设置机关陷阱。庞老二和穆连山一人挚着一把手电并排走在前面,沿人俑灯向正前方那方形的大门靠拢。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们追寻已久的圣师宝藏能否顺利到手,全在两只九龙樽身上,若是在此处找到九龙樽,拿回去和韩慕亭换了墨玉,凭庞老二与穆连山的身手胆识,起出宝藏只是个时间问题。若是再次空手而返,宝藏很可能就要泡汤。因此成与不成,只这一锤子买卖了。 贴近大门后,因为前方的空间实在太大,所以手电的光线扩散而且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一些浑圆的柱子和石像的影子,估计这就是正经的类傣神殿了。 踏过这道大门,我仍按着习惯上下左右先把周围情况打量一番。一入正殿大门,左右两边各用大方石砌着一座高台。没等我把目光收回,无意中手电晃动所映照出的情景顿时把我又吸引了过去。 娘的,我总算知道恶鬼沟里那些尸体的头颅都到那里去了。 身边的高台看不出确切的面积,但上面一层又一层堆积叠放着数不清的颅骨。当初老土说过,类傣的后裔楞迈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时常围绕着恶鬼沟巡视,遇有不幸丧生在沟内的活物,无论人兽,统统都割了级带走。可以肯定,头骨全被送到了神殿的这两座高台上。 类傣人信奉山神,他们认为生物难越的恶鬼沟就是山神的力量,我猜测,这些头骨是当作祭品被堆放到这里的。 萧月胆子不大,却偏要看个清楚,等她望见堆积如山的头骨时,险些惊叫出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身子瑟瑟抖。我正想的出神,冷不防被她一扰,顿时吓了一跳,皱着眉头说道:“妹子,你也当真不听话,我叫你在外面好好等着我们,你非要跟着进来,你说,姑娘家家的,怎么老爱挤到这种地方来?” 萧月怯生生望了望我,松开抓着我胳膊的手,小声说道:“宝来哥” “算了吧。”我一摆手,转身走到另一座高台前。说实话,从前倒不觉得怎么样,这几天越来越看着萧月太不懂事。 高台过后,隔着十多米的地方就两两相对的出现石柱,用料与祭坛顶部的石柱应该相同,但个头儿比着祭坛石柱还要大上一些。这些石柱排列整齐有序,极象是在空旷的神殿内隔出一条道路来。身为万物之灵的人,强大到可以左右一切生物的命运,而站在这条其实并不存在的通道中,却显得微弱渺小。 我正要跟着庞老二他们继续前进,一块宽大的石碑出现在高台与石柱的汇集点上,上面深刻着两排类傣文字。庞老二看过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我问他石碑刻着什么内容,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亵du、冒犯山神者将承受来自上天的诅咒。这是毫没来由的恐吓之言,咱们不必放在心上。” 上天的诅咒!我的脑海中猛然间冒出了前几天楞迈所说过的那句话,扎郎山,是不祥之地!此时此刻,这句话在我心头泛起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我下意识又略带惧意的叫住庞老二,说道:“二哥,再往前走,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按说不会。”庞老二镇静说道:“我没想到神殿如此之大,怕就怕两只九龙樽藏在这么宽绰的地方,不大好找。” 听庞老二这么说,我的心才稍稍静了一些。铁柱笑道:“怎么?小陈,怕了?” “怕你个头!” “怕就怕嘛,谁还没个害怕的时候?只不过。”铁柱偷望萧月一眼,说道:“都是咱们自己人在的话,大伙谁也不笑话你,现下月妹子跟着,叫她把你一副窝囊样儿看去了,可不大美,有损你的高大形象。” 一提萧月,我不由想起苏玉,想起苏玉,就想起红线缠腰,可现在已经把它送给了萧月,我倒真有些后悔了。不过送出去的东西还怎么往回要?我心里愈加烦躁,回头对萧月说道:“快着些走成么?等下大伙儿要忙正事儿,可没工夫回去找你。” 萧月闻言赶忙紧走了几步,跟在我身后,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轻声问我:“宝来哥,你们来扎郎山到底是研究什么的?” 她不说,我倒真把这茬给忘了,当初对萧月说我们此来云南的目的是搞研究,开始她住在自个儿家里,与我们相见次数不多,所以还好糊弄。后来萧月家遭变故,不得已跟我们凑合在一起,耳听眼见的情况多了,加之与楞迈谈判时没有可以避讳她,所以丫头很可能心里已经起疑。 若在往常,我还会赔着小心编几句谎话继续糊弄,可眼下实在没有心思扯谎,于是对她说道:“现在心里不怕了?有什么事放放再说不行么?非要到节骨眼儿上了问这问那。” 这几句话语气着实不客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就说出来的,话一出嘴,我心里感觉不妥,有些过分了。萧月脾气一向挺好,所以吃了我的埋怨也没计较,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一路走过大柱子的时候我用心记下它们的数量,因为柱子是两两相对的,所以只需查清其中一排就行。把这些柱子数完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几十米的距离。 柱子不算多,二十四根,和祭坛上的柱子数量相等,我不知道这两个相同的数字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寻找九龙樽,其余的闲事,留待以后再想吧。 大柱子走到头之后,道路两旁摆放着整整齐齐两排人俑,初开始我还以为仍旧是人俑灯,但细看看现不是,所有人俑全都面朝前方,闭目低头,双手交叉举至胸前,模样虔诚恭谨,不但相对的两排人俑身高、姿态一般无二,就连面部也丝毫不差,简直就是照着一个样子雕刻出来的。看着看着,我觉得人俑的面部似乎有几分熟悉,依稀记得是在那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墙壁上的浮雕?” 我一拍脑门儿,心说自己脑子是越来越不好用了。可不是吗?前些日子登祭坛时,在顶部的石屋中现一副大的头部浮雕,当时我还分析这浮雕是不是类傣鼻祖的真容,按说属于他的祭坛,浮雕自然也是他本人无疑。不过再往后,我的心思全都被石棺中鼻祖遗体所吸引,把浮雕忘的一干二净。庞老二询问我时,我才猛然想起,人俑和浮雕虽然大小比例不等,但确实丝毫不差。 威重一时的老鼻祖此刻在神殿中的虔诚样子实在让我意料不到,但稍稍回味一下就可以体会出来,能让他鼎礼膜拜的,只有传说中的山神和那个陶板中记载的秘密,既然是在祭祀山神的神殿里,老鼻祖暂时放下架子起个带头表率作用也是很有必要的。 等把所有人俑观看一遍,我们又朝神殿中纵深三十米左右。此时,手电已能照射到神殿的尽头。被高温熔化的大略平整的洞壁前,树立着一尊立体感极强的头像,不是雕刻而是堆砌出来的,类傣人巧妙的利用山上岩石天然的色泽,打磨成大小形状不一的零件,然后构造出这样一尊我从未见过的石像。 这石像,大概就是山神他老人家了。 其实这种虚构出来的神仙魔怪都没有定型的外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说法,可以三头六臂,也可以鼻子长在脑门儿上,全看人怎么去编。类傣人倒把山神刻画的很有气势,很有威严,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 走在最前面的庞老二和穆连山两人突然同时停下脚步,对望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继续朝前走。我心知他们现了什么异常,赶紧赶了几步,想看个究竟。 确实是有异常。 不但是异常,而且是个大异常。 第五十节 石鼎 类傣神殿已经被时间遗忘许久,过去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隆重祭祀在整个大殿中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扩修成方形的两个大殿,其余情况基本都在我们意料之中,而庞老二和穆连山突然现的异常,在接近山神石像的地方。原本坚实并且平整的地面凭空出现一个正方形大坑,因为离的尚远,所以我没能看清坑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别的东西。等我跟随在庞穆两人身后一步一步慢慢接近方坑后,顿时觉得这坑似乎并非头一次遇见。 当初在当阳地宫接近尽头的时候,我们就见过一个被平阳王当作埋棺之处的墓坑。按说地宫与类傣神殿应该没有任何瓜葛,他们的主人不仅年代相差甚远,而且彼此之间相隔万里。但两个各自出现的大坑却很相似,坑口都呈正方形,四面倾斜向下,直通坑底,坑壁上刻满石阶,极象倒置的四方锥,只不过方坑比地宫墓坑大了许多。 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神殿除了大门之外,没有其它明显的通道,即便有人为的通风口,也必定是隐蔽的,光线透不进来,因此能见度极差,一进来就如同掉进浓墨中,离开照明工具根本寸步难行。我们来的时间不短了,眼睛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但手电光线毕竟有限,距离稍远些的情景便看的不是那么清晰。我只当此坑与彼坑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事实并非如此,两坑之间还是有些差别。当阳地宫的坑壁石阶呈纵通状,其宽度和坑沿长度一致,并且四面都是这样,但神殿方坑只东西两面刻着阶梯,其余南北两面没有凿刻过的痕迹。最重要的一点,平阳王墓坑到底之后空无一物,而眼前的方坑底部,却明显被手电照出个黑乎乎的影子。 “咱们?下去看看?”铁柱问庞老二。 “先不忙。”庞老二说道:“还是以找九龙樽为主,咱们到别的地方看一看,如果能找到九龙樽,这坑就不下了。当初和楞迈他们说过的,除过九龙樽,绝不取扎郎山一草一木,跟铜樽不沾边的事,最好不做。” 庞老二极守诺言,我们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乖乖的绕过大坑。其实当阳地宫那段日子已经让我对这种黑暗沉闷的环境产生了心理阴影,若是能早点出去,谁耐烦呆在这鬼地方找麻烦? 山神石像前应该就是类傣族祭祀活动的重点位置,但他们风俗习惯与内地大有不同,不光没有类似神坛一类的东西,就连祭祀时所用的礼器也不见一件。 找到这里,我的心又凉了半截。按说九龙樽是记载在陶板上的确凿事实,证明这两件东西铁定就在遗址内,但“王宫”、祭坛都没有现,唯一的神殿又是如此空旷,难道非要我们在这漆黑空旷的殿中打着手电一寸一寸去找? 庞老二看神像处没什么希望,就把目光投到远处。柱子和人俑以外的地方其实我早已私自瞧了好长时间,手电的光柱直射过去根本没遇一丝阻拦,干净利落的便隐约落在大殿两侧的洞壁上。抱着错费千斤力,不漏一两金的原则,庞老二还是坚持把整个神殿溜墙根儿走了一遍。等大伙儿空手兜了个大圈子后,整个神殿中没有细看过的地方就只有堆放头骨的两座高台和方坑了。 我不大相信九龙樽会和那些人兽头骨放在一起,所以,唯一的希望,全在方坑中。 到了这时,也由不得庞老二再犹豫思考,他和穆连山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对我们说道:“你们三个在上头等着,我和连山下坑看看,若是有什么现,再招呼你们下去。” 忙活了老半天,水米都没沾牙,趁着这机会,我一边儿蹲在坑沿处看庞老二和穆连山下坑,一边儿拿出饼干胡啃几口。萧月抱膝坐在我旁边儿,翻出瓶水拧开盖子递过来,我随手接了,咚咚灌下去半瓶,等我和铁柱凑合吃饱,全神灌注紧盯着坑下两人时,萧月才自个儿拿了东西默默的吃。 两人下到坑底最多五分钟时间,庞老二就张口叫道:“下来吧。” 听到他吆喝,我心里顿时平添几分指望,若是坑内别无它物,庞老二他们自己上来就是,何必再叫我们费力下去,说不准事情有了转机!我慌忙站起来,和铁柱一前一后从东面坑沿下去。萧月尚未吃完东西,也想跟着来,铁柱见我不出声,回头笑道:“月妹子,你就别下拉,在这儿消停着吃,这么陡的石阶,我走着都得头晕。” 萧月四下里望了望,怯生生说道:“我怕。” 我有些不快,但下坑心切,没搭她的话,拔步就要走,铁柱一把拉住我,在我耳边说道:“你这两天脾气怎么见长?气性这么大,有本事,你到苏丫头跟前犯犟去。”他数落过我,又换上副笑脸对萧月说道:“怕就跟着我们一起下吧,小心着些,别跟姓陈的计较,他大前世是头犟驴,前世是条顺毛狗” “去你娘的吧。”我瞪了他一眼,回道:“你这猴样最招人待见!”说罢,一转身沿石阶下坑。萧月慢腾腾走到坑旁,对铁柱说道:“铁柱大哥,你别怪宝来哥,他,是好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呦。”铁柱摇摇头,说道:“不急,慢些走,别和他学,他下去是急着找屎吃不是不是,嘿嘿,这句话就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还未下到坑底,我就瞧清楚了下面的情况,原来庞老二他们驻足的地方,并未真正到底,只是四面伸展出一截较宽阔的地面,紧偎着不知道还有多深的坑口。 蹊跷也就在这里。 方方正正的坑口正中,凌空悬吊着一只巨大的石鼎。当然,这东西也不知道算不算鼎,只是个正方形容器,下面有四只粗短的鼎足。支撑它的,是四面坑沿儿上各自嵌的一条极粗的铁链子,方才我们在上面所看到的黑乎乎的影子,大概就是这个东西,只不过当时距离较远,没能瞧见铁链。石鼎自身分量极重,将粗长的铁链抻的笔直。 庞老二用手电照着鼎内说道:“你们看。” 石鼎满满的装了大堆物件,站在我这个位置看的不是特别清楚,好象有带鞘的短刀,珠冠,腰带看着看着,我心中猛然一动,大堆的小玩意儿当中,赫然有只方樽,质地估计为玉。虽然这不是我们所想找的九龙樽,但石鼎内既有玉方樽,想必九龙樽也在其内! 鼎中精美的器具很可能是当时与类傣族交好的部落所馈赠的礼物,类傣人把这些礼物统统移到神殿中来供奉山神。若是这个推测准确,那么我们苦心寻找的宝物,已经近在眼前了。我抑制住心头激动,对庞老二说道:“二哥,照我看,东西就在鼎内。” 庞老二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想的不错,这里可能堆放的全是来自外族的礼物,九龙樽是藏部所赠,出现于此完全在情理之中。” 直到这时,铁柱才引带着萧月下来,丫头没凑热闹,一站稳就躲到一旁,生怕再惹到我。铁柱把大鼎看过,一搓缺了根指头的手掌,说道:“二哥,既看准了,还不去拿?” 穆连山冷冷抛来一句:“亏你也常出来走动,底子不摸透,能下去么?” 论斗嘴,铁柱是最热衷的,但此刻他心情大好,顾不得和穆连山计较,摸着脑袋一笑,说道:“一高兴,给忘了。” 穆连山话虽冷,但很有道理。捆绑石鼎的铁链虽粗,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谁也不敢保证其间有没有腐锈断裂,再一个,坑未见底,也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若是深极,那我们行事时更要小心翼翼,一个不小心失了手,人樽两空,大伙儿哭都来不及。 庞老二想了想,说道:“先探探坑有多深吧,小陈,拿绳子。” “恩。”我一边儿答应,一边儿取下肩上背包,翻找片刻,却没见绳子的踪影,心一急,把背包颠倒过来弄个底朝天,里面东西淅沥哗啦落一地,仍是不见绳子。 怎么回事?我记得临出前盘好了一捆绳子,难道忘了塞进背包? 铁柱也是急的不得了,埋怨我道:“你说你,这么大个人儿,一到关键时刻就拉稀,绳子呢?临出门前二哥不是专门交代让你带一捆吗?” 萧月这时候插嘴说道:“我我瞧见宝来哥拿了捆绳子,顺手放在一旁,结果来的时候忘记放进背包了” “那你怎么不说?”我又急又恼,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拿绳子有用也就就没说。” “那现在怎么又说了?” 我气的眼冒金星,真恨不得一头栽进坑里自个儿代替绳子去量量深浅。 “算了吧。”庞老二说道:“忘记就忘记了,好在离着石屋不远,回去拿来就是,费不了多长时间。” 我憋着气扭头要回去,庞老二跟了过来说道:“我在这儿呆的气闷,顺路出去透透气,连山,你和柱在这儿呆着吧。” 等我和庞老二钻出神殿,强烈的光线顿时刺的人睁不开眼。等适应过来之后,我低头只顾走路,庞老二轻轻一拍我的肩膀,说道:“小陈,心里有事么?” “没啊。” “既然没事,那可就不对了。” “恩?怎么不对?” “咱们相交这么长时间,你的秉性我虽不敢说摸了个通透,却也知道十之七八。” 这个倒是实话,庞老二眼睛很毒,而我又城府不深,被他摸透脾气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庞老二压着步子,慢慢走着说道:“你脾气一向挺好,不轻易动怒,来到云南认识了萧丫头后,你对她可比对旁人还要亲些。” 说到这儿,我不由的脸一红。 “可这两天,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尤其对着萧丫头,这么不耐烦?” 庞老二不说,我还真没往深里想,只觉得这两天心头烦闷的很,动不动就想火。现在静静沉思沉思,倒有些奇怪了,按说影响人心情的因素有很多,但大伙儿跟我一样的衣食住行,旁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我觉得心烦? 难道?难道是? 第五十一节 灭顶之灾 我把这些天所有生活上的细节统统想了一遍,若说有什么心事儿,那就是一直未能找到九龙樽,但这根本不可能成为让我心情烦躁的原因。细细回想,我对萧月的态度真是有了变化,从前她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每次都是我不怕麻烦,尽力说服庞老二帮助她,即便多跑了许多路,多吃了许多苦头,也从来没有生出过一丝埋怨的心思,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就剩一个问题了。 自从庞老二从遗址内带回来那块圣石后,我为了让自己的体格更加强壮些,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每天都按顿拿它煮点水喝。我们五个人里只铁柱第一次时觉得新鲜,跟我喝了几口,接下来就我一直坚持着。要说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只有这一点不同。难道是圣石有什么问题? “小陈,依你的个性,绝不会没事找事挑人家的不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哥,我这心烦是说不出的烦,没什么原因,只是心烦,我想着天天跟你们在一起吃睡,也没单独遇见什么事儿,就只有你带回来的圣石,我每天煮些水喝” 庞老二听后没有立即答话,背着手慢慢走在山路上,跟他接触的时间长了,我知道,这是他正在思考什么问题,所以也就没出言扰乱他的思路。 过了好一会儿,庞老二才抬头对我说道:“小陈,照你说,是这块圣石惹出的麻烦?” “这个我不敢确定,但二哥你是知道的,我这人一向没什么心机,吃饱了就睡,睡起来就吃,心里根本不会装那么多事儿,而且不善掩饰,我想着自个儿心里烦躁,就算说不出因为什么,但起码是有根源的,想来想去,除过喝圣水,还真想不起和你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管是不是这样,打现在起,这水我不喝就是,看看过两天心里这股烦躁还有没有。” “事儿可没这么简单。”庞老二摇摇头说道:“明代万历年间的一个类傣族领曾经在陶板上记下一件事儿,但这事儿跟咱们找九龙樽没什么关系,所以我看了也就看了,没对你们说。你提起圣水,我倒真有些心里不安。” “哦?” “那个领在陶板上记道,自类傣族扎根在扎郎山这么多年以来,举族上下的族民寿命都很短暂,包括族长在内,活过四十岁的人寥寥可数。你想想,古时候虽然各方面条件不如现在,但类傣族民过的是自给自足的恬然生活,没有现在人的这么多恶习,加之身体强壮,怎么说都不该连四十也活不过。这是件很蹊跷的事儿,但咱们当时和楞迈还未和解,自己的事情都料理不过来,那还有心管这些陈年旧事?所以我就渐渐把这茬给忘记了。今天一经你提到圣水,我心里就有个猜测” “你是说?类傣人短寿和圣石有关系?” “只是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纯属猜测推断,类傣族平常民众的情况咱们知道的不多,但他们的领从前到后压根没几个脾气好的。咱们中国自古以来讲长寿的人不外乎那几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修身养性,心胸宽阔、性子平和的人才能延年益寿,试想,有几个脾气暴躁的能活到一把年纪?这些零碎线索再加你现在的情况,穿成一条完整的线,就能得出个结论,类傣人常年饮用圣石煮出的圣水,导致他们性格变异,因此寿命都不算长,再往深里想一想,说不准这石头里头还带着些对人身体不利的物质。” 我一听不由的头皮麻,若真如他所说,我都连着喝了这些天的圣水,会不会身受其害? “不管这推荐准不准确,圣水是万万不能再喝了,想要身子扎实些,有的是办法,再说,身子再扎实,能管的多大用?最关键是胆识心智。照我看,九龙樽的事情就快要了结了,若真想把这事弄个明白,咱们走的时候捎带几块圣石,叫卫老板回阳川后托人分析化验一下,便会真相大白。” “二哥,不用你说,这水我也不敢再喝了” “恩。”庞老二搭着我的肩膀说道:“还有句话需得交代你,当初我不想无事生非,因此你回回插手萧丫头的家事我都有所阻拦,但眼下她父母过世,唯一一个算是亲人的二叔也神智不清下落不明,你既然费了这么多力气想把她搭救出苦海,就要善始善终,不能因为自个儿的原因跟人家摆脸色。寄人篱下的滋味原本便不大好受,她只是个二十来岁的丫头,怎么能再经的住你冷言冷语?不过你这两天处处性子暴躁也并非本意,无心为恶,虽恶不惩,往后可得注意些了,有了什么不痛快,哪怕强压在心里也不能撒到旁人身上。” 我确实有些惭愧,庞老二威信高,穆连山性子冷,铁柱皮头皮脸,我就算跟他火他也不会当回事,唯有萧月成了出气筒。我狠狠抽了自己个大嘴巴,打定主意,回去之后找个机会好好跟丫头赔个不是。 我和庞老二回到石屋,果然见盘好的一捆绳子被我丢在自己睡的小屋石床上。庞老二说那方坑不知道还有多深,况且真要去石鼎里翻找九龙樽的时候也得用上绳子,所以叫我多拿些。我收拾了两大捆,盘算三捆绳子接起来大概一百多米了,应该够用,有随手装了些水和食品,便和庞老二一同返回神殿。 这一来一去三个小时时间,等我们到了神殿时已经是晚饭前后,按着庞老二的打算,扎郎山不可久留,而且现在已经大致确定九龙樽的位置,今天即便干个通宵也一定得有个结果。所以回来之后我们没急着动手,先把人招呼上来填饱肚子,一鼓作气干到底。 我心头堵着块大石头,没心思吃喝,见萧月默默无语的小口吃着东西,越觉得不好受。慢吞吞磨蹭着挪到她身边,替她把瓶装水的盖子拧开,然后挤出个笑容说道:“妹子,多吃些,中午都没吃多少” 这语气和上午有着天壤之别,萧月抬起头,我看她眼睛里似乎含着晶莹的泪滴,赶忙赔着笑说道:“妹子,这个这个,我这几天心绪不大好,又没心没肺,跟你说话时口气重了些,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也别埋怨我,你要真不解气,就狠狠揍我一顿,我忍着疼不出声儿,怎么样?好妹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说话声音虽小,但神殿内寂静无声,因此还是被铁柱他们听去了。铁柱一抹嘴,笑的乐不可支,转头对庞老二说道:“二哥,你是不是顺路教育小陈了?这小子是该好好拾掇拾掇。” 萧月听我给她赔礼,估计前两天受的委屈猛然间迸出来,忙低下头悄悄擦干湿润的眼眶,随后说道:“宝来哥,我连一丁点埋怨你的心思都没有,真的没有,你心绪不好,是不是离家离的久了,怕那个人惦记?” 我苦笑一声,这两码事儿怎么牵扯到一起来了?“不是不是,妹子,这中间确实有些隐情,不过说来话长,将来我慢慢讲给你听,你听了就明白拉。” “恩。”萧月放下手中的食物,说道:“不过,有个人惦记,总是好的” 哎!好端端的,都是铁柱惹的祸。 吃过东西,大伙儿也休息好了,庞老二拿过两捆绳子,率先下坑,这一回我小心翼翼扶着萧月从陡峭的石阶上慢慢走到石鼎处,安排在旁边坐好。神殿多年没有人气,加之天晚了,有些阴凉,我脱下外套披在萧月身上,对她说:“好好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们很快就把事儿办好。” 说着话,庞老二已经解开一捆五十米长的绳子,然后在一端绑上把手电,一点一点的垂入石鼎下的坑眼,一来测量深度,二来就势看看坑下的情况。没想到绳子放到头儿了,下面还没到底,铁柱帮着他又接上一捆绳子,继续往下放,第二捆绳子放到头儿,依然还是不见底。 “他娘的,这么深。”铁柱嘟囔道,随手解开第三捆绳子接到庞老二手中的绳头上。 我也不清楚神殿这坑到底是人为的还是天然的,又有什么用途,总之三捆绳子接起来一百多米,竟然没能探到坑底! “二哥,这是个什么鸟坑?怎么这么深?”铁柱一边收绳子一边说道。 庞老二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坑这么深,咱们取东西时可要小心了,来,试试铁链牢靠不牢靠。” 庞老二解下一股绳子,两头儿分别交给铁柱和穆连山,叫他们拿稳,然后自己双手抓紧绳子,小心翼翼的顺坑沿儿摸索下去,踩到铁链上,身子上下晃了晃,看看铁链子能否经住自己一百多斤的重量。 南方虽然气候湿润,但神殿中空气比较干燥,而且受不到风吹日晒,对铁链影响很小,这么多年下来,四根支撑巨大石鼎的铁链全都结实牢靠,只要人走的稳,完全可以小心的爬到悬空的石鼎上,找出里面的九龙樽。 “牢靠的很。”庞老二翻身上来后说道:“我就这么过去,小心着些,应该没事。” 话虽这么说,但是人就有失手的时候,万一走到铁链子中间,庞老二拿不稳重心掉下去,这股惯力再加上他一百多斤的体重,也不算轻了,上面负责保护的人若承受不住,手一松或是跟着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庞老二他们三个分头在四处的坑壁上寻找有没有什么牢固的地方固定绳子。 “宝来哥,你们要找的东西,是在那大石头上吗?”萧月问道。 我此刻满肚子的愧疚,一见萧月问,连忙蹲在她面前回道:“是啊,妹子,就在那大石头里面,找到这东西,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可以回家拉。我带着你一起回去,你长这么大,还没到城里去过吧?我告诉你,那里好玩好吃的东西可多的很呢,回了阳川,先给你买几件花花绿绿的漂亮衣服,再带你到大饭店里吃大餐,公园啊,游乐场啊,商店啊,电影院啊,这些地方一处一处都让你逛个够。” 萧月露出一丝笑容,神色随即又黯淡下来,说道:“我不懂事,若是天天跟在你身边,日子长了,就会惹你心烦。” “不会不会。”我急忙解释道:“妹子,你还是怪我么?我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叫你看看,哎!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心里烦躁倒不是因为你,就前些日子我一直喝的圣水,你记得吧?那个圆石片儿煮的水,这石头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正想简短的把圣石的事儿跟萧月解释解释,猛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人拽我,下意识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庞老二他们三个正打着手电分头寻找能固定绳子的地方。 这倒怪了,我能确定,刚才向后拽我的那股力量绝不是幻觉。 还未等我反应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股力量突然变强,强到我站立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朝深不见底的方坑扑去。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过来,强大的吸力竟然是来自方坑! 第五十二节 玉陨 这股吸力真把我们弄了个措手不及,刚刚下到这里的时候,庞老二专门看了看有没有空气对流,结果现这是个死坑,所以,大伙儿全都没在意突如其来的巨变。 万幸的是,庞老二他们三个人这时正于方坑的其它三个方向,吸力愈来愈强,直到人站不稳脚,不由自主的朝坑内横扑过去的时候,他们见机极快,百忙中稍稍挪动了一下方向,正对着各自面前的粗长铁链,被吸进坑后伸手牢牢抓住铁链,随后四肢并用,手脚均都死死盘紧铁链,全力抵抗这股要把我们拉入深不见底坑洞的强大力量。 相比之下,我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我面前也有一条铁链,但萧月此时正在我的身后,要我抓住铁链不难,但她该怎么办?在这股大力面前,没人能凭空抵挡的住,甚至连一句话还未说完,我就直落入坑中。 萧月比我慢了半拍,我抓紧铁链后,她也跌跌撞撞被吸了过来,我此时当真是惊慌到了极点,既怕自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又怕萧月柔弱,抓不住铁链而掉进坑里。这坑连三股接起来长达一百多米的绳子都未能探到底,人若掉进去,绝无幸理。 丫头还算机敏,虽未能抓住铁链,但却紧紧的抱住了我的双腿。按说这时候如果没有萧月,我完全可以象庞老二他们一样,拼力将双腿也勾住铁索,然后手脚并用,牢牢抱紧我们的救命稻草,与突如其来的引力抗衡。可萧月抱住我之后,我不但两只手承受自己和她二百多斤的重量,还要承受方坑内的引力,实实在在到了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 此时虽然情况危急,但我头脑却分外的清醒。我们来到神殿之后,方坑一直平静如常,这说明引力不是时时都有的,肯定有消失的时候,熬到引力消失,我承受的压力减小,再加上庞老二他们很快就能脱身,获救的希望仍然存在。只不过我身体不算强壮,全凭着求生的yu望咬牙苦苦坚持。人的潜能越在这种情况下越能被最大化的激,现在我所掌握的,是两个人的生死存亡,所以,现在我所做的一切,是平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不过,这压力实在是太大,我硬憋一口气吊着萧月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秒。庞老二他们的情况显然要好的多,只要引力不再继续加强,凭他们的心理、身体素质可以坚持很长时间。我该怎么办?若是真到了极限,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和萧月一起落入无底的坑中?曾经我面临过死亡的威胁,却从未有那一次象现在这样离死亡如此之近。 其实萧月很伶俐,她知道我们俩的处境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说不定在下一秒,我们就会飞舞在漆黑深邃的无底地坑中。 “宝来哥。”萧月把脸庞轻轻靠在我的双膝上说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我知道,铁柱大哥说过的,我也能猜的出来,她一定是个极好的姑娘” 引力是无声的,所以,这两句话我听的非常清楚。我想勉强说一两句话鼓励安慰她,但苦于强压之下,无法开口。 “爸爸曾经悄悄对我说过,一个人,都注定会遇到另一个人,等他遇到这个人时,心里就不会再给旁人留一丁点位置,那个人,你已经遇到了,是么?” 到了这时,我已经预感到一丝不妙。 “你是个好人,将来和她天天在一起,生一堆娃娃,一定快乐的很呢。这个吊坠,是她送你的,我本不该拿了去,但我实在舍不得再把它还给你,我要永远戴着它,这上面,有你的影子,倘若以后我见不到你,就能时时拿出来看一看”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说话,可只能嘶哑又悲到极点的喊出一个不字。 “我爸爸,妈妈都在等我,我这就要去找他们拉,宝来哥,盼你能好好做了自己的大事,等你做好了事,若我还能知道,一定替你高兴,其实,我是真真的舍不得” 说完这句话,萧月带着一丝笑意,猛然松开了自己双手,随后便落入无尽的黑暗中。 我的心也在这一刻被撕裂的粉碎。 从这一刻起,我就知道,无论自己活不活的下去,这种深入骨髓的痛苦一定会在心中徘徊不去,不管冬天,夏天,不管何时,何处,只要思维存在,我就无法忘记萧月离去时孤独、无助急下落时的身影 萧月落入坑内后,我的压力顿减,下意识伸腿勾住铁索,麻木的越抱越紧。许多年都未曾再流过的泪瞬间便淌满了脸庞,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对这个舍弃一切,把生存希望独留给我的最神圣的人冷言相向,我原以为还有机会补偿她,给予她想要的生活,想要的未来 一瞬间,九龙樽,圣师宝藏,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 我已经得到了。 得到人性中最光辉灿烂的一面。 我初开始的推测很准确,方坑内毫无征兆就袭击我们的引力过了片刻就消失不见。我却丝毫没有察觉,一直这样昏昏沉沉紧抱着铁索,直到庞老二他们脱困后来到我身边时,我仍然无法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我们几个人落入方坑时的情况万分危急,所以庞老二和铁柱的手电全部失落,就穆连山随手把手电装进口袋,才保存下脱困后的照明工具。 萧月舍身救我的情景虽然这三人没能亲眼目睹,但她的话却听的非常清楚,加上这时的实际情况,庞老二他们已经心中有数。铁柱收敛起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焦急喊道:“小陈,快,快过来!” 我似乎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既懒得动弹,也不想说话,依旧死死抱着铁链。庞老二也出言相劝,见我还是纹丝不动,铁柱就要冒险过来拉我。庞老二拦住他,对我说道:“小陈,萧月舍身就是为了要你活命!你这个样子能对得起她?这坑里的吸力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你既不回来,那也无妨,咱们三个在这里陪你耗着。” 这几句话顿时让我醒悟,庞老二重义,断然不肯丢下我不管,若是我一直半死不活的吊在这里,且不说能撑多久,坑内引力如果再次出现,岂不是害了他们? 我们的背包、绳子全部落进坑内,他们不好搭手帮我,我保持现在的姿势,一点一点挪到石坑边沿,庞老二和铁柱伸手把我拉了上来。 不知不觉中,我的体力已经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内流失怠尽,一到实地便身不由己的瘫在地上,庞老二说道:“柱子,架着小陈先上去,离开这里再说。” 穆连山打着手电在前面引路,庞老二和铁柱一人搀着我一只胳膊,艰难的顺陡峭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上爬,直到重新返回神殿,大家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装备和饮食丢了个精光,不回去补充是不行了,我们在神殿大门外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然后一路下山。出了这样的事,谁都没心再闲谈,连平时两分钟不说话就得憋死的铁柱也紧紧闭起嘴巴。 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那个俊俏善良的姑娘再也不能亲热的叫我一声宝来哥,再也不能津津有味听我讲城里的事,再也不能陪我躺在草地上数星星。我并不想死,但此刻我情愿死的人是我。 回到祭坛脚下的石屋后,铁柱烧了点水,煮了些面条和肉罐头,分给大家吃。我没有一点胃口,一大碗面条动也没动,铁柱蹲到我身边,问:“小陈,不合你胃口吗?你想吃些什么,我去张罗” 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铁柱想宽慰我,来回说了一箩筐的话,不管他说什么,我总是摇头。铁柱看说不动我,叹了口气,转身把我的床铺收拾干净,然后叫我早点休息。 我确实是无心了。 虽然我情绪低落到了人生的最低谷,但九龙樽的事情庞老二他们仍然会继续下去。 综合分析起来,到石鼎内去找九龙樽的危险系数又一次加大,因为要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引力。关于方坑的引力,我们都无从所知,只知道它大概是时来时去的,中间具体有没有什么规律,就需要长时间观察验证。 我睁着眼睛躺在石床上,听他们在外面商讨研究,又听他们各自回自己的屋中睡觉,一直熬到四、五点钟,才无奈的睡去。庞老二他们清晨出的时候没有叫我,只让铁柱留下陪我呆一天。 从铁柱嘴里得知,庞老二和穆连山是去神殿的无底坑中观察引力出现的规律。我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趣再去探询这些事情,我的脑子里,全都是萧月临去时所说的那几句话。 我们俩个就这样默默无语的呆了一整天,庞老二和穆连山直到很晚才回来,两人坐定之后告诉我们,方坑在晚上又出现一次引力,时间大致和昨天差不多。 这个迹象表明,方坑的引力出现是有规律的。不过一天两天不能说明问题,要把准它的脉,还需继续观察下去。 第二天庞老二他们没偷懒,依旧清晨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方坑中竟然没了动静。 如此一来,先前的推测都被打乱。庞老二犯了愁,和楞迈约定的时间是最多五天,如果到了日子仍不见我们离去,这帮实心眼子人会不会又动刀动枪的撕毁和约?但愁归愁,依庞老二的性格,在底子没有摸清之前,他绝不肯轻易冒险。 不过又经过几天试探,总算能得出个结论,方坑出现引力虽然在大时间不定,但每次都是夜间生。也就是说,整个白天,坑内相对比较安全。 庞老二最后一次在坑边盯了半晚上之后,对我们说,明天清晨天不亮就起床,赶在日出后到达神殿,准备动手在石鼎内寻找九龙樽。 第五十三节 得手 这样的大事如果放在以前,我是绝对要参与的,但现在,我只想自己呆在石屋里静一静,宝藏对我的吸引,已经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庞老二知道我情绪低落,所以没有勉强,嘱咐我好好在这里呆着,然后就随同其他两人上山。 有了先前的教训,这一次又是见真章的时候,庞老二他们准备的非常充分周到,还专门带上了矿灯,就是煤矿个人下井作业时所用的那一种,安装在安全头盔上,可以一边作业一边照明。 一切都是头天计划好的,天还不怎么亮的时候三人出,一个多小时后到达神殿,然后趁着较为安全的时间段把事情搞定。 要按常理来说,攀爬到悬空的石鼎上,最好是身子轻巧而且头脑机敏的人来做,三人中铁柱最瘦,而且也算伶俐,但他在当阳地宫时失却了右手的食指,万一在悬空时遇到危险情况,自救能力肯定不如庞老二和穆连山,所以庞老二准备亲自来做这件大事。 方坑内的引力经过几天的观察,大概不会在白天出现,不过石鼎下就是极深的无底洞,若引力真不按常规生,不但庞老二有危险,就连在坑上维护他的铁柱和穆连山都得跟着吃挂落。坑内是没有什么能吃住力的地方了,为保险起见,三人把几捆绳子解开连在一起,然后绑在神殿中的大石柱上,柱子的重量要以吨计,就算一条绳上的三个人都落进坑,也完全可以撑的住。 准备工作大概也就这些,这样的防护措施虽然原始,但比较管用。庞老二将绳子一端牢牢绑在自己腰上,再戴好矿灯,等铁柱和穆连山各自抓紧绳子站好位置,闭眼稍稍调整一下呼吸,随后便从坑沿处踩住铁链。 庞老二自小练功夫,但没耍过杂技,所以不敢托大,双手双脚同时用上,一前一后卡住铁链,仰面一点一点朝石鼎挪过去。没有引力的干扰,这般小活儿根本不在话下,庞老二没费多长时间就顺利的爬到石鼎跟前,然后扶着大鼎,在铁链上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将最上面那件东西拿了起来。 石鼎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物品,大多是些冠、带、武器、器皿,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随便从里面取一件东西放到三谭院去,都会引起不小的波澜。不过庞老二人品端正,对信义都看的很重,既然与楞迈他们有言在先,肯定就不会动除了九龙樽以外的任何东西。若是换了其他懂行的人,比如刘胖,只怕还没翻出九龙樽就以及把整个石鼎连锅端了。 庞老二一开始没有现九龙樽,所以把里面的物件一样一样放在鼎边儿,大鼎看着非常浑实,但壁厚,实际容积并不是很大,翻了约莫十分钟不到,椒图樽赫然出现在眼前。 尽管庞老二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也有九成把握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但铜樽实实在在显出真容的时候,还是让他心情猛然激动了一下。椒图樽下面,就是另一只蒲牢樽,庞老二小心翼翼将两只九龙樽取出来,放进背包,然后照着来时的样子,一点一点爬回坑沿。刚才他取樽时的动作已经被铁柱他们看了个清楚,心知大事成矣,待庞老二安全返回,铁柱颤着声问道:“二哥,找到了?” “恩,找到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回去。小陈这两天消沉的厉害,我始终是有些放心不下。” “恩恩恩,说的是,二哥,樽呢,拿出来先看看,大伙儿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不就为了这劳什子玩意儿么?卫老板亏得在镇子上养伤,要是他在,这会儿该把下巴颏子都乐掉了。” 神殿内空气干燥,这对保护铜樽起了很大作用,两只九龙樽的状态十分之好,韩老头儿应该满意。等他们兴高采烈回来时,我仍躺在床上呆,铁柱离的老远就扯嗓子喊道:“小陈,来看看,两只鸟樽叫咱们找回来拉!” 我听到了他的叫声,却懒得回应。 找九龙樽没用多长时间,这时天色尚早,庞老二决定马上离开遗址,到外面去把零碎事情处理好。遗址是楞迈他们极维护的地方,所以我们的装备以及生活用品乃至垃圾都得一点不剩的全搬出去。 下一步究竟是先回阳川或者直接顺路到韩慕亭那里,眼下还不能确定,镇子上那些带伤的人需得和来时一样,分批走,两支高价买回的五六式是无论如何也带不回去了,庞老二将枪的撞针拆掉,远远的埋了,又把其它部件拆个七零八散,分开处理掉,用不着的装备都就地掩埋,不留一丝痕迹。只有拦腰挖开的密道,不好处理,只能留给楞迈哥几个了,反正他们日常工作就是围着恶鬼沟转悠,有的是时间。 做好这些散事,庞老二取过纸笔,把领居室内小套间的情况写了下来,他生怕楞迈看不懂汉字,还专门用类傣文注了一遍,然后拿塑料包了,压在密道内,算是完完整整履行了对这几个类傣后裔的承诺。 我最后回望了扎郎山一眼,山的深处,留着我无比痛苦的回忆。 我们特意往老土的村子里拐了一趟,不管怎么说,毕竟相识一场,一来向他道别,二来是想让他在村子里出面雇辆车,把我们送到镇子上去。 老土见了我们以后先惊后喜,亲热的不得了,叫婆娘把家里存的那些个好东西都拿出来待客,还搬了一坛自家酿的米酒。老土三杯酒下肚,黑黑的脸庞上泛着红光,满怀壮志的说准备拿我们给他的安家费当本钱,做点山货生意,往后的日子也就会一天天好起来。 这时候的老土,象个真正的山里汉子,与他的先辈相比,他可能一辈子碌碌无为,但在我看来,他很幸运。 我的变化可以说太明显了,没能逃过老土的眼睛,起初他还憋着没问,酒一喝多,胆子也大了起来,端着酒杯傻笑着对我说:“来来来,大兄弟,咱哥俩干一杯。我是个粗人,嘿嘿,脑子没有先生们灵动,但我能看出来。”老土眯着眼睛把声音压低:“几位想必已经做好了大事吧?嘿嘿,瞒不过我,可这多人里怎么只有大兄弟你瞧着不痛快?嘿嘿,那个那个,小姑娘” 我的心顿时猛然一阵抽搐,铁柱慌忙拦住老土,一举杯子说道:“老土,喝着喝着,少说屁话,酒还有没有,有了再拿些出来,今天非要把你喝趴下。” 我再也受不了桌上杯斛交错的情景,转身走出小院儿。 老土喝了酒说话不着调,酒醒以后办事还挺有效率,第二天在村子里借了辆车,亲自赶着送我们到镇子上去。 在镇子上养伤的那些人得知东西顺利到手的消息后自然欢欣鼓舞,小镇风土人情虽好,却也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众人受的都是皮肉伤,妥善处理后已无大碍,所以在这里打过尖后,全班人马启程回去。 之后的安排庞老二已经有了打算,卫攀连同伤员先行赶回阳川,庞老二亲自带九龙樽直接到武陵韩家去,交换墨玉。我暂时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想回阳川清净清净,但庞老二怕我这个样子回阳川见到苏玉后不大合适,就着力劝我跟他走一遭,只当散散心。对庞老二的话,我一向极少违拗,加之他说的在理,我现下这状态,怎么去面对苏玉?所以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下来。 第二天兵分两路,大伙儿各自朝自己的目的地进。庞老二穆连山和我三人中间转了趟车,到达武陵后没做停留,风尘仆仆的直奔韩家。 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韩老头儿并未在家,看家的人是我们见过的,彼此都还有印象,他把我们让进屋里,端茶送水,等我们做稳了之后才说:“各位来的倒是不巧,老爷子前段时间害了场病,身子不爽,刚刚见好就又到乡下去了。不过他临走时留下话,若是几位中途来访,就让我及时通知他。” “哦?老伯害病了?” “恩,病的可是不轻,不过调养了段日子,没有大碍拉。” “那咱们就放下心了。”庞老二客客气气对管家说道:“劳烦知会老爷子一声,说咱们在这等他,请他抽空见上一见。” 管家并未直接答应,话锋一转,凑近身子对庞老二说道:“老爷子拜托各位的事情?” “托福,咱们侥幸把东西拿到手了。” “好好好。”管家笑眯眯说道:“这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管用,老爷子听了必定欢喜的很。我这就跟他说说,各位寻个地方先歇歇脚,从这儿到乡下大概得两天时间,老爷子不比年轻人,上了年纪,咱们做晚辈的也不能催的太急不是?后天吧,后天各位再来一趟,若是他老人家动身的早,想必能到。” 我们三人又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在上次住过的宾馆开房住下。有日子没好好的躺在正经床上睡觉了,劳累奔波这么多天,对我们来说,宾馆的松软大床都是种惬意的享受。尽管我满腹愁云,还是沉沉睡了一觉。 两天后,我们如约又到韩家,韩老头估计听说九龙樽已经被我们找来,想了半辈子的东西即刻就能到手,所以不顾体虚,接到消息立即上路,没耽误一点时间,所以这次一去便见到了他。 老头儿状况果然不好,我们在云南呆了大概两个月,满打满算六十天的时间里,韩慕亭竟然象是老了十岁一般。 第五十四节 节外生枝 韩老头儿原本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身子保养的极好,而这次相见,他却全然没了过去的那股精气神,想必前些日子的大病把他折磨的够戗。 庞老二先行问好,又关切的问了问病情,这些都是面子上的过场,需得走走。穆连山不喜欢说凡礼俗节,要他跟人寒暄客套简直就是做梦,所以庞老二没表露他的身份。待客气话说完,双方转入正题。韩老头儿精神不佳,对九龙樽的热切却是一丝不减,虽然从管家那里得到了消息,但现在亲耳听见庞老二告之樽已到手,不由的还是神情大振。庞老二也不吊他胃口,当即取出椒图、蒲牢两只铜樽,韩慕亭将两只九龙樽抓在手上,身子微微抖,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 一般象这样实物交易,双方都会仔细验验货的真伪,自己眼光浅吃不准的,还要专门请高人随同看货。但韩老头儿一辈子都浸淫在古物中,加之其它七只樽被他观赏把玩了半生,想要在这种人手上用假货糊弄过关,难如登天。好在韩慕亭对庞老二还比较信任,激动过后稍稍看了看两只铜樽,就捋着长须说道:“的确是失缺的两只九龙樽,世侄,果然是好胆识,好身手,当年我远赴云南无功而返,本来已经不抱什么指望了,没料到土都埋到脖子时还能凑齐这套九龙樽。你们想必也是费了好大功夫吧,这樽是藏在遗址的什么地方?祭坛?还是神殿?” 因为我的缘故,大伙儿这些天都极力避开与神殿有关的话题,庞老二只怕谈的多了会让我情绪失控,所以轻描淡写了两句,把这事一笔带过。 岂料韩慕亭谈兴颇浓,也不顾自己大病初愈,拉着我们三个聊东聊西,初开始庞老二还勉强应付着,但老头儿说来说去竟然压根不提墨玉的事,时间一长,大伙儿都有些耐不住,庞老二挑着老头儿说话中间的间隙,问道:“老爷子,咱们现下已经如约将九龙樽带了回来,那块墨玉” “那自然要照约定来办。”韩慕亭对两只九龙樽爱到了极点,自从拿到樽后就没有放下过,“墨玉任由你们取用。原本以为宝藏只是虚幻飘渺摸不着边际的一句空话,但世侄你如此了得,倒是我想的太多了。既然来了,就先不忙着走,上次因为我惦记九龙樽的事儿,没能好好招呼几位,如今我毕生心愿已了,需得好好庆贺庆贺,家里没什么外人,我备两杯水酒,聊表心意” 穆连山不善言辞,我又情绪低落,我们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全为了韩慕亭手中那块墨玉,谁还有心情吃吃喝喝?于是庞老二婉言推辞:“老爷子的病刚刚见好,怕是不方便沾酒吧,其它没来的兄弟也对这事惦记的很,都盼着我们早点回去,这酒,留待日后再喝,您的盛情,咱们心领了。” 韩老头儿见庞老二这么说,也就不再勉强,取出那块我们朝思暮想的墨玉,郑重其事交到庞老二手上。 庞老二将墨玉收好,又客气两句,然后告辞离开韩家。 最后一件堵在我们心头的大事了结,四块墨玉以及黄金人面统统拿到手,寻找宝藏的路上再没有阻碍。庞老二带着我们回宾馆收拾东西,准备给卫攀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返回阳川。没料到两人在电话里嘀咕了好一阵子,庞老二放下电话对我和穆连山说道:“前些天家里不怎么太平,咱们路上小心些。” 具体是怎么个不太平法,我没问,穆连山也没问。收拾好东西,我们匆匆买了车票,登车北上。 离阳川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逐渐复杂起来。在扎郎山这么长时间,最思念的人就是苏玉,当时的心愿只有两个,一个是顺利找到九龙樽,另一个就是早早回来和她相聚。虽然现在两个心愿都将实现,但萧月却如同一座压在我心头的山。面对苏玉的时候,我该强颜欢笑?还是如实相告?凭我的性格以及苏玉的伶俐,想瞒着她几乎是不可能的。按说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过女人的心思永远都让人猜不透,特别是苏玉这样的女人,我知道她善良,也知道她的情感,可我不可能知道她下一秒钟心中会想什么。 我还是那样,藏不住事,若是按常理来说,我可能会原原本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苏玉讲个明白。 车窗外的一轮明月让我又想起了扎郎山。 月影离合,萧诉流芳。 在车站外,庞老二看见关涛,上去一问才知道,卫攀专门派关涛带人来接我们。想必前些天生了些意外事,我们身上又带着墨玉,卫攀有些放心不下。 两月不见,阳川依旧是老样子。回到家,卫攀和松爷还瘸着腿,和铁柱一起坐在客厅等我们,倒没见苏玉的身影,不过还没等我坐下,松爷就咧嘴笑道:“宝来,你坐不得,苏大小姐说了,在自个儿房里等你,叫你觐见,不得有误。嘿嘿,看我这几句话说的怎么样?听着挺象回事儿吧。” 萧月在扎郎山神殿遇难的消息没有外传,只卫攀知道,对旁人都说萧月投靠她家亲戚去了。松爷粗,又没城府,因此说话没忌讳,看他乐的一脸褶子我就知道,肯定回来以后得了山秀好一番安慰。 该见的总是要见。我放下行李,轻轻来到苏玉房前,敲了敲门。 当初离家的时候我撒谎说办些小事,个把星期就能回来,苏玉有些刁蛮,我怕她见我之后脾气使小性子。不过我倒多虑了,苏玉并未火儿,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道:“宝贝勒?这点儿小事办的时间可够长的。” 这么多天没见,她还是那个样子,我勉强挤出个笑容,先前想好的一大堆话却连一句都没说出口,吭哧了半天,才问道:“这些天,还好吧?” “还好还好,还没被你气死。”苏玉朝我一伸手:“拿来吧。” 我心中紧了一紧,她是想要回红线缠腰吗? “你临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不是要给我带东西吗?拿来啊。” 我想起来了,当时蒙苏玉,说办事回来之后给她带点当地特产。我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地方太荒,没什么好带,你若有中意的东西,我给你买。” 我跟苏玉接触时间不短,她对我非常了解。虽然回来之后总共就没说几句话,但她已经从我的神态中看出些异样,初开始还以为是我旅途劳顿,但越看越不象。苏玉没有直接询问,关上房门冲我一笑,说道:“反正你耍赖也不是这一次了,我早就习惯成自然,你跟着庞老二还有卫攀到那里去野了一圈儿?” 这回我没撒谎,把整件事对她讲述一遍,苏玉听后说道:“哎!还是墨玉,你们几个当真铁了心想起出宝藏。” 要在从前,她说这样的话,我肯定就时论事跟她讲一番道理,但现在,我无言以对。 在扎郎山这两个来月,吃不好睡不好,而且天天雨里雾里,外加风吹日晒,我整个人显得又黑又瘦,按苏玉性格,肯定是要好好折磨我一番,但她看我憔悴成这个样子,心不由的软了,叹口气说道:“你也真是的,编个谎话溜出去,我只当一个星期真能回来,谁知道等了两个月才见着人,你自己野够了,也不怕不怕我惦惦记?” 我心头一热,百感交集。怎么能不惦记?在荒山中的每一天,每一夜,我总是在惦记你。不过这话却说不出口。 说着话,苏玉从脖间拿出她那只红线缠腰,说道:“我天天都戴着,你呢?是不是早就丢的不见影子拉?” 终于说到这里了。 我鼓了鼓气,正要把萧月的事告诉她,铁柱在外面扯着嗓子叫道:“小陈!小陈!你出来下,有要紧事儿!” 我止住话头,和苏玉对望一眼,然后打开门,铁柱板着脸,先朝苏玉使劲挤出个哭不象哭,笑不象笑的表情,又对我说道:“二哥叫去书房一趟,他娘的,出事儿了。” 铁柱性子皮塌,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绝不至于让他这个样子。这几天我任事不管,只顾吃了睡,睡了再吃,可眼下的情况显然非同小可。我叫铁柱先下去,然后对苏玉说道:“你自个儿呆一会,我去看看,回头咱们再说。” “当真是一会儿么?我怕一溜出去又不见人了。” 我轻轻抓起她的手握了握,然后直奔书房而去。 庞老二和卫攀并排坐在一起,面前的桌上整齐摆放着寻找圣师宝藏所需的四块墨玉,我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刚刚在他们对面坐下,庞老二就问道:“小陈,你帮着回想回想,咱们这次去韩慕亭家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问题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时我的心思根本没往正事上放。不过照我看,韩慕亭除过得了场病以外,倒没什么不对头。 我看着庞老二面色沉冷,卫攀额头微冒汗珠,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韩老头儿有什么问题? “到底出什么事了?“ 庞老二把四块墨玉朝我推了推,说道:“你是咱们这些人里最先接触墨玉的,看看吧。” 我接过墨玉挨个儿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心里顿时没了主意。 “看清楚了吧。”庞老二一字一顿说道:“韩老头儿给的这块墨玉是假的!” 第五十五节 搜索 这可是要了大伙儿的亲命了! 四块墨玉一字排开,猛然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分别,但只要用心看,还是能现韩慕亭那一块与其它三块的不同之处。 四块墨玉的来历我们非常清楚,虽然时间过的太长,中间很多细节无从查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墨玉是由同一个工匠,从一整块玉料上雕凿出来的,抛开他们背面所刻的路线图,四块墨玉就象是四胞胎,无论质地、外观、大小、重量都一模一样。单独拿出一块来看,可能不觉得如何,但把它们放在一处后,任其中那一块有些异常,均能一眼看出。 我把四块墨玉拿来一比较,立即现,韩慕亭所给我们的那一块颜色略微和其它三块有所不同。正版墨玉用料考究,玉质极佳,颜色纯正,通体圆润饱满,韩老头的墨玉虽然从外观上看着没什么两样,但玉质显然与真品有细微差别。 很显然,这是块赝品。 这怪不得庞老二,当时我们心急拿到玉,没等回家就直奔武陵,交换来墨玉后,手上缺乏参照物,再加上根本没料到韩慕亭会弄虚作假,所以连一向精细的庞老二都遭了道儿。 墨玉本身贵重,但我们还未把它放在心上,无论真的假的,只要上面所刻路线图准确无误就能用,不过韩老头儿既然作假,谁都不能保证路线图是不是他信手胡画的。做这行的人,上当受骗再所难免,万一真是一时失了眼,只能自认倒霉,当做教训。但这样的教训我们可承担不起,辛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来的九龙樽只换回件赝品,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承受,卫攀铁青着脸不停抽烟,胸口上下起伏,看样子气到了极点。 我已经不能说是气了,而是想奔过去找韩老头儿拼命! 为找两只九龙樽,吃苦受累挂彩都不算什么,但萧月在神殿中葬送了自己性命,九龙樽上沾着她的鲜血!虽然我寻宝藏的心已经淡了许多许多,可也绝不能让姓韩的这样欺瞒我们,尤其欺瞒萧月的在天之灵!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不问,也不参与,这件事,一定要讨个公道回来。 我这点想法和卫攀不拍而合,他当即扔了烟头怒气冲冲的说道:“姓韩的太没道义!这事儿绝不能善罢甘休!” 庞老二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他心知这块墨玉的重要性,即便不想惹是生非,但也不能不去找韩慕亭理论理论。 过了好半天,庞老二才缓缓说道:“现在再回头去找韩慕亭,恐怕已经迟了,他既然有意欺骗咱们,就知道迟早要找他算帐,这时候恐怕早已躲了起来,武陵离阳川还远,我们在那里没有相熟朋友,想找他出来,不大容易。” “挖地三尺!也得揪老东西出来。”卫攀咬牙说道:“家里前些天不太平,有人找茬惹事,留下些人看家,剩下的,全带到武陵去,我这辈子还没叫人这么戏耍过,不出这口恶气,迟早得憋死!” 卫攀所说的不太平的事,是前些天生的,一伙儿不明来历的人半夜偷偷翻进院子,不知道想干什么,不过半夜翻墙的,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因为刘胖撺掇潮江梁家和我们结了梁子,所以临去云南前,卫攀吩咐要把家看好。这伙儿人刚进来,就被看家的现,毕竟他们做贼心虚,没怎么动手就四下逃窜。至于这帮人的来历,稍稍一想就猜的出来,不外乎姓梁的。 出了假墨玉的事儿,姓梁的只能暂且朝后放一放。卫攀这次动了真怒,说到做到,除了看家护院的人,其余能调动的人手全部集中起来分批开往武陵,准备撒开一张大网,不把韩慕亭兜住绝不罢手。我又跟苏玉告了假,瞧的出,她有些不乐意,但这件事是我必须做的,即便惹她不高兴,我也不能袖手。好在苏玉度量大,心眼好,将来我把事情跟她讲明,她肯定会支持我这么做。 一到武陵后先去韩家,果然如庞老二事前预料,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没动静,连看家的都不见了。卫攀趁夜里叫人翻墙进去查看,得到的结果实在让人难以接受,韩老头儿已经舍弃了这套房子,里面摆放的古玩字画都已搬走。我不由的有些不明白,韩老头手里有圣师手札,宝藏的事他清楚,但他早就说过,自己年纪大了,无意染指宝藏,既然无意,这块墨玉对他来说根本没一点用处,虽然玉本身值些钱,不过为了这点钱就背井离乡,划算吗?想来想去,韩慕亭的做法都不合常理,除非他心口不一,也想掘宝藏,因此设计骗过我们,玉樽两得。 韩慕亭有个大哥,没有住在武陵,庞老二说,他不会到大哥家去避难,既不安全也会连累家人。 没法子,那就硬找,不过偌大的城市,想要找一个刻意躲藏起来的人难如登天,韩老头既然连住了多少年的家都不要了,说不准这时候已经离开武陵。 连找两天,毫无收获,大伙儿都觉得象这样下去根本不行。这天我们又趁睡觉前凑到一起商议,卫攀决心很大,但有力使不出来,急的干瞪眼,一个劲埋怨手下人不中用,个个能吃能玩,遇正事都掉链子,回去非得全开销了不可。 庞老二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们,韩老头有意躲起来,连他现在人在不在武陵都很难说。照我看,就用笨法子吧。” 卫攀正跟长了痔疮一样坐卧不安,听得庞老二说有法子,立即问道:“二哥,什么法子?也别管法子笨不笨,只要管用就成!” “咱们目标太直接,很难得手,不如从支路摸起。你想想,韩慕亭要躲,那谁也拦不住,但他祖辈家业都在武陵,自己走了容易,先前跟着他混饭吃的那些人不可能一骨脑的全带走,我们就从这些人身上找线索,当然,不可能找到特别有用的线索,只能综合起来分析判断,韩慕亭大概的藏身之处。眼下,唯一可行的大概只有这条路了。” 这确实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累死累活找到其它人,人家眼皮一抬,甩过来三个字:不知道!我们又能如何呢? 不过卫攀憋了一肚子气,卯足了劲儿要斗到底。我们在武陵没一个熟人,卫攀充分挥关系网的作用,七拐八拐的通过别人搭线,跟本地一个朋友取得联系。这人姓范,四十多岁的老油子,在武陵人头极熟,提起道上圈内大大小小的人物,没有他不认识的。 问到韩慕亭时,老范翘着二郎腿一本正经的说道:“他啊,算是一号人物,不过年纪大了,胆子也寒了,带彩的生意不敢做,跟他混的人也就越来越少,这两年直接没了动静,你们要找的,就是他?” 老范所说带彩,就是来历不明,不大干净的意思。这人混的时间长,虽然看着象个二太爷,没一丝正经,但各种规矩他都懂,只要收了钱,跑腿办事提供消息,而且嘴很紧,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和目的。所以卫攀没遮掩,直言告诉他,我们要找的人就是韩慕亭。庞老二插嘴说道:“他家里已经搬空,人也不知道到那里去了,想直接找到,恐怕很难,我们想先找些跟过他的人。” “哦,这个,好办!”老范抹了抹油光光的大脸,说道:“我和老头儿本人没什么来往,但从前跟他混饭吃的伙计还认识几个,替你们引见引见,不成问题。不过,你们想要知道的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问出来,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卫攀冷冷一笑,抛过来一叠百元大钞,说道:“有见了这东西还不肯说实话的人么?” 老范拿起票子,过眼目测了一下大概数目,然后揣进兜里,嘿嘿笑着说道:“您说的这种人,我还真没见过。不废话了,明天一准有信儿。” 老范办事很有效率,比着韩老头要守信的多,后面两天接连带了几个过去跟随过韩慕亭的人。这些人脱离韩慕亭后各自又找了别的生计,对他们来说,姓韩的只是前任老板,而且他儿子韩未冬下坑时坏了条腿,成了废人,韩家已经失势,卖了他也没太多的顾忌。所以卫攀把票子一亮,几个人立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知道的统统说了出来,连韩老头儿身上的胎记都没拉下。 不过很遗憾,象韩慕亭这样的人,不可能把自己所有隐秘全都露给手下,所以他们知道的也很有限,除过老头儿时常去的乡下住处,别的能藏身的地方一无所知。 一个秘密知道的人多了,不叫秘密,藏身之处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叫藏身之处,连所有手下都清楚的地方,韩慕亭肯定不会藏在那里。卫攀抱着一丝希望带人去了一趟,毫无悬念的扑了个空。 该找的人都找过了,老范狠狠赚了一笔之后圆满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卫攀不甘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庞老二就在这时又有了别的计较。 以韩慕亭现在的情况,他不可能到别的地方隐藏一段时间后另起炉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拿着骗来的九龙樽隐姓埋名度过余生。因此,韩慕亭身边只会有一个人:他的残废儿子韩未冬,别的随从,估计全都被他打走了。 一般的虾兵蟹将可能不会得知过多关于韩老头儿的**,但他的那个管家大概是个例外,韩老头儿年老,韩未冬残疾,许多事应该都是管家经手办的。 韩慕亭对管家肯定没有杀人灭口的勇气,如果他真在躲避我们之前将管家也打走,那么这个管家绝对要比老范找来的人有价值。 虽然不能确定管家是否清楚韩慕亭目前的行踪,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实在走投无路时,只得找那些不是路的路来走。 下一个目标,管家。 第五十六节 管家 韩慕亭的管家跟随他时间不短,也是一步一步从平常伙计熬上来的,所以,他的情况瞒不住人。只不过前次我们的重心全都放在韩老头本人身上,要想打听管家的消息,又得麻烦老范。 老范本以为我们这单生意已经没得做,不想突然间又来了追加项目,加之卫攀出手大方,因此老小子高兴的不得了,顺手拿走了这次的辛苦费。他娘的,这钱也太好赚了。 从韩老头过去的那些伙计嘴里我们了解到,管家姓朱,从前是韩家古玩店的伙计,干些跑腿打杂的闲事,因为腿脚勤快不偷懒,人又比较厚道,所以慢慢的取得了韩慕亭的看重和信任,跟随在他身边,成了心腹手下。朱管家老家在武陵旁边的苍县,这人不同于其它出来混饭吃的人,很挂念老婆孩子,每月拿了钱都如数捎回家。朱管家曾几次想把家人接到城里安置,但他老婆不知抱的什么主意,死活就是不肯离开苍县。大概信息也就是这么多了,至于他的具体地址,没人说的清楚,只知道在苍县一个叫拐李的村子。 从朱管家的为人处事上可以看的出来,要他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混一碗安稳饭还有可能,但如果韩老头儿舍弃武陵的家业漂流在外,朱管家大概不肯。所以,韩慕亭多方面考虑,极有可能已经把他打走了,当然,临走时必定会交代他诸多需要留心的问题。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没别的路可走,权且找到老朱后再做打算。 大部分人留在武陵,庞老二和卫攀还有我是见过朱管家的,外带穆连山,一行四人轻装上路,直扑苍县。在县城里找了辆出租车,谈好价钱,让司机拉我们到拐李村。 司机是个碎嘴皮子,一路上东拉西扯弄的我们好不心烦,若不是不想多惹事,依卫攀现在的心境,绝对得顺车窗把他给传出去。 村子里不比城市车水马龙,开进去辆黄色出租车会非常扎眼,弄不好就要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四人问明路程,在离拐李还有三五里时下车步行。 块走到村子时,卫攀穆连山留在外面隐蔽处,我和庞老二进村子先行打探一番,庞老二面善,我也长的比较大众,不会过分引起乡亲们的注意。拐李村日子过的不怎么富裕,在村口就看的出来,大部分都是低矮的小破屋。我和庞老二不敢走远,进村便找了户人家,这家男人可能下地干活去了,只有个大婶子沾了两手面出来接待我们。 一听我们说来找老朱,大婶子略带着些酸气撇撇嘴,说道:“往里走,看那家房子盖的好,就是他家拉。” 老朱看来这二年混的不赖,生活水平在村里遥遥领先,所以引的乡亲们眼气。我们俩问了路刚和大婶子告别,门外嗖的一声开过辆黄面的(9o年代的出租车,周身漆成黄色),屁股后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呛的人睁不开眼睛,我和庞老二略等了等才出门,躲在墙角处简单商议了一下,他觉得青天白日的贸然摸到朱家不太合适,就算真找到老朱了,他装傻充楞一问三不知,我们也不好动粗,反倒是逼他再次逃跑。所以盘算一番,还是决定黑透了再去,来点阴的,出其不意将他按在家里。 打定主意,我和庞老二就决定先回去和卫攀他们汇合,找个地方藏身,到天黑再来。刚走回去不到一半路,就见卫攀和穆连山一前一后气喘吁吁的朝村子里跑,看见我们后,卫攀大喘着气说道:“姓姓朱的,姓朱的就在前面那车上。” 他说的断断续续,我俩都没听明白,穆连山体质好,喘的没那么厉害,顺溜溜说了一句:姓朱的在前面那辆出租车上。 当真就这么巧?我们前脚来,他后脚到?卫攀喘匀了气,说道:“没错,我看的真真的,就是姓朱的。” “车里几个人?” “就他一个。” “他没现你们吧。” “没。”卫攀抹把汗说道:“我俩藏的严实,要让他看见了,还不得调头就跑?” 朱管家这个时候乘车进村,是刚刚回来?还是准备拉家当带亲属外逃?总之是不能放他过去。庞老二略一思索,对我们几个说道:“出村似乎只有这一条大路,出租车还得打这儿经过,咱们走远些,在路边躲好,车若是空的,就放它过去,若老朱还在里面,就拦下他。” 汽车四个轮子,还是喝汽油的,比我们跑的快,说来就来,所以我们加快步子一路小跑,专门挑了个路况不好的地段潜伏起来。 这一等竟然等了很长时间,看样子老朱是真的想跑,带车回来拉行李。我们等的不耐烦,又怕车子顺别的路溜掉,越着急。直到日头西沉了,出租车才一溜烟从村子里开出来。 车子开到我们前面时,已经进入了高低起伏坑坑洼洼的赖路上。我们四个人八只眼一个个睁的溜圆,紧盯着车内的情况,我视力还算不错,隐约瞧见车里除了司机,还有其它人。 老朱在车上! 庞老二一声招呼,大家提起一百二十分的劲头,等出租车摇摇晃晃开进埋伏圈后,四人从路两边同时跃出,拦在车前。这下子,就算老朱插上翅膀也难逃升天。司机见有人拦路,正想伸头骂一声找死啊,却现面前站着四条大汉,立时把嘴边的话重咽回去。老朱果然机灵,也很天真,都到这时节了,拉开车门还想往村里奔。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吧!卫攀憋足了劲儿,三两步追过去,把他按倒在地,正要打骂两句撒撒气,庞老二过去说道:“这里不能久留,先拉他上车,离了村子再说。” 我在车头卡住车子,其他三个人连拉带拽把老朱往车上弄。我们和韩慕亭之间的过节他一定非常清楚,所以落在我们手上,老朱自知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硬赖着不想走,一边还嚷嚷着:“各位,这究竟搞的是那一出?先放下我,有话慢慢说。” “搞的那一出你会不知道?要是不知道,跑什么跑!废话少说!”卫攀憋了几天的气顿时找到个倾泻的地方,架起老朱和上刑一般塞进车里。司机一看聚众斗殴,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往我们指定的地点开去。 下车之后庞老二不放心,怕司机碎嘴,因此接连倒了几趟车,又走了好远的路,把老朱带到个荒僻地方。 老朱正头顶的头已经掉光了,全靠脑袋四周的头留长了之后梳上来掩盖秃顶,这种型有个响亮名字:地方支持中央。不过一路上来回折腾,地方乱了套,长长的几缕头耷拉下来,那模样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刚一停下,老朱就哭丧着脸说道:“几位,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来这套!”卫攀怒喝一声,“不知道咱们跑这么远来干吗?” 老朱和刘胖外表虽有几分相象,但绝不是同一类人,刘胖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朱厚道,胆子不大,卫攀一声厉喝就吓的他一哆嗦,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庞老二蹲在他身边说道:“朱管家,咱们也算面熟了,过去你虽跟着韩慕亭做事,但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你凭心说,这一次,韩慕亭做的合不合道义?” 毫无疑问,韩慕亭的所做所为放到那里都说不过去,老朱就算不完全知情,但瞧他样子,多少也知道一些,不然不会慌的这么厉害。 不过他这人倒真是实在,心里怕,却又不愿意出卖老东家,所以支支吾吾挤眉弄眼不肯说话。我和庞老二做不出严刑逼供的事,但卫攀在气头上可说不准会不会动粗。庞老二对老朱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再瞒也瞒不过去,索性说了吧,咱们不为难你,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是韩慕亭的主意,跟你没多大关系,何况他也理亏,你说了实话,立即放你回去,以后也不用东躲西藏。” 因为我们找九龙樽就是为了换取墨玉,所以从来没有认真估量它的市价,不过卫攀做了多年生意,心里还是有杆称的,他说这两只青铜樽年代久远,保存完好,虽不成套,但若想出手,七位数保管有人肯收。七位数,放到以前简直能把我眼睛晃花,一下子就让韩老头儿拿块烂玉给糊弄走了。老朱低着头不吭气,显然是无言以对。 耗来耗去的他就是不说话,把卫攀急的直骂街。穆连山自从到了这儿就没开口说过话,这时候突然冒出一句:你自己硬扛着不打紧,只要你老婆孩子也扛的住就行。 一句话算是戳中老朱的要害,他一向顾念老婆孩子,若我们打他骂他,他不愿出卖韩慕亭,说不准会抵死不开口,但提及家人,顿时捏住了他的七寸。穆连山可没有庞老二那么仁义,见好言好语没用,直接抛出了杀手锏。老朱立即摇头摆手,慌乱的不成样子,央求我们别为难他家人。卫攀趁热打铁,说道:“不难为你家里人,容易,你照实说!” 老朱皱眉想了好久,才狠下心说道:“这件事,我确实知道,老爷子信的过我,一五一十都跟我说了。” “那好,先说说吧,咱们过去跟姓韩的没什么瓜葛,因为急需他手里的墨玉,所以才不远万里跑到云南去替他找九龙樽,等把东西找到,他却拿件赝品糊弄我们。你说,韩老头儿到底安的什么心?” “各位。”老朱揉揉眼睛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老爷子绝不是有意要欺瞒各位。” “骗都骗了,还说什么有意无意?” “老爷子当真是有苦衷,几位都是明眼人,这次你们看见他的时候,瞧他是不是老相多了?” 这话不假,两次分别见到韩慕亭,他的精神状态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老朱告诉我们是害了场病,我们当时也信以为真,现在又说到这儿,难道另有隐情? 老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爷子其实没得什么病,他那样子,纯是被愁出来的!” 第五十七节 苦衷 韩慕亭并不是因病憔悴? 卫攀冷笑一声说道:“我说呢!姓韩的怎么愁成那个样子?他能不愁吗?又想要樽,又不想把玉交给我们,千方百计的耍花枪。” “这这您可真是误会了。”朱管家说道,“我跟了老爷子这么些年,拍自己良心说句实话,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朱管家虽然混迹江湖,但本性使然,并没有蜕变成大奸大恶的人,和我一样,不大会掩饰自己真实情绪。庞老二阅人无数,这点子眼力还是有的,所以,他先叫卫攀少安毋躁,让朱管家把其中情况说清楚。 “几位上次到武陵来,和老爷子定了约,他心里就一直惦念着这个事。不瞒你们说,老爷子信的过我,许多大事都时常跟我念叨念叨,墨玉的情况,我知道,跟一处宝藏有关。但他并未把宝藏放在心上,特别是老爷子的独子未冬下坑摸玉失手后,这件事,他更是无心提及。不过,是人就有软肋,老爷子一辈子只稀罕那套九龙樽,各位想必也能看的出来。” “恩,老朱,这个我们知道,若不是想的厉害了,他也不会拿玉换樽。你接着往下说吧。” “各位上一次离开后没多长时间,家里就又有生人上门,当时我在老爷子身边伺候,所以,他们之间的谈话我都听了,这几个人是从潮江来的,姓梁。韩家梁家几十年来虽未深交过,但一向在江湖上齐名,何况还是同行,因此老爷子客客气气的跟他们聊了聊。” 又是梁家! 可以确定,梁家之所以掺搅到这件事里来,完全是刘胖从中撺掇,这人过去是金七爷的心腹,对我们已经宝藏的情况都有相当了解。金七爷当时也想染指武陵的这块墨玉,但比韩家晚了晚了一步,这事刘胖应该清楚,我们想得宝藏,这块墨玉是一定得弄到手的,所以,梁家人在当阳地宫枪战中吃了亏后,刘胖料定我们会到韩家来买玉,因此引导梁家跟了过来。大事全是坏在胖厮身上。 “梁家的人来了之后先说了阵子客套话,他们中间有个矮矮胖胖的,象是主事的人。” 我心说屁的个主事人,那十有**是刘胖子,这丫嘴皮子利落,所以梁家让他出面跟韩老头谈事情。 “他们的真实意图其实和几位一样,都是冲着玉来的。老爷子听完后当即婉言拒绝,梁家人不甘心,来回劝说,各位想想,这事根本就没一丁点通融的余地,所以老爷子始终口风很紧。这帮人临走的时候,那胖子摇头晃脑叹着气说可惜可惜,到底可惜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这计策肯定是刘胖想出来的,只要他们把韩家的那块墨玉弄到手,就等于在宝藏上把我们卡死了。只不过韩老头儿轻重拿捏的稳,没容他们奸计得逞。 “这不结了吗?”卫攀问道:“他们想买,你们不卖,姓韩的有什么可愁的?” “事情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朱管家叹口气说道:“老爷子家人丁不旺,这一代只有未冬一个传宗接代的,加之又在坑里出了事,所以老爷子愈的牵挂。当时因为未冬心境不好,老爷子派人陪他到北戴河住些日子,一来消暑,二来散心。把梁家人打走,老爷子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料几天后突然接了个从北戴河打来的电话,初开始以为是未冬打的,谁知道竟然是梁家人。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一离开武陵马上指派人赶到北戴河,未冬一双腿坏了,能有什么法子?结果就被梁家人抓在手里。” 这一点也不希奇,凭着梁家人平日里在江湖中的“口碑”外加刘胖这个狗头军师,什么样的事做不出来? “这一来可是要了老爷子的命。梁家人说的很绝,他们让老爷子好好掂量掂量,要么交玉,要么替儿子收尸,卫老板。”朱管家转头对卫攀说道:“遇见这种事,老爷子他能不犯愁吗?一边儿是你们这些江湖上的朋友,一边儿是自己亲生骨肉,当时我就在他身边儿,眼睁睁看着老爷子三两天工夫人就瘦了一大圈儿” 如此说来,韩老头儿欺骗我们,倒不是出自本意。 “话虽这么说。”卫攀听了其中的原因,语气不由自主的缓和下来:“可也不能这么干,他明打明的说出来,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结果被逼的没法子,老爷子只好把玉交了出去。他一辈子的念想就是凑齐九龙樽,年纪越大,想的越厉害,时常对我说,生怕有生之年没那个福分。这这也确实是他的不是,把真物交给梁家之后,老爷子还是对各位寻找九龙樽抱了一线希望,于是便造了件赝品出来,以备以备” “以备我们找到了九龙樽,好拿假货换真货,对吗?” 朱管家顿时哑口无言,不管韩慕亭此举是不是有心,但他的做法已经违背道义。 庞老二所关心的,倒不是这些,他只想知道,造赝品的时候韩老头儿是以墨玉真品的拓本为依据?还是信手造来的?我们需要的,是墨玉上的路线图,不论玉是不是真玉,只要路线图对路就行,所以,他仔细问了问朱管家。 朱管家说道:“这个我不在行,照我想,假的就是假的,说到天边也真不了,老爷子做的是对不住各位,我只求看在他年纪大了,还拖带着个残废儿子,莫再追究” 追究不追究韩慕亭的责任倒不重要,关键是得找他本人落实问题,再一个,他手上肯定留的有墨玉真品的拓本,我们需得拿到才能继续下面的大事。 “还有点事儿,那些梁家人,似乎同各位是认识的?” “恩?” “他们派人来收玉的时候,还特意问了问老爷子,这段日子有没有其它人来谈买玉的事,老爷子虽不知道他们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隐瞒了下来。” 梁家仍是一门心思的找我们麻烦,韩老头儿替我们隐瞒估计也不是顾念江湖道义,而是不想给正在寻找九龙樽的我们惹其它麻烦。 说到这儿,事情大致已经明了,剩下的,就是韩慕亭如今的下落。我料定朱管家不会轻易吐露出来,毕竟他为人实在,又跟了韩老头这么长时间,绝不可能象其他人一样卖主求荣。 果然,卫攀接连问了朱管家几次,他都不愿说,最后逼的急了,朱管家竟然有点象要掉眼泪,“各位莫再逼我,老爷子现如今不比从前,连家都舍了,只带着儿子飘泊在外,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求各位放过他。这么些年老爷子待我不薄,我绝不能” 一急之下,朱管家还是说漏的嘴,他的意思明摆着,自己知道韩慕亭的落脚之处,只不过不肯说而已。 “老朱。”卫攀劝道:“你不要怕,咱们和姓梁的那伙人不同,现今只需找韩老头问明一件事情,不会为难他,更不会拿他怎么样,你放宽心,只要事情一问清楚,以后天下之大,随他想去那里都行。” 朱管家默默摇了摇头。 穆连山此时又冷冷了加了一句:“说不说都由你,刚才我那两句话,想必你还没有忘记。” 朱管家听了之后下意识望了望穆连山,被对方眼中的寒意激的打了个冷战,他垂头想了半天,对我们说道:“也怪我太顾念家,老爷子叮嘱多次,要我暂时别抛头露面,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回来看看,既然祸事是由我而起,就怨不得别人,各位想怎么对付我都成,即便祸害了我全家,我也不能把老爷子卖了。” 朱管家这番话真是叫人肃然起敬,如今这年头,象他这样的人,可真是稀有之极。不过他倒是言重了,我们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怎么会动不动就把人怎么样,穆连山说那些话,也全都是恐吓之言,绝不会付诸行动。 对这样有情有意的好人,我们真是没了办法,倘若真和刘胖一样,那还好说,威逼外带些小小苦头,保管叫他有什么说什么。 朱管家低着头不再言语,等待我们的处理。我们无计可施,也原地打转,顿时冷了场。卫攀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时不时朝庞老二瞟一眼,显然,他没了主意,只等庞老二想个合适的对策诱使朱管家吐露实情。 过了好半天,庞老二对朱管家说道:“老朱,我是打心里敬佩你,也不愿跟你为难,但有些话,也要叫你知道,那块墨玉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因此不找韩慕亭讨个说法是不成的。” “可可玉已经被梁家人拿去了,再怎么想也讨不回来。我我还是那句话,求求各位,放过老爷子吧,姓朱的一辈子极少求人,我我给你们磕头了!”说罢,朱管家挣扎着要跪下,把我看的心头一热,急忙上去把他拉起来。 庞老二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道:“老朱,我有个法子,既能办好我们的事,也断然不会叫你为难,你看怎么样? 第五十八节 宽容 朱管家猛然抬起头,不解的望着庞老二。 “老朱,你不肯说出韩慕亭现在的藏身处,这是一番忠义,我们倘若用强逼你,那不是和梁家人没什么分别了吗?因此,我出个主意,你掂量掂量。事到如今,也不需瞒你,我们苦心找韩慕亭讨换墨玉,还不远万里奔赴边陲,你该能想到,这块玉对我们来说无比珍贵。其实我们要的并不是玉,而是玉上所刻的一些信息,不论真玉假玉,只要上面的信息准确无误就万事大吉。” 朱管家听到这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韩慕亭现今藏在什么地方,你不肯说就罢了,不过,需得你亲自找到他,然后带件东西给我们。” “是墨玉的拓本?” “恩,不错,你只需拿来这东西,瞧着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们跟韩慕亭的过节,就算揭过了,以后无论他回武陵,或是定居在别的什么地方,我们绝不找他麻烦。” 朱管家已经把大致情况听了个明白,玉是次要,图是关键,但他心里还有些放不下,试探着问道:“拿到拓本给你们,这事当真就此了结?” 庞老二还未答话,卫攀插嘴说道:“亏你也是跟着韩老头有些年头的人了,难道没听说过河北庞二爷向来言出必行?” 庞老二又趁机说道:“老朱,你只管放心去找韩慕亭,我们绝不会暗中尾随,就在武陵等着你,你拿到东西,顺路跟他说一声,叫他莫再东躲西藏,安心回武陵生活吧。你是个信人,想必不会自己一走了之,肯定会给我们个交代。” 这完全算是便宜了韩老头儿,不过朱管家抵死不愿开口,我们再逼问下去只会浪费时间,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放韩慕亭一马。梁家人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肯定不能跟我们善罢甘休,眼前树了这样一个强敌,别的杂事只能草草处理了。 朱管家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满意,他一心维护韩慕亭,而庞老二说的办法两全其美,因此朱管家当即说道:“好,庞二爷名不虚传,真是个人物,拿的起放的下,我先替老爷子谢谢了。各位尽管放心,我这就动身,一定将拓本完好无损带到武陵去。” 谈到这儿,其余的话就用不着再说。为了让朱管家放心,我们留下在武陵暂时的住址,然后先行一步。这样的处理结果虽然不能说全尽人意,但已经最大限度挽救了我们的利益,只不过平白让韩老头坑去了两只价值不菲的九龙樽,卫攀还是有些不满,庞老二笑笑说道:“九龙樽虽然能卖个好价钱,但跟圣师宝藏相比,只是九牛一毛,孰重孰轻,卫老板心里还没谱吗?” “这个我自然知道,叫人骗了,心里不舒坦,哎!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便宜了韩老头了!” 我们连夜赶回武陵,等待朱管家的消息。 朱管家应该是个守信的人,而韩慕亭有愧于我们,现在只交出拓本就能前嫌尽释,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他肯定会合作。所以尽管连等了两天都没有消息,大伙儿仍是比较安心,可能是韩老头儿藏身的地方比较远,朱管家来回一趟比较浪费时间。 果然,到了第四天,朱管家风尘仆仆赶回武陵,带着拓本和一封韩慕亭亲笔书信。我们谁都没有见过这块墨玉的真品,所以,拓本的真伪不能靠肉眼去评判,朱管家显然想到了这一点,拍着胸脯对我们保证,这拓本绝对不掺假。 当初韩慕亭提拔朱管家跟随自己左右的时候大概没能想到今天的事,他只看重朱管家的本分勤快,在我看来,有这样的心腹手下,算是韩慕亭不幸中的一件大幸事,萧月舍弃性命,把生存的希望留给我,朱管家忠心护主,不受威逼利诱,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是一类人,在现今这个无比现实残酷的社会中,保留着自己的操守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客客气气的送走朱管家,庞老二打开了韩慕亭那封信。老头儿在信中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对我们的宽宏大量表示由衷的感激,同时又提到了梁家人当时曾刻意询问我们是否来过武陵的事。 这件事朱管家稍稍说过,但没有韩老头讲的清楚。信中说,他把墨玉交给梁家人的同时,对方点名问道河北庞老二和阳川卫攀有没有登门造访。虽然韩未冬此时尚在梁姓手中,但韩老头儿权衡利弊,仍旧没对他们说实话。 我们当时远行的时候把消息卡的很死,根本没有不相干的人知道,就连苏玉都被我瞒过了,而且出前大家是分批走的,因为要捎带装备,所以有的坐火车,有的坐飞机。梁家人从当阳地宫铩羽而归后自然会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但目标太散不好跟踪,加上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真正的目的地,跟到车站飞机场后就傻了眼。刘胖在这个时候充分挥了智囊团的作用,后面才会生绑架韩未冬的事件。 这帮鸟人算是跟我们耗上了,可能连着俩月都没能打探出一点关于我们的消息,所以忍耐不住,想趁夜翻墙进家,目的不外乎摸我们的家底,如果有可能的话顺路绑个人质回去,好在卫攀手下警惕性高,没让他们得逞。 梁家势力雄厚,按老土说的情况,内支是正门正统,上一代共有兄弟五个。虽然这一大家子干尽了不长脸的事儿,但挺要面子,从五兄弟的大名上就看的出,从梁老大开始,几个兄弟依次取名仁义礼智信。五个老家伙岁数不小了,坏事可能不大能干的动,不过手下的儿孙徒弟一大把,豁出命跟我们作对,确实叫人头疼。 只不过此时我们尚不知道,除了梁家人外,另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直都在暗中窥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做妥了武陵这件事,我们顺利返回阳川,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由庞老二安排。大伙儿都比较轻松,唯有我轻松不起来,因为一旦回家,就意味着要面对苏玉。上一次说了半截子的话因为突事件而中途打住,加之我心理上也没完全准备好,所以顺水推舟先瞒过苏玉,这时候再想瞒就没那么容易了。 到家的当天,我独自在路上思量了好久,谋划着如何跟她开口,如何讲述萧月这件事,苏丫头极精明,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所以想了半天,只好实话实说。 站在苏玉房前,我又忐忑了半天,终于打定主意,心一横,牙一咬,伸手敲门。 相见欢,离别恨,这话一点都不假。苏玉在我面前使小性子一向是种习惯,但许久未见,上次到家后随即匆匆离去,所以她再没跟我计较哄骗她的事。 先前想好的话一下子又忘的精光,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把话头打开,支吾了半天,才说道:“那那块红线缠腰” 苏玉闻言,伸手把自己的那块拿出来,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道:“我可是一直都戴着呢。” “恩,我知道,你一直都戴着,我说的,是是我的那一块” “怎么?你的那一块怎么了?” “我我把它,送人了。” 苏玉开始一直露着笑容,听到这句话后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她不傻,知道既然我把红线缠腰这样的东西拿去送人,肯定是送给女人。我本想一气说下去的,可看着她眼光流转,脸上表情又闪烁不定,一时间嗓子又卡住了。 过了好久,苏玉才淡淡望着窗外说道:“你们是做大事的人,现在宝藏已经十拿九稳了,马上都会富甲一方,我买的那件小玩意儿能值几个钱?自然入不了你的法眼。” “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听她口气就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那件东西我一向爱惜的很,什么宝藏都比不上。” “既然爱惜,怎么又拿去送人了?你不喜欢它也就算了,何必倒来倒去的糟践它?” 我稳稳心神,想握着她的手,说两句软话,先缓和一下气氛,没料到苏玉一把打开我的手,说道:“有话就说,你稳重点。” “那块红线缠腰我真的当成宝贝一样看待,每时每刻都在身上戴着。到了云南后,松爷不小心被猎人下的夹子打断了腿,荒山野岭无法救治,恰好碰到当地一户人家,用心给他治伤” “这家里养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对吧?” 我猛然想到萧月,顿时心如针扎般痛了一下。 “你就是送给了这大闺女,对吧?” 我没作解释,接着往下说,把中间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如实讲了一遍,一直讲到萧月孤零零的落入类傣神殿中那无底的深渊中。 苏玉初开始一脸的酸气,直听到最后萧月付出生命的时候,面色才凝重起来。 我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苏玉又变的无话可说,本就寂静的房间中更加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悠悠叹了口气,问了我一个问题。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后,我就明白,女人的心,总是软的。于是,我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用最诚恳的语言,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苏玉显然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她静静说道:“多个人中意你,倒也不是坏事,只不过,将来你若是到什么地方去,别想再把我丢下。” 说到这儿,我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天来做好的一个决定。本来早就要对庞老二说的,但中间出了假玉的事,所以耽搁下来。 现在,是对他说这个决定的时候了。 第五十九节 圣石的本质 我对苏玉说道:“往后我那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那儿也不去?”苏玉诧异的问道,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没烧吧,少说这些摸不着边儿的话哄我。” “我说的都是实话,心里话,真是心里话,恩,那儿也不去,什么也都不再想。” 苏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不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鬼话,总之,我是打定主意了,你到那里我就跟到那里,若你安心留下,我就在这儿守着你,若你继续跟着庞老二他们瞎跑,我也一路跟着。” 我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转身出门,去找庞老二。 庞老二正和卫攀两人在书房内研究刚刚拿回的拓本,我做的决定原本只想单独对庞老二说,但转念想想,也不是什么丢人事儿,卫攀不算外人,迟早会知道,于是我坐在他们对面,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后说道:“二哥,正好你俩都在,我跟你们说件事儿。” “什么事?”卫攀抬头一笑,说道:“是不是搞不定玉丫头了?” 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事儿,我不打算再接着干了。” 曾经我把寻找圣师宝藏当作一等一的大事,也无数次幻想过找到宝藏时的情景,在当阳地宫中,无论条件多么艰苦,环境多么险恶,我都没有产生过一丝的动摇和犹豫,就连苏玉的劝说,我也没听进去。但扎郎山的那一瞬间惨痛回忆,对我的打击实在很大,大到心中的信念都无法保持下去。我觉得很累,从心到**的疲惫。或许,塌塌实实过两天平淡日子,象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要比每天跑来跑去找宝藏要强的多。 “恩?你说什么?”卫攀顿时蒙了,庞老二也放下手中的拓本,我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圣师宝藏这件事,我不想再干了,墨玉和黄金人面现在都已经聚齐,凭二哥的本事,起出宝藏只是迟早的事。可我想了好久,决心就此退出。” “你你开什么玩笑。”卫攀张大了嘴巴说。 “没开玩笑。”我把抽了一半的烟摁死在烟灰缸里,无比平静的说道:“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松爷若是想继续下去,由着他,我不干涉。苏玉拿出的东西,也留给你们。” 卫攀还未说话,庞老二起身一拍我的肩膀,说道:“走,坐的腰也酸了,我俩出去走走。” 我知道庞老二是想和我谈谈心,做做思想工作,我不想改变自己的决定,但出于对他的一贯尊敬,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象卫攀或其他人,也许根本无法体会我的心情,但并非人人如此,如果真有一个人能理解我,那么这个人肯定是庞老二。我俩并排默默走了片刻,他问我:“是因为那件事么?” 他不明说我也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么,于是点点头,说道:“心倦了。” “人若一辈子顺风顺水,其实也很没意思。” 我在心底苦笑一声,话虽说的好,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但那场风雨实在太大,无法承受。 “旁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大主意需的你自己决定。不过”庞老二顿了顿说道:“许久之前对你说过一句话,想必你还记得,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我不是埋汰你儿女情长,只不过另一句话,你也要时时翻出来想一想。” “什么话?” “盼你能好好做了自己的大事,等你做好了事,若我还能知道,一定替你高兴。” 这句话我此生都不会忘记,就是萧月临落入深渊时所对我说的。 “小陈!”庞老二突然间变的异常严肃,语气也重了许多,“看似你好象重情,其实你中途退出的原因,只怕连你自己也不大明白。” 庞老二说的不错,萧月死后,我只觉得万念俱灰,心里不由自主产生了这个念头,但究其真正原因,确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不过是在借机逃避。” “逃避?” “有的事,人能承受,有的事,人不能承受,若这件事你受不住了,一定会想办法逃避,不肯面对。懦夫和强者其实只是一念之差,挺的住,你是强者,挺不住,你就是懦夫。萧月比你强了许多,她面对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无言以对,庞老二的话似乎句句说在了我的心坎上,细想一想,我果真是在逃避。 “不管现下我们做的是什么事,是寻宝藏,或是其它,道理都是一样,若我们并非图谋圣师宝藏,而做的是另件大事,难道你也这样干到一半儿袖手旁观?说句实话,我当真替你,也替萧月难过。” 我一言不又跟着他走了半天,庞老二回头对我说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这件事无论你是铁心决定,还是一时心冷由感而,都需你拿主意。你,好生想想吧。”说罢,庞老二拍拍我的肩膀,独自离去。 我顿时失去了方向,一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沉思。照我想,萧月舍身只是为了要我能活下去,无论轰轰烈烈,或者默默无闻,但在庞老二嘴中,一切都似乎变了样子。 就这样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苏玉走到我身边时,我才回过神来。 “现今你可真是大有长进啊。”苏玉看我情绪不好,有意逗我,“还知道一个人儿闷头想事,宝贝勒,想的什么,能跟我说说么?” 我正愁心中积闷,当下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跟苏玉说了个清清楚楚。 “你看吧,我就知道你心意不决。”苏玉朝我头上轻弹一下说道:“说什么那儿也不去,还不是哄我?” “你可真冤枉我了” “那又怎么样?”苏玉一笑,说:“其实这么长时间,我也想明白了,就算把你关在家里,你的魂跟着庞老二跑了,我能拉的回来么?” 这件事,我真没办法跟苏玉说清。 “好拉,别把脑袋想破了。不论什么事,只要对的起自己良心,做了也无妨,你当我真的不解人意?你这么想或许只是为了那个舍身的妹子,难道真是你的本意?” 原本我认为已经铁板订钉的决定,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动摇了。 接下来两天,我仍在考虑这件事,庞老二自从跟我谈过之后,就没再问我最后的决定,他知道,我迟早会拿稳主意。 大伙儿都在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铁柱没什么鸟事儿,闲的无聊间,突然想起从类傣遗址中带回的那几块圣石,于是拿出来托卫攀找熟人化验一下,没想到时间不长,卫攀所托的人打电话来说,里面大有搞头,他们需要做些实验确定。 化验结果显示,这是两种本质一样,但略有不同的石头。 圣石全部采自扎郎山,从外表看几乎分辨不出什么,只不过一些用的时间长了,边缘已经磨的很圆滑,另一些是新近采下的,保持着加工后的原貌。 差别也就出在这里。 应该说化验结果是不完整的,圣石中含有一种目前尚未被人现的元素,既然过去从未被人现,也就没有具体名称。 这种物质经过**实验表明,可以极大限度激身体潜能,类似于兴奋剂,不过兴奋剂作用时间有限,而圣石中的物质,能够长期挥作用。类傣人长期摄取圣石内的物质,估计这就是他们族内武士强壮剽悍的主要原因。 实验也表明,这种物质是有副作用的,中枢神经长期处于亢奋状态,就会产生其它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实验物在大剂量这类物质作用下,有躁动,不安,易怒等特点,同时对人有极大危害,若在体内积存到一定数量,会导致猝死。 这大概就是类傣人短寿的原因。 一新一旧两种圣石都含有这种物质,但新加工的圆形石片内物质含量要远远过旧的。 根据这些,可以推测出两个问题的答案。 类傣族鼻祖在带领族人迁入扎郎山之前应该先行来过这里,很可能就是他先现了圣石的秘密,所以,他一直被称为族内第一勇士。后来为大局着想,鼻祖把这个秘密无私的奉献出来,与族人共享,以达到全民皆兵的宏伟目标。 鼻祖先于族民摄取圣石内物质,所以他的性情大变,残忍暴躁,而他的子民在这个时候也开始接触圣石,一个暴躁的领惹怒了暴躁的下属,最终导致惨剧,也就是政变的生。 另一个答案,就是类傣族灭族的真相。 楞迈说类傣族因为触怒了山神遭到惩罚,这种说法显然无稽之极。只不过当时我们一无所知,因此不能洞悉真相。 新开采加工的圣石都没有磨损的痕迹,说明使用的时间肯定不长,因为新圣石中物质含量很高,所以见效极快,从我只喝了几天圣水就难耐烦躁上可以看的出。类傣人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仍象祖辈一样,开采来这些圣石,然后按时喝圣水,依靠里面的神奇物质,使本族继续强悍下去。但短时间内摄取大量这样对人有害的物质产生严重后果,族民开始成批死亡。对于这种现象,类傣人除了跳跳大神,估计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圣水是每个类傣人日常的必需品,所以没有人能逃过劫难。 楞迈的先祖因为出使在外,没有来得及尝尝新采圣石的味道就遇到了灭族的大祸。 这推测究竟准确不准确,属实不属实,无关紧要,毕竟二百年的岁月已经悄悄过去,而我们也永远离开了那个地方,离开了扎郎山,并且永生不会再次涉足。 熟人追问卫攀在那里现这些石头的,卫攀随便敷衍了个地名就挂了电话,不用问,接下来他们肯定要瞎忙活一阵子。 云南之行完整的划上句号之后,我也做出了最后决定。 或许谁都会逃避,只不过有的事情可以逃避,有的事情不能逃避。 特别是这些事背后那个深深烙在心上的影子。 至于下一步的行动地点,庞老二已有了安排,他摊开地图,在上面随手一指。 甘肃。 第六十节 第一站 寻找圣师宝藏的几件要紧东西我们已经集齐,接下来就该按墨玉的路线图以及圣师手札上的信息拿到玉五官。庞老二的原则是先易后难,把容易的搞定,然后集中精力对付比较棘手的。看了一圈儿,玉鼻所在地甘肃倒有卫攀认识的一个熟人,所以,他主张先谋求这件东西,庞老二分析了一下情况,赞同了卫攀的提议。 其实卫攀的这个熟人也不是默默无名之辈,六大家中有马姓一族,世代居于甘肃,虽然近些年已经没落,但仍旧挂着六大家的名号。 卫攀的朋友就是马家现下当家做主的人物,马荣良,外号马棒子。 接受在云南的教训,这次庞老二和卫攀不打算带太多人手,有时候人多了并不是好事,反而会成为大家的累赘,所以,甘肃之行,只有我们几个在当阳地宫就搭上伴的人。 苏玉果然说话算话,听得我们又要出,立即揪着我的耳朵指令我把她也带上,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儿,所以没敢立即答应,苏玉一松手,扭头去找庞老二,言明若不带她,就请立即把墨玉以及黄金人面圣师手札统统还回来。苏玉犯了犟劲儿,谁见谁头疼,庞老二心想她身上有功夫,加之心思八面玲珑,真遇事说不准比大老爷们还见机的快,所以犹豫了犹豫便答应下来。 根据庞老二的判断,后面的路应该再没什么大风大浪,只不过姓梁的跟我们耗上,倒比找玉五官还要难缠。所以我们这次和上次一样,不但严密封锁出行消息,仍然分头上路,最后在兰州汇合。 在火车上颠簸了二十多个小时,总算达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生平头一次来到西北,总以为到处是黄沙风尘,满目苍凉,没想到作为西北第二大城市,兰州建设的挺不赖。等人马全部到齐后,卫攀跟马荣良接上头,西北汉子豪爽,当下驱车赶来,硬拉着大伙儿去吃东乡手抓。 肚子里的油水在两个月的野外生活中被刮的差不多了,回阳川时间又短,没能缓过这股子谗劲儿,眼瞅着一盘盘充满西北风情的特色美食,众人食指大动。一脸络腮胡子的马棒子操着满口当地土话招呼大伙儿下手。原味的肥嫩羊肉蘸上亮红的辣椒油,塞进嘴里,再嘬口白酒,那叫一个痛快。 酒过三旬,卫攀想着也不能光顾着吃,毕竟他和马棒子总有几年没见面了,需得联络联络感情,于是刻意问了问对方,现下混的如何? 马棒子大咧咧一笑,说道:“这年头,想混的出人头地那是西马难的了,胡球混个肚圆,嘿嘿,肚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理想理想尕明,怎么说来着?” 马棒子一个手下正埋头大吃,听得大哥问话,抬头一抹嘴说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对对对,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哈哈。”马棒子一气喝干小碗里的酒,“比不得你卫老板,我也就是带着两个兄弟弄些小钱,饿不死,撑不着。” 马家到马棒子这里当真算的上是日暮西山,已经不再做爬子的老本行,蜕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二道贩子。其实马棒子的老爹手上也有几分本事,只不过运道不好,前两年阴沟里翻船,此时已经瘫在床上。 九三年,甘肃礼县大堡子山现周代秦国墓葬群,这消息顿时惊动了四乡八村的居民,乡亲们把本该考古队的工作全面承包下来,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还能动弹,全都赶着大车奔赴工作第一线。在实践中不断积累知识经验,到后来简直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随便找个十来岁的放羊娃,他都能拖着两筒清鼻涕准确的指认出封土,熟土。 在如此热情高涨的工作态度下,乡亲们很快得到“累累硕果”,大批珍贵的青铜器、金银器、玉器被原始粗陋的挖掘手段挖掘出土。生产成果一出现,销售工作也步入正轨,许多来自天南海北的文物贩子就蹲守在生产第一线附近,随挖随买。 这种情况的出现对大堡子山秦国“西垂陵园”所造成的破坏和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作为六大家中唯一一个世居甘肃的家族,马棒子的父亲得到这个消息后自然义不容辞踏上征途,毅然挤到“生产车间”跟乡亲们抢饭吃。马老先生眼望着一群埋头苦干的村民,不由皱起了眉头,有这么盗墓的?出于职业习惯,他老人家还想摆摆谱,但很快他就现,什么风水地脉,望闻问切都是白费,只需三五个壮劳力,几把洋镐锄头就能搞定一切,自己若再这么耽搁下去,真连口汤也喝不上了。于是,马老先生在当地一个熟人带领下,身先士卒抄起家伙奔上前来。 那个时候的古墓无主,就和拉着苹果的大汽车不幸翻车一样,苹果滚的满地都是,谁拣到就是谁的。马老先生毕生所学还是挥了一点作用,他瞅准了几个正在拼命挖坑的村民,这些人挖的位置不正却一无所知,仍旧干的热火朝天。马老先生轻蔑一笑,招呼几个徒弟,准备来个1形的盗洞,直接下到主墓室,给这帮土包子开开眼界。 大堡子山密集的先秦墓葬、混乱的盗掘场面、村民们简陋的工具以及他们蹩脚的手段都让马老先生觉得这简直和白拣钱一样,兴奋到了极点的时候,他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盘算好了一切,却独独遗漏了一点,天意。 结果,他在下面翻了船。 和韩未冬一样,几个徒弟把他抢出来救治,保住了命,却失去了行走的权利。 师傅一歇菜,手下的徒弟没几天便跑个精光。马棒子兄弟俩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平时唯一的任务就是卖货,然后想办法烧钱,老爹废了,他们也不得不结束声色犬马的生涯,为生计奔波。因为学艺不精,再加上父亲的前车之鉴,所以马棒子没有干祖传的行当,而是选择了别的生路。 酒足饭饱,马棒子选了个地方安排大家住下。接下来两天,带着我们满兰州城转了个遍。瞧着玩的也差不多了,卫攀告诉马棒子,我们想到红石山去,叫他指派个人引引路。 红石山其实已经出了兰州地界,不过马棒子还是爽快的答应下来。他们这种人很守规矩,知道卫攀不会没事跑这么远来旅游,但一句多余的话也不问。 红石山下有过去的一条黄河故道,断流多年,此时只保持了个大致的样子,却是滴水皆无,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在这条黄河故道下。 临别时,卫攀一来承马棒子的情,二来体谅他父亲残疾,所以厚厚留了一笔钱,然后由马棒子手下赶往红石山。 甘肃在唐朝时属陇右道,是个多民族聚集的荒凉之地。无极圣师当年派往这里镇教的弟子叫付通,是个很另类的人物。因为甘肃这个地方民情复杂,而且多风多沙,所以别的弟子都不大愿意来,而付通竟然主动要求扎根西北展壮大祈仙教的势力,郭琼很高兴,亲自为付通送行。 但事情到了后来,完全出乎郭琼的意料,付通在甘肃站稳脚跟后,开始几年还比较正常,但就在郭琼将预谋作乱的命令下给四个镇教弟子后,身在甘肃的付通渐渐的脱离总教的管束,多条命令在这里贯彻不下来,而且上缴的信徒供奉也越来越少。大怒之下,郭教主准备亲自动手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徒弟,但当时他正忙着四处传播反动纲领教义,无暇跑那么老远的路去做这件事,所以,付通还是在甘肃驻扎到祈仙教事被诛。 付通到底有没有囤积兵器招兵买马已经不得而知,但既然都在祈仙教这条贼船上,哥几个谁也跑不了。 最后,孑然一身的郭琼将玉五官中的玉鼻藏放在黄河故道下。 付通的变化自然有他的原因和道理,只不过此时的我们,还在欣赏西北的独特风光,根本想不到,也无法想到其中的道理。 圣师手札上有明确的玉鼻藏放位置,墨玉上有精准的路线,所以,大家都认为很快就能搞定这件事。 最起码,刚刚来到红石山的时候,大家是这么认为的。 红石山并不出名,因为它既不雄伟也不壮丽,光秃秃的山,没多少草木,到处是褚红的山石。在它脚下,就是那条黄河故道了。 红石山附近有个小村子,我们这次来时也舍弃了那些笨重的装备,但因为需要的时间短,所以大伙儿都想着随意将就将就,不去打扰村里的乡亲们。 打走了马棒子的伙计,我们选了个背风的地方,一离城区,风沙就明显大了,苏玉惟恐刮到自己的脸,专门用纱巾裹了个严实。老爷们没那么多忌讳,两根烟抽过就催促庞老二开始行动。 刚一到预定地点,庞老二就在心里暗自打量周近的地形,这条黄河故道是很多年以前就有的,幸好外观没有多大改变,他只看了片刻,再仔细印证手札上的记载,随即确定了极为精准的入口位置。 附近虽然有个村子,但这块地方仍旧很荒凉,瞧不见什么人烟。庞老二拿了工具,带头卡着步子一点一点量着走,到地方后一铲子下去,其余人也就七手八脚开干。 人多力量大,加上还有庞老二,铁柱,穆连山这样的掘进好手,没多久就挖下去很深。庞老二对大家说道:“悠着点,挖到入口机关有两丈多深,不要猛干。” “多深?” “两丈多深。” 我自己换算一下,一丈多,那最少也得七米开外了。 得了,庞老二说的对,还是悠着劲儿来吧,身子是自个儿的,累虚脱不划算。 好在众人有毅力,能持久,轮换着挖,总算把坑挖到了接近目标的地方。 看到大功即将告成,庞老二亲自下坑,清除最后一点障碍。 终于,一个小石坛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石坛上,有我们非常熟悉的一个标记,就是祈仙教的标识,云彩。 第一节 打击 今天晚上有事,更新晚了,抱歉。明天单位要开一天会,所以向读者们请一天假,到后天会尽量多更~ 石坛上的云彩和当阳地宫入口的云彩一般无二,毫无疑问,这儿应该是入口的机关。 手札上记载了开启机关的方法,所以,大伙儿都围着庞老二,等他启动机关,露出入口,然后进去一鼓作气的取出玉鼻,打道回府。 庞老二朝四周望了望,铁柱知道他做事谨慎,但这种鸟儿不拉屎的地方,太过小心反而显得多余,于是对他说:“二哥,别犹豫了,开吧。” 开启机关的手法庞老二早就烂熟于胸,而我们也能看出点门道,石坛上所刻那朵云彩下方一尺左右,有一块比较明显的活砖,只要手法得当,马上就能打开入口。庞老二按手札记载,伸手按下机关。 大伙儿本以为随后就能听到入口开启的声音,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庞老二按下机关后,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难不成是他记错了程序?或是机关年久失效? 庞老二重新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开启手法并不复杂,根本不用费心就能记住,过了几分钟,他再次伸手试了一次。 依然是毫无动静。 有人已经开始冒冷汗。庞老二不会记错,手法也很正确,但两次出手都没能打开入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机关失效了。 这下可有够麻烦,庞老二是爬子,却不是修理工,而且机关究竟在那个环节出现问题导致失效,我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布置,我们仍是不知道,一问三不知,这活,难干。 庞老二在坑里捣鼓了很长时间,钻出来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办法解决问题。众人的心仿佛被放进油锅里炸了炸,庞老二拿起工具说道:“石坛既然露出来了,说明墨玉和手札的记载都是正确的,只不过机关废了,入口一定就在这附近,我先下去再四下探探,大伙儿不用急,耐心些等着,实在不行,把住方向,把入口挖出来。” 啥也别说了,挖吧。 圣师手札和墨玉就如同宝藏的说明书,但独独没有写明遇到这种情况时该怎么应付,入口的具体位置现如今只有鬼才知道,庞老二在下面呆了很长时间,将整个石坛大致刨了出来,然后选了个地方下铲继续向别的地方挖,这是碰运气的事儿,挖对了算老天照顾,挖错了只能说我们几个都一脸霉相,三两天结束战斗的打算估计得泡汤。 挖了片刻,庞老二又从坑里钻出来,大伙儿以为他累了,都上前想要替换替换,庞老二丢下铲子,把卷起的衣袖放下来,然后说道:“有些不妙。” “怎么?” “土里有石头。” “嗨!二哥,这有什么妙不妙的。”铁柱说:“土里有石头,那就跟人吃饭睡觉一样,再正常不过。是不是石头个头儿太大?绕过去不就得了?” 庞老二没直接回答铁柱的话,问我们道:“你们还都记得类傣遗址那条密道吧。” 我们当初受萧月二叔指点,挖到了类傣人留下的通往遗址的密道,但入口处却是被楞迈哥几个拿石头封了,我们选了别的地方下手,才得以挖通。庞老二这时提起密道,是什么意思?我心中一动,莫非这儿也遇到类似情况? 果不其然,还没等我把问题问出来,庞老二就接着说道:“土里的石头不是一块两块,垒砌的整整齐齐,显然是人为的,而且阵势比楞迈他们大的多,简直就是一堵石墙。” 我暗自叹了口气,一路上沟沟坎坎太多了,压根就没有顺风顺水的时候。石墙其实是次要的,关键是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一堵石墙?若我猜的不错,砌石墙就是为了堵住入口。既然墙都砌出来了,顺手把机关毁掉也在情理之中。 往深里想,这是个非常恐怖的问题。 砌石墙的人一定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墙是什么时候砌的,我不晓得,但可以肯定绝对是在郭琼之后。砌墙的人知道入口的具体位置,十有**也知道里面放的什么东西,万一这帮人里有个手长的,把玉鼻拿了,我们还怎么往下混? 想到这儿,又冒出个解释不清的问题,红石山黄河故道下那条深邃的地道全部价值就在于里面放置了玉鼻,抛开玉鼻,它便失去所有意义。里面的玉鼻倘若被人拿走,何必再堵住入口?倘若玉鼻仍在里面,那砌墙的人为什么不拿呢? 这帮人的身份很关键,而且动机很蹊跷,从一块石头上得不到太多信息,所以,无法判断这些人所处的具体年代。 这连串的问题想一会儿就把脑子想成一团糨糊。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一点可以确定,大伙儿要天当被,地当床了。 庞老二倒不过分悲观,他认为,既然出现石墙,就能想到入口必然在墙后的某个位置,目前还未把整面墙全挖掘出来,如果这堵墙不够宽,不够厚,我们完全可以无视它,由别的地方入手。 红石山黄河故道下是条地道,通往一座地下仓库。当年付通虽然仗着山高皇帝远,不大甩自己老恩师那一套,但郭琼下达壮大力量,暗中准备,伺机谋反的命令后,付通还是执行了,可能是不想把事做的太绝,要知道那个时候敢一对一和郭琼叫板的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他秘密开掘这个囤积兵备的仓库,并如实上报总教,或许正是这个原因,郭琼才把收拾付通的念头暂且压了下来。毕竟自古以来开老少边穷地区都是件很难的事情,付通独力在西北支撑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条件恶劣,夫妻两地分居,子女入学困难,还得自学多国语言以便随时与来入教的国际友人交谈沟通,把这样的人才收拾了,再找一个顶替他的人可不大容易。 付通有没有用心修这座仓库我不知道,但墨玉我是看过的,上面代表地道路线的线条不多,而且比较直,比当阳地宫那一块要简单,所以我们才认为在这里不会浪费很多时间,谁知道半路杀出帮泥瓦匠,把我们硬生生堵在外面进不去。 按庞老二要求,除苏玉外的其他人都轮流下去清理石墙周围的积土,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把下一步行动方向锁定下来。这样的力气活完全可以说是替自己干的,所以大伙儿谁也不偷懒,越干越有劲儿。 越干越有劲儿的同时,大家也越干越心凉,庞老二虽打算的好,但真正应了马棒子说过的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年砌墙的那帮人一点都不凑合,把工程搞的很宏大,一块一块大石头紧密的咬合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宽多后,反正我们挖了很长时间,还是没能把它挖到头儿。 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粘合物不知道是什么,无比结实,真让我疑心拖门大炮来能否把它轰开,而且大炮是不现实的,我们只有铁锹和镐头。 这时候的天在阳川还不算太凉,但西北荒野入夜后的小风挺有劲儿,把人刮的不住哆嗦。来的时候大伙儿都大意了,准备很不充分,御寒物和帐篷一样没带,无奈中只好拣了大堆干柴燃火取暖。原本不打算打扰乡亲们的,但看眼下这形势,光搞定石墙都要耗费很长时间,吃的喝的都不够,不能天天在野地里硬扛,西北人豪爽,估计明天去村子里找地方借住段日子,村民会热情招待。 大伙儿一夜间都被冻的够戗,天刚一亮,卫攀和我就流着鼻涕一路朝附近的村子里摸,想找个房子宽绰的人家商量暂住的事儿。 村子和黄河故道其实并不远,只不过中间隔了山,所以看不到。我们望着远处冒起的袅袅炊烟,心里顿时热乎起来,幻想着到那里找住处,顺便来碗热粥喝喝。 这个村子不知道是行政村还是自然村,不太大,站在村头就能一眼望到村尾,而且很穷,我和卫攀刚进村子的时候就被几个看上好象n长时间没洗脸的孩子们围观了。 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能看到已经开始忙碌的村民,我们就近找了一家,干瘦的男主人看到我们,似乎有点惊讶。卫攀上前解释了一番,反正又是那套来旅游的瞎话,瘦男人听完之后显然不大明白我们的意思。卫攀耐着性子再说一次,可能他的阳川方言让老乡很难理解,瘦男人依旧云里雾里。我一把拉开卫攀,操着普通话跟他交谈,老乡这回才释然了。 瘦男人名副其实的又黑又瘦,常年劳作的双手上结满了老茧,听完我的话后,摸摸自己脑袋,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第二节 借宿 卫攀看瘦男人犹豫,以为他有些不愿意,于是换上普通话跟他继续交涉。趁这个机会,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山村人家。 说实话,这里真是非常穷,房子不知道是那一年盖的,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可以想象,屋内的条件也不会好到那儿去。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大家都习惯了苦日子,只要是个能挡挡风沙的地方,就可以凑合凑合。我正想跟着卫攀一起跟老乡说道说道,小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儿嬉笑着从里面跑出来。 这大概是瘦男人的儿子了。小男孩刚刚从屋子里出来,一个身体羸弱,面色苍白的女人随即也露出头,斜靠在门框上,皱着眉头不住的咳嗽,对小男孩张口说了几句话。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小孩儿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不过很快,我就看出些异常。 按说这个年龄的小孩儿最顽皮,但非常机灵,可面前瘦男人的儿子无论从走路的姿势或面上的笑容都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瘦男人看着儿子不听招呼,连忙奔过去连拉带拽的把他弄回屋,女人随即缩回头,关上屋门。 瘦男人回身继续应付我们,但我看的出,他似乎对我们提出的借宿要求有点不感冒,一直不肯点头。卫攀哭笑不得,就这条件,还要推三阻四。 卫攀感觉用语言跟瘦男人交流有些困难,于是干脆扛出糖衣炮弹,伸手从兜里摸出几张票子。这一炮弹果然威力不小,瘦男人顿时从不肯点头变成了犹犹豫豫。卫攀又添油加醋在旁撺掇,瘦男人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了一会儿,看看我们,又看看票子,问道:“你们,就晚上来住一晚?” 瞧瘦男人的样子似乎是对我们很不放心,他这家当,撂到大街上也不定有人拣没有,卫攀对他说就晚上来睡睡觉,管我们一顿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饭。这要求不过分,我们也不挑剔饭菜,主人家吃什么我们也吃什么。瘦男人挠挠一头几乎粘到一起的脏,终于咬咬牙应允下来。 我们把票子留下,正想回去招呼其他人,瘦男人将票子塞进兜里,小声对我们说道:“现在不好来,我们村子一般不收留外人,如果被村长知道了,又要出来多事。你们不是来旅旅游的?就先在附近浪一圈,天黑了以后再来,我把屋子给你们收拾好。” 条件不咋样,闲事儿还不少。反正白天大伙儿都要在石坛那里忙活,也没工夫蒙头睡觉,所以还是答应了瘦男人的要求。 刚刚转头要走,瘦男人又补了一句:“万一有人现你们住在这里,到村长那里说了,他要问起来,你们就说是奶盅子的朋友。” “奶盅子?” “是我婆娘的表弟,住在兰州。” 我和卫攀从小村子回到河道上时,众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天一亮,气温有所回升,不过被冻了一夜,没活干的人蹲在地上把身子几乎绻成烧鸡状。松爷流着鼻涕叼了根烟卷,张口问道:“地方找好没?再他娘的露宿一晚,都得进医院。” 其实这次行动原本是不想带松爷来的,这家伙除了一身蛮力外,几乎没一点用处,还时常惹乱子,但他入伙入的早,谁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后来卫攀试探着说了说,松爷果然不乐意,亲自跑去找庞老二,问他为什么大伙儿都去,独独把他留下。松爷的驴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动,拖到最后连庞老二也没法子,只好带着他一起来了。 卫攀对大伙儿说住的地方已经找好,晚上总算有个小屋避避风,鼓励大家早点完工,早点离开。 以常理来推断,入口机关损毁但位置却不会改变,所以,入口应该位于石墙后的某个位置。我们现下做的工作是尽力先清理出石墙的大致规模,然后想法子绕开它挖进去。 来前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因此工具都是临时找的,不趁手,效率很低,而且是些普通工具,就算庞老二亲自动手,掘进度也不会加快多少,只能一刻不停的干。俩人下坑分别朝墙的两个方向清理,其余人因为天气的缘故,猥琐着蹲成一排,那样子真跟街头要饭的没什么区别,就差一人面前放个小破碗儿。 一天忙活下来,两边各自都挖了十多米远,加起来也不算短了,但仍旧没有看到石墙的尽头。目前这形式,把在类傣遗址时那套办法搬过来也不好使,入口那么深,我们又没摸清楚精确位置,若胡乱挖下去,工程量一点也不比现在少。 天黑的看不见人了我们才收工,把工具都留在坑里,然后翻过小山头去瘦男人家打尖落脚。 村子里没电,村民们早早的窝回家。一路走了这么远,眼睛早就适应了深沉的夜色,走离到瘦男人家不远的时候,我们依稀看见门口有个人影儿,大概是主人在接应我们。等走近了,果然是瘦男人,他看了看我们的队伍,和过去的老乡们迎接武工队一样,伸头在院外小心翼翼的张望了几眼,然后麻利的关好院门。 瘦男人也不点灯,就着微弱的月光把我们带进正屋旁的一间屋子。在山野里呼吸了一路的新鲜空气,鼻子非常灵敏,进屋就差点被里面的气味顶个跟头。 “啥味儿啊!”松爷不满的说道:“黑咕隆咚,也不点个灯。” 瘦男人这时才摸索着找到桌上的油灯,划根火柴点燃。老乡也忒节俭了,油灯的火苗真和豆子那么大,我朦朦胧胧看看屋内的摆设,俩字,寒酸。 我们和瘦男人交涉的时候已经对他说了人数,但小屋里就一张象样的床,所以瘦男人在地上给我们铺了一溜地铺。卫攀问他:“就这一间?我们还有女孩子,不方便都挤在一块儿,再给拾掇一间吧。” 瘦男人为难的搓搓手,说道:“家里就这么几间房,除了我们自己住的那一间,其余都占的满满的,就这还是勉强收拾出来的” 时代展到现在,男女授受不亲早成了句屁话,在这地方,大伙儿谁也不会象在家一样脱成光膀子进被窝,屋里有张床,留给苏玉,其他人和衣躺下也就凑合了, 好在苏玉没什么不满,伸手摘了纱巾,抖抖上面的灰,说道:“算了,给咱们弄点水洗洗脸吧。” 一听洗脸,瘦男人的眼睛顿时睁的象铜铃一样,迟疑的问道:“洗洗脸?” 松爷一拍自己衣服,屋子里随即扬起一片尘土,“你瞧瞧,都跟土驴一样,不洗洗能行?咱们是掏钱住这儿的” 卫攀拦住松爷,对瘦男人说道:“不洗了,给我们把饭拿来就成。” 瘦男人恩了一声,临出门时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洗脸? 松爷刚要嚷嚷,卫攀说道:“在这地方,水还不够人吃,能有洗脸的富余?你们没瞧见?主人家的脸都要长蘑菇了。将就将就吧。” 卫攀说的一点不假,在这里,自来水肯定指望不上,也没地下水,因此井也指望不上,只靠平时积些雨水澄一澄做日常生活用水,有时候雨水跟不上了,就只能拉黄河水回来用。 我们应该都算吃了很多苦的人了,但看见瘦男人端来的饭和他端饭的那双手便没了食欲。本想着喝风吃沙一整天,到家户里起码有晚热粥热汤喝,可他拿来的是几个不知什么面蒸的馒头,半碗腌萝卜和一小盆热水。 大伙儿有意见是肯定的,当初在田武家的时候,人家虽然也是山里人,但对我们着实不错,不但家里省的白米白面给我们吃,还时常打个野味改善伙食,两下一比,瘦男人可真够抠门的。但有意见归有意见,大伙儿谁也没说出口,毕竟住在人家家里,再加上庞老二率先捏了个馒头开吃,所以下面人谁都没敢多说什么。 等大家勉强吃了饭,瘦男人收拾碗筷的时候问道:“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出门?” “天亮就走,你把早饭提前给预备上吧。” “天亮?” “是啊,天亮就走。” “这个这个。”瘦男人吞吞吐吐的说道:“能不能再早点儿?” “再早点儿?” “天一亮,村子里的人就都起来了,叫人看见我收留外人,有些不大方便” 卫攀望了望庞老二,庞老二知道这是在征求自己意见,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卫攀转脸对瘦男人说道:“好,再早点也成,不过,早上能给熬一锅粥吗?” 瘦男人点头答应,转身出了门。 松爷埋怨卫攀和我,说怎么找了这么户人家落脚,吃不好住不好,还这么多毛病。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周近多少里只有这么个村子,不住这儿就得睡野地。穷地方条件差点倒也罢了,但瘦男人的话叫我一直有些不能理解,他们村子为什么从来不收留外人?若不是我们来办正事,哪怕他们整个村子的人敲锣打鼓哭鼻子抹眼泪苦苦哀求,我们也不会来这儿住一天。 洗脸洗不上,烫脚解乏就更别想了,我们正要盘算一下在河道遇到的难题如何处理,瘦男人和鬼一样顺门缝钻了进来,对大伙说道:“茅房在院子东南角,你们起夜了别摸错地方。明天我起的早,做好了饭就来叫你们。” 瘦男人一走,松爷就跟铁柱念叨,这次的钱花冤枉了。 钱是小事,我只觉得这村子有点怪异,再联想到早上看见的那个怪怪的小男孩,面色苍白的女人,我心里越来越觉得不自在。 第三节 停滞 地铺上的被子不知道是那年那月的物件了,不但黑漆麻糊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还散着一股辞鼻的霉味儿,就算我们都是凑合惯的人,也没住过这么寒碜的落脚之地,若不是外面冷,大伙儿真想睡到院子里去。劳累了一天,捏着鼻子不过三分钟,众人各自进入了梦乡,就连苏玉也睡的很沉。 瘦男人果然很“守信”,我们正睡的香,他就砰砰砰的敲门把众人叫醒,我迷糊着双眼朝窗外一瞅,满天星斗,顺势抬腕看了看表,才他娘的五点。虽说昨天答应了瘦男人早点起床离开,可也不能这么早就把大伙儿鼓捣起来吧,除了庞老二和穆连山,其余人都是一肚子牢骚。 牢骚归牢骚,还是得硬着头皮起床,其实我们昨晚图方便,只把外套脱了就钻进被窝,所以三分钟不到,各人都是衣帽整齐。又过了会儿,瘦男人端了锅热腾腾的粥连带馒头咸菜一起送进来,趁他忙活的空挡,庞老二坐在桌边问道:“老哥,贵姓啊?” “吕,双口吕。”瘦男人随口答道,紧接着又对大家说:“你们吃了早饭就赶紧出村吧,到了晚上再来,我还把饭给预备着。” 庞老二点点头,没再说话。松爷忍不住对卫攀说道:“挑这个地方真够戗,比着猪圈也不差什么了,我说咱们能不能换个地儿住?” “忍着吧。”铁柱皱起眉头拿了个馒头,凑在油灯下左瞅右看,“附近就一个村子,照我看,即便再找别的地方,也不定比这里强多少,这馒头,是拿什么面蒸的,小尤,你来看看,要是能说出来,我就真服了你了。” 草草吃过早饭,大家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我和松爷尿急,一前一后奔到茅房,谁知道农家的茅厕太小,仅容一个人方便,松爷仗着身子比我壮实,硬把我挤到一边儿。他方便完了提着裤子冲我嘿嘿一笑,我骂他一句,闪身进了茅房。 等我尿完了出来时,松爷正撅着屁股趴在院子里一间单独的小屋门前,从门缝朝里张望,我提好裤子,对准他的大屁股踹了一脚,凑过去问道:“瞧什么呢?黑咕隆咚的,能瞧见个屁?” “别出声,我看看是不是这家主人跟咱们耍心眼子呢,明明有空房,不叫咱们住。” “算了吧,你当你是出来度假的?凑合挤两晚上就得了,又不准备常住。” 我俩正在子不能随便看,你们吃完了就走吧!” 松爷自从昨晚就一直憋着气,这时候看见老吕说话不客气,随即硬邦邦的甩过一句:“有空房子干吗不让我们住?” “屋子里头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塞的满满的,怎么住人?” “你当我今年三岁?把锁打开,我们瞧瞧。” 两人在外面你一句我一句拌上了嘴,我赶忙劝解,其他人闻声也都围过来。老吕不管松爷怎么挤兑,就是不开这间,等他再出来时,手里捏着我们昨天刚刚给他的钱,然后塞到卫攀手里,说道:“你们再找别的地方住吧。” 松爷楞着头说:“再找就再找!这么个破院子,老子还真不稀罕!” 卫攀知道附近只有这么一个村子,要真和老吕说呛了,我们再上那儿去找地方借住?于是他慌忙拦住松爷,又好言好语跟老吕说了一堆客气话,硬把钱塞还给他。 在这种穷地方,我们所给的几百块钱有相当大的诱惑力,老吕面色阴沉了半晌没开口说话,直到卫攀把口水都说干了,他才瞪了松爷一眼,说道:“这院子那儿都能去,就这间小屋子放着我们家的要紧东西,你们” “好好好,咱们记下了,以后绝不多瞧它一眼,行不?吕老哥,消消气。”卫攀连连点头答应。 “行拉行拉。”老吕烦闷的摆摆手,“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会儿村子里就有人起床了,你们赶紧走吧。” 众人和做贼一样,出院门溜着墙根一路小跑着离开村子。 “一个破屋子,比着阳川的厕所都不如,还弄的和装了多少宝贝一样。”松爷直到这时还忿忿不平。 不过看着老吕刚才的样子,恐怕小屋子不会单单是放了什么东西那么简单。一个破败小山村里的寻常村民,家里能放什么样的宝贝?难不成是藏了个大姑娘?我愈加觉得这里不比想象中那么平静,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不过我们自己都一屁股烂事解决不了,那儿来的心情管这么多?所以一到“施工现场”,满脑子疑问顿时抛到一旁,打开手电操起工具,投身到寻找入口的繁浩工程中去。 从天不亮一直干到半上午,中间没有停顿,但依旧找不到石墙的尽头,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对我们非常不利,坑越挖越深,越挖越窄,期间还要考虑到安全问题,实在棘手的很。休息的时候,卫攀对庞老二说道:“二哥,要真是咱们自己挖不到的话,能不能在老吕他们村子里找人问问?兴许会有人知道呢?” “你还看不出吗?这个村子有点怪,里面的人不那么好打交道。” “试试吧,反正横竖是挖不出来。” 庞老二说的没错,老吕所在的村子其他家户如何,我们不知道,但单从他一家来看,确实不大正常。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庞老二盘算着如果暂时找不到入口也挖不出石墙的尽头,干脆就费费力气,看能不能从墙体直穿而过,石墙的宽度惊人,厚度说不定便打了折扣。只是我们工具有限,想要凿通墙壁,不是件容易事。 按说这活是爬子的强项,所以庞老二亲自下去操作实施。爬子的三叶铲是专门对付墓砖的,但没能带一把来,不能不说是遗憾。 没法子,连庞老二都只能轮圆了膀子用蛮力,一镐头下去,厚实的石墙上只留下个小坑儿,若照这个度下去,什么事都耽误了。 干到最后,简直没了可下手的地方,时间又早,按老吕的吩咐,我们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回去休息。大伙儿怪没意思的坐在一堆儿扯闲话,庞老二背着手在不远处走来走去。事情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是谁都想不到的,我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远处红石山曲折的小路上突然闪出个人影,身后还稀拉拉跟了几只羊,看样子象是个放羊的。 这附近没有别的住户,所以放羊的大概和老吕是一个村子。回想起老吕收留我们时那副为难的样子,我觉得让放羊的看到我们这群人有点不妥。没料到对方眼神极好,还未等我们有什么反应就已经居高临下看清楚河道边的情况。 放羊的停顿片刻,然后依旧赶着自己的羊朝山下走。既然被他看见了,这时候再躲来躲去的没意思,所以大伙儿装着没事儿一样继续拌嘴皮子。放羊的把几只羊赶到山下,看似漫不经心的慢慢向我们靠拢。 这时候已经没多少泛青的草,几只羊挑挑拣拣吃着草,顺着鞭子一路朝我们走来。等他走的近了,才看清楚这位仁兄三十来岁年纪,裹着件又脏又烂的破夹袄,成年都没洗过的脸上滴溜溜转着两只眼珠子。 我们悄悄挪动身子,坐成一排,遮挡身后的工具。放羊的倒不认生,一个劲儿的朝我们这边儿凑,直到离我们十来米的时候才停住步子,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张口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他这一口甘肃土话听起来有点费力,好在卫攀常年跟天南海北的各色人等打交道,方言懂的不少,当即说道:“老乡,我们从城里来的,玩的累了,在这儿歇歇。” 我不知道放羊的有没有看到工具和已经挖成地道的坑口,反正他听了卫攀的话后使劲点头,举着自己的小鞭子在周围指点一圈儿,说道:“这地方没啥球看头。” 没想到放羊的和老吕大不相同,态度挺和善。卫攀不想让他再靠近,于是迎过去递上支烟,放羊的在夹袄上杠了杠手,接过烟凑到鼻子下来回闻了一遍,就着卫攀打着的火点燃,伸伸抽一口,咂咂嘴巴说道:“淡的很,没劲儿。” 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要做的就是及早把放羊的给糊弄走,可因为找不到河道旁的入口,卫攀心里焦急,随意和放羊的拉扯了几句后便有心出言打探点儿相关的消息。按着常理来说,放羊的汉子自小土生土长在这里,对周近情况应该无比熟悉,但付通挖掘这处地下仓库是为了囤积兵备,尽管他当时很有可能只是做个样子应付差使,不过不管怎么说,象这样的地方也绝对十分隐秘。 卫攀也算是久在江湖行走的人,不过跟他爷爷卫垂柳比起来,还是差了个档次,急病乱投医,逮住个放羊的询问如此机密的大事,当真算是失策。只不过大伙儿瞧着放羊的土里土气不大起眼,虽然觉得不合适,但也没过分在意。庞老二微微皱了皱眉头,想出声阻止卫攀,已是迟了。 放羊的捏着烟屁股使劲嘬,听了卫攀的话后顿了顿,问道:“地洞?” 第四节 意外收获 卫攀连忙点点头,指手画脚的跟放羊的比划了一阵子。 放羊人吐出最后一口烟,眯着眼睛看了看卫攀,说道:“这个地方穷的很,每家每户都天天忙着那几亩地,不敢松劲,就这还得看老天爷照顾不照顾,谁会没事了挖地洞?” “老乡。”卫攀看对方的烟抽完了,随手又递上一支,说道:“地洞可不是这些年才挖出来的,你好好给想想,咱们不白问。” “你们城里人真怪。”放羊人咧嘴一笑,“跑到这山沟子里头找洞钻,洞里有金子?” 卫攀知道这地方穷,想要找人问点事儿,说一箩筐好话不如切实给点实惠,于是掏出两张百元钞,在放羊人面前晃了晃,说:“老乡,拿去买两盒烟抽” 放羊人笑着摇摇头,说:“我自小长在红石山,一直没听谁说过有地洞,我这几只羊还得赶着走。” 卫攀还想再问两句,放羊人却不给他机会,一声吆喝,赶着自己的羊一路走远了。卫攀沮丧的摇摇头,转身走回来对庞老二说道:“二哥,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好事多磨,心急了不成。”庞老二说:“咱们带的工具不趁手,想要直接打通石墙不大容易。” “工具好说,真不行我折回兰州一趟,叫马棒子给找。” 马棒子家祖上世代吃的是土饭,他老爹还做过好多年爬子,找些应有的工具不是难事。 庞老二说:“要是跟马棒子张口,咱们的来意可就多少得泄露出去一点儿了。” “二哥,这个你放心。”卫攀抽支烟说道:“马棒子这人虽说跟二太爷一样,但性子直爽,又仗义,找他弄工具,至多会让他猜测咱们跑到红石山来下座坑,不要紧。”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决定由卫攀明天回兰州,找马棒子把家伙解决好。大伙儿又接着闲扯,等到天黑的差不多了,这才收拾好东西,到老吕家落脚吃饭。 到红石山这样的地方有钱也白搭,老吕给我们预备的还是杂面馒头,我们自己带的那点吃的都被当成零嘴弄光了,为了填饱肚子,只得胡乱吃些凑合过去。 草草吃过晚饭,大伙儿盖着霉气冲天的烂被子,各自抽了支烟就合眼睡觉。 第二天依旧是五点来钟,老吕就跑过来敲门了,我们起身吃早饭,收拾东西然后悄悄溜墙根儿出院子,等到了河道旁,大伙儿又熬了一会儿,天快亮时,卫攀带着铁柱回兰州找马棒子。 算着时间,等卫攀回来,至少要到半下午了,我们没再做无用功,找了个地方晒暖。庞老二独自钻进坑里又看了片刻,等他上来后我问道:“二哥,照你看,象这样的石墙能打通不?” 庞老二还未答话,苏玉抢着说:“宝贝勒,你以为那都是豆腐砌的?告诉你吧,爬子用的三叶旋风铲对付一般墓砖还行,要真遇到实实在在的石头,不一定顶用呢,庞二爷,你说是啵?” 这种问题我不在路,比不得苏玉“家学渊源”,庞老二笑了笑,说道:“石墙必定不会薄了,单用三叶铲怕是不行,还得另加点东西。” “另加点什么东西?”苏玉问道。 庞老二又笑了笑,没作声回答。苏玉刚想再问,随即醒悟过来:做爬子的人虽然手法大同小异,但各有各的秘技手段,庞老二出身在六大家,祖上传下的本事肯定不少,不过这是吃饭家伙,断不会随便透漏给旁人。 我们几个人没什么事做,在河道旁闲聊着天,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飞快,已经到了正午。庞老二一般很少参与磨嘴皮子,总是自己琢磨心事儿。松爷和铁柱都是闲不住嘴的人,一来一往说的很快活,把苏玉乐的合不拢嘴。几个人正说的起劲儿,庞老二回头对我们说道:“把咱们的东西遮一遮,山上下来人了。” 顺着他的提示放眼一看,远处红石山的小路上果然出现个模糊的人影,正匆匆沿山路下山,这大概也是和老吕同村的人。 来人下了山后一路朝我们这边儿奔来。这些村子里的人虽然不知道我们的来意,也没什么见识,不过我们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庞老二和铁柱两人有意朝前走了走,预备着把来人拦的远一些。 这人似乎真的是冲我们来的,一直走到离庞老二很近时才放慢脚步,把我们几个人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要找地洞?” 我听了他的话顿时心中一凛,不过很快就想到,一定是昨天的那个放羊人回村子后嘴不严,或是有意或是无意间把卫攀问他的话传了出去。 铁柱歪着头盯了对方片刻,不动声色的回道:“什么地洞?” 来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跟我大小差不了多少,不过脏兮兮的非常邋遢,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支支吾吾说道:“听听别人说的,你们要找地洞” 这件猛然出现的情况太反常了,问都问不出来的事,现在竟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庞老二慢悠悠问道:“你们这儿,有地洞吗?” 来人回头朝红石山看了两眼,然后非常肯定的答道:“有!” 我们几个人的心一瞬间被揪紧了,这人从外貌上看必定是本地的农户无疑,但他的出现确实太突然,而且太离奇,他说的话,是否可信? 来人见我们几个都不说话,接着说道:“你们要找的地洞,我知道在那儿。” 庞老二问道:“你住在山后的村子里?” “恩。”来人擦擦鼻子说道:“就在山后的村子。我能找到地洞,不过” “不过什么?” 虽然这片空旷的荒地上只有我们几个人,但来人还是左顾右盼显得很是小心,“你们能出多少钱?”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我们立时轻松不少。想必昨天放羊人把卫攀问地洞的事当做闲话跟他说了,让他觉得这是个可以笔小财的机会,所以巴巴的跑上门来主动要求带路,以便弄几个闲钱花花。 “哦,是想要俩辛苦钱是么?”铁柱笑着说道:“你先出个价,我们来听听。” 来人看了看铁柱,又看了看庞老二,摸摸脑袋,低着头想了想,然后一咬牙,伸出五个指头。 “五百块钱?” “恩。” 铁柱一乐,刚要张嘴说话,庞老二拦住他,对来人说道:“这地洞是做什么用的,你知道吗?” “好些年的老洞了,没有什么用处。” “你是怎么知道这地洞的?” “听别人说的。” 庞老二又接着问道:“这洞,你进去过没有?” 对方摇了摇头,说道:“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地洞,不过没人进去过。”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洞?” “都知道。” 据我们所知,付通挖掘地下洞穴应该是件很隐秘的事,在当时知道的人都不算多,事过千年,荒僻小山村的村民竟然对地洞了如指掌,这事,倒真有些怪了。 庞老二略想了想,说道:“五百块钱是么?好,咱们成交了。” 来人一听庞老二答应给钱,顿时乐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说道:“不是我夸口,这个地洞若不是知道的人带着,你们怕是找上一年也找不对路。” 庞老二笑了笑,把来人朝我们挖开的洞口带了带,说道:“你看看,我们找的还算对路么?” 庞老二和铁柱都是掘土的好手,他们挖出的洞口很不起眼,若是人离的远了,根本瞧不出异样。来人看见我们挖的坑,顿时象被人闷了一棍子,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莫慌。”庞老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咱们说话算数,答应给你的辛苦钱一分都不会少。” 来人一听我们不会赖帐,这才长舒了口气,带着点疑惑问道:“你们,知道洞口?不过啊,我跟你们说,洞口前些年被封住了,都是山上弄下来的大石头,挖是挖不开的。” 这人既然清楚洞口都被石墙堵了,大概是真正了解内情的,那么他说自己知道地洞,应该也合情合理。 庞老二倒没急着让来人指认可以进洞的入口,拉着他在地上坐了,又叫铁柱掏烟点火,等对方美美抽了一支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们村子里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洞的?” 第五节 洞(1) 来人坐在地上一边伸手逮虱子一边说:“以前也是不知道的,就是村长带着村里人搬石头堵洞口的时候我们才现这里有个洞。” 我觉得有点奇怪,河道下面的地洞已经很多年了,为什么早不堵晚不堵,非要到前几年才被堵上?而且,一个穷村子的村长充其量也就是年纪大点,在村子里有些威信,论见识,恐怕连我都不如,他这么可能知道位于河川下的祈仙教兵备库? “村长没跟你们说为什么要堵这个洞?” “好些人都问了,村长不说,他不肯说,也没人敢多问。”来人伸手摸摸脏兮兮的脸,接着说:“你们要进洞干什么?” “洞口被这么多石头堵了,该从什么地方进去?”庞老二没有回答浑小子的话,倒反问了一句。 “这个,嘿嘿。”来人憨厚的笑了笑,我们知道他的意思,是想实实在在见点好处再松嘴。 五百块钱放在我们身上什么都干不了,但拿给浑小子,估计在这种地方足够他消费一年了。我掏出五张崭新的百元钞,在他面前晃了晃,浑小子顿时精神一振,两只眼睛直冒绿光。 “拿好了,还怕我们赖账?” “不是不是。”浑小子两手抖的接过钱,看样子激动的不轻,在身上东摸西摸的找放钱的地方,我们几个饶有兴致的看他忙活了好半天,浑小子才长舒了口气,美滋滋的说:“来,我给你们指指洞口。” 浑小子在河道边上迈着步子查,我们这才明白,估计当初他参加村子里填堵地道口的工程时或有心或无心的记下了参照物和洞口之间的距离。也亏得他记性好,又想贪点小便宜,如若不然,叫我们这些门外人没头没脑的胡挖一气,可当真费劲。 我们这两天做的工作也不算完全白费,事实证明,浑小子所指出的地道入口确实就在我们所挖的土坑范围之内。松爷还有点信不过,疑惑的看了浑小子两眼,说:“你记的清楚不清楚,别他娘的记岔了,叫我们白敲一通石头,先给你说好哈,要是你指的地方不对,就把钱退回来。” 浑小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放钱的地方,语气十分坚定的说:“不会有错不会有错,五百块钱可是你们答应下的,给了再要回去……” 这小子的举动把松爷逗乐了,“瞧你那点出息,谁还稀罕那几个钱?你跟我说说,你拿这钱能干点啥?娶个媳妇还是盖个房?……” “小尤,别闹了。”庞老二打断他的话头,对浑小子说:“你们堵洞口的时候用什么垒的石头?” “那边山上有些黑石头。”浑小子朝远处的山头指了指“用劲一捏就酥了,搬回来砸成粉粉,掺着石灰和沙子,垒出来的墙结实的不得了,我们村里盖房子都用的这东西。” 他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天然建筑材料,总之石墙的坚实程度我们是见识过了,如果内地修河堤都用这种原料,我估计再大的水也冲不垮。 凭借我们现在手里的普通工具,就算找到地方,也没办法顺利的将石头墙弄出个洞,好在卫攀已经到马棒子那里找家伙,只要有趁手的工具,凭庞老二和穆连山的本事,石墙再硬,打通它也就是今天明天的事。浑小子告诉我们,当初村里砌墙的时候用的石头都是套车从别处拉回来的,有四五十公分厚,庞老二穆连山两人对望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两人胸有成竹。 “你们这些东西砸不开墙,要是再给五十块钱,我回村子给你们拿锤子凿子来。”浑小子看出来庞老二是领事的人,所以想跟他商量商量再搞点外快。庞老二还没说话,松爷瞪着眼睛说:“掉钱眼里了?不用你拿锤子,我跟你说,洞不弄开,你可不能走,万一你糊弄我们,我们找谁去。” 松爷人高马大,几天没刮胡子,干活弄的灰头土脸,看上去又脏又凶,把浑小子吓的不轻,连忙解释说自己绝对负责,不等我们找出洞口他绝对不走。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静待卫攀和铁柱回来。庞老二和穆连山躲在一旁小声说话,我和苏玉坐到一起,就剩松爷闲的蛋疼,晃来晃去坐不安稳,百无聊赖之下只好继续拿浑小子逗闷子玩,浑小子有点怕他,但俩人说了一会就消除了障碍。 “你们从那来的?”浑小子问。 “南边。”松爷叼着烟说。 “我知道是南边。”浑小子咽了口唾沫:“你们绝对不是从北边来的,这里再往北走走就出国了。” 松爷咧嘴一笑,浑小子也跟着傻乐。过了一会儿,浑小子又试探着问:“你们进洞干什么呢?” “你管呢。”松爷憨是憨了点,但也不是十足的纯傻,这两年一直过的冒险生活,大亏小亏吃了不少,再傻的人都得长点记性,他纯属没事干,跟浑小子胡扯着打时间,提到要紧问题,那是一个字也不会漏出去的。松爷知道自己编谎话不在行,干脆甩出去三个字就算回答了浑小子的问题。 “洞里有什么东西?”浑小子继续问。 “你真傻还是假傻啊。”松爷扔了烟头说:“你好歹还见过洞口,我头一回到你们这鬼地方来,你问我洞里有什么东西,我去问谁?”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里有点不自在。浑小子一看就象是前几年的松爷,嘴又碎又松,什么事都想知道,什么事都敢往外说,我们这次行动不大顺利,暂时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几天,如果浑小子拿了钱回去乱显摆,怕是不太妥当,他们村子里的人堵洞口的意图虽然我们不了解,但十有**也是不想让人进洞。我们只求平安找到玉鼻后赶紧回去,半点麻烦也不想招惹,所以我凑到他俩跟前,连哄带吓的把浑小子糊弄了一番,总体意思就是:只要漏出去半个字,立马把钱全退回来。 这招放在他身上百试百灵,浑小子捂着口袋乱起誓。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生就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绝不会三两句话就能教育过来,浑小子老实了五分钟,嘴又闲不住了,嘟嘟囔囔跟我们说:“其实你们也不是第一拨了。” “什么?什么不是第一拨了。” “来找地洞的人啊。”浑小子说。 我们几个人听了他的话,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 圣师手札可能同时存世若干本,但据我们所知,墨玉却绝对的独一无二。不以墨玉为依据就能读懂手札的人搬着指头都数的过来,以金七爷那样的见识,也只能勉强算是一知半解,更何况别人,而且,能够读懂手札,就必然知道宝藏其实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紧扣,缺少任何一个步骤都不行,韩慕亭算是看懂了部分手札内容,但他根本不为所动,就是这个原因。 那么,浑小子所提到的另外一帮找地洞的人,是为了什么而来? 除了松爷,我们几个人心里吃惊,但表面还是平静如常,庞老二使了个眼色,我点点头,把正要说话的松爷支到一旁,然后装着很随意的样子问了问浑小子有关情况。 据他所说,前几年有帮人到河道这里天天挖坑,而且还找村里人打听有关地洞的事,被询问过的村民也没当回事,直到村长无意中得知后,才带人把挖坑的人给赶走了。 而后,村长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带着村里的男丁撂下地里的活,不辞劳苦在河道上光膀子干了很多天,才把地洞口给封了。 由此可见,村长起码在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河道下的地洞。 不过可以想象的到,从村长对待上一帮寻找地洞的人的态度来看,向他打听相关事宜等于自找没趣,而且我们也会受到被赶走的待遇。 我的脑袋又成了个浆糊盆子。在我看来,圣师宝藏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但真正涉足进来,才现其中竟然有这么多说不清的人,说不清的事。 同时我还感觉有些不妙,卫攀因为一时心急,鲁莽的找放羊人打听地洞,放羊人回去闲传,招来了图财的浑小子,我们的行踪来意既然能传到浑小子耳朵里,自然也能传到村长耳朵里,本来事情就不顺,再惹村长出面跟我们为难,实在是伤脑筋。不过就目前形势看,村长尚不清楚这些事,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争取尽快进洞拿到玉鼻后离开,至于能尽快到什么程度,只有看老天肯不肯关照了,墨玉上所刻的只是洞内的路线图,没有进去之前,谁都不知道里面的面积到底有多大,总之,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暂时消失了几天的压力重新回到我们身上,只有苏玉看上去象个没事人一样,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我再没心跟浑小子胡扯,留松爷跟他耍嘴,自己则悻悻坐回苏玉身边。因为要挡风沙,所以苏玉一直都裹着纱巾,只露出两只雾蒙蒙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轻声说:“又泄气了?” 我摇摇头,这么长时间下来,无所谓什么泄气不泄气,反正硬着头皮往下走就是。 “只怕这一次可不象庞二爷事前说的那么轻松。” 我看了看苏玉,心里百感交集。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卫攀和铁柱拎着长条尼龙包赶回来,庞老二简短的把浑小子来指路的事说了,卫攀大喜过望,连声说这五百块钱花的值。 卫攀想的非常周到,不但带了爬子用的工具,还顺便弄了凿子。庞老二和穆连山亲自下坑作业,其余人围着坑蹲了一圈。 身为六大家庞姓传人,庞老二懂得不少秘技,其中有很多甚至让我感觉匪夷所思,比如说他们家有种祖传的药水配方,把这种药水洒在石头上,三两天之后原本坚硬的大石头会变的很脆,一凿子下去就能弄掉一大块。如果没有意外情况,这种药水是我们必用的,但浑小子透漏的信息让我们没法子安心等那么长时间,只好霸王硬上弓了。 这一通忙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浑小子跟我们耗了一天,水米没沾牙,到了黄昏时明显顶不住了,但害怕松爷要回五百块钱,所以硬挺着继续等,庞老二说叫他回去,浑小子兴高采烈揣着钱一路小跑着往村子里奔。我没再刻意嘱咐他回去之后管好嘴巴,这种人传闲话都是一时兴起,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要想不让他说话,除非活埋,单凭几句恐吓是不管用的。 在石墙上掏洞不但要打通它,而且洞口大小至少要容一个人顺利进出,这就等于要弄下来一整块大石头,看样子一时半会之间两个专家级的人物也搞不定,庞老二趁休息的时候说这里要不了那么多人,只留自己和穆连山打夜班,其余人照常回老吕家睡觉。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我们之间早没了客套话,凡事都是从全局考虑,所以,天黑透了以后,卫攀留下一些刚买的食物给他们当饭,然后领我们回去休息。 这一夜谁都睡的不踏实,卫攀专门定了表,不等老吕来叫就招呼大家起床,匆匆忙忙赶到河道边的施工现场。 庞老二穆连山两人正躲在坑内假寐,而厚实的石墙上,明显的多了个硬凿出的黑乎乎的洞。 第六节 洞(2) 很显然,庞老二和穆连山昨天晚上加班加点埋头苦干,终于打透了通往地洞的入口,我们只花了五百块钱就从浑小子那里得到准确的入口位置,真是赚大了。 庞老二穆连山都机敏过人,已经被我们惊醒了,一前一后从坑里翻身上了地面,庞老二回头指了指石墙上的洞说:“已经打通了。” “二哥,里面什么情况?” “我和连山还没顾得上进去看,现在人到齐了,咱们耽误不起时间,留两个人在洞口守着,其他人这就进洞吧。” 我们风餐露宿等的就是现在,马上摩拳擦掌准备行动。庞老二决定,由松爷和苏玉留守在洞口,这样决定是比较合适的,松爷粗,苏玉弱,地洞内是怎么样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进去之后必须尽量减少人为的麻烦。 石墙上的洞口直径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匍匐而过,不过钻进洞内之后,空间就比较大了,庞老二昨天打通入口之后就查看过,洞内空气质量尚好,不会给人造成什么意外。我们一个紧挨着一个钻进洞,几把手电顿时给死寂了上千年的地洞内平添了一丝生气。 记录河道地洞内路线的墨玉是目前我见过的三块里所刻纹路最少的一块,只有寥寥几划,这说明地洞的路线比较简单,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而玉鼻仍完好无损的藏在洞里,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功成而退。 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可是说是入口与洞内的瓶颈,道路狭窄悠长。因为地面上的河道已经干涸荒废了很多年,所以人一进去丝毫感觉不到潮气。庞老二打头,穆连山断后,我和铁柱卫攀走在中间,五个人小心翼翼在通道上鱼贯而行。 据庞老二所说,过了这条通道之后,会有两条分路,一条通往主洞,另一条的终点则不太清楚。我们从手札上得到的信息,玉鼻藏在主洞中,所以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主洞,另一个不知用途的小洞可以忽略不计。 这两年貌似我们一直在和各种各样的洞打交道,庞老二他们三个人过去干的是“地下工作”,这种环境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只有我和卫攀有点隔路,不过好歹也是钻了那么久的洞,积累了一些经验,只要不出意外,绝对不会拖队伍的后腿。河道地洞是过去祈仙教囤积武器和战略物资的仓库,按常理说不该和当阳地宫一般布满机关陷阱,所以大家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 进洞之前,我们对洞的面积不太清楚,不过长长的通道走完之后,庞老二根据墨玉上面的路线图已经大概估算出实际面积,他回头对我们说:“通道快到头了,洞应该不是很大,咱们得尽量战决。” 我们先前因为摸不到地洞的入口而焦头烂额熬了两天,但现在情况明显有了极大好转,洞不大,就意味着很快就能摸进去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卫攀乐了,回头对我和铁柱子眨眨眼睛,和刚从乡亲家叼了只鸡出来的狐狸一样。 回头想一想,好像从参与寻找宝藏以来,我们的运气就一直没好过,不断被各种各样的难题所困扰,本以为这次的任务是相对来说最轻的一次,大家可以省点心,省点力气。不过当我们一行人走到通道末端的时候,都傻眼了。 庞老二说过,通道走完之后,会有两条分路,但现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分明是四个黑漆漆的入口。 见鬼了! 我们手上的墨玉和手札都是实打实的真货,所以它们记载的信息应该准确,可眼前的形式分明告诉我们,实际情况与记载严重不符,显然是那一个环节出了要命的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卫攀还没乐完就被这变故弄晕了,不由自主嘟囔了一句。 不光他,我们所有人都感觉头晕。 “二哥,不是说只有两条岔路吗?怎么又多出两条?” 庞老二断然不会记错这么简单的路线,他又拿出墨玉看了一眼,回头对我们说:“墨玉上确实是两条路。” 墨玉手札都是无极圣师郭琼留下的东西,他当初的初衷是要把自己平生聚敛的财富留给子孙后代以图大事,所以根本不可能故意在墨玉上刻错误的路线忽悠郭姓后人。 庞老二再怎么能耐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搞清楚两条路变四条路的问题,他仔细看了看四个黑漆漆的洞口,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中间的隔墙上。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只靠手电光观察洞内情况,能见度和视野范围大大降低,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隔墙上的东西,庞老二注目观望后,我们才从他的动作里感觉隔墙上似乎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所以一起凑过来把手电光柱全都集中在上面。 这面隔墙只有两米来宽,所以光线集中之后,大家都看清楚了,一块石碑平平整整的镶嵌在墙体内,碑上不但有雕凿出的图画,还有几行文字。 石碑的上半部分刻着一个肥头大耳憨态可掬的光头,看上去极象佛教中所称的弥勒佛。下半部分则是几行小字。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 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二哥,这是啥啊。” 庞老二看完石碑后摇了摇头,他虽然说见识渊博,但毕竟是个地下工作者,和真正的历史学专家还有一定差距。 这段文字究竟是佛经还是其它什么东西我自然也看不懂,不过有一点让我感觉有些诧异,据我所知,祈仙教是郭琼手创的一个封建迷信组织,严格来说,不算是一个宗教,而且它和佛教也丝毫扯不上任何关系,因为郭教主最信奉的人就是自己而不是佛祖,所以,在祈仙教的地洞内现弥勒佛的影子,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们一直以来信奉的原则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和寻宝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问题都忽略掉,但这块石碑可以不管,四个洞口却必须要挑一个去走。 到底该挑那一个? 按我想,四条路虽然猛然间辨不清真伪,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其中有两条必定是墨玉上所记载的正确的路,这两条正确的路应该和墨玉上的路线吻合,所以,只要我们一条一条路进去走走,看看它的具体情况是否同墨玉一样就可以判断是真是假。 我把这个想法说了,庞老二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么去碰碰运气了,好在洞不大,路自然也不会太长,我们一条一条摸,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既然是碰运气,所挑的第一条路也就没什么规矩可言,庞老二挑了右第二个洞口进去,大家依次跟进,走了最多三十米,我的头又一次懵,通道竟然又分岔了! 这样的情况和在当阳地宫时大概相同,地宫内虽然机关密布,但我们手中的路线图却是准确无二的,而河道地洞的异常变故任谁都没有想到。 毫无疑问,这个地洞已经在若干年前被人改造过了,浑小子来指路的时候只说过村长带人堵了洞口,所有人都没有进洞,由此可见,改造地洞的另有人在。 这是些什么人,改造地洞有什么目的,现在暂且都是个未知数。 遇到岔路之后,庞老二没有贸然而进,退出来改走另外一条路。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改造地洞的人既然在一条路上做了手脚,自然不会放过其三条路。 果然,四条路都是在三十来米的地方分了岔,也就是说,用来指引正确方向的墨玉已经完全失去了它的作用。 大家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刚一进洞,我们就要面对八个真假难辨的入口,如果纵深进去之后现道路继续分岔,连神仙都要被搞傻。 卫攀叹了口气,和铁柱对视着苦笑了一声。 “先上去吧,咱们商议商议。”庞老二说。 见我们返回地面,松爷赶紧问有没有什么收获,铁柱嘿嘿笑笑说:“有,七八个洞口,黑漆漆啥也瞧不见,搞的人头晕,小尤,想晕一下不?想的话就下去看看。” 我悻悻坐到苏玉身边,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照目前这个形式来看,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一条路的去摸索了,这是极其耗费时间的一件事,如果运气不好,里面的路一直分岔,到最后就会变成个七拐八拐的地下迷宫,把我们死死绑在这里,而眼下我们最耗费不起的就是时间。 “二哥,依我看,咱们分成两路走吧,这样还能节省点时间。” 庞老二点点头,对穆连山说:“连山,分两路走成不成?我带铁柱走一路,你带小陈他们走另一路,咱们不能走的太急,如果里面情况太复杂,就暂且退出来。” 穆连山恩了一声示意答应。庞老二取出纸笔,把墨玉上的路线图原原本本照画下来交给他,说:“墨玉恐怕不起什么作用了,不过还是带一份图为好。” 我们几个人大早上起来都没吃饭,这时候饿的心慌,随便弄点东西吃了之后,五个人再次从石墙的洞口钻了进去。 走到第一条分岔路口时,庞老二嘱咐一定得小心,哪怕耽误时间也要保证人平安。我和卫攀跟在穆连山身后走进其中一条分岔,现这里的路比前面狭窄了许多,三 个人并排走都有点紧张。 路虽然窄,但还比较直,暂时不会让人迷失方向。我们不怕路长,就怕它猛然再分岔路。 并不是我自己巴望着自己倒霉,就前面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是极大的。 我跟在穆连山后面卡着步子计算走出去的大概长度,约莫四十多步之后,小路拐了个弯,等我们转过去之后,预料中的岔路再次出现。 穆连山只停顿了最多两秒钟就钻进其中一条,同时掏出匕在土墙上做标记。 眼见着岔路越来越多,我和卫攀有点心虚,当初在当阳地宫的迷窟里面我和他都差点被困死,所以对这种情况比较敏感。我生怕穆连山做的标记不够清楚,所以也掏了匕在土墙上画叉叉,同时期盼着岔路到此为止。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我们总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岔路不断的出现,我划标记划得手腕子疼,卫攀有点吃不消了,对穆连山说:“不行就先回去吧,二哥说的,安全第一。” 我也深有同感,虽然一路都做了标记,但心里一直没底。 “再走一段看看。”穆连山头也不回的说。 我和卫攀都有心回去,但又不能把穆连山一个人丢在这里,只好硬头皮跟着走。不过又走了一段,穆连山主动停下了脚步,因为路似乎生了一些变化。 我们竟然和从另一个入口进去的庞老二他们碰头了。 第七节 洞(3)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地洞里曲曲折折的小路纵深到一定程度之后都是相通的,我们不怕走死路,却害怕这种四通八达迷宫一样的通道,走的时间一长,方向感和记忆中的路线都会变成一锅粥,自己把自己困死在里面。 穆连山显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这时候不敢再过分托大,和庞老二商量两句以后,我们五个人合在一起从划过标记的来路上退出地洞。 当初在当阳地宫中的迷窟中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有刘胖子这个人才,而眼前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庞老二和穆连山有能耐,却没刘胖子那种能耐。 这时候天色还早,我们分着喝了点卫攀带回来的瓶装水,然后一起想办法,下面的情况无论多复杂,多危险,路还是要靠人一步一步趟出来。庞老二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等我们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陈述一遍之后,他才说:“咱们继续下去,不过得做点准备,把身上穿的毛衣脱了拆掉,盘出毛线。” 他一说大家就明白了,以前苏玉就提出过这样的建议,人带着充足的毛线下去,不管地洞里的通道拐了多少弯,我们依然能够顺着毛线平安回来。 为防线不够用,大家纷纷动手脱了自己身上穿的毛衣开始拆线盘线,尽量把毛线准备充足,最后,除了苏玉之外,其他人的毛衣统统变成了一大团毛线。 看着这团毛线,我心里略微有了底,无论如何,起码生命安全有所保障了。松爷在上面呆的挺没意思,所以和我商量着换一换,由他替我下去。我一听就使劲摇头,这位爷下去要再惹出点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后果不堪设想。松爷看我不愿意,就悄悄溜到苏玉身边,想让苏玉来我这敲敲边鼓。苏玉挺认真的说:“算了吧,你行行好别跟着下去了,让他们几个多活几天吧。” “玉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手脚闲不住,下去又要东摸西摸,万一惹了麻烦,不是把他们几个都害了嘛,你就老实呆在上面吧,要真想进去看看,就等宝贝勒他们回来之后,你自己下去。” “说的有道理。”我接过苏玉的话头紧跟着对松爷说:“你要真闲的慌,等我们回来,你自己带着毛线去走一圈。” 松爷看看我,又看看苏玉,瘪瘪嘴说:“瞧你俩那*,一个没见过男人,一个没见过女人……” “猪头松!你说什么呢!”苏玉脸皮子薄,听见松爷嘴里不干不净,当时就不乐意了,出手如电,一把揪住松爷的耳朵使劲拧。 我们几个人哈哈一笑,转身下坑进洞。 庞老二依旧走在前面,我和铁柱捧着毛线落在最后,一边走一边放线,等再次走到土墙石碑的四道门时,庞老二回头对我说:“小陈,里面的路开始分岔了,把线放的松一点,要是走的时间长了线不够用,咱们就先回去。” “恩,知道了。” 这次我们所进的洞口是庞老二上次走过的,前面的一点路还勉强能记得住,而且墙上也留着庞老二做的标记,所以我们很快就到了前次两军汇合的地方。我和铁柱知道手里的毛线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因而都小心翼翼的一路缓缓放线。正走着,铁柱突然停下步子对我说:“小陈,你说咱们要进的深了,万一后面什么地方的线断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我把手上的毛线稍稍用力拽了拽,“挺结实,不故意拽还真不好拽断,再说咱们放的松,不至于就断了。”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很为铁柱的臆想担忧,所以更加小心的放线。 庞老二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前走,我默默的估算着已经走过的距离,大概是在二百多米左右,手中的毛线还有很多,再放出去几百米应该不成问题。随着道路的分岔越来越多,小路的宽度逐渐变窄,等我又放了几十米毛线之后,路窄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行走。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遇到机关陷阱一类的障碍,还真是个要命的问题,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所以庞老二放慢步幅,很谨慎的一点点向前摸索。有了毛线做路标,我对纵横交错的地道倒不是过分害怕,只是担心如果线用完了而依然找不到终点,那该怎么办? 我一边想一边缓慢均匀的把手里的毛线捋顺了放出去,铁柱跟在我身后帮忙。现在所走的小路还不到分岔的时候,铁柱丢下手里的线,朝后退了两步,解裤子小便,我因为心里想着事儿,所以仍旧下意识的继续走。 大概七八米之后,铁柱方便完了,提裤子对我说:“小陈,别走那么急啊,等等我……” 一句话把我的思路打断了,我拿着夹在肋间的手电,回头对他说:“怎么就你事儿多啊……” 我还未把话说完,就看见自己前面三、四米的墙根处有个影子一闪而没! 是幻觉? 我疑心是自己眼花了,但铁柱在影子刚刚消失之后不到一秒钟就高声叫道:“是谁!” 走在前面的庞老二听到铁柱的叫唤,立即停住脚步,转头询问出了什么事。 此时我已经确定,墙角的影子并不是我看走了眼,因为铁柱也看到了。 我和铁柱之间的距离最多八米远,那个影子恰好在我们两人正中间的地方冒了个头之后又迅消失。 经过这么多次风浪的磨练,我的应变度也有了质的飞跃,没等庞老二他们掉头走回来,就扔了毛线,一伸手拔出腰间的手枪,嚓一声上膛,然后贴着另一面墙朝影子消失的地方靠拢过去。 与此同时,铁柱也抽出匕,和我并排站在一起,眼睛死死盯住土墙。 如果我和铁柱都没看错的话,那个影子就是从这面墙消失的。虽然在这种环境下人的视觉能力受到很大的干扰和限制,但我们非常清楚的看到是一个人的影子。 这一切都生的太突然,而我和铁柱的动作又都不慢,直到庞老二他们赶过来和我们并排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里怎么会有人? “怎么回事?”庞老二问道。 “我和小陈都看见了,刚才有个人影在这儿闪了一下就不见了。”铁柱说。 “人影?柱子,你开玩笑呢吧。”卫攀显然有点不相信。说实话,刚才的事是我亲眼看见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会认为铁柱是在开玩笑。地洞被封闭了上千年,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出个入口,况且外面还有松爷和苏玉守着,谁能从他们眼皮子下面溜进来? 突然,我脑子里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先不说刚才那人是如何溜到我和铁柱中间的,地洞进了人,一定从入口进来,光天化日之下避开松爷和苏玉两个大活人偷偷跟在我们后面钻进来恐怕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松爷苏玉已经被人制服了! 虽然这是个没有什么根据的推测,但我脑门子上还是冒了一层冷汗,顾不得再想其他的问题,心急火燎的简短跟庞老二说了说。庞老二是个明白人,立即就听懂了我的意思,马上说:“上头要紧,这儿先不急着看,我们回去!” 我们五个人各自拿好了武器,小跑着朝回奔。这段路我们来时走的时间不算短,但真跑起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临近入口时,庞老二示意我们噤声,然后独自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张望了一番。 “好像没什么事。”庞老二看过之后回头对我们说:“小尤正和苏丫头闲坐着斗嘴。”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不管怎么说,只要松爷和苏玉都没意外就好。 又过了一会,庞老二确认上面一切正常,我们几个人才依次钻出地面。 “哎,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了?线不够长吗?”苏玉正把松爷逗得晕头转向,带着一脸笑意对我说。 看见这张花儿一般的笑脸,我感觉无比的安心。 “线还多着呢。”铁柱摸了根烟点燃后说:“还不是惦记你们俩,怕你们出事?” “我们能出什么事啊。”苏玉笑着说:“你是怕猪头松脑子转不过来弯儿一头撞死?没事,有我拉着他呢。恩?真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拿刀拿枪的?” 我收了枪,坐下来把刚才生的事跟苏玉说了一遍。 “如果你们看见的真是个人的话,那他绝对不是从这儿下去的。”苏玉说:“我和猪头松一直在入口这里坐着,别说人了,连蚂蚁都没看见一只。” 直到这时,我的脑子才重新恢复正常运转,把刚才的情景细细回想了一下。 先,我和铁柱同时看见了墙根的人影,这就说明不是我们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其次,人影在一瞬之间就消失了,说明土墙上肯定有我们没现的暗门或者暗道,否则,那么窄的过道,人不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再往深里想,就又是一堆让人头疼的问题,跟着我们的人是什么来历?什么目的?他是一个人?或是几个人?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进的地洞?他们是否清楚地洞内藏的玉器?他们对我们有没有敌意……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知道我们寻找宝藏的人只有刘胖子和梁家人,如果真是梁家人跟过去,恐怕在地道里就得对我们下黑手,但刚才那人影似乎只是跟踪偷窥,但这也不能排除他没有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把握而暂时按捺下来的可能。 我们的行动又陷入了一个复杂艰难的漩涡。 “二哥,你说,会不会是红石村的人?他们当初堵过地道,熟悉这儿的情况,是不是有好奇的人跟着我们,看我们进地洞干什么?” 庞老二摇了摇头,确实,这个可能性不大,红石村的村民日子过的不宽裕,每天忙地里的活累的半死,谁有时间精力来跟我们凑热闹?再说,如果是普通村民,谁有胆子敢进一个那么深的地洞? “咱们还得下去。”庞老二说:“最起码看看墙上的暗门,看样子,洞里的情况比咱们想的要复杂。不但有暗门,肯定还有别的入口。天快黑了,咱们趁天黑前先把暗门弄清楚。连山,你守入口吧,不能一窝蜂都下去。” 庞老二这么一说,松爷倒真有点紧张了,“啥情况啊,要出事是不是?你们的喷子好歹给我留一把啊。” “算了吧猪头松,你就别要枪了。”苏玉故意皱着眉头说:“别真等有事的时候你先慌了,一枪打自己大腿上。” “哎呀你都埋汰我一天了你累不累啊,你换个人说说好不好。”松爷嘟囔了两句,执着的继续申请要枪。 我也确实惦记他和苏玉,虽然有穆连山坐镇,但有把枪在手总还是踏实些,于是我把自己的枪交给松爷,嘱咐他上心,千万不能出现自伤现象。 松爷接过枪乐了,像模像样的跟我敬了个礼,“放心吧,我有那么笨吗?” “你以为呢。” 我们四个人再次进洞之后心情大不一样,一直隐隐觉得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总有人窥探我们。刚才走的急,毛线都丢在洞里没拿,我们小心翼翼的前后照应着一路走到生情况的大概位置上。 “二哥,可有点麻烦了,刚才慌了神,记不清楚那人影出没的具体位置。反正就是这附近,不出四五米。” “没事,我随手留了记号。”庞老二拿手电在墙上照了照,果然,我们刚才所靠的土墙上有个小小的x。心细的人就是不一样,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有条不紊,庞老二这样的人,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标记的对面,就应该是那个人影全身而退的暗道了。 第八节 老吕家的小屋 我们不能确认暗门或者暗道里现在还有没有人,也不知道暗道到底通向什么地方,庞老二示意我们三个人分开站,自己则很小心的慢慢接近暗门所在的土墙。 几把手电的光柱汇聚在一起,虽然身处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也把两三米范围内照了个灯火通明。我们紧盯着土墙看了几分钟,都有些纳闷,难倒是庞老二记错地方了?这段土墙非常瓷实,看上去浑然一体,根本没有什么暗门暗道。 不过庞老二还是仔细的在墙上继续查找,既然是暗门,肉眼肯定不好分辨出来。但十分钟过去,整面墙几乎一厘米一厘米的摸了一遍,仍然没有现什么暗门。 庞老二微微皱了皱眉头,“小陈,你和柱子看到的影子是在这里消失的吗?” “肯定是。”我很有把握的回答,因为当时我跟铁柱之间距离不远,看的很清楚,而且影子一出现,我们马上就跟了过去,然后庞老二他们赶到,顺手做了标记,很显然,位置是正确的,找不到暗门只能说明它隐藏的太隐秘。 庞老二又扩大了查找范围,不但墙上,连同地面和洞顶都没放过,遗憾的是,始终没有现暗门的踪影。 “这可奇怪了啊。”铁柱嘟囔着说:“连个缝都没有,人是从哪里溜走的?” 我盯着对面的土墙思索起来,猛然间现一个思维上的漏洞。 我们现影子,之后影子消失,因为我们几个都是很彻底的无神论者,所以认定这个影子一定是人的影子,也因为影子消失的太迅,我们很主观的推测他是从暗门中逃离的。 事实上,这个暗门到底存在不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但如果暗门的推测不成立,我们先前的所有判断都要被推翻,也就是说,影子绝不是个生物,否则他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青烟一般的消失掉。 非常矛盾。 卫攀想了想,说:“二哥啊,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咱们判断人影消失的位置全凭的是你留下的标记,会不会是那人趁我们上去这段时间悄悄的把标记给篡改了?” 卫攀的话有一点道理,庞老二听了之后用手电在标记处看了两眼,说:“没人改过,这确实是我留的标记。” “哎!头疼!”铁柱使劲拍了拍脑袋。 我也深有同感,如果人影的事不查清楚,对我们来说是个极大的隐患,根本不用他背后打黑枪,只需要偷偷跟着我们,等我们在地洞里进的深了以后把毛线弄断,大家半条命基本已经算交待到这儿了。 “小陈,把线收了,咱们先回去吧。” “恩。”我随口答应了一声。 毛线团在我当时看到人影后就随手抛到地上,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最多四五米,我朝前走了几步,弯腰捡起线团,就在我抬起头的一瞬间,立即看到手电所照出的光柱范围内又有条影子飞快的贴着墙根消失了。 我的头顿时有点眩晕,急切中顺手把手里的线团砸了过去,同时高喊了一声。 这时候庞老二他们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面前的土墙上,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第二次看到了人影。 “怎么了?” “影子!”我一指影子消失的地方,说:“我又看见了。” 第二次出现的影子距离我有七八米远,我砸线团,然后汇同其他人赶到他消失的地方时最多也就两分钟时间,按常理来说,如果我看到的是人影,那么这人不可能有这么大本事,在两分钟的时间里逃走,还把遁身的暗门或者暗道掩饰的天衣无缝。 我们几个人小心的围在四周找了半天,竟然还是连条缝都没有找到。 我心头的惊恐和疑惑在瞬间就达到了极点。 “真他妈见了鬼了。”铁柱有点急。 “咱们先回去。”庞老二很果断的扭头就走,这里已经隐隐的有些不安全了。 等我们再次返回地面时,天已经黑透了,穆连山带着松爷和苏玉分头守在入口附近。松爷握着手枪很严肃的对我们说:“都别动,你们那个部分的。” “去死吧你。赶紧找个粪坑跳了吧!” “我又咋了?”松爷收了枪委屈的说:“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别闹了,有事。”我把枪从松爷手里夺了回来,松爷赶紧追着我说:“别拿走啊,我还没玩够……” “跟你说了有事。” 看我一本正经的样子,松爷才算暂时老实下来。 “连山,是有点麻烦了。”庞老二说:“我们刚才下去,不但没找到人影逃走的暗门,小陈还第二次看见影子。” “找不到暗门?” “恩,墙上,地上,连同洞顶,都仔细看了,没现暗门。” 苏玉插了一句:“不可能吧,没有其它通道,人影能一下子就不见了?” “怪就怪在这里嘛。”我说:“可我们一寸一寸看过了,就算是个蚂蚁洞也该漏原形了。” “小陈,第二次看见的影子具体什么情况?” “离我大概七八米,我弯腰捡毛线之前还没看见,等直起腰他就露头了,贴墙根站着,和上次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松爷听完我的话,下意识朝四周看了一圈,试探着说:“宝来,你们看见的是人吗?不会是啥不干净的东西吧……” “你个脑袋遭门掩的猪头。”铁柱教育他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他娘的有什 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你说,你们看见的是啥东西,说人不是人,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跟你没法说,一脑子浆糊。” 松爷还要回嘴,庞老二制止道:“别争了,咱们说点正经的。照我看,洞里可能不太安全了,以后不管谁下去,都要小心。放毛线恐怕不大能靠得住,万一有意外情况,毛线断了,咱们不好回来。” “那不放线了?” “放,我再一路留下隐秘的标记,两手准备。明天大家都辛苦点,咱们耗不起时间。” 我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压抑,乱七八糟的事交杂在一块儿弄的头晕。庞老二交待完正事时间尚早,还不到去老吕家下榻的时候,所以大家东拉西扯的打时间。只有我自己躲在一旁默默的抽烟。 苏玉坐到我身边,摘掉纱巾,轻声问:“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一只温热的小手悄悄的握住我的手,暗淡的星光下,苏玉清秀的脸庞褪尽了平时的笑意,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表情注视着我。 虽然这是种说不清楚的表情,但让我心里很温馨,很温暖。 其实我觉得幸福一直离我很近。 我们这样手握着手不知道对望了多长时间,才听见铁柱在不远处吆喝道:“嘿!你两个腻不腻啊,眼气人是不是,走了,回去睡觉。” 苏玉抿嘴一笑,我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心头的抑郁已经消散了大半。 我们是掐着时间回去的,所以老吕和前两天一样在门口等我们。进屋之后老吕点上等,随后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晚饭。 今天老吕似乎是了善心,馒头竟然变了样子,看上去好像是白面掺了棒子面蒸出来的,松爷抓了个馒头在鼻子前闻了闻,说:“这还像个馒头,我说老吕,这就对了嘛,我们好歹算是半个客人,还给了住宿费,最起码伙食得过得去吧。” “家里头白面不多。”老吕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平时大人都不吃白面。” “吕老哥,这就挺好,挺好。”卫攀咬了口馒头,突然想起来回城里找工具的时候还顺路带了些吃的,赶忙起身拿了点火腿肠巧克力塞给老吕,让他给孩子吃。 等老吕走后,众人一起指责松爷,教育的他抬不起头。 吃过饭,困意就涌上来,钻进霉气哄哄的被窝,最多三分钟,我已经睡的一塌糊涂。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开始做梦,梦见自己是在云南,竟然还在雾气缭绕的扎郎山下,眼前远远的有个背影,只看出是个女人,却看不见她的面容。这背影我很熟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就是萧月的背影。 在梦里,我忘记了萧月已经落入深不见底的洞渊,觉得她还活着。 我使劲的想追上她,可无论怎么跑,却始终和她相距那么远。 等我从梦里惊醒的时候,顿时回想起来,刚才只是一个梦。而萧月,已经飘到另一个世界。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隐隐作痛。 其他人都睡的正香,我抬腕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多。 这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呆,屋子本来就不大,味道还难闻,如果不是睡过去,坐一会就觉得胸口闷。 我悄悄从地铺上爬起来,溜到院子里去透气顺便抽烟。一支烟抽到一半,我突然看见对面的小屋里也闪着貌似烟头的亮光。 松爷曾经扒在门缝上窥探过这个小屋,被老吕拦住了。 亮光正是从小屋的门缝里透出来的。我寻思老吕难倒也是半夜睡不着,猫到小屋里抽烟? 看了一会我就觉得那亮光虽然很象烟头但肯定不是烟头,因为自打我看见它之后就没现它挪动过。 而且,借着月光,我依稀看见小屋的门好像没有锁。 那亮光到底是什么?我摁灭了烟头,踮着脚慢慢溜到小屋的门外。 第九节 香火 接近小屋的时候我有些犹豫,在我意识中,小屋里的亮光虽然不是烟头,但绝对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这就意味着老吕有可能就在小屋里。联想到上一次松爷窥视小屋时老吕的态度,我觉得此时如果再被老吕现我三更半夜鬼一样趴在门外偷偷张望,他心里一定万分不爽。 算了,少惹点麻烦吧。 我暂时打消了偷窥的念头,准备撤退,但骨子里死活都改不掉的贱毛病又隐隐作。 老吕为什么那么紧张这个小破屋?屋子里的那几点烟头般的亮光是做什么用的? 思想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理智,我一边暗骂自己吃亏吃的少,一边琢磨着怎么样才能避免和老吕生冲突。想了一分钟我就有了主意,轻轻朝后挪了几步,然后装着咳嗽两声。 如果老吕在小屋里,这两声咳嗽估计能把他惊动,万一他出来查看,我完全可以装作起夜的样子。 不过院子里依旧保持着死寂,这说明很有可能老吕今天进了小屋后忘记锁门。我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屏住气三两步就蹿到小屋的门边。 小屋的门果然没有锁,门锁就随便挂在门环上,因为没有上锁,所以两扇门才微微张开一道缝隙,让我无意中看到了里面的亮光。我又轻又慢的推开门,好让月光能透到屋子里来。 随着月光的渗入,我也逐渐看清楚了内映入我眼帘的只有一张桌子,几点亮光就是从桌子上一个香炉般的器具中出来的。直到这时我才明白,我所看到的亮光是正在燃烧的几根香。 半夜三更的看见一炉香,我头皮顿时有点麻。难道老吕是在上供?我记得老家陈村的许多户人家都常年供着家里先人的牌位,有的还有遗照,不过这些东西似乎都应该摆在正屋。 屋子里能见度还是不高,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模模糊糊,我掏出打火机,跳跃的火苗马上就把桌子以及紧挨桌子的墙壁都照的很亮堂。 香炉已经旧的看不出原来的色泽,里面插着三根小指粗细的香,燃掉了一大半,香炉旁边扔着一包已经启封的香和一盒火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看样子小屋确实是用来上供的,但既没有供品也没有受供者,空燃着几根香火,这是那国的规矩? 猛然间我现,供桌后面的墙壁好像有点异样。 手里的火机开始烫手,我熄火冷却了两分钟,然后再次打亮火机。没错,墙壁真的有文章。 一块两尺见方的石板被平整的镶嵌在墙体内,石板上面依稀刻着什么东西。等我仔细看清楚之后,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石板上活灵活现的刻着一尊弥勒佛。 红石村虽然偏僻,但佛教在中国的影响悠长深远,老吕如果信奉佛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不过石板上的弥勒佛祖雕像分明和我们在河道地洞内看到的雕像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地洞里的浮雕下方还刻着几句我看不懂的文字,而眼前的石板只有雕像没有字。 向我们透漏地洞入口信息的穷小子说过,河道地洞开始只有村长一个人知道,其他人是在响应村长号召堵洞口的时候才现有个很深的洞。既然大伙连洞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纵深进去好远才出现的弥勒佛浮雕。但眼前的浮雕分明告诉我,它和洞内的浮雕肯定属于同一个系统。 唯一的解释,穷小子撒谎了,他们村里人都知道地洞的情况,但因为种种原因不肯告诉我们。 眼下我们急待得知的就是地洞内通往终点的正确路线,还有先后两次出现的神龙见不见尾的神秘人影。两个问题都很重要,相对来说还是路线更有用,我们的目标是地洞里的玉鼻,只要尽快拿到它,就可以立即撤退回阳川。至于原属祈仙教的地洞为什么会有弥勒佛浮雕是个次要问题,尽管很蹊跷,但跟我们关系不大。 老吕既然供奉着和地洞内一样的弥勒佛祖,那么我猜测他多少都知道一些关于地洞过去的情况,不过冒失的询问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遗症,想来想去,只有找到穷小子,才有可能获得更多的信息,无非是花俩小钱的事。 我正独自想的出神,冷不防身后猛然有人轻声叫道:宝贝勒? 尽管我在庞老二的长期熏陶下已经进化成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对这样的情况还是缺乏免疫力,当时就吓的手一哆嗦,险些把火机给撂了。 回头看看,原来是苏玉站在门外。 “深更半夜的,你想吓死我?”我低声抱怨了一句,然后迅退出小屋,顺手带好屋门。 “你看什么呢?” “走,回去再说。”我拉着苏玉匆匆回到我们的卧室。 这时候刚刚四点,大家还都在熟睡中,我知道庞老二觉少,说不定已经被我和苏玉惊醒了,所以走到他跟前轻轻叫了声:二哥。 “恩。”庞老二睁开眼睛,先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怎么了?还不到起床的时候吧。” “有点事。” 庞老二从脏兮兮的被窝里钻出来,随手披上外衣,搓了搓脸问:“什么事?” 我把的同时,穆连山也醒了,只不过躺着没动,直到我把该说的话说完,他才僵尸一样挺起身子。 “连山,你怎么看?”庞老二转头问穆连山。 穆连山摇了摇头,意思是没什么新见解。 “有点难。”庞老二来回走了两步说:“咱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在村子里找那小子,只能碰运气在河道边等他。还有一点,就算真等到他,也不一定掏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路线图,地洞里的通道就得靠人一点一点走下去,那小子恐怕不会知道这么多。” “那该怎么办?把这事暂时撂一边不管?” “不是不管,是管不过来。”庞老二很罕见的朝我要了根烟,笨拙的吐了个烟圈之后接着说:“你想想,现在这样的情况,除了地洞正确的路线图,我们再打听别的事有意义吗?依我说,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找路吧。” 庞老二说的有道理,我们确实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料理其它闲事。不过找路两个字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度太大,如果没有神秘人影的出现,我们还能宽心的利用毛线做路标,而眼下,不但要找路,还要提防不明来历的人暗中搞破坏乃至背后砸我们黑砖。 穆连山原地抖了抖手脚,说:“庞二哥,今天再进洞的话你还走前面,我走最后,大家挨得紧一些。” 庞老二点点头。地洞内跟踪我们的人不可能从地底下钻出来,所以,只要有两个好手一前一后的守紧,安全系数还算比较高。 为了不让老吕起疑心,快五点的时候我们重新钻回各自的被窝。刚躺下没多久,老吕就很准时的过来敲门叫我们起床。 吃过早饭,我们和往常一样溜出村子,迅来到河道的地洞入口,简短的准备工作就绪后,庞老二说:“小陈,你身上带着枪,这次就留在入口守着吧。” “好,你们多加小心。” 我把毛线的一端牢牢绑在洞口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庞老二他们四个人依次钻进了地洞。 天黑漆漆的,并且气温很低,我和松爷身上的毛衣都捐出去了,这时候有点顶不住,所以窝在坑里避风。闲着没事,苏玉问我怎么大半夜的鬼头鬼脑跑到小屋里。 我和庞老二交谈的时候松爷睡的猪一样,所以他没听到其中的详情,等我又给他说了一遍之后,松爷一拍大腿说:“看,我说吧,老吕那家伙不厚道,你们还总埋怨我。家里空着屋子不给咱们住。” “不是跟你说了嘛,屋子里供着佛呢。” “就他还信佛?”松爷咧嘴乐了,“还别说,每天馒头咸菜咸菜馒头的吃,我都快信佛了。” 我们三个人流着清鼻涕闲聊着打时间,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进洞的人仍然没出来,大概是庞老二他们一路上没有受到其它干扰,所以忙着多往深处走走。 聊了一会松爷就不出声了,缩着脖子靠在墙边打盹。其实几天来大家都没睡好,我望着苏玉,轻声对她说:“困吗?凑合睡一会吧,我盯着。” 苏玉摇摇头:“不困,就算困也睡不着。” 我一直都比较瘦,不太耐寒,和五大三粗的松爷没法比,人家捐了毛衣还能睡觉,我却冻的打哆嗦,苏玉握住我的手说:“很冷,是吗?” “没事,熬一会儿就好了。” “宝贝勒,答应我件事行吗?” “你说,我答应。” 苏玉笑了笑,说:“我都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答应了?”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没听错吧,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听话?” “一直都很听话,偶尔不听话也属于青春期的骚动,很正常。” “都奔三啦,还青春期。” “只要心脏一直是十八岁就行了。” “那好,你答应了就不许耍赖。” “绝对不耍赖。” “那我可说了。” “请指示。” “圣师宝藏在你和庞老二他们看来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就不多说了。”