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之帝国时代》 第一章 破产 26岁的唐汉明破产了。 当22岁的他在国内某名牌大学管理系毕业后,发现招聘公司不少,可没几个要学管理的,即使要也是让你背个皮包满大街去跑业务。跑出业务量有薪水拿,没业务量,对不住,一分钱没有。想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早知道就去学市场营销了,再不济,能练出一张铁齿铜牙的利嘴。 有次很顺利的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冲刺到一个中等管理职位时,招聘方最后让他去仓库打扫卫生,还美其名曰:后备管理人员。正当唐汉明怒气冲冲得想把招聘他的人资经理pk一顿时,那个满脸黄斑正在用粉扑补妆的老女人连正眼都不看他:“你们年轻人就是眼高手低!刚毕业能有甚么管理经验?公司让你做后备管理人员那是高看你!小伙子,面对现实吧,在咱们这种大公司比你去超市打零工好多了吧,再说人家有关系有门路的不早就安排好了,你说……” 唐汉明听着听着不怒反而笑了:“大姨妈,您不化妆脸真白呵呵!”甩门而去。 人总不能跟白痴一个水平。 其实唐汉明根本不用工作,躺着吃也能吃三、四辈子。他老爸是省收藏家协会的副会长,家里的一个烟灰缸拿出来都能换几万块。谁让他高考时没听老爸的学考古,弄得自己和老爸的关系好似小布什和萨达姆。倒是唐汉明的老妈看见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越长越帅,高兴地仿佛天天过年。 “没工作?没工作就慢慢找呗,咱家又不缺汉明挣得那几个钱,最近汉明天天在外边跑都累瘦了!你也不管!天天不是盯着那些瓶瓶罐罐看就是跑书店古董店,儿子是我的!等哪天过烦了我就和儿子到东边房子去住,让你和你那些破烂一块过!” 每当唐彝尊批评唐汉明,唐夫人必定毫不犹豫的对着丈夫猛烈开火。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爱儿子的,再说唐夫人30岁上才有的孩子,那份爱,连儿子想吃自己的肉都能割出半肥半瘦的,怕孩子不和口味。 可唐汉明并不喜欢甚至早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男人一定得独立的生活,不然还叫男人?! 在老妈的多次聒噪下,老爸唐彝尊不得不出手相助了。 唐汉明在大古古玩拍卖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出了糗事。一位美籍华人要求在国内拍卖一对永乐年间的青花缠枝莲纹福寿盖碗。老华人看唐汉明仪表堂堂,帅气精干,就请他做拍卖顾问。 “老先生,您这对永乐青花盖碗是官窑精品。品相完整,毫无瑕疵,是青花中的上品。” 老华人得意的点点头微笑着。 “永乐皇帝被称为清高宗,是雍正皇帝的儿子,在他当政的60年中,清朝进入了全盛时期,所以这一时期的官窑产品更加精益求精。这对盖碗……”唐汉明正在滔滔不绝的得背诵昨天晚上赶夜车赶出来的几本参考资料。 “请问”老华人打断了唐汉明的话“先生,你昨晚喝酒了吗?” 唐汉明猛地一愣“啊,没有啊,老先生,您怎么了?” “请问乾隆皇帝是谁的儿子?” “乾隆皇帝,乾隆皇帝是康熙皇帝的儿子啊,怎么您有疑问?我会详细的为您解答的。” “那明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儿子,就是靖难之役后定都北京的是谁?”老华人用丝布擦了擦金边的花镜问。 “呵呵,您这是在考我,当然是顺治皇帝啊,他组织修订了《四库全书》,又派郑和七下西洋。这都是很简单的明清历史啊”唐汉明一本正经的说 “是吗!呵呵,真正是后生可畏!”老华人微笑着,脸却成了猪肝色。 “您还有什么疑问?”唐汉明诚恳的说,心里可乐开了花,古玩拍卖品顾问太容易做啦,自己第一笔生意就要成了。 “把你们经理找来!!”老华人突然站起身,大声吼道。 要不是有老爸的关系,唐汉明第一天就会被炒鱿鱼。狼狈不堪的他认识到先贤的一条真理: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从此,唐汉明就在老爸的帮助之下恶补了1年的中国历史,尤其是文物古玩知识。好在老爸唐彝尊知识面广阔得好比太平洋,唐汉明则明显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基因,跟着老爸在历史的海洋中遨游。更令唐爸爸高兴的是,儿子在研究历史中的发散思维比自己年轻那会儿强了好几个百分点,常常被唐汉明的问题弄得晕头转向。而唐汉明时不时地恭维老爸几句:“您早该报名参加《千家讲坛》,就您这水平,不称第一,也得排前三。” “胡说,记住人外有人,小子!”唐彝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坏了。 唐汉明凭借卓越的知识能力和眼光,良好的形象,不想出色都难。 伟大领袖说过:事情总是一分为二的。 23岁,当唐汉明拥有了第一个一百万的时候,他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思想单纯的青年,成了一个纯粹的商人。老话说无商不奸。 那是说得一般商人,唐汉明当然不是一般人,最起码他自己这样认为。 自私、贪婪、**、谎言、欺骗迅速毒化了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的青年。 一只乾隆年间的官窑五彩喜鹊登枝玉壶春瓶,唐汉明会很真诚的告诉持有者,这只瓶子是现代的高仿品或是民窑出产,并找出这只瓶子作伪的种种漏洞并给他介绍一位名气很高的古玩鉴定家。 那位有好多证书的高明“鉴定家”鉴定完,持有者多半会回来找到唐汉明,请他代为出售,价格当然很低。于是唐汉明会“勉为其难”的接受。在付出真实价值的百分之几甚至千分之几的价钱后玉壶春瓶就成了唐汉明的个人收藏。 唐汉明得到瓶子的第一时间给公司请假直接飞香港,拜访他熟悉的香港收藏界的大佬或是资产雄厚的古玩文化公司。绝大多数时候,他会得到一笔很满意的金钱。自然,这份金钱和原持有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飞回内地后,唐汉明很慷慨的分给那位“专家”三成,互惠互利嘛。 金钱对人类本性的腐蚀,从货币出现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看着银行卡上得数字成倍的跳跃,是唐汉明现在最喜欢做得事,就像老爸欣赏自己的收藏品。 看着唐汉明经常带回来的钞票,唐妈妈脸笑得更开了,只是儿子回家的次数逐渐减少,让她不免担心起儿子,唐汉明买了座豪华别墅,搬出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还有就是儿子的婚事,看着儿子变成了所谓的高级金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儿子找一个温柔懂事的媳妇,让唐汉明收收心。唐妈妈充分发挥中国母亲的传统美德,开始了废寝忘食的漫天撒网,重点收获的寻儿媳事业。 其实唐妈妈根本不必担心儿子的婚姻问题,因为唐汉明早就达到了老妈的预期希望,甚至玩得更过火。 从17岁半那年初尝男女之事美妙滋味,唐汉明就喜欢上了这种游戏,年少英俊潇洒多金,身边常常围着一大群各式各样的女人,一般年龄在18岁至35岁之间。只是除了记忆中那个在床上很羞涩的初恋,唐汉明很多时候一觉醒来,连身边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异性的身体让他渐渐地没了兴趣,在交往了差不多一个加强连的女人后,唐汉明的目光又转向了同性。 征服男人的快感要超过女人百倍!这是一个比他更富有的公司前辈在酒桌上的名言。看着唐汉明愕然的眼光,前辈半醉半醒地告诉他:“这跟爱情婚姻家庭都没关系,只是咱们有钱人的时尚游戏。” 于是唐汉明开始尝试这种时尚新游戏,有钱人的游戏。 从开始的恶心到后来的游刃有余,再到后来的青出于蓝,这种新的快乐游戏让他欲罢不能,交结女人成了开胃甜点。精力充沛的他发现人真是一种会享受的高级动物,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才是真快乐。 最重要的是:有钱真好。 **的大门无止境的打开了。 花天酒地的快乐生活和徘徊于同异两性之间的美妙游戏有条不紊的进行的时候,他出事了。 代表公司在收购一件雍正官窑珐琅彩青花云龙纹蒜头瓶时,唐汉明例行公事的看了看就付了款,因为对方是一个自己熟悉的香港古玩商。 可这件瓶蒜头瓶是赝品,的的确确的高手精仿,为此公司损失了一千两百万。赔钱还是小事,香港警方抓获犯罪嫌疑人后,那位平日里称兄道弟的香港老兄又供出了唐汉明的违法事实。 现代警察的办案效率真是与日俱增,短短的十几天功夫,唐汉明被开除,所有财产被查封,尽管老爸唐彝尊使出了浑身解数上下活动他才被准予保释,然而唐汉明却绝望了,因为4年来自己所有的辛苦努力化成了泡影,又变成了一文不名的普通人。 事实上他本来就很普通,只是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而已。 唐汉明依然很孝顺,他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成为别人的笑柄,唐妈妈好不容易结束了找儿媳的伟大事业,现在只能每天守着儿子抹眼泪。 好在他在这些年的感情游戏里还算真诚,没有亏待跟他做游戏的每个人。最后交往的一个红颜知己要他去北京重新开始;而宋元皓――唐汉明的第一个蓝颜好友则为他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 人,归根结底是感情动物。 唐汉明婉言谢绝了这两份好意,因为他不需要了。 他要离开这个世界。 他没办法让自己每天面对父母亲的愁眉不展和邻里的冷嘲热讽,最终不能面对的还是自己。 死也得死的有价值有意义,聪明人都这么想。恰巧唐汉明的智商情商都很高。 台风要来了。 唐汉明所在的城市每年都要受到台风的侵扰,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台风来的一次比一次强烈。每次台风来袭,城市都要意外死亡或失踪几个人,而唐汉明早就在赚取第一笔不义之财的时候就为自己买了一份巨额人身意外保险,保险合同中规定一旦唐汉明意外死亡,唐汉明的保险受益人会得到500万人民币,受益人当然是唐彝尊和唐夫人。 但合同同样规定,自然灾害比如台风属于不可抗力,保险公司不会认证赔偿的。不过这难不倒唐汉明,他一定要把这500万留给父母,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虽然父母根本不需要。 他要给帮助他的每个人留下一份珍贵的礼物。 破产后唐汉明就搬回家又跟父母住到了一起。他取出一个精致的黑色小盒,里面是枚汉玉沁血指环,上面还有小小的隶书“长乐”二字。这是刚开始做古玩时在地摊上捡漏捡来的,没被查封的财务。 他把那枚价值50万的汉玉指环和回忆寄给了北京的女人,那个他快要淡忘的对他一网情深的红颜。 很俗,真实总是很俗。 宋元皓――这座城市第一个跟唐汉明上床的同性,当然唐汉明花了大价钱,第一次和比自己小4岁男人上床是很尴尬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宋元皓的印象:这是个跟自己一样优秀的男人或者应该叫男生,干净而又有棱角的面孔,明亮的双眸让他想起了儿时的月光。 不过这月光是用钱买来的。 两个人的联系一直都没断,在连吃了半个月的少量的维生素c后,唐汉明决定邀请宋元皓吃最后的晚餐。因为第二天早晨台风就要到了。 两人坐在一家海鲜城吃得津津有味,唐汉明甚至吃了三份蟹肉珠瓜羹,听着宋元皓滔滔不绝得谈着自己工作的酒吧,仿佛看到了3年前的自己。 “去你家坐坐吧”唐汉明又要了4份打包的海鲜虾肉饺。 “我家很简陋” “无所谓,总该有张床吧”唐汉明还是以前的调侃口气 看着唐汉明的一脸坏笑,宋元皓无奈的站起了身。 唐汉明很难想到这座享誉世界的大城市里竟然有这么破败的住宅区。望着宋元皓干净简单的卧室,唐汉明脸上发热:自己真的一直生活在天堂。 唐汉明感到从未有过的激情,不知是死亡前的不舍还是离别时的缱绻,满脸的湿漉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一夜缠绵。 手机闹铃震动,凌晨5点。唐汉明穿好衣服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心形护身符小绸包挂在了还沉沉睡着的宋元皓脖子上,吻了吻他的卷发。 出租车司机欢快的哼着小曲,看着坐在后面大嚼饺子的年轻人,使劲咽着口水。真香,好像是虾肉海鲜馅的。 唐汉明吃光了三盒虾肉饺子。他一直都想把这个句号划得完美些,就将父亲送给自己的一枚户部宝泉局特为慈禧太后60寿辰铸造的金币挂到了宋元皓的脖子上,这样宋元皓就能为住在精神病院的母亲多交几十年的看护费,余下的钱元皓还能去读书甚至娶一个美丽的妻子,再生一…… 一大堆乱七糟八的想法让唐汉明的大脑高度兴奋,不知道这次做的是不是件有意义的事,他微笑着拧开了一瓶鲜榨橙汁。 城市的湿度越来越大,起风了。 父母还没起床。回到家的唐汉明找出那份保险单放到了抽屉最上层,洗完澡他又喝了三杯鲜榨橙汁,吃了半瓶维生素c,锁好房门换了一身最满意的休闲装开始写遗书。窗外下起了雨。 胃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感到屋里有些气闷。窗外的气流越来越强,“咚咚”地敲打着玻璃,想从窗户挤进来。 阳台,唐汉明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忍着剧烈的腹痛点燃了一根香烟,颤抖的手扶着窗台看着这座布满乌云的城市。 永别了,我的家。 唐汉明看着远处的一股上百米高的白色的旋转气流渐渐靠近,身上的衣服被吹的飒飒作响,甚至周围的楼房都在摇摇欲倒,空气中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海腥味。 嘴角和鼻子里开始流血了,“嗯……嗯……”唐汉明紧紧咬着牙按住腹部,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胃里像有把小刀在割,脸上的冷汗顺着下巴掉在地板上,绽开了花。 面对死亡的时候,他笑了,虽然那张俊美的脸被疼痛扭曲的异常狰狞。 唐汉明知道,他赢了。明天验尸官会检查出他是食物中毒的受害者,而不是台风这种不可抗力,保险公司的500万保险金也会顺利的打入父亲的帐户。 可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他捂着腹部踉跄着转身回房时,那股上百米高的白色气流袭击了他,唐汉明被瞬间卷入了飓风,消失了。 红木书桌上的铜镀金三阳开泰转花钟依旧滴滴答答走着,时针指向6点27分。 第二章 化身为龙(一) 大清光绪六年九月底,天气刚刚转凉,秋风卷着凌乱的树叶和灰尘把北京的天空染成了土黄色,道路上不时出现的一堆堆马粪和骆驼粪使空气中增添了几许刺鼻的异味。 皇城里的太医院里却是另一番情景,太医院使张仲元和御医李德云在葡萄架环绕的庭院中品茶聊天,四周的盆栽菊花、月季阵阵清香让葡萄架下的两人谈兴愈浓。 “德云,你在天津做得好好的候补道兼办淮军医务,何等自在,何苦跑到京城这个大染缸里泡。你来这半年了,咱们俸禄才发了三个月,入宫请脉提心吊胆,生怕走错一步,祸既临头。我这个太医院使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32岁的李德云并不像这位三品衔的院使大人灰心丧气 :张大人所言虽是,小弟毕竟是李中堂举荐给皇太后的,一旦离去,恐怕太后日后见怪于李中堂,中堂现在直隶总督位上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俸禄一事我来京时,李中堂早有交代。呵呵,现在我倒是喜欢上京城了呢,尤其是这里的大酒缸和玉泉水,美不可言啊。” “那倒是,京城的大酒缸从前明末年就有,现在京城百十条胡同里遍地都是,你在天津哪见过;玉泉山水更不用说了,乾隆爷那会儿就是天下第一泉,泡茶、酿酒味厚色清。呵呵,上次我在宫里请脉慈安皇太后就赐了我2瓶玉泉春露,还在我家地下埋着呢!” 李德云喝了口茶,掏出个“一口闷”的小烟袋,打火点着惬意地喷烟问:张大人,小弟在天津时就听说过京城的“十大可笑”,冒昧得问一句,咱们太医院怎么也榜上有名?” “哎,这些都是外面的市井小人胡说的,我年轻的时候听说了也大不以为然,听家父说,康熙年间就有光禄寺的茶汤、太医院的药方、神乐观的祈禳、国子监的学堂、翰林院的文章等等,意思是说我们是中看不中用,什么话,外人不知我们伺候皇家的辛苦,最起码咱们太医院可不是重看不中用。” “那我们太医院的药方?” “老弟,”张仲元苦笑了一声,“你来这半年才进宫几次?咱们看病用望,闻,问,切四诊法,在外边可行,在宫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想,给各位主子,皇上,太后诊脉你敢望吗?擅自偷窥御容大不敬,当场要你的脑袋。望,这一条行不通。闻,咱们请脉都是跪在垫子上,大气都不敢喘,闻这一条也行不通。问,咱们请脉,皇上、太后根本不说哪里不舒服,全是太监代答。最后就是切脉,悬丝请脉我没见过,主子们得手腕上盖手帕。四诊咱们实际只能用一诊” “这还不是最难的,难的在开方子。”张仲元仿佛吃苦药似的咧咧嘴“就说慈禧皇太后吧,给她开方得开四份” “四份?”李德云问。 “每次请脉都得四个御医。御医们的四份方子皇太后看完了,再叫太监拿《本草纲目》查查每种药的药性,最后自己写一份,让御药房照单抓药。可是她自己开得药要是出事了,四个御医一样得掉脑袋!” “啊,张大人这是什么规矩?”李德云又装了一袋烟 “这就是圣明难测了,听家父说,乾隆爷和道光爷也是如此,可苦了我们这些人了,药不能不开,还不能开大剂量的,虎狼之药更不敢用,所以咱们开得药治大病虽然效果慢,可绝出不了什么差错,先得保住项上人头不是?也难怪外人把咱们说成中看不中用了” “多承指教了,来京时李中堂就让小弟多向大人请教。前几日中堂来信说要给您送几篓螃蟹呢,到时小弟可要到您那里叨扰几杯御酒了!” “呵呵,好说,我跟李中堂是世交之谊,老弟又医术精深,定会成名,李中堂还记得我好吃……” 话没说完,大门哄的一声洞开,门外小跑进来一人大声喊:有旨意!太医院使张仲元听宣。 张仲元赶忙拉着还在懵懂的李德云跪倒。 “奉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懿旨:太医院使张仲元立刻带领御医入宫请脉。钦此。” 张仲元刚站起来问:这次李公公怎么亲自来了?是哪位贵主还是太后…… “我的张大人,您老人家就别问了,赶紧麻溜儿的进宫吧,再不去,哼哼,您和宫里值班御医的脑袋就要搬家了!”戴着三品顶戴,高颧骨,黑瘦黑瘦的储秀宫大总管李莲英嚷道,顾不得擦汗,又急匆匆的走了。 李莲英没擦汗就走了,张仲元头上却冒了汗。作了十几年太医院使的他很明白,宫里出“大事”了。 宫里所有的事都是大事,可在御医眼里的“大事”只有一件:皇帝或者皇太后驾崩了! “张大人,张大人!”李德云看着头上直冒汗,眼都直了的张仲元。 “快快快,快快备车,我的车!还有药箱!!”张仲元像刚从噩梦里惊醒,一叠声得叫备车,“德云,今天你就陪我走一趟吧,恐怕……” “大人,您这是说什么话,我陪您去。”两人正好都穿着朝服,上了马车张仲元的还是两手发抖,一个劲叫快。看着张仲元的表情,李德云不禁紧张起来: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两人从西华门验牌子进宫,一路小跑着刚进养心门,正听见养心殿里传出的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蠢才,这都几个时辰了,连皇上什么病都不知道,朝廷养你们是让你们说不知道的?!不行都给我回家抱孩子去!小李子,张仲元怎么回事?是不是爬着来的?!” “奴才这就去催!” 然后殿里是嘭嘭连续不断的叩头声。 张仲元和李德云刚到殿门,就见李莲英小跑着出来。“李公公,里边……” “张大御医,您老人家快着些儿,都火上房了!你可小心着!”李莲英朝殿里努努嘴小声叮嘱,张仲元明白这是上个月送的1000两银子的功劳。 拉着李德云进殿,张仲元打马蹄袖跪倒:臣太医院使张仲元恭请两宫皇太后圣安!恭请皇上圣安!” 李德云来京半年,却是第一次进内廷当差,跪在凉森森的金砖地面,他不敢抬头,只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殿正中是金漆雕龙宝座,宝座后面是紫檀镶宝石刻乾隆御制诗的大屏风,明黄面御案四周是赤金香鼎和赤金柄孔雀翎掌扇,四周靠墙皆是一人高的紫檀雕龙镶金饰件大柜。东暖阁门口的水银大玻璃镜旁边有四个七品顶戴的御医磕头虫似的还在嘭嘭叩头。 “张仲元,你当得好差事!!我想着派十六人的大轿去接你呢!” “圣母皇太后赎罪!臣刚接旨就带御医过来了,不知…” “放屁!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上次恭亲王伤风,你们太医院一听说就狗屁颠儿地跑去请脉送药,忙活了好几日吧!他才是你的正主子!皇上抱病,请你都请不来!小李子,传我的话,张仲元目无君上,先革职留任!皇上要是有个好歹,严惩不贷!”“喳!” 李德云偷眼观瞧,东暖阁迎门正面的宝座上空着,四周笔直得立着几个小太监,右边的大炕中间躺着个穿明黄绸衣的十来岁小孩,这就是“统驭万方”的当今圣上了,旁边一坐一站两个四十左右梳着两把头的妇人,坐的那个穿碧绿绣牡丹花的金边旗袍,手里的手帕不断得擦着皇帝头上的汗,立着那位一身紫色的闪缎,杏眼圆睁,一脸怒容。 “臣有罪,臣万死,臣绝没有对皇上和太后的任何不敬,请皇太后明察。”张仲元头上已经乌青了。 “妹妹,先别急,让张太医看看皇上再说吧。”坐着的妇人发话了。 “听见了没有,张仲元,母后皇太后让你请脉。” 李德云这时明白了,坐着的是咸丰皇帝的原配――慈安太后,站着的自然就是慈禧太后了。 张仲元不敢再怠慢,哆嗦着膝行爬到炕边。“容臣先看看皇上的脸色。”慈禧太后了李莲英搬来的椅子上,不言声地看着。 光绪皇帝脸色苍白,嘴唇乌青发紫,躺在御榻上气息全无,脸上却显出痛苦,张仲元疑惑得仔细看了看皇帝的手指,十指指尖略显青黑,搭上脉,脑子里哄得炸了个雷!怪不得宫里值班的御医看不出什么病呢,原来―― 皇帝中毒了! 张仲元的肠子都悔青了,还不如刚才让慈禧太后赐死算了。这可怎么回话?皇上中毒,谁干的?光绪皇帝4岁登基,还没亲政,一直是两宫垂帘,亲王辅政。谁会对十来岁的皇帝下手呢?别人就是吃了老虎胆连想都不敢想!莫不是……亲王?还是皇太……?!要是自己掺和进去,九族都难保! “张仲元,皇帝是什么病,张仲元”慈安太后看张太医脸上的汗珠往下落,不安地问。 “臣,臣才疏学浅,看不出皇上的病因,请皇太后治罪!”张仲元撇了东暖阁门口御医一眼,对方目光一闪,张仲元知道自己猜对了,御医们都知道小皇帝是怎么回事。 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谁都不敢说。 “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们家三代御医你都看不出来,皇帝可不就是不行了!”立着的慈禧太后也慌了神,自己的亲儿子死了,好不容易又把亲侄子兼亲外甥扶上龙椅,还没等长大,这下子又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慈安太后呜呜得要放声大哭,满殿的太监宫女也神色凄然。“太后,可否让小臣为皇上请脉试试。”说话的正式李德云。 李德云从刚才张仲元的言语中就听出了此事大有蹊跷,十岁的小孩能有什么大病,就是有,能让名震京师的太医院使和御医们束手无策,讷讷不敢言?李德云绝非无能之辈,正是由于他胆大、心细、脑子快,才被李鸿章推荐进京。 “你是谁?”慈禧太后疑惑得问,印象里太医院没这个人。 “臣是四品候补道兼提领淮军医务李德云,半年前刚由武英殿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推荐入太医院。今日才得见圣容。” “是李中堂推荐来京的?那你快试试,皇上有救,我重赏你!”慈禧太后一惊一喜,李鸿章的人怎么进的太医院她一点不知道;喜的是有人救驾,侄子兼外甥病好了,自己仍旧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李德云挨着张仲元跪下,开始诊脉,张太医感激得冲他眨眨眼又轻轻的点点头。 “李德云,皇帝怎们样?”慈安太后焦急得问。 “启奏两位皇太后,皇上没病!” “啊?!”慈安慈禧和其他御医像白天看见了鬼魅般得盯着他。李德云胸有成竹得侃侃而谈:皇上脉象平和,七经稳顺,只是吃得东西不对。” 张仲元一听,心中不禁暗挑大拇指:好说法!而后又懊恼自己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么想不到如此好奏对! 李德云刚切脉就知道皇帝中毒了,可绝对不说出来,刚才这么多御医都比自己差?他们为什么不说?既然自己毛遂自荐就得沉着应付,不能给自己更不能给李中堂丢脸。 “那为什么皇帝一直昏迷不醒?”慈禧太后阅历老道深厚,惊喜之余问。 “皇太后能否让小臣看看皇上的眼睛和舌苔。” 慈安用手小心得翻开光绪皇帝的眼皮“李太医,看吧”李德云看了看,慈安的手又挤开皇帝的嘴。其实他的目的要闻闻小皇帝嘴里的味道。鼻子微动,李德云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更坚定了他的判断。 “皇帝到底什么症候,几时能醒过来?” “臣用药后一个时辰内皇上即可痊愈。”李德云肯定的说。 “那你快写方子吧,用什么药快到御药房去取!李德云,你医好了皇帝,我们重赏你!”慈禧太后吩咐。张仲元对李德云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亲自打开医箱给李德云铺纸磨墨。 “张大人,不必开方。启奏皇太后,让御药房选一斤甘草煎浓汤一碗即可。”“李德云,一斤甘草?这是什么药方?能治皇帝的病?”慈安太后显然不信 “回母后皇太后,圣上的病一斤甘草即可,掺加别的药反而不好。” “小李子,还不快去!快点!其他御医先下去吧,李德云和张仲元留下伺候。”李莲英等慈禧说完,刚要退出。 “慢着!”慈禧太后迅速扯了一下慈安的袖口,慈安会意,两人走进了平时听政的纱帘。四个倒霉的御医终于颤巍巍站了起来,跪了两个时辰的滋味可想而知,四人如大赦般悄无声息退出养心殿。 两宫太后谈了约莫一刻钟。 “李莲英,张顺安听旨!”慈安严肃地说,慈禧则亲手端了一杯茶放在慈安身边。 “奴才在”储秀宫总管李莲英和钟粹宫总管张顺安立即打马蹄袖跪下。 “李莲英,你去御药房给皇上煎药,不得有误!”“喳!” “张顺安,你传我们姐俩的懿旨。 一让护军营、亲军营关闭禁城四门,非奉懿旨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即刻锁拿! 二让景运门的领侍卫内大臣传令所有御前、大内侍卫在乾清门外站班,严密巡查!让内大臣带两百侍卫在养心门外听用! 三你带几个得用的人去宣?亲王、恭亲王、醇亲王、李鸿藻、徐桐、翁同和即刻入宫。你是办老了差事的,听清楚了?” “喳!奴才谨尊懿旨!” 李莲英、张顺安躬身退出。李德云心中一动:怪不得外边传说东太后慈安不理庶务,善镇大事,定决策;西太后慈禧批答奏章,接见外臣。果然名不虚传。 甘草汤很快煎好,慈安太后喂给皇帝。“下钱粮啦!各宫灯火小心!下钱粮!各宫灯火小心啦!”不阴不阳的公鸭嗓不断回荡在红墙黄瓦间。 宫门下钥了,紫禁城渐渐被暮色包围。 第三章 化身为龙 (二) 醇亲王奕?刚吃过晚饭,正在书房翻阅一部元版的《朱子家训》,手里的象牙小梳子不停梳理着嘴唇上并不长的八字胡,桌上的雍正官窑青花盖碗里飘出淡淡的杭州雨前清香。 “王爷!王爷!内廷有人来传旨!”门一开,管家得福进来禀报。 “内廷来人?快给我更衣,接旨!”奕?站起来手一哆嗦,一杯茶结结实实地全撒在了《朱子家训》上。 “不必了,王爷,接旨吧!”养心殿的御前小太监王商迈步走进来。 “奴才奕?”醇亲王撩衣服跪倒。“奉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懿旨,著醇亲王奕?即刻入宫。钦此!”奕?接旨完,“王公公,是口谕?” “是口谕,王爷”王商顺势打千请安。“里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看看左右没人,奕?小声问。 “王爷,您快进去吧,皇上有点不好呢,一起宣了五爷、六爷、还有李师傅、翁师傅呢!”“啊!不、不、不好?!” “奴才先告退了。”看着奕?大惊失色的样子,王商点点头,转身走了。 “得福,给王公公拿五十两银子喝茶!来人、快来人更衣。我要进宫!”奕?追出来吩咐。 晚上的北京已经人烟稀少,当然除了南城一带的八大胡同和各个街口的酒楼和大酒缸小店,夜晚才是他们买卖**的来临。一辆朱轮华盖小车疾驰向内城,车前四个蓝翎侍卫骑着高头大马开道,小车左右两盏玻璃灯不停摇晃,两边跟车的家人手提着大红灯笼一路小跑,灯笼上“醇亲王府”四个宋体大字清晰可见。 醇亲王奕?手捂着精铜镏金的手炉可还是冷得浑身发抖,心脏“咚咚”差点就从嗓子里跳出来。七年前的夜晚,也是被急召入宫,两宫皇太后告诉大臣们同治皇帝驾崩,旨意让奕?大儿子入承大统,当时自己被吓得晕倒在地,怕什么?怕得就是慈禧这位皇太后阴险毒辣,视权如命。一旦儿子即位,他这个老子就可能性命不保了!最后在恭亲王劝说下,大儿子载?就过继给死了的四哥――咸丰皇帝,兼祧死了的侄子――同治皇帝。奕?自己却成了儿子的叔叔。 4岁的孩子离开父母,这能让人放心才怪。幸好自己的妻子是慈禧的妹妹,还能时常进宫看看儿子,自己这个父亲只有每次上朝远远的望一眼,还不敢说话。 无情最是帝王家!哎,奕?无声地叹了口气。 “王爷!西华门到了。”奕?下车,一阵凉风袭来,护军统领早一个安请下去,“请王爷随卑职来。”黑压压一片护军校尉持刀钉子般站立,从西华门一直到大内,进了西华门,奕?发现各宫门门禁比平时严了十倍不止!隆宗门、乾清门外全是弓上弦,刀出鞘的大内侍卫和御前侍卫。“真是出了大事!”他紧紧捏着胸前的碧玉朝珠,强自镇定的跟着几个苏拉太监越过一道道宫门。 内奏事处里灯火通明,却毫无声息,在漆黑的大内显得格外诡异,十几名御前侍卫面无表情得肃立门外,让走进屋门的醇亲王奕?心里咯噔一跳。往屋里瞧,恭亲王奕?和?亲王奕?都是一身石青色四团五爪金行龙补服罩着金黄色片金紫貂朝服,头上戴着金龙二层顶嵌十颗东珠的薰貂朝冠。煞是奇怪的两人都不说话,恭亲王奕?来回踱步,?亲王奕?则一声不吭的玩赏着手里一枚碧绿晶莹的翡翠扳指。 “给五哥,六哥请安!”奕?进门一个安请下去。 “哦,老七来了,起来。”奕?一把扶起了奕?,奕?站起来拱拱手又坐下继续摆弄翡翠扳指,恭亲王奕?不满得撇了他一眼,嘴里却对着奕?说:老七,是不是里边又出什么事了?你听没听说?”“六哥,您是领班军机,又管着神机营,您都不知道,我上哪打听去。” “这可奇了,咱们几个总理王大臣都没信息,别是……”奕?闭住口不说了,奕?眼光一闪,俩人心里都是一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七,别着急,我估摸着可能是你那宝贝儿子,要说那年……”“五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口里也积积德!里边这不还没信吗!”奕?瞪了他一眼。 奕?和奕?素来不和,据说当年剪除顾命八大臣时,?亲王奕?和肃顺关系不错,还提醒过肃顺,没想到辛酉政变后被人揭发,不仅慈禧讨厌这个小叔子,连亲兄弟奕?也不和他来往了,奕?被压在宗人府宗令位置上十余年,可奕?奕?不是领班军机大臣,就是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红的发紫,奕?的儿子还当了皇帝,让奕?这个做哥的对两个弟弟也十分厌恶:都是爱新觉罗子孙,整天跟着个慈禧这个女人后边张罗。没劲! 奕?当然很清楚内情赶忙说:“五哥,六哥这是在宫里,咱们还是听信儿吧!”其实他心里最急,万一…… “给王爷们请安!”弘德殿的几位行走大臣――小皇帝的师傅们姗姗来迟。 “李师傅,上会你说给我写得字还没动笔呢?我可等着呢,到时候我把董其昌画的扇子送您当润笔,您也不吃亏!”奕?一口流利的京腔在这个时候显得不伦不类。翁同和看了他一眼,“王爷,皇上和太后这么晚叫我们进来,肯定是… 话未说完,噔噔噔跑进来一人:两宫皇太后懿旨,诸位亲王、师傅们养心殿陛见!”正是储秀宫的总管李莲英。 几人小心翼翼的穿过刀枪林立的侍卫跟在手持大红宫灯的太监后面。 “吱呀呀呀呀”一扇扇宫门洞开。几人身上都打起了寒战。没等回神,又一扇扇轰然关闭! 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飘出很远,格外刺耳。翁同和晚上急着赶来穿的单薄,正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寒意。 “要变天了”他自言自语道。浓重夜色浸染着这座六百年的皇宫大内像一尊张着血盆大口的远古怪兽,鲸吞着一切敢于走近它的人。 翁同和没注意,宫墙上,一只红眼乌鸦正死死盯着他。 红木戗金丝炕桌上的青玉夔龙纹香鼎飘出淡淡的百合香气,碧玉海清河晏蜡台和珐琅镀金九枝灯架上插着婴儿胳膊粗的红烛。养心殿里鸦雀无声,以?亲王为首的几位王、大臣请过安,跪在五彩地毡上大气不敢出。 “今儿个皇帝身子不太好,我们担心出了大事你们不在不合规矩,所以这么晚了让你们进宫。皇上刚吃药睡了。给几位王爷、师傅们搬个座坐着说话吧。”慈安一边看着皇帝一边淡淡地说。醇亲王奕?注意到自己的儿子面色煞白的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太医院使张仲元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御医跪在炕边,张太医旁边还摆着一个红木镶银箍的恭桶,不知作何用处。十岁的光绪皇帝骨瘦如柴,看身量还不如外边七八岁的小孩,连头上的发辫只有拇指粗细,无精打采得散在一边。父子天性,看着儿子惨状,奕?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还不敢出声。猛然觉得身后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袍服,一下子惊醒过来,赶忙用袖子揩眼。 “呦,七爷,你这是怎么了!皇帝不是还没事嘛,就是有事,也是我们姐俩的事。您这么一哭好像是我们姐俩怎么着他似的!您问问这宫里的人,自打皇帝进来,我们姐俩拿他怎么样!放嘴里怕化了,抱怀里怕摔着,皇帝还没说什么,您这儿抱什么委屈啊!”慈禧不咸不淡地说。 “妹妹,父子天性,七爷又是个重情义的人,小张子,给七爷拿毛巾擦擦” 慈禧哼了一声,狠狠咬了咬含在嘴里的白玉烟嘴。 “哇”的一声,光绪皇帝一翻身,往恭桶里吐了起来,一团一团的白色液体落在桶中的檀香末里,打个滚就不见了。众人吓得都站起来,眼盯着皇帝。奕?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李德云,你用得药没错吧?”慈禧疾步走到炕边,和慈安一左一右的扶着小皇帝。“臣保证用药合适,请皇太后放心,皇上将食物吐出后,片刻就会醒来。臣请皇上这几日用膳一定要清淡的食物。最好每天服一碗冰糖燕窝羹,三日后就可痊愈了。” “恩。这么说”正说着,李莲英手指着皇帝 “太后!太后快看,万岁爷睁眼了!”众人急忙围拢上来。只见光绪皇帝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四章 化身为龙 (三) 唐汉明醒了。 从黑暗虚无中醒来的唐汉明头脑恍惚的厉害,只记得自己吃了一大堆能在胃里合成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的食物,给父母留下五百万的保险金。可正当毒药发作时,自己被每年一度降临城市的飓风结结实实“亲吻”了一把。自己当时不由自主得飘进了一片云雾中。 在云雾里自己不断翻滚着,飘荡着,没有疼痛,没有压抑,没有烦恼。渐渐没了知觉。可大脑告诉他,他还有意识。这就是死亡吧。四周静静毫无生息就像天地初始,鸿蒙未开。抑或是在未知宇宙的时光黑洞里,宁谧安然。天堂?唐汉明知道自己不会上天堂,地狱?未免也太安静了。 静静听着自己心跳,直到天地的尽头 一股甜甜的味道从喉管缓缓流淌,剧烈的恶心和呕吐让他的神经终于复苏。 影影绰绰,两个身穿怪异服饰的中年女人一左一右盯着他,身边站着一大堆仿佛林正英电影里的清代僵尸。 这是十八层地狱的哪一层呢? “皇帝,皇帝?你醒了?你可把额娘吓坏了!”左边坐着身着碧绿色旗袍的女人一边用手帕摸着眼泪一边念叨:“你要真有个好歹,额娘下半辈子可不成了!”“姐姐,您看皇帝这不都好了嘛,您也别太伤心了,真正伤心的恐怕还是咱们七爷吧!”说话的是右边身着紫色旗袍的女人。 “臣等恭请皇上圣安!”一大群“僵尸”熟练的甩马蹄袖下跪。 皇帝???!!!唐汉明的大脑小脑神经和七经八脉在急速循环了n的n次方以后,不得不让他接受一个比死还难过的事实:自己穿越了! 这下自己的古董老爸唐彝尊满意了! 而且,自己没有穿越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骄、洪武永乐,也没穿到某博士兼会长说的那个所谓的“康乾盛世”,那时还有六下江南和圆明园啊!不想来到了晚清。 晚清?因为唐汉明清醒后一眼就认出了穿着紫色闪缎女人的那张脸,她的照片经常出现在21世纪互联网上搔首踟蹰,同时还有她的道具:镶着3000颗大东珠的披肩和那副大清国当今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圣母皇太后的牌子! “皇额娘,我、我没事”唐汉明为了生存很容易地进入了角色,不过这一声让他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帝饿了吧?现在感觉身子好了?”慈安温和的问话让唐汉明觉得老妈也跟着自己穿越了。可自己是哪个皇帝呢?同治还是光绪?虽然跟老爸恶补了历史,对清史也下过功夫,然而现在绝不能贸然问自己是谁,这要漏了馅就玩大了!唐汉明一边用手摸着干枯瘦小的躯体一边想,哎,连自己的小弟弟都变的只有薯条大了。 “小李子,先给皇上把冰糖燕窝羹端来,再给各位大人上茶!”慈禧也轻松的吩咐。唐汉明眨巴着小眼四处张望,自己躺在五彩织金大绒毯上,盖着明黄软缎被,四周精光耀眼的不是金炉玉鼎就是商尊周彝,窗台、炕桌、落地罩、博古架上都是他从没见过的古瓷珍玩,山墙上挂着康熙御笔的大幅“龙”字和宋元名家的画作,甚至连室内的窗棂上都裱糊着小幅郎世宁的画,发了! “皇帝,你说什么?发?”慈安舀了一勺冰糖燕窝羹问,“哦,皇额娘,我是说,谁把我治好的应该发给他奖赏。”唐汉明边吃边说。 “皇帝想的周到。小魏子,赏张仲元和李德云每人30两黄金,李德云赏三品顶戴,升副院使。你们先下去吧,明天再进来伺候!” 李德云和张仲元谢恩退下。看着皇帝康复,慈安慈禧高兴,李莲英手脚麻利指挥着有头脸的太监宫女穿流不息的端上绿茶、奶茶和各种细巧宫点。 养心殿里的气氛一时轻松了。唐汉明就着慈安太后的手喝完了燕窝羹却还没饱,眼看着桌子上的点心嗓子眼直冒火。“皇帝,病刚好不能再吃了,等明早再传膳吧!”慈禧太后喝了口茶。 “皇额娘,我想起来坐坐。躺得腰疼!”“病刚好,看再着凉!”话虽说了,慈安随手拿了旁边的五彩夹金绣宝象花的靠枕靠在唐汉明后背,还试了试舒适,才让唐汉明做起来。慈禧和慈安态度不同,唐汉明心里有数了。 仔细看了看坐在殿里的五六个老头儿,前排三个都穿着团龙补服应该是宗室贵族,中间那个还有点眼熟,奇怪的是第三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眼睛湿漉漉的满眼慈爱的盯着自己,后排最左边一张大胖脸外加一脸墨髯的五十岁左右的老头也关切的看着自己,唐汉明在脑海里认真搜寻了一番,他叫?翁?对,翁同和!自己当时还卖过他的字!一笔就赚了三十万。 “皇上,看什么呢?你生病,累得你五叔、六叔和七叔,还有三位师傅这么晚来看你,以后可得好好念书。”“翁师傅、徐师傅,这几日皇帝身体不适,就放他两天假歇歇吧。”慈安微笑着抚摸着唐汉明的额头。 “臣等遵旨!”翁同和与小瘦脸老鼠胡子的徐桐赶紧跪下。翁同和又看了一眼慈禧,慈禧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得点了点头。 “六爷,再过些日子就是母后皇太后的四十五万寿了,你们军机处准备怎么安排呀?”慈禧问,恭亲王立即站起来回话“奴才们已经知会内务府和六部,提前一个月准备,宫里粉饰一新,六部九卿各部院大臣在钟粹宫行礼,御花园赐宴后在畅音阁听戏,大庆七天。” “这么着就完了?年年过寿就是这一套,再过几年我和姐姐都老了,也没精力再热闹了,我想着姐姐的万寿应该照着乾隆爷的孝圣宪皇太后的先例办理,你们说呢?” “这,”恭亲王看了一眼慈禧,“这恐怕不好办,乾隆爷那时国力强盛远胜于今日,奴才记得孝圣宪皇太后万寿庆典光是布置牌楼、点景就用了四百多万两银子,现在国库用度繁冗,内务府也入不敷出。奴才们尽力维持着,如果要照祖宗的老例子,奴才恐怕没那么多钱,再说清流、御史们一旦上书谏阻也有伤圣德!” “妹妹”慈安一看慈禧又要急连忙说“我的生日又不是什么大事,恭王他们在外边办差也不容易,这几年日子虽然好了些,平了长毛和捻子,可比起康熙乾隆爷那会子呢?哎,我也爱清静,这么着吧,告诉外边的大臣们到时候进来行个礼,我请他们吃酒宴听戏,宫里也不用修饰了,省下的银子让内务府广储司收着吧!” “皇太后圣明,奴才谨尊懿旨!”奕?由衷地钦佩道,却没看见慈禧越来越阴冷的目光。 “皇额娘,等我长大了,一定给您的生日办个大庆典!让您高兴!”唐汉明嘴里拍着马屁,眼没闲着,职业敏感告诉他,第一排第一个老头手上的扳指是个好东西! “呵呵呵,我的儿,你有这么大志气,额娘就是不办大庆典也高兴,只要你以后继承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以亿兆百姓为念,额娘就心满意足了。”醇亲王奕?、恭亲王奕?和弘德殿的师傅们都以喜悦的眼光看着这个十岁的小皇帝,他们不知道,这个皇帝其实早就不是“原装”的了。 ?亲王奕?今天晚上有些心不在焉,皇帝的性命和什么劳什子太后庆典和他是一点儿关系没有,此刻奕?人在宫里,手里玩着扳指,脑子可跑回家里新建的戏楼去了,那可是“样式雷”的设计,雕梁画栋光木材就花了六万两银子。 “?亲王,你手里拿得什么东西引得皇帝光瞧着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慈安今天心里高兴坏了,连说话都带着喜音。 “啊?奴才,奴才手里没拿什么呀?”刚醒过神手里的扳指不翼而飞转眼一瞧,慈禧太后踩着花盆鞋拿着递到了皇帝手里。 “我的扳……”?亲王当场傻了眼,那可是自己的门下奴才粤海关监督德楞阿上个月刚送来的,老坑玻璃种,水头极佳,质地细腻润泽,晶莹通透,虽然光素没雕刻,但光这块料子自己当了几十年亲王都没见过,至少也值八万银子,还没在手放里热乎呢! “皇帝,这是你五叔的,拿去玩吧!”慈禧今晚心情很糟。小皇帝一直都和慈禧亲近,在自己跟前不过应个景儿,提议给慈安过生日,慈安要是这么办了下回自己的生日不就顺理成章的可以大办了吗?哼!谁知她不领情。眼见着皇帝盯着奕?手里的扳指,奕?也神不守舍的不知想什么,就先下手拿他出出气。 “谢五叔,谢皇额娘!”唐汉明得了扳指,也顾不得这个“五叔”自己到底认不认识高兴得想要蹦起来,这扳指值上千万人民币呢!被慈安一把摁下去了“皇帝,急什么,这不在你手上嘛。” 旁边的醇亲王看着五哥的苦脸自己的肚子要笑破了:儿子这么小就识得宝物了。 “皇额娘,这可是缅甸老坑出的,是翡翠的极品,水头清澈,晶莹碧绿,可值钱了! “呵呵呵呵,你这么小也懂这些个,宫里多的是呢,拿去玩吧,”慈安捏了一把唐汉明的脸蛋“当!当!当……”桌上的镀金珐琅西洋钟连敲了11下。 “都这么晚了,妹妹我看让五爷他们先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陪着皇帝,你明天还得听政,你也歇着去吧!”“姐姐,还是我在这看着吧,您的身体……” “还是我来吧。”慈安冲慈禧摆了摆手。?亲王奕?和几个王大臣立即起立行了跪拜礼,退出。 “五哥,您今晚是赔了呵呵。”看着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醇亲王奕?一边走一边打趣道“要不到我府上我请您吃酒。”奕?一脸无奈:要说皇上还真识货,我那个扳指最少也值个八、九万银子,就当给皇上进贡了!不过这顿酒我得找回来!走,去醇王府!” 西华门外,奕?、奕?朝奕?和三位师傅拱拱手,坐车径直去了。翁同和告辞了李鸿藻和徐桐正要上轿,“翁师傅,咱们同路,何不上我的轿?”恭亲王奕?过来邀请。“这如何使得?”话说着,翁同和被奕?拉着胳膊走向了奕?的八人大轿。 朝廷制度,京内外文武大臣在北京只能坐四人小轿,只有宗室特许的王公贵胄才能用八人大轿。奕?是亲王爵位食双俸,又是领班军机兼管总理衙门、神机营和宗人府。他就是被特许的而且用杏黄色轿帘。 翁同和第一次享受这么高级的轿子,宽大的足能坐四个人,唿扇唿扇上下轻摇得使人舒适欲睡。“翁师傅,最近皇上在读什么书呢?”奕?点着了自己的白银水烟袋。递给翁同和一根旱烟杆。 “哦,回王爷,最近微臣和几位师傅正在交皇上《帝鉴图说》,《易经》刚开了个头。”翁同和接过烟袋却并不点燃。 “那你们给皇帝讲过外藩的事吗?比如缅甸、安南?”奕?紧盯着翁同和问。 “回王爷,臣等授读都是先定下书籍,大都是儒家经典和历朝圣训,至于国计民生和外藩那得等皇上再大些才讲的,再说现在讲皇上可能领会不清啊。”点着烟,翁同和疑惑得回答。 夜色渐浓,大街上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和卖小吃的叫卖声,慢慢得起了雾,清冷的月光抚摸大地。 “那皇上怎么知道缅甸,又这么清楚翡翠的成色呢?”恭亲王奕?吐了口烟像是问话又像是小声的自言自语。翁同和咬着烟嘴默不作声得看着奕?那张忽明忽暗的脸…… 第五章 皇帝的心事 (一) 养心殿里终于安静下来,除了慈安太后靠在花梨木云龙卧榻上小睡,就是打更值班的御前太监跪着打盹。唐汉明没有一丝睡意,手里摆弄着刚从?亲王那讹来的翡翠扳指,眼光炯炯得凝望着殿顶的红绿描金的四方飞龙藻井。 在最初的惊愕和失望之后,唐汉明已经无可奈何得接受自己成为皇帝,还是个小皇帝的事实。 不知道爸妈现在怎么样,原本想给老爸老妈留下几个养老钱,这下子全泡汤了,也好,自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能给父母留下点希望。自己这回穿越了一百多年,又变成了满清皇帝,可自己这个皇帝到底是同治还是光绪呢?同治皇帝十九岁就了翘辫子,据说还是染性病死的,倒霉;要是光绪,更倒霉,一辈子被慈禧太后压着,最后为了维新变法给慈禧这个老太婆囚禁在中南海瀛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一切,都会随着自己的穿越而改变?包括据说被慈禧下毒害死的慈安太后,她多像自己那个爱唠叨,心地善良的老妈。还有记忆里的中法战争、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还好,自己的原本的知识、智慧、心术乃至于辨别古玩的能力还在。最重要的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判断力和金钱权力意识还在。 然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历史环境里,凭着自己穿越前看过种种的史书和资料以及瓶瓶罐罐就能扭转乾坤?更现实的是,满清在唐汉明印象里是一个二千年皇权**黑暗到极点的民族混合王朝,而晚清遇到的又是中国三千年未有的变局!如何活着是个战术问题,但如何活得更好却是实实在在的战略问题。在21世纪唐汉明就像其他愤青一样畅想过,如果自己是晚清的最高统治者,应该怎么让中国走出那个可怕的历史怪圈,顺利的适应并且完成变局,而那一切只是空想,人不可能靠幻想活着。 但晚清又是一个有群星璀璨的时代: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胡林翼、彭玉麟、荣禄、伍廷芳、袁世凯、段祺瑞……在三千年未有的变局大形势,怎么样才能让这些顶尖人才最大程度的发挥个人才能结成一股合力让伟大古老的中国冲破种种灾难困苦重新富强起来,尤其是在钩心斗角、权术盛行、一盘散沙、内斗不已的中国。这种中华古老传承的顽疾也是作为统治者最为头疼的事。绝对不像解一道方程式那么简单。 就算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可没有这些人,哪怕有三头六臂也只能看着大清,哦不,中华这只大型古旧的航船慢慢沉没在世界历史的滚滚洪流中。 因为他记得前贤有句名言:皇帝是君主,而不是上帝。 眼下就得开始招揽培养嫡系人马,不然,就是知道自己是清朝哪个皇帝,那种名义上的尊崇是唐汉明最不屑一顾的。 想到这儿他一翻身坐起来。 “万岁爷?您还不睡?要喝水吗?还是传恭桶伺候?”唐汉明一歪头,一个十六七岁眉目清秀的小太监跪着爬到炕跟前,恭敬的问。 “你是谁?怎么还在这?”唐汉明皱着眉说。自己对一个狗一样爬行的人很是不习惯。 “万岁爷怎么忘了,奴才是王商啊,上次奴才不小心打碎了太后的玉碗,还是您给奴才求得情,又把奴才要到养心殿侍候您。奴才今晚值夜。万岁爷您不记得了?” “王商?”唐汉明想起自己看清宫小说记得光绪身边有个忠诚的太监就叫王商。灵光一闪,唐汉明笑着问:怎么会忘了呢,我,哦,朕是想着今晚不该你值夜的,看来是朕记错了,王商,明天是几号啊?”随口唐汉明把“我”改成了朕,不能漏破绽。 “明儿是光绪六年九月十六,还有一个半月就是慈安皇太后的寿辰了。皇上,您今天可吓死奴才了,奴才想老天爷肯定保佑您这么好的主子,刚才您醒过来,奴才心里高兴的念佛呢!”“呵呵,要这么说朕病好了,还有你一份功劳呢,”唐汉明真是高兴,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就是那个立志维新变法的光绪皇帝,总归比同治十九岁就“驾鹤西游”好得多! “奴才不敢!万岁是真龙天子,定有神佛保佑!皇上您想喝水还是恭桶侍候?”受到皇帝的打趣,王商也很兴奋,平时跟皇帝说一句话还得战战兢兢,从没见皇帝跟哪个太监说笑。 “朕饿了,去把案上的点心拿来。”唐汉明真饿了,虽然外表只有十岁,可他的五脏大脑已经过了二十岁。“这奴才可不敢奉旨,圣母皇太后有旨,您现在不能进食,只能饮水,再说案上的点心是摆着看的,明天就撤了,不能吃。” “不能吃摆在那干嘛,朕真的饿了,朕既然救过你的命,那你看着办吧!”一顶救命的大帽子压过去,看你怎么办。 “那,”王商挠了挠头,“万岁爷,奴才能找到吃的,可您一定不能给别人说,皇太后要是知道了,奴才就死定了!” “朕不说。快去拿!” “您等着”王商蹑手蹑脚回了太监值房。宫里每晚给值班的宫女太监专门预备了宵夜,也就是白天帝后们剩下御膳里的面食和小菜。 “万岁爷,您别嫌脏,这是御膳房预备奴才们值夜吃的。”三个春卷外加两个热腾腾的羊肉馅的包子一口气下肚,唐汉明意犹未尽地擦擦嘴,又从王商嘴里套出了不少清宫内情,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刚显白,唐汉明就醒了,“皇帝,这么早就起了?身子不好就多睡会。”慈安正就着宫女的手吐漱口水,“给皇额娘请安!”唐汉明在炕上双膝跪倒。“呵呵呵,我的儿,今儿不年不节的,怎么行这个礼,怕是睡糊涂了?”慈安笑着一把拉起唐汉明,唐汉明的脸都红了,谁让宫里这么多规矩,自己根本不懂。嘴上却像抹了蜜:皇额娘昨晚为儿臣辛苦了一夜,儿臣心中不安,行这个礼以表感谢之意。 “我的儿,你病了一场,我瞧着人也长大了似的,咱们母子不兴这个,你有病额娘照看你还不是该当的?起来洗漱吧,该进膳了。”立即有王商领着几个小太监给唐汉明穿衣提靴,唐汉明惬意得被太监们侍候着,难怪都想当皇帝呢,就是舒服。 等一声嘹亮的“传膳”一声接一声地往下传递,不大会一串手札白套袖的太监长龙般地进了养心殿,三张大号的紫檀嵌螺钿玉石大理石面的八仙桌对在一起,唐汉明目不暇接得看着川流不息的金银玉瓷餐具摆到桌子上,盘子和大碗下面都托着个白瓷的小缸,听着里面咕噜噜的开水响。这哪是吃饭,分明是珍宝展览啊,单单那个明黄万寿无疆五福捧寿的大海碗,最少值个千八百万,老爸要是见了这一桌子,肯定激动的心脏病发作!虽然老爸唐彝尊并没有心脏病。 唐汉明古董鉴定师的惯性思维又开始作祟。 “打碗盖!”一声响,所有大碗和盘子上的银盖子被掀了起来,每个碗盘里都有块一寸长的小银牌,一股奇特莫名的香气立刻弥散开来,养心殿东暖阁被严严实实包围在香气中。 唐汉明正准备大快朵颐,“等等,皇帝”慈安摆手止住了他。“这六十盘菜不能吃。是摆着看的” “摆着看的?那……”唐汉明怕说漏了,立即闭了嘴。 “你怎么忘了,这些菜是御膳房里做得温火膳,你从来不吃。你吃的都是我和你西边的额娘送来的,我宫里送早膳,你西边的额娘送晚膳。宵夜点心我们姐俩一块送。呵呵,是昨晚饿得把规矩都忘了?” 果然时间不大,又一群太监宫女手捧清一色的剔红天锦梅花人物金边漆盒进来。二十八个漆盒摆在慈安和唐汉明面前的桌子上,唐汉明仔细瞧,里面是羊肉乌叉、水晶猪肘、燕窝鸡丝火腿丝炒白菜丝、燕窝香菇鸭子、酸菜炖肥鸡、青韭炒鹿脯等八个碗菜,旁边摆了十几个银珐琅小盘,是些配膳的小菜。六种粥和饽饽点心馒头放在另一张小桌上。 唐汉明喝了口杏仁白果粥,拿起个象眼馒头就着鹿脯吃起来。“慢点吃皇帝,平时喂你都不愿吃,喝口粥。”慈安一边让太监布菜一边给唐汉明夹。一会,唐汉明面前的金碗里就堆满了。这御膳的味道也不是像后来吹得那么好吃,不过青菜倒格外爽口,纯天然绿色食品嘛。 “皇额娘,我天天吃您送的,怎么御膳房还做这么多?”唐汉明一边嚼着火腿丝一边问。 “恩,这都是祖宗的规矩,我倒想着裁撤了,可祖宗定下的,皇帝吃不吃顿顿都得这样,这还是少的呢,顺治爷到嘉庆爷每顿是一百二十道菜,道光爷嫌多,去了四十道,后来你皇阿玛咸丰皇帝又撤了二十道,就现在这些了。再说都撤了,御膳房的人吃什么,还有宫里的大小太监和宫女呢。也就罢了。” 唐汉明嘴没闲着,脑子更没闲着,清廷真不是一般的浪费!这条以后就得改。 “吃啊皇帝,想什么呢?”慈安微笑着夹了一块炒鸡蛋给唐汉明“现在什么都涨价!没闹长毛捻子以前,鸡蛋是二十两一个,现在都涨到三十两银子了。”“三十两?!一个!” “是啊,他们报上来的都是这个价,内务府又不能拉金尿银,还不是指着户部接济,年年入不敷出。?,给你说这些个干什么,吃吧!”慈安仿佛不胜其烦。 唐汉明穿越前读过一些清末笔记,那时候看了说光绪吃一个鸡蛋要二十两银子还笑得不行,内务府这帮人真拿皇帝当冤大头啊!管理学出身得他多少也学过一些经济,又跟着老爸看了些杂七杂八的书。事实在清末银贵钱贱,两、三文钱就能买一个鸡蛋,一两银子最少能换二千五百文制钱,三十两一个!天晓得这帐是怎么算的,就是金鸡下的蛋也没这么贵吧! 内务府。唐汉明记住了这个肥的流油的衙门…… “我吃饱了,皇额娘,我想出去转转!老在养心殿呆着闷得慌!”唐汉明拉着慈安说。“去吧,就在内廷走走,别到处跑,正好一会儿你西边的额娘要来听政。我也回去睡会”“您不在这一起理政吗?” “一般的事她自己处置就行。好了,去吧。王商,给皇帝加件衣裳,别凉着!”声音没落,唐汉明已经跑出了养心殿。 王商作好作歹又给唐汉明加了件宝蓝缂丝九龙闹海的海龙皮外褂、一顶明黄面红绒结顶**一统的常服冠,弄得唐汉明一身不自在,看着身上滴里嘟噜什么玉佩、荷包、小刀一大堆饰物,这皇帝穿的衣服还真没自己家常的休闲服舒服,入乡随俗吧。 养心门外,一群太监早已备好了銮驾,唐汉明一边好笑得看着背着龙椅、药袋和马桶、食盒、水壶的太监,搞得好像自己要野外探险似的;一边欣赏着銮驾前雕镂精致的各种金仪器:金提炉、金盆、金香盒、金水瓶、金交椅、金唾盂。哪一件放在后世不值个千百万,唐汉明摇摇头,这时候自己还想钱?浅薄!正失神, “奴才一等侍卫莽乌虎! “奴才三等侍卫荣浩! “奴才三等侍卫瑞恩! “奴才三等侍卫世续! 恭请皇上圣安!”一个红顶、三个蓝顶的带刀侍卫伏地叩首。“你们是?” “奴才们是当值侍卫,特来侍候皇上,请皇上登辇!”叫莽乌虎的三十七八年纪,络腮胡子黄板牙,一脸横肉。唐汉明怎么看怎么别扭,倒是后边两个眉宇英挺,身材瘦长的入了他的“法眼”。 不言声得登上八人便辇,王商高喊:万岁爷起驾了!这大堆人像一条濒死的大蟒,缓慢得从养心门出发。 第六章 皇帝的心事(二) 光绪六年,1880年,自己,哦也就是光绪皇帝十岁。1881年好像慈安就去世了听说是被慈禧下毒谋杀的,1884年应该是中法战争,1889年……。唐汉明默算着年头,心里一阵阵焦急,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条路:一就是老老实实当儿皇帝,不管任何政事,一直等到慈禧老死;一条就是保住慈安太后,让她跟慈禧继续共同垂帘听政保持均衡,自己再联合恭亲王奕?和自己的“老爹”醇亲王奕?一起削掉她的权力。 可自己有那个实力吗?儿皇帝?唐汉明穿越前就知道光绪皇帝最后是被砒霜毒死的,专家已经论证了。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慈禧太后,就算自己没被毒害,可离着慈禧去世还有至少二十八年!生命中最美好的少年和青年时期就在等待中度过?自己肯定没这么长的耐心,更重要的是国力根本拖不起。保住慈安,说起来容易,自己才十岁,怎么保?天天看着慈安?慈禧太后精明老辣,在朝廷里经营二十多年,从慈安死后她自己能独掌二十七年朝政,把左宗棠、李鸿章、袁世凯、奕?这些人支使得滴溜溜跟着她转就表明这个老太婆的权术之高。就算削掉慈禧的权力,还有恭亲王奕?,这人更不简单。道光皇帝起初是想把皇位传给他的,后来才改变主意传位给咸丰皇帝,可道光仍然在遗诏上亲笔封奕?为亲王,这是宗室亲贵都知道的事,更可虑的是辛酉政变以后,奕?成了议政王、领班军机大臣、宗人府令、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兼管神机营。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朝中党羽密布盘根错节。正是因为有了慈安慈禧在上压制所以大局形成均势。而一旦慈禧没了权力,慈安太后又不爱管事,那军政大权必然落到奕?手里,甚至出现更可怕的事!虽然自己对奕?在历史上对国家的贡献也知道一些,可关系到切身权力的侍候,奕?同样是块心病。同时自己那个所谓的“老爹”醇亲王根本不是奕?的对手。 思来想去,最后只有一个办法――除掉慈禧再对付奕?! 杀心一闪,唐汉明也不禁吓了一跳,自己穿越前是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可杀人,他确实没想过,更别说做了。只杀慈禧,恭亲王怎么办?满朝保守的亲贵大臣和各地方总督巡抚,还有就是内务府那帮兔崽子和所谓的“清流”们呢? 得好好想想,唐汉明像睡着一般合上了眼。 冗长的皇帝銮驾前面已经过了隆福门,后面才刚出了养心门。王商小心翼翼得左右护持着龙辇上的至尊天子,从小进宫当太监的工作经历和内容让王商的生理好像也发生了变化。他细微地觉察到皇帝病愈后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感觉,一种奴才对日夜服侍的主人的感觉。 然而他是绝不会把这种感觉给任何人吐露,除非,他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王商,到哪了?”唐汉明一边问,一边缓缓睁开双眼。 “万岁爷,现在銮驾已经到了御花园养性斋了。”王商立即示意抬轿的太监放慢脚步,预备皇帝下辇。 “谁让你们来御花园的?”