苏玉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继续说:“等做完了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以后永远不要再瞎跑了,回阳川,过正常人的生活,能答应我吗?” 我默然了片刻,随即用力点了点头,“答应你。” “记着,你还答应了要给我找保姆,找房子……” 我心里有点痛,又很甜。 如果能和苏玉一辈子这样牵着手,夫复何求。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露头之后风就停了,松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咂咂嘴巴爬出去活动手脚。 “宝来!宝来!快上来。”松爷突然在上面嚷嚷了两句。 “怎么了?”我赶忙站直身子,从坑底爬到地面。 “看!那边来人了。” 松爷手指的方向是红石山,我举目远眺,依稀看见山上的那条小路移动着十几个身影。 第十节 护洞队 我顿时感觉不妙,这些人十有**是从红石村来的,而且一来就来了这么多,穷小子说过,前几年那一帮来河道边找地洞的人是被村长带人轰走的,眼前这十几个人会不会是冲我们而来? 庞老二他们进洞尚未出来,我们绝不能自己提前溜走,唯一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那些人在山道上行进的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就下了山。松爷疑惑的问我:“宝来,这些人看样子是朝我们这边来的啊,他们来干什么?不会是撵我们的吧。” 我还没答话,苏玉在旁边插嘴说:“猪头松,总算你清醒一回,他们不是撵我们的还能是什么?” “那怎么办?柱子他们还没出来啊。” “等着吧,真来赶我们走也没办法,”既不打算逃跑,我心里倒平静了一些,不用问,肯定是穷小子,放羊人,老吕这三个其中之一把我们的行踪和目的给泄露出去,才招来这么多人。 果然,那些人下了山之后急匆匆的向我们这边奔来,松爷有点紧张,左右看了看,拿过一把镐头充当武器,我冲他摇了摇头,叫他把家伙撂下。红石村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再怎么说也不是我们的敌人,要真没办法最多就是一跑了之,绝对不能动粗。 这十几个人度很快,离我们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楚他们的装束,我猜测的没错,都是红石村的人。 就在这些人离我们还有百十米距离时,铁柱从大坑里露出个头,然后手脚并用的往上爬,随后,庞老二和穆连山卫攀先后从坑里爬出来。 他们一露头就看到了对方十几个人,我解释了一句:可能是红石村的人。庞老二马上就明白了,招呼我们几个别慌,等下如果言语不和了千万别动手。 终于,红石村十几个汉子一窝蜂的奔到我们面前。领头的是个老头,黑漆漆的面庞,一脸皱纹,又低又瘦,虽然看不出具体岁数,但头胡子花白,少说也得六十靠上,这个大概就是红石村的村长。 老头阴着脸一挥手,他身后的汉子呼啦啦呈扇面把我们围了起来,卫攀还想尝试着沟通沟通,但老头根本不给任何机会,直接抛出来两个字:绑了! 这些汉子显然有备而来,一听老头话,立即有人亮出成捆的绳子。我们虽然不愿意和村民动手,但被他们捆走也绝对不行。事情似乎是没得商量了,卫攀连说了二十多遍先等等先等等,无奈老头阴沉着脸理都不理,那些粗壮汉子已经开始动手。 要真刀真枪的打,这十几个只会抡铁锹的汉子估计穆连山一个人就摆平了,庞老二一看没有通融的余地,只好叫我们先跑了再说。汉子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手下容情,仍然没完没了的纠缠,特别是我和松爷,没什么拳脚功夫,又不能动家伙,被围的跑不出去。穆连山冷着脸伸手从腰间掏出九节鞭,庞老二赶紧拦住他说:“连山,不行。” “我有数。” 穆连山抡着九节鞭专朝汉子们腿脚上下手,三两分钟过后,十几个人没一个能站的稳,全躺在地上捂着大腿小腿哭爹叫娘,把老头一张瘦脸气的黑上加黑。 摆脱了纠缠,我们一溜烟的跑出去足有一公里才停下脚步。等大家喘匀了气,卫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真是越怕啥越来啥,原本指望不惊动红石村的人,赶时间把事做好,现在可拉倒了。” 依庞老二和穆连山的本事,现在就算村长再带人堵住入口也不要紧,因为地洞的位置已经摸清楚,他们完全可以避开入口,从别的地方打洞直接下去,怕就怕红石村的人会在河道那里看守,跟这帮乡亲们又不能动武,村长如果真下狠心派人在河道守上三两个月,我们都得热泪盈眶。 商量了半天,庞老二决定黄昏的时候偷偷到入口那里观察观察,看看村长到底会采取什么措施。 等这些事说完,我才想起来询问今天庞老二他们在地洞内的收获,据他说,这次下去倒非常平静,人影并没有出现。不过因为瞻前顾后,所以行进度很慢,虽然摸出了一部分尚未走过的生路,但距离终点还不知道有多远。本来我们可以凭借墨玉和已经走过的路做出大概的判断,判断整个地洞的面积以及长度宽度,可惜,地洞在若干年前被不知名的人改造的面目全非,从墨玉上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之惨,仓促间被乡亲们撵的到处乱跑,不但没机会拿随身行李,连食物和饮水都来不及拿走,几个人乞丐一样蹲在一起晒太阳,又饿又渴。村长既然已经察觉我们的行踪,老吕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庞老二要黄昏的时候查看入口,那查看完了之后呢?我们在那儿吃?在那儿睡?据我所知,这附近除了红石村,最近的村子都在四十里之外。 饿上一天两天倒不太要紧,关键是看乡亲们的举动。好容易熬到太阳西沉,我们悄悄接近河道,然后找了个制高点潜伏起来,居高临下观察下面的动静。 一看之下,大伙儿心都凉了半截。河道上别提多热闹了,少说有二十多个人三三两两的凑堆散布在入口附近,手里还拖着铁锹锄头,而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挖开的入口已经被填平。 天黑头之后,这二十多个人走了一半,剩下的十多个捡了点柴火燃起一堆火,然后围坐一起,看样子真是要在这里熬夜。 卫攀说话几乎都带哭腔了:“二哥,现在怎么办。” “一时半会恐怕没办法。”庞老二低头想了想,“咱们什么都没带,在这儿熬不住,先回马棒子哪里吧。休整一下,过两天再来看看。” 我真有些纳闷了,这地洞到底跟红石村有什么关系? 这一夜遭罪遭大了,我这身体在寒风里冻的颤,几乎整夜没合眼。天刚一亮,几个人迫不及待的奔到公路上等车,一路颠簸,总算回到城里,我们和逃荒的一样,下了车就直奔饭店,七个人点了二十多个菜,十分钟就吃的干干净净。饭菜都填到嗓子眼了才放下筷子,打着饱嗝和马棒子联系。 马棒子家里人口少,老爹跟着弟弟生活,他自己在焦家湾那里有幢两层的独院,地方很宽敞。我们进门就蒙头大睡,直到晚上九点钟才纷纷醒来,马棒子吩咐人去准备晚饭,趁着饭没做好,他跟卫攀闲扯了几句,问我们是不是把事办完了。 一提这个卫攀就光想哭,挤出一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说:“一点小事,不急。大伙在外面呆的闷,回来休息休息。” 马棒子哈哈笑了笑,没再说话。 在城里住了两天,庞老二和穆连山跑到红石山看了看,回来说入口那里还有人守着。 马棒子和老婆离了婚,现在还没再成家,每天白天他领着人出去忙活自己的事,整个院子就剩我们几个,心烦外带无聊,世界末日一般苦熬时间,过了三天,庞老二又到红石山去了一趟,回来后告诉我们情况有所好转,虽然还有人守着入口,但人数明显减少,估计再过几天他们就该撤退了。 有啥办法,继续熬吧。 没想到,这一熬竟然没有期限了,看守入口的村名人数减少到四个的时候就再没动静,始终保持着四个人,我们一连在马棒子这里住了半个月,人人憋的要爆炸,四个村民却丝毫没有撤回去的意思。 天天呆在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实在难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和铁柱,苏玉,松爷开始到市里闲逛着打时间。这天我们四个清早出门,在市区晃了一上午,午饭的时候到飞天酒店附近的一个拉面馆吃饭,吃了碗牛肉面后大家觉得都不累,就打算再逛逛。 这个饭馆位于飞天酒店斜对面,所以我们吃完饭后朝着酒店正门的方向走过去,准备到酒店北侧的马路上去。 走到离酒店大门十几米的地方时,一行三人从酒店内快步而出。铁柱无意中看了三人一眼,立即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们……你们看……看那……看那三个人。” 经他提示,我们纷纷把目光集中到这三个人身上。 等我看清楚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人时,立即头大如斗,仿佛遭雷劈了一样,思维顿时陷入空白状态,说不清楚是惊奇,是讶异,还是恐惧。此时此地,就算我看见美国总统也绝不会有这种感觉。 我们可以遇见任何人,但绝不可能遇见他,而事实上,不可能的事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街头生了。 苏玉的情绪尤其激动,猛然间张口叫了一声:七爷爷! 从飞天酒店内出来的三个人其中之一竟然是金老七! 第十一节 阻击者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目送那三个人登上一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苏玉几乎已经傻了,眼眶里竟然一瞬间沁满了泪水,不由自主朝开远的轿车追了过去,我赶紧一把拉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那……那是七爷爷……”苏玉回头可怜兮兮的望着我说。 尽管我心里也是惊讶到了极点,但马上就恢复了理智。我得承认,金七爷很有本事,如果他不死,什么事都有可能生。不过在小阳山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被炸的丝气皆无,然后烧成灰带回阳川下葬。所以说,我们只是遇到了一个和金七爷极象的人。 但这个人和金七爷实在是太像了,不但年纪看上去相仿,而且相貌身材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以苏玉的心智,不可能想不出来我们只是认错了人,但她从小由金七爷抚养,爷孙两个感情极深,所以,当一个酷似金七爷的人猛然出现之后,苏玉一时间就乱了心神。 “那是不是七爷爷?”直到汽车已经开的没了踪影,苏玉还是泪眼婆娑的问了我一句。 对于这个问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她生性机灵,怔怔在路旁站了几分钟之后逐渐平息下来,抹抹眼角的泪水,哀哀的说:“咱们回去吧。” 她这样子让我心里非常难受。 一路上铁柱和松爷不住的咬耳朵说悄悄话,估计他们还在讨论刚才那个酷似金七爷的老头,苏玉呆呆的望着车窗外,我有心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回到马棒子的独院以后,苏玉钻进自己的房间,我跟在后面使劲挤出一副笑脸,对她说:“别想那么多,时过境迁……” 苏玉抬头看看我,平时眼神中的活泼顽皮柔情暖意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悲伤。好像人都是这样,假如一个自己极为眷恋的人干脆一走无踪影,时间长了,心底的牵挂和依恋就逐渐淡然,但如果猛然间又见到他或者得到一丝他的消息,深埋的情感肯定会不可抑制的爆。 哄了她好半天,我才转身下楼,铁柱正和庞老二他们低声交谈,等我坐下点上烟之后,铁柱眼睛朝上撇了撇,问:“睡了?” “估计现在也睡不着,我劝了半天了,还是那样子。” “小陈啊,我刚才还跟二哥一起琢磨呢,你说,今天咱们遇见的那个老头儿简直就是金老七啊,世界上还真有一摸一样的人?” “可能吧。” “还有,你说这老头会不会和金老七有什么关系?” “应该不会,金七爷上头几个哥哥都死光了,他下面的小辈就算凑巧了和他长的相像,也绝对没有这把年纪。” “哦。”铁柱点点头,“二哥也是这么说的,我心里这就踏实了,咱们现在处处不顺利,要是金老七再还魂跟咱们捣蛋,嘿嘿……” “嘴上积点德吧。”我摁灭烟头说:“都死过的人了,还挤兑他干什么。” “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善心人。” 尽管过去在金七爷手里吃过很大苦头,但此一时彼一时,再加上苏玉的原因,我心里倒也不觉得金老七有多可恶了。 “善不善的反正比你心眼少点,少废话啦,睡觉。” 除了苏玉之外,其他人过了两天就把山寨版的金七爷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算算日子,不知不觉间我们从红石山回城已经二十多天了,中间往返跑了七八趟,但每次过去,河道旁总守着四个红石村的人。说实话,不光最心急的卫攀,就连庞老二都有点坐不安稳了,毕竟还有很多要紧事等着我们去做,如果一直因为河道的事往后拖延时间,肯定让人心里焦躁。 天气越来越冷,再拖几天就该过元旦了,我们一直搅扰马棒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不过马棒子是个爽快人,告诉我们安心住,最好是大家一起过个年热闹热闹。卫攀面子上道谢,心里都流泪了。 最后大家实在忍耐不住了,庞老二琢磨出一个主意,地洞入口位于河道的北边,而地洞恰好是南北走向,我们可以避开看守入口的红石村人,到河道南岸一个隐蔽的地方直接挖洞进入地洞内部。 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但实际情况却有点不尽人意。河道附近全都是平坦的旷野,而且现在正处于冬季,寸草不生,我们偷偷摸摸的作业,连个有效的遮挡物都没有。被红石村的人现倒不要紧,二十多个人都放倒了,这四个更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不过这样一来肯定又要打草惊蛇,让村子里的人看守入口的时间继续延长,相比之下,得不偿失。 不过庞老二通过观察,现河道南岸有一小片地方地势较低,如果我们在光线较暗的夜间行动,有很大希望避开看守人的耳目。只不过这片地势较低的地方距离地洞的实际位置最少有二十米,从这里下手,工程量倍增。 经过大家讨论研究,所有人达成共识,干!多掏点力气也比干坐着着急上火强的多。 行动计划制定好,大家分头准备,到市里购买乱七八糟的必备物资。 当天晚上马棒子回来之后,卫攀对他这段日子的盛情款待表示感谢,然后说我们有事在身,明天就要离开兰州。 马棒子估计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神情有点疲惫,听我们明天就要走,强打精神挽留,这也只是江湖朋友之间的场面话,卫攀推辞了两句,马棒子果然也就没多说什么。 谁知道第二天马棒子没出门,我们早上要告辞的时候他带着歉意说:“这些天兄弟们在我这儿住,我一屁股事,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也没能好好招呼,实在是过意不去,各位有事,我就不多留了,不过好歹得陪兄弟们再喝杯酒,只当送行。” 看着马棒子一脸诚挚,卫攀和庞老二都不好拒绝,反正已经耽误了将近一个月,差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所以卫攀点头答应。马棒子陪着我们在客厅天南海北的闲聊,午饭的时候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马棒子殷勤劝酒,大家本来心里有事,谁都不愿放开了喝,但经不住一直劝,松爷先破了戒,和马棒子酒到杯干,喝的晕晕乎乎,其他人多少也都喝了点。饭后睡觉,一睁眼已经下午四五点,看样子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身了。 第二天一大早,马棒子找了辆面包车,送我们到红石山去。 原以为马棒子为人风风火火,开起车来一定也是风驰电掣,没想到丫握着方向盘竟然象个大姑娘一样,把车开的比自行车都快不了多少。卫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笑着说:“这车,开到红石山就该吃晚饭了,使劲开,别怕吓着我们,大伙谁都没心脏病。” 马棒子也笑了笑,说:“前几年开车出了点事,在医院住了俩月,从那以后就养成开慢车的习惯了。” “要不你歇着,我来开。” “这点小事还劳卫老板动手啊,兄弟们坐稳,这就提了。” 车一提上来,很快就开出兰州市区,卫攀也不再多说话,好让马棒子专心开车。从兰州到红石山我们来回跑了几趟,依稀记得是条宽敞的公路,但面包车远离市区之后,卫攀现现在所走的路好像和前几次有异,并不是同一条路。 “棒子,是不是开错道了?” “没有,这就是去红石山的路。” “我记得好像不是吧。” “嗨,卫老兄,你还是对这儿生。”马棒子大大咧咧的说:“这是条小路,和大路一样能到红石山,但路程可近了不少,抄个近路,不是也给我省点油钱?”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棒子,我看好你,勤俭持家能致富嘛。” “现在赚钱难。”马棒子转头看了看卫攀,说:“不象老兄你啊,家底子厚,还经常做点大买卖。” 这条马棒子所说的近道路况很差,不是正规的公路,而且特别荒,一路都没见别的车。直到开出去十几公里后,才看见一辆走在我们前面的车。 马棒子一换挡,头也不回的说:“坐稳,我他。” 小路很窄,而且我们前面那辆车车很慢,他是必须的。 马棒子象突然打了鸡血一样,把车开的快飞上天了,眨眼间的功夫就追上了前面的车。本来开的很慢的那辆车估计现我们在后面准备车,不知道司机怎么想的,干脆熄火停车挡住我们的去路。 这样一来,我们也不得不在他屁股后面停下。卫攀从车窗探出脑袋吆喝两声,让前面的车让让路。 突然,这辆车上呼啦啦下来七八条大汉,人手一枪,五秒钟不到就把我们前后围住,七八个黑洞洞的枪口从车窗外对准了我们。 第十二节 冤家聚头 这七八条大汉全都面生的很,围住我们之后,其中一个拉开车门,喝令我们下车,听他口音,绝对不是北方人。卫攀这时候还想耍耍嘴皮子,张口就说:“朋友是那条道上的?是不是搞误会了……” 不等他说完,一个大汉拉开车门把他拽了下来。我们全都被硬拉下车,唯独马棒子没人理,就算大伙儿再傻,这时候也看出点蹊跷,卫攀皱着眉头冲马棒子说:“棒子,怎么回事?” 马棒子没答话,掏出支烟点燃后深深抽了一口,摇了摇头,黯然说道:“卫老板,对不住了。” 我们这才明白,马棒子把我们给卖了!怪不得他主张走荒僻的近路,很可能事先已经和这帮全副武装的汉子达成协议,专门到这里来交人了。至于这帮汉子的来历我也能猜的到,十有**是梁家人。 被押下车后,立即有人动手搜走了我们身上的武器,卫攀眼瞅着自己的枪被收缴,冷笑着冲马棒子说:“真是条好汉子,你收了多少钱?五万?十万?还是二十万?姓卫的就值这几个钱?” “卫老板,我……” “少废话!”负责看守卫攀的汉子一声断喝。 这时候,从后面远远的驶来另一辆车,这帮人为的回头看了看,对自己的同伙说:“大哥来了,押他们上车。” 我们一个个重新被枪顶着坐回车里。按说在这种情况下,谁都没能力再做任何反抗,而看守我们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失去武器又被枪管子顶着后腰,本事再大都施展不出来。只不过我们所有人还是小看了穆连山。 穆连山和庞老二相比少了几分谋略但多了几分拼劲。我们所在的荒路一侧是片稀疏的小树林,另一侧是条倾斜而下的深沟。穆连山可能早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趁着这帮人依次逼我们上车的短暂松懈时间,反手一拳放倒自己身后的汉子,三两步蹿到深沟傍边,没有任何犹豫,顺着斜坡翻滚而下。 这一切前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等那帮人反应过来提着枪跑到沟边的时候,穆连山已经快滚落到沟底,领头的汉子砰砰放了两枪,没有击中目标,我们都替穆连山捏了把汗,心里又紧张又欣慰,只要穆连山能安然脱困,他一定会想办法解救大家。 万幸,穆连山落到沟底之后马上躲到深沟的一侧,那里是个视觉死角,汉子们手中的枪已经对他失效。 领头的汉子骂了一声,回身指挥其余人把我们看紧。几分钟之后,远处的汽车已经开到我们车屁股后。 车一停稳,下来两个人,一个三十五六岁,面色惨白,活象个吊死鬼,另一个肥头大耳憨态可掬,俨然就是久违的刘胖。 果然是梁家人! 领头的汉子匆匆跑到吊死鬼身边,耳语两句,估计是向他汇报穆连山逃脱的事。吊死鬼听完之后面色一沉,伸手啪的打了汉子一耳光,汉子低头捂脸不敢做声,那样子,真他妈象过去日本鬼子抽办事不利的翻译官一样。 “老刘。”吊死鬼两手插进大衣口袋,操着潮江口音对身边的刘胖子说:“他们跑了一个,你去认认,看是谁跑了。” 刘胖点点头,信步走到我们车旁,从车窗外向内观察,这人脸皮也算当世一绝,当初被我们整的差点尿裤子,现在竟然还是面带微笑。我瞪了他两眼,铁柱啐了一口,松爷撇着嘴对刘胖说:“傻b。” 刘胖摇摇头,说:“尤老弟,要加强学习啊,有日子没见了,你还是这么粗俗。” “傻b。” 穆连山是在云南时入伙的,所以刘胖不知道还有这个人,他看了一圈,现我们的老班底一个都没少,所以认定逃跑那个可能是卫攀的手下。 听完刘胖的汇报,吊死鬼转身上车,刘胖笑眯眯的对马棒子说:“马老弟,来,你坐咱们这辆车。” 从头到尾,马棒子一言不闷头抽烟,估计是他心里有愧,不敢面对我们。 三辆车动之后继续向前行驶,不知道要开到什么地方去,我看了看苏玉,丫头倒是一脸平静,我在心里苦笑两声:你七爷爷一身本事,就是眼光差劲,收了这么个胖玩意儿当亲信。 行驶了二十分钟,车子拐弯开上另一条坑洼的小路,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远处耸立着一片厂房,等车子开到厂房跟前我才现,这是个废弃很久的地方,建筑破旧,窗子上的玻璃碎的一块不剩,跟周围环境真算的上相映成辉。 一帮人押着我们走进破旧的厂房,吸取穆连山的教训,刚一站稳,立即有人拿绳子给我们上绑。吊死鬼慢悠悠绕着我们转了一圈,对刘胖说:“老刘,给介绍介绍吧。” “这是庞二爷。”刘胖指了指庞老二说:“河北庞家的顶梁柱,一身好本事。这是卫攀卫老板,卫垂柳的孙子,在阳川家大业大,这是苏小姐,七爷过去对她一向视如己出……” 我对刘胖真是越来越厌恶了,金七爷不管怎么说,过去也算是他的老主子,尽管人死茶凉的事什么年代都不会绝迹,但金七爷死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刘胖提到七爷的时候面色泰然自若,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悲戚和不自在,似乎金七爷和他从来都是个没什么关系的人。 “哦,庞二爷,咱们神交可是很久了。”吊死鬼搞的真和大哥一样,披着大衣说:“你是聪明人,我也不耐烦罗嗦,我想知道什么,你想必清楚的很,痛快说出来,立即放你们走人,从前在小阳山的过节,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凭梁家以及刘胖子的人性,就算我们把有关宝藏的事全都说了,他们也绝对不会放我们走。唯一的希望就是穆连山,但他单枪匹马手无寸铁,就算能摸到旧厂房这里,也斗不过这么多带枪的梁家人,更别说救大家出去。 庞老二沉吟了一下,说:“你们想知道的是圣师宝藏的事。” “没错,你们手里有墨玉,有黄金人面,还有手札,大概掘宝藏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咱们也是混饭吃,庞二爷就成全成全吧。” “我们身上没带着墨玉。” “那当然,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随身带着?”吊死鬼胸有成竹的说:“墨玉大概都在卫老板家里放着吧?照我想,圣师宝藏虽然价值连城,但还比不上几位的命值钱,特别是卫老板,好容易打拼下来这么大一份家业,真把自己交代到这儿,恐怕不美,所以说,交出墨玉和人面,换你们一条命,还是很划算的。” 吊死鬼的意思是拿我们当人质去换墨玉和黄金人面,如果我们暂时答应,他们肯定迫不及待押我们回阳川取墨玉,如果真是这样,穆连山就失去了目标,我们也将失去最后一丝脱困的机会。 “刘意合。”庞老二突然转头对刘胖说:“找宝藏的事你最清楚,从小阳山开始,我们连着死了几个人,现在就这么把我们打走,合不合规矩?” “我是个打工的,打工的。”刘胖笑眯眯的说:“我要能当家作主,二爷你别管了,事成以后肯定少不了厚厚的给你分一份,可我不当家啊。” 吊死鬼摆摆手,显得很大度的说:“你们想落点好处,不难,我做主,起了宝藏给你们留两成。” “两成,恐怕不够我们分。” “那你想要多少?” 我看的出来,庞老二只不过在拖延时间,而吊死鬼说的也全都是屁话,可我们就算想尽办法拖延,又能拖延多久呢?吊死鬼既然能一路跟到甘肃,然后收买马棒子,肯定是把我们的情况摸的**不离十,他明知道在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人搭救我们,所以才耐着性子跟庞老二废话。 “刘胖子!”卫攀突然叫了一声。 “卫老板,有什么指示?” “墨玉在我家,就算回去拿墨玉也得经我的手。” “这个咱们知道,墨玉是藏在你家。”刘胖子眼珠转了转,说:“卫老板到底想说什么?” “我也不要分宝藏,就问你一件事,你给个痛快话。” “为老板你说,只要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好。”卫攀环望一周,说:“丘百龄是不是也跟你们一伙的?” 卫攀要不提丘百龄这个人,我几乎都给忘了。毕竟他是杀害卫垂柳的嫌疑人,所以卫攀绝不会忘。但当初刘胖子落在我们手上的时候卫攀都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丘百龄的下落,现在形势逆转,再问刘胖子这个问题,不是显得很多余么? 三秒钟时间我就反应过来,卫攀脑子够用,怎么会想不明白这层道理?只不过他也在配合庞老二,尽量拖延时间。不过,孙子追问杀害自己爷爷的凶手,这是人之常情,刘胖子和吊死鬼应该不会太起疑心。 “卫老板,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确实不知道丘百龄的下落。” 卫攀还没来得及答话,松爷义正言辞的插嘴说:“傻b刘胖子,给我弄根烟抽抽。” “抽屁!”刘胖子就算脾气再好也经不住松爷一直骂他,瞪着松爷说:“再敢爆粗口骂人,看我不抽死你。” “切!”松爷不屑的笑笑,满不在乎的说:“看你那个球样子。” 我算看出来了,连一向粗枝大叶的松爷也罕见的开了窍,有意的拖延时间。我当然不能落后,心想着也出个什么花招,做做贡献。 吊死鬼皱皱眉头,对庞老二说:“庞二爷,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笨,你们东拉西扯的不就是想往后拖拖?可你自己想想,能拖来救兵吗?……” 吊死鬼还想继续说,突然,他手下的汉子神色紧张的对他说:“大哥,你看!” 吊死鬼一转头,立即看见两个在厂房门口把门望风的手下连同留在车里的马棒子被人用枪顶着一步步从门外走进来。 第十三节 救星 我们几个回头看了看,制服吊死鬼手下的一共三个人,不但魁梧精悍,而且挟持人质的时候动作娴熟到位,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我心里很激动,虽然并不认识这三个半路杀出来的偷袭者,但从他们的举止上来看,显然对吊死鬼带着敌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怎么说,形势总比刚才好一些。 激动的同时我也有些疑问,这些人肯定不是穆连山搬的救兵,他们到底是怎么样摸到这么荒僻的地方来的呢?我猜测吊死鬼过去在外面没少干得罪人的事,说不定眼前这几位就是他的仇人。 吊死鬼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看对方只有三个人就敢大模大样的现身,立即想到他们肯定还留的有后手。想到这儿,吊死鬼下意识朝四周瞟了瞟,果然,破旧厂房四面的烂窗户外晃动着一把把长枪短枪,最少有十来支,无形中已经对身处厂房内部的吊死鬼他们构成巨大的威胁。 一屋子人都紧张了,刘胖还哆嗦着掏出一把小手枪东瞄瞄西瞄瞄。吊死鬼倒有几分胆气,面不改色的对门口的人说:“各位,什么意思?” “叫你的人把枪放下。”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夹克的人冷冰冰的甩过来一句话。 “凡事都得有个说头吧?”吊死鬼倒背着双手朝前迈了一步,故作洒脱的说:“几位都面生的很,先报个大号出来听听,看姓梁的听没听说过。” “我只等半分钟。”黑夹克微微晃了晃手中的枪,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言语中却透着一股让人直想打冷战的寒意,“你们的枪不落地,我先杀这三个人。杀完他们就轮到你了!” “姓梁的不是吓大的。” “那就试试。” 黑夹克一手持枪,抬起另一只手看看手腕上的表,“还有二十秒。” 吊死鬼目光阴冷的咬着牙,显然,他在气势上已经输给黑夹克。 “还有十秒。” 吊死鬼不知道是顾及面子还是有其他考虑,尽管黑夹克两次提醒,但他仍旧憋着气一言不。 “最后三秒。”黑夹克伸直手臂,手上的枪紧紧顶住一个俘虏的后脑勺,看样子,如果吊死鬼不投降,他真敢先放倒一个杀一儆百。 “大……大哥。”被枪顶着脑袋的倒霉蛋带着哭腔叫了一声,他几乎都能听到黑夹克微微扣动扳机的声音了。 “等等!”吊死鬼终于有了反应,极不情愿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都把枪扔了。” 等吊死鬼的人把手上的枪全部抛掉之后,黑夹克轻轻挥挥手,他旁边的同伙快步上前,干净利落的把所有枪踢到墙角。 紧跟着,几个黑夹克的同伙从厂房的窗子跳进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吊死鬼他们全绑的结结实实。刚才还一副江湖大哥派头的吊死鬼转眼之间受到跟我们一样的待遇,面子上很挂不住,脸色阴沉的说:“朋友,留个名吧,也让咱们明白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 黑夹克根本不和他废话,一挥手,立即上来两个人连推带搡的把吊死鬼和刘胖子两个人弄到门外,刘胖子慌了,又想耍嘴皮,让枪一顶脑门,才迫不得已老实下来。 等刘胖没了声音,黑夹克微微转头打量我们几眼,随手掏出一把匕,朝离他最近的铁柱走过来。 我们心头一惊,看样子,他竟然是想对我们开刀! 铁柱的脾气很倔强,而且有骨气,尽管并不清楚黑夹克这一伙人的来历和目的,但面对锋利的匕,不露一丝惧意。庞老二和他是过命的交情,一看黑夹克要对铁柱不利,连忙说:“等等!” 黑夹克不搭理吊死鬼,同样也不搭理庞老二,只看了他一眼,依然拿着匕一步步逼过来。 “我是领头的!”庞老二很罕见的提高嗓门对黑夹克说:“有什么事,冲我说!” 这就是一个传统江湖人对友情和道义的最好诠释,救不了自己的兄弟,就替他挡刀子,挡子弹。庞老二隐隐觉得,黑夹克并非梁家的仇人,他们神出鬼没的跟到这么荒僻的地方,其目的很可能也是圣师宝藏。宝藏虽然价值巨万,但如果我们其中无论那一个人生命受到威胁时,庞老二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用宝藏的秘密来换我们一条命。 眼看着黑夹克越走越近,铁柱突然咧嘴一笑,扭头对庞老二说:“二哥!铁柱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好用,跟着你这么多年,值了!” 可以说,铁柱已经闭目等死,而我们,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莫名其妙的黑夹克。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黑夹克走到铁柱跟前以后并没有下手,而是淡淡说了句:你比他们强。 “知道就好。” 黑夹克脸上始终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不光脸上,就连眼神也静的象结了冰的湖面。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有来头的,不但心理素质和身手都非常过硬,而且有实力给十多个人配备先进武器,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他只和铁柱说了一句话就没了下文,反手一刀割断铁柱身上的绳子,头也不回的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开厂房,几分钟之后,我们才隐约听到一阵汽车动的声音。 大家全都被黑夹克的举动给弄懵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从表面上看,黑夹克帮了我们大忙,但凡事都要有因有果,我们和他素昧平生,他这么古道热肠的难倒只是凑巧而为之?很显然,黑夹克一定领导或者属于某个实力强劲的团伙,他们弄走了吊死鬼和刘胖子,却没有过问我们任何关于圣师宝藏的事,这一点实在让人很费解,在我看来,每个和我们有冲突矛盾的个人以及组织都是为宝藏而来的。 猛然间我脑子中电石火光般闪过一道亮光,当初在小阳山当阳地宫的时候,金七爷曾经想办法俘获过一个一直暗中跟踪偷窥我们的黑衣人,但没能从他嘴里得到任何信息,不过我们猜测,这人的背景很深,很复杂,而且能量不小。 黑夹克和黑衣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给否定了,黑衣人虽然是自杀,但也算被逼无奈,金七爷已经死了,这笔烂帐如果真要算起来只能算在我们头上,假如他们真有关系,黑夹克会不计前嫌放我们一条生路?世界上恐怕还没有这么大度的人。 铁柱帮我们解开身上的绳子,大家活动活动被捆的麻的手脚,不约而同的把愤恨的目光投向马棒子。 敌人很可恶,叛徒尤其可恶。 因为这次甘肃之行是卫攀出面联系的马棒子,所以他心里的恨意最深,怒气冲冲的盯着马棒子说:“一直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能把我们卖给梁家人!马家真是过气了!就靠赚这样的钱过日子?” “卫老板。”马棒子抬头看了看卫攀,说:“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们,不过有句话我还是得说,就象你说的一样,马家是过气了,可我马棒子绝不会为了几个钱就出卖朋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这么做真是无可奈何……” 其实马棒子给我留的印象很不错,我一直觉得他是个豪爽汉子,不该干出这么龌龊的勾当。而听了他的这几句话,再联想梁家人的一贯作风,我猜想是不是吊死鬼把对付韩慕亭的那一套又放在了马棒子身上? 卫攀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他语气缓和了很多,对马棒子说:“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三天前,老二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家里出了点事,叫我回去一趟。我问他什么事,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因为老爷子一直住在他那儿,所以我心里着急,放了电话就赶了过去,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几个生人。” “梁家的?” “恩。”马棒子点点头,继续说:“他们一见面就问我你们的去向,我这人脾气暴,看见家里来了生人,语气还这么横,就有点急了,叫他们立马滚蛋。领头那人阴阴一笑,掏出把枪顶到我头上。卫老板,我要真是孤身一个人,大不了就把这一百多斤交给他们,可我还有老爹,还有弟弟啊!” 梁家人果真总是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拿家里亲人去威胁别人。这年头好汉虽然少了,但总算还没绝种,对这种人说打说杀的不起作用,只有血脉亲情才能逼他们就范。 “一头是江湖朋友,一头是自己老父亲,真要把我逼死了。万般无奈,我只能告诉他们,你们在焦家湾的独院住着。” “梁家人怎么知道我们到甘肃是和你接的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没心过问。可能是嫌市区里人多眼杂不方便下手,所以胖子出面带我走了走那条小路和这个破厂房,说到时候就在这儿把车停下,其余的事不用我管。尽管他们抓着我的短处,但我还是狠不下心坑害朋友,胖子说他们找你们只是要回点东西,没有别的意思。恰好你们说要走,我咬咬牙,就把你们带来了……” “哎!”卫攀摇了摇头,心里虽然还是不舒服,可胸口堵的那股气已经消了。 厂房里还有七个吊死鬼的手下,全被捆的结结实实,卫攀看了他们一眼,回头对庞老二说:“二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咱们在这儿守着吧,不能走远,连山肯定会想办法摸到这里来,等等他。” 墙角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几把枪,松爷兴高采烈跑过去捡起一把就要往皮带里插,庞老二拦住他说:“小尤,这枪不能拿。” “为什么?好好的枪啊,还有子弹,不拿不是可惜了?” “这枪是他们带来的,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留在手里是个祸害。” 松爷虽然浑,但对庞老二的话还是比较听从的,恋恋不舍的把玩手上的枪,说:“那这枪怎么办?还留给他们?” “那当然也不行。”庞老二说:“把咱们自己的两把枪捡出来,小陈,你俩带上剩余的枪跟我走。” 庞老二带着我和松爷到厂房外,选了个地方挖坑把枪全都埋了进去。 “哎呀,真是可惜了啊。”松爷惋惜的说。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世上要没它们,该少多少麻烦事?好了,咱们回去。” 我们三个人回到厂房,铁柱和卫攀可能怕那七个人出什么乱子,所以找了根长绳子把他们全都串在一起。 卫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庞老二说:“二哥,这几个家伙怎么处理?” 第十四节 地下工程(1) 如何处理几个俘虏是挺让人头疼的问题。这几个家伙现在被绳子绑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看上去老实的不得了,但我们心里清楚,一旦放他们走,他们势必还是会继续跟我们作对。 铁柱在这几个人面前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都毙了算了。” “啊!”几位仁兄一起把头抬起来,七嘴八舌的求饶。其实铁柱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我们不可能拿人命当儿戏,跟谁有点矛盾就要打要杀。 “别嚷嚷了!”卫攀打断几个人的话,“问你们几句话,老实交代,兴许还能给你们留条活路。” “一定老实,一定老实。”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表态。 根据他们交待,吊死鬼叫梁毅,是梁家五兄弟中老五梁从信的小儿子。在他们这一辈中,梁毅的年纪最小。中国人一向讲究排资论辈,但在梁家这种吃江湖饭的大家族中,资历显然比不上实力,梁毅算是有点小聪明的人,而且处事果断(其实是心狠手辣),综合实力比几个本家哥哥强一些。梁家五老年纪大了,这些年家族里的生意以及杂七杂八的事都是由梁毅主持。 梁毅这次到甘肃来一共带了十多个人,除了面前几位被绳子绑着的,还有三个留守在兰州。 俘虏们也就知道这么多了,毕竟他们只是跑腿打杂的小角色,其他重要的信息一问三不知,更别说有关黑夹克这伙人的具体情况。 “大哥。”俘虏中为的一个试探着对庞老二说:“我们知道的全都说了,放我们走吧。” “走?”铁柱朝他踹了一脚,说:“前脚放你们走,后脚再跑来跟我们舞刀弄枪?留条命给你们已经不错了,想走也行,一人留点零件,免得你们不长记性。你先来,说吧,留左耳朵还是右耳朵。” 这人急了,拼命的解释,要不是被绑着,肯定十个手指头都得举起来誓。 铁柱跟这些人胡闹,庞老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我知道,他是在等穆连山。 不过照我想,以穆连山的身手和经验,他不但能平安无事,而且还能摸到厂房这里来,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直到这时我才现苏玉的情绪似乎不是太好,一个人呆在旁边默默无语。我走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话,苏玉突然问我:“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这个这个……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现在不是有正事要做吗?” “既然你喜欢,那又有什么办法,天天跟地斗,跟人斗,很有意思吗?”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回头望了望庞老二他们,然后压低声音说:“等这件事做完,我保证那儿都不去了,每天都……都守着你。” “呸,你愿意守着我,还要看我乐意不乐意。” “当然当然。”苏玉只要肯跟我贫嘴,那就说明情绪已经有所好转,我继续说:“苏大小姐眼光高,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以后每天能看看你就知足了。不过现在嘛,还要以大事为重啊,你想想,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从古到今,有几个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那个那个什么,成功的道路是曲折的,居里夫人在成功前是干什么的?每天都要提着铲子当苦力,还有写史记的司马迁,一本书写了多少年?不都是咬牙熬过来的吗?眼下我们做的事正是只见付出不见回报的时候,真要是做成了,那种成就感可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的到的……” 我文化水平不高,搜肠刮肚搬出这么一套说词已经是满头大汗,苏玉看我说的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了笑:“说了这么多,你渴不渴?” “没事,我不渴。” “你不渴,我渴,给我拿瓶水去。” “保证完成任务!”我挺胸敬了个礼,然后跑到厂房外的车上去帮苏玉拿水,顺便多带了几瓶分给大家喝。 一瓶水尚未喝完,穆大侠终于露头了。 不过他不是正大光明从大门进来的,穆连山虽然比不上庞老二千思万虑,但毕竟是大风大浪里混过来的人,做事很有分寸。他在荒路上脱身之后潜伏起来,直到感觉几辆车开远了才慢慢从深沟里往上爬,谁知道还没完全爬上来,又有两辆车呼啸而过。 毫无疑问,这两辆车是黑夹克他们乘坐的。迫不得已,穆连山只好又躲了一会儿,等荒路上没动静了才小心翼翼上来。 这条荒路很少有车辆经过,所以梁毅的车和黑夹克的车留在路上的轮胎印记很清晰,穆连山顺着标记一路跟进。不过步行的度实在太慢,到他模模糊糊能够看到厂房轮廓时,黑夹克已经挟持了梁毅和刘胖子凯旋而归。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穆连山一攥拳头,翻身进沟躲了起来。 之后再没有什么意外,穆连山顺利摸到厂房附近,然后猫在墙角朝里面观察好久,直到确信我们已经占据主动后才从窗户跳进来。 穆连山显然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在逆境中翻盘的,庞老二详细跟他解释一遍,穆大侠才恍然大悟。 这场变故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所有人能安然无恙的重获自由,不能不说是黑夹克的功劳,而且他们把梁毅和刘胖子两个元凶都弄走了,尽管不知道会如何处理梁刘二人,但最起码在短时间内替我们减少很多麻烦。 “告诉你们!”铁柱恶狠狠的对几个俘虏说:“这次给你们个改过的机会,要是以后还跑来捣蛋,一人两颗子弹,一颗打脑袋,一颗打心窝!听清楚没!” 俘虏们被诈唬了半天,一听命保住了,总算松了口气,争先恐后的回答听清楚了。 卫攀和铁柱亲自动手,把俘虏腰间的皮带抽出来,然后又责令他们把鞋都脱了。俘虏们看了看铁柱,为难的说:“鞋脱了,我们咋走路啊。” “脱鞋,割耳朵,你们自己选一样。” 没人再敢废话,纷纷用两只脚互相踩着把鞋脱掉。铁柱把鞋和皮带收集到一起,全都塞进车里。卫攀对马棒子说:“事走到这一步,我不多说你什么了。百善孝为先,你为了老父亲坑我们一次,总算情有可原,大伙不难为你,你走吧。” “卫老板,各位弟兄,这次真是承你们情了……” “还有。”庞老二补充道:“你虽然在这里地头熟,但梁家人一向做事没规矩,依我看,你还是带着家里人暂时到别处住几天吧。” 马棒子再三道谢,然后开着自己的车回兰州安顿家人。 梁毅留下了两辆车,按说我们应该都开走,不过几个人里就卫攀会开车,庞老二和穆连山虽然本事大,但也玩不转动机。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扎破一辆车的轮胎,然后放光汽油,在荒郊野外,这辆车等于是废了。 马棒子都走的不见影子了,我们才想起来忘了问问他这条荒路到底能不能通往红石山。为了避免走错路,卫攀调头行驶,把车开到大路上朝红石山进。 按照原计划,我们需要在河道南岸一处比较低洼隐蔽的地方下手,直接把洞打到地洞里去。对人手单薄工具简陋的我们来说,这个工程量实在太大,但只有这么做,才能避开守护者的注意。现在不光是红石村的人,连梁家人也掺合进来,时间万分紧迫,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汽车在空旷的荒野中很扎眼,所以我们在距离河道很远的地方找了个隐蔽处把车停好,然后一行人步行来到庞老二前几次容身的制高点。 红石村的人还没撤退,四个看守者闲的蛋疼,正扯着喉咙唱花儿。观察了一会之后,卫攀说:“二哥,看样子他们警惕性不高啊,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看他们吃晚饭时是怎么安排的。” 这一次我们有备而来,不但车里带着食品饮水帐篷,而且每个人都穿的很厚。这时候距离晚饭还早,我们轮流就地休息,顺便研讨近期内可能生的意外情况以及应对措施。到晚饭时天已经黑了,四个看守者燃起火,吃烤馒头,喝瓦罐里的水,看样子不会回村,也不会有人来送饭。 “咱们到南岸去吧。”庞老二对大家说:“不要弄出什么动静,今天就开工。” “摸黑干?” “这你就不懂了吧。”铁柱拍拍我的肩膀说:“只要天不是黑的象锅底,咱们做活的时候就不用照明。” 我们绕了个大圈子来到庞老二事先挑好的地点,确实比较隐蔽,站在地平线上根本看不到这里。 “这里用不了太多人,我和连山还有铁柱轮流干,你们另找个地方呆着,真有特殊情况的时候再出来。” 打洞这种技术性较强的工种确实也不是有把子力气就能干好的,我和松爷卫攀苏玉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容身,庞老二他们已经破土动工了,铁柱中间回来一次要烟抽,我问他工程进度,铁柱说这里的土很干,好下铲子,不过比湿土要费力气,而且打洞挖出的土不好处理。 “多长时间能打到地洞里去?” “这个不好说,要是拼命干,中间又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两夜功夫就够了。不过就算打通了一时半会之间也弄不成事啊,地洞里面的路还没摸完呢。你们几个后勤保障得跟上,吃的喝的都预备好。” 形势还不错,这一夜很平静,庞老二他们三个没怎么合眼,偷偷摸摸的把工程干了一半。天亮之后,我们回到制高点隐藏起来,好让三个地下工作者休息休息。红石村派来的看守者大概是轮流制,昨天那四位围着篝火熬了一夜,大清早就又来了四个接替他们。 第二天黄昏后,庞老二继续带人上工,临动手前他嘱咐我们再坚持坚持,如果一切顺利,打通地道就在今夜。 第十五节 地下工程(2) 这句话说起来轻松,真做起来确实有点费劲。爬子打洞就和解放军打枪一样,本职所在,但二十多米的洞,不是谁想打就能打通的。回头想一想,实在应该庆幸当初拉了庞老二入伙,如果没有他,单凭我和卫攀,说不定现在还停滞在当阳地宫里摸路。 我和松爷从车里搬过来一部分食品以及饮水,帐篷虽然带了,但撑开后目标太大,只能睡觉的时候搭在身上挡挡风。庞老二他们开工之后,我们四个闲人就只能窝在原地聊聊天,轮流睡一会,这时候还早,不到睡觉的时间,卫攀突然很认真的说:“小陈啊,还有苏小姐,二哥他们在做正事,咱们也不能闲着,一起研讨个问题吧。” “卫老板。”松爷很不满意的说:“凭什么你研讨问题就只对他俩说?我不是人?” “一起研讨嘛,我疏忽了,疏忽了。”卫攀拍拍松爷,示意他别生气,继续说:“我很奇怪啊,按说我们从阳川来这里的时候行踪隐秘,但梁家人不但知道我们来甘肃,而且还知道我们跟马棒子接头,你们想想,究竟是那一个环节出了漏洞?这个问题我觉得有必要搞清楚,梁家似乎是铁了心要和咱们耗下去了,搞定这里的事以后,咱们还得去别的地方,如果他们一直跟在后面瞅机会打黑枪,后果不堪设想啊,咱们不可能回回都交好运。昨天我自己想了半夜,分析出很多种可能性,不过没有想出来很确切的答案。” 我的心思全都放在庞老二着手的地洞上,如果不是卫攀提醒,我倒真疏忽这个问题了。认真想想,他说的很有道理。梁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他被黑夹克带走了弄出个好歹(纯属个人美好愿望),梁家还有其他人继续跳出来和我们作对。 不过我认为这个问题不算复杂,只要用心想,很快就能找出比较贴切的答案,我对卫攀说:“卫老板,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小陈,拿我当外人?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话直说嘛。” “你手下很可能出了内鬼。” “有这个可能。”卫攀点了点头,说:“我也这么想过。” 卫攀为人大方,而且对手下兄弟仁义,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到他那里混饭吃。人多了就造成*人员素质问题,杂七杂八的什么烂鸟都有。 “你看啊。”我接着分析道:“我们这一次的行动比较隐秘,来这里二十多天都风平浪静,梁家人一直没出现,这就说明,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我们的去向,就是在这二十多天里,梁家人想办法打探消息,终于找到线索,然后跑到这儿来。他们能从那里找线索?无非是知情人。我和二哥还有铁柱穆连山他们孤家寡人,只有你手下养了一大帮人,所以,这帮人里出内鬼的可能性很大。” “你也知道,为了保险起见,这次出门我把消息封锁的很严,就连手下兄弟也没几个清楚的……” “这就更好了。知道的人越少,我们锁定目标的范围也就越小。当然,我也没什么依据,完全都是猜测,有没有内鬼,回去查查就知道了。” “我下面还真有这么不仗义的人?” “人活一辈子可不是全为自己活的。”苏玉插嘴说:“你那个姓马的朋友看着也像个仗义人,但父亲一有危险,他还不是把我们出卖了?就事论事,也不能说他做错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切皆有可能。” “回去再说吧。”卫攀看样子有点心烦,“一定要查清楚。” 我们在这边开研讨会,庞老二在那边玩命干,业务技术娴熟再加上工作态度认真,使得原计划一整夜才能干完的工程提前竣工。松爷他们都睡了,剩我一个人守夜,凌晨四点的时候,负责掘进的三个人一身尘土跑回来,铁柱说通道已经挖好了。 “这么快?” “没办法,二哥说要赶时间。” 我们一对话,卫攀和苏玉就从浅睡中惊醒过来。庞老二毕竟不是铁打的,连着两夜没合眼,显得有些疲惫,等人都醒了,他对大家说:“现在离天亮还有点时间,我们下去三个人探探路吧。早一点把路走完,就能早一点离开这儿。” “二哥,休息休息吧,不能硬挺。” “不要紧,我觉少,等天亮了睡几个小时就补回来了。连山和柱子留在上面休息,小陈,卫老板,咱们三个下去吧。” 刚刚打通的地洞洞口很窄,钻进去之后我现洞体并不比洞口宽多少,人只能趴下来匍匐前进,胳膊肘和身体下的土层摩擦产生一片雾蒙蒙的灰尘,爬到一半就让我觉得胸口闷。 脚踩到地洞的实地上我的心才算踏实一点,庞老二在土墙上钉了一个木头橛子,然后让我把线绑到橛子上。绑线的时候我不由想起地洞内神秘的人影,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对我们来说是个潜在的威胁,不过他们不可能天天钻到洞里等我们,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比较安全。 据庞老二说,他们上次在洞里又前进了很远,所有密密麻麻的通道似乎有聚拢的先兆,不过因为红石村民的干扰,我们没能一鼓作气继续走下去。 通道聚拢就代表着很可能已经接近终点,只要能够到达终点,那块被严密隐藏的玉鼻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前面的路不算太复杂,庞老二记得比较清楚,岔路分的多了之后,就要靠以前留在墙上的标记了。和线相比,标记的保险系数不高,人在四通八达的小路中迷失方向后,很可能会把标记跟丢,而线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就算绕了八千个弯,还是能牵着线平安走出来,前提是线不能断。但神出鬼没的人影很可能会暗中做手脚,所以在墙上留路标是必须的,虽然不如线好用,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强。 通道由少变多,由宽变窄,这是整个地洞中最危险的地方,根据我的经验,这里也是接近地洞正中的位置,再往前走一段,墙上的标记就不见了,庞老二回头对我们说:“上次我们东摸西摸的就走到这里,你们看,通道少了,也宽了。” “还算顺利啊,起码路上没什么机关,比地宫里可强多了。” “呸呸呸,千万别这么说,你没现么,咱们总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庞老二看了看表,说:“我留标记,你们俩放好线,尽量多往前赶一赶,天快亮了,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摸到终点。” 我和卫攀点点头,紧跟着庞老二,放线外带观察身后情况。 突然,正拿匕在墙上划标记的庞老二闪电般缩回手,同时低哼一声,我赶忙问:“怎么了?” “被什么东西扎了手。” 我拿手电朝墙上照了照,一只足有两寸长的黑黝黝的虫子抖了抖头上的触角,我用手电把它敲下来,然后伸脚踩死,虫子坚硬的甲壳在鞋底下出咔咔的声音。 “这是啥虫子啊。” “不知道。”我抬头看了看庞老二:“二哥,没事吧。” “没事,接着走吧。” 刚刚走了几步,庞老二有点不对劲了,身体摇摇晃晃,捂着胸口说:“胸……胸口有点……”一句话还没说,他整个人就瘫倒在地。我和卫攀慌忙把他扶起来,现庞老二已经失去知觉。我猛然回想到:刚才那只黑虫子是有毒的! 想到这,我看了看庞老二被蛰伤的右手,果然,只有针尖大的伤口附近殷红一片,而且肿的厉害。 “虫子有毒。”我焦急的对卫攀说:“赶紧把二哥弄上去。” 我丢下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背起庞老二就往回跑,跑了一阵之后卫攀替换着背他。这种不知名的野虫子一旦带毒就有可能致命,所以我们俩一步不敢停留,拼命把庞老二背回通道口。 “洞太窄,不好把人弄出去啊。”卫攀满头大汗的对我说。 “你在这儿等着。”我一边朝洞里爬一边说:“我回去拿绳子,绑在二哥身上,从外面把他拽出去。” 我再也顾不上洞里的灰尘有多大,四肢并用,飞快的爬出地面,把已经睡着的铁柱和穆连山都弄醒,告诉他们庞老二被毒虫子蛰了,然后抓起绳子就往回跑。铁柱他们翻身爬起来,跟着我来到洞口,我解开绳子,交给铁柱一个绳头,说:“我进去把绳子绑到二哥腰里,你在这里拽。” “快去啊!罗嗦啥!” 我一头扎进洞里,在庞老二身上绑好绳子,几个人合作,终于把他弄到地面。 庞老二依然昏迷,而且情况愈不妙,伤口附近的殷红已经蔓延到面颊上,看来黑虫子不但有毒,毒性还很烈,依照红斑蔓延的度,就算现在开车把人火送到城里的医院估计也来不及。我们来之前并未想到还会遇见这种情况,所以根本没带一点相关的急救药品。铁柱眼睛都急红了,非要让卫攀把车开来拉人去医院。 我拦住准备去开车的卫攀,背起庞老二,回头对他们说:“柱子跟我来,其他人都在这儿等着。” 第十六节 急救 穆连山尽管沉默寡言,跟谁都不愿多说什么,但此时情况危机,他也不得不抛开平日的深沉,开口问我:“你们要去那儿?” “救人!”时间紧迫,我没心情解释,背着庞老二就跑。确实,我有点自作主张了,这种黑乎乎的毒虫子是我们大家过去从未见过的,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红石村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他们肯定认识这种毒虫子,很有可能还知道解毒的偏方。虽然我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但红石村负责看守入口的人就在河道对面,去找他们询问要比去医院方便的多。尽管如此一来等于行踪暴漏,不过我宁可把寻找玉鼻的事往后无限期延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庞老二走上死路。 我用尽全身力气背着庞老二越过干涸的河道,四个看守者已经被惊动了,不约而同拿起身边的铁锹棍子严阵以待,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立即认出我和铁柱是前些日子从他们手里突围出去的人,马上警惕的问:“你们要干啥!恩?怎么还背着一个。” 我喘着气对他们说:“老……老乡,我朋友被……被虫子蛰了,麻烦你们给看看。” 说完,我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轻轻把庞老二平放在地上,然后拿手电照了照他手上和脸上的红斑。 四个看守者看了看庞老二,马上有人说:“哎呀!这是被油黑子咬了。” 他们一眼就看出庞老二的症状,而且知道这种虫子,看来有门!我和铁柱一起恳求他们想办法给治一治。络腮胡子迟疑的看看我们:“现在这天气,油黑子全都打洞钻进地里了,他是怎么被咬的?” “老乡!”我心急火燎的对他说:“救人要紧,先救救我朋友,别的事慢慢再说。” 铁柱来回摸索自己的口袋,把身上的带的整钱零钱全掏出来,一把塞到络腮胡子手里,说话声音几乎已经哽咽了:“求求你,求求你,这是我大哥,求求你……” 络腮胡子回头望望同伴,然后转头对我们说:“拔毒和内服的药都在村子里放着,你们等等吧,我回去取。”说完,他把手上的钱又塞给铁柱,扔下棍子,转身回去拿药。 红石村的老乡比较厚道,并没有过多计较从前生的冲突,我和铁柱总算心里安稳了一点,直到这时,我才感觉自己腿肚子又酸又胀,贴身穿的秋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我掏出烟让剩下的三个看守者抽,其中一个问:“你们不是好几个人吗?” “他们都没来。”我随口答道。 “你们把我们都坑苦了。”另一个年纪不太大的村民说:“你们挖个洞甩手跑了,我们被村长指令着来看守,连着一个月了,这天气,你们也在野地里呆一晚上试试。” “对不住,真对不住了。”我嘴上道歉,心里却说:我们比你们还惨呢,起码你们还能生堆火。 村民们虽然不记仇,但非常好奇,一个接一个的对我提问,毕竟庞老二还处在昏迷状态,我没心情跟他们耍嘴皮子,对方问什么,我都随口敷衍两句。心里的慌乱一平息,我不由的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村民们天天守在这里大概就是为了防我们,现在我背着庞老二自投罗网,他们会怎么做?我觉得络腮胡子回去拿药的同时肯定会通报村长,如果真是那样,也只能认命了,只要庞老二平安无事,找玉鼻的事无非就是再往后放放。 坐卧不安的等了一会,我看见红石山的山路上闪出几点星星点点的火把,络腮胡子果然带着其他人来了。 这次来的人有十来个,依然是又低又瘦的村长带队,这些人大多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都跑到这儿了还有人不住的打哈欠。 村长冷冰冰的看了看我和铁柱,又低头看了看庞老二,然后对络腮胡子低声说:“先救人。”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庞老二总算有救了。 “你们其他人呢? “他们没有来。” 河道不算特别宽,红石村的人拿着火把呼啦啦下来十几个,南岸的穆连山不可能看不见,我只希望他带着其他人继续潜伏,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面。 村长问了这一句之后就没再开口,背着手走到络腮胡子身旁。 土方子非常管用,络腮胡子一通抢救,庞老二满脸的红斑消退不少,而且人也似乎恢复了点意识。村长抬头对我说:“这毒一次褪不干净,还要再治两天,你们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把你们绑了走。” 庞老二身上的毒还没褪完,现在就算撵我们,我们也绝不会走,所以我大大方方对村长说:“不用绑,我们跟你们走。” 我背起庞老二,夹在十多个村民中间跟他们回村。幸好穆连山等人还算仔细,没有冒冒失失的跳出来营救。 进了红石村后,村长指挥人把我们押到一个黑灯瞎火的小院子,打开一扇房门,叫我们进去。 村长包括其他村民虽然态度不算友好,但也没有恶语相向,有人点燃屋子里的灯,让我把庞老二放到床上去。 这门,我没听见上锁的声音,偷偷到扒着窗户朝外看了看,两个村民坐在门前,脸对脸的打瞌睡。这些人够大意的,不但连我身上的枪都没搜走,门都不锁。 “小陈。”铁柱轻声问我:“他们啥意思?” “别管啥意思,审问肯定少不了,你想,这个村子的人对河道下的地洞那么维护,现在咱们落到他们手里,他们能不问清楚咱们的来意?” “咱们怎么说?” “有点为难。好歹他们刚救了二哥的命,我们说瞎话糊弄他们?不合适,说实话估计也不行。” “要不这么说吧。”铁柱挠了挠头说:“就说受人之托,来这里摸清楚地洞的详细路线,至于其他情况,老板没交代,咱们啥都不知道。” “这么说,老头能相信?” “你管他信不信,就这么说。穆连山没露头,肯定会想办法来救我们出去,等二哥全好了,咱们找机会溜。” 我和铁柱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送来早饭,杂面馒头,还有点粥。吃完之后,络腮胡子说要替庞老二拔毒。我们赶紧给他腾地方,同时再三表示感谢。络腮胡子摇摇头:“又是一夜没睡好,我眼皮子都睁不开了,你们也真有精神,跑到这里来有啥意思嘛。” 看的出络腮胡子是个厚道人,虽然不富裕,但送到手的钱都不要,这样的人给庞老二治伤我很放心。 第二次清理了余毒后,庞老二果然大有好转,已经能睁眼说话,络腮胡子又端来热气腾腾的药水,嘱咐庞老二喝下去。 从地洞一直到现在,庞老二始终处于昏迷状态,中间生的事他不知道,我略微解释了几句,他听后再看看周围环境,马上就明白是红石村的人救了自己。 “大意了啊。”庞老二喝完药后轻轻叹了口气:“只顾着找路,没留神洞里还有虫子,这么一来,咱们使的劲又都白费了。” “不要紧,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事,地洞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这些都是次要的。”庞老二靠着枕头对我们说:“村里人就算抓到我们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关键是耽误几天时间得不偿失,梁家人万一在这几天时间里想方设法找到这里,麻烦就大了。” “哎!黑夹克要是把梁毅和刘胖子都拉走活埋了该多好。” “肯定不会。黑夹克如果想处理他们,就地杀了多省事,把他们带走,肯定是有别的意图。” “姓梁的真是没完没了了,咱们该想个办法彻底跟他们了断了断……” 话没说完,屋外就传来脚步声,我和铁柱闭了嘴,转身到桌子前坐好。 房门一开,村长带着两个人跨步进屋,我心里确实非常感激红石村的人,如果不是病急乱投医的找到他们,庞老二现在是生是死都不好说。我正正经经的跟村长道谢,不过老头并不领情,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张口问我:“别的话不要多说,你就老实说说,你们到河道边的地洞里究竟要干什么。” 虽然铁柱想出的理由很牵强,但我也没别的借口,只好顺嘴说了一遍。 “受人之托?” “对,受人之托,他叫我们帮他搞一份地洞的路线图,答应事成以后给我们一笔钱,至于别的,他没说,我们也没问。” 这套谎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但村长竟然没有怀疑,原地来回踱了几步之后义正言辞的对我说:“别骗我!老头子我脑子清楚的很,你们几年前是不是来过一次?被我们赶走了不死心?” 我觉得老头儿已经够糊涂的了,我们这帮人来甘肃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从哪里看出来我们几年前来过?不过随即我就回想起来,对我们透漏入口信息的小子说过,几年前确实有帮人来河道边找地洞,看来,村长是把我们联想到一起了。 “别人来没来过我不知道,不过我们确实是头一次到这里来,谁赚点钱都不容易,通融通融吧,我们随便进去看看就走……” “不行!”村长果断的一摆手:“这事没得通融。” “老人家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先抽颗烟。”铁柱皮头皮脸的跟村长纠缠,庞老二中毒的时候他比谁都急,现在平安大吉,他又恢复平时的橡皮脸。村长瞪了铁柱一眼,不过铁柱不在乎,还是笑眯眯的让烟,他这性格把金七爷都弄的没脾气,何况村长? “老人家你不抽,我可抽了啊。”铁柱叼着烟说:“真不能通融,我们就走呗,最多不赚这笔钱了。” “你们已经走过一次了。” “这次走了坚决不再来了,保证不再来了。” 村长可能不想再跟我们废话,扭头就走,临出门前他又回头对我们说:“被油黑子咬了的人一天两天好不利索,你们就在这安生住几天吧。” 第十七节 另类营救 “你们可得管饭啊。”铁柱追着村长说了一句。 村长没理他,自顾自带着人走。显然,村长也拿他没脾气。对付铁柱这号人,不理他是最好的办法,想要跟他对着胡搅蛮缠,最后肯定得一头撞死。 就这么蒙混过关了?我简直不敢相信铁柱随口编出的谎话竟然没让老头起疑,刚拍拍胸口暗自庆幸,老头又推门进来,对我说:“这个月份,油黑子全都打洞钻土了,他是怎么被咬的?” 村长似乎是出门后猛然回想起这个问题,回来追问我们,他可能也不愿跟铁柱罗嗦,看我废话比铁柱少,所以直接对我问。络腮胡子曾经提到过这一点,无奈当时情况紧急,转脸我就给忘了,现在临时编瞎话,老头能信吗? “咳咳,是这样的。”我清清嗓子,大脑飞快的组织语言:“上次你们把我们赶跑之后,其他人都觉得这事太难,只有我们三个不死心,想挖出别的入口。为什么天不亮就去挖呢?因为这个时候人睡的最死,叫都叫不醒,我们刚挖了几下,就挖出只虫子,不过天太黑,看不清楚,所以才被它咬了。” “不死心?”老头冷哼一声:“现在死心了没有!” “基本上死了……” “哼!”老头甩甩手,再次转身离去。 看着村长走远了,我回头问庞老二:“二哥,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很多了,现在就是这只手还有点麻,身上没力气。没想到这种虫子的毒这么厉害。” 庞老二手上以及脸上中毒后出现的红斑现在基本上全消失了,说明红石村民的土方子非常管用,我估计再静养两天就没事了。既然庞老二脱离危险,我们就要提前为下一步的行动做打算。红石村的村民虽然表面上囚禁了我们,但看守很松懈,等庞老二复原之后我们想溜走并不困难。不过穆连山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摸进村子营救我们,为了避免彼此间各自行动无法碰头,庞老二决定就在这里等候。 我们三个人小声商量事,门口负责看管我们的两个村民时不时透过窗户朝屋里观察观察,不过并没有阻止我们交谈。庞老二是真的累的,说了一会话之后沉沉睡去。我和铁柱怕惊醒他,只好脸对着脸呆。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人端来午饭让看守和我们吃。在这种地方喝水少,小便也少,从昨天晚上开始,直到现在我才感觉有点尿急,匆匆吃过午饭,我对看守说想上厕所。我们被带到这里来无非是犯了村长的忌讳,和这些村民并没有什么矛盾,所以看守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其中一个把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呜呜囔囔对我说:“你可真有一套,刚吃完就拉。” “人有三急嘛。” 今天刚来这个小院的时候天还黑着,而且进院就被塞进屋子里,所以当时什么都没看清。现在仔细看看,觉得这小院的布局很熟悉,和老吕家的院子几乎一摸一样,不但正屋偏房厨房在同一个位置,厕所也不例外,而且,这个院子也有一个被上了锁的小屋。 虽然没机会进眼前的小屋去看看,但我敢确定,此小屋彼小屋作用是相同的。 这也印证了我过去的一个想法:红石村的村民和地洞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 庞老二只睡了两个小时,但醒来之后人精神了很多,坚持要下地活动活动。铁柱闲的没事,从门缝里给外面的看守递烟聊天,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的友好态度也博取了看守的好感,三个人聊的热火朝天,看守说,我们现在住的是村长家,村长其实人很好,表面上看着冷冰冰的,但心底很善,在村子里威信特别高。 只要和地洞无关的事,两个看守都不避讳,铁柱问村长第一次是怎么现我们的,其中一个看守嫌铁柱给的卷烟没劲儿,恶狠狠一口嘬掉三分之一,喷着烟说:“本来是没事的,我们村里的人很少到河道去,都因为尕中,村长才知道了这事,连累着村里人一个多月不安生。” “尕中?” “就是收了你们五百块钱的那个。”看守把烟头在鞋底子上摁灭,铁柱紧跟着又递过来一根,看守摇摇头:“不抽了,没劲儿,不过瘾。” “他怎么了?” “尕中嘛,碎怂一个,有命挣钱没命花,他拿了五百块钱东想西想也不知道放到那里好,最后贴身藏起来就跑去找三海子玩,天黑回家一摸口袋,钱没了。赶紧顺原路找,没找到,他就觉得钱一定是掉在三海子家,不过三海子不承认,尕中急了,非让三海子把钱还他,最后俩人打了一架,三海子吃了亏,第二天跑到村长哪里告状,村长当然起疑心,尕中不好好种地,家里粮食都不够吃,能从那儿弄这么多钱?村长眼一瞪,尕中就腿打颤,老老实实交待是你们给的钱。” 事情真是坏在这小子身上了。 “村长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看守接着说:“你们也行行好,回家赚大钱去吧,别再拖累我们去守地道了,天天跑到野地里喝西北风,谁受得了啊。” “一定一定。”铁柱连声答应。 看的出来,红石村的村长真和看守说的一样,面子冷心里热,他并没有慢待我们,午饭和晚饭的馒头都是大半白面掺一点杂面蒸出来的,菜里还能看见油花,老吕说过,村子穷,平时大人不吃白面,如此一来,我心里倒真有些过意不去了,很怕穆连山来营救我们的时候和村民们生冲突。 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村长派人替换了门外的两个看守,络腮胡子给庞老二送来药水,他说身体里残留的毒素要靠这种药清除,得连喝几天。 我们三个大活人闷在小屋子里非常无聊,铁柱又从门缝给看守递烟攀谈,新换两个看守之一上次就跟随村长到河道那里堵截过我们,后来被穆连山几鞭子全都放倒。 这位仁兄估计当时确实被敲疼了,所以直到现在还对我们带着点敌意,铁柱嘻嘻哈哈跟他纠缠半天,看守才接过烟,并且卷起裤腿让我们看小腿上留的淤青,说自己半个月走路都拐着腿。 老乡们没那么多心眼,所以前后四个看守糊里糊涂被铁柱蒙走不少家底。不过铁柱纯属无聊找人聊天打时间,套来的话没多大用处。晚饭的时候我和铁柱都没烟了,看守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包金城,说烟不好,凑合抽吧。 我们三个人其实一直都在等,等穆连山的消息,同时又愁该用什么办法和他取得联系。 晚饭后,铁柱硬拉着我玩“跳粪坑”的脑残游戏,没啥赌注,谁输了自己抽自己一个耳刮子。我连输五盘,摸摸脸说不玩了,躺到床上闭目养神,铁柱自己玩了一会儿挺没意思,也跟我挤到床上讲他过去下坑的故事。 无论什么真事放到铁柱嘴里讲出来绝对串味,并且具有强烈的催眠效果,我只听到他进了一座汉墓现一具千年不腐容貌依然艳丽的女尸时就蛋疼的不得了,同时睡意渐浓,眼皮子一沉,无视铁柱的讲述直接睡觉。 这一觉睡的非常难受,做梦梦见自己只穿着棉坎肩就去北极探险,冻醒了才现是铁柱卷走所有的被子。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另一张床上的庞老二根本没睡,正坐直身子侧耳倾听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正要问他在干什么,就看见庞老二的床下慢慢伸出一只手掌。 深更半夜,床下伸出只手,这情景放在电影里看看还行,如果真在现实里出现,那是要把人吓出毛病的。我猛的打了个寒战,头皮麻,指指点点对庞老二打手势。 床下的手出现之后紧跟着又冒出一个脑袋,扭头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穆连山! 我连忙跳下来溜到窗户旁看了看门外的看守,还好,俩人缩着脖子一人披了件羊皮袄正睡的香。这时候穆连山已经从床下钻了出来,一身尘土,我压低嗓子问他:“你打洞来的?” “恩。”穆连山点点头:“你们被押来的时候我一直在后面尾随,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弄你们出去,只能从外面打洞进来了。” 我真是服了,叫他穆大侠一点都不糟践。 “庞二哥,你怎么样?” “已经没什么事了,连山,其他人呢?” “还在老地方,就我一个人来的。”穆连山看了看正在床上酣睡的铁柱,说:“叫他起来,咱们走。” 庞老二摇摇头说:“咱们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 “如果现在咱们就这么走了,红石村的人最晚早上就能现,又要派人去河道那里防备我们,很麻烦。” “那是肯定的。” “我们三个呆在村里很安全,他们并没有为难我们,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等于吸引了他们所有注意力,使他们放松对河道的警惕。”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只要接上头,知道彼此都很安全就行了。我们不走,继续留在这儿,你带人去地洞摸路,等路摸清之后再来通知我们,到时候拿了玉鼻就可以直接离开这里。” 我和穆连山都觉得庞老二的话有道理,只要我们三个人在这牵制红石村人的注意,其他人就能有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的环境。 穆连山一向做事很果断,想了想就点头答应。 “你们一定得小心。”庞老二加重语气说:“特别要防备梁家人,如果出现意外,先不管别的,尽力全身而退。” “我心里有数,地洞里路一摸清就来找你们。” 第十八节 被迫逃脱 穆连山走后,我和庞老二心里都轻松了很多,大家都平安无事,而且分开行动能收到比较良好的效果,对我们来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大侠钻地洞一走了之,床下的洞口又得我们处理,我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床单尽量往下拉,用来挡住洞口。因为怕惊动门外的看守,所以我们之间的交谈声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等我把洞口都挡好了铁柱还卷着所有被子睡的不亦乐乎。等他醒了之后,我把夜里生的情况对他讲了一遍,铁柱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连连称赞这个决策实在是英明无比。 村长自从第一天过来问了我们两句话以后就再没露面,有时候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他在院子里进进出出,这个老头心里肯定隐藏着和地洞有关的秘密,只不过我们没有一丝洞悉的机会。 这天早上,我和铁柱象蹲号子一样可怜巴巴一人守着一扇窗户朝外张望,呆在村子里虽然没有风餐露宿之苦,但每天窝在这么小一个屋子里,憋的人非常难受。看守每天照例更换,而今天刚刚接班的两个看守里竟然有个老熟人,老吕。 老吕站在窗子外和我们对视了半分钟,看的出,他的眼神里包含着无奈。 我和铁柱打时间的方式就是跟每天都更换的看守们聊天,至于跳粪坑那种把智商越玩越残次的游戏我是坚决不会再玩。我们身上带的烟早就抽完了,所以在这方面与村民相比也不占什么优势,我们在屋子里抽金城,看守在外面抽金城。 隔着门缝聊了一会之后,一个看守去上厕所,老吕瞅准这个机会,四下看了看,急切的对我们说:“千万不能对村长说你们在我家借住过。” 可以理解老吕的心情,如果村长知道我们在他那里住过,不但他会遭到训斥,而且收我们的食宿费也保不住,所以铁柱安慰老吕说:“你放心,给我们上刑也不会卖了你。老吕啊,你能给我找点烟叶抽抽吗,这个烟抽的我想撞墙。” 老吕放心了,爽快的点点头,很快就从村长那里弄了点搓好的烟叶还有报纸,卷了根土烟从门缝塞进来,铁柱抽了几口,肺都快咳出血了,皱着眉头说:“先人的,这是烟还是化肥?抽这个的人还能活过四十?” 上厕所的看守一回来,老吕就不怎么说话了,可能是怕同伴看出他和我们过去就认识。 吃午饭的时候,庞老二悄悄对我们说:“我们来了好几天,连山他们应该已经把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我估计这两天就会来跟咱们接头,吃完饭别瞎闹,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免得晚上一睡就叫不起来。” 我和铁柱点点头,吃过饭后老老实实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午睡的习惯,而且现在也不困,想睡着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半个小时过去,扭头看看铁柱,估计和我一样困难,正大睁着眼睛酝酿睡意,看我也睡不着,他小声说:“死活睡不着啊,咱俩跳粪坑?” “你自己跳吧。”我裹着被子把头扭过去不看他,免得越看越清醒。 如此痛苦的熬了两三个小时,直到庞老二下床的时候我们才装着刚睡醒的样子争先恐后的下来活动。 “二哥,我很无奈啊。”铁柱摸了摸油腻腻的头:“再等等就该吃晚饭了,吃了晚饭又要睡觉。” 我站在窗前正想替庞老二教育教育铁柱,就看见一个村民急匆匆的从院子外奔到村长住的正屋,没过三分钟,老头一脸怒气跑过来问我:“你们到底来了几个人。”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坏了,肯定是村民又在河道现穆连山的踪迹或者和他们生冲突,穆大侠也太大意了,明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我们刚被“俘虏”的时候所编的那套谎话也许真博取了老头的信任,而现在,老头的鼻子几乎都被气歪了,我立即作天真无辜状,对老头说:“就我们三个啊。” “就你们三个!那刚刚在河道边冒出来的是谁!” “老人家。”铁柱凑过来说:“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被你们抓到这儿已经好几天了,外面是啥情况根本不可能知道嘛,总不能去河道的人都跟我们有关系吧?我们不可能那么傻,为了这件事带那么多人来,老板答应给的钱其实不算太多,就算我们把事干成了,那么多人,这么点钱,怎么分?再一个,河道虽然离你们村子不远,但也是国家的地……” 村长气的血压偏高,转身就走,还对两个看守说:“锁上门锁,看好他们。” 透过窗户我看见村长带着报信的人一溜烟的出了院门。 看来,等待穆连山来接头的计划要变一变了,村长很显然是带人去河道捉拿穆连山,不管捉到捉不到,我们三个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无法再起到牵制红石村人注意力的作用。 庞老二等村长走远了,对我们说:“咱们准备撤。” “现在?” “现在就走,村子里的人肯定去河道了,我怕连山下手没轻重,如果真把村民惹急了,会有大麻烦。” 有道理,穆连山被围的时候就敢拿鞭子敲村民的腿,真打起来的话说不定鞭子就该敲村民脑袋了。 “小陈,你和柱子先走,我断后。” 我和铁柱一前一后钻进床下的地洞,穆连山不胖,所以打出的洞比较窄,好在我们三个也都体态偏瘦,如果此时钻洞的是松爷,估计会被卡的很难受。 我爬了五六米后,庞老二也进了洞,同时嘱咐我们动作快一点,看守已经现屋里空了。 这个地洞的出口在另一户人家的院墙外,很背,穆连山还在洞口上盖了块烂木板子,铁柱第一个顶着板子露出头,我和庞老二随后钻出地面,左右观察一下,周围环境不太熟悉,不过村子不太大,路也不算复杂,很容易就摸到了出去的路,村子里的壮劳力估计都被村长召集走了,我们只看见一些女人和小孩。 很快,我们就从村子里跑到红石山的山路上,铁柱走在最后,他回头看看后对我们说:“俩看守追过来了。” 我闻声一看,果然,老吕和另一个看守就在我们身后大概一百米的距离。 “先不管他们,我们去河道。” 红石村与河道之间隔着红石山,山不高,山路也不陡峭,如果全力走的话,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到达河道,我们怕穆连山和村民生冲突把事情搞大,也怕两个看守追过来之后纠缠不清,所以拼尽全力朝山路上跑。 我们三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用最快度登上山头,朝下一看,村长带的人已经冲到山脚下,正向河道方向移动。而远处的河道旁,依稀有几个人影。 “快,还来得及。” “二哥,不用跑的这么急吧,穆连山又不是傻子,别人要抓他,他不会跑?” “他能跑,我们的东西还有挖出的洞口都跑不了,东西要都被村民抄走了,咱们吃什么,连山肯定不会跑远,咱们先和他汇合。” 回头再看看身后的追击者,已经离我们不远了,还能听到他们边喘气边嚷嚷站住站住。 下山之后我们远远跟在村长他们后面,两个看守又跟在我们后面,纠结的人蛋疼。我们和穆连山他们几个朝夕相处,彼此之间可以说非常熟悉,距离一缩短,视野就更加清晰,据我观察,河道旁的几个人里面并没有我们的人,也就是说穆连山很可能已经跑掉了。 只要他们跑了,就不会和村民再面对面的生冲突,庞老二总算把心放进肚子。不过穆大侠不用担心了,倒是我们三个的处境变的很不妙,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我们的谎话已经被老头拆穿了,如果这次再被抓住,恐怕待遇会一落千丈。 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跑。 以我们和村长那群人之间的距离,他们想追上我们很困难。只不过我们一时半会之间也不知道穆连山到底跑到那儿去了,只好摆脱村民们之后慢慢去找。 我们三个沿着河道往西跑,村长很可能被接二连三的纠缠惹出真怒,指挥人追了我们好久,大有不死不休的势头。好容易甩的他们不见人影,我们已经累的几乎休克,热心肠办好事,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我对穆连山意见越来越大,按说他也是吃了这么多年江湖饭的人,凡事就算不如庞老二考虑的周全也不该犯低级错误,很可能是他们几个急着赶时间,大白天出来作业被看守河道的村民给现了。队伍想干大事,人员的思想工作就得跟上,我觉得很有必要在汇合之后开会总结经验,狠狠批判穆的这种左倾机会冒险主义。 休息很长时间之后我们才算恢复大部分体力,按原路朝回走会有危险,所以我们向南行进,绕了个圈子回到地洞入口附近,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们先摸到过去停放汽车的地方,不过车已经不见了,铁柱疑惑的说:“他们开着车跑的?难怪村民们追不上。” “应该不会,摆脱村民用不着开车,可能是他们把汽车转移了地方。” “这么找他们可不是个事,他们肯定是找隐蔽地方藏起来了,我们靠两条腿去找?” 铁柱一说隐蔽,倒让我想起来过去我们潜伏窥探河道的那个制高点,穆连山会不会暂时藏到那里?因为那地方不但居高临下,而且非常隐蔽,河道上的人无论怎么看都不会现。 达成共识后,我们决定到制高点去看看,就算穆连山没在那里,我们也能顺便观察村民们的情况。 顺着一条比独木桥都难走的羊肠小路,我们慢慢爬到邻近制高点的小山头。很幸运,穆连山他们果然是潜伏在这里,负责守夜的卫攀看清楚上山的是我们三个,立即跳出来表示慰问。 在我们“被捕”几天之后,终于和其他筒子胜利会师。接下来就要开会批判穆连山的机会冒险主义了。 不过让我感到惊讶的是,穆连山说他们从未在白天行动过,包括今天在内,一直都是昼伏夜出,虽然心里急,但也不会冒着傻气大白天跳出来往地洞里钻。 第十九节 枪声 “你们在这里猫了一天没露头?”我疑惑的问道。 卫攀说:“我们心里都是有分寸的,每天白天藏起来,到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才到地洞去,天亮之前退出来,因为时间少,所以进程慢。昨天也是凌晨进去的,出来之后就到这儿休息。” 我和庞老二铁柱三人心里猛的紧张起来,如果穆连山他们白天并没有被红石村的人现,那么村长所说的肯定另有其人。 “你们今天下午现河道那里有什么异常没有?” “下午?”卫攀想了想说:“今天刚从地洞里出来之后我们没急着睡觉,连山兄弟怕咱们的车老停在一个地方被人现,所以我们几个把车转移了位置,然后才到这儿来,一个人把风,其他人在背风的地方睡觉,我们只有四个人,所以把风的时候主要是把守这条上来的山路。至于河道那边,没怎么注意。小陈,你们不是说等摸清了地洞里的路线才脱身吗?怎么提前跑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我把下午的经过跟大家说了一遍,这是个非常浅显的道理,所有人听了之后就明白了,而且我们不约而同的都联想到梁家。下午去给村长报信的那个村民神情慌张,村长则气急败坏,这说明村民肯定不单单是现河道有人这么简单,双方很可能生了冲突,就因为这样,庞老二怕把事情搞大,才改变计划中途逃脱。 锲而不舍的村长,阴魂不散的梁家,如果合在一起阻止我们,非常头疼。特别是梁家,他们不像村长一样只为阻止,从小阳山到现在,我们之间已经结下了很深的梁子,不是三两句话或者一场打斗就能解决问题的。 我们观察了一下河道的情况,没有现看守者所燃的篝火,这很不符合常理,依照村长的作风,今天下午刚刚现河道来人,晚上肯定会加大看守力度,而实际情况好像是所有看守都撤退了。 看的出村长是个古板倔强的老头,他既然可以动全村的劳力在几年前堵住被人挖开的入口并且一有风吹草动就派人看守,肯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人撤走。 很迷茫。 入口有人看守的时候我们就偷偷摸摸趁夜行动,现在没有看守了,大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哥,你看咱们今天还进不进洞了?” 庞老二指了指远处的河道说:“那儿肯定还有村民看守,他们不会在这时候撤走的。” “那怎么看不见人?” “可能是村长的计划也改变了。”庞老二给我们解释说:“从以前的情况来看,几个看守大模大样守在入口附近,夜里还点火取暖,这其实也是告诉偷偷摸摸来河道的人:不要再打地洞的主意了,入口有人守着。那时候村长的意图估计就是把人吓跑就算完成任务,我和小陈铁柱落到他们手上被关了几天,村长并没有深究,还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说明村长也不想惹别的麻烦,只为守住地洞。但河道这里接二连三的出现情况,村长可能也动怒了,过去他为了吓唬人,现在估计是为了抓人。” “你的意思是说,河道那里的看守也和我们一样,藏起来了?” “应该是这样。我只怕下午这一阵折腾,咱们在南岸挖出的入口会被村民们现,想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挖入口可不是件容易事。” 卫攀说入口那里他们每天进出之后会掩饰起来,在洞口卡一块板子,上面均匀的撒上浮土,都是穆连山亲自动手做的,如果不是人凑巧一脚踩上去,估计不会有问题。 他这一说我们就放心了,穆连山是个老地下工作者,这点小事应该能干的很出色。不过形势还是不容乐观,上次我们只露了个头就招致村民苦守一个多月,这次他们起码要守到开春。 我甚至萌生了暂时丢下河道不管,先去别的地方找玉眼玉口的念头,但刚一说出来就被庞老二否决了。梁家人尾随我们来甘肃可能是卫攀手下出了内鬼,但如果今天下午出现在河道的仍是他们的话,情况就有些复杂,内鬼最多也就知道我们来甘肃,而梁家人很精确的摸到河道这里,说明他们已经洞悉了某些秘密。当初刘胖子偷过金七爷遗留的圣师手札,虽然被我们追回来了,不过仍不能排除胖厮留有副本的可能,梁家好歹也是六大家之一,名声臭了点,见识和手段必定还是有的,万一他们刚刚走狗屎运破译手札的内容,肯定要下地洞找玉鼻。我们这时候撤离,显然很不明智。 这些事情一说完,我才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河道地洞内的路线。 这件工作自从我们被捕后就由穆连山具体负责,穆大侠也算是个仔细人,把情况分析的很明了,他们一共四个人,又要下洞摸路又要顾及地面,显然分派不开,尤其是地面,庞老二交待过,梁家人很可能最近出现,所以留谁在上面望风都是个危险工作,既要心细,又要应变能力强,松爷马大哈,卫攀身手差,苏玉女人家……面对诸多难题,穆大侠果然不同凡响,拍板决定地面不留人了,四个人全都进洞。 带松爷和苏玉一起进洞,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既然带了松爷,那凡事就要更加小心,加上时间比较紧迫,所以他们连走了几天才把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的小路走完。 按说小路走完就该到达终点,但卫攀说路走完了之后出现一个五六百平米的大空间,不知道是不是终点,昨天他们走到这里因为时间的原因,没有继续下去。 这时候松爷抢着说他昨天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影子。 “影子?你又看见了?” “看的真真的。”松爷很肯定的说:“绝对错不了。” 卫攀插嘴说回来的路上其他三个人都没在意,只有松爷说自己看见了影子,所以不排除他眼花的可能。 松爷不满意了,说:“你们看见影子就是真看见了,我看见就是眼花,你们这分明是不拿我当盘菜,告诉你们,我是2.o的眼。” 松爷虽然大大咧咧而且喜欢起哄,但这种事估计他也不会毫无来由的瞎说,所以庞老二让他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松爷说当时他和苏玉一起负责放线收线,往回走到地道刚刚分岔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对面的墙根冒出个影子,模模糊糊的能看出是个人影,一秒钟时间不到就消失了。松爷看到人影后立即张口嚷嚷,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不过他语言表达能力有限,描述的很含糊,卫攀就批评他不要蛊惑军心。松爷回来之后越想越瓷实,所以坚持认定自己不是眼花。 联想前两次现人影时的情景,我越来越搞不清楚会有什么神秘人物闲着没事一直跟着我们,既不背后砸我们黑砖也不阻止我们的行动,每次都是匆匆露个头之后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迅消失。 我真的开始怀疑这人影到底是不是人。不过站在科学和理智的角度来讲,无端的猜测都是没有根据的。圣师宝藏中有很多说不清楚的问题,现实中同样有很多说不清楚的问题,有的事已经不能套在科学的范畴里去看待和解释,过去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则奇闻,美洲一些庄园主的土地里总是有些劳工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工作,不吃不喝不知疲倦,后来有人现这些都是没有生命的死人。 我决定了,下次如果再看见人影而且自己反应足够快的话,非崩它一枪试试不可。 我们一直在黑暗中观察了很久,河道附近始终没有现任何人的身影, 本来我是准备好好批判穆连山的,但此时此刻左倾机会冒险主义反而影响了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大家一致认为窝在这里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应该悄悄的过去看看,最起码要看看我们挖的入口有没有被人现,敌人虽然在暗处,我们同样也在暗处,最多就是谁也看不见谁。 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这个地方弄的我们都很心烦,明明知道地洞在什么地方,就是不能顺顺利利拿回我们想要的东西。而穆连山找到的五六百平米的大空间有可能就是地洞的终点,我们实在是忍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拿到玉鼻然后连夜跑步回兰州。 庞老二不愿意冒险,但梁家人的出现是个很不好的兆头,如果等过两天让他们把附近情况全都摸熟之后,这些人会成为我们强劲的敌人。 最后决定,庞老二穆连山卫攀还有我四个人下去,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会多走点路,绕个大圈子然后慢慢接近河道南岸的入口。 梁家人的武器上一次被我们收缴了,但这些人能量不小,而且平时做的生意不干不净,跟很多杂七杂八的人都有来往,他们有路子再找武器。临走时苏玉叮嘱我要小心一点,看的出她有点担心,我安慰她说没事,老子也是有枪的人。 我们四个人绕了很远的路,然后才朝河道南岸靠拢,现在已经不能象平常那样甩着手昂挺胸的走路,我们猫着腰,象打仗时穿行在低矮战壕里的士兵一样,离南岸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干脆趴在地上匍匐前进,胳膊肘和膝盖都蹭破了皮。 南岸附近非常平静,月光下可以看到我们挖的入口仍旧被掩饰的很好,显然没有被人现。 “咱们下去三个人吧。”卫攀轻声说:“留一个人在上面,等人进去之后再把入口掩盖好。早弄完早安生,这地方搞的我心理抑郁,一天都不想多呆了。” 庞老二没说话,扭头观察四周的情况,估计是在考虑卫攀的建议。 还没等他考虑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我们四个人心头一惊,下意识的同时朝后缩了缩脑袋。 紧跟着,又是几声枪响传来,可以分辨出,枪声是从西边传过来的,而且距离我们很远。 虽然没有看见放枪的人,但从枪声里可以得到一点信息。第一声枪响沉闷,声音不算大,一听就知道是土制的那种“兔枪”所出来的,这种枪枪管细长,打的是铁砂子,用来猎杀一些小动物,过去我老家陈村有很多家户都有这种**。而后面几声枪响清脆,很显然是制式手枪的声音。 庞老二预料的没错,红石村村民果然都潜伏起来了,而且这时已经跟人交上了火。 第二十节 搭救 这也更印证了我们的另一个猜测,下午出现在河道的不之客大概就是梁家人,他们有枪,而且做事不计后果,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跟村民们动枪是很正常的事。 凌乱的几声枪响过后,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枪声结束就代表两方人交火结束,我们看不见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吃了亏,不过按正常思路分析,梁家人在武器这方面zhan有绝对优势,村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但庞老二说你们注意没有,第一声枪响是土*枪的声音,这说明是村民们先开火的,而梁家人在黑暗中遭到枪击,肯定会没头没脑的还击,村民在暗,梁家人在明,不一定就是村民们吃亏。 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讲,我都希望红石村的人能把梁家打的满地找牙。 庞老二又对我们说:“这一次可都是真刀真枪的交上手了,村民并不知道我们和梁家不是一伙的,他们敢对梁家人开枪,如果遇到我们肯定也不会手软,卫老板,小陈,你们两个手里有枪,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对村民们用,情况已经够复杂棘手的了,假如弄出条人民,会非常麻烦。” 因为突如其来的枪声,我们更加不敢大意,静静伏在河道的南岸一动不动,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仍然没有现任何情况,我悄悄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可以耐着性子再观察一会。红石村虽然很小,但壮劳力也有几十个,村长如果怒把他们全派出来分批埋伏,在附近任何一个地方露头都会有危险。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卫攀忍不住小声骂街诅咒梁家人,说如果不是他们胡来,村民们也不至于如临大敌一般拿枪招待人。我劝他省省力气,庞老二和穆连山突然同时压着嗓子让我们别出声。 顺着庞老二的指示方向,我看见远处有几个人正沿着河道南岸朝我们这边鬼鬼祟祟的走过来,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衣着面貌,但单从走路的姿势就可以分辨的出来,这绝对不是红石村的村民。 既然不是村民,那肯定就是梁家人,我和卫攀立即掏出枪,小心翼翼的上膛开保险,庞老二贴着我的耳朵说:“不要动,那些人显然是没目的的瞎转,只要他们不现我们,没必要露面。” 这几个人没用任何照明设施,借着月光在河道上行进。随着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心跳逐渐加,攥着枪的手全都是汗水。等他们又走近一些后,我一眼就认出几个人中有我们当初在废旧厂房里见过的梁毅的手下,果真是梁家人,而且有不少生面孔,说明梁毅在黑夹克手里吃了亏后临时又调了些人手过来帮忙。 我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我们现在藏身的位置比河道高,如果我和卫攀联手伏击,很有希望把这几个人一网打尽,说不定他们中了枪都不知道枪是从什么地方打出来的。不过这也就是个不能付诸行动的邪恶念头,河道这里虽然偏僻,弄出几条人命肯定无法收场。 我很担心这帮人误打误撞之下一脚把我们掩饰好的地洞口给踩出来,他们大半夜不睡觉在河道附近来回转悠肯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也是在找地洞入口,如果真被他们现,大事休矣。所幸梁家人一直紧贴着河道边缘走,暂时威胁不到入口。几分钟后,他们在距离我们只有十五米的地方懵懵懂懂过去了,继续向东而行。 等他们走远了,我才和卫攀嘀咕刚才是不是应该学学他们背后打人黑枪,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卫攀一脸恨意的说要是杀人不犯法老子肯定把他们全给屠戮掉。 其实梁家人也算给我们办了点好事,他们摸黑行动,如果有埋伏在附近的村民肯定饶不了他们,几个人等于是探雷器,替我们试探那里会有危险。 我隐隐觉得今天肯定弄不成事了,必须忍耐下来等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时机再下地洞。 这时候梁家人还没走出去太远,我正要跟庞老二提议先撤退,东面就传来几声怒喝,随后是两声枪响和人的惨叫声,显然有人中了枪。 两声枪响都是制式手枪的声音,那么中招的肯定是红石村的村民,我们稍稍探出头向东观察,光线限制,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看见一帮人四下乱跑,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现场只剩了一个中弹的人哀号呻吟。 这哀号声好熟啊!我正想再听一听,穆连山低声说:“老吕。” 穆大侠的耳朵相当之灵敏,经过他提醒,我也觉得中弹的就是老吕。看样子他是腿被打伤了,跌跌撞撞想站起来,可惜力有未逮。 村民们和梁家人一转眼的功夫都跑的不见人影了,老吕不知道伤的重不重,如果真是被打中要害,来不及救治挂到这里,村长肯定要把这笔烂帐算到我们头上。再加上过去一直借宿在老吕家,我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他受折磨。 又等了几分钟,跑散的人还是没有回来,庞老二估计已经打定主意了,他问卫攀我们带来的伤药还有酒精绷带这类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卫攀说制高点上有一些,车里也有一些。制高点在我们东面,现在过去会有危险。庞老二说把老吕弄到放车的地方,先给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如果伤重就再想别的办法。 卫攀为难的说:“要是让他看见车,可能以后有麻烦。” 庞老二摇摇头说:“要是他死在这儿,麻烦更大。” 我们很小心的跑到老吕附近,庞老二穆连山下去弄人,我和卫攀火力掩护,老吕以为我们和打他的人是一伙的,拼命挣扎着不肯配合,庞穆两人是什么身手,危急中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抢亲似的硬把他给弄了回来。 “你们……你们还想干什么!”老吕惊恐的问道。 “老吕,你安静点,我们和刚才那些人不是一路的。” “来人……”老吕猛然间张口大喊,被卫攀一把捂住嘴:“老吕!你疯了!我们要真想害你,你活的了吗?别出声,我们是救你的!” 老吕可能觉得卫攀的话有道理,没再出声,但脸上仍然全是痛楚和惊恐,我看了看,现他是右腿受伤,血把裤子都浸透了。 “老吕,你忍一忍,这里不安全,我们车里有药,先给你止血。” 我和卫攀一前一后拿着枪警戒,庞老二穆连山架起老土就朝放车的地方跑。他们几个也真舍得下力气,把车藏到很远处的一个坑里,上面平铺着两顶帐篷,还放着一堆枯树枝。 卫攀钻进车里拿出药,庞老二动手给老吕包扎。老吕闭着眼不敢看自己的伤腿,酒精冲洗伤口的时候他几乎疼的跳起来。庞老二说:“老吕,你别担心,一点小伤,没伤到骨头,回去养一阵子就好了,不会有什么大碍。” 老吕一直担心自己这条腿会废掉,心理压力极大,庞老二告诉他伤并不要紧后他还不太相信,我说你看嘛,就是皮肉上有个贯通伤,子弹早就飞了。老吕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点一点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右腿上,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忍不住闭眼皱眉呲牙裂嘴。 庞老二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伤口处理好了,老吕看着伤口包扎的很象样子,这才稍稍放心,我们再次跟他解释打他的是另一伙人,老吕没那么深的城府,他觉得那帮人打他,而我们救他,肯定不会是一路人,所以戒心消除了一大半。我掏了烟给老吕抽,老吕接过烟迟疑的问:“中枪了忌讳烟酒吗?” “没事,抽吧。” 一支烟抽了一半,庞老二问老吕昨天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吕轻轻摸着伤口上的绷带说:“开始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河道又来人了,村长带人去追。后来你们跑了,我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真有本事,还能从屋里掏个洞出去。” “那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后来怎么样?” “你们跑了,我见到村里人才知道,本来一天都没什么事,村里四个守河道的人坐着闲谝,半下午偷偷摸摸溜来几个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村里人过去盘问,不知道怎么三言两语就说僵了,还动了手,那几个人带着刀,没轻没重的乱砍乱捅,尕涛子挨了一刀,幸好穿的厚,棉袄都给割透了。村长得了信以后就带来过去帮忙,没找到人。” “你们怎么大半夜的又跟他们打起来了?” “村长急了啊。”老吕说:“无冤无仇的下那么重的手,这要是放到夏天穿的薄,尕涛子估计当时就被捅死了。村长把村里男人都派到河道附近藏起来了,看见生人就打,我家里一屁股事,可村长叫来我也不敢不来,这下可好,一个人没逮到,还叫人家打了一枪……” 我安慰老吕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吕看看我,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吕老哥。”卫攀又递给他一支烟说:“别人不知道,你现在应该清楚了吧?我们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回去可得跟村长还有乡亲们说清楚,免得误会我们,见了我们就打。” “这是肯定要说的嘛,你们虽然也来打地洞的主意,和那些人不一样,我回去就跟村长说,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回家吧,村长脾气怪的很,这次把他惹恼了,不管你们跟那些人是不是一伙,只要被村里人抓住就不会有好结果……” 我们听了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倒是穆大侠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老吕也太不拿人当回事了,村里乡亲们种地是把好手,要论打斗,肯定不如我们,甚至连梁家人都不如。 也不知道河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出来的时间一长,我们很替留在制高点的三个人担心,所以大家打算回制高点去。可老吕怎么办?拖着条伤腿跑也跑不动,万一被梁家人现,真不知道会如何对待他。 老吕显然不知道情况有多复杂,还在苦口婆心劝我们回家找碗干净饭吃,一直沉默的穆连山突然有了反应,冲我们低声说:“都趴下!” 第二十一节 救人的收获 在昏暗的环境中,人的眼睛受光线限制,显然不如听觉能够更及时的现危险,穆连山听觉非常灵敏,我连忙就地伏好,顺手把老吕也给压下来,告诉他有情况,不要出声。老吕不了解穆大侠的本领,伸着脖子往周围看,嘴里还嘟囔着有啥情况啊。 反正我们的家底已经被老吕看见了,没必要再顾忌什么,我和卫攀几乎同时掏出枪,严阵以待。梁家人很黑,对无冤无仇的村民还下得了手,更不要说我们这几个有大过节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由不得我们不反击。借用现在一句很流行的话说就是,哥不想砍人,也不想被人砍。老吕看见我们掏枪之后显然非常吃惊,瞪着眼睛说:“还说不是一伙的,你们怎么也有枪啊!” “我们拿枪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打人,有枪的人就是一伙的?你们不是也有土*枪吗?老吕我说你四十的人了怎么还黑白不分?那些人打你,我们救你,你这么说亏心不亏心。算了,现在没时间多说,趴好,别露头。” 我一直都非常佩服穆连山的听觉能力,简直已经达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程度,我们趴下不久之后,就看见几个人由远至近很小心的朝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我眼神还算不错,等这几个人走到肉眼能够观察清楚的时候,我现他们并不是开枪打老吕的那批人。 但是这些人里很明显有梁毅的手下,前后两批人加在一起足有十个,而且梁毅和刘胖子都没露面,看来这次梁家带了不少人。 那些人越走越近,最要命的是,他们对自己周围情况观察的非常仔细。我们的车子虽然隐藏着,但这么大的东西无法藏的尽善尽美,离得远了说不定还能掩人耳目,但只要走近,肯定得露馅。老吕是个伤残人士,车子如果被现,他也跑不掉,我脑袋上顿时冒出一片冷汗,不由自主把枪握的非常紧。 老吕显然也紧张了,把身体一点一点往后缩,他腿上刚挨一枪,滋味不大美,肯定不想再挨第二枪,我怕他弄出动静,连忙示意他趴着别动,老吕愁的鼻子眼睛都挤到一起去了,不停的抖。卫攀对我打了几个手势,小声说:“咱们先下手!” 情况危急,占住先机才能保住命,我咬着牙点点头,慢慢伸出枪,对准了不远处的敌人。 “不行!”庞老二压住卫攀的枪,说:“你们不要动,我和连山出去把人引开。” 我心说这简直太冒险了,跳出去不是给人当靶子吗?庞穆是我们的顶梁柱,大家都指望着他们干大事,万一有点闪失怎么办。我刚想阻止,庞老二和穆连山噌的一声蹿出去,飞快的朝来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批人立即有了反应,纷纷散开队形追击,庞老二和穆连山的度非常快,如果真跑起来,后面的人绝对追不上,但梁家人手里有枪,人的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追击者很快就追到我们藏身处附近,其中一个对同伙说:“追近点,朝腿上打。” 我几乎忍不住想背后打他们黑枪,但庞老二和穆连山已经冒险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这时候我再动手显然不明智,何况还有老吕拖着我们后腿。我屏气凝神紧紧盯着前面的情况,如果庞穆二人真不幸中弹,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庞老二和穆连山身形灵活,而且奔跑时的路线弯弯曲曲,后面的追击者没有充足时间瞄准射击,只能跟着他们跑。庞穆很快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梁家的狗腿子随后也跑的看不见影子,我们暂时解除了危险警报,老吕心有余悸的说:“太险了,太险了,子弹可没长眼睛,他们也太冒失了……” “得了吧!”我低声训斥他:“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瘸着腿跑不动,我们犯得上这么玩命吗!” 老吕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伤腿,一脸歉意的说:“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吕老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卫攀长出了口气说:“你现在总能把心放肚子里了吧,我们和那帮人可不是一码事。” “那是当然,我没什么见识,不过这双眼睛还是有水的,好人坏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早知道你和他们绝对不是一路人。” 我看了看表,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一直没听到枪声,说明庞老二很安全,他们肯定会把追兵引远之后绕圈子回来找我们。村长很固执,梁家很烦人,后面的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我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梁家人在附近游弋,所以警惕性很高,时刻不停的观察周围情况,卫攀半开玩笑的对老吕说:“吕老哥,这次刻算是你欠我们个人情啊。” “那是那是。”老吕这时候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自己非常全面的起到拖累我们的作用,说话比过去客气的多:“咱们也算老熟人了,其实你们没看出来?昨天你们从地洞跑出来以后,我在后面追完全是装样子给别人看。” “那就对了嘛,我们风里来雨里去的,混碗饭吃也很不容易……” 卫攀和老吕东拉西扯了几句就问:“吕老哥,你看,眼下河道这儿是越来越不安生了,我们也想早点回去,你就受累给我们说说吧,那个地洞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攀果然是个生意人,一付出就想要回报。不过地洞的事确实搞的我们非常头疼,有必要趁这个机会问问老吕,不过我担心老吕仍旧不肯说实话。 果然,老吕听到卫攀问之后吭吭哧哧的说:“这个这个,地洞,这个这个……” “没事,吕老哥,要真有难处就不勉强你了,咱们冒死救你也不图回报。” 卫攀这句话很厉害,老吕虽然是个山里人,但好歹也是个汉子,被这句话一激,神色马上就有点不自在,低着头来回抚mo腿上的绷带,卫攀知道他正在做心理斗争,考虑该不该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我们,所以有意对我说:“小陈,等一会二哥他们回来之后让他们休息休息,我俩出马,说什么也得把吕老哥安安稳稳送回村子。” 老吕听了这句话更是坐卧不安,又想了想,狠狠心说:“地洞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说说就说说,不过我的确知道的不是太多,而且,千万不能让村长知道这些话是从我嘴里露出来的,要是他知道了,我以后就没法在村里混了。” “吕老哥你放心,我打保票,一个字也露不出去。” 老吕又开始沉默,估计是正在组织语言,想了三分钟才说:“关于地洞的事,我也是从村长嘴里听来的,可能是二十多年前吧,我才十**岁,当时的村长是现在村长的父亲。我们这里缺水,那一年又旱的厉害,所以村里轮流派人跑好几十里去拉黄河水,我和现任村长结伴去的,连续去了七八天,最后一次拉水的时候天晚了,赶不回来,我们就找了个背风地方,准备睡到天亮再走。那天村长的心情似乎很好,把牲口都安置好以后,他拿了瓶酒叫我一起喝。” 听到这我就知道,二十多年前的村长肯定没有现在深沉稳重,可能是遇见什么高兴事,拉老吕喝酒,喝麻以后嘴皮子一松,说了点不该说的话。 老吕当时年轻,不怎么喝酒,只勉强喝了一点,剩下的全被村长独饮了。村长这人当年酒风不是太正,虽然不会酒后闹事,但管不住嘴巴,拉着人啰啰嗦嗦没完没了,当天他喝了不少,所以喝完之后就不当家了,拉着老吕云天雾地,老吕困的不能行,还不敢不听,既无奈又痛苦。 说着说着,村长突然神神秘秘的问老吕,知道不知道他们的村子是怎么来的。老吕只知道村子年代久远,但对于村子的来历没有查究过。那个年头村民的终极奋斗目标就是填饱肚子,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这些其实和他们自身息息相关的事情。 村长很得意的傻笑两声(我真看不出黑脸村长当年还有傻笑的时候),然后告诉老吕,他知道村子的来历。 老吕肚子饿,又困的要死,所以对村长掌握的秘密不感兴趣,随口问了句:村子是怎么来的? 老吕淡漠的表现让村长很不满意,他觉得老吕应该死皮赖脸的追问下去,才能显得自己很有溜儿。村子非常偏僻,村长的权力很大,而且他们不搞民主选举,村长这个位置是世袭的,老子当完儿子当,儿子当完孙子当。当时老村长年纪已经大了,用不了两年就要由儿子接班,所以老吕不敢得罪这位“衙内”,打着哈欠装着兴趣盎然的样子继续往下听。 村长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乐了,很大度的把村子的来历告诉了老吕。他说这个村子少说也有千年的历史,最早只有两户人家,一个姓吕,一个姓贺。对于这一点老吕比较赞同,因为一直到今天,红石村的村民不是吕姓就是贺姓。 红石村的两位老祖先在当时也是方圆百里小有名气的人物,特别是拜了一个姓付的师傅之后更加了不得(我很怀疑就是付通),又有钱又有势力,生活质量那是相当之高,但好景不长,不久后当地生了一场大变故,恩师不幸遇难,吕贺二人在混乱中总算捡了条命,但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毁于一旦,两人一转眼变成赤贫。 不过遭难归遭难,吕贺二人还是有几分风骨的,千方百计找到恩师的遗体(我估计这项工作难度很大,非心理素质极好之人不能完成,因为付通犯的是谋反大罪,如果被活捉,说不定要被判处凌迟),然后埋葬起来,在当时那种环境下,吕贺能够保住命已经算是天大的造化了,所以他们不敢再抛头露面,进找了个地方定居,一代一代繁衍下来,最后形成了红石村。 村长还告诉老吕,埋葬恩师的地点就在村子附近河道下的一个地洞里。 说到这儿,老吕停了下来,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再开口,卫攀追问,老吕说:“村长就跟我说了这么多。” “就这些?” “恩,而且第二天他酒醒以后还无数次叮嘱我,要我一定得保密。” 我和卫攀都泄气了,原以为能打听来一点对我们有用的信息,谁知道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还弄的跟欠了老吕好大人情似的。 “你们老是绕着地洞转,到底是要干什么?” “哎!”我无精打采的说:“受人之托,弄份地洞里的路线图,别的事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往地洞里走了多远?” “走啥走,挖好了洞口还没进就让你们赶走了。” “你们还是别进了。”老吕说:“你们费这么大力气救我,我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听我一句劝,别进了。” “我们靠给人做事混饭吃,要是把事办砸了,名声也就臭了,以后没生意,大伙都得饿死。” “没饭吃也比丢了命强。”老吕很认真的说:“我不是吓唬你们,那个地洞,不是随便能进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感觉老吕肯定还知道别的事,卫攀问他为什么不能随便进,老吕猛的缩了缩脖子,朝四面看了看,表情复杂的对我们说:“那地洞里有鬼。” 第二十二节 鬼洞 一听老吕说地洞里有鬼,我马上联想到我们先后三次看到的一闪而过的影子,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世界虽然有很多解释不清的问题,不过绝对不会有鬼。金七爷和庞老二这样吃了半辈子土饭的人都一口否认鬼鬼神神的存在,说明鬼只是虚幻的东西,它藏在人的心里。 不过看老吕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信口开河,卫攀追问了两句,老吕想了想说:“这件事我本来准备烂到肚子里,但你们冒了这么大风险救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 “吕老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这里偏,多少年都没有外人来,不过几年前有帮城里人跑到河道,和你们一样天天找洞口,还到村子里去打听,他们挖来挖去的虽然没挖出洞口,但已经离洞口不远了。村长知道这件事以后带人把他们赶走,又领着我们拉石头,辛辛苦苦把洞口给堵住。很早以前就听村长说过这个洞,一直到那时候我才亲眼看见,当时还想着村长酒后对我说的竟然还都是真话。” 老吕说的话比较可信,给我们指认洞口的小子也说过,村子里的人本来是不知道这个洞的,就是几年前那帮人一露头,村长才决定下大力气去堵洞口。我觉得那帮人来意显然不单纯,但照他们乱挖一气的举动来看,恐怕也是半吊子,对于洞口的具体位置一无所知。 “我们套着车连跑了不知道多少天,才拉回来一大堆石头,最后一批石头拉回来的时候,天都黑的象锅底一样了,村长已经带人把洞口挖了出来,只不过当时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看见河道上有个大深坑,坑里有个小石头墩子。” 石头墩子显然就是控制洞口开关的石坛,我们同样也挖到了,只不过我们挖出来的时候石坛已经失效。 “我们这里要是连夜干什么活的话很麻烦,得点好多火把照明,再说大家连搬了这么多天石头,都累的够呛,所以村长带人回村睡觉,准备第二天接着干。我们正准备回去,村长说得留俩人看着,叫我和贺二牛辛苦辛苦,我心里这个气啊,又不敢不听,只好跟贺二牛留下来。村长给我们拿了瓶酒,让晚上冷的时候喝点挡挡风。村长他们一走,贺二牛乐呵呵打开瓶盖子,仰脖子先灌了两口,我本来不怎么喝酒的,但心里不痛快,跟着他一块喝,三两酒一下肚,脑袋就有点懵。” 说到这儿,老吕可能趴的有点累,换了换姿势,接着说:“酒一喝完,贺二牛跑到一边去放尿,回来的时候路过大深坑,他蹲在坑边看了一会,回头叫我,对我说你知道这里有个洞不?我摇摇头,贺二牛说你们去拉石头了,肯定不知道,这下面有个洞,不过现在看不见,要在石头墩子那里捣鼓捣鼓才能弄开洞口,村长下午捣鼓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我也学会了。” 我和卫攀对望一眼,心说村长怎么什么都知道?难倒他手里也有圣师手札?不过稍稍一想就不觉得奇怪了,红石村人很可能是付通徒弟的后代,吕姓贺姓的老祖先既然能把师父安葬在地洞里,肯定会把地洞的准确位置以及开启方法传给后代,照这个思路推断,村长洞悉地洞的秘密确实在情理之中。 “当时贺二牛越说越来劲,非要拉着我进地洞去看看,我说算了吧,也不知道地洞是干什么用的,冒冒失失进去恐怕不太好。他说就因为不知道地洞是干什么的才要进去看看嘛,要知道这里是个菜窖的话还进去干什么?当初村长跟我说过,地洞里埋着人,我觉得这洞不就该算是个坟吗?不过我没法跟贺二牛明说,只劝他安安生生找个地方睡一觉。” 我心想这贺二牛倒是个勇于探索未知领域的科技型农民。 “二牛不听劝,反而笑话我没胆子,跟个婆娘一样,我也真是让那三两酒烧的脑子晕,他一激我我就没主见了,答应下去看看,当时心想着只不过是个洞而已,就算埋着人也早都烂成泥了。二牛让我去准备火把,他跳进坑蹲到石头墩子那里,不知道怎么摆置的,地洞的洞口就露出来了,我们俩一人拿一支火把钻进洞,四下先照了照,我以为地洞不会有多大,没想到进去之后黑乎乎的一眼望不到头,他在前,我在后,摸摸索索往前走了十来分钟,我心里有点毛了,跟二牛说不行咱们回去吧,洞里没啥可看的,二牛嘟嘟囔囔说要回你自己回。我没办法,只好跟着他继续走。走着走着,地洞似乎是到头了,我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村长亲口对我说的,我们村子老祖爷的师傅就埋在洞里,但眼见走到头了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又走了一会我才知道,地洞不是到头了,是分岔了,一下子冒出来四个一模一样的入口,正中间的墙上还嵌着块石碑,上面刻着佛爷。一看佛爷我就知道,村长说的一点没错,这洞跟我们村子真是有关系的。”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老吕家那个小屋里供奉的弥勒佛,当时觉得蹊跷,只不过没法向老吕打听,现在有机会听他亲口说出来,倒是替我解开心中的一个谜团。 “我们红石村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专门留着一个小屋,里面供着佛爷,这规矩传了不知道有多少代了,从我记事开始,我爹每天都恭恭敬敬进去上香磕头,我小时候不懂事,在佛爷面前吃东西,被我爹打了个半死,他说那佛爷是个神,全村人都靠它保佑,我挨了打,从此以后就长了记性。地洞里的佛爷跟我家供的佛爷一模一样,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我一看地洞里刻着佛爷,当时就准备先跪下来磕一个,回神想想,才明白这里可不是我家院子。佛爷下面还刻着字,我比二牛稍强一点,多少认识几个,所以我仔细看石碑上的字,二牛在一旁东张西望。还没等我把字看完,就听见他嗷的叫了一声,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赶紧问他怎么了,他哆哆嗦嗦指着我们身后说刚才他看见有个人闪了一下就不见了,最多离我们只有四五米,你们想想,这地洞闷了上千年,二牛看见的能是人吗?我头皮一下子就炸了,拖着二牛往回跑,一口气跑到地面,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不对劲! 我们一直没弄清楚地洞里人影的真面目,只猜测这是窥探我们行动的跟踪者,因为时间紧迫,没精力和他们纠缠。但老吕和贺二牛进洞的时间是几年前,他们也看到人影可就解释不通了,不可能有帮人专门常年蹲守在地洞里。 老吕并不知道我们也看到过人影,更不知道我们此时心头的疑惑,继续说:“我们虽然吓的不轻,但总算是平平安安跑了出来,没让洞里的鬼魂把命勾走,这一通惊吓,我脑子反倒不晕了,叮嘱二牛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要是村长知道我们私自进洞,绝对不会有我们什么好果子吃。” “老吕,这就是你说的地洞有鬼?” “地洞里那个要不是鬼,那你说是什么?”老吕皱着眉头说:“我还没讲完,你们继续听听就知道了。我们俩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二牛壮着胆子去关地洞的门,也不知道他是咋搞的,洞门关不上了,他心里一急,捡块石头就去敲,敲来敲去把石头墩子给敲坏了,弄的我也是一头汗。提心吊胆等到天亮,村长看见洞口敞开着,果然脸色马上就阴沉沉的,我好说歹说才算糊弄过去。大概是第四天早上,村里人正要去河道开工,二牛婆娘哭天抹泪对村长说二牛断气了,我们慌慌张张到他家一看,二牛就倒在茅厕门口,脸色铁青,眼睛瞪的溜圆,那模样太吓人,现在想想我都浑身冒冷气。当时我就觉得二牛死的蹊跷,无病无灾,身体壮的和牛一样,怎么会好端端就死在家里?死相还这么难看,肯定是地洞里的鬼缠着他了!” “老吕,你这话一听就没什么根据,你和贺二牛一起进的地洞,他死了,你好端端的,这鬼害人还要跳来跳去的?” “哎呀你们不要不相信。”老吕严肃的说:“山里头邪性的事多了,没吃过亏的人不知道厉害。” “老吕,你说的太玄了。”我调侃道:“洞里有佛爷,鬼还敢过去撒野?这鬼是火星来的?不知道佛法无边降妖除魔吗?佛爷要镇不住鬼了,这世道也就杯具了。” 老吕也不跟我们争辩,反复念叨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和卫攀哭笑不得,原以为能歪打误撞从老吕这里弄到些有用的情报,谁知道听到最后是个荒谬的鬼故事。 老吕讲故事前前后后最多用了二十分钟时间,庞老二和穆连山仍旧没露面,周围非常安静,既没有其他梁家人出现,也没有枪声。按照我对庞穆两个人的能力认识,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把追击自己的梁家人甩到西伯利亚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庞老二和穆连山才从我们后方出现。据他们说,本来甩开敌人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但路上先后遇见其他两伙四处游弋的梁家人,没办法,只好又绕圈子回来。 就我们目前所知道的梁家的人数已经有十五个,而他们当家主事的人还没露面,如此算下来,总人数至少在二十人以上,我们如果继续行动的话,很可能会和他们狭路相逢。 目前藏身的地方已经很不安全,我们必须尽早回到制高点和铁柱他们汇合,但老吕这个大包袱实在让人头疼,途中如果遭遇梁家,他只剩下挨枪子的份,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送回村子或者交给红石村的人。 庞老二思索了一会,对老吕说:“老哥,你们村子的人都藏在什么地方?我们把你送过去。” 对于现在的老吕来说,恐怕再没有比自己家更让他向往的地方了,但人都是活的,不会只死守着一个地方,所以老吕也说不清楚村里人到底躲在那里。 时间已经不多,再熬一会天就该亮了,横竖都是个拼,庞老二狠狠心决定送老吕回村子附近。我和卫攀都觉得不妥当,但自己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车子一到天亮就难保不被人现,所以我们把能拿的动的东西都带上,庞老二在前面探路,我和卫攀轮流架着老吕,准备越过河道,然后接近红石山。 第二十三节 第四股力量 我把枪暂时交给庞老二,他身手好,而且应变能力强,不会象我一样危急时刻拿不准主意。一直跑到河道南岸的时候情况还不错,没有看见梁家人。 先前我们总害怕遇见村里人,因为他们毕竟和梁家不同,打了我们我们也不好还手,而现在我真巴不得村民自卫队立即出现,把老吕这个大包袱给接走。梁家人三五成群的在附近乱晃,也不知道是找我们还是找地洞,总之万一遭遇就是一场恶战,我手上没了枪,心里虚,一直暗自祈祷平安把老吕给安置好。 越过干涸的河道,就离红石山不太远了,但这附近没有任何可以当掩体的东西,我们尽力把身体压低,从南岸的缓坡下到河道底部,然后慢慢从河底朝北岸的缓坡上爬。刚爬到一半,负责断后的穆连山突然拉住我和卫攀,庞老二也立即伏倒,示意我们停步。我和卫攀知道他们现了情况,连忙一左一右把老吕摁住。卧倒之后我四下看看,连个人影也没看见,而此时已经起风,除了呼呼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庞老二悄悄爬到岸边,露出头观察,我们也跟在后面探出脑袋,这一下总算现了情况,远处有几个人正在打斗,一方是梁家,另一方只有两个人。 红石山这里有我们、梁家、村民三股不同的势力,不管谁遇到谁都要生冲突,但这时和梁家人对打的不是铁柱和松爷,也不象红石村的村民。 梁家人估计被放倒了一个,剩下的四个正在围攻不知来历的两人。我看了两眼就暗暗吃惊,这两个人身手竟然非常好,不过他们的功夫显然和庞老二不一样,庞老二学的虽然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纯武术,但从小就扎马步揉腰展腿,算是正统功夫,而眼前这两个人身手矫捷灵动,看不出什么招式,一出手就为了把对方放倒,很象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庞老二听到动静的时候可能打斗刚刚开始,我们很担心梁家人动枪,枪声一响会引来别的人,但只看了一分钟我就打消了忧虑,因为梁家人统统被放翻在地,两个人弯腰捡了把枪,然后矮着身子飞快向西跑了。 形势可是越来越复杂了,光梁家人和村民已经非常棘手,现在突然又冒出另外一股不明来历的势力,对方也是为河道地洞所来?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肯定跟梁家人不是一路,我顿时想到黑夹克,他和梁家似乎有过节,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黑夹克想收拾梁家人,当初在旧厂房的时候就有机会,用不着当时把人放了,再悄悄跟过来继续收拾。不管怎么说,无论是谁半路杀出来修理梁家人,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不过这两个人的来意尚不明确,他们既然敢对付梁家人,说不定也会对付我们,对方身手这么好,比梁家人还难打,最好还是避而远之。庞老二等两位大哥跑的没影之后示意我们继续前进,路过打斗现场的时候我想把梁家的枪捡走,庞老二说不用费心找了,这五个人肯定只有一把枪。我顿时明白过来,在旧厂房我们掩埋了他们所有武器,可能梁家一时半会之间也找不来那么多枪支做到全民皆兵,如果有枪在手,梁家狗腿子可不讲什么道义,早就飙了。 两位来历不明的大哥下手倒是真黑,五个狗腿子被揍的半死不活,解恨! 我们又跑了一段路,天上的月亮被一片乌云挡住了,能见度降低很多,这是个大好机会,我们直起腰全力往红石山跑,老吕也相当配合,搭着我和卫攀的肩膀,一条腿蹦的很有劲,我真觉得就算放开他不管,他也能蹦回村里去。 红石山距离河道并不算太远,我们跑,老吕蹦,很快就顺利的到达红石山脚下,按说到了这里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但老吕在平地上蹦的欢,一踏上山路就没辙了,反正已经送到这里,不差再多走几步路,老吕很感动,一个劲的感谢,还检讨过去自己对我们态度不友好,他说他回到村里一定尽最大努力向村长说明情况,化解双方之间的误会。等到平平安安把他送到红石山另一边时,我们心头总算放下一块大石头。临分别前老吕又郑重其事的再次提出忠告:地洞有鬼,让我们赶紧回家。 庞老二和穆连山没有听到老吕讲述有关地洞的事,我们返回时,卫攀边走边把老吕的话详细转述一遍,当然,庞老二也不相信地洞有鬼这种说法。我们一交谈,多少就分散了些注意力,等到一脚踏到红石山最高处时,我顿时傻脸了,两个刚刚打倒五个梁家人的大哥此刻正沿着上山的路往上走,距离我们只有不到十米。 一场恶斗看来是避免不了了。这两个人身手虽然很好,但动起手来绝对讨不了便宜,只不过他们手里肯定有枪,让我们非常忌讳,我们四个人几乎同时后退,从山顶撤到山路上,卫攀一脚踩空了,连滚带爬摔出去七八米,看样子摔的很结实,我都替他疼的慌。不过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对方看见我们之后没有一点准备开战的意思,我们后撤的时候他们顺着山路狂奔而去,头都不带回的。 就这么跑了? 不可思议,按这两人的举动来看,他们肯定不是看我们人多被吓跑了,刚才梁家有五个人,这俩大哥还毫不畏惧,为什么看见我们四个人扭头就跑? 我转身去把卫攀拉起来,真是摔的不轻,卫大少爷站起来的时候身子直打晃,显然是摔晕了,脑袋上撞出一个大包,就这模样了还咬牙要跟人拼命,我对他说人都跑过了,卫攀一怔,随即恶狠狠的说:“差点没把我摔死,算他们跑的快。” 庞老二不想从山路下山了,他怕那两个人留着什么后手,藏在山脚下伏击我们。我们直接从红石山峰顶向东走,根本没路,几乎是打着滚爬过去的,肠子都摔青了才跌跌撞撞下山,回到制高点。 我们藏身的制高点不但不起眼,而且地势很险峻,只有一条一脚宽的路能上来,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扔块石头下去都得砸倒一片,所以铁柱他们没遇到什么麻烦。我骨头架子几乎摔散,屁股疼的坐不下来,卫攀更惨,都摔破相了,一脸的擦伤,留守的人倒很惬意,还轮流一人眯了一觉。 根据今天遇到的情况来看,聚集到河道的人包括我们在内最少有四批,互相打来打去的很热闹,不过我们最主要的敌人还是梁家,他们人多,而且不要脸。庞老二冒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设想,梁家在河道漫无目标的乱转,说明他们肯定不知道地洞的具体位置,红石村的人和他们形成了互相牵制的局面,有村民在,梁家无法安心的找我们和地洞,有梁家在,村民们无法固守在地洞入口附近,如果把握好合适的时机,我们可以尝试尝试浑水摸鱼,但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尚未找到地洞的终点,穆连山所说的几百平米的空间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浑水摸鱼可以试试,不过不能一直摸,得有个时间限制。我们又从车里带回了些物资,水和食物大概能坚持几天,必须要在这几天时间内把事情做完。 我实在很累,窝在一个土坑里就睡了。别的人睡觉的睡觉,望风的望风,都很安静,所以这一觉睡的很踏实,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就是浑身酸疼。 我见卫攀正趴着拿望远镜朝河道那里观察,就溜过去看了看,“卫副司令,情况怎么样?” 卫攀拿掉望远镜摇了摇头:“敌人太狡猾,昨天晚上趁着天黑跑的欢,土*枪洋枪都用上了,天一亮全藏了起来,我在这儿看了一个小时,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那是肯定的,这些人又不傻,知道对方有枪,大白天跑出来目标太大,不留神就要挨枪子。” “所以说,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卫攀嘬着烟头说:“庞司令亲自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不管敌人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今天晚上我们集中起来到河道去……” “得了吧。”苏玉在不远处笑意盈盈的说:“都是偷偷摸摸来算计人家东西的,大白天连头都不敢露,你俩还弄的和集团军长一样。” “做什么事都要有计划有分工才行嘛。”我也笑着说:“我看小苏筒子是个好苗子,就出任个政治部主任吧,享受正团级待遇,卫副司令,你的意见呢?” “我原则上同意……” 我们一闹就把庞老二吵醒了,他看大家都闲的没事干,索性谈了谈自己的计划,他说晚上要险中求胜,由两个人进地洞,其余人负责掩护,遇到梁家人或是村民时能藏着不被现那是最好,万一躲不过去就和昨天一样,把人引走,确保入口处的安全,进洞的人则抓紧时间寻找存放玉鼻的地方。 这计划确实是险了一点,特别是留守地面的人,那几乎是硬顶着子弹当诱饵,不过我们也是被逼的没路走,梁家人下手没轻重,混战中万一弄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如果再被公安机关盯上,梁家不要紧,拍拍屁股走人,把我们甩在这儿,捂着脸哭都来不及。 我不愿意让苏玉去冒险,她虽然机灵,但毕竟是女孩子,体力弱,奔跑中难免会有闪失,还有松爷,一向粗枝大叶惯了,加上肩宽背厚,当靶子最合适不过。所以我建议制高点这些物质也需要人看守,免得被人连锅端了大家没饭吃,他们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卫攀一本正经任命松爷为后勤部部长,负责物资的安全,松爷啪的敬了个礼,表示坚决完成任务,同时申请要枪,被大家异口同声回绝。 说说笑笑闹了一会,大家情绪都不错,吃过晚饭后纷纷闭目养神,准备应对晚上的行动。河道安静了一个白天,随着夜幕降临,估计又快到热闹的时候了。 黑暗中观察不到远处的动静,我们一直侧耳倾听是否有枪声,到十二点过后,整个河道还保持着宁静。庞老二看了看表,招呼我们拿好东西,准备出。 第二十四节 尸骨 我们收拾好随身必备的东西,和松爷苏玉交待了一下,就跟着庞老二从制高点向河道入口处进。 周围静的让我心里有点虚,明知道有很多人潜伏在黑暗中,随时可能对我们构成巨大威胁,却看不到他们的影子,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寂静中的恐惧是最难熬的。 整个计划安排的非常详尽,基本上每一个小细节都考虑到了,相对目前的形式来说,地面上的危险显然远远高于地洞内的危险,庞老二和穆连山不能全都进洞,需要留一个在上面以便应对突事件,穆连山对危险的感应能力显然不逊庞老二,而且他行事的风格和庞老二也不太一样,庞老二做事有点“慈”了,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我们商议的计划是,庞老二和我负责进洞,穆连山带着卫攀和铁柱留守在地面。 可能昨天晚上的事让梁家人心里也很没底,所以今天他们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晃来晃去,我们几个人伏在入口附近观察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才溜过去,洞口是穆连山负责掩饰的,他看了看,对庞老二点点头,示意一切正常,没有人动过。 我和庞老二一前一后钻进去,穆连山随后又把洞口掩盖起来,爬过二十来米低矮的通道,一脚踩到地洞内的实地上时,庞老二说先等等,然后带我去看了看地洞真正的入口。入口仍然被封着,还能看到整块的石头。庞老二点点头,说我们几天没来了,最起码要看看入口有没有什么变故。 上一次我们钉的木头橛子还好端端的插在墙上,我绑上用来标明路线的线,跟在庞老二身后向地洞的深处走,除了那种黑乎乎带毒的虫子以外,地洞内部应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尤其是前半段路,我们已经来回走了很多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以前我进洞的时候就是感觉有点压抑,倒不觉得害怕,但听过老吕的讲述之后不由的有点虚,手里的枪已经上膛,还开了保险,指头一动就能击,再看见跟屁虫一样的人影,肯定毫不客气的送他粒子弹,太他娘的烦人了。 从入口一直到我尚未见过的几百平米的空间之间的路都是熟路,身旁的墙上留着匕刻出来的标记,沿着标记我们很顺利的穿过乱如蛛网的狭窄过道,很快就来到穆连山他们说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个空间是地洞原来的终点还是事后扩建出来的,反正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手电一照,就能看见另一端有个门。还算不错,只有一个门,进去之后起码不用担心迷路。 庞老二回头对我说:“咱们过去,小心点。” 我点点头,看看手里的线盘,还有一大半,估计应该够用。 庞老二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用手电四处照了照,整个空间里一干二净,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手电扫过左边的墙壁时,我现那里和别的土墙有点不同,仔细看看,觉得上面也嵌着石碑一类的东西,而且不止一块。 “二哥,墙上好像嵌着石碑呢。” “石碑?” “就是和我们在四道门那里看见的一样。”我打着手电朝左边走了两步:“上面……” 一句话没说完,就感觉脚下一空,身体周围陷出个坑,我脑海里顿时蹦出两个字:机关,慌乱中下意识的伸手扒住坑沿,但坑沿的土块浑不受力,一下子裂开一大块,整个人跟着就落进坑里。 完了! 一路走的很顺利,全然没想到会有机关存在,这种地方猛然冒出个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坑底说不准就有错骨刀这类东西。庞老二吃了一惊,等他想拉我一把的时候,我已经落到了坑底。 落地的一刹那我几乎产生了双脚脚板都被刺穿的错觉,不过不到半秒钟时间就反应过来,坑底不但没有倒埋的钢刀,而且坑本身很浅,只到脖子那里。庞老二这时候已经赶到坑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拽我,我借力一蹿,安然跃上地面。 我感觉这简直就是个恶作剧,就和小时候在沙堆上搞的小把戏一样,挖个齐胸深的坑,坑口蒙一张报纸,然后薄薄的撒一层沙子,谁不小心踩上去,保管得吓一大跳。 “这算是个什么机关啊。” 庞老二在坑边看了一会,对我说:“这不是机关。” “不是机关?咱们一路走过来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现个坑?” “要真是机关,你这会儿还能好好的站着说话?”庞老二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说:“这是个用来容人通行的地洞。” “又是个地洞?” “和咱们挖的地洞一样,不过就是宽敞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挖的,可能是洞顶的土块脱落,被你一脚踩塌了。” 我真有点搞不懂了,地洞有入口可以通行,我们挖洞进来实属被逼无奈,谁会吃饱撑的挖一个洞中洞?难倒是个盗洞? “二哥,你看这会不会是梁家人找不到入口而挖出的盗洞?”我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住了,梁家也是吃土饭的,打盗洞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 “不会。”庞老二摇摇头说:“这个洞是很久以前打的,而且是从里向外打的。”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不清楚,看样子应该是里面的人想打洞出去。这些事我们猜不透,也没必要猜,接着走吧,千万别再乱走了。” 庞老二说的我有点脸红,这么长时间下来,该吃的亏都吃遍了,可还是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我匆匆忙忙捡起线盘,拍拍身上的土,跟着庞老二继续往前走。 空间另一端的门只有一人来高,大个子过去说不准还得低着头,进门之后是一条十几米长的通道,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临近通道尽头的地方就能感觉到,又出现一个比较大的空间。 “搞什么飞机嘛!”我不由自主嘟囔了一句,过去的人怎么这么有精神,要藏东西,直接挖个洞就行了,付通挖出的洞很简单,而改建这个地洞的人简直就是个神经过敏。 庞老二站在门口拿手电朝里面四处照了照,带着些许惊讶回头对我说:“这里有东西。” “有东西啊。”我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耗了这么多天,总算弄出点结果,不过还没等我高兴完,庞老二就跟着补了一句:“都是尸体。” “尸……尸体?” “你自己来看看。”庞老二闪身给我让出点地方。 这个空间比刚才那个稍微小一些,手电的光柱一照射到左面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嗡的一下大了一圈。靠墙根的地方密密麻麻横卧着很多骨架,非常凌乱,有的地方还是两三个人叠放在一起,粗略估计,最少有一百具靠上。 “这些可能都是挖洞的人。”庞老二用手电照出一堆散乱摆放的工具:“你看,工具都在这里。” 猛然看到这么多尸体,我的思维陷入暂时性短路状态,也分辨不清庞老二所说的“挖地洞的人”到底是开挖这里的人还是改建这里的人。 “这些尸体明显都是被人集中杀害的。”庞老二分析道:“你刚才陷进去的地洞说不定就是他们偷偷挖出来的。你没接触过这一行,可能不太清楚,过去一些比较大的墓葬都有被集中处理的工匠,象一些山陵,工程竣工以后说不定几千人一下子就没命了。” 庞老二说的这些情况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古时候负责修建陵墓的工匠都有事后被集体灭口的现象,人都不傻,同行们吃了几次亏之后,其他工匠就有所防备了,一般都会在施工的同时偷偷开挖用来逃生的暗道。只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正规的墓葬,那些苦力被灭口的动机我真是猜想不出来。 “付通当年开挖这个地洞是为囤积兵器造反用的,不过他和总教不和,究竟有没有具体实施就不知道了。这种事是诛九族的大罪,付通把工匠灭口是有必要的。不过当时祈仙教还没有事,付通不至于慌乱到把尸体随便抛在这儿,我觉得,这些都是改建地洞的人,活一干完被人灭口了,别忘了,付通也是安葬在这里的。” 我看着这些尸骨就头皮麻,浑身不自在,总感觉阴森森的,赶紧朝他们拜了拜。庞老二笑了笑,举着手电继续小心朝前走。 这个空间仍然有道门,我都快被这一道接一道的门给烦死了,庞老二看着倒挺有耐心,照例在门口看了看,没想到他看过之后又回头对我说:“这里有东西。” 这次我可兴奋不起来了:“又是尸体?” “是箱子。” “箱子?” 我连忙挤过去看了看,这个空间只有大概一百个平方,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口箱子。 第二十五节 箱子 箱子一看就知道是有年头的东西了,不过因为地洞内常年气温较低,而且很干燥,所以箱子保存的比较完好,连最外面的漆皮都没有脱落。 “二哥,这就是存放玉鼻的地方?”我又惊又喜的问道。 “恐怕不是。”庞老二摇摇头:“手札上没有记录玉鼻是在箱子里,不过这个地洞后来又被人改建,情况就不好说了。” “有没有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说不准里面都是土货呢。” 依照庞老二的一贯作风,仔细查看一番自然是免不了的,之后我和他围着一口箱子,用手电从上到下照了照,箱子很结实,大概是樟木一类的木材做的,箱盖和箱体之间的接缝用松香封着,几乎严丝合缝,箱子里显然放着什么东西。 箱子非常重,就象长在地上的一样,我抓着箱子两旁的铜环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挪动分毫,奇怪了,按箱子的体积来看,就算放满了土货也不至于这么重,里面究竟是什么? “二哥,打开看看吧。” 庞老二环视一圈,箱子一共有十几个,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但窥斑见豹,打开其中一个就大概能确定下来,所以他点点头,同意先打开一个箱子看看。 箱子接口处的松香用火一烧就会融化,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持续燃烧的东西,只好用匕一点点清除,庞老二也拿了匕在另一边帮忙,片刻之后,所有的松香都被剔除干净。 我和庞老二同时用匕插在缝隙中用力一撬,箱盖就和箱体松动分离,庞老二轻轻打开箱盖,顿时,满满一箱子饼状物体出现在眼前。这些东西大小形状都和烧饼一样,暗黄色,我随手拿了一个,很沉,仔细一看,外面还包裹着一层薄膜似的东西。 虽然我过去做了一段时间的二道贩子,但接触的大多是一些大路货,见识有限,这种东西根本见都没见过。 “二哥,这是什么玩意儿?” 庞老二从我手上把东西接过去,看过之后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又从箱子里拿了一个,用匕小心刮了刮上面那层薄膜,薄膜似乎是白蜡一类的东西,一刮就能刮掉,而且,刮掉薄膜之后,这东西猛然从暗黄变成鲜亮的金黄。 “二哥,你……你看这像不像金子?”我疑惑的看了看庞老二。 “是黄金。” “真……真是金子?” “肯定是黄金,” 天啊!我真有点懵了,晃了晃脑袋才站稳,拿着一个金饼子都感觉手累,这十几口箱子里如果全是这样的金饼,那该是个什么概念?我眼泪都快下来了,从寻找圣师宝藏以来,一直是只见付出不见回报,来甘肃之前大家都以为地洞里只有玉鼻,没想到还有这么意外的收获。 十几箱黄金埋在这里,怪不得外面那些工匠们都会被灭口。 面对这么多箱子,庞老二依然保持着平时那种心如止水的样子,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我把手上的金饼子放进背包,准备拿回去给大家看看,鼓舞鼓舞筒子们的士气。庞老二盖好箱子说:“这些估计都是付通搜刮来的信徒供奉,可能是他死后由弟子们藏进来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玉鼻肯定不在其中,我们还得继续找。” “这些箱子怎么办?” “一时半会肯定弄不走,梁家人现在连地洞入口都没找到,暂时不用顾忌他们,我们先找到玉鼻再说,箱子的事容后处理。” 我点点头,拍拍身旁的箱子,心想着过些日子就把你们从这暗无天日的地洞里给搭救出去。 这个存放箱子的空间尽头依然和前面一样,有个一人多高的门,庞老二看过之后告诉我,这里很可能是地洞的终点了,因为门后的空间再没有任何可以通行的通道,也就是说,当年开挖或者改建地洞的人挖到这里后就没有继续下去。 真是双喜临门啊,我的心情一下子无比的爽朗,先是现箱子,紧接着找到地洞的终点,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很快拿到玉鼻,然后想办法搬走箱子,外面那帮人要是知道这次的收获这么丰厚,准得把嘴都乐歪。 自从我们得到圣师手札之后我就没有正经看过一眼,因为看不懂,所以这时候全要靠庞老二根据手札的内容开启存放玉鼻的机关。我站在他身后高高兴兴的说:“二哥,找玉鼻吧。” “小陈,红石村的村长不是说过,付通死后是葬在这里的?” “是,老吕亲口说的。” “可我看终点这不像个墓室,连棺椁都没有。” “没棺椁不要紧,只要有玉鼻就行了。”我看了看这个所谓的地洞终点,整个空间内除了一个半人高的石台之外,别无他物,“二哥,这里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台子,肯定和玉鼻有关,村长说的话也不一定可信,毕竟都是古老相传,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依据嘛。” “走,看看去。” 等走到石台的近处我就更加确定,玉鼻是放在这里的,因为石台上有一个黑色的匣子,但庞老二说这个台子和手札中放置玉鼻的描述不符,除非是人为因素,否则玉鼻肯定不在这里。 绕着石台转了一圈,我也没看出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就准备把匣子弄开,庞老二倒没过多的关注匣子,而是被石台本身所吸引了,他叫我先不要动匣子,然后打着手电蹲下来看石台的正面,我也跟着看了看,石台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 遇到这种情况我只能干等,我在三谭院的时候基本不沾手字画一类的生意,因为这里面水很深,如果没个十年二十年的功夫就贸然扎进去,赔死都不多,所以看见这样的古文我就无视之,由庞老二去解读。 趁庞老二看石台古文的空当,我从背包里把金饼拿出来观摩,要说起来,老祖先们心思也很细致,他们在存放这些箱子之前做了很科学的处理,不但箱子被密封,而且金饼外部包裹了一层保护层,完全与空气阻隔,所以这么长时间下来,金饼没有受到一点侵蚀,刮去保护层后就露出金灿灿的原貌。这大金饼子非常瓷实,拿回去一人打条一斤多的金链子还有富余。 我拿着金饼子玩了二十分钟,庞老二才看完石台上的字,我问他有什么现,他告诉我,村长没说谎话,付通就葬在这里。 “就在这里?”我左右看了看:“那怎么看不见?” 庞老二指了指石台上的黑匣子说:“这里是付通的骨灰。” “骨灰啊,姓付的思想还挺前,一千多年前就响应火葬制度了。” “这上面的记载挺有意思,你知道四道门那里刻的弥勒佛是什么意思?” “弥勒佛嘛,就是个佛爷,庙里不是也有吗?” “不光佛教里有弥勒佛祖,摩尼教也信奉弥勒佛为光明之神。” “二哥,你扯远了吧,怎么又冒出来个摩尼教,付通是祈仙教的人嘛。” “这上面写的很清楚。”庞老二指了指石台说:“当年付通受郭琼委派到这里展祈仙教势力,开始几年付通干的很卖力气,但后来他接触了一些摩尼教教徒,反倒被对方同化了,个人宗教信仰生巨大变化,只不过忌惮郭琼,所以不敢公开叛教。” 我只知道摩尼教是起源于波斯的一个宗教,由西域传播到中国。后来翻了翻有关,当时的人信奉的大多是佛教,摩尼教为在传教时不受政府压制和民众的排斥,不得不做一些必要的变通,比如把佛教中的弥勒佛作为膜拜的神明,以便于在佛教盛行的地区立足。甘肃在唐代属于陇右道,聚集了相当一部分西域人,其中不乏摩尼教的忠实信徒,付通原本是来传教的,没想到意志不大坚定,被拉到了摩尼教的阵营。 “付通表面上还是祈仙教在西北的主事者,所以祈仙教事后,他*而死,吕贺两个弟子想方设法收敛了付通的遗骸,等这件事慢慢被人淡忘后才悄悄安葬在这里。” 我饶有兴致的跟庞老二讨教了半天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是找玉鼻而不是考古,庞老二说玉鼻肯定不在这里。 “二哥啊,我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你这一盆冷水泼的有点太突然了。这里已经是地洞的终点了,要是没玉鼻,咱们还能去那儿找啊。” 庞老二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急,我们分析分析,墨玉上标记的地洞路线图是它的原貌,肯定不会有错,改建地洞的人十有**是付通的徒弟,他们不管怎么改,都是以原有的地洞为基础的,你想想,墨玉上只标明终点是两个比较大的空间,但从第一个空间开始,到这里一共有四个大小不同的空间,多出来的两个空间一定是改建的时候挖出来的。” 我仔细想了想,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地洞被改建时多挖了两个空间出来,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身处的终点很可能并不是地洞原来的终点。 “郭琼来这里藏了玉鼻以后才雕刻出标记墨玉的路线,这就说明是他先来,改建地洞的人后来,否则墨玉不会和地洞的实际路线不符,由此可见,玉鼻还藏在地洞原来的终点。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和放箱子的地方是后挖的。” “如果这里是后挖的,那地洞原来的终点就是第一个空间和放尸体的空间?” “应该就是这样。” “哎呀二哥,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那咱们回去找吧,你觉得玉鼻不会是在放尸体的那个地方吧。”我想起那一叠一叠的人骨就浑身冷,明知道这些就是一堆没有生命的骨头,但还是让人觉得有点恐怖,我可以不相信有鬼,但我不能不害怕。 庞老二笑了笑,说:“只有看了才知道,走吧,咱们抓紧时间。” 第二十六节 福兮祸所依 我跟着庞老二转身往回走,心里既紧张且激动,如果今天能够一鼓作气找到玉鼻,我们就可以马上离开红石山,留下姓梁的在这里喝西北风,等风平浪静的时候再悄悄回来带走十几口箱子。 一脚跨入满是尸体的空间时,我还是忍不住的浑身冷,不能怪我胆子小,只能说这场景太瘆人。庞老二似乎面对尸体和箱子都是一个样子,我估计再练三十年也难达如此境界。 整个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由于光线的原因,只能靠手电一点一点的去寻找可能存放玉鼻的地方,我对庞老二说:“手札上是怎么说的?放玉鼻的地方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没有?我们分头找,提高点效率。” “手札上记载的不是很清楚,只说有一朵云彩的标记,这里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标记肯定在墙壁,地面和洞顶,你到那边去看看。” “好,我去那边,二哥,你说那时候的人可笑不可笑,记什么东西干脆记清楚算了,要么就别记,这么大的地方,光让人练眼了。” “我们的手札本来就是残本,能从中找出线索已经算造化了,别多说了,快找吧。” 我跑到右边开始找那朵云彩,从墙壁到地面再到洞顶,眼睛看的花,就是看不见云彩,庞老二估计也看完了,我俩一碰面,互相摇摇头。这里既然没有,肯定就在第一个空间里,庞老二对我一挥手,转身踏入小门。我心有余悸的最后看了那些尸骨一眼,心道:大家都是苦命人,各位保佑保佑,千万别让我们空手而回。 第一个空间的洞壁上镶嵌着几块石板,当时我们急着摸索地洞的终点,也没有用心的看,现在只剩下这最后一线希望,应该好好观察观察。我们绕过被踩塌的地道,先走到左边的洞壁旁,用手电仔细扫视一遍,现一共有五块石板,都整整齐齐的嵌在洞壁里,石板上落着薄薄一层灰尘,我用袖子擦掉这层灰,上面的雕刻就清晰的展现在眼前。 我得承认,石板上的雕刻非常精美,搬到三谭院去说不准还能换几个钱,但并没有我所期待的云彩。庞老二也在旁边看别的石板,我摸出根烟点燃深深抽了一口,无意中现自己拿烟的手不知不觉的微微抖,连忙狠狠抽了两口烟后开始看第二块石板。 “小陈,有了!”庞老二看到第三块石板的时候转头对我说。 “找到了?”我惊喜的问道。 “就在这儿。” 我以一秒钟八十米的度探头过去,果然,被拂去灰尘的第三块石板下方有一朵小小的云彩,此时此刻,我看见这东西比看见十几箱子黄金还亲,哆哆嗦嗦抚mo着云彩,对庞老二说:“苍天有眼苍天有眼,总算被咱们找到了,二哥,动手吧,玉鼻是在石板后面?” 庞老二上上下下把石板看了看,说:“这一点手札记载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照目前这样子来看,石板后面应该有文章。”说完,他用手电尾部在石板上敲击,出的声音有点空洞,说明石板和土墙之间有衔接的不紧密。 “来,用匕插到缝隙里把石板先撬松。” 我和庞老二一左一右掏出匕插进石板和土墙之间的缝隙里,洞壁上的土又干又硬,不过强度比石头要低很多,一点一点清理下去,成块的土呼啦啦往下掉,很快,石板和周围的土已经呈分离状。我俩一人一边,绊住石板同时向外用力,十公分厚的石板终于被撬了下来。 石板一落地,我就迫不及待的拿手电去照它原来的位置,洞壁上有个大概半米深的夹层,里面有个碗口大的石盘。一看见它我就乐了,这个石盘虽然小,但上面的花纹以及线条和当阳地宫中的那个如出一辙,很显然就是开启机关用的。 “他娘的,原来你藏在这儿啊,害我们找了这么多天。”我喜气洋洋对庞老二说:“二哥,这次又得你出马了。” 庞老二把手电递给我,让我做好照明工作,然后他探出身子,伸手握住石盘,按手札记录的开启方法转动,连续三次转动到位之后,又完完整整的倒转一圈,这套程序做完,石盘后顿时裂开一道小门,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出现在眼前。庞老二轻轻把盒子拿了出来,抹抹上面的灰尘,抬头看了看我,说:“玉鼻大概就在这里面。” “二……二哥,开吧。” 庞老二似乎也有点紧张,毕竟玉鼻的意义和十几口箱子完全不一样,不过到底是大风大浪里钻出来的人,紧张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盒子盖被慢慢打开,盒盖完全打开的那一刻,我清清楚楚看见了放置在里面的乳白色玉鼻。 我和庞老二同时松了口气,他把玉鼻拿出来左右端详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对我说:“万事大吉,咱们马上顺原路回去。” 今天的运气似乎格外好,不但找到玉鼻,意外现十几口箱子,而且回去的路上分外顺利,爬到出口时,庞老二示意我停一停,然后悄悄探出头,地面上一片寂静,穆连山他们可能始终关注着洞口,庞老二刚露头,穆连山就从藏身处猫腰跑过来,等我们全都上来之后,他迅把洞口重新掩盖好。 我们这些人里就属卫攀最心急,刚一碰面就低声问道:“怎么样?有收获没?” “卫副司令。”我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说:“不但有收获,而且是大大的收获。” “玉鼻找到了?” 我把玉鼻以及箱子的事给他们说了一遍,卫攀差点原地翻两个跟头以示喜庆,铁柱也参与进来,我们三人脸对着脸傻乐。穆连山倒没多大的反应,他告诉庞老二,我们下去之后周围一直很安静,就看见几个人偷偷摸摸沿着河道北岸由西向东过去,离的太远,也看不清楚是那一伙人。 庞老二对我们说:“玉鼻到手,咱们暂时不用在这里耗着了,马上回阳川,但洞口不能留给梁家人,他们天天在周围乱转,说不准歪打误撞就找到这儿,洞口要处理掉,你们三个呆着,连山,你和我去把洞口埋好。” 庞老二带着穆连山去做善后工作,我从背包里把金饼子逃出来给卫攀和铁柱看,卫攀接过金饼子手直打颤,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老天有眼啊,今天总算是见到回头钱了。” “拿来给我看看,叫我也高兴高兴。”铁柱一把抢过金饼,把上面残余的薄膜都弄干净,咧嘴笑了:“呵!成色还不错呢,小陈,地洞里有十几口箱子?” “那可不是,你算算吧,就这一个金饼子够咱们一人打条一斤多的大金链子,十几口箱子,那是什么概念?” “这下了。”铁柱晃着脑袋说:“一条金链子够干什么的,这么多金子,使劲造呗,小陈,卫大少,我给你俩包装包装,脖子上得带条链子,一斤多的不行,那没身份,二十五斤靠上,一边一个三斤的大耳环,牙都敲了镶金牙,眼珠子也抠一个换成金的……” “你跳粪坑去吧。” 我们三个东拉西扯了半天,庞老二和穆连山才把洞口搞定,看看时间还有富余,可以从容的回制高点去。 今天夜里河道上的几伙人特别老实,我们一路急行军跑到小山脚下,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顺着羊肠小路爬到山顶,平时用来守路望风的地方既看不见松爷也看不见苏玉,卫攀乐呵呵的说:“这后勤部长是怎么当的,肯定光顾打瞌睡了……” 卫攀话音还没落,松爷就慢悠悠从暗处走出来,我今天心情不错,刚想调笑他两句,猛然现松爷的嘴上贴着塑胶布。 我们马上就意识到不妙,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动,周围呼啦啦冲出来十来个人,为的正是梁毅。 我们身后的羊肠小路不但陡峭,而且狭窄,一个人走着都勉强,五个人肯定跑不掉,梁毅阴阴一笑,对我们说:“都别费劲跑了,山上藏着人,山下能不藏人吗?不信邪的就去试试。还有,这大个子和那小妞都在我们手上,你们要不在乎,我更不在乎。” 我只看见松爷,却没看见苏玉,心里顿时一疼,福兮祸所依,老话果然不假,好运道紧跟着就是厄运,梁毅一挥手,接着说:“过去两人,把他们枪下掉。” 等我们的手枪和匕都被搜走之后,对方人群后面又闪出三个人,一个是苏玉,同样被胶布贴着嘴,一个是刘胖子,一个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瘦老头。 刘胖子一脸奸笑的对老头说:“五爷,人都在这儿了,一个都没漏网。” 这老头虽然又瘦又小,架子倒大的厉害,整个人裹在大衣里,塌着眼皮说:“他们谁是领头的?” 刘胖子一指庞老二,说:“就是这位,河北庞家的庞二爷。” “哦。”老头抬眼看了看庞老二:“是庞三指的儿子?” 潮江梁家一共五个老不死,刘胖子称这老头为五爷,那他肯定就是梁毅的父亲,梁家五老中的老五梁从信,可能梁毅在黑夹克手里栽了个大跟头,感觉自己力量不够壮大,才把死鬼老爹给搬出来坐镇。 我看见苏玉不但被堵着嘴,而且还上了绑,忍不住对刘胖子喝道:“刘胖子!你以前好歹跟着金老七混饭吃,连苏玉你也绑!” “哎呀陈兄弟啊。”刘胖子没脸没皮的笑嘻嘻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玉小姐的脾气,不绑着她,她还不闹翻天了?你说咱们回回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说到这儿,他又转头对庞老二说:“二爷,你是当家主事的,这位是梁从信梁五爷,说起来是咱们的长辈,他老人家亲自出马了,小辈们多少也得给个面子吧?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也是情非得已,五爷说了,你们把墨玉和人面拿出来,将来大事做成,一定亏不了各位。” 刘胖子嘴皮子利索,舌头上能翻出花来,而且非常精明,不过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把别人都看的太傻,我不耐烦和他罗嗦,气冲冲的叫他先放人。 “放人那还不简单?就是二爷一句话的事嘛,二爷,你说呢?” 第二十七节 不可思议的获救 庞老二看了看刘胖子说:“刘意合,你们还是想要墨玉和人面?” 刘胖子还没答话,梁毅皮笑肉不笑的插嘴说:“庞二,你是头一天出来混?还是脑子短路了?我们一路跟的这么紧,不为墨玉难倒为了套交情?你们来这儿找东西,身上最少带着一块墨玉,去给我仔细搜搜。” 我们几个人一听梁毅的话都是心头一紧,刚刚从地洞找回来的玉鼻就在庞老二身上,如果真被搜走,圣师宝藏就等于失脱了一个重要环节,前面做的所有准备工作全部白费。无奈我们都被人用枪指着,松爷和苏玉还在对方手里,完全是案板上的一块肉,别人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两个狗腿子重新把庞老二上上下下搜了一遍,从他贴身处搜到了墨玉和玉鼻,拿到玉鼻的时候梁毅还有点惊讶,转身递给他老爹,刘胖子在旁边解释说:“五爷,您老人家看看,这就是玉鼻,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找到了,玉鼻到手,这块墨玉也就没什么用了。” “庞三指的儿子还算有点本事。”梁从信斜眼看了看庞老二:“说实话,咱们在这儿找地洞找了好几天,还是给你抢了先。” 梁毅不屑的说:“阿爹,他们手上有墨玉,那还不是一找一个准?”说完又转头对自己手下说:“你们这群饭桶,刚才让你们去搜枪,都***死心眼,枪一搜出来就不管了,以后都给我长点心。”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从信把梁毅叫到身边咬耳朵嘀咕了几句,等他们嘀咕完,梁毅转身对庞老二说:“还有件事,你得交交底,上次在旧厂房的那帮人是什么来历?” “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就把你们给放了,把老子扣了,这也***太巧了吧。这些人都是活雷锋?每天憋着到处做好事?” “不认识。” 梁毅还要再问下去,刘胖子拦住他说:“你不了解二爷,他和一般人不一样,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对不会打马虎眼,现在再说那些事也没用。” 刘胖子这么一说,梁毅就没继续问。其实他心里也很没底,在旧厂房被黑夹克插了一脚,来河道后又遭遇一伙来历不明的人,他手下虽然人多,但都是些搬不上台面的小喽啰,遇见高手都得拉稀。 庞老二看看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松爷和苏玉,对梁毅说:“先把我们的人放了吧,我们跑不了。” “放了放了,庞二爷既然了话,咱们也不能不给面子。”梁毅一脸坏笑的说:“要不是你们这个傻大个,我们还真不好摸到这儿呢。” 听他话的意思,似乎又是松爷犯了什么低级错误才把他们引到这儿来,我看着被绑的象麻花一样的松爷不由的又气又无奈,真他娘的是交友不慎啊。 我们几个人挤在一起,周围都是梁家狗腿子,直到这时候我才找到机会关心一下苏玉,问她有事没有。 苏玉摇摇头说:“没事,绳子绑着有什么要紧,当初你不是也绑过我吗?”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提那事干什么。” “哎!”苏玉轻轻叹了口气:“我就说了,你们这帮人早晚要毁在猪头松手上。他不把人都连累死肯定心里不痛快。” 松爷跟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可怜巴巴蹲在地上,满脸羞愧的说:“我也不是有意的……” “你他娘的又干嘛了?” 松爷一解释我们才知道,当时他趴着抽烟,趴的累了站起来伸懒腰,顺手把烟头从山背的断面给扔了下去,可能恰好有几个梁家的偷偷摸摸在附近游弋,一下子现了山上有人,随后就集中力量摸上来把他和苏玉都给俘虏了。 我恨的牙根痒痒,真想一脚把松爷给踹到山下去,但现在再埋怨还有什么用,都怪当时大伙想法太简单,觉得来红石山找玉鼻很轻松,才把松爷给一块带来。 天色已经泛明,梁毅吩咐一个狗腿子下山,大概二十分钟后,三辆车开到了小山脚下,我们又被上了背绑,一个挨一个从小路下山,大伙硬让塞进车里之前,刘胖子一本正经的对庞老二说:“二爷,这一回要叫你几个兄弟都老实点,如果再不老实,做哥哥的可替你们说不上话了。” “滚你妈的!”铁柱恶狠狠冲刘胖子爆了句粗口。 “没文化……”刘胖子嘟嘟囔囔上了第一辆车。 梁毅手下的人太多,加上我们七个,三辆车不够用,所以留下几个人让他们去公路上拦客车回城。车子一上路,我们的缓兵之计基本也就破灭了,梁家人肯定会用我们做人质去勒索墨玉和黄金人面。此时此刻,我们所担心的已经不是墨玉是否能保住的问题,而是自己的生命安全,梁从信无疑是条老狐狸,他既然亲自参与到这件事里来,就会把前前后后可能生的事情全都预想一遍。他知道,就算他们如愿以偿拿到墨玉,只要我们几个人安然无恙,以后绝对要反击报复,以梁家的口碑,我们十有**没什么好下场,圣师宝藏的价值是在太大,大到能泯灭一个正常人的理智,何况是臭名昭著的梁家。 车子飞快的奔驰在公路上,离兰州越来越近,我和铁柱卫攀被押在第二辆车上,一路听正副驾驶位上两个狗腿子闲聊我们才断断续续知道了一些情况,梁毅在黑夹克手里栽了个大跟头以后向梁从信求援,老家伙担心小儿子再吃亏,亲自带了二十个人从潮江连夜赶来增援,这批人加上梁毅带来的一共将近三十个,其中大部分都去了红石山,另一部分留守在城里做机动部队。 听两个狗腿子的意思,他们是要把我们押回阳川去换墨玉,从兰州到阳川不算近,开车的话就算一刻不停的全行驶也需要三十多个小时,这三十多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不过我们都被分开看管在风驰电掣的汽车上,想伺机逃脱几乎没有一丁点可能。 或许真是命该如此。 红石山和兰州离的不远,上午十点不到,我们已经接近市区,三辆车放慢度又行驶了一会,依次停在安宁区一个偏僻的居民小区附近。梁从信所带来的“机动部队”全都藏匿在这个小区旁边的私人旅店里。梁毅带着一个人下车,到梁从信身边耳语几句,然后匆匆朝小区走去。 这可能是我们在兰州停留的最后一点时间了,我大脑飞运转,试图在停车的短暂空隙里想出一个合理的脱身之计,但跳车是不可能的,我们都被挤在座位的中间,一边有一个梁家人,向路人求救也不可行,虽然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少,不过现在天气冷,每辆车的车窗都关着,我就算在车里喊破喉咙,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我的脑容量不大,暂时也想不到其它有创意的办法,只好深深叹了口气。 铁柱突然愁眉苦脸的对旁边的人说:“我想撒尿。” 那人二大爷似的瞟了铁柱一眼说:“忍着。” “这能忍住吗?你们***有没有人性啊,人有三急,犯了法的罪犯也不能不让他撒尿。” 我知道铁柱又想撒泼耍赖制造点麻烦,但这次他的算盘可真是打错了,耍赖对付一般人还行,但梁家这些人本身就是大号的无赖,跟他们耍赖没一点用。 “闭嘴!看你那个排骨样儿,上次把老子的鞋给扒了,那么冷的天让老子光脚走了十几里,**还想撒尿?” “我要撒尿。” “忍住!忍不住就尿裤子里,还他妈反了你了。” 这次铁柱也没辙了,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兰州这里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等到了阳川再做打算,卫攀在阳川势力大,说不准会有转机,不过梁毅明知道阳川是卫攀的地头还有恃无恐,肯定是做了周密的安排。 梁毅去了二十分钟还没回来,车里的人等的很无聊,铁柱估计仍旧不死心,刚安静了一会又哼哼唧唧说肚子饿,问他们车里有吃的没,对方硬邦邦甩了句没有,铁柱黄河泛滥一般冒出来一串莫名其妙的话,搞的对方烦不胜烦,后来干脆都闭上嘴巴装作听不见。铁柱再次无可奈何的看了看我,意思是说他已经尽力了。 就在这时,从小区那边冒出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横穿马路朝我们开了过来,最后停在第一辆车旁边,三辆车上的梁家人紧张了,手都揣进兜里去摸武器。 桑塔纳的车门一开,从车里下来一个人,尽管隔着车窗,但我看的非常清楚,竟然又是黑夹克! 黑夹克闲庭信步般敲开第一辆车的车窗,不知道递进去一件什么东西,不到一分钟,梁从信面色铁青的从车上下来,看样子是和黑夹克交谈什么,但我们这辆车的车窗关着,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交谈,不过梁从信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指手画脚跟黑夹克来回比划。 黑夹克仍然保持着上一次见到他时那种酷酷的表情,梁从信不住气的说了一大堆,他才淡淡的动了动嘴皮子,我们车上的司机也摇下车窗,想听听俩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他们的谈话好像已经结束,梁从信愤愤钻进车子,随即,刘胖子跑过来传达梁老鬼的命令:放我们走。 事情生这样的变化简直太出乎人的意料,不知道黑夹克和梁从信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们七个人被放下车后聚到一起,一时间都不知所措,黑夹克递给庞老二一个背包,面无表情的说:“走吧。” [bookid=name=《笔封天下》] 第二十八节 内鬼 说完这两个字,黑夹克转身登上桑塔纳,显然是不愿和我们多说什么,庞老二只停顿了几秒钟就招呼我们离开。 我们七个人分乘两辆出租车,路上又来回倒了几次才找了间不起眼的小旅馆安身,庞老二穆连山刚才和梁从信同在第一辆车上,经过庞老二的讲述,我才知道其中的细节。 黑夹克递给梁从信的是一个丘印的吊坠,梁从信接过来一看,现是梁毅身上所佩戴的,老头久经世事,马上就明白自己的小儿子已经落在别人手里。估计梁从信对梁毅非常爱护,一见吊坠脸色就变了,下车跟黑夹克交涉,不过他场面话客气话连同威胁话说了一箩筐,黑夹克只回了一句:放人,让他们先走。 梁从信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一辈子大风大浪见的多了,不过他对梁毅就象金七爷对苏玉一样,爱若性命,罗嗦了半天见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只好答应放人。 说到这儿,庞老二打开黑夹克交给他的背包,里面全是我们的东西,包括被梁毅搜走的墨玉和玉鼻以及金饼。 不光我,所有人的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不明来历的黑夹克究竟是什么人?如果说第一次他在旧厂房救了我们是偶然为之,尚且说的过去,但这一次很显然就是专门来救我们的,实在让人很难理解。 这真是个谜一样的人物。 我们讨论了半天也没能猜到黑夹克的身份和动机,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有半路跳出来跟我们为难的,就有横刀杀出来替我们解围的,难倒真是贵人多福相?我下意识看看身边的几个伙伴,铁柱黄皮寡瘦,松爷满脸横肉,这尊容怎么看都不象是福相。不过大家能够再次脱险,心里都很欣慰,这次甘肃之行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地洞里的十几口箱子可以过些天再想办法弄走,所以我们蒙头在小旅馆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踏上归程。 过去天天在阳川住着倒不觉得如何,而现在每次回来,我都有种回到故乡怀抱的感觉,看到街边的行人和这个城市的每个地方不由自主的感到很亲切,虽然这次找到玉鼻的过程很坎坷,但所有人都毫无损,值得庆贺,在卫攀家连续喝了两天酒,身体里积存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休息几天之后,庞老二又开始琢磨正事,准备为下一步行动做周密安排,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我虽然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重在参与,列席旁听是很有必要的。这天早饭后,庞老二穆连山还有卫攀钻到书房去搞研究,松爷和铁柱他们昨天凑在一起看影碟看了个通宵,现在都在睡觉,我闲着没意思,也跟着进了书房。 进去之后我才现,他们的议题不是如何继续寻找和宝藏有关的玉器,而是另一件事:内鬼。 当初被马棒子出卖的时候我们就设想过,梁家究竟是怎么准确得知我们在兰州的落脚点的?大家都觉得是出了内鬼,而且这内鬼肯定是卫攀的人,因为除了他以外,我们都是孤家寡人光杆司令。现在河道的事已经基本了结,内鬼绝对得揪出来,否则这就是颗定时炸弹,对我们构成巨大的潜在威胁。 其实严格来说,出现内鬼的范围很小,因为只有卫攀的两三个心腹知道我们的行踪,如果有内鬼,肯定是在这两三个人中间。不过卫攀很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他从小跟着卫垂柳长大,受那种传统江湖义气的渲染很深,所以卫攀对他手下的兄弟非常仗义,特别是这两三个心腹,一直受他的提携和照顾,他始终认为将心比心,无论怎么说,心腹兄弟肯定不会出卖自己。 我在旁边听卫攀的这套将心比心的理论觉得有点言过其实,忍不住跟他提了提丘百龄的事,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毕竟丘百龄涉嫌谋害卫垂柳,而且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他,这是让卫攀很丢面子的一件事。不过卫攀并没有怪我,低头想了半天才说:“就算你们说的对,该怎么找?把他们叫来一个一个问?既然做了内鬼,你问他他肯定不承认。” 我们正在讨论,有人叫卫攀下去接电话,等他接完电话回来后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我问他怎么了,他沉思了一分钟才说:“刚才是廖秃子打的电话,二哥,你和连山不是阳川人,可能不知道他,小陈应该清楚。” 卫攀所说的廖秃子是阳川另一股比较强大的地下势力,这人成名很早,说白了就是个地痞,早些年天天领着一帮人打架闹事,随着时代展,这些混子的人生观也生转变,过去是谁能打谁厉害,现在是谁有钱谁厉害,所以廖秃子也带着自己的人开始想办法扎钱。不过他和卫攀不同,卫攀好歹算是半个正经生意人,而廖秃子全干的是诸如开赌场放高利贷强买强卖这类见不得光的勾当。 廖秃子和我们的事没半点关系,但卫攀既然提到他,肯定还有内情,我问廖秃子打电话干什么,卫攀摸摸刮的光溜溜的下巴说:“开始也没说什么,就是说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找不到我,约我有时间出来吃顿饭,我不耐烦跟他罗嗦,叫他有事快说,他这才告诉我,关涛在他开的赌场前后几次一共拿了四十万的铳钱(高利贷),最后全输个精光。” 听了这话我不禁吓了一跳,在九十年代中期的阳川,普通工人的月工资就是三四百块钱,身家四十万的不大不小也算个富裕户,而关涛几次就输了四十万,魄力真是不小。 “廖秃子是找你告状来了?” “恩,廖秃子说关涛输了钱以后一直没还,他追着要了不知道多少次,前些天才还了二十万,剩下的二十万再怎么要都不还了,廖秃子急了,他说哪怕利息不要,只要回本钱就行,还说要是这事再不给他个交代,他也只能不顾情面动粗了。” 廖秃子论综合实力比卫攀差不少,但这人毕竟是流氓出身,骨子里那种匪气褪不干净,把他弄急了,说不准真要对关涛不客气,我跟关涛虽然说不上交情有多深,但平时相处的还不错,所以不禁有点替他担心,我劝卫攀想办法把这事摆平,最多也就是先替他把钱还了,再好好教育一番,吃喝玩乐不要紧,赌和毒却绝对不能沾。 “这不是替不替他还的问题。”卫攀揉了揉太阳穴说:“好歹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兄弟,真遇见要命的事,替他拿个十万二十万我眉头都不会皱一皱,可我就是纳闷,他还给廖秃子的二十万是从那来的?” “你的意思是?” “我自己手下的人我最清楚,这么多人里面,关涛拿钱算是拿的最多的,但他大手大脚惯了,出去就摆谱,比我弄的还排场,跟着我几年就混了个好吃好喝,连一点家底子都没攒,就前几个月,他老妈有病住院,这家伙拿不出钱,还是偷偷找别人先借了两万。你们说,就算把他活剥了,他能拿出二十万还廖秃子?” “这个也不好一口下结论,说不定是他又去别的赌场赢了?或者是迫于廖秃子的压力把自己房子卖了还账,总之还是查清楚的好。” 卫攀沉思了一会,去给关涛打了个电话,他也真不愧是卫垂柳亲自抚养大的,心眼最起码比我多,在电话里若无其事的跟关涛扯了两句,然后叫他过来一趟,交代一点生意上的事。这番话说的无比自然,关涛不会起疑心,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质问,如果有鬼的话肯定多多少少心里虚,庞老二目光如炬,一般人绝对瞒不过他。 不到二十分钟关涛就来了,进书房之后还乐呵呵跟我们几个打招呼,不过他很快就觉气氛不对,所以敛去脸上的笑容正正经经等卫攀下达命令。卫攀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张口问道:“你在廖秃子的场上拿了四十万铳钱?” “大哥,你也知道了?是廖秃子说的吧?哎!当时手气不好,又急着翻本,脑子一热就拿了铳钱。” “拿了多少。” 关涛歪着头想了想,说:“四十万吧。” “还了没有?” “还了一些,还有些没还上,大哥,这事我自己能摆平,廖秃子要再跟你啰嗦,你别理他。” “你还了多少。” “还了二十万。” 卫攀身子往前探了探,一字一顿的说:“你那来的二十万?” “大哥,既然你问到这儿了,我也不敢骗你。”关涛面带愧色的说:“前些日子你没在家,我输了钱,廖秃子逼我逼的急,我让逼的实在没办法,就自己私下搞了几件货,托其他兄弟给销出去赚了些钱还了廖秃子。大哥,这事是我的错,你要怎么罚我我都认。” “你在谁的盘口出的货。” 卫攀的生意做的比较大,同时有好几条线,每条线都有专管联系货源的档口和出货的盘口,档口、盘口有专人负责,跟卫攀混饭吃的人很多,而且这些人不是每个月几百块钱就能打的,所以集体利益非常重要,一直严禁个人私自交易,如果谁犯了这条忌讳,会受到严厉的处罚,还会连累给自己帮忙销货的人。 关涛果然有点不自在了,一再表示这件事错在自己,跟别人没多大关系,要处罚就处罚他一个人。假公济私的现象不可避免,谁能没点私心?但现在是查找内鬼的时候,关涛如果真是私自出货赚钱,卫攀反而会很安心。所以他沉着脸又问了一遍,关涛支支吾吾的说是在二伟的盘口。卫攀听完之后马上叫人去找二伟, 庞老二和穆连山不爱多说话,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好乱插嘴,屋子里顿时陷入沉默,卫攀说:“关涛,你从谁那里拿的货。” “我从赵老歪那里拿的货,二伟销了货之后我就把钱给他了。” 卫攀推了推桌上的纸笔,对关涛说:“出的什么货,在这儿写清楚。” 关涛倒是不含糊,抓起笔行云流水一般写起来,写完之后卫攀接过去看了看,叫关涛先坐下。 关涛坐在我身边,还勉强对我挤出个笑脸,我也真看不出他到底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几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压抑,我摸出根烟点燃了抽,心里跟着时钟的滴答声一二一二的数数,关涛也从口袋里慢慢掏出烟,叼在嘴里却没点,我看他有点走神的样子,就把打火机伸到他面前打着火,关涛这才凑着火抽烟。 卫攀手下的人没有具体的办公地点,每天都到处联系货源和客户,过了半个多小时,二伟才急匆匆的赶过来,这个人我不太熟,好像就见过一次。他一进门就跟卫攀解释说手头有点事,所以耽误了时间。 这人也不傻,看见眼前的架势就知道东窗事,屋子里的暖气只有二十度左右,他却顺着脸流汗。卫攀等了足有五分钟才说:“关涛叫你出了几样货?” “大……大哥,我……我……” “你别怕。”卫攀冲他摆了摆手:“你是他小舅子,姐夫出了事,你帮帮忙是人之常情,我不追究,就是问问,出了几样货?” 卫攀要不说,我还不知道关涛和二伟有这层关系。 二伟听到不追究责任,这才松了口气,稳稳心神说:“一件清珐琅彩瓷盘,一件珐琅掐丝鸟笼,一副禹之鼎的观音大士像。” “货出给谁了?” “徐半仙介绍的客人。” 做这行的人一般只青睐做熟客的生意,就算头一次打交道的客人也必须有个中间人介绍,中间人俗称搭子,徐半仙就是个搭子,在三谭院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他,这人野惯了,在北方几省来回乱跑,神行无影,要想找他非常难,除非他有事找你才会主动露面。 听完关涛和他小舅子的话我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他们说的这三样东西如果按当时的行情绝对能赚二十万,而且中间人徐半仙又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一时半会之间难以找他对证。平心而论,我不太相信关涛会出卖卫攀,他虽然和松爷一样又高又壮,但脑子要比松爷灵动的多,二十万不算少,不过为二十万得罪卫攀实在不划算,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关涛应该能想的清楚。如果说关涛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内鬼就要再从别的人身上找缺口了。 卫攀显然也分辨不出事情的真假,挥挥手叫关涛和二伟先出去等着。等他们走了之后,卫攀对庞老二说:“二哥,你看他们对路不对路?” [bookid=name=《笔封天下》] 第二十九节 第一笔收获 “他们如果要骗你,事先肯定商量好了,你这么问问不出破绽。” 庞老二不是无事生非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就证明已经对关涛和二伟产生了怀疑,他眼睛很毒,能骗过我的人不一定就能骗过他。 “那按你的意思该怎么问?” “怎么问都没用,整件事情包括所有细节肯定都是商量好的,除非。”庞老二眯眯眼睛,吐出一个字:“诈。” 卫攀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抓起桌上的手机跑到门外装模作样打电话,别说,装的还真象,不知底细的人肯定看不出他在装。装完之后溜回书房抽了支烟,这才把二伟单独叫了上来。 “你把货出给徐半仙了是吗?”卫攀气定神闲的问道。 刚才他装着打电话的时候坐在楼下的二伟看的很清楚,这句话一问出来,二伟明显底气不足。 “别以为我找不到徐半仙。”卫攀接着说:“他现在就在山西,我刚跟他通过电话,你要不要再说两句?” “大…大哥。” “说吧,你什么时候给他介绍的客人出货了?” “大哥……我……” “你不说,我也不难为你,今天你走出这道门就再不是我卫攀的人,孰是孰非,你自己掂量。” 二伟的脑袋上顿时冒了一层白毛汗,五官都紧张的挪了位,犹豫了半天才说:“是姐夫……姐夫叫我这么说的。” 可以确定,关涛撒了谎,他撒谎的目的就是掩盖来历不明的二十万。 “去把他叫进来。” 关涛再次进门之后已经隐隐感觉不妙,卫攀一言不的足足盯了他几分钟,才站起身踱到窗边,头也不回的说:“八八年,你天天在外面胡混,是我引你走正路,九一年,你因为私事得罪薛金棍,在他手下吃了亏,我带着几十个兄弟给你讨公道,九二年,你为了跟人争女人,把人打成重伤,我上下打点出钱出力替你摆平,这么多兄弟里面,你拿钱拿的最多,惹事惹的最多,我就搞不明白,姓卫的那点对不起你关大哥了?” 这一通话字字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关涛心口上,等卫攀说完,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倒塌。 “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关涛没再敢隐瞒,如实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他前些日子输急了眼,在廖秃子那里拿了四十万高利贷,但事后无力偿还,被廖秃子天天追着要账,烦的要死,恰好这时候有帮人找上他,把他绑到郊外逼问卫攀的去向,说是要找卫攀讨要一件东西,关涛初开始不肯说,那帮人摆出来二十万现金,告诉关涛要么痛痛快快说出卫攀下落,然后拿这二十万走人,要么就把命留下。关涛觉得这些人象是玩真的,左右权衡,最后咬咬牙吐露了卫攀的下落。 听完关涛的话,卫攀虽然没有拍桌子瞪眼睛大雷霆,但两只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显然是情绪愤恨到了极点。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被自己信赖的人出卖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对这种人的恨意甚至过对敌人的仇恨。如果现在我被松爷出卖,我肯定要一口咬死他,当然,我也没什么值得出卖的价值。 不管在什么地方,关涛这种吃里爬外的行为都会受到最残酷的惩罚,卫攀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刻钟,慢慢睁开眼睛疲惫的说:“你自己做个交待吧,不是给我,是给你的良心做个交待。” “大哥。”关涛的眼眶已经湿了,呜咽着说:“容我把老婆孩子安顿好,一定给你个交待。” 我有点不忍,想替关涛求个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种事放到自己身上都无法忍受,何必去为难卫攀,说一千道一万,关涛是自作孽。 卫攀无力的摆摆手,示意关涛出去,庞老二突然拦住关涛说:“等等。” “二哥。”卫攀背过脸抹抹眼角:“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件事你不要管。” 庞老二心慈,见到这种事肯定会替关涛求情,不过卫攀说的对,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如果人人都象关涛一样,那就该乱套了,这世界总有许多事叫人无奈。 庞老二拍拍关涛说:“和你内弟先去楼下坐一会。” 等他们走了之后,庞老二才对卫攀说:“我不是要插手这事,只不过凡事以大局为重,其实留着关涛对我们有利。” 关涛是个内鬼,留着他还对我们有利?我实在不知道庞老二是怎么得出这个逻辑的,不过以他的思维不会糊涂到敌我不分,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分析一下你就清楚了。”庞老二继续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找到了一只玉眼和玉鼻,接下来最起码还要去找另一只玉眼和玉口,以及最终的藏宝地。梁家一开始并不知道我们的去向,所以才逼问关涛,但他们后来是怎么摸到红石山去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梁家也有手札,而且他们在这段时间里获取了一些信息。” 庞老二的话有道理,梁毅能带人找到红石山去,就说明他肯定从手札上得到提示,但他没有墨玉,所以只能在红石山附近乱转,盲目的寻找地洞。 “梁家不会就此罢休,他们从手札上得不到精准的信息,一定还会想办法摸清我们的下一个行动目标,关涛被他们收买过一次,如果梁家再打探情况,我估计还会找关涛。” “哦!二哥,我明白了。”我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让关涛给他们提供假情报,叫姓梁的白忙活。” 庞老二笑着点点头:“比如说我们去了湖北,但关涛对梁家人说我们去的是陕西,如此一来,他们在陕西到处找我们,而我们就能安心在湖北做事。” 这计谋如果生效,会给我们争取大量的时间,同时也给了关涛一个将功赎罪的好机会,庞老二的设想不但对我们的行动有利,还保住关涛一条命,不能不说是处心积虑,卫攀虽然对关涛又愤恨又伤心,但他是明事理的人,抛开个人情绪一琢磨,觉得庞老二的话确实正确,考虑半天,叹着气点了点头。 卫攀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所以不想多说话,我把关涛叫来,替卫攀苦口婆心的给他做了做思想工作,看的出来,关涛本人也非常后悔,这就说明还能把他拉回我们的阵线。看着关涛悔过的也差不多了,我对他说:“刚才我们都替你求了情,你大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决定原谅你这一次。” “大哥!”关涛眼圈一红,刚要掉眼泪,我急忙拦住他说:“但是,你也要尽力补救你犯的过错。” 我把反卧底计划详细讲述一遍,告诉他梁家人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来找他,要他提前做好准备,尽力把谎话编的滴水不漏,关涛连连点头。最后我拍拍关涛肩膀说:“老关,这一次可是让你捡了个大便宜,梁家那帮王八蛋挣的都是黑心钱,你也别客气,十万二十万的随便要。还有,这件事你得保密,对谁都不能说。” 关涛千恩万谢的走了,卫攀仍然憋着气一言不,我对他说:“卫副司令,消消气吧,老想这些事有什么用?说点正事,地洞那十几口箱子怎么办?总得想办法弄回来吧。” 箱子显然比关涛叛变的事更让人愉快,卫攀也顾不得气了,说这些箱子当然得弄回来,关键是要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且箱子那么沉重,单靠人力恐怕不好搬出来,所以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要考虑到。 看着卫攀滔滔不绝,我们几个相视一笑,卫攀也无奈的咧了咧嘴。 大家各抒己见,最终敲定了行动的具体步骤,打算在年前把这事搞定。不过庞老二说地洞里的箱子是红石村人的祖先藏进去的,现在他们村子那么穷,我们弄走了箱子是不是多少得有点表示。说实在的,庞老二这么想确实有点多余,只不过他讲道义,又一直是我们的主心骨,所以大家没反对,答应运走箱子之后留一笔钱给红石村的人,正好快春节了,让老乡们好好过个肥年。 和荒凉寒冷的红石山比起来,阳川的别墅简直就是天堂,松爷他们好容易抓着机会清闲几天,凑在一起喝酒打牌看影碟,一玩就是一个通宵,大白天都睡的和死猪一样。我没有熬夜的习惯,只要情况允许,每天早晨起床后就去外面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和苏玉巩固一下感情,日子过的平淡而快乐。 转眼之间就临近年关了,红石山河道估计也安静下来,是我们该再次出击的时候,卫攀已经准备好了必要的设备和车辆用来运送箱子,基本工作做得很完善。这次行动大家一致拒绝松爷参加,他从没帮上过什么忙,倒是惹了不少麻烦,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松爷心里也有数,所以这次他抗议的力度大不如前,我跟他说不让你参加行动并不是代表没你的股份了,你呆在家什么都不干,将来还能坐等分红,世界上再没这么好的事了,你还抗议,你抗议个屁啊。 松爷眨巴着小眼睛没出声,不过看的出他有点不满意,在他看来,寻找宝藏这件事只要他不亲自跟着去,我们几个人找到宝藏后就会私自瓜分,把他撇到一边。我安慰他说你还信不过我?我能坑你吗?你放心吧,宝藏里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 好说歹说才把松爷说服,我们悄悄从阳川兵分两路出,一路坐着拉货的卡车,另一路坐飞机,到达兰州后汇合,开赴红石山。 把箱子弄出地洞不是件容易事,特别是村民的干扰让人很头疼,不过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在制高点连续观察了两天一夜,河道附近竟然象无人区一般的安静,这是怎么回事?难倒是我们和梁家相继撤离,村民也放弃了对地洞的看守?按理说应该不会,第一次我们被现以后,村民足足在洞口守了一个月。 不过河道的平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大家顾不得想那么多,各就各位准备开工。