王商听着唐汉明词气不善,迅速跪下“刚才听皇太后说您要散散心,所以……” “是朕听你们的还是你们听朕的!记住,以后做事要先禀奏。行了,下来走走。”皇上不满意了,王商不顾石板地面,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嘴里说着奴才该死,跪着扶唐汉明下了辇。 “王商,起来吧,朕又没怪你。”说着顺手拉了他一把,“奴才不敢!”王商一激灵站起来,和其他人一样垂首侍立于“光绪皇帝”身后。 由于深秋已至,御花园里的花草没什么出色的,但园里的很多虬枝横生的老树点缀着树丛间隐约露出的红墙黄瓦倒别有一番韵问。 “王商,你和侍卫陪朕到内务府转转,其他人在这儿等着。”看了一会景,唐汉明吩咐道。 “喳!皇上,不乘辇去?”“不,走着去” 王商不明白刚到了御花园怎么又要走着去内务府,这主子的心思越来越弄不清了。 王商跟着唐汉明闲散得在前面慢行,以莽乌虎为首的四个侍卫紧握配刀跟随,“去内务府有近路吗?” 第七章 皇帝的心事 (三) “有,启奏皇上,可从坤宁门直至乾清门,出乾清门右转隆宗门,直走就到了。”是身后传来的声音。 “你叫?”“奴才三等侍卫荣浩” 眼见那个星眉凤眼、面容白皙、瘦长瓜子脸的小侍卫紧走几步跪倒。唐汉明想自己以前上网看到的那些清末照片是怎么照出来的?不论男女全是黑乎乎的,看来古董也不是全部反映历史事实的。 比如,这个荣浩。 “起来吧,你今年多大了。”唐汉明边走边问。 “奴才今年十七,还有一个月就十八了。”荣浩低着头,在右侧跟着唐汉明。 “你是满人?哪个旗的?十七岁长得这么高?” “奴才是满洲正白旗,原先奴才跟着阿妈经常练武,所以长得比、比别人高点儿”唐汉明余光打量着荣浩,看来他被自己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是考武进士进来当差的?”“不是,奴才是恩荫监生,后来承袭二等拜他喇布勒哈番,被慈禧皇太后调进宫的。” “哦,原来如此,荣浩,让朕看看你的刀。”唐汉明虽然不懂什么叫拜他喇布勒哈番,可作为军事发烧友早就听说清代侍卫的刀是冷兵器中的精品,在21世纪他做古玩鉴定时就收藏过几把,不过都是次品。不过这次看刀他还有另外的意思… “奴才遵命。”荣浩赶紧解下佩刀绳,双手捧给唐汉明。拔刀直接递过去?呵呵,除非他不要脑袋了,御前露刃,大不敬,立即斩首。 唐汉明很满意他的动作。 刀长二尺八寸多,墨绿鱼皮刀鞘,不像是鲨鱼皮,白银镀金的三道箍紧紧包围着皮鞘,刀把缠着厚厚的紫色丝缎,刀鞘尾部和把手上是银饰件,淡青的佩刀绳。抽刀在手,白光闪烁,连血槽都十分油润干净。一把典型的清刀精品。 挥舞两下觉得压手,唐汉明还刀入鞘,递给荣浩:你的刀不错,经常擦拭?没用过吧?” “启禀皇上,没用过。”荣浩小心看了一眼唐汉明,“奴才的阿妈说奴才好福气,能护卫天子,应该视刀如命,满洲巴图鲁都是舍命不舍刀的,所以奴才不敢懈怠,天天擦,以备、以备皇上差遣”看来荣浩从没跟皇帝说过这么多话,紧张的有些结巴。唐汉明肚里暗笑。 “你们呢?你、你、你把刀拿来朕看看!”他手点着叫。 跟在唐汉明后头的王商手疾腿快,差点就撞上停住脚步的皇帝,还好。 “奴才世袭二等阿达哈哈番瑞恩!请皇上御览。”瑞恩也是身材硕长,肤色略暗,跪着就比唐汉明站着高,但眉眼更加英挺锐利,高高的鼻梁像是西域人,厚重的嗓音不亢不卑如金石声。 刀如其人,外表一色暗黑,除了三道亮银的刀箍,刀锋仍像霜花。 “奴才内务府隶满洲正黄旗世袭一等拜他喇布勒哈番世续,请、请皇上御览。”世续一看就是家境优越的所谓“八旗子弟”,身材虚胖,白胖的圆脸肉鼻子,只有亮晶晶的眼睛衬托着他的大脑壳。 鲨鱼皮鞘上镶嵌着价值不菲的绿玉水晶玛瑙,满布金饰件,在佩刀带子上还栓了一串红珊瑚珠。还挺个性!唐汉明一面暗笑一面拔刀,咦?刀不动,再拔,还不动。 “世续,你这刀怎么回事?你自己拔出来!”预测的事发生了。世续满头大汉得试了半天,自己那口金玉其外的“宝刀”纹丝没动。 “奴才该死,奴才有半,啊不一两个月没、没擦过了。所以”世续越说话头越低,没声了。 “荣浩,瑞恩,你们试试” 荣浩运气拔了拔,只拔出了半尺长就拔不动了,再看瑞恩,双手接刀,手腕一使劲。“噌”宝刀现了原型。 锈迹斑斑的刀身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世续,你当的好差事!你就用这刀保卫朕?!”唐汉明故作发怒。“奴才万死,奴才万死!”世续一点也不觉得疼似的砰砰得伏地磕头。 “皇上,世续家最近出了些事,所以没顾上兵刃的事。请皇上恕罪”荣浩谨慎得说。 “就是啊皇上,咱们大内关防严密,谁敢乱闯,其实用不用刀奴才们都能侍候好皇上,您就甭为难他了”说话的是许久没言语的莽乌虎。他在皮里阳秋的笑。 “莽乌虎,你的刀呢?”“皇上,您今儿怎么了,奴才们谨饬当差,从没出错,圣母皇太后经常嘉奖的。您今儿处罚了奴才几个,皇太后脸上也过不去啊。” “朕要看你的刀!”“遵旨”莽乌虎解下了灰不溜秋的配绳,大喇喇得递给唐汉明。唐汉明没接好,“啪啦”刀落了地。 除了唐汉明,众人惊讶得张大了嘴。莽乌虎的刀没有刀身,只有缠着粗布的刀把和刀鞘落地分离。 “莽乌虎,你的刀怎么回事?刀身落家里了”唐汉明心中雪亮,语气却极为平淡。 “奴才当了十几年一等侍卫,都是带着它,皇上既然看不惯,奴才换一把就是!”莽乌虎亢声说。 “莽哥,你怎么敢……”荣浩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脸上早挨了莽乌虎一掌!顿时紫涨起来。 “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要不是你,皇上能要看刀?和你那个不长眼的爹一样不是个东西!” “放肆!莽乌虎,你敢在朕面前打人?!”唐汉明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一等侍卫敢这般动作。王商一闪身冲到唐汉明面前,用身体挡住他。 “皇上恕罪,皇上既然看不惯奴才,奴才就不侍候了!奴才正好要去给圣母皇太后请安,告退!”莽乌虎连腿都没弯,拱拱手,径自去了。 “皇上!奴才去宣值班的领侍卫内大臣惩治他!”瑞恩一边扶起荣浩一边喊。 “不必!朕留着他有用!”唐汉明眼中泛着阴寒的光。 第八章 计划启动 (一) 剩下的几人谁也不敢再多言。瑞恩气鼓鼓的攥着拳、荣浩一脸委屈的捂着脸、世续抱着他那把“宝刀”在后,王商还是小心翼翼得在唐汉明则后一尺紧紧跟随。 过了慈宁宫花园,内务府出现在眼前,乌沉沉地一片素瓦木柱,仿佛是红黄两色为主的紫禁城的伤疤。出出进进的内务府司官和笔帖士谁也没注意这一行五人,都在忙忙碌碌的工作。 在宫里除了外朝的内阁和隆宗门外的军机处,就只有内务府这个正二品的大衙门,说它大,因为六部五寺没有一个部门比它人多,管得事多,皇室一切的吃喝拉撒睡;行动坐卧走,没一样内务府不管。唐汉明淡淡笑了笑,发现没人认出他,迈步进了大门。 院里庙会般得煞是热闹,领批文的、发钱粮的、等着报账的、等着领东西的,问了个庆丰司的笔帖士,才知道内务府大臣广寿、福琨在二堂。王商四人陪着唐汉明绕过正堂,进了二门。正巧听见二堂里得争吵。 “你不过是广储司银库的小小六品主事,敢指责我们内务府大臣,你有几个脑袋!毓贤,你去打听打听咱们内务府这么些年,有你这么不知趣顶撞堂官的?!”一个浑浊尖利的声音。 “二位大人,不是毓贤鲁莽,这次的报销太过不实!奴才已经查证,广储司现银就剩六十多万了,太后寿典明令禁止奢费,可现在光前期的账目就已经多达六十万两,后头的酒宴赏赐杂项还得三十多万,奴才实在不明白您所谓的简单就是这样简单的?!奴才也实在不敢奉令出银。请二位大人体谅!” 唐汉明隔着门缝往里边瞧,两个红顶子老头坐在上首,一个蓝顶子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官员坐在下首,中间站着个砗磲顶子的六品官正慷慨陈词:“按慈安太后的懿旨,圣寿庆典最多不过三十万两,可按二位大人的意思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两!奴才愚钝,不知道该听谁的?” “放屁!”左边的红顶子山羊胡老头骂道“自然是要听皇太后的懿旨,不过我们做奴才应该把主子的衣食住行都操办好,让主子们越高兴越好!而且慈禧皇太后的意思我们可以多准备准备嘛,慈安皇太后这次从简了,那明年慈禧皇太后的呢?怨不得你都快四十了还是个六品!毓贤,好好琢磨琢磨咱们两边儿得摆平不是?!” “是嘛,福大人说得多在理儿,你也是内务府的老人儿了,怎么这样愚?皇上的银子又不是你家的,整个大清都是皇上的,花点钱算什么!也不是花你毓贤的,你呢只管发银子就成!不够?让李总管批个条子找户部阎敬铭要去!这次差事办好了,内务府上上下下都有富余,你老弟何乐不为?”右边是个矮瘦的老头在帮腔。 “二位大人的话毓贤不敢苟同!内库里本来有丝绸彩缎几十万匹,大人您又让到苏杭采办;九江关刚送来九万件官瓷足够应用,你们又让到广州采办洋瓷;大凡紫檀花梨桌椅用具和珍珠宝石,库里原有的堆积如山,可这回只采办金如意一项就报了五万两!还有,福大人,您叫的工匠给钟粹宫换了一对鎏金铜门环,报了两万银子,请问福大人,这个您怎么说!” “放肆!我们不过是看你是内务府的老人儿,给你面子才劝你收收性子!你倒是发了疯在这喋喋不休!我们不敢用你了,布尔经阿!你把你这个手下带回去听候处置,银库的主事再换一个,我就不信,死了毓屠夫,我们还得吃连毛猪!!” “谁让你吃连毛猪了?”唐汉明推门走了进来,身后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持刀护从。 “皇、皇上?!奴、奴才恭请圣安!”福琨一惊,拉着还在发呆的广寿打马蹄袖跪倒在“光绪皇帝”面前。 “你叫毓贤?”唐汉明没理面前的俩老头,径直走到还站着的毓贤面前。毓贤是内务府汉军正黄旗人,十五岁就当了内务府笔帖士,然而因为自己清廉刚正,换了几十位内务府大臣竟没一人喜欢他,三十五了至今还只是个六品主事。 “奴、奴才毓贤,恭请皇上圣安!”毓贤在内务府当差二十多年根本没见过皇帝和太后,内务府虽然在大内,可皇帝、太后可不是容易见的。此时毓贤看一个少年公子气度端凝得站在面前,要不是少年身上的九龙闹海外褂和明黄红绒结顶的**一统帽,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没长大的豪门公子哥儿。 “奴才是内务府广储司银库主事,正在和二位大人奏报公事。”毓贤俯首道 “毓贤,你好不知事,两位大人这么开导,你还顶撞,朕看太后大寿花点钱也没什么嘛!”唐汉明适意坐了左边的椅子虚抬了下手:你们都起来吧! “皇上圣明!”福琨和广寿一边颂圣一边吩咐人上茶点,布尔经阿的双手奉茶,不言声得站在了毓贤身边。 毓贤脸涨得通红道:“皇上的话奴才不敢领,现在银库入不敷出,而内用每每增加,都是靠户部国库支应,可每次花的银子总不是地方,账目混乱已久。这都是实情,皇太后的寿辰庆典懿旨说不可糜费过多,但几位大人一再加增,这么办,到年底连皇上太后的交进银都没着落,奴才不明白皇上说花点钱是要花多少?” 福琨和广寿此刻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踢死毓贤!都红着眼瞪着他。一旁的布尔经阿也撩衣跪倒:“皇上,毓贤所说全是实情,只福大人换钟粹宫的门环就是两万两银子。请皇上明察!” 唐汉明瞥了一眼福琨和广寿,捏着茶碗盖并不喝。 “毓贤,朕本以为你有什么经世之才呢,怨不得这些年你才是个六品,什么事也大不过母后皇太后的寿典嘛!太后以天下养,百十万银子算什么,况且皇室自有制度,福琨和广寿说得才是正理,你领命发银子就是了!”福琨和广寿听了,不觉腰杆挺得更直了。 “可皇上,现在比不得康熙和乾隆两位老祖宗那时候了。奴才听说李鸿章李中堂从德国订购的铁甲舰才一百万两!为什么不能将庆典从简办理,省下的银子……” “住口!”没等毓贤说完,“你一个小小的司官敢妄议国政!”唐汉明看了一眼偷笑的广寿,又道:“本来想出来散散心,又碰上这乌七八糟的事,福琨、广寿,你们也不用请太后懿旨了,朕看庆典就按你们说得办吧,这个毓贤嘛” 一屋子的人都提着耳朵听皇帝怎么发落毓贤。 “毓贤革职,降为七品,从今儿起给内务府各司跑腿打下手。布尔经阿降两级,去管广储司银库吧。”“奴才们谨尊圣谕!”福琨心里暗暗得意。 一行清泪,从毓贤脸上顺流而下。 第九章 计划启动 (二) 这个毓贤自己在哪听过呢?唐汉明出了内务府,《清史稿》还是《十朝野记》?毓贤在晚清号称“毓屠户”杀人如麻,可又很清廉正直。闹义和团时是支持义和团排外的重要人物之一。 是个可用的人,唐汉明心想。 “万岁爷,咱们回御花园?”“恩” “世续,你们家在内务府当差多少年了?”唐汉明漫不经心得问。世续抱着那把“宝刀”小跑过来“禀皇上,有六七代了。” “刚才毓贤说得那些是真的吗?”“这个、这个不好说。可毓贤是个好人。” “哦?”饶有兴趣得看了世续一眼,唐汉明接着问:“什么叫不好说?” “皇上恕罪,毓贤说得那些是真的,奴才听阿玛和叔叔们闲聊,内务府一般都是花一报十,奴才就知道这些” 花一报十?现在是花一报千、报万! “交进银是什么?”唐汉明觉得腿走的很酸,看来光绪皇帝的体质不好。 “交进银?哦,”世续揉了揉鼻子“交进银是户部每年供给皇上、皇太后私用的银子,先交给内务府由内务府上呈。皇上每年二十万两,两宫太后每位十八万两,不列内务府的公账。” “那就是朕的私房钱了?你对内务府挺熟嘛,为什么又做侍卫呢?”唐汉明不解地问。“奴才、奴才一言难尽”世续不说话了,只是眼圈慢慢变红。 唐汉明见状不再问话。 “王商,朕怎么没见过交进银呢?” “回皇上,交进银都在养心殿后边的库房里封存,因为皇上未亲政,花不着,所以皇太后就让放那了,皇上放心,都有帐可查的。”王商明白了,今天皇上要查内务府的帐。 一行人回到御花园养性斋,在石凳上坐下喝了半杯茶,唐汉明终于舒了口气。 “荣浩,你过来。”荣浩一愣,疾步走过来,扑通跪倒。“抬起头来”唐汉明轻轻抚着荣浩肿胀得半边脸,“王商,有没有消肿药?”“有,奴才这就去拿。” “皇上,奴才皮厚,一点小伤,不碍事。”荣浩觉得脸上发热,连忙说。 “不,你这是替朕挨得打,你的脸毁了,以后不好找媳妇儿可就是朕的罪过了!”王商拿着药和瑞恩、世续都捂着嘴偷笑。荣浩霎时脸浮红云,秋日的阳光里,荣浩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格外亮。 一抹白色的药粉抹在脸上,荣浩叩头谢恩,“王商,把那瓶药给荣浩。咱们去建福宫花园走走。” “遵旨。” 銮驾从千秋亭的甬道过了崇敬殿,转弯进了建福宫花园。 建福宫花园是乾隆皇帝在乾隆五年建成,为以后自己母亲去世后守制的住所,这里也是紫禁城里和宁寿宫花园齐名的地方,很多形态各异的太湖石点缀在精巧别致的亭台楼榭间。更为重要的是,唐汉明记得这里还是座秘密藏宝库。 乾隆皇帝死后,即位的嘉庆皇帝把父皇平生喜爱的书籍字画,古玩珍宝都封存在建福宫,建福宫几个佛堂里还保存着数量巨大的黄金佛像和金塔。 不过唐汉明那个时代看不到了,1923年建福宫毁于大火。 心存复兴大计的他现今最需要的第一是人才,第二就是金钱,哪怕作为一国最高统治者。 在记忆里马克思他老人家好像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到了,万岁爷。”王商提醒道,一路走来,唐汉明觉得紫禁城并不像后来变身为故宫博物院时金碧辉煌,好多宫苑因为多年无人居住都上着大锁,金漆剥落,房舍倾塌,隔门?望,殿厅里被一人高的枯草占据,草丛里时不常传出悉悉索索的爬动声,连屋顶也长满厚厚的蒿草,一切都预示着这个曾经辉煌王朝的没落。 唐汉明不言声的下了辇,宫门上是“建福宫”三个满汉合璧的大字,建福宫当值的几名太监跪倒请安。 “你们都起来吧,你们、还有你们都在外边侍候,王商、荣浩、瑞恩、世续随朕进来。” 随驾和建福宫当值太监整齐得退出了建福门。 唐汉明和侍从穿梭于青松怪石间,王商奇怪的发现皇帝并不是来观赏景色的,在把建福宫花园的延春阁、敬胜斋、碧琳馆、凝晖堂、静怡轩门上的封条仔细的看了一遍,皇帝呆呆盯着莲花妙室门口乾隆皇帝御笔的对联:“青莲法界本清净,白毫相光常满圆。” 唐汉明仔细检查了各组建筑上的封条,全部是“嘉庆四年封”和“道光十五年封”还有咸丰年间的。看来几十年确实没人进去过。里边的东西呢?可惜自己个子矮。 “荣浩,你蹲下背起朕。”唐汉明吩咐道。 “万岁爷,您是不是累了”王商纳闷的说。 “不,朕要看看殿里的摆设。”“奴才传人来开门?” “不用,这都是先朝封闭的印记,朕不过是看看里边而已。”王商哪里知道,唐汉明是担心一旦撕了封条,里边有宝物的消息还不长翅膀一样飞进内务府那帮龌龊官和慈禧李莲英他们耳朵里? 一具尸体藏在哪里最不容易被发现?一堆尸体里。 一个秘密呢?肚子里呗! 荣浩蹲身背起了唐汉明,唐汉明顺道骑在他脖子上,王商和瑞恩一边一个护着,荣浩汗都下来了,这要是把皇帝摔着,自己不死也得掉层皮。 唐汉明隔着缝终于看到延春阁里的内景,数不清的硕大落满灰尘的木箱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上面隐约还有封条。太好了!唐汉明高兴得一把拍在荣浩头顶,吓得荣浩一哆嗦。 敬胜斋和静怡轩里跟延春阁里一样光景也全是数不清的大木箱。莲花妙室和碧琳馆里的情景更让唐汉明的心脏狂跳起来。几座高耸的金塔和数不清的金玉佛像及金银法器错落其中,就是被灰尘蒙上了灰色,不知是不是纯金的。 “好了荣浩,放下朕。”唐汉明跳下荣浩的肩膀。 “皇上,奴才斗胆问一句,您看什么呢?”王商小心的问。“呵呵,王商,我说过不该问的不要问吗?”唐汉明兴奋的连说话都带着笑意。 “奴才想皇上在看里面的金佛吧?” “胡说!朕是看看有没有要修的地方。”唐汉明瞪了王商一眼,小子还挺聪明! “皇上,不是奴才多嘴,这里的不算什么,您还没见中正殿和重华宫的大金塔呢,中正殿的大金塔听老公公们说有十八个,每个重两万八千两!连重华宫的小金塔也有十几个,每个重四五千两,都是乾隆爷造的。要不是李大总管他……” 突然王商像被毒蛇咬了,不再吱声。 “王商,你叫朕猜谜呢?!”唐汉明拉下了脸。迅速扫视了瑞恩荣浩和世续。继续道:你们三个到建福门看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建福宫!” 王商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待侍卫出去后,唐汉明问:“王商,朕问你,刚才你说李总管怎么了?大胆说,朕不怪你!你要是不说实话,直接去慎刑司领死吧!” 王商此刻才觉得这位十岁的小皇帝哪里不对劲,满脸狰狞可稳如泰山,根本不像十岁的孩子!自己真是武大郎喝砒霜――说是死,不说也得死,豁出去,那就说! “奴才不是不说,奴才说了就是一死,宫里谁不知道李莲英李大总管仗着慈禧皇太后得势,比敬事房大总管郭富顺还有权!奴才听说他、他把重华宫佛堂的一座四千两重的金塔偷运出宫融化了,除了进奉慈禧皇太后一千两打首饰,剩下的都装了自己腰包,奴才绝无假话,是听他徒弟说的。奴才说完了,请皇上治罪!”说完大哭起来。 唐汉明胸有成竹的笑了:“你这个奴才,刚才说了不就得了,哭什么!起来吧”“这事让李总管知道了,奴才死定了!” “我不说谁知道?快起来!朕还有事让你去办!”唐汉明轻轻踢了王商一脚。 “谢皇上!有什么皇上吩咐,奴才粉身碎骨,再所不辞!奴才的命就是皇上的!”王商心里一松,爬起来说。 “擦擦你的脸。王商,你听朕说”虽然四下没人,唐汉明还是左右看了看。“朕现在要你去办一件大事,你有没有胆子?” “有!皇上尽管吩咐!”“你进宫几年了,认识字吗?” “快六年了,奴才读过两年私塾” “恩,你呢从今天开始,把皇宫大内里有钱的太监,记住,只是有钱的太监!把他们的姓名、职位、财产多少和在宫外的住处一一探听清楚,写在纸上给朕!朕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办,可是朕身边除了你没有可信的人,所以让你去办!” “既然万岁爷相信奴才,奴才誓死以报!如果奴才因为办这个差事死了,请皇上别难过,请皇上给奴才的弟弟妹妹个恩典,奴才九泉之下也能瞑目!”说着王商跪下拭泪。 “傻小子,朕怎么能让你死呢!朕要让你一辈子跟着朕,侍候朕!你啊,死不了!”唐汉明一把拉起王商就要给他擦脸,吓得王商赶紧用袖子胡乱抹了几把。“记住,王商,朕自有办法让你办成又不伤一根毫毛,但是,今天朕的话你自己要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奴才遵旨!”王商一脸坚定。 “你先去查李莲英,等会回养心殿再说。现在你去守建福门,把荣浩他们仨叫来。” “喳!” 第十章 计划启动 (三) 唐汉明也小心的嘘了口气,第一颗棋子就这样摆好了。 来到延春阁,王商去了宫门,唐汉明则坐在阁外的石凳上。时候不大,荣浩三人进来请安,唐汉明玩着手里的羊脂玉玲珑佩,问:“你们三人都是满洲勋旧子弟了,朕想知道,你们三人的父亲都在什么职位?” 荣浩想了想:“奴才的阿玛荣禄原为内务府大臣、工部尚书兼九门提督步军统领,后来被人陷害外放西安将军,已经七年了。” “荣禄?!”唐汉明惊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号称晚清八旗俊杰的荣禄是他脑子里想起可以大用的第一人,比毓贤强多了,尤其是他的政治头脑,能跟李鸿章并驾齐驱!不过听说荣禄和慈禧 唐汉明紧紧捏了捏手里的玉佩已是恢复了平静。 “奴才的阿玛瑞麟原来是太常寺赞礼郎,后被宣宗成皇帝拔擢为礼部侍郎,先皇咸丰皇帝时任文渊阁大学士兼管礼部,后为两广总督兼大学士,两年前病逝。” “就是那个跟僧格林沁、胜保在八里桥跟英法联军对战的那个瑞麟?”“回皇上,正是家父” “是条汉子。”唐汉明喃喃地说,瑞麟起先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被道光皇帝看重,因为在祭祀时瑞麟的嗓音洪亮,满语清晰。所以一年之内连升九级!看来一副好嗓子也能升官。后来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和僧格林沁、胜保大战英法联军,亲自上阵,虽然败了,也是一员虎将。 不过可惜了。 “奴才的阿玛全庆是内务府大臣,现在重病在身,奴才、奴才想请皇上给个恩典?”世续说完,眼睛湿润润的哭了。 “世续,你想要个什么恩典?朕还没亲政,不知道说话管不管用”唐汉明想,这个世续好像也在哪本书上看过的。 “奴才想把家产全都上交皇上,让皇上赐奴才阿玛一个全尸!”世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经仔细询问,原来世续家六七代在内务府当差,家资上千万,可是人丁不旺,到他这代只有他一人,然而他的三个叔叔惦记上了他家的产业,而且叔叔们都是八旗军官,父亲全庆重病后都来催逼,尤其二叔是内务府的护军统领娶得还是慈禧太后的外甥女,弄得全庆的病越来越重,求朋友帮忙才让世续补进侍卫,不去内务府当差,世续也是典型的公子哥,平时大咧咧的,可一旦遇到大事主意全无。整天唉声叹气,今天皇上垂问,他才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唐汉明当然很高兴接受一大笔财产,不要白不要,现在银子越多越好,自己要办大事没钱不行。可慈禧这个老太婆 “世续,你今天能把实话说出来朕很高兴,说明你有忠心和孝心,但朕现在帮不了你”眼见世续又要开哭,唐汉明接着说:“不过你如果能帮朕办件事,朕一定替你出气!你的家产朕也不会全要,你意下如何?” “奴才、奴才听皇上的!”世续也豁出去了,从小娇生惯养,从受过这么大的窝囊气,自己的亲叔叔天天逼着自己的父亲早死! “荣浩”“奴才在!” “你知道是谁陷害你阿玛?”唐汉明站起来走到他跟前 “奴才不敢说!”荣浩看了一眼唐汉明。 “朕知道,是翁同和翁师傅!” “啊!”连世续、瑞恩也听呆了,“不过朕还是那句话,现在朕没亲政,没法立即给你们恩典,但是现在朕想请你们帮朕办事,办机密的事,如果你们谁害怕就立即退出去当朕没说,可谁要敢泄露一个字给别人,等朕亲政定要他全家性命!” 同治年间翁同和密参荣禄半真半假,荣禄在官职任上确实手脚不干净,但不是大贪首恶,只是拿了些所谓的“常例”而已,可是翁同和看着荣禄官位越来越大,早已心中不满,于是借机生事。可悲的是翁同和与荣禄还是把兄弟!这件事除了荣禄与翁同和就是连慈禧也是后来才察觉的。唐汉明跟着老爸读清史早已了然于胸,别人谁也不清楚。可这笔糊涂帐自己现在怎么理清?只能先放着,办自己的大事。 “奴才誓死跟着皇上”世续咬着牙说, “就算皇上现在不能给阿玛清白,奴才也跟着皇上!”荣浩大声说,自从父亲荣禄远谪西安,叔叔伯伯不上门了,姐姐各自成家,他寂寞了很多,也长大了很多,今天唐汉明却给了他久违的如家人般的亲切感。 “奴才除了一个额娘,姐姐都嫁人了,咱们满人取得就是一颗忠心,奴才当然跟着皇上!”瑞恩更是一脸坚决的说。 “那好!朕先谢谢你们了”说着,唐汉明给三人作了个揖,唬得三人立刻伏地叩首不已。 “奴才们死罪,请皇上立即降旨有什么大事,奴才一定不负圣望!” “你们起来听着,”三人站起来围在唐汉明四周,唐汉明坐着压低了声音:“朕知道不管是乾清门侍卫还是御前侍卫都是勋贵子弟或者内务府子弟,一、荣浩、瑞恩朕给你们两个月时间,你俩把所有像莽乌虎一样不称职但家资富有的侍卫名字、家产多少、住处全部查清报朕,记住,只查不称职而且有钱的,家产有个大概就成;二、世续,你一面协同荣浩和瑞恩,一面利用你阿玛知道的情况把你阿玛或者你知道的内务府所有豪富人员的姓名、家产、住所查清报朕。给你三个月时间,都记下来,你们都认识字吧?” “啊?”三人大眼瞪小眼,这是什么差事,从来也没听说过,还是世续反应快:“皇上,奴才们都认识字,谨尊圣谕!” 瑞恩疑惑的说:“皇上,可这也不是大面上清查家产,奴才总不成去问人家,就是问,人家也不一定说啊?” “呵呵瑞大哥,你就是一根肠子光知道练武,这么问人家早吓跑了,你没喝过花酒?你不会请人家吃饭喝酒听戏叫堂会?不会请人家斗蛐蛐、看古董?不会熬鹰、赛马?谁还没几个朋友?这里边学问大了,这种事只能在酒桌麻将桌上才好办呢,还有就是他们底下的那帮子奴才,没一个不爱财,不大舌头的。我想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们暗地里利用各自关系打听出来然后汇总禀报,又不是像都察院、刑部一样大张旗鼓的查案子,皇上,不知道奴才说得可对?” “喝花酒?”荣浩脸一红。 唐汉明微笑着听世续一番大道理,觉得此人憨厚中透着精明、世故,恩,也是个人才。 “世续说的很对,但是不能把斗鸡走马当成主要差事,世续,你可别弄颠倒了。” 荣浩、瑞恩这才恍然大悟,不禁佩服世续的机智。 可世续哪里知道这位十岁的小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对了,办这种差事没银子不成”唐汉明早就体会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至理明言“朕不能让你们办差事,花自己的银子,再说你们除了世续,家境还都一般。” “奴才们应当孝敬请皇上放心!”三人说。世续更是自告奋勇:“皇上,办这个差事花多少钱都在奴才身上了!只要皇上以后帮奴才伸了怨,奴才全部家财都是皇上的,奴才的几个叔叔家里也很富呢,他们又在内务府当差,奴才先把他们写上!” “那不成,世续,一码归一码,朕真给你伸了怨,你给朕一座金山朕也敢要!现在听朕的,你们几个今天都在大内?” “都在!”“好,午膳后朕再去找你们,记住,办这个差事不能公报私仇!而且决不能给任何人说,父母妻子都不成!” “奴才们谨记在心!” 世续又补了一句:“回皇上,奴才们还都没成亲呢!”引得唐汉明哈哈大笑了起来。三人一见气氛轻松,都跟着皇帝痛笑了一场。 尤其是荣浩和世续。 第十一章 亲临虎穴 (一) 回到养心殿,早朝已经结束,唐汉明拉着王商直接去了后殿,后殿的大小太监让唐汉明赶出去后,他这才发现原来皇帝真正的寝宫在这。后殿的五间大殿里每间都有各自的用途,比前殿更加奢华富丽、金翠交辉。 “从这走,万岁爷。”王商领着唐汉明穿过后殿的穿堂,顺着回廊来到了养心殿的后围房,几座墙体厚重并不高大的屋子上挂着大铜锁。 旁边一个小屋子里小跑出几个年轻太监给唐汉明请安。“这是皇上的司房太监,专门管皇上赏赐金银珍宝记档的。每次皇上用多少银子都得记下来。”王商小声说。 靠,这不是把自己管得死死的! “把钥匙交出来,你们都出去吧,朕随便看看。”几个太监应声退出。 “王商,这里都是谁的人?”“回万岁爷,这几个都是慈禧皇太后派来的。一旦皇上用银,太后就知道了” “你能不能代管这呢?”唐汉明看着正在开锁的王商, “不能,先进来皇上。”王商推门进屋,边走边说,“除了慈安太后宫里的司房,其他宫里都是慈禧太后的人。奴才要做,太后也不会恩准。” 黑暗的小屋里堆满了镶着铜饰件的樟木箱,“万岁爷,您瞧,这一屋都是交进银还有黄金,那边几间也有金银,还有大多数是珠玉珍宝陈设和丝缎。” 从一大串编着号的大小钥匙里挑出一个,咯噔,锁开了。一掀盖,一束白莹莹的光直射而出。唐汉明觉得的呼吸都停止了。一排排硕大的银锭等着主人的检阅。 财富让人疯狂。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当看到这么多银元宝时,唐汉明依然不能自持:“这都是朕的?”“当然都是皇上的,这是户部专门给皇上造的,您看这九九八的成色多足!后边还有印记”王商笑着说。 翻过一看,果然在银锭的中间有一行小字:光绪二年户部恭进足色银五十两。一个有三斤多。 “皇上没用过,所以全部都在这儿,据说原来先帝同治皇帝还留有一大批,不过都被慈禧皇太后搬到长春宫去了。” 这个该死的老太婆!唐汉明暗骂。 “可是这些个要是给他们几个还有你用,咱们也搬不动,肯定会被发现”唐汉明说着看见王商正开另一个箱子。 “这一箱是黄金,户部每年用黄金顶一些白银,您看,这都是。”王商一开盖,金光四射,一排排细长的块状物躺在大红绸布上,显示着它们得与众不同。 “一块有二十两,万岁爷,这东西小,装在衣袋里送出去就行,您说呢?听说市面上一两黄金换三十两白银。”王商出着主意。唐汉明翻过金条,上面也有行小字:光绪四年户部恭进十成金二十两。 “这个就成,接着,这俩给你。”说着递给王商,想想又给了他一块,“皇上,您给奴才这么多黄金干嘛?奴才也用不了这么多。” “你怎么糊涂了,办这个差事,少不了请人喝喝酒吃吃饭,听戏送东西这才好打听事儿,你也不会有危险,不管花多少钱,朕断不会让你有事!”“万岁爷!您这么维护奴才,奴才一辈子跟着万岁爷,侍候万岁爷!”王商边抹泪边说。 唐汉明让王商找了块绸布抱起了十块金条,又打开其他箱子看了看都是整箱的金银。自己的计划里最缺的就是这个,所以…… “王商,你说慈安和慈禧皇太后的银子更多吧?”唐汉明顺手打开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小红木匣子,里边是厚厚一本银票,银票!唐汉明眼前一亮,马上仔细翻看起来,五万、三万、两万、一万五、一万、五千、三千,最少的都是一千两一张。恩,背后的王商没回答? “王商?你怎么不说话?” “皇上,奴才、奴才斗胆问您一句,您连两宫皇太后的的交进银都查?”王商哆嗦着说。 “怎么,你不敢?”唐汉明把十几张银票掖进袖口,紧盯了一眼王商“王商,记住,不仅是交进银,你要把两宫皇太后所有的金银财物全部查清楚,有这个胆子吗?” “万岁爷!不是奴才不敢,可这么大的事,奴才一个人得花多少时间”王商定了定神“奴才想向万岁爷举荐个人,他也许能帮上大忙。” “谁?”“长春宫的司房太监崔玉贵!” “是他”唐汉明想起清史里这人不是个普通太监,少年跟着高手学过好几年武功,人高马大,后来成了慈禧的二总管,自己,哦不,光绪的珍妃就是慈禧命他推进井害死的。 “这人可靠吗?”“可靠!”王商关门落锁,把钥匙放回了司房屋里,跟着唐汉明回殿:“奴才跟他是老乡,他这个人从小被太后派出宫练武,回宫后本以为仗着自己的功夫前途无量,不想被李莲英排挤到司房去了,一两个月都见不着太后的面儿,气得他早就想宰了李莲英。他不是在宫里长大的,没那么多坏主意,心眼儿实,人又厚道不爱说话,可脑子挺灵,奴才想慢慢把他拉进来,这不比奴才一个人去打听容易的多?奴才的一条命都是皇上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恩,这个人你最近找他聊聊,就他那身功夫以后也有用。你看看什么时辰了,该进膳了吧,朕有点饿了。”唐汉明边交代王商边坐在养心殿后殿的宝座上,小太监端上了果盘和点心。 “是!万岁爷,还有一刻钟就午时了,您稍等,奴才去长春宫看看什么时候送来。”王商打了个千就要出门。 “慢!朕今天中午就到长春宫陪慈禧皇太后进膳,传旨摆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老太婆那探探虚实再说。 “万岁爷起驾了!”王商嘹亮的嗓音传出去很远。 第十二章 亲临虎穴 (二)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稳稳重重的行完礼,唐汉明恭敬的目光注视着正在批阅奏折的慈禧太后。“起来吧,小李子,给皇帝搬个座。”慈禧太后眼皮没抬,继续看着折子,“皇帝今天怎么有空到长春宫来了?”慈禧放下笔,喝着茶平淡的看着唐汉明。长春宫里的摆设器皿比自己的养心殿差多了,慈禧真的比自己有钱?唐汉明想。 “儿臣今天不想吃御膳房的温火膳,每天的午膳都是皇额娘派人送儿臣心中不安,皇额娘操劳国事,还记挂着儿臣,所以今儿儿臣自己过来请安。” “恩,皇帝长大了,知道心疼我了。小李子,让寿膳房多做几个菜,我和皇上一块用膳!”慈禧微微一笑,这笑容让唐汉明觉得慈禧年青时很美。 “皇帝,咱娘俩好久没一块吃饭了。动筷子呀!” 慈禧今天的心情舒畅极了,光绪皇帝四岁进宫,一直不跟自己这个姨妈兼婶婶亲近,反而成了东宫慈安的“亲儿子”,除了清早的请安,从没这样跑到长春宫陪自己吃饭,聊天。今天这般情景,看来皇帝不经意间长大了。唐汉明使出了浑身解数,把慈禧这个丧夫丧子的中年妇人逗得像吃了大喜饼,高兴得无可无不可,仿佛让她看到了昔日的同治皇帝。 “吃啊,我的儿,你身子骨不好,我让御膳房做了补身子的清蒸鹿脯加小羊羔肉,你尝尝,看吃得这一头汗,小李子,拿手巾来。”慈禧边给唐汉明夹菜边亲自温和得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唐汉明嚼着喷香的小羊羔肉看着四张大桌上摆着的上百种盛在金碗玉盘里的佳肴美味,自己和慈安的早膳比起这个真是小巫见大巫! “你东边额娘爱吃清淡的,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额娘每次都让他们给你多做点好的。小李子,给我倒杯酒”“喳” 李莲英欣慰得看着这对母子想,太后多少年没这么笑过了。 “李谙达,我来吧。”唐汉明抢过金胎珐琅酒壶给慈禧斟满一杯:“儿臣恭祝皇额娘圣躬安康,永远美丽!”不失时机的加了一句新词,“呵呵呵,我的儿,小嘴越来越甜了。小李子,把两广总督进上来的赤金八宝琉璃屏风赏给皇帝!” “谢皇额娘!”这顿饭吃得唐汉明几乎忘了面前的慈禧是他现今最大的敌人。 但政治就是政治,不含丝毫的温情。 “皇帝今天中午在这午睡?小李子,还不赶紧去准备!”慈禧嗔怪道,躺在暖阁舒服的床褥上,慈禧慈祥的看着唐汉明渐入梦乡。 “太后,太后?”是李莲英的声音 “嘘,小点声,你没看皇帝刚睡,怎么了?”慈禧跟着李莲英去了外间。 唐汉明目光炯炯的睁开了眼。 “回太后,粤海关监督德楞阿送东西来了。”李莲英小声说,还不时往唐汉明这边看。 “这是一百七十万的银票,德楞阿还是有孝心的,比以往多孝敬了您五十万两,还有四件东西请您赏收呢。” “哦?这小子倒还知趣,哼哼,不是我,他能得粤海关那个肥差?不过他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差事了?要不怎么……”慈禧的语气很淡,唐汉明隔着淡红色的纱帘,看不清她的表情。 “您看,这是他送上来的”唐汉明拉开条小缝偷瞧,外面的金漆海南檀镶玉石的几案上摆着四个物件。八个小太监不言声退出去。 一件是罩着玻璃盒子的三尺长羊脂玉镶金如意,白润光泽的能滴下油。一件是一盆堆满红蓝绿各色宝石珍珠的梅兰竹菊金盆景,不知道盆子是不是纯金的。一件是小金盒装的鸡蛋大的钻石,“这是德楞阿从外洋弄来的,可花了不少心思呢。”李莲英小声说 最后一件是一挂鸽子蛋大小的东珠朝珠,祖母绿的配件精光闪烁。 “难得这奴才费心。”慈禧微笑着转过头,吓得唐汉明立刻放下帘子。费心?光这颗钻石在21世纪就能卖几十亿。这老太婆的胃口真不小。 “他为了转任的事也是倾家荡产呢,听说只这个如意就花了五十万银子,金刚钻儿花了一百八十万,那个盆景是六十万,这挂朝珠也是八十多万呢!” “那他还想要个什么缺啊?不会是看上哪个部的尚书了?” “哪儿敢呢!那小子不过是想平调上海海关道,他还说如果太后恩准,今后每年加六十万银子孝敬太后。” “哼,这小子到有眼光,如今上海关的例钱比广东多好几倍,再说那是李鸿章的地方。他才多加六十万?小李子,你收了他多少钱哪?”慈禧不紧不慢得问。 李莲英扑通跪倒,“奴才哪敢呢,他就给了奴才十万银子,奴才愿都孝敬太后。” “算了吧,猴儿崽子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既是给你的你就留着吧。等东边大寿,李鸿章来了我问问再说,不过,告诉德楞阿:每年加一百万两,我给他使使劲。”慈禧端着赤金水烟袋,吹了吹纸媒。 “奴才遵旨!” 唐汉明眼见了一场肮脏的幕后交易,刚刚对慈禧太后积累的少许亲情荡然无存。当然,不能说所有东西都没引起他的兴趣。 比如,那四件宝物和一百七十万的银票。 第十三章 亲临虎穴 (三) 毓贤跟布尔经阿灰心得吃了内务府无味的午饭,两人回到毓贤当值的小屋收拾文书单据给布尔经阿交接。下午的紫禁城也进入了一天里安静的时侯,比夜晚更适合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佐臣,你别收拾了,我还信不过你嘛,坐下歇歇吧”布尔经阿泡了两杯酽茶递给毓贤一杯,自己坐在椅子上小口抿着。 “哎,布大哥,你说,咱们大清都这步田地了,上边还这样奢费,我看没几年好过了。”毓贤喝了一大口酽茶,苦涩的说。 “小点声!佐臣,你不要脑袋了!”布尔经阿跳起来开门看了看,关门压低了声音:“佐臣,咱们都是满洲世仆,你是满洲八旗,我是蒙古八旗,咱们都是主子的奴才,主子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你倒是想给主子分忧解难,可你还看不清局势?咱们内务府就是办内务的,侍候好了皇上太后就行了,国家大事连恭王和醇王都支应不好,咱们这些奴才就更不成了!以后你得改改你的脾气,好在皇上只降了你得级。要是圣母皇太后那脾气,当场不得打死你才怪!” “布大哥!国事至此,大臣不言,小臣更得言!我家世受皇恩,国事至此,再不能因循守旧,内务府各司就会花钱报花账!原先是花一报十,现在呢?花一报万!等到真有一天大势去了,别说俭省银子,什么都晚了!我虽只是个六品,可只要我在任一天,就要办好一天的事!大哥,您每次办差倒是不要下面送的银子,可这样有用吗?别人不是照样‘日进斗金’?” “我只是分毫不染,自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喽!” “是谁要当和尚啊?”门外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门外有人!俩人吓得站起来观瞧。门一开,两个三等侍卫左右分立,一少年轻裘暖帽迈步进屋,“王商,门外守着”“喳!” “皇上!”毓贤惊呼,十几年没见过皇上的面,今儿是怎么了,皇上降了自己一级不算,还亲自到值房来了,惊恐之下,不禁和布尔经阿扑通跪倒。“奴才、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御驾亲临,奴才这、这脏,皇上可怎么坐呢。” 布尔经阿一边指挥毓贤沏茶,一边亲自用袖子弹了弹椅子,请唐汉明上做了。“你们别忙活,朕不渴,想来找你们说说话,你们坐吧。” 俩人斜签着坐了椅子,唐汉明看着毓贤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喷儿的一声,笑了:“毓贤,你说大清大势已去了?”“皇上!”毓贤叩头不已“奴才、奴才是……” “毓贤,坐着说话吧。”唐汉明看了一眼惊慌的布尔经阿。“毓贤,你受委屈了!” “皇上!”毓贤眼中含泪地看着十岁的皇帝却急切得说不出一句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唐汉明冲正要说话的毓贤和布尔经阿摆了摆手“内务府积弊由来已久,原来有个口号叫花一报十,现在是花一报万!所以一个鸡蛋你们要三十两银子对吧,实际上市面上三文钱一个!一对铜门环花了两万两银子!可恶!二万两能铸两扇银大门!关里关外的皇庄土地果园被人侵吞、户部每年拨给内务府的几百万两银子都无声的打了水漂,实际用在朕身上的呢,不到百分之一!内务府还在叫穷,这么下去,每年一千万银子都不够填这个无底洞!让外人看着朕是个什么皇帝?无道昏君!还说是朕的亲信家奴,哼哼,就是家里养条狗还知道对主人忠心,内务府,连狗都不如!毓贤,朕说得对吗”唐汉明眼中波光流动神采轩昂得侃侃而谈。 “皇上圣明!”布尔经阿颤抖着撑不住一个头扣下去,毓贤激动的连颂圣都忘了,眼泪掉了下来。 “起来,都起来!朕今天来可不是看你们哭鼻子的呵呵。”“皇上天?圣明,见微知著洞察秋毫。可今天……”毓贤捧了一杯茶放在唐汉明身边。 “朕一点儿不圣明!要不然早就把这群城狐社鼠清除干净了。可惜,朕没有亲政,所以今天要委屈你们了。你们不会怪朕吧?” “奴才们不敢,皇上有什么吩咐,奴才拼死去做。”毓贤毕竟在内务府干了二十几年,聪颖精干。今天听了小皇帝的一番话,深觉皇帝和自己是心意相通,天子就是天之骄子,才十岁多点就能看穿内务府上百年的老花招。国家之福!毓贤心里暗想。 “朕要说的这件事,从你们看来很好办。不过朕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是不是真是朕的股肱臣子呢?”唐汉明抚着手里的玉佩,紧盯着毓贤和布尔经阿。 “奴才有胆量!奴才早就对内务府甚至大内的钱粮用度花销深恶痛绝,奴才还是那句话,真要是大清大势去了,皇上您就是想把这些社鼠全部清除、俭省用度也来不及了!必须快刀斩乱麻!”毓贤大声说。布尔经阿也叩头称是。 “快刀斩乱麻是对的,可毓贤,古人还有句话,欲速则不达,你没听过?” “是,恭请皇上圣训!” “恩,你们两个也出去守着!”荣浩和瑞恩躬身退出。 “听着,你们两人都是内务府的老人儿,朕深知你们二人的才干,朕现在命你二人:一、秘密清查内务府自同治元年以来的账务和其他亏空;二、把内务府和宗室王公亲贵中所有家资豪富人员的姓名、家产、资历、住所,查清密记,不要遗漏一人!三、从今儿开始,布尔经阿毓贤你们两人在办差时要跟别人一样,收受常例。明白了?” “奴才们谨尊圣谕!可收受常例?这恐怕”二人疑惑道。 “你们这是奉旨受贿,收到的银子以后全部上缴给朕,既然朕的银子别人整天往腰包里装,朕自己也得想办法挽回损失,明白?尤其是毓贤,想想朕今天为什么降你的级让你给各司打下手跑腿,这里边的深意你要好好体会!” 毓贤眼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妙!真是太妙了!这样自己就可以…… 可皇帝究竟要做什么呢? “皇上圣明,庙谟独运!奴才一定不负圣望!” “朕取得就是你们这份忠心,今后汇总把这些密奏亲自交给朕,朕会亲自来拿。办好这个差事,你们就为国家立了不世之功!可是”唐汉明站起来话锋一转“谁要是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半个字,朕必诛之!” “王商,回宫!” 毓贤二人跪送,远远看着十岁的皇帝,毓贤的腰杆挺直了。 晚傍晌儿九门正要关闭时,从御医李德云的私邸飞出一匹快马,出了东直门,直奔天津直隶总督府而去…… 第十四章万寿庆典中的谋杀(一)预先取之 当暮色渐渐降临紫禁城,唐汉明端坐在养心殿三希堂的御榻上,抚摸着玛瑙嵌珍珠如意,终于舒了口气。王商小心的端上各种宫点奶茶,大气不敢出的望着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小主子满腹心事的既不吃点心也无心观赏乾隆爷留下的三副字帖,不由的有些心疼,忙上前打千:“万岁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才传御医进来?” “不用,你给朕上杯茶。”唐汉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您不用奶茶?母后皇太后说您现在不适合用其他茶叶的。” “哪那么多事,朕让你上你就上!对,拿根烟来。” “烟?万岁爷,您要抽烟?这……”“怎么了。朕不能抽?” “不是,”王商心想,皇上原来从来不吸烟,今天这是? “奴才是问皇上想抽什么烟?大兰花?小兰花还是细丝儿,哦养心殿还预备的皇太后用的云南贡来的香云丝,您尝尝?” “去拿吧” 唐汉明尝了口色泽碧绿、清香芬芳的洞庭碧螺春,稳了稳心神。吸了口错金水烟袋里的什么香云丝,缓缓吐了出来。 这不就是后代的云烟嘛,不过味道更加醇厚些。 “王商,太后寿典朕送些什么比较好呢。” “皇上,您不管送什么太后保准喜欢,以往每次太后寿辰您的贺礼都是内务府备办的,有大珍珠一百串、小珍珠三百串、大珊瑚珠一百串……”王商如数家珍的掰着指头刚要往下说,见小皇帝脸色越拉越长,立刻闭了嘴。 “这些都是面子上得事,能显出朕的孝心?!再说慈安太后还在乎那些个珍珠宝石,慈禧皇太后倒是喜欢。算了,还是朕想出来,你去替朕买。记住了,这事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奴才遵旨。”“对,王商,养心殿有没有金佛?” “啊,皇上,您要那个做什么用,有啊,养心殿后殿的小佛堂就是乾隆爷留下的,里面的金佛都是重几百两的,最大的不到一千两。”王商奇怪的看着唐汉明,怎么忽然问这个。 “那好,你记着,明天挑一尊镶宝石的,你让造办处做个好看的紫檀木匣子,朕有用。还有,你从造办处提二百两金箔,没有就拿交进银里的黄金让他们融化了。记住,你得在场看着他们做,别让他们占了咱的便宜!再有就是传御膳房的面案师傅明天觐见。” “啊?喳。”饶是王商聪明伶俐,再也想不出光绪皇帝要干什么。 唐汉明抿着茶,微笑得看着一头雾水的王商。 他当然想不出,唐汉明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三品顶戴的储秀宫大总管李莲英最近有点魂不守舍,倒不是因为慈安太后万寿庆典的孝敬钱内务府只给了他三十万银子。赚银子的机会以后还不有的是?可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怀疑时时传遍这个四十出头的太监总管全身。他从御药房拿了几包安魂定魄散吃了也毫无用处。慈禧太后还心疼的要叫御医,那怎么行,自己的身份就是个奴才,还能跟主子一个待遇?这位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的人总感觉最近好像有事要发生。 然而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以男人和女人的混合智慧时刻为主子慈禧皇太后留心宫里的一切动静。自己的这位主子别看27岁就守了寡,可明察秋毫、杀伐决断的本领比先帝爷咸丰和同治加一块还强。要不为啥自己已经是三品,而慈安的总管张顺安依旧戴着四品的顶子。只是,他发觉养心殿里的小皇帝最近有些异常,比如原来除了早晚的请安问候,光绪皇帝从来不在储秀宫或是长春宫多呆一会儿,而是经常腻在慈安的钟粹宫。让人纳闷的是小皇帝一个多月来几乎天天来慈禧这问安,吃完午膳还得在这儿午睡,拿着自己的字让皇额娘批改。就连慈禧太后开始还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后来,慈禧被小皇帝逗得每天都像吃了仙药、抽了福寿膏似的。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儿香,连对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整天乐呵呵的。 所有的事儿都透着反常,可李莲英想了半个多月也闹明白到底哪里不正常,人家本来就是母子嘛。自己作为奴才当然不能多嘴。自己还查了养心殿的司房,手下的太监回报说皇上拿了几次钱,不知干什么用了。这个自己当然知道,一是小皇帝给慈安寿辰置办寿礼了,二嘛,就是赏给自己了。他还记得半月前那天,小皇帝吃完午膳在储秀宫溜达,自己恰好忙活完膳桌被叫到光绪跟前。 “李谙达,朕最近老在这进膳,也辛苦你了,家里都好吗?”小皇帝笑着问。 自己当时跪在这位十岁小男孩的面前, “奴才和奴才全家托万岁爷和太后的福,一切都好!请万岁爷不必挂牵。万岁爷也要注意身体。” 小皇帝笑着拉起了自己,还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灰,“李谙达不用多礼,朕是你从小抱大的,在宫里除了两位皇太后,朕就拿你当亲人了。” 自己当时怎么回得话?光记得磕头了。小皇帝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和两根黄澄澄的金条塞给自己“李谙达,你在宫里也不容易,除了侍候皇太后还要关心朕,有什么事还得你劳心,这个你拿着。不多,银子你留着补贴家用,金子给你家人打几件首饰,也是朕的一点儿心意。今后有什么事还得多辛苦李谙达了!”秋日的阳光直射在皇帝身上,映着皇帝的笑脸格外真诚。 谢恩完回自己的住处,打开一瞧。李莲英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一张十万两见票即兑的龙头大银票和户部恭进的十成黄金四十两!这些钱对自己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这是皇上御用的内帑金银!慈禧太后可从没这么大方过。自己跟着慈禧卖官鬻爵挣的那些银子在这些面前算个屁! 兴奋、紧张的李莲英好几天都没睡着觉,小皇帝以前三节两寿不过是赏赐点古玩玉器绫罗绸缎和百十两银子。这回是怎么了? 镇定下来后,李莲英自然就对光绪皇帝上了心,白天黑夜的派亲信太监跟着,他要看看皇上到底要干什么。奇怪的是小皇帝还是一切如常,见了自己特别亲热。慢慢地,自己也就不当回事了,就是嘛,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干什么,还能翻天? 但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第十五章万寿庆典中的谋杀(二)时刻准备 吃完慈禧太后赏赐的丰盛午餐,李莲英躺在床上用李鸿章送他的象牙镶金烟筒抽了三个烟泡才吞云吐雾地过了瘾,拿起茶杯漱了漱口,披上绯红色的蟒袍登上靴子出了门。 他要去检查万寿庆典宫里的装饰。 晃晃悠悠带着几个小太监正看着慈宁宫的彩绘,慈宁宫正是百官朝贺的地方。远远的看见个年轻太监手提着包袱正向这走来。 “二贵,你小子又去喝酒了?!你不知道宫里忙着呢?!”李莲英拉下了脸。 年轻太监正是李莲英的亲信徒弟,张二贵。 张二贵吐着酒气,猪肝色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大着舌头说:“是、是师傅啊,呃!徒弟给您老人家,呃!请安了。”说着打千,脚没站住一下子歪在地下。这下李莲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宫里的规矩我没教过你?!见天儿给我惹事,皇太后的万寿大家伙儿都忙着,你还跑出宫喝酒?来人,拉下去给我打二十板子!” 立刻就有敬事房的太监来拿张二贵。 李莲英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眼见要抓住自己,张二贵顿时出了身冷汗,酒醒了一大半,跪着抱住李莲英的小腿:“师傅饶命!师傅饶命啊,徒弟有、有下情回禀。” 恩?李莲英黑着脸眉毛一挑,挥手让行刑太监退下。“你小子就是记吃不记打,我告诉你多少遍这是宫里!不是咱们村里的场院,你在这儿也得懂点规矩!都知道你是我徒弟,还是同乡,你小子一点不给老子长脸!快说什么事儿!没工夫听你在这瞎??!” “是!奴才遵命!”李莲英的同乡兼徒弟张二贵平时仗着李莲英的宠爱在宫里欺压良善、无恶不作。别人看着李莲英的面子谁敢惹他,他还是慈禧太后的司房首领太监,因而这小子更加飞扬跋扈,除了慈禧太后和李莲英,其他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师傅,您看这个”说着,张二贵打开包袱,露出一堆东西,李莲英其实也没想真打张二贵,亲不亲,家乡人嘛。自己手下还真缺不了张二贵这样的好奴才。 兰花包袱里是有两只油亮亮的全聚德烤鸭、用荷叶包着的天福号酱肘子喷着浓香,还有两瓶李莲英平日最爱喝的汾州白和两个四方小包。 “这是?”李莲英没顾上吃食,伸手抄起了两个小包放在鼻子下使劲闻了闻。“恩,好,上好的英国货。最少也得三十两银子一两,你小子发财了?从哪弄这些个好东西孝敬我?”李莲英满意的点着头问。那些酒肉对他这个跟皇太后吃一个灶的大总管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两包极品鸦片合了他的心。 “回师傅”张二贵小声说:“这是养心殿的御前太监王商孝敬您的。他和徒弟是小老乡,也是咱家乡人呢!您老人家不是一直说要多注意万岁爷那边儿的动静?王商最合适了,他见天儿跟着皇上,什么事不知道?只是他们养心殿的月例银子太少,想求您调到储秀宫呢!” “王商?”李莲英在记忆里搜寻了好久,终于想起几年前打碎慈禧喝茶用的碧玉盏刚要被打死,是七岁的光绪皇帝把他要到了养心殿。 “这人可靠吗?我记得万岁爷救过他的,要是泄露了咱的丁点儿秘密,小子,咱俩就手拉手上阎王殿报道吧!”李莲英把鸦片又扔回包袱阴沉沉得问。 “师傅,您呐就放心吧,满朝文武加上整个皇宫大内谁不知道咱们太后和您老人家!皇上这么小知道什么,连东边那位还不得让咱们三分?王商这小子要是不明白怎么请徒弟喝酒,还孝敬您这些个想进储秀宫?还不是您老人家的面子?要我说,给他仨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去啊。再说”张二贵看了看四周没人,“王商酒后吐真言,说崔玉贵这小子没事就往养心殿溜达,满腹怨言没少编排您呢!” “什么?这个兔崽子,我就知道他一直恨着我呢!说我不让他见太后?就是不让见,怎么着?!我把他调进司房管帐还委屈他了?!”李莲英猛地发觉守着徒弟有些失态,忙变了脸色“你下回见了王商告诉他,他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他跟着咱爷们没亏吃!让他在养心殿眼睛耳朵放长些,给咱留着心。以后给他调个肥缺,他的嘴要是不严实,哼,爷就灭了他全家!记住了?” “喳,还是师傅,这么着以后养心殿那边儿……”张二贵的脸像开了花。自然,王商送给李莲英的二千两银票就入了他的腰包。 “二贵,告诉他下次别送什么东西,只要差事办好就行了。把这包东西送我屋里去,晚上下值过来陪师傅喝两杯。”李莲英一本正经的吩咐。 “喳!” 俩人说话的当口儿,不远处有个人影一闪,消失在狭长的永巷里。 王商偷着听完李莲英、张二贵师徒俩的悄悄话,立即回养心殿报信,张二贵!以后你小子等着。这几个月光张二贵那里就使了三千多两银子,可光绪皇帝还一个劲儿得让他花,花钱谁不会?但王商是个老实人,他不想让皇上御用的银子去便宜这一对儿混蛋师徒。 进了悄无人声的养心殿,咦,万岁爷哪去了?王商正左右寻找。 “王商,不许动!”一转身 “好我的万岁爷,您……万岁爷您这、这是干啥?您饶命!”王商吓得瘫倒在地。 只见小皇帝手里拿了枝犀角镶青玉、珍珠柄的银转轮手枪正对着自己。 “呵呵呵呵,王商,你猜朕今天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唐汉明兴奋得两手握着手枪道。 “万岁爷,您吓死奴才了,这个东西可不是好玩的,”说着王商爬起来。 “这应该是鸟枪房收藏的,您从哪拿得?” “今儿中午朕去看了养心殿的东西配殿,西配殿佛堂里有个暗门,在里面摆着一大堆呢,走,跟朕看看去!” 唐汉明得意的拉着王商径直奔了西配殿佛堂。 其实唐汉明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准备好了寿礼,他就掰着手指头算着慈安寿典来临。倒不是他多么想给慈安过生日。 因为按照唐汉明的计划,慈禧的死期要到了。 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盘算,唐汉明把计划的每个细节都安排的天衣无缝。谁让他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呢! 他需要的是一击必中。 于是在大事安排好之后,他的好古之情又发作了。前前后后把养心殿所有的殿宇房间仔细搜索一遍,果然唐汉明又发现了一大批值钱的宝物。 现在唐汉明非常需要钱,没钱就是皇帝也什么都办不成。 进了西配殿的佛堂,顾不上欣赏琳琅满目的金玉佛像,唐汉明走到南墙边轻轻一推,墙上的壁画开了,露出个一人高的小门。 “皇上,您吩咐奴才办的事奴才已经办好了。鱼儿上钩了。”王商跟在唐汉明身后轻声说。 “恩,好。王商,朕给你记一大功!崔玉贵那边要抓紧。” 侧身进了小门,面前豁然开朗。足有两间房大的空间里,满都是兵器,从刀剑弓弩,一直到鸟枪火枪,还有琉球、朝鲜、日本、西洋进贡的倭刀、唐刀和鎏金柄的西洋刀剑、火枪无所不有。刀剑柄上都缀着明黄夹金线流苏,栓着鹅黄签儿。不过大多被灰尘蛛网包围。 “万岁爷,这里是?奴才记得老公公们说,皇上御用的兵器都存放在内务府武备院和鸟枪处啊”王商帮着唐汉明费劲的拔出一把倭刀问。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说着唐汉明拿过本册子打开。 “这是乾隆爷存放兵器的内库房,别人哪能知道,好像只有道光爷和咸丰爷来过,这儿还有两位先帝写得诗嘛。” 王商识字不多,看了看问“乾隆爷为啥把兵器存在这呢?” 唐汉明打开个镶金的白银盒子,双手取出枝足有两斤重的象牙嵌金丝柄的左轮手枪,上边鹅黄签明白得写着“乾隆五十八年英吉利使臣马葛尔尼恭进象牙柄火枪。御用”一行小字。 “哼,这都是各国精工制作的厉害火器和大内专为乾隆爷和道光咸丰爷制作的兵器。朕想几位先帝担心这些厉害的玩意儿传出去那老百姓会用了还不方便造反?所以就自己留着玩儿了。要是早几年把这些装备到……”唐汉明突然想到身边是个太监,就闭了口。 “王商,这里的事不许传出去!”唐汉明拉下脸说。 “奴才不敢!”王商谨慎的回奏,他不敢再去看皇帝的眼神。 “呵呵,你怕什么,你再找找,看有没有小点儿轻点儿的手枪?” “喳,万岁爷,您说这种短柄的火枪真比咱大清的鸟枪好用?怎么看都不像能打死人呐?”王商随手翻着桌上的火器说。 “你小子也不动动脑子,这些兵器比不上鸟枪那大清为啥还给洋人割地赔款?快找” “万岁爷,您瞧?”王商捧着个红木镶玛瑙青金石的双层套盒说“这枝火枪小巧。”唐汉明接过来读着鹅黄签上的小字:咸丰六年奴才两广总督福亮跪进法兰西炝金丝钢柄镀金银火枪一对。” 拿出手枪掂了掂,半斤左右重,十二、三厘米长,柄上镶着小颗粒的蓝宝石和金丝玫瑰花纹。精致清丽不失豪华。恩不错,唐汉明满意得微笑了。还是光绪年龄太小,要按自己实际年龄早就选一把俄罗斯造的大号左轮。 划开上面一层,下面还有一枝同样的左轮枪。 “王商,看看有没有子弹?”左右找了找,在右边一个楠木方盒里翻出密密麻麻旺仔小馒头大小的子弹。 “拿回寝宫去。你陪朕去看看造办处的活儿干的怎么样。”出了门,唐汉明合上了壁画,居然看不出一丝痕迹。 慈安母后皇太后的万寿庆典在慈禧太后倾力“指导”和内务府极力“节约简朴”的操办下终于以一百八十七万两白银得以准备完毕。 而北洋海军号称远东第一的定远号铁甲巡洋舰1881年的造价是620万马克,折合白银只有一百一十七万两。 第十六章万寿庆典中的谋杀(三)夜深人不静 唐汉明第一时间听到毓贤和布尔经阿的密奏似乎并不吃惊。连王商都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平静的望着东暖阁西山墙上悬挂的康熙爷的御笔“龙”字,手里不停得用一块白色丝绸擦拭着从西配殿密室里找到的左轮枪。 “下钱粮啦,各宫小心火烛!下钱粮喽!各宫火烛小心喽!”从乾清门、隆宗门、景运门和内右门传来不男不女的喊声让唐汉明有些不安。 明天,十一月十二号,就是慈安太后万寿庆典的正日子了。预备行礼的慈宁宫和赐宴的钟粹宫、承乾宫、景阳宫、永和宫以及用来听戏的宁寿宫、畅音阁被粉饰一新,各宫门前全部用江宁、苏州、杭州三织造和天津、上海、广东海关进献的各色绫罗绸缎丝锦及日本、西洋的倭缎、闪缎、法兰绒、天鹅绒搭成的彩坊和天棚覆盖,五颜六色、华彩纷呈。各宫殿四周挂着年节时才用的庆成灯、四喜福禄灯、**同春灯、八方祥华灯、九州清晏灯以及湖广总督张之洞进献的麻姑献寿灯、两江总督曾国荃进献的天禄长春灯,两广总督刘坤一进献的九枝春艳灯,云贵总督岑毓英进献的松鹤万年灯,最耀眼的还是一等肃毅伯、武英殿大学士、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进献的镶嵌九九八十一颗鹅蛋大水晶球的七色月华万寿琉璃灯,三丈高的灯挂矗立在乾清门两侧光华四射,照耀大内如同白昼。 在东暖阁的唐汉明看着慈安慈禧两宫太后送来的四十八盘菜,却一点胃口没有。 “万岁爷,您多少吃点儿。明天一早起来行礼,到午时才传膳呢。”王商乖巧的劝着,看着眉头越来越紧的皇帝,王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天是慈安的生日,寿礼都已准备妥当,怎么这位小主子一点儿不高兴呢?是嫌内务府办寿典花钱多了还是嫌今晚的宵夜不好?哎,自打皇上那场病好了,王商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清这个十岁小孩的心思了。 “万岁爷吉祥如意!奴才奉母后皇太后懿旨给万岁爷送面来了。”一个老太监捧着泥金蟠龙五色祥云的食盒放到桌上。 “赏他十两银子,”唐汉明吩咐王商,“你替朕问皇额娘圣安!明儿一早朕就过去行礼。” 老太监微笑着退出去,东暖阁又陷入一片死寂。 “万岁爷,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您还是先用点儿。” 王商把食盒里的面条小心的放在唐汉明跟前,唐汉明看了看是一碗长白山飞龙炖鸡丝汤面,用象牙筷夹了几根,果然鲜香满口。就着酱鹿脯喝了半碗,忽然抬头说:“王商,陪朕出去走走回来再吃。” “万岁爷,现在已经戌时二刻,您要去哪儿,内宫门都已关闭了,再出去要用‘合符’的。”王商越发觉得皇帝有什么心事,可不敢问。 “那就用合符,朕要去慈宁宫看看庆典工程。快去取!”在唐汉明不容置疑的命令下,王商在靠墙的紫檀雕龙大柜里取出个扁长的明黄锦盒,随后给唐汉明换了身大红缂丝面白狐?金线织万寿纹的常服、金镶红蓝宝石钮带和元狐皮红绒结顶暖帽,又加了件明黄里子乌云豹大裘。还没等系上冠带,唐汉明不耐烦的迈步走了。 王商打开锦盒,取出金合符就追了出去。 “万岁爷!万岁爷!您等等奴才”看着急速前行的唐汉明,王商紧走几步跟上“万岁爷,您走着去?要不叫他们备銮驾?这么晚了您这是到底去哪儿啊。”王商一着急,带了哭腔。 “你哭什么王商,朕就是心里闷出来走走再回去用膳,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唠叨!”唐汉明到了隆宗门回身,微笑着盯着王商。 王商看唐汉明笑了,一颗心落了地。可他始终没注意到皇帝的眼神忽明忽暗闪着诡异的光。 因为万寿庆典的缘故,整个大内张灯结彩,两人一路走一路瞧,五光十色的彩灯伴着清泠的月光让人看着越发的惬意。 王商从门缝里递出纯金的合符,门外值班的领侍卫内大臣拿着镀金的另一半合符验了,问有什么事。唐汉明一把拽过半尺长令箭模样上刻“圣旨”两字的金合符说:“朕要出来走走。” “是皇、皇上?!”立时间,领侍卫内大臣亲自抢过钥匙开了锁,几个侍卫飞跑过来卸下门闸,吱呀呀一阵刺耳声响过,红漆金钉的隆宗门打开了。 “恭请皇上圣安!”门外呼喇喇跪倒黑压压一片人,“起来吧,你们该干嘛干嘛,朕随便走走。”唐汉明脚步没停直奔慈宁宫。 乾清门广场和慈宁门外全都是内务府的官员,正热火朝天忙活得起劲儿,铺地毡的,摆仪仗的,布置鲜花盆景的,设置干鲜果品的,贴福寿字的,记账的。倒是谁也没注意这俩人。 唐汉明满意地欣赏着四周豪奢壮丽布置,“王商,看看毓贤和布尔经阿在这儿吧?”“喳,万岁爷,您在这等着”时候不大,王商领着满头大汗的毓贤和布尔经阿过来了。 刚要行礼,唐汉明一摆手小声说:“免了吧,你们一咋呼,这里的人还不都得惊动了?布尔经阿回去忙,毓贤,你陪朕说话。” “喳。”布尔经阿深深一揖,转身去了。毓贤看众人没注意,到底打了千请安。 “皇上,您看这里布置的还好?”毓贤小声问。 “呵呵,我说你们内务府雪中送炭的事做不出,锦上添花的活儿干得好,果然名不虚传。毓贤,太后万寿你收了多少例银?” “不敢欺瞒皇上,奴才收了八千二百两,布尔经阿收了一万五千多两。奴才都记下了,皇上一查便是。” “恩,第一次收受这种钱滋味如何?”唐汉明笑看着毓贤。 脸色通红的毓贤道:“奴才没什么感觉,一切全听皇上的。” “毓贤,西苑三海预备得怎么样了?”唐汉明脸色平静的问。 “启奏皇上,奴才按照皇上的旨意已经把水云榭、宝月楼、瀛台涵元殿、勤政殿、紫光阁等处指派心腹人装饰完毕。您让预备的龙舟画舫也重新油饰好了。原先内务府并没有装修西苑三海的款项,皇上赐给的二十万两银子,奴才只用了七万五千两,剩下的都在这儿。”说着毓贤掏出几张银票。 唐汉明拣出十万两那张不言声地塞进袖子,“五千两赏给你那些手下和西苑的太监,一万两去买几箱次等的珍珠宝石,剩下的一万先放你那里,你替朕想着,看看琉璃厂有没有北宋刘仲仁的墨梅图,钱不够再跟朕说。”唐汉明看着灯火繁华的胜景似乎漫不经心的嘱咐。 “是。刘仲仁?敢问皇上他可是徽宗朝的宫廷画师?奴才记下了,万寿庆典后即刻去办。皇上,这次庆典军机处内务府拟定的典礼清册好像没有西苑三海的游览事务,还有,宫里的珠宝有的是,您这是要?”毓贤看了看皇帝又闭了嘴。 “毓贤,你不知道臣不密则失其身这句话?”唐汉明不经意的看了毓贤一眼,“王商,咱们去侍卫处瞧瞧。” 毓贤听着唐汉明的话顿时头上冒了汗,见唐汉明带着王商往乾清门而去,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正尴尬间,见王商做了个招手的动作,这才紧走几步小心的跟在皇帝身侧。 唐汉明头也不回的说“毓贤,你不觉得宫里太闷吗?太后的万寿大典除了吃酒就是听戏,一连七天太没意思。所以朕拿自己的银子把西苑略微修饰,请两宫太后过去散散心。这件差事办好了也是你的一份孝心。明天在内廷行礼,要是没你和布尔经阿的差事你们就好好睡一天,后天朕请两宫太后游三海,记着,你俩都得跟着。” 唐汉明猛地一转身问“记住了吗?” “奴才遵旨!”毓贤突然感到皇帝举手投足像变了个人,浑身散发出使人汗毛直竖的煞气,不由得双膝扑通跪倒。 王商离唐汉明近,看皇帝的嘴唇略微动了动,凝神细听,仿佛说得是 “后天是个好日子……” 第十七章万寿庆典中的谋杀(四)作案前夜1 乾清门正门和旁边的内左门除了皇帝出入平时是不开的,宫里来往的人无论官爵大小只能走内右门。 在内左门外是一片低矮的平房,遥对着隆宗门外的军机处。这里就是侍卫处的值房。 清宫大内有自上三旗和内务府上三旗选出年轻力壮的一等、二等、三等和蓝翎侍卫共七八百人,品级截然不同。由御前大臣统领的称御前侍卫,几乎全是一等侍卫里挑出来的,品级崇高,是皇帝最高级的警卫。 剩下的归领侍卫内大臣统领,在太和门等处的叫大门侍卫,在乾清门值班的叫乾清门侍卫。他们和在紫禁城外宿卫的护军营和内务府三旗护军营、骁骑营、前锋营统称侍卫亲军。 超过一万五千人的侍卫亲军将皇宫大内如铁桶般团团围绕防御,生怕九五之尊的天之娇子会有什么不测。 唐汉明一边走看着持着刀枪剑戟的侍卫暗笑,这些人绝大部分中看不中用啊,在热兵器时代已经来临的时候还一本正经拿着简陋的冷兵器作战。 可笑的背后是可悲。 侍卫处的一间值房里亮着豆大的油灯,狭小干净的屋里除了靠东墙的一排木炕,就是两个大柜和兵器架子,屋中间小炭炉子上的长嘴铜壶儿被开水蒸汽顶的嘶嘶作响,西墙摆着一张没油彩的大方桌和几把破旧的椅子。 方桌上景德镇粗釉大海碗里的面条已经糗成了面团,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酸辣肉丝土豆丝和一盘侍卫们天天吃的坤宁宫酢肉纹丝没动。 星眉凤眼的乾清门三等侍卫荣浩正拿着一封信细细读着,其实这封打着西安将军府火漆的来信他已经读了六便。纸上依然是阿玛那遒劲硬挺的笔锋: 浩儿,阿玛一切都好。今年十一月十一日是你的十八岁生日,阿玛远在西安任上,不能为我儿庆贺,莫怪。阿玛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可你要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现今家道中落,阿玛不能给你更多你想要的。你在宫里不要学别人的骄奢淫逸,一定自尊自重,为皇上太后尽忠效力,重振我荣家门楣。宋朝东坡先生有云:自古成大事者,非有经天纬地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以此句为我儿贺。 父字 一滴滴清亮的水珠从荣浩瘦长白皙的眼下落在面碗里,霎时不见了踪影。 荣浩始终没有觉察。 直到身背后有只小手轻轻得拍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荣浩警觉的一回头,“皇上?!这么晚了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赶紧用袖子胡乱抹了几把脸,跪倒在地。 “朕要不来怎么能瞧得见咱们的荣侍卫在这一个人儿掉眼泪呢,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吃饭?那朕可就不客气了?”唐汉明一边由王商侍候着脱了明黄里乌云豹的大裘,一边捏了颗油炸花生米扔进嘴里,一时嘴里焦香崩脆, “荣浩,你的宵夜比朕的好吃嘛,快起来吧!”说着唐汉明适意的坐在王商用袖子使劲擦了的荣浩刚才那把椅子上。“奴才岂敢!” 荣浩在地下跪着定了定心,方才站起来说:“皇上,奴才这、这又脏又乱,皇上不能在这进膳,请皇上圣鉴!” “怎么?荣浩你不让朕尝尝你的饭食?朕这肚子可饿坏了呵呵呵” 王商看着皇帝不怒反而笑着把黄生米一颗颗扔进嘴里,心里一惊,忙吩咐荣浩“荣浩,皇上在这儿进膳是你多大的福气!你就这么看着皇上用手,快去找筷子呀!” 荣浩这才反应过来,忙翻箱倒柜的找出自己平时喝水用得茶杯和几双筷子,跟王商一起用开水又洗又擦,唐汉明则看着他俩忙活,尝了花生米又吃土豆丝,只觉得样样味美。 一阵忙乱,王商小心的把茶杯筷子摆放在唐汉明面前。 “荣浩,坐啊,站着做什么?给朕说说,外边这么热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落泪啊?”唐汉明瞧着昏暗灯光显得荣浩越发的唇红齿白,不觉有些走神儿。 荣浩怕屋里暗,又点上几支半截的蜡烛。却还是站着说:“今天是、是奴才十八岁的生日,奴才的阿玛来信了,所以奴才出了丑。请皇上责罚!”说着又要下跪,唐汉明一摆手止住疑惑的问:“荣浩,你、你是今天的生日?” 看到皇帝的表情,荣浩也一头雾水:十一月十一日的生日没什么忌讳啊。 “是,皇上,奴才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一号,就是今天,不知……”活没说完,就听唐汉明噗的吐出了一口没嚼烂的土豆丝。 “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荣浩哈哈哈你、你….嗬嗬嗬….你是个光棍儿命啊…哈哈哈….嗬嗬嗬你,笑、笑死朕了!” 荣浩和王商大眼瞪小眼的愣在那好一会儿,都不知皇帝是怎么了,还是王商机灵,看着唐汉明捂着肚子笑得缩成一团,赶忙轻轻揉着唐汉明的肩膀。 唐汉明被这个冷笑话笑得出了一身汗,更觉得浑身熨帖,刚鼓起脸说“你快坐啊。”又噗的笑了起来。 王商看着皇帝又蹦又笑,想出门传御医。刚到门边,就听外边有人喊着:“寿星佬儿呢!荣兄弟!今儿你的生日都不给哥哥们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门一开,瑞恩和世续手里提着几个包袱迈步跨进来。 “你们好兴致!今儿朕算是来着了,瑞恩、世续把你们带的好东西拿出来吧!”唐汉明手捏筷子乐得直抖。 “万岁爷?!”到底世续反应快,拉着瑞恩跪倒请安,只是两手提着包袱不能下垂。王商帮着两人又把桌子收拾了,世续是典型的“京油子”,又是内务府八旗子弟,虽然和荣浩瑞恩年龄不相上下,可手面大,见识广,因此在皇帝面前并不觉得太拘谨。 “万岁爷,您说您这早晚来也不说声,奴才们多准备准备!荣浩,你小子真有福!皇上亲自来给你做寿,哎我世续哪辈子有这福分!您说是啵皇上?”世续一边忙活一边嘴里不停,说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荣浩站旁边,瓜子脸涨得通红。好多年除了父亲和姐姐没人记得他的生日,今天不仅世续、瑞恩来了,连九五之尊的皇帝也阴差阳错的驾临,让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人着实有些恍惚。 “哎,荣浩,傻楞什么呢?快来帮忙,万岁爷,您瞧,这是京城老字号天福斋的酱肘子,肥而不腻,鲜香爽口;这是砂锅居的白煮肉,就是去的晚了只剩了一斤;这是全聚德的烤鸭,用小饼卷着葱丝儿沾着甜酱,倍儿香!这是正阳楼的烤羊腿,仿得是新疆风味;这鸿宾楼的五香酱牛肉夹在都一处的火烧里,这味您闻闻比御膳房的咋样,哦对了,还有宝兰斋的萨其马、酥合子、香油杏仁酥、小麻饼和正明斋的大小八件。酒是柳泉居的热黄酒和惠丰堂的窖藏汾州露、洋河大曲……” “行了呵呵,世续你别?嗦了,听你这么一说朕可真饿了。王商,你说御膳房那些狗奴才的口彩要是能有世续一半朕还能天天吃不香?王商,你也学学。”唐汉明看着荣浩、世续打开一个个油纸包、荷叶包,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本来就被勾起了馋虫,世续一讲,惹得他口水快出来了。 就在唐汉明在其乐融融的气氛里要变回“唐汉明”的一瞬间,他猛地对自己的情绪紧急刹了车。 现在,不,所谓的理智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可能永远都是光绪皇帝。而“唐汉明”这个名字大约离自己已经有上万光年了。皇帝是不能表露感情的。 最起码,现在不能。 “王商”唐汉明夹了一筷酱牛肉慢慢嚼着,微笑着招呼还在站着的几人坐下,几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将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 “你回养心殿一趟,把朕的御膳挑几样带来,还有皇太后赐朕的那碗面。” “喳!”王商觉得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皇帝神情有些异常,没敢往深处想,匆匆去了。 “你们要坐就好好坐!呵呵摆这个样子就是尊敬朕了?世续,你在家吃饭也这样?” “皇上能来这儿本就是奴才们天大的福分了,皇上赐膳按规矩奴才们只能站着吃的,今儿既然皇上说了,奴才们敢不遵旨。” 世续给几人满了酒,可能觉得唐汉明太小,就斟了半杯。 “世续,你给朕斟这么少怕朕醉了?”唐汉明看了他一眼。 世续倒是手不颤脸不红,“万岁爷,您今儿能来奴才们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您一定知道明天是母后皇太后的正日子,要是要是让太后知道您跟奴才们在这吃饭,奴才们脖子上吃饭的家伙就别要了!您呢,慢慢吃,您的酒奴才们替您喝了,这样您也高兴,奴才们也算沾了万岁您的福气,您说呢?” 荣浩、瑞恩也附和着,唐汉明也就罢了,指着世续“呵呵,你这个奴才,以后是个办内务的好材料。” 荣浩端酒站起身,红着眼圈想说点什么,看着微笑的唐汉明,立刻走到唐汉明面前跪倒:“奴才的生日,承蒙皇上垂爱驾临,这是奴才全家的荣幸!奴才先饮一杯,恭祝皇上圣躬安康、万寿无疆!”说着,一饮而尽。 瑞恩和世续也都喝了酒。 唐汉明端着酒杯,仔细打量着十几岁就离开父母怀抱自己当差的荣浩,不免和穿越的自己有些同命相连,一时间也有点激动。 “快起来吧,朕想你阿玛看见长大的你,不定多么高兴呢。”说着抿了口就放下了酒杯。 荣浩坐下,世续又给众人满了酒。荣浩说:“刚才奴才看的是阿玛荣禄的信,勉励奴才要好好给皇上当差,不付皇上太后和皇上的重视提携!” “恩,你阿玛身体还好?立即给你阿玛回信,让他一定保重身体!近几个月就有信儿。不过别说是朕的意思。” “奴才遵旨!”荣浩又饮了一杯。 这时只听世续说道“万岁爷,您让奴才们查的事奴才几个都有了些头绪。” “哦,说说吧”唐汉明夹了一口白煮肉慢慢嚼着,果然比后世不同。 “奴才们明察暗访了这些日子,侍卫里主要是瑞大哥和荣浩兄弟两人查的,奴才通过阿玛多查了些内务府的大臣和官员。皇上,您猜怎么着?不查不知道,这一查下来,连奴才都吓坏了,这些个奴才竟一年年偷分了个国库!” “啊?!”众人惊呼。 “国库?世续,你慢慢说”连唐汉明也是心里一惊,脸上却很平静。 “是,皇上,奴才的阿玛全庆兼任过几年户部尚书,对国库也知道一些,原先同治末年我朝每年收入是六千八百万两,近几年每年是七千五百万两,除去花销,还能剩个一千多万银子。可您知道吗,光内务府每年不算小数就能用个三四百万两!最少的也有二百九十万两呢!” “那和分国库有什么关系?” “这说的是大数,皇上,原来定好的除了交进银户部每年再给内务府六十万两银子公用,后来加到一百四十万。平时不够用,内务府大臣们就请皇太后懿旨到户部几十万两的要,钱呢,不知道用在哪了,只这一项每年就有二三百万;有时候李莲英也奉懿旨去要。这些都不列内务府的公账,后来阎敬铭来了才好些。可也没好到哪去,他也不能抗旨啊!内务府管得关外关内的皇庄听阿玛说有大约二千多万亩,但收上来的东西少得可怜,连万里之一都不到,全让下面的人私分了。” “说实际点,这些个朕心里有数。” “喳,奴才家的上千万家产都献给皇上这是一项。奴才的二叔在内务府护军营家里有四百万左右,还有三叔,他这人好古玩书画,奴才不懂这个,我阿玛全庆光景好的时候做寿,他送了两幅画,是什么行子赵子昂画的大屁股马和一个明朝叫唐什么寅的山水。听阿玛说,光那张唐寅的画就值十万两银子,比唐伯虎还值钱。” “噗”的一声,唐汉明一口酒喷了出来,“嗬嗬嗬,你小子,唐寅就是唐伯虎!”说得众人都是一笑,然而唐汉明可是上了心。 “奴才糊涂!三叔家里光这些能值个三百万银子,还有四叔差点也能有个二百多万。” “这也没国库多啊”唐汉明一边问一边默算。 “这是奴才家的,原先奴才以为家里还算是有些钱的,可满不是那么回事!您记得那天见得内务府大臣广寿和福琨。先说广寿,您知道他有多少朝珠吗?” “多少?” “皇上有多少他就有多少!他的比皇上的还多还好呢,除了东珠他不敢用,光是五千两银子以上的朝珠他就有三百六十五挂!一天换一挂。珍珠、翡翠、碧玉、玛瑙、水晶、宝石全了。广寿用的鼻烟壶也有三百六十五个,见天儿换着用。连他用的夜壶都是纯金的!在内蒙和直隶省他有七十万亩地。他、福琨和李莲英在琉璃场、地安门、前门开的当铺、古玩店、绸缎庄和银号。据奴才粗粗估计,他家产最少也有一千七百万到一千八百万!您说是不是比国库还多?!” “哦?哼哼,这小子还挺能搂钱!混蛋!”唐汉明霎时变了脸,吓得其余三人默不作声。 唐汉明正要问话,门一开,只见王商提着个硕大的九层描金朱漆提盒挪进来,头上的汗也顾不得擦“万岁爷,这是奴才从御膳房要来的家伙什,您瞅瞅,奴才让他们把菜又热了热。” 瑞恩和荣浩赶忙接过来一层层打开,“好,王商,没让别人瞧见吧?”唐汉明示意世续给王商也倒了杯酒。 “哪能!奴才给万岁爷当差还能有错。”王商急忙双手接酒干了,知趣的退到一边,给唐汉明布菜、斟酒。 唐汉明理了理思绪,看着几人把食盒里的白扒排翅、龙凤双腿、生熏虎胆、蟹黄海参、油煎对虾、樱桃扣肉、白云猪手和刚才慈安太后赏给自己的飞龙鸡丝面摆好。 唐汉明亲自把桌上的菜肴盛了满满一碗递给王商,世续又塞给王商两个羊肉火烧。 “王商,你到门口边吃边盯着外边,机灵点!” 王商双手接碗“奴才明白!”说完坐在门口望风。 唐汉明夹了颗樱桃慢慢咽了“世续,你接着说。” “喳,万岁爷,刚才说得是广寿,还有福琨,这老小子更不是东西,他把自己三个儿子和女婿们都安插在盐政和内陆关上。山东和天津盐场例银一年有八十多万,还有九江关、杀虎口、临清关,就连崇文门关税都是他自己兼着,奴才阿玛说过,九江、杀虎口一年最少也有三十万银子的例钱,崇文门每年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万,福琨才上缴十七万银子!他还跟广东上海的洋商勾结做土产和黄金买卖,奴才的一个门子和他的管家是表兄弟,听说他家不论房、地、古玩、家具,您今天就是要他拿一千万现银他也拿得出,他家的地窖里全是一百两一块的金砖,奴才粗粗估摸福琨家也有个两千三四百万!您察,比这数只多不少!”世续仔细观察着小皇帝的脸色,侃侃而谈。 唐汉明脸色异常平静的听着,伸手拿过杯子想喝茶,看看空着又放下了。荣浩刚要斟,世续起身从衣服里掏出个珐琅小瓶说“万岁爷,这是福建当年的乌龙茶,您要不嫌弃就尝尝。”见唐汉明点了头,他手脚麻利的把茶放进王商从养心殿拿来的碧玉茶盅里“就是这水是井水,您用的玉泉山水泡出来味道更好呢,这瓶就算奴才孝敬您的。” 唐汉明没说话摆了摆手,看着茶盅里一点点散开的茶像是深思着什么,一时间温暖的小屋里静得怕人。谁也不敢再说话。 深深地吸了口气,唐汉明自失的一笑“怎么不说了,朕听着呢。世续,还有谁家有钱?” “皇上,您真吓着奴才们了!奴才生怕说错了啥您怪罪。还有同兼内务府大臣的裕德、端崇。他俩还是满洲正黄旗和镶蓝旗的都统。奴才记得裕德家侵占了八十万亩皇庄地收租子、放印子钱,他家有个七八百万。端崇是和李莲英专做鸦片生意,家产最少是一千万上下。还有嘛就是内务府各司掌印的郎中和内务府总堂郎中了。总堂郎中宝德是裕德的小舅子,上次在春香楼喝花酒一出手就是八千两!包了个头牌就花了两万银……”正在滔滔不绝的世续就觉旁边的瑞恩使劲跺了他一脚,立时明白了,在皇上面前说这些个不是找死?一个大不敬就能让自己身首异处! “呃……”看着唐汉明脸色依旧,世续舌头打了个卷“宝德家里有差不多四百万,其他郎中家最少的也有个二三百万银子,皇上,要说大清没钱,您都不信吧。” 第十八章万寿庆典中的谋杀(五)作案前夜2 “还有呢?朕听说京城有个口号说京城四大财主,都是谁啊?”唐汉明抿了口茶幽幽的问。 “啊,您、您连这个都知道,皇上、皇上圣明烛照!可、可奴才不敢说。”世续这才发现,这个可能从没出宫的小皇帝对北京的了解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 “不敢说?!四大财主里又没朕,你怕什么?不管是谁,你老实说!朕恕你无罪!”唐汉明把飞龙鸡丝面推到荣浩面前,荣浩看着明黄万寿无疆龙凤合璧碗,知道是太后宫里的,忙磕头谢恩。 “万岁爷,这个,这个京城四大财主第一位就是、就是…”看了看正在面无表情品茶的光绪皇帝和一脸惶恐的荣浩瑞恩,一咬牙:“第一位财主就是恭亲王!” 别人还可,唐汉明一听只觉得头上响了个炸雷!“怎、怎么可能?!”奕?已经是总理王大臣、领班军机大臣,他、他还聚敛这么些钱做什么?难道……? “皇上?皇上?”世续撩衣服跪倒在地,“皇上,奴才知道您、您不信,可这是满北京人都传遍了!甭说别的,只每年各省总督、巡抚孝敬的冰敬、炭敬和三节两寿就不止五六百万两!前年恭王爷过四十五整寿,别人奴才不清楚,奴才的阿玛就送了二十万银子和八盒珍玩陈设,奴才的叔叔们没一个人送礼少于十万银子!,您想,这还是奴才一家,要是全天下十八省督抚和各外藩使节呢?!也就是瞒着太后和万岁爷,要是今儿个不是您问,就是打死奴才也不敢说呀。呜…呜…”说着,世续嚎啕大哭。 唐汉明闭了眼默不作声,少时站起来一搀世续:“好了,世续,今天是荣浩的生日,你在这儿哭什么,朕又没怪你,起来,起来呀!” 拉起了世续,又递过一方明黄帕子,“擦擦,世续,你也忒胆小了,恭亲王就是朕的亲叔叔,朕也得做到心中有数不是?又不是今儿个抄他的家!说,继续说。”唐汉明示意荣浩给世续满了酒,拍着世续的手安慰道。 世续刚喘了口气端杯喝酒就听唐汉明问:“要这么说,那醇亲王奕?岂不是排第二了?”吓得他“噗”的一口全吐了出来。 “呃嗬嗬…万岁爷,没…不是呃嗬嗬….”世续觉得今天自己是活不了了。 明摆着,这话漏出去半个字,一顶大逆不道、诽谤皇室、离间皇帝父子的大帽子立时能要了他全家人的命!今天自己抖机灵抖大发了。 瑞恩一边轻轻拍着世续的背一边斟酌着字句说:“皇上,京城第二大财主不是醇王爷,自从皇上入登大宝,醇王爷就韬晦自守,从没参与过于国家大政,外省的孝敬除了常例也是一文不取。请皇上明察。” 这话说得巧妙,再明察也不能把皇帝的亲生老爹端出来。 可瑞恩想错了。 唐汉明微笑着看着荣浩一口口小心喝着寿面,不经意的一挥手,“世续,接着说,恭亲王到底有多少家财,朕一直听呢!”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世续迅速的用手擦了擦脑门的冷汗,恍惚间眼前坐了只正在舔爪子的老虎,小心翼翼的说:“瑞恩说、说得对,醇王爷很安分。奴才估摸恭王爷家有、有六千万上下。京城第二财主是礼亲王。礼亲王家的银子比不上内务府的几个大臣,可他家是从龙入关的第一亲贵。从代善到今天的世铎都喜好珍宝古玩,除了历代先帝赏赐的,他们在全国搜集了数不清的珠玉珍宝,什么商周青铜秦汉美玉,哦,还有唐宋的字画名瓷,奴才阿玛见过,他家里宋朝的什么哥窑、弟窑的瓷器都是成套的。奴才听阿玛说有些东西连宫里也、也没有。礼亲王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关心朝政,就是一门儿心思玩古董。北京的琉璃厂、海王村多半买卖都是他家的。还有天津、武汉、陕西、陕西的大古玩铺子。说第二财主指的是他家的古董。” 世续一口气说完,想了想没什么出格的话才慢慢松了松紧绷的神经。 唐汉明听了倒是没意外。礼亲王代善是清太宗皇太极的大哥,因为推戴有功,清朝八个世袭罔替亲王郡王他家就占了三个。不关心朝政玩古董?哼哼,那是给别人看的吧。 唐汉明记得在自己那个时代的历史书上,礼亲王可是清末一颗耀眼的政治明星呢。 不过他家的古玩珍宝…… “说完了,剩下的……”唐汉明刚要往下说,突然见王商摆了下手,刚要起身去看,瑞恩一个箭步“噌”地跃到门口,猛然开了门! 门外还是华灯亮丽,远处内务府的人还在忙忙碌碌,并没有人。 “皇上,刚才奴才看到门外闪过个人影,奴才怕,咱们还是回宫吧”王商咽下口羊肉火烧,有些紧张。 “怕什么?哼哼,难道朕还怕人偷听。世续,接着说!” 瑞恩让王商去侍候皇帝,自己坐在了门口。荣浩给唐汉明换了杯热茶,世续也把刚刚拔出一点儿的“宝刀”回鞘。 长舒了口气。 “万岁爷,第三个财主就是咱们宫里的李大总管!” “是李莲英?”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老家的地有五十多万亩,他在宫里卖官鬻爵,跟内务府的人欺上瞒下。光和洋人做鸦片买卖,这一项一年也有八百多万!内务府每次年节庆典都得给他塞银子,要不准得出事!这次就听说给了他三十万两。他家产奴才不好说,怎么着也有个六千多万。” 喝了口酒,世续笑着看了眼荣浩道:“第四位要说还是容兄弟的本家亲戚。” “啊?”荣浩正喝着寿面一下呛住了。 “别急,兄弟,我说的是正白旗的奎俊。”世续看着疑惑的皇帝继续道:“奎俊是荣浩的远房表叔,平时根本没来往。皇上,二十年前满北京谁认识奎俊哪,他从内务府笔帖士外放安徽做知县,后来不知怎么勾上了李莲英,不到十年就升任四川总督,贪污不法,捞得银子多了去了!他在四川逼着老百姓种大烟,坐地收税,闹灾荒他就请朝廷赈灾,里外里他都能捞钱,听说光朝廷赈灾的银子他就贪了上千万!最后激起民变,没等查办他就给李莲英使了银子,调回京师。现在是刑部尚书兼满洲正蓝旗都统、内大臣。还不是高官得做?北京四大财主说的就是这四位。奴才不敢欺瞒皇上。”说着掏出个厚厚的小本子碰给唐汉明,“万岁爷,奴才都记里边了。” 唐汉明拿过来翻了翻不言声得揣进袖子。给世续倒了杯酒,“世续,你立了一功,朕敬你一杯。不过你的字得也忒丑了!”说着饮了。 “不敢,奴才和奴才全家誓死效忠皇上!”世续被夸的激动起来,一仰脖子也干了。 荣浩、瑞恩也站起来呈上两本小册子并端杯恭祝万寿“这是奴才们查到的,请皇上御览!” 唐汉明脸上挂着异常温馨的笑看着三人:“说今儿个是给荣浩做生日来了,没想到又说了老长时间的杂七杂八的事儿。荣浩,朕也没什么别的东西送你,这个赏你,以后你们都要忠心侍主,朕自有安排!”说着从腰里摘下块缀着红珊瑚珠温润晶莹的羊脂玉蟠龙镶金佩塞给荣浩,荣浩一惊,看着长长的明黄夹金的穗子和皇帝高兴的笑脸,顿时激动得愣在当场。还是世续拉了他一把,三人才一起叩头谢恩。 “一块玉佩而已。明儿是母后皇太后的正日子,你们好好当差。后天朕要陪着两宫太后游西苑三海,你们三人要一步不离地跟着。有句话:臣不密则失其身。你等好好体会!”说完唐汉明脸上已没了笑。 “奴才们谨尊圣谕!”说着都冒了冷汗。 “万岁爷,”王商掏出皇帝赏赐的核桃大小的赤金怀表小声说“已经快子时二刻了,该回宫了。” “起驾!” 紫禁城夜里怕惊扰皇帝休息因而没有像民间一样的喊更的规矩,只有巡夜的太监不断敲打着手里的梆子,内务府的人完成了工作都退出了皇宫,梆子声显得格外响亮清徐。 离乾清门不远的隆宗门外,一个侍卫向隐蔽在黑暗里的人打千请安压低了嗓子:“莽大哥,奴才探听清楚了,刚才是万岁爷到侍卫值房去了,坐了一个多时辰呢,就是没听清说什么。皇上刚回宫。” “皇上?”黑暗里的人想了想也压低声音:“赶明儿一早你就将这事禀报李总管。去吧” “梆…梆…梆…”紫禁城进入了一天最安静的睡眠时间。 第十九章万寿庆典中的谋杀(六)乐极生悲1 位于冰盏胡同的贤良寺因为慈安皇太后的万寿盛典也被装饰一新。山门外挂着的大红色宫灯和气死风灯在暗夜里摇动,灯影里一群群翎顶辉煌的官员出出进进,谈笑风生,红顶子有那么十几位,其余都是些三四品上下的。可仔细瞧,京官们大都穿着补丁朝服、脖子上挂着算盘珠子,有的戴着纸糊的官帽,有些人的朝靴洗的发白,还有的官帽上当啷着粗线缝到一块的顶戴花翎。 出了山门,刚才还文质彬彬的大人们吐痰的、打嗝的、打哈气放屁的、在墙根儿撒尿的各种细碎声响和有些人嘴里的大蒜味、屁味和抠脚丫子脚臭味混合在一起,被小风一吹,演奏出一曲别致的春江花月夜。 而山门里, “您吉祥!令尊好?令堂好?太太好?大少爷好?小少爷好?小姐好?代我向老爷子、老太太、大少爷、大少奶奶问好,还有姑太太、姑……” “刘兄?!不…不…不!刘中丞!咱们同年里可就是您官位高了,明儿我就把同年帖子送来,另备一封门生帖子,您以后可就是小弟的老师了,老师在上,请受晚生……” “您留步!甭送!下回大人进京小弟还过来请安,约上咱们的老同年一起给大人您接风呐!” 这群钉在粪便上大头苍蝇似的官儿丝毫不顾及午夜的秋凉和正在巡街的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御史。 道理很简单,贤良寺是什么地方?原先是雍正朝第一宠臣怡亲王允祥的府邸,雍正皇帝于自己的爱弟薨逝后,悲痛之余加恩册封允祥为世袭罔替亲王――俗称铁帽子王。并将允祥的王府改建成贤良寺给弟弟的在天之灵祈福。 可后来即位的乾隆皇帝不知对小时候十分疼爱自己的十三叔允祥有什么成见,乾隆二十年不仅下旨把史书里的《怡贤亲王传》一概删掉,还把原址位于帅府胡同占地上百亩的贤良寺全部拆毁,缩建于现在的冰盏胡同,现而今山门上挂着的石青九龙鎏金“敕建贤良寺”匾额正是雍正皇帝的御笔,昭示着它的与众不同。 这座寺庙并不接待普通香客,因为离紫禁城很近,为方便朝见皇帝所以大部分进京述职的督抚多居于此,占地广阔,风景幽美,亭台疏立的寺院比起外省在京的会馆当然更适意封疆大吏居住。 太后寿典,各省的督抚早把政务扔在一边狗屁颠的赶了来。各部院衙门的穷京官遇上这个打秋风收银子的好机会能不动心? 呵呵,谁也不会和白花花的银子有仇。 更为实际的是,巡城御史如果一进门遇见的不是两广总督就是湖广总督,一转身看见的兴许就是山东巡抚和云贵总督,更头疼的是一群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各部院上司,才正七品的巡城御史怎么敢让比自己高好几级的大人们闭嘴呢? 不想在官场混了?! 子时已过。来来往往执手相送的官员依旧络绎不绝。西跨院门口站着刚送完客人的两人,转身进屋准备休息,身穿海蓝色外褂的青年人中等身材,看起来颇为精明,异常恭敬的跟在一位着天青宁绸长袍,脚蹬黑缎凉里朝靴的老人背后,可煞作怪的老人边走边吸着一根满北京都少见的英国雪茄。 “中堂”青年人开了房门低声发起了牢骚“属下怎么也想不到,京城里这起子官儿这么不成器!怎么咱们刚来没几天就找上门来打秋风?!都是吃朝廷的俸禄,刚才灯影底下属下细细瞧了,有穿高丽纸补服的、有朝靴漏了脚趾头的、还有一脸烟色看着好几日没睡觉的,这哪是朝廷命官哪,活脱脱咱们天津庙会里拌小鬼的乞丐嘛!还都年兄、年弟的招呼,一个翰林院的老编修给我递了同年帖子,我一问,好家伙!都快八十了,是道光十年的进士,那时候我爹才刚六岁,我更不知道在哪呢!塞了五十两银子才打发了,您说可笑不可笑!” “呵呵呵,杏荪,你在天津哪能看的见这些个魑魅魍魉?这是京城多少年的一景,我年轻那会儿进士及第也看不惯,时间长了也就罢了。”略显疲倦的靠在松软的沙发上,缓慢的吐出口烟,烟雾缭绕中老人脸上刀刻似的皱纹像定了格,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中堂,刚才来的不就是个理藩院的郎中?还用得着您亲自迎送?”青年人看到老人起身直奔书桌,连忙上前搀扶,被老人一摆手制止了。 “杏荪,你上回不是想要我年轻时的那首诗吗?现在就写给你。”说着执笔在手,被称做杏荪的年轻人眼神一亮,忙从黄玉水盂里舀水磨墨。 笔走龙飞,移时,一幅硬瘦端庄柳体的行楷跃然纸上,上等松烟墨散发的淡淡的香让字幅更加气韵生动。 年轻人崇敬得仔细读着这首他早已烂熟于胸的诗: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底下的落款却是一笔端楷:光绪庚辰年秋于京师贤良寺李鸿章。 “你别看方才叫文贵的旗人只是个理藩院三品郎中,他大哥可是新进的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吏部尚书、总理衙门大臣文庆;他姐夫就是京城四大财主之一的内大臣、刑部尚书、满洲正蓝旗都统奎俊。不招呼好,下回就能给你小鞋穿!记得大前年左季高仗着自己平定新疆的功劳把这小子撵出了寓所,怎么样呢?呵呵,不到一月,朝廷申饬的上谕就砸了下来,听说气的左宗棠两天没吃饭!那时候文贵只是个五品,他哥文庆也就是吏部侍郎、军机章京。要说这些旗人,哎……” 不胜感慨的摸了摸脑门:“还是我恩师曾文正公,忧谗畏讥可最会对付这种人,我和左季高不及他老人家百分之一啊!只是可惜他老去的太早了。杏荪啊”李鸿章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坐直了腰“?刚还没回国?” “没有。中堂,曾大人还在圣彼得堡和俄国人谈着呢,形势颇为困难,俄国人狼子野心一味搪塞,纪泽大人累得气喘病犯了还在反复磋商,哎,谁让崇厚前年如此鲁莽从事。朝廷当时就该派个懂外交的人去嘛。” “杏荪”李鸿章默默听了,道:“你给驻俄使馆发电,让?刚一定要节劳,明儿给夫人说把皇太后赐我的高丽参选两枝大的邮寄过去,要快!” “是,属下就去办。” “杏荪,咱们进京带来的银子够使吗?”李鸿章又划了根火柴,望着若明若暗的火光问。 “中堂,咱们这回把北洋一多半儿的家底都带来了,有一百一十多万吧。除了慈安皇太后的寿礼,给恭王府送了二十万两、?王府送了五万、醇王府还得听您的吩咐、李莲英那儿送了十万两、礼亲王那里送了价值五万两的古董。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宝?送了四万、军机大臣礼部汉尚书沈桂芬送了两万他没收、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景廉送了三万、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吏部尚书文庆送了三万、户部尚书阎敬铭那里没敢送。皇上的师傅里大学士徐桐、李鸿藻各送了二万,弘德殿行走、内阁学士孙家鼐送了一万。内务府四位大臣各送了一万两、军机处的章京各三千两。找上门来的那些个打秋风的零零碎碎总共是八千两,您刚才又给了文贵二千两。属下这里都有帐。总共花了有大约七十二万两,还剩四十多万两。只是弘德殿行走、总理衙门大臣、工部尚书翁同和那里……”青年人欲言又止的看着李鸿章划的第三根火柴躺在玻璃烟缸里正奄奄一息。 “翁同和不去管他!等万寿庆典结束,你再亲自去给李莲英送十万银子,到琉璃厂买几套宋版书给沈桂芬送去,阎敬铭那里就什么也别送了。至于醇亲王那儿,恩,你到通利银号兑三千两黄金包好送去,就说是给他赏人用的。我这儿还有件小玩意儿一并送过去,醇王一定会收的。哦,还有,下个月想着给彭雪琴送三千两银子去,多了他不收呐!”李鸿章又捏了根雪茄苦笑着说。年轻人赶忙划火点着疑惑得问:“中堂,李莲英是个太监,怎么能跟恭王爷一样呢?咱们北洋的寿礼定然最出彩,您不必担心的。” “你呀还是太年轻,呵呵,太后寿典各省督抚都赶着表孝心,龙王爷赛宝似的,你能肯定都比咱的差?别看李莲英就是个总管太监,他说句话太后就听!平长毛以后我和左宗棠都该是一等伯爵,恭王爷都传出信儿来了。当时幸亏我恩师曾文正公先替我给李莲英送了三万银子。左季高听说了,分文没出还大骂内廷**、阉宦干政,等封赏的上谕一出来,嗬嗬嗬,他就变成了二等伯爵,你说李莲英厉害不厉害?下一步我就要上奏正式建立北洋水师,扩建大沽口炮台和修造京津铁路的事,还有保举郭嵩焘、薛福成、伍廷芳和你,增加留学生名额种种,皇上年龄小身体不佳不必说,只求他和朝廷里的那些大人们不落井下石就成,这些大事不比那几十万银子宝贵?你以为我不心疼?贼娘!还不是都知道咱北洋有钱?!那些银子咱们攒了多长时间?能买多少铁甲舰、鱼雷艇和炮弹哪!杏荪,你说,在咱们大清办点事难不难?!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岁……哎!” 不知是烟熏的还是有些疲惫,位极人臣的李鸿章眼里泛出了点点湿润。 第二十章万寿庆典中的谋杀(七)乐极生悲2 不知是烟熏的还是有些疲惫,位极人臣的李鸿章眼里泛出了点点湿润。 “属下明天即刻去办。中堂大人,您放心,属下跟着您尽力把洋务办好,堵堵那起子小人的嘴!” 话音未落,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李中堂休息了吗?李中堂?岑毓英特来拜访。” 还以为又有人来打秋风的青年人迅速站起身望着李鸿章。“中堂,好像是云贵总督岑……” “快去开门迎接!”李鸿章也忙换了笑容站起身大步踱到门边。 门一开,屋外走进一个中等身材、精悍强壮的中年汉子。络腮胡子鹰钩鼻,两只大环眼精光四射却又带着几分儒雅气息。 中年汉子冲着李鸿章作了个大揖:“云贵总督岑毓英参见李中堂!中堂福寿安康!” “是颜卿啊,快请!老夫正准备夤夜会一会老友呢!”李鸿章抱拳拱手,赶忙两手握住中年汉子的臂膀让进屋。 “颜卿,你如今也是一品封疆了,还施这个礼做什么?让外人看了又该说我李少荃拿大了,呵呵呵呵!” “您是一等肃毅伯爵还兼着武英殿大学士,按正理儿我得给您磕头呢!” “那你还不磕一个?”李鸿章笑着问。 “磕一个!”四十九岁的岑毓英说着刚要下拜就被李鸿章笑着拉起来,见他不停打量身边的青年,忙介绍:“他叫盛宣怀,署天津兵备道,现在我的幕府,是自己人。” “属下盛宣怀请岑大人安!”不亢不卑的行了礼,盛宣怀去准备茶点。 “中堂,这回又给太后带了什么好东西,让小弟开开眼啊,这种大节庆哪一次不是您直隶送的最受上边儿喜欢?” “明儿你就知道了,左不过是些洋玩意儿。你家里都还好?云贵那边还平静吧。”李鸿章顾左右而言他,热情的递了根雪茄。 “云贵还算安静。小弟长子在您老家安徽做藩台,二子跟我在任上,哎就是老三,前几年给他捐了个兵部额外主事,官不好好做,书也不好好读。成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斗鸡走马,都快成了京混子!让我狠打了几次也没用,随他去吧……倒是想把他送到中堂那里跟着您老多历练历练,学学规矩呢!”说到儿子,岑毓英吸着烟来了精神。 李鸿章诚挚的道“你说春煊?他今年才二十吧?呵呵呵,颜卿,打小儿我就喜欢他,豪爽直率,快意恩仇,做事有股子狠劲!我瞧着倒很像我年轻那会儿呢!如此说,明年开春,你就叫他到直隶来找我,你呀,别整天摆着个大人脸!年轻人能受得了?呵呵呵……” 屋里两人的笑声响了好一会儿,贤良寺也渐渐沉寂下来,只有西跨院中的秋海棠开的落英缤纷,藏在花心儿里不知名的小虫热闹的嗡嗡嘤嘤、窃窃私语。 第二天天没亮,北京城里挑担、跨篮子卖焦圈、芝麻烧饼、豆腐脑的叫卖声并没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大街小巷。整个皇城和贤良寺、大清门一带全部戒严了。 碧空如洗。 晚上谈得太晚,李鸿章在床上打了个盹就醒了,净面漱口吃完点心,由盛宣怀侍候着换上绯红色金线绣蟒的吉服,素绢镶玉版带,外罩了缀着仙鹤补服的天青宁绸官服,玄缎五彩披肩,挂了玛瑙朝珠。拿了红宝石顶后缀颤巍巍双眼孔雀花翎的暖帽戴了,这才收拾停当。 “中堂,也就是您的顶子能用宝石,其他的督抚还不都是红珊瑚?”盛宣怀也是一身五品朝服。 “你以为这是好事?恩,走吧。”李鸿章面无表情的吩咐。 出了门,才发现满院的一二品大员正等着他。只有湖广总督张之洞和几个满人督抚先走了,而陕甘总督、二等伯爵左宗棠压根没在这里住。 “诸位早,咱们走吧!” 直隶总督一向为诸疆臣之首,加之李鸿章又是一等肃毅伯,兼着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其他督抚也早就习惯了表面上以他马首是瞻。 然而只是表面上。 一串整齐的四人官轿顺着冰盏胡同很快到了午门。门外的神机营、前锋营、护军营、侍卫亲军庄严整肃的列队两厢。并有銮仪卫整备的金围玉绕、法器毕陈的皇帝大驾仪仗、皇太后法架仪仗排列门外。递了牌子,李鸿章让盛宣怀在午门外等候,大步流星的率众督抚进了宫门。 进了宫门,李鸿章才发现整个大内各处帐舞龙蟠、帘飞彩凤、御香飘渺、红毯盈地、金银焕彩、珠宝争辉,说不尽的豪奢富贵!刚穿过侍卫林立的永巷左拐,前面便是由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率御前侍卫和豹尾班侍卫严密宿卫的朝贺大典之地――慈宁宫了。 李鸿章面带微笑若有所思的朝乾清门外自己进献的三丈高的万寿灯挂看了眼。 早有内务府大臣及内务府掌仪司的司官过来迎候,慈宁门外早到的满洲蒙古王公亲贵、六部九卿都在与各自的同年好友闲谈,李鸿章这身装束本就十分惹眼,加之高大的身材,众人里跟他平素关系尚好的立刻赶了来,又是请安问好的一大片声响。 “李中堂,您吉祥!昨晚我那个不成气的妹夫是不是又跑到您哪儿瞎闹去了?今儿早听文中堂说了,我把他狠狠骂了一顿,下回再见了您甭搭理他就是!”说话的正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四大财主之一的内大臣、刑部尚书兼满洲正蓝旗都统的奎俊。 “奎大人说笑了,文贵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年轻人,再说你、我、文中堂还是外人?自己人应该的嘛!”刚说到这儿。 “少荃,少荃?今儿个来的早?”奎俊扭头一看,吓得赶忙跪倒:“给恭王爷、醇王爷请安!”便悄声退下了。奕?奕?却连正眼都没看他直奔正要下拜的李鸿章。 “恭王爷、醇王爷安好!”说着要行礼便被奕?奕?一人一只胳膊拉住了。 “少荃,还给我们闹这些个虚礼儿?呵呵呵” “哼!”站在不远处的翁同和冷冷的发出了鼻音。他身边的湖广总督张之洞则背着手微笑不语。 久违的督抚和朝廷大员们正谈的高兴,忽听“咣…咣…咣…”几声嘹亮清远的景阳钟响。畅音阁的御乐悠悠扬扬传了过来。 “诸大臣就位!两宫皇太后、皇上驾到!”御前大臣高声喝道。 第二十一章 动手!慈禧的死亡之旅(一) 众人像上了发条的木偶,立即各按官位品级大小站好,宗室亲贵在左,以礼亲王世铎、恭亲王奕?为首;文武百官于右,以武英殿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和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宝?为首。在大清,只有这种事情整齐的怕人。 前头两柄曲柄九凤黄金伞盖过来,然后是执事太监宫女手捧镂金提炉、金香炉、香帕、拂尘缓缓站定。众人早就一个头叩下去,慈宁宫满院里轰然响起:“恭请皇太后、皇上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辇降下。 “都平身吧!” 李鸿章余光一扫,两位全身龙凤辉煌、头戴三层东珠九凤冠的中年妇人领着个十岁上下珠冠龙袍的小孩走进正殿,不消说,这就是慈安慈禧两宫皇太后和光绪皇帝了。 慈安太后今天异常喜悦,虽然她对内务府不遵从懿旨花钱大办庆典非常不满,可作为女人,她也爱热闹,皇宫里无味刻板的生活让她的对快乐极其敏感,圆明园倒是留下了她的青涩年华和与丈夫咸丰皇帝旖旎舒适的美妙生活,可圆明园…… 再说毕竟钱花了,难道还能都撤掉让大家都不满意?加上慈禧太后不断的传话,她明白了,自己这个正牌子皇后生日过得太简朴,那明年西宫慈禧太后的怎么办?更简朴?想想也就罢了。 她独自南向升了正面宝座,皇帝和慈禧太后一左一右也安坐了。 “跪!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兴!跪……” 枯燥冗长的三跪九叩让五十六岁的李鸿章有些烦闷,恍恍惚惚得只听满殿跪拜之声。 底气十足的钟粹宫总管张顺安今天是殿里的司仪。朝贺完毕,就是各王公大臣敬献寿礼,第一份自然是皇帝的。张顺安大声读着内务府预备的官样文章: “皇上恭进母后皇太后:白银一万两、大珍珠一百串、小珍珠三百串、大珊瑚珠一百串、小珊瑚珠三百串、上用金云龙缎六匹、上用九色龙缎六匹……”等张顺安读完,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唐汉明一跃身离开宝座下跪,扬着笑脸说:“皇额娘,方才那些都是内务府那班奴才们预备的,儿臣亲自准备了两件寿礼,谨为皇额娘祝寿!” “我的儿,你还准备了?呵呵呵,送上来我瞧瞧。别又是那些劳什子的珠玉宝石吧?”慈安转视了一眼慈禧笑着说。 “呈上来!”话音刚落,王商与几个养心殿的小太监扛着个蓝田玉卷轴的四尺宽锦缎,奕?离得近,仔细看着皇帝到底送的什么。 王商跟几个太监小心翼翼的展开蓝田玉卷轴,顿时一片金光迸现。 快要铺满正殿三丈长的粉色金云龙锦缎上是满满用金箔贴嵌成形态各异的“寿”字! “这是儿臣用一个月时间亲自书写而成后让造办处贴金做成的万寿锦帐,恭祝皇额娘长春永驻、万寿无疆!”唐汉明满脸真诚。 “皇帝,我的儿!看来你为额娘是费了大心思!我收下了!来人,赶快把它挂到钟粹宫正殿。”说着慈安一把拉过唐汉明就在他吹弹可破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丝毫没注意一旁的脸色越来越暗的慈禧太后。 恭亲王奕?偏了偏头,一脸诧异得扫了眼百官班中满脸得意的李鸿藻和翁同和,心中已是明了。 “皇额娘,还有呢。王商,传御膳房。” “御膳房?皇帝,还没到进膳的时辰呢。”众人也是一愣。 时候不大,御膳房的执事太监带着十几个大师傅把一套精美的白银炉灶安摆于正殿。 唐汉明扫视了诸人,稳稳当当胸有成竹地洗手挽袖子,往银盆里舀面掺水,开始和面!片刻,把面团往面案上一墩,抹、抻、拽、拉,如行云流水般熟练。 在满殿目瞪口呆的皇室百官注视下,很快,两碗面做好,唐汉明轻盈得撒上早已配好的虾仁鸡丝和香菇,亲自捧着两双象牙镶金筷,走到慈安慈禧面前跪下,王商端着面也跪在皇帝身后。 “皇额娘!儿臣自入宫以来,全托两位皇额娘养育之恩,如天之阔,如地之厚,天高地厚之恩,儿臣无以为报,适逢母后皇太后圣寿,仅以此面略表存心,恭祝二位皇额娘长乐康宁、万寿福安!” 大殿里静静的,许久忽的响起了嘤嘤的哭泣声,慈安太后满眼复杂的慈爱、赞叹、期许、依恋情感一瞬发作,一把将唐汉明拉进怀里“我的儿,你……”慈禧也陪着用手帕抹眼睛。 虽然她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接着大殿里又响起轰然的万岁声,李鸿章侧身撇了一眼脸上哭笑不得还在高喊万岁的醇亲王奕?,不禁暗暗叹息。 这下子,大臣们的寿礼没一个好意思拿出来的了,明摆着,现在一座金山也比不上皇帝的那碗面。 最起码在慈安太后眼里如此。 午时初刻,进行了两个半时辰的大典终于结束,百官无精打采的献了寿礼,听得慈安太后说了声:“赐宴”。众人就退了出去。 内务府大臣和御前大臣们领着宗室百官和福晋、命妇们分别去寿安宫、寿康宫、畅音阁赴宴。 慈安慈禧回各自寝宫换穿吉服。 储秀宫的路上,李莲英发现近几日一直高兴着的慈禧太后脸拉的老长,一言不发的望着远处。 原因很简单――慈禧太后又为光绪皇帝的礼物吃醋了。 李莲英也陪着小心不敢说话,御辇到了储秀门落下。李莲英眼尖,一眼就瞅见门口站着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正是养心殿御前太监王商。 “你是哪个宫的?”慈禧看着眉清目秀的王商终于开腔了。 “奴才养心殿御前太监王商给圣母皇太后请安!” “吆,起来吧!”一听是皇帝那边儿的,慈禧脸拉的更长了,一甩袖子进了宫。 王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正巧看见了李莲英的徒弟,储秀宫司房首领张二贵,冲张二贵眨了眨眼,张二贵会意的点点头就随着李莲英进了储秀宫。 约莫两刻钟,慈禧换了吉服又喝了碗蜂蜜燕窝粥,张二贵小声提醒着:“太后,皇上派来的人还在门外呢。” “哼!他还在?让他进来吧!别回去给皇上说我的不是!”听太后辞色不善,张二贵一躬身就出去了。 “你带了什么呀,不会也是一碗面条吧?”慈禧吸了口水烟问。 “奴才奉万岁爷旨意来给太后送寿礼。”王商跪着回奏。 “今儿又不是我的生日,哼哼,给我送的什么礼?起来说话吧。”慈禧嘴里说着,心中可是一动。 王商躬身打开红绸包袱,露出两个木匣。边开边说:“万岁爷说,今日虽不是圣母皇太后的寿辰,可多年来蒙您的教养呵护,今儿送两件东西让您欢喜欢喜,皇上愿永侍太后膝下做您的儿子。您瞧”说着打开个一尺高的紫檀木匣子,里面赫然是一尊镶满大东珠及红蓝宝石的纯金六臂观音像。“这是万岁爷在养心殿亲自挑选的,还是当年乾隆爷留下的。还有这个”王商掀开另一个楠木匣子。 慈禧看着这尊金灿灿的佛像,嘴角露出了微笑。 “这是皇上从法兰西国花了大价钱订制的,” 一座雕镂精致的象牙镶金梳妆盒让慈禧凤颜大悦,“小李子,拿上来瞧瞧。”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唐汉明在二十一世纪就知道,用来对付十九世纪的慈禧,手到擒来。 认真查看了梳妆盒每一个小抽屉,还拿出水晶小瓶里的法国香水喷了喷,更加喜的无可无不可。“皇帝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呵呵呵,小李子,这个就放到我寝宫里,今晚儿回来试试这个洋玩意儿!你说,皇帝还说什么了?” “万岁爷还说他用自己的体己银子装修了西苑三海,明儿个两宫太后听戏听腻了,就请皇太后去玩儿一天散散心。不知圣母皇太后意下如何?” “西苑?我也挺多日子没去了,我这儿倒是没说的。难为皇帝还想着,母后皇太后什么意思?”慈禧玩着象牙梳子问。 “万岁爷说了,先请您的示下再去跟母后皇太后说。” “哦?”慈禧笑着眉毛一挑“别人我不管,明儿我可是要一定领着皇帝去的!呵呵呵,你叫什么?怪可怜见儿的,小李子,赏他五十,不,一百两银子!”阴险老辣的慈禧不知不觉走向了唐汉明为她布局好的黄泉之路…… 第二十二章 动手!慈禧的死亡之旅(二) 唐汉明边在悦是楼正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畅音阁大戏台上正演着的上下翻飞乌烟瘴气的《安天会》,边听到王商悄声回报。 “哦?她收了?朕知道了,王商,世续的阿玛全庆和崔玉贵那边儿怎么样了?” “奴才奉旨让太医李德云给全庆看过脉了,说是心力焦竭所致,从御药房拿了好些药送去,已经没什么大碍。崔玉贵上回家乡遭灾,全亏皇上赏的五千两银子和御药他爹妈的命才保住。后来他家又盖了新房,听说还给您立了长生牌位呢。崔玉贵是个孝子,说万岁爷就是他的再生父母,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一切都听您的吩咐,太后司房”王商左右看了看,众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戏。 “他把太后司房和储秀宫、长春宫、体和殿的全部存银账目和珍宝珠玉摆设清册都抄了一遍交上来,奴才已经秘藏在养心殿了,您什么时候要看?哦,还有”王商使劲压低声音:“万岁,贤良寺奴才派堂弟在那边盯着呢,您放心,一有什么消息,奴才立刻上奏!” “不着急。王商,记着再赏给崔玉贵家两千银子,给他一千。这几天朕就要用他,贤良寺的事回头再说,所以你……皇额娘,儿臣来了!” 右边殿里的慈禧太后拿了个硕大的苹果正向唐汉明招手。 一天的庆典下来,饶是年轻人身体也受不了,何况是身体本就不佳的光绪皇帝,不,应该说是外表是光绪皇帝的唐汉明。 躺在养心殿乐安和寝宫里的大床上,墙上挂的五彩香囊散发的浓重的异香熏得他睡意全无。便跟坐在门边值更的王商闲聊。 “王商,地下凉,你把这毯子拿过去铺上。” “万岁爷,这奴才可不敢,那是明黄色的,全天下只有您能使。您放心,奴才身子壮实,不怕。”心里暖烘烘的王商道。 “那你就用这个,明儿一早再铺好就成。”说着扔过去一床玫瑰色五彩织金的锦褥。 “谢万岁!”王商赶紧拾起来想了想还是没敢往地下铺,盖在了身上。 扯了会闲篇儿,唐汉明渐渐没了声息,王商以为皇帝睡了。刚一打盹的功夫。 “王商!王商过来!”唐汉明叫道。 “奴才在!您怎么了?”王商膝行爬到床边问。 皇帝眼神炯炯得像变了一个人问:“王商,你会水吗?” “会水?” “朕问你会游水吗?”看着通身冷汗的唐汉明异常焦急的眼神,王商松了口气笃定的说“奴才会!小时候在家见天儿去我们那儿的湖里游,奴才还能憋着气儿抓鱼呢。您问这个干嘛…” “王商,明儿我和太后游西苑,你要寸步不离朕,尤其是在御舟上,行吗?一定啊!”唐汉明好像哀求似的。 王商吓得拉住皇帝的手,这才发觉,皇帝的手又湿又凉。 “万岁爷,您就放心吧!奴才肯定寸步不离跟着您!一辈子都跟着您侍候您!” 唐汉明听了渐渐睡下,王商又悄悄换了根安息香。 一夜无话。 天蒙蒙亮,鎏金灯架上描金红烛奄奄一息,唐汉明醒了。他茫然得看着满殿的出出进进的执事宫女太监,连王商端来漱口水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万岁爷?您不舒服?” “啊,没,王商,更衣。”唐汉明漱了口,换上明黄九龙海水江崖吉服,金镶白玉马尾纽带,珊瑚朝珠,王商侍候着又穿了紫貂闪缎的瑞罩和五色金丝绣云龙披肩。 紫禁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在悦是楼陪着慈安慈禧吃了早膳,舞台上颇为热闹的京剧丝毫没有吸引正殿宝座上的唐汉明,他一次又一次得掏出纯金珐琅嵌珠怀表看时辰。 他极力掩饰心中的激动、不安。 已经九点十五分了,唐汉明看着正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看戏的慈禧,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戏了。 九点三十五分,唐汉明第十一次看表。不能再等了! “皇额娘,咱们去西苑吧,回来再听不行?我都等不及了!”唐汉明跑到西配殿撒着娇。 “就好就好,皇帝,这场《拾玉镯》你东边儿的额娘也爱听呢。小李子,让他们先准备好銮驾。” “喳”李莲英看了唐汉明一眼,转身去了。 九点五十分。恭亲王奕?听同桌的李鸿章说:“王爷,太后和皇上好像要出去。” “哪呢?”醇亲王奕?问。 “您瞧,那不是,看样子要出去。”李鸿章递给奕?奕?奕?三兄弟一人一根雪茄。 “或许是累了去遛弯儿,少荃,你没瞧见昨个儿皇上看着你送的钢琴乐得直笑,还是你会选东西啊。这是英国烟?味不错嘛。”奕?眼盯着戏台道。 “少荃,下回进京给我也带两盒。”?亲王奕?笑着插话。 “王爷们要是喜欢,明儿就送到府上!” 十点五分,前呼后拥的三乘御辇进了西苑正门。 唐汉明坐在十六人抬的銮辇上,掀开绿色蝉翼纱的窗帘仔细打量外面跟着的侍从人群。 “王商,荣浩他们跟着吗?还有毓贤呢?朕怎么没看见他们?” 听到有些焦急的声音,王商小声说:“万岁爷,他们都来了,在后边儿跟着呢,您瞧,那大个子的不是布尔经阿?” 虽然唐汉明没跟他说过什么,可他总觉着今天要出什么事似的。 还是大事。 远远看见布尔经阿的和左后边的瑞恩,一颗心这才放下。 二百人左右的銮驾停在勤政殿。慈安慈禧一下辇,慈禧说了句:“这是西苑?!”两人呆在当场。 的确,毓贤和布尔经阿再怎么清廉也是从内务府干了多少年的人。习惯成自然的早就会熟练掌握主人们豪奢富贵的心里和铺张大气的品味。唐汉明赏赐的七万五千两银子实打实的全部用在工程上,加之西苑风光本就亭台耸立、绿树成荫,自然差不了。 :“皇额娘,您看还成?”唐汉明心里也暗暗高兴,毓贤这小子还真会办事!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笑看着苑中景色,各处殿宇寺庙全都油彩一新,上搭各色彩绸,走一地一地香云缭绕、花色缤纷,处处琉璃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路边还摆着形态各异的细巧盆景。真是山峦增色、流水含情。 “这深秋怎么还有红花呢?”慈安抬眼问道。 “姐姐,您瞧,这些柳、杏、海棠等树上的花都是用各色绫绸纸绢剪出来的花样子,粘在枝上的,恩,精致的很!这差事是谁办的?” “也太奢靡了,皇帝,得花不少钱吧?”慈安问。 “您和圣母皇太后喜欢就成,就是搬座金山来,您不高兴儿臣也是白费心不是?再说一年不就这么一回?”唐汉明拉着慈安慈禧的手说。 “这差事是内务府的五品广储司银库主事布尔经阿和七品司员毓贤办理的,呵呵,儿臣也没想到会这么好呢!” “恩,那得赏他们,小李子,传旨,每人赏一百两银子,加二级升用。”慈禧看慈安点头道。 毓贤二人谢恩,心想:得,又升到原来的品级了。 过了“琼岛春荫”,两宫太后在北海阐福寺上香礼佛,又参拜了乾隆皇帝建造的万佛楼里的佛像。唐汉明于21世纪可没见过阐福寺和万佛楼。因为1900年万佛楼被八国联军抢掠一空后焚毁。 1900,还有二十年,自己能为这个国家做多少事啊!轻轻叹了口气,等慈安慈禧虔诚的礼佛完毕,这才起驾直奔中南海瀛台。 路上,唐汉明抿着嘴下了决心:绝不能让慈禧看见明天的太阳! 为自己,更为这个国家。 第二十三章 动手!慈禧的死亡之旅(三) 一路游览了紫光阁、静心斋等处,慈安传旨在瀛台涵元殿休息。 “皇帝,饿了吧,咱们晌午在哪进膳呢?你说哪儿好呢?”喝了杯奶茶,刚刚休息过来的慈安问。 “皇额娘,儿臣早就让他们把龙舟画舫预备下了,传畅音阁的几班小乐在中海、南海边上唱曲儿,我陪着两位皇额娘在龙舟上进膳,那乐声隔着水音飘过来肯定很美!皇额娘,您说呢?”唐汉明杀机顿起,面上却嬉笑如常。 “姐姐,”慈禧一脸高兴得看着慈安“皇帝的主意好!呵呵呵呵,我记得《红楼梦》上贾母在大观园就是这么玩的,咱娘们也学学,就是缺个刘姥姥!” “那张顺安、李莲英你们快去准备吧。妹妹,听你一说我也想试试呢”慈安见慈禧同意,立即吩咐。 东西都是现成的,不到二刻钟,戏班、龙舟及御膳备齐。一艘三层高的龙舟还是嘉庆年间的旧物,被毓贤整修得新造一般。后边还跟着三艘小画舫,是给侍从们用得。 唐汉明、慈安、慈禧由王商、张顺安、李莲英和两个宫女侍候着上了龙舟,唐汉明特意嘱咐毓贤安排瑞恩、荣浩上画舫随从,世续留在岸上。 登舟远望,秋色中一片飞檐斗拱隐约在重重树影山峰间,岸上传来悠扬的乐声。“皇额娘,您瞧,那是白塔,那是万善殿!”透过各色飞舞的纱帘,唐汉明高兴的又喊又跳。 “过来,皇帝!离栏杆远点儿!看掉下去!”慈禧一把抱过唐汉明就让传膳。 一道道五颜六色的珍味佳肴端上了三层高的龙舟,秋风徐来,格外惬意。 “皇额娘,儿臣记得两广总督刘坤一进献了十几箱葡萄酒呢,咱们尝尝,听说比咱们宫里的玉泉酒还好!” “呵呵呵,你这么小也会喝酒?好,拿几瓶来!”慈安也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就脱了大衣服,落座谈笑。 慈禧也给唐汉明洗手夹菜,一旁的李莲英看着家人般的皇帝太后,微微笑了。 斟上葡萄酒,唐汉明先小大人似的站起身恭祝万寿,一会儿又恭祝慈安慈禧长春永驻,不到一刻钟,三杯酒先下了肚。 他深知葡萄酒后劲大,尤其是法国波尔图产的,再加上酒后小风一吹,哼,不醉都难。 三人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谈笑风生地边吃边谈,慈安太后眼见王商、张顺安和李莲英在边上侍候,便道:“让我们娘儿母子好好乐乐,你们下去吧,不叫别上来。” “喳!”张顺安转身下楼,王商看了一眼唐汉明,李莲英朝慈禧点了下头才转身离去。 一瓶葡萄酒喝光,起风了。 慈禧慈安喝的都有点儿多,慈安又想起了丈夫――咸丰皇帝,流着泪打开了话匣子;慈禧的回忆却是辛酉政变、智斗肃顺等顾命八大臣,满腹的心事滔滔而出,到后来两人哭得泪人似的。而唐汉明非常清醒得给这个擦眼泪,给那个递毛巾。 “皇额娘,别难过,现在不是都好了?儿臣给您唱首歌吧。”说着唱起了周杰伦的《千里之外》。 一曲唱完,好出风头的慈禧端着杯一饮而尽,笑着说:“皇、皇儿,你唱的这是什么啊,难听,让额娘给你唱一首,额娘的《牡丹亭》连你皇阿玛都爱听着呢!是吧,姐姐。” “呵呵,那时候咸丰爷在圆明园还陪、陪你上过戏台呢,皇帝,你听听……听”慈安已经酣然欲睡了。 唐汉明又给她满了一杯,见慈禧踉跄着站起身一个亮相,开始了昆曲《牡丹亭》一折: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少什么地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是睡酴?抓信裙衩线, 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 优美的身段,甜润的嗓音让唐汉明都呆呆看住了。 慈禧独自沉醉昆曲里左右摇摆靠近了栏杆,唐汉明猛地一激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手! 唐汉明悄悄靠近慈禧 近点儿…近点儿… 再近点… 等慈禧做了个转身弯腰飘飘欲仙就要凌空飞去的动作,看准慈禧脚下花盆鞋高达二十五厘米的鞋跟就一脚斜蹬了过去! “啊!!”龙舟后边跟着几座画舫上侍卫宫女和在二层听招呼的李莲英、张顺安和王商眼见一人噗通掉进了南海! “救人啊!快救人哪!圣母皇太后掉进水里啦!”岸上、水里和画舫上的众人一窝蜂似炸了窝。李莲英吓得脸都绿了,嗵的瘫在船舱,爬起来又冲到栏杆边上一看,慈禧太后在水里正往上翻,不顾自己根本不通水性一跃身也跳进了南海! 慈安还在朦朦睡着,唐汉明眼见有几个御前侍卫已经跳进水里游过去救人,慈禧从起初的沉进水里又被水的浮力托了上来,不会游泳的慈禧手刨脚蹬大口喝着水,被呛得出不来声音了。慈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唐汉明忘了自己水性一般,咬着牙一跺脚,冲着水里慈禧的身体纵身砸了下去!。 “啊!不好了!万岁爷落水了!快救驾!来人啊!万岁爷落……”顿时,又是一片更大的嘈杂声。 快要游到太后身边的侍卫还没等伸手救人,就见龙袍珠冠的皇帝狠狠砸在了慈禧身上。 还在挣扎的慈禧太后头部被猛力一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到死,慈禧太后――这个一生以权力为最高目标的女人,还沉醉在如梦如幻的《牡丹亭》里,永没醒来。 荣浩今天很兴奋,除了前天晚上皇帝亲临自己的生日并御赐玉佩,还有就是他感觉自己的阿玛有了希望。 原因很简单,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心腹。 跟别的侍卫换了班,换了身崭新的衣服,便和世续、瑞恩一并护驾来了西苑。 他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跟着内务府的毓贤等人上了画舫,听前头龙舟和岸边乐声浏览着湖光山色,稍有些陶醉。 第一时间听到龙舟上的喊声,瑞恩拉着他立马跳起来,有几个侍卫已经跳进了水里。在唐汉明落水的刹那。 “瑞大哥,万岁爷落水了!快、快救驾!”说着连衣服没脱义无反顾跳入水中。 刚游到皇帝身边,“荣侍卫,万岁爷在这,快拽住手往上托,这是我的手!这只!”王商在水里大喊。 有句名言:人多瞎胡乱,鸡多不下蛋。会水的侍卫太监纷纷赶着献忠心下水捞人,深秋的南海本就冰冷,一群人煮饺子似的哗哗游水,有些水性不好的人抽筋得抽筋、呛水的呛水,一群人谁也分不清谁是皇帝太后还是太监宫女。局面乱成一团。 慈安太后醒来听张顺安细说详情,“我的皇儿哪!”一口气没上来,又昏了过去。 慈禧的尸体沉了底儿,总管李莲英也被一条胳膊砸晕随着主子魂归鱼腹。 王商、荣浩、瑞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面游水一面奋力穿过水里的人群把唐汉明救上了岸。上岸三人犯了愁,世续跑过来一瞧,顿时嚎啕大哭。 “万岁爷!您醒醒啊,万岁爷呀……奴才世续还等着您给我们做主呢!啊嗬嗬嗬……” 皇帝没气了。 内务府大臣福琨本来今天在宫里侍候当差,是慈禧点名让他跟着主持西苑事务,杀了他他也没料到会出这种祸事,平日里这位大臣除了吃喝嫖赌抽、就是贪污受贿,哪见过这种混乱的场面,登时傻了,还是毓贤和布尔经阿临变不惊,指挥侍从人等分别救护。 “福大人,您没事吧?您快上龙舟去慈安太后身边侍候,我们在此护从圣驾!”毓贤一脸鄙夷的建议瘫坐在地的福琨。 “好…好!这里就交给您二位了。快、快扶我上龙舟!”他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上天还是眷顾唐汉明的。 王商给没气的唐汉明擦了擦脸,大骂世续和正在掉眼泪的荣浩道:“别他娘的嚎丧了!万岁爷还没断气呢!你们这一嚎把万岁爷哭死了!” 荣浩、世续、瑞恩三人六只手抓住他问:“皇上还有救?!” “恩,你摸摸万岁爷的脉还跳着呢!就是呛了水把气憋住了,咱们让皇上把水吐出来,再帮皇上送口气就好了!要快!” 众人一阵前后拍打,水是出来了,可唐汉明还是没气。 “王公公,怎么送气啊,我们都不会!” “就是口对口,你们没和女人亲过嘴儿?!快点!” “啊?!这……这个……”众人傻在当场,平时碰一下皇帝都是大不敬!现在要跟皇帝亲……嘴?!吃了老虎胆了?! “来不及了!”王商抱着皇帝先来了一口,众人一见示范,便开始了并不熟悉的人工呼吸。 荣浩给皇帝送着气,他开始喜欢上这种“送气”活动了,舔着皇帝湿漉漉滑腻的舌头,感到浑身像火样的着了起来、 “呜…呜…荣…浩,你在…干嘛?你早晨…就…就吃韭菜了?” “啊,皇上,您醒了?”松开唐汉明的荣浩脸红的大红布似的。“您可吓死奴才们了!快来人哪,万岁爷醒了!”王商高兴得鼻子一酸,涕泪横流。 此时,毓贤拿了条锦被裹住皇帝,被上岸的慈安一把抱进怀里:“我的儿啊,啊嗬嗬嗬…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嗬嗬…”哭了一会儿,慈安大喊:“快去救圣母皇太后啊,快传御医,快啊!” 好一会儿,十几具惨白的尸体被抬到披头散发的慈安皇太后面前。大张着嘴死容可怖的慈禧太后赫然其中。 瑟瑟发抖的唐汉明茫然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 不仅如此,谁也不知道,这一幕究竟是悲剧的结束还是喜剧的开始…… 第二十四章 初收皇权(一) 畅音阁戏台上全本《西厢记》正演得热闹,连平日不爱看戏的李鸿章也渐渐入了神,宗室亲贵、文武百官更乐得不可开交。内务府大臣福琨、广寿“噔噔噔”上了楼,满头热汗一脸惊慌的跪倒“启奏恭…恭…恭王……爷,大事不…不…不好!慈禧圣母皇太后宾天了!” “什么??!!”恭亲王奕?连带奕?、奕?、李鸿章登时一跃而起,“什么时候的事?!”李鸿章扔掉手里的雪茄问。 “别唱了,别唱了!都停下来!广寿,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又惊又喜的奕?大声命令。醇亲王奕?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嘴里喃喃的说“刚才还好好的,刚才还好好的……”奕?则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望着说话的众人。 “方才万岁爷陪着两宫太后游览西苑三海,在龙舟上传膳听曲,慈禧皇太后醉酒失足从船上落水接着皇上也落水,后来皇上被跟从的侍卫救起现在养心殿,御医正请脉呢,可、可圣母皇太后救上来就已经宾天了!一起救驾的侍卫太监也淹死了十几个,李总管也在其中。母后皇太后请各位王爷立即到养心殿陛见!” “传令停戏!任何人不得喧哗、乱窜!福琨你在这里看着点儿。咱们快走!”奕?赶紧带着奕?、奕?大步流星奔了养心殿。李鸿章随着走了几步猛然想起没有传召自己,一下子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畅音阁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半路上奕?猛的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吩咐浑身哆嗦的广寿:“你速回去,传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和所有军机大臣、皇上的师傅立即到养心门外听宣。让护军营、亲军营关闭禁城四门,不得放一人出宫!” “尊王爷命!”广寿打千儿匆匆去了。 看了看同样满脸惊慌的七弟奕?,奕?仰头迈着稳重的四方步朝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里,慈安太后脸色蜡黄的歪靠在卧榻上已经哭湿了三条手帕,唐汉明躺在东暖阁的大炕上眼睛半睁半闭,由御医摆弄着。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慈禧太后死了,剩下的就是恭亲王奕?了,现在绝对不能再杀他了,不然,满蒙宗室亲贵一定会群起彻查此事,到时候自己就难保了! 政治就是另一种行为的战争,政治不需要枪炮子弹,靠的是阴谋、阳谋、诡计。在历史上最黑暗的满清更是需要如此。当阴谋诡计、鬼蜮伎俩无限发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时,只有适应这种复杂而黑暗的环境,并且努力高于环境再进一步改变它才能事半功倍。 这种生存伎俩唐汉明很早就会,比如在21世纪的大学里。 可现在慈禧一死,她所有的政治力量必然会另寻新主子,但肯定不是自己这个十一岁而且没有亲政的小皇帝。慈安太后平时不管琐事,自己的那个老爹――奕?能力欠佳。剩下的只有领班军机大臣、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宗人府宗令、兼领神机营的奕?了。 这个集内政外交皇室禁军大权集于一身的六叔,当前成了唐汉明的第一障碍。只有搬开这块石头,下面的棋局才能一步步的走好。 现在他怕的就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既然不能杀,那就…… “奴才奕?、奕?、奕?恭请皇太后、皇上圣安!” “起来吧。”慈安一见三人又大放悲声,“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嗬嗬嗬,皇帝还小,这可怎么办啊…啊嗬嗬…六爷,都怪我这生日闹得!圣母皇太后归天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跟五爷、七爷拿个主意吧。我这会子心里乱极了,还得照看皇帝。哎……”慈安唏嘘不已地说。 “请皇太后节哀!”奕?仔细观察了慈安太后的脸色表情并没看出什么端倪,再看小皇帝还是躺在大炕上半梦半醒。心里更加疑惑:难道慈禧真是醉酒失足落水而亡? 可这也太巧了,巧的让人不敢相信! 自打同治末年奕?被慈禧削去了议政王的爵位就消沉了很多,一改往日的嚣张气焰,只在背后主持政局,暗中与慈禧较量,虽然每次冲突败多胜少,然而他在朝廷里的党羽却没有损失多少,军机处不用说,五个大臣四个是他的党羽;东交民巷的洋人一直拿他当可靠朋友,所以总理衙门也是他说了算,同治年间新编练的禁军神机营将领全是他的包衣奴才,加之在宗室亲贵里的威望造成他被几次打而不倒。 一种舍我其谁的大命所归感油然而生。 “启奏太后,奴才以为现今应立即停止庆典,让太医院将圣母皇太后的病情脉案登载邸报发布天下。着内务府大臣们筹备圣母皇太后大丧。一切寻常政务由奴才督率军机处和总理衙门办理即可。是否妥当,请皇太后圣鉴!” 意思很简单:慈禧是病死的,绝不是醉酒失足落水,因为这种死法太令人产生怀疑,太不符合皇室一贯威福尊贵的形象。 唐汉明躺在大炕上心里又恨又乐,奕?太不是东西了,为了遮丑编造谎言,乐得是这件惨案以后没人追究了!可他后边那句“一切寻常政务……”云云的鬼话里下着套儿呢!要是慈安照准了,军政大权不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他的手里? 老狐狸! 想到这儿,唐汉明一翻身坐起来,光着脚跑到慈安面前,“皇儿,怎么了?”慈安紧张的问。 “皇额娘,儿臣有几句话给您说,让叔叔们去外面等着吧。”唐汉明小声说。 “呃……六爷、五爷、七爷,你们先上外间去待会儿吧,张顺安,给几位王爷赐座、上茶!” 奕?、奕?没啥想法的起身就要离去,奕?不免盯了皇帝一眼。默默退出。 退到外面的奕?立刻让太监把几个军机大臣和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翁同和等人叫了进来,吩咐着大丧事务。 可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奕?将大丧、军政事务条条有理的安排完了,皇帝、太后还没叫起。 掏出怀表看了看,奕?正要问太监,东暖阁门一开,张顺安大声喊:“宣工部尚书、弘德殿行走翁同和觐见!” “恩?”不仅奕?、奕?,连李鸿章也诧异的看了一眼翁同和。翁同和也一头雾水的看了看众人躬身进了东暖阁 第二十五章 初收皇权(二)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满心焦急的奕?等王公大臣只听暖阁门开,“宣近枝亲王宗室、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内务府大臣、六部尚书、总理衙门各大臣养心殿陛见!” 奕?心里一沉。 不多会儿,被宣的朝臣皆惊恐不定的进了养心殿。 东暖阁大门洞开,翁同和手捧一卷黄绢,面色深沉的踱出来。缓缓展开宣读:“母后皇太后懿旨,众臣工跪听! 予与慈禧皇太后侍奉文宗显皇帝以来,国事维艰、跌经大变,自文宗显皇帝驾崩,因穆宗毅皇帝尚在?龄,不得不勉为其难、垂帘听政,综理国事已至于今,近二十年矣。予二人未敢懈怠一日,方剿平发捻诸匪、使国势转危为安。今皇帝入承大统,以继穆宗毅皇帝之位,予二人视如己出,本欲待皇帝学有所长、年龄稍长即撤帘归复大政,退居内廷优游岁月、颐养天年,长受皇帝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 不意本月间,慈禧皇太后圣体违和、不及养护以至病入膏肓遂予光绪六年十一月十六日崩逝。惊闻不胜哀痛!以至予伤感不已、多染病机。因念大清宗社为重,特决议撤帘归政,自即日起,所有军国大政及用人理财诸事,尽归皇帝亲裁!希尔等诸臣各尽所能、忠心辅弼。予有厚望! 慈禧皇太后大丧应妥善办理,着派恭亲王奕?、礼亲王世铎、?亲王奕?、醇亲王奕?为总理大丧事务大臣、大学士李鸿章、宝?、左宗棠、李鸿藻、徐桐,军机大臣沈桂芬、景廉、阎敬铭、文庆,内务府大臣广寿、福琨、端崇、裕德、全庆,工部尚书翁同和为帮办大臣。大丧务必规制完备、礼仪隆盛,以彰慈禧皇太后之厚德。 大丧期间,因事务繁冗,恐各大臣精力不周,着军机处、总理衙门事务由李鸿藻、翁同和照看代理。一切京畿驻军防务及大内侍卫关防事宜俱由醇亲王奕?总管。 钦此 “什么?!”恭亲王奕?听着其他人山呼万岁的声音像挨了一闷棍! 撤帘归政?!把军国大政交给十一岁的小皇帝?! 这么快!这么快就动手了?!可…… “怎么了六叔?您对母后皇太后的懿旨有异议还是……?”一抬头,就见十一岁的皇帝背着手站在面前温和问。 是他?!对,就是他!!就是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小皇帝,上次小皇帝大病初愈谈到翡翠和缅甸的时候自己就该想到了!后来听宫里的密报说皇帝不断去长春宫探望慈禧,跟两宫皇太后的关系搞得真和亲生的一般,连李莲英也觉得奇怪。原来是韬光养晦!小皇帝的心机也太深了!现在慈禧驾崩,慈安太后利用办理大丧先削去了自己的权柄和兵权,然而皇帝毕竟才十一岁,慈安太后也没有这种城府,到底是谁在幕后…… 想到这儿,看着皇帝满含深意的微笑和深不见底的眼瞳,赶忙叩头:“奴才谨尊懿旨!” “都起来吧!”唐汉明早就看出奕?和一干大臣的心思。不言声的坐了正中的宝座,唐汉明盯着惊愕、矜持、满不在乎、高兴喜悦和惶恐不安表情的王公大臣们,心里暗暗发笑。 “朕,”唐汉明提高嗓音“朕和母后皇太后的心情一样,慈禧太后对朕教养多年,视如己出。当此大丧,朕……皇额娘,您怎么就撇下儿臣去了!啊嗬嗬嗬……”说着,唐汉明就着脸上刚才的泪水嚎啕大哭,众人又一连声的劝慰,直哭了有一刻钟,唐汉明才渐渐止住悲声。 “大丧礼仪的事就由六叔操心了。皇额娘操心了一辈子,朕的意思不能让她老人家受了委屈。这么着,灵柩就安放在宁寿宫皇极殿吧,由内务府在那里搭灵棚,所有大臣除了在衙门里照常办公的,其余人等都去宁寿宫守灵!天子居丧本朝先例是二十七个月,天子以日代月,可皇额娘对朕的厚恩朕断不能忘!朕就守灵六十天吧,”看了正要说话的奕?,唐汉明又道:“但朕和母后皇太后身体都欠安,就由六叔、五叔和礼亲王代朕守灵,以尽朕孝心!六叔,您说呢?” 此时的奕?恨不能冲上前给这个侄子皇帝两耳光!按这种安排不仅自己的大权暂时被削,连自己都要在宫里被关上两个月!可当着这么些大臣和外省疆臣,他不想让人看出皇室有什么不和,毕竟这天下是爱新觉罗氏的。 “奴才遵旨!” “剩下的事都由六叔去办吧!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缓缓退出。 “七叔,留一下。”刚要退出的奕?狠狠瞪了一眼正不知所措的醇亲王奕?,一甩手走了。 “奴才奕?在”奕?见王商关闭殿门,也退了出去。 不知为何,四十二岁的奕?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阿玛,阿玛!”跪在森凉的金砖上还没回过神的奕?只觉怀里一暖,皇帝扑了过来! “皇……上!皇上!您……您”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的奕?泪流满面的仔细打量的自己的儿子尽情放了悲声。 “阿玛,这些年您还好吗?额娘呢、祖母呢?朕……我可想你们了,有时候晚上做梦都能梦到您,可不敢给别人说……”唐汉明趴在奕?的怀里咬着耳朵说。奕?喜得紧紧搂着唐汉明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这个最可爱的长子。 “好…好着呢,我和你额娘、祖母都好!就盼着有一天你长大了。今儿个老天爷开眼,你总算……总算亲政了!阿玛今后有指望了!”奕?流着泪道。 “阿玛”唐汉明知道时候到了“我虽然亲政了,可以后好多事还得靠您呢。刚才您没见六叔,听说母后皇太后撤帘归政于我,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您知道为什么皇太后把京畿的兵权和大内关防让您掌管?那是我刚才给皇太后说得!您说,除了您我还能相信哪个?”唐汉明假装委屈的撅着嘴说。 “我的儿,你放心,从今后阿玛护着你!谁要是敢对我儿子不利,阿玛就跟他拼了!你现在要保重身体,跟着师傅们好好读书。外面的事交给阿玛你就放心吧!”七年了,奕?终于跟儿子说了心里话。 兄弟和儿子相比,还是儿子更重要些。 “恩,阿玛,回去跟额娘祖母说我已经亲政。现在您就把京畿和大内的关防管起来,有什么事我叫王商传你。对了,您在宁寿宫守灵多看着点六叔,我觉得他心里有事!” “阿玛知道了,你在宫里也要注意!我、哦不、臣……先告退了!”说着奕?抱着儿子放回宝座,恋恋不舍的转身大踏步去了。唐汉明转过脸拿出一份密封的折本: “王商,让军机处立即发廷寄:着西安将军荣禄即刻回京接任九门提督步军统领,把朕的密旨一起送去! 再传毓贤、布尔经阿、世续、瑞恩、荣浩觐见!” “喳!” 唐汉明左右看看脚下足能坐开三人、四邻不靠的金漆雕龙宝座,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二十六章 初收皇权(三) “中堂,大内出事了?您怎么这身打扮?”西华门外,盛宣怀诧异的望着满身缟素的李鸿章和正急匆匆换素衣的侍卫亲军们。 “杏荪,先别问了,宫里出了‘大事’!你现在立刻回贤良寺,李莲英的银子不必送了,赶紧去银号把送他那十万银子,不,再加十万银子都换成黄金,还有咱们带来的两箱雪茄和法国人送我的那箱红葡萄酒,都送到醇王府去!”满身缟素的李鸿章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吩咐。 “啊?中堂,这…这…?”盛宣怀不明所以的愣着。 “愣什么?!快去办啊!”随后李鸿章压低了声音:“慈禧太后驾崩,皇上亲政……” 没说完,转身匆匆去了,剩下还在发呆的盛宣怀站在冰冷的秋风里,好久才喃喃出了声: “要变天了……” 荣浩、瑞恩换了身素衣正和世续在侍卫值房喝着滚烫的热茶聊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就听王商进来传旨叫进。三人出门和一起觐见的毓贤、布尔经阿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跟着王商直奔养心殿。 刚进养心门,毓贤就发觉气氛不对,院里站满悄无声息的太监,殿门口放了张空无一人的小型海南檀镶玉石宝座,殿旁还有几十个年轻力壮手持大棍的敬事房太监,四周安静的让人窒息。 王商进殿禀报,时辰不大,就听王商高喊:“皇上驾到!” 还没跪下请安,就听皇帝开了口:“免了吧,都站着说话!” 起身观瞧,皇帝升了宝座,身边除了王商还多了个胖大魁伟黑红脸膛的太监,却不认得。 “今儿个叫的都是在养心殿侍候的太监,朕亲政了,有的人就想着自己该水涨船高了!当然,侍候万岁爷嘛!按理儿说朕确实该奖赏你们,可是,你们中间有些个人就不该赏!朕待人一向宽厚,做朕的臣子一,不怕你做错事,就怕你不说实话,没有忠心!二,朕吩咐的事永远不能跟别人说!可是今儿朕说得不是这些个。老实说吧,你们中间谁是储秀宫派来的?说出来的赏二百两银子,不说,看见敬事房的人了?立即杖毙!”看了看有些要瘫在地下的太监,毓贤突然心里一紧。 “先告诉你们,朕已经知道你们中间谁是那边派来的。给你们五分……哦不,半刻钟时间,来啊。” 王商和吩咐几个小太监费力得搬出几个樟木箱子,掀开盖,白光四射出来,是整箱的银元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了,有几个太监经受不了如此反差的场景,哆嗦着跪倒地下不断叩头。 …… “还有呢?”披着紫貂九龙玄缎大裘的唐汉明最后问。 “好,时间到!把张喜、刘从仁、胡有福、王晋禄即刻拿下!” “喳!”敬事房的太监上去在人群里拖出几人扒下裤子摁在长凳上开打,一时间血肉横飞,鬼哭狼嚎。把个养心殿变成了屠宰场。 毓贤连带荣浩、瑞恩面色苍白的望着脸色平静的小皇帝,大气不敢出,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万岁爷饶命啊!奴才错了……饶了奴才吧!” “万岁爷那都是李总管安排的!饶了奴才的狗命吧!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啊,奴才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娘呢!” “皇上饶命!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王公公救奴才一命吧!” 毓贤望着一脸不忍的王商,这才发现自己双腿早就抖成一团! “皇上,奴才给胡有福、王晋禄求个情!胡有福家确实有七十岁的老娘,王晋禄父母双亡,三个弟妹都指着他吃饭呢!万岁爷饶他们一命吧!”王商终于忍不住,跪倒叩头。 “哦?真的?那崔玉贵,你说呢?”唐汉明转头问。 “奴才全听皇上的!”一旁的胖大魁伟的太监大声说。 “把胡有福……”刚说到这儿,毓贤只听“啊!!”的一声,一个挨打的太监口鼻喷血大叫一声断了气。 “和王晋禄放了。自首的每人发二百两银子,全部送到景山东果园去。剩下的每人发一百两,你们记得,今后如果发现你们中间有别的宫里派来的奸细、坐探就禀报朕,朕有重赏!知情不报者一经查出与奸细同罪!王商、玉贵,发银子!” 一锭锭银元宝放到一张张惊恐不已惨白脸色的太监手里,一百多个太监谢恩的同时,唐汉明不经意的瞥了毓贤等人一眼。 他心里不想用这种残酷办法,可为今之计绝不能妇人之仁,攘外必先安内。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鱼龙混杂,保不准哪天自己还没等改革弊政重整国威,就让别人给革了。 父亲唐彝尊说过:在任何环境里,先保护好自己。 不论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十九世纪的中国,都是现实。 拿到银子的人变成个个事不关已低眉顺眼的山呼万岁。 政治家的爱心是很廉价的,唐汉明想。虽然自己还算不上。 “从今儿起,王商升任养心殿副总管,赏七品顶戴!崔玉贵升任养心殿司房首领太监,赏八品顶戴。你们今后好好当差,都下去吧!”不等王商崔玉贵谢恩,唐汉明转身走了。 毓贤看王商冲他们摆了摆手,带着荣浩等人穿过众太监进了殿。 “王商,胡有福和王晋禄都还活着?” “回万岁,都……还活着,就是打得……厉害。”见唐汉明有些疲惫,王商赶忙小心翼翼的递上碗滚热的鲜奶。 “你想着,给他俩一人二百两银子,上御药房拿点药。就说朕说的,等他们伤好了还回来当差,就在你手下。”抿了口热奶,唐汉明身上暖和了许多。 “啊?奴才遵旨。”王商再想不到这主子心里咋想的。 他根本不必明白。 “你们还跪着干吗?都起来吧,玉贵,给他们赐座,赏茶!”唐汉明歪靠在东暖阁紫檀宝座上,眼前毓贤众人都矜持着不动,连荣浩看自己的眼神也陌生了许多。 “你们心里想什么呢?伴君如伴虎?”唐汉明微笑着说。毓贤刚要说话就见皇帝一摆手“有些事你们知道,有些事你们不知道,乾隆爷说过:不能治左右何以治天下?所以你们……”便顿住不说,捏着碗盖皱起眉头深情凝视几人。 “奴才几人今后一定尽心遵旨当差!绝不敢怙恃弄权,有伤皇上识人之明!”毓贤世续都是人尖子,什么听不出来,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深意。 “恩,明白就好,快坐吧,赏茶!”唐汉明眉头舒展又高兴起来。 做大事不怕做错事,就怕用错人,尤其是唐汉明心中早就拟定好的周密计划,作为一个意志坚定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他并不需要面前的几人为他出奇谋定大策,一是这些人未必有这样的能力,二是有些事牵涉到其中人的利益,因为他们毕竟是满人,三就是唐汉明通过综合考察明白的知道面前的人都是执行力非常强的高手,可在清代这个皇权极端**的年代,想找到一个有独立思想和全局观念的谋略型人才又何其难! “今天你们几个都有擎天保驾的功劳,尤其是王商。朕刚亲政,今后的路更远、更长,需要你们几个的忠心辅弼!王商、玉贵,把朕赏你们的东西拿来吧,呵呵不要嫌少,聊胜于无吧!”唐汉明示意几人不必谢恩。 王商还是跪下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说:“都是万岁爷洪福齐天,暗中有神灵护佑!昨儿晚上皇上做梦还问奴才会不会水呢,可不就是神仙托梦?奴才不敢贪天之功,万岁已经升任了奴才,这赏赐奴才是万万不敢领的!” 唐汉明眼中迅速掠过一丝不满,想想又笑了:“去吧,你不受赏那他们几个呢?朕心中有数!不要再辞了!” “喳!” “毓贤,你们几个知道朕叫你们来做什么?” “启奏皇上,奴才们不知。奴才私底下以为皇上是因为皇太后的大丧吧”毓贤斜视了瑞恩、荣浩一眼道。 “猜得不错。就是因为慈禧皇太后的丧礼,你们内务府是怎么预备的?那些虚礼儿让恭亲王听去!你说实际的。”唐汉明不断望着荣浩,怎么没把自己赏的玉佩戴上呢? “皇上,您先看看这个”说着毓贤和布尔经阿各自从袖子里掏出个素面折子呈上。唐汉明拉开长长的折子瞥了几眼就放下了。毓贤诧异的刚要说话,暖阁门一开,王商和崔玉贵捧着一堆异常华贵的刀剑进来。 折子上写得是内务府给慈禧太后准备的详细大殓陪葬的奇珍异宝和大丧的种种费用。这些东西唐汉明在二十一世纪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没必要再翻来覆去的浏览,他需要的是将这些价值亿万的宝物收到自己手里,取之于国、用之于国。使中华流传累世的精华和榨取的民脂民膏不用陪那个说出“量中华之物力,结各国之欢心”的老太婆化泥土腐朽于地下,而永远留存世上光耀千秋。 因为她根本就不配。 “王商,传旨:瑞恩、荣浩、世续自简受内廷侍卫以来,勤谨有加,着进封一等侍卫、御前带刀行走,各赏御用倭刀一柄。毓贤、布尔经阿在内务府当差有年,宣力横多,着加封毓贤为内务府武备院卿,布尔经阿为内务府上驷院卿,加赏二品顶戴。原任武备院和上驷院卿即刻开缺,回家养老!钦此。” 第二十七章 初收皇权 (四) 在众人呼喊的万岁声中,唐汉明似乎真的已经君临天下的兴奋起来,这也正是让一个正常男人血液沸腾、豪情万丈的原动力。 权力――世间没有任何事务可以比拟的,当上帝创造这个词汇的时候可能就已经预测到了它在历史的长河里会让多少人为之折腰甚至献出生命。 而金钱和美色只能是它永恒的附带品。二十一世纪的唐汉明是这么认为的。更为幸运的是,他现在是皇帝,而不是一般的贩夫走卒或是普通的什么芸芸众生。这种一声令下、万人山呼的情景是血统和法统的延续,跟自身的努力没啥大关系,然而在自己的计划里,绝对不可或缺。 当然,这些能使人骤然高官厚禄又能让人脑袋随时落地的权力不仅包含简单的赏罚,更是集一切阴谋权术精华于一体的,比如在中国久盛不衰的帝王权术。可笑的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能用这类方法将人才聚集,国运转变。只会嘴上喊喊自由民主的愤青,在这种环境里只有死路一条。 “恩,再赏玉贵一柄倭刀,玉贵,你也兼着朕的御前护卫吧,也让你的功夫学有所长。”唐汉明眼见崔玉贵羡慕的眼神道。 “不用谢恩了,玉贵到殿外看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喳!”崔玉贵接刀跪倒掩不住满心欢喜退出了。 “王商,把玉贵送上来的册子给他们瞧瞧。”唐汉明扫视着众人“直说了吧,今儿朕叫你们来不只是因为封赏你们,现在太后驾崩,朕刚亲政,有些人就认为主少国疑,想着大干一场呢!你们几个都是朕的心腹!你们怎么想?” “这……”毓贤迅速翻了翻崔玉贵密查的慈禧太后和李莲英的私产笔记,面色阴沉的地传给世续,回奏:“奴才以为,现今一是必须保护好皇上,让‘有些人’无机可乘,二是太后大丧,内外臣工都在宁寿宫侍候,难免鱼龙混杂,应严密防范,三是”毓贤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句 “奴才刚才看了崔公公进程的密档不胜惊骇,现今国库内库皆空虚少存,可大行皇太后和李总管的私产竟有万万两之巨!奴才以为万岁应即刻下旨收归库藏,用于国事。恭请皇上圣裁。” 唐汉明欣慰的看了眼毓贤,毓贤虽然也是在内务府“熏陶”了多少年的满人,但他总能从细微之处着眼于大局,善于体会“圣意”又不直接触犯皇室最根本的利益。 “奴才附议,内务府为大行皇太后丧礼预备的随葬珍宝不加内廷和王公亲贵所献就已达几千万,大丧经费经一再加增超过五百万两,而户部就剩下四百万两存银了。请皇上明察!”布尔经阿看完密档也满脸严肃的说。 “恩,王商记着:你亲自从养心殿选四十个忠心的太监去宁寿宫侍候,每个亲王身边派四个,吃饭、喝水、如厕要一步不离地侍候,亲王以下由你分配,有什么事立刻奏报!” “喳!” “布尔经阿,你在内务府找些你和毓贤的手下派到宁寿宫去,严密监视内务府和所有治丧大臣,有事立即奏报!” “喳!” “瑞恩,你带三十名大内侍卫严守宁寿门,严密勘察大臣们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动,马上禀报!” “喳!” “荣浩,朕已下旨着你阿玛立即回京接任九门提督步军统领,你就在朕身边侍候把养心殿的侍卫管起来,非奉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养心门。” “啊?奴才谢皇上荣恩!”荣浩一边抹泪一边叩头,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 “皇上,”一旁的世续一脸诚挚的说“奴才的阿玛让奴才给您叩头请安!阿玛自从吃了您让御药房赐的药身体逐渐恢复,如今您让他起复,奴才又蒙圣恩晋升一等侍卫,这回奴才再也不怕叔叔们了,奴才全家就是全都粉身碎骨也难报皇上于万一!”说着泪眼婆娑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大红面的奏折里边夹着厚厚一摞东西跪倒“这是奴才的家产共计白银九百二十万两,庄园三十五万亩,珠宝字画家具杂项一千六百五十箱,全部呈上由皇上用之于国,恭请皇上赏收!” 在座的几人转头望着紫檀宝座上的唐汉明从王商手里接过奏折细细看了看,唐汉明下了宝座亲自扶起世续:“起来!世续,你啊,你以为朕真的缺你这些银子花?你是咱们八旗的老人儿,逢此大变才知道了人世间的险恶吧?以后记住:个人功名自己挣,好儿不靠父母养!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的心意朕领了,这些钱物朕肯定用于国家,不过朕也不能让你们全家饿肚子不是?” “王商”唐汉明微笑着吩咐“朕留个整数,给世续留下一百二十万银子和五万亩庄园!除了字画古玩,其余的珠宝杂项都退给世续家。”唐汉明见世续还要说话,用手按了下他的肩膀:“不要再辞了,就算是朕赏赐你的!咱们继续谈大事。” “谢皇上!”世续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而下。众人也无不感动。 “毓贤”唐汉明转身道“你现在就替朕拟一道朱谕,朕说,你写!” “喳” 王商叫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抬过红木矮脚桌,上面整齐的摆着御用的玉管狼毫、游龙望月端溪砚、朱墨和明黄折本。 毓贤庄重的一躬,提笔在手,目光不转地望着大人般来回踱步的小皇帝。 世续家的财物对唐汉明来说当然很具诱惑力,为了稳定嫡系他就得这么做,可李莲英那些不义之财…心念一动,唐汉明缓缓道:“毓贤,写 储秀宫三品总管李莲英自幼入宫,侍奉慈禧皇太后近三十年,谨慎当差,精忠侍主,尤为皇太后称赞。朕自入承大统,多为李谙达看护教养,本欲待躬亲理政后加恩拔擢,不意其于慈禧皇太后驾崩后哀毁伤痛,随太后而去,朕不胜震悼。尤为可贵者,李莲英逝去前奏请:现国事艰难、财用不足,愿将积年所有家财奉上公用,以利于国,朕感慨良深。然……” 唐汉明突然问:“李莲英家里还有什么人?” 世续赶忙说:“回皇上,他有个老母亲,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好像还有几个养子养女。” “恩,毓贤,继续。然朕不忍其家用不足,着赏收李莲英一切家财,并于其财物中赐给其母银五万两,田五千亩;其兄弟姊妹各赏银一万两,田三千亩;其养子养女各赏银五千两,田一千亩以为日用之资。亦合李莲英忠心献金之大义。李莲英着加恩追封正二品职衔,赏内帑银五千两治丧,派内务府大臣广寿祭奠,赐葬恩济庄,所有丧仪及坟墓修造用度着由内务府发给。李莲英之追封品级为朕所特赐,嗣后所有太监品级绝不得超过正四品,以符祖制。 钦此 “啊!”先是毓贤,而后是世续、荣浩一干人等无不小声惊呼称妙。这样做,既能把李莲英所有家财全部收归皇帝,就连死了的慈禧太后脸上也大有光彩还没违背祖制;既能安顿其家人,堵住所有心怀不满的嘴,而且没留下一点儿把柄口实:是李莲英自己临死要献家产的,谁能管的着?! 真真是乾坤机断妙不可言一石三鸟的法子,得亏这位十来岁的天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毓贤心里一哆嗦,这位小主子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禁不住自己就诚惶诚恐起来。 虽然在西苑救人的众人谁也没听见李莲英有献家财的话。 李莲英,这个一辈子鞍前马后忠于慈禧太后并得其欢心的太监,最终在死后得到了清宫太监有史以来的最高职衔。 第二十八章 初收皇权 (五) 唐汉明看着众人惊异的眼光,也不免有些得意。但他马上意识到:现在只迈出了万里长征第一步。后边的形势会更加复杂险恶。 “毓贤,你和世续带人要在半月内把李莲英的家产全部查清送进宫,后边还有别的事。恩,养心殿后面有库房,装不下就送到建福宫花园保存,王商,你传朕的口谕:建福宫原有太监每人赏银五十两,全部调到宁寿宫侍候,你再从养心殿选二十个精干的太监派去守卫,就让刚才被打的王晋禄做建福宫首领太监,给他弟弟妹妹送五百两银子去!” “啊?喳!”饶是王商再聪明伶俐,也想不通了,只得遵命办事。 使功不如使过。这是做领导管理下属的高明方法之一。 “二十一天后,皇太后的梓宫就要移送景山观德殿了,你们要快些,朕要在……”唐汉明正顺着思路侃侃而谈分派差事, “万岁爷,万岁爷!有人来报说是王公公派在贤良寺的……”崔玉贵冒冒失失跑进来回奏。 王商腾的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望着唐汉明,两人目光一碰,唐汉明心知是王商派在贤良寺的人传信进宫。 “你下去!”唐汉明勃然变色喝道“没见朕在商讨要事!”说着冲满脸愕然的崔玉贵眨了眨眼。 “啊?喳!”崔玉贵吐了下舌头,连忙退出。 毓贤等人都是聪明人,赶忙起身请退,唐汉明就坡下驴,略显疲惫的挥挥手:“你们跪安吧,有事再传你们,各自办好自己的差事。” 眼见众人缓缓退去,“王商,传旨:赏翁同和、李鸿藻每人高丽参一枝。下值后到慈宁宫陪母后皇太后和朕进膳。” “喳!”王商乖巧的替唐汉明揉着肩膀“万岁爷,来报信的人呢?” “叫!” 宁寿宫是乾隆皇帝为自己做满一个甲子至尊,退位归政修建的颐养之所,在这位好大喜功、奢华无度的皇帝亲自监工下,单单这一所宫苑的建造费用就超过了三百万两,皇极殿仿照乾清宫的规制,养性殿则完全是山寨版的养心殿,连殿里陈设珍宝、古玩字画的摆放位置都一摸一样,旁边还有座精致典雅的花园,宫里人习惯叫东花园――和建福宫西花园相对。他念念不忘的是退位后继续做一个有名有实的太上皇,而不像宋高宗那样混吃等死。可笑的是,乾隆爷退位后,并没在这里住过一天,反而老小孩儿似的耍起了脾气,非要继续住在养心殿,说那里才“平安吉祥”。幸亏嘉庆皇帝早就做好当几年儿皇帝的准备,自己仍然住在做阿哥时的毓庆宫,这才满足了老爷子的心愿。 再怎么说也是做了60年威灵赫赫的天朝君主,对至尊权力的痴迷已经完全使这位“十全老人”对哪怕一丝一毫涉及到皇权的礼节、虚荣都十分敏感。更为重要的是,隆宗门外发布大清军国政令的军机处离哪儿近? 养心殿还是宁寿宫? 答案很清晰。 退位后的乾隆爷并不老朽。他还发布了一条耐人寻味的上谕,等他归天后,宁寿宫锁闭不得擅用,后世子孙里只有福禄功德达到他的高度(虽然他希望一直没有)才能重开宁寿宫。 人算不如天算,这位古稀天子、十全老人万万没料到,后世的子孙不仅没有他的福禄功德,反而将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帝国疆土上百万平方公里的拱手送人。 真应了百姓那句话:黄鼠狼下崽子,一窝不如一窝。 他更没想到的是,重孙媳妇的棺椁有一天会停在这儿。 恭亲王奕?站在皇极殿门外,各宫殿上五颜六色的彩棚、牌坊被一片漫天飞舞刺眼的惨白代替,阴冷的秋风把它们吹得飒飒作响,内务府和各部参加大丧典礼的太监、宫女、官员耗子搬家似的进进出出,让这所好久没开的重檐庑殿顶的九间大殿有了些许声息…… 他来过这儿,是的,小时候,皇阿玛亲切拉着自己的小手,慈爱的跟他讲述祖先们驰骋沙场、开疆扩土的伟大功绩。那是个阳光奥热的盛夏,站在父皇面前,总让他感到坚强自信,这里不许种树,父皇总是迈着稳重的脚步用那并不高大的身躯挡在长身玉立的他前面,那时自己还是个头角峥嵘的少年郎呢。 手把手的教他写字,父皇脸上的胡须总扎的他粉嫩的小脸又痒又疼,有次调皮的他故意把墨汁摸在父皇的脸上,父皇也不恼,哈哈大笑着刮他的鼻子。在练布库时,父皇总是教着教着趁不注意猛地抱住他的腰咯吱,直到自己笑得打跌。 那时他特别喜欢看天,天都是彩色的。少年时风轻云淡的日子总那么多。 那时节兄弟中四哥对自己最好,每回皇阿玛皇额娘赏赐点心水果玩具书籍,四哥总会细心的分给他一份,如果只有一份西瓜冰碗子,会毫不犹豫的给他吃,看着自己大口大口嚼着冰点,四哥会舔着嘴唇咯咯得笑。尽管他聪明,背书、练武都比四哥强,可每次背书忘词四哥总会小声提醒。 好像是那次,对,自己和四哥偷偷溜进宁寿宫花园玩耍,爬树不小心摔下来,是四哥帮他吮吸流了血的手指,冒着酷热的骄阳一步步把他背回了上书房。皇阿玛知道了,用藤条狠狠抽了四哥一顿,也许,四哥的腿脚就是那次被打坏的…… 深深吸了口气,四十七岁的奕?心里忽的涌上一股又酸又辣的东西,一些不可捉摸零零落落的素年锦时和那些破碎的、落寞的、快乐的、感伤的、孤寂的、黑暗的、鲜明的片段幽幽穿胸而过。 盛夏和快乐的日子终究都已过去,正如细密的皱纹悄悄爬上他的眼角。 大殿里传出阵阵的檀香宛如父皇驾崩时圆明园慎德堂里的味道。父皇紧紧拉着自己和四哥手不愿放下,大臣们启开围棋盒大小的镭匣取出传位诏书,等他听清了不由得五内剧焚,父皇打破祖制在遗诏上不仅立四哥为皇太子,还亲自封自己为亲王。父皇把能给他和不能给他的都给了他……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他喃喃念叨着,原来听戏时从没注意过这句。就像英法联军打进北京,四哥仓惶北去避暑山庄留他在京主持政务,弥留之际,自己上书请旨前往,可四哥的朱批却是:见面时回思往事,岂能无感于怀…… 原来不仅仅是他忘不了过往中那些甜酸苦辣。 而他,到底也没能见上四哥最后一面。 细细思量,这字字念念真是命中注定,如无情流水般冲走自己生命里最珍贵的回忆,让它们消逝在鸿蒙未开的无穷黑暗里。 望着大殿中间摆好的一人多高用云贵深山老林里出产的金丝楠木打制的梓宫――俗称“万年吉祥板”,他想起里面躺着的人刚进宫时俏丽泼辣的模样和她亲手缝制的金线鹿皮荷包,依然被自己珍藏在家,密不示人。 有时他真的很想很想,自己从未出生在帝王家。 那股五味杂陈的莫名气息潮水般撞击着奕?的心头,怆然回落便逼得他几乎不能继续呼吸。两行咸涩的泪珠滚落冰冷的玉阶,摔的粉碎。 第二十九章 初收皇权 (六) “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奕?忙收摄心神。 “唔,是少荃啊,没什么,刚才香灰迷了眼,正揉呢,你做什么呢”奕?赶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李鸿章刚才一直站在附近观察着不断忙碌的奕?和呆立着的奕?,他清楚的知道即使光绪皇帝亲政,大大小小宫廷、国家的大事,决然少不了这位位高权重,眼光开阔的六叔。如果不是这些年在恭王府走动得勤,自己哪怕有天大的才能,也不会稳稳当当的做了十几年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兼着武英殿大学士,设立天津机器局、派遣留学生、建立同文馆、派任驻各国使节、为成立北洋水师购买船舰枪炮、修造海防工事,哪一件不是奕?在背后撑着,自己才没被朝廷里那些大人们连篇累牍的奏折参倒? 眼见奕?不知缘由的伤感如此却不愿承认,李鸿章只得委婉的循循劝导。两人正渐渐谈得兴起,忽听远处人声嘈杂,宁寿门旁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醇亲王奕?小跑过来:“六哥!六哥,哦,少荃也在,你快去看看吧,户部尚书阎敬铭和广寿几个内务府大臣打起来了!” “嗯”奕?眼皮不抬,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五哥去召集命妇准备大行皇太后小殓,礼亲王正在指挥皇极殿里的布置,谁知道阎敬铭怎么跟内务府几个大臣吵了起来,哎,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奕?没看出奕?怪异的表情。 “嗯,你看着办吧。”奕?取出根雪茄,李鸿章马上划火点着。 奕?这才发现奕?举动有异,急得跳起了脚:“六哥!您是总理大丧事物王大臣,您再不过去看看!出了事咱们……” “嗯。”奕?还是不置可否。 “王爷,您先别急”李鸿章眼见两人顶上了牛。心里暗暗叫苦。明摆着,恭亲王奕?这是对十岁的小皇帝亲政大为不满,可皇帝毕竟是醇亲王的亲生长子。这样下去,他们亲兄弟必然势如水火,自己最担心的就是朝廷最高层发生分裂以致影响整个国家大政,自己还不能过多参与到宗室内部的斗争里。这下,连政治经验丰富、善于周旋亲贵的李鸿章也犯了难。 “?!”奕?一跺脚去了,李鸿章低头询问:“王爷,臣先去看看,回来向您禀报?” 奕?吐了几口烟圈才点了头,用复杂的目光盯了李鸿章好久。 宁寿门旁的争斗正愈演愈烈。身材矮小敦实的户部尚书阎敬铭刚五十出头,因年幼时在家乡种田出身,所以深知民间疾苦,做官刚直不阿,精力过人。进士出身的他,剿灭太平天国时期在湖北布政使任上敢于杖责湖广总督官文的男宠,声名鹊起,直做到户部尚书总领天下财富。可等到上任,刚直的阎敬铭才明白自己进了是非窝。 且不说户部每年的支出多达近九千万两,比收入超支近一千万,兵费、官俸占了一大半;各省都有自己的厘金收入分文不上交,可一有战乱水旱灾害还非得奏请户部出钱;海关由英国人把持;最头疼的宫廷的消费更使得以善于理财著称的他如牛重负,几乎每个月内廷都拿着慈禧太后的懿旨来户部要钱,眼见几十、上百万的银子无声息的填了无底洞。气的阎敬铭上了几十道恭请节俭、划分内外用度的奏折却都被留中不发。朝廷年年寅吃卯粮,拆了东墙补西墙,阎敬铭再也无法筹措钱物,这回在宁寿门一听内务府几个大臣狮子大开口,要户部发银五百万两办理大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阎敬铭实在忍不住了。 “广寿、福坤,你们也兼着户部尚书、侍郎,户部有多少银子你们不清楚?!还有几个月才过年,库里剩下的银子只有四百万,你们一张嘴就是五百万!按先例,皇太后大丧最多一百二十万就能办下来,你们想干什么?想太后去了,以后没机会发财了?也太过分了!”阎敬铭一听就冲着几个内务府大臣开了炮。 “放肆!阎敬铭,你别忘了这是大清的天下!你一个汉人不过是为万岁爷和太后管账的头儿,主子要用钱你就得给,怎么,母后皇太后的懿旨你没听懂?大行皇太后的丧礼就得礼仪隆重!五百万两还是咱们几个算得俭省的呢!别废话,快批银子,误了差事是你担当的起吗?!”浑身绫罗锦绣的福坤和同样装束的广寿、端崇、裕德对着一身简素朝服的阎敬铭夹七夹八乱骂 “就是,阎敬铭,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阎敬铭,你就是我们满人的一条狗!别给脸不要脸!你给还罢了,要不给,咱们就到太后皇上跟前儿评理去!” “姓阎的,你想干什么?!原先咱们拿着太后的旨意找你要银子你就推三阻四,现在大行皇太后去了,敢情不是你的主子!” 周围的户部司官吓得不敢出声,刚复出内务府大臣全庆只得左右斡旋但没一点儿效果。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太监、宫女、侍卫、办事的各部司员一窝蜂似的赶来凑趣。 “就是,阎大人,万岁爷家的钱又不是您的,让你拨你就拨吧。” “阎大人,大行皇太后可待你不薄,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广寿,就是你们把我杀了户部也就给一百五十万,再多,没有!!广寿,户部的银子都是从百姓身上榨出来的民脂民膏!国用尚且不足,何况内用!你家少说有几百万家财,怎么不拿出来报效主子!呸!你们这些城狐社鼠!”黑红脸膛的阎敬铭指着几人大吼。 眼见阎敬铭不识抬举,广寿一把抓住阎敬铭的领子就要动粗,哪知种过田的阎敬铭身体极好,伸手一推,被酒色掏空的广寿没站住,一下子倒在地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大胆阎敬铭,你敢在大内殴打我们内务府大臣,来啊,揍他个不识抬举的汉人!”福坤挑拨着众人。内务府和大内侍卫当中十成里九成是上三旗的子弟,一听自己人被打,无不摩拳擦掌,上来几个年轻人将阎敬铭围在中间,轮拳便揍。可怜阎敬铭是个文官,而宁寿宫里其他忙碌的官员多是旗人,汉臣多敢怒而不敢言。福坤几个更是胆气高涨,咆哮着左右推搡,几个总理亲王又不在,现场一片混乱! 福坤抽了阎敬铭一巴掌,还要举手再打,一巴掌刚扇过去,直觉胸前一阵剧痛,身体不由自主的直飞了出去! “哎吆!”等他爬起身一看,阎敬铭被一位六十左右的长须老人挡在身后,老人稳如泰山满脸怒容、目光炯炯的瞪着众人大呵:“住手!你们一群人打一个文官,就不觉得脸红!来来来!要动手,老夫奉陪!!”在场众人立时像被施了定身法,不敢再动。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威名赫赫平定新疆的主帅:二等伯爵、东阁大学士、陕甘总督左宗棠。 左宗棠虽然性格高傲,却不是个爱生事的人,今天实在憋不住才愤然出手。为什么?左宗棠带军扫平新疆,四年才花了五百万银子,还加上借的洋款。一听慈禧的丧礼就要五百万心里就憋着股气:当时带兵作战,粮饷不济这些人哪去了?后来一听什么汉人是满人的狗,直气的他双手握拳骨节嘎嘎作响,决议出手相救。 第三十章 初收皇权(七) “左大人,这里可没您的事,您可别生事!”福坤到底欺软怕硬。 “我生事?!福坤”左宗棠轻蔑的的看着他也扫视着众人“先不说是你先动手,你方才说汉人是你们的狗,老夫也是汉人!没老夫,你们还能坐在着侮辱朝廷大臣?早让俄国鬼子包了饺子!”左宗棠示意阎敬铭坐下休息,自己鹤立鸡群的站在一群满人中。 “你胡扯!不是太后遥控指挥,英明决断,凭你?就凭你能扫平新疆?来啊,大家别怕,今儿就是要压压汉人的气焰!出了事我们担着!上!”广寿、福坤咋呼着,几个内务府笔帖士仗着年轻力壮冲上来。 左宗棠不愧文武全才,举手一拳挡开来拳,一脚踢飞一人,滴溜溜一转身,拧着一个笔帖士的胳膊脚下发力,“唿”得声扔了出去。有个旗人眼见左宗棠功夫了得,冲上去的人被打得屁滚尿流,拿起旁边一把椅子就想暗算。 “嘿!”抡着的椅子就要砸到左宗棠后背,年轻旗人眼前人影一晃,脸上早就挨了一掌!手里的椅子贴着左宗棠的后背飞了出去。 “卑鄙!”,一拧头,一个头戴红宝石顶后缀双眼孔雀花翎暖帽的瘦高个短须老人稳重的站在面前。 正是朝中另一位汉臣首领、一等肃毅伯、武英殿大学士、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 李鸿章的座右铭一向是:受尽天下百官气,养就心中一段春。很可惜,他是这么说的,却不是这么做的。 最清楚他性格的人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曾国藩。 “李少荃拼命做官,彭雪琴拼命辞官。”就是曾文正公对手下两大人才的评价。 因为李鸿章跟左宗棠最大的不同点是:左宗棠的傲在骨头里,李鸿章硬在血液里。 举人出身的左宗棠虽然动不动就以:“今亮”自居,但他毕竟不姓诸葛。在朝廷上探测风向、窥探上意的本领一点不差。 然而李鸿章拼命做官的后面是拼命做事。少年科第、青年翰林、中年戎马而后扶摇直上的他虽然表面为人圆滑世故,但大半生顺境养成的硬气更是沁入血液,越老弥坚。 一旦有人触及到他的底线和原则,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李中堂瞬间发了虎威。 李鸿章大步走向广寿,广寿还在懵懂,胸口早挨了一脚。“贼娘!现在太后大丧,你们竟敢殴打朝廷重臣!广寿,福坤,你们活够了吗?!醇王爷,请您公断!” 围观的官员太监这才发现,醇亲王奕?气的嘴唇发紫,两手紧握,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奕?和奕?虽是一父之子,但天资差了些,平日里韬晦自守哪见过这场面。一口气憋住了。 广寿爬起来跟福坤后退几步,周围人也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呆住的奕?。 “汉人自是汉人,咱们旗人就是旗人,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李中堂连这个都不知道?醇王爷,您说是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众人后头说。 奕?一听声音就浑身一震,说话的正是八大铁帽子王之首――礼亲王世铎。 世铎敢于冒头并不在于他在朝中的势力,而是他的爵位。一直以来,人们都以为,六岁的清世祖顺治皇帝能登基当上皇帝,第一是有个好母亲孝庄皇太后,第二就是有个好叔叔――睿亲王多尔衮。可在那场云波起伏的宫廷事变中,起最大作用的是当时顺治的亲伯父、手握重兵的第一代礼亲王――代善。 代善是太祖皇帝的第二子,勇武善战,多有战功,为人精明敏捷,因拥立皇太极和顺治皇帝之功,清初八个是世袭罔替的王爷里,他家就占了三个:礼亲王、克勤郡王、顺承郡王。所以礼亲王虽不参与国政,然而他在皇室宗亲中的地位除了皇帝,一直是最高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说完,长着大三角眼的世铎转身走了,然而刚缓和的局势立即转为紧张。 而这正是整天坐在家里玩古董的王爷所希望的。 广寿、福坤等一众内务府大臣和太监侍卫像被打了鸡血,顿时又鼓噪起来。 屹然挺立的左宗棠深沉看了眼身边同样看着他的李鸿章。这对老战友由于种种原因已经有二十年没在一起并肩战斗了。目光交汇,傲气冲天的左宗棠心里到底还是涌上一股热流。 参加万寿庆典同时又参加大丧典礼的各省汉人督抚闻讯也渐渐围拢上来,云贵总督岑毓英和两广总督刘坤一左一右停在李鸿章身边,四川总督丁宝桢则站在左宗棠身后,连湖广总督张之洞也毫无惧色的蹲在地下照顾受伤的阎敬铭。醇亲王奕?说了这个劝那个,毫无作用。 直到现在,奕?才惊诧的感到原来汉人的勇气终究是存在的。 广寿得意洋洋的正破口大骂,冷不防肩头一震, “吆,这是唱得哪一出,我老汉还真没见过,广大人,你是不是哪里痒痒了?” 听声音不善,广寿一回头差点吓了个跟头,怎么会是他?周围人“呼啦”一声像见了老虎般四散。有几个胆小的见事不好,早跑没影了。 “沅浦,你手硬,可别伤着广大人!”左宗棠笑着调侃。虎目长须的老人毫不在意,手里用劲,广寿“啊!”的一声喊出来,右臂立时没了知觉,周围几个大内侍卫想上前解救,咂摸咂摸没敢伸手。 福坤嘴里还咋呼着:“大伙儿别怕,上啊!曾沅浦,这里不是你的两江,休要撒野,你这是犯了君前失礼的死罪!你……” “你算哪门子的君?!”清亮的童音传进人群,如暗夜里一道响彻天地的霹雳,还在吵闹的福坤、裕德被施了定身法,丝毫动弹不得! 第三十一章 借力打力(一) 御辇落下,满脸阴沉的唐汉明身着白狐皮大裘疾步赶到阎敬铭身边,丝毫不理会满院跪倒众人和言不由衷的“万岁”山呼声,伸手轻触他身上的伤痕道:“丹翁,你受委屈了!”阴蒙蒙的天气衬着皇帝铁青的小脸。 广寿、福坤听了吓得一缩脖子:坏事了! 老年间,人们互相称呼,平辈的人以称字为敬,阎敬铭字丹初,皇帝以九五之尊竟然对其称“翁”,这就有些过于恩宠了。 周围的内务府旗人低着头交换诧异的目光,而老泪纵横的阎敬铭歪靠在长条木凳子上唏嘘不止:“臣何以敢当皇上如此称呼!请皇上叫臣名字即可!总之是臣度支无能,有伤圣虑!” 唐汉明摆手止住了阎敬铭“你们都起来吧。”说着盯了手足无措的老爹――醇亲王奕?一眼就稳坐在小太监摆好的金漆交龙椅上。 “谢皇上!”众臣起立,广寿恶人先告状:“皇上,今日奴才等本来准备……” 唐汉明目光隐隐的扫视了这堆大臣,面色转晴:“广寿,大行皇太后大丧到底需要多少银子?” “回万岁,经奴才等核算,最俭省也要四百、四百七八十万两。”广寿嘴里打了个卷。 唐汉明温和的说“嗯。广寿、福坤。你们为大丧也辛苦了,现今内库没钱,国库也空虚,你们不该难为阎敬铭,阎敬铭、李中堂、左中堂也是为大丧操心受累,大家心里都有些火气,免不了得话赶话发生冲突,说开也就没事了。没银子来给朕说嘛。是四百八十万?”广寿一哆嗦没敢回话就听唐汉明继续道:“朕给你们五百万两。你们自己瞧着办,一定要把大行皇太后的大丧典礼办好!剩下的银子就赏给内务府的奴才了。” “啊?”在场的内务府的官员顿时如普降甘霖,山呼万岁,可阎敬铭、李鸿章、左宗棠众人的心里涌上了厚重的阴影。李鸿章心头蹿火:北洋水师第一期的基础投资才不过三百万,这十来岁的天子怎么能亲裁国政?慈安太后是不是老糊涂了? 刚要进言,他瞥见皇帝的眼里飘着忽明忽暗不可琢磨的光,立时顿住了。 “奴才们叩谢天恩,谨尊圣训!必然努力将大行太后的大丧典礼办妥,以安圣心!” “恩,好。” 见皇帝平和的答应,广寿、福坤心中窃喜得刚要退下,忽听唐汉明一声断喝:“慢!” 广寿等人心里一紧,赶忙跪倒:“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 “方才是谁说汉人是满人的狗?”唐汉明紧盯着众人说。 “是、是……”一干满人官员无不面面相觑,不是说没事了,怎么又…… 唐汉明潇洒的一笑望着同样不解的李鸿章、阎敬铭等人:“都是八旗子弟,敢做不敢当?你们对得起朕的恩典?!” 唐汉明深知这些个八旗子弟最要面子,果然,言语一激有些人按耐不住:“是奴才说的!” “奴才、奴才也说了。” “还有谁?”唐汉明站起身,随意的走动几步。 “奴才也说了。不过说了大家的心里话,方才礼王爷也说了”裕德满脸不在乎。 唐汉明刷的拉下脸:“哼!大清进关,我世祖章皇帝、圣祖仁皇帝、世宗宪皇帝、高宗纯皇帝迭次下诏,决定满汉一家、满汉一体,圣谕煌煌在耳,朕的话你们不听,祖宗的祖训家法你们也不放在眼里!大内禁地辱骂殴打大臣!刑部的人何在?应该给他们定什么罪?” 广寿几人立马魂飞天外!没想到皇帝把违反祖制的大帽子扔下来,这可要命了!几人咚咚如捣蒜般叩头,吓得满宫的侍卫太监瑟瑟发抖。只是李鸿章等几个汉人督抚颇感意外的看着十岁天子如何发落这几个满人。 “臣刑部郎中沈家本启奏皇上,裕德几人在大内禁地无端殴打朝廷重臣,其罪当斩!其违背祖训、煽乱朝纲、并于大丧期间扰乱视听,妄图借满汉之分打击大臣。其罪当以大不敬论处,诛三族!” 沈家本?唐汉明看眼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想起穿越前了解的那个清末法学专家,不料在这里碰上了。 “皇上,饶命啊,奴才、是奴才们嘴贱,奴才该死”劈劈啪啪,裕德顾不得疼,狠狠打起了自己耳光。 “皇上,裕德是恭亲王的包衣奴才,可否网开一面……”醇亲王奕?凑到唐汉明身边小声问。 面对这位成事不足的老爹,唐汉明真有些无奈了。不经意瞧见六叔奕?面色阴沉的在人群后边虎视眈眈。不由得心念一转。 “皇太后大丧,见血光不祥,来人!把他们拖出去杖毙!裕德身为内务府大臣,带头闹事”远远唐汉明望见翁同和、李鸿藻小跑赶来。“着廷杖六十、革职永不录用!抄没全部家产入宫。” “皇上饶命啊,皇上!皇上……”荣浩、瑞恩带几个御前侍卫上前托胳膊拉腿把几人拖走,少时,慈宁宫外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叫声。 满院陷入死寂,所有人静静的听着叫声,胆小的脸色死白。连李鸿章也被这怪异的一幕搅得心里一震,他不停的用余光打量面前十岁天子轻巧的给阎敬铭身上擦药,时光仿佛定格在皇帝那张真诚的脸上,回忆着方才的一幕,李鸿章脑子里猛然想起慈禧的意外身亡和慈安的突然归政,难道……!!一阵无形的黑雪让这位权倾天下的中堂大人体温迅速下降,直至冰点。 面面相觑的文武大臣们猜测着凶险至上的皇权之剑刺向的下一个方向:刚刚亲政的小皇帝脸变得太快了,今后可是个难侍候的主子。广寿、福坤再也不敢出声颤抖着站起身,忘了谢恩就带着几个司官急速退下,差点撞上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李鸿藻和翁同和。翁同和跟李鸿藻刚要打千儿请安,唐汉明转脸向李鸿章嘴里却道:“李师傅、翁师傅辛苦,免礼吧。”说着示意两人近前。 唐汉明坐了宝座,看热闹的众人躬身退下,剩下左宗棠等几个汉人督抚没动地方,醇亲王奕?则擦擦满头的大汗,哆嗦着嘴“奴才失察,让皇上亲自处理此等小事……” “朕既然看见了,焉能不管?七叔还要处理大事,不用在这里,去跟六叔忙吧”奕?听儿子这么说,心里十分懊恼,哎,自己怎么连这等小事也帮儿子处理不好,都是这些年没综理过政务,还有六哥奕?,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醇亲王怏怏离去,他的背影在唐汉明目光里渐渐消逝。 “李师傅、翁师傅,军机处和总署有什么急事吗?”听闻皇帝议政,李鸿章和几位外省督抚就要跪安辞去。 “恩,李中堂留一下,你们都跪安吧。” 左宗棠看着皇帝向他点头微笑致意,忙惴惴不安得施礼带几人退下。 唐汉明深深舒了口气,今天刚亲政就杀了好几人,一是为立威,二是慢慢收揽日益颓败的皇权,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方法似乎没起什么大作用。就连自己的老爹也是个愚钝之人,那强盛帝国的万机重任对于自己这个十一岁的孩子更是难以逾越的障碍了。 “王商,送阎大人去太医院疗伤,用什么药到御药房取。丹翁”温存的注视着歪靠在长椅上的阎敬铭,唐汉明道:“李师傅现在颁诏下去:今后除了母后皇太后每年十八万两交进银,朕的就免了,什么时候国用充足再说;嗣后非奉朕之亲笔朱谕,内廷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到户部要银子,违者以违诏论处!丹翁,今后你就能安心办差了。养好身体,大清的财政还得指望你。” “皇上!臣……”阎敬铭心里一酸,泪水滚瓜般掉落。五十出头的阎大人从没有今天这样感动,阎敬铭第一次感到什么叫皇恩浩荡、知遇之恩。 这皇恩他已经盼望了很久。 第三十二章 借力打力(二)密使1 “臣一定不负皇上期许!”阎敬铭被几个小太监抬走。 “皇上圣明!”李鸿章半是奉承、半是真诚的说。作为一个经验丰富、屡次参与大政的政治家,李鸿章感叹的并不是小皇帝的睿智和纵横心术,而是另一种心思。 当年自己曾和老师曾国藩密谈,胡人之运不过百年,中华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大清五十年内必亡!这是曾国藩幕府的头号智谋一生不仕的赵烈文所预言的,所以赵烈文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可绝不当清朝的官,李鸿章喜欢这种性格,但他不能也不会这样做,皇室有罪,关国家黎民何干?然而不知满清王朝何以会得到上天如此眷顾,又降生了一位年少有为天子。这对国家到底是幸与不幸?李鸿章心里剧烈的搅动着。 “李中堂,咱们去皇极殿偏殿坐吧。”旁边的侍卫太监赶忙侍候众人进了偏殿,不大会儿,王商回奏阎敬铭已无大碍,又指挥着宫女端上茶点,唐汉明饮了半杯奶茶,这才挥手让他们退下,只留王商站在鎏金珐琅象鼻大熏炉旁侍候。 金砖地面早就被底下火道里的红罗炭烧的暖意融融,白玉**同春香鼎里飘荡着淡淡的龙涎香让人紧绷的神经舒缓松弛。 “翁师傅,军机上有什么事?”唐汉明瞥了眼满目愁容的翁同和。 “回皇上,军机和总署接到急报,一是我驻俄罗斯使馆报:兵部左侍郎、总理衙门大臣曾纪泽病重吐血,因我与俄关于新疆问题互不相让,谈判陷入僵局,向朝廷请示办法;二是闽浙总督何如璋和琉球国王尚泰急报:继去年日本派遣三百警察悍然闯入琉球,十五日前日本天皇又派遣五百武装警察登陆,要求废琉球国,设置县署,将琉球纳入日本领土并令琉球王尚泰带所有家眷移住东京,倘若不允,则采取军事行动。前日总署向日本外务省发电抗议,日本驻华公使小村辩称琉球历史上归属日本萨摩藩主,处置事宜乃日本内政,与清国无关。要谈可以,但” “但什么?”唐汉明冷着脸问。 “但只跟李鸿章李中堂谈,其他人概不相见。”翁同和加重声音,阴郁的盯了李鸿章一眼。 “哦?”唐汉明心里有些发急,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招。这并不能怪唐汉明,他的专业毕竟是管理而不是历史,唐汉明只记得1880年中俄签订了关于新疆的条约,自己也已做好准备,可到底把琉球给忘了,如果琉球丢了,那台湾…… “李中堂,你怎么看?”唐汉明心里拿定主意,偏头问道。 李鸿章一听奏报就知道翁同和居心叵测,想在皇帝面前给自己按一个私通日本罪名,见皇帝并无反应,说:“皇上,俄国人狼子野心,曾大人以久病之躯万难胜任,现今即刻选派新人赴俄,重开谈判。琉球虽我藩属,然地偏难守,并非我国领土,我海军实力衰微,最好不出兵,对日本晓以利害,敦请美英调停或可解决。皇上,现今我国正需外修和好,内需振兴,万不可因小失大。如圣上许可,臣亲自去谈。请皇上圣裁!” 唐汉明抚摸着御榻上的镂金攒珠如意,眯着眼没说话。 “皇上,臣以为李中堂所言不妥。俄国谈判正因左中堂两年前大败俄人,我正需据理力争,收复故土。满朝文武只有曾纪泽和李中堂尚通外交,如现在换人,难道李中堂要亲赴俄罗斯?琉球自唐朝以来即为我藩属,我大清定鼎二百年来世称恭顺,日本蕞尔小邦,未经天朝允许就敢入侵,我国如不示以兵威,单纯以外交解决,则各外邦属国莫不小视我大清,请皇上注意。”一直没说话的李鸿藻抗声直言。难怪,这位北派清流党的领袖一直视李鸿章等洋务派为国贼,每次廷对无论对与不对,必要反驳。 这也是国人千百年来的老习惯。 “臣附议。李中堂多年编练新军、振兴洋务,怎么在日本小邦面前就软了呢?”翁同和略带嘲讽的说。 “翁师傅对圣贤之道、章句小楷自是精通得很,”李鸿章微笑着捻着胡须,“然琉球虽是属国,可毕竟不是我国领土,日本悍然出兵已经违反国际公法,彼曲我直,英美调停必会帮我说话,和平解决最佳。倭寇环视华夏久矣,经过明治维新,日本国力大增,我如冒然出兵,给以倭寇口实,一旦决裂我国并无必胜把握,再者,我**队用之于内尚可,如跟洋人作战,现今并没有这个实力。皇上,您说呢”李鸿章把球踢给了唐汉明,想试试这个十一岁的天子的能力见识,难不成真有天降奇才?这位长于妇人之手的光绪皇帝还能有圣祖康熙皇帝那般能耐? 李鸿章想错了,唐汉明不是康熙,却比康熙更英武。 翁同和看唐汉明对自己冷笑了两声,心中一凉,作为帝师,他对皇帝的心思却越来越摸不透。往常皇帝经常捋他的长胡子,围着他大笑着欢蹦乱跳,自己握着皇帝小手一笔一划的描红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一转眼,皇帝变了。 近几日,翁同和感到皇帝对自己比往常更尊敬,但那亲情般的亲近却荡然无存。 雄鹰终究要飞上九天的。 “李中堂,翁师傅说的都有道理。可你们想,倭寇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敢派兵侵入琉球妄图收取?正因我与俄新疆事不睦,慈禧皇太后大丧,朝中大事迭出,日人必是看准机会,狐假虎威,趁人之危,率先发难。然我与俄罗斯之事为重,琉球之事为轻,一旦我与俄订约,日本必定无势可借。利用外交途径解决最好,但是” 唐汉明猛地睁大眼看着李鸿章:“求人不如求己,外交以国家实力为后盾,实力不对等,一切都是虚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李中堂说呢?” “这……皇上所言极是。只是如果派兵,臣担心……”李鸿章觉得这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分明就像…… “翁师傅,把闽浙总督何如璋的奏折拿来朕看。”唐汉明心中有数,李鸿章并不是畏敌如虎,全局性的考虑,确实不宜大举出兵,但是,对付日本这类阴险狡诈却又深知我国情的国家,必须在中俄条约签订之前先震慑住日本,让其不敢轻举妄动。至于琉球,在唐汉明心中早就是中国领土了。 打开奏折,唐汉明越发觉得做过驻日公使的何如璋的见解精辟入里:“日人志在灭球,以阻贡发端,臣与日本当局论理数月,彼一味恃蛮,置之不答,甚至发令琉球改县,其轻视我国无理已极,义难坐视,今乘其国势未定,兵力未足,急与争衡,犹尚可及。若为息事,隐忍迁就,阻贡不已,必灭琉球,琉球既灭,必掠朝鲜。虽让一琉球,未见其果能息事也。为今之计:上者,一面抗议,―面出兵舰责贡于球,以示日人,我之必争,彼将气慑,而球可全;其次,约球抗日,日若攻球,我出师相助,日将力屈,而球可全;又次,则援公法,请求各国公使评判,自古无许灭人国之公法,日孤理屈,球亦可全。三者择一而行,其效果虽然不同,决不至无效,即使无效,亦不过弃一琉球,决不至开边衅;即使寻衅,亦可罢斥使臣。仍不能解,是彼蓄意寻隙,益知非让一球所能息事,何为先自示弱,举附庸之土地和人民以资敌耶?恭请皇上圣裁。” “恩,何如璋有见识,朝廷绝不能先示弱于日本。哦,他怎么没来京参加太后万寿庆典?” “启奏皇上,早在一个月前日本既有出兵迹象,因太后寿典是喜事,并没有上奏天听。是恭王爷担心福建沿海有变,所以特许何如璋不必来京。”翁同和看着脸色平静的皇帝道。 这个奕?也太擅权跋扈,这么大的事竟敢不上奏,把持军机处还敢矫诏!唐汉明这些日子并没听死了的慈禧太后说起此事,原来是奕?自己做主处理留下的隐患! 第三十三章借力打力(三)密使2 “六叔处理的还算妥当。”唐汉明眼里闪着朦胧光泽,“浙江、福建驻军多少?” 翁同和赶忙回奏:“闽浙总督府有三千人,福建提督有三千五百人,最多的是李中堂淮军旧部浙江提督吴长庆带有八个营四千人” “吴长庆?”唐汉明对他不是很熟悉,不过对他手下那个曾经改变中国历史的人很是熟悉,那人的大脑袋在后来的银元上很是风光了几十年。 “朕以为这两件事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王商” 在门口望风的王商一伸手取出个火漆严封的明黄小匣呈给唐汉明。 “翁师傅、李师傅,拟旨:一等毅勇侯、兵部侍郎、总理衙门大臣曾纪泽勤劳国事,因身体病重,着加授钦差大臣、礼部尚书衔迅速回京陛见。着沿途文武官员妥善护理。钦此。把朕的这道密谕一起发给他,怎么办里面写得很清楚。” “喳”翁同和不满的瘪着嘴,李鸿章心中一动。 “李中堂,听说你北洋人才济济,朕想借用几个,你舍得吗?”唐汉明微笑的问。 李鸿章心里有数,询问?皇帝这是直接要人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知皇上看重了何人?” 唐汉明满意的点点头:“李中堂,朕想见见薛福成、郭嵩焘、伍廷芳。这些人可在你的幕府?” “啊?!”李鸿章有些失态,大惊之下又觉大喜“是,他们现在都在臣的幕府,因我国风俗,大清的道德君子将外交人才都斥之为汉奸、国贼,所以这几人闲来无事都在臣那里混口饭吃。”李鸿章瞟了翁同和一眼。 “呵呵呵,你让他们速速来京,朕有大用。汉奸?不见得,你说是吧,翁师傅。” 翁同和狠狠把李鸿章瞪了回去,满脸通红,尴尬地说:“是,臣、臣也觉得我国要多些外交人才为好。” “翁师傅的文章好,你速拟一道明发上谕给琉球王尚泰,意思嘛,恩,就说朕已诏令总署抗议日本侵占琉球,但琉球毕竟非我大清国土,朝廷不宜出兵,让他好自为之。言辞要温厚。同时赏赐他些大内珍品。如果他再上加急奏本,你就继续发文,意思大致不变。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也不要答应他!” 翁同和听到皇帝夸奖刚有些得意,听明皇帝旨意,不由泛起了嘀咕: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李师傅,你最近要多关心关心琉球使者,他们在京也不容易,着琉球使臣的日常开支从大内开支。你多见见他们,说我大清对琉球并非坐视不管,然而名不正则言不顺,多跟他们讲讲天朝的礼制,明白吗?” “喳,讲礼制是老臣的拿手好戏,可……”李鸿藻欲言又止,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都要亡国了,这时候给他们讲礼制? 当然,唐汉明见日本如此嚣张,正好借力发力,则琉球必然…… “朕自有主张,卿等不必疑惑。至于派兵事宜,李中堂,你看这么办如何?” 唐汉明侃侃而谈自己的办法,李鸿章惊闻不胜心下大骇,刚才听皇帝的布置,他就隐隐觉得皇帝心思没这么简单。没想到十一岁的小皇帝有如此魄力!纵横开阖乾坤机断倒让他这个位极人臣、经验横多的北洋大臣开了眼。 不信你们不服气,唐汉明眼见三位能当爷爷的大臣对自己的计划目瞪口呆,心里渐渐有些放松。诚然,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一百年后的人。对于大的历史事件的结局更为清楚。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朕要去陪母后皇太后进膳,你们跪安吧。王商,起驾!”不待三人叩头,唐汉明扬长而去。 唐汉明没坐御辇,边走边盘算,一天当中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大喜大悲,在异时空生活了26年的他虽然大风大浪也闯过,可那毕竟是自己熟悉的环境。 在一个周围异常陌生的世界里,寂寞、孤独。甚至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没有手机、电脑、汽车、游艇的世界。 穿过惨白掩映的红墙黄瓦,满宫都是行色匆匆脸色扭曲古怪的太监宫女,没有任何人的心脏能在一天之内接受万寿庆典和太后驾崩这种千年难遇光怪陆离情形的撞击,唐汉明迎着冷风迈步进了钟粹宫。 沿着临栏杆的大玻璃窗没走几步,“好我的万岁爷,您可来了,皇太后还担心您吃不好,一直等着您呢。”正是钟粹宫总管太监张顺安。 自李莲英一死,张顺安像冬眠后苏醒的臭虫抬起了头,也想威风一把,不过他毕竟跟着慈安多年,再加上当日皇帝龙威大振在养心殿乱棍打死了十来个慈禧太后派去通风报信的太监,各宫里早就传遍了。张顺安刚刚准备翘起的尾巴又明智的垂下了。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奴才之道就是侍候好主子。张顺安就是个好奴才。 “恩”唐汉明答应一声,张顺安灵巧侧身打帘子。 厚厚的五彩绣玉堂富贵门帘一开,一阵浓浓的檀香味窜入鼻孔。正殿上乾隆御笔“淑慎温和”髹金匾额的后面依然悬着唐汉明恭进的万寿金字寿帐。周围的金柄孔雀翎章扇和掐丝珐琅香鼎及紫檀木宝座地坪依然一尘不染。 东暖阁的海南檀宝座上,一脸哀容的慈安太后手执水晶念珠念着无声佛。纯洁晶莹的颗粒均匀转动,仿佛一个个无声的日子,随着时间马不停蹄的前行而成为过往。 两张硕大的八仙桌上琳琅满目的珍馐佳肴不知热了多少次,热气渐渐挥散为一股奇异的香味儿,从东暖阁里挤出来,勾得唐汉明口水直流出来。 “给皇额娘请安!”唐汉明还没站起身就被慈安一把搂进了怀里,“皇儿,你怎么才来?外边的事没累着吧?小张子,快给皇帝端一碗红枣燕窝羹来。” 一碗甜润的羹汤下肚,唐汉明胃口大开,乖巧的为慈安太后夹了几筷黑龙江将军进献的熊掌。自己则捡了一大块樱桃酥肉大嚼。 脸上带着欣慰笑容的慈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们都下去吧!” 等张顺安带着众人退出,唐汉明也觉得慈安太后有些反常了。 “皇儿,这一天你等得很久了吧?哎,这都是天意。” 唐汉明身子一怔,一口酥肉没咽下去,剧烈咳嗽起来。慈安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似悲似喜的面容让唐汉明心里打了个寒战,海龙皮内服里裹着的身体立即渗出了冷汗! 第三十四章借力打力(四)密使3 一直以来,唐汉明认为慈安太后就像历史书上写得一样,是慈禧太后的提线木偶,在朝廷大事上毫无主见又唯唯诺诺,被慈禧太后强拉着垂帘听政,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好人。但今日慈安的话一出口,唐汉明才晓得,慈安绝不是后世认为的平庸无常最后被慈禧害死的妇人,跟慈禧一样,她一直是大清藏在幕后的主角儿。 唐汉明以其高超的智商,竟然没看出平时慈安太后絮絮叨叨闲话聊天中的一点破绽,可见她的城府之深。唐汉明毕竟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他还不能理解,在二千年**皇权熏陶下,一个毫无谋略心机的妇人怎么能在钩心斗角最为激烈的大内宫廷里安然无恙富贵尊荣的生活了三十多年,满朝的文武百官、皇室贵胄对这个正牌皇后的尊敬不完全是由于她的身份地位。可惜唐汉明知道的有点晚。 爱看武侠小说的他忘记了金庸先生在《鹿鼎记》里的那句话:世间最肮脏复杂的地方除了妓院,还有就是皇宫。 唐汉明不知道慈安对他做的事了解多少,可他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皇儿,你看。”唐汉明见慈安心照不宣的从袖子里掏出个香水瓶大小的明黄锦匣,掀开赤金锁页庄重的拿出一小卷明黄绫子缓缓展开递给唐汉明。唐汉明一看内容马上噗通跪倒,细读之下,他才明白,慈禧太后为什么一直尊敬这位虽然她看不上的正宫皇后,也揭开了一个困扰历史学家很久的清末宫廷斗争之谜 “谕皇后:去岁以来,朕躬违和,自知不起,幸而有子,可为后嗣之君矣。惟懿贵妃叶赫那拉氏,援母以子贵之礼,不得不尊为太后,然其人绝非朕所倚信者。嗣后如其果然安分无过,当始终曲予恩礼,大事尔亦当专决;如其妄图非份恩容、擅专跋扈,尔可即刻召集廷臣,将朕此谕宣示,赐其自裁。凡我大清臣子,奉此谕旨如奉朕前,凛遵无违! 特谕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 一色血红的朱砂行楷,只是病入膏肓的咸丰皇帝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字体歪歪扭扭有些还断了笔画。下面两颗御宝,一颗是御笔之宝,另一颗就是世人共知的同道堂了。 唐汉明读罢咸丰皇帝的遗诏,胸中澎湃,这位在后人眼里昏庸无能的皇帝为他深爱的妻子留下了最后一道护身符和杀手锏。 不知刚过奈何桥的慈禧知不知道每天坐在她旁边的人手中握着一柄顷刻能让她下地狱的利剑。 轻轻的呼了口气,唐汉明知道此时只可顺取,不能逆为。并不起身,依然跪着道:“儿臣请皇额娘圣训!”说完扬起小脸望着慈安。 慈安一把拉起唐汉明,轻轻抚摸着他细长的发辫,袅袅青烟浮动在这双母子周围,静谧的时间像是定了格。 “皇儿,你真以为皇额娘老了?额娘平时是装迷糊呢。自从你皇阿玛和皇兄都去了,额娘就看开了,什么国家大政,什么荣华富贵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就什么都不管了……你西边的额娘对我也还不错,平日里操心受累,你别看她平常风光,我们姐俩儿做了这些年伴儿,我最了解她,她那病根儿,就在一个‘贪’字上。” “皇额娘,您喝口茶。”唐汉明渐渐稳住了心神。 抿了口茶,慈安继续道:“你皇兄怎么驾崩的?你皇嫂阿鲁特氏怎么滨天的?哎,过去的就不说了。你皇阿玛活着那时候就说过她这个病根儿。自你继承你皇阿玛、兼祧你皇兄的大统。我就想好了,如果她还贪恋大权,我会用你皇阿玛的遗诏让她跟我一起撤帘归政。没想到她……”唐汉明感到一串凉凉的东西砸在脸上,不禁也心中一沉。 “额娘看你从小就温厚乖巧,今儿个把大政皇权重归于你,并不为你刚才在养心殿给额娘讲得那些个主少国疑、宋太祖孤儿寡母的故事,那些事额娘早就知道。我是觉着你天资聪颖,必定有一番大作为,额娘老了,可是还能再送你在马上再走一程。有什么事额娘能帮你的你得说,额娘不是孝庄文皇后,可额娘希望你要做圣祖爷那样的天子!也不枉你皇阿玛、你皇兄和慈禧皇太后把这万机重任交给你……” 后面的话唐汉明听不清了,穿越以来第一次深深的感动让唐汉明泪珠滚滚而下。 “皇额娘,儿臣记住了,儿臣一定把我大清带上新路!您就放心吧” 慈安太后给唐汉明擦干净脸,夹了口红焖熊掌喂着:“儿啊,我和你皇阿玛也没个一男半女,额娘老了就靠你了。”顿了顿又道:“听说你把储秀宫、长春宫等处的太监宫女全部发往南苑行宫又把慈禧太后的私房全部封存了?” “皇额娘,我……”唐汉明刚要解释就被慈安打断。 “额娘知道你不是个爱财的人,皇儿,办大事要花银子我知道,你等着。” 慈安亲自从小佛堂拿出个泥金红漆匣子,打开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晃了晃又放进去:“这是额娘这些年攒的体己银子,不多,一共是四百五十万两。你做什么用额娘也不问,拿去吧。好好勤政爱民,额娘在你后边呢!吃啊,我的儿。” “额娘!”唐汉明拥进慈安怀里,温香软玉的女性酮体让他激动欲醉。失落已久的母爱又回到了这个实际上26岁的青年身上。 天上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慢慢给紫禁城披上股薄薄的轻纱,“咣……咣……咣……”辽远的景阳钟声响彻禁城。只是,不知这丧钟到底为谁而鸣。 第三十五章 借力打力 (五)密使4 悠扬的景阳钟声让唐汉明沉静在一片温馨中,而他导演的另一幕场景正在养心殿上演…… 李鸿章安抚完气愤的恭亲王奕?,正和几位督抚聊着大丧的典故,宁寿门闪出三人,最前面头戴六品砗磲顶子的高喊:“传圣上口谕:着李鸿章、左宗棠在养心殿赐膳。钦此。” “臣,遵旨!”两人一跪三叩首。 那人小跑过来,恭敬得给李鸿章打千请安:“李中堂,奴才王商给您请安,奴才侍候您,这边请。”李鸿章并不熟悉这位年轻的养心殿副总管,微笑着点点头就和左宗棠目光交汇,起身跟随王商直出宁寿宫。皇极殿里却射出了两道恨意十足的目光死盯了两人好久,隐藏在黑暗的另一双蝮蛇般的大三角眼熠熠闪着狡黠。 进了养心殿,来过多次的李鸿章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小心打量:大金自鸣钟、金佛,金玉如意,白玉、玛瑙香鼎,官窑、汝窑的宋瓷和景德镇御窑厂烧造的形状各异的御磁,唐、宋、元、明各朝精裱字画和各类紫檀、金丝楠、黄花梨镶嵌金饰件家具……明晃晃闪烁烁五彩纷呈金翠交辉,令人不可逼视。十几个干净伶俐的太监宫女手执拂尘、唾盂木偶一般半点声音不闻。正面须弥宝座上空无一人,东暖阁里也毫无声息,侧头观瞧,西暖阁曲曲折折像是有多层隔段,还垂着各色蝉翼、秀云纱幕,显得神秘非常。左宗棠也是眼珠子不够用的四处打量。 哎,二人心里暗叹,什么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建衙开府、起居八座、威风凛凛、一方诸侯,见了此景不觉英雄义气尽消散,天子至尊威仪在这些不相干的东西上尽情流露,威压得百僚臣子心跳加速,不自觉的惶恐不安。 两人等了半天正纳闷皇帝怎么没来,一身簇新蟒服的王商进来:“二位大人,万岁爷去了钟粹宫,您二位随我到东配殿来吧。”冲宝座三叩首,李左二人起身去了东配殿。 东配殿里长条膳桌上早就珍馐杂陈:酸菜大炒鸡、羊西尔占、红烧鹿尾、清蒸苜蓿野狍、牡丹猪口条、芙蓉燕窝八宝鸭、烧乳猪、熏鸡、煨羊腿、猪肉丝炒菠菜、野味酸菜、燕窝炒烧鸭丝等三十几个菜品,银镶象牙筷子、白玉酒杯、赤金碗碟整齐的排列两厢。 二人早熟悉御宴规矩,在这种环境里,宁肯饿着回家再吃,也断然不敢狼吞虎咽的进食。于是二人拣着爱吃的略微进了几口,斟酒小饮一杯恭祝天子万寿便要放下筷子。 王商端着个红木炝金食盒打开:“这是万岁爷特意吩咐御膳房给二位大人做的,传谕让您二位一定吃好。” 放在李鸿章面前的是一大盘清蒸淞口鲜鲈鱼,左宗棠面前的则是猴头溜海参。左宗棠一见大喜,拿筷子先动。李鸿章心里打了个滚:皇帝是怎么知道自己最爱这一口的呢? 迟疑着夹了几筷,果然比自己直隶总督府的厨子做的好吃。 “李大人,这是皇上的一道旨意,皇上要您自己看。”王商说着拿出封明黄面的折本双手奉上。李鸿章赶忙接过旨意站起身打开观瞧。 左宗棠心满意足的抿了口酒,斜望着李鸿章看完折本脸色突然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最后慢慢发了绿!他好奇的问:“少荃,怎么了?”连问几遍,李鸿章聋了似的只是呆望着谕旨,口里喃喃自语说着什么。左宗棠见事蹊跷,起身走到李鸿章身边刚要看谕旨,王商阻拦道:“左大人,皇上说这道密旨只能有李中堂一个人看。” 这下左宗棠尴尬的没敢再动,细听之下才听清李鸿章念叨的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手一松,从谕旨里掉出一张纸,左宗棠拾起一看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是一张一百二十万两的大清官银票! 其实李鸿章看到的朱笔谕旨上只有一句话:“着赏还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进京攀附亲王权贵、钻营打点大臣所用纹银一百二十万两。特谕!” 李鸿章绝望了,绝望得浑身汗毛一收一放身体不停的战抖。刚才皇帝恩礼优容的样子跟手里的谕旨一对比,何缇天壤之别!李鸿章只觉从飘忽舒适的云端一个跟头掉进了地狱。 皇帝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进京带来的银子详细数目连他自己也只知道个大概,这类事物一般全是盛宣怀负责打理,难道?不可能,李鸿章瘫在椅子上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盛宣怀可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亲信,他在京城什么人都不认识,到底是谁把如此机密的事透出去的,还是自己身边有 光绪皇帝,像在大庭广众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的李鸿章彻骨的感到这个十一岁的天子深不可测。 一想自诩为精明老辣的李大人被不知名威势压迫的好半天没有缓过气 赐宴完毕,王商送李左二人出养心门,左宗棠搀着有些气虚体弱的李鸿章一步一顿的走向宁寿宫,两个老人的身影在雪地里被拉得很长…… “少荃,你这是累了,该多动动。” “季高,我、我对不住你啊,那年你去新疆作战,是我上了密折参奏你好大喜功,建议朝廷放弃新疆西域,哎,现在看来还是你对……今天要不是你” “别说了,老伙计,咱们俩半斤八两啊,我还骂过你的海防国策嘛,都过去了。说着闹着,二十多年了,咱们都老了,想着那时节在曾文正公的幕府我就跟你过不去,你每天睡懒觉到晌午呵呵,你老师一直等着你起来才开饭,饿得我好几回想去你的营帐揍你一顿,以为你拿大!谁让我不是进士出身呢!”左宗棠费力的搀着比自己高半头的李鸿章。 “你还记得?那时我打苏州城向你要火炮你不给。气的我都要用马鞭子抽你!后来,刘锦堂这个小子半夜满身污泥的跑进大帐说火炮押送来了,我就说你左季高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嘛!这一晃,得有十七八年了吧?” “十八年。我本想看你的笑话,后来想着你这个翰林院学士出身的书生打了败仗不用谭绍光杀你,你也得羞得跳护城河自尽,你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才把火炮给你一半,后来你缴获甚丰还赖我的账呵呵呵!”左宗棠捋了捋白须,笑着打趣道。 很感欣慰的李鸿章说:“季高,咱们以后别再意气用事了,难道咱俩还得闹进棺材里?上回彭雪琴给我来信还说呢!还是雪琴逍遥啊。” “谁意气用事?下次看你不对老夫还得狠狠参你,看你怎么办!”假装生气的左宗棠瞪着李鸿章,顷刻,“呵呵呵”两人不由得相视大笑起来,大踏步的直奔前方。 第三十六章 借力打力(六)密使5 光绪六年的隆冬,一场几十年不见的大雪从天而降,山河大地被披上一层银装,老人们都说,这是老天给慈禧皇太后致哀呢。 东起奉天的白山河水,由山东河南又到山西甘肃各地,处处冷得出奇,奇怪的是,这雪时而是零零散散细碎的雪花,时而又是漫天洒落的大片鹅毛,星星点点过后又是铺天盖地,山峦、河流、道路、村舍都变成了浑然一体的雪原。白皑皑的一片混沌。 风雪弥漫时刻,在山西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队骑兵艰难而又急速的飞驰。 最前头的高头大马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穿银鼠皮巴图鲁背心,外罩玄狐皮大斗篷。虽然人到中年,依然面如冠玉、眉似墨画,菱角唇上挂着两撇细长的八字胡。甚是奇怪的是,天寒地冻里,风搅雪、雪裹风,这人眉头紧锁却是通身大汗,八字胡上都结了冰晶。 后面一骑飞奔着紧紧跟随:“将军!将军!咱们不能再这样赶了,您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马匹也快受不了了!”说话的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随从。 中年人并没放慢速度,又加紧了一鞭,直到转过三个山包,来到个被风的所在,方才放缓“吁……”少时,后头的大队人马才赶上来。 “德福,咱离京城还有多远?”中年人带着似笑非笑的冷峻问。 “禀将军!从西安将军府到这已经走了六百多里,要照这个走法,到京城还得小半个月,但……”气喘吁吁的德福按着腰刀,天蓝色箭袖和五品水晶顶子已经被雪水打湿。 “但什么?!传令下去:原地休息半个时辰,放警戒哨,不许喝酒,干粮牛肉多吃!今晚不在驿站休息。继续赶路!”见跟从的人都面露难色,双眼圆瞪:“违令者,斩!” 斩字一出口,纵有天大委屈的众人不敢再辩解,当即齐声答应着,下马休息。 中年人下马,觉得双腿酸疼被德福掺到个被风的地方,坐了已经备好的狼皮褥子,“将军,您喝口水。”就着德福的手喝了几口。中年人不言声地从腰里掏出镶着翡翠烟嘴的长烟袋,打火点着,却不吸,只是呆望着烟袋荷包上精绣的戏水鸳鸯。 天色渐暗,鹅毛片儿的大雪从四面八方向众人袭来。约莫一个多时辰,官道上又下来三匹骏马,为首一人红顶花翎,络腮胡子黄板牙,一水儿的侍卫服色,边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操他娘!这是什么差事,把老子弄到这里受这个鸟罪!传个旨还得老子亲自来,那些个蓝翎侍卫干什么吃的!” “荣大人!”络腮胡子大声喊:“您老人家不能慢点走?这鬼天气真他妈要人命!”说完一屁股坐在中年人身边,连声叫上酒。 中年人见他连个礼也没施,高傲而又轻蔑地盯了他一眼:“莽大人,你还是到前头驿站去歇着吧!你在这喝酒违了我的军令,让我的兄弟们看见算怎么回事?!” “你……好你个荣禄,咱们走着瞧!”御前侍卫莽乌虎劈手摔了酒葫芦,叫人上马,不一会就消逝在茫茫雪地。 中年人掏出掖在怀里的一个明黄面折子,打开细细读着,眼里突然迸出的泪水打湿了折子,赶忙用手去擦,平整的雪地被滴滴答答的泪珠打出了洞…… “……圣母皇太后弥留之际亲执朕手,将天下付托于朕,并极言卿乃忠义无双之人,可当国之大任!皇太后言道:回思往事,愧意莫名,此去泉台,决不忘怀卿当日擎天保驾之功,望卿忠心侍主、勤劳王事。朕亦感佩莫名。现恐大丧典礼在即京师有变,着卿即刻带五百精兵回京接任步军统领九门提督。朕与母后皇太后翘首以盼,卿子荣浩现已升为一等侍卫,值宿内廷。望卿勿负朕恩!” 特谕 “兰儿……姐,你……就不能再等……我……” 风雪交加里,德福发觉,平日里威严庄重的将军身体剧烈抖动,细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那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烟袋荷包,无声嚎啕。 与被西伯利亚冷风侵袭的大清不同,虽然领有全部西伯利亚和远东的肥沃土地,但俄罗斯帝国首都圣彼得堡仍然是秋色盎然。 星期五早上十点半,吉尔斯伯爵,这位道貌岸然的御前大臣、枢密院顾问官兼俄国外交部代理大臣刚刚起床就接到了侍从送来早已安排好的工作表,开始了新一天吃喝玩乐的生活。 四十六岁的他原先是位优秀的俄罗斯马戏团魔术师,精通喝酒、打牌、舞蹈、马术、跟各类贵妇人**。这些天赋被有同样爱好的皇太子,也就是现在伟大的沙皇陛下――亚历山大二世偶然发现后惊喜不已,不多时他就成了皇太子殿下的密友,被侍候的舒舒服服的亚历山大二世登基后,并没有忘记这位密友兼宠臣,不仅把当时吉尔斯工作过的马戏团赏给了他,五年之内,这个原本一文不名的马屁精先升禁卫军营长,再进子爵,后来因为他的勤奋工作――每天陪皇上花天酒地的玩闹,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的纸牌技术和奉承话儿以及关于政府大臣们私人的小道消息,亚历山大二世慷慨的给与其伯爵的爵位、御前大臣、枢密院顾问官兼俄罗斯帝国外交部副大臣的职位,希望这位“乌克兰的老好人”更好的为自己服务。 吉尔斯深知自己“不学有术”,不但上班时间随心所欲,连外交部制定外交政策也大多找不到他的人影,他决不旷工,而是每天风雨无阻的进宫陪陛下处理军国大事――喝酒、打猎和陪各种各样的女人上床。虽然他不经常去部里,但每次外交部宴会这种大出风头的机会是少不了他的。 比如今天。 吉尔斯在梳妆台前用了一个半小时画完妆,这可是他每天的必修课,立即从昨晚罗维斯侯爵夫人床上的色狼变成了风度翩翩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美男子,栗子色的胡须上涂满的法国香精让他心旷神怡十分受用。 大多数外交部官员看不起他,甚至连外交大臣、中国通、老牌外交家穆沙罗夫侯爵也在背后大骂他是“陛下面前的高俅”,“马屁世家的产物”,“女人裤裆里的臭虫”等等。但在面子上外交部每个人都对他很“尊敬”。因为外交部每次受到沙皇训斥只有他才能让陛下转怒为喜,重大的外交政策也只有他上奏才能获得批准。 这就是魔术师的长处:化腐朽为神奇。 所有人都把他看成是下一任外交大臣的不二人选和沙皇陛下在外交部的化身。 最近他有些不满的是七十五岁的外交大臣穆沙罗夫侯爵因为跟中国人谈判累倒,患了秋季流行感冒,卧床不起,所有的外交事物另一位副大臣不敢负责,只有推给被沙皇钦命为代理外交大臣的他。可吉尔斯对外交的兴趣远远比不上漂亮女人的裙子。焦头烂额的他希望穆沙罗夫侯爵千万别死,不然自己可没时间进宫陪王伴驾享受美妙生活了。 吉尔斯正在华丽的餐厅用沙皇御赐的金杯喝着开胃酒,外交部秘书长伊万诺维奇,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小心翼翼的走进来:“阁下,这是中国使馆送来的紧急照会。” “什么东西?那些可恶的黄猴子就知道败坏别人的兴致!放那吧。”吉尔斯厌恶嘟囔着。 “是” 吃完柠檬樱桃烤鸡翅,吉尔斯打开淡蓝色信封抽出一看,不由得大叫:“这些黄猴子,突然袭击!这是突然袭击!我的马车呢?我要进宫,快!” 侍从们紧急退下准备,吉尔斯气得肚子里咕噜噜响动,“呃……”他打了个油腻的嗝。 吉尔斯乘坐的银色双辕马车来到距圣彼得堡市区30多公里的彼得大帝夏宫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这座占地上千公顷的建筑群是彼得一世下令修建了八年才完成的。内外装饰极其奢华壮丽,两翼均有镀金穹顶,每年夏季历朝沙皇都来此避暑,直到严冬才返回市区的冬宫。 作为宠臣,吉尔斯径直由侍卫官带领进入沙皇的寝宫,没经通报便开门进入,这才发现亚历山大二世还在紫色天鹅绒被子里酣睡,“昨晚又玩了通宵,我亲爱的陛下”吉尔斯小声的呼唤着,不多时,亚历山大二世翻了几个身慢慢睁开眼睛 “哦,我的乌克兰老好人,你怎么这早就来了,是不是又学到新的巴黎玩法了?”囔囔着鼻子的沙皇显然没睡醒。他一般都在下午四点钟吃早餐。 “陛下,卑职有罪。该怎么给您说呢,那些中国黄猴子说现在的公使身体病重让他回国,很可能要取消谈判。”吉尔斯抱歉地说,打扰沙皇的美梦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就取消呗,伊犁不是一直在我们手里吗?”沙皇打着哈气。 “陛下,这个这个我听穆沙罗夫侯爵说过,我们的占领军每个月要花十六万卢布,国库好像要空了;如果我们强占清国的新疆,会让帝国在国际上处于不利,尤其是英国和法国那帮子……”吉尔斯小心斟酌着词句,关于外交,他只记得外交大臣在餐桌上的只言片语。 “你记错了,我的朋友,是每个月要花六十万卢布。好了,我要睡了,穆沙罗夫病着,外交部的事你看着办吧,这种小事别来烦我。你现在就去清国使馆探探虚实,回来找穆沙罗夫商量一下再说,该死的黄猴子!”沙皇翻了个身显然有些不耐烦。 “遵从您的旨意,圣明的陛下,您的枕头歪了。”善于献媚的吉尔斯毫无愧色的从不放过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轻巧的帮沙皇整了整枕头,正准备领命而去。 “吉尔斯,晚上的宴会别忘了,哦,还记得康斯坦丁夫人吗?今晚她也来,可爱的小宝贝儿,呵呵呵……”说着说着,亚历山大二世渐渐沉入了美丽的梦乡,然而,他并不知道,半梦半醒间,他做了一个永生后悔的决定。 第三十七章 借力打力(七)密使6 没来得及用午餐的吉尔斯在夏宫的餐厅找了些沙皇的点心吃了,又急匆匆赶回了市区。 下午四点半,当吉尔斯带着外交部秘书长兼翻译伊万诺维奇驾临涅瓦大街东口的清国驻俄使馆,发现大多数使馆人员正在行色匆匆的收拾东西,顿时让他更为着急。 “你们公使呢,告诉他,就说俄罗斯帝国伯爵、御前大臣、枢密院顾问官、代理外交大臣吉尔斯代表沙皇陛下前来会晤!”他趾高气扬的跺着脚大喊,一个中国侍从把他们让到客厅便不见了。 十几分钟过去,一个人影没见,气得吉尔斯满屋乱转嘴里嘀咕着:“这个公使去见上帝了吗?该死!竟敢怠慢一个帝国伯爵?!” 伊万诺维奇不动声色的提醒道:“阁下,清国的公使可是位侯爵,他的父亲是……” “我不管他的父亲是谁!”粗暴打断自己的秘书长“我是帝国外交部的代理大臣,他是什么东西?我跟陛下……”门一开,驻俄公使曾纪泽脸色苍白的被两个侍从搀扶进来。 看着摇摇欲倒的曾纪泽,吉尔斯马上换了副悲天悯人的面具:“哦,亲爱的朋友,怎么会,您怎么会病重如此,您早该告诉我的,我来晚了。”说着虚情假意的握手拥抱。 伊万诺维奇翻译了汉语,曾纪泽让侍从退下召来翻译。四十一岁的曾纪泽身材消瘦,满面病容然而两眼晶亮。稳重的坐在沙发上听了吉尔斯言不由衷的话,不怒反笑:“多谢您的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本来想去亲自拜访,无奈上命难为,只有呈送照会回国休养了。” “是吗?听说贵国的皇太后去世了,皇帝只有十一岁,那是谁下令让您回国?恭亲王殿下?你们不想要伊犁了?我们还可以继续就双方感兴趣的问题进一步商讨嘛。” 曾纪泽略带不快的说:“我国的皇帝陛下已经亲政,传旨令我回国修养,再说谈了这么久,贵国毫不相让,再谈下去只是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至于是不是取消谈判和何时重开谈判恕我不能相告。” 曾纪泽软中带硬的回复让吉尔斯顿生不满。还没学会外交家风度的吉尔斯原形毕露:“公使阁下,请您注意,伊犁和霍尔果斯河流域还在我们手上呢!你们上次派来的崇厚大人已经在条约上签字了,可您的政府又派您来,我一向听国际上的朋友们说你们清国做事一向毫无信义、反复无常,哼,现在看一点没错!” “哦?难道是我国请贵国派兵进入我大清领土?是我国招降纳叛接纳分裂匪徒?是我国在贵国的领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我国趁人之危强占了贵国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到底是谁毫无信义反复无常呢?!可笑!” 面对曾纪泽唇刀舌剑义正词严的反驳,吉尔斯立刻哑口无言,只是用无赖的话语进行人身攻击,连一旁的伊万诺维奇都看不下去,沙皇陛下怎么找了这么个小丑做代理外交大臣,把帝国的脸都丢到波罗地海里去了。 想着便轻轻碰了碰吉尔斯的脚,没想到吉尔斯勃然大怒:“伊万诺维奇,你不想干了?!曾公使,您要知道如果贵国决定取消谈判哼哼,以后所发生的事全部由贵国负责!”他图穷匕见了。 “当然,我国皇帝陛下也是这个意思,如果真的取消谈……”正说着,侍从进门手拿着一份文件,在曾纪泽身边耳语几句,曾纪泽有些嗔怪的挥手让其退下,神秘的翻了翻就像抱着金元宝似的把文件准备揣进怀里,曾纪泽奇怪的表情没有逃过吉尔斯狡猾的目光。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使曾纪泽浑身战抖,豆大的汗珠滴下,曾纪泽虚弱的喘着气:“来人,来人!” 吉尔斯也大声喊人,侧门外进来两个仆人搀着曾纪泽去吃药休息“抱歉,失陪一会,我先去吃药,咳咳咳……给伯爵上茶点,咳咳咳咳咳咳……”脸色蜡黄的曾纪泽被搀进里屋,吉尔斯则倍加关怀的一直扶着他。 吉尔斯发现,刚才曾纪泽并没注意把刚收到的文件掉在了沙发角落。 里屋门一关,吉尔斯“噌!”的一声猎狗般窜到沙发旁,弯腰拾起文件就要往怀里揣,喜笑颜开的说“哈哈,这下子我要为帝国立功了!这份文件很机密,可能是清国皇帝发来的。你说对吗,伊万诺维奇?” “大臣阁下!我们是外交官不是情报人员!偷、偷不符合外交惯例,如果中国人发现了,我国将会在国际上丢脸的!” “去***外交惯例!你们外交部这些白痴”好像忘了自己正是代理大臣,歪头想了想确实不妥,说:“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沙皇陛下正需要呐!怎么办?快说怎么办?”吉尔斯偷情被发现似的在屋里乱转悠。 “如果您真要看,可以抄下来!把原件还给他们”伊万提醒。 “哈哈,好主意!伊万,漂亮的伊万!可爱的伊万!我就知道你很聪明,笔,给我一支笔!”手舞足蹈的吉尔斯快要陶醉了。 可是平时他根本不写字,哪来的笔,伊万递上支鹅毛笔,可麻烦事又来了:没有纸和墨水。 “快,纸,我要书写纸!该死的黄猴子,怎么穷的连纸都没有!墨水!我要墨水!” “大人,这有墨水!”伊万在窗边举着一小瓶刚发现的墨水道。 找了半天两人在客厅没发现一点纸,连手纸也没有。 “快,伊万,亲爱的伊万诺维奇!脱!脱掉你的衣服快!”吉尔斯灵机一动,衣服上可以写字,天才!呵呵自己就是个天才! 伊万沮丧的说:“大人,我的衣服是黑色的,衬衣是深蓝的,墨水好像也是深蓝的,根本不能用!” “该死!该死!该死!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哦!脱光,快,亲爱的伊万,快脱光衣服!你的皮肤!”吉尔斯生怕里屋门会猛地打开,见伊万诺维奇呆立着不动,亲自动手扯下伊万的外套。 伊万犹豫着脱光上衣,露出健壮的肌肉,吉尔斯手忙脚乱得打开文件开始抄写:“亲爱的伊万,呵呵咱们的办法真好!你看真的能写上字,哦!你的身材真棒!斯帕罗男爵夫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小伙子嘿嘿,下次我给你们介绍!抬胳膊,快看!这里,这是什么字,野蛮黄猴子的字跟他们一样丑陋!……这句是英文还是德文?西班牙文?哦上帝!是这句你这个笨蛋!咦,不像德文,我家的香水瓶上好像有这句,算法文吧。呵呵,好,快写,看我的花体字写得多好!这个数一千还是一万?1、2、3、4、5有六个0……蠢猪,你的腰在床上被女人弄断了吗?!扭一扭,不是这边!右边!你这个该死的白痴!回去我要上奏沙皇陛下给你升官,哈哈,可爱的小伙子,亲爱的伊万,我,不,是我们立大功了……” 两人都精神紧张的忙碌着,谁也没注意,里屋的门一直开着一条细缝儿…… 第三十八章借力打力(八)密使7 穆沙罗夫侯爵喝了药裹着被子正发汗,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光很容易让他入睡。 半夜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惊醒了他,“什么事?”睡眠很浅的穆沙罗夫问。 “老爷,宫里的侍卫官传陛下口谕,让您立即进宫,参加御前会议。” “好的,我马上就来,备车。尊敬的陛下总是喜欢半夜行动!” 深夜的彼得夏宫灯火辉煌,贵妇盈门。穆沙罗夫看着面前的一幕,气呼呼被人搀扶着走进沙皇的会议大厅。 看来自己真的落伍了,陛下作为一个成年君主但老是想仿照路易十四做些荒诞不经、斗鸡走马的荒唐事!视朝政如儿戏!从那个无赖吉尔斯就能看出来,哎,上帝保佑伟大的俄罗斯吧。 带着深深地忧虑穿过一道道鎏金的橡木门,身边拥挤着参加完化装舞会、貌美如花的妇人们。“小姐、夫人、寡妇、女仆,哼!他想把全世界的女人拉到御床上!”他嘴里不停嘀咕,眼可没闲着四处张望着有没有心仪的美人儿。 会议大厅里的情景却更让穆沙罗夫侯爵虚火上升、心跳加速。带着撒旦面具的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打着哈气正准备把面具摘掉,代理外交大臣吉尔斯伯爵跪在波斯地毯上给沙皇换着皮靴,剩下的各位政府和宫廷大臣则围着外交部秘书长――全身只剩一条裤衩的伊万诺维奇指指点点。 可怜的伊万满脸羞涩像马戏团里的猴子似的被十几个大臣们围着还不敢乱动,穆沙罗夫侯爵大叫着:“我的上帝!我们伟大的俄罗斯皇宫里在干什么?!尊敬的陛下,难道这是巴黎传来的新玩法?”他冲着哈气连天也凑到伊万近前的亚历山大二世深鞠了一躬问。 “穆沙罗夫,我的外交家,这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吉尔斯,哦还有这个伊万诺维奇,他们搞到了清国绝密的情报,恩!也只有我的乌克兰老好人会想出这个聪明的法子呵呵呵!”沙皇得意洋洋地说。 吉尔斯谦恭的点头:“微臣这点智慧还是跟您,伟大的陛下学到的。您就是天上的太阳!而我们只配做地下的小草” 穆沙罗夫看不惯吉尔斯令人作呕的奉承,坐了镀金座椅看着周围大臣的动作。 “陛下,我想这是一份奇怪的东西,上面既有英文也有德文,还有几句法文和西班牙文,中国字很少,这个表格上的数字太模糊,臣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情报。”老实的教育和宗教事务大臣佩德罗夫看了半天非常疑惑。 “是啊,陛下,我觉得这像一份小学生的算术作业,吉尔斯大人,您确定您抄得是一份绝密文件?”陆军大臣陆军上将巴普洛维奇伯爵轻蔑的盯着吉尔斯,唇上的大胡子一厥一厥颤动着。 “不,这应该是份绝密情报!陛下,您瞧,上面的各国文字就是密码,我们得分析一下,比如德文中掺杂的这句法文,这是感到美妙舒心的意思;这句西班牙文好像是…好像是让你的脑袋盖在马桶、哦不!是聪明的头脑覆盖大便……”御前大臣、情报局总裁、喜欢巫术的谢尔盖见沙皇脸色阴沉,突发奇想要帮陛下和吉尔斯伯爵搭个台阶。 亚历山大二世挥挥手让诸人退下,自己亲自来观看宠臣吉尔斯的杰作,他喜好吃喝玩乐,可个人能力和政治经验非常不凡,十几年前就是他下诏废除了阻碍俄国发展的最大障碍――农奴制度,虽然很不彻底。 精通英法德诸国文字的沙皇看了半天,也被弄糊涂了:“吉尔斯,你的文字太艺术化了,连朕也不明白,能好好解释一下吗?” “这个这个,尊敬的陛下,您都看不明白,卑职就更不懂了,请我们的外交家穆沙罗夫侯爵解释为好,您说呢陛下?”吉尔斯大窘,向主子摇尾乞怜道。 穆沙罗夫微笑着站起身,仔细观瞧着伊万身上的五花八门的“天书”。 “大家伙休息会儿吧,尝尝英国人送来的樱桃酒,外交家,你要好好看呐!”亚历山大二世坐回宝座,吉尔斯摇身一变又成了服务生,指挥侍从们端上酒肴。大家伙兴高采烈的聊起了刚才的舞会。 这一等就是二个多小时,吉尔斯和众人困得直打瞌睡,沙皇也埋怨着,围着伊万走了无数圈儿的穆沙罗夫时而嘀嘀咕咕、时而眉头紧皱。突然,他不顾自己老弱的身体:“吉尔斯阁下,这个字母是g还是j,快,您看看” 吉尔斯醒来看了半天也一无所知。 …… 又过了半小时“我知道了,恭喜您,陛下,这确实是一份机密文件。”穆沙罗夫侯爵沉稳点着大烟斗说。 这句话像醒酒剂一般让所有人睁开了眼,“什么,你快说说,我亲爱的外交家!”沙皇喜悦的吩咐,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宠臣吉尔斯是个聪明人,不要像听到的小道消息一样,吉尔斯是白痴的老爹。 “是”见众人正襟危坐,穆沙罗夫侯爵拿捏着开始了解答:“从内容和行文格式上看,这是一份清国皇帝发给曾纪泽的绝密文件,前面是慰问曾纪泽,后面,请看这里,”他像给小学生讲课的老师指着伊万诺维奇左边的屁股道:“这段并不是德文,而是吉尔斯伯爵抄错了,是英文!这是皇帝让曾纪泽去德国的秘密使命――订购军火!下面就是军火订购单,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有一句像法国香水品牌书的法文。” “呃,这……这可能是清国的皇帝给他的妻子买的?”吉尔斯满脸通红的狡辩。 “呵呵,伯爵,您家的公子十一岁结婚?哼!再来看,如果表格是正确的,陛下,我们有大麻烦了!”穆沙罗夫脸忽的拉长严肃地说。 “麻烦?什么麻烦?”沙皇也让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说得紧张的问。 “表格里,清国皇帝让曾纪泽去德国伏尔铿造船厂订购两艘萨克森级铁甲巡洋舰,英弗来息白级一只,在克虏伯兵工厂订购57毫米山炮300门,65毫米后膛野战炮300门、25毫米全钢速射炮500门,毛瑟步枪20000枝,马枪20000枝,炮弹枪弹三万箱,在法国施奈德兵工厂订购催斯波特步枪15000枝,枪弹五千箱,在英国阿姆斯特朗兵工厂订购亨利马梯尼步枪20000枝,枪弹六千箱。清国一共准备了白银九百二百七十万两。皇帝让他不必计较价格,迅速办理好运回清国。还有一句关键的话,‘查探北国的日常装备’陛下,我怀疑北国指的我国。这就是全部的情报资料。陛下。” “您的危言耸听让我很惊讶,一份订货单为什么会给我国带来大麻烦?”吉尔斯摇晃着脑袋,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 “不,他说的对!”亚历山大二世一改平日里寻欢作乐的模样,满眼精光冲吉尔斯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吉尔斯羞愧不言。伸展了伸展久坐的腰身,站起身的沙皇像一只睡醒的老虎。穆沙罗夫侯爵微笑了:原先的陛下又回来了。 “陛下圣明!”穆沙罗夫由衷的称赞。 “先生们,我们确实遇到了大麻烦。如果这份情报是真实的,我们在新疆的占领军和我们的哈萨克省就非常危险了。原因请穆沙罗夫侯爵解答!”沙皇让侍从取过了一个镶金的羊皮本,拿起笔准备记着什么。吉尔斯最不了解沙皇的一点就是:作为最高统治者,他可以花天酒地,但首先要有俄罗斯帝国才会有这一切。 “是,陛下!首先,清国皇太后刚刚去世,丧礼在即,为什么皇帝会发这么一封密电?订购的军火足够打一场局部战争,很可虑的是,现在清国国内没有大规模内战,在国际上除了与我国外并没有十分棘手的外交争端。” “他们自己可以用也是可能的”吉尔斯接话。 穆沙罗夫没理会继续说:“其次,虽然外交部接到密报,矮个子的日本人在清国的属国琉球问题上有些争端,日本人明显的想借助我国的力量谋求琉球那点儿地方,所以订单上的那几艘大型军舰应该是针对他们,而日本现在并没有打一场大仗的的国力,可是”穆沙罗夫提高了声音:“清国买那么多陆战武器难道是对付日本的?这些黄猴子是很狡猾的,他们的意图在我国!请看,大量的野战炮和马枪、步枪就是明显的证据!再次,曾纪泽,这个奸诈的外交官身体并没有到奄奄一息的状态,为什么会如此急着回国?吉尔斯伯爵介绍过,他在撤走的原因和谈判延期问题上闪烁其词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所以,清国的皇帝很可能想对我国在新疆伊犁和霍尔果斯河流域甚至哈萨克地区发动一场突然袭击。陛下,我说完了。” 第三十九章 借力打力(九)密使8 “您的危言耸听让我很惊讶,一份订货单为什么会给我国带来大麻烦?”吉尔斯摇晃着脑袋,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 “不,他说的对!”亚历山大二世一改平日里寻欢作乐的模样,满眼精光冲吉尔斯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吉尔斯羞愧不言。伸展了伸展久坐的腰身,站起身的沙皇像一只睡醒的老虎。穆沙罗夫侯爵微笑了:原先的陛下又回来了。 “陛下圣明!”穆沙罗夫由衷的称赞。 “先生们,我们确实遇到了大麻烦。如果这份情报是真实的,我们在新疆的占领军和我们的哈萨克省就非常危险了。原因请穆沙罗夫侯爵解答!”沙皇让侍从取过了一个镶金的羊皮本,拿起笔准备记着什么。吉尔斯最不了解沙皇的一点就是:作为最高统治者,他可以花天酒地,但首先要有俄罗斯帝国才会有这一切。 “是,陛下!首先,清国皇太后刚刚去世,丧礼在即,为什么皇帝会发这么一封密电?订购的军火足够打一场局部战争,很可虑的是,现在清国国内没有大规模内战,在国际上除了与我国外并没有十分棘手的外交争端。” “他们自己可以用也是可能的”吉尔斯接话。 穆沙罗夫没理会继续说:“其次,虽然外交部接到密报,矮个子的日本人在清国的属国琉球问题上有些争端,日本人明显的想借助我国的力量谋求琉球那点儿地方,所以订单上的那几艘大型军舰应该是针对他们,而日本现在并没有打一场大仗的的国力,可是”穆沙罗夫提高了声音:“清国买那么多陆战武器难道是对付日本的?这些黄猴子是很狡猾的,他们的意图在我国!请看,大量的野战炮和马枪、步枪就是明显的证据!再次,曾纪泽,这个奸诈的外交官身体并没有到奄奄一息的状态,为什么会如此急着回国?吉尔斯伯爵介绍过,他在撤走的原因问题上闪烁其词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所以,清国的皇帝很可能想对我国在新疆伊犁和霍尔果斯河流域甚至哈萨克地区发动一场突然袭击。陛下,我说完了。” 穆沙罗夫优雅的一躬身,在座的各位大臣都被这个可怕的消息吓呆了。 “陛下,那我们就打吧,狠狠揍他们一顿把整个新疆拿过来,哼哼,笑话,我们伟大的俄罗斯帝国还会怕那些只会吸鸦片烟留大辫子的黄猴子?!”陆军大臣巴普洛维奇伯爵激动地挥着拳。情报局总裁谢尔盖和海军大臣茹科夫也大声附和。 “陆军大臣阁下,黄猴子里面也有优秀的军事将领,比如那个左宗棠!”穆沙罗夫看不惯巴普洛维奇的粗暴。 “陛下,请容臣下说两句,我们在新疆现有二万远征军左右,在霍尔果斯河流域后备哥萨克骑兵一万二千人,每个月的军费约需67万卢布,对新疆的占领实际上是赔本的,三年前新疆的那场战争已经花了我们1700多万卢布,大多数还是向法国的借款,至今没有还清。国内的乱民暴乱不已,税收锐减,再准备一场战争最少也得要2000万卢布,然而我们现在每年的财政赤字就将近1000万卢布,法国人还在天天逼债,陛下,没钱我们怎么开战?请您圣裁!”一项忠于职守的财政大臣赫里斯托夫叫苦道。 “我们打赢了可以要更多的赔款!” “您确定一定会打赢?战争不是目的!阁下。” “你就知道钱啊钱,俄罗斯的荣誉是用我们勇士的鲜血换来的!小商人逻辑!” “莽夫!没有教养的家伙!” “钱都哪去了?你家的豪华别墅有必要请检察官去看看?!” “哦?可以,您那五万俄亩的庄园是哪来的?别告诉诸位是用您的薪俸买来的,哼!” 亚历山大二世合上笔记本,看着自己的大臣们高声谩骂、互相指责的吵成了一团,丑闻越扯越多,声音越来越大,震得人头痛欲裂。 “够了!先生们!这是御前会议,不是菜市场。都闭嘴!”沙皇猛地一拍桌子,诸大臣立时鸦雀无声,窗边一人高的镀金自鸣钟咣咣的响了两声。 “先生们,事情还没有搞清,我想,此刻最紧要的问题就是弄清这份情报的真实性。外交大臣,您立即给我驻清国使馆发电查问清**机处和总理衙门有无类似情况;巴普洛维奇伯爵,这几天你必须远离你那几个妖艳的情妇!密切关注远征军和新疆地区敌军的情况,随时上报;亲爱的谢尔盖,还有我们的乌克兰老好人,你们二位指挥我们在德法等国的情报人员严密监视曾纪泽回国的一举一动!说实话诸位,我现在对新疆还没有更大的兴趣,倒是土耳其和南欧的森林、矿产、农田是我们俄罗斯急需的。假如清国在新疆拼死一战,那我们薄弱的哈萨克和吉尔吉斯地区就会出现可怕的危机!我可不想我们勇猛的哥萨克骑兵耗费在那个鬼地方!外交大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在伊犁问题上……恩可以……最后还得您出山,您明白……明白我的最后意思吗?”亚历山大二世仿佛含着一颗苦橄榄。 “臣明白!” 伊万作为一个五等文官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最高规格的御前会议,知道太多秘密对自己这个小官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沙皇陛下没开口,他不敢退下,甚至连衣服也不敢穿,等沙皇说完,众位大臣正要散席,伊万诺维奇忙不迭的穿上裤子,正准备穿衬衣,外交大臣穆沙罗夫发现新大陆似的喊:“停!伊万,停!别动,陛下,臣又有新的发现!快看!” 一声惊呼让所有人又凑过来。“抬胳膊,伊万,哦,吉尔斯伯爵,您怎么把最机密的东西抄在腋窝里了,下次您可注意!” “陛下,这几句汉文揭露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什么?快说!”沙皇急叫。 “是!清国皇帝给曾纪泽还有一个秘密使命,让他递交给俾斯麦一份关于两国结盟的备忘录!这里没有细文,只有标题。陛下,这次我们真的要注意了。假如德国佬……” “啊?!别说了!狡猾无比的黄猴子,你们、你们快去处理朕说得那些事情,朕要歇会儿……难道、难道朕真的老了……还比不上那个十一岁的小孩子?!混蛋!”亚历山大二世头疼欲裂、无力的摆摆手,他害怕,害怕可恶的黄猴子加上德国野蛮人联合在一起对帝国会有更加恐怖的威胁,那会要了俄罗斯的命! “?……”不知是受了凉气还是站得太久,紧张的伊万诺维奇放了个奇臭无比的响屁…… 最近两天有朋友结婚,更新慢,各位抱歉!大大会尽量赶上来!请大家不要吝惜手里的票,大大在此拜谢! 第四十章 借力打力 (十)密使 9 三天后,曾纪泽命几个闲散人留守驻俄使馆,自己带领随从人员乘船离开了圣彼得堡,坐在宽大的别列夫号船舱里悠闲的喝着光绪皇帝从万里之外送御赐的燕窝羹,满面红光地看着皇帝发来的密诏,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作为曾文正公的儿子,维护家族的荣誉和建功立业、治国平天下在他心中是在同一位置的。他并不想坐在父亲的功劳簿安享富贵荣华,努力的学习全部的儒家经典,还自学了英美德法等国的政治、经济、科技、教育等知识。加上遗传曾国藩的智商,使得他诗词歌赋文武之道外国知识无所不通,更为优秀的是他完全继承了父亲性情,不急不躁稳重韬晦,湘军淮军的各位叔辈将领对这个温文儒雅酷似乃父的侄子多有好感。然而国人对外交人才的鄙视偏见和纷繁复杂的朝廷政局、大臣们钩心斗角让他力不从心,因而他一直请求出使外国的差事。所以,唐汉明不仅加其为礼部尚书衔并加为钦差大臣。 唐汉明的计划里,曾纪泽的作用显然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要大。 不几日,曾纪泽便到了德国首都柏林,驻德公使吕祥早已接到了总理衙门发来的上谕,忙不迭的像恭迎亲娘老子似的把这位新任的礼部尚书衔钦命全权大臣接入使馆。