沉重的箱子靠人力很难搬出地洞,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在与地洞终点相应的地面位置竖直打一个直径两米的“井”,然后利用手动的滑轮把地洞中的箱子吊出来,装车运走。 探穴定位是庞老二的长项,他根据自己草拟的地洞路线图指出打洞的精准位置,上面有人负责打洞,地洞里也需要有人协助吊箱子,这么多人中间庞老二和我最熟悉地洞内的情况,所以其余人留在地面,我们俩还要再进洞一次。 这次进洞就简单多了,地洞里的路不但全都摸透了,而且土墙上留着标记,还有路线图,不用线盘就可以直接进去。 我们挖开上一次被掩埋住的洞口,一前一后钻进地洞,地洞本身的入口仍旧被成块的大石头封着,说明在我们离开河道的这段时间内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人来过这里。 不用摸路,也不用提防机关,从进洞到四道门之间这段路几乎可以跑过去,但庞老二还是不紧不慢的走,他的脾气就这样,我也不好在屁股后面催他,只能按照他的度跟着走。 正走着,庞老二突然神经过敏般的一甩胳膊,把我吓了一跳,紧跟着他就快步走到左面的洞壁旁,用手电对着一个位置照了过去,我急忙跟过去一看,现洞壁上钉着一把小刀,周围还有一小片被激荡起来的尘土,我这才明白,刚才庞老二甩胳膊是扔了把飞刀出来。 庞老二在飞刀所在的位置仔细看了看,然后拔下小刀回头对我说:“我刚才也看见影子了。” “你又看见了?”我顿时紧张起来,顺手拔出枪,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很模糊的一个影子。”庞老二抹掉刀尖上的尘土:“跟你们说的一样,度非常快,刀还没到,它就消失了。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人。”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只不过影子确确实实是人的影子,除了说它是人以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庞老二告诉我,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就算受过严格的训练,但总会有个极限,比如百米跑的运动员,即便他再优秀,你让他五秒跑一百米也是不可能的。地洞里的影子好像已经不受人体极限的限制,不但度奇快,而且在几米远的地方说不见就不见,完全不符合常理。 庞老二在原地站了一会,好像回想什么事情,我也被他的话说的有点毛,不断举着枪东张西望,他回头问我:“小陈,咱们先后一共看见四次影子,对吗?” 我想了想,第一次看见影子的时候是我和铁柱看见的,第二次是我看见的,第三次是松爷看见的,加上庞老二这一次,刚好是四次,所以我冲他点了点头。 “你现没有,我们看见影子的地方都在入口和四道门之间,过了四道门之后就没有出现过影子。” 确实是这样,影子全是在入口和四道门之间的范围内出现的,进入四道门一直到地洞终点都没人看见过。不过我不明白这和影子本身有什么关系。 庞老二拿小刀在洞壁上刮,我以为他又想寻找影子撤退的暗道,就对他说过去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什么暗门,现在地洞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我们只要运走箱子就永远不会再来这里,没必要费劲。 庞老二挖下洞壁上的一块土装进口袋,说带回去研究研究。 这一耽误就耽误了十分钟时间,地面上的人正干的热火朝天,我们也该尽快赶到终点配合他们吊箱子,所以庞老二带着我加快度朝地洞深处走,过了四道门之后,庞老二又在墙上挖了块土。 剩下的路走的很顺利,平安的到达地洞终点,十几口箱子保持着上次我们离开时的样子安安静静呆在原处,这些箱子都没有锁扣和锁,全靠松脂密封,来之前庞老二让我带了两根蜡烛,用来把已经打开的那口箱子封口的松脂重新融化密封,箱子正上方就是地面上的人打洞的位置,算着时间他们也快该竣工了,所以我和庞老二使出吃奶的劲,一寸一寸把这口箱子挪动到一边。 还没等我把箱子周围的松脂完全融化,洞顶就呼啦啦掉下大块的土块,顿时尘烟滚滚,呛的我连打两个喷嚏,铁柱腰上绑着绳子,在洞顶探出脑袋冲我们傻笑:“二哥小陈,还是你们先到一步啊。” 看着土驴一样的铁柱,我也忍不住乐了。 铁柱正乐着,就被地面的人给吊了上去,紧跟着甩下来两股钢缆,我和庞老二费了老大力气才把钢缆套在箱体上,随后,地面上的一组滑轮开始运作,箱子被一点一点吊起。上面的卡车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箱子上去马上就能装车。 开始一直挺顺利,第五口箱子的时候不知道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吊了一半的箱子脱落,砰的一声掉到我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用来封口的松脂全被震碎,我对着井口破口大骂,上面立即传来一连串的道歉声。 箱子一共有十四口,前前后后用了三个多小时时间才算全部弄到地面,直到这时候我才想起一个问题,用来运箱子的这口土井是竖直的,也就是说它根本填不满,我们总不能挖了箱子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这个直径两米的大窟窿不管。 “二哥,这窟窿怎么办?” “有办法。在井中间撑一些手腕粗的木棍,多撑几层,上面填土就不会漏下来。” 我和庞老二抓着钢缆回到地面,铁柱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木棍用来掩埋竖井。箱子全部装上了车,还专门弄了一百多箱苹果做掩护。等到全部收尾工作做好,穆连山和卫攀带人押车先走一步,我和庞老二去给红石村的人送钱,这是早就说好的事,带走箱子后留些钱给村民们过年。钱是卫攀先垫出来的,二十万,整整齐齐两扎崭新的钞票,红石村大概有八十多户人家,每家都能分到两千多块钱,虽然不多,但足够让他们欣喜异常。 第三十节 黄罗 这笔钱不能直接交给村长,老头脾气太怪,我们好心送钱,他还不定会怎么想,我和庞老二商量着把钱先拿到老吕那里,等我们走了之后再由他转交村长。反正我们左右不讨好,给人送钱还得象做贼似的,等天都黑透了才悄悄翻过红石山, 村子还像过去一样入夜就漆黑一片,我们俩攀着老吕家的墙头跳进院子里,幸亏这里没人养狗,要不然非得挨上两口。悄悄摸到正屋的门前,我敲了敲门,压低声音叫道:老吕。 老吕一家估计还没睡熟,马上就有了反应,等老吕现是我们夤夜造访后大为惊讶,他老婆孩子都在屋里,我们也不方便进去,就打算在门口随便说两句,把钱交给他。 老吕因为上次我们冒死护送他回村的事情感恩在心,所以非常客气,这时候他腿上的伤还没好,一瘸一拐的带我们到过去借宿的那间屋子去,好些日子没来了,屋里还是老样子,仍然是进门就能把人顶一跟头的霉味。 我问了问老吕的伤,老吕叹了口气说:“一直走路不利索,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什么病根。” “没事。”我安慰他说:“就是点皮肉伤,养几天就能痊愈。” “你别说,也多亏了我挨这一枪,才让村长改变主意。”老吕推掉我递给他的烟:“戒了。上次你们把我送回村,当天村长就带着人来看我,我给他讲了讲当时的情况,劝他把村子里的人都叫回来,我们山里人吃苦受累不怕,可谁能受得了枪子儿?本来日子就过的苦,一家老小都指望我们吃饭,万一谁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的老人孩子怎么办?村长闷头抽了几袋烟,随即派人把河道上的人全都叫了回来,从那以后,没再派人去。” 我们这才明白,原来是村长怕村里人再出意外,才撤掉了看守河道的人,怪不得我们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老吕啊,实在是对不住。”我诚恳的对他说:“我们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这点钱你拿着,明天转交给村长,让他给村里人都分分,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说完,我从袋子里把二十万现金放到桌上。 看着这些钱,老吕差点休克,哆嗦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问:“这……这……这是多少……多少钱?” “二十万。” “二……二十……万?给……给我们的?” 我看说的也差不多了,就和庞老二站起身:“村子里人人有份,每家都能分上一点,快过年了,留着办点年货,老吕,你安心养伤,我们走了。” 从老吕家出来,我心里不由升腾起一股成就感,畅想村民们分到钱后欢天喜地到附近镇子上置办年货的场景,我也禁不住替他们高兴。 我和庞老二第二天就返回阳川,卫攀他们已经先行到家,十四口箱子也都放置在地下室中,不过把所有箱子打开查验之后的结果让人有点意外,原以为箱子里全是金饼,但实际上只有四口箱子里装的是黄金,其余十口箱子是银饼,其中一口箱子的银饼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经过处理,全部氧化黑变脆,猛一看跟煤饼似的。 不过这些箱子终究都是计划外收获,大家没有失望,一人捧着一个大金饼乐的合不拢嘴。 春节就要到了,整个阳川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老百姓们辛苦一年,全指望着过年这几天好好热闹热闹。过年讲究的是合家团圆,庞老二他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平时不在家也就算了,年三十得跟家人团圆,所以他们几个各自回家过年,只有我和苏玉没地方可去,卫攀怕我们心里不好受,每天叫手下人轮流过来吃饭打牌,一天到晚都热闹的不得了,听着窗外的鞭炮声,我才恍惚想到,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自己已经快三十了,人说三十而立,我也满怀希望而立之年时能够干完这件大事。 惬意的日子过的很快,窝在别墅里吃吃喝喝,不知不觉间元宵节就过了。按中国人的传统,元宵节之后,新年也就算全部过完。正月十七,穆大侠返回阳川,喜气洋洋的新年看上去并没给他带来多少喜气,脸上依旧是那副又酷又冷的表情。 不过,大侠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相处的时间长了,多少有点变化,进门没多长时间,就给我和卫攀各自送了一包金黄的烟丝。 这烟丝是穆大侠自己用当年产的烟叶搓出来的,质量相当上乘,放在烟斗里抽一口,感觉很醇,完全没有旱烟那种呛鼻的味道。我舒畅的抽完一袋烟,望着穆大侠,不由自主咧嘴乐了,老小子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我瞧得出,他嘴角也挂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接下来两天,松爷庞老二铁柱也都先后归队,卫攀特意摆了接风宴,酒菜虽然丰盛,但一个春节下来,人人都吃的一肚子油水,满桌的好菜几乎没人动,只顾着闲聊天,接风宴直接变成了茶话会。 庞老二一向讲究“食不语”,但铁柱和松爷叽叽喳喳闹成一团,让他也很无奈。好容易熬到这顿饭吃完,庞老二拍拍口袋说:“都去书房,给你们看点稀罕东西。” “二哥,什么稀罕东西?” “去了就知道了。” 卫攀的书房一直是我们商议要事的地方,布置的非常舒适,我们几个围着书桌坐了一圈,等着庞老二带来的稀罕东西。 庞老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卷成一卷儿的牛皮纸信封,展开以后又从信封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我离庞老二最近,隐约能看到塑料袋里装的是一些黄豆大小的片状物体。 这些片状物体被庞老二轻轻倾倒在书桌上,我捏了一个仔细看了看,这东西很硬,土黄色,很像是那种天然的半透明的石英石。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叫黄罗。”庞老二伸手把桌上的黄罗均匀摊开,接着说道:“一种罕见的石头,梦溪笔谈里就记载过。” “黄罗?能卖钱不?”松爷眯着眼睛捏起一片黄罗,张口问道。反正他一直就这样,别管什么青萝卜烂白菜,只要落到他手里的东西,先关心的就是能卖多少钱。 庞老二笑了笑:“黄罗数量稀少,肯定能值点钱,不过一般黄罗个头都太小,卖不上价。前几年从陕西一座唐墓里出土过一块脸盆大小的黄罗盘,听说卖了三十多万。我父亲早年间见过一块一人多高的黄罗,大概算的上是最大的了,但当时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没太在意。” “脸盆那么大就值三十多万?那一人多高的怎么也能卖个上百万啊。老爷子可是糊涂了,可惜了啊。”松爷遗憾的咂咂嘴:“搬走卖了多好。” “你喝酒喝傻了吧。”铁柱对着松爷埋汰道:“你们村的石碾子才多大,你搬得走吗?别说一人多高的黄罗了。二哥,你说这黄罗石头不象石头,玉不象玉,有什么用嘛。” “有什么用先不提。”庞老二卖了个关子,转口问道:“你们知道这些黄罗是那里来的吗?” “二哥,这可不好猜啊。” 庞老二今天的兴致似乎特别好,逗着大家东猜西想了半天,把我们胃口都吊足了,才揭露谜底,据他说,这些黄罗,是从河道下的地洞拿回来的。 虽然我们在河道行动的时候都是成群结队,但谁也没有在意庞老二从地洞里拿过什么东西。 “小陈,你应该记得,我拿这些黄罗的时候,你也在场。” 这句话让我有点迷茫,仔细回想一下,只有最后一次我和庞老二进洞的时候,他从洞壁上取走了两块土,除此以外,实在想不起来别的细节了。 “二哥,我只记得你带了两块土出来,这些黄罗,难道是裹在土里的?” “猜的不错。”庞老二点点头:“我当时以四道门为界,前后挖了两块,这些黄罗,就是从前一块里洗出来的。” 庞老二很少做无用功,他从土里找到这些黄罗,又专门拿给我们看,说明黄罗里应该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果然,我这个念头刚一转完,庞老二就继续说道:“河道地洞里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影,大家还记得吧。” 我们从红石山回来的日子还不算长,事无巨细,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特别是地洞中那些鬼影子,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尤其深刻。 “那些影子,跟黄罗有很大关系。” 第三十一节 影子之谜 听完这些话,我讶异的看了看庞老二,地洞里三番五次出现的人影虽然让我们摸不到一点头绪,但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把它们和这些只有黄豆大小的黄罗联系在一起,这样的解释简直就和把人影解释为鬼魂一样无稽。 我们私下很多次揣摩过人影的来历,虽然有过几个还算靠谱的猜测,但自从听了老吕的讲述之后,这些猜测都被推翻了。因为据老吕说,地洞内的人影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出现过,并且害死了因为好奇而进洞的红石村村民贺二牛。当然,鬼魂索命这样的说法更是扯淡。 虽然河道地洞的事情已经完全了结,我们大概一辈子再不会到那里去,但象我这样好奇心极重的人,对人影之谜的求知**依然相当强烈。庞老二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后面必定还会有其它解释,所以我们几个人满脸的困惑,七嘴八舌的询问庞老二。 庞老二捏起几块黄罗放在掌心,对我们说:“这东西有个极其特殊的功能。” “什么特殊功能?” “这么说吧。”庞老二轻轻搓了搓手心内的黄罗:“黄罗就是天然的摄影机。” “摄影机?” 在当时,例如摄影机,dv等一些摄影器材的普及率相当低,大概只有电视台,摄制组这样的部门才可能配备,普通老百姓有的甚至都没见过摄影机长的什么样子,比如我和松爷。 不过虽然没见过摄影机,但它的功能大家都还知道。庞老二越说越玄了,摄影机那可是高科技产物,几块小石头和摄影机之间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庞老二把玩着手里的黄罗,饶有兴致的说:“过去曾听父亲闲聊的时候提过黄罗,不过当时我连见都没见过这东西,所以也就是听听而已。这次我回家过年,专门拜访了几位高人,其中还有位相关的专家,他们看了看我从地洞洞壁土块里洗出来的玩意儿,都认定是黄罗。小陈,比如说,你从整块的黄罗面前经过,如果当时光线角度都适合的话,你的一举一动就象被拍摄一样录入黄罗石内。” 对于这样的说法,我感到既新奇又不敢相信。 “如果想从黄罗内观看它录入的情景,就需要站在同样适合的角度去看,而且光线与录入时的光线强度必须吻合。据那位高人说,整块的黄罗石记录的东西相当清晰。不过,河道地洞洞壁土层中的黄罗都是这样细碎的小块,虽然密度很高,但清晰度上还是大打折扣。 庞老二这么一说,我们都有点明白了。在地洞内先后几次看到的人影都非常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人影,而且,当我们现人影,意图追赶的时候,角度和用来照明的手电的光线变动,人影也就立即消失不见。 再仔细的想一想,所有细节几乎都能支撑起庞老二的解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 “我们先后几次进入地洞,但现人影的地段都在四道门之前,事实上,也只有四道门之前的洞壁镶嵌着大量黄罗碎片,过了四道门以后,洞壁就全是普通的黄土了。咱们所看到的人影,大概是当年开挖地道的人被洞壁的黄罗录入。” 如果这个解释合理,那么所有困扰我们的关于人影的疑问就一览无余,至于这些和黄土掺杂在一起的黄罗到底是天然而生,还是人为,已经不是我们所关心的话题了。 我们几个都喝了点酒,又洞悉了这些神奇的黄罗的秘密,一个个谈性甚浓,乱糟糟的谈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松爷在这种场合是最活跃的,眨着小眼睛绘声绘色给我们讲述生在他们村里的鬼故事。 我们这些人里,卫攀是对宝藏最上心的,大伙胡聊了一会,他就忍不住了:“小松啊,要讲故事,以后时间多的是,咱们新年头一次碰面,还是商议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吧。” 大伙毕竟是大风大浪里熬过来的人,轻重缓急还拿捏得住,所以卫攀一提议,我们也都闭了嘴,目光全集中在庞老二身上。 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用两块墨玉找到了一只玉眼和玉鼻,剩余的两块墨玉一块是真品,另一块是韩慕亭送来的赝品和拓本,如果把这两块墨玉放在一起比较,还是真品墨玉上的线条相对简单一些。墨玉上的线条简单,也就说明具体行进时的路线简单,根据我们一直奉行的先易后难的原则,应该先按真品墨玉的路线去寻找另一只玉眼。 墨玉和圣师手札都是单独的线索,必须合在一起研究才能对藏放玉器的地方有更清晰的了解。 根据手札的记载以及墨玉所刻路线,庞老二得出结论:另一只玉眼所在地是江西度江。从唐代到现在,千余年的时间,各个地方的地名说不定已经经历了几度变革。不过这些都还是有资料可查的,庞老二已经对比正史查清楚了,手札内所说的度江也就是今天的汇江县。 商议好了下一步的目标,接下来几天,我们几个人分头行动做准备工作。有了关涛的教训,卫攀彻底放下大哥的架子,凡事亲力亲为,从购买必要的装备物资到订车票机票,全都自己亲自跑腿。我们和梁家的矛盾几乎已经白热化了,不能给对方留下一丝可趁之机。 在红石山的时候,我们就吃了队伍分散开后不能及时联络的亏,说起来也惭愧,几番出生入死下来,大家好像脑袋都晕了,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对讲机这种东西。这一次也是经过苏玉提醒,我们才购买了几台。在野外作业,对讲机比手机要好用的多,我们行动的地点大多是荒无人烟的穷乡僻壤,手机信号覆盖不到,但对讲机就方便多了,考虑到野外无法正常充电的问题,卫攀还专门多买了几块电池。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大概用了五六天时间才做完,这时候还没出正月,阳川冷的要命,汇江虽然地处南方,但估计天气也不会暖和到那里去。不过做这种事是不能挑日子的,冷点无所谓,只要别让我们白忙活,大伙就烧高香了。 临出前,还有必要再给关涛打打预防针。关涛过去很受卫攀信任,所以在他公司里的地位很高,但经过上次那件事,这小子收敛了许多。廖秃子虽然急着要账,不过也不敢逼的太紧,要知道,在阳川,卫家从卫垂柳开始根基就已经很稳固了,这么多年下来,势力网既纵且深,廖秃子只不过是个暴户,真要明刀明枪的斗,他绝对不占任何优势。这些混子就是这样,过去一穷二白打打杀杀,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只要两年安稳日子一过,胆子就都变小了。 把关涛一安置妥当,阳川这边就算万事大吉。我们几个人照例分开出,到汇江之后集合。松爷这次是绝对不能带了,太给我们添乱。 二十多个小时颠簸,下了火车又坐汽车,终于到达目的地。汇江应该算是个山城了,受诸多因素影响,经济比阳川还落后,加之又没有什么旅游资源,整个县城最气派的宾馆就是幢六层高的小破楼,霓虹灯上的四个字坏了两个半,就这样的破地方,一个标准间竟然还敢要一百五。 宾馆虽然破旧,但暖气供的倒挺足,进屋呆一会,连毛衣都穿不上。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倒在嘎嘎直响的单人床上,三分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们出门找了份汇江县地图,庞老二拿墨玉对比着看了一会,然后指了指地图的西南部。 从地图上看,西南部属于山区,我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叫残山的山峰。 在宾馆里休息了两天,铁柱跟这里餐厅的一个小帮工混熟了,两包云烟递过去,小帮工脸蛋绯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激动的。 说来也很凑巧,这个小帮工就是从山里出来的,老家离我们的目的地不算太远。闲聊天的时候他告诉铁柱,山里穷,既不是交通咽喉,也没什么特产值得往外运,所以没有公路,小帮工如果想回家,只能坐汽车到双驼峰山脚下,然后步行将近二十公里。 我不由自主在旁边咽了口唾沫,双驼峰在地图上的位置离残山最少还有三十公里,按小帮工的意思,我们至少得徒步行进将近五十公里才能到达残山。因为来之前就知道汇江是山区,所以装备带的琐碎,而且很多,我负责的大背包足有三四十斤。背着三四十斤的东西翻山越岭百余里,腿累断了都没人同情。 这样的事躲是躲不过去的,头疼了一会我也就释然了,既来之则受之。趁着还有点时间,我和苏玉在县城里逛了逛。县城也没什么好景致,不过被我们现一种被当地人叫做团丸子的美食,估计是粉芡一类的东西裹着猪肉河虾香菇还有其它配料炸出来的,趁热吃相当可口。 我们俩买了满满一兜丸子,一边嘻嘻哈哈往宾馆走,一边捏地上的残雪扔着玩。离宾馆还有二三百米的时候,一辆轿车从我们身边扬长而过。 县城里的路也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不成样子。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说,但天冷上冻的时候就有点麻烦,这辆车的后轮扎到一个浅坑中,坑里全是刚要解冻的烂泥,车轮打滑,所以司机加大油门想冲出去,一阵动机的轰鸣之后,车轮在坑内急转动,溅出来的烂泥四处横飞,我正跟苏玉乐着,冷不防半个拳头那么大一块烂泥迎面而来,啪的一声,正好糊在我脸上,我还嚼着丸子,带着冰碴子的烂泥就挟裹一阵劲风进了嘴。 当时我就急了,苏玉赶紧拿纸帮我擦脸上的泥,我把袋子塞给苏玉,三步并作两步跳到车旁边,用力拍了拍车窗:“会不会开车!” 车窗缓缓降下一半,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刚准备跟他们说道说道,猛然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膛目结舌。 啪嗒一声,苏玉手中的袋子也应声落地。 第三十二节 双驼峰 金七爷! 不对不对,我晃了晃脑袋,因为车窗内映入我眼帘的面孔虽然酷似金七爷,但只过了一秒钟我就反映过来,他不是金七爷。 这个老头当初在兰州的飞天酒店和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苏玉还为此失态。 虽然知道他不是金七爷,但我的脑海中瞬间就升腾起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遇见一个和金七爷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已经算是巧合了,而且这还是第二次遇见他。 苏玉显然也在这一刹那心神大乱,连手中的袋子都拿不稳了。我拍开车窗是准备兴师问罪的,但看见这老头,一时之间我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僵持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车窗就重新升了上去,隐约听见坐在老头旁边的人低声呵斥了司机一句,随即,轿车的油门加到最大,跌跌撞撞的拽出陷在坑里的车轮,一溜烟的消失在行人稀少的道路上。 直到汽车尾气都完全消散了,我才回过神,转身看看身后的苏玉。丫头这次倒没有哭,只不过眼圈依然泛红,既象喃喃自语,又象跟我说话一般:“那不是七爷爷” 我把装着丸子的塑料袋捡起来,默默和苏玉凝视了片刻,说实话,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最不忍看的,就是苏玉这副肝肠寸断的样子,但还是想不起一句安慰的话来。 过了一会,苏玉擦了擦眼角,拿纸把我脸上残存的烂泥抹掉,嘴角艰难的露出一点笑意:“宝贝勒,咱们走吧。” 我点点头,捏了捏她冻的红的鼻子。 我们在宾馆里一共开了四间房,庞老二和穆连山合住一间,回来之后,我也顾不上洗澡,就到庞老二的房间,把刚才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在我看来,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情。 果然,庞老二听完之后虽然没有立即表态,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就连站在窗边的穆大侠也转过了身。 很显然,我们都想到一起去了。如果说在甘肃遇见这个酷似金七爷的老头,还能用巧合来解释,尽管我们心里吃惊,但并不会太往深里想。但在汇江这个巴掌大的小县城里再次相遇,就不能用常理来看待了。 这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 目前为止,跟我们有过瓜葛的不明来历的人最少有两伙,一伙是在小阳山被金七爷设计俘获的黑衣人,另一伙是前后两次帮了我们大忙的黑夹克。 对于小阳山的黑衣人,虽然我们不能完全洞悉他的意图,但他几次三番的偷窥尾随,十有**是冲宝藏而来。 黑夹克的举动就令人费解了,我们非亲非故,但他似乎就是专为帮助我们而出现的。 至于这个酷似金七爷的老头,更是个谜一般的人物。 我和庞老二坐在一起交谈了半天,把几乎所有可能跟宝藏沾边的人全都过滤一遍,连韩慕亭都算上了,却始终归纳不出一点头绪。 不过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这一点更印证了我以前的想法,虽然圣师宝藏是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乏少数。更关键的是,参与到这件事里来的人,无一不是背景深厚,势力强硬。 另一个让我忐忑不安的原因就是,刚才偶遇的山寨金七爷虽然不是那个名满江湖,心狠手辣的金七爷,但和他对视的那短短几秒钟时间内,我就从他的眼睛以及神态中看到了异于常人的一面。 这老头的目光中没有金七爷的阴冷,但看上去却比金七爷多了几分深沉。这种深沉并不是闭着嘴巴不说话就能装出来的,而是和庞老二的从容一样,经过无数次磨练与时间的沉淀才一点一点浸染到自己骨子里的。 我又仔细回想这次行动的前前后后,自问应该没有一点纰漏,尤其在我们的行踪去向方面,保守的极为严密,根本没有透漏给除核心成员外的任何一个人。但山寨金七爷还是能准确无误的跟踪到这里,不能不说这个老头的能量之大,令人咂舌。 我和庞老二对望了几眼,伸手摸出根烟。真的是很无奈,寻找玉器的过程已经是一波三折了,接二连三的又出现这么多来历不明的人。潜意识告诉我,所有人,全都是奔着宝藏而来,因为我们几个,根本没有值得跟踪尾随的价值。 想了半天,庞老二才蹦出一句话:惹不起,那就躲着走吧。 初开始我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转念想了想,这才释然。从庞老二房间出来,我又敲了敲苏玉的房门,她的情绪低落了很多,自己望着窗外呆。 “宝贝勒,你说,人要能永远不死,那该多好?” “别犯傻了。”我帮她理了理额前整齐的刘海,笑着说:“大家都修仙去算了。” “我也知道自己在犯傻。” 我陪她聊了好长时间,拣着自己小时候办过的糗事龊事讲了一大堆,才让她露出一点笑容。 临出门时我暗自心想,博美人一笑,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再摸摸脸上没擦干净的烂泥,都他娘的干透了。 第二天白天,我们装着没事一样,照常要开水,换床单,等天黑透了,才带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到服务台退房。服务台的姑娘估计生活条件优越,长的那叫一个珠圆玉润,估计头一回遇见客人大晚上退房的,一面叫人查房退押金,一面抬头瞟我们,那眼神简直就象看六个神经病。 猛然间从暖洋洋的客房出来,街头的寒气激的我直打冷战。几个人贴着墙根在县城里东拐西拐,最后找了个极不起眼的小旅店安顿下来,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出门坐上第一班开往双驼峰的客车。等天亮到肉眼能看清景物的时候,我才现汽车正行驶在一段狭窄的盘山路上,车身距右侧悬崖最多只有两米。 我身上残存的睡意荡然无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更让我心脏狂跳的是,司机就像在普通公路开车一样满不在乎,嘴里还斜叼着烟卷,活脱脱一副神经大条的样子。 不过又过了一会我就稍稍安心,因为车很满,而且开的很稳。车上乘客不算多,大多缩着脖子在打瞌睡,我转头看看我们的几个人,除了苏玉好奇的从车窗向外浏览沿途景色,其余人都在闭目养神。 九点多钟的时候,售票员提醒我们双驼峰马上就到了,我搓了搓冻的冰凉的脸,把自己的背包牢牢攥在手里。一想到下车以后还有百余里的山路,我腿肚子就下意识的直转筋。 车终于停到双驼峰山脚下,我们几个依次下车,连着闷在车厢里三个来小时,猛然呼吸到新鲜寒冷的空气,肺细胞简直舒畅的要痉挛。 我四下看了看现在身处的环境,一眼望过去,全都是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大小山脉,虽然平均海拔不算太高,但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大概目测一下,就算我们徒步纵深进去一百华里,也只不过往山区里多陷了一步。 本来我们是想雇佣宾馆的小帮工当向导的,百余里的山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且山里面有的山路很隐蔽,没有知情人引导,外人盲目的乱摸一气,只能浪费时间。但庞老二觉得不太妥当,还是在当地临时找个向导比较好,所以小帮工没能挣上这笔外快。 这附近山里大大小小分布着几个村子,山民们进进出出的时间长了,山路就清晰可见。一百里的山路,一天肯定走不到,而且现在的要任务是找晚上的落脚点以及引路的向导,所以大家在山路上鱼贯而行,准备先找个最近的村子再说。 小帮工当时告诉我们,他家所在的村子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二十公里左右,但这并不是离得最近的村子,最近的村子离这里只有十公里。 平地上走十公里已经够呛了,何况是山路,而且我们还带着大量装备。苏玉的身材苗条,尽管只给她分了一个装食品的小包,最多十几斤的重量,不过一个小时走下来,就累的气喘吁吁,我把她的包拿过来搭到自己背包上,虽然博得美人一个灿烂温情的微笑,但肩膀上的重量陡然增加到快五十斤。 “累不累?还是我来背吧。”苏玉跟在我后面小声问道。 “没事,背这点东西算什么。”我使劲挤出个笑容,心里却快累哭了。 连着走了两个小时,这十公里的山路还是没走完。早上出门的时候大家就没吃早饭,加上消耗了这么多体力,我都有点头晕了。走在最前面的庞老二回头看了看我们,说休息一会,吃了午饭再接着走。 背包一取下来,一屁股坐在路边冰冷的大石头上,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隐然有点象上了天堂的感觉。 因为天气寒冷,所以我们随身带了固体酒精炉子和平底锅。铁柱动手操持午饭,丫会做屁的饭,笨手笨脚开了几桶乱七八糟的罐头,一股脑倒进锅里,又添上水,盖上盖子焖,一锅大杂烩煮开之后,分别装进空罐头盒分给我们,还指指点点的做介绍,说黑的是鲮鱼,绿的是海白菜,红的是红烧肉,我尝了一口,那叫一个难吃,人人都吃的直皱眉头。 吃完饭,揉揉腿肚子接着上路,好在铁柱做饭的时候是从苏玉包里取的罐头,所以多少给我减轻了点负担。 吃饱了到底有力气,前进的度比先前快了很多,继续走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从一座小山的山头上看到远处的村子。 第三十三节 残山 这个村子周围都是稀疏的竹林,大概也就二三十户人家,因为现在正是隆冬季节,估计村民们没什么事做,加之刚刚过了午饭时间,所以除了挺拔的竹子偶尔随风摆动,再也看不到其他动静。 我们几个人顺着小山的山路走下去,来到村子最外围的一个农家小院,透过竹篾条编制的篱笆,看见里面有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正拄着拐棍打理一大堆竹编。 卫攀清清嗓子,操着一口带有浓重阳川口音的普通话跟这男人打招呼。男人丢下手中的杂活,把我们几个人从左到右打量了一遍,才回了句话。 对我们来说,赣南山区里山民的土话和外语简直就没什么分别,根本听不懂,卫攀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看我们,小声问道:“他说的什么?”我们都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 卫攀转过头,满脸堆笑的隔着篱笆给那男人让烟,男人摆了摆手,又叽里咕噜冒出几句“外语”,听的卫攀直想流汗。 就在我们着急无法突破彼此语言障碍的时候,屋子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顿时让我们眼前一亮。 这俩姑娘估计是孪生姐妹,连身上的碎花布小棉袄都一模一样,怯生生的站在门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我们。 院子里的男人回头对孪生姐妹说了句话,其中一个走到他身边。谢天谢地,这姑娘还能讲几句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虽然不标准,但大致意思都能听明白。卫攀赶紧解释说我们是外地来的,想到残山去玩,因为路太远,所以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大概是我们的队伍里还有苏玉这样的女孩子,让人看着比较放心,所以院子里的人小声商量了几句,就给我们打开了院门。 落脚点总算找好了,我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无意中一瞟,现身边的铁柱正咧着嘴乐,眼神儿都直了,我纳闷的拍了拍他:“柱子?乐什么呢?” 铁柱挤眉弄眼的凑到我跟前,小声说了一个字:美。 “美?什么美。” “姊妹花啊。”铁柱拿眼神瞥了瞥那对清秀的孪生姐妹。 “花痴。”我不屑的蹦出俩字,扭头跟着穆连山走进院子。铁柱还在后面小声解释,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们借宿已经借出一套完整的经验,所以没多长时间就把这家人的情况套了出来。这户人家姓乔,老爹带着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过日子,因为冬天没什么农活要做,所以儿子刚过完年就到汇江县城去打零工贴补家用。 老乔前些年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腿,所以一直行动不便,因而性格有点孤僻。庞老二出面跟他指手画脚的交流了一会,顺便付了笔食宿费。刚开始老乔还不要,几经推让才收了起来,他让两个女儿去打扫房间,自己又埋头拾掇那些竹编。 我们几个人站在院子里没什么事干,铁柱帮姊妹花打扫屋子。这小子也确实能白话,十几分钟时间,竟然跟俩姑娘聊的热火朝天。 一切都安置妥当了,时间尚早,庞老二独自拿了张地图埋头琢磨,我们几个支摊子打扑克。姊妹花一个叫金妹,一个叫银妹,可能常年也见不着个外人,所以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远远的站在房门边看我们打扑克,铁柱平时跟谁说话都一脸皮相,但这时候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亲切,扭头热情的招呼金妹银妹参与到我们的互动游戏当中来。两个姑娘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笑了笑,绽放出浅浅的小酒窝,确实相当好看。 冬天天黑的早,不知不觉间,连扑克上的花色都有点模糊了。金妹银妹被铁柱辅导了一个下午,终于摸清玩扑克的套路,天擦黑了才恋恋不舍的丢下手里的牌,去准备晚饭。 山里的乡亲很淳朴,加上又收了我们的钱,所以老乔很可能暗中叮嘱两个女儿把晚饭准备的丰盛一些。金妹银妹做好了饭,就地在厨房里摆开张小桌子,摆满了笋干腊肉和各种野味,灶台的火也没熄,可以取暖,还能顺便把自酿的黄酒加热。 老乔大概不适应这种场合,匆匆吃了碗饭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临出门前还丢下句话。铁柱端着盛满热黄酒的小碗咕咚喝了一口,问道:“金妹,你爸爸刚才说的什么?” 金妹抿嘴笑笑:“他要你们吃好喝好。” “恩恩,我们一定吃好喝好。”铁柱咂咂嘴巴:“辛苦你们做了一桌好菜,酒也是好酒,就是有点淡。” 正端着饭碗吃饭的银妹听了铁柱的话,放下碗筷走出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两瓶白酒。 白酒兑入温着黄酒的小锅,一股甜醉的酒香就弥漫了整个屋子。铁柱今天的兴致出奇的好,不但自己喝,还邀请姊妹花一起喝。两个姑娘也不推辞,半碗混合酒下肚,又被屋子里的热气一蒸,两片红霞就飞上脸颊。 两个姑娘趁着酒兴,低声给我们唱赣南山区的山歌,虽然听不懂,但意境还能体会的到。气氛逐渐就热烈起来,就连一向沉闷的穆大侠也抿着小酒沉醉在歌声中。 这顿饭吃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反正等金妹银妹起身收拾碗筷的时候,铁柱的眼睛都喝红了,他拉着我的手说这个地方很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他很喜欢,想一辈子留在这里。 我吃惊的看了看铁柱,让他别开玩笑。 铁柱把我的手拉的更紧了,他说他没开玩笑,说的都是心里话,他还说自己一辈子干了很多大事,有很多存款,准备拿这些钱给金妹家盖一幢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苏玉到金妹银妹的卧室里去休息。我们几个人前半夜都没睡着,铁柱一根接一根给大伙让烟,我都快疯了。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钟,铁柱的精神头没了,睡的和死猪一样。姊妹花替我们做的早饭还留在锅里,稠稠的大米粥,水的干蕨菜,滴了点香油,非常爽口。 庞老二正和老乔聊天,当然,跟老乔沟通的时候需要金妹或者银妹来当翻译。老乔是在山里住了一辈子的人,腿没有受伤的时候经常到附近去搞些山货,所以对方圆百里内的情况非常熟悉,可惜的是他现在腿脚不利索,平时走路都离不开拐杖,实在不能胜任向导这个工作。 不过据老乔说,双驼峰一直到残山这片广阔的地域就是普通的山区,既没有大号的野兽,也没有什么别的出奇之处,就是山路不大好找。我听了之后感觉很欣慰,最起码我们这次行程的危险系数大大降低。 老乔虽然性格有点孤僻,不大爱说话,但心肠挺好,跟庞老二谈了之后,就拄着拐棍到村里去帮我们找向导。 村子很小,所以老乔很快就带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回来。对于山民来说,翻山越岭是家常便饭,这种钱太好赚了。这个名叫阿林的汉子拍着胸脯向我们保证,从这里到残山的路,他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我们商议好第二天清晨就出,阿林连连点头,顺路还在老乔家蹭了顿午饭。 第二天一大早,阿林就全副武装的跑来报道,山里人靠山吃山,经验是非常丰富的,阿林随身带着柴刀绳子麻袋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说这一来一去将近二百里的山路,自己带的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离开老乔家的时候,铁柱显然有点失落,不过也没再提给金妹盖房子的事。 阿林果然没有吹牛,他对山里的路很熟悉,有时候明明看着没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东拐西拐的就又把我们领到山路上。我们提前给阿林付了一半的报酬,所以他的工作态度很热情也很认真,不但一路给我们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还替我们背东西。 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到下午四点多钟,阿林说不能继续再走了,这附近的山洞很少,如果错过山洞,我们就得冒着严寒露宿。我暗自算算距离,走了大概三十多里的路程,按这个度,最晚后天就能到达残山。 阿林带我们找了个山洞,山洞门口有几堆篝火的痕迹,他说附近的山民如果进山搞山货的话,都要在山洞里过夜,这个山洞显然过去有几批人住过,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收集了一大堆柴火,天黑之后就在洞口燃起旺旺的篝火,寒气被篝火阻挡在洞外,所以洞内的气温还能忍受。大家轮流守夜,第二天早上又吃了铁柱做的大杂烩,继续赶路。 老乔和阿林说的都没错,山里的情况相当正常,偶尔能见到一些出来觅食的小动物。第三天中午,阿林告诉我们,残山就快到了。 庞老二站在高处大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拿出地图和墨玉对比了一下,看了足有几分钟,他才转身对我小声说:“小陈,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了?”我急忙凑到他跟前问道。 “这块墨玉上只刻着汇江的地形图,没有藏宝地的路线图。” 听了他的话,我也有点吃惊。墨玉之所以重要,就因为它不但能指明藏宝地周围的地形,而且还有藏宝地内的具体路线。比如有关小阳山的那块墨玉,上半部分是当阳县的地图,下半部分则是地宫的路线图。 如果有关残山的这块墨玉只有大致的地形图,那就意味着藏宝地完全是个未知数。 阿林当然不知道我们的忧虑,休息了一会后就招呼大家继续赶路,庞老二收起地图说:“先赶路,等到了地方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阿林带着我们又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指着不远处一座形状有些奇特的山峰对我们说:“那就是残山。” 第三十四节 断岭 终于到达这次行程的目的地了,但我的心里却始终轻松不起来,因为庞老二刚才的话对我们来说算的上是个不小的打击。 残山是座海拔仅三四百米的小山,如果从山的南北走势看过去,没有丝毫异状,但按东西走向看的话,就会现整座山从正中间的位置一分为二,断开一道十几米的缺口,这种地形极象一线天,只不过两面断崖之间的距离稍微宽阔一些,没有那么险峻。阿林说那两面断崖叫做断岭。 残山断岭?这名字真他娘的不吉利。 现在整座残山已经尽收眼底,但玉眼呢?它究竟藏放在什么地方?手札和墨玉上都没有其它说明,虽然是座小山,但绕着圈把它完全搜索排查一遍也是很费功夫的。 “走吧,咱们过去看看。”庞老二率先朝断岭走了过去,我背着背包走在他身边,庞老二转过头轻声对我说:“墨玉的路线到断岭那里就算完全终止了。” “那咱们就得在这山里一点一点的找。” “只能这样。”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断岭的边缘地带,这两面断崖都是残山的最高峰,三百多米的高度,断面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角,垂直而且整齐,宛若刀削一般。我们站在断崖脚下由低到高仰望上去,当看到东边断崖一百多米的高度时,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牢牢吸引了。 断崖的半腰上,零散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穴,一时半会之间,也难以查清究竟有多少,不过粗略目测一下,总数不会低于一百五,这些洞穴都不大,距离稍远一点几乎看不出来。 我脑子里猛然蹦出两个字:悬棺! 虽然我还没有看到一具安放在洞穴内的棺材,但一现这些洞穴,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悬棺,江西某些地区曾经盛行过这种奇特的丧葬方式,比如龙虎山。 过去跟庞老二闲聊的时候听他说过这些东西,他对悬棺,天葬,树葬都很感兴趣,我也请教过他,在科技生产力非常落后的古代,那些古人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把沉重的棺木运到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悬崖峭壁上的呢? 庞老二的解释虽然不算完美,也不一定就是历史真相,但我觉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他说往悬崖上运送棺木大概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就是人在山顶上安置巨大的绞盘,用粗重的绳索悬吊棺木慢慢垂到峭壁上的木桩或者洞穴里。89年的时候,有相关的研究人员专门复古了粗陋的原始绞盘,做了悬吊实验,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方法是可行的,至于古人有没有那么结实的绳子,就属于另一个研究话题了。 第二个办法就是借助水的力量,一般来说,安放悬棺的悬崖峭壁大都临江或者临河,现在看到的有些悬崖是旱地,只剩下干涸的河道遗址,但在古代,或许都是水量充沛的江河。古人坐船在距水面十几二十米的悬崖上作业,难度会低的多,经过岁月变迁山水易貌,原来的江河水位下降或是彻底干涸,那些悬棺的高度也就变成几十米。 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真正的真相已经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后人所能做的,就是对先人智慧的崇敬和膜拜。 “二哥,这是悬棺?” 庞老二还没有答话,阿林就抢着说不是,然后叽里呱啦连珠炮似的甩出一大段话,他的普通话也相当蹩脚,连说带比划才让我们弄明白意思。 阿林说他们家附近没有崖葬的传统,断岭上的洞穴都是天然形成,过去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周围村子里的老百姓时常要暂离家园躲避土匪乱兵,山里的土地房子都不值钱,老百姓的命根子是粮食,而这些悬崖上的洞穴就是最好的避难场所。山民们带着粮食从山顶上垂下绳索,顺着绳索到洞穴里藏身,等人全都下来之后,就烧掉已经提前浸透了桐油的绳子。一直躲到村子里太平了,再想办法在洞穴里绑好绳子安全返回地面。 阿林倒不是毫无根据的乱说,据我所知,四川一些山区也有老百姓是采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躲避战乱的。 阿林说这种习惯一直保持了很多年,直到解放前还在用,他爷爷就赶上过。 “可惜了啊。”铁柱斜叼着烟卷,小声对我说:“要是悬棺多好,老子下了一辈子的旱坑,真遇上悬棺,进去摸几件土货出来,先不说能卖多少钱,光这种经历就能压的其他土爬子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随便说说,何必当真。” 我转过脸跟庞老二对视了几眼,同时轻轻点了点头,在这种环境下,断壁上的洞穴很显然就是最值得探索的地方。 “阿林。”我递给阿林一支云烟,帮他点了火,接着说:“我们想到那些洞里看看,有办法吗?” “进洞啊。”阿林拍了拍套在肩膀上的一盘绳子说:“那还得用过去的老办法,从山顶垂绳子下来,不过眼前这些洞,过去不知道有人进过没有,先得到山顶看看,能不能找到固定绳子的地方,还有,我带的这盘绳子可能不够长啊。” 绳子倒不用担心,我们带了两捆一百五十米的绳子,接起来三百米,从山顶垂到断壁半腰上绰绰有余。 我们又议论了一会,决定先到山顶去看看情况。阿林一边带路,一边对我们的精神头表示钦佩,他说刚过完年就跑出来玩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见洞就想钻的更是罕见。 等我们攀登到山顶的时候,顿时大失所望,残山虽然不是不毛之地,但临近断崖的地方连棵碗口粗的树都没有,也没有其它可以借力的地方,阿林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对我们说:“恐怕不行啊。” 现在的情况确实让人头疼,山顶没有足够坚固的支撑点,人就没办法顺绳索降到断壁上的洞穴里去。临时做个绞盘虽然实用,但也很麻烦,因为我们没有相关的工具,要做绞盘就得返回阿林他们村子,或者到汇江县城去买工具。 不过还有另一个迫不得已的办法,连阿林在内,我们一共七个人,就算苏玉身体单薄出不了什么力气,最少还有六个大老爷们可用,一个人负责进洞,其余五个人在山顶负责拽牢绳子。一个人最多一百多斤的重量,平摊到五个人身上,完全能够应付的来。 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办了。我把带来的两盘绳子牢牢接在一起,阿林可能是怕麻烦,迟疑的说:“那些洞里确实没什么可看的,这样子下去,也不安全嘛,不如换个地方玩玩” “阿林,我们就是想进去看看新鲜,这样吧,再给你加点钱。” 阿林这家伙见机倒是很快,本来是想办法说服我们别再费力气进洞,一听要给他加钱,口风马上变了,痛痛快快甩出三个字,没问题。 准备工作很简单,十分钟就做好了,铁柱本来是想第一个下去的,但他缺了根食指,行动起来多多少少都会受点影响,为了稳妥一些,穆连山出马下去先摸摸情况。 我们带的绳子是准备自己用的,所以采购的时候非常仔细,绳子很结实,负担一个人的体重根本不成问题。穆连山把绳子一端绑在自己腰间,然后冲我们点了点头。如果是在平地上,凭穆连山的身手,只要不是遇见山崩地裂枪林弹雨,自保应该没难度。但下了悬崖就等于身体悬空,死活都在一条绳子上,大意不得,庞老二又专门叮嘱了两句,我们才缓缓放开绳子,把穆连山送了下去。 幸亏这次来之前专门配备了对讲机,彼此间有什么紧急情况时可以及时联络,如果没这玩意儿,一百五十米的垂直距离,扯嗓子喊,上面的人也不定能不能听见。 我们把绳子放的很慢,不过不到十分钟时间,穆连山就通知我们,他已经顺利到达第一个洞穴。 虽然墨玉上没有标的那么清楚,但根据我们的猜测和实际情况,这些峭壁上的洞穴很可能就是藏放玉眼的地方,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一百多个洞穴中仔细寻找祈仙教的云彩标志,这个过程需要高度的责任心,万一疏忽大意,把标志给漏过去,那就惨了。 穆大侠的脑子是很好使的,虽然平时话不多,但也算相当精明。第一个洞穴的面积不详,不过用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穆连山通知我们,一无所获,然后让我们把绳子再多放一点,接着进第二个洞。 两个小时过去,峭壁上的洞穴被穆连山进了四个。阿林见我们拿着对讲机,又一个接一个的进洞,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怀疑了,他试探着询问铁柱,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看样子可不象是游山玩水。 “宋阿林同志!”铁柱一边拽着绳子,一边神情严肃的说:“既然你已经看出点端倪,我也就不再瞒你了,说实话吧,我们是从北京来的,科研机构,懂吗?搞科学研究的,至于是什么研究,不能对你明说。” “北京?科学研究?”阿林有点疑惑,铁柱斜叼烟卷的**相,真是无法和知识分子科学家联系在一起。 “严肃点,阿林同志,跟你说,对我们刨根问底就是意图刺探国家机密,搞不好是要吃官司的。” 吃官司这三个字彻底把阿林给吓住了,他敬畏的望了望瘦猴一样板着脸的铁柱,咕咚咽了口唾沫,当即表示自己就是随便问问,压根没有别的意思。 铁柱威严的点了点头,叫阿林把绳子拽紧,自己则腾出只手摸了支烟出来叼在嘴上。 第三十五节 手 穆连山在峭壁上搜索完第五个洞穴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我们五个人合力把他从下面拉了上来。穆连山拍拍身上的尘土,简短的说了说洞穴里的情况,他告诉我们,峭壁上的洞穴大小不一,但洞口直径最多不过三米,洞深也就在十米之内,里面很干净,除了灰尘,基本看不见别的东西。 算算时间,穆连山探完五个洞用了将近三个小时,而峭壁上那一百多个洞全摸一遍的话,最少需要好几天。我也真搞不懂无极圣师这个老巫汉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把东西都藏在这样的鬼地方。这一次行动的环境相对来说比上次要好的多,既没有梁家的纠缠,也没有附近山民的阻挠,但汇江县城内遇见的那个“金七爷”却让我心里越来越没底。 明面上的敌人无论多强大,其实并不十分可怕,真刀真枪的斗起来,梁家不一定能占多大的上风。真正致命的倒是那些隐没在未知角落里的黑手。 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还算风平浪静,山区到底不比城市,在这种地方,先进的交通工具基本没有任何用处,不是谁想跟上我们就能跟得上的。山寨金七爷的来历和动机尚不十分明确,但他要真有本事动用直升飞机来搜山,那只能怪我们命苦,摊上如此扎手的狠角色。 我们把绳子收好,然后跟阿林在附近寻找可以容身的山洞,这种天气如果露宿的话,是非常难熬的。阿林估计真被铁柱吓唬晕了,只顾埋头走路,不敢主动说话,偶尔说一句,也全是请示上级的语气。 残山只不过山势有点奇特,但山体结构很正常,天完全黑透之前,阿林就带我们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山洞,照例捡了些干柴点燃篝火。以前我们行动期间几乎没人喝酒,怕耽误事,不过天气实在太冷,从金妹家出的时候,铁柱带了两瓶白酒,以便晚上喝两口暖暖身子。 平底锅里又熬了一锅大杂烩,我们人人吃的反胃,只有阿林似乎很喜欢这东西,一口一口吃的那叫一个香。铁柱在锅里东挑西捡扒拉出一块瘦肉塞进嘴里,又抿了口白酒,脸上顿时展露出一副类似于干结的表情,也不知道喝酒到底是舒畅还是难受。 除了铁柱,其余人都不太黏酒,他一个人喝的挺没意思,就把目光集中到正在海吃大杂烩的阿林身上。 “阿林同志,来喝两口吧。”铁柱十分大度的递过去个酒瓶子:“不要怪我下午的态度太严肃,我们几个都是教授级的人物,背负着组织上交给我们的机密任务,正所谓情非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面对“科学家”递来的酒瓶子,阿林显得受宠若惊,连忙在衣服上擦擦手又抹抹嘴巴,双手接了过去,十分动情的表示自己其实是个明事理的人,绝不会违反纪律,还说从北京来的科学家就是不一样,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完全不像那些县农科站的二杆子,一年就下乡一次,还一个个的眼高于顶气势凌人。 “说的好。”铁柱兴高采烈的一举酒瓶:“走一个。” 庞老二跟穆连山卫攀靠着洞壁凑在一起小声交谈,我和苏玉也在闲聊。就剩铁柱和阿林围火堆抱酒瓶,俩人你一个我一个走的很畅快。正所谓酒壮怂人胆,三两小酒一下肚,阿林就要飞了,话也渐渐多起来,一张干瘦的脸上满是遗憾和抱怨,他说自己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山里穷,从小没念过书,所以长大了只能淌着汗水混饭吃,如果当时也正经上学,现在不定比科学家混的差。 刚开始我听着铁柱和阿林的对话只想笑,但又听了一会就笑不出来了,小人物虽然只是小人物,但他们的故事同样让人深思。 其实,人人都是一本书。 我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守夜,卫攀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五点,但天黑的还像锅底一样。从熟睡中一惊醒过来,我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缩着脖子走到洞口,把已经快燃尽的火堆拨了拨,好弄出些暗红的火炭取暖。 和庞老二接触那么长时间,我也渐渐学会了思考,闲着没事的时候,一个人想些过去从来都不会想到的问题,思考的问题五花八门,从梁家可能实施的阴谋手段到自己寻找宝藏的真实意义,都在我思考的范围之内。想的多了,得到的也多,相比过去在三谭院混迹的时候来说,我已经成熟了很多,这些经历是宝贵的,特别是金七爷,刘胖子,韩慕亭,萧月这些美丑不一的人,让我一点一点洞悉了人心这两个字。 不断的思索导致脑细胞大量死亡,而烟盒里的香烟也在不知不觉间一根根减少,等大家都起来之后,我象个叫花子一样,裹着大衣萎缩在火堆旁边,面前全是烟头。 “又抽那么多。”苏玉微微皱了下眉头,朝我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少抽点会死啊。” 铁柱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头乱的象顶着个鸡窝,根本没一点科学家的范儿,打着哈欠插嘴道:“得了吧,小陈本来就不怎么喝酒,要再不抽烟,活着还有啥意思。” 苏玉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林就略带紧张的对铁柱说:“领导,我昨天多喝了点,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 “放心。”铁柱一提腰带,拍拍阿林,宽慰道:“我很乐意跟乡亲们讨论点工作以外的事。” 在这种地方,洗脸刷牙都是梦,随身带的水要先保证饮用。所以大家都是干搓几下完事。早饭一般不开火,一人一块到两块巧克力,对野外活动来说,这绝对是好东西,体积小,而且热量很高。就是气温太低,巧克力硬的和馒头干一样,嚼起来还能听见嘎嘣嘎嘣的响声。 吃过简便早餐,我们收拾了一下就朝昨天的工作地点进。到了地方之后,穆连山一言不的往腰上绑绳子。说实话,虽然峭壁上的洞穴里什么都没有,但我倒很想亲自去见识见识,不过穆大侠已经准备就绪,我也只好重新等待机会。 悬崖上的五个人虽然升降吊着一个人的绳索很轻松,但这种“人力升降机”有个缺点,只能上下垂直起落,无法在吊着人的情况下左右移动位置。所以正直一条线上的洞穴探完以后,穆连山就要返回崖边,重新选择合适的位置下去。 等穆连山再一次被吊上来之后,我见缝插针的迎上去,热情洋溢的让他休息一下,由我接替。 我的贱毛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穆大侠看了看我,顺手把刚刚从自己腰间解下的绳子递过来,淡淡的说了句小心点。 我伸手把腰里的皮带紧了紧,然后开始绑绳子,这是关系生死的大事,所以我绑的很卖力气,连着打了几个死结。 等我整个身子都被垂吊到悬崖下面后,心里还有点小激动。上面的人均匀而且缓慢的一点点往下送绳子,我需要做的就是双手抓紧绳子,保持身体平衡,尽量不东摇西晃,两只脚还要在下降的过程中抓准时机在峭壁上轻点几下,以免身体和石壁生碰撞。 这面断壁虽然从远处看上去非常平整,就象快刀劈开的一样,但身临其境的时候才现并非绝对的平整,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凸起的石块和凹进去的浅坑,那些攀岩爱好者很该到这里来感受一下。 我临下来之前,上面的人就已经选好的位置,按我下垂的线条来看,上下一共有三个位于中心线附近的洞穴。最近的一个大概在断壁一百四十米的位置上。尽管我没有恐高症,但被悬吊在凌空一百多米的地方,无论上看下看,都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当时的我确实见识还是匮乏,若干年后当我第一次体验蹦极的感觉时,才现缓慢的在峭壁上下起伏其实只是小菜一碟。 快到第一个洞时,我用对讲机告诉上面度再慢一点,根据穆大侠的经验,这些洞穴虽然不大,但洞口直径最少也在两米到三米之间。我低头略略观察了一下,脚下这个洞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的直径,象我这样的身高,直着腰都进不去。 我的双脚先慢慢踩在洞沿上,然后指挥上面继续送绳子。猛然间,我感觉右脚脚踝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然后用力朝洞里拉扯。 穆连山接连下了几个洞,连屁的动静都没遇见,这种情况让我的心理下意识的松懈了,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身体还处在半悬空的状态,突然被洞里的一只手抓住脚踝,脑袋嗡的一下就懵了,这种上不着天下不挨地鸟过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探出一只手来? 我的手枪虽然随身携带,但既没有上膛也没开保险,况且两只手都被占着,一时半会之间很难把枪拔出来并让它处于随时可以击的状态。前后也就两三秒的时间,我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应对动作,左脚就又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我在洞沿上本来就站的不太稳当,而且因为洞口直径的原因,看不到洞内的情况,毫无防备被两股力量同时向内拉扯,身体一下子就失去平衡,幸好腰里还绑着绳子,不至于掉下去。 尽管如此,我仍然相当狼狈,急匆匆的冲着对讲机吼了两声,就试图先把双脚解脱出来。 第三十六节 手的主人 上面的人不知道我这儿究竟生了什么事,对讲机里传来急切的询问声。十几秒钟过去,我的情绪也随即稳定下来,一边努力向外挣脱双腿,一边简短的告诉他们现在的情况。 抓着我两只脚的那股力量并不算特别大,否则我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有挣扎的余地。但我极力后撤的同时,那股力量也相应加强,几乎在一瞬间猛然爆,这样一来,我完全失去平衡,整个身体横着悬在半空,腰部以下被拉进洞里,只留上半身在外面,对讲机也失手脱落,还没落地就磕磕碰碰的成了无数碎片。 因为绳子的长度有限,我完全被拉进洞里之后就暂时卡住了,除了感觉脚踝被死死抓住,身体其它地方暂时还是自由的,刚一进洞,我就睁大双眼,想在第一时间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拼命拉我。 残山的这两面峭壁之间只有十几米的间距,半腰上的洞穴常年都见不到阳光,不过我现在的位置是在洞穴的外缘,所以能见度还行。我一边抬头朝洞里望去,一边伸手到身上摸枪。 山洞里,两只毛茸茸的影子瞬间进入我的眼帘。 猴子? 真的娘的稀奇了,原来是山洞里的两只猴子呲牙咧嘴的死抓着我的脚踝不放,我不由的又好气又好笑,正在摸枪的手也停了下来。 这两只猴子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体型很大,浑身长满土黄色的长毛,其中一只体态较小的估计是母猴,怀里还抱着一只刚能睁眼的崽子。 母猴的态度尤为凶恶,似乎觉得抓我的脚踝不过瘾,干脆低头朝着右脚连撕带咬。我经常出脚汗,冬天也不例外,袜子臭的一塌糊涂,这只母猴为了护崽,也真下的去嘴。 上面的人知道我被什么东西往山洞里拉,但对讲机失手脱落后,彼此间就无法直接对话。他们也不敢贸然把我硬往上拽,唯恐我的身体在急上升的过程中跟洞壁生碰撞,人脑袋再硬也硬不过石头,磕晕了是小事,万一磕的失忆,那还了得? 我记得小时候还时常能看见那些走街串巷的耍猴人,不过那种猴子体型很小,而且胆子更小,陌生人稍一吓唬,它们几乎都怕的想飞天。我也装模作样的厉声呵斥,但眼前这两只猴子带着只幼崽,根本不吃我这一套,公猴愤怒的一咧嘴,满口森森白牙几乎暴露无疑。 一时半会之间,我也真拿这两只野猴子没办法,那只母猴简直是个神经病,抓狂一般的死命咬我的鞋。我正飞快的转动脑筋想主意,猛然听见穆连山的呼叫声,根据声音判断,他最多就在洞穴上方几米的位置。 上面的几个人跟我失去联络,急的束手无策,因为老乔和阿林先后告诉过我们,山里很宁静,所以大家潜意识里都有点松懈,不过庞老二他们到底是火海刀坑里磨练出来的人,一见我下落不明,穆连山就顺着绳子下来营救。 穆连山虽然性格沉闷不爱说话,但胆子很粗,几百米的悬崖,抓着绳子就敢下。因为着急救人,所以他下滑的度很快,几分钟时间就接近了洞穴。 我高声回应穆连山的呼叫,顺便告诉他洞里的情况。穆大侠听说原来是两只猴子作祟,心也就放宽了,顺着绳子滑到洞边,双脚一触实地,猫腰闪进洞里。 那只被激怒的公猴还没把我搞定,就又看见第二个入侵者,一呲白牙,猛然间朝穆连山扑过来,穆大侠是何等身手,最擅长打硬仗,七八条壮汉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何况是悟空的后人,他身子微微一侧,直接给公猴让出条跳崖自尽的捷径。 猴子毕竟是灵长类动物,脑容量远远高于小猫小狗,而且相当灵活,公猴扑出去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车了,一头就朝洞外的悬崖扎下去,但这畜生的应变能力倒让我刮目相看,明明大半个身子已经悬空了,谁知道爪子一伸,死死勾住了穆连山的肩膀。 这只公猴子出奇的壮,足有几十斤的体重,这些重量加上下坠的惯力,顿时把穆连山带的重心不稳,紧随着猴子也栽了出去! 如果换成其他普通人,遇见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十有**要酿出悲剧。但穆连山确实不比常人,掉出洞口之前,左手搭在洞沿边缘,靠几根手指的力量支撑住自己和猴子二百多斤的体重。 我的心本来已经悬到嗓子眼儿了,看见穆连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勉力自保,顿时松了口气。不过看的出,他支撑的非常吃力,我好歹身上牢牢绑着绳子,只要能腾出手拽紧他,上面的几个人绝对能负担二三百斤的重量。 我是想马上翻身去搭救穆连山的,但那只母猴仍然不依不饶,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伸出已经自由的左腿,朝母猴踹了一脚,然后手脚并用爬到洞边,抓住穆连山的右臂,张口对他说道:“先把猴子甩开!” 穆连山的左手已经能够活动,只要一拳重击,抓他肩膀的猴子绝对吃不消,但一向做事果断的穆大侠不知道这时候什么善心,犹豫着就是不肯下手。 僵持了不到一分钟,公猴突然一蹿,竟然跳到峭壁上,依靠断崖崖面凹凸起伏的石块石坑支撑身体,对着洞穴叽叽喳喳叫了几声,洞里的母猴随即抱着幼崽蹿出洞穴,跟公猴在几乎垂直的峭壁飞快的向下攀行。 穆连山轻轻松松的翻身钻进山洞,又伸头看了看两只已经逃远的猴子,突然扭头对我说了句话:它们的心不脏。 “什么意思?” 穆连山却没再回答我的话,拿对讲机跟上边的人简短交代了一下,然后在山洞里仔细寻找标记。 本来查完一个山洞,应该继续到下一个山洞去,但出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我和穆连山还是先后被拉了上去。看见我们都安然无恙,大家都松了口气。我看苏玉的眼神中还残留着几丝焦急,心头顿时一暖,对她微微笑了笑。 “你什么都不会,以后就别逞能了好不好?”虽然苏玉的语气里都是埋怨,但我听的出里面饱含的关切之意。 “小陈,到底怎么回事?”铁柱仍然顶着一头鸡窝乱,挤到我和苏玉中间好奇的问道。 我正打算对苏玉的关切表示感谢,被铁柱一打扰,满心不快,斜眼瞥了瞥他,伸出已经被猴子啃烂的鞋说道:“什么怎么回事,你先赔我鞋。” “赔你鞋?” “下面洞里住着你两个亲戚,把我鞋啃烂了,现在他俩跑了,我不找你赔,去找谁赔?” 苏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铁柱也跟着傻乐:“小鬼,你很幽默嘛。” “阿林,你们这里的猴子怎么这么凶?” 说到猴子,阿林显然很有言权,他说这片山区人烟稀少,猴子野性很大,根本不怕人,而且它们基本没什么天敌,加上食物充沛,长的比较壮实,过去有人抓过一只十岁左右的公猴子,得两个人才抬得动,足有快百斤的重量。 抽了支烟,就又准备下崖进洞,我刚要往腰上绑绳子,苏玉就冲我皱了皱眉头。穆连山从我手中拿过绳子:“我来吧。” 自尊心咱也有一些,不过身上没本事,腰杆子硬不起来,象刚才那种情况,两只猴子就搞的我没招,很耽误时间。虽然我心里有点不满意,感觉大伙都瞧不起我的身手,但事实确实如此,只好老老实实把绳子交给穆大侠,继续在上面充当人力升降机。 可能山里的猴子并没有占据峭壁洞穴的习惯,我遇见的那两只也是偶然之极,所以一整天下来,穆连山都没有再出现任何险情,很顺利的连续摸排了十几个山洞。 不过顺利归顺利,却没有一点现。一时间我有点怀疑我们的猜测是否准确,峭壁的洞穴中到底有没有玉眼?如果所有山洞都摸遍却未果的话,我们就要再下山去补充食物饮水了,因为这些东西消耗的很快,阿林太能吃,他根本不知道野外作业的时候,进食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这家伙把罐头巧克力都当成美食,每顿饭不吃上两个人的定量就不松嘴。 晚上照例回山洞休息,铁柱和阿林把昨天喝剩的半瓶白酒给消灭了,脸泛红光靠着洞壁闲聊天。因为顾忌阿林,我们商量事的时候都很注意,围在一起做贼似的嘀嘀咕咕。经过教育,阿林现在非常尊重科学家,也遵守保密守则,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问的不问,确实如他所说,自己其实是个聪明人。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峭壁上很多洞穴都留下我们的身影,其中大部分都是穆连山包办的。大概是在第五天,我们和往常一样呆在上面机械的收放绳索,控制穆连山的作业高度。虽然穆连山不爱说话,但每次接近洞穴或者离开洞穴的时候,都会通过对讲机跟我们交代一声。 洞穴普遍都不大,按正常情况,就算仔细摸索一遍,最多半个小时时间。但这次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穆连山进入一个洞穴后连着四十分钟都没有动静。我们都知道他的脾气,一般不会主动去催促他,大家以为这个洞比较大,所以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 直到一个小时过去,我们才觉得有些异常,双方的对讲机都是完好无损的,但卫攀呼叫穆连山,却没有任何回应。 又过了十多分钟,卫攀急的几乎都把对讲机给吞下去了。庞老二回头对我们说:“你们在上面把好绳子,我下去看看。” “二哥,我去吧。”铁柱一挺胸脯,松开绳子朝前走了几步,两只手互相搓了搓,准备下崖。 “柱子,你留在这儿。”庞老二脱下身上厚重的外衣:“我去。” 庞老二顺着绳子滑下山崖,因为视角问题,我们都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只能紧拽着绳子,心里干着急。 很快,庞老二就从对讲机里传来句话:再下来个人。 他这么说,就证明下面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纳闷,如果没什么危险,穆连山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一点回音都不给我们? 第三十七节 诡异 不过现在这情况容不得我在对讲机里盘根问底,我立即给庞老二回了一句马上来,就戴上厚重的手套,朝崖边走去。庞老二和穆连山这两根顶梁柱都进了山洞,铁柱残疾苏玉瘦弱,卫攀虽然好胳膊好腿,但毕竟人到中年,身子微微福,真说起来还没我灵动,所以,庞老二一招呼,我也就当仁不让的冲到第一线。 因为人手缺乏,苏玉这时候也帮忙拉绳子,她看见我又准备下崖,轻轻叹了口气,倒没说什么。我知道她心里肯定在暗暗埋怨我,干脆转过脸不看她。我们这几个人自从组成小团体之后相互间肝胆相照,遇到危险都是抢着上去。不说别的,刚才我在崖下出来点小状况,穆连山二话不说就顺绳子下去替我解围,现在他有了事,我如果东躲西躲的,那还算是个人吗? 我用阿林带来的那段短绳子做了个类似保险绳的东西,然后迅抓住主绳,以最快度朝崖下滑去。 等我下滑到山洞,庞老二正站在山洞边缘警惕的朝里面注视,手里隐然捏着一把雪亮的小刀。 “二哥,到底怎么了?”我取下手套,顺手拔出身上的枪,轻声问道。 庞老二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我朝洞里看看。我下意识的转头把目光集中在山洞内部,猛然间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这个山洞很深,而且山洞内部的面积比较大,所以山洞尽头的情况都隐没在黑暗中,处于我这个位置是看不清楚的。不过,离我大概不到十米的地方,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 我的视力一向不错,很快就看出这个站的笔直的人正是穆连山。 穆连山这时候面朝洞口,绳子虽然还绑在腰间,但浑身上下竟然一丝不挂,只穿着条内裤,他脚下凌乱着扔着脱下来的衣服,两只手不断在脸上身上来回乱摸。 这情景确实有点滑稽,但我却根本没有一点象笑的意思,因为我已经感觉出来,这种滑稽中隐埋着深深的恐怖。 穆连山性格孤僻,平时连方便都要背着人,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脱得一丝不挂,估计打死他他都不肯。正因为如此,庞老二早已经现了穆连山,却站在洞口不敢轻举妄动。 更要命的是,穆连山似乎中了魔怔一样,除了两只手犯病似的在身上乱摸,再也没有其它任何举动,任凭我怎么呼唤,都没有一丝回应。 我和庞老二对望了几眼,不约而同皱起眉头。我也算经历了很多挫折坎坷,遇到过乱七八糟的稀奇事,但这种情况却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咱们得想办法把人弄回来。这种天气,时间长了会把人冻坏的。” 我点了点头,紧紧握住手里的枪,和庞老二一左一右慢慢朝洞内走去。说实话,我心里很紧张,那种怪异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假如我们一下来就看见穆连山倒在血泊中,心理还能勉强接受,大不了就真刀真枪干一场,但他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心头也蒙上一层恐惧的阴影。 恐惧归恐惧,人必须要救回来。穆连山离我们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但我和庞老二就象背着二百斤重物一样,走的很不轻松。山洞里静的要死,只能听到穆连山双手拍打在自己身体上所出的啪啪的轻响,如此诡异的场景再配上这种声音,弄得我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 当我们离穆连山越走越近,已经能清楚看到他面部表情时,我又微微吃了一惊。眼前的穆连山那里还有平时那种冷酷干练的样子,满脸就写了两个字:痴呆。不但面部表情呆板,而且眼神更是空洞呆滞,毫无神采的死死盯住洞口,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丝其它的表情。 我们小心翼翼走到穆连山身边时,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我顺势又朝山洞内部看了几眼,虽然是在白天,但山洞深处接收不到任何光线,所以根本看不清楚,到处都是黑乎乎一片。平时正常作业的时候,下崖进洞的人身上都有手电,不过我和庞老二来的匆忙,没顾得上带。 从表面上看,周围环境似乎还是很安全的,最起码我没有现异常。庞老二只朝周围略微观察了一下,就扛着穆连山朝洞口快步走去。我们之间共同行动了很多次,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用不着说的那么清楚。他扛着人先行撤退,我平举着枪,弯腰胡乱拣了抛在地上的几件衣服,也快步退到洞口处。 等回到洞口,我才现自己心脏跳动的极为剧烈,不过谢天谢地,人总算弄出来了,我把穆连山的短大衣披到他身上,好歹能挡挡寒气。穆大侠都被庞老二抢亲似的扛出来,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小陈,你带着连山先上去,我在这儿盯着。” 我点点头,把手里的枪交给庞老二,然后低头整了整穆连山的衣服和绳子,接着通知上面的人拉我们上去。 悬崖上一共就剩四个人了,不过拉我们两个人上去还是不成问题的。我把对讲机卡在衣领上,指挥人力升降机的度。大概上升了三十米的时候,穆连山突然清清楚楚的说了一个字:热。 热? 我真有点哭笑不得,这样的天气都脱得只剩裤衩子了,浑身冻的冰凉,还说热。不过穆连山能出声说话,倒让我心头一松,连忙追问道:“大侠,感觉怎么样?稍稍撑一会儿” 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把后半截重新咽进肚子里。因为穆连山虽然说了一个字,但神智还是不清醒,就连那个热字,说不准都是呓语。 等我带着穆连山被拉上去之后,他们几个人也被光身子的穆连山给弄懵了,我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把大睁双眼的穆连山放上去,卫攀和铁柱也赶紧脱了衣服搭到他身上。紧跟着,我又解下穆连山腰间的绳子,甩到崖下,然后招呼其它人合力把庞老二也拉上来。 我们几个人轮流背着穆连山赶回平时容身休息的山洞,七手八脚的弄了一大堆干柴,点了好几堆火以便提高洞内的温度。 穆连山浑身上下冷的和冰块一样,庞老二和铁柱他们有经验,一左一右在穆连山身上来回搓*揉。我拿锅烧了点水,融进去两块巧克力,等穆大侠的体温稍稍恢复一些之后,一勺一勺把热水喂给他。 好在穆连山只是被冻僵了,神智不清醒,除此之外倒没别的危险,前前后后忙了好一阵子,总算把他给安置妥当了。直到这时,穆连山一直圆睁得双眼才慢慢闭上,沉沉睡了过去。 我天生就爱出汗,这一通忙活下来,内衣都湿了一片,于是紧偎着火堆,把毛衣也脱掉,一边抽烟,一边烘干内衣。 “小陈,到底怎么回事?”铁柱一忙完就闲不住了,朝我身边凑了凑,打听刚才的情况。 “什么怎么回事?” “穆连山啊,他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铁柱望了望熟睡中的穆连山,又转头对我说:“咱们说正经的啊,你别再说洞里住着谁的亲戚。” 我笑了笑,然后正色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我们这些人怪事见的多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强,刚遭遇意外的时候可能会紧张一会儿,但事情一过,就把这些东西当成故事讲。 铁柱摸了摸满头乱,回头对阿林说:“阿林,你不是说你们这儿一片祥和宁静,山里头从来没什么怪事吗?怎么没几天功夫,又是猴子又是人脱衣裳,到底有什么隐情,你可不许欺瞒组织,知情不报是要吃官司的。” 阿林一听要吃官司,急的几乎要掉眼泪,赶紧把自己知道的神仙菩萨都搬出来起誓:“真没有,我可真没欺瞒组织,我从小就长在这儿,山里要是有什么怪事,村子里的人早就传成风了” “真的什么都没听说过?” “柱子,算了。”庞老二打断铁柱的话:“人救回来就是万幸了,等连山醒了,问问他。” 铁柱对庞老二一向言听计从,所以他没再去跟阿林纠缠,转脸又黏住我,小声说道:“小陈,你说,咱们几个人里到底谁是扫把星?山里几百年都安安静静,怎么咱们一来就出怪事?依我看,一定是山洞里有什么东西。” “这事其实不用猜,你亲戚常年住在洞里,对山里的猫腻了如指掌,虽然暂时被吓跑了,总还会回来的,落叶归根嘛。到时候你出面一问,问题不就解决了?” “真服了你了,没一点正经。” 我们几个人百无聊赖的熬时间,阿林闷着头在角落里坐了好半天,突然吞吞吐吐的跟我们说,他离家好几天了,家里老婆孩子都没人照顾,心里记挂得很,想回家去。 我知道肯定是今天的怪事把他吓住了,也可能是越来越摸不透我们这伙人的来历,心里顾忌。这样的人虽然缺钱,但胆子不大,绝对不会为了钱去冒险,吃糠咽菜也总比在山里蹬腿强。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要不要向导都无所谓,以庞老二的记忆力,来时的山路十有**已经记在脑子里。我只怕阿林嘴不紧,回村里把我们的事当新闻乱讲一气。 我亲切的坐到阿林身边,跟他拉家常,问问孩子几岁了,地里收成怎么样,夫妻感情如何。没想到阿林根本不吃这一套,我费了半天口舌,他撂过来三个字,想回家。 还是庞老二有办法,先真金白银当场付给阿林几张大票子,又告诉他,我们的事两天就完,让他每天不必到崖边去,守在山洞就成。等事情完了,回去以后,还有笔酬金。阿林捏着崭新的百元大钞,思量了好一会,才狠心点头答应。 晚上守夜我被安排在第二班,两个小时守下来,睡意全都跑光了,所以就没叫铁柱起来接班。我熬夜的时候几乎烟不离口,一个小时得四根烟,但现在不得不克制克制,因为剩的烟已经不多,如果事没办完,烟先抽完,以我的烟瘾,肯定忍不住去抽干树叶。 低头看看表,快到最后一班的时间了,连坐了四五个小时,我也有点撑不住,所以打算叫卫攀起来顶一会。 我刚一回头,就依稀看见大睡了十多个小时的穆连山慢慢坐起来,左右晃了晃脑袋。 穆大侠醒了! 第三十八节 臭味 我连忙跑到穆连山身边,小声问道:“你醒了?” 山洞口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些埋在灰烬里的炭块,所以我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却看不清楚穆连山脸上的神态。我最担心的就是他昏睡前的神智不清,而睡醒之后还没有好转。 不过令人庆幸的是,穆连山听了我的话后很简单明了的回道:“恩,醒了,现在几点了?” 我抬腕看了看表:“早上四点四十五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穆连山披着衣服站起来,又晃了几下脑袋:“只有些头晕。” 我们俩低声交谈几句,庞老二就被惊醒了,也轻手轻脚爬起来询问穆连山。趁着他俩说话的间隙,我朝火堆里加了点柴火,烧了点水。我们三个围着火堆,喝着热水,继续刚才的交谈。 现在最要紧的问题就是问问穆连山在山洞中的遭遇,那个山洞很大,人进去了又生料想不到的意外,很可能是有文章的。 “那个山洞里有棺材。”穆连山捧着杯子喝了口热水后对我们说道。 “什么!有棺材?”我和庞老二顿时大感讶异。阿林前几天亲口说过,他们这里没有崖葬的习俗,所以,我们一直都认为峭壁上的山洞只不过是平常的洞穴而已。但穆连山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以他的脾气性格,绝对不会信口开河的开玩笑。 “具体是怎么回事?”庞老二只停顿了几秒钟就接着问道。这件事肯定是要搞清楚的,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东西,任何有异常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那个洞很深,洞内部的面积比外面要大,我当时朝里面走了一段,就看见三口棺材。不过都是平常的棺材,不是崖葬用的那种船棺。” 穆连山几乎和古墓打了半辈子交道,见过的棺材数不胜数,既然他说了那些是普通棺材,就一定不会有错。残山附近没有其他少数民族,山民几乎全是汉族。汉人的丧葬习俗早就形成一种固定的模式,从仪式到器具,都有规可循,虽然地域差别会导致某些环节略有出入,但也是大同小异。 “遇见这样的情况,我肯定要去看看,山洞洞口常年敞开,里面的空气应该没什么问题。当时我目测了一下,估计山洞有二十多米深。” 听到这儿,我心里不由的对穆连山的行为有点不满。早在红石山的时候,我就想联合卫攀狠狠批判穆连山的左倾机会冒险主义,但最后现误会了他,批判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不过穆大侠做事一贯保持着这种风格,单身一人进洞,有什么意外现,最起码也要通知其他人一声,我们搞的对讲机就是为了分头行动时方便联络,但穆连山性格使然,除了指挥我们升降绳子,其余的事一句不提,这一次险些酿成大祸。 不过想了想,我还是把话咽回肚子,事实就是最好的批判,这次穆连山吃了大亏,以后行动的时候想必会收敛许多。 “我当时走的不算快,周围的情况也都观察过了,山洞里的路快到尽头的时候猛然窄了很多,再过去就是比较宽阔的洞腹,三口棺材全放置在那里。我本来是想进去先看看的,但接近洞腹的时候,隐隐闻见一股臭味。” 穆连山这么说,让我心里也没有具体的概念,臭味这两个字囊括的内容实在是太广泛了,厕所臭,榴莲臭,化学品臭,饭菜放时间长了臭,连我的汗脚都是臭味中的一种,但在这种山洞里,会有什么样的臭味? 联想穆连山前面所讲述的经过,我的头皮突然间微微有些麻,山洞里放着三口棺材,穆连山闻到的臭味莫非是 果然,穆连山转头看了看我和庞老二,又把目光瞥向洞外,喝了最后一口水后说道:“尸臭。” 我心里咯噔一声,还真是尸臭。不过按常理来说,山洞不是密闭的空间,即便有什么味道,也早就散干净了,如果真有尸臭的话,那只剩一种解释:棺材是近期内才放进去的,里面的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完。 现在已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火葬制度提倡了很多年,虽然不少偏远农村山区还偷偷保持土葬的习俗,但也只不过是请半吊子的风水先生装模作样找块宝地,然后破土安葬了事。在从来没有崖葬风俗的残山地区,什么人才会费力的把死者葬在峭壁上的洞穴内? 当然,这些其实不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所关心的只是玉眼。 “闻到尸臭,我就暂时止住步子,没有贸然进去,拿手电在洞腹外仔细看了一会。这三口棺材摆放的时候是有讲究的,一大两小,山字型,庞二哥,你应该见过类似的情况。” “恩,三棺成山,我倒是见过,不过见的也不多。” 要放在平时,我听见什么三棺成山,肯定忍不住得打听打听,但现在,穆连山所生的意外显然比三棺成山要有吸引力,所以我急切想知道后面的事,就没张口向庞老二请教。 “本来我以为看几眼,就大概能看出点什么情况,再做打算。没想到这次走眼了,洞里那三口棺材做工虽然精细,我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在洞腹外犹豫了一会儿,那股臭味似乎越来越浓,我咬咬牙,准备掩住口鼻进去瞟几眼就出来,没想到这时候感觉脑子有点晕。” 我心里已经有点底了,穆连山脑子晕,绝对不是被那股臭味熏的,象他们这种人,什么恶心事都见过,什么臭味都闻过,要是连这点抗臭能力都没有,还干什么土爬子。 “我隐隐约约感觉有点不对头,就抽身想先退出来再说,但走了几步,手脚就不当家了,头晕的厉害,勉强又走了两步,昏昏沉沉的就失去知觉。” “失去知觉?不会吧。”我忍不住插嘴道:“你当时身上的衣服可全都脱了扔在地上的。” 穆连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知觉还没有完全消失掉,没听见你们说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山洞回来的,当时就感觉被扔进一个大火炉,周围全是火,热的受不了,浑身上下全是汗水,拿手抹掉一层,紧跟着又冒出一层。” 难怪我带穆连山从山洞返回的时候,他处在昏迷状态时还说了个热字,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股尸臭可能没那么简单。”庞老二慢慢说道:“连山,按你所说,浑身上下热的难受肯定是幻觉,我和小陈把你弄回来的时候,你身上冰凉冰凉的,嘴唇都冻的紫青了。无极圣师郭琼最擅长用的极乐香就是种幻药。” “对啊!”我兴奋的一拍大腿:“这么一说就靠谱了,也证明咱们的猜测没有错,无极圣师把玉眼藏在山洞里,为防万一,又留下一些极乐香,不明底细的人进去就要中招。” “但是又有点不太对头。”庞老二疑惑的说:“这种极乐香是当时祈仙教蛊惑信徒所用的,致幻的作用绝不会让人那么难受,而且这东西需要明火点燃以后,燃烧出的青烟生效,几乎没什么味道,更不可能是尸臭。还有,郭琼当时得往山洞里搬多少极乐香?才能不熄不灭的持续燃烧这么多年?” 确实是这样,如果推测山洞中是无极圣师放置的极乐香让穆连山产生幻觉的话,那么这个推测中有个最大的并且无法解释的漏洞,山洞里的三口棺材还散尸臭,安葬的时间肯定不长,而无极圣师是唐朝人,按时间顺序,必定是无极圣师先来,假如山洞里真有极乐香,负责运送棺材进洞的人怎么可能不中招? 但是有一点已经被我们确定,无论山洞里是极乐香或是其它什么东西,尸臭里隐含的气味是有致幻作用的,不明底细的人进去,产生幻觉后就会象穆连山一样,活活困死在那里。只要我们采取有效措施,隔绝这股尸臭,就不会重复旧辙。 我心里隐隐窃喜,穆连山这次意外虽然玄了点,但总算无惊无险,更重要的是,经过他以身涉险,玉眼的藏放地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下来,就在那个充斥着尸臭味的山洞中。 我们交谈中间,其余四个人睡的又香又甜,尤其便宜了铁柱和卫攀,让我替他们顶了整整一个晚上。庞老二看了看表,说还有点时间,让我去合眼睡一会,免得白天打瞌睡。 我也真的是困极了,一躺下来就睡的黑天暗地。大概早上九点钟,铁柱捏着我的鼻子把我弄醒。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胡乱吃了些东西,跟大家一起出。阿林因为庞老二特许,可以留在山洞里,他也闲不住,说到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抓两只竹鸡或者兔子,晚上炖锅肉吃。 铁柱跟我一样好奇心很强,一出山洞就憋不住了,围着我们问了半天,把事情全弄清楚了才如释重负一般咂咂嘴,表示好奇心得到极大满足。 到了平时作业的地方后,我们做了几个很厚的简易口罩,庞老二简单分配了一下任务,进洞最少要两到三个人,如果其中一个出现意外,剩余的可以及时救援。峭壁上的山洞只有我和穆连山庞老二进过,所以崖面上留下卫攀铁柱苏玉,一个一个把我们送到崖下。 三把手电筒的光芒把山洞照的很亮,光柱的尽头,果然有个口窄肚大的洞腹,我们虽然戴着浸了水的口罩,但还是伸手把口鼻都捂的很紧,慢慢走到昨天穆连山遇险的位置时,洞腹内的情况也就看的非常清楚了。 第三十九节 香炉 我总算知道了穆连山和庞老二所说的三棺成山是什么意思,原来就是三口棺材按一高两低的位置摆放,看上去极象汉字里的山字。据说三馆成山在极少数的古墓里能够见到,主棺高出一头就是为了彰显墓主的身份,两旁的陪棺一都安葬着墓主的姬妾。看样子,这也是大户人家才玩的起的东西。 按穆连山的讲述,这时候已经到了能够闻见臭味的地方,不过简易的口罩还相当管用,再加上我们都腾出一只手紧紧捂着鼻子,所以连一丝臭味都没有闻到。 庞老二示意我留在洞腹外面,由他和穆连山先进去看一下,我稍稍一想,觉得这么安排不太妥当,如果他俩进去后真出现点意外,凭我的应变能力和身手,肯定自己就先乱套了。最好是他们俩个留一个在外面,这样一来,即便进去的人出现什么情况,获救的机会相对也大一些。 所以我摇摇头,给庞老二打了几个手势,很快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也觉得这样安排比较合理,于是朝后撤了一步,冲我们一点头。 通往洞腹的这个入口很窄,最多只有两三米宽,穆连山在前,我在后,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一步步往里走。穆连山刚吃了个大亏,虽然不会象我一样犯了错之后诚恳的自我检讨,但也收敛了很多,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带路。 刚一跨进洞腹,穆连山拿手电在里面扫视了一圈,当光柱照到左侧时,猛然间停住脚步,回头对我打了个止步的手势。因为我们是贴着洞壁行进的,所以我站在穆连山身后,根本看不到洞腹左侧的情况,只能按他的指令也跟着停下来。 大概两分钟后,穆连山才慢慢贴着洞壁继续往前走,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东西,不过如果真遇见危险,他可能不会那么轻松,手里的九节鞭早就抡出一团寒光了。 我看穆连山已经完全进入洞腹,马上也往前紧走了几步,没想到刚进去,随即被吓了一跳。距我们只有几米的地方,两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诡异的站的笔直,恰好和我脸对脸打了个照面。穆连山刚才看到的,大概就是这两具尸体了。 这么长时间下来,我对白骨化尸体的免疫力也相应增强了很多,这东西其实并不可怕,已经烂成一堆骨头了,能对我们产生什么威胁,倒是那些好胳膊好腿活蹦乱跳的才是真正的敌人。我稍稍慌乱了一下就恢复平静,只不过心里有点奇怪,按眼前这两具尸体的状态来看,明显死了很长时间,而且似乎是站着死的。 我心里突然一动,把手电光柱转移到尸体附近的地面上,马上就看到了凌乱抛散的衣服。很明显,这两具尸体肯定和穆连山一样,闻到尸臭味以后中招的,不过两位仁兄运气不佳,中招后没人搭救,活活被困死在这里。 除了凌乱的衣服,地上还有用来照明的火把,锤子,凿子,跑到安放棺材的地方还带着这些东西,这两具尸体的来意似乎很明显,我估计他们生前和庞老二穆连山都是同行。不过单从随身携带的器具上就看的出来,他们也只是二杆子,正宗土爬子该带的东西一样没带,把石匠干活的那套家伙都弄来了,出手真够狠的。 按庞老二的说法,这样的人叫做地矬子,正经的手艺没有学全,全靠外力破坏去挖墓开棺,没有那么多技巧和讲究,在真正的土爬子圈里是很被人轻视的。 不过这两个地矬子倒真有点能耐,残山断壁上一百多个洞穴,目前为止只现这一个安葬棺材的,还被他们准确无误的给找到了,只不过功亏一篑,把自己性命也搭了进来。 穆连山把尸体附近来回看了几遍,就示意我再到别的地方看看。这个洞腹大概有六七十平方米的样子,三口棺材占据了大部分位置,左侧有两具尸体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这时候转头四下看看,右侧一个二尺来高的东西又映入眼帘。 因为洞腹内空旷,除去三口棺材外,其它东西很扎眼。我看到的这个东西非常象一个没有顶的香炉,从外表看,估计是用石头雕出来的,静静矗立在洞腹右侧的角落里,不知道有什么用。 我和穆连山慢慢走过去,用手电照照,香炉里有一小半看上去粘糊糊的液体,呈暗红色,我捡了两个地矬子留下的火把,当成棍子伸进香炉里轻轻搅动了两下,里面没有别的东西,液体几乎稠的象糯米粥。 我用征询的目光看看穆连山,他们做爬子的,对棺材旁边的东西应该都很熟悉。但穆大侠面对我的询问,果断的摇摇头。 虽然我们俩的口鼻都捂的很严实,但这种地方还是不适合呆的时间太久,所以穆连山拍拍我的肩膀,招呼我到别的地方去看看。 三口棺材中的主棺已经被两个地矬子撬开了,但没能来得及从里面拿走任何东西。穆连山从棺盖上只有巴掌宽的缝隙向棺材内部看了两眼,突然间面色一变,招手让我先退出去。 我一直跟在穆连山后面,他看完的东西才轮的着我去看,所以棺材内有什么东西,我还是没能看清,不过穆连山示意退出去的手势我倒瞧的无比真切,连忙顺原路返回洞腹外。 我们三个人跑到山洞口那里,摘掉口罩,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我一边摸烟一边问穆连山:“那棺材里有什么东西?” “墓主的遗骨,还有些陪葬的土货。” “棺材不都是这样嘛。” 穆连山看我吞云吐雾抽的很舒畅,不以为然的说:“棺材里的土货看上去象是清朝的器具,墓主的尸体早就烂成骨头了。” “你们干这行都干了半辈子,见的骨头还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句话刚说到一半,我也猛然间领悟到穆连山的意思,连忙问道:“你是说,尸臭不是从棺材里出来的?” “绝对不是。” 我一直以为山洞里的棺材被安放进去的时间不长,所以才会散尸臭,而那种不知名的幻药,也就是夹杂在这股臭味里飘散出来的,一般的土爬子对尸臭味很熟悉,从而忽略了真正致命的药味。 “那肯定就是香炉!” 庞老二还不知道香炉是怎么回事,我把洞腹内的情况简短的跟他说了说,洞内除了棺材就是香炉,如果尸臭不是从棺材里出来的,香炉里那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就很值得怀疑了。 庞老二听完后马上就说了一句:把香炉弄出来。 这个山洞内估计没有什么机关,所有的猥亵全部来自尸臭,如果把尸臭的来源清楚掉,那洞里就十分安全了。庞老二站起身,对我说:“小陈,你拿手电给我们照明,我和连山把香炉抬出来。” 我又连抽了两大口烟,把烟头顺洞口扔出去,重新戴好口罩,举着手电就跟过去。 香炉两尺来高,本身就是石头雕出来的,加上那些粘稠液体,分量很不轻,庞老二和穆连山看样子已经用了全力,但只把香炉微微抬的离地,一点一点艰难的朝外挪动。我也真是佩服自己的无知无畏了,刚才还拿棍子在里面搅和,幸亏有防备,把鼻子捂的够紧,要不然光臭味估计也把人给熏晕了。 就这么死扛硬顶的弄了好半天,沉重的香炉才被搬到洞穴口,两人一起力,我也帮忙在后面踹了一脚,把香炉掀了出去。咚咚几声闷响,炉体和峭壁接连碰撞几下,血红的液体溅的到处都是,我露头朝下看了看,山风裹着一股臭味扑面而来,熏的我眼前一黑,连忙把头缩回来,紧捂着鼻子不敢松手。心说铁柱的俩亲戚要是现在回来,可有的看了,非把全身上下的毛拔干净不可。 过了好一会,洞口这里的臭味估计已经被风吹散了,我摘下口罩浅浅吸了口气,闻不到什么异味,只不过心理作用,总觉得有点别扭。我在对讲机里根上面的人说了几句,卫攀一听洞内障碍被排除,明显很兴奋,口头嘉奖的同时希望我们一鼓作气在洞里坚持坚持,把东西给找出来。 