刚到使馆门口,闪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长须飘荡胸前。深深一躬道:“参见钦差大臣!” 吕祥正要责怪刚来柏林没几天的老者如此拿大,见了代表皇帝的曾纪泽为何不跪拜,却见曾纪泽大步上前双手握住老者的双臂道:“郭世叔!您、您怎么来了?!不是听说您一直在湖南老家赋闲吗?走,里面说!” 两人还没落座,老者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明黄折本:“上谕:着郭嵩焘升任太常寺卿衔兼任驻德公使,原驻德公使吕祥着即刻回京,另有任用。钦此。” “吕大人,您打点行装吧。”说着不再理会吕祥,径直坐了沙发。 曾纪泽也施礼起身坐了沙发,只剩吕祥惊恼不已的瞪着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吕祥作为同文馆的第一批毕业生和恭亲王奕?的亲信才能在不到三十五岁就做了三品公使,他这类黄口小儿当然不认得大清外交界的鼻祖人物――辅佐过曾国藩、李鸿章两位中兴名臣涉外事务并做过咸丰皇帝南书房御前行走的一等智谋之士,在唐汉明外交计划里他是仅次于曾纪泽的重要人才,只因国人蔑视外交之才,无论好坏一律斥之为“汉奸”,脾气甚大的郭老先生在七年前便弃官不做回乡享清福去了。曾纪泽万没想到十一岁的天子竟然能请他出山! 曾纪泽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 吕祥怏怏退下,郭嵩焘亲自给曾纪泽倒了杯茶,详细询问了俄国情形,曾纪泽略有所思的说:“皇上此计绝妙,我以为朝中诸公万万想不到的,皇上神机妙算,剩下的事就需要世叔帮助了。” “贤侄,你在柏林多歇息几日,我全力帮你!下一步……” 驻德使馆的三楼上,灯亮了整整一夜。 曾纪泽在使馆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独自去拜访了德国首相俾斯麦,谁也不知道他们谈得什么,不过俾斯麦派自己的马车仪仗亲自送曾纪泽回使馆,大队人马在柏林街道上耀武扬威,一时间各国使臣均议论纷纷,谁也想不到德意志帝国的缔造者会对清国的使臣如此礼遇。 接着清国使馆接连两天召开盛大的宴会,招待德国皇室亲贵、政府大臣和各国驻德使臣。在繁华热闹的宴会结束后,曾纪泽又亲自和俾斯麦及德**火巨商合影留念。 之后,德国各家报纸上连篇累牍的全部是关于清国使臣在德国的活动,一些评论家热切的在中德合作上做起了文章,不知名的人士把修改过的清**火订购单交给了报社,各大报纸纷纷转载,容克地主和军火巨商们高兴地像过圣诞节似的,金融界和经济界的人士也大放喜音,这么多的订单能给德意志带来多么可观的利润,能为德国人提供多少个就业机会! 《柏林日报》头版报道并配以曾纪泽的大幅照片:“……这位温文尔雅、真诚守信的清国使者在柏林的一系列行动让我们看到我们有了一位在亚洲可靠的朋友,清国这个远东的大国在历史上跟我国从未有过任何争端,清国的人民勤劳忠厚、文化悠久,对我国一直友好,不像某些欧洲国家那样一直压制日渐强大的德意志,在这批军火的后面我们还可以看到友谊和更大的利益……” 《大德意志报》报道:有些欧洲老牌的所谓绅士国家一直污蔑别国半开化不发达,如德意志、清国,然而他们忘记了这些国家和民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在国际事务中,这些国家起到的作用将会随着国力的增强越来越重要,清国――中华,作为世界文化的发源地之一,他们的历史文化并不比我们任何一个欧洲国家差,我们还在半开化时,清国――那时叫明国,人们的生活水平已经超过了我们。一个强大的清国出现在亚洲符合我们德意志帝国的国家利益,因为历史和现实中,我们从没有任何争端,只有长久的友谊……” 各类报纸和杂志的转载难免会出现错误,这也是19世纪末信息不发达造成的必然失误,克虏伯兵工厂收到的订单被无限夸大,57毫米山炮从300门一直上升到1500门,25毫米全钢速射炮从500门被夸大到2500门,毛瑟步枪甚至达到了惊人的200000枝…… 曾纪泽及清国驻德使馆的一举一动都被源源不断的送回圣彼得堡,这正是唐汉明希望看到的。 这种密切的关系让德国各界对清国的使臣大开方便之门,曾纪泽再接再厉,一方面不断详细访查克虏伯和各家军火厂以及考察军事教育、轻重工业、科技项目,签订单、谈协议,召开记者招待会忙的不亦乐呼。德意志,这个二十年前才刚统一的中欧国家的发展速度和科技工业、国民素质都达到了让世界吃惊的水平,尤其是德国悠久的军事教育制度,曾纪泽深深忧虑和欣喜。忧虑的是大清整体仍然醉生梦死的走向衰亡,喜的是十一岁的皇帝敏锐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万里长空看到这些真实的境况,大清可能还有救。 有救没救那是至尊的事,现在的他还得按皇帝的密诏办一件机密的事。 郭嵩焘留在柏林继续指挥着有声有色的中德友好活动,曾纪泽则借考察教育之名,轻车简从得来到了萨克森州的莱比锡城。 莱比锡大学创立于1409年,是欧洲最古老的大学之一,曾纪泽很不明白也很不理解的是,在莱比锡大学里还有什么重要人才让远在万里之外的皇帝陛下如此瞩目。 莱比锡大学的校长热情接待了几百年来第一位到本校访问的清国高官并随同游览,听说曾纪泽要找人,便派校务主任寻找,不过在几万人的学生中找一个学生无异于大海捞针。 足足等了一天半,曾纪泽等得不耐烦,留下随员继续考察教育工作,自己带了个随从在莱比锡城里逛街,想给皇帝买些有意义的西洋礼物。 旧制只有督抚一级的大臣才有资格给皇帝进贡礼物,然而自乾隆晚年开始好大喜功、骄奢淫逸,便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论官爵大小,所有有职位官员进京陛见皇帝必须呈上礼物,慈禧垂帘听政后更加变本加厉。潜规则造成了大清官员上下齐手打着皇帝的旗号横征暴敛。这也是晚清政局**的一大原因。 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曾纪泽也不能免俗,只是他用的是自己的俸禄而已。 挑选了些鎏金怀表和科技图画,曾纪泽带从人在莱比锡城里开始散步,深秋时节,街道两旁的干净清洁,连树上飘落的红枫叶为这座不大的城市增添了些许静谧的气息,老人们坐在随处可见的啤酒馆门口畅谈的往事,年轻的父母带着儿女在水池边嬉闹,好一片太平景象! 视线一转,路边的一幕吸引了他。一个留着大辫子的年轻矮小的中国人手拿份德文报纸,嘴里念念有词,路边几个德国年轻人指着那人哈哈大笑,满带着轻视。曾纪泽仔细观瞧,原来那人手里的报纸是颠倒的! 希望那些不喜欢本书的读者该骂什么骂什么,大大喜欢你们的直率,但请你们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暴露自己的家教。你们的谩骂就是我创作的源泉!我很尊敬本书所有读者,虽然里面有些很没牙的人。精彩继续!辜鸿铭出场! 再次重申:本书没有同性恋情,所有情节均为故事需要! 第四十一章 借力打力(十一)密使10 曾纪泽哭笑不得的想要上前阻止,这也太可笑了,那个身穿青缎长袍的年轻人再怎么看也不像个穷人或在德国讨生活的苦力,怎么会连报纸都看不懂,还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那人扶了扶金边眼镜,仿佛一点儿没感觉到身边愈来愈多嘲笑的面孔,嘴里念叨的声音越发大了,也的亏他有副好嗓子,不紧不慢的边走边念,等他走近了,略通德文的曾纪泽这才听清,那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字正腔圆的大段背诵《大德意志报》上关于中德友好的评论文章! 那人不经意得朝曾纪泽一望,嘴里的声音没停,反而站在街口不动了,四周的德国人目瞪口呆像傻了一样看着这个异国年轻人不亢不卑的现场表演,等围观的路人很多了,只见小个子把手里本来就拿颠倒的报纸折了折,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扬长而去。 曾纪泽问精通德语的随从翻译:“他读得对吗?” “大人,刚才那人的德文水平远在小人之上!看那人的装束是咱们大清的人,行动何以如此乖方?” “有非常之能必有非常之行!咱们回去看看要找的人德方找到了没有。” 二人回到校长室,校长海因韦德正带着教务处主任满头是汗的翻找着学生档案, “在这,校长,这是清国贵宾要找的那人的资料,我看看,他住在留学生宿舍甲区。我马上叫他来!” “快去,哦,曾大人,您回来了?请坐,尝尝我泡得咖啡。您找的清国留学生已经找到了,不过那人的出生地是马来亚,所以耽误些时间。” 曾纪泽跟校长闲聊了一会儿,敲门声响,一推门,教务主任带着个小个子走了进来。 “是你?!”曾纪泽问, “留学生辜汤生,拜见曾大人!”进来的正是刚才曾纪泽遇见的在莱比锡大街上倒拿报纸,背诵新闻的那位年轻人! “你是辜鸿铭?”曾纪泽有些欣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小人辜鸿铭、字汤生。马来亚生人,光绪四年来莱比锡大学就读,不知大人找小人何事”辜鸿铭依然那副不亢不卑的样子,如一棵矮松般屹立当场。 “你随我来!”曾纪泽脸色突变,严肃的穿过人群带着辜鸿铭走到外间,进了间空屋。曾纪泽抽出封黄绫折子宣读:“辜鸿铭听旨:着留德学生辜鸿铭加六品衔即刻随钦差大臣曾纪泽回京陛见,朕另有任用。钦此。” 当即不知所措的辜鸿铭愣在当场,“怎么,你还不谢恩?”曾纪泽有些得意 辜鸿铭猛地一激灵:“臣,叩谢天恩!可、可臣还没毕业呢……” 从此,等了10多年报国无门身怀异能的辜鸿铭,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白日梦似的被神秘莫测未卜先知的因素推上了一条鱼跃龙门、鹤翔九天的青云之路。 回国路上,曾纪泽考察了辜鸿铭的才学,惊异的发现皇帝不惜从德国选定的人原来是个奇才!外表看这个辜鸿铭貌不惊人、身材矮小、举止怪异,然他不仅精通英文、法文、德文、拉丁文、希腊文、马来文等9种语言,还通晓文学、儒学、法学、工学与土木等文、理各科,学贯中西、言语敏捷,与一般留学外洋的国人崇洋媚外不同,在西风东渐的时代,他却大力提倡尊奉中华文化,目睹外国列强侵略中华,辜鸿铭更加坚定了那颗忠于祖国、维护中华的强烈的民族自尊心。 “皇上圣明!”曾纪泽在心理涌上一股对这位十一岁陌生天子的敬畏。 太平洋的季节风暴不知怎的今年来了几次,平时秋日里已经结束的风暴在初冬依旧侵袭着面积只有3500平方公里的琉球诸岛。白日里几十层楼高的风浪滔天,到了晚上海面中鬼哭狼嚎的像开了锅。西侧的中国东海倒是风平浪静,来来往往运送货物、粮食的船只只有躲在琉球王城附近的避风港里,不敢露头。 琉球的王城首里和王宫都是唐朝宫廷样式的建筑,使人还能感到大唐遗风。所有的宫殿为避讳北京紫禁城天子的正南正北方向全都坐东朝西,此时,在一阵急似一阵的暴风骤雨里,整个内廷除了右掖门里的御殿所,满目漆黑,黑幽幽的阁道连接的四处宫苑被空中猛然来临的一道道霹雳映的晦暗莫名,任谁到此都以为自己进了枉死城。 御殿所里错金银灯架子上的红烛被凄厉的狂风吹得凄凄惨惨,琉球国第二尚氏王朝第十九代国王尚泰惶惶不安的坐在王座下面的台阶上,满脸是泪得看着堆在玉案上的金玉珍宝、瓷器书画、绫罗绸缎和一卷卷大清皇帝颁发的上谕。 无语对东风。 “殿下,这是大清天子发下的第六道敕谕了。上面说天朝什么时候发兵没有?” 见尚泰失神落魄的无话,他的堂弟、琉球国相尚真给四王子尚顺使了个眼色,尚顺小心拿过敕谕跟尚真凑到灯下仔细观瞧,许久,尚真长叹一声:“殿下,我琉球无望了,天朝、天朝真的坐视不救了!臣有罪!”抱着国王的双腿大放了悲声。 只有十八岁的尚顺瞪大了眼:“父王,叔父,大哥在北京还没来信呢,儿子看天朝对我并非要坐视不管。您瞧!” 尚真扶着尚泰站起身,尚顺言道:“上几次大哥来信,说大清皇帝对他和紫巾官黄初恩荣深厚,连日常的饮食用度都是从大内发给!帝师李鸿藻师傅也是三日一见,并没有任何怠慢,我们在福州的琉球馆的官员也报称,闽浙总督何如璋大人对待琉球商人、官民一概照常,也没有异动;就连大清皇帝传谕每次不都比往日赏赐了更多的金银珍宝?” 尚泰被儿子说得一愣一愣:“是啊,那为什么天朝不发援兵,坐视日本兵驻扎?” “那是您和叔父见事不明。您瞧这句:……琉球毕竟非大清领土,朕每令总理衙门交涉,日本屡屡托词狡辩。然琉球世称恭顺、世为天朝外藩之首,如一概任由日本肆意妄为,不仅琉球不保、亦失天朝体面。惟王克勤稳重,虽有日人盘踞万不可随意移动,侯朕旨意。若天下一统,华夏方隆,日本绝不敢越洋胡为!如卿稍有差池,琉球宗嗣绝灭之日即日而到!望卿三思、三思。特谕。” “这能看出什么?”国相尚真焦急的问。 “拿出那五道敕谕对比,如果儿臣没有记错,这句‘天下一统,华夏方隆’在那五道诏书里都有出现。” 二人急急翻开看,果然有那句话。 “儿子,你的意思是?” “儿臣大胆猜测,父王,大清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只是我等一直没有参破而已,我琉球跟大清再亲近也是外藩,我土地人民并非大清领有,名不正则言不顺,出不出兵也就是皇帝陛下一句话,大清所以不出兵也正因如此,儿子想,假如……假如我琉球……”下面的话尚顺没敢出口。 “你是说大清皇帝让我们纳地称臣?!把所有土地人民献给、献给大清?!”恍然大悟的尚泰惊叫道。 “轰隆隆!”一道霹雳划过夜空,照亮了御殿所,尚泰惨白的脸哆嗦着手,诏书像吐着红芯子的毒蛇,随手一甩,砸到了尚顺脸上。 “不,我们、我们琉球传国十九代,难道就、就葬送在我的手里?!国相,你看还有什么好办法?” 尚真长长嘘了口气,“殿下,恕臣直言,我琉球已然到了生死关头,俗语说,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全取其重!自明嘉靖年间,我们一直向大明和萨摩藩称臣纳贡,已历二百年。今日本统一、大清在侧,我国如再犹豫不决,必亡于其一!我国语言、文字、衣食、文物、武备、建筑无不仿造于中华,我民族与华夏实为同种源流。归附大清,那不是亡国,是水流归大海!认祖归宗的荣幸!今后我国要比朝鲜、安南、暹罗诸国更为高贵。如亡于日本,不仅为世界列强耻笑,就是大清也不会放过我国!大清虽国是日弱,毕竟是东亚第一大国,臣听说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正在扩建北洋海军,诚可畏也!日本再强,也不过领有四岛,孰重孰轻,孰优孰劣,请殿下裁定!” 尚泰无言以对,殿外电闪一个接一个、照的大地白昼一般,四周雷电风雨搅得周天混沌一片。瓢泼大雨打在他的心里,冷的他激灵灵打了几个寒战! “为什么?为什么!前有野狼、后有猛虎。我、让我好好想想、想想……” 子夜时分,风雨渐小,尚顺的轿子刚到府门口。旁边闪出个身穿雨衣的黑影:“禀报王子!小人刚从闽浙总督何大人那回来,何大人让小人带回大清皇……” “闭嘴!进府说!”紧张的四处看看,尚顺拉着黑影急匆匆进了府邸。 首里另一条大街上,是国相尚真的住所,一大溜车队进了后门。“国相大人,这是北京送来的,一共五万两,全是内务府的京锭,上边说了,要是您……”国相府的管家神秘兮兮, “你再替我去趟北京,千万别让大王子他们看见!直接去内务府见毓大人!就说主上正在考虑,我会尽力周旋,不几日就有消息……” 山雨又来,首里城被笼罩在一片黑雾中…… 这几天更新慢,大家莫怪。因为工作原因,大大向大家道歉,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各位读者!精彩继续! 出兵琉球! 第四十二章 借力打力(十二)密使11 马尾自宋代以来既是闽东的一处重要港口,位于福州东南闽江与乌龙江的汇合处,离入海口大约六十里地,是福州的外港和福建水陆交通门户。更是福建水师基地、马尾造船厂和福建船政学堂所在地,平日里在此进出的渔船、商船、军舰络绎不绝,自鸦片战争后,大清门户开放,岸上车斗载量的东、西洋各类洋货、两广的各种茶叶、绸缎、药品土产也由此北上,整个马尾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是个远近闻名热闹的所在。 琉球国王尚泰第七道奏章到达福州准备北上的那天,马尾码头毫无征兆的戒严了,四周站满了弓上弦、刀出鞘的闽浙总督府的戈什哈(亲兵),一乘八人抬的绿呢大轿过晌时分筛着大锣到了马尾港的码头,前面卤簿仪仗举着半人高的蓝底镶黄虎头脾,一块牌上写着:进士及第钦命总督闽浙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何,另一块写着:钦命总理福州船政大臣。大轿在码头岸边缓缓落下,轿身一倾,从里面呵着腰钻出位身材瘦长、面色白嫩的中年官员,他头戴大红顶戴的官帽,身穿九蟒五爪官袍,外边罩着仙鹤补子,项下一挂蜜蜡朝珠。两道稍稍剔起的浓眉和一双晶莹生光的丹凤眼,告诉人们他已正当盛年。这个四十多岁的官员闲适的在码头边上散着步,不时掏出怀表看看,似乎在等着什么重要的客人。 约莫小半个时辰,远处的海面渐渐驶近一艘华丽的游艇,岸边搭起一架宽大的木板桥直通游艇,这时,只听岸上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靠在远处看热闹的有经验老人们告诉儿孙,这是迎接钦差大臣才用的曲子,平时哪怕是王爷贝勒也断然不能用。 船舱里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位也是大红顶子、仙鹤补服,官帽后边还缀着一根翠森森的单眼孔雀翎子,后面跟的人都是师爷模样,还有一人身材矮小,穿着紫色的长袍马褂,头上却煞是显眼的戴了顶巴拿马草帽。先到的大人赶忙向为首那人打千儿跪拜又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四周围看热闹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哎,老哥,前头来的是咱们的何总督吧,怎么还给后头那位行大礼啊,不都是红顶子嘛!” “是啊,那人看着还不如咱们何总督年纪大,帽子后头还插着根野鸡毛这是啥规矩?” 有个戴眼镜塾师模样的花白胡子老者嘿嘿笑了几声卖弄道:“你们有所不知,从官位上看咱们何总督和那位大人都是一品大员,可诸位你们再瞧,那位帽子后面缀着的可是孔雀翎子!别说咱们何总督,就是等闲的六部尚书也没有呢!那是万岁爷特赐给精忠为国、有大功于社稷的大人们的!”老学究摇头晃脑的解释着,众人这才“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你们知道那位大人是谁?说出来可了不得!那是曾纪泽大人,他父亲就是再造大清的中兴名臣曾文正公曾大人啊,他可是世袭罔替的一等侯爷!人家别说是红顶子,就是蓝顶子,咱们的何总督也得跪拜,大家伙儿往后站站。慢慢看!” 可是还没等众人看仔细,曾纪泽拉着闽浙总督何如璋的手一起上了八抬大轿,一众总督府的人车如流水马如龙,立时消逝在平整的官道上。 晚傍晌儿的福州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城郭附近翠色如烟、含韵如滴的山峦树木集合着城内星星点点橘黄、绯红的灯火和嬉笑的人群声柔和而又安逸的呈现在人们眼前,老远看,像一副真实的清明上河图 坐落在集贤里的闽浙总督府并不华丽,只比富商大贾人家的府邸略大了一些,因为大清九大总督里除了排在末尾的云贵总督,倒数第二的就是闽浙总督了。然而华洋杂处的浙江、福建与直隶、山东相比更是个让人头疼的地方,没有个明白人在这儿更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乱。 幸运的是,何如璋是个称职的总督。 吃罢了便饭,曾纪泽略事休息,就叫来了何如璋。何如璋换了便服一人进了上房,见灯下曾纪泽也是一身青丝长袍?着鞋坐在上座,东边的红木镶螺钿椅上坐着那位举止怪异的矮个子年轻人。两人正谈得火热。 何如璋刚要行礼,曾纪泽起身相迎,微笑着说:“世兄,咱们还讲那么些规矩?您当年随家父读书时我天天跟在您后头让您给我买糖葫芦吃呢!快坐!哦,这是德国留学生辜鸿铭,皇上御赐六品顶戴,现在跟着我处理些杂事。” 辜鸿铭起身轻轻作揖就坐下了。 何如璋温和的一笑:“坐,世兄说的是,多少年就这么过去了,那时节的事好像就在昨天一样,有时候一睁眼,老师好像还在那背着手讲学似的,哎!不说这个了。”何如璋压低了声音“您既然绕道福州,必然也接到万岁爷的密诏了,皇上的意思最近要解决琉球,我想……” 温馨的灯光下,心思缜密的何如璋看了辜鸿铭一眼,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辜鸿铭显然意识到了,有些不满的站起身告退,被曾纪泽制止:“汤生不是外人,是皇上特旨从德国召回来的,虽然上谕里没写,我看皇上的意思要让汤生参赞外交事务。汤生,我和何大人是世交,现在皇上有旨意让我等处理好琉球一事,你也帮着想想。” 何如璋转念一想,现在身边就坐着个钦差大臣,就是万一有事曾纪泽跟自己一起担当,再说毕竟自己和曾纪泽一向交好,也有些抱歉的一抱拳“汤生贤弟,你莫怪,我也是奉了皇上的密诏,千万不敢外传的,既然?刚大人说了,你坐在这一起参赞参赞。” 辜鸿铭是个直性子的人,见两省总督都这样说,心里的疙瘩立刻烟消云散“不敢,大人说得才是正理!” 何如璋起身吩咐外面:“传令:叫浙江提督吴长庆在偏房等候,你们四十人在这四周看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军法从事!去吧!” 门外一阵铿锵的佩刀、跑步声响,曾纪泽佩服这位总督的同时心里夹着一丝不安:“琉球现在到底如何了?” “世兄有所不知,皇上的意思,不论在福州还是北京,善待琉球使臣,日本现有八百名武装警察驻扎琉球,琉球王尚泰前后上了六道加急奏表,要我朝出兵,可皇上绝口不提,原因就是要琉球王主动上表将琉球土地人民呈献给天朝,从此,琉球三十六岛就成了我大清领土!如果今后我与日本真的发生战事,呵呵,我只要在琉球驻一只偏师足以威胁其后方,日本必然不敢大举出兵。皇上真是圣心远虑!” “世兄所言甚是!你道我这次放弃和谈,去德国订购军火回国为何?这正是皇上的密旨指示!皇上说此事可以说给世兄你听。一开始我都不解,后来仔细一琢磨,皇上真真是乾坤机断睿智天纵!你想:此次琉球事件的根源就是俄罗斯和我大清由于西域新疆的矛盾,日本蕞尔小邦妄图趁火打劫,所以他们只派了武装警察,原以为我们一旦屈服于俄国人他们立即侵夺琉球,成则收功,败则无伤,何其诡诈!皇上洞悉其谋,指示我尽快跟俄国人达成协议,然而俄国人的狼子野心也不可小视,因此才用了一招敲山震虎,故意要取消谈判,把去德国订购军火的秘密使命泄露给俄国人,俄国国内最近也不太平,这种消息也惊惊他们的心,让此次新疆谈判的主动权转归我国。呵呵,俄国沙皇不是笨人,我在德国他们派了多少密探前去我都一清二楚,皇上说了,慢慢等,最近俄国就有消息,到时候我们就好讨价还价了。再者,日本是狐假虎威,老虎一退,它这只狐狸还能独挡我国?皇上此计不仅能让新疆安然无恙,还能逼退日本又能让琉球归附,哎,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办了这么些年洋务,真没见过如此智谋!一举三得,加上你说得那条,是一举四得啊。看来我大清有救了!” 窗外的秋雨伴着略带咸涩的西风让空气里的湿气加大,何如璋激动的站起身打开窗子,深深吸了口凉爽的气,作为汉臣和曾国藩的得意门生,他从不相信大清能什么万年不朽、永世长存,可华夏民族绝对能够亿万年矗立东方!满清国事艰危,苦了天下百姓,再出一位天子骄子能统驭万方、安邦定国诚然是汉人的不幸,然而换个角度想想,一个安定繁荣的环境对百姓何尝不是大幸! 一种复杂矛盾的冲动在他心里一拱一拱,片刻才恢复了平静。 “?刚世兄,这段时间我们得把琉球这事妥善处理,下一步新疆问题才好处理,皇上决定一旦琉球上表归附,立即派兵进驻!皇上已密令淮军老将、浙江提督吴长庆听我调遣,让我听您调遣,您看,这是琉球王尚泰上奏的第七道奏表。” 一直沉默的辜鸿铭知道自己不便插话,起身举着一根白铜蜡台凑上前,曾纪泽喝了口茶,点点头说:“调遣不敢,咱们兄弟通力合作吧!这表文是上奏给万岁的,我们看使得吗?” “使得,这是皇上在密诏里允许的,皇上说了,他在北京只是指示大概方略,一切具体布置由我们负责。” “恩,那你我二人的责任就更加重大了!” 抱歉,上面的发错了,请大家原谅! 第四十三章 借力打力(十三)敲山震虎1 何如璋拿出一个檀木镶金锁页封固甚严的匣子,撬开火漆,曾纪泽帮着一起撕开封条打开,里面特制的泥金粉色金行龙奏表纸是皇帝特赐给外藩王公上奏表文用的,还带着淡淡的说不清的香味儿。 小心展开,何如璋边看边说:“琉球内部也早就乱了,皇上指示琉球归附后,可以让素有野心的四王子尚顺取代大王子尚典继承琉球王位,所以我这边关于琉球的情况都是尚顺传来的。哦,这是圣上用一顶王冠来离间尚氏的计谋。还有,听说皇上让内务府新进的武备院卿发内帑暗地赏赐琉球国相尚真大量金银,也是在琉球内部布置眼线,加重我们的砝码。你看,尚泰等不及了!” 曾纪泽稳重的点点头:“皇上用计真是出人意料!”表文上一色工整的端楷写的是 小臣琉球王尚泰泣血叩陈:小邦自祖宗起便侍奉天朝、十九代忝为藩属、世守臣节,从不敢有一日懈怠。今日人催逼甚急,我琉球实难保全,如天朝再不据理处置,小邦数百年之基业必将毁于一旦!近日蒙圣上天恩屡次颁赐内府御用之物,小臣不胜惶恐之至!如蒙大皇帝陛下不弃,臣愿将小邦三十六岛所有版籍土地人民献于圣上阙下,举国归附天朝!唯愿圣上大振天威,念我琉球百余年恭顺之情,与天朝同种同根之义,保全琉球百姓安宁。如此,小臣结草衔环无以为报,只愿为大梁一布衣,生生世世侍奉于圣上左右,伏请大皇帝陛下圣裁!小臣尚泰诚惶诚恐泣血上奏。” 不知是琉球哪位留学大清翰林院的学生的手笔,这道上表写得一腔血一行泪,字字锥心。看得众人也是一脸凝重。放佛感觉着末日王朝濒临灭亡的切肤之痛。 “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如璋兄,这道奏表正是皇上最想看到的,要赶紧派飞骑送往京师!这就是我们出兵的信号。有了它,我朝救援琉球就名正言顺了。” “恩,我也是这个意思。来人,叫我的戈什哈来!”何如璋稍带兴奋得喊,辜鸿铭则若有所思的帮他一起将奏章重新装进密匣封固,外面用明黄绸包好。 一个高壮的亲兵大插手打千儿:“卑职在!” “你骑快马在八日内一定要把此物送到京师,直接到内奏事处呈递,不得有误!路上换马不换人。记着,如有差池,提头来见!” “喳!” “传浙江提督吴长庆”曾纪泽也坐回太师椅,事不宜迟,何如璋既然已经奉圣谕备战,自己在福州坐镇,琉球表文一旦到京,天子必然决定出兵。小时候跟父亲在军营里的经历让他有些跃跃欲试。连辜鸿铭也看出了曾纪泽的紧张和兴奋,不由得有些担心道:“大人,学生有下情回禀。” “哦?汤生,你说?”曾纪泽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捏着盖碗定了定神。 “学生是想……”辜鸿铭刚开口,门一开,随着湿润的凉风大踏步进来一人,中等身材、大脑袋、大环眼、连鬓角络腮胡子大踏步走到曾纪泽面前打千儿又跪下:“臣浙江提督吴长庆恭请皇上圣安!” “圣躬安!”曾纪泽面南而立,严肃的代皇帝受完礼,连忙一把拽起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吴长庆:“世叔,您一向安好?请坐!” 吴长庆口称不敢,谨慎的给何如璋也行了礼,坐了辜鸿铭对面。 淮军宿将吴长庆是个老军务,淮军又是湘军演化而来,所以作为湘军元首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跟哪位湘、淮军的老将军都能牵瓜连枝的攀上亲缘,这个吴长庆年轻时跟着父亲吴廷香办团练剿杀太平军,后来吴廷香兵败被杀,吴长庆投奔曾国藩做了都司,因为读过书是拔贡出身,又得了曾国藩的几次明保,李鸿章上海创建淮军,曾国藩顺水推舟的将同是安徽人的吴长庆推荐给李鸿章。吴长庆为人谨饬又作战英勇、多谋善断,加上是李鸿章的老乡,官位便扶摇直上,做了浙江提督统领八营淮军精锐驻守浙江沿海,追根溯源,曾纪泽当然是吴长庆的世侄。 国人无所不在蜘蛛网般的关系学是成就大事的必然因素。唐汉明之所以指派吴长庆和何如璋听曾纪泽的调遣正是敏锐的觉察到了这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复杂关系。 “吴世叔,您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禀钦差大人,皇上的密旨标下接到了,为保万全,皇上还让贵叔两江总督曾国荃大人从北京下令着两江总督府的600亲兵秘密来闽,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标下亲自在八营淮军里挑选了1200人,也都是一个个精装的战士。大人,如此大事可成!请问大人,咱们何时出兵?” 近二十年没动过兵马了,原来的湘、淮老将早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娇妻美妾的享清福去了,吴长庆可是个闲不住的人,早在半月前接到皇帝的密旨,他就摩拳擦掌的恨不能长翅膀似的飞到琉球,跟小鬼子干一仗!,然而密旨里的意思让他隐约觉得天子派兵不是为了作战,而是另有他图,作为下级又不能问的太多,后来知道自己要听曾纪泽、何如璋的调遣,不由得大喜,何如璋是个办实事的人不必说,想那曾纪泽可是自己老上司的大公子,老上司曾国藩对自己可是有再造之恩,这回憋足了劲也得辅佐曾纪泽完成此功,以报曾公。 “吴大人,要知此次出兵万不可泄露分毫,皇上的意思是,一、你带兵潜入琉球后,首先要占据琉球王宫,将琉球王尚泰和王室成员控制在我军手里,名为保护,实为软禁。二、如日军抢夺尚泰或对我开火,你要下狠手,全部歼灭!三、将尚泰和琉球王室全部安全带回福州。这副重担就交给你了,吴大人,皇上对你期望很深啊。”何如璋说完看着曾纪泽。 曾纪泽稳重的点点头:“世叔,你到琉球后一定要稳定民心,严肃军纪。这样琉球收归我朝后,民政才好处理。还有,就是要把皇上下达接收琉球的诏书贴遍琉球三十六岛,要广为人知,总之,千万不能引起民变和暴乱!” “标下记住了,标下愿立军令状!”吴长庆跪倒大声喊。 “那倒不用,世叔,皇上都相信您,何况我等,您努力为之!” “大人,咱们何时出兵?”吴长庆问。 “等尚泰的第七道奏表到京,皇上谕旨回复咱们立即出兵,您这几天定要约束好士卒、何大人准备好粮饷。”曾纪泽发现辜鸿铭好像有话说,“汤生,你刚才还没说有什么事呢?” “曾大人,何大人,您二位确定要这么办?”辜鸿铭有些无所谓的问。 “是啊,这样已经很妥善了。你还有什么想法?”曾纪泽有些奇怪。 “恩,恕汤生直言,如此办理,此事不仅不成,二位大人连着吴大人都要因失职误国被皇上锁拿进京问罪!!” 一时间,不知是被辜鸿铭危言耸听的言语吓着了还是有些走神,三人都没反应。 第四十四章 借力打力(十四) 敲山震狐2 “什么?!你……”何如璋显然愤怒了。 “你小子是哪钻出来的?敢如此放肆!”吴长庆攥紧了拳头,面带怒容。 倒是一直在静静听着颇有涵养的曾纪泽毫无介意,站起身在青砖地面上转了几步,猛一回头,面色阴沉得问:“请汤生直言,不要有顾虑。”吴长庆看着灯影下曾纪泽的身影,真颇似曾国藩当年在大营里行军布阵时深沉的形态。 辜鸿铭站起来给三人作揖,侃侃而谈:“列位大人,鸿铭方才细细听了,皇上的计谋自是高屋建瓴、算无遗策,然列位请想:福州离北京几千里,走旱路就是八百里加急最快也要六七天,皇上就是当天批复,回来还得六七天!这就是半个月。日本人在京城难保没有密探,一旦消息泄露,日本公使一个电报传回本土,咱们还在等回信他们先就有了准备!日本的萨摩藩离琉球坐海船旦夕可至,他们抢先修筑工事、劫走琉球王。等我军去了还没登岸可能就会全军覆没!大人,学生虽不懂军事但也知道兵贵神速,您想,皇上虽尚在冲泠就如此英明,花了这么大心思操办这事,咱们办砸了,依着皇上的意思会轻饶咱们?咱说朝廷里那些守旧派的大臣光用吐沫星子就会要了几位大人的命!” “什么?!”吴长庆看着矮个子的年轻人眼中波光流动这才感到这人很不简单。 “汤生大才!咱们奉的都是不能公开的密旨,那些大人们到时只要给咱们按上一个失职操切、轻起战端的罪名,咱们就成了千古罪人!”曾纪泽不住的捻着手里的一枚白玉烟壶,望着窗外的夜色迷离。何如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不由对眼前的矮个子青年另眼相看。 “汤生,你说我们应当怎么做?”曾纪泽竟亲自执壶给辜鸿铭斟满杯中茶。 “学生不敢!”辜鸿铭欠了欠身,更显得神采飞扬:“曾大人,其实这件事并不难。只是看您的胆量如何!” “哦?说,我自幼跟着家父久经战阵,后来又经常跟各国列强在谈判桌上折冲樽俎,也没什么怕得。说!” “是,既然方才琉球王尚泰的奏表我们已经看了,皇上肯定会批准琉球归附,吴大人的兵马也已备好,为防止日久生变,大人可以立即下令出兵琉球!福州开港以来也有外国领事馆,只要琉球一拿下,尚泰及王室成员一到福州,我们立即通知各国领事馆或是召开领事馆记者招待会,把情况通告世界各国,造成既成事实,如此方保无虞!” “啊,可皇上毕竟没有明诏,你的意思是……” “对,矫诏!由我来写。” “什么??!!矫……诏……”何如璋从椅子上噌的蹦起来。 雨滴轻轻打在窗棂边,屋檐下被微风吹拂的风铃叮叮当当像是打响了屋里每个人的心脏。死一般的沉默。 矫诏,是臣下假冒或者擅自以皇帝的名义发布国家最高命令。说白了,就是假传圣旨!在那种“朕即国家”的年代,这种行为就是谋反!清代的皇权极端**,就是到了清末,只要谁沾上了这个词,谁就是十恶不赦! 十恶不赦头几条就是:谋反、谋叛、谋大逆。刑罚只有一种:本人凌迟处死、诛灭九族!只有历史上那些企图改朝换代的乱臣贼子才做过这种事,辜鸿铭的办法也太耸人听闻了! “汤生,这、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如果这样做了,咱们几人可就……我得想想。”曾纪泽忧虑的看了何如璋一眼。 外面的风雨声止住了,大街上传来一阵阵梆子声。 午夜一点。 喝了一碗又一碗苦涩的酽茶,不知道是兴奋还是从没有过的恐惧,琉球事件如若成功皇帝还能不提此事,如果…… “大人,咱们就这样办吧,出了事标下承当!”吴长庆是个直性子,看不惯这么犹犹豫豫的品行,可他哪里想得到,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失误,在座的几人脑袋都的搬家! 不知父亲遇没遇到这种事故,哎,就算拼了。 “听令!着辜鸿铭立即以朝廷的名义誊写一份明发上谕,大概意思就是圣上诏准琉球归附并抚慰琉球百姓;何世兄,你负责我军赴琉球后的军火、海船、粮饷后援事宜;吴世叔,你即刻回营点兵,等诏书拟好,粮饷充足,明晚子时初刻,乘船出海!我是钦差全权大臣,出了事我顶着!可一旦中间出了差错,我也顾不得什么情面不情面,世交不世交了,一律军法从事!世兄、世叔、汤生,就靠咱们一起尽力了!”曾纪泽心一横,下达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后果如何的命令。为了国家,为了家族和父亲创下的荣誉,这位一等侯爵做出了他一生中最正确也是最担心的决定。 “喳!我等跟大人一起担当!”众人听令,庄重的开始各自工作去了。屋里只剩下曾纪泽背着手看辜鸿铭在宣纸上打着诏书草稿。 曾纪泽微微发抖的手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第二天夜里子时,马尾码头一片森严,身穿黑衣的士兵在夜色里显得肃穆无比,近海几十艘大行木船和福建水师的兵舰挤满海岸,没有任何声音和对话,吴长庆一身戎装佩剑挺立在一块临时搭起的木台上,眉头紧锁的他看看怀表,果断一挥手,旁边的亲兵手执两蘸通红的纸灯笼轻轻挥舞,带队的管带一见,带着士兵整齐的迈步上船的上船、搬军火的搬军火,连战马都嘴里衔草、蹄子包步。一众人等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全部上船, 不远处的小山丘上,辜鸿铭扶着曾纪泽跟何如璋并肩看着一艘艘舰船驶离岸边,渐渐消失于墨色浓重的远方。 第四十五章 借力打力(十五)敲山震狐3 忘了是哪位中外圣贤说过一句经典名言:“日本人像富士山,远看优美典雅,近观则粗鄙不堪!”这与李中堂的评价:日本菊花与剑堪称双宝,何其相似。 都是极端中的极端。 隆冬将至,东京早已被皑皑大雪覆盖,永田町附近的山王旅馆旁有个面积不大却幽雅小巧的别墅,园中几枝红梅临冬怒放,雪地上一人手提水桶,从院子里的井口提出一桶桶冰冷的井水倾倒在身上,灰色的毛巾上下翻飞使劲揉搓着。屋檐下一人穿着宽大的和服,只有154公分高的他犹如披着大斗篷的侏儒,嘴里叼着跟大雪茄吸着,不过这人的嘴实在有些小,粗大的雪茄像跟红萝卜似的卡的他口水直流。 “伊藤君,进来喝一杯吧,我都来了快一个钟头了,还带了你最喜欢的大米酒,快来尝尝!” “你先喝着,我还有两桶水没浇呢!琉球的事快成功了,到时候天皇陛下会赐给我们宫中御酒,哦,那味道可是世间所无啊!”说着又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嘴里嘶嘶的忍耐着彻骨的寒冷、同时享受着全身涌上的一丝莫名快感。 39岁的参议、内务卿伊藤博文和44岁的参议、外务卿井上馨不仅是明治维新的元勋,还都位列“长州五杰”,中下级武士出身的他们和高山晋作、西乡隆盛、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等大批维新志士满怀强国之愿、报国之志,像照亮日本沉沉夜空的流星一样利用毫无权势的朝廷和只有空名的天皇经过二十多年的卧薪尝胆、艰辛努力,使日本从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变成了足以在亚洲称得上“强大”的国家。 当年抱成团的维新志士们经历了重重磨难和内部复杂的政治斗争、争权夺利、尔虞我诈难以启齿的黑幕后,风流云散、盛况不再。西乡隆盛因不满维新朝廷“废藩置县”和否决“征韩论”的政策退出政府,亲自发动西南战争力战不敌兵败自尽;木户孝允为西南战争搅乱国计民生焦急而死,大久保利通则被支持“征韩论”的武士暗杀于东京。 维新三杰死于非命的同时成就了伊藤博文、山县有朋、井上馨等人。刚到中年他们便一个个升了高官,摇身一变成了佐命元勋,日本最耀眼的几颗政治明星,虽然嘴上说是天皇的恩典,可他们心里实在不能不感谢一大堆老前辈们的早亡。 伊藤博文以他绝顶的聪明和老辣的政治手腕及八面玲珑的交际能力不仅击倒了一个又一个对手,还把天皇陛下哄成了他的知己,“尊天子以令诸侯”这句中国人的名言被他改了一个字就淋漓尽致的运用到了政治活动当中,虽然他一向不太看得起西邻的大国。 在明面上的太政大臣三条实美和右大臣岩仓具视被架空后,书呆子气甚浓的土佐藩的板垣退助和肥前藩的大隈重信因为继续叫嚣“征韩论”和不合时宜的提出早开国会、建立民党的政策,被伊藤等人狠狠奏了一本,明治天皇刚刚享受到集权君主的富贵尊荣和君临天下的赫赫权势便被二人的政策搅乱了心情,一怒之下将二人踢出了政府。从1871年新成立的中央政府至此成了长州藩伊藤、山县等人的天下。 日本四岛狭小贫瘠的土地当然满足不了重归大位的明治天皇和那些雄心万丈的元勋权贵们的占有欲,西南战争结束稍稍稳定国内之后,狡猾的伊藤博文敏锐的目光盯上了西邻的大清国。 老辈人说,狗改不了吃屎!狼崽子长大了一定吃人!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大清还没瘦死,面积只有三十七万平方公里的“大日本帝国”胃口再大也吃不下雄踞亚洲2000年之久的华夏之邦。然而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日本自有日本的道。 既然吞不下中华这只大象,那就先拿琉球、朝鲜等小国开刀祭旗! 不过日本人的心术大都像他们的个头那么高,利用国际形势达到他们的利益,不惜狐假虎威、借刀杀人、趁虚而入是伊藤博文的座右铭。 越简单的东西越实用,比如他们的菊花与贱。 正是这类思想作祟,伊藤博文紧紧抓住了中俄新疆矛盾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准备把琉球群岛这座战略要地装入口袋,远可威胁中华的闽浙几省,近可窥视宝岛台湾。一旦清国在新疆问题上屈服于俄罗斯,日本便会紧接着赶上前喝点残汤吃些剩饭。天皇许可了这桩非常合算的“大买卖”,统治阶层内部却发生了意外。 作为掌管全国警政大权的内务卿,伊藤博文和好朋友外务卿、井上馨都主张采用“和平”手段,只派遣武装警察直接威胁琉球王尚泰使其就范,因为虽然琉球王的禁卫亲兵作战无敌,但数量实在太少,只有不到120人。如此做对内不用花太多的粮饷,对日本国民好交代;对外可以尽量避免引起欧美各国的不满,至于清国,那个被中年妇女和未成年儿童统治的国家,有个俄国就够受了,还能管得了琉球?可笑。 但同是长州藩出身的另一位巨头――山县有朋(他的头确实很大)这个青云直上的禁卫军都督兼参谋本部长凶悍专横,军队里的中下级将校多半是他的门生故吏。山县友朋听说要拿琉球开刀,非得拉着陆军卿西乡从道中将和不爱生事的海军卿川村纯义中将准备大举出兵直接占领琉球威胁台湾。伊藤和山县为此弄了个满拧,伊藤博文在军队里的影响和山县有朋在政府里的势力都是小蚂蚁娶大象――没那个力量。旗鼓相当的二人连太政大臣三条实美和了半天稀泥也没能解开两人矛盾,最后还是年轻的天皇裁定用伊藤的方案,山县有朋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一直厉兵秣马蹲在暗地里准备出击。 伊藤博文当然了解山县的为人,他冷静的表面下心里也在打鼓,假如琉球事件没解决好,不但天皇会对自己大失所望,更为严重的是自己那个彪悍的老乡就能抓住把柄,将自己踢出朝廷!这种担心就是对老朋友井上馨也不敢说,只有在大冷天练习自己的绝活――洗冷水澡! 擦干了身上的冷水,伊藤博文换了身宽大厚重的深紫色和服,拿起一年到头不离手的乌木大烟斗,井上馨给他划火点燃,两位老友盘腿相对而坐,中间小炭炉子上温着的米酒香气让人有些飘飘欲醉。 “伊藤君,知道我今天为何拜访?先看看这个。”狠吸了一口雪茄,面色有些忧虑的井上馨拿出几分报纸递给伊藤博文。 “哦,老朋友,我说你这位优秀的外交家怎么这样有空闲?原来还带着宝贝呢!”伊藤博文拿起报纸刚看了一眼就呆住了,不相信似的哗啦啦片刻翻完了几分报纸:“井上君,这是哪来的小道消息?!”啪的一声,那叠报纸被扔到了井上馨面前。 “这是今天上午刚出来的报道,《东京日日新闻》、《大东日报》、《明治日报》上头条都是。喏,这儿:俄皇亚历山大二世发布诏令,令俄国外交部照会清国总理衙门,俄国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邀请清国皇帝派遣重臣赴俄重新开始关于新疆问题的谈判,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俄皇已命令驻扎伊犁俄军退出伊犁地区回到霍尔果斯河流域集结待命。并派遣御前大臣、枢密院顾问官、代理外交大臣吉尔斯伯爵亲自赴华觐见清国皇帝。俄皇还以个人名义给清国那个十一岁的小皇帝写了一封信,大意好像是希望两国不要因边境问题发生龌龊,清俄两国应该摒弃前嫌发展友谊、更好的合作!你现在白了?我们的报纸描述的很详细,比我这个外务卿知道的还多。喏,这里还有《大东日报》的评论,清国的安定团结和开放姿态有利于我日本帝国自身的发展。可笑!这些记者的脑子被老鼠夹子夹了!” “混蛋!不是可笑是可恶!”伊藤博文终于露出了下级武士本色“俄国那帮蠢货!我们正等着他们压服清国呢,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亚历山大二世怎么会变得这么快,给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写信!卑躬屈膝!清国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对,这是假新闻!井上君,你说对吗。” 伊藤博文一个没留神,星星点点的烟灰落在和服上,他不耐烦的挥手熄灭,烧出的洞给他本已焦躁的心里又增添了阴影。 他当然想不到,貌似强大的俄罗斯帝国及其英明的最高统治者亚历山大二世会被吉尔斯伯爵从欧洲大陆传回圣彼得堡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道儿消息、假情报和北京的一片死水毫无声息的状态以及清国在嘉峪关集结军队、陕甘总督左宗棠被授命为钦差大臣的“绝密”情报弄得食不甘味、夜不能眠、心力交瘁、一日三惊。就是伊藤博文能想到,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该轮到他了。 昨晚写了半夜,有错别字大家别怪,如果觉得本书还可以请大家帮忙多投几票。大大再次感谢你们了! 有的朋友提到新军,呵呵,后边会有的类似精彩内容。第一卷末我会写到唐汉明大权独揽、振兴国事。那里有军事方面的。敬请详阅!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大大 第四十六章 借力打力(十六)敲山震狐4 “别急嘛,老朋友,俄国人就这个脾气,欺软怕硬!今后我们要谨记这一点。我倒是纳闷清国有什么办法让俄国熊折腰?那一定是个绝妙的法子!以我对清国的了解和驻华公使森有礼发回的密电,慈禧太后死了;皇帝十一岁,太小不可能;恭亲王被皇帝赋予在宫中治丧的责任,也不可能;李鸿章最有可能提出这种他们所谓“以夷制夷”的方法,但你要知道,李鸿章在那个比我们幕府还腐朽的政府里,只要他一出手想干点事,就会有七八只手脚拉住他、阻止他。恩也不可能,这倒是个迷了,就像丰臣秀吉大人的身高……”留学时期爱读侦探小说的井上馨犹如发现一桩奇案般滔滔不绝。 “井上君!您现在是帝国的外务卿,不是侦探小说家!我想山县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我们召开参议会议时他就看不上我们的计划。还有太政大臣,最可怕的是天皇陛下!全盘计划除了你我只有陛下知道,前天我还进宫请陛下下达敕封琉球王尚泰令其移住东京的敕令!如果陛下知道,我们可能会……” “会什么?老朋友,先喝杯酒,俄国不过是我们借重的‘老虎’,老虎退了还有我们呢!你不是早就派内务少丞木梨精一郎常驻琉球接管了那里的司法权和警察权,再说我们在那还有800名你亲自挑选的武装警察嘛,能有什么事?只要帝国对清国的抗议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坚持吞并琉球的既成事实,呵呵,陛下诏书一发布,尚泰和他那些可怜的王室成员往东京的赐宅里一住。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就是山县君也说不出什么来。陛下要的是琉球,我们的预测出些错误是必然的,人谁不犯错呢?来,再饮一杯!”井上馨不愧是诸侯家臣出身,胸有成竹的大口喝着酒,留学英国的他学得最多的就是绅士风度。 “恩,你说的也对,”喝了口香醇的米酒,伊藤博文镇定了,作为经验丰富的政治家,他倒不怕什么清国、琉球,只是一旦影响了国内的政局、他的地位甚至他在天皇陛下心里的完美形象可就不妙了。缓缓吐出几个烟圈,伊藤又恢复了那副天崩之前不变色、从容不迫的形象。 “我还是有燥气,当年咱们的吉田松阴老师就痛骂过我,直到如今我才理解他老人家的心情,井上君,来,为我们的老师干一杯!” “干一杯。上个月我还给老师家送了两千元,我给师母说的咱俩一人一半,谁知道你在夏天就送过去四千元,还把小师弟分到了文部省,去年陛下追念旧臣,追封老师正四位官职还建了神社祭奠。哎,老师在天有灵……看着我等继承他的遗志尽忠报国,帝国国势日盛也定然能够……含笑于九泉了!”不知动了哪根清肠,井上馨眼睛红了。 “二十年前的腥风血雨至今还历历在目呐,咱们的维新大业牺牲了多少志士!经历了多少挫折!要不是他们奋不顾身英勇捐躯,老朋友,咱们能坐在这悠闲的喝酒?!胜利来之不易,清国的李鸿章说过一句话:国事任重而道远!日本,我们的神国!终有一天我要让神国日本的荣光覆盖亚洲,照耀世界!干!”伊藤想到老师和死难的维新战友也动了情。 两人推杯换盏的从维新大业聊到了宫廷阴谋、又从振兴实业侃到了东京绿云阁新来的漂亮的关西艺妓,眼见三瓶米酒都要喝尽, “四点多了,伊藤君,下周我请你去绿云阁。我得回外务省了,看看有没有琉球的消……” 井上馨叼着大雪茄正嘀咕着换衣服,门外响起一阵紧急的敲门声,伊藤博文心里咯噔一声,他的第七感告诉他, 出事了。 仆人赶忙开门迎客,来的都是二人属下:专门负责琉球事务的内务大丞松田道之、内务少丞广田真寿、内务少丞木梨精一郎、外务大丞陆奥宗光、外务少丞小村寿太郎五人面无人色的进屋连鞋都没脱就一起跪在榻榻米上,饶是井上馨和伊藤博文久经沙场也被木梨精一郎给吓着了。 木梨精一郎头上缠了十几层纱布肿得像狗熊,脸上是五花八门的伤口,有刀砍得、有拳头揍得、有牙咬得、有手抓得。左胳膊吊着白布应该是断了,腹部也鼓鼓囊囊的像是裹了纱布,鼻梁是塌陷的、嘴角肿得老高,一张嘴伊藤才发现,木梨精一郎满嘴的牙齿不见了。 “大人……大人!出事了大人!大人出事了!啊嗬嗬嗬……琉球……”满嘴没牙的木梨放声痛哭。 “别哭了!你这个混蛋!木梨,你不是在琉球吗?!快说,快回答我!出什么事了?!”伊藤博文一把揪住木梨的领子大骂,还是井上馨深沉,拦开伊藤,指着满脸沮丧的陆奥宗光:“你说,出什么事了?!” “报告大人,今早木梨少丞潜回东京急报:五天前的午夜,清国浙江提督吴长庆率领几千兵马和福建水师偷袭琉球,我驻琉球所有行政官员及武装警察全部被俘!清军占领王宫和所有码头、交通要道。琉球王尚泰生死不明!” “什么??!!琉球?我们的琉球!木梨,再哭我一刀砍了你!说,详细情况!”伊藤博文大喊,井上馨也慌了神,一张嘴,口里叼着的大雪茄掉在木梨头发上,一股青烟冒起满屋里全是焦臭味。 众人手忙脚乱的扑灭木梨头上的烟火,可怜的木梨少丞满脸羞愧眼含热泪:“我辜负了天皇陛下和大人们交给我的重任!我愿意剖腹自尽以谢天皇!可二位大人,清国真是太卑鄙了!我在琉球两年,已经逐渐掌握了琉球的司法和警察大权,只等待天皇陛下的诏书一到,立即押解尚泰和王室成员来东京。没想到……没想到……清国早在琉球安插了内奸!我们所有的情况他们全知道!五天前的午夜,琉球王宫举行大型宴会,我们一直喝到11点多,后半夜正睡得熟,首里城警戒码头的警察全部被灌醉,清国福建水师和数不清的舰船运载士兵、大炮、枪械登岸,等我们醒来准备抵抗时,首里城已经全部落入清军之手,警察局和驻地周围已经被快枪、大炮包围,清军冲进军营缴了我们的械!还缴获了所有的通讯设施!伊藤大人,您知道咱们只在那里驻扎了文官和800名警察,用的都是刀剑和手枪,步枪只有100枝!没办法我们、我们被关进了警察局的监狱,当场被杀了20多个。后来我听一个送饭的琉球人说,当夜吴长庆军就占领了首里城所有的制高点和要道并修了工事,吴长庆进驻王宫还传达了清国皇帝的诏书,我们被骗了!尚泰早就上表把琉球三十六岛献给了清国。后来狡猾的清军开仓放粮、把我军的军饷都散发给了琉球老百姓,还挑动老百姓打我们,我们又死了几十人,还有好多受了伤,清军也不给治,啊嗬嗬嗬……大人,我是后来趁人不备装成琉球挑夫逃出来的……我把您送我的金烟盒换了条小船这才回来报信,大人,您要早作准备啊!” “巴嘎!混账!!我……我给天皇陛下保证的……该死的琉球!骗子!清国!井上君,我们该怎么办!”伊藤博文野狼掉入陷阱般绝望的拉着井上馨大喊,井上馨被摇来摇去颓然倒地。 最近有些不爱刷牙的读者给我留言,谢谢他的谩骂,为了其他读者能享受阅读的快乐,请他看到我的留言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最近工作很累,不想让这件事影响我的心情。不过请他放心,本人心理素质颇佳。如果他继续没牙,请他来就是。大大一定什么也不说,奉陪到底! 谢谢他的父母! 大大 第四十七章 借力打力(十七)敲山震狐5 陆奥宗光和小村寿太郎哆哆嗦嗦的说:“大人,中午外务省接到帝国驻福州领事山田刚的密电,清国钦差大臣曾纪泽和闽浙总督何如璋照会各国驻福州领事琉球归附清国之事,并邀请各国驻福州领事参加欢迎琉球王尚泰及家人的招待酒会,酒会上尚泰大肆污蔑我国强占其土地人民,引起各国不满。下午刚刚收到我驻北京公使森有礼发来的急电,通知朝廷早作准备,只是还没有上奏太政大臣,现在请您示下应该如何办理?” “还没有上奏?这么说陆军省、海军省和参谋本部都还不知情?太政大臣也不知道?宫里呢?”井上馨和伊藤博文异口同声的问,心里升起了一丝侥幸。 “没有,外务省密电按规定必须先禀报给本省大臣,您放心,木梨君逃回东京也没人认出。” “井上君,如此说还有挽……”伊藤博文话未出口,门外传来马车声,片刻,一人身穿金彩遍体的宫廷大礼服走进来:“伊藤君,在家享清福呢。天皇陛下废琉球藩的敕谕到了,你赶快接旨吧!” 空寂的天空里响了个霹雷,把伊藤博文和井上馨的心脏打了个稀碎! 太政大臣三条实美奉敕谕: “琉球藩久服王化,朕即位后屡有训谕,今不恭帝国使命,盖因舟船遥远路途不便所致,朕既往不咎。着令废琉球藩,由内务卿伊藤博文与外务卿井上馨全权负责将琉球藩主尚泰及其家人妥善护送至东京,朕特加恩令其全部列入华族并赐予大宅一所。设冲绳县,其行政、司法、民政等制度着伊藤博文、井上馨二卿速议妥后奏闻。” 明治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二人听完后并没有按照规定叩首接旨,只是大张着嘴呆呆互相望着对方,来传旨的御前侍从官岩仓具定公爵诧异的望着两人,他仿佛看见被吸走了灵魂的两具行尸走肉在濒临灰飞湮灭、万劫不复之前一刻的无边绝望…… 下午六时,两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东京市中心的皇宫二重桥前,御前侍从官岩仓具定公爵一脸严肃的打开车门轻盈的跳下来。 “你们几个立即去传禁卫军都督、参谋本部长山县有朋,陆军卿西乡从道,海军卿川村纯义进宫陛见!”挥手让侍从们退下,他亲自走向第二辆马车,打开车门,请出了一脸懊丧的身穿大礼服的内务卿伊藤博文和仿佛痴呆般两眼发直的外务卿井上馨。 “哦,井上君、伊藤君你们都在啊。我已经等候多时了!”二人听声音不由浑身一震,是山县! 身着笔管条直的陆军将军服留着大山羊胡子的山县有朋手握军刀,脸上挂着古怪的微笑脚蹬大皮靴慢慢踱了过来,身边跟随着陆军卿、维新三杰之一西乡隆盛的弟弟西乡从道,西乡只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整理自己的军容,他十分看重自己在天皇面前的形象。 西乡从道对这位伊藤博文可是没什么好感,当年自己的哥哥发动西南战争,虽说在朝中的自己没受到什么责难,照样做着高官,可伊藤博文不顾念曾经同是维新战友的情分,不仅不为其在天皇面前求情调解,还一个劲儿在朝中出谋划策、调兵遣将,最后哥哥的兵败自杀最大的责任者就是伊藤博文,虽然山县有朋更是亲自在战场上督战,但在西乡从道的思想里那是军人应该做得本分。四五年过去了,西乡一想起哥哥挥刀自尽时情景心里便一阵阵刺痛,因此,西乡只要一遇见伊藤,永远是不远不近,敬而远之的表情。 “二位大人,我先去给陛下禀报一声,失陪!”岩仓具定公爵是右大臣岩仓具视的儿子,自小在宫廷长大的他对朝廷里的人事纷争钩心斗角异常了解,并且他奉了密旨对于朝廷上维新大臣们的争斗一直在暗中观察,小心禀报。他可是明治天皇无所不在的耳目。 在某种程度上,天皇对于这些佐命元勋和维新大臣并不是百分之百信任,毕竟他才是最高统治者,朝廷内外虽然维新成功,但朝中的旧大名、贵族、公卿大臣的实力还很大,这些铁杆儿的保皇派对皇室和天皇**制度的拥护是他必不可少政治基础和势力保证。 每一个**君主都不希望下属是铁板一块。 带着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岩仓具定进皇宫通报,这边儿的山县有朋和西乡从道对着曾经的战友开了火。 “伊藤君、井上君。这个时候你们不坐在家里饮酒赏雪,怎么也来拜见陛下?是不是琉球的事已经成功,向陛下来报喜呐?”山县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阴阳怪气的打趣。 “这个……这个,琉球那边儿出了点意外,我等前来向陛下陈奏。不知山县君来此……” “哈哈哈哈,伊藤君真会说笑,一点儿意外?清国派二千精兵偷袭琉球,现已占领琉球全境还发布通告准许琉球合并于清国,哼哼,这是小事?我不知道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大事?!” 西乡没说话,只是看伊藤博文和井上馨的眼神越发鄙夷。 “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你、你不要乱说,现在事情还没确定嘛,等陛下知道了再说,我们在预见性问题上有些失误也是不可避免的……”伊藤结结巴巴。脸色不知是气得还是惭愧的红了。 “算了吧,当时我就说琉球事件我们军人不出马会有意外,你们怎么说的?什么琉球没有军事实力、什么派内务省的警察就可以啦,什么这样可以少花钱啊,还不是你自己贪功心切!怎么样?!没有我们帝**人,什么事情都不会成功吧?!伊藤君,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给天皇陛下解释吧!呵呵呵……” “山县有朋!你不用威胁我,我们的琉球事业还没结束,最后就算处分我也得陛下谕旨!你凭……”本就有气的伊藤被挤兑的勃然大怒,一旁的井上馨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伊藤!别忘了这是里是皇宫!小点声。” 井上几句话就让伊藤博文没了脾气,毕竟自己作为朝廷的文官首领在皇宫外大骂禁卫军都督山县传出去绝对能引起军中和社会上的轩然大波,对新政府的不良影响也是不言而喻。琉球事件本来就是自己判断失误、无功而返,哎只有先把这股气咽下去。清国,你等着! 姗姗来迟的海军卿川村纯义中将是个“老好人”,和西乡从道是鹿儿岛同乡,他的妻子是西乡隆盛和西乡从道的小姨,严格说起来,西乡应该叫他姨夫。不过学习成绩甚好的他从小谨慎安稳,从不张扬,没有维新功臣大惯有的傲慢跋扈,在同僚中人缘颇好,从西乡隆盛兵败自杀,看透了政治残酷性的他更加沉默了。然而山县看不上他,一个军人整日里不管对谁都笑眯眯的,不爱穿军服,打扮的像个大学教授,这还是帝**人?! 川村从不介意山县等陆军将领对他背后的指指点点。努力维护朝廷大局,所以明治天皇很信任他。 看了看有些剑拔弩张的情形,川村温和的笑笑:“抱歉,我来晚了,大家等急了吧。” 伊藤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井上馨与他关系颇好走过来寒暄着,西乡向他轻轻鞠躬问候,山县把眼光转向宫门,压根没理会。 不一会儿,宫内侍从传天皇口谕宣众人觐见,众人整了整衣服,诚惶诚恐的走进宫门。 明治天皇把首都迁到东京后直接入住了原先德川幕府的将军府,略施修缮后就定为新皇宫。外表看起来幽雅宁静的皇宫其实并不博大宏伟,不过天照大神的嫡系后代住起来比京都那座狭小的皇宫舒服多了。 明治天皇正在丰明殿偏殿等待众人。明治维新后,明治天皇感到最大的变化不是大权独揽、重归宝座,而是不用像在京都皇宫那样天天就着咸萝卜干儿啃米饭和住在又小又闷进风漏雨的蜗居里受罪,彻底摆脱了名为天皇实为囚徒般的生活。 不过惬意的日子他过得并不舒服,日本国内内政一片混乱不说,罢工的、要求立宪的、要成立民党的形形色色应接不暇,外交上、伊藤等文官主张协调外交、稳步发展等待时机;山县等军事将领主张主动出击、和邻国大开战端。太政大臣以及左右大臣和稀泥的水平也太差。名义上正统独立的维新政府矛盾丛生弊端四起,手底下个个新旧大臣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些人嘴上都喊天皇万岁,心里却是一肚子刀枪,自己一会儿看不好,不定哪一位就出点儿幺蛾子。乾纲独断的明治天皇郁闷的日子比快乐的日子多得多。 不过今天他有些兴奋,刚刚下了正式的废琉球藩设县的诏书,琉球这个群岛小国终于不费一枪一弹被划入了帝国疆土,可喜可贺。搞一场大型庆祝宴会,恩,御前侍从官岩仓的建议很不错。