山洞外部的臭味散的容易,但内部见不到风,估计一时半会之间散不完。我们三个人在洞口闲聊天,顺便讲了讲里面的三口棺材和两个地矬子。中间我上去了一趟,带了巧克力和水下来,罐头不加热不太好吃,而且都是动物性油脂,胡乱往肚子里塞,再来瓶冷水,盲肠都得拉出来。 我本来就没睡好,现在又在这里干等,瞌睡虫渐渐钻了一脑子,把大衣领子竖了竖,缩着脖子靠在洞壁上打瞌睡,本来只想闭眼睛养养精神,没想到我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强,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竟然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庞老二揪揪我的耳朵,把我弄醒后说:“走吧,进去看看。” 我擦了擦嘴角在睡梦中淌出的口水,又抬腕看了看表,朝口罩上倒点水,戴上之后一翻身爬起来,匆匆忙忙跟到庞老二身后,朝洞腹走去。 第四十节 胜利的果实 这一次的情况明显好了很多,香炉被搬走,洞腹里最多只有一丝残存的臭味,对人体再也构不成致命的威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这个最大的洞穴里好好搜索一番。 穆连山虽然傲,但眼光很准,他说这三口棺材是清朝时期留下的,庞老二进来之后略微看了看,也认同了穆连山的说法。 清代和唐代之间时间跨度太大,所以很显然棺材里是不可能藏着玉眼的,只能在洞壁洞顶去寻找蛛丝马迹。我们三个人几乎一寸一寸的查找,把整个洞腹摸索了一遍,我动作毛糙了一些,不小心碰翻了一具站立的尸体,顿时骨头横飞。 到最后,除了三口棺材,我们没漏过任何一个地方,却始终找不到梦寐以求的云彩图案。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又把三口棺材从头看到尾,才算彻底死心。 搞了整整一天,还他娘的是白费力气。我绑好绳子,通知上面的人开工,卫攀按耐不住,在对讲机里就热切的询问:“小陈,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结果?” “无果。” “无果?”卫攀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当时语调就变了:“怎么无果啊,那山洞不是无极圣师进去过的嘛,好歹也得有点现吧,是不是你们看的不仔细啊” “卫副司令。”我打断他的话:“你先把我拉上去好不好,不是兄弟不仔细,是无极圣师太狡猾。” “哎!”卫攀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把我们三个人先后拉了上去。 东西找不到,卫攀也没劲儿了,只有铁柱兴致勃勃的问了些山洞里的事。看看时间,天已经快擦黑了,我们收拾好东西,提前返回落脚的山洞。还没走到地方,就远远的看见阿林在洞外一棵小树旁边忙活。 看见我们回来,阿林兴奋的指了指吊在树杈上的两只兔子,“领导,晚上有肉吃了。” 阿林剥兔子的方法倒是挺正确的,两只兔子都已经弄干净了,滴滴答答往下淌血,苏玉看见两只没皮兔子血淋淋的吊在树上,眉头一皱,转身先进了洞。 因为缺水,兔子连血都没洗干净就被胡乱斩成块丢进锅里。这个月份的野兔子熬了一个冬天,身上没多少肉,而且我们阳川有句老话,一只兔子六两姜,意思就是说兔子肉的草腥味太大,必须多放些姜压一压。老话说的倒没错,锅一开,整个山洞里都弥漫着一股热腾腾的腥味,铁柱想方设法弄了些调料,和阿林守着锅畅谈山里的野味。 我到几个背包那里翻了翻,食品饮水消耗了一大半,如果罐头吃完,就只能吃压缩饼干,少吃一顿无所谓,关键是香烟剩的不多了,我的原则就是饭可以不吃,烟不能不抽。看样子真该加快行动的步伐,赶在物资消耗完之前撤回去。 我把罐头、压缩饼干、巧克力、饮水以及维生素丸按人头分成几天的定量,东西不多了,阿林也不能敞开肚皮猛吃,混个半饱就不错了。等这些杂事一弄完,恰好阿林和铁柱叫我们去吃肉,我试着捞了块兔子肉尝了尝,原以为缺油少盐的肉会很难吃,没想到是特别难吃,勉强咽下去就拒绝再吃第二块。 因为头一天我替铁柱和卫攀顶了夜班,所以今天晚上没安排我守夜,让我舒畅的一觉睡到自然醒,无意中一摸头,脏的好像在油罐子里泡过一样,脸就更别提了,自从来了残山就没洗过,哈点热气一搓,自己都能把自己给恶心趴下。 我拿了一份昨天分配好的食物和水,然后跟铁柱一起扛着大捆绳子朝崖边走,他在前我在后,让我笑了一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头总是特别乱,我真怀疑伸手进去能不能摸出个鸡蛋来。 到了作业地点,还是按着老规矩选定位置往下送人。有了上次的教训,下去的人都很小心,既然有一个洞穴安葬棺材,就不敢保证其它洞里有没有,不过峭壁上的洞穴既深且宽的不多,只要加意防备,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就这样又连续在崖边干了两天,大部分洞穴基本都被排查过了。我们心里的忧虑也越来越重,不过第三天早上,事情生了转机。 洞穴几乎都是由穆连山进的,这次也不例外,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穴得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认真检查一遍,所以我们把他放到第一个洞之后,就打算抽支烟静静等待。 没想到我刚把烟点燃,穆连山就在对讲机里通知我们,山洞有异! 卫攀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连忙回应道:“具体什么情况?” “洞很深,手电照出去很远才能看到头。” 看来穆连山真是长记性了,比以前进步了许多,最起码遇到异常情况时知道通知我们一声。 “连山兄弟,你小心点!有情况及时反馈,我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卫攀已经无精打采好几天了,直到这时候才神采奕奕的冲我们一笑。大概几分钟后,穆连山又传来消息,他说山洞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幽长狭窄,很象是条死胡同。 为了确保万一,卫攀隔几分钟就会呼叫穆连山一次,穆连山大概正在全神贯注的观察洞内的情况,听到呼叫就嗯一声表示回应。我前后抽了两支烟,看了看表,穆大侠下去半个小时了,如果是普通的洞,现在已经该完整的看过一遍,这个洞显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穆连山突然传来消息:让庞二哥下来! 卫攀一直都把对讲机握在手里,听到穆连山的呼叫后惊喜的问道:“现情况了?” “嗯,云彩。” 我们几个一听,乐的差点蹦起来,现云彩,就证明无极圣师来过这里,他既然来过,那么玉眼十有**就在洞中。 我们七手八脚的把绳子拉回来,等庞老二绑好了之后送他下去。我本来也想跟着去凑凑热闹的,但怕卫攀铁柱不拉我,只好耐着性子在上面等。 等待的过程是最让人焦急难熬的,我几乎是盯着手表看分针一格一格的走字。大概二十分钟后,庞老二从对讲机里叫我们往上拉人。 我们几个人顿时浑身充满力量,卫攀和铁柱尤其卖力气,玩了命似的往上拽绳子。等庞老二翻上崖面,我们连忙围过去,七嘴八舌的询问。庞老二解开腰上的绳子,从怀里摸出个小盒子,一开盒盖,里面赫然放着一只玉眼。 我们轮番拿过盒子,轻轻抚摸里面的玉眼,比摸漂亮姑娘的脸蛋还轻柔,其实玉五官无论从玉质到雕刻工艺都不属上乘,拿到三谭院,五百块钱卖出去就算赚了。但对我们来说,它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钱来衡量。我们一个个咧嘴乐,把盒子紧攥着不肯松手,四件玉器已得其三,只要再找到唯一失落在外的玉口,马上就能开启黄金人面,取出珍藏在里面的藏宝图。 “先别忙着看这个,连山还在洞里,把他拉上来。” 对对对,我不由自主的拍拍脑门,一见玉眼就乐晕了,差点忘了洞里还有个人。我们慌忙放下绳子,把穆连山拉了上来。我们凑在一起稍稍商议了一下,大家都觉得残山不是人呆的地方,加上带着如此珍贵的玉眼,尽量赶回阳川是正事。所以庞老二决定回山洞收拾一下,吃点东西以后马上赶路。 等我们匆匆忙忙返回山洞时,阿林正靠在火堆旁边睡回笼觉,我把剩余的罐头饼干巧克力什么的拿了一大半出来,不停往阿林手里塞:“阿林,来,多吃点,这几天辛苦你了,我们接到上级命令,要马上回北京,吃了这顿饭,咱们就走。” “你们?任务完成了?”阿林一边从我手里接罐头一边疑惑的问。 “保密守则,又忘了?” “哦!是是是,这个绝对不能忘。”阿林连连点头。 这顿饭吃的那是相当香甜,平时闻闻就想反胃的大杂烩似乎也变的非常可口。因为物资消耗的差不多了,大家的背包基本都空了一大半,走起山路比来时轻松很多。我们因为得到玉眼而欣喜异常,阿林则为了即将到手的那笔酬金乐的眉开眼笑,一帮人在山路上脚下生风,越走越有精神。 到达村子以后,我们如约给了阿林他应得的工钱,又把剩余的食品让他拿了点。路过金妹家时,我们还专门和老乔以及姐妹花道了别。直到离开村子很远之后,铁柱还时不时的回头眺望几眼,嘴里嘟嘟噜噜说什么好山好水养好人。 离开村子一直到双驼峰山脚下这十公里山路我们几乎是一气走完的,原本就是为了节约点时间,好早一些赶回阳川,谁知道光在山脚下等车都等了两个小时。这一耽误,原来的计划就赶不上变化,等我们坐车到汇江县城时,天已经有点晚了,幸运的是,长途车站还有当天最后一班开往赣州的客车,我们赶紧买了票,于当天晚上赶到赣州,休息一夜后,返回阳川。 第四十节 新起点 一直到平平安安回了家,我们才算把心放进肚子里。要说起来,这次行动算是最顺利、所用时间最短的一次,前前后后十多天的功夫,就把玉眼给弄了回来。 刚一回家,庞老二就让卫攀把关涛叫来问问情况,卫攀可能在心里对关涛做的那件事依然愤愤不平,没好气的派人去把关涛找来。 十几天没见,关涛虽然从表面上看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但神态举动上都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站在卫攀面前,一言不。卫攀故意转过脸去不看他,把关涛弄的很尴尬,这种场合,又得我出面和稀泥。 “老关,来,坐下。”我拉着关涛把他按在椅子上,伸手递烟点火,又随便问了几句闲话,等他慢慢把心放宽了,我才切入正题,问他梁家有没有再来打探情况。 “又来了一次。”关涛看了看卫攀的背影,又看看我,抽了口烟继续说:“前一个星期找到我,这回是那个胖子出面跟我谈的,还是问大哥的去向。” “哦,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大哥好像带你们几个人去了山东,具体是曲阜还是菏泽倒搞不清楚,反正肯定是这俩地方其中的一个。” 又是刘胖子,我现在对这家伙的愤恨简直如黄河泛滥一不可收拾,真恨不得把胖厮剁碎了扔海里去。 “胖子听完后呢?有没有怀疑?” “应该没有,胖子听完以后又嘚吧嘚吧扯了一通废话,给我了一张存着三万块钱的卡,还说以后有事再来找我” 这时候,卫攀忍不住转过身,把手里的烟头使劲摁进烟灰缸,骂道:“他娘的刘胖子,越来越不把我们当盘菜了,咱们几个人加一块儿就值三万块?真他娘的滑天下之大稽” “大哥!”关涛赶紧站起来说道:“这三万块我不能要,交到公司账上” “算了吧。”卫攀瞪了他一眼:“你关大哥爱讲排场,出门喝花酒摆阔气,那儿不得花钱?还有,廖秃子的事你摆平没有。” “都跟他谈妥了,那笔钱慢慢还,还一点算一点,大哥,我” “行了行了。”卫攀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滚蛋,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 “知道知道,大哥你放心。”关涛一听卫攀骂他滚蛋,一直紧绷的胡茬子脸马上露出笑容。熟悉卫攀的人都知道,他要骂人,那就证明还把被骂的当自己人,如果客客气气,反倒有点不妙。 关涛挨了两句骂,兴高采烈走了,我们几个人也开心的很,刘胖子他们准以为这次又摆了我们一道,妄图跟到山东去打黑枪,曲阜是孔圣人故里,真该让梁家那帮人过去好好学学人伦大道。 我们幸灾乐祸的畅想了一会刘胖子他们摸到山东以后的迷茫,心情越来越好,卫攀拿了两瓶好酒和花生米豆腐干,就在书房里对饮起来,真是糟践了墙角满满两书架上的文学名著。 四件玉器已经被我们找到三件,眼下大家最关心的就是最后那件玉器,喝着小酒,话题不由自主就转到了这上面。不过,这件玉器的情况和前面三件有点不同,确切说,是寻找玉器所用的墨玉不太靠谱。 前面三次,无论形势多危急,敌人多狡猾,但我们手上的墨玉却是货真价实的真品,只要咬着牙熬过去,就一定能找到玉器。但最后这块墨玉是从韩慕亭那里换来的赝品,很让人心里没底。不过事后我们又追讨来一份真品的拓本,相互一对照,完全吻合,按道理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总觉得非常别扭。 我们正热烈的进行讨论,松爷顺着门缝里飘出的酒味摸到书房,进门就埋怨我们不厚道,背着他喝好酒。 舒舒服服休息两天之后,寻找最后一件玉器的计划也被正式提上议程。按手札的模糊记载,以及墨玉上的地图,归纳总结出来的目的地是豫北的一座小城:山阳。找到相关地图和资料,仔细浏览了一下,现这座小城位于太行山脉中段,不过地势相对来说还比较平缓,盛产煤炭,历史上还出现过好几位名人。 目的地确认之后,剩下的就是例行的准备工作,我一看装的满满的大背包,再想想目的地位于太行山脉,条件反射似的脚底板麻,看样子这次行动中翻山越岭又是不可避免了。 大概在阳川休整了十天时间,我们按从前的老规矩,兵分两路从阳川出,然后在山阳市汇合。我和苏玉穆连山分成一路,乘坐火车到达山阳。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周围全是等着拉客的出租车,还有招揽生意的小旅店的托儿。可能看着我们象是外地人,七八个司机和托儿蜂拥而来,争着抢着帮我们拿行李,热情的过了火,搞的有点心烦。这几个人争来争去的把穆大侠惹毛了,冷森森的目光扫视一圈,几个人全老实了,怏怏的散开,重新寻找别的目标。 穆连山就势在车站附近看了看,回头对我说:“没什么问题,跟庞二哥他们联系吧。” 卫攀和庞老二铁柱是坐飞机出的,山阳是个小城,没有机场,所以要先到郑州,然后坐客车到山阳。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先我们一步。 电话一打通,卫攀他们果然已经到了,而且找好了落脚地,简短的给我报了宾馆名和房间号,我们三个人低头离开车站,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驶向宾馆。 我们到宾馆的时候,庞老二他们正挤在一个房间里商量事情,苏玉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回自己房间洗澡换衣服。庞老二递过来一张从前台拿回来的旅游手册,饶有兴致的指了指其中一页,对我和穆连山说:“看看吧,我们这次的目的地还挺有意思。” 这种旅游手册上的地图简单易懂,而且非常详细,基本的地名以及游览景点都有明显的标记。我接过手册,和穆连山一起看了看,一眼就现一个极为醒目的红点,旁边写着三个小字:圆融寺。 我诧异的抬起头,问道:“二哥,你的意思是说,东西在这座寺庙里?那可就有点难办了,要是荒山野岭还好说,东西跟佛爷供在一起,不好下手” “我佛慈悲。”铁柱双手合什,插嘴说:“二哥看过了,东西不在庙里,不过是在庙附近。圆融寺盖在山顶上,手册上介绍说,上山下山只有一条路,咱们除非插翅膀飞过去,要不然肯定得顺便瞻仰瞻仰佛祖宝相,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戒烟戒酒沐浴更衣,免得进了大雄宝殿后浑身烟酒味,惹的佛爷不高兴,小施法术把玉器给没收了,那就惨了” 北方城市这时候大多还积着雪,第二天我们一起热热乎乎吃了顿火锅,在市里四处看了看。山阳市的地形有点独特,南北窄,东西长,很象一把大砍刀,因为算是个准工业城市,所以市区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不过离山阳不远的云台山景区倒是个颇有名气的地方,后来还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世界批地质公园之一。我们虽然都有心去游览游览,但身上压着千斤重担,只能以后找机会弥补此行的缺憾了。 第三天,收拾好所有行李,朝服务员打听出车站的位置,我们搭乘上前往葫芦山的班车。这个圆融寺估计在附近小有名气,现在的天气虽然寒冷,但满车的乘客几乎都是前往圆融寺烧香拜佛许愿还愿的。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坐在我前面,叽叽喳喳的大谈因果报应,大乘小乘什么的吵的我头晕。闻着这俩人身上浓重的香气,我心说真是佛法无边普度众生,什么人都信佛,真进了庙,这股香水味都得顶佛爷一个跟头。 车程不算太远,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葫芦山山脚下。原本以为这次又得扛着大背包走山路,没想到因为香客繁多,从山脚一直到圆融寺的这段路被修葺的挺象样子,都是一块一块青石板铺出来的,一路走上去,和爬楼梯没多大区别。我们几个人有意耽误了一会,等游客们都信步上山后,才开始动身。 还没等走到圆融寺,周围已经变的非常热闹,各种各样的小摊在山腰上密密麻麻,卖小吃的和卖开光法器的小贩们挤在一起,相处的十分融洽,还互相帮忙介绍生意。铁柱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小眼睛朝四处看了看,小声对我说:“这地方人太多了,有点乱,小心些。” 我点了点头,也朝身边瞟了几眼。过去我们行动的地点全部都是荒芜人烟的山区郊外,找个借住的地方都得费半天力气,没想到最后一件玉器所在的葫芦山竟然这么热闹,真让我有点担忧,后面的计划会不会因为人多眼杂而出现意想不到状况。 我们几个人都提高了警惕,唯独苏玉在两排小摊旁边看的不亦乐乎,等走到最尽头的一个小摊子时,她突然象是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兴高采烈的冲我招招手:“宝贝勒,快来看。” 我皱皱眉头,走到她跟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名字私下里叫叫就成了,这么大声嚷嚷,不怕别人笑话?” “怎么,你还不乐意?”苏玉拽拽我的袖子,指指身旁的小摊:“你看,多有意思。” 第四十一节 葫芦山 苏玉所说的小摊其实就是一张简陋的小桌子,上面乱七八糟放了些小东西,小贩根据顾客的要求,在一粒大米上雕刻相应的字,然后泡进透明的玻璃小瓶中,小瓶起了凹凸镜的作用,透过玻璃看过去,米粒上的字清晰可见。就是逗人开心的小玩意儿,把苏玉高兴的不得了,非要买两个玩玩。 她一高兴,我们也没办法,苏玉万万不能得罪,我们手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她贡献出来的,惹她生气,一耍小性子,谁都摆不平。 “小姐,你想刻上什么字?” 苏玉拿过桌上的纸笔,端端正正写下我们俩的名字,然后回头对我一笑:“宝贝勒,你看刻这几个字好不好?” “好,只要你喜欢,刻只大乌龟也没问题。” 刻字的小贩早已经把这套手艺练的炉火纯青,几分钟时间,两粒刻着我们名字的米粒就被浸泡在小小的玻璃瓶中,苏玉兴高采烈的拿在手里把玩,然后递给我一个,眨着眼睛说:“这次我再分一个给你,可不许丢了。” 我接过一看,晶莹剔透的小瓶中显着苏玉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猛然升腾起一股酸中带甜的感觉,紧紧的把小瓶握在手里:“放心,绝不会丢。” “走吧。”苏玉把小瓶小心翼翼放好:“你的几个铁哥们儿都等急了,我也想到圆融寺去烧香拜佛呢。” 再沿着山间的石阶往上走,小商小贩明显少了许多,等临近山顶时,圆融寺已经隐然遥遥可见。 这座古寺虽然不如那些佛教圣地的宝宇古刹有名,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千年历史,大概始建于唐代贞观年间,历经岁月磨砺屹立不倒,经过历朝历代的扩建修葺,特别是近几年加大扩建力度,所以整座寺庙规模还算宏大,加上位于葫芦山的山巅,隐然有股脱离尘世的然意味,就是那些小摊太煞风景,把好好一处清净圣地给糟践了。 还没有走到圆融寺跟前,浓重的香烛味就扑鼻而来。回头看看,第二拨香客已经从山脚下慢慢出向上攀登,我朝庞老二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二哥,具体位置是在那里?这里人太多,恐怕是不好下手啊。” “墨玉上的标记已经快到头了。”庞老二把目光投到不远处的圆融寺:“按地图看,绕过圆融寺,就是葫芦山的后山,东西应该在那里。依我看,香客们来这里是为了上香拜佛,后山估计没多少人涉足。” 庞老二这么一说,我才放下心。这辈子我还是头一次进庙,虽然看着寺内塔台楼阁比肩接踵,既规矩又气派,但根本分不清具体的布局,翻开手册一看,里面倒是介绍的很细致,整个圆融寺有七佛殿九间,后法堂、正观音阁、东三乘阁、西弥陀阁,四圣贤洞一百二十间(即围廊),伽蓝堂一座,前山门五间以及斋堂、僧房、方丈、厨房等,如果不熟悉的人进去,没有人领路,估计走着走着头就晕了。 庞老二他们对烧香拜佛这一套不感冒,但苏玉非要进去许愿,我也只好跟着,留他们几个在外面观察下附近的具体地形。我和苏玉跟着络绎不绝的香客缓缓从前山门进入圆融寺,绕过山门内的七层佛塔,在老香客的带领下,神情虔诚肃穆的一路前行。等着拜佛的人也太多了点,都挤在外面排队,好容易轮到我们,苏玉也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在功德箱里投了十块钱的香火钱。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庞老二他们估计把附近的地形都看过了,正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呆在外面休息。铁柱告诉我,整个圆融寺虽然占地面积很大,但并没有把通往后山的路堵死,只要顺着寺边绕过去就行,而且那些香客的目的地就是圆融寺,基本没有人到后山去。 我们随身的背包里有充足的食物饮水,找个机会溜到后山,就可以安心找东西。现在已经快到正午,上山的香客越来越少,估计等到午饭的时候,就没什么人了。 我们又耐心的等了半个小时,头两拨香客差不多全都下了山,庙里的大师傅们估计也该用斋了。庞老二一声招呼,几个人纷纷带好背包,绕了个圈子,然后贴到圆融寺右侧,准备从这里去后山。 圆融寺前山门修的巍峨庄严,但后面可就差得多了,庙后的平地被开垦出几亩,也不知道是种菜还是种庄稼,现在大和尚们的日子好过的多,特别象圆融寺这样的大庙,根本用不着化缘或者自己种地,这几亩地,估计也是垦出来做做样子。 我们正要从这片地跨过去,两个庙里的和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远远的冲我们摆手。我们几个停下脚步面面相觑,铁柱嘟噜道:“又没种庄稼,还怕我们踩坏了地?” 几分钟后,两个和尚气喘吁吁的跑到我们面前,这俩人年龄不大,最多二十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宗的和尚,虽然穿着僧衣,剃着光头,但明显没有电视里那些大和尚头顶的香疤。而且肯定没练过功,二百多米的距离就跑的喘不上气。 俩人喘了几分钟,才算把气喘匀了。在我印象里,和尚跟人说话,上来就要口称施主,双手合什,但其中一个个子稍高的和尚把这一套全给省了,操着字正腔圆的河南话张口就问:“你们弄啥?” “不弄啥呀。”铁柱也学着小和尚的河南腔,一脸正经的说:“随便溜溜,咋拉,踩住恁了庄稼拉?” 听着铁柱这两句怪里怪气的河南话,除了庞老二和穆连山,我们几个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地里木有庄稼。”小和尚看了看我们人手一个的大背包,略带疑惑的接着说道:“要上香去庙里头,在外头乱晃啥。” 铁柱还要接着调侃,庞老二对他使了个眼色,转头对两个小和尚说:“我们从外地来的,久仰圆融寺的大名,香已经上过了,想到后山附近游览游览。” 没想到一提后山,两个和尚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高个子连忙又摇头又摆手:“咦!后山可不能去,你们赶紧走吧。” 小和尚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冒出几分不解和慌乱。根据我们的判断,第四件玉器就在葫芦山后山的某个地方藏放,但小和尚的神色和语气都表明,后山似乎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遇见这样的情况,庞老二肯定是要追问的,但小和尚别的话不说,就翻来覆去的告诉我们后山不能去,不能去后山。铁柱忍不住说道:“为啥不能去,后山卖给恁圆融寺了?” “反正是不能去,你们赶紧走吧。” 不论再怎么问,小和尚就是不肯说,一来二去的就把铁柱的倔脾气给勾上来了,庞老二怕僵持下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听从小和尚的劝告,硬拉着铁柱暂时退了回来。 一直走到前山门,铁柱还是满肚子气,极不满意的说:“啥球意思嘛,把庙盖到山上,这整座山都归他们了?要这么说,我现在就在山上盖两间房” “咱们不跟他们争。”庞老二拍拍铁柱的肩膀说:“真想过去,另找机会,他们拦不住的。我看那两个小和尚的神色,倒不象是单纯的吓唬人,这葫芦山的后山到底怎么回事,得先弄清楚。” “怎么弄清楚?那俩和尚死牙臭嘴的不肯说,真是气死人。” “跟我走。”庞老二淡淡一笑:“总会有办法。” 我虽然不知道庞老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跟着他走,那是准没错的。我们离开圆融寺,顺着山路返回,等走到半山腰那成片的小摊时,庞老二找了个生意冷清的小吃摊,招呼我们几个人坐下。摊主估计半天都没开张,一看来了五六个人,连忙殷勤问我们吃点什么,庞老二要了几碗炝锅面,摊主一声答应,手脚麻利的开火做饭。 我们几个也确实饿了,热气腾腾的面一端上来,没几分钟就吃了个底朝天,除了苏玉,其余的人显然没吃饱,于是叫摊主再做几碗。 第二碗面刚吃了一口,我就明白了庞老二的意思。葫芦山的后山如果生过什么事情,那肯定是瞒不住人的,不光圆融寺里的人知道,附近的居民估计也都耳闻过。我们好歹在小摊上消费了十来碗面条,找摊主打听点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现自己越来越聪明了,连庞老二的心思都能摸到。我们吃完饭,庞老二付了钱,还特意免了几块钱的找头,然后装着歇脚的样子跟摊主闲聊天。摊主刚做完我们的生意,对我们的印象那是相当之好,几乎有问必答。 庞老二告诉摊主,说我们是从外地慕名而来,在圆融寺烧了香,然后想到葫芦山后山去游览一下,问他有没有什么近路。 葫芦山果然不太对劲,摊主听完庞老二的话后,脸色也是一变,连忙对我们说:“葫芦山的后山万万不能去。” 第四十二节 穿越雷区 “哦?老板,你说说,葫芦山的后山到底是什么情况?” 摊主一听庞老二称呼他老板,马上笑了:“嗨!我算是啥老板嘛,弄个小摊,赚个小钱,饿不死撑不着,跟你们这些大老板不能比啊。”这时候几乎已经没有过往的香客了,小摊都清闲下来,摊主干脆和我们坐到一起,抽烟闲聊:“你们幸亏没有贸然到后山去,那个地方,真是邪气的很。” 说到这里,摊主顿了顿,把烟头在鞋底摁灭,端着自己的破杯子喝了口水:“葫芦山自古以来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唐朝的时候在山顶修了圆融寺,所以,一般的香客走到那里就不会再往前走了。你们看看,这山像不像个葫芦?” 我们还没有走到后山就被赶了回来,所以对葫芦山具体走势不完全清楚,不过,从旅游手册的地图上看,葫芦山确实很像一个葫芦,青石板铺就的山路是葫芦嘴,一低一高两座山峰是葫芦肚,两座山峰中间有道小山谷,是葫芦腰。圆融寺就位于第一个葫芦肚上。 摊主怕我们听不清楚,专门拿小石头在地上画了个粗陋的地形图,然后重重往葫芦腰的位置画了两笔:“圆融寺在前山,想去后山,就要从葫芦腰这里的山谷过去,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路,几位老板,听我一句劝,后山其实没有什么好景致,特别是这个季节,光秃秃一片。尤其这道小山谷,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听摊主这么一说,好像邪气的倒不是后山,而是这道小山谷。 “我小的时候,后山那里管的还不是太严,和小伙伴偷偷溜过去,在圆融寺后面看过一次,不过没敢下到山谷里,回家就被我爹揍了个半死,现在,后山的山谷那儿都拉了铁丝网,禁止通行的。” “那道山谷究竟怎么个邪气法?” “山谷里面有鬼火。”摊主一脸正色的说:“88年的时候,烧死过人。” 鬼火!还烧死过人!这两句话顿时让我们几个吃了一惊。 “老板。”我忍不住插嘴问道:“山谷里有坟?” “不是不是。”摊主连连摆手:“这种鬼火可不是半夜从坟头冒出来的,坟头的鬼火只能吓唬吓唬人,连根烟都点不着的。” “你的意思是?” “说是鬼火,就因为它太邪气。其实啊,后山有鬼火的传说在这附近已经流传了好些年了,只不过附近的人没有几个亲眼见过的。我小时候到山谷那儿看过一次,整条山谷都光秃秃的,连棵草都不长。听一些老人说,这都是被时有时无的鬼火给烧光的,前几分钟还好端端的,过几分钟,说不定火苗就毫无征兆的蹿出来了。88年,几个外地来的香客在圆融寺上了香,然后到后山去玩,穿过山谷的时候出事了,当场烧死了两个,其余三个也都烧伤。这条山路只能步行,所以尸体和伤者都是被抬下去的。当时我跟老爹在这儿摆摊,看的一清二楚。从那以后,山谷那儿就拉了铁丝网。” 原来葫芦山的后山还有这样一个危险的山谷,怪不得两个圆融寺的小和尚死活不让我们过去。 “老板?这事就没人查查?那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邪就邪在这儿了。”摊主摇了摇头,说:“按常理说,山里面烧起山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起码得有可烧的东西吧?那山谷多少年都寸草不生,火就那么怪里怪气的烧起来了。出了事以后,专门有人来查过,具体有没有结果,咱们这些老百姓也不知道。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到圆融寺烧香拜佛就行了,后山不能去。真想四处玩玩的话,就到云台山,景致可比这里好的多,就算现在这时节,也能看到结了冰的瀑布呢。” 摊主这些话虽然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但估计山谷中烧死人的事十有**生过。我突然冒起个念头,无极圣师把最后一件玉器藏在葫芦山的后山,那么山谷中那些无缘无故就燃起的火是不是他有意留下的机关?当初在当阳地宫的时候,从洞顶铺天盖地倾泻而下的磷火可把我们坑苦了。 摊主大概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庞老二又随便聊了几句,然后带我们顺山路下山,等走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时,他才开口说道:“事情又有些棘手了,咱们趁夜里偷偷绕过圆融寺不算难事,但摊主这么一说,我心里很没底。” “二哥,你觉得这是不是无极圣师留下的机关?” “这个不好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里和当阳地宫可不一样。摊主不是说过吗?山谷里的火时有时无,就算没人的时候也会烧。无极圣师本事再大,不过还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这样吧,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到附近看看,有没有其它勉强能过去的路。” 旅游手册和小摊摊主都说过,葫芦山只有一条山路,但这样的话只针对普通游人而言,我们是干什么吃的,只要有条缝,就能想办法钻过去。所以大家从葫芦山脚下出,开始寻觅有可能供人通行的捷径,哪怕难走一点,只要安全,多费点力气还是划算的。 不过刚刚走了半个小时,我就感觉找到其它通道的希望不大,整座葫芦山,除了那条千百年前就出现的山路外,别的地方几乎是浑然一体的圆锥体,坡度最少八十度,这样的山势,除非专业的登山运动员带着专业登山装备才可能翻越。我们特意到两座山峰中间的葫芦腰那里看了看,现山谷是被包在山里的,也就是说,从外面绕进去的几率大概等于零。 看来,我们想到葫芦山的后山,只能从那条传说中冒着鬼火的山谷经过了。 摊主当时给我们讲述的时候比较笼统,只说了山谷里的火是毫无征兆就烧起来的,但具体是什么样子,他没见过,自然说不清楚。我们甚至都不知道火苗的高度以及温度,还有着火的范围。不过能烧死人的火,万万不能心存侥幸。 我们就这么在葫芦山附近晃悠了三个小时,毫无收获的往回走,快出山的时候,庞老二说干脆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反正夜深以后,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到山谷附近看看的。大家七手八脚取下背包,找合适的地方坐下休息。 寻找圣师宝藏的行动基本上已经算是到了尾声的阶段,只缺最后一件玉器,所以,即便那条山谷在传言里有多么可怕,我们绝对是不会放弃的。 对我们来说,最致命的倒不是山谷里的鬼火,而是我们根本没有摸到一丁点相关的情况,山谷里的火虽然时有时无,起火之前毫无征兆,但只要其中有规律可循,还能勉强对付。想要摸到规律,唯一的办法就是耗时间死守。 我们带的背包装满了东西,食物和饮水如果有计划的分配,足够坚持半个月,而且葫芦山这里相对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算是相当繁华的了,随时都能补充物资。庞老二先提出了打持久战的中心思想,卫攀也在旁边加油鼓劲,鼓励我们再接再厉,排除万难,争取平平安安拿到最后一件玉器。 “卫副司令,你这后勤保障工作做的不到位,如果带几个睡袋过来,起码咱们过去死守的时候也少受点罪。” “来之前那能想到这么多嘛,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干脆雇架飞机拉你们过去算了。人定胜天,什么鬼火妖火的,咱们在地宫里又不是没遇见过,事实证明,一切神神鬼鬼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在我们面前都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没多长时间,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也搞不清楚圆融寺那帮佛爷们的作息时间,生怕过去的早了,再被人堵住。大白天的还好说,深更半夜摸过去,被现了肯定有麻烦。这地方比残山惨的多,在残山最起码有个山洞挡挡风寒,还能燃篝火取暖,来到葫芦山,就只能裹紧衣服咬牙硬挺了。 哆哆嗦嗦熬到十点多钟,我们偷偷从山路往山顶进。幸好天不阴,凭借月光还能看清楚路。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走到了圆融寺。 从前山门到寺庙后面的路白天走了一次,印象深刻。等到了佛爷们开垦出来的那几亩菜地时,大家都很小心,唯恐半夜还有佛爷在这里盯梢。还好,圆融寺的佛爷修为不深,都是**凡胎,这时候全钻被窝里念经去了。我们潜伏了十几分钟,确定附近没人之后才迅穿越菜地,继续前进。 绕过圆融寺后,地势明显开始倾斜,过了一会儿,身后的圆融寺已经看不见了,这段路具体多远,我也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从前山门开始,走了大概四十分钟后,就远远的看到了足有一米五高的铁丝网。 第四十三节 无名之火 这些铁丝网把进入山谷的几十米宽的路口全拦住了,正当中还竖着一块非常醒目的警示牌:前方危险,游人止步。 我们找了个铁丝网比较松散的地方,用木棍支起来一条能容人钻过去的缝隙,然后一个紧挨一个穿越到铁丝网的另一侧。放眼望去,山谷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咱们就在这儿观察观察吧。”庞老二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隐蔽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借着月光看了看脚边下的山谷。现在正是隆冬季节,所以山里山外全都寸草不生,也真看不出山谷有什么异常。不过我心里很清楚,圆融寺和尚的阻拦,小摊摊主的讲述,以及山谷边连绵的铁丝网和警示牌都明确显示,这里确实是个危险的地方。 庞老二见多识广,在深山古墓里混了半辈子,见过的怪事比我听过的都多,但面对眼前这条并不算深的山谷,他也没有任何见地。如果说真是无极圣师所布置的机关,那这样的手笔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在山谷边呆了一会儿,就感觉冷的受不了,纷纷把衣服裹紧,身子几乎缩成一团。 整座葫芦山都静悄悄的,尤其山谷里,更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们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动静都没听见。铁柱转身背着风,在怀里打火点了根烟,对庞老二说:“二哥,咱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要不,先过去一个人试试?” “就这么过去肯定不妥。”庞老二听了铁柱的话后马上表示反对:“再等等看,别总想碰运气。” “等的心急。” “心急?”卫攀苦笑一声:“你还能急的过我?我把一屁股正事撂下不管,天天往荒山里头钻,生意都耽误了,阳川几个过去被我压的死死的盘口现在使劲往外露头,跟我抢生意,等把这件大事做完,回去非跟他们好好斗斗。” “卫副司令,你这么做可有点小肚鸡肠了。”我以前在三谭院古玩市场混过,深知道吃这碗饭很不容易,“你现在在阳川已经一家独大了,好歹给别人也留口汤喝嘛。” “陈主任啊。”卫攀拍拍我的肩膀:“你还是年轻,在这行混的时间太短,吃不透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现在不比过去,我家老太爷打理生意的时候,阳川别的盘口做的还不算过分,可这些年,世道变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兔崽子的心有多黑” “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钱吗?”苏玉和我背靠背坐在一起,这时候突然回头插嘴道:“卫大少爷,你家底子那么厚,每天风餐露宿的来找圣师宝藏,就算真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圣师宝藏?”卫攀一听宝藏,顿时神情一振,兴奋的摆了摆手:“要是真找到圣师宝藏,不说别的,咱们这几个人马上就能富甲一方,而且是巨富。” “富甲一方又怎么样?”苏玉扭过头,停顿了几秒钟才接着说道:“就算把地球都给你,不照样是几十年的命?” “这个这个”卫攀一时之间也被这句话给问的卡壳,摸摸胡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卫大少,你跟玉丫头斗嘴,能赢吗?”铁柱捏着烟屁股又抽了一口,随手弹了出去:“她不去当老师,可真是屈才了” 铁柱这句话还没说完,一直死寂的山谷中突然轰的一声冒出团足有三四米高的火焰,在漆黑的深夜里非常醒目,顿时把我们吓了一跳。紧跟着,接二连三的火团骤然而生,在山谷底部形成一片壮观的火海。 这片突如其来的大火惊的我们目瞪口呆,火焰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温度却相当高,站在山谷边上都能隐隐感觉到一股温温的热气。大概几秒钟后,几米高的火焰猛然降了下来,缩减成几十厘米,又挣扎着燃烧了几秒钟才完全熄灭,整条山谷重新恢复原来的漆黑深邃。 “怎怎么回事?”铁柱茫然无措回头看看我们:“我我就扔了个烟头。” 我们几个也很疑惑,山谷里一直很平静,铁柱刚扔进去个烟头,谷底就莫名其妙的燃起大火,难倒真是一个烟头引的? “好险!”卫攀心有余悸的伸头朝下面看了看:“照刚才那个火势,真要有人在谷底,半分钟就给烧焦了,我说铁柱,你从小没听过防火防盗的口号?还敢到处乱扔烟头。” “谁他娘的知道这么严重嘛。”铁柱挠挠头说:“就那么随手一扔” 铁柱和卫攀拌嘴,我却在思索这片大火的起因。一般来说,一个烟头足以引起一场灾难性的山林大火,但前提是有东西可烧,而且绝不会一上来就燃烧的这么猛烈,除非是有别的强效助燃体。 猛然间,我回想起过去在家做饭时所用的煤气灶,心里马上升腾起一个念头:可燃性气体。 虽然上学的时候常逃课,但这方面的知识多少知道一些,按刚才谷底那几团火焰的情况来看,很象某些可燃性气体燃烧时的特性。 如果山谷底部真有渗漏堆积的可燃气体,那么后面的推断就非常合理了:当气体浓度和周围自然温度达到一定程度时,这些气体就会生自燃。而现在气温很低,不符合自燃的温度,铁柱无意中扔下去的烟头,恰好是个高温的燃点。 越想越觉得靠谱,我心里不由的有点小激动,从原来吃饱饭没事干的二道贩子,到现在学会独立思考问题,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 “同志们。”我兴奋的对他们几个人说道:“来听听我的推断,相当靠谱。” 我把自己的设想完整的说了一遍,铁柱这个半文盲就忽略不计了,原本就没指望他能听懂。剩余的几个人听完后仔细回想回想,都觉得我的推测有道理。 我被大家赞许的眼神给陶醉了,得意洋洋的接着说:“这些都不是关键,我敢断定,现在穿越山谷是最安全的时候。因为下面堆积的可燃气已经在刚才烧光了” “哦?果真如此?”铁柱扣扣鼻子:“那你先下去探探路。” “我好容易动回脑子,你何必来拆我的台嘛。”我瞪了铁柱一眼,又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可以耐心等等,做个试验。” “什么试验?” “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扔个烟头下去,就能证明谷底到底是不是慢慢渗漏堆积着可燃气体,如果还和刚才一样剧烈燃烧,那就说明我的推测有道理,火团一熄灭,我们马上可以平安的越过山谷。铁柱,你先闭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别再激我下去探路。” 大家对我的推断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就连一直取笑我智商的苏玉都罕见的夸奖了我。 谷底刚刚烧了一次,可能一时半会之间积攒不起来足够的气体,所以我们决定先找个地方躲着,等明天夜里再来试验。葫芦山不象南方那些山一样,山洞密集,加上我们现在位于圆融寺和山谷之间的狭长地带,光找个能容身躲藏的地方都费老劲了。最后凑合来到一个相对隐蔽坑洼地,轮流休息。 别人都睡了,留我一个人望风,天气真是太冷了,我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挡挡风寒。这时候卫攀爬起来方便,回来之后可能走了困头睡不着,就溜过来和我聊天。 “陈主任,来,聊两句。”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而且这种感情是在无数次出生入死中培养起来的,非比寻常。 “卫副司令,想聊点什么?” “随便聊聊。”卫攀在我身旁坐下,点上支烟,慢慢抽了两口后才说道:“小陈,问你句话,你跟着大伙找圣师宝藏,是为了什么?” 听了卫攀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是不能按自己的真实意图回答。最开始接触圣师宝藏,是迫于金七爷的压力,更重要的是我想借机查询家族迷案的真相,但随着寻宝过程一步步展下来,渐渐成了骑虎难下之势,一直到庞老二对我表明心迹,我们击掌为盟后,我才有了最终目标。 不过这些话是不方便对卫攀说的,所以我也学着老奸巨猾的样子,没有回答卫攀的问题,反倒回问了他一句:“你呢?” “不瞒你说,我现在也糊里糊涂的,满脑子都是宝藏,但真静下心来想想,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卫攀叹了口气:“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被金七爷给勾到宝藏里来了,每天想的都是那里面价值巨万的金玉珠宝,可现在” 说到这儿,卫攀自失一笑,继续闷头抽烟。 我们俩天南海北的扯了个把小时,等铁柱过来接班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蒙着头大睡了几个小时,然后爬起来跟他们凑摊玩斗地主。百无聊赖的熬了一个白天,入夜之后,重新来到昨天我们找好的位置,准备试验。 铁柱最爱干这种事,自告奋勇要为科学事业而献身,他招呼我们朝后稍退退,然后点了烟,猛抽几口,把烧的通红的烟头朝谷底一弹,自己也随即后退几步。 &1t;ahref=.>. 第四十四节 后山 情况和我预想中的几乎一样,烟头刚刚落入低谷,火球就骤然而生,膨胀气体和空气所出的摩擦声清晰可闻。不过今天的火势明显没有昨天猛烈,大概是时间太短,可燃气体在谷底堆积的还不太多。 其实我们这些人对自然科学知识相当贫乏,根本不知道可燃性气体和空气混合之后,很可能产生爆炸性气体,还傻乎乎的站在山谷上向下张望。所幸的是运气还好,没有遇见气体爆炸。 一连串的火球熄灭后,我信心百倍的对其他人说:“现在再扔火种下去,绝对不会生燃烧,不信就试试。”说完,我也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抽了半支,顺手扔下去。寂静的谷底一片漆黑,完美的证实了我的推测非常正确。 我得意的看看大家,潇洒的一甩头,说道:“现在穿越山谷,一定很安全。” “那你去试试?”铁柱又站在旁边一脸坏笑的激我。 “去就去。”我低头朝谷底又看了一眼,从背包里取出手电。铁柱一看我来真的,赶紧拉住我,嬉皮笑脸的说:“嘿嘿,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你小子笨手笨脚,跑的那么慢,这种事还得看我大显身手。”说完,他转头询问庞老二:“二哥,下去看看?” 庞老二虽然吃了半辈子江湖饭,但是个心思很清楚的人,他连续两天观察谷底的情况,大概也觉得我的推测成立,所以点点头,嘱咐铁柱小心点。 这条山谷并不宽,也不算深,铁柱平时跟谁说话都是二皮脸,但身手相当灵活,遇见正事的时候也不会乱打马虎眼。稍稍一准备,就从上面一溜烟儿的蹿到了谷底,然后一刻不停,顺着谷底的斜坡向后山上爬。因为深更半夜里开着手电非常扎眼,为了保险起见,铁柱的手电前面裹着一层布,把百分之七十的光线都遮挡住了。我们站在山谷对面,也不敢开手电,只能借着月光,注视铁柱的一举一动。 大概是对面的坡度比较陡,铁柱攀登的很吃力,我只能模糊看见他的背影在山坡上一点一点艰难的移动。不过我们的时间应该比较宽裕,前后两天相比较,谷底那些可燃气体的浓度不会在短时间内聚集的太高。 心里一紧张,时间概念又变得很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铁柱才从对讲机里说:“他娘的,累死我了,下去容易上来难,山谷里面很安全,你们抓紧时间过来,谁第二个来,记得带绳子,坡度太陡了,玉丫头肯定自己爬不上来,得拿绳子拉。” 铁柱这么一说,大家都放心了,穆连山取了一捆绳子搭在肩膀上,然后第二个穿越到山谷对面,把绳子垂下来,后面的人有绳子可以借力,所以很轻松的一个挨一个的爬出了山谷。 庞老二站在后山的山脚下,抬头仰望了半分钟,然后对我们说:“墨玉上的标记马上就到头了,东西肯定在后山,等爬上去看看就有分晓。” 葫芦山后山的高度和前山差不多,只不过面积稍稍大了一些,但对于我们来说,攀越后山的难度要比前山大几倍。因为后山多少年都没有人涉足,而且中间隔着一道乱冒火球的山谷,所以根本没有一条可以上山的山路。 只走了一小会儿,我就受不了了,本来路就相当难走,身上还背着沉重的背包,只要稍稍不留神,脚下打滑就会滚下去。如果排在队尾的人滚下去了还不算太要紧,倒霉也只倒霉他一个人,但队伍中间的人一失足,后面的人都要跟着遭殃。走了片刻,庞老二就觉得太危险,我们毕竟不是专业的登山运动员,所以他自己带了绳子朝山上一点一点攀爬,让后面的人原地等候。 以庞老二这样的体力耐性,在山路上行进的都非常艰难,他向上爬一段路,就找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把绳子抛下来,按刚才的办法,一个一个拉我们上去。 这样的行进度可想而知,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接近顶峰,最后这段短短的路程尤其难走,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在天亮前征服了葫芦山。 葫芦山后山的山顶极象一个微型的盆地,人如果在中间活动,从前山那边是看不到的。我们几乎熬了一个通宵,人人精疲力尽,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一蒙头,纷纷睡去,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接二连三的醒过来。 “二哥,这上边是什么情况?”我一边嚼压缩饼干,一边对庞老二说:“东西在那儿?” 庞老二轻轻摇摇头,在墨玉的拓本上指了指:“路线到这儿就全部终结了。” “又和残山一样?”我连忙把剩余的饼干一下子塞进嘴里,接过拓本看了看,这东西一直是由庞老二研究的,不过我经过他指点,多少能看懂一些。拓本上有关山阳地区的地形刻画的非常详细,而且能清楚的看到葫芦山大致地貌,但所有线条到了后山就完全结束,看样子,最后一件玉器究竟藏在那里,还需要我们去找。 后山山顶的面积不大,我站在地势稍高的地方放眼望去,周围情景一览无余,除了稀疏的树木和石头,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没办法啊。”卫攀也凑到我跟前,拿过我手里的拓本扫了几眼:“反正已经到这儿了,后山就这么大,一米一米的找。” 我们几个人分头行动,间隔十几米一字排开,在山顶上仔细搜索起来。我也真不知道该从那里下手,整个山顶根本就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满眼都是树和石头,其中有棵老柏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树皮几乎都掉光了,树冠也很小,只有几根粗大的树枝,顽强而又倔强的在山顶屹立了若干年。象这样的老树起码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如果放到别的地方,肯定要拿护栏围起来,不过在荒无人烟的葫芦山后山却没有这种待遇,只能经历风吹雨打自生自灭。 天黑之前,我们几乎已经把山顶全部走了一遍,没有任何现。大家围在一起谈论的时候,卫攀就有点疑心是不是韩慕亭给的拓本有问题。 “我想应该不会。”庞老二解释道:“韩慕亭骗了我们一次,也算迫不得已,而且在墨玉这件事上,我看的出来,他心口如一,绝对没有染指的意思。问题可能全出在手札上。你们没看过圣师手札,里面很多内容都不全,当阳地宫那一篇,几乎全被删掉了,其余部分也断断续续。”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要毁掉手札,干脆一把火烧了就算了,留部残本下来,鬼都看不懂。” “谁毁掉的手札,现在已经成了迷案,咱们的手札是宋版,连山当初得到的手札大概是元版的,我们俩私下印证过两本手札的内容,大同小异,该有的地方都有,该没的地方都没,出入不大。这样吧,今天已经来不及了,明天,我们再仔细查查,如果实在没有一点结果,就到山腰和山脚那里看看。” 晚上冷的实在受不了,山顶的风又大,我们弄了点柴火,刨了个坑在里面点起一堆小火,逃荒似的挤在一起取暖。 按照庞老二的安排,第二天我们又分头在山顶附近排查。明知道这基本算是无用功,但还不得不做。一上午时间,来来回回兜了几个圈子,什么都没找到。我低头看了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恰好对讲机里传来庞老二的声音,叫我们回去吃饭。 我特意多走了段路,和苏玉汇合以后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从年前开始,苏玉就跟着我们东跑西颠,野外的生活环境和居家过日子天壤地别,她本来就瘦,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身体越单薄。我看她的脸色不好,眼圈还微微黑,忍不住一阵心疼,要她下午别跟我们瞎转悠了,趁着白天气温稍高一些,在宿营地那里好好休息休息。 “多个人就多份力量嘛。”苏玉笑嘻嘻的对我说:“早一天达成你的心愿,我也早一天把你押解回阳川。” “还用的着你押我?”我一脸诚挚的说:“只要你招招手,不论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 “酸哦。” 我们俩嘻嘻哈哈一边说笑一边往回走,路过那颗老柏树时,我抬头望了望高高的树冠,对苏玉说:“你猜这棵树有多少年了?我们来打个赌,谁输了就被对方亲一口” 没想到苏玉没有理会我的调笑,急切的拍拍我:“宝贝勒,你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周围依然是老样子,只能远远的看见铁柱正屁颠屁颠往回走。 “有什么可看的,那不是铁柱吗,你又不是没见过。” “什么铁柱钢柱的啊。”苏玉揪揪我的耳朵说:“不是让你看他,朝地面上看。” 这时候正是正午,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头顶,光线透过老柏树的枝干,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影子,苏玉又把我往前拉了几步,指着地面说:“你看,这影子象什么?” 经过苏玉指点,我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影子,顿时心头一动。 这影子竟然极象一朵云彩! 如果单看老树上的枝干,什么都看不出来,但经过阳光照耀,投影在地面的影子鬼使神差一般的幻化成一朵云彩,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文章? 虽然不能排除巧合的因素,但这已经是我们两天来最大的现了,尤其是影子的形状,和真正云彩的形状几乎完全吻合。我掏出对讲机,对庞老二讲明情况,然后站在原地等他们。过了一会,分散在各处的几个人全都朝我聚拢过来。等大家到齐,看见地面上的树影后,顿时议论纷纷。 庞老二一言不的沉默了片刻,在树周围来回转了几个圈,然后吐出一个字:“挖。” 我们来之前带了一把仿军用的便携式折叠工兵铲,铁柱飞快的跑回宿营地,把铲子拿过来,朝手心噗的吐了口唾沫,然后双手来回一搓,握着铲子问:“二哥,朝影子这里往下挖?” 得到庞老二肯后,铁柱吭哧吭哧的开始刨土,我们都顾不上吃饭了,围着他站了一圈。影子特别大,所以铁柱是站在正中心开始下铲的。这家伙早年间练的基本功仍旧炉火纯青,挥铲时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毫无停滞,只不过铲子实在太小,吃土少,铁柱一边干活一边抱怨卫攀,说他准备的工具不趁手,自己满身的本事都施展不出来。 铲子虽然小,但挖出一铲土,坑就深一寸,庞老二和穆连山也轮流上阵,三个人不愧是个中好手,就凭借这把炒大锅菜都嫌小的工兵铲,从中午到下午,硬生生的挖出一个一人多深的坑。 我们看的时间长了,刚开始的兴奋劲就慢慢消失,同时还怀疑这个影子是否只是巧合。坑挖的越深,里面的人越费力气,我们在上面给他们照明,还要把挖出的土拉上来。 一直挖到两米多深,我都没一点信心了。这时候正好是庞老二在下面动手,我拿手电照明,他一铲子下去,现锋利的工兵铲吃不进土,下面明显有什么东西。 第四十五节 第四件玉器 庞老二立即放慢了掘进的度,一点一点把不明物四周的土清理掉,两三把手电集中照射在狭窄的坑内,里面的情况可以看的非常清楚。随着上面掩盖的土层慢慢减少,不明物也露出了真面目。 这是一块二尺见方的石板,很厚,上面明显阴刻着字迹。 看来有门!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连忙给庞老二递下去一把手电。残山这地方可能一直很干旱,挖了两米多深的坑,里面的土也只不过稍稍有点湿气,庞老二丢下铲子,伸手把石板上面的土全都拂去,几个核桃大小的字马上就清晰的显现出来。 “二哥,上面写的什么?” 庞老二站起身,脚一蹬洞壁,翻身从坑里跃到地面,丢下铲子,拍怕手上的土说:“东八十步,深八尺。” “东八十步,深八尺?” 刚开始我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随即就明白过来,这块石板肯定是个“指示牌”,上面的字迹很明显是用来指示下一步的挖掘目标。 “这个坑没用了,填上。”庞老二重新拎起工兵锹,朝正东方看了两眼,然后对我们说:“连夜动手。” 庞老二带着铁柱和穆连山先赶到东边八十步的地方继续挖掘,留我和卫攀还有苏玉填埋刚刚挖出的这个坑。因为没有工具,我们只好用手去扒拉土。卫攀心情大好,一边捧土一边说苏玉是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填土的事就免了吧。 卫攀半蹲在地上,满身沾的都是土,脸上也被汗水浸染的乌七八糟,双手不住的在地上划拉,那样子真象个拾荒的流浪汉。我越看越觉得可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卫大少在阳川有钱有势,那是真有身份,亭台楼阁花园洋房,厨师炒菜保镖站岗,出门坐高级轿车,前呼后拥跟着一帮小弟,只要他跺跺脚,阳川**就得抖三抖,大小都算是个人物。可现如今卫大少那儿还有一点威震八方的样子。 人,可真有意思。 “陈主任,好端端的你笑什么?”卫攀拿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现块石板就把你乐成这样?” “不是。卫副司令,我觉得你也真是了不得啊,既能上得厅堂,又能下得厨房。” 卫攀怔了怔,马上明白过来,跟着我哈哈一笑,说道:“说的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人嘛,就该这样子,什么样的境遇都经历经历,那才有意思,如果从生下来到咽气蹬腿,无风无浪平平淡淡,无趣的很。咱既能坐宝马,也能骑自行车,你说是不是?陈主任我告诉你,我小时候也是吃过苦头的,从小被老太爷逼着练功夫,一个不注意,沾着水的竹条子就抽过来了,身上全是二指宽的血印子,衣服一脱跟斑马似的” “你还练过功夫?” “那可不是嘛,只不过咱确实不是这块材料,被老太爷抽了两年也没啥进境,陈主任,说话归说话,手底下可别停啊,赶紧干完了到他们那边去看看。” “对对对,干正事干正事。” 我们两个加快度,把剩余的土全都回填到坑里踩实。妥善处理完了之后,匆匆忙忙跑到庞老二他们那里围观。这三个人干的热火朝天,挖出的坑已经有半米深了。 “二哥。”我蹲在庞老二身边问:“石板上刻的是东八十步,这八十步到底算多远?咱们下锹的地方准不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庞老二跟我解释道:“古人说的一步那是特有所指的,连半寸都不会错,要换成今天的度量单位,大概是七十五公分,我来回走了几次,下锹的位置应该没错。” 庞老二的话相当可信,他说应该没错的事,那十有**就是没错,所以我们耐心的蹲在坑边等。刚才手忙脚乱的干了会儿体力活,出了不少汗,浑身热烘烘的也不觉得冷。 趁着暂时没事干,我和庞老二他们讨论了一下那个树影。无极圣师以这样的方式埋藏玉器,实在够险的,先不说我们纯属侥幸,现了树影,如果这棵老树在若干年前就死了想想我都要流冷汗。 不过无极圣师当初掩埋玉器的时候也不是信手而就,他专门选了棵柏树。柏树是有名的长寿树,最著名的大概就是黄帝陵的古柏林,树龄千年以上的柏树比比皆是,三千年以上的也不在少数。 无极圣师留下宝藏的主要目的还是为后世子孙着想,希望能有个出类拔萃的后人趁乱世揭竿而起,完成自己毕生都没有能够完成的夙愿。只不过他没想到天道茫茫,圣师宝藏最终无缘于他的后人,而是便宜了我们。 不知不觉间,夜已经很深了,但我们急于知道挖掘后的最终结果,所以一个个睁大眼睛围着坑观望,没有丝毫睡意。就苏玉一个人不大关心土里到底埋着什么东西,加上一白天都没合眼,到了这时有点扛不住,抱着双膝想打盹。我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轻轻说道:“困了?我借你个肩膀靠一靠。” 苏玉一笑,果真靠着我假寐起来,时间一长,竟然真睡着了,把我搞的好不难受,生怕弄醒她,坐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屁股都麻了。幸好苏玉睡的不沉,一阵山风吹过,把她给惊醒了,苏美女揉了揉眼睛,看我雕像一般的给她当支架,顿时冲我一笑。 “瘦皮猴。”苏玉活动了一下身体,踱到坑边,对坑里正在挥汗如雨的铁柱说:“你怎么挖的这么慢,我一觉都睡醒了,你还在这儿磨蹭。” “嫌我慢,你可以来试试啊。”铁柱白了她一眼:“我腰都快累断了。” “快干快干。”我也凑过去说:“铁柱你快点,废什么话。” “都是什么人嘛!”铁柱噗的又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弯腰继续干下去。 凌晨三点多钟,坑的深度已经接近了石板所刻的八尺深。这时候是穆连山在下面掌锹,他干活和铁柱完全不一样,虽然动作不快,但一个小时下来始终保持着这个度。突然,穆连山手上的锹吃了一半土后出一声闷响。 “有东西了!”庞老二一直在注视坑内的进度,听到声响后马上对穆连山说:“连山,慢一点,把上面的土清掉。” 不到十分钟,铁锹触到的东西已经被穆连山完全清理出来,又是一块石板,但这块石板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朵阴刻的云彩。 “石板弄上来,接着挖。” 穆连山把石板撬出来一部分,庞老二也跳下去帮忙,坑里太狭窄,不方便用力,加上石板太重,实在不好弄。我飞快的跑回宿营地,拿了绳子回来,打个活套绑住石板,几个人合力,才把它给拖上来。 庞老二接过铁锹继续朝下挖,最多三十公分之后,又一块雕刻的相当精细的石板从土中被刨了出来。虽然眼前这块石板上的雕刻是我来葫芦山之后次看见,但类似的雕刻在过去已经见了三次。 石板上完整的镂空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圆盘,圆盘被笔直的线条均匀的分为十二格,每一格的顶端都刻着小小的云彩。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正是藏放玉器的机关。兴奋紧张的情绪马上又充斥到我的脑海,老天爷倒真肯帮忙,苏玉无意中的现竟然让我们误打误撞的找对了路。 庞老二并没有急着动手开启机关,而是想把机关附着的整块石板给挖出来。但这块石板出奇的厚,一直挖了五六十厘米才到底。要按这个比例来说的话,石板已经不能叫做石板了,简直就是个四四方方的石头箱子。 可能庞老二的意思,是想把石板完全刨出来以后拿到地面上去处理,但长宽高都是几十厘米的一整块石头,几乎无法搬运上去。所以庞老二沉吟了片刻,开始征询我们的意见。 “咱们要的是玉器,这么大一块石头弄出来有什么用?二哥,就在坑里打开吧。” “就是,在那儿打开都一样。” 见大家意见一致,庞老二也没多说什么,把石块上的土仔细清理干净,然后要了把手电,右手稳稳抓着碗口大小的圆盘,均匀一扭,啪嗒一声轻响,圆盘下的机关马上有了反应。无极圣师的心思相当慎密,所以他当时藏放四件玉器的时候全都采用石头为触开启机关,能保证千百年下来,机关不会被腐蚀失效。 一整套开启机关的手法用完,石块上顿时露出一个二十多公分的方口,我们蹲在坑边看的不大清楚,又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庞老二又观察了半天,确认一切正常后,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拿到了?” 庞老二显然也有点激动,因为这是最后一件玉器,至关重要。他把盒子递给我,然后从坑内翻身上来。我捧着盒子,激动的双手抖,眼泪都快下来了。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为了寻找这四件玉器,一年多来我只睡过几晚上床,其余时间都在野地里打滚,抱着盒子,我又恨又爱,恨不得张嘴咬它一口。 这只小盒做工非常精美,翠玉底的盒身,上面的纹饰图案带有浓重的晚唐风格,是件货真价实的唐代古玩珍品。不说别的,光这盒子都能卖个好价钱,但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思全都在盒子里面的玉器上,所以根本没人正眼瞧盒子,围在我身边迫不及待的让我先打开看看。 我遇见大事就忍不住的心里慌,所以还是把盒子重新交给了庞老二。庞老二已经把小盒仔细看过了,其中构造了然于胸。他伸手按住盒子两旁的机簧,微一用力,盒扣咔的应声而开。 第四十六节 黄金人面 我们几个人的手电几乎全都集中在小盒上,随着盒盖慢慢打开,最后一件人口型的玉器终于展现在众人面前。 “就是它,就是它”卫攀喃喃自语两声,又兴奋的一挥拳头:“终于凑齐了!这一次一定得给玉小姐记大功。” “你们都别跟我抢。”铁柱看完了玉器,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精雕细琢的翠玉小盒上:“玉器是大家的,这个盒子就归我了,回去给我媳妇儿装饰。” 庞老二看了看表,啪的一声合上盒盖,说道:“现在离天亮还有点时间,咱们不如早动身,赶在天亮前离开这儿,然后直接回阳川。”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存放藏宝图的黄金人面虽然一直在我们手上,但是缺少开启机关的四件玉器,有心无力,现在四件玉器集齐,只要回到阳川,马上就可以打开人面,取出里面的藏宝图。所以我们心急火燎的填上刚刚挖出的深坑,又带好随身物品,集中到下山的路口上。 象葫芦山后山这样陡峭的坡度,上来很麻烦,下去的时候也不省心,只要稍不留神,重心稍稍一偏,说不准就连滚带爬的摔下去。有时候不得不倒转身体,手脚并用,一点点倒着退下去。不过相比上山时的难度还是小一些。因为要赶在天亮前就绕过圆融寺,所以时间比较紧迫,连废话最多的铁柱都闭上嘴,小心翼翼对付眼前险峻的陡坡。 庞老二走在最前面,紧跟着是卫攀,我拉着苏玉走在最后。大概走了一半路程时,天色已经开始微微亮,大伙不由自主的有些心急,都害怕功成身退的时候再遇上什么麻烦,所以下意识的加快了度。 其实在这种境地里,急是急不得的,我和苏玉就走的相当慢,几乎是一点一点的往前磨蹭,没多长时间就跟前面的人拉开好大一段距离。照我想,实在不行的话,最多就是在山谷边上再多熬一天,反正一年多都熬过来了,再怎么也不差一天两天的时间,没想到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走在庞老二身后的卫攀突然脚下打滑,随即控制不住身体重心,摔了个跟斗之后仍然刹不住车,不由自主的朝下面滚去! 他这一摔,前面的庞老二也跟着倒了霉,本来在陡坡上走的就不轻松,要靠自己全神贯注的保持平衡,如果庞老二不受外力干扰的话,完全能支持的住,但被卫攀一撞,顿时也跟着摔了出去。 天色虽然还没大亮,但他们俩个弄出这么大动静,后面的人全都看的清清楚楚,顿时慌了神。庞老二和卫攀一前一后飞快的滚出去几乎二十米,才被一块陡坡上突起的大石头阻挡住继续下滑的势头。 在陡坡上摔出去二十来米可不是闹着玩的,铁柱和穆连山手忙脚乱的赶过去营救,这俩人几乎也是一溜烟滚下去的,只不过身体重心还保持的住,就是裤子肯定得磨破。我带着苏玉走不快,只好老老实实的慢慢跟过去。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庞老二和卫攀已经被扶起来背靠石头坐着,俩人都是一脸的擦伤,卫攀额头被撞破了,顺着脸往下淌血,自己在背包里翻急救药品和绷带。庞老二的情况似乎更糟糕,眉头紧皱紧咬牙关,额头上全是黄豆大的汗珠,铁柱和穆连山正小心翼翼的查看他的左腿。我赶紧问道:“二哥,怎么样?” “左腿摔断了!”铁柱一边急匆匆的从背包里找自带的夹板,一边埋怨的看了看卫攀:“卫大少,你怎么比我还毛手毛脚的,早知道就该叫你走在前面” “算算了”庞老二咬着牙说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估计是痛的厉害,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勉强摆了摆手,示意铁柱别说那么多没用的话。 卫攀满脸愧色,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连累庞老二了,第一次是在小阳山,他硬要充文人掉书包,背手踱步的吟诗作对,结果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去,心慌意乱之下把庞老二也给带了下来,结果一人摔断条腿。这一次卫攀看着倒没有大碍,除了头被磕破,胳膊腿都好端端的。 我虽然也有点埋怨卫攀,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是存心找事,无心为恶虽恶不惩。趁着铁柱和穆连山处置庞老二断肢的时候,我也帮卫攀把额头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这样一来,即便我们不想冒险离开圆融寺也身不由己了,等到庞老二的骨折处用夹板简单固定之后,几个人想尽办法,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把庞老二抬到山脚下。 我用原来的老办法引燃山谷谷底堆积的可燃气体,然后率先穿越过去,帮衬着把庞老二抬上来。等我们背着庞老二一路小跑着从圆融寺前山门经过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几个睡眼惺忪的佛爷好奇的盯着我们看。 到了青石板铺就的山路时,总算轻松了一些,我们轮流背庞老二下山。赶到葫芦山山脚时,恰好一辆客车搭载着第一批香客刚刚到达。我过去跟司机商量了一下,按照车上的座位付钱,把车给包了下来。风驰电掣一般开往山阳市。 一直把庞老二送进医院,大夫给他拍片子打石膏,我们几个人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坐在处置室外面等候,我的内衣已经湿透了,两条腿和灌了铅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庞老二三天两天内是不方便远行了,但我们身上带着最后一件玉器,全挤在山阳这里,都有点不放心。所以相互间商量了一下,留铁柱在医院负责照顾庞老二,剩余的人先带东西返回阳川,把玉器妥善存放之后,再来人接庞老二回去。 我们四个人当天就赶到郑州,然后平安返回阳川。卫攀觉得对不住庞老二,所以非要亲自去接他,我认为没必要去那么多人,就劝他留下来,趁这段时间抽空料理一下自己的生意。可卫攀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硬派了五个人两辆车,由我和穆连山带领,长途跋涉开赴山阳。 庞老二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受伤的时候只伤到腿,别的地方安然无恙,所以一个多星期后身上的擦伤就结痂了,只不过腿上打着石膏,行动不便。卫攀想的很周到,两辆车里有一辆是面包车,车厢内的座位全都卸掉,然后放进去一张钢丝床,把庞老二舒舒服服安置在车里,按原路返回。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病人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调养不好的,庞老二是我们的主将,他一受伤,开掘宝藏的事只好暂时搁浅。不过世间唯一一张藏宝图在我们手里,其他人想染指也没那个条件,所以我还算比较心安。 我们在过去的行动中不知不觉的养成了个习惯,凡事都要庞老二来动手。虽然四件玉器都找齐了,大家也很心急,想先开启黄金人面拿出藏宝图一睹为快,但都下意识的等着庞老二亲自操作。庞老二了解我们的心情,所以休息了两天后就让我搀扶着他来到书房,召集大家过来集合。 卫攀特意把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收拾干净,偌大的书桌上,只摆着金灿灿的人面和四件乳白色的玉器。 可能是心情太激动,也可能是房间内温度太高,我们几个人时不时就要伸手擦擦脸上的汗,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书桌上的五件东西。庞老二先拿起一只玉眼,仔细的安放到人面上的眼眶中。啪嗒一声,玉眼严丝合缝的镶嵌到人面上,隐隐还能听到黄金人面内部传来一阵流畅的机簧转动声。 紧跟着是另一只玉眼,玉鼻。 最后,人口型的玉器准确无误的镶嵌在人面上后,内部的机簧足足转动了两秒钟,才咔的出一声悦耳的声音。 “二二哥,成成了?” “成了!” 在这一刻,大家心中的兴奋以及激动几乎膨胀到极点,我突然间觉得鼻子酸,竟然有点想流泪的感觉。不知道是为了这么长时间的付出而感慨,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厚重的黄金人面在庞老二手中悄无声息的打开,还没等我们看到藏宝图,人面内精巧繁复的机关已经让人叹为观止,简直和一只高级机械手表的内部构造一模一样。 “这里头的机关真看的人头晕啊。” 庞老二点点头,说道:“无极圣师真不愧是旁门第一人,这样精巧的机关,在唐代几乎没人设计的出来。” “二哥,藏宝图呢?我怎么没看见啊!” “去拿把镊子来。”庞老二轻轻把人面平放在桌上。 我急匆匆的把镊子取来,递给庞老二,他接过镊子,和那些修表匠一样,屏住呼吸,拿镊子的手稳若磐石,尖细的镊子尖轻轻探入人面内部的机关中,然后慢慢夹出一片只有半个烟盒大小的金箔。 第四十七节 藏宝 “这就是藏宝图了。”庞老二把金箔举在眼前,慢慢给我们看了一圈。这张金箔虽然很小,但上面的图案和线条却相当清晰,而且密闭在黄金人面内部,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损毁。用贵重金属来记录藏宝地路线,显然比纸张布帛更稳妥。 金箔小,就代表上面存储的信息量很大,因为和四件玉器有关的信息在手札上多多少少都有记载,就算不能一眼看清楚,也可以根据其它支线细节去推断猜测,但圣师宝藏最终的藏宝地,却在手札上只字未提,所以,金箔可能需要细细研究一番,才能把藏宝地的具体情况全都弄清楚。 不管怎么说,真正的藏宝图已经归我们所有,让我兴奋了好半天。但兴奋之余,瞟到庞老二腿上的石膏,心里又有点低落。为了寻找四件玉器已经把我们折腾的死去活来,最终的藏宝地估计也不会风平浪静,没有庞老二这样的领军人物,我们很难做成大事。他腿上的伤如果要恢复如常,没几个月时间肯定不行。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把行动计划暂时搁浅,直到庞老二康复为止。 心里虽然有点遗憾,但静下心来想想,能休息一段时间也不错,干什么事都要劳逸结合,为了宝藏而常年往荒山野地里钻,实在太乏味。 我们被迫休息几个月,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苏玉,自从金七爷死后,她对宝藏几乎失去了全部兴趣,安安稳稳的生活是她最大的心愿。好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我也乐得多陪陪她,除了在商场公园电影院这些地方消遣,有时候我还会到三谭院等几个淘换古玩的市场去转转,毕竟这是我的老本行。一件事情如果成为职业,人做起来不一定舒服,但纯熟兴趣爱好的话,那就相当有趣了。因为和卫攀的关系好,咱现在也算小有身份的人,在市场里转到卫攀名下的盘口时,里面的伙计对我相当客气,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我是何方的高人,其实倒退两年,我也只不过是在三谭院靠跑腿吃饭的二道贩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无非是机缘巧合这四个字。 苏老板完全淡出了这一行,致古斋也盘给了别人。这次趁着休息时间去登门看望他的时候,老头儿已经在阳川一个僻静地方开了间茶社,不图赚钱,只为享受那份闲情雅致。这两年来我从思想和心理上都成熟了不少,苏老板当初说的话,我可能不大听的懂。但现在转过头想一想,他的话朴实中饱含着为人处世的至理,的确让我受益匪浅。世道无论怎么变,象苏老板和庞老二这样的人,总还是有的。 我和苏老板算是忘年之交了,彼此一见面,都很高兴,硬要留我吃饭,还破例陪我小喝了两杯。不知道为什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总让我心里非常踏实,喝来喝去就喝的有点过了,所以当他问我这段时间究竟在忙什么的时候,我口无遮拦的把宝藏的事略微透出来一些。 苏老板听完后明显有些失望,端着杯子浅抿一口,默然不语。我看事情既然已经露了一点出来,干脆趁着酒兴,把和庞老二的约定也大致说了说。 苏老板听完后神色马上就变了,盯着我看了半天,冒出一句话:此举大善。 这四个字的评价象是给了我莫大的鼓舞,我心头一热,正想再和老头儿碰一杯,身上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在当时,手机还算是新兴的高科技产物,价格昂贵,不过卫攀财大气粗,家里不缺这东西,我出门的时候也带了一部显摆显摆。 一按下接听键,卫攀低沉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在那儿?” “在恩茂叔这里吃饭。”我虽然喝的有点多,但脑子很清醒,一听卫攀的语气就知道有事。 “尽快回来,路上小心点。”卫攀可能是怕苏老板听到什么,压低嗓门说:“关涛刚传来消息,梁毅带人到阳川了。” 虽然明知道梁毅被关涛的假情报糊弄后不会善罢甘休,但我听到他们已经来到阳川的确切消息后还是微微吃了一惊,酒意一下子散去不少。匆匆跟苏老板道别,然后低着头出门拦车回别墅。 见了卫攀之后,我才知道,梁毅上次被关涛的假情报骗惨了,在菏泽和曲阜两个地方兜了十几天圈子,连根毛也没找到,实在没招了,只好跑到我们的大本营来碰运气。他们和关涛连接了两次头,所以这一回仍然悄悄找到关涛。关涛现在玩的是无间道,接了头之后马上把情况反馈给卫攀。梁家虽然势力不小,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在阳川绝对不敢明打明的和我们过不去。但这帮人一向擅长背后阴人,防不胜防。卫攀收到消息的时候恰好我没在别墅,加上我和梁家很多人都照过面,卫攀怕出什么意思,于是赶紧通知我返回。 我们几次三番被梁家骚扰,搞的卫攀相当生气,如果不是顾忌马上要做大事,肯定得光膀子跟梁毅好好斗一斗。 “陈主任,不说这个了,只要我们呆在家里,姓梁的就只能干瞪眼,急死他们。告诉你个鼓舞人心的大好消息吧。”卫攀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藏宝图已经被完整的扩印出来,而且二哥敲定了具体地点。” “这可是好事!”我拔腿就朝二楼的书房跑去:“赶紧看看去。” 书房里就庞老二一个人,正端坐在书桌前思索着什么,面前整整齐齐摆着几张手绘出的草图和正规印刷出来的地图。 “二哥,藏宝图呢?让我先见识见识。” “画这张图可费了不少功夫。”庞老二递给我一张草图说:“金箔太小了,这是拍了照,扩印以后照着描下来的。” 金箔上的图在纸张上放大几倍就看的非常直观了,大概和墨玉相差无几,上半部分是藏宝地周围的大致地形,下半部分是藏宝地的路线图。 我对正规地图还能看懂,但这种手绘出来的图就没那么简单了,我急着跑过来看藏宝图,也只不过胡乱凑凑热闹,最后还是要听庞老二的。虽然看不大明白,但图上的路线总还一目了然,我现草图下半部分非常非常简单,简直比四块墨玉中任何一块的线条都要少,只有一条线,曲曲折折拐了几个弯,最后的终点是一个小圆圈,圆圈的正中间有个点。 “二哥。”我指着图上的圆圈问道:“这应该是藏宝地的终点吧?圆圈算是什么意思?” “这个不到实地去勘察勘察的话,谁都说不清楚。”庞老二又递过来一张地图:“金箔上标明了地名,我对照地图看了很长时间,觉得没有误差,就是广西崇左。” “广西?” “是啊。”庞老二可能坐的时间长了,所以架着拐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了几步:“两广在古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统称岭南,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只有在中原实在混不下去的人才会跑过去。不过这地方也诞生过岭南文化,丧葬习俗中有很多都和内地不同。”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正说着藏宝地,突然又拐到土爬子的必修课上去。我一边看地图一边问道:“二哥,你去过广西没有?” “没有,我和铁柱过去一直都在北几省讨生活,所以,这个地方队我们来说很陌生。尤其是具体的藏宝地,看图只能看出路线,至于那地方究竟是什么环境背景,几乎看不出来。没办法,到了之后再慢慢摸索吧。” 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道道来,随手把两张图都放回书桌。无极圣师太能折腾人,藏东西的地方不是大北方就是大南方,多走几步都要出国境线了。他留宝藏是为了给自己后世子孙当家底子的,何必这么麻烦,自己藏的时候辛苦,后代取的时候更辛苦。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么做也有道理,如果连藏宝地都搞不定的话,如何在乱世中起兵称雄?还不如踏踏实实种几亩田安稳。 “小陈。”庞老二突然对我说:“以前咱们约定的时候,八字还没一撇,现在可不一样,藏宝图已经到手,马上就要见真章了。你也跟着大家流血流汗吃苦受累这么久,甘心捐出自己那一份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顿时又想起苏老板刚刚对我说过的四字评价,酒意激着热血在胸腔里上下起伏:“二哥,我的心思从来都没有变过。苏玉有句话说的好,地球给了你,又能怎么样?不还是几十年的命?宝藏最后的分配问题,我听你安排。” “好!”庞老二慢慢朝我走了几步,目光里全是赞许之色。我真让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脑袋哈哈一乐。 因为梁家又来捣乱,我们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别墅虽然条件优越,但天天窝在屋子里,总有烦的时候。大家都急着把最后的藏宝地征服,然后分了宝藏,让梁毅那王八蛋去喝西北风。不过前路凶险,庞老二总不能拖条伤腿带我们去广西。所以我们忍了又忍,就盼着庞老二早一点好起来。 天慢慢暖和了,穿了一冬天的大衣棉衣都暂时下岗放回衣柜,庞老二的腿伤也好了七七八八,他知道大家心急,所以每天都坚持出来走走,打打拳,好恢复的快一些。像这样从小就苦练过功夫的人到底和平常人不同,五月份的时候,庞老二基本已经修养的差不多了,就提议准备一下,向广西进。 我们觉得既然等了这么长时间,不差多等个把月,干脆让庞老二再修养一段时间。所以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计划才正式启动。在这期间我们查阅了大量资料,又和一些有经验的人多方讨教,尽量把准备工作做的完善。因为这是寻找圣师宝藏最后一次行动,决不能有半点纰漏。 所有行动中所需要的物资装备全部整理完毕,卫攀又挑了大宾和另外一个好手参加行动。为了不让梁毅嗅到任何风声,所以我们动身前没有一点多余的举动,从别墅到卫攀的公司和各地盘口都一如往常。 我们悄悄从阳川出,第一站先到达南宁,全部人马汇合后再继续南下,进军这次行动的终点:崇左。 第四十八节 岩树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踏着夕阳的余晖来到崇左。广西的天气这个时候已经相当热了,我们几个人都有点受不了,连忙就近找了宾馆住进去,洗冷水澡吹空调,才把全身上下的大汗给压下去。 崇左虽然地处中国的最西南端,和越南接壤,在古代属于庞老二所说的流放之地,但同样也是个开极早的地区,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秦始皇晚年统一岭南,建立了桂林,象,南海三个郡,其中象郡的治所临尘就是今天的崇左。 根据藏宝图的标示,再对比地图,我们把藏宝地的大概位置锁定在崇左南部的榕树坳。从地图上看,这个地方远离南友公路,交通极为不便,看来又是一处人烟罕至的荒山野岭,我们只能坐车到屋背山,然后翻越七星岭和窝岩山,才能到达榕树坳。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哥们儿,这次又要辛苦你了,这么远的路,你可得顶住。” 崇左地处边境,加上来自梁家的威胁,我们不得不有所防备。但广西这地方离阳川山高水远,就连卫攀都不认识一个熟人,不可能再象上次云南之行那样托人搞重武器,只有随身携带的几把手枪。 因为是最后一次行动,所以卫攀多调了两个人,大宾和我们是老相识,另一个叫严广,一手好枪法。大家年龄差不多,虽然以前不熟,但三两天相处下来就好的一个人似的。 我们在宾馆住了两天,顺便打听了一下当地的实际情况,根据需要又补充了一些进山必备的东西。几个人呆在宾馆几乎没有出门,尽可能的多休息,积攒足够的体力以便应对长途跋涉。因为多了两个人,所以携带的补给也相对多了一点,我仔细算过,按人体每天正常所需的营养水分,补给能够维持二十天时间。二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成事不成事,就看老天肯不肯保佑了。 其实一直到现在,我们都对藏宝地的情况所知甚少,除了知道它位于榕树坳之外,其余的全是空白,甚至连它到底是坑是洞也没有任何概念。这是我非常担心的一点,如果到地方之后现地形特别复杂,那可就有点麻烦了。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商讨了一会儿,尽量把所有行动中可能出现的各种细节考虑清楚,免得生意外后匆忙间想不出对策。 第三天清晨,我们的精神体力都处在巅峰状态,到了该出的时候了。离开宾馆后,我们登上开往屋背山的客车,虽然还没有到真正的藏宝地,但我的心一直乱跳个不停,大家的心情可能都一样,兴奋中还夹杂着忐忑。 南国的风情和北方大有不同,特别是五六月份,车子一出市区,满目的景色几乎能把人眼睛看花。景色虽好,但谁都没心观赏,走马观花一样过目就忘。只有苏玉显得很轻松,透过车窗欣赏沿途风景,时不时还指指点点的让我一起看,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好陪着笑,装着兴致盎然的样子赞叹两句。没想到她越看越高兴,恨不得直接从车窗跳出去在远处的山上盖茅草屋子住下来。 我暗自苦笑一声,心说苏美女你乐的花颜绽放,可我们那儿有你那么宽的心啊。 “宝贝勒。”苏玉估计脖子都扭的酸了,才把目光收回来,掏出我们在葫芦山买的小瓶,伸到我面前晃了晃:“你答应过我的,这是你最后一次出来野,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亲口答应你的话,当然记得清清楚楚。不但记得,而且一定会做到。” 苏玉粲然一笑,又把目光投向车窗外。我心想要不是为了圣师宝藏,孙子才愿意大热天爬山玩儿,以后就算拿枪逼着我,我都不会再往外乱跑。 我和苏玉刚一搭话,铁柱和严广就在后面开始嘀嘀咕咕,我一回头,看见严广正咧着嘴乐,他朝苏玉瞥了瞥,笑的那叫一个贱:“你俩挺恩爱啊。” “那当然了。”铁柱.挤眉弄眼的给严广介绍道:“这俩人,腻味的很,那丫头上辈子没见过男人,这小子上辈子没见过女人,轮回到这辈子一碰头,粘糊的就差长成连体了” “2b。”我极度蔑视的看了铁柱一眼:“是谁说自己这辈子攒了一大笔钱,准备从银行取出来给金妹家盖三进三出大宅子的” “打住打住。”铁柱连忙堵住我的嘴:“这事就不提了,醉话你也信。小陈,你说,过去杨贵妃吃的荔枝是不是就从这儿摘了送到长安的?” “到马嵬坡问她本人去。” “嘿嘿,铁柱一说杨贵妃,我想起个小故事。”严广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有个穷书生,在山里边看见堆白骨,大善心,挖个坑给埋了,没想到晚上睡到半夜,砰砰砰有人敲门,穷书生问:谁?敲门的人说:我是妃啊,杨贵妃玉环啊,自从马嵬坡兵变被人杀死之后弃尸荒野,烂成堆骨头也没人管,幸亏相公你大仁大义收敛尸身,我今晚是特来献身报恩的。这穷书生没老婆,那是相当饥渴,俩人**一夜,穷书生美坏了,第二天就跟自己哥们儿吹:瞧我多厉害,连杨贵妃都给办了。” 我和铁柱都不觉得好笑,但严广乐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好容易才忍住笑,继续说:“他哥们一听,眼气的不得了,提了把铲子就往山里钻,转悠半天,真找到堆骨头,兴高采烈挖坑一埋,回家磕了点药就等人来报恩。一夜无话,第二天,穷书生问他:昨天你找到骨头没?那哥们说找到了。穷书生说晚上有妃来献身报恩没?那哥们声音低沉:有。穷书生说是那个妃?那哥们眼泪都出来了:张飞” 这么一说一闹,倒把心里的紧张情绪给冲淡了不少。到中午一点多钟,客车开到了终点站;屋背山。和我们同车的乘客大部分都是到这里玩的,刚一下车,游人们纷纷找地方吃饭,顺便寻找晚上的住处。而我们需要找一个向导。 广西的山区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没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引路,说不定我们还没走到地方就迷失在茫茫的群山中。屋背山这里虽然已经远离闹市,但因为紧邻着南友主干道公路,所以交通便利,加上游人络绎不绝,所以我们下车的地方就象个临时小镇一样,经营广西风味的饭店和农家旅社到处都是。 我们的经验很丰富,先找了个饭馆吃饭,然后跟老板打听事,他刚做过我们生意,有足够的热忱回答我们的问题。据老板说,一般的游人都在屋背山附近玩,有的会走的远一些,去七星岭,但这里已经算深入山区了,很少有人会往窝岩山去,至于再靠南的榕树坳,可能一年也遇不上一拨到那儿去的人。 我们说想找个向导,老板马上回答没问题,他们这里吃住玩连给人引路都是一条龙服务。不过等我们说了目的地是榕树坳以后,老板就有些为难,因为那个地方实在太远,不但游人没去过,就连当地人去过的都很少。不过他看在我们出的报酬很优厚,加之又在他饭馆里点了一桌子菜的份上,答应帮我们问一问。 老板一出去,我们就在饭馆后面的一片树荫下坐着喝茶,崇左特产的苦丁茶,我喝了一口,黄连水似的,口腔当时就受了强烈的刺激。据说还专门有人喜欢喝苦丁,真搞不懂怎么想的,花钱买苦水喝。 过了很长时间,老板才回来,遗憾的告诉我们,恐怕没人能接这个活,卫攀还以为向导们嫌报酬少,于是马上表示再加钱。 “不是钱的问题。”老板解释道:“因为车站建在这儿,所以附近村子里的人才慢慢聚集到这里做生意赚几个小钱,而且来的大都是年轻人,没有进深山的经验。那些岁数大一些的老猎人和采药人基本都住在老村子里,如果要找能去榕树坳的向导,只能回老村子找。” “老村子离这里远不远?” 老板刚要答话,一个四十多岁瘦巴巴的男人急匆匆的跑进饭馆,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水,机关枪一样冲着老板甩出一串当地的土话。两人一交谈,老板回头对我们说:“这个人愿意当向导,刚才我出去帮你们问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听人说了以后马上就跑过来了。” 男人见我们就是要雇用向导的人,连忙操普通话开始自我介绍:“各位老板,我叫岩树,榕树坳那里,我能带你们去。” 经过老板刚才的讲述,我们对这个男人的能力不由自主的有点质疑,如果他是个对路线半生不熟的二杆子,就为了高额报酬跑来毛遂自荐,那可就把我们给坑了,走到半道上他再突然说自己认不清路了,我们该找谁哭去。 “你认识去榕树坳的路?” “认识,绝对不会错。”这个叫岩树的男人很有信心的给我们保证:“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进山,榕树坳前前后后去过好几次,一定能把你们带过去。” 这时候,老板在旁边说岩树的父亲是老村子里的猎人,虽然现在上了年纪,打不成猎了,但过去经常进山,在附近小有名气。 岩树四十多岁的年纪,应该比毛头小伙子靠得住,不会脑子一热,为了钱不要命。庞老二问了一些关于屋背山、七星岭、窝岩山、榕树坳的情况,岩树回答的很干脆,而且说的相当详细,连这些山脉附近的地形地貌都记得十分清楚,看样子倒真象肚子里有料的人。 庞老二和卫攀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岩树还靠的住,所以决定雇用他。岩树很高兴,因为我们出的报酬非常优厚。 “从这里到榕树坳,大概需要几天时间?” 岩树看了看我们所带的装备,说:“如果走的快,大概五天到六天。那些山路不太好走,几位老板带的东西又多,我怕” “这个不要紧,你只要带我们找对路,别的就不用管了。岩树,你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出。” 第四十九节 屋脊山 “好好好。”岩树连连点头:“各位老板好好休息,我也去准备些进山需要的东西,明天一大早我就来这里找你们。” 岩树心满意足的走了,我们也离开饭馆,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农家旅社,旅馆的老板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那女的嘴特别碎,不停的给我们介绍屋背山附近的风景多好多好,说来说去,说的苏玉兴趣盎然,非要到屋背山去看看,我也只好硬着头皮随行。 还别说,女老板虽然嘟嘟噜噜,但真不是瞎掰,往屋背山的深处略走一点,立即就有种远离尘世的感觉,连炎热的天气似乎都不复存在,身处于山间绿树遮阳的幽深小径上,一丝丝清凉浸染全身,远比吹空调扇扇子都舒服的多。 我和苏玉还有其他零星的游人悠然的漫步,大概三公里后,山路猛然转了个弯,还没等我们绕过这段山路,就听到哗哗的水声。 “是瀑布。”苏美女大喜过望,不由分说拉着我轻快的顺着水声跑过去。果然,绕过山路后,一道三十多米高的瀑布就呈现眼前。瀑布上飞流而下的清泉全都汇集到下面一个不大的小潭里。这个小潭的位置相当好,一面山崖恰好遮挡住大部分灼热的阳光,站在小潭边上,一股沁人心肺的凉意扑面而来,真是盛夏中最美妙的享受。不少当地人和游人都在潭里游水嬉戏,看样子快活的不得了,我们没带泳衣,不能跳进去凑热闹,所以苏玉羡慕的看着那些浸在水中一脸舒畅的游人,我怕她看一会忍不住指使我跑回去买泳衣,赶紧硬把她拽走。 我们离开瀑布,又顺着山路继续往前走,一直登到峰顶。等我站在峰顶向南举目远眺时,脑袋一下子就懵了,连绵起伏的群山简直浩如烟海,一眼望不到边际,估计开飞机过去都要费不少时间,更别说我们靠两条腿去走。 还没有真正出,我的心理压力就陡然又大了一些,回去之后,把在山顶的见闻给别的人讲了讲,尤其是象大海一样辽阔的山区。严广嘿嘿一笑:“那怕什么,人家向导都能走,咱们也能走,不都是两条腿吗?”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严广是卫攀第一次带来的人,估计过去一直在阳川附近活动,根本不知道在茫茫山区中长途跋涉的痛苦。没有走过远路的人绝对很不适应,只要脚板一磨出水泡,那就算要了命了。不过严广这个人既然能受卫攀看重,多少都要有点过人之处,最起码他很懂规矩,虽然头一次跟着我们从阳川跑到南方边境,但几天下来就会嘻嘻哈哈和我们开玩笑,不该问的话一句都没问过。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板拿了把不知名的干草,点燃后在每个屋子里都熏了熏,说是防蚊虫的。这样的小旅馆没有空调,一个房间有一台落地扇,吹了个通宵,还是热的汗流浃背,无法入睡,只好跟铁柱还有严广大宾凑在一起喝啤酒聊天,一直到后半夜,气温降下来,我们才睡了几个小时。 因为和岩树约好了,所以第二天我们起的都很早,简单吃了早饭,结清食宿费,就到昨天的小饭馆去和岩树碰头。 我们带着自己的东西来到约定地点时,岩树已经到了,他也带了一只老式的旅行包,还背着一杆半新的双筒猎枪。96年的时候,全国范围内大规模的清查民间枪支,很多人珍藏的小口径、令改以及猎枪都自觉或者被迫上缴。但屋背山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而且当地许多老村老寨的人还要靠打猎维持生活,缴了他的枪,就等于敲了他的饭碗,枪是绝对禁不完的。 岩树并不抽烟,但他随身带了一盒,拆开分给我们抽,然后拍了拍身上背的枪,说山里面的野物很多,如果运气好,还能打到果子狸。 我以为进山要走我和苏玉昨天走过的山路,但岩树摇摇头:“那条路是给游人们走的,通到娃娃峰以后就没路了。几位老板去榕树坳,要从另一条路走。” 岩树开了个小饭馆,留老婆和儿子照看饭馆的生意,自己则出来当向导赚钱,实在没活干的时候就背着枪在山里转悠,打野物回来当饭馆的招牌菜。因为做向导做的时间长了,所以普通话说的有模有样,我们听起来一点都不费劲。这人嘴皮子非常厉害,带着我们走了五六公里,嘴巴都没有停过,一边介绍沿途的景物,一边穿插介绍自己。他说他是土家族,岩树并不是本名,而是依照土家族的习俗,把自己寄拜在一棵长于山岩的古树上,所以大家都叫他岩树。 走了十公里左右,竟然还能在山里见到其他游客,岩树指了指远处的几个人影说:“他们走不远,最多到七星岭那里,能认得榕树坳的本地人不多,几位老板昨天落脚的新村里,只有我一个去过榕树坳的。” “老村子里不是有很多人认得路吗?” “那都是以前的老猎人,现在很少出远门了,而且那些老头脾气都很怪,不一定请的动的,就象我父亲,见我一次就要骂个狗血淋头,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骂我。不过,各位老板,山里的老猎人很有本事,想当年,我父亲他独自进山” 岩树根本不拍嘴皮子累,东拉西扯,夸完父亲又夸自己,但他说的也不算过分,对大山最熟悉的就是那些靠山吃山的人,尤其经验丰富的猎人。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在无边无际的深山中的生存能力,绝没有一个好猎手强。 因为我们连续休息了几个月,身体素质下降的很厉害,幸亏体力充沛,加上精神上的信念驱使,走了整整一天,勉强还能坚持。就是脚板有点受不了,我们全穿的登山鞋,这种天气穿登山鞋连走几十里路的感觉可想而知,脚都快被捂熟了。 和在残山一样,我们仍旧找了个山洞落脚,岩树在四周捡了堆树枝,一边点火一边对我们说,晚上睡在山里,没火不保险,七星岭和屋背山之间虽然没有大型的野兽,但有很多攻击性很强的小型食肉动物,趁着夜半三更溜过来逮谁啃一口就糟了。 荒山中即便再怎么细心也没用,守夜的人能赶走小动物,却赶不走蚊虫,广西是亚热带地区,降水量充沛,植被覆盖率高,因此氧气浓度也相对较高,虫子长的很大,特别是山里的蚊子,恨不得和蜻蜓比身段,一口叮到人身上,简直能吸走半两血。无奈之下,只好全身到处乱涂虎标万金油,蚊子倒是被赶走了,我们也被熏的够呛。 前两天前进的度还很快,颇让岩树对我们刮目相看,他总觉得城里人住楼房坐汽车,肯定吃不了苦,没想到我们一点都不比他这个自封的好猎手走的慢。我心说那当然了,光这两年,我们把这辈子该走的山路全给提前走过了,怎么可能没一点长进? 不过两天之后,大家就吃不消了,度明显慢了下来,因为深山里无法补充补给,所以食物饮水都是按天定量供给的,消耗的很慢,还有那些必要的装备器材,压在身上无比沉重。这时候我们才看出来岩树果然有过人之处,每天挎着杆小猎枪走的威风凛凛,瘦小的身躯里似乎装满了用不完的精力。 好在我们的耐力在过去的长时间磨练中已经变的非常持久,虽然慢,但总能坚持的住,无非就是晚一两天到达目的地。现在正是草木繁茂的季节,山里面不但有水,而且有很多可吃的东西,岩树就经常弄些没熟透的果子,由此可见,就算随身带的补给消耗完,也不至于饿肚子。 岩树出前预算的时间是五到六天,但度一慢,时间自然要推迟,不过路是死的,走一点就少一点,就这么坚持走了几天后,离榕树坳越来越近。岩树总是尽量带我们在山间的谷地中行进,实在没路走的时候才会翻山。这天我们登上一座叫“刺拉”的山,正好临近中午,所以就地休息吃饭,然后再下山。庞老二在山顶朝南面眺望,看了一会之后,象是有什么现,掏出随身携带的草图,来回对比着看。 看了十多分钟,庞老二向南面指了指,对岩树说:“岩树老兄,那条山脉叫什么名字?” 岩树顺着庞老二手指的方向看了几眼,说:“哦,那个叫屋脊山,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名字,反正山里人都这么叫的。” 两人一交谈,我也站到庞老二身旁朝远处看。刚看过去的时候觉得这和我们前面走过的山地没什么区别,反正前后左右到处是山。但仔细观察,就能现群山中的一条山脉有点特别,从刺拉山不远处开始崛起,南北走向,山势明显比其它地方高出一头,曲曲折折的延绵出去,不知道有多长。 “老板,你看。”岩树伸出手掌,双手指尖贴在一起:“这山的形状像不像老宅子的屋顶?” “恩,确实很像,屋脊山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吧。” “对啊,这个地方已经非常荒了,就算我们本地的老猎人也很少到这里打猎,屋脊山的名字,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人随口叫的,叫来叫去,大家都跟着叫。前面的路不用再爬山了,只要顺着屋脊山的走向,沿山脚一直走,很快就能到榕树坳。” 岩树说完,见庞老二没有再问其它问题,就继续去擦他的枪。我总感觉庞老二不会无缘无故这么一问,所以等岩树走的远了之后,才轻声问他:“二哥,有现?” 庞老二拿起手绘的藏宝图,指指上面一道稍粗的线条,说:“你看看,图上这条线,和屋脊山的走向一样不一样?” 因为我们已经接近了榕树坳,所以藏宝图上半部分的地形路线也快到尽头,我仔细看了看,这条线和屋脊山的走向果真一样,而且,它延伸到图的末端后直接和藏宝地的路线衔接在一起。 “难倒?”我回头看看岩树,然后压低嗓门说:“屋脊山的尽头,就是藏宝地的入口?” 第五十节 水帘洞 “这两条线衔接的这么紧,不可能没有关系。而且重点就在具体的衔接点上,那里要加意留心。咱们的补给还有多少?” “应该还够半个月。东西吃完了不要紧,有维生素丸,还能在山里找吃的。我就怕藏宝地那里情况太复杂,会浪费不少时间。” “恩,说的没错,我也有这感觉。”庞老二把草图放好,说道:“这里不像是什么好地方,走吧,赶路。” 因为马上就要赶到目的地了,所以大家的精神都很旺盛,身体的疲劳度也被无所不能的精神力量大幅降低,一个下午几乎没有停脚休息,等晚上露营的时候,岩树说明天就能到榕树坳的边缘地带了。 晚上睡觉就别提了,又被刺鼻的万金油味熏的鼻腔麻木。第二天出前,岩树从自己的包里取出来两盘小指粗的绳子,然后把绳子接在一起,重新盘好塞进包里对我们说:“再往前走十几里有条河,过了河以后大概就算到榕树坳了。冬天还好一点,河水不急,但现在雨下的多,河水涨了,我们得淌水过去,有条绳子互相拉着保险些。” “还有河?” 我们几个人都是北方长大的,那时候也不象现在游泳条件便利,狗刨都没地方练,所以水性不好,最怕的就是水,尤其这种山间的河流,一般水流都很湍急,失足被冲走了,捞都捞不回来。 “几位老板,不用担心,那条河的水并不深,到时候我先过去,替你们撑开绳子,大家可以扶着绳子,很安全的。” 卫攀急忙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盘尼龙绳,交给岩树说:“还是用我这捆绳子吧,你那捆看着太细。” “好好好。”岩树接过绳子说:“几位老板想的真周到,出门还带着绳子” 因为是到达榕树坳之前的最后一段路了,所以我们走的特别快,而且眼前的路很好走,还没到午饭时间,就远远的望见了岩树所说的河。这种地方的河肯定没有桥,绕也绕不过去,只能横渡。 走到河边,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晕,扭头对岩树说:“岩树,你还说河水不急?牵头骆驼扔进去也能给冲走。 岩树伸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划比划,宽慰道:“老板,没事的,现在的河水最多只有这么深,而且这种水流下面没有暗涡,就算人被冲走了也丢不了命,最多过去十几里,河道转弯的时候水流就缓了” “那也不能被冲走啊,十几里冲下去,撞都撞死了。” “放心。”岩树拍拍胸膛:“我的水性很好,我先过去。” 岩树取出卫攀给他的绳子,一端牢牢绑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然后把自己的包和猎枪顶在头上,一手扶包,一手牵着绳子,小心翼翼的下了河。 这条河的河面不宽,但水流确实很急,岩树走的特别慢,每次都只迈一小步,以免步幅大了重心不稳,而且河底有很多没被冲走的石头,要踩实了才能继续下一步。他很有经验,有好几次都歪歪斜斜的差点被冲到,但不知道怎么扭来扭去的就重新调整好重心。等他淌到对岸后,放下头顶的东西,把手上的绳子同样绑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这样一来,后面过河的人就有个可以借力的地方,就算不小心被冲倒了,还能抓住绳子自救。 我们纷纷脱下鞋子和袜子,学着岩树的样子,把沉重的背包在头顶放稳,苏玉的身体瘦,我怕她顶着背包忙不过来,就体贴的让她把包留下,自己空手过去,等下我再多跑一趟。 刚下河的时候水浅,只达到膝盖,但我已经能感觉到湍急的水流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幸好有条绳子可用,省去了好大麻烦。我们几个人间隔几米的距离依次下河,艰难的迈动脚步,一点一点朝对岸移动。苏玉在我前面可能有点害怕,走的非常慢,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我,我有意加快步子,离她近一点,让她安心。 河中间是水最深也最急的地方,苏玉明显有些顶不住,抓着绳子东摇西晃,我越看越觉得不踏实,但帮不上一点忙,只好大声鼓励,让她再坚持几分钟。突然,苏玉可能在河底踩到一块石头,身体一歪,顿时被激流冲倒。 我一看这情景,马上乱了阵脚,也顾不上头顶的背包了,顺着绳子以最快的度冲到她跟前,伸手抓住她的一条胳膊。苏玉脸都吓白了,反手搭上我的胳膊,抓的那叫一个紧。 我抓住苏玉,身体重心自然前倾,脚下不稳,一个前扑,也顺着水流被甩了出去,慌乱中一只手还搭着绳子,但这股冲力实在太大,我手上一滑,抱着苏玉被激流席卷而下。 河水虽然不深,但被冲倒之后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只能无奈的随河水急漂移。苏玉快被吓昏了,死死抱着我,在水面上下起伏。我也连着被灌了好几口水,腾出一只手在水里到处乱抓,希望能碰运气抓到可以借力的地方。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不知被冲出去多远,我突然感觉水流有些变缓,连忙擦去脸上的水珠,抬头一看,原来是到了岩树所说的河流转弯处。这绝对是个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趁这时候想办法逃到岸边,一旦继续随波逐流,真不知道会被冲到那里。 虽然水流稍稍变缓,但仍然没办法顺流而下的趋势。情况实在是太危急了,我没有充足的考虑时间,只能下意识的拖着苏玉一点点朝河岸方向翻转,希望可以借助水流的力量把我们冲到较浅的地方。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控制自己的方向谈何容易,而且,使劲向岸边靠拢,如果在水浅的地方仍然站不稳脚的话,极有可能在前方撞击到河流转弯处的峭壁脚下。我看看苏玉,她可能已经被吓的暂时失去思维能力,只是下意识的紧紧抓着我。 拼了!我一咬牙,让身体先完全放松下来,然后有意的朝一边翻滚,一点一点利用水流的力量把我们向岸边冲。好在河水流减慢,才有机会调整方向,如果还想刚刚落水时那种流,只能听天由命,冲到那里算那里。 终于,在即将临近河流转弯的时候,我们被冲到水深只有一米左右的地方,然后借机上岸,等我双脚都踩到陆地,肚子几乎都喝圆了。苏玉紧紧抱着我,死都不肯松开,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阴差阳错,我们刚才下河就是为了淌水到对岸,没想到失足之后一阵折腾,真被冲上河流的南岸。 过了好一会儿,苏玉才恢复过来,眼睛都哭红了。我拉着她的手向回走,岩树说从下河的地方到转弯处是十几里,我和苏玉下河时鞋脱了,现在光着脚,这么走回去,脚丫子几乎都得磨掉。 往回走了最多不到一公里,远远的就看见岩树急匆匆的朝下游方向跑,河对岸,是庞老二带着铁柱和大宾,我连忙对他们挥手示意。几个人见我和苏玉安然无恙,不约而同放慢脚步。岩树跑到我跟前嘘寒问暖,一看我光着脚,赶紧脱了自己的鞋,说:“老板,来,穿上。” “不用不用,我穿了你不就得光脚了。” “不要紧,我们从小就光着脚满山跑,脚底都磨出茧子了,你们城里的大老板可不一样,赶紧穿上,免得把脚磨破。” 我的脚确实被磨的够呛,这倒无所谓,我只怕苏玉受不了,于是跟岩树道了谢,穿上他的鞋子,背着苏玉走。岩树果真长了一双好脚板,光着脚在乱石丛中如履平地,还不耽误聊天,真让我佩服的不得了。 经过这场有惊无险的小波折,让我心里又隐隐增加了一层不安,还没走到地方就横生变故,难道这次行动也会和以前一样,出师不利?想到这儿,我连忙轻轻朝脸上拍了一巴掌,心说那儿他娘的有自己盼着自己出事的,还是多想点吉利事为好。 刚才落水的时候我旁边的人虽然没来得及搭救,但我的背包因为体积小而且沉重,沉在水底没被冲远,让他们给捞上来了。幸亏如此,要是背包一丢,我就得光脚走完后面的路,咱又没有岩树的能耐,等事干完非落个残疾不可。 庞老二他们带了苏玉的背包淌到南岸,大家一汇合,继续前进。按岩树所说,过了这道河,基本已经算是榕树坳了,我们又向前走了最多不到三公里,一直延绵南去的屋脊山突然被一条峡谷断开了。 这条峡谷最底部是一条很小的小河,从我们这个地方向西看,有道落差不大的瀑布,瀑布流下的水全部汇聚到小河中。岩树指着东边对我们说:“朝东走,有条路可以绕过去,继续向南。” “今天不走了,就在这里落脚吧。”庞老二拍拍我的肩膀:“小陈,我们俩到谷底看看。” 岩树一听暂时不走了,就到附近去找可以容身的地方。庞老二带着我下到谷底,然后告诉我,藏宝图上路线已经到头了,这道峡谷是重中之重,要留意查看。 “咱们先朝东还是先朝西?” 庞老二左右一打量,说:“都一样,反正全得仔细看一遍,先朝西走一走吧。” 我和庞老二慢悠悠的朝西边走了二三百米,那道小瀑布已经近在眼前,我们俩几乎同时现,瀑布的后面竟然有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道瀑布很小,但洞口很大,所以走的近一些就能看的很清楚。我和庞老二加快度走过去,上下看了两眼,因为是空手下来的,我们没有手电照明,只能在洞口外面看一看。站在洞口处,我心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兴奋,转头对庞老二说:“这个洞估计有看头,二哥,要不要拿手电来。” “好,回去拿两把来,先别声张,这次行动非比寻常,不能让岩树知道一丝一毫。” 我飞快的沿来路跑回去拿了手电,和庞老二穿过瀑布形成的一道水帘,站在距洞口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向山洞内部照了照。这个洞非常深,手电的光柱照进去都看不到头。别的倒暂时看不出什么,只是感觉洞里很清凉,而且空气很好,不像其它山洞那样一股积腐尘气。 庞老二看了看表,说:“今天不方便进去了,我们再到别处看看,如果没有其它现,那这个洞十有**就是藏宝地。” 我们俩退出来,朝西面走了很远,没有任何现。天黑之前,又朝东面走了两公里,依然没有现。我越来越兴奋,也越来越紧张,藏宝地看来就是瀑布后面的那个山洞了。 第五十一节 藏宝地 我和庞老二不动声色的返回,岩树已经帮我们找好了容身的山洞,大家烧了点水,泡苦丁茶喝,我心里憋着这么大一件事,憋的很难受,总想跟其他人一吐为快,让大家都跟着高兴高兴,但碍于岩树,又不能明说,只好暂时忍着。 这一夜我几乎都没合眼,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那个瀑布后的山洞,直到后半夜,守夜的人都换了两拨了,我还大睁着眼睛。这时候恰好穆连山守夜,我实在躺的很不舒服,索性爬起来去找他聊天,穆大侠寡言少语,天塌下来都不肯多说一个字,但我知道,这么长时间出生入死的相处下来,即便是块石头也捂热了,穆连山不爱说话是天性使然,倒不是孤芳自赏跟我们摆谱拿架子。 我轻手轻脚溜到他身边,回头望了望山洞里正在熟睡的众人,一伸手摸支烟出来,抽了两口后碰碰穆连山的肩膀:“大侠,跟你说个事,有兴趣听没?” 穆连山把我拿烟的手朝旁边推了推,头也不回的轻声说:“地方被你和庞二哥找到了,是不是?” “啊!大侠,你太神了吧,是不是二哥悄悄跟你说了?” 穆连山摇摇头,看了我一眼:“庞二哥是个人物,你就不行,心里藏不住事,我看你回来时的样子就猜出七八分。那是个什么地方?” “是个洞,西边有道瀑布,洞口就在瀑布后面,那个洞太深,我们没进去,就在洞口看了看。”我满脸兴奋的狠狠抽了口烟:“辛苦这么长时间,总算快熬出头了。好了,先不说这些,反正天一亮我们就能进洞,大侠,给讲讲你以前下坑遇见的稀罕事吧,铁柱讲的太无聊,我都听烦了。” “你以为下坑挺有趣?本来就是件无聊事。” “来嘛,讲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有人陪着聊天,时间就过的很快,穆连山一个故事刚讲完,天色就泛白了,庞老二先起来出去打拳,岩树也抱着枪到附近转悠,看能不能打两只野物。又过了一会,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爬起来。 吃过早饭,庞老二对岩树说:“岩树老兄,在这里停两天吧,我们随意到附近逛一逛,你也休息休息,在附近打打猎。” 岩树很懂规矩,痛痛快快的点头答应,让我们放心去玩,他留下打果子狸。我们带上进洞的一些必备品,依次下到谷底,然后朝瀑布走去。一直到瀑布跟前,所有人都看见了隐藏在水帘后面的山洞时,庞老二才说:“这个洞,很有看头!” 庞老二这么一说,其他人心知肚明,马上被兴奋和喜悦给淹没了,几乎都想伸手放两枪表示庆祝。庞老二示意大伙静一静,然后接着说:“昨天我和小陈在洞口观察了一下,洞很深,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今天我们先进去探一探,不求马上能有结果,只求摸摸底。所以都小心一点。” “二哥你就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钻山洞了,孰重孰轻,咱们心里都有数,进吧,我等不及了。” “你啊。”庞老二一拍铁柱的后脑勺:“就怕你不拿这儿当回事,正经点行不行。” 铁柱啪的一敬礼:“请庞司令放心!” 庞老二摇头一笑,又在洞口朝里面注视了片刻,挥手示意我们跟他进去。 一进山洞,浑身上下顿时感觉无比清凉,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几把手电一起照过去,所有光柱都在远处被黑暗吞噬,让人没有一点距离上的概念,根本推测不出洞的具体深度。入口处大概有五六米宽,但整个山洞呈喇叭状,走进去几十米后,宽度就达到了十几米。 山洞内虽然没有滴水,但明显能感觉到一股湿气,我们两个人一排跟着庞老二鱼贯而行,苏玉可能对昨天的事还心有余悸,进了洞之后不由自主伸手抓着我的胳膊,我把手电交到另一只手上,关切的看了她一眼:“现在没什么要紧事,要不然你回山洞呆着。” 苏玉摇头拒绝,轻声说道:“七爷爷的心愿就是掘圣师宝藏,他来不了,我要替他看一看” 我心里一酸,握了握她的手,振作精神,跟着前面的人继续往前走。 这个洞和我们以前在南方见过的山洞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特别深而已。尽管我们走的很小心,很慢,但半个多小时过去,不知不觉间竟然深入了大概一千多米,也就在这时候,山洞出现了第一个弯。庞老二回头对我们说:“再往前走一走,如果第二个弯和草图一致的话,那就可以确定我们的猜测没错。” 藏宝图上半部分的地形很复杂,我看了几遍都没记住,不过下半部分关于藏宝地的路线非常简单,所以我有印象,第一个转弯之后,路线会继续向西倾斜,然后在不远处出现第二个弯。其实我心里已经能够确定眼下这个山洞就是藏宝地,不过庞老二都没有话,我当然也不便多说什么。 走着走着,山洞地面上多了很多碎石头,我们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前方和左右两侧,所以脚下的路黑漆漆一片,我正走着,突然听见背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铁柱被一块石头垫了脚,踉跄了两步后双膝跪地,我连忙伸手把他拉起来:“快快请起,这还没过年,你怎么不分地方乱要压岁钱。” “滚蛋吧。”铁柱拿手电在脚下照了照:“怎么这么多石头。” “小心点走吧。”我边回头边说:“大伙身上都没带零钱,你磕了也是白磕。” 正说着话,山洞前面的路在几个人的手电照射下又出现转弯,和藏宝图上路线弯曲的方向一模一样! 这里,真是圣师宝藏的藏宝地! 我们没有来榕树坳之前,就对藏宝地做过很多猜测,虽然大家的想法各有不同,但总体意思大多一致,认为宝藏是埋在地下的。如果真和旱坑一样,那倒好办了,庞老二穆连山都是下坑的好手。现在终于认定宝藏藏在山洞里,我顿时有点不安,无极圣师被认为是有唐一代旁门左道中一等一的高人,他如果小做手脚,就能让这个漆黑幽深的山洞处处充满杀机,这里是掘宝藏的最后一站,可能也是最危险的一站! “没错,就是这里!”庞老二的面庞上也露出一丝轻易难见的兴奋之色:“大家别松懈,跟在后面小心一些,这是最后一关,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这两句话几乎让大家沸腾起来,几百个日日夜夜了,钻山洞睡野地,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负过伤流过血,为的就是找到这个地方。 精神上的安慰比打兴奋剂打鸡血都管用,大家恨不得一下就冲到山洞的尽头,先躺到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上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但庞老二是那种泰山崩顶而不变其色人,越是关键时刻越拿的稳主意,等大家议论完了,他才接着小心翼翼的向山洞深处走去。 我们已经在弯弯曲曲的山洞内行进了两公里,如果是一般山洞,早就走了几个来回了,但藏宝地依然望不到尽头。而且洞内的凉意越来越重,气温骤然降低很多,苏玉忍不住冷的抖,我一摸她的胳膊,冰凉冰凉,于是脱下衣服给她披在身上,自己就剩一件两道筋的小背心。 “妈的。”铁柱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小声说:“这洞是不是跟南极通着的,怎么越走越冷。” “是啊,真是挺冷。”严广也在旁边嘟囔:“跟进了冷库一样,早知道就多穿件衣服了。” 庞老二走在最前面,自然也能感觉到这股逼人的凉气,他看了看时间,从我们进洞到现在,一共走了两个来小时,根据实际地形和藏宝图分析,走过的路大概是整个山洞的五分之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天就可以把全部路程走完,不用操之过急。所以他决定先回去,吃过午饭,穿上足够的衣服后下午再来。 进来的路走的慢是因为怕不安全,回去就方便的多了,一个多小时后就看到山洞口投射进来的亮光。身上的凉意也慢慢减少,一出山洞,立即又是满身大汗。我们回到宿营地的时候,岩树正在旁边的小林子里骂街,他说现在山里的野物都成精了,别说果子狸,一上午连根鸟毛都没打到。 天气热,我们的胃口都不怎么好,但想到下午还要在山洞里走很长时间,会消耗很多体力和热量,所以每个人都把分配给自己的食物吃了个精光。趁着大家吃晚饭喝水抽烟的间隙,我进洞把用不着携带的几个背包里的备用衣物都集中起来,塞进自己的背包,然后出去休息了半个小时,随庞老二第二次向山洞进。 这一次走的就相对快的多,一直到上午止步的地方,大家的度才慢下来,我把带来的衣服分给他们,但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所以准备的衣物全是单薄的夏装,一人裹上两件,也就对付过去了。 我们一连走了将近四个小时,山洞里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严广大概第一次涉足这种地方,所以一个劲的感慨,说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山洞,几个小时都走不到头。我走在前面笑了笑,心说这还算深?不过只走了几个小时而已,和小阳山下的山洞一比,这儿也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正走着,情况猛然间就生了变化,不但湿气越来越重,而且手电光照射到远处的时候,明显和前面所走过的路有所不同。 庞老二放慢脚步,又带着朝前走了十分钟,借助几把手电的光线,我们现前面猛然宽阔了很多,而且白茫茫一片,竟然是条二十多米宽的地下河。 第五十二节 鬼 糟了! 一看到地下河,大家顿时有些心慌,我们的水性不好,跳进游泳池能不能游个来回都成问题,何况一条二十多米宽的河。想要继续前进的话,就必须有船或者艇之类的渡水工具,但别说船了,我们连个游泳圈都没带。 而且,这条河出现的很奇怪,我们一路走过来,连滴水都没有看见,怎么会猛然间冒出条河?但凡是河,总要有源头和终点,但这个山洞,既不可能是源头,更不可能是终点。 “咱们走近点看看。”庞老二只停顿了一会就带着我们继续向前走,因为我们别无选择,不要说前面是条河,就算刀山火海也得想办法过去。 水流的度应该不快,因为在我们这个位置上还听不到水声,比我和苏玉失足落水的那条河要缓和的多。一直走到距离河面只有十多米的时候,我们才现,河水流动的方向是正前方,也就是说,是向山洞的终点流动的,和我们前进的方向完全一致。而且河面很低,明显与我们脚下所踩的实地不在一个平面。 庞老二示意我们停步,自己朝前面走了走,四下观察一番,回来之后把情况告诉我们,据他说,这个山洞好像是上下两层,我们现在所走的是上层,下面还有个洞。上层的路面到前边就断了,等于两个洞合二为一,而河水是从下面的洞流出来的。 “老天真能玩我们啊。”铁柱远远的望着河水咂咂嘴巴:“给一帮旱鸭子弄条河出来,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二哥,是不是得回去扎木筏子了?” 铁柱一说,我也有点心里虚,我们没斧子,就带了几把匕,虽然锋利,但用来砍树砍竹子肯定不行,再说,一辈子都没坐过船的人,真扎出木筏下水,谁来负责操作? “大家都来。”庞老二朝我们挥挥手:“看看能不能坚持在河岸上往前走。” 这条河位于整个洞穴的正中央,两边各留着七八米宽的陆地,稍稍有点倾斜,我觉得人走在上面应该没问题。这样最好,省的我们扎木筏。庞老二跳下去来回走了走,对我们说:“还行,可以走过去。” “就是,我看着也没问题,那么多山路都走过来了,还差这样的小斜坡?”铁柱蹲在山洞的断面边沿朝河水看看说:“这水流的这么慢,掉进去也没事,说不定还能抓两条鱼上来,我给你们露一手,烤活鱼。” 庞老二上来后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再接着走,这样一来一去的很浪费时间,明天多带几个背包,跟岩树交代一声,让他自己在山洞守一夜,咱们尽量一天把路走完。” 我们按原路顺利返回,岩树还在骂街,见了我们之后一再表示并不是自己的枪法有问题,而是野物太狡猾,大白天根本不露面。我们哈哈一笑,象往常一样,不动声色的吃饭聊天。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了几个背包,带上补给和必要的装备。庞老二跟岩树说我们可能晚上不回来,让他自己在洞里呆着。岩树有点迟疑,试探着说:“老板,这地方你们第一次来,走的太远了恐怕不好,在山里万一迷路就麻烦了,你们想到什么地方逛逛,还是我来带路吧” “不用了,我们自己四处看看就行。” 岩树看我们一再坚持,就没多说什么,毕竟我们是老板,他是雇员。准备就绪后,我们和昨天一样,穿过瀑布的水帘,然后轻车熟路的来到地下河,一个接一个从断面下到略微倾斜的河岸上。这个山洞内全都是不可溶性岩石,被河水冲刷了很多年后还保持着原貌,如果是喀斯特地貌那种可溶性岩石,肯定早就被溶蚀的面目全非了。 河岸上的岩石很潮,所以走上去有点滑,不过总体的倾斜度不大,还算比较安全。我们紧紧贴着洞壁慢慢向前走,河水的流相当慢,几乎和我们的步一样,所以整个河面看上去波澜不惊,走在岸边也能放宽心。假如河水如同猛兽一般咆哮奔流,我估计这群人都要双腿抖。 一方面因为地比较滑,另一方面因为心理原因,所以在河岸上的行进度比前面慢了很多,一个小时最多只能走一公里多一点,而且越走我越觉得有点不妙,因为河岸的倾斜角度好像不断的加大,明显和刚刚来到岸边的时候不一样。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后,用肉眼都能看出前后的差异。坡度越大对我们越不利,随时都有人可能脚下打滑而翻落进河,我心里很不踏实,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绳子,然后捡了块石头绑在绳子一端,随手掂一掂,觉得重量很合适,如果谁万一不幸落水,我把绑着石头的绳子扔下去,就能将落水者给拉上来。 铁柱在后面看我走走停停,来回摆弄绳子,就问我干什么。我得意的把绑着石头的绳子给他演示了一下,说:“看见没,简单有效的救生器材,因地制宜活学活用,谁掉下去都不怕,我一扔石头就能把人给拉上来。这办法你就没想出来?我早就说过嘛,智商是决定一个人的主要因素” “是啊,只有你智商高。”铁柱嗤之以鼻:“能想出这么个神鬼难测的好办法,不过,受累问你一句,别人掉进河了,你扔绳子拉他,要是你掉下去呢?” 对啊!我一拍额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铁柱,很难得你也机敏了一次嘛。”我面带窘色的嘿嘿一笑:“有句老话你听说过吧,天才也有打盹的时候,是人就难免会松懈。赶紧,你也拿绳子绑块石头,双保险,万无一失。” 因为走的慢,所以体力消耗小,我们走了很长时间都不感觉疲劳和饥饿,只盼望这条见鬼的河能早点断流或者改道,把陆地给我们腾出来。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庞老二示意我们停步,回头说道:“前面有段二三百米的路非常陡,大家都小心应付。” 我横跨一步伸头看了看,果然,一直坡度还算缓和的河岸在前面不远处猛然的陡峭了很多,虽然没有六七十度那么夸张,但四十多度总是有的。因为我和铁柱提前预备好了救生用的绳子,所以用不着把神经绷的太紧。庞老二跟我们打过招呼后就继续往前走,最多三十米后,我也踩到了这段陡坡。 虽然刚才看着四十多度的倾斜角度不算太要命,但老话说的好,百闻不如一见,一脚踩上去,才知道自己的判断有误,在这样坡度的河岸上行进相当困难,必须全神贯注,而且时刻都要注意脚下的状况,万一遇到石头松动或者岩面打滑,重心稍一失衡,肯定得摔下去。 幸好,这段陡坡不算太长,咬咬牙就能挺过去,别的人我倒不担心,都是大风大浪里滚过来的角色,只有苏玉和严广让人不踏实,因为苏玉胆子比较小,而严广是初次涉足这种境地。所以我特意交代走在铁柱身后的严广小心,然后加快步子扶住苏玉。 我越担心越来事,刚交代了严广要小心,话音还没落,这家伙果真不负我望,脚下一滑,站立不稳,手舞足蹈的顺着河岸滚进河里。幸好水流慢,严广掉进河里后没被冲走,但他明显不会游泳,在水里来回扑腾,看样子河水还挺深。 我急忙掏出准备好的绳子,使劲甩了过去,然后用手电给水里的严广照明,嘴里大声喊道:“抓住绳子!” 水里的严广倒比在陆地上机灵一些,一伸手就抓住我抛给他的绳子,我和铁柱合力想把他拉上来,但刚一用力,绳子的另一端猛然传来一股大的异乎寻常的力道,差点把我和铁柱也给带下去。 “水水里有有东西!!!”严广象是被什么东西拖下水,然后拼命抓着绳子探出脑袋断断续续喊了一声。 他娘的!谁都没有想到平静的河水下面会有什么东西。我和铁柱一惊,连忙用尽全力使劲拉住绳子,走在最后的穆连山也赶过来帮忙,三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才勉强和水中那股力量持平,严广显然吓坏了,不停的在水里呼叫哀号。 我拼命的拉着绳子,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乱冒寒气。水里肯定是个大家伙,我真怕严广的下半身在水面下被撕咬拉扯成重伤。在这种地方受重伤,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 庞老二大宾卫攀也跑过来帮忙,六个人的力量,应该能把人拉上来。我大声喊道:“严广,你受伤没有!” “没没有有东西拉着拉着我的脚踝快快拉我上去” 一听他没受伤,我就放心了,六个人一起用力,水面下那东西无法和这么多人抗衡,随后松开严广,我们的压力顿减,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拉了上来。 严广失魂落魄的蹲在地上瑟瑟抖,我大概看了下,他身上没有血迹和伤口。庞老二拍拍严广,说道:“咱们先走完这段路再说。” 我以为严广是因为落水后体温散失的太快才身体抖,但扶他起来的时候,竟然现他脸庞和眼神中沾染着沉重的恐惧。不过也能理解,不论谁,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河里的什么东西给拽着,吓晕过去都有可能。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所以铁柱照看着严广,一点一点走出这段最陡峭的河岸。 直到河岸地势趋于缓和的地方,我们才停下来休息,看看时间,早已经过了饭点儿,所以大家顺便吃了点东西。铁柱蹲在严广旁边,递给他一支烟,大大咧咧说:“老严,你就这么大的胆子?这不是好端端的嘛,连一根头都没少,来,抽支烟。” 严广哆哆嗦嗦把烟卷点燃,面色惨白,完全失去了平时那种嬉皮笑脸的样子,铁柱看他不说话,又问道:“老严,刚才水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应该不是大鱼吧,我瞧你身上连个牙印都没有,说说,是什么玩意儿?” 严广猛抽了两口烟,心有余悸的看看河面,慢慢说道:“我觉得,是是鬼。” 六大家、金律鹏 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可能没有听过金律鹏的名号,不足为奇,这个名字对很多人来说确实十分陌生,但如果提起金律鹏的另个称谓,恐怕不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金律鹏就是金七爷。 侯马金家六只虫,唯有幺儿是真龙。就如许多人所说,金家这些年来的名头、威风,大半儿都是排行老幺的金七爷挣回来的。 金家的人丁一向平常,但到了金律鹏父亲金老太爷这里却异常兴旺。老头儿娶了两个老婆,大神威,一气生下六个儿子。看着满地打滚儿的一堆儿子,金老太爷心中很贴慰。有了六个儿子,传宗接代就不是个问题,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想必也一定后继有人,金老太爷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做“买卖”以及教导儿子上。所以,大小两个老婆的肚子连着折腾几年后终于恢复平静。 有道是岁月如钢刀,刀刀催人老,任他是六根清净尘缘殆尽的方外僧道,还是开疆裂土一统**的帝王将相,没人能逃脱的过,更别说金老太爷。在江湖摸爬滚打半辈子后,金老头儿终于消停了,拖着一条无法痊愈的伤腿歇菜回家,从此,他再未离开过金家大院。 金七爷的降生说来是很带着些戏剧性的,喜剧,悲剧,或是悲喜剧。金老头儿退休的时候他的小老婆年纪还不算太大,至少比着正房要少性的多,加之家境富裕,保养的好,所以看上去颇有几分丰姿。这个出身戏子的小老婆给金家生下老四、老六两个儿子,于是在大院稳稳站住了脚。正房太太是个醋坛子,嫉性大,当年金老太爷刚把小老婆领回家时,她就闹着要上吊,这些年明里暗里始终没有平息过,不过到了小老婆产下两子后,即便大太太想办法挑刺儿惹事,也没那么容易了,不但老四、老六不答应,连金老太爷也极力回护。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以后的江湖有没有金七爷这个人物,实在是个未知数,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小老婆是金老太爷从外地带回来的,所以回趟娘家颇不容易。这一年有人稍信儿,说是小老婆的老家遭了旱灾,婆娘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老家还有她的亲人。于是收拾一番后,小老婆辞别半瘫在床的金老太爷,带着两个仆从回娘家省亲。老四、老六正练拳练的热乎,看着娘亲坐在大车里扬长而去,还没忘抹着汗珠子挥手告别。 那个年月正逢乱世,草寇响马多如牛毛。小老婆去时运气不错,一路顺风顺水的赶回娘家,小住几天,丢下些活命钱就张罗着回金家大院。可惜好运道不会总跟着一个人,走到离金家约莫还有百十里的地方,一股山上的土匪恰好将主仆三人劫个正着。 两个仆人虽然出身金家,但平时只干跑腿打杂的小活儿,身上没半点儿功夫,胆子又小,遇到土匪劫掠顿时吓的尿了裤子,车里的主母也不顾了,撒开两条腿玩命的跑。土匪的业务技术纯熟,而且责任心很强,岂能容“客户”临阵逃走?两声枪响后,仆从翻身倒地,来回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 在名满江湖的金家养尊处优这么些年,戏子小老婆早已消磨掉了当年身上那几分泼辣劲儿,面对心狠手辣的匪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缩成一团瑟瑟抖。土匪对这次收成比较满意,连人带财一同掳去,收兵回营。 金家在当地黑道上的影响力极大,这股劫了金家二奶的蟊贼只是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小老婆在贼窝里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她才稳住心神,哭天抹泪的道出自己身份。凭十几个人去和金家斗,匪脑子还没潮到那个地步。随即,小老婆被惶恐不安的土匪们送回了金家大院附近。作为落入虎口后又平安脱身的小老婆,这似乎是件天大的喜事。 不久,小老婆现自己有了身孕,对年事已高的金老太爷来说,这可能将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但小老婆有喜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迎接她的不是恭维、祝贺,而是铺天盖地的谣言。毕竟,她在贼窝被困了一夜,而且,那帮土匪送回人后总觉得不妥,随后便散了山头各奔东西,事情显然已经死无对证。 在正房大太太的暗中唆使下,谣言网被完全铺开,大院以及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善心的人主张把小老婆赶出金家,心理阴暗点儿的则提议沉河。就在小老婆几乎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时候,一个人站出来说了一句话便堵住所有人的嘴。 这个站出来的人就是金老太爷,他说:“都莫再瞎传,她肚子里,是我的种。” 就因为这句话,小老婆保住了性命,金家第七个儿子也得以降生。至于金家幺儿身上到底流淌的是谁的血,没人说的清楚。 金老太爷的心思,同样也没人说的清楚。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老生儿子异样的疼爱,别的儿子有的,金老七有,别的儿子没有的,金老七还有,金老太爷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和煦的暖阳下半倚于躺椅中,看着幺儿嬉笑玩耍。 这时候金家其他六个儿子的天资悟性完全展露无遗,要用金老太爷自己的话说,就是六条废柴。他时常对旁人念叨,金家要败了,金家要败了。已经学会上树抓鸟下河摸鱼的金老七拖着两筒清鼻涕站在老爹身旁,拍拍自己薄如烧饼的小胸脯,脆生生说道:“不怕!还有咱。” 当金老七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时,金家大院所有人,连同他父亲在内,都认为孩子家家胡球乱讲。但五年后,金家大院所有人,连同他父亲在内,都庆幸金家出了金老幺。一个职业土爬子所具备的一切标准全都以优异等级在幺儿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从胆识到身手,他无疑是上上人选,远远过六个已经从业许久的哥哥。 金老太爷的心里实在是无比的舒畅。因为他已经半瘫,所以,负责实地帮带幼子的任务,就落在金老七的三叔身上。金三叔名头不如大哥,但也算是一把好手,在金家大院中的地位十分之高。对其他六个侄子,金三叔已失望许久,毕竟产量不等于质量,所以,金老七表现出天赋异秉后,金三叔的心情也很得意,都是金家的人,小辈中好歹有一个露脸的,就不至于砸了自家招牌。 金老七这样的素质,不可能跟着六个哥哥一起吃大锅饭,他由三叔领着开小灶。叔侄俩头一次实地作业就选择了离家极远的生地。土爬子如果也跟上学一样的话,那么他们从小学一直到读研的课程都以古墓为主,按说金三叔浸淫此行已经多年,经验丰富眼力过人,不可能出什么离谱的差错,但他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过分托大,带着侄子在一座明墓中失手陷进刀坑。幸亏叔侄两个均都身手不凡,落入坑底之前各自出手打飞两把深埋于此的钢刀,这才毫无损的稳稳落地。 设计墓室的人心理极其阴暗,刀坑不但倒埋利刃,而且深度足够困死活人。金三叔和金老七在坑内想尽办法,依旧是不能出去。如此挨了几天,两人饿的浑身乏力,特别是金老七,虽然资质过人,但毕竟年轻,耐力尚未打熬出来,饿的狠了,竟然昏厥。 让金老七从昏厥中清醒过来的是一阵钻心剧痛。等他努力睁开双眼时,简直不敢相信已经生的事实:自己大腿上有处极为新鲜的刀伤,剧痛正是因此而来,而嫡亲的三叔,正颤巍巍的将一块刚从侄子身上割下的,尚滴着鲜血的人肉塞进嘴里。 一刹那间,金老七似乎分辨不清这究竟是自己的三叔,还是古墓中恶鬼幻化出的人形。 不过,三叔用语言解释了金老七分辨不清的一切:好侄子,你莫怪我,我快饿死了。 好!好!好!金老七从内心最深处出几声狂笑,说的极好,快饿死了,生死存亡面前,什么血脉亲情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活命才是最真! 金老七拼尽全身的力气,一刀刺进三叔胸口。最终,他还是从几乎不可能逾越的深坑中逃得性命。至于他是如何恢复的体力,已经无从知晓。 金三叔的行径,给刚刚成年的金老七结结实实上了第一课,他的人生理念,也因此逆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凭借这样的处事原则以及过人本领,几年之间,金家幺儿已经成了周近几百里内让人听到名字就脊背冷的人物。 金老七纵横一生,手上沾染着多少人的鲜血已无定数,不过,他一生中唯一的亮点,也是因杀人而起。 卢沟桥事变,日寇入侵中国,金老七家乡也被铁蹄践踏,三教九流的人物迫于时局,一时间纷纷收敛,唯有金老七浑不在乎,依旧独来独往,下坑做活儿。当时日本人修筑碉堡、据点等军事工事时一般都用平民百姓充作劳力,其境遇之悲惨,不忍笔书。 金老七最后一次在山西境内做活儿时恰好遇到一队日本兵抓壮丁回营,倭人看他身强力壮,就想顺路捎带回去。金老七是什么性格脾气,他不去惹旁人,旁人都要到祖坟烧香磕头,几时受过这等拉扯吆喝?所以金老七冷哼一声,就想独自走开。领队的小头目看见他倔强,一枪托就砸了过来。金老七自幼练武打熬出的身子格外扎实,受了一枪托根本不算什么,但这口怨气却着实憋在了心里。 这队日本兵共有十多个,押了三十多个壮丁,此时正行进在晋水河畔。金老七最后被抓,所以排在队尾,他此时已是气的火冒三丈按耐不住,前后左右一打量地形,又看看倭敌人数,心里盘算着还收拾得了。要说金老七想杀了这伙儿日本兵并非民族大义、英雄气概,只是报复泄恨而已。日本兵全没想到方才抓的这个高壮汉子竟是阎罗王派来的索命无常,依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朝前走。金老七瞅准机会,慢慢摸到最后一个日本兵身后,一双铁手闪电般扳住对方脑袋使劲一扭,顿时了帐。这一招快极,而且毫无声息,因此没有引起其他倭寇注意。 金老七看地上那支长枪上了明晃晃的刺刀,随手便抓起来当作家伙。有了武器在手,金老七如同猛虎插翅,再不偷摸着动手,带着一股恨意狂砍猛杀。被抓的三十多个壮丁遇变之后四下逃窜,场面立时混乱不堪。金老七杀的性起,一把长枪舞的呼呼生风,无人能挡。这帮来自倭国的畜生想必也受过几天刺杀训练,但他们的把势岂能和纵横江湖的金家真龙相比?没几个回合便纷纷中招,躺在地上翻滚呻吟。金老七拣着尚有口气的日本鬼子挨个儿刺死,等到了砸他一枪托的小头目时分外“照顾”,连捅二十多刀,直到对方胸口变成筛子时才忿忿停手。 料理了这一队日本鬼子,落日西沉,借着夕阳的一抹余辉,金老七一抖仍滴着鲜血的刺刀,随手抛入河中。 自此,金七爷离开山西,漂泊在外,直至抗战结束,才重返金家大院。 也许当时的金七爷,不会想到几十年后自己的归宿,也许现在的所有人,已经忘了当年那个横刀立马于晋水河畔的江湖汉子。 风火连天夜,三尺杀人刀。 不管后人如何评价金七爷,他,始终算是个人物。 值得一写的人物。 六大家、穆无名 抱歉了各位,这几天一直忙着改稿子,加之单位很忙,所以更新慢了。确实很累,本书中多次出现六大家,修改稿子的时候就顺手写了一个别传,很短,不会太长,暂时出来充充数,我也趁机休息一下,等到别传完,会继续更新正文。见晾。 茶婆山下的那把大火,烧出了六大家中最神秘的一个家族。 其实有许多人猜测了许多年,穆家到底是不是当年身负二百余条人命的穆老大之后?关于这个问题,没有谁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有一点毋庸质疑,穆家人,一直行走在天地之间。 穆无名的出现,给班浪古镇增添了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和过去的穆家人一样,穆无名一生独来独往,没有伙伴,没有朋友,所有人都知道他姓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有名字的人,就只能冠以无名两字。 穆无名极少做活儿,而他从坑下带出的东西,却都是百中挑一的上品。每隔一段时间,班浪镇的人都能在长街尽头那个驼背老头经营的小酒店里看到他的影子,满目愁丝,一壶水酒,驼背老板自顾自的绻身在柜台后打盹,穆无名就斜靠窗旁墙壁上,自斟自饮。清风拂杨柳,日暮西山后,他自斟的是薄酒,自饮的是寂寞。 班浪镇的居民对这个怪人倒没有一丁点的反感。落寞,沉冷又豪洒的怪人。他可以酩酊大醉,可以一掷千金,可以独立寒冬,却不能掏出心底那团萧索。 这时距茶婆山六英庄惨案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年,江湖中吃土饭的人物各自闯出了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唯有穆无名,孑然一身,煎熬岁月。 穆无名没有金律鹏那样的气魄,他只钟情于班浪古镇。很难想象,一个小镇,竟让孤苦半生的穆无名无比眷恋。 恰好,我知道答案。许多年后,一个穆家人对我说出这段尘封在岁月中的往事。 班浪小镇恬静、祥和,穆无名尚不知道班浪的时候,一个杂耍班子踩着遍地落叶静静来到这里。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人都要吃饭,只有十来个人的小杂耍班子现,在班浪镇混饭吃,似乎比别的地方都要容易一些,于是,他们决定暂时不走了。 穆无名第一次踏足班浪,就看到一群闲人大大围了个圈子,圈子正中,翻滚着一团耀眼的红色。若在以往,这种浅薄的江湖把势,穆无名是不屑一顾的。 就在他将要收回目光的时候,翻滚的红色渐渐停了下来,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大姑娘松开咬在嘴中的长辫子,桃红的脸庞映着一身红衣,几乎要融尽身边的积雪。 一袭红衣的大姑娘,人称八岁红。传闻她八岁的时候,就能原地连翻一百多个筋斗,加之喜好红色,因此得来八岁红这个别名。杂耍班子十多个人,其实都指着她一个人吃饭,班浪小镇民风淳朴,大伙儿过的并不富裕,只是勉强温饱,但对于这些远来的苦命人,他们表现出过人的大度。 这就是穆无名钟情班浪的原因。 八岁红虽然技艺精熟,但班浪只是个不大的镇子,每天都重复相同的表演,谁都有看烦的那一天。于是,八岁红的义父,杂耍班子的班主,决定离开这个驻足几个月的小镇。他们走时,穆无名在镇口的小山上整整望了一天。 一切,仿佛都又回到了过去。 当时的天下,正是两个朝代前后交替的荡世。刀兵四起,民不聊生,班浪小镇因为地处偏远,所以艰难的保留了一丝宁静。杂耍班子离开这里,才现容身乱世,是一件极端困难的事情,所以,穆无名孤独的在班浪沉醉两年后,八岁红又和她的班主义父踩着金黄的落叶来到班浪。 也许这次来了,就不会再走。 穆无名总是远远的观望,从不靠近八岁红,但只要他在镇子里,就每场必到。日子长了,对于这样的看客,谁都会留意看看。 关于八岁红这个人,我那位姓穆的朋友没有留下任何评价,所以,她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问号。但对于穆无名来说,那朵雪地里的桃花能一直怒放在班浪,就已足够。 经过朋友的讲述,我极度相信,在过去,在现在,在将来,眉目是能传情的,它可以跨越那段心灵、肢体都不能触及的距离。 以往,班浪只是穆无名暂时的落脚地,他来这里是为了享受短暂的宁静,而这时,外界是穆无名暂时的落脚地,他去外面是为了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在杂耍班子租住的小院外,穆无名可以静静的顶着寒风伫立良久,那朵桃花一般的人儿围着屋内暖暖的炉火能否感应到近在咫尺的他,其实并不重要。 这就是一个孤独的江湖人独特的情感。 战火一旦燃烧,就不再会有真正的净土。偏远的班浪也不例外,这里的居民经过若干年平淡平静的生活后,终于面临了生死时刻。 一队乱兵逼近班浪,具体是被流民打散的官军,还是被官军打散的流民已经无从考证,但毫无疑问的是,这队人马如果进入班浪,就会变成杀戮者,劫掠者。对于这一点,我并不吃惊,历史,原本就是这样。 班浪的居民,杂耍班子,以及外来的穆无名,都在不知不觉间被推到命运的低谷。让现在的许多人感到意外的是,死神临近的时候,手无寸铁的居民没有离开班浪,杂耍班子没有离开班浪,穆无名也没有离开班浪。 我猜测,在那个世道里,逃过眼前这一劫似乎不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在班浪,他们会死于乱兵之中,离开班浪,也必将死在乱兵之中。横竖都是个死,那就死在自己希望死在的地方吧。 小镇的居民拿起不是武器的武器,穆无名守在那个小院之外。 在当时的江湖上,没有人看过穆无名的身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众人心中敬而远之的人物。茶婆山六英庄那桩血案,是和穆字划等号的。 这实在是个极其强硬的对手,他的人,刀,心,都留在班浪。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多少年来,这句感人肺腑的誓言被无数人,无数次真心诚意,虚情假意的承诺过。此时,它将在默默无闻的小镇被印证,毫无疑问的印证。 不过,事情似乎有了转机。逼近班浪的乱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临时开拔走了一大部分。剩下的,有二百多人。 得到这个消息,已决心就死的穆无名猛然泛起一股强烈的,生存下去的信念。二百多人,似曾熟悉的一个数字。 仅此一点,我断定,穆无名必然是穆老大的后人。只不过,他绝对越了他的先辈。 大家都不必死!穆无名又把目光转向小院,还有你。 残存的乱兵终于踏进班浪,在他们眼里,这其实是个极大极大的聚宝盆,里面有粮食,金银,美酒,女人,无论什么yu望,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满足。 但他们没有想到,班浪,只有一个冷的象冰一样的人,一把冷的象冰一样的刀。 姓穆的朋友讲述到这里时,避过了血腥搏杀的场面,而且,他也没有刻意询问我是否相信,单枪匹马的穆无名能够独力打败一支二百多人的乱军。 如果他真的询问,我将回答三个字,我相信。如果我的回答需要五个字的话,那就是,我非常相信。 有的时候,武力和结果,并不是完全成正比的两个条件。 仁者无敌。 自信的穆无名终于完成了他的承诺。 正是这个居民眼中的怪人,挽救了整个班浪古镇。 接下来的讲述,再一次一语带过。我很想知道其中的细节,不过,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我有幸知道了结果。 八岁红有了归宿,穆无名也有了归宿。不管怎么样一个人,只要心在情在,他就是有血有肉的人。 一匹骏马,两个新人,携着寒风驰出班浪镇。其实小镇虽好,却不是他想要的地方,他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中只有两个人。 故事到这里,按说已该结尾,毕竟有了个完满的结局。不过很不幸,这恰恰是故事的开始,或者说,是穆无名这个故事的开始。 对于悲剧,我不擅长描述。 八岁红虽然在朋友的讲述中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思想,情感,甚至连一句活生生的话都没有,但我认为,她是个好女人。 她随穆无名隐居深山,也许这里才是真正不会被世风沾染的地方。她给穆无名生下一个儿子。据说,这个儿子是穆家自穆老大之后唯一一个不是吃生肉长大的孩子。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穆家的历史或许会被改写。 如果,也只是如果而已,永远都是如果。 八岁红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出现难产。穆无名当初隐居深山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守着妻儿生活,正是这个想法,让他抱憾终生。 穆无名可以挽救全镇的人,而此时,他却无法挽救近在眼前的八岁红。当他几乎失去理智,疯了一般从山外架回医生的时候,八岁红已经在炕上变的冰冷。 原本穆无名并不打算再把满身本领传给后人,但八岁红死后,他又改变主意,日夜督促儿子打熬磨练。 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初衷,我想,许多人都应该明白。 后来的事,就只有一句话了。 穆无名只活了三十九岁。 风尘英雄泪,一曲断人肠。 我在蜗居独饮的时候,时常会幻想对面那个虚无的对酌者就是穆无名。 其实江湖传言并不可信,穆家人,只是普通人。 穆无名也包括在内。 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情的普通人。 第五十三节 手印 蒸皱皱眉头,在旁边说!“别瞎说,什么鬼不鬼的,以渊川真讲水了?” “大哥,是真的。”严广丢了烟头解释道:“虽然我当时看不见水里的东西,但能感觉到,抓我脚踝的是只手,力气很大” 我们这些人遇见过的稀奇事太多了,虽然当时觉得匪夷所思,但事后真相大白,总是跳不出自然规律的圈子,特别是庞老二他们,和古墓打了半辈子交道,对神神鬼鬼这些东西,早就心知肚明。我和卫攀受他们熏染,再加上亲眼见到的事实。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我们对严广的话一点都不相信。 “老严。你这可真是瞎说。”铁柱蹲到他身边说:“这种地方多少年都没人来过,就算有鬼,鬼是从那儿来的?” “那那是我感觉错了?”严广被卫攀和铁柱一批评,似乎也有点怀疑自己的感觉。铁柱拿手电朝严广的脚踝处照去,嘴里说道:“肯定是你感觉错了研!这是什么!” 铁柱脸色突然一变,慌忙卷起严广的裤腿,严广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低头一看,顿时吓的大叫一声,语无伦次的指着自己的脚踝:“还是不是毛这一这是什么。” “二哥,你快来看看。” 我们几个也跟着庞老二围过去,严广的脚踝上,竟然清晰的显露出一个乌黑的手印!我生怕自己看错了,专门弯腰看了个仔细,确切来说。脚踝上不是一个完整的手印,只有三根手指的印记。 铁柱惊讶的抬头看看胖老二。问道:“二哥,这,这是鬼拍背?” “铁柱,什么是鬼拍背?” “鬼拍背是我们爬子里盛行的传说。”铁柱轻轻在严广脚踝上的手印处摸了摸,继续说:“过去的爬子下坑摸土货,准备离开的时候会感觉背后似有似无的被轻拍一下,如果被拍,千万不能回头。否则绝对走不出来,得把摸到的土货原地放下,再慢慢离开墓室。等出了坑,后。后背被拍的地方就有个乌黑的手印。这事都是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讲的,反正这么多年我是没遇见过。” “鬼拍背只不过是以讹传讹,绝对不是真事。” “不是真事。那庞二哥。”严广哭丧着脸说:“那我脚踝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庞老二摇摇头:“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你放宽心,不管怎么说,绝对不是鬼怪。 咱们眼下有大事要做,等离开这里,再慢慢研究吧。” “老严。”铁柱关切的问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疼不疼?” 严广几乎都快哭了:“本来是不疼的,你这么一说,到真觉得有点疼了,不光脚踝,还有头上,都疼起来了, “废话,你头上撞起个青包,能不疼吗。振作点,没事的。” 这件事让我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憷,原以为河水平静,即便不小心掉下去也没事。但严广的遭遇给我们彻底的打了预防针,掉进河里不光有事,而且还是耍命的大事。所以休息完毕再次出的时候我们把度放的特别慢,宁可多用点时间,也决不能有半点差错。 因为精神时刻处于极其紧张的状态,所以潜意识中就觉得体力消耗迅,身体的疲劳感越来越重。艰难的行进了几个小时后,大家都觉得走不动了。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钟,连夜返回营地肯定不现实,但眼前这种环境实在不适合睡觉。所以庞老二要大家再坚持一会儿,尽量到一个平坦宽阔的地方安身。 其实人的潜力很有挖掘的余地,明明觉得走不动了,但迫于形势无法落脚。竟然又撑着走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在河岸上找到一块天然形成的洼地,这才算安顿下来,取下背包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 我从背包里拿出几份食物和水,挨个分给大家,严广可能还沉浸在不安和恐惧中,面对我递过去的食物,摇了摇头:“省着吧,我不饿,吃不进。” 我硬把东西塞到他手里,安慰道:“这算多大点事嘛,又不疼又不痒,老严,这可不象你的作风啊。听卫副司令说,你也是员猛将,来,多少吃点,别等半夜自己爬起来找东西吃。”严广勉强接了东西,嘟囔道:“老子宁愿挨两刀,也不愿意脚脖子上留这么个,玩意儿,看着就不吉利,准得连着走两年霉运。” 大家嘻嘻哈哈闹了一会,给严广宽心。吃完东西后,就地枕着背包睡觉。虽然在河岸上,但为防万一,庞老二安排两个人一起守夜。我昨天晚上就没睡好,到现在眼皮子直打架,所以 这一整天实在把我累的够呛,所以睡的很沉。连梦都没做。正睡的香。铁柱捏着鼻子把我弄醒。幸灾乐祸的一笑:“小陈,该你守夜了,我再补个回笼觉说完,他又把严广摇醒。自己则舒舒服服躺下来。美滋滋的进入梦乡。 我和严广坐在洼地的边缘,一人拿着一支手电左右循环扫视,严广时不时就看看自己脚踝上的指印。越看越不踏实,忍不住凑到我身边低声问:“你说,水里那东西会不会缠上我?。 我忍不住笑了笑,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跟犯相思病一样,一会儿不念叨念叨这件事心里就不舒服。 “老严,我背后可常听你大哥夸你艺高人胆大,是不是真的。” 严广一听卫攀背后夸他,顿时眼睛一亮。暂时忘了黑手印的事儿,精神百倍的说:“咱可不是吹。到阳川打听打听,那些每天舞枪弄棒的小混混们,一听我老严的名字就浑身抖,敢有不服的,我就把他打服。不管他来几个”咱就光棍一条,可是”严广指指脚踝:“遇见这恶心事儿,弄的我也没办法 我和严广小声聊天,抽了好几根烟,总算打了两个小时的守夜时间。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使劲朝铁柱屁股上踹了一脚,又弯腰去揪他耳朵,嘴里嚷嚷道:“起床起床,都起床,上工了。 这句话尚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一颗子弹几乎贴着我的脊背呼啸而过,紧跟着又是几枪。我的反应还算迅,心里惊慌的同时立即俯身趴到地面,随手关掉手电拔出枪,其他人也吃惊不纷纷拔枪进入战斗状态。 后面黑乎乎一片,我们的手电也全关了,整个洞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我一边紧张的注视身后的动静,一边思索打黑枪的是否是粱家人。按理说应该不会,我们的行踪极其隐秘,而且接树坳这么偏远。他们怎么可能跟的过来?但抛开粱家人,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对我们不利。 大宾摸索着匍匐到我身边。轻声问:“那些人离我们多远?。 “枪一响我就趴下了,没能看见 “从枪声判断。大概离我们四十米。”严广低声骂道:“他娘的!实在太黑了,看不见人,要不然老子一枪就能打死一个。” 严广一说太黑,我猛然想起行动前准备的有民用即筒式照明弹。进洞前专门带了几个”因为一直没用上。所以差点给忘了。我连忙凭感觉在背包里乱摸,摸到第二个包时,找到了照明弹。我趴回原来的位置,对大宾和严广低声说:“咱们有照明弹,你们俩准备好,那些兔崽子不仗义,背后阴人。狠狠揍他们 大宾和严广枪法都很好,只是苦于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一听有照明弹,都兴奋的摩拳擦掌。我摸索着把控制弹射距离的刻度表卡到第四格,然后又跟后面的人轻声打招呼,让他们原地趴好,紧跟着根据让洞的实际高度,大致调整好角度。打出照明弹。 一道耀眼的白光着弧线快飞行到四十米外的距离后自动打开吊伞,我们正后方那片漆黑的区域顿时被照耀的亮如白昼,我匆匆看了一眼。对方大概七八个。人,正半蹲在河岸边向前靠拢。 砰砰两声枪响,大宾和严广率先难,对方中的两人一前一后中弹,在河岸上站立不稳,哀号着翻滚到河水中,其余的人可能没有预料到我们准备了这种东西,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惊慌失措的乱成一团。河岸没有任何可以当掩体的东西,大宾和严广弹无虚,专朝人腿上开枪,几声枪响过后,对面的七八个人纷纷中弹落水。我仔细的看了一下,并没有在这些人中现粱毅和刘胖子的身影,但我仍然感觉他们肯定是粱家人。落水的人开始还不停的出呼救嚎叫声,短短几分钟之后,一切声响都趋于平静,再没有半点声息,只能听到我们自己的呼吸声。 “小陈庞老二低声说:“再朝河面上打一 我答应一声,重新装填了照明弹,向河面的方向打出去。刚才落水的人已经踪影全无,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河水。 严广咽了口唾沫说:“都不见了,肯定是被河里的河里的东西给拖下去了 我估计也是这样。河水下的不明物力气非常大,我们三个人用尽全力也只不过和它勉强僵持,人如果落水,绝对无法跟它抗衡。 河里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第五十四节 力斗 二们怕对方怀留有后导,所以暂时趴在原地不敢擅自行删坚持了一个小时,庞老二说悄悄过去两个人看一下,穆连山马上回应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说完,他开了手电。随手抽出腰里的九节鞭。从我们身边跨过去,弯着腰慢慢向后走去。 我怕他势单力薄出现什么闪失。拿着枪也跟了过去。 走到对方刚才停留的地方时。到处都是他们丢下的零星物品穆连山回头对我说:“你就留在这儿,我再往前去看一下。” 地上有个,遗留的背包,我打开看了看。和我们携带的东西都差不多。看来对方也是有备而来。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背包拿回去。砰的一声枪响又从前方传来。我急忙压低身体。把手里的枪伸了出去。随后。走在前面的穆连山关掉手电,洞内又陷入一团漆黑,同时我还听到一阵急奔跑的声音。 周围一黑。我就懵了,呆在原地寸步难行,但又怕穆连山吃亏。狠狠心。打开自己手里的手电,拔腿就往前跑。想过去给他帮忙。河岸有些陡。但快奔跑的时候因为惯性的原因。其实比慢慢走还要稳一些。光影来回晃动中,我看见几条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其中一个赫然就是穆连山。再注目一看。刘胖子和粱毅竟然都在,而且,梁毅手里的枪已经对准了正在揪斗中的穆连山。情况万分紧急,我怕这时候开枪会误伤穆连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急的奔跑两步,朝梁毅扑过去。脚步一停,身体前冲的惯力就随之消失。我们俩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从河岸上滚了下去。 这几乎都是生在一瞬间的事,我和粱毅刚刚掉进河里,就又看见几团模糊的影子从河岸上滚下来。噗通噗通先后落水。 我和梁毅仍然死死揪住对方。手里的枪早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我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水,心里又恨又急,粱毅这王八蛋不知道水下的要命玩意儿,还不依不饶的死缠烂打,他水性比我好,落水不久就占了上风,我心里一急。也不管那么多了,憋着一口气,伸手紧紧揪住粱毅不放。要死就他娘的死到一起!最起码有个垫背的。 我本来占尽下风,但这股玩命的势头一拿出来,梁毅暂时也拿我没办法。在水里来回翻滚中。我看见刘胖子一个人在我们不远处乱扑腾,显然水性不佳,而穆连山和两个人抱成一团,扑腾的劲头更大。 河岸上由远至近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和手电光,庞老二他们这时候也只能不分敌我了,两根绑着石头的绳子嗖的扔过来,穆连山一伸手稳稳抓住其中一根,另一只手随之一抖,九节鞭毒蛇一般绕在敌人脖子上,借助绳子传来的拉力,硬生生把对方的颈骨拉断。剩下的那一个慌了手脚,抱着穆连山的大腿不肯松手,临出水面前,穆连山奋力一脚。端端正正踹到他面门上,这一脚力道十足,顿时把那家伙踹晕过去。 穆连山虽然脱身,但我没他那么好的身手和定力,绳子抛到面前却抓不住,刘胖子在水中越扑腾离我们越近,如果真被胖厮给缠上。我们三个人谁都别想活命。穆连山离开水面后并没有急着上去,拉着绳子踩在倾斜的河岸上,对上面的人大喊一声:“抓紧绳子!照明!”然后和耍杂技一样蹬着石壁快奔跑。整个身体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绕过我和粱毅,一脚踢到刘胖子鼻粱上,相当解恨。 刘胖子挨了这一脚,半条命都没了,尸体一般浮在水面一动不动。我总算松了口气,能腾出手和粱毅好好斗斗。但一转眼的功夫,原本漂浮的刘胖子猛然间被什么东西拉扯,两秒钟的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坏了!我心中一凛。知道是水下的不明物又在作祟,所以拼命挣扎着想先抓住不远处的绳子,刻在这时,左脚脚踝突然一紧,感觉一只大手在水底死死拽着我。 “下”下面有东西!”我几乎已经嗅到一丝恐怖的死亡气息。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因为我和梁毅缠在一起,分量加重,所以并没有两三秒就被拽下去,但即便如此,喊完话后,水下那股力量瞬间暴涨,身体猛然一沉,河水顿时淹过头顶。整个人也完全浸入水中。在这一刹那,我感觉死亡的铁索已经紧紧缠住了我的脖子。而我,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就在这千钧一的危急时亥。从水面上伸下来一只手,牢牢抓着我的胳膊,全力往上一拉,我和粱毅的脑袋随之浮出水面,原来是穆连让单手抓着绳子把我们给拽上来的。与此同时,抓我脚踝的那只乎也没有一丝松懈,那种冰冷滑腻的感觉简直和死一样难受,我算是深废体会了严产当初的心情。 粱毅不傻,这时候已经察觉到了水面下有什么要命的东西,所以死抱着我不松手,比抱他老婆还要卖力气。我和粱毅全靠穆连山一只手的力量支撑,才不致被拖进水。可想而知。穆大侠此刻所承担的压力远比我更大。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他几乎快把我的胳膊给捏碎了。 “抓住绳子!”穆连山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然后脚尖一挑。把另一条绳子挑到我面前。我伸手抓住,立即感到绳子上传来的拉力。一条绳子外加穆连山的力量,水面下的东西就坚持不住了,在我半个身子都被拉上来后,脚踝一松,压力顿减。直到这时。粱毅仍然抱着我不肯放手。我两条腿一只手都用不上力,只能无可奈何的任由他癞皮狗一样耍无赖。 如果梁毅仅仅是因为求生也就算了,但他眼见自己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而我们的人都荷枪实弹的在岸上等候,所以网一离开水面就从身上翻出把锋利的匕,抵住我的后心,低声喝道:“老实点,先上去!” 现在一条绳子已经足以支撑我们两人的重量,穆连山似有似无的冷哼了一声,松开抓着我胳膊的手,抽出九节鞭,手腕一抖,披捎二泛了眼睛样,准确丹误的缠住梁毅的年腕。用毅把持不住。匕哂当一声脱手落地。穆连山又重重一脚踢在梁毅的腮帮子上,这家伙知道一旦落水肯定没命,所以被踢的头昏脑胀还死抓着不肯松手。 穆连山的第二脚又踢了过来,练过功夫的人都知道,腿的力量要比手臂大的多,所以粱毅这次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扎进河里。我浑身上下无比轻松,几下就顺着绳子爬回河岸。苏玉早已经泪流满面,忍不住扑过来抱着我,泣不成声。 从头到尾算下来。这场打斗总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我隐然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我转头感激的看看穆大侠。他把九节鞭重新缠到腰上,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了。” 等我们各自稳住情绪的时候。河面也恢复了平静,梁毅和刘胖子虽然死的很惨,但绝对死有余辜。这样的人如果留在世上,不知道还会坑害多少人。与他们以往做的恶相比,葬身河底一点也不冤枉。 我们找回丢失的武器,又收拾了一些粱毅留下的物资,回到昨夜容身的洼地休息进食。直到这时,我才卷起湿漉漉的裤腿,注目一看,和严广一样,脚踝上赫然多了个乌黑的手印。 “有你做伴。我心里总算踏实些。”严广一边啃压缩饼干一边对我说:“小陈,你说,抓你脚踝的是不是一只手。” 说实话,那东西给我的感觉太象一只手了,甚至连手指都能感觉的到,但我绝不相信是水鬼。 “老严,这也不错啊,当个纹身吧,没事了撩起裤子看两眼。算是不虚此行。” “就是。”严广心情似乎爽朗了很多,随声附和道:“这纹身就咱哥俩有,别无分号,他们眼气还眼气不来呢。”刚才的一场恶斗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人员上的损伤我的“纹身”当然除外,反而让每个人的心头产生一种莫名轻松的感觉,总算是彻底甩掉了粱家这贴烂膏药,后面的行动中最起码不会再受到人为的阻挠。 不过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安稳,梁毅只不过是整个梁家的一分子,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成员,比如梁毅的父亲梁从信,这老头虽然上了年纪,但练过功夫的人体质都很好,上次我们在甘肃见到他的时候。老头儿精神看上去很不错。如果他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是因为我们而命丧地下河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些老鬼跟人斗了一辈子。论心计的话绝对不比金七爷逊色,实在是个很让人头疼的敌人。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事已经出了,况且梁毅和刘胖子都不是什么好鸟,死了才解恨。以后梁老头真跟我们过不去,也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了。 “对了,我网想起来!”卫攀正吃东西吃的有劲,突然象是想起什么事来,连忙咚咚咚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食物送下去,急匆匆说道:“岩树会不会有危险?”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反应过来,岩树栖身的山洞里放着一些我们暂时用不上的装备,如果梁毅进洞之前现岩树,会不会对他不利?假如岩树生什么意外,我们都有大麻烦,从格树坳到屋背山之间几天的路程,路途遥远而且复杂,没人引路的话,很有可能会迷路。 “先不想那些了。”庞老二对我们说:“岩树找的山洞离藏宝地很远。梁毅不一定能现他,就,算现在回去看看也没什么用,咱们尽快把事情办完。” 根据我们的推测,山洞内剩余的路程已经不多,没有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到达藏宝图上终点的那个圆圈位置。 地下河两岸的陆地越走越宽阔,越走越平坦,省了我们很多力气,三个多小时后,我们现手电照射出去的光线在远处有些异样,于是加紧脚步赶过去,走了二百米,前面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而我们也越来越惊讶。 “这一这就是山洞的尽头?” 我们几个都懵了,也不知道这里该不该算是尽头。山洞的空间在十几米外突然无限扩大,长宽都要以华里来计算,高度最少也在二百米以上。地下河静静的继续流淌,在我们身处的山洞与大空间的衔接处形成一道三四十米落差的瀑布,河水则全部流入空间底部一个直径约四五百米的地下湖。我们脚下,有两条深嵌在岩石内的粗铁链,一直斜着延伸到空间的底部。 藏宝图上的圆圈,原来就是指的这个空间。我们慢慢走到道路的尽头。一边盲目的在空间内四处扫视,一边暗自赞叹大自然的神奇。 手电光在这种环境下显然不敷使用,我拿出照明弹,以便观察一下空间内部的详细情况。照明弹的射距离被我调整到最大,耀眼的白光飞行出二百多米后到达最亮点,这个位置恰好是地下湖的偏中心区域。 一颗照明弹的光照范围并不能笼罩整个洞穴,所以只能从射到中心位置以后看个。大概。从表情情况来看,这里确实是整个山洞的尽头了,但除了两条从岩石内延伸下去的粗大铁索,我再没有看到其余任何东西。下面的地下湖是由河水汇流聚集起来的,湖面非常平静,只能听到瀑布入水时那种哗哗的水声。 不过,等照明弹缓缓落入地下湖后,我觉得这里不一定就是山洞的终点。因为地下河流淌了不知道多少年,源源不断的汇聚到地下湖中,水量相当惊人,地下湖应该有泄水的地方,要不然,整个山洞早就让淹了。 可是按照藏宝图上的路线,这里绝对已经是藏宝地的终点。我很怀疑图尽头的那个小圆圈所指的就是眼前这个极为宽阔的地下空间。但圆圈里的那个。黑点呢?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圆圈?黑点?看来不下去好好的勘察一番,是得不到什么结果的。 第五十五节 山穷水尽 二哥,我们下去看看吧,在卜面吊然居高临下,但黑州什么也看不见。手电光又照不了那么远 庞老二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咱们不能全部都下去,上面留几个人,如果下面真遇到什么危险。也好及时援手 最后,庞老二决定带我和大宾下去先围着地下湖走一圈,把空间内的大致情况摸一摸。由上而下供人通行的就只有那两根粗重的铁索了。古代人实在,搞工程很少偷工减料。从唐代至今,一千多年历史,但两根铁索依然无比坚固。虽然外面已经锈的不成样子,但支撑人体的重量绰绰有余。我们三个人带了必备的工具。顺铁索小心翼翼滑到空间的最底部。 这个地下空间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在光线充足的条件下,人站在一端也无法把另一端的情景全部看清楚,何况是现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只能靠手电作为照明工具,一点一点的沿着平静的地下湖开始排查。 与自然相比,任何人无疑都是渺小的。尤其是天然而成的那种奇景,真正的能使人叹为观止。眼前的大空间就是这样。自然的力量不仅在地下的山洞尽头形成一个方,比宽阔的空间,而且,圆形的地下湖恰好就位于空间的中央位置。 我们不敢离湖太今,因为地下河和地下湖是相连的,至今为止我们还没摸清地下河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要命的东西,所以走的太近的话,难保会不会出现意外。 个间内相当干净,甚至没有一点人为的痕迹,除了坚硬的岩石。就是那个地下湖了。我们走的很慢。观察的也很仔细,就是害怕错过任何有标记或者有异常的地方。走了一会我就有点心慌意乱,因为洞穴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高度很高。四周的情况我们可以辛苦一点去查看,不过一旦需要高空作业的时候那可就傻眼了。 就这么走了大约一半的时候。洞穴石壁的最边缘处出现一道非常宽的裂缝,高度大概只有二十厘米,裂缝和湖泊中间有一条类似于排水渠的浅沟,多余的湖水源源不断的从裂缝流下去,从而使湖泊一直保持固定的水位线。我们蹲在地上向裂缝里面照了照,湖水流进裂缝之后就和瀑布一样倾斜而下。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水流撞击岩面的声音,看样子还挺深。 我也不知道这该不该算是个通道,裂缝的宽度虽然很长,但二十多厘米的高度,估计人钻过去都很费劲。洞穴是地球的第五极。洞穴探险也一直被认为是一项高难度。高强度,高风险的活动,关键倒不是洞穴中的黑暗,而是常人在陆地上根本没有见过或者意想不到的情况都会生。我们虽然是来寻找宝藏,但归根结底还是和探险脱不开关系。比如眼前这道裂缝,裂缝的后面一片漆黑,而且由于视野的问题。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们三个;人在裂缝处蹲了好半天,还是打消了进一步探索它的念头,继续沿着湖岸去摸排还没有涉足的区域。不过走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有点担心了,因为当年无极圣师要把整个宝藏运送到这里来。必须得有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据我目前的观察。洞穴内根本没有一点人类活动过的迹象。可入口处那两根粗重的铁索分明告诉我们,这里肯定有人来过。 我忍着心头的疑惑和不安。坚持把整个地下湖连同湖岸差不多走了一遍。但能看到的只有湖水和岩石。 问题相当严重,据我估计。这个大洞穴确实就是藏宝地的终点。除了那道二十厘米的裂缝以外,我们没有现任何可以通行的通道,但同样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宝藏的具体藏放地点。要知道,圣师宝藏可不是一件两件东西。稍微费费心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起来。 终于,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后回到了刚才出的。庞老二也被难住了。他思索了片刻。对我们说:“手札上不知道原本就没有关于藏宝地的记载?还是后来被人毁掉了,我细心看了很多遍,始终没有揣摩出一句相关的信息 “二哥,咱们已经绕这么大个圈子走了一遍,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根本没有一丁点值得注意的地方啊我有些沮丧:“是那个地方出来问题?还是我们看的不够细致,把标记给漏过去了?。 庞老二摇摇头。说:“咱们还有个地方没看过“那里没看过?” 庞老二伸手朝方二地下湖指了指,说!,陆地都击讨了,只剩水甲没角泌咒六” “你的意思是,宝藏有可能沉在水底?。我有点不敢相信:“我觉得应该不会,无极圣师老谋深算。把宝藏沉到水底的话,他能想到后果。估计还是在陆地上。只不过我们没有现其中的蛛丝马迹 我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古代人就算自然科学知识再匿乏。但一些常识性东西总该知道的,在当时那种科技条件下,是无法把宝藏完美的密封起来送入水底的。除了瓷器之外,贵重金属以及古玩玉器在水里浸泡的时间长了,就等于把这些东西全给毁了,象无极圣师这种人肯定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恩,有这个,可能,毕竟咱们才三个人。走的又仓促,这里估计没有什么危险,叫上面的人都下来吧,人多眼多,也能检查的仔细一些。” 上面的人早已经等不及了。我一说让他们下来,还都以为有了现,一个比一个,灵动,蹭蹭蹭就顺着铁索来到洞底。 “陈主任!”卫攀激动的都扯出绵羊音了:“怎么样?有有没有找到东西?”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卫攀还以为我骗他。赶紧说:“我知道你在逗我玩,是不是?我知道你们肯定找到东西了是不是?要不然叫我们都下来干嘛 “卫副司令,不是兄弟不中用。是无极圣师太狡猾我跟刚刚下来的几个,人把具体情况一说,大家都傻脸了。在他们意识中,只要找到藏宝地,那就万事大吉,宝贝肯定都在藏宝地里露天堆着,但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为了避免第一次搜索中因为疏忽所造成的遗漏,我们所有人重新开始第二次搜索,因为缴获了梁毅他们的一些物资,所以食物饮水都比较充足。足够在这里坚持几天。至于岩树的事,只好再往后拖一拖了。 第二次搜索几乎是地毯式的,非常细致。当搜到那条用来泄水分流的裂缝时,我们专门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观察探索裂缝后的情况。湖泊中的水顺着裂缝流下去之后很可能形成或者汇集到另一条地下河中。至于地下河的走向,不得而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无极圣师那个年代里,想连人带东西一起穿过这道仅有二十厘米的裂缝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们用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完成了第二次搜索,结果和第一次一模一样。虽然大家细心再细心,但依然没能找到除了湖水和岩石以外的任何东西。这时候我基本上已经有了定论,入口处的两根粗重的铁索肯定是用来供人通行或者运送东西的,说明无极圣师当年确实来过这里。但到处都找不到宝藏的痕迹,可能真正应验了庞老二的推测。东西都在地下湖中。 这可真是要了我们的命了。先不说湖水有多深,只要我们试图下湖。单凭地下河里那种不明物就能给人造成致命的威胁,我们几个人的水性又烂的不能再烂。狗刨都勉强,更别说踩水潜水。这个湖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片禁区。 “咱们商量商量吧庞老二把大家召集起来以后说道:“如果真要下湖的话,可能以咱们眼前的能力根本就办不到。” “那怎么办。地方都找到了。没一点收获,实在是不甘心啊。” “眼下只能这样了,咱们先出洞,一个人回阳川负责准备一些下水用的装备,其余人在这里守着。这个湖太危险。没有绝对的安全保证的话,人下去就生死未卜 庞老二所说的危险还是来自那种不明物。我们几个人用尽全力才能把一个,人从河里拉上来,如果在水底遭遇这种东西的话,根本没有一点逃脱的可能。最关键的是,我们连水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谈不上如何防备。所以准备一些保命的装备措施是必不可少的。 初步的对策一制定好,大家就按原路先行返回。出来时那种兴奋狂热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水底作业和陆地作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尤其缺乏的是经验。而且山洞里的路那么难走。我们轻装走过来都险些出现麻烦,更别说携带那么多必要的装备。 其实这些也不算什么,无非就是浪费点时间和金钱,耐着性子慢慢运作就是了。我们所关心的是:宝藏究竟在不在湖底?。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办山叭姗,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六节 恐怖铁笼 恐怖铁笼 山洞中的路我们足足走了一天多,才算返回洞口。先前大家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藏宝地上,所以梁家偷袭的时候我们想过岩树的安危,不过当时那种情况确实不允许顾及那么多。只能先捡着要紧的事去办。 直到这时,我们才回味到:如果岩树真遭遇到梁家人,绝对很麻烦。因为屋背山到橡树坳之间的山路不是闹着玩的,非常难认,一旦迷路,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急匆匆的赶到落脚的山洞,没来得及用的装备全都整整齐齐按原样摆在山洞里,但并没有看见岩树的影子。我们生怕梁毅在外面留有后援,所以分成两路小心翼翼在周围搜索。 网刚走出去几步,就看见岩树提着两只不知名的花尾巴鸟,从林子里晃晃悠悠钻了出来。现在能卑安看见这家伙,真是意外之喜,大家几乎同时叫道:岩树! “啊!老板,你们回来了啊。”岩树连着三天没见到我们,心里估计也正在着急,连忙举着手里的花尾巴鸟朝我们晃了晃:“太好了,这两天可把我急死了,有心去找你们。又怕你们回来之后找不到我,所以不敢远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天我算是开张了,不过就打了两只,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庞老二试探着问了问这三天有没有现什么意外情况,岩树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我天天在林子里打东西,可惜那些野物现在精的线” 我们都放心了,甩为落脚的山洞比较偏远,梁毅不明情况,可能没有摸到这里来。 紧跟着,我们按照在路上已经商量好的对策分头行动,由卫攀跟岩树先离开这儿,回耻川调集人手以及下水的装备,其余的人则留在这里等候,负责看守藏宝地的入口。 我计算过,卫攀一来一去。即便在一酬负利的情况下,最少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把人和装备都带过来。我们的补给消耗了一部分。不过又从梁毅手里缴获了一点,加在一起勉强够支撑十来天。反正现在这个,季节,呆在山里绝对饿不死。 事不宜迟,卫攀拿了点东西,马上要求岩树和他先出山,岩树对我们的决定有点迷糊,但卫攀心急火燎,那有那么多时间跟他解释,随手从身上掏出二十张百元钞,算是提前支付给岩树报 岩树丫的变脸比”剧里变脸变的还快。本来迟迟疑疑的,一看见薄薄一叠钞票,立马满口答应我们的要求,扛着自己的猎枪,带卫攀出山。 趁卫攀回阳川搜集装备的这段时间,庞老二带着我们天天研究,力图把以后行动中的每一个缺漏都提前想到,然后找对策弥补。我们的初步设想是这样的:因为地下河中的不明物很可能顺水而落入地下湖中,所以人即便穿着潜水服一类的装备下去。也很难保证不出危险,所以,卫攀临走之前庞老二就交代过,一定要带一个特制的铁笼子回来。 这个笼子得用指头粗的钢筋焊接,高度得有一人多高,而且宽度要能容人在里面转身迂回。负责下水的人带着水肺和氧气进笼子,然后在船上沉入水底,由船牵引着笼子沿地下湖一点一点的排查。 这样的话,行动度可能会很慢,但潜水的人钻在铁笼子里,安全系数比较高,最起码在水下遇袭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地下河和地下湖里的东西肯定不是水鬼,面对指头粗的钢筋,连鲨鱼都只能看着笼子里的人望而兴叹。 不过如此一来,我们的工作量无形中已经提高了几倍,那么多装备,全都要搬进洞里。更为重要的是,卫攀可以带自己手下人帮忙往洞里运送东西,但下水的事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做,一想起冰凉幽深的地下湖,我就不由自主的腿抽筋。 等候期间也没什么事可做,没什么事可说,我们几个每天的必修课就是爬到高高的大树上,倚着树枚苦苦等候卫攀的身影。这种日子实在太难熬了,我和坐班房一样,每过一天就在大树上划一道做标记。原来设想的是卫攀抓紧时间做准备工作,半个月内过来跟我们汇合,但一直划了十八道,我们一群人吃完了食物,要靠野果子果腹的时候,卫攀才带着大队人马,赶着驻装备的骡子姗姗出现。 我吃野果子吃的嘴里淡出鸟儿了,一见卫攀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到他们手里抢了两个罐头。打开之后狂吃了一通。一边吃还一边埋怨卫攀:“卫副司令,你这度也太慢了吧,要是再晚来几天,兄弟们都得变野人。” “身不由己啊。”卫攀满脸歉意的说:“东西是早就准备齐了,可拉到屋背山那里就把我给难住了,这么多装备,人根本扛不进来,最后还是岩树出面给找了这么多骡子当运输工具。他娘的,票子花的和流水一样。” 卫攀这次带进山的人大多是他从自己档口盘口临时抽出来的人,这帮二太爷网一进山,新鲜的不得了,和出门度假一样,张罗着到附近去打猎。我看着他们一个个乐呵呵的,不由的苦笑一声,心说乐吧,赶紧趁现在乐乐,等扛东西进洞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庞老二专门看了看嘱咐卫攀赶制出来的钢筋铁笼子,这家伙太大也太沉,一头骡子驮着都费劲。卫攀知道这是给自己做的保命器材。所以一点不敢大意,亲自监工弄出来的,崭新的钢筋,焊接的非常结实,足够抵御水下不明物的物理攻击。 人一多,山洞里就住不下来了,只好跑到外面去露营。第二天清早,卫攀把自己的人一个个都踹起来,然后指挥大家带着已经归类整理好的装备往洞里运送。 这帮二太爷常年在档口和盘口上混,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一个个鸡贼的不得了,听到让搬装备进洞,就都知道有大生意要干。 骡子赶不进去,所有东西都得靠人扛,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鼓励大家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咬牙坚持下去。但真带着东西进了洞,才知道这么蛮干根本不行。开始的路还好说,一到了地下河流域的时候,几乎寸步难行,大件的物品无法顺利运送过去,气的卫攀大骂自己手下人不中用 不过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河岸上最陡峭的那段路,人空手走过去都要小心翼翼,何况带着那么多装备。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只好把准备下湖的船提前安装起来,推进地下河,然后用船运送到山洞尽头。 这种船其实也就是大号的木筏子,只不过四周加接了一圈船舷。然后用特种粘合剂密封船体上的缝隙。船一下水,形势大为好转,第一次没敢多运,上去了三个人,带了几套送氧设备和零星物资。卫攀专门在伙计里挑了两个南方人,从小就驾船下河下江捕过鱼的,由他们负责控船。 地下河水流缓慢,船运行在水面上又平又稳,两个驾船的人网开始还叼着烟卷满不在乎,说在这种水面上行船简直比走路都容易。卫攀在河岸上随船而行,大声嚷嚷着让他们都长点心。话音未落,一个人手里的船桨被水面下的东西缠住了。抢又抢不回来,顿时把他吓的脸色惨白,这才打起精神,十二分小心的应对起来。 快到尽头的时候,船就被人为控制住前进的势头,然后大家把东西全都搬到岸上,沿着两根粗重的铁索送到空间底部。搬运完一趟后,空船返回,接着运送其余的东西,来回跑了三趟,总算把所有东西全给安置好了。 搬运东西的那帮大爷们算是解放了,都被卫攀派到山洞外守候。最危险也最重要的事要由我们亲自去干。卫攀搞来的潜水设备比较粗陋,这也不怪他,真正全套先进的潜水设备在洞穴这种地方也没有条件可以运行。特别是潜水者和地面上的人之间的联络器材,非常落后,无法直接对话,是最老式的那种水下传感器,只有红黄绿三个灯。不过这也够用了,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强。 卫攀搞来这些水肺的时候还专门学了学具体的操作流程,因为设备简陋,所以操作起来很简单,只耍学会着压力表和氧气表就行。他给我们讲了一会,大家全都明白了。 我们几乎都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总得有个先行下水试探的人,商量了半天,还是由穆连山下去打头阵。干爬子的见的古怪东西很多,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适合到这种冷不丁就蹿出个吓死人玩意儿的地方作业。 我们帮着穆连山穿好潜水背心,因为人一直呆在铁笼子里作业,所以脚蹼就用不着了。船已经慢慢行驶到地下湖的中央位置,准备从这里开始,向四周延伸。穆连山钻进铁笼子,然后我们把笼子放下水,由船带着笼子行驶到预备考察的区域。 笼子一下水,慢慢的放下弃十多米的绞绳,还是没能到底,我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十多米的水深,普通人估计一辈子都没机会尝试。 绞绳一直送出去足有三十二米,穆连山才来信号,示意铁笼子完全沉入湖底。我们又把绞绳往回收了两米,然后开船,拖着水下的铁笼子和穆连山,朝预定探索的水下区域行驶。这种水肺的供氧时间大概是四十至五十分钟,不但潜水者随身的氧气表有显示,船上的人也都牢记着下水时间,在氧气耗尽前十分钟左右就得把人弄上来,因为初次下水的人因为心情紧张的缘故,心跳呼吸频率都会加大,浪费氧气,也就是说,在水下呆的实际时间其实只有半个来小时。卫攀尽最大努力搞了不少潜水氧气瓶,不过这么大的湖,完全走一遍的话也非常浪费时间,所以氧气很珍贵。在这种地方,氧气用完,大家就都无计可施。只能尽力赶工了。 穆连山在水下一直没有信号传来,这就说明他既没有危险也没有现。就在大家卡准时间准备拉他回来的时候,黄色信号灯嘟嘟闪了两下。我们几个人心头一动,赶紧停下船,把绞绳放开,让铁笼沉到湖底。 大概五分钟后,红色信号灯闪动,这是示意有危险,或者潜水者要求返回地面的信号。我们一点点收动绞绳,把铁笼子拉回船上。穆连山还没从笼子里出来,大家就围上去,激动万分的问:“有现?” 啪嗒,穆连山顺手扔到船上一件东西,一边脱身上的潜水背心,一边说:“就找到这东西,别的没看见什么。” 我们几个人如获至宝,围着穆连山扔下的东西仔细观察起来。不过费了很大功夫,眼睛都看花了,我才认出来,这东西只不过是一截已经锈的面目全非的铁链。 “这这是截铁链子?”卫攀明显有点失望。 “卫副司令,别丧气。”我兴奋的拍拍他的肩膀,胸有成竹的说:“铁链子都是人造出来的,你见过有天然形成的铁链?湖底既然有这种东西,很明显,若干年前,这里肯定有人涉足过。” “是无极圣师?” “很有可能,除了他,还能有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 “对啊!”卫攀兴奋的一拍大腿:“有希望有希望,这片区域要重点调查调查。” 因为时间关系,穆连山示意我们沉下铁笼后不久就被吊了上来,肯定没有太多时间在现铁链的地方仔细查看。所以大家心里都很来劲,铁柱迅换上潜水背心,嗖的一下钻进铁笼子:“快,抓紧时间,让我也下去感受感受。” 我们七手八脚把笼子放进水,沉到刚才穆连山止步的地方。这里湖水的深度我们已经掌握了,所以直接就把铁柱一次放到位,然后慢慢绕着周围二十平方米的个置牵动铁笼。 这二十平方米的地方足足用了有二十分钟时间,就怕水下能见度低,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现观察上的遗漏。虽然行动的很慢,但铁柱一直没有来信号。算算时间,铁柱大概还能坚持十多分钟,所以我们准备转移地方,朝旁边稍稍挪动一下,没想到红色信号灯突然嘟嘟闪动,大家连忙把铁笼子拉了上来。 等笼子出水的那一玄,所有人都傻眼了,笼子里竟然空空荡荡,已经没有铁柱的踪影。 这一章已经是第四部幽潭魔影了,但我太笨,不会搞邮分卷,所以就接着第三部往下写了 第五十七节 深水杀机 ,着空空如也的笼子。我们几个人的头“下子就懵了。” 卫攀在制作这个潜水铁笼的时候想的非常周到,铁笼内部有道锁,潜水者可以从笼子里面上锁,这样一来,无论外部遭受到怎么样的撞击,都能保证笼子完好无损。锁的钥匙还在我们手里,铁柱在水下究竟遇到什么情况,竟然连铁锁都被破坏了。 我们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营救工作,打算下去两个,人。庞老二要在水面坐镇指挥,所以我和穆连山匆忙的穿上潜水背心、潜水镜,带好武器。就在穿好全套装备准备进笼子下水的时候,我的脚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络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锁。 铁柱真他娘的犯迷糊了,只顾着兴奋,下水前连铁笼的锁都没顾得上。不过现在也不是埋怨的时候,我们所准备的水肺能用四十到五十分钟,不过这是对那些有经验的潜水者而言,初学者,尤其是在水下遇到危险进行搏斗的时候,人体肾上腺急分泌,心脏跳动和呼吸频率随之快增长,不知不觉间就会消耗大量的氧气。铁柱已经下水二十多分钟了,来自水底的危险和氧气的不足已经让我感觉到强烈的死亡信号,所以我们一头扎进笼子,迅下水。 地下湖的湖水其实非常清澈。如果在正常情况下,这样的水质能见度很高,但位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洞穴内就不一样了,下了水就如同掉进了墨缸,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入眼全是一片漆黑。水下便携式探照灯的照明范围有限,我和穆连山只能一人一边,紧张的注视具围的情况。因为着急救人,所以铁笼的下沉度非常快,等下潜到总水位一半的时候,穆连山突然碰了碰我,我意识到他肯定现了什么,扭头一看,在我们左侧的水下,有一团极为朦脑的亮光,正上下左右剧烈的摇晃。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铁柱。我连忙连按了三下传感器绿色信号灯,这是指示水面人员向左移动铁笼的信号,随即,铁笼迅左移,距水下那团亮光越来越近,我几半已经看到了两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引日纠缠在一起,不断的上下浮沉翻滚。 果然是铁柱!而和他纠缠在一起的东西我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称呼这东西,几乎没有具体的形状,就像一块漂浮在空中的薄纱一样,随着空气流动而不断变幻出各种形状。我们所配带的落后的通讯设备让我非常恼火,无法直接通话。只能靠信号灯的闪烁次数来做简单的信息反馈。我不断的按动信号灯,指挥铁笼靠近铁柱。 这种简单的联络方式无法精确铁笼的移动距离,我们的铁笼砰的撞上正在纠缠的铁柱和不明物后才停下来,不过就在双方撞击的一瞬间,穆连山已经从笼子的钢筋铁栏间探出一只手,牢牢抓住铁柱,然后回头对我做了个升出水面的动作。现在这种情况,我和穆连山都无法从笼中钻出去帮铁柱的忙,只能指挥铁笼回升,一股脑的全带上去。 卫攀在回阳川准备装备的时候,费了老大的劲,只搞来一把四点五毫米口径的水下手枪,因为这玩意儿大家都没用过,加上潜水者有铁笼保护,所以穆连山和铁柱下水的时候都没带。现在情况紧急,而且我也紧张到了极点,握着枪贴到铁笼的左侧。伺机给那怪东西迎头痛击。 机会终于来了。铁笼一上升,被动水流方向改变,原来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人和怪物暂时分开,但怪物似乎没有完全放开铁柱,始终粘着他左腿的小腿位置。我瞅准机会,准确无误的朝怪物射了一颗子弹。这种水下手枪和普通手枪有所不同的就是,它自身配备了一套防护装置,能够避免手枪的持有者在水下射击时被“水锤”作用所伤害。扣动扳机后,我明显能感觉压缩气体所带来的反冲击力,不过经过防护装置的处理,这股力量微乎其微,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 因为距离很近,所以怪物被结结实实的击中了,迫不得已放开铁柱,一溜烟的向水底划去,度非常之快。几秒钟的时间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终于松了口气,铁柱几乎要虚脱了,软塌塌的伸手抓着铁笼,随我们一起返回水面。 大家七手八脚把铁柱给弄上船,取下他的呼吸管潜水镜,这小子就算再皮头皮脸,遇到这种吓死人的事也不可能无动于衷,面色苍白,肾上腺激素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手脚身体都在不由自主的微微抖。过了好长时间,才从甲板上翻身爬起来,长长吸了口气,伸手向我要烟,丫的心也真够宽的了。 一支烟抽完,铁柱才算完全安定下来,给我们讲了讲才才的情况。其实他沉入湖底的时候已经觉自己忘记给笼子上锁,但看着水下的环境很安静,加上整个笼子都是钢筋焊接的。所以就没太在意,但入水二十分钟的时候,左腿突然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给缠住,铁笼没有锁,笼门一拉就开,他也随之被拽出铁笼。 虽然铁柱和怪东西的距离非常之近,已经光着膀子肉搏了,但他依然没着清对方的样说。