跟大臣们吃吃喝喝的同时还能增进君臣感情。 然而,急匆匆回宫复命的岩仓具定不仅带回了他刚发布的谕旨,还带回了一个坏消息,坏的让他肝火上升的消息。 第四十八章 借力打力(十八)敲山震狐6 伊藤众人朝拜已毕,明治天皇照例赐座,伊藤从这位“现人神”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表情。殿里的空气一时有些闷。 “启奏陛下,琉球……”伊藤和山县同时站起来奏报,天皇盯了两人一眼,尴尬的二人互相对视,碰触出烈火。 “朕都知道了,伊藤,这次你和井上的预测确实有失误,俄国不是那么可靠,对琉球预想太过乐观。但我们的情报部门也有责任,为什么发生了这么久我们才了解内情?各位,你们的政策对帝国发展前途是很重要的。朕希望你们吸取经验。”不急不慢用皇室特有的语言作出评判。众大臣都沉默了。 老谋深算的伊藤一听天皇这几句各打一百板子的话就明白天皇不准备追究自己了,情报部门?呵呵说得不就是山县有朋的参谋本部吗?在国内,众大臣各有各的消息来路,自己是靠井上的外务省,山县直接领导参谋本部,还有陆军省情报、海军省情报。估计山县的情报就是驻华武官宫本发来的。然而山县、包括伊藤本人谁也不清楚天皇的情报来源,在印象里那肯定是一张无所不在的漫天大网。 伊藤猜得没错,明治天皇对称得上严重的琉球失败事件不准备追究。这个明智的选择对于幼时便熟读经史深通谋略,后来又经众位元老严格帝王教育培养出来如彼得一世那样雄才伟略的君主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历史上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天皇已经熟练的掌握了独具日本特色的统治方式,就是“理政而不临朝”,尽量让自己高居于众大臣和各种政治势力、政治矛盾之上,既不参与也不解决矛盾同时利用各种矛盾达到自己的目的,看着下面的各派势力争权夺利,不论哪一派眼看要落下风便出手相救,不论哪一派独占上风就给它当头一棒,不让任何一伙势力独自坐大,自己这个天皇才会永远存在,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才会运用自如。 明治天皇时常用宫廷势力牵制政府大臣、用政府大臣牵制军人势力、让军人势力反过来制衡政府大臣、同时用幕后的元老势力制衡所有势力!自己则高居九重之上监控各实力派的矛盾,让所有势力围着他这尊有神性的天子转。当然,他保留了对所有国务、军务、人事、财政政策的最终决策权,在政治机能里这是绝对不可或缺的。 如此,大臣们在国家政策具体操作上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尽最大努力赞襄朝政却又永远不敢和不能最后擅自作出任何决定。事成是天皇圣明、恩泽四海;失败则是大臣没有尽到辅弼天皇的责任,要受处罚。而天皇陛下,这位半人半神的至尊天子,则永远正确。这种鲜明的具有日本特色的统治权术最后被写入《大日本帝国宪法》,被披上了一层立宪君主的华丽外衣蒙骗世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今日琉球失败尽管让他震怒,然而细想想,这又是一次整顿内部的好机会。自己不怪罪伊藤和井上,首先是为了朝廷大局的稳定,他可不希望正在走向强盛的帝国失去两位得力重臣,其次二人会感恩戴德的感觉愧对天皇,今后更加努力为国效忠;同时不让山乡有朋等军人势力坐大;最后敲打一下山县:别以为朕看不出你要打击伊藤等文官势力的企图! 伊藤和井上听了心里热乎乎的,本来这次他就不想让占领琉球的功劳让山县等人抢了去,所以才派遣自己内务省的警察前往琉球接收,上次的参议会议上山县等人还老大不满意。这回让山县真的揪住不放,自己真就危险了。 “陛下,臣的参谋本部是接到了关于琉球的情报,这才来上奏,上回臣就反对伊藤的‘和平’解决方案,可伊藤等人坚持这样做,如今出了重大失误不给他一些处罚,臣恐怕有人会不服!尤其是军中的将校们!”正襟危坐的山县有朋脸色铁青愤愤不平,天皇太偏心了。伊藤操作的琉球事件明显妄想独吞这项开疆扩土的大功劳,跟情报有什么关系?!谁也没规定参谋本部的情报可以所有人共享。再说自己还不愿看着这样天大的功劳让伊藤夺了去呢。 “哦?谁不服?现在谈责任问题能把琉球夺回来?山县,朕听说你控制军队的能力不是很强吗?”明治天皇皱了眉似乎有些不悦。 “臣……”山县还要辩驳,忽然觉得脚被旁边的陆军卿西乡从道碰了碰,立时明白了天皇这种平淡语气里含着巨大的威压,自己再说话很可能会有难堪。 “臣谨尊陛下谕旨!” “外务卿,事已至此,你有什么好主意?”天皇点了一直沉默着的井上馨。 “臣也有罪!臣觉得现在应该以帝国名义向清国正式提出抗议。陛下,臣刚才在来的路上跟内务卿商量了一个反败为胜的方案,恭请陛下圣裁!” “说”天皇摘下了手里的白手套端起了茶杯。 “清军既然已经占领琉球,还俘……呃,抓了帝国驻琉球官员。我们可以派出一人赴北京谈判,同时派一副使以商谈被扣留人员名义赴琉球,使节船上暗藏士兵,暗中派遣军舰装载陆军随后,一旦清军允许使节登陆,暗藏的士兵立即杀掉码头的清军,随后我舰队上的陆军便乘机杀出,清军能偷袭成功,我帝国也能!”井上馨烟瘾犯了,但在天皇面前吸烟是大不敬,只能忍着吧吧嘴。 “侍从,给井上拿支香烟,内务卿,你的大烟斗呢?”明治天皇温和的问,自己也掏出了金烟盒。 “开始就该派我们陆军出马,等到现在……”山县小声嘀咕着点上烟。 “众位大臣,你们谈谈看法。”明治每次议事都很明智的了解每个人的看法。这样一旦自己最后裁决才会有说服力。 “臣在琉球问题上愧对陛下,臣觉得这个方案很适合现在情况,清军大捷后一定会放松警惕,况且我国的陆军一向天下无敌。臣这回亲自出马,一定要把琉球夺回来!请您圣裁。”伊藤博文表忠心同时还不忘调侃山县。 “臣同意内务卿和外务卿的方案,臣要亲自去琉球会会清国的将领!不过,臣要把台湾一起解决!臣会把清军穿成一串扔进太平洋!你呢,川村大人!”山县看西乡点了头,转头问海军卿。 一向在御前会议上不爱发言的川村纯义恭敬的望着天皇:“陛下,帝国海军现在只有大小军舰二十三只、共计13452吨,帝国舰队最大的就是扶桑号铁甲舰、还有云扬号、日升号、新日丸可以出战,剩下的用于运兵尚可,出海作战臣没有把握。因为帝国海军经费只有500万日元,而陆军有1200多万。海军根本买不起大型军舰。陛下恕臣直言,就连清国的福建水师虽然舰船新旧不一也有差不多上万吨,他们正建设北洋和南洋水师,如果此次一旦发生海战,臣没有任何把握。请陛下三思!” “川村大人,你是什么意思?是我们陆军多吃多占了?你别忘了陆军才是帝国的中流砥柱!500万日元已经很多了,你这样说难道让陛下咽下这口气?让帝国的光荣受到侮辱?!”山县有朋有些愤然,海军那一套西洋装束就很让他讨厌,现在在御前会议讨论作战的庄重时刻海军又在哭穷!500万?山县恨不得每年国家军费的百分之九十拿来装备陆军,海军?海军只能做做运输和后勤工作,真到了战场上,还得靠英勇无敌的陆军武士! “臣说的是事实,当着陛下的面我没有一丝谎言。这是这两年的军费分配表,请看:前年陆军军费970万,海军350万;去年陆军军费1076万,海军只有420万;今年陆军军费1274万,海军500万整。陛下,海军的常规训练经费和军饷每年就占了380多万,今年海军准备设置的横须贺镇守府建了四分之一就停工了。现在又要海军出战?陛下恕罪,臣还是那句话,此次占领琉球,海军只能负责运输、后勤任务,其他作战任务由陆军一体负责!”川村纯义面对咄咄逼人的山县仍旧神色如常,他最看不起山县这副粗鲁无礼的形象。 明治天皇深深吸了口烟,他不是不想大笔的出钱建设强大的帝国海陆军,维新之初他就下达诏书要:开东洋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但以农业为主的日本社会经济虽然经过二十多年的“殖产兴国”的国策调整,进展还是像老牛拉破车一样,有的经济学者还说维新之后的经济发展还不如德川幕府时期!日本,从他这个天皇直到小民什么都不缺,就缺钱。盯上亚洲几个小国的目的就是为了首先抢掠财富以巩固发展自己的实力。 通过绝密情报,他贪婪的目光面对邻国大清就一阵阵心悸。日本一年总收入平均是4800多万日元,合白银只有2742万两多一点儿,别看清国政治黑暗**、外交丧权辱国、官员懦弱无能。但人家毕竟有家底儿,清国一年总收入这几年一直保持在8000万两到8550万两白银之间,是日本的3陪多。这还是清国的税收制度非常落后和税务、财政官员大肆贪渎的情况下进入到国库的实数。据参议、大藏卿松方正义的具体计算,如按照日本所采用的西方先进的税收制度和方法,清国每年最少可以净收入1亿3200万两白银!是日本的5陪多!那是多么大的一堆银子,堆起来可能有半座富士山高。现今海陆军的军费已经占国民总收入的37%,节衣缩食的日本社会各阶层怨声载道。可怕的是这些钱对于建立强大的国防无异杯水车薪。听说清国皇帝一顿饭就有七八十道菜,虽然比较奢侈,但那才是作为富有四海的至尊天子应有的富贵尊荣,吃着五六道小菜的明治天皇每次进膳都妒忌的发狂,一定,一定要把那个日渐衰弱、地大物博的国家弄到手! 抱歉这么晚才发上来。 第四十九章 借力打力(十九)敲山震狐7 有些失神的天皇被伊藤轻轻咳嗽声提醒。他把手里的烟蒂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缸里,扫视了众大臣。目光嚯的一跳,又恢复了神一样的平静与安详。 “这个方案还可以,不过,陆军卿和参谋本部长,你们记住,现在还不是跟清国决一死战的时候。各位爱卿要看到皇国今天还没有能力与清国这个一向以东亚领主自居的国家一战。你们要准备一个长期的征讨清国策,朕相信,皇国经过不断发展壮大,在不远的将来,五年、十年、二十年后,清国必然向我大日本帝国俯首称臣!当今世界各强国是以国力为后盾,国力不单是军事力量。参谋本部长,你知道皇国与清国每年的国民总收入差多少倍吗?” “臣惶恐,不知道!”山县有朋老实的回答,确实,除了陆军军费和军事训练,山县可没闲工夫去琢磨这些事。 “是四倍!卿等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琉球小国不在话下,我们不能因为琉球跟清国大举开战!破坏我们既定政策。就像伊藤说得,稳扎稳打、等待时机!清国虽大,外表光鲜。但其领导人腐化无能,树大中空,内囊已经尽了,再等个十几年,哼哼,朕要把这回我们失去的全部要回来!”明治天皇紧紧攥着拳眼里泛滥着兴奋、激动、疯狂混合型的光芒,五彩夺目熠熠生辉,惊得在座众人都以为天皇被他的老祖宗天照大神附体了。 无论信与不信,天皇为最高教主的神道教可是在日本这个弹丸之地盛行了一千多年。作为具有神性的君主,更容易从精神意志上统治臣子。 “陛下圣明!臣等定不负天皇期望!”众大臣像被精神洗脑全部异口同声。 “朕决定,此次琉球事件以外交解决为主,军事恫吓为辅。井上馨为特命全权大使赴清国商谈琉球问题,能挣一分是一分;伊藤博文为特命大使,去琉球商谈关于我被俘人员事件,川村纯义率海军暗藏甲兵,紧随其后,假如能够以奇兵夺回琉球最好,假如清国已经做好准备,朕令卿等迅速撤军,不得向清国开战!” “那臣呢?臣也请赴琉球!”山县有朋听天皇竟然不给他这个禁卫军都督兼参谋本部长分配任务,大为不满。 “你跟着朕,留守东京指挥策应四方。山县,你对帝国会有更大的贡献!朕杀鸡不用牛刀。呵呵”天皇从没有过的跟臣下开起了玩笑。 伊藤深明其意,山县这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万一在琉球忍不住必定破坏大局,轻起战端。故而明治天皇将他留在自己身边。而虚荣心很强的山县一听天皇如此褒奖,顿时感到有了面子,不再争论,但他心里有数。 “陆军方面臣请陛下派参谋本部次长大山岩少将率领第二师团第三旅团随同海军卿与内务卿出征!” “准奏!而且,从今年起,海军军费再增加陆军的三成,朕决定从内库里拿出30万日元以壮海军,卿等要把朕的心意传达下去!”天皇轻轻点点头,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山县把亲信嫡系大山岩派到伊藤博文身边的真正意义。不过他需要在臣子和军队中间造成一种平衡。他喜欢这种平衡。 “陛下圣明!”海军卿川村纯义声音最嘹亮。 伊藤也有苦说不出的“恩”了声。 哎,大山岩这一去,琉球问题就不好办了。 “卿等不用回去用饭了,陪朕一起进膳吧。” 饭后,一道道密令被传达到每一支相关部队,山县紧急召见了属下大山岩,开始了他的另一番密谋。 太平洋的浩渺广阔的波浪中,一支由十五只军舰组成的舰队浩浩荡荡的穿云破浪急速向琉球行驶,日本海军这次可是下了大本钱,除了扶桑号和比睿金刚全部出动,还跟着十几艘运输船,海军卿川村纯义立在旗舰扶桑号船头,任海风呼啸着吹动他的将军服。一旁的海军少辅海军大佐桦山资纪和海军少佐伊东佑亨看着中将大人面色阴郁, “将军,您这次在御前会议上为我们海军争取到了比原来多三成的海军军费,天皇陛下还拿出了自己的内帑金,已经很不错了。您还担心什么?”桦山资纪安慰道。 “是啊,将军,陆军那帮子土老冒懂个屁!每年花那么些钱训练出来的还不是什么白手刺杀,哼,还说我们多吃多占!” 川村纯义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两眼深情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少时,他无言的叹口气说:“桦山、伊东,你们是我一直看好的人才,又都是咱们鹿儿岛人,希望你们今后一定好好发展,如果我不在海军省了,你们要坚持努力学习的好习惯,争取有一天在这片广阔的海域里把清国舰队杀的片甲不留!还有,就是10年之内千万不要跟清国海军决战!像陆军那帮蠢蛋似的以卵击石。我已经上奏太政大臣和陛下,桦山升任海军第一分舰队司令官,伊东升任日清号舰长,回国后任命书就会下来。切记!” “什么?!大人,您、您想离开海军?”伊东大惊,可川村纯义依然不说话,摇手让两人退下。 他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长州藩陆军巨头――山县有朋等人,山县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加之自明治维新后,陆海军势如水火,陆军除了有个管军政的陆军省,还有个直属天皇的参谋本部,陆军卿根本指挥不了陆军,这还不是山县等长州藩出身的巨头为了独霸军权想出的主意,连天皇想对下属分而治之的心态他也一清二楚。所以当山县让海军的指挥也听从参谋本部时被他竭力挡回,海军指挥权被他牢牢掌握在手里,从此陆海军的矛盾更深。这次自己在御前会议上的一番话不但开罪了山县,从西乡从道一言未发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西乡也对他这个姨父不满。长州藩在朝廷里势力庞大,况且山县又是个气量狭小的人,天皇为了借助陆军必然有所取舍,这回自己可能躲不过去了,然而帝国海军,这支他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力量,一定得更好的发展壮大,不能因为自己而夭折。川村纯义眼角仿佛被海风吹进了水花,慢慢湿润。 “川村大人,何故在此发愣?来,吸只烟。”不知何时,内务卿伊藤博文走过来,“哦没有,我在远眺大海呢。伊藤君,你感觉这次我们去琉球会有几成胜算?”川村没接烟,也从口袋里掏出个大烟斗。 “一成。” “多少?” “一成” “什么?一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川村看着脸挂微笑的伊藤惊愕的问,海陆军出动了这么些兵力,伊藤竟然说基本上没有胜算?! “是的,不瞒你说,这次皇国只有一成胜算。从清国可以把俄罗斯逼的重回谈判桌,逼得一向高傲的亚历山大二世低头还大胆偷袭我们业已占据的琉球诸岛来看,清国内部这种高深莫测无与伦比的计谋我从不相信是那些清国人自己想出来的。他们一定是请到了什么人,比如英国人或者德国人。你比我更清楚清国海军的实力。这次我要求出兵一是向天皇陛下恕罪,二是可以让我们自大的陆军开开眼,不要整天关在屋子里闭门造车。三,阁下的海军不是要来了更多的军费吗?你何乐而不为呢?您放心,我虽然也是长州藩出身,但对于山县而言,咱们才是朋友,不是吗?”伊藤优雅的给川村点烟。 伊藤博文的一番话让川村目瞪口呆,政治太险恶了!连伊藤这样的维新元老都能作出这种事情。川村此时不应忘记,伊藤不是军人,但他是个合格的政治家。 “那您得注意在比睿号上的大山岩,他可是山县派来的代言人!我担心……”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的川村提醒道。 “放心,阁下。大山岩不是山县的人。”川村听伊藤说完还没等细想,下属来报舰队驶进了琉球海域。 那是片未知的海域。 第五十章 借力打力(二十)敲山震狐8 临清州是接通南北大运河的交通要道,它甚至比省会济南更重要,因为朝廷每年所需要的四百万石漕粮必须从此而过,所有南方给皇室上贡的船只也必经此地,小小的临清经济发达,到处是买卖店铺,连内务府在这儿也有设有监督,不停地收取大把银子纳入内库。 一条硕大的官船停靠在临清码头歇息,船头高挑的大幡上大写着“钦命钦差大臣兼礼部尚书衔曾”另一条写着“文武百官军民人等齐回避”迎风招展,船舱里,曾纪泽和辜鸿铭喝着下人从岸上买来的滚热的羊汤吃着马蹄烧饼驱寒。 收到吴长庆安全占领琉球的报告,他并没十分欣喜,那是顺理成章、顺手牵羊的事。 他在等北京的消息。 军机处传来的廷寄里皇帝不仅立即答应了琉球王尚泰的奏表,还令曾纪泽可以“便宜”行事,不要再事事请旨定夺。只是“便宜”包不包括矫诏这类大逆不道的行为,实在令他忐忑不安。虽说是辜鸿铭的主意,自己的奏折里也已经向皇帝请罪要求自惩,但再怎么说钦差大臣也是自己,从京里李鸿章那里传来的消息,小皇帝亲政后天威难测,万一追究起来,自己和和家人就手拉手直接去阎王殿报道了。 在指示何如璋、吴长庆具体接收和保全琉球事宜后,他选择走水路回京,一则可以稍微快些,二则自己身体走旱路怕吃不消。没料到在扬州刚上船,皇帝的密旨就到了。令他乘船早日到京陛见的同时,还告知皇帝已经给何如璋加了太子少保衔,任命浙江提督吴长庆以原官衔兼琉球镇守使、宋庆为浙江提督。各赏了二人黄金百两、锦缎百匹。密旨里对他很是褒奖,却没有任何封赏,矫诏的事像没发生过似的压根儿没提,只是不断赐他御药御食,让他保重身体,皇帝的这番意思倒让这位做了二十多年朝官的侯爷百思不得其解。不赏不罚?可自己再怎么说也是犯了十恶之罪。更为诧异的是,皇帝并没有让琉球王尚泰进京陛见,而是让何如璋把他和琉球王室安置在福州琉球馆,日用赏赐金银、美女倒是很多,名义上说北方天气寒冷,担心尚泰不习惯居住,等明年夏天再让其入京。但皇帝却把琉球国相尚真和一大批琉球官员招进京供职了,弄得琉球王尚泰有点不满。难道皇帝是想分而治之?既然尚泰已经落到大清手里似乎没这个必要。这些纷纷扰扰的怪事每天都在曾纪泽头脑里转来转去,包括辜鸿铭也理不出个头绪。 他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大清收复琉球,日本绝不会善罢甘休,要紧的是现在必须防备日本大举出兵抢夺琉球,窥视台湾。他让辜鸿铭主笔上了几道加急奏折请皇帝注意,但批回来的蓝笔(因为每逢大丧期间,皇帝照例改朱笔为蓝笔)上除了“朕安”就是“已有旨给何如璋”等语,其他的都被皇帝留中不发了。 看着渐渐下沉的夕阳,曾纪泽计算着还有两天多就到京了,自己得赶紧入宫陈奏,还有慈禧太后的大丧,咱怎么说慈禧太后对父亲曾国藩和自己也有知遇之恩。应该到她灵前祭拜一番。 船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兵部捷报处的军士在船舱外大喊:“军机处的廷寄到了,请曾大人立即接旨!” 哎不知道这次皇帝又赏赐了什么,上回皇帝赏了一大桶鲜牛奶,自己喝不了,被辜鸿铭装进了肚子。 辜鸿铭扶着曾纪泽走出舱外,缓缓跪倒…… 日本海军刚刚进入琉球海域,手下来报“川村大人,海面上发现大量的密封的铁皮壶,不知道是什么武器!” “全速前进,严密防护后面的陆军运输船!告诉士兵不得慌乱。”海军卿川村奇怪的看了一眼海面,果然,大海上不知从哪飘来一大片铁皮壶,仿佛是中空的,轻飘飘的簇拥到了日本舰队周围。 “川村君,这是清国人给我们的小礼物?据我所知,好像没有这样的水雷吧?”伊藤博文笑着问。 “水雷?呵呵,伊藤君,我在帝国海军这么些年,从没听说过这种玩意儿能当水雷用。不过清国人是很狡猾的,咱们得小心”看着越来越多的铁皮壶涌到军舰附近,川村忽的心里一沉,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迅速划过脑海。急忙想抓住的时候,却又悄然无影。 因为是白天出海,灿烂的阳光像大日本帝国国旗上那道四射的阳光一样普照大地。一根烟没吸完,噔噔噔脚步声响:“大人,启禀大人,不好了,铁皮壶里突然钻出一大群毒蜂,开始向我们舰上的士兵袭击!请大人们快回船舱!”一个士兵不顾脸上沾着几个硕大的黄蜂大喊。 “什么?!混蛋!这又是清国人的诡计!我们上当了,伊藤君,你快躲躲,我指挥!”川村猛然想起了这种让黄蜂蛰人的怪招的来源了。 四十一年前,大清国和英国发生鸦片战争,钦差大臣林则徐就是用这个方法重创了英国舰队,利用自然界的动物对敌人发动攻击,虽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效果不错。所有海军舰艇上响起一大片鬼哭狼嚎声音,很多士兵来不及防护,纷纷掉入海中,一时间舰队大乱。最倒霉的是后面运输舰上安安稳稳坐着的陆军,运输舰大都是简陋的包铁皮的商船改造的,漫天飞舞的黄蜂俯冲向每个士兵,在密集的人群里还不能用火攻,只能用水浇,然而蜜蜂好像根本不怕水,翅膀湿了还要在人体上刺下一个个伤洞。这种黄蜂是闽浙总督何如璋从福建、广西的山野里向农人买来的,毒性甚强,被蛰之后,如无救治措施,伤口会急剧腐烂。这下,强大的日本陆军先被中国的蜜蜂们狠狠亲吻了一番。陆军少将参谋本部次长大山岩鼻子上被蛰的肿了十几圈,脸上嘴上又青又黑肿胀得完全变了形,像《百鬼夜行图》上深夜的鬼魅。还在呲着大牙大声叫嚷着灭蜂行动,不远处的旗舰的驾驶室里,海军卿川村和伊藤拿着望远镜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 川村没想到清国人会用对付西洋人的办法对付他。毕竟海军士兵在海上训练多年,还知道用消防栓和大布幕扑打黄蜂,陆军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川村叫上伊藤一起躲在驾驶室看起了好戏。 只是这好戏没能坚持多久。 约莫半小时,观察哨来报,离琉球王城首里港还有十五海里,“告诉后面的运输船,跟扶桑号拉开距离,看旗语行动!” 大批的黄蜂在持续攻击一个多小时后,黄蜂显然失去了对这批不速之客的兴趣,隐然退去。一枪未发,浩浩荡荡的日本舰队和远征军先折了锐气。一片沮丧。 “报告海军卿,离首里港还有不到六海里,前面发现英、法、美、清国舰队正在前方列队,请指示,我军是否继续前进?”报信的士兵脸带惶恐的问。 “什么??英、法、美?这三国的舰队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蛋!清国这是狐假虎威!舰队停驶,打旗语告诉他们我们的来意,快!”川村纯义心下大惊,赶忙拉着内务卿伊藤博文手执望远镜观察。 这一看不要紧,连伊藤博文都变了脸色,海天相接处,有不下五十多艘铁甲舰和几十艘运输船结成了一道海上长城!所有军舰的炮口整齐划一虎视眈眈的指向日本舰队,从国旗上看,确实有英国的米字旗、法国的三色旗、美国的星条旗和清国的海军黄龙旗。迎风飘荡好不威武!所有舰队上的士兵都已进入战斗位置。 日不落帝国的世界第一海军自不必说,就连法军最轻的拉加利桑尼亚级铁甲舰就有4700吨,装备239毫米炮6门,119毫米炮4门,99毫米炮6门,1磅炮8门。还有清国福建水师的万年青、福星、扬武、超武、镇海、建威等军舰,虽说都是2000吨左右,相形而下日本只有金刚、扶桑、比睿号三艘主战舰艇,运输船半点儿战斗力也不具备。 该死的清国!他们是怎么把英美法国的海军召来的?!川村和伊藤面面相觑,这怎么打?拿鸡蛋往石头上撞?!就怕陆海军拼光了也打不进琉球去,可怕的是,英法等国出兵,日本从未得到过情报,法国最近还在越南跟清国发生了矛盾,怎么也跑来凑这个热闹?! 第五十一章 借力打力(二十一)敲山震狐9 种种不可思议的情形让二位绝顶聪明的大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面运输船上的大山岩少将又气又急的忍不住了,乘着小船赶到扶桑号上。“二位大臣阁下!现在我军离琉球近在咫尺,为何还不开战?!” “大山少将!你的眼睛没有问题吧?我记得你在西南战争征讨叛军时候,眼神不是很好吗?前面是什么?你自己看!”川村大怒,一个小小的参谋本部次长陆军少将就敢跟自己这个海军中将、海军卿说话,太嚣张了! “对不起阁下,”大山岩敬了个军礼“我已经看到了,但我军长途远航至此,一旦无功而返,既违反了天皇陛下对海陆军的殷切希望!也不符合我大日本帝**队英勇武士的一贯传统,大人,您下令吧!” 日本人似乎都有些榆木脑袋,但是脑袋石化到这种程度还真令留学归国的――大海龟伊藤博文诧异,陆军的上级指挥官难道都是如此? 想着伊藤说:“大山少将!御前会议上天皇陛下早有旨意,见机行事,不得与清国发生决战。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四个国家的联合舰队!少将,你往外瞧瞧,没等你靠近,二三百毫米的重炮就能让我军的运输船片甲不留!我们都会掉进太平洋喂鱼!喂鱼!懂吗?”伊藤博文深知大山岩不是山县的人,可这人的脑袋比山县还无知! “阁下,帝国陆军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我觉得,应该……”话未说完,兵士来报:“报告!我方向清国等联合舰队发布旗语说明来意,英国舰队代表各国发来旗语:现今我英美法等国皆已认定琉球是清国合法的、不可分割的、独自拥有主权的领土,这种看法也是欧洲各国的看法。对于任何对琉球产生领土妄想、主权要求的其他国家,我等各国将视其为当然敌国!一旦不为主权国家清国的允许而进入琉球海域,我等各国必将首先向其开战!日本舰队现在无故闯入琉球海域,假如在一小时内日本舰队还在各国舰队大炮射程之内,后果自负!” “无礼!无耻!琉球什么时候成了清国的当然领土,肯定、肯定是清国给了这些西洋人什么好处。伊藤君、大山少将。作为帝**人,我必须遵从天皇陛下旨意。如果陆军要战斗,请大山少将率领陆军为了帝国去战斗吧!传令,半小时内,舰队全部转航,回国!”川村再是日本的热血武士毕竟也从英国学习了几年海军,他清楚的知道,不走,舰队和这些愚蠢的陆军就得死!他可不想把帝国海军的命运陪着陆军一起沉进太平洋。 “川村君,你真该去搞政治!的确,西洋鬼必定得了清国人的好处才出兵威吓我国。这就是清国李鸿章说得‘以夷制夷’。我们是该回去了,我要向天皇陛下请罪!别灰心,井上君还在清国的北京呢!琉球,我们还会回来的!”伊藤博文看着无比气馁的大山岩怏怏而去,轻轻拍了下川村的肩膀。 不管是阻拦还是威吓,由海陆军人组成的日本舰队在搞了一次公费大旅行后,毫无收获的又回到了他们那四个小岛。 不到一月,海军卿川村纯义海军中将被免职,编入预备役。内务卿伊藤博文毫发无损,桦山资纪海军大佐被任命为日本海军第一分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升任日清号巡洋舰的舰长。不过并不懂何为蝴蝶效应的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和陆军省在山县有朋、西乡从道的指导下,迅速制订了为期二十年的《陆军征讨清国策》,雄心勃勃的开始了扩军备战。 十四年后,他们又回来了,琉球,这块富饶美丽的土地像川村纯义一样并没有逃脱宿命的厄运,彻底成为一片地狱般的喋血战场。 中国人有句老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琉球事件的解决靠天佑中华这纯粹是天方夜谭、大白天说梦话。一直在北京没有闲着的唐汉明在接到琉球王尚泰奏表的第一时间不顾夜深,即刻召见留在宫里参加治丧大典的李鸿章。因为自己大丧期间不便召见外国人,令熟悉洋务,跟各国驻华使节关系良好的李鸿章马上和总理衙门大臣、军机大臣沈桂芬拟定了两份外交文件,一是琉球王国自愿归附大清国,嗣后琉球是大清国领土,琉球所有军政外交内政权力全部由大清帝国皇帝行使,以前英美法俄跟琉球所签订的条约(当然是不平等条约)改为大清帝国为主体,全部继续有效,大清政府愿意维护各国在琉球的各项权益,条件只有一个,各国必须承认琉球是大清不可分割的当然领土,请各国注意,并附上琉球王尚泰的归附奏表;二是扩大了各国在琉球的权益,除了驻兵和内政、司法权和不得设立租借地,其余经济、商贸、投资、铁路、运输一律仿照上海、宁波之例,由承认琉球为清国领土的所有国家和清国共同享有,并附上大清光绪皇帝――唐汉明亲自签署与各国修好的国书,还允诺等慈禧皇太后大丧过后要在皇宫召见各国驻华使节。养心殿东暖阁的烛光整整亮了一夜,除了李鸿章和沈桂芬,唐汉明还让王商夤夜召来总理衙门的外务章京,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写国书的写国书,翻译的翻译。唐汉明则背着手带着王商、荣浩在养心殿院子里散步,李鸿章一面指挥众人忙着一面心下叹服,当初小皇帝在宁寿宫把解决新疆和琉球问题的方法一说,自己先被皇帝的大手笔给吓住了,办了三十多年外交,算是精通外务的李鸿章在外交上谨小慎微、亦步亦趋的随着各国列强只求能给大清的内部发展壮大流出一个安宁的环境。可外衅还是接踵而来,其中的苦恼、心酸、误解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他深知其中滋味儿。此次只有十一岁的天子运筹帷幄、高屋建瓴的利用各国内外部矛盾和龌龊使其互相制衡、互相冲突、消弱其力量。从中保证了大清最大的国家利益。这比自己信奉了三十多年“以夷制夷”的方法更高一筹。在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越来越深入人心的19世纪末,“以夷制夷”确实能让各国互相制衡,保持大清整体实力和国家尊严,不至于国家利益被其他任何一国独占,但实际上外患渐深,其他欧美列强根本不傻,反过来倒是因为这种政策攫取了中华许多领土、司法、商务权益。李鸿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利益是有限的,而各国的贪婪无穷,况且除了历史和民族原因,各国交往原则都是以利益为准则,今天的朋友可能就会是明天的敌人,要掌握这类矛盾就像是走钢丝那样危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李鸿章感慨的揉揉眼,感觉自己真的有些老了。 在小皇帝的亲自督率下,国书、外交文件一夜而成。所有第二天就由李鸿章和沈桂芬送到各驻华使馆。 当然除了日本。 实际上1894年甲午战争之前的清国在世界各国眼里还是个大国,各国还能比较平等的对待大清,大清的国际地位要比日本强得多。唐汉明也是利用这一优势,为了主权领土暂时放弃一些商务、经济利益。他的良苦用心除了李、沈二人连老师李鸿藻、翁同和也没有告知。唐汉明清楚得很,愤青不论老少都有。 国书送给英美法情有可原,但德国在远东并没有利益存在,俄国又与大清在新疆问题上屡有矛盾。李鸿章在到达俄国使馆之前终于明白了皇帝的“圣意”。这就是更进一步的“以夷制夷”。英国与俄国有矛盾,法国和英国比较友好跟俄国也比较友好,但跟德国却是死敌,美国则与德国、俄国关系良好可与英国在经济利益上有矛盾。这样通过一个小小的对中华极为重要的琉球和所有列强之间纷乱如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把列强们紧紧栓在琉球,不让任何一国独大,也不让任何一国或两国独占的可能,在中华实力未足的情况下让列强们保护琉球又不至于丧失琉球主权。同时给了德国一个向东方发展的机会,德国必然在国际问题上对清国更加友好,而俄国在远东也是对付日本人的一招好棋。久经沧桑的李鸿章不觉来了精神,是为国也是为自己。大清、哦不,应该是中华,可能有救了。 第五十二章借力打力(二十二)敲山震狐10 各国驻华使节接到天上掉下的这个大馅饼无不高兴地人仰马翻,虽然英法美早跟琉球签订过商务条约,不过自日本派遣警察常驻琉球后,日本政府对此则闪避不谈,这和清国扩大各国在琉球利益开通一对比就高下立判,再说琉球当时跟各国签约时用的就是大清的年号,现在不过是改了个签约主体。何乐而不为呢?连老牌的外交官英国驻华公使克里威尔勋爵都大为诧异,极端保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清国政府怎么会像变了天似的突然开明至此,要是早有这天,何苦二十年前为了面子硬撑着跟英法开战,那座万园之园的圆明园也不会被烧,多么美丽的园林呐!可惜了。这个当时跟着英国公使额尔金伯爵火烧圆明园的青年“俊杰”大为不解。跟恭亲王奕?是老朋友的他立即给英国政府发电:“清国政府自慈禧太后死后发生了莫名其妙、大为微妙的变化,连我们的老朋友恭亲王殿下和李中堂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反而由那位我们从未谋过面、神秘刚刚亲政的东方皇帝做到了,而且比他们那些无知的祖先要做得多得多。我恳请政府通知议会迅速通过决议承认琉球和答应清国的要求,因为这是我们自1860年以后第一次看到在清国有如此之大的权益,大英帝国的触角从此可以伸到东太平洋沿岸。而且我要提醒政府的是,德国和美国、法国、俄国同时接到了清国的国书,德国皇帝和俄国沙皇已经同意清国要求,我们不能落到别国的后面。至于我们所谓的盟国日本,那是个偏执狂遍地的国家,他们除了跟我们要钱还是要钱,从没有任何盟国的国际意识,为了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我们不用管那个只会说大话的小国,我个人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琉球会成为第二个香港。一个完整的清国符合我们一贯的制衡政策,像在欧洲大陆一样。我会遵从女王陛下政府的命令参加慈禧太后的大丧,至此我真的想见见那个神秘的皇帝,听说他只有十一岁。我诚恳的希望我的建议能得到外交大臣和政府的支持……” 德法美驻华公使也是一窝蜂的向本国报告,不几天,所有接到清国国书、照会的国家不出所料全部通过承认琉球为清国领土的决议。德国还发急电感谢清国对德国的支持,并且派了外交部副部长前来清国参加慈禧太后的丧礼;大喊“门户开放”政策的美国政府不甘示弱,立即派助理国务卿卡尔逊携带拉瑟福德总统的亲笔信来华,参加丧礼并祝贺光绪皇帝亲政。 一时间,各国大都派特使赴华,连那位倒霉的俄国代理外交大臣吉尔斯伯爵也遵从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旨意向一直没见他的清国皇帝发了贺表。 然而日本驻华公使森有礼则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有一个国家愿意把这种好事让日本分享,森有礼手下的密探跑遍了总理衙门和各部院衙门,可惜大多数主事的人都进宫参加治丧大典,剩下的官员则一概什么不知道,森有礼心里上蹿下跳日夜不宁,因为外务省发来的密电并没说要出兵琉球,只是说外务卿井上馨不日就要赴华谈判,所以森有礼慢慢放了心,一切等顶头上司来了再说吧。这也是日本官员一贯的心里。 这一等,日本败局已定。 唐汉明用琉球带动了世界各列强对华政策改变,哪怕是表面上的。这时间,正是日本忙着调兵遣将之际。深通皇帝心意的李鸿章发挥专长,秘密斡旋于各国之间,照会各国:据可靠情报,日本政府不满大清收复琉球和门户开放政策,现正准备派兵开战,继续占领琉球。清国决定出兵,并请各国主持国际公道。 刚刚吃下一块肥肉还没等着咽下去,就有人来抢食,各国无不大怒,日本小邦竟敢对欧美各国叫板?!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英美法俄德各国公使都要求本国政府出兵威慑不识相的日本。日本万万没想到从一开始就上了当。 唐汉明暗中令李鸿章以英法不同意的理由拒绝俄德出兵琉球,但其他利益不变。俄德两国当然乐得其所。 于是,日本舰队就这样被清国,确切的说是被唐汉明和李鸿章高超的外交手段给生生吓了回去。唐汉明漂亮的连环计――利用假军火单恫吓俄国以利于解决新疆谈判――打破日本借助俄国狐假虎威的野心,出奇兵收复琉球――用最小的损失使列强承认琉球群岛是中华的正式领土――利用列强贪得无厌的心里暂时吓退日本进一步行动!和一季回勾拳不光打懵了日本,也让李鸿章彻底折服。 接到闽浙总督和福建水师发来日本舰队撤退的密电,北京已经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李鸿章在宁寿宫偏殿颓然倒地,沉沉睡去。门外,唐汉明抿着嘴拉着王商蹑手蹑脚的走开,然而他很清楚:日本这个仇算是结下了。 东京皇宫的皇灵殿,穿袍戴冠的明治天皇面对阴森森的历代祖先牌位发了誓:清国,朕有生之年一定要打败你!让大日本的阳光普照东亚!让清国向大日本帝国俯首称臣! 下一章琉球事件完结,精彩继续!大大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第五十三章 借力打力(二十三)琉球终结 琉球事件真相:各位读者,真实的琉球群岛在哪?结局又是怎样,请听大大慢慢道来。 琉球群岛,是位于日本鹿儿岛和中国台湾省之间的一系列岛屿的统称,不管对于日本还是中国来说,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自宋朝以来就是中华藩属国。大明建立后,琉球立即称臣纳贡,明太祖朱元璋下诏封赠琉球国王,从此,琉球的中山、南山、北山都开始向大明朝贡称臣。 1429年,琉球中山王尚巴志统一琉球,自此每一代琉球王都要由宗主国大明(或大清)帝国册封任命,而大明(大清)从不干涉琉球内政,但一旦琉球王国受到自然灾害侵袭或外敌入侵,中国每一次都是无偿的支援帮助不管是实质上还是道义上。琉球几百年来通过与中国的朝贡(基本上中国赏赐的比琉球进贡的多几十倍)、商贸交往获利甚大,而且中国从来没有对这片岛屿产生过强占或者侵略意图,这是历代中华王朝:“厚往而薄来,天子所以怀诸侯也”的一贯天朝大国的宏大胸怀和统治外藩的治国政策一脉相承,琉球与朝鲜、安南(越南)、暹罗(泰国)、缅甸等国一起组成了以礼仪文化经济交往为主的“亚洲中华朝贡体系”,中国以泱泱大国兄长般的关怀与各国友好相处,恩泽中国四周各国。在19世纪中叶前,这种体制一直存在。客观上保护了亚洲各弱小国家的国家安全。 从大明洪武五年开始,琉球王国一直使用中国年号、中国文字、中国礼仪、中国节日。琉球王国的官方文书、外交条约、正史等,都是用汉文写的,连它的国都首里城的宫殿,都不是坐北朝南,而是面向西方,充分表示其归慕中国之意其建筑、艺术、文化、语言跟中国一模一样,可见中华文明的影响力之深。 1609年日本萨摩藩出兵三千大掠琉球,并将琉球宗室王公大臣,自封为琉球的“宗主”逼迫琉球王向日本“朝贡”,并强行割占琉球北部五岛。即使如此,琉球也绝没有改变对中华的向往、归附、钦佩之意。万历年间,日本谋占台湾(根大家想的不一样吧,日本早就对我中华有侵吞之意,并不是近代的事),弱小的琉球立刻派遣密使到北京奏闻,让大明早作准备。 清朝入主中原后,琉球王国继续向大清朝贡称臣,经济贸易、文化交流更加扩大。琉球还定期向大清派遣留学生学习中国文化制度。 然而自日本明治维新后,迅速走上对外侵略扩张的军国主义道路,明治五年就强迫册封琉球王为琉球藩王,并列入华族。后来随着日本的政治、军事压力不断扩大,进一步胁迫琉球断绝与中国的宗藩关系。琉球仍然屡次不同意,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厄运很快来临,1876年,日本政府派遣内务少丞木梨精一郎常驻琉球,接管了琉球王国的司法权和警察权,日渐衰败的大清政府只能用外交抗议的方式对待日本的暴行。 1878年伊藤博文正式向明治天皇上奏“琉球处分案”,明治天皇决定吞并琉球。而琉球王尚泰秘密派遣使臣向大清政府告急并愿意归附中国。但腐朽的清政府不敢得罪日本,否决了琉球建议,只用外交手段抗议,这就是弱国无外交的最真实写照! 1879年,日本不顾国际公法和大清政府的不断抗议,利用中俄新疆问题的矛盾和清政府的自顾不暇,悍然派40余名内务省官员和160多名武装警察和400名军人从那霸港登陆,向琉球王国政府宣布明治天皇的“废琉球藩”诏书,将琉球改为冲绳县,把中国赐给琉球的十几世金银财宝、文物书画、符册玺印劫掠一空!并绑架琉球王尚泰及王室成员大臣等人回到东京,明治天皇假惺惺的封尚泰为侯爵并将尚泰一直软禁终生。 与此同时,琉球人民仍在拼死抗争,发出血泪抗议,并派遣密使赴天津谒见李鸿章,请求中国“尽逐日军出境”,流球国陈情通事林世功还在北京壮烈自杀!以死抗议日本侵略,以死请求中国出兵。清政府也据理与日本力争过,但终究未能派兵援助琉球。 自此,传世十九代近四百年的琉球王国被日本生生绝灭了,而衰弱的大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小兄弟被恶棍灭亡。 百年过去,琉球不在。 请各位读者记着:日本的冲绳县就是我国领土――琉球群岛。那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那是一个现在仍然不太为人知的地方,他和外兴安岭、库页岛、外蒙古、巴尔喀什湖一样,都曾经是中华的一部分! 不信?您还记得著名诗人闻一多先生在广为传诵的《七子之歌》吗? 我们是东海捧出的珍珠一串, 琉球是我的群弟,我就是台湾。 我胸中还氤氲着郑氏的英魂, 精忠的赤血点染了我的家传。 母亲,酷炎的夏日要晒死我了, 赐我个号令,我还能背城一战。 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琉球实际上是1879年4月被日本正式吞并,大大在小说里把他推迟了一年,并把他收回了中华,大大知道读者里有很多博学高明的朋友很了解这段屈辱的往事,请大家不要见怪,作为小说大大遵循的路线是主要史实,不喜欢天方夜谭。如果作为国人的您对这段历史不感兴趣请略去不看。精彩继续!请看下一章《暗夜脚步声》。 第五十四章 暗夜脚步声(一)重逢1 位于水陆交通门户通州的潞河驿站在大清所有驿站里是首屈一指的,不仅所有兵部捷报处送发的六百里、八百里加急军机处廷寄、密旨除了东北盛京,第一站就是潞河驿站。它连接大运河,临近帝辇之下的北京城只有二十多里,来往的都是进京述职、陛见皇帝的各省一二品红顶子大员和带兵的将军、提督、总兵,等闲官员没有特殊命令是绝对不能进入的,如果不小心被御史老爷们参上一本“骚扰国家驿站”的罪名,得,那就算您倒霉了,不弄个丢职罢官最轻也得交部议处。别说大清的官儿,就连外国使臣不管是大清的藩属还是欧美列强,无不是通过此处进京,后来大清国不比从前了,洋人们才从天津登陆入京。而大清的至尊天子皇帝陛下东巡、南巡、西巡、北巡,去南苑行围打猎到东西陵祭祖还是去热河避暑山庄,回京必经此地,而且必须遵从钦天监选定的吉时入城,在潞河驿站打尖儿、歇息的不可避免的。所以直到清末,各地方驿站已经残破不堪时,占地六七十亩、雕梁画栋、有七进大院正房是一明两暗单檐歇山顶黄琉璃瓦行宫规格的潞河驿站更是其中的翘楚。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驿站”。 光绪七年正月十四,北京雪化冰残,白天应该热闹非凡的大栅栏、隆福寺庙会毫无人气儿不说,一到晚上北京城家家关门闭户、路上行人罕见。原因就是慈禧太后大丧,天下举哀,半年内不许婚嫁剃头唱堂会。就是三大节之一的“元旦”除夕,宫廷民间全是冷冷清清,像是霜打了茄子似的提不起神。 真是“只为一人歌庆有、每逢万寿祝疆无!” 晚傍晌儿刚过,潞河驿站驿丞刚准备指挥着,满脸烟气却穿戴整齐的八旗兵关门上锁好钻暖被窝,一阵震耳的马挂銮铃声,没等回神儿,大门咣咣山响。下人开门,风疾电掣般一串人影闯入,为首身着天蓝色箭袖、五品水晶顶子的人见了驿丞大声道:“西安将军荣大人到了,请贵部迎接上官!”声音没落,一阵更响的军靴马刺声纷杂而至。从大门直到正房两排高大的大汉手按腰刀钉子般肃立,看上去个个如半截铁塔。 驿丞刚还想发火,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外省将军进京见得多了,怎么这么大势派,将军?哼,潞河驿现就住着位钦差大臣呢,看人家那温文儒雅、待人接物和气的品格儿,再看看这些个厮杀汉子的粗野劲儿,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可后头一听是西安将军荣大人,驿丞不管别人,自己先矮了三分,老鼠见了猫似的小跑着上前一个千儿打下去,起来又跪了双腿“正白旗下第三参领第七佐领下属奴才哈尔金给荣大人请安!您老怎么这时候儿到了,奴才琢磨着还得四五天呢,前天宫里的崔公公还来传了万岁爷的口谕,让奴才预备着呢!快请!”说着脚不沾地的手执西瓜灯上前引路。 “你也是正白旗下的?”满脸疲惫的荣禄不满的瞪了一眼德福,温和的问。 “喳!小人的高曾祖父跟着世祖爷从龙入关,高祖父跟着圣祖爷亲征葛尔丹时殉国了,后来蒙天恩圣祖爷赏了个世职,一直传到奴才,奴才没本事,候补了十几年才得了这个缺儿,您抬脚,这有道台阶,您右转,”驿丞小心翼翼屏气平声的回道“奴才也就是混口嚼裹儿,您一看就是大将军品级,要不价万岁爷一亲政怎么把您老调回京了呢!您老必定是封侯拜相的命!奴才今后还得靠您老照应!” 荣禄听着驿丞一套接一套的奉承话儿不禁好笑,脸上却没带出,还是那么平易近人。到了紧锁的正房,看见黄琉璃瓦和单檐歇山描金龙图彩画,知道是皇帝驻跸之地,荣禄赶忙跪倒三叩首,站起身变了脸:“哈尔金,你这驿站能住多少人?” “吆,您可问着了,回大人,咱们这儿是行宫的规格,七十多亩地,除了正房不能住,剩下的东西跨院您随意!这年下各省的总督巡抚该进京朝见,可西边儿皇太后滨天正是东边儿皇太后的万寿,那些大人们正好都在京里,所以顶尖儿的大人就是您,您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奴才都安排好了!”哈尔金殷勤备至。 “不是说这个,我还有些兄弟在外头,国家制度,他们没资格住驿站,我把他们安排在通州城北的关帝庙了,你能不能帮着弄些吃的送过去,明儿我觐见了皇上,皇上必定还有旨意。至于我,随意住哪都成!喏,这是五百两银票,他们两三天吃饭够了,剩下的赏你吃杯酒!” “啊?您这话儿怎么说的,既然是您的属下那就是奴才的兄弟们,奴才再不济这些个孝敬还是能办到的,您这不是骂我吗?这银子是万不敢收的!您老要是看得起奴才,一切包在奴才身上了!八大盘不敢说,保管兄弟们吃饱吃好”哈尔金小老鼠胡子一撅一撅得颤动,努力显示着大方,眼睛却盯着银票不动弹。 “恩,你瞧着办!银子你拿着,你也不容易,别再让了!我的二十名亲兵就在院子里站岗!德福,传令:跟我的亲兵先吃饭,休息一个时辰后上岗,关帝庙的兄弟们让哈、哈尔金帮着弄饭!不得擅入民宅、不得外出惹事,违者,军法从事!”说着奇怪的瞄了一眼亮灯的东跨院,把银票塞进吓得脸白的哈尔金手里,迈步进了西跨院。 吃了晚饭,荣禄由德福侍候着漱口烫脚,坐在太师椅上沉思,紧赶慢赶好在赶在大丧典礼前回了京,虽然整天忙着赶路,可心里一阵阵撕裂让他整夜的睡不着,一会儿想着儿子荣浩这么小就荣升一等侍卫是否妥当,一会儿想着皇帝的厚恩自己应该如何报答,一会儿又想起皇帝密旨里的“为防有变”这话的意思,北京城是天子所居万方瞻仰拱卫森严,光禁旅八旗加上步军统领衙门和神机营就是二十多万兵马,皇帝让自己带五百精兵入京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皇帝信不过带兵的大臣杯弓蛇影还是确有其人图谋不轨?就算是确有其事放着北京的几十万兵马不用,自己这五百精兵能顶什么用?这是他藏在心里最匪夷所思的事儿。再者大清毕竟是皇权至上,就是有些宵小之徒还用皇帝如此挂心?看来朝中有变!啪的一声灯花一跳。荣禄掏出细长的烟杆装烟,没等点上,外面脚步声响:“奴才哈尔金禀报荣大人,钦差大臣曾大人前来拜访。” “钦差大臣?快请!”荣禄猛的想起亮灯的东跨院,忽的站起身让德福伺候穿衣,刚系上巴图鲁背心扣子,门一开,一人身着宝蓝色长袍,外披着玄狐皮大裘迈步进来:“仲华兄一向可好?弟特来拜访!”定睛一看,正是多年未见的一等毅勇侯、兵部侍郎曾纪泽。 荣禄和曾纪泽一满一汉,荣禄是慈禧太后的宠臣,况且曾国藩在日最忌讳结党营私,按说两人应该没什么交往才对。然而天意昭然,有些事单用“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说是缘分。 荣禄虽是练武出身,但十分敬佩学识渊博、经世致用修养深厚的读书人,曾国藩正是一代文宗,文武兼备,年轻时的荣禄心里就对曾国藩佩服的五体投地,想投在曾国藩门下,然而自己年轻没什么功名,又是满人,所以一直在平定太平军之前的好长时间里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后来曾国藩封侯拜相、自己也因为辛酉政变有功被超擢为右翼总兵才开了口,没想到为人谨慎持重、深通谋略曾国藩,没有收荣禄为徒,只是说互相交流切磋。比荣禄小三岁的曾纪泽当时在京供职,反而有些欣赏荣禄这种好学有志的气魄,就倾心交纳,两人时常诗酒往还,曾纪泽还跟着荣禄学会了马术。两人虽碍于身份没有换帖可交情深厚,情同手足,后来荣禄被诬陷贬黜西安,曾纪泽每年还有书信往还,荣禄落难之人能不感动?所以久而久之,两人关系非但没淡却是更加进了一步。曾纪泽走水路到京,也是明日进宫朝见,大清制度,钦差大臣办完事后必须先请见皇帝销差才能回家,曾纪泽正好住了潞河驿站,正想着朝见皇帝,驿站空旷,除了辜鸿铭身边也没几个人,不免有些寂寞,后听说又有人住驿站一打听得知是荣禄不禁大喜,连衣服也没换就由辜鸿铭搀扶着披衣前来。 两位足足十年没见面的老友一朝重逢,自是感慨风雨流年,连荣禄也抓着曾纪泽的胳膊高兴的大笑随后却哽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第五十五章暗夜脚步声(二)重逢2 此时的情景感染着一旁的辜鸿铭也泪光朦胧,怕曾纪泽激动过了对身体不宜忙道:“曾大人,您的身体要紧,请和荣大人坐下聊,您明日还要进宫陛见呢”说着过来要搀扶,荣禄定定神赶忙扶着曾纪泽坐下,满意的看了眼辜鸿铭却对着曾纪泽说:“贤弟的身体还是不好?总该找个好太医看看。这么年轻可别留下病底子!” “哎,世兄有所不知,我这身子原本没什么大事,还不是在谈判桌上和洋鬼子一场场磨坏的!想起当初跟着仲华兄骑马弯弓京外踏青的日子,十几年来心里都不安,要不是身在朝廷,真想去西安看看你啊!”说着泪又止不住了,忙用手抹了去:“这不是外人,辜鸿铭,是皇上特赐六品衔跟我回京陛见的德国留学生,汤生,这位是我的老友,西安将军荣禄!” “学生参见将军!您和曾大人多年未见,好好叙叙旧,学生先告退,改日请教。”说着从容退出,荣禄眼风一扫,德福会意,赶紧上茶也退了出去。 荣禄亲自又点上两支红烛屋里一时灯光明亮。互相敬烟后望着荣禄眼角眉梢都带了细密的皱纹,曾纪泽问:“仲华兄这次回京为何?是否留京不走了?” “我是奉了皇上的密诏回京的。皇上授我步军统领九门提督之职。以后可能不走了。” “那好啊!我也是回京复命,听皇上的意思也让小弟留京,今后咱们兄弟又能在一起了。那时候家父曾言仲华兄乃人中龙凤,他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所以当时没有收您为徒,想必仲华兄不会见怪吧!”曾纪泽想起父亲又有些激动。 “哪里,当日要不是曾文正公胸怀天下,我大清早已不知结局,那是一代通才啊。虽不曾拜在他老人家门下,你我兄弟的交往他老人家却从未有过训斥,看来老人家对我是期望甚高,我今日之位也多亏当日令尊大人教导和贤弟你的襄助,听小儿来信说了,你每次回京还给他送衣物银钱,患难见真情!我此次回京,除了报皇上天恩就是回报你的恩德!你虽是汉人,比我们那些旗下大爷,却是为人厚道深有情义!” “不说这个,咱们兄弟还不是应该的!仲华兄,我一直有些疑问,当日太后非常看重你,满朝皆知,怎么会把你外放西安这些年,莫不是……”曾纪泽有些不好开口,立时顿住了。 “你猜的不错,当日我出事咱们没来得及见我就去了西安,这里边有些事连我也是好久才想明白的,我是招了人的嫉恨!可笑我当日还把那人当成良师益友!瞎了眼!”恨意难平的荣禄咬着牙说。 “可、可后来听说是、是翁师傅,不知是真是假,他那样一位恺惕君子,怎么会……” “他是君子?!贤弟,你想想,我那时刚刚而立之年就已经是二品了,满朝有几人?他快四十才是个从四品,嫉妒!知人知面不知心!” “恩,可既然如此,他一直教授皇上,跟皇上朝夕不离左右,皇上亲政就调您回京,是不是他在皇上那里?” “不!他奸狡性成,心胸狭窄可没这种好心,前年回京陛见,李中堂也说过,翁同和现在对任何不利于己的人不管别人是好人坏人,提出的事不管利于国还是利于民他一概斥之为奸人、乱臣、误国!想是李中堂为了建铁路也受了他的参劾,哎他又是清流党的领袖!没这个人,大清能多办多少事!”荣禄狠狠的替李鸿章打起了不平。 “既来之则安之,仲华兄放心,今后知道他的为人就够了,咱们……”曾纪泽话音未落,外面驿丞哈尔金匆匆小跑着进来:“二位大人快快准备,万岁爷派人传旨来了!” 正待往下详谈的曾、荣二人立刻招呼人侍候着更衣准备,还没穿好,便听门外一阵喧嚣,两名红顶子、深蓝箭袖、脚蹬快靴的年轻侍卫抢身立于屋子中间南面而立,荣禄身法快速的扶着曾纪泽一撩袍子跪倒。 “奴才荣禄、臣曾纪泽恭聆圣谕!” “皇上口谕:赏曾纪泽高丽参二斤、野山参三斤、南洋金丝燕窝五盒、银耳五盒以资养护身体。荣禄连日赶路进京,忠心可嘉,特赏御用白狐皮大裘一件、带?貂褂一件、鹿皮靴一双,明日入宫陛见。钦此” “奴才、臣叩谢天恩!”两人一齐叩下头去,心里惊疑不定:按说曾纪泽到京一天多了皇帝知道应该不奇怪,可荣禄满打满算进了潞河驿站还不到一个时辰,深宫里的天子先接到了消息!这也太…… “儿子给阿玛请安!阿玛,您终于回来了!”荣禄扶起曾纪泽转身细看,才见刚才站在旁边的不言声英武逼人的年轻人竟是自己的唯一的儿子――荣浩! “浩儿!” “阿玛!”荣浩一下抱住父亲的双腿大哭起来,荣禄一阵心悸,皱眉看着只有18岁的儿子,这些年不知因为自己和家中变故,年轻的儿子受了多大委屈,荣浩浑身战抖把多年来的紧张、不安、想念、亲情化成浓浓的泪水喷涌而出,胜过一切语言。 过了足有一袋烟的功夫,荣禄只觉得抱着儿子的手都出了汗,这才想起还有曾纪泽和另一个侍卫在场,立刻拉下脸:“小畜生还不起来见过你曾世叔!就你这样像娘们似的还怎么给万岁爷当差?!还不起来!”一使劲拉起满脸泪水的荣浩,看着儿子的凄惨又心软了,用袖子轻轻给他擦了擦。荣浩看着久别重逢的父亲和好久没听到的骂声噗嗤咧嘴笑了,兴奋的冲着曾纪泽作了个大揖“曾世叔好!侄子见礼!” 感动的曾纪泽拉着荣浩欣喜不已:“浩儿都长这么大了!这英气勃勃的劲头可比当年的你还要出色,呵呵呵,仲华兄,你说呢?” “哪里!这些年都是我在外奔波,这小子缺少管教!见了叔叔都不知道行礼,一个七尺高的汉子还哭鼻子?以后上了战场怎么得了?以后跟着你曾世叔好好学!这位是?”荣禄一指旁边站着一直没说话微笑的年轻人问。 “这是原大学士、礼部尚书瑞中堂的孙子,我的结义大哥瑞恩,在宫里就是大哥照顾我,瑞大哥,这是家父!”听了荣禄满怀慈爱的斥责,荣浩露出少年心性摸着后脑勺脸红着答。 “给荣大人、曾大人请安!”瑞恩稳重的打千儿。“荣兄弟,别忘了皇上还有口谕呢!” “哦,对了。阿玛,皇上要……”拍了下头的荣浩说着看了眼曾纪泽、下面的话没出口。 “你曾叔叔不是外人,也是奉旨钦差大臣,比我的名位还高,说!” “皇上夤夜让我们来一是为了探望阿玛和曾世叔,二是令您将带来的精兵选出二百人让瑞大哥和儿子带回宫,这是皇上的手谕。” “什么?!这么晚带兵入宫?是不是宫里……?”荣禄连带曾纪泽身子一颤,正值主少国疑大丧在即的日子口儿,只有十一岁的皇帝和慈安太后可千万别出什么事,那样大清的朝局就会毁于一旦!再说半夜带兵进宫可不是好玩的,这要是出了事可是祸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没有,阿玛您放心,宫里什么事也没有,只是皇上的旨意也没告诉我们为什么,一开始传旨并没让我来,因为现在儿子是养心殿的侍卫领班,后来万岁爷想着我们父子多年未见,才让我又追上瑞大哥的。喏,皇上手谕!您看!” “着令荣禄拨二百精兵由瑞恩、荣浩带回大内补入蓝翎侍卫。特谕”一张六折扣的上等徽州淡黄“九龙云纹”宣纸显见是只供皇帝案头使用的贡品,宝蓝色的笔记与下头盖着“皇帝之宝”的朱红色篆印相映成辉。 第五十六章 暗夜脚步声(三)重逢3 极端**的清朝跟历代王朝的文书制度大有不同,明朝以前的皇帝圣旨、诏书全部由内阁或者中书省代拟,皇帝画押后还得有宰相的副署才可发布。清朝入关,制度大变,尤其是军机处建立后,皇帝可不经任何手续、过程随意发布谕旨,军机处只是根据皇帝的意思承旨述旨毫无赞划、襄理之权,这还不算,皇帝担心年深日久军机处“大权在握”容易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除了给军机处设定了种种限制条款之外,还把国家最高命令权极端保密,无限收揽掌握在自己手里。 按规矩,内阁发布的上谕用黄榜、军机处一般承旨的廷寄用折本,还有制度和格式礼仪上的种种限制,而且除了皇帝,那些承旨的大学士、军机大臣很清楚皇帝旨意的内容,作为以神秘主义统治华夏的清代皇帝想出了一招:就是勤奋!所有能自己写的和不能由外人知的旨意全部自己动手,写好密封后再交由军机处发出,军机处绝对不得偷看泄露,如此除了皇帝本人和接旨人任何人都不知道谕旨里的内容。皇帝,无论在任何纸张上用任何格式文本,只要亲笔写了命令就是“朱谕”,用于交代臣下办理一切机密要务,包括皇太后在内任何人不能用“朱谕”发布命令,除了作为国家最高权力的行使,还因为它不受任何格式的约束,而且这种命令级别程度高于一切公开发表的文件,所有接到命令的人必须无条件按旨意行事,否则就是违诏和抗旨!这是跟雍正皇帝创立的“密折”制度共同统治臣下的不二法宝,也是唐汉明一直对清朝**集权的“创新成果”比较满意的一点,曾纪泽和吴长庆等人在处理琉球事件时接到过这种的朱谕,同样军机大臣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容,防止了消息的泄露。 这种制度在《大清会典》里并无明文记述,但只要是大清的官员,心里无不对此清楚的很:内阁是放屁、军机要留意、朱谕不是大吉就是大喜。意思是内阁发布的命令如同放屁一样不值一文;军机处发布的廷寄一般虽然是皇帝的意思,但皇帝出于对最高统治权的敏感和防止泄密绝不会让承旨的军机大臣知道所有的事,得留意皇帝的真实意思;而一旦接到皇帝亲笔朱谕交办的绝密事务,办好了升官受赏大利大吉,办不好您就等着“大喜”吧(刑部在处决死囚前都对着犯人喊“您大喜了”)。 所以潜规则的源头很不幸正是天子本人。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安的荣禄探询的看了看曾纪泽,曾纪泽也是一头雾水的说:“既是皇上的朱谕,还有贤侄亲自跑一趟,仲华兄还是赶紧遵旨吧。” “奴才谨尊谕旨!”双手举着叩了头。荣禄站起身吩咐 “德福,你拿我的令箭到城北关帝庙叫醒多隆阿带的那一标人马,交给瑞恩和荣浩。儿子,现在不是父子叙亲情的时候,你既然身负保卫皇上的重任,皇上又对咱们爷俩恩深似海,还不赶紧去办差!以后见面的日子有的是!快去!”荣禄脸拉得老长,口气却异常温馨。 “是!儿子去了。请阿玛放心!世叔,告辞!”说着瑞恩、荣浩跟着德福匆匆离去,一时空静的屋子让荣禄觉得脚软心虚,茫然的看了眼也是脸色不安的曾纪泽。他们不敢想、也不敢说什么…… 桌上的雕花自鸣钟“咣咣咣”一鼓作气的打了足有十来下才归于平静。 深夜的紫禁城本来就暗沉沉压抑的人恐惧,连接着大喜大丧,一会儿满城红黄,一会儿满城惨白让在大内侍候了多年的侍卫们都觉得光怪陆离。 