怪物几乎也就没有固定的形状,象片卫生纸样。“就变成一团,一展就展成薄薄一片。 经过这次变故,我们心头的阴影和恐慌再一次加重,先前的推测很正确,地下河的怪物已经顺流而下,生存在地下湖中,我不相信它能隔着坚固的铁笼子把人怎么样,但这种内心深处的恐惧是挥之不去的。 不管怎么说,该继续的事还是要继续下去,穆连山再次披挂上阵,下水作业,半个来小时后一无所获的被拉了回来。整个洞穴内的温度一直很低,所以地下湖的水温已经可以用冰凉刺骨来形容,浸在水里半个小时,上来之后浑身上下都冷的和冰块一样,一个人不可能连续作业。所以他上来后,我又接着下水,当然,下水前肯定会吸取铁柱的教,把大铁锁牢牢锁上。 就这样连着折腾了两天,不断的上岸下水上岸下水,我们都低估了地下湖的复杂情况,两三千块钱一个的潜水气瓶,卫攀带了很多,但随着一次次消耗,越来越少,一旦气瓶耗尽,我们就得重新出山再去补充。相当麻烦。 所以,要趁着还有活动余地的时候尽力掘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连续毫无收获的搜索中,大家的情绪陷入了很低迷的状态,尽管相互之间经常打气加油,但人人都不傻,半个地下湖已经被我们犁了一遍。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湖底的情况,不是说想找到线弈就能找得到的。湖岸上呆着的几个人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下无所事事,几乎都快呆的精神分裂了,望着一天比一天少的气瓶,我连哭的**都消失了。 这天穆连山上船后我下去替换他,这种活动可完全不像现在在阳光明媚,清澈见底的近海海域潜水休闲那么惬意,阴森黑暗的湖底带给我的全是冰冷和恐惧,但不下水还不行,几百个日日夜夜都熬过来了,现在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战,哪怕牙都咬碎了也得坚持下去。所以我强打精神,穿好装备,顺铁笼再次没入漆黑的水里。 这种湖里也有种类不多的生物,有一种和带鱼一样狭长的鱼最讨厌,铁笼子里的人正聚精会神在探照灯的光照范围内观察情况,鱼在背后的黑暗中无声无息顺着铁栏间的空隙钻进笼子,把人吓一大跳。丫的,我厌烦的挥手把鱼赶走,心说再跟爷捣蛋,丢出去让怪物加加有 我们网下水的时候是在湖中心位置,经过摸索,已经完全排除了一半,所以现在搜索的位置是另一半。铁笼在水下缓缓移动,我拿着探照灯左右仔细的观察,时不时的看看压力表和氲气表。大概一刻钟后,昏暗的光照在不远处的湖底映射出一个凸起的影子,让我心头顿时一动。 地下湖的湖底并不平坦,岩石高低起伏,但我现在所看到的影子明显有个很规则的轮廓,肯定不是石头。我连忙示意铁笼下沉,离这东西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惊奇。这东西,竟然他娘的很象一艘小船。 我抑制住心头的激动,免得浪费氧气。铁笼缓缓的沉到湖底,和那个小船一样的东西轻轻碰撞了一下。这样一来,我刷旦能近距离观察它,而且还可以伸手触摸。几分钟之后,我几乎惊讶的连探照灯都拿不稳了,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确定下来,这真的是艘小船,倒扣在湖底。 但这并不是让我惊讶的原因。圣师宝藏如果真的由无极圣师隐藏在地下湖湖底,那么他当时动用船舶的可能性很大,偶尔出现意外,生沉船事故也极有可能。此时此刻让我惊讶的是,这艘沉没在湖底的船竟然是那种结构比较简单的铁皮船。 这种船虽然不是机动动力,仍然需要人工驱动,但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造船工艺,不耍说唐代了,就算距我们很近的清代,普通民用船只也都是竹木结构。 我的脑子几乎乱成一锅沸腾的糯米粥,毅粘糊糊的粘成一团。地下湖里怎么可能有铁皮船! 根据船的具体情况,我也分辨不出它究竟是意外沉没的还是被人有意弄沉的,至于把它运进山洞的人,更是无从猜测。 看看氧气表,还有十几分钟时间,为了观察的更为细致,我指挥水面上的人牵引铁笼,慢慢绕着沉没的铁皮船转了一圈,由于看不到水底的具体情况,上面的人操作失误。绕到铁皮船另一侧的时候,铁笼子重重撞击在船舷上,让我站立不稳,探照灯差点脱手而出。 不过这次撞击,又让我现了一些出人意料的情况。 铁皮船沉没在湖底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整个船身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石灰质似的物质,经过撞击,其中一大块随之脱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铁皮原貌。而我在这上面隐隐约约看见几个模糊的字迹。 这几个字大概有拳头大象打钢印一样阴刻在船体上,几乎诱成一片,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字。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匕小心翼翼想把锈迹刮掉,但怕破坏字体,所以舌的很吃力。氧气表显示,所剩氧气不多,我有点心急,简单处理了一下锈迹最,“地方,几个简体汉字混杂着阿拉伯数字模模糊糊旱现甩叭”!黑山游冯。 黑山游冯? 尽管我一时半会之间分辨不出这几个字的具体含义,但有一点已经母庸置疑,这艘小铁皮船,绝对是近代的产物。 这个结论一得出来,我也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似乎被人狠狠在心口捅了一刀。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四块墨玉,然后顺藤摸瓜来到藏宝地,竟然晚到了一步! 有一些不明来历的人,至少在若干年前已经来过这里,而且,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地下湖! 朦朦胧胧中,我产生出一股极为不利的脆想:这些人的来历背景虽然不清楚,但他们有能力运铁皮船进山洞,显然能量不隐藏在湖底的圣师宝藏是不是已经被他们掘走了? 我急忙信号让人拉我上去。上船之后冻的瑟瑟抖也顾不上了,哆哆嗦嗦的把我在水下的现一五一十告诉众人。 “有有人抢先了?”。卫攀听完之后如髅雷噬。结结巴巴问了一句。 这个现对我们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如果所有不利推测都是事实的话,那我们现在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再忙活一年都不会有任何结果。 “黑山游冯,黑山游经。庞老二皱着眉头反复思索着我在船体上现的这几个字,良久都没有安表自己的见解。 “不可能啊,这完全不可能啊!陈主任,你说,是不是完全不可能?”卫攀的情绪变的非常激动,使劲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咱们就是自己吓自己,别人不可能弃墨玉,没有墨玉就不可能找到藏宝地,宝藏一定还在湖底,一定还在” 我慢慢看了卫攀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沉没在湖底的铁皮船都被我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怪不得我们连着在水下寻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宝藏的迹象,很有可能已经被人连锅端了! 小陈。”庞老二不动声色的问:“你在船体上看见的这几个字清楚不清楚?” 我明白庞老二的意思,他是个做事细致的人,一向善于从蛛丝马迹上找到事情的突破口。水底的那艘船沉没了不知道多少年,已经没有现成的线索可供追查,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船体上的这几个寓意含糊的字。“应该不会看错,就是这几个字。” 穆连山一声不响的穿上装备,钻进铁笼:“放我下去,我再看看 刚才时间紧迫,我也不能确定船体其它位置还有没有什么,所以穆连山再下去查看一番完全有必要。铁皮船的沉没地点已经被我确认下来,铁笼子只要垂直降落,就能到达沉船的一侧。卫攀还在旁边跟铁柱分析这件事不能成立的依据,看上去真有点象走火入魔了。 可能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算以前的行动,光这次运送到让里的各种装备就花了十几万。而且卫攀调集过来那么多人手,他在阳川档口盘口上的生意肯定也要受影响,损失相当大。 钱是小事,关键是我们的希望被断绝了。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等待了半个多小时,穆连山返回水面,取掉潜水镜以后,冲庞老二摇了摇头,说:“确实是艘小铁皮船,除了已经被我们现的几个字以外,再没有别的了。” 卫攀虽然在旁边罗嗦个没完,但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圣师手札流传到今天是残本,缺失了很多重要的信息,有关当阳地宫玉眼的那一篇几乎流失殆尽,还是金老大临终前的一句遗言,让金七爷从中找到线索,链接起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可谓是十辛万苦加之上天眷顾。所以我们几个人心里一直有个既定的铁律:没有四件玉器,任何人都找不到藏宝地。 但事实却狠狠抽了我们一个大耳光。我不知道,继续在这里找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我们先想办法搞清这几个字的意思。”庞老二对我们说道:“气瓶快用完了,地下湖还有一小半尚未查探过,势必要回去一趟,顺便查一查,黑山游冯,究竟是什么意思 进来的时候满心欢喜,回去的时候垂头丧气,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懵懵懂懂跟着大家离开山洞。 洞外留守的那帮大爷们心情显然不错,几乎把外面变成游击队的宿营地,歪歪斜斜撑起几顶帐蓬,有的人打扑克赌钱,有的蒙头睡觉,有的扛着岩树的猎枪在附近打猎,快活的不得了。 岩树确实是个聪明人,自从第二次进山以后就很少说话,每天躲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别人乐。等我们几个人出来后,他才殷勤的过来打招呼。 连着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所以庞老二他们在山洞外支起帐篷睡觉。我看着满脸赔笑的岩树,心里灵机一动,拉着他跑到僻静处,拿石头在地上写了黑山游三个字,然后问道:“岩树,你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第五十八节 湖中洞 湖中洞 我在地上写的字一笔一划的很端正,岩树虽然没有正经上过学,但这几年因为工作关系,多多少少逼迫自己认了几个字。黑山游这三个字不算复杂,所以他看了两眼,摸摸脑袋说:“黑山游?到是不知道,不来”他指了指东北方向。接着说:“那边有个黑山。”“黑山?” “对,黑山。”岩树跟我解释说:“其实黑山是官名,我们本地人都叫那里黑岩山,大概猫年吧,黑山变成了森林公园。” 从字面意思上来看,黑山很好理解,但后面加了个游屿,就显得非常笼统,难以理解了。 “岩树,黑山离这里多远,你去过没有?” “黑山啊,比屋背山还远,那个地方通公路,从崇左可以坐旅游车直接到达,所以游人不需要向导,十来年前我去过一次,后来忙着混生活,那有闲工夫再跑来跑去的。老板,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黑山游…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啊。” “岩树。”我皱皱眉头:“你把我看的太傻了吧,一共三个字,我能记错?好了。先歇着吧,有事了再叫你。” 庞老二他们躲在帐篷里睡觉休养精神,我又走了困头,在山洞里枕着背包想心事。按目前情况来看,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如果做最坏打算。宝藏真的已经在若干年前被驾驶铁皮船的人弄走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还有,黑山,黑山游巧,好像它们之间应该有点关联的,我真得如果有必要,得到那里去实地看一看。 不过最让我想不通的就是,铁皮船的主人到底有多大的神通?没有一块墨玉和玉器就能摸到藏宝地来,如果这件事不是我亲眼所见,而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话,我肯定要不屑的回复他俩字:扯淡。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半上午,直到睡觉的人都醒了。我才把岩树说的黑山告诉他们。不过地下湖还有一小半没有涉足过,就这样半途而废去另找别的线索有点不合适,最起码也要把湖底的情况全都摸透才好再做决定。所以第二天清晨。岩树又带着卫攀,赶着骡子出山,我们缺的是气瓶,崇左地区应该能采购的到。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山区的大雨逐渐多了起来,一场雨能接连下两三天,帐篷挡不住这么大的雨,所以所有人把装备物资全部转移到瀑布后的山洞里,人也躲在里面避雨。在山洞里呆了几天,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很像解放前的湘西土匪。 可能卫攀和岩衬也被大雨堵在外面进不来,所以一连十天都没看见他们回来。我很怕这些人赶着骡队会出现意外。因为榕树坳外面那条河平时的水都及胸深,遇见这样的大雨,水位肯定要涨。 又过了一天。连绵的大雨总算停了,卫攀也随后带着人姗姗赶到。岩树一见我们就说这趟路可遭了老罪,他们其实中间都没怎么停顿,趁下雨的间歇一直在赶路,只不过到河那里就傻脸了,骡子不肯下河,卫攀急的挨个抽它们也不管用,还是雨停之后才勉强过来。 补充来的物资被运送到地下湖,紧张的水下摸查工作又继续开始。赶到第二天的时候,下水不到半个小时的穆连山突然来求情返回的信号,我们本来都蔫巴巴的蹲在船上,一看他信号,立即来了精神,因为穆大侠现在的潜水水平不断提高。带气瓶能在水下连续作业将近四十分钟,而这次他不到半个小时就要求返回。肯定是有了现。 我们连忙把潜水笼吊上来,借着手电光,依稀看见笼子里堆着一堆东西。等穆连山从笼子里钻出来以后,又把笼子里的东西全拿了出来。 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仔细一看之下,骨头。 这玩意我也见的多了,所以它们在水下泡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所有骨头全部来自同一具尸体,因为泡的久了,骨头也变成那种黄白的石灰质颜色,摸着非常粗糙就像石膏倒模倒出的一样。庞老二看了这些骨头后,下了个定论:入水时间不会过十年。 也就是说,尸体绝不是无极圣师进洞藏宝时留下的,很有可能是操控铁皮船的那帮其中之一。 这人是如何落水身亡已经无从研究,但很显然,那帮人来这里的时候行动似乎也不怎么顺畅,还死了人。穆连山说骨架在水下已经散了,但周围没有其它东西。 水下的工作一般都是我和穆连山铁柱轮流操作,穆连山上岸之后,我又接着下水,沿着他刚才已经查找过的地带边缘继续向左侧移动。在这种湖水中潜水真是相当要命的一件事,人进水以后完全就象沉入一个与世隔绝的黑暗世界,没有一丝水流的波动,那种无形中的压力几乎能把人憋疯,我感觉就凭我的心理素质,哪怕氧气充足,被闷在水下几个小时也会暂时性神经失常。 探照灯只能照射出一小片的光亮,所以我必须不停的在笼子里左右移动。尽量把视野拓宽。这次下水向左侧前进了将近三十米后。探照灯在湖底猛然照射出一颗完整的头颅骨。我让铁笼子靠近之后沉到湖底,现这颗头颅骨已经和身体分离了,左右几平方米内到处都是散乱的人体各部分骨髅,和穆连山捞上去的那一堆一样。 这些东西其实没有太大的价值,我考虑要不要把它们打捞上去。因为我们一直呆在铁笼子里作业。在水下不能离开铁笼,所以随身带了一把特制的类似于钳子一样的工具,完全伸展开以后有二点六米长,能够从钢筋铁栏间伸出去夹回自已想要的东西。想了想,既然已经来了,打捞回去也不费什么力气,于是我开始一点一点围着附近一小块地方用钳子夹骨头。 骨头尚未捞完,我又现了一个气瓶,明显也是潜水员所用的那种便携式气瓶,可能里面的氧气已经用完了,沉在湖底被泡的不成样子。伸出钳子把它夹回来后现个头太大,没法弄回笼子里。这种气瓶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了。品本二这让我觉得那此人肯定是在七八年前到的这甲,心在落后很多。 我就这样一只手拎着气瓶返回,刚一离水面,浮力消失,差点拿不动手里的气瓶。上船之后铁柱继续下水,我们则围着气瓶。想从中找出些有用的线索。不知道瓶子是被溶蚀的严重还是那些人细心。反正从头看到尾,连一个字都没有找到。 铁柱毫无收获的在水下晃了一圈之后,已经夜间八点多钟,这一天又白干了。我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真觉得宝藏早就被人掘过了。但整个地下湖百分之七十的地方已经查过,剩下这些不可能撂下不管。到最后,地下湖只剩靠岸边那一部分浅水位置没有看过,大家几乎也都麻木了,准备全弄完了之后再商量怎么办。然而,就在这时事情生了意向不到的变化。 这天我们吃过早饭,踩着般板登船,然后沿着湖岸行驶,在一处浅水区放下铁笼,穆连山入水几分钟以后一直信号,要求船向岸边利,因为我们的船结构简单,船底座基本算是个木筏,所以能够驶到离湖岸很近的地方。一直到快贴近岸边了,穆连山才妾信号出水。他一上来就告诉我们,水面四五米的地方有个洞。 据穆连山说,这个洞是那种天然形成的洞,直径只有一米多,洞口形状很不规则,不过由于能见度的问题,站在铁笼里根本开不到里面的任何情况。 这个消息顿时又给我们心理上带来一丝莫名的希垂和光明,连着几天死气沉沉的气氛立即活跃起来。大家马上商量进洞去看一看。 不过洞的直径太而且由于地形的问题,如果想进洞,人必须从铁笼里出来,然后只身进去。在水下全要靠铁笼保护,一旦离开,危险就很可能随之而来。最后我们想了个办法,船尽量拖着铁笼朝洞口靠拢,实在开不动的时候,由岸上的人横向牵引,尽量把铁笼门对准洞口,使进洞的人从铁笼出来后直接就能进去。 我们先按这个预想出的办法演戏了一次,效果很好,穆连山说经过人力牵引,铁笼能到达距离洞口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打开笼门就能钻进洞。 一切准备就绪后,穆连山第一次尝试进洞。岸上的人把铁笼牵引到位。不久之后穆连山就来绿信号灯,说明一切正常,岸上的人暂时松开牵引绳,等穆连山准备上来的时候再牵动铁笼接他。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湖下的洞里到底会不会给我们带来意外之喜,按我的想法,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科技生产力落后,没有任何潜水救生设备,无极圣师能把那么多金银财宝运到水下再横向送进湖中洞里?不可否认,他是后世公认的旁门第一高人,但这种需要高科技手段才能完成的事,实在不是跳跳大神就能解决的。但毕竟这个洞是下水搜索中寥寥无几的异常现象之一。决不能置之不理。当时我想着穆连山已经安全进洞,不管有没有现,他起码会提前给我们反馈。 但这个想法错七加错,开始十几二十分钟的时候,大家还满怀希望,但时间一长,这种情绪就变成了焦灼不堪,穆连山在洞里不知道遇见什么情况。四十分钟后都没有信号来。我们带的这种气瓶在水下作业四十分钟就已经有点危险了,必须尽快上岸,穆连山不会不知道,可他一直迟迟不信号,让人非常担忧。我们不停的给他信号。却始终没有一丝回应。 到五十分钟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不要说普通人,就算潜水经验丰富的人这时候也应该消耗完了气瓶中的氧气。没有氧气。人连几分钟都坚持不下去。铁柱早就穿好了全套装备,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拉开笼门钻进去,要我们把他送下水。 “等等!”我和庞老二同时喊了一声。我是想把那支四点五毫米口径的水下手枪交给他,庞老二则是让他带绳子下去,进洞后绑在身上。铁柱一向不用枪,而且当初在小阳山和金七爷生死一搏的时候被打掉右手的食指,但现在非比寻常,所以他左手接了枪,带着绳子沉入水底。岸上的人拉动牵引绳。铁笼很快就贴近洞口,随后,铁柱来绿色信号灯。 令人万万意想不到的是,铁柱入水进洞不到十分钟,传感器就传来红色信号灯,这一直是潜水者示意危险或者返回的信号,而且铁柱来的信号频率相当急促,我们也顾不得再放铁笼子,直接把绳子接到绞盘上,拼命往回拉,但绳子另一端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毫不费力的就拉了回来。 我们几个。人目瞪口呆,绳子竟然是空的,根本没有铁柱或者穆连辽的影子。这种小指粗的尼龙绳相当结实,不要说在水下拖动一两个人,就算在陆地上,承受几百斤的拉力都没有一点问题。我手忙脚乱的把绳子全拉到船上,拿起绳头看了看,绳子显然不是铁柱自己解开的,却象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从中切断的。 平时负责下水的只有我们三个人,遇见这种情况,只剩我还有点潜水经验。事关两条人命,我也不得不冒险下水。 庞老二重重捏捏我的胳膊:“进洞一定要慢!要小心!实在不行,就赶快信号要我们拉你回来!” 我用力点了点头,苏玉幸亏没在船上,否则她肯定会死死拖着我不让我下去。我整理好身上的装备,钻进铁笼,进水四五米后,就看见那个直径只有一米多的洞口。 铁笼由岸上的人横着拉到洞口前,我飞快的打开笼门,游鱼一般的钻进洞。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我一进洞就现,这是个小型的喇叭洞,和藏宝地的山洞一样。洞口但洞腹宽,而且整个洞呈向上倾斜的走向。 我手上也没有什么管用的武器,普通手枪没法拿到水下来用,只好握了一把锋利的潜水匕,在洞口处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两分钟,然后慢慢随着洞的走势纵深进入内部。 第五十九节 黑山游45 ”注前慢慢漂移了小一会户后,我就感觉到,按洞众样”出我,很可能再向前就会出水平面。我几乎是以厘米为单位一点点前进的,灯光在水面下穿射度很低,只能勉强把洞左右侧的面貌照出来,至于前方,始终是黑乎乎一片。在这种环境中潜水而行,那种心情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的,和在宽阔的湖底感觉根本不一样,而且已经有两个人毫无端倪的陷入这个洞,不知道我会不会是第三个。 我的人生中有几次经历的事让我感到沁入骨髓的寒冷恐惧,这个洞绝对算印象最深的一次。 尤其是离开铁笼,失去一切保护,我的神经紧绷成一道一触即断的线,可能现在任何突如其来的动静都能让我崩溃。 这个洞的宽度自从进洞之后就开始拓宽,不过到了左右间距七八米的时候就固定了下来,再往前走,始终是这个样子。地势仍在慢慢持续走高,一路上我没有现铁柱和穆连山的荐影,也没有其它异常。渐渐的,洞的高度过了湖水的水位线,我一伸头,上半身就从水面冒了出来。 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陆地怎么说也比水下好一点,最起码遇见险情还有搏击反抗的机会,不过下水前没有料到这一点,没有带枪,只好握着匕,一边左右注视周围的情况,一边寻找前面两个人有可能遗留下的痕迹。因为不知道前面会是怎么样的,所以氧气依然很珍贵,能省则省,我尝试着拿掉吸气管,浅浅呼吸了一口洞内的空气,可能由于这里的空气含氧量低,所以呼吸的时候给人一种微微堵塞不畅的感觉。 水越来越浅,刚开始的时候还在腹部,但走了不到十米,水就浅的只能淹住脚脖子。不过洞的高度始终保持在一百六十到一百七十公分之间,我这样的个子还要稍稍低着头在里面活动。探照灯虽然在水下光照范围以及强度有限,而在地面,比我们的聚光手电还要好用,光柱一下子就照射到洞的尽头。 我的脑袋顿时又懵了,洞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更不要说铁柱和穆连山。我连忙又走了几步,完全踩到实地上,用探照灯在里面每一个角落来回的扫视,希望能看到些和他们有关联的东西。 照着照着,我现这并不是个死洞,在洞尽头的左侧,似乎有个很窄的通道入口,因为洞壁是天然形成,所以不可能象人工开挖的隐道那样平整,突兀鳞响的石块遮挡住入口,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出来。 有又点希望了,我振作精神,高声叫铁柱和穆连山的名字,同时迈腿准备继续往前走。但话音网一落地,洞内隐隐传来回应声,过了不到两分钟,铁柱从左侧的入口探出半个身子,急匆匆的对我喊道:“千万别过来!”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立即停下脚步,在强烈的光照下,我看见铁柱仍然穿着潜水服,不过背后的气瓶已经卸掉了,紧跟着,穆连山也露出脑袋,看样子两个人精神很旺盛,似乎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铁柱,大侠,你们怎么回事?”我现在身处的位置和铁柱他们相隔了不到二十米,因为空间的问题。喊出的话带着一丁点回音。不过听的很清楚。我网一说完,铁柱心翼翼的贴着洞壁的尽头一点点从左侧的入口挪动出来,然后指了指前面四五米的地方:“这有个沟,沟里全是水。” 他一提醒,我才把光线压低,在他指出的位置看了看,果然一道七八米宽的沟横卧在我们之间,因为光线太暗,水面和地面又完全持平,连成黑乎乎的一片,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我感觉非常奇怪,走到这里的时候,湖水基本已经没有了,洞里这个沟怎么会淤积那么多的水? 我猛然意识到,铁柱急匆匆的对我示警,让我千万别过去,很可能危险就来自这条水沟。 “铁柱,这沟里有东西?” “他娘的!这么长的怪鱼!”铁柱伸手比划了一下:“一尺多长,好几条,差点把老子命都给要了。看,绳子都给它们硬啃断了。” “这沟里的水是那来的?我走到这儿就已经没水了。” “你站的地方看不见。”铁柱朝洞壁上指了一下:“这是个活洞,洞壁两旁都有洞口,和其它洞相连的,水是从别的洞涌进来的” 铁柱叽里呱啦一通解释,我才知道,穆连山进来的时候已经现沟里的怪鱼,侥幸爬到对岸,就不敢再冒险往回游了,这个洞在左侧分出别的通道以后,还有其它弯弯曲曲的通道,穆连山没办法,跟我们又无法直接用语言沟通,所以到里面的通道去找别的出口。这期间铁柱进了洞,一边喊穆连山一边冒冒失失下了水,穆连山正在通道内部,来不及阻拦,慌慌张张跑回来,把铁柱拽到岸上。 因为怕其他过来营救的人再遇险,他俩就窝在通道外侧,我一出声,俩人听的清清楚楚,连忙回应。七八米宽的沟,就算水性不好的人,一个猛子借助惯性也能冲到对岸,但他们两个都窝在对面不敢妄动,说明水下的怪鱼相当凶险。铁柱给我看了看被咬断的绳子,还有两条腿上的伤,离的太远,我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大腿小腿内侧血糊糊一片,潜水服都给咬破了。铁柱和要饭的一样靠着洞壁蹲下来,嘴里骂骂咧咧,誓以后有机会一定往沟里扔几只灌饱毒鼠强的鸡鸭,让丫的怪鱼吃个够。 除了这条藏着怪鱼的沟以外,洞里倒没有其它危险,我们三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条沟两两相望,大眼瞪小眼,急得直甩手。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各自在两岸寻找那种凸出来的、可以借力的岩石,打算凌空绑一道绳子,人沿着绳子爬过来。铁柱他们那边倒找到一处,但我这里实在没有借力的地方。 想了半天,无计可施,我只好信号退回去一趟,又带了庞老二下水进洞,把绳子隔空抛给铁柱,他们那边绑结实了以后,我和庞老二用尽全力在这边拉紧。人只要不进水,安全系数还很高,就算被沟里的鱼跳起来咬到,也没什么大碍,最多受点皮肉伤。 一切准备就绪后,铁柱让我和庞老二闪到一边,然后用力扔过来个,东西,随口说:“这是洞里找到的,等下带回去。” 我低头右实在说不清众是个什么玩意儿,应该是铁制品,锈圳州灶失尖原貌。因为忙着救人,所以暂时也顾不上问那么多。把那东西踢到一边,然后用力拉紧绳子。象这样横着支撑一个人一百多斤的重量不是件简单的事,我和庞老二几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才让铁柱紧贴着水面爬了过来。然后我们三个合力,又把穆连山弄回来。 这种沟里的鱼和鲨鱼一样,不但牙齿锋利,而且对血腥味特别敏感,铁柱过来的时候,腿上的伤口滴了几滴血下去,水下的鱼马上蜂拥而至,看的我直咽唾沫。这条沟按常理说应该和地下湖相连的,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水,但这种怪鱼怎么就生存在湖中洞的沟里?反正我们在湖面下作业了那么多天,从来没见过,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我们四个人依次从洞里被接回船上,所有人才松了口气。铁柱一边处理自己的伤口,一边对我们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他娘的多,二哥,你看看吧,那洞里还有斧刀。” “斧刀?”我踢了踢脚下那个锈的连它亲妈都认不出的铁坨子问道:“就是这东西?” 铁柱从洞里找到的那锈家伙很笨重,掂在手里最少也有十几二十斤的重量,尽管锈的相当厉害,但隐隐还能看出是把短厚的刀状物。庞老二说,这东西象刀子,但不是拿来砍人的,主要是明清两代的土爬子用来开墓砖用的。明清两代土爬子盗的基本都是前朝墓,其中唐墓和宋墓结构没有太大区别,墓顶厚,但墓室后侧的墓砖很薄,几乎只有一层,而且砖与砖之间没有粘合物,很怕爬子对付这种墓的时候都是从这里下手。当时的工具简陋,尚未出现三叶旋风铲这种利器,墓砖都是用沉重的斧刀硬生生砸开的。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革,爬子们的工具也日新月异,自从李鸭子明洛阳铲之后,其安盗墓工具不断改进完善。 斧刀这种笨家伙在清末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再用了。 问题是,清末时期就基本销声匿迹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湖中洞内?尽管湖底的沉船已经充分说明这里曾经有人来过,但他们绝不会背着水肺这样近代才出现的产物又提把斧刀下水作业。斧刀的主人和沉船的主人肯定不是一伙的。 卫攀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本来沉船的事还没搞清楚,现在又蹦出一把文物级的斧刀,搞的他按捺不住,跺着脚的骂街,根本没有一点过去的沉稳风范。事实上,这种情况确实让人很心烦,卫攀这些日子没干别的事,净在山里面进进出出的倒腾物资装备,鞋都穿坏两双又处处受打击,骂两句牢骚也是人之常情。 又用了两天时间,我们把剩下的区域全部走完,没有收获。除了第一次现的湖中洞外,接连又现了两个,但我们没进去,按照第一个洞内的情况来看,这三个洞是互相贯通的,就算进洞,也只不过绕几个圈子走到第一次进的那个洞里,没有任何意义。至此为止,整个,藏宝地已经全部勘探结束,所有收获如下:诱铁链一截,骨架两堆,废旧气瓶一个,斧刀一把。 我们的行动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继续找,只不过白费力气,不找,又实在不甘心,庞老二想了很久,然后对我们说:“现在该去查查黑山游冯了。” 黑山游冯,莫名其妙的几个字,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但岩树提供的情况还算有点意思,黑山游巧,黑山森林公园,从字面上看,相同的地方。 我们火返回洞外,询问岩树知道不知道从这里到黑山的路,岩树说很简单,从格树坳先回屋背山,然后到一次车,就能直接坐到黑山。事不宜迟,我和庞老二还有卫攀三个人简单收拾了点必备物资,由岩树领着出山,到黑山去碰碰运气。本来考虑到卫攀的情绪,是不打算带他去的,但卫攀执意要随行,这老小子身手虽然不怎么样,但社交方面却是强项,尤其是挺着胸膛往外拿票子的时候,那是真有身份,一副大家风范。 中间这段路程没什么可说的,岩树带我们出山,到车,很顺利的到达了黑山。这里现在也算是附近小有名气的旅游区,特别这个季节,游人挺多。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来查找那种铁皮船的源头,所以刚到黑山就着意打听这方面的情况。据了解,整个黑山地区一共有两个自然湖”夏拉湖和小秀湖,都在森林公园范围之内。 黑山这里的路只修了一段就修不动了,难度太大,所以车开到森林公园内一公里的地方就无法再前进,剩下的游览路线要靠步行,或者租当地人的骡子。从地图上看小秀湖离的近一些,所以,我们四个人率先到达这里。 一到小秀湖湖畔,大家忍不住激动了一下,因为湖面上不但有游人自着铁皮船或者租用小游艇游览风景,而且湖畔的浅水区一字停泊着十多艘铁皮船。尤其醒目的是,每艘船的船身上都用白油漆漆着黑山游旧,黑山游引此类的字眼。 黑山游冯,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湖底的沉船,就是从这里弄过去的,有可能是那帮人租去的,也有可能是直接买下的,但无论怎么说,线索已经被我们找到了一点! 湖畔旁边有个小房子,准备去湖里驾船游玩的游客都到小屋那里交押金。我们等前一拨游客交钱拿票离开之后,才凑到小屋跟前,里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还有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我们不可能直接上来就问谁在这里租过或者买过黑山游冯这艘铁皮船,所以只能旁敲侧击的先试探一下,如果有门,就再想别的办法继续问下去。 庞老二弯腰对着小屉的窗口问道:“我们想租艘船。” “一小时十元,押金二百元,交钱拿票,到湖边领船,游览时间截止到下午六点。”中年妇女流利的甩出几句话。 “不是,我们想租艘船到别的地方去用。” 那个男人本来一直低着头看报纸,一听到我们要租船到别的地方去用,马上抬起头,目光变的非常复杂:“租船?” 第六十节 疯子 么沾在庞老二身后,透过窗户,把那男人脸!的表情眉旧甘扑占清楚。这种表情我也形容不出来,因为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了。但是能够看的出,这绝不是友好的表情。 庞老二当然也注意到对方神色突然之间生的变化,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说:“我们照价给钱,多给点也无所谓。”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出来。那男人的反应更激烈了,砰的一拍桌子,阴沉着脸硬邦邦的甩出来两个字:“不租!”连他身边的中年妇女都吓了一跳。 岩树一看这情形,连忙挤到窗口前,用当地话跟男人交谈了几句。我们根本听不懂当地话,只好站在一边,等岩树交谈完了之后再跟我们解释。 不过,从这个男人的举动中,我们已经感觉到很不正常。 我们现在是以游人的身份来到小秀湖的。就算工作人员态度不好,最多也就是对我们爱答不理不冷不热,绝对没必要火。而且,我们只说租船。并没有牵扯到其它过分的问题,况且还是询问的口气,这男人,真有点怪。 岩树谈了半天,然后使眼色把我们叫到一旁,低声说:“各位老板。这个人什么都不肯说,我白跟他磨了半天嘴皮子,你们看,怎么办?” 庞老二压低声音说:“岩树,配合我们演场戏。” “演戏?”岩树顿时莫名其妙。 “咱们这样”庞老二低低说了几句,我们几个人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男人无端翻脸的背后肯定另有文章,而且是围绕租船这个话题所产生的,我们此行的目标就是搞清黑山游冯这艘沉船的事,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的话给套出来。恰好这时候小屋里的中年妇女推开门走了出去,我们赶紧商量完。随即又围到窗口。 庞老二不温不火的对那男人说:“我们知道,过去有人来这里租过船,租的是黑山游冯,对不对?” 那男人正大口抽着烟,听到这句话后马上呆了,手里的香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整个脸庞上凝结着疑惑,猜忌,不安,甚至还有点愤怒的表情。岩树趁他还没说话的空当,凑过来低声跟那男人说了两句,中间还回头指了指我们。 刚才我们就已经看出男人的异常,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仍然用游客的身份再去刨根问底的追问,换来的肯定是更大的不愉快。所以庞老二交代岩树,把我们的身份往官方机构上靠,而且不能说的那么明显,适可而止。 这一招相当管用。那男人听完岩树编出来的介绍之后,神色立即安稳下来。又抬眼仔细看了看我们三个。庞老二这种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属于那种有内涵深度的人,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等闲之辈。 庞老二的意思是想和那男人到僻静的地方谈一谈,岩树一说,男人默不作声,又伸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根烟。狠命的抽。一支烟快耍抽完的时候,离开小屋的中年妇女从远处走了回来,男人丢了烟头,用脚踩灭。跟那妇女打了招呼之后。微微一摆手,示意我们跟他走。 黑山的植被覆盖率很高小秀湖的旁边就是一片浓荫蔽日的林子。那男人头也不回的在前面带路,他虽然看样子已经有五十岁年纪,但身体很健康,只不过这时脚步有点虚浮。 一直朝林子里走了二三百米。浓密的树林几乎遮挡了所有阳光,周围也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男人在一棵大树旁停下脚步,伸手朝口袋一摸。好像是摸烟,但烟盒却丢在小屋里。我拿了自己的烟让给他,男人这时候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转变,接过烟后还微微一点头表示谢意。 等这支烟又抽了一半后,男人才开口慢慢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一直没人查过。你们?” “那艘黑山游冯最近刚刚被现。”庞老二很平静的说:“这中间牵扯到许多事,我们不能一一对你讲明,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来调查。只能先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然后由上级指示下一步的任务。” 男人点点头,对我们说他姓崔,黑山森林公园网挂牌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公园内的工作人员因为长年和天南海北的游人打交道,大家语言不通。只能用普通话沟通,所以老崔的普通话说的很不错,能让人听明白。 又简单说了几句之后,老崔就把话题转到黑山游冯上:“这件事是留年的时候生的,当时这里刚刚建成两年,知名度不高,而且离市区太远,所以游人一直不怎么多。我那时候已经在小秀湖负责游人租船游览的工作。每天都很清闲,守一天也没几个游人来租船。毖年3月份。有三个人跑到小秀湖。说想租一艘铁皮船用。” “这三个是什么人?” “这个。实在说不上来,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本地人,租船的事是他出面张罗的,其它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说想租一艘船到黑山西面的娃娃湖去玩几天。娃娃湖也是个自然湖,但很偏远,一直都没有开过,到现在还是一块野地。那时候我们的工作态度都很认真,船是公家的东西,我们的权力就是租给在小秀湖游览的游客,如果要让人把船带走,我作不了主。那个商量租船的人很健谈,一直央求我帮帮忙,那时候这里游人少。我们的船租出去一小时就三块钱。那人说他们大概租用十天左右,按每小时五块的租金全天租用,而且先付钱。我算了一下。一小时五块,一天就是一百二,十天就是一千二。这是给公园创收的好事,所以我到上面帮他们请示了一下。上面同意租给他们,不过要派我们的人跟着,主要是怕他们操作不当,把船给弄沉。出点事就麻烦了。最后。那三个人交了一千二百块钱租金还有一千块钱押金,和我一起在小秀湖负责游船的同事老林跟着他们上路了” 说到这里时,老崔顿了顿。眉头紧皱,语气也变了:“本来上面是派我去的,但当时我老婆身体不好,女儿又在崇左念书,这一来一去十多天,家里没人照顾,所以我的同事小林让我留下来,他跟着一起去。” “那三个租 在我意识里,现在不管做什么事,跟身份证都离不开关系,但第一代身份证是凹年才开始办理的,好年的时候,估计人们在这方面的意识还比较淡薄。果然,老崔摇了摇头,说:“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们给租船的人开押金条的时候,他们报的是李有财的名字 我暗自叹息一声,李有财,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老崔,你接着说 “原来说的租船期限是十天。我每天又上班又照顾家里,忙来忙去就忙晕了,大概过了快两个,星期时,我才想起来看看日历,租船的期限已经到了,但没有见他们把船送回来。当时想着可能是游人玩的尽兴,也就没太在意,反正他们有押金,出的部分能从押金里扣。但又等了几天,我心里开始不踏实,总觉得和堵了块石头一样。一直等了二十天,上面也着急了。船丢了是小事,就怕人出意外。所以我们公园组织了几个人,到娃娃湖去,我惦记小林,也跟着去了。我们到那里的时候,看不见一个,人影,也不见船,找了两天,什么都没找到。” 我心说黑山游冯是沉在椎树坳那里的,在娃娃湖找,哪怕把水都抽干了也肯定没结果。 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老崔的那个同事,估计凶多吉少。 “大概一个月以后,大家都觉得肯定是出事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谁也不敢怠慢,报了警。我们公园和警方配合着又找了好几天。还是没有找到林那时候正年轻,连婚都没结,小伙子人长的精神,又是个热心肠,关键,他是替我跟船到娃娃湖的,我比谁都急。可”老崔蹲在原地深深叹了口气,两只手狠狠揪揪自己的头:“可我也真是没办法 “这个小林失踪了?” “没有老崔摇了摇头,伸手接了搓自己的脸。 “没有?。我心里猛然一松,既然当时跟着租船人一起出行的小林没有失踪,那真是再好不过,只要找他问问当时的情况,最起码能对那些人摸出点头绪。但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我就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老崔的的神态很沉重。如果这个小林安然无恙的话,他应该不会这样。 我心里网一松,又跟着一紧小林如果真有什么意外,那这条线就等于完全断了。 “这件事不管是我们自己查,还是公家查,都没有结果,一个多月以后,突然有一对在山里打猎采药的父子把小林给送了回来。” “送回来了?他受伤了?。 “我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受了伤,但。老崔显然非常悲痛:“人已经疯了 “疯了!?”“这中间的情况都是那对猎人父子讲的,他们在七星岭那里打猎的时候,就看见小林一个人痴痴呆呆的在山里瞎转。这对父子觉得不对劲。上去一问林已经完全傻了,不会说话,猎人看了看他,身上好端端的也没受伤,就觉得很奇怪,一个疯子。怎么可能独自一人钻到深山里。问他什么话,他都不答,给东西吃,他倒接了。小林身上穿着我们公园的工作服,但这父子俩不识字。还是把小林带出山以后,别人才现工作服上模糊的字迹。猎人父子就这样把他给送了回来。” 果真如此,人虽然没死没失踪,但完全疯了,我们不可能再从他嘴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园里给小林报了工伤致残,就在我们的宿舍区住着,每个月领一点工资。他母亲受不了这打击小林出事一年以后,撒手去了小林的女朋友网开始还来看了他两次,化”老崔狠狠抽了口烟:“好好一个。小伙子,就这么毁了 说实话,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些租船的人虽然身份不明。但明显是冲着宝藏去的。如此机密的事小林因为被灭口都不足为奇。但偏偏是人活着,却疯了,那些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在深山老林里杀个人很简单,杀完以后就地挖坑埋掉,一百年也不可能被人现。但把人弄疯是什么意图?况且,有意让人神经失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比杀人还难。 “老崔,我们得去见见那个子,有时候看着他,我都忍不住想掉泪,心寒一。 其实我们也知道,从一个神经失常的人嘴里,无法了解到什么。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也不差那么一点功夫。毕竟小林是这件事的唯一知情者,尽管他已经疯了。 在我们的要求下,老崔答应带我们去看看。从小秀湖到职工的临时宿舍有好几公里,老崔因为被勾起了陈年旧事而喘嘘不已,我们则因为希望渺茫而无措,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交谈的兴致,一直埋着头走路。 职工的宿舍一看就知道是很多年前的老建筑,二层的旧楼,一楼用来当储藏间和厨房。二楼是住人的地方。这时候正是上班的时间。所以院子里没什么人。老崔的老婆身体一直不好,他先到自己家里去看了看,然后带我们到旁边的林的屋子。因为大家平时都上班。怕他出去乱跑,所以房门是反锁的。 一进门我们就看到了一个只有三十来岁。面色苍白的瘦弱男人。窝在床角呆。这人真是疯了,从他的眼神上就能看的出来。 “一直就是这样子,每天从早到晚窝在床止。” 小林对猛然冒出来的几个陌生人显然有点不适应,使劲又朝床角缩了缩,抓过床单盖在自己身上。我们几个不由无奈的互相对望了一眼。 就在大家准备转身出门的时候,缩在墙角的小林突然清晰的吐出一个字:“书!” 第六十一节 庞三指 浅嘴里叶露的众个字顿时把我们的脚步叉拉了回来。联在旁边摇摇头说:“几年了,一直是这样,从来不说话,偶尔开口,也就是两个字 虽然我听的很清楚,但仍然不敢确定小林所说的到底是什么字,书?输?叔?舒?汉语的同音字太多了,音一样,意思却相差千里万里。 庞老二盯着小林看了几眼,问老崔道:“除了这个字,还有个什么字?。 “还有个平卓,也不知道是那个平。” 正在这时,缩在床角的小林又张口说了个平字。这个平也有很多同音字,总之只从音上是听不出什么的。 “老崔,你问过他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没用的,头两年的时候经常问,他什么也不答,反正就是反反复复念叨这两个字,而且有时候反应很激烈,所以我就没再问过。”老崔惋惜的看了看眼神涣散的小林,沉重的摇摇头:“毁了,好好个小伙子,就这么毁了”。 趁老崔独自伤感的空当,我和卫攀还有庞老二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已经是配合了多次的老搭档了,有些话不用明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领会。 随即,卫攀轻轻咳嗽一声,说:“老崔,事情已经出了,你也不用天天挂在心上难受,我们一定尽全力查清楚这件事。不过。卫攀面带难色的继续说道:“现在能供查案子的线索实在太少了,你看能不能再试着问问小林,书、平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即便问了,可能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结果。但本着严谨的工作态度,还是问一问吧。” 说到最后,老崔还是无可奈何的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他坐到小林身边,把他身上的床单轻轻拉下来小林虽然疯了,神经完全崩溃,但对这个几年来一直照顾自己的人倒没有多少排斥的举动。老崔先安慰小林别怕,然后试探着问道:“林子。书、平,是什么意思?。 “书?平?”小林眼神呆滞的喃喃自语了两声,突然间象是被脑海中什么隐埋的记忆给利激了,一把抓过床单,把自己连头带身子给蒙了起来,浑身上下瑟瑟抖。 老崔无助的望了我们一眼,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感觉从小林这里得不到什么,几年间他一直都是这样,不可能突然就神智清醒起来。沉船这件事,到这里为止线索完全中断。 离开黑山的时候老崔还恳求我们尽力把事情查清楚,我只能点点头,然后心里苦笑两奂。 “二哥!”一离开黑山,卫攀就忍不住了,趁岩树上厕所的间隙,急切的问道:“事弄来弄去搞成这样,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庞老二显然也被难住了。揉了揉太阳穴,蹦出一个字:“难。” 我看卫攀那神情真是悲、愤、怒、哀、愁五味俱全,生怕他一口气憋过去也变成小林那样,连忙劝他。其实我也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自从寻找圣师宝藏以来,卫攀出力算是最大的,不但花钱如流水,而且还折进去好几个兄弟,眼见事情到了最后一步。却出现这样的情况。心理肯定很难承受。 恰好这时候岩树提着裤子往我们这边走,卫攀只好敛去脸上的表情,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赶路,一直出了森林公园,坐上回崇左的车,他才窝在车厢的角落里恢复那股悲戚的表情,简直就像亲儿子死到战场上一样,看的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虽然事情走到这一步,但还得回橡树坳,那么多人手和物资都留在那里,不去安置一下不行。所以我们准备在崇左休息一晚,第二天赶到屋背山,然后回搭树坳。岩树这辈子头一次在城里的宾馆下榻,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我们要了两个房间,我和卫攀一间,主要是陪他说说话,宽宽他的心。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宽他的心,因为我自己心里都揪的那叫一个紧。 我们俩脸对着脸抽烟聊天,卫攀一口气嘬掉半根烟,不停的跟我倒苦水。弄的我也有点受不了,所以赶紧转移话题,让他往阳川打个电话,问问生意上的事。这次行动需要的人多,卫攀把档口和盘口的人手调了一批,对生意肯定有影响。这也是卫攀的习惯,我们呆在深山老林里身不由己就算了,只要一到有通讯设施的地方,卫攀都要打个,电话问问生意,这时候可能给气糊涂了,我一提醒,他才嘟嘟囔囔的抓起电话,跟总台要长途。 甚话通了以后,卫攀跟对方随意说了几句,从他的语气和表情看,估计家里面一切都很正常。不过快挂电话的时候,对方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又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卫攀听完之后万万没有意想到,连忙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庞二哥的父亲到阳”了?”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才挂掉电话,我刚才忍着没说话,这时候才好奇的问道:“二哥的父亲到阳川干什么 “专门找二哥的卫攀一边穿鞋一边说:“前两天网到,直接找到家里去了,留了句话,要二哥得到消息后马上回阳川一趟,有十万火急的事 “没说什么事?。 “没有,老爷子传完话留下个地址就走了,哎!真是越忙越乱,也不知道二哥家又有什么事了。” 庞老二的父亲现在上了年纪,不大出来走动,不过过去在圈子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直和金七爷齐名。这也是个相当富有传奇色彩的人,传闻庞老爷子和庞老二一样。一向重义,年轻的时候为了搭救一个,朋友,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连根被切断了,只剩下三根手指,所以得了个庞三指的绰号。以前和庞老二闲聊的时候,曾经零零碎碎听他讲过几件庞三指的事,这老头没有金七爷那么重的名利心,年纪大了以后就呆在乡下,很少掺和外面的事。现在他亲自跑到阳川去找庞老二,肯定是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都挤到一块去了,这边的事还没弄完。庞老二又得回去一趟,后面的路该怎么走,真让人头疼。 卫攀跑到隔壁房间把庞老二叫来,然后对他说了刚才得到的消息。庞老二听完之后立即有点诧异的表情,他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几步,说道:“可能家里有大事了。我父亲常年住在乡下,一般的事都是交给我大哥去处理,他现在亲自跑来,我得回去瞧瞧。” 我和庞老二交情很深,如果他家里真生什么大事,我心里也很不安稳,所以我们三个人打算明天分头行动,我和庞老二回阳川一趟,卫攀留在这里坐镇,这次来的都是他的人,只有他能压制的住。 商量好了之后我们就没再多说什么,早早的睡觉,第二天清晨,我和庞老二急匆匆的往回赶。到了阳川,去卫攀听清楚庞老爷子留下的地址。我看这个地址好像是阳川附近一个县城里的,于是在卫攀公司找了辆车,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等我们摸到地方的时候,庞三指网好午睡起床。这老爷子六十多将近七十的年纪,但身体精神都相当的好,我偷眼看了看他的右手。果然只有三根手指。 庞老二对父亲相当尊敬,见面之后先恭恭敬敬的问了问他的身体,然后把我介绍给庞三指。我和庞老二一起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他过年回家的时候大概也跟庞三指说了关于我的情况。庞老本子虽然也是过去做过大事的人,但和金七爷、梁从信等人不同,没有一点架子,和蔼可亲,尤其是这老头一辈子豪洒重义,他知道我跟庞老二之间是过命的交情,所以对我很客气。 我和庞老二虽然交情好,但他们父子间这次商谈的可能是家里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太方便旁听,所以寒暄完了以后,我有意说想出去走走,以便让他们俩单独密谈。 没想到我刚一说完,庞老爷子就摆摆手,说:“不用避嫌,这件事跟你也大有关有。 跟我也有关系?我一下子就糊涂了,我既不是他们爬子圈里的人,过去和庞三指也没见过面,我总以为他十万火急的把庞老二叫回来是因为他们家的私事,没想到老头竟然说和我也有关系。 庞三指不知道是怎么住到乡下这个农家小院的,反正除了他之外,没见到第二个人,老头把我们带到他睡觉的卧室,三个人分开坐下后,他才开口问庞老二:“那件事做的怎么样了?”“被卡住了 庞老二这么一说,我才知道老头提的是宝藏的事。圣师宝藏虽然机密,但庞老二深知自己父亲的秉性,可能顺便也把我和他之间的约定也告诉了老爷子。我心说难倒庞三指这次是为了宝藏的事而来? 跟着,庞老二把我们遇到的困境详细跟老爷子讲了一遍。老头听完后没有当即表态,骨碌碌揉着手里的两个核桃,几分钟后才张口说了句好像和宝藏毫无关联的话:“徐三魁的墓被找到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徐三魁是什么人,事后庞老二跟我说,这个徐三魁是明末清初中国北方名头最大的土爬子,传闻他原来是个读书人,因为屡试不中,加上当时正是乱世,所以一气之下扔下书本去干别的营生,跟家里一个远房叔叔开始下坑摸货。那时候可不象现在,现在北方大部分早坑都已经被爬子来来回回下了几次甚至几十次,偶尔现一个肥坑,几股势力较强的爬子之间免不了你争我抢,有时候斗的过火了,死人的事都经常生。 而在徐三魁那个年代,情况就好的多。他先后跟着几个老爬子打下手,十多年下来,练就一身本领。当时干爬子的那些人好多都是被乱世所逼,吃不上饭的穷苦人,而徐三魁就不一样,他念过这么多年的书,属于爬子里的知识分子。头脑眼光都非常出色,最重要的是他不但心细,而且胆子粗,二十年间,几乎已经成为中国北方石戏凶十爬子,带领弄下掘过相当多的大但如此“愕…爬子的盗墓工具在明末的时候有了划时代的改进,其中三项都是徐三魁创的。 徐三魁作为一个资深的土爬子,对这中间的套路熟的不能再熟。所以他的墓一直都是个。谜。因为这人做了一辈子大事。聚敛的财宝无数,从明末清初到前些年,不断有知情者全力寻找他的墓穴,但始终没能如愿。 当然,庞三指网说出来这个人的时候,我还一无所知,又不好随便问,只能跟着听。庞老二听说徐三魁的墓被挖出来了。也有点吃惊。不过更让我们疑惑的是,他跟我们所做的事没有什么关系,老爷子现在抛出这个话题,有什么寓意? 照你所说,你们现在已经摸到崇左附近的榕树坳?”庞三指顿了顿,突然又从徐三魁身上转开话题,重新回到圣师宝藏上。这老头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真搞的我有点莫名其妙。 “是,现在就是被卡在格树坳那里没有进展。” “那这件事不能再干下去了庞三指一脸肃穆的说:“很危险 我算是彻底服了,我很不适应这种跳跃性极强的谈话方式。而且,庞三指看样子就不像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说圣师宝藏这件事有危险,必定是得到了什么信息。但这件事庞老二早就跟他提过,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我们寻找到藏宝地又屡受挫折的时候跑来示警。这搞的算是那一出。 庞老二显然也摸不到头绪,所以试探着问:“爹,您的意思是?” “我这么说你们肯定听不明白,从头说吧。天雄,两年多以前我就已经得到本圣师手札,不过也无心再参与这件事,所以只当本古籍浏览浏览。一直到你说开始找寻宝藏的时候,我还有些纳闷,怎么会有那么多手札残本流传下来?”庞三指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他早在两年多以前就已经有圣卑手札了,这玩意儿确实太多了,光我了解到的,就有好几本。 说到这儿时,庞三指赞许的看了我一眼:“你们两个之间的约定,我也知道,这是正事,所以我也没有阻拦。这些年我一直住在乡下,日子过的安稳惬意,不过以前那些老兄弟们,还有没洗手的,领着帮后辈在外面折腾。前些日子,有个老兄弟找到我,说他们在河南那边现个大坑,很可能是徐三魁的墓,老兄弟手下没有手硬的人,所以没敢贸然下坑,专门跑来找我搭把手。我怕冷了朋友的面子,再加上这么多年都没动过手,叫他说的有点心痒,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我心说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徐三魁身上了,不过转念一想,老头不可能千里迢迢从河北赶来就为了闲扯淡,肯定另有内情,所以我和庞老二一言不,坐在那里继续往平听。 “老兄弟一听我肯和他搭杆子,很高兴,说徐三魁是明末清初爬子中的翘楚,一辈子下过的大坑数不胜数,他的墓,肯定是个肥坑,不管事做成后收获如何,我们两个二一添作五,平分。我倒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为了顾全朋友面子,另外去试试这把老骨头还管用不管用。临去之前,我和老兄弟就仔细商议过,徐三魁那样的见识本领,他的墓肯定很扎手,事先得有个详尽的计划。连着谋划了三天,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想到了,一起准备妥当,我们才动身。” “爹,这些事,用不着您老人家动手,真是推脱不掉,不是还有大哥吗。” “朋友是冲我而来,我若是指派个后辈跟着去,不是明摆着冷朋友的脸吗?我和那老兄弟带了他两个徒弟,先到踩好的点去看了看。老兄弟的推测没错,那个。坑很可能就是徐三魁的。中间费了点波折,总算平安进去,又平安出来了。” 庞三指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知道,实际情况绝不会这么轻松,庞家父子都是行事低调的人,这种大买卖,如果放到松爷那样的人身上,估计三两天就得传遍几个省。 “我们俩事先预计,徐三魁这个坑很肥,但进去之后才知道,跟预想的相差很远,虽然有点陪葬,却绝对不像传闻中那么过火。乱七八糟的土货大概拿了十五六件,其中有个将近二尺长的扁平匣子,里面分上下两层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四块白玉,每一块上面都刻着蝇头小字,记载的是徐三魁这一生所下的二十四个大坑。我喜欢这物件,别的东西都归老兄弟,我只带了这个匣子回去。到家之后用了两天时间,把这些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庞三指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看我和庞老二,把手里的核桃放回衣兜,接着慢慢说道:“恐怕你们都想不到,二十四块白玉里最后一块,说的就是圣师宝藏 大结局 最后一战 ”们几个都懵了,也不知道这里该不该算是尽头。wwww.26dd.cn书友整~理提~供山讽,川在十几米外突然无限扩大,长宽都要以华里来计算,高度最少也在二百米以上。地下河静静的继续流淌,在我们身处的山洞与大空间的衔接处形成一道三四十米落差的瀑布,河水则全部流入空间底部一个直径约二百米的地下湖中。我们脚下,有两条深嵌在岩石内的粗铁链,一直斜着延伸到空间的底部。 藏宝图上的圆圈,原来就是指的这个空间。我们慢慢走到道路的尽头,一边盲目的在空间内四处扫视,一边暗自赞叹大自然的神奇。 手电光在这种环境下显然不敷使用,我拿出照明弹,以便观察一下空间内部的详细情况。照明弹的射距离被我调整到最大,耀眼的白光飞行出二百多米后到达最亮点,这个位置恰好是地下湖的中心区域。 就在照明弹的照明范围内,我们几乎同时看到湖泊的右侧竟然静静停泊着一艘船。 “快看,快看!”铁柱兴奋的指着湖面叫道:“下面有艘船!” “别嚷嚷,别人都不瞎。” “东西就在船上!肯定在船七!”我忍不住也跟这铁柱一起嚷嚷道:“草图上路线的尽头是一个圆圈,圆圈里还有个黑点,圆圈就是这个空间,黑点就是船!” 我们激动的几乎都要爆炸了,恨不得直接从上面跳下去,然后游到船上。那两根并排的粗铁索可能就是当年向下面运送东西所用的。看样子还很结实,我们可以顺铁索滑下去,直接到达空间的底部。 圣师宝藏一直离我们那么的遥远,而现在,它竟然就在几百米外。莫名的骚动和兴奋冲击的我们大脑极度热,只有庞老二还保持着平日的冷静,他先拿了捆绳子,做了个保险扣,然后沿铁索顺利的滑下去,古代人都很实在,干活不偷工减料,这两根铁索在山洞内足足放置了上千年,但依然象从前那样沉重坚固。 我们依次利用铁索从上面下来,几乎着魔一样不由自主的向湖边靠拢。那艘从唐代开始就停泊在这里的船对我们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大到无法抗拒。一直走到湖边,我才想起个很实际的问题,怎么到船上去? 游泳肯定不行。别说我们水性不好,点,算水性奇佳也不能下水。因为地下湖和地下河是相连的,河要的不明物难保不会在湖里出现,虽然大船离岸边最多只有二十米距离,但这段距离绝不能轻易逾越。 “大家沉住气,先不要急,我们绕着湖走一圈,熬了这么长时间。马上就要修成正果,千万不能关键时囊翻船。” “对对对,二哥说的对,都清醒清醒。”啪的一声,铁柱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跟我学,冷静、冷静、再冷静。” 我们按捺住躁动的心情,跟庞老二在湖泊四周完完整整的走了一遍。按常理推测,那么大一艘船。肯定无法整体从山洞运进来,应该是先运进来造船材料,就地造好船之后直接下水。但走了一圈,我们也没有现任何造船的痕迹,就连零零碎碎的边角料都看不见,天知道无极圣师当年是怎么把这里打扫的如此干净的 湖里的船整体着上去象一艘画艘,二十六七米长,十几米宽既没有船帆,也没有桅杆,简直象一个特大型的肥皂盒漂在水里一样。 如果在陆地上,再难办的事也能想办法解决,但死水一潭的小湖泊,真把我们难到了。庞老二独自沉思了半天,伸手朝湖面比刮了一下,然后对我们说:“二十米的距离,应该能游的过去,但危险太大,不如我们想办法把船拉过来。” “二哥,你把我说晕了。”铁柱迷迷糊糊说:“游都游不过去,怎么拉?” “我来试试。”庞老二把绑着石头的绳子拿了一捆出来,拉出二十米这么长一段,随手掂掂石头,然后让我们给他照明,用力把石头向大船扔过去。 庞老二臂力很强,石头在空中飞行了二十来米后仍然余力不衰,但受绳子长度的影响,猛然间改变方向,在围栏上飞快的绕了几个圈,等于把绳子固定在了围栏上。庞老二伸手一拉,回头招呼我们一起动手。 我们憋足了吃奶的劲儿,和拔河一样,几个人同时用力,大船微微一动,但绕着绳子的围栏腐朽的厉害,经受不住这么大一股力量。被拉垮了一段。庞老二重新把绳子拽回来,旧法重施,一点一点的拉动大船。 大船上的好几处围栏几乎全被拉断了。才艰难的向岸边靠拢了十米的距离,因为湖水变浅,淹不过船的吃水线,所以拉到这里时,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二哥,身上绑着绳子,下水吧,十来米的距离,扑腾两下就到了,万一有意外情况,岸上的人把他拉回来就是了。” 庞老二想了想,觉得以眼下的情况只能这么冒险一搏。苏玉紧紧拉住我,死活不让我第一个下去,最后铁柱身上绑着绳子率先下水,姿势极为难看的扑腾到船边,伸手甩上去一根绳子,缠紧围栏后轻轻巧巧的攀上大船。后面的人看他安然无恙的上了船,心里一阵欣喜,一个接一个的游了过去。 穆连山最后一个下水,游到船边后,我们几个人开始拉他,但刚一动手,我就感觉绳子上的重量猛然一沉,穆连山随即示警,水下有东西缠住他的脚脖子了。我们几个不敢松懈,都使出最大力量拉绳子,很快就把穆连山拉了上来。穆连山上船的一刹那,右腿一甩,竟然带上来黑乎乎一团东西,落到甲板上后四处扑腾。 这东西大概就是藏在水底抓我们脚踝的元凶,样子实在太怪了,说不清是什么玩意,浑身软塌塌的就像没有骨头一样,长着两只粗壮的触角,每只触角的前端,分出三只手指粗细的小触角。我和大宾眼疾手快,伸手掏枪,朝怪物身上连开了几枪,腥臭的体液四处飞溅。没想到它生命力相当顽强,吃了几颗子弹后仍然活蹦乱跳,看的人头皮麻,严广也加入战团,我们三个人打光了枪里的子弹,怪物几乎被打成马蜂窝,才逐渐平息下来。“这是什么玩意儿,渐我一身臭水。”铁柱随手在身上一抹,竟然现整个手掌都是黑漆漆的,其他人也都是这样,溅在身体各处的怪物体液又黑又臭,而且浸染力强,擦都擦不掉。搞了半天,人人一身黑印,和我脚踝上的黑手 一同工,苏玉胳膊上沾了大片。都快急哭了。” 现在再急也没用,只能等回去之后到医院检查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庞老二最倒霉,左脸颊黑了一片,他倒不怎么在乎,简单分配了一下,留几个人在甲板,剩下的到船舱去看看。我知道,大批的宝藏肯定就在船舱内,按这艘船的高度来看,只有甲板和船舱两层,所以,只要进入船舱,说不定马上就能看到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 船舱的舱门上锁着一只巨大的铜锁,被我两枪给打断了,我们闪到一旁,然后轻轻拉开舱门,以防有机关这类东西。过了一会儿,见毫无动静,庞老二才用手电朝舱内照了照。随着手电光柱的照射,整个船舱内密密麻麻的箱子顿时映入眼帘。 宝藏!圣师宝藏! 在这一刻,我几乎有种要热泪盈眶的感觉,无数的箱子,传说中的圣师宝藏,距我们只有咫尺之遥,触手可得,而为了这些东西,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别的人已经说不出话了,目瞪口呆盯着面前的箱子都和傻了一样,过了半天,卫攀才喃喃自语道:“圣师宝藏圣师宝藏 我学着铁柱的样子,啪的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拍拍卫攀:“卫副司令,别忙着陶醉,咱们先打开口箱子验验货 “对对对,验验货,验验货卫攀转脸冲我一笑,其实我也说不清他这表情是笑还是哭。 庞老二慢慢进入船舱,整个船舱内的箱子摆的整整齐齐,几乎占据了船舱的绝大部分面积,就在正中间留下条一米宽的过道,网走了几步,庞老二脚下突然咔的一声轻响,极象是触动了机关的声音。我们心里同时吃了一惊,立即俯下身子,紧张的注视着四周的变化,唯恐箭雨天火之类的东西冒出来。但两分钟过去,周围没有丝毫异状。庞老二照了照脚下,说可能是虚惊一场,只不过踩到了腐朽的甲板。 我们长长松了口气,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有命挣钱没命花。网赚了座金山回来,结果一蹬腿上西天报道去了,我们可不愿这样的悲剧生在自己身上。 “二哥,打开口箱子看看吧 庞老二点点头,随便在身边选了口箱子。船舱里的箱子和我们在河川地道内现的箱子大同小异,虽然大小外形不一样,但都是用松香封口。我们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打开,顿时感觉呼吸急促,箱子分上下两层,整齐的码放着几十件玉器,这些东西不用看就知道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绝对不掺一丝水分的唐玉!我轻轻取了一件出来,双手在不知不觉间微微颤抖,说实话,我真分辨不出玉的好坏,因为过去在三谭院混饭吃的时候经手的都些大路货,象这样的好东西连见都没有见过。 “财了财了。卫攀一手捏着一件玉器,手抖的比我还厉害:“小小陈你知道我手上这,这两件值值多少钱?” “不管多少钱我随手把手里的玉器装进口袋:“反正都是难们的。” 卫攀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激动了一会就有所好转,拿着手电和铁柱开始一五一十的数船舱里的箱子。我和庞老二则慢慢的在船舱内走了一遍,走着走着,我总感觉有些心慌,但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当庞老二走在我前面转脸观察右边的箱子时,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心慌的原因。 庞老二的右脸颊! 我记得非常清安,庞老二被怪物体液沾染的部位是左脸颊,但现在。他的右脸颊也漆黑一片!那种怪物的体液。是有问题的! 我的慌乱一瞬间就刺激的心脏急剧跳动,不知道该不该给庞老二说一声。我猛然想起自己脚踝上也有黑色的印记,下意识的提起裤腿一看,头皮都要炸了!本来只位于脚踝的黑印现在竟然蔓延到了膝盖! “二二哥我忍不住叫了庞老二一声,准备把这件事马上告诉他,庞老二慢慢回过头,阴阴的问了句:“怎么了 我的天!庞老二左脸颊的黑印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脸庞,非但如此,他的目光突然变的无比阴冷,嘴角还挂着一丝邪气十足的笑意。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庞老二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没没事我随便,叫你一声。我语无伦次的随口敷衍了一句,同时紧张的思考对策。如果怪物的体液真有问题,那情况就糟糕透了,我们每个人身上几乎都沾染了那种又黑又臭的液体。 “没事?”庞老二转过身,用手电在两旁晃了一下:“宝藏已经找到了,也用不着你了。 听完这句话,我几乎要疯了,一纵身跳上身旁的箱子,拼命向来路跑去,卫攀和铁柱刚刚数完箱子,我一直跑到他们身边,才回头指指庞老二:“你们你们看。 突然,卫攀伸手卡住我的脖子,卡的我几乎喘不上气来,他阴森森的狞笑一声:“过完河,就要拆桥,少个人分宝藏,我们就能多分一点我的思维已经全乱套了,一起出生入死相处了这么久的人,怎么网网找到宝藏就翻脸不认人。那甲板上的几个人呢?他们难道都是事先商量好的,要对我和苏玉不利? 一想到苏玉,我更急了,用尽全力想掰开卫攀卡在我脖子上的手,但他的力气很大,无论我怎么挣扎,始终都无法挣脱出来,呼吸不畅慢慢导致我大脑缺氧,眼前也开始一阵阵黑,如果再不动手,我只能被他活活掐死。我不愿意伤害这些被我当成朋友的人,但他们想要我的命,我不得不这么做了。 我腾出一只手,伸到腰间去摸枪,对准卫攀的胸膛,扣动扳机的同时,他手上加力,我眼前一黑,枪响之后就失去知觉。 我再醒来的时候平躺在甲板上,身上还搭着一件衣服,苏玉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也不知在想什么,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谢天谢地,苏玉安然无恙。她见我醒了,连忙关切的询问我有没有那里不舒服。离我不远处有手电光,而且,我居然听见卫攀的声音。 “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我低声对苏玉说:“他们都想害我们 苏玉笑了笑!,你和庞老二还有卫大少铁柱都甩加里面中招了,不过他们醒的快,你醒的最慢。” “中招?中什么招?” “你们下去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在上面突然听见船舱里有枪声,赶过去一看,除了庞老二迷迷糊糊的还有点知觉,你们三个人都已经昏迷过去了。 大家赶紧把你们抬上来,庞老二醒的最早,相互把情况一说,他就猜到是中了极乐香的烟气,船舱里可能那个隐蔽的角落里安放着极乐香的自燃机关,你们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吸入的烟气一多,自然而然就是中招了。”我拍拍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苏玉这么一解释,让我心里非常宽慰,庞老二这种重义的人,能和兄弟一起同生共死,要说他过河拆桥,打死我都不信。我又卷起裤腿看了看,脚踝上的黑印和从前一样,那里有一丁点蔓延的迹象,看来,我昏迷之前生的一切全部都是吸入极乐香后产生的幻觉。 见大家正谈的热火朝天,我和苏玉也过去参与。卫攀只比我早醒了二十分钟,我们把各自产生的幻觉一讲,明知道是假的,还是有点心惊。梦境和现实只有一步之遥,但实际上的差别却太大太大了。 极乐香这种奇药只不过暂时使人致幻,倒没有其它危害,所以头晕的症状过了没多长时间就自动消失了。紧接着。大家议论的话题就转移到如果运送宝藏上,虽然已经找到具体的藏宝地点而且亲眼看见那些箱子,但我们连一口箱子也带不走。地下河那段路不太好走,如果想要把所有箱子全弄回去,就必须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并且耗费很长时间。我们初步决定,如果岩树没有遭遇梁毅的话,由卫攀单独先回阳川,在最短时间内安排好运送箱子的事宜,其余人就守在藏宝地的洞口附近,如果岩树真有什么意外,那就只能让庞老二一起随行,毕竟他的记忆力好,多少都记住了一些来时的路。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从大船返回岸边。准备尽快出洞,大家刚刚在湖边集合起来,四周突然亮起十多道刺眼的手电光和黑洞洞的枪口! 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吸进去的极乐散还没有失效,再次产生了幻觉。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凭空钻出来十多个荷枪实弹的人,难到是梁家的后续部队? 手电光慢慢的围拢过来,两个黑衣人把我们身上的武器背包全都搜走,然后又退回原个。看着这两个人,我总觉得眼熟,转念一想。他们的这身行头和当初在小阳山被金七爷俘虏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等我们身上武器全被按去之后,两个人影从光线后面的黑暗中走到我们面前,我被强烈的光线刺的睁不开眼,用手遮挡住光线,偷眼一看。竟然是他们!“金七爷”和黑夹期 “庞天雄,穆连山,果然不同凡响。”长相与金七爷几乎一般无二的那个老头啪啪啪轻轻拍了拍手掌:“梁家背后偷袭,竟然还是被你们给收拾了,佩服,佩服 这个老头我并后见过两次,但从没听过他的声音,他的长相虽然酷似金七爷,但两人的嗓音可是天壤之别。 庞老二被十多把枪围在中间,依然面不改色,淡淡说道:“敢问是那路高人?能一路跟到这里竟然无声无息,佩服,佩服。” “庞二爷过奖了老头背着手慢慢走到庞老二面前:“我复姓司徒,单名一个,平,跟庞二爷可是神交很久了。各位一定心里纳闷,不过不急,事情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必然给各个一个明白。” 这老头虽然说话客气,但他手下人拿枪对着我们,明显来意不善。我心里确实有很多疑问,撇开老头不说,单黑夹克就让人很摸不着头脑,当初他两次从梁家人手里把我们救出来,而现在又调头一击,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件事说起来象个,故事,却让我谋划了几十年。”老头沉默了片玄,又开口说道:“一切都要从一个叫梁顺的人身上说起。” 梁顺!这个,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就是他伙同金老大在当阳地宫中谋害我曾祖陈兴才,后来害人不成反害己,重伤之下逃出地宫。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而且我是从曾祖血衣上得到这个信息的,老头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我年轻时住在阳川,五一年的时候,我进山打猎,在家附近的让路上遇见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他哆哆嗦嗦从身上拿出一块镀金的怀表,说自己叫梁顺,又说把这块表送给我,只求我替他到潮江,给一个叫梁从正的人带几句话。他所说的,就是有关圣师宝藏的秘密,断断续续把这些话说完,梁顺就咽气了,我怕惹麻烦,匆匆挖了个坑把他埋了。当时我只不过是个饭都吃不饱的穷小子,斗大的字也认不了一箩筐,所以梁顺所说的宝藏虽然诱人,但我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不敢妄图。” 怪不得当时梁顺的尸体四处都找不到。原来是被老头给埋掉了。不过老头的话说的虽然都属实,但他告诉我们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父亲原来是国民党一名军官,四九年随军去了台湾,后来千方百计托人找到我。要我想办法到香港,再去台湾和他团聚。历尽千辛万苦,我总算成行,从此以后定居在台湾,辛辛苦苦打拼几十年,总算有了点家业。当年从梁顺嘴里听到的话,我始终都没有忘记,想方设法拨集了许多资料查证,但苦于当时两岸关系紧张,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实地勘测。直到把头都熬白了,我才算原原本本弄清楚圣师宝藏这件事,才开始以为找到宝藏只不过浪费点时间,但我派出两批人到大陆略一尝试,才知道竟然是千难万难。” 听到这儿,我猛然想起去年在红石山河道寻找玉器的时候,听红石村的人说过,前几年曾经有人在河道附近寻找地洞,很有可能就是老头派出的人。 “一件东西,你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为了谋划宝藏,我绞尽脑汁,花费的钱财不计其数,但始终没有一点结果,有时候自己想想,难倒是上天不肯成全?失利的次数多了,我也不得不另辟蹊径,想些别的办法。我做的生意和文物有关,所以跟大陆一些古董商人略有交情,接触的多了,时常听他们说盗墓人本领如何如何,尤其是名闻江湖的盗墓六大世家,更是,川的家来听去倒真被我琢磨出个办法,既然削力都找不到宝藏。何不交给其他人去找?如果凑巧成功,我正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不成,我也不损失什么。六大家中的能人那么多。说不定就能有所收获。打定主意以后,我把多年苦心搜集来的各种古版圣师手札有意无意的漏给盗墓六大世家,希望他们参悟手札后动手寻宝,我只要派人牢牢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大事可成。” 我终于明白了韩家和穆家的圣师手札为什么得来的那么容易,几乎和白送一样,原来真是老头设计白送出去的。 “我最初的设想是让六大家族一起参与到寻宝当中,所谓人多力量大,但这些人心志不一,比如金律鹏,得到手札后拼命研读,但其余几家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庞二爷,你父亲庞三指那里,我可也白送了一本手札。” 庞老二一直默不作声的听老头讲述,直到说起他父亲时,才平静的回了一句:“家父从没跟我提过圣师手札。” “不错,庞三指淡泊名利,我有所耳闻,见几家都不动心,我只好广撒网,又拨集来几本手札,分送给当时的几个高人,卫攀卫少爷,你祖父也收到过手札,只不过我送的晚了,手札刚刚送去,他就被金律鹏指使人暗害了。” “你怎么知道这什事!”卫攀又惊又怒,金七爷暗杀卫垂柳的事极为机密,根本没有多少人清楚,这个叫司徒平的老头知道的事未免也太多了。 “事在人为,既然是人做的,自然就会有人知道,卫少爷,我叫个,人出来,你一定认得。”老头头也不回的说道:“百龄,卫少爷算是你过去的少东家,你也出来见见吧。” 黑暗中又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影,腿脚似乎不太利索,走路时一瘸一拐,卫攀一见他就怒吼一声:“丘百龄!” 本来我已经把这个人给淡忘了,但卫攀一声怒喝到让我想了起来,邱百龄过去在卫垂柳身边做事,后来被金七爷收买,暗杀了卫垂柳。这件秘闻由刘胖子交待出来以后,卫攀曾经派人到处寻找邱百龄,不过天下之大,想刻意寻找一个人简直难如登天,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卫攀和卫垂柳爷孙两个感情极深,猛然间看到杀害自己祖父的凶手就在眼前,卫攀顿时狂怒,如果不是被人拿枪指着,他非冲上去拼命不可。“卫少爷息怒。”老头挥了挥手,邱百龄又一瘸一拐的退到后面,老头接着说:“害你祖父的元凶是金律鹏,现在他也入土为安,尘归尘土归土,孰是孰非,就不必计较那么多了,百龄几年前走投无,路,投奔到我这里,今天来也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圣师宝藏。金律鹏倒真是个人物,研读手札后接连找到两块墨玉,让我欣喜不已,把希望全都寄托到他身上。至于你们和他之间的纠葛,我也洞若观火,从你们寻找第一件玉器开始,我的人一直都跟在你们后面,有一个太过大意,失手被你们抓了。” 看来我猜的不错小阳山的黑衣人果然是老头手下的人。 “紧跟着你们内斗,金律鹏命丧当阳,我又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没想到庞二爷也是智勇双全的高人,带着你们越做越有起色。后来潮江梁家参与进来,我怕他们坏事,所以派人几次打他们,说起来,各位倒还欠我个耕情。” 说来说去,事情竟然这么简单,黑夹克帮我们对付梁家,原来是怕他们瞎搅合把寻宝的事弄糟。 “眼见你们离成功越来越近,我也怕梁家不依不饶的节外生枝,本想替你们把他给收拾掉,但转念想想,让他们在最后的藏宝地跟你们龙争虎斗一番也不错,无论那一方胜出,都必然会继续走下去,也替我提前把沿途障碍排清。 所以,我有意把你们的行踪透漏给梁家,他们才能一路跟到这里。说到这里,各位一定又有个疑问,你们的行踪,我怎么一直了如指掌呢?” 老头说的没错,我心里真的是很奇怪,我们每次的行动不管多么严密,他们总能掌握的一清二楚,比如江西之行,梁家被关涛用假情报糊弄的,但老头还是准确无误的跟了过去。 “这得谢谢卫少爷家的大厨师。”老头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略带得色的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忠诚,所谓忠诚,只不过诱惑他叛变的筹码不够重。你们平时议事的几个,房间,都被厨师做了点手脚,不论你们说什么,我都知道的一清二先” 卫攀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又听到被自己家里厨师出卖的消息,肺都要气炸了,脸色铁青,急的几乎想吃人。 说到这里,老头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颇有感慨的说:“幸好我有生之年能见到圣师宝藏,这么多年浪费的精力时间金钱也就不亏了。这艘船上,想必就是最后的藏宝处吧。” 见我们没人答话,老头微微一笑:“这艘船近在咫尺,不管有没有宝藏,我总要上去看看的。庞二爷和穆连山身手出众,我手下这些人恐怕镇不住你们。先把他们全捆起来,萧四,你和我上船。” 老头身边的黑夹克点头答应,督促其他人把我们一个个捆的非常结实,然后把我们集中到一起看管。我一听老头要上船,心里顿时多了份指望,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水里那些怪物的事,最好是老头和黑夹克一起被拖下去,我们才有希望逃脱。 我眼巴巴的看着老头和黑夹克一步步下水,盼望他们突然大声呼救然后瞬间消失,但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水里的怪物似乎集体罢工,老头和黑夹克竟然无惊无险的就先后登上大船。 这个老头的心思既慎密且歹毒,如果他确定宝藏就在大船之后,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杀我们灭口,眼前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想一个脱身之计,但我们都被绑的结结实实,旁边还有**个持枪大汉看管,想脱身,不啻于白日做梦。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也越来越焦灼不堪,刚刚扭动一下身子,马上就有只枪管伸到面前,示意我老实点。 混混沌沌中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大船上竟然传来两声枪响,看守们顿时乱了阵脚,纷纷朝大船停泊的方向看过去。我先是一惊,然后一喜,立即想到三个字:极乐香。船舱中有触极乐香自燃的机关,老头和黑夹克在…凡杳看箱子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触动机关,吊然我什么都嗜小几,但上船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正常情况下是不该有枪声的。 这番心思转的飞快,前后只有半分钟的时间,看守们却也稳住了心神,一半人留下继续看管我们,另一半人准备到大船上查看情况。准备登船的人网走了两步,从大船船舱里猛然蹿出一个魁梧的身影,疯狂的冲到甲板上,然后一头扎进平静的湖水中。看守们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随着落水的身影重新波动起来,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黑衣人大声呵斥登船的人加快度。 看守们心神慌乱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个机会,但我实在没办法搞定身上的绳索。下意识的扭头看看其他人,我现穆连山趁着看守们不注意,正一点一点的向庞老二挪动。我顿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预感,穆大侠肯定在玩猫腻,否则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搞小动作。虽然不知道他究竟要搞什么,但我立即强迫自己相信穆连山会突然变出把机关枪把看守们全都放倒。 留在我们身边的看守加上邱百龄一共是六个,登船的人是四个。或许老天爷看我们一路寻宝寻的这么辛苦,有意成全,四个登船的看守刚刚如水之后,情况就生了变故,蛰伏的水底怪物似乎动了攻击,但手电的光柱一直在来回晃动,我看的不清楚,只能听见凄厉的呼救声。 这次变故照例吸引了我们身边看守的注意,就在他们心神不宁的一起向湖边张望的时候,穆连山和庞老二突然抖落身上的绳索,长身暴起,一人扑向一个看守,因为我们几个人的性命危在旦夕,所以连一向心慈手软的庞老二都毫不留情,干脆利落的扭断对手的脖子。两人突然间难,而且动作行云流水,别的人网回过神,庞老二和穆连山的身影又转而扑向旁边两人,这种情况下的混战中,枪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要开枪就有可能误伤到自己人。如此一来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要论赤手空拳的肉搏,有几个人能是庞穆的对手?邱百龄已经感觉事态严重,趁着几个人屡战的间隙。贴着洞壁偷偷溜向入口的铁索。 庞老二和穆连山干脆利落的接连解决掉四个人,剩下的那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抵挡两个高手的夹击。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登船的那四个人正忙于营救被怪物紧紧抓住的同伴,竟然没有现我们这边的剧变。穆连山和庞老二飞快的拿匕依次割断我们身上的绳索,一得自由,我们几个人几乎同时操起武器,对准湖边的四个人玩命一般的射击。 “邱百龄呢!”卫攀把一梭子子弹全打光了,才回过神,现邱百龄踪影全无。我们各自拿着手电四处照射,最后,光柱全都集中在一瘸一拐试图沿铁索离开山洞的邱百龄身上。 “把他给我放倒!”卫攀显然是恨到了极点,吐出的字仿佛都带着血丝。严广二话不说,咔咔换上新弹夹,一手举着手电,一手瞄准,砰的一枪过去,远处的邱百龄顿时手舞足蹈的挣扎几下,扑到在地。 这时,我们已经把所有对手全部解决掉了,大家合力把尸体全都抛进湖里,算是给帮了我们大忙的水底怪物加个餐。我和穆连山又登船一次,捂着鼻子把司徒平的尸体抬出来。不知道黑夹克产生出什么样的幻觉,朝这个,阴险的老家伙胸口连开了两枪。 把所有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完之后,我才好奇的问道:“大侠,你怎么弄断身上绳子的?” 穆连山拿出一把只有七八厘米长的零亮小刀在我面前晃了晃:“刀子割断拜” “刀子?那来的刀子?咱们不是都被搜身了?” 穆连山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极为自信的说:“我身上的刀子,谁也找不到。” 我们顺着铁桑攀到小山洞,然后按原路返回,一直到第二天。才从水帘洞的洞口看到一片光明。 我们留下的装备都按原样摆在山洞里,但看不到岩树的身影。岩树有可能被梁毅的人控制,也有可能平安无事,如果他真被控制,那附近必定还有敌人,不能大意。我们考虑了一下,绝定做最坏打算,分头在四周展开搜索,没想到人还没散开,就看见岩树提着两只不知名的花尾巴鸟,扛着猎枪晃晃悠悠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现在看见岩树真是说不上的亲切,我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岩树!” “啊!老板,你们回来了啊。”岩树急急忙忙跑过来,晃着手里的花尾巴鸟:“老板们好口福,恰好我今天开张,你们就今天回来了。” 岩树平安无事,也给我们省了不少时间,最起码不用在山里钻来钻去的找路。我们按原定计行动,由岩树带卫攀先出山,到阳川做好所有准备工作后再重新进山。岩树对我们的安排有点纳闷,不过卫攀今天的心情很好,从兜里抓出钞票给岩树先结算工钱,除了商定好的报酬外,特意多加了一千块钱,把岩树美的连夸卫攀八辈祖宗。 唯一让大家烦恼的就是各人身上的黑印,皮都搓掉了,可印记还是一成不变,大老爷们还好说,苏玉是姑娘家,心理就有点受不了,我安慰她说:“别老在意外表相貌,心灵美才是真的美,再说,就算你和二哥一样脸都黑了我也不会嫌弃你。” 哄了半天,才算哄的苏玉暂时忘却黑印带来的烦恼,她一脸正色对我说:“记住你答应我的话,这次回了阳川以后,再也不许乱跑,还有,你说去医院能把这些烦死人的黑印治好,如果治不好,我可我可再也不理你了。” 我赶紧赔着笑脸连声答应,心底却苦笑一声,男人啊,就是这种命。 一连在这里住了十多天,我感觉自己简直和大山融为一体了。我们每天最要紧的事就是坐在高高的树权上。望穿秋水一般的盼望视野里出现卫攀的身影。大概半个月后,卫攀领着几乎两个排的人还有两个排的毛驴兴冲冲的赶了回来。卫攀回来的第二天,我经不住苏玉的纠缠,无可奈何的带着她先行离队回阳川,所以搬运箱子的过程我没有参与。不过也幸亏苏玉硬把我拉了回来。因为搬运宝藏比寻找宝藏还要困难,卫攀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在山里足足熬了三个月,才把所有箱子全都运回别墅的地下室。 这三个月也算没白过,至少把宝藏给盼回小”身卜的黑印也随着时间的流嘶天天变淡,整整百巩……层终于恢复如常。因为下一步就要面临宝藏的分配问题,所以庞老二和卫攀几乎住进地下室,逐个的把箱子里的东西点验造册。从大船上拉回来的箱子一共一百四十二口,其中储藏金银的箱子九十二口,其余五十口均是各类古玩。不过令人极度惋惜的是,因为保存不当加上运输时生的损坏,很多贵重金属生氧化,瓷器玉器破碎。 所有物品清点完毕后,按我们事先的约定,开始最后的分配。穆连山占全部收获的十分之一,其余的平均分成四份,卫攀一份,苏玉、一份,庞老二和铁柱一份,我和松爷一份,每一份所分的东西包括部分古玩文物和金银等贵重金属,因为我和庞老二早就达成共识,所以就要尽最大努力争取拿到更多的文物,苏玉好说,本来就不太在乎这些东西,铁柱和庞老二好的穿一条裤子,对于庞老二的意见,铁柱也不会反驳,就是松爷太麻烦,我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他才答应所有文物归我,黄金白银归他。 然后我和庞老二把分属我们的金银集中起来,按市价从卫攀穆连让。那里换来部分文物,这样一来,收拢到我们手上的文物数量相当可观,已经占了整个圣师宝藏的百分之七十左右。大约一个月以后,一辆盖着篷布的卡车在清晨时分开到阳川市文物局大门前,司机停车后匆匆下车,然后消失在附近的居民区。我和庞老二就在文物局对面的居民楼楼顶拨通了局长的电话。几分钟后,一个头花白的干瘦老头领着几个人一路小跑来到大门外,瘦老头不顾年老体衰,让人抽着爬上卡车车厢,等老头再下来的时候,已经走不成路了,明显血压偏高。 我和庞老二站在楼顶,望着那一箱箱即将进入各地博物馆的国之瑰,宝,不由自主的对望一眼,出会心的微笑。 比寻找宝藏更让我头疼的一件事终于到来了,苏玉说,如果我不捧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当面下跪虔诚的向她求婚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嫁给我的。买花倒无所谓,关键是跪着求婚太丢份,我红着脸为难半天,为了抱得美人归,只好咬牙狠心单膝着地,把几乎捧都捧不动的花束艰难的举到苏玉面前:“嫁给我吧,我会一生一世呵护你六 我和苏玉都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本打算悄悄的请几个朋友吃顿饭,热闹热闹就算礼成。但卫攀坚决不答应,以他弟弟结婚的名义在阳川大请帖,阳川三教九流的人物任谁都要给卫大少几分面子,婚宴定在阳川最豪华的国龙酒店,连着摆了三天,把我忙的头晕眼花,可看着身边打扮的花儿一般的新娘,再累也值得…… 婚后的生活幸福而温馨,我和苏玉在阳川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饭店,不图赚钱,只为有点事做,能充实自己。有时候我悠闲惬意的喝着茶,回想自己这半辈子的经历,真觉得恍然一梦如云烟。 我很幸运,我有一个自己深爱而又深爱自己的老婆,有庞老二这样的大哥,有卫攀穆连山铁柱松爷这样的兄弟,我知足了。 婚后的第二年元旦,恰好卫攀第二个儿子满月,我们这些当叔叔伯伯的肯定不能闲着,过去那帮好兄弟纷纷从外地赶来,喝杯大侄子的满月酒。因为苏玉有孕在身,加上天气太冷,我怕来回乱跑惊了胎气所以独自赴宴。 卫攀单独开了一桌招待我们,喝着酒,聊着过去的往事,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不觉喝的就多了点,幸好我有先见之明,知道跟这帮人喝酒绝对没有不醉的道理,所以把车停在家,坐出租来的。散席的时候我连路都走不稳了,跟庞老二穆连山铁柱说你们都别回去了,就在阳”住着吧,反正苏玉马上要生了,到时候你们又得跑一趟,多麻烦。 大家嘻嘻哈哈乐了一件,约好第二天到我家吃饭。一出门受了点凉风,酒意越来越浓重,伸手叫辆出租车回家。 这两天一直在下雪,等我坐上车后,纷纷扬扬的雪花又飘洒下来。我迷迷糊糊的坐到小区门口,然后付钱下车,摇摇晃晃朝十六号楼走去。等走到楼道门口时,我猛然看见身边竟然直挺挺的站了个人,一动不动,头上和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我瞥了他一眼,心里有点憷,网要迈步进楼道,那个人突然动了,一步就跨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戴着冬天那种很暖和的露眼帽,整张脸都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我心有点虚了,正想厉声质问他两句给自己壮壮胆,那人伸出一只开手掌,掌心中托着一样东西。 看见这样东西,我浑身上下的酒意立即散的干干净净,无数记忆的片段一瞬间从脑海深处升腾出来,眼眶顿时就湿润了,不由自主的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从那个人手中拿过这件东西。 我永远都不可能忘了这件东西,它已经深深烙进我的心,我的脑海,我的每一个细胞。 这件东西,竟然是当初我送给萧月的红线缠腰! 看着手里的红线缠腰,我已经呆了,我记得很清楚,萧月为了救我,坠入了深不见底的类俸族神殿地眼,象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悲哀无助的飞向自己宿命的尽头…… 萧月已经坠入深渊,那戴在她身上的红线缠腰怎么可能这个给我送来吊坠的人是谁? 我猛然间醒悟过来,一抬头。那个矗立在风雪中的人却已经踪影全无。 碎玉一般的大雪,飘舞不休… 要对所有读者说声抱歉了,因为通知我上架的时候,这本书已经全部完本,所以硬接一部出来,实在有难度,我把原文的大结局贴出来,就当是个结尾吧,很对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