子时二刻,禁城里安静的出奇,万籁俱静,绝大多数人都在睡梦里做着高兴或是悲伤的事情,毫不顾忌外面北风猛烈的呜呜作响,各宫殿铺陈的白帆、白帘和白色的牌坊林立,哗啦啦像是有什么人用手抚摸着它们,仔细听,风声中仿佛还带着隐隐的不知是哭泣还是大笑的声音,远远近近四处流窜,在亭台楼阁间流连不舍。猛抬头,星月无光、死沉沉的天空死沉沉的城。 连平日里敲邦子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太监偷懒都没了声息,只有风声。 东华门外高耸的黄琉璃瓦双层飞檐上几只不知名耐寒的飞鸟驻足,冷冰冰的俯视着禁门外昏暗的宫灯下缩头缩脑来回巡逻的护军。 东华门作为禁城的四门之一,名声却远不及午门、神武门、西华门那样好。传说明朝末年李自成打进北京直扑宫禁,大明崇祯皇帝在走投无路绝望的情形下,亲手砍杀了几个宫妃、砍断了长平公主的右臂后,带着司礼监太监王承恩从此门跌跌撞撞的逃到景山自缢殉国。没有人来考证过这段往事的真实性,然而入主中原的大清国的君主和文武百官却相信是真的,从此,不论百官上朝还是外藩觐见、内廷有人出宫办差,任谁也不敢再走东华门,说起来就犯忌讳不大吉祥。天子从此赴死,那是多么大的罪过!不但家远家近的大臣宁肯绕行到西华门递牌子请见,连东华门上的金钉也被拆了几排为崇祯皇帝恕罪。 要说一个人不走这儿也不见得,每日里只有送入大内的粮食、蔬菜、水果干货以及各种为皇帝佐膳的珍禽异兽和鸡鸭牛羊、煤炭杂物贡品由此入宫,川流不息倒也热闹。可迷信总有人信,一到晚上,漆黑死寂的门外连鬼都不见一个,护军和侍卫禁军一听去东华门外站岗值宿,那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明儿一准回家烧香祈福。 黑暗里一阵莫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动的直把护城河里的冰面震得簌簌作响。 “站住!什么人夜闯禁宫?!”护军立即警觉的大声问。 “一等侍卫瑞恩、荣浩奉皇上圣命办差回宫!” “谁?是瑞大哥和容兄弟?”说话的是个二等侍卫带着几个三等、蓝翎侍卫和护军过来,这人在宫里却是跟瑞恩、世续交情好,过来一拉二人的马缰绳,说:“都这早晚了,你们怎么才回来?办什么军机大事去了?瑞大哥,您后头还带了这么些弟兄?别怪小弟,您得把腰牌和万岁爷的金牌令箭拿出来我看看,要不我可不敢让您进去!”说笑着瑞恩、荣浩跳下马,一边掏东西一边儿打趣:“得了吧,吓唬谁呢恩福,你小子今天怎么跑到东华门外来值班了?这是万岁爷要见的一些蓝翎侍卫们有要紧的事,不敢怠慢,再说东华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今儿不该你在这,我记得你好像是应该去神武门呐?喏,给你。”瑞恩拿出两人的腰牌,恩福胡乱看了递回去,荣浩递过一枝黄灿灿的令箭恩福瞄了一眼,拉着众人跪倒叩首:“万岁!”起身喊:“快开城门!别耽误了万岁爷的差事!” 官大一级压死人,当兵的一唿的就要启开东华门。 其实恩福是世续遵从唐汉明的旨意故意安排在东华门接应瑞恩和荣浩的,唐汉明虽贵为天子,但大内值宿的护军营、亲军营和内务府三旗包衣护军营都是由一批八旗勋贵宗室王公兼着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率领着。在这种自己威权未建、主少国疑的时候让荣浩等人带兵进宫很难说会出什么事。因而派了恩福这个算是嫡系的侍卫在此接应众人,什么验牌子都是迷迷外人的眼,算是走了正常手续。为的就是担心走漏风声,耽误今晚的大事。 瑞恩、荣浩心照不宣的跟恩福开着玩笑的拉马带着200西安将军府的亲兵刚要入城。 “慢!什么人胆敢带兵夜入皇城?!活的不耐烦了!”暗夜里一声大喊惊得众人浑身一抖。 一个络腮胡子黄板牙的领班一等侍卫醉醺醺带着几个二等侍卫慢悠悠走了过来。荣浩一见,不由心中着急:坏了,他怎么来了! 第五十七章暗夜脚步声(四)盗宝1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御前一等侍卫莽乌虎! 莽乌虎跟着荣禄回京途中因受不了荣禄加急进京的劳累,本想着走驿路慢慢回京,但手下人一提醒:人家接旨的都回京了,您这位传旨的钦差还在外头溜达,到时候上边儿怪罪下来谁给您兜着。确实,自从慈禧太后归了西,莽乌虎如丧考妣消沉了好多日,今后可没法子再仗着太后作威作福了。然而看完了京里送来的一封密信之后,他又像吸足了大烟一样兴奋起来。 因为他又找了一座更加稳重的靠山! 所以莽乌虎带从人兼程赶在荣禄大队人马前头回京复了命。只早了两天功夫。回京销差后,宫里跟他相熟的侍卫和狐朋狗友拉着他混天黑地的玩了个透算是给他接风。 今晚正在陕西巷初花楼搂着俩窑姐儿玩闹的莽乌虎突然接到一封密令,让他赶紧回宫去东华门堵人。还说荣禄的儿子荣浩也在场,新仇加旧恨,他叫了自己几个爪牙飞奔而来,正好把瑞恩、荣浩堵在了东华门外。 “是莽大哥啊,我和荣浩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带这些新进的蓝翎侍卫进宫办事,请莽大哥照顾!”瑞恩不亢不卑的作揖问候。毕竟对在宫里元老级的侍卫莽乌虎不能太过无礼,他的背景在八旗里也是非常深厚。 “皇上的旨意?在哪呢,再说蓝翎侍卫归我分管,我怎么没见过在你带的这些人?!乌鸦飞上枝头上!你也敢用皇上的旨意压我?拿着鸡毛当令箭!呸!不行,这儿我说了算,要进宫明儿请早!今晚这些人出了事算你的算我的?!恩福,你小子越活越回去了?深夜带兵进入大内本来就是死罪,你还敢给他们放行?来人,关门!”说着一脚踹倒了恩福,上前就要抓瑞恩。 莽乌虎不傻,他知道就是给瑞恩、荣浩一百个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带兵进宫乱来,显然是奉了小皇帝的密旨。一是接到那封神秘的命令,还有就是他觉得小皇帝对他不公平,自己辛辛苦苦的干了二十年才挣了个红顶子的御前侍卫,可瑞恩、世续、荣浩才多大,17、8的毛孩子就能跟自己平起平坐,嫉妒得他想起来就窝心!再说荣浩的老子荣禄十几年前就跟自己过不去,这次有了机会就下狠手! “来人,把瑞恩、荣浩拿下,交给值宿的领侍卫内大臣发落!其余的人全部缴械看管起来!兔崽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莽乌虎脸颊上的肌肉隐隐的抽搐着。 “莽乌虎,你敢抗旨不尊!你们慢着!”瑞恩推开了赶上前的几个侍卫,侍卫们更不傻,小皇帝亲政以来最看重的就是瑞恩、世续几个,万一真是皇帝旨意,到时候自己阻拦耽误了事,莽乌虎是御前侍卫,后头又连着八旗勋贵,倒霉的可就是自己这些人了。因此众人没敢真拦,被瑞恩一推就倒了好几个。只见荣浩拉着瑞恩身形晃动一纵身退出丈把远,伸手从怀里掏出个物件大喊:“万岁的金牌令箭在此,犹如圣驾驾临,不尊者死!” 莽乌虎连带众侍卫全呆了,他还咋呼着想上,荣浩按腰刀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脸色铁青的说:“莽乌虎,你看仔细了!”莽乌虎定睛观瞧,一枝九寸五分长的黄金令箭上刻着篆体四个大字“如朕亲临”明晃晃冷森森沉甸甸在暗夜里散着黄金特有的冷峻光芒,仿佛炫耀着自身至高无上的权威! “万……万岁,万岁,万万岁!”莽乌虎被冷风一吹酒醒了一大半和东华门外的众人呼啦啦跪了一片,山呼不止。 “这下我们能进去了吧?莽侍卫?”荣浩把带着体温的令箭又小心的揣回胸前,瑞恩招呼着后头一直默不作声的200亲兵就要上前。 “慢着!荣浩,不是我莽乌虎不让你们进,咱们大内的规矩你不是不清楚!自从林清事变后,大内关防严密,嘉庆爷、道光爷早就有过圣训:凡大内禁门夜间启闭除了有圣谕还必须要通知领侍卫内大臣记档,以防宵小之徒图谋不轨、犯上作乱!”莽乌虎拿出了祖训这顶大帽子而且越说越顺溜“这令箭不假,可你说你带的是蓝翎侍卫,我见都没见过!真的是皇上召见的也得有领侍卫内大臣的手谕,还得有总管大内关防事务醇王爷的令旨!就凭你说道几句就让你进宫?!门儿都没有!皇上才多大?这么小的孩子说了几句话你就当真了?!哼!我那时跟着大行皇太后……”就在莽乌虎吐沫星子乱飞,眼看众人又要动手、喋血紧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阵微风吹过,莽乌虎像被施了定身法,闭嘴不说了! 因为一丝冰冷的触感从脖子传遍全身,一把吹发可断、削铁如泥的倭刀逼在他的咽喉处,还不断的蹭来蹭去,一时间谁也没再敢出声,莽乌虎头发竖起来就觉得小肚子一热,下体一凉,一股腥臊的气味儿从下身喷涌而出。 “小子!你把刚才说得最后一句再说一遍,说啊,说啊!”莽乌虎被后头一高大身影紧紧嘞着肩膀,丝毫动弹不得。脖子渗出的点点血珠染红了胸前。 “是啊,莽乌虎,你刚才说朕什么?朕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让朕好好听听!”清亮的童音从刚刚打开的东华门口传出,有力而悠远。 “啊??!!皇……皇……上?”莽乌虎在众人跪倒的山呼的瞬间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方才剑拔弩张的众人都没注意,被踢到的恩福趁乱转身跑进了大内。 一个八品顶戴高大太监放倒莽乌虎,赶忙指挥众人将东华门全部打开。昏暗的灯光一时大放光亮,恩福、世续领着十几个养心殿的小侍卫佩刀在前开道,后头紧跟着出来十二盏西瓜大的素白薄纱精裱的玲珑灯,后头是十二盏西洋进贡的大玻璃面六楞远游灯,再后头才是前四后四、八盏明黄罗云纱的宫灯,所有宫灯上全是贴金的“养心殿”三个宋体大字。宫灯环绕中,内务府武备院卿毓贤和上驷院卿布尔经阿一左一右小心护卫着一位头戴白貂皮嵌大东珠顶珠的暖帽,身着海龙皮大裘、脚蹬金线绣双龙鹿皮靴子的小孩缓缓走出,一个六品顶戴的年轻太监手执一盏镶金玻璃绣球灯紧紧跟随在小孩后头。 不用问,这正是刚刚亲政统驭万方扶有四海的大清帝国的当今天子――光绪皇帝唐汉明。 精彩继续! 第五十八章暗夜脚步声(五)盗宝2 唐汉明缓缓走到莽乌虎面前鄙夷的吩咐:“崔玉贵,把他拖下去,丢人现眼!你们都起来吧!”说着抬眼观瞧荣浩带来的西安将军府的亲兵。 一个个20多岁高大精壮的西北大汉肃立恭候,神情肃穆的面对着从未见过面的至尊天子。一张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20多万京营禁军没有的野性杀气,唐汉明满意的点点头,使出最大的声音说:“将士们辛苦了!着你们全部补入大内蓝翎侍卫,赐六品顶戴!” 猛然间空气里仿佛挤压着一颗炸弹瞬间爆炸 “万岁、万万岁!”200人齐声山呼,惊得东华门上的飞鸟扑楞楞摇着翅膀溜走。 “奴才满洲正白旗西安将军麾下都司多隆阿率率标下等恭谢皇上天恩!奴才等誓死忠于万岁!万万岁!” 多隆阿带众人谢恩毕,唐汉明一挥手,荣浩赶紧将怀里的金牌令箭交给皇帝身后的王商。唐汉明说:“走吧,卿等跟朕进去,看谁敢拦着!”说完冲荣浩和惶恐的多隆阿顽皮的一笑。 銮驾转行,唐汉明走到东华门洞想了想说:“布尔经阿,这里守门的侍卫亲军也不容易,每人赏二十两银子,就说朕说得,今儿晚的事,不怕死的只管往外说!” “啊?喳!”布尔经阿匆匆去了。 进了紫禁城唐汉明眉头紧皱,心里惊疑不定,自己调兵的事恐怕早就泄露出去了!鬼才相信莽乌虎赶得这样巧正好把瑞恩、荣浩堵在当场。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到底是谁呢?毓贤、荣浩、瑞恩、世续等人都是自己才选拔上来的,不可能啊,王商、崔玉贵更视自己为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也不可能。恩,内鬼不得不防。 想着唐汉明道:“荣浩,曾纪泽和你阿玛的身体如何?将士们在潞河驿站能住的开吗?” “回皇上,奴才的阿玛身体很好,曾大人身体看起来有些虚弱,起色倒也可以,请圣上不必挂怀!阿玛带来的兵士没有住在潞河驿站,阿玛说他们品级不够,让他们住了通州城北的关帝庙了。” “恩?这么说他们还没吃晚饭?瑞恩,传朕的口谕:让御膳房赐膳,把朕养心殿内膳房的晚膳也都赐给他们,你带他们去吃,朕在宁寿宫花园等你们!” “喳!” 今天唐汉明一直在紧张不安中度过。 新疆和琉球的善后刚刚做完,他和李鸿章故意把来华的俄罗斯特使、代理外交大臣吉尔斯伯爵安排住在了西郊宏雅园而不是东交民巷的俄国驻华使馆。吉尔斯很快就被建筑华丽清新、假山林立、流水潺潺的美丽风景和礼部供给的美酒佳肴吸引,恨不得终老此乡。可唐汉明拿定主意就是不见他。明面儿上的意思说等大丧过后再说,但暗地里让李鸿章不断的把清政府准备大举发兵的消息四处透漏,急得俄国驻华公使柯西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遍寻不到自己的上司,柯西林把一封封密电紧急发回圣彼得堡,连大清关于琉球的照会吉尔斯也没仔细看就发了回去,喝着美酒等待皇帝的召见。但好心情没过几天就被打破:皇帝不见。 吉尔斯被圣彼得堡发来的加急密电搞得心神慌乱,然而又舍不得园林之美,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搞起了公费旅游,吃喝游玩又把持着特使名衔,让柯西林不得不忍气吞声。谁也不敢得罪沙皇陛下的宠臣呐。亚历山大二世传来的密旨里把吉尔斯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清国政府不见面他有什么办法?偏偏中亚的土耳其人在俄国后头搞起了小动作。俄国局势越发紧急。 这正是唐汉明和李鸿章的“乱其心志”的办法奏效了。 唐汉明指示李鸿章要“拖”,一直拖到俄国人把谈判底线降到最低大清再出手谈判。自己则隐藏在后面坐山观虎斗!看谁拖得过谁!吉尔斯伯爵只好天天用“花体字”书写并没人看的外交照会上奏,但一直是石沉大海毫无声息。 日本外务卿井上馨那边又是另一番情景。井上馨来到北京先是大骂了一顿日本驻华公使森有礼。但接下里的事情让他也为了难。不仅递上去的外交照会没人看,清政府负责外交的总理雁门也只派了两个四品章京询问了井上馨的来意就没了下文,外交招待更是没有。井上馨没办法只有四处花钱打点,钱没少花,可什么重要消息也没问出来,当然,所有的王公重臣都在紫禁城里服丧呢。就连一直对日本表面上很客气的李鸿章也托词不见,想见面,抱歉:等着吧。 井上馨快绝望了,自己完不成任务,自己和伊藤博文在政府里的职位是别想要了,可怕的是山乡有朋等人还不知道在天皇陛下面前参劾自己什么罪名呢! 这位外务卿一时之间想剖腹自杀,等脱了衣服拿起刀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个勇气。 唐汉明把这两位重要的使节一直晾着,一个热晾,一个冷晾。这一热一冷除了政策上的考虑还有就是唐汉明在等时间。 不得不等的时间。 紧闭上百年的锡庆门缓缓打开,黑暗里无数红的、黄的、蓝的、黑的、绿的、紫的小眼睛冷冰冰的瞪着这群不速之客,灯影照不到的地方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四散奔逃入更广阔的黑暗中。原先整齐繁冗的花木早就被遍地的野草和萎靡的野花所占据,乱糟糟的不成样子,雪化后一片片水迹搅拌了淤泥,让众人一时有些难以下脚。 唐汉明毫不顾忌的迈步闯入,一旁的王商举着灯说:“万岁爷,奴才下半晌儿就着人打扫了,不过上百年没进过人了您得注意脚下。”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唐汉明继续前行。这座昔日华丽、优雅的园林此时给唐汉明带来的并不是乾隆爷那种君临天下六十余年、志满意得的闲适,各色鹅卵石、雨花石彩色地面错落有致的从第一层院落通向深处,幽幽暗暗如皇帝的心境。 通过王商在外面安排的密探,唐汉明知道自己亲政,普通官员百姓并没有说什么,百姓只要有吃喝,谁当皇帝并不重要。一般的官员则欣喜不已,他们想得很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亲政必有一番作为,需要招揽新人代替旧臣,作为四五品的中级官员还有升官的可能,他们闻风而动都憋着劲儿准备了一大堆治国平天下的空洞奏折好投机取巧、以博皇帝赏识。最可虑的是满蒙亲贵、宗室王公。 第五十九章暗夜脚步声(六)盗宝3 好几位满洲八旗都统和皇室公爵这几日特别活跃,风言皇帝年幼当不得如此大任,又指摘死了的慈禧太后任用私亲、培植外戚。里面又若明若暗的联系着?亲王、醇亲王、恭亲王近枝亲王和远枝八大铁帽子王、满大臣和汉大臣的矛盾冲突。这还不算,当日自己在宁寿宫杖毙了几个内务府的司官,罢黜了内务府大臣兼满洲正黄旗都统的裕德,不几天一窝蜂的皇室宗亲不顾大丧礼仪,就上奏为他求情,声势之大连李鸿藻、翁同和都有些招架不住,若不是自己意志坚定又请出了醇亲王压制,险些掀起政潮。 而自己通过分化瓦解的策略,除了所有旗人每人赏了五两银子,还赏给个王府大量的金银丝绸。这才让这些贪渎的八旗老爷和皇室宗亲暂时闭口。唐汉明心里有数:这绝不是结束,而是一种艰辛历程的开始。 “万岁,您注意脚下,咱们到古华亭了。”王商侍候着默然不语的小皇帝登上古华亭歇息,后头跟着的大队人马到此止步,由王商精选的三十个养心殿的小太监和毓贤等人继续护卫。 唐汉明借着灯光嘴里念念有词的望着古华亭两侧金漆剥落、残破不堪的乾隆御笔对联 明月清风无处藏 长楸古柏是佳朋 王商招呼人小心的收拾了一下亭子,摆好金交椅及茶水点心:“万岁,您歇会吧。蓝翎侍卫们吃完饭还得过会子呢。” “恩,看看布尔经阿回来了没,毓贤、荣浩进来坐着,世续呢?忙完了叫他一起来。” “喳!”毓贤领命和荣浩进亭一躬身坐了下首。 唐汉明端茶抿了口,想着单单赏给那帮不争气的旗人就用了180万银子,气又不打一处来,不过现今皇基不稳,只有按照自己制定好的计划先“安内”再说。 现在的他并不缺钱,反而从没如此有钱。单单是慈禧太后留下卖官鬻爵巧取豪夺的银子就有9800多万两白银、黄金550万两,珍宝无数,除了放在外面钱庄生利息的,其余都藏在大内长春宫、储秀宫、体和殿的密室里;李莲英更是经济头脑发达,从他家抄出白银5300万两,黄金270万两,田地70万亩,金玉珍宝4000多箱,店铺24家。内务府大臣裕德家抄出白银1000万两,黄金75万两,金玉珍宝2000多箱,皇庄85万亩,店铺18家;加上世续进贡的800万两银子和慈安太后给的450万两以及养心殿存的100多万两交进银,除了给内务府500万两大丧花费和60万两琉球事件的军费开支,还雨露恩施的赏给了同治皇帝留下的三位贵妃每人10万两。剩下的就全部装入了自己的腰包。 唐汉明成了大清国的第一豪富。 在印象里贫穷的晚清被现实里的山积般的金银击破,皇室贵胄高级官员的家里金银如海、珍宝堆积如山,穷奢极欲无以复加,可悲的是户部国库的只剩下400多万两银子!这样的王朝能不沉没在滚滚的世界洪流中才怪!冰山一角的闪露让唐汉明触目惊心,而不为人知还未触及更多的财富静静的躺在贪官、皇室亲贵的银库里等着他的行动,这也是需要时间的。唐汉明就这样一点点积累了今后要用的经济基础,以后的国政的改革、新军的训练、新经济制度的建立都靠它们了。抄家和慈禧留下的财富他命王商、毓贤、布尔经阿、世续忙了整整一个月才理清,所有的财宝没有经过内务府直接送入大内。一个月里指挥琉球和新疆谈判问题不管再晚唐汉明都要让这几人详细禀报才知道了大概情况,不过还有一笔巨大财富正是唐汉明今晚要一定得到的。 它们正安详的躺在宁寿宫的正殿里等待呢。今晚急调荣禄兵马入宫正因如此。 “万岁爷圣安!”世续从亭子外不顾地面潮湿打千儿请安,“起来吧,地下脏。长春宫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唐汉明示意世续坐下喝茶。 “奴才已经按照万岁爷的旨意,把所有长春宫和储秀宫、体和殿的珍宝陈设点查清楚了。您什么侍候得空去看看。奴才真是开了眼,光那两个麻姑献寿的纯金像就四尺多高!”世续挤着小眼睛兴奋的说。 “恩,又算了你立了一功!毓贤,这些东西是你负总责的,全部安排好了?” 黑暗里毓贤看不清皇帝的脸色,但他很是怀疑皇帝在慈禧太后的梓宫明天就要奉移到景山观德殿的前夜大张旗鼓的调兵、叫自己和亲信嫡系密谋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布尔经阿也跟他谈过,一听之下毓贤只觉得头皮发麻,腿肚子哆嗦不停,他不敢信、更不敢问。 “奴才都已经安排好了,李总管、世续和前内务府大臣裕德送上来的金银财物全秘藏在了建福宫西花园;不过太多建福宫已经装不下。慈禧皇太后的体己银子和财宝全都放在原处,等您看过了再做处理。但因数额过于巨大,说实话皇上,其他地方根本放不开,内务府广储司的银库现在又不能用,内廷宫殿空房子虽多,要找那种地方广大而又便于守护的地方不容易。奴才建议:金银能否有一部分换成银票、珠宝陈设您看不上的可以外卖换成银子。是否妥当请您圣裁!” “知道了。”唐汉明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再不说话。只是眼色迷离的呆呆望着破败的宫室。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别忘了刘仲仁的墨梅图。趁他们吃饭的功夫咱们先去储秀宫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唐汉明一指跟随的侍卫太监、只带了荣浩、毓贤、世续、王商等人起身走了。 “万岁,”毓贤接着稍稍微弱的灯光,心里忐忑不安的问:“奴才也去琉璃厂、隆福寺等处看过了,刘仲仁的画有是有,绝大多数都是赝品。宫里的档案上也有他画得山水,可墨梅却是没有。听大多数古玩行家说也就是礼亲王爷家珍藏有他的墨梅真迹,不知万岁要他的画为何事?不然叫礼亲王世铎进上一幅岂不方便?” “这件事朕不想让外人知道,过阵子朕亲自去外间看看吧。毓贤,你有几个儿子,都多大了?” 毓贤摸不着皇帝的心意正懊恼着,赶忙答道:“奴才犬子毓威、毓柱都已17岁,长子毓威捐了监生、次子毓柱g跟着奴才在内务府干些杂物、领笔贴士钱粮。”毓贤心里一动,怎么这时候皇帝忽巴拉想起问这事了? “恩,传旨叫毓威进宫也在御前当差吧,赐六品衔蓝翎侍卫,就分在瑞恩手下,毓柱赏七品衔跟着你继续在内务府,让他们好好干。”唐汉明微笑着脸拽起赶忙谢恩的毓贤,荣浩众人无不纳罕:怎么想起对毓贤家又封又赏的? 唐汉明收了话头,不言声的继续前行。弄得众人只得亦步亦趋。 过了几条狭长的甬道,转弯儿就进了储秀宫。暗夜里,平日里红墙黄瓦的高墙越发显得阴暗。 第六十章暗夜脚步声(七)盗宝4 王商叫开宫门,出来十几个小太监跪倒叩首,原来慈禧的亲信太监和宫女全被发往了南苑行宫,现今在这儿看守侍候的被换成了养心殿的人。唐汉明早就厌恶那些阳奉阴违、阿谀奉承、专门打探小道消息的人,因此任他们自生自灭倒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你们都起来吧,随朕去看看!” “喳!”小太监们引着唐汉明一行人查看了储秀宫明间,几间大殿还是干净的一尘不染,碧玉花盆里的水仙、腊梅依旧临冬怒放,仿佛等待着主人欣赏。紫檀、花梨各类博古架子上跟唐汉明以往见得相同,稀疏有致的点缀着宋明珍磁、金玉古玩,没见有什么大宗宝物。 “恩?”唐汉明眉头一挑显然不满意了,信步在储秀宫正殿里踱了几步。王商、世续见事不妙,赶忙上前小声说:“万岁爷息怒,那些东西不在这儿,大宗的珍宝陈设在体和殿内库,那些金银在储秀宫密室里,这明殿自是看不出。请万岁先移驾体和殿” “哦,带朕去看。” “喳,你们几个把东配殿的壁画移开。”世续吩咐小太监。 体和殿是连接储秀宫、长春宫的一道穿堂殿,慈禧四十整寿时改建为面阔五间的单檐歇山顶殿堂,离储秀宫就几步远,慈禧太后死后唐汉明立即令毓贤用大锁封上,钥匙只有毓贤、世续两人一起才能打开。 吱呀呀一声闷响,门户四开、六盏玻璃灯在前引导,进门后世续把大殿左侧的紫檀花尊使劲一转,呼啦声响,左侧两人高的山墙陷进去显出两扇石门,荣浩、世续赶上去用肩膀死死顶开,门开的一瞬间,几道柔和的彩光散射,在黑暗的殿堂里犹如五色彩霞光晕缭绕。 “其他人留下,王商、世续、毓贤跟朕查看。”唐汉明暗暗沉吟,五色光闪必有宝物,这回得仔细瞧瞧慈禧的私人收藏。 在几百平米大的秘密库房里,进门是几柜整齐的杏黄面档案本子,上面详细记载了库房里所有的宝物器皿。唐汉明无暇细看,往别处观瞧。满殿的五色光芒笼罩,正面红木桌案上供着一排2尺高的赤金福、禄、寿三星像和3尺高的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两边儿还站着2尺高的白玉镶金观音。案前贡献的是一套1尺高的纯金五供、纯金七珍、八宝各按方位摆着。红木案两侧的下面更是骇人的立着四尊4尺多高的纯金镶宝石的麻姑献寿塑像和几根足有5尺高的原枝大象牙,四面靠墙的紫檀架子上摆满了99柄硕大的纯金如意、1尺高的纯金罗汉18尊、纯金坛城、金龙、宝塔、香鼎、座钟、盆景、三阳开泰、金盆、金碗、海棠花式赤金大茶盘、金唾盂、金把镜、金酒爵、金珊瑚树、金牛、鼻烟壶、扳指、白玉盆的金山等等,靠墙镶金紫檀各种形状箱柜里慢堆着物件,深深吸了口气,唐汉明稳稳心神,说:“王商拿档案来看着,不得朕的眼非得花了不可呵呵!” 王商拿过一本册子,唐汉明看着上面登记的数字让荣浩、毓贤打开一个个箱笼橱柜,这一箱是数不清的玉鼎、玉磬、玉马、碧玉、白玉镶宝石整玉如意、三镶玉如意、玉酒爵、玉碗、玉盘、玉唾盂各色玲珑温润的玉器;那一箱是4尺高的珊瑚树、珊瑚屏风、珊瑚朝珠、珊瑚盆景、珊瑚镜台;再一花梨木匣子里满满的是核桃大小滚圆的东珠顶珠、东珠朝珠、东珠手串、东珠数珠、东珠凤钿。再开一柜充斥着蜜蜡、象牙、青金石的小雕像小摆设、整块儿的血红、天蓝宝石、汉玉寿星、玛瑙十八罗汉、白玉冰盘、碧玉茶碗、珍珠葡萄架盆景、翡翠无量寿佛、白玉长春壶、琥珀枕、青玉镶金茶桶、玛瑙红枣、紫玉葡萄、白玉苹果、错金银珐琅冰箱…… 一箱箱直看得唐汉明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个老太婆也太能捞了,怪不得外面什么都没有呢!连殿里的屏风都是镂金八宝的,还有镂金八宝床、镂金八宝炕屏、赤金炕桌、赤金脚踏无所不备,总有上百架之多。 “万岁爷,您瞧这边儿。”随着世续兴奋的呼声,唐汉明转过一道屏风,面前摆得全是钟表,纯金转花的、赤金西洋人物景亭钟、赤金镶宝石太平有象钟,还有一匣匣看起来从未用过的纯金嵌钻石大珍珠怀表、纯金镶宝石自鸣音乐怀表、赤金素面怀表、纯金盘龙蓝宝石面怀表……密密麻麻最少也得上千只、静躺在红、黄两色的锦缎匣子里像是等待主人检阅的武士。 四处飘荡的珠光宝气让几人深深沉醉,密室里唐汉明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和心跳声音,一股暖融融的热意从脚心猛地往上冲。 “这些个东西有些是下面进贡的,有些是大行皇太后指名到下面要的,您瞧这一包葡萄大的南海珍珠就是大前年皇太后着两广总督进上来的,那一盒祖母绿和猫眼儿是去年元旦皇太后着上海海关道进上来的,还有这尊3尺高的珍珠塔是光绪元年直隶总督李中堂进上的。这里只是一部分,体和殿右侧的密室里大都是未经雕琢的宝石、翡翠和历代古玩。大宗的金银还得回储秀宫去看,您……”世续举着一个混金的小盒,“您瞧,这是一颗夜明珠。” “哦?”唐汉明只是听说过这种历代相传的异宝,就是在21世纪也从未见过,小心翼翼的托起那颗鸽子蛋大小的乳白色珠子,只觉晶莹圆润放在掌心寒气逼人。“您到暗处再看”世续领着唐汉明到密室黑暗的一侧,刚打开掌心,一道蓝盈盈绿幽幽的寒光只把四周照的异常清晰,毫毛毕现。只是光芒射到人脸上显得狰狞离乱、诡异莫名,仿佛被狱里的恶鬼附身一般。唐汉明目不转睛得看了好一会儿。又随手放进混金盒子,“就着一颗?” “回皇上,还有几颗被放进大行皇太后的梓宫里随葬了。”世续躬着身跟着皇帝,灯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他若明若暗像是暗示着什么的话语却是让唐汉明和密室里所有人心里一动。不过唐汉明是欣慰、而其他人是震惊。 “那边儿先不看了,把这些珍宝陈设档案都搬到养心殿库房去,这里的东西封存,朕留着有用。哦,挑一串大东珠的念珠,王商想着明儿送到钟粹宫母后皇太后那边儿,就说是朕孝敬的。” “喳!” 走到庭院里,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气,唐汉明才渐渐稳住了心神,财富,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让人疯狂,沁入血液的疯狂和痴迷。无论芸芸众生贩夫走卒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持有者,分别就在于取得财富的方式千差万别,各个阶层无不利用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来获取这种能区分身份地位的东西,一旦获取到一定程度,就是衡量“成功”这个词的标准。从方才看到的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来看,慈禧太后是位在权力和财富方面不折不扣全部成功的女强人。只是这种个人的“成功”对国家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幸事,而是无边无绵的沉重灾难。 最近工作有些忙,大大抱歉,下面精彩继续! 第六十一章暗夜脚步声(八)盗宝5 清冷月光冷漠伴着夜风浅唱低吟的俯视大地,呜呜得哭泣着。王商赶紧乖巧的给唐汉明紧了紧身上的大裘,又从随从小太监手里拿过个白银错金的手炉放进唐汉明怀里,众人又回了储秀宫东配殿。 东配殿里暖意融融,虽然金砖底下的火道里并没开炉,但东南西北墙角四个三尺高硕大的鎏金珐琅**同春三足熏笼里早就被世续安排烧好了上等的红罗炭。 北墙上绚丽多姿、大气磅礴的百鸟朝凤图显然是明朝中晚期的佳作,唐汉明暗暗点头,看来李自成当年火烧皇宫的确是个谣传,要不然这么精美的壁画怎么会完整的保存下来?言之凿凿的史书上的记载根本不像书写内容的宋体字那样真实可靠。 历史对于后人来说,永远是个迷。 可惜美丽的图画的下半部被拆下了几块,露出个一人高的方洞,拆下的画砖整齐的垒在一旁,看来这个洞是早已开凿好的。“万岁爷小心,下面是台阶”。 这是一间上百平米的石室,与体和殿景象不同的是,石室里布置很粗糙,墙壁上青铜灯柱上插的婴儿胳膊粗的红烛一排排刚点燃,门口也有几个镶嵌银页子的樟木箱,里面整齐的码放着红绫面的档案本子,甚是奇怪的靠近门旁的小桌子上还供着一尊2尺高的纯金财神像,虎视眈眈的瞪着众人,看来慈禧太后对财富的喜爱程度确是空前绝后,还在祈求神灵保佑大清的财富源源不断的充入自己的私囊,殊不知没落王朝和中华瑰宝将随着她一起随葬于冥冥的未知世界。 “万岁,您瞧!”掀开一堆堆假山般物件上的油布,一时密室里又笼罩在一片金银特有的光芒中,从地板到天花板足有四米多高,连箱子也没有,金字塔形状的从下向上垒砌,“哦!”唐汉明不由得惊呼一声。那一块块金砖足有外面的大城砖模样,元宝像外间卖的馒头大小,这分明是一座座小型的金山!条形状的金条每块也比自己养心殿的大多了。流光四溢,让众人眼花缭乱。王商费力的拾起一块,唐汉明仔细瞧着上面不规则的小字:光绪二年山东布政使阿姆哈恭进圣母皇太后,九成金五十两。类似的“小家伙”还有几十块。 “这儿一共是多少?”唐汉明问。 “皇上,这一堆是十万两,这间密室里有十五堆,您看这儿。”说着世续不知怎么一拧墙上的青铜灯架,密室角落里响起一阵机械的嘎嘎声,不多时,一道小门又出现在众人面前,狐疑着走进新的密室,比刚才那间还大一倍有余。 “这间里有三百多万两,金银各一半。储秀宫里光这种密室就有四五十间,您慢着。” 世续走到角落“你们过来搭把手!”荣浩被黄金晃得只打晕,赶忙和毓贤、恩福过来帮着世续使劲抬起地上一块石板,“万岁,下边还有密室,这一间差不多有三百多万两银子,这儿有小梯子,奴才建议您还是别下去了,不安全。” “恩。”唐汉明扶着世续和荣浩的肩膀趴下身往下看,下面几百平米的空间里硕大的银元宝充溢着一眼望不到边儿,除了入口,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里四处都是这种密室和暗室,奴才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点清楚,毓贤大人说慢慢的把下面的银子移上来备用。” “还有吗,皇太后不会没有银票吧?”唐汉明站起身微笑着跺跺脚,世续众人重新盖好石板,回到门口,“皇上,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要说大行皇太后也真有心,整个儿的把西六宫的墙壁和地下都挖空了,连着像座小城,奴才丈量过,从储秀宫过长春宫、体和殿到翊坤宫直达永寿宫全是如此,这迷宫般的建筑修在地下,也不怕地震。您看,这几箱全是银票。” 门口档案旁的几个红木镶金大箱子码放着一本本钞票似的本子,都用红绫子扎着,随手抖开一本,全是一水儿新的龙头大银票,翻了翻最少的一张也是一万两!毓贤、荣浩等举着灯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聊着。 唐汉明阴沉着脸:“世续,这些密室不是大行皇太后修造的,你瞧,这青铜灯柱上是什么字?” 世续等人上前一看不由得佩服皇帝心细如发。每个灯柱上都篆刻一行小字:宣德五年春 “这是明朝皇帝为防意外修造的避难所或是收藏皇室珍宝的地方,后来不过是被太后借用罢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王商掏出赤金怀表看了看:“万岁爷,子时快过了。” “这儿封起来,今天的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斩!” “喳!皇上圣明!”世续吐了吐舌头突然叫住迈步要走的唐汉明,“皇上,这里还有几箱东西,像是皇太后少时的玩物,奴才没敢点查,请您御览!” “哦?毓贤出去让他们准备封墙,把这几箱银票抬到养心殿库房入账。”毓贤指挥几个小侍卫忙活着,唐汉明则让世续、荣浩把慈禧玩物抬过来查看。 箱子里是些粉红、宝蓝、嫩绿的宫装衣裙、身量不大的真丝彩缎旗袍、白绫袜子和镶着小珍珠的凤鞋,还有些绿玉蟾蜍、碧玉仙鹤、白玉镶金的戒指、翡翠镯子、菩提数珠、白玉三阳开泰佩等簪环首饰,没什么出色的物件,显然是慈禧太后年轻时候用过的。既然没什么宝物,怎么会放在这儿呢?略一思索,看来慈禧太后对已经逝去的青涩年华很是留恋不舍,如果不是死的太突然,一定会把这些豆蔻青梅时代的物品带往另一个未知世界去,继续着自己青春不老的美梦。 唐汉明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如果慈禧太后不是历史上那位坚持“宁与友邦、不给家奴”的贪恋权位、奢靡无度给中华带来塌天大祸的女人,他真的不想就那样除掉她,毕竟在令人窒息、郁闷的皇宫大内在名义上唐汉明只有两位亲人。而且慈禧不论本心如何究竟对他很不错,那时节她每天晚上送来长春宫小厨房精致的点心和燕窝银耳粥、有时候夜里还来照看熟睡中的他的那个婀娜身影和握着他的手教他描红的笑容如潮水般冲出脑海,一瞬间明面上只有十一岁,实际上二十六岁早已知事的唐汉明心底忽的涌上股抑制不住的热流,想起不断出现在梦里的慈禧落水前那副惊惧、恐慌的表情。心里的热流像被掺杂了些猩红的血液,顺流而上、凝固到嘴边,化作无声叹息。 只有两个多月的相处,还真让唐汉明怀恋。 第六十二章暗夜脚步声(九)盗宝6 毓贤、荣浩面面相觑的不知皇帝怎么看了这些东西呆立着出神眼里波光流动,连世续也束手无措,一激灵,世续朝王商努努嘴,王商倒是比较了解人小鬼大的皇帝心思,想了想,赔着笑说:“万岁爷,这里潮湿对圣躬不利,有时间您想看奴才陪您再来,那些侍卫们用完膳必定去了宁寿宫花园等着了,您该移驾了,您要是病了母后皇太后要惩罚奴才,奴才可就侍候不了您了!万岁爷,您说呢?” 被王商温软的话语一提醒,唐汉明自失一笑,“走吧。你这口才也跟着世续学会了。” “喳!奴才侍候您。”说着王商躬身搀扶着唐汉明往外走,荣浩就要合上箱子盖。 “慢!”金光一闪,唐汉明止住荣浩,“这是什么?”他自言自语的伸手在一叠衣服下头拽出个煞是好看精致非凡的赤金镶红蓝宝石水晶面匣子,唐汉明一按绷簧锁,“嘎巴”一声匣子大开。 唐汉明好奇的观瞧,里面只有一方嫩绿的真丝帕子,上绣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帕子里裹着枚温润晶莹的荷叶连枝双喜佩缀着大红色的长穗子,却不像是大内的东西。 “咦,皇上,上面有字。”王商提醒道。 唐汉明细细看了脸色忽变,再看几遍赶忙把绣帕紧握在手里,不言声眼色迷离奇怪的看着荣浩。 这眼神倒把荣浩看得吓了一大跳,手哆嗦着低头不敢再言。 “把这匣子送回养心殿。王商,起驾!” 夜越发深了。 “方才皇上去了西六宫,像是去查看大行皇太后的东西去了。” “什么?西六宫?你去继续盯着,速速来报!” “喳!” 宁寿宫花园里,瑞恩带着个个吃的胃满肠饱的200名蓝翎侍卫正等得焦急,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雄伟宏大的建筑群,虽说不让走动,可眼睛不够用的四处观察黑压压的至尊禁城。 多隆阿因与瑞恩等人年龄相当,很快就熟识了。“瑞大哥,皇上住的地方太大了!单这座花园就比我们西安将军府大着好几倍呢。” “多兄弟,你比我大好几岁,我应该叫你大哥才对呵呵,咱们这儿可是皇上住的地方,当然比那些督抚衙门大多了。不过,大内的关防规矩严密,走错一步脑袋可能就不保,今后在这儿一切都要听皇上的。千万别节外生枝!” 两人小声聊着,远远见一串玻璃灯摇摆而来,“万岁来了,准备接驾!” 唐汉明心事重重的紧走几步挥手叫起了跪着的众人,带着亲信们直往花园深处而去。 过了延趣楼、三友轩、符望阁、直来到倦勤斋门口方停,宁寿宫花园跟宁寿宫只隔着一道宫墙,唐汉明立在墙下,“瑞恩,叫他们打开嘉福门,咱们去宁寿宫。” “喳!”瑞恩指挥着侍卫七手八脚的打开久未开过的两扇一人高的宫门,轰隆隆两声沉闷的响声过后,另一面就是宁寿宫乐寿堂了。 毓贤心惊胆战的随着唐汉明等人穿过嘉福门,作为中年人他或多或少的已经猜到了小皇帝今晚行动的目的,使劲摇摇头,他极力想忘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可梦魇一般追着他的思维愈发清晰。难道皇帝…… 乐寿堂是乾隆皇帝准备禅位后的寝宫,百多年没用过早已荒凉不堪,野草遍地。宁寿宫前头正操办着慈禧太后的大丧,后头乐寿堂等处像往常一样并没有开放,门锁紧密。 唐汉明在乐寿堂门口凝望了片刻,躬身离去,边走边吩咐:“多隆阿,你派三十名侍卫严守嘉福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即刻锁拿!” 多隆阿虽不知要办什么大事,但第一次跟着皇上绝对不能丢脸,于是大踏步上前打千儿:“喳!奴才谨尊圣谕!” 一众人缓缓穿过同样空无一人的养性殿,前头隔着一道宫门就是灯火通明的宁寿宫正殿了。 “停!毓贤,把东西抬过来。荣浩、瑞恩、恩福你们上前头停灵的皇极殿悄悄打探,看看有没有闲杂人等。即刻回奏!其他人随朕在此等候。” 瑞恩几人快步上前,毓贤指挥几人抬着十几个黄铜锁页的大木箱轻放在地上。 荣浩小跑着过来跪倒说:“万岁爷,前头正殿有几个小太监照料着,西配殿是雍和宫的大喇嘛和白云观的道士、柏林寺的和尚各36人在念经,东配殿空无一人。所有守灵的王公大臣福晋诰命都退到宁寿门外搭的灵棚里休息去了。请皇上示下,下一步……” “宁寿门关了没?是谁在守卫?”唐汉明阴着脸问。 “宁寿门早已经关闭,宁寿门外是皇上布置瑞恩带的三十个侍卫守着,万无一失!” “荣浩传旨:养性殿一带留三十人巡查,除宁寿门外三十人外,门内再留三十人守着,西配殿不去管它,剩下的在宁寿宫正殿外宿卫听差。记住,其余人等无论是谁不得接近宁寿宫正殿!” “啊?喳!”听着皇帝如临大敌的命令,荣浩也是心中一紧。 皇极殿庭院里满满摆着皇太后的銮驾卤簿,红黄蓝白黑五色的节、幢、旌、旗、麾各五对,各种圆形、方形、云头形、如意形、鸟翅形的掌扇,四周铺天盖地锦绮辉耀的摆着金瓜、金仗、银枪、方天画戟、金戈、金矛等等,尽是赤金头朱色漆杆。最显眼的还是唐汉明特赐的只有天子仪仗才能使的一丈多长的金柄豹尾枪。 皇极殿看夜的几个小太监正往供桌上摆得上千个银碗灯里灌着香油,剪着蜡花,疲惫不堪却又丝毫不敢出错,连着几个月的忙活就算是几班倒人也早就累得麻木了。 此时一阵不知哪来的冷风灌进来,大殿里所有的灯火立时像被掐住脖子忽明忽暗,火苗晦暗难明。几个小太监激灵一下睁大眼四周细看、生怕这守灵的差事守出什么可怖的东西。自打进宫就被灌输了好些个珍异鬼怪故事传闻的太监在皇宫大内那些阴暗角落里总会发现或多或少的殿神、大仙的影像,一代代由大太监流传下来的故事伴着他们生理还有心里上的残缺和变态被下一代太监接力棒似的接过去,不仅深信不疑反而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弄得至尊天子的住所一到晚上就变成了鬼域。 传说生前权势越大的人死后变成厉鬼的可能性越大,慈禧太后,这位大清国实际的最高统治者当然很可能去的不是什么西方极乐世界,而是十八层阿鼻地狱。所以每个守灵的太监心里都犹如揣着一只兔子,一只只有潜意识里才会出现的恐怖、借尸还魂、诈尸的兔子。他们害怕那只兔子会真的出现,出现在早已胆颤心惊的他们面前。 “吱呀“一声轻微的响声使刚刚平静下来的小太监立时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哎,喜子,你、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啊,没有,你说有声音?”小太监浑身哆嗦着问。 “恩,我听见宫门响了,是不是风吹的,你去看看。” “我胆子小,还是你去吧,听说皇极殿是乾隆爷建的,上百年没开过呢,这里的殿神咱们不熟悉。可能是……” 噗的一声闷响,刚说话的小太监好像从没出现过似的,没了声息。 在大殿另一边添油的太监悄声问:“喜子?喜子?你在吗?你小子别不出声吓我啊。你在哪呢……”惊慌失措的抱着头害怕什么东西出现,但不巧的是,一个黑影渐渐靠近金砖地上的他。 第六十三章暗夜脚步声(十)盗宝7 “皇上,这四个人怎么处理?”瑞恩看着被打晕的四哥小太监问。 正在细细观察四周壁画的唐汉明毫无怜悯的挥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瑞恩正准备扭断一人的脖子,“慢!皇上,他们几个醇王爷和礼亲王都认识,如果除掉,怕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如先把他们抬到养性殿外,等醒了吓唬吓唬就行。”毓贤现今已经猜到了皇帝的意图,心里直打着鼓,脸上可不敢表现出。 “恩,去吧” 这座九檐大殿完全是乾清宫的翻版,只是为了慈禧太后的灵柩,正面的宝座已经撤去,地坪上安放着阔大的花梨木灵床,上铺紫貂大褥子,慈禧太后的梓宫用朱红锦缎严密遮盖着,四周低垂着白幔软金帘,殿内的一应珍宝陈设换成了白银制品,灵前蹲着一只三尺余高的白银四足鼎,宽大的鸡翅木灵桌上摆满了勃勃点心奶酪缠丝饼和各类水果、佳肴,并有白银的五供、数不清的白银碗灯和一副景泰蓝镶金的碗筷。一色的豪华肃穆让人心情沉重。 走了一圈唐汉明的目光扫过跟随的毓贤、荣浩、瑞恩、世续、王商、崔玉贵和匆匆赶来的布尔经阿。“你们都是朕的近臣,朕,今晚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什么,绝对不能外传!记住,朕今晚做得事是为了大清!你们不用心里乱猜,朕现在就告诉你们,朕要借大行皇太后梓宫里的珍宝一用,现在听朕指挥。” 听到皇帝一席话的众人谁也没说话,巨大的威压使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的紧张不安并不是为了眼前只有十一岁的皇帝,而是躺在六尺高、近两丈长的金丝楠木棺材里的那个中年女人,临朝代理政务近三十年、“凤”临天下,精明、狠毒、睿智、老辣的圣母皇太后,她的手腕和喜怒无常的瓜子脸飘荡在每个人心里,别说是这些人被皇帝大逆不道的言论吓了个半死,就是世袭的亲王贵胄和文武大臣身经百战的李鸿章、左宗棠这种中兴名臣听见了也早被吓得浑身战抖、只有不停磕头的份儿。 那种深深沁入血液的恐惧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就算众人猜到了皇帝的心意,作为臣子也断断乎不敢出口。 “恩?你们不奉诏?!” “奴才遵旨!”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世续第一个站出来的,其余人断断续续无可奈何的道出愿意的意思,最后,荣浩才小声说了句:“奴才听皇上的。” 唐汉明背着手眼瞧着面前的心腹们,他很理解他们的心情,让一群做惯了奴才的人把主人开棺显尸、盗取陪葬珍宝,无论对他们固守的道德和封建忠君信仰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和摧残,这毕竟不是抄家或是让他们为皇帝出生入死。在封建社会最为神圣和神秘的文化制度熏陶下,“圣天子以孝治天下,首重山陵”,把死去的灵魂和葬地跟国家社稷皇运长久结合在一块,那些久远的亡魂极其栖息的地宫才是维护整个王朝国运昌盛、天下太平的关键,在世的帝王将相不过是享受祖先带来的荣光,跟祭天地、祭祀风雨雷电四方神?一样,祖先崇拜跟这些由来已久的神圣制度托起整个帝国庄严的法统。 一旦打破这些,道德和文化的力量再无法凝聚整合人心,只剩下严酷的刑罚和金钱财富的力量去填补空白,唐汉明很明白这一切,但为了自己和整个国家,公益私情他都可以抛弃,亦如天意让他回到这个无奈的时空。 众人期期艾艾的答应了,唐汉明松了口气,为了这幕戏演得更深入人心,他拿起三根线香,在素白的蜡烛上点燃,晃了晃,香头上一股淡蓝色青烟直直上顶,噗通跪倒在正中的明黄跪垫上,默默地祈祷着。 好半天众人听不到一丝声息,只见皇帝把香恭敬的插进香炉中,又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皇帝这才站起身,一挥手,“大门外的侍卫都布置好了?” “是,已经尊奉圣旨,现在皇极殿周围宿卫严密!”瑞恩说。 “毓贤,让人把东西抬过来,瑞恩、荣浩、恩福,你们抬几个春凳来,王商、崔玉贵帮忙,快!” “喳!” 唐汉明眯着眼看众人忙着,作为帝王,今天盗宝的事他还有另一个深藏内心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亲信嫡系今后就是栓在自己船上的一串蚂蚱,这种大逆不到的事要做就拉着大家一起做!从此谁也不敢再有二心,谁要是敢说出去,掉脑袋的首先就是他自己!就是没人知道,哼哼,他们自己也得时刻掂量掂量皇帝会不会杀人灭口!再说就算是别人知道了,自己这个天子的说得话有人信还是这些臣子的话更可信呢? 十几个大木箱和十几个空木箱轻轻放下,蓝翎侍卫们不敢抬头立马推出去,毓贤掏出手帕擦擦头上的冷汗帮着崔玉贵和王商掀开朱红镶金锦缎的棺罩,荣浩满心不自在的跟世续、瑞恩、恩福抬过四条宽大的太监们值夜坐的竹丝面长春凳抬到梓宫旁摆好,荣浩对这位圣母皇太后的感激之情仍然存在,不像聪明的世续了解的那样多,世续小声说:“兄弟,死知府还不如一个活老鼠呢!敢情你是什么也不懂啊,谁升的你和你阿玛的官?那是万岁爷!今后咱们都得跟着万岁爷混,就算你今天什么事也不干,可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事,你阴沉着脸,皇上都看在眼里,哪天皇上对景儿想起来,你还活不活了?!咱们今天甭管怎么样都得干!武大郎吃砒霜,吃是死,不吃也是死,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你看看恩福,人家比你懂事!”世续晃着大脑袋絮絮叨叨的边干边说。 “世续,你叨叨什么呢?”唐汉明在后边拍了他一把,“哎吆我的万岁爷!您吓死奴才了,奴才跟荣浩商量大行皇太后的棺材里有什么宝贝呢!是吧,荣浩。”世续赔着笑对荣浩挤眉弄眼的提醒,荣浩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的“恩”了一声。 唐汉明看在眼里,心中有数。 毓贤、王商把棺罩掀开放到一边,露出了遍体红漆金彩的金丝楠木外椁,六尺多高,近两丈长,一丈宽的外椁犹如一座小型的碧纱橱,七七四十九道金漆使得整个外椁镀了层真金,出产在云贵深山里的金丝楠木味若槟榔檀麝、叩之竟有金玉之声,果然名不虚传,是做葬具的异宝。 毓贤哆嗦着手从一个箱子里拿出几根短柄的银镐头,“皇上,这是内务府旧存的,先得把梓宫的金钉启开,然后……” “不必,朕当时密令布尔经阿让工匠们只虚钉了金钉,你们用手使劲拔一拔。”唐汉明示意瑞恩、恩福、世续都站到对面的春凳上待命,自己由王商扶着和荣浩、毓贤、崔玉贵站到这面,因为个子矮小,他还是看不见对面的人,王商、毓贤赶忙又抬过一只空木箱放到春凳上,这才让唐汉明“一览众山小”。几人费力的拔出虚钉的金钉。 吱呀呀一声响,瑞恩、荣浩对头一使劲,厚重的金丝楠木棺盖错位,一阵奇异的香味散发出来,直往人鼻子里钻,“慢点!慢点!”毓贤生怕惊醒什么人似的指挥瑞恩等人把棺盖请放在地下。闪目观瞧,一具香楠檀木填金的内棺显露,彩绘的内棺四周用黄金填着一些曲曲弯弯的神秘字符,“万岁,这是西藏密宗的大威德金刚秘葬咒,这面是四大菩萨的护身咒,这是八大金刚的驱魔咒。”毓贤专家似的讲解让众人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早就清楚的唐汉明也满意的点着头, “这内棺的四周用了小金钉倒是好开,可您瞧,严丝合缝的地方都用云南产的“万寿藤”上刮落的秘制渗金胶抹上了,听说就是刀砍斧剁也打不开,而且用力过重还得注意里面的随葬珍宝。”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唐汉明问, “您看,这是山西的老陈醋,奴才带来就是为了破它的” 毓贤从怀里掏出的小铜瓶,打开盖子顺着内棺盖的缝隙涂了一边,又让瑞恩涂了另一边,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不一会儿,棺材盖缝隙处慢慢得冒起了青烟, 唐汉明不由的暗喜,“毓贤,看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啊” 毓贤听皇帝话里有话,不禁脸一红。 不是亲眼所见唐汉明也想不到,一小瓶老陈醋能把什么“渗金胶”破解。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吱啦、吱啦,两声细微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众人心里一惊,世续趴在棺材盖上凝神细听,一抬头脸色惨白的说:“万岁、是、是棺材……棺材里有……有声音!” 第六十四章暗夜脚步声(十一)盗宝8 “什么?!”唐汉明虽说是21世纪的年轻人,可作为文物拍卖咨询师,不少风言风语关于文物和随葬品的奇闻怪事他也听说过,但毓贤等人可是清末的人,能跟他们解释什么是科学?显然不通,看着其他几人脸色突变,世续嘴里还念念有词念着佛,唐汉明是又好气又好笑。 “行了,刚才那是你听错了,朕是天子,圣天子百灵相助!今天朕不过是要借皇太后的随葬珍宝一用,又不是……你们怕什么?!” 小皇帝的断喝声提醒了众人,对啊,跟着天之娇子干事,还有什么错?魑魅魍魉还不躲得远远地。不过毓贤心里打了个卷:借用?自己的这位小主子也太会说了。有这么借用的吗?!这分明就是开棺盗宝,慈禧太后再不是好人名义上还不是皇帝的母亲,但自己作为臣子,这种事怎么能说,又怎么敢说呢?再者如果皇帝真能把这些不义之财用之于国,也诚为幸事了。 一个个拇指大的赤金钉被启出来,就要开棺了,唐汉明心里打起了鼓,早就有心愿想着一睹慈禧陪葬珍宝了,今天终于实现了。在这个阴差阳错的异度时空。 内棺的盖子不重,崔玉贵给毓贤、毓贤给瑞恩、世续、恩福使了个眼色,众人一点头,“起!”一声轻呼,香楠木盖“呼”的声被众人抬起。“ 啊!!”世续手一松,倒是恩福手疾眼快拖住了棺盖,“你小子怎么了?!” 世续哆嗦着手指着棺材里,蜡黄色的脸渗出豆大的汗珠。 一只带着纯金嵌宝石指甲套长满白毛的手缓缓伸出棺外…… “啊!诈尸!快保护皇上!”崔玉贵倒是不含糊,抱着唐汉明一纵身跳下春凳,一按绷簧咯噔,哗楞抽出御赐的倭刀护住小皇帝,众人也七手八脚从凳子上跌落,各抽刀在手,一脸惊恐得盯着棺材,生怕里面慈禧的尸体缓缓坐起来! 王商把跌落在地的帽子拾起来赶忙带好,膝行爬到唐汉明身边一把抱住,“万岁爷,是不是大行皇太后她……她……” 唐汉明一把推开了崔玉贵,一伸手从腰间拽出一把镶金嵌玉的小刀,在众人恐惧的面孔中昂首向前。诈尸?唐汉明虽不是专业的科学家和考古学家,但他穿越前很清楚慈禧太后陵墓被盗后的惨状和清宫保存帝后尸体技术的差劲。 中国帝王尸体的防腐技术的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很成熟,唐宋时期达到顶峰,水银、朱砂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无不被先民们智慧的运用于天之娇子的尸体上。元朝皇帝见多了历代帝王陵墓被盗,采用了蒙古特殊的方法:草原秘葬。不仅所有参加的人全被处死,连草地也被万马踏平,自此,皇帝死后的栖身地任何人都不得而知。 明朝皇帝很奇怪,有的特别注意死后尸体的完美性,有的压根不管这些,连那位几十年不上朝国家照样玩得转的万历皇帝被挖出来后也变成了骷髅。 清代皇帝从关外的原始社会直接进入到封建社会一开始还真不适应,顺治皇帝以前的几位都是被很先进的火化掉了。直到康熙皇帝才决定入乡随俗的用汉人全身安葬的方法,不过防腐计数还是很原始,别看慈禧的棺材上里外都油漆彩绘了四十九遍,首先是为了皇室的尊贵,其次为了防腐,可这种方法实在不堪,还没入土,好些皇帝后妃的尸体早已经腐坏。 慈禧死在深秋,又喝了一肚子南海的水,棺材不严实造成尸变是很正常的。对大家的大惊小怪唐汉明自是看不上眼,为了显示勇气和天子的气概,他不由分说亲自爬上春凳上的大木箱,用随身佩带的小刀轻轻拨了下,长满白毛的手立即悄无声息的倒下了。 “这是尸变。你们胆子也忒小了,荣浩、恩福在下面接着。你们都上来!” 众人这才长出口气,纷纷爬上春凳,一阵祥光瑞彩迸发而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盈光,晃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具身材臃肿比原先胖大了好多倍,皮肤亮白往外渗水的女尸呈现在眼前,女尸脸上盖着一块诡异的金丝彩绣帕子,已然被渗出的尸液染成了暗黄,掀开尸身上盖着的一床明黄缎织成镶着10000颗小珍珠的陀罗尼经被,再揭开全部由6000颗七分大珍珠织成的网珠被。一股奇香里夹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直入鼻孔。唐汉明早就让众人准备好的白毛巾捂住鼻口,乍一看,还真像是一群盗墓贼。 唐汉明无心玩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里边儿记载着内务府和内廷在慈禧棺材里详细的宝物。比照着册子唐汉明对棺中细细浏览: 慈禧太后身穿全套江宁织造的金丝串珠镶宝石的太后礼服,头上戴着一顶九凤冠,上头密密麻麻全是滚圆的东珠,最骇人的是冠顶嵌着的有颗四两重鸡蛋大的明珠,白光闪烁圆润剔透,珠子里仿佛流动着水银流耀含辉。尸体胸前垂着一串大东珠和两串红宝石的朝珠,脚上两只珠履。往上看,尸体头顶上是一颗如同真品的翡翠大荷叶,脚下拖着粉红色的碧玺大莲花,是两件天然生成的宝物,寓意着头顶荷叶,脚踏莲花,直接进入西方极乐世界。左边三尺高的镶金珊瑚树上落着只活灵活现的翠鸟,尸体右边摆着一节三尺长长着绿色荷叶,粉色小莲花的玉藕。一尊烟云流动的白玉九层玲珑塔矗立在两只硕大的翡翠西瓜边上。慈禧手上除了满满的宝石戒指和金玉护指,左手还握着一只一尺长的碧玉莲花,右手腕子上戴一串大钻石穿成的梅花镯子。头两侧有金佛、翠佛、玉佛、玉罗汉各十八尊,翡翠白菜两颗,身子左右侧接着是黄宝石的李子、红宝石的杏和羊脂玉的苹果、紫玉的葡萄,水果附近又是金玉翡翠珍珠雕成的佛像共108尊,至于金玉如意、金玉香鼎;正珠、珊瑚、龙眼朝珠;正珠、东珠、绿玉、猫眼手串;金镶各色宝石、金镶钻石、白玉镶宝石各色软镯;翡翠、玛瑙、碧玉各色手镯;白金镶钻石、混金镶宝石龙头盘珠挂表;混金镶大钻石宝葫芦式大蚌珠、白玉镶红宝石赤金盖碗、绿玉连环佩、珊瑚镶祖母绿江山万年佩;汉玉仙人、汉玉洗、白玉猫;赤金镶碧玉、羊脂玉、水晶等鼻烟壶;雕双喜字纯金扳指、蓝宝石、绿宝石、祖母绿等包头莲;金镶红白钻石蜻蜓、珊瑚绿玉金镶各色宝石如意簪、金镶各色宝石万年福寿、红蓝宝石、白玉珊瑚碧玺各色戒指;黄宝石、猫眼大正珠各色顶珠;玉八骏马、纯金怀表、汉玉观音、红**蟆、绿玉波斯猫、赤金匣子里的珠宝首饰更是不计其数。棺材的缝隙处密密麻麻像满天星宿一般堆满了五光十色的宝石珍珠,慈禧太后变了形的尸体沉睡在满满一棺珠玉珍宝的海洋中,驶向未知的冥冥世界。 “动手啊、先拿大件的。”说着唐汉明先把凤冠上那颗据说是外国进贡大如鸡蛋的明珠轻轻摘下放进自己的明黄金丝荷包里,接着拿起一尊珍珠佛递给王商,再由王商传给恩福。见皇帝一动手,被眼前珍宝震惊的众人才小心翼翼的开始拿东西,一尊尊金佛玉罗汉被拿出棺外,世续倒是很在意每件珍宝的成色,一边儿搬一边儿小声说:“皇上,您瞧,不比不知道,您看这玉佛的剔透,像是缅甸的白玉;您再瞧这匣子东珠顶珠,人说七分为珠、八分为宝,这些个比您皇冠上那颗东珠可大多了,还有这个翡翠鼻烟壶,这水头多地道!要不说太后真是富甲天下……” “那件宝塔,世续,还有那件,不是,先拿那个翡翠西瓜,瑞恩,你跟前儿那节玉藕,对,小心点!” 唐汉明倒不动手了,指挥着众人搬动着,看见没见过得就叫人拿过来瞧,原先在储秀宫见过的粤海关监督德楞阿进贡给慈禧的四件宝物一件不少的摆在慈禧的脚下,那尊金枝的宝石盆景果然是赤金打造的。这可好,皇帝盗宝,天下难找。随着一件件珍宝出棺,唐汉明的心一直往下沉:这些东西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不说,连着西六宫的藏金,慈禧太后到底卖了多少官职,给多少贪污不法之徒创造了多少欺压民众、盗取国家财富的机会还是个未知数,但绝对比自己看到的多着上万倍都不止! 抱歉,对不住各位,家里有些事所以更新晚了,大大给各位读者道一声对不起!大大将推迟签约,再奉献给大家几十篇作品,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六十五章暗夜脚步声(十二)盗宝9 约莫一个多时辰,棺中的大件珍宝才被转移到地下的大木箱子里,2700多件宝物装了30多个大木箱,“万岁,这箱子不够使了,您说,剩下的?”毓贤有些为难的小声说。 唐汉明也没料到慈禧太后棺中的宝物有如此之多,现在再调人取箱子也来不及,见众人都等着他的旨意,略一沉吟,唐汉明说:“把陀罗尼经被撤出来铺到地上,毓贤,玉贵,你们把带来的珠玉全都倒在上面,空出的箱子装剩下的。” “皇上圣明!”毓贤言不由衷的颂圣完赶紧照办。 二十多个沉重木箱被打开,这是毓贤用唐汉明赏赐的银子从玉器铺、首饰行、金店、当铺划拉的不值钱的散珠碎玉和下脚料,二十七箱归了包堆才花了八千两,荣浩还是不言声的和恩福把长两丈、宽一丈的陀罗尼经被铺在金砖地面,被子上头那一万颗小珍珠唐汉明是看不上眼的,就留给了慈禧。 一箱箱零碎的下等货倒在金线绣的陀罗尼经被上像是地摊上的大杂烩。唐汉明不用细看就知道毓贤买的是些什么东西,“毓贤,你真是深知朕意呵呵”这个时候听见皇帝的夸奖怎么听怎么别扭,毓贤只是陪着皇帝干笑了几声。 一时间二十七个箱子空出来,恩福、荣浩忙的满头大汗,崔玉贵和世续点查好了已经装好的三十几个木箱全部上了锁。 棺材里大件的珍宝没了,就剩下慈禧的尸体了,众人除了唐汉明都对她奉若神明,今天做得已经很过分了。唐汉明心中明白,但以他坚定的性格想做的事情万没有停下来的道理。“你们歇会。王商,玉贵剩下的你们和世续来!” “喳!” 棺材里的慈禧和一堆堆的珠宝,尤其是慈禧本人身上的珠宝断不能让瑞恩、毓贤这些男人动手的,不仅大不敬,连带着唐汉明脸上也挂不住了。王商、崔玉贵毕竟是太监,也算是唐汉明给了慈禧最后一个面子。 王商哆嗦着手和满不在乎的崔玉贵解开了慈禧太后身上的金丝串珠彩绣礼服和外罩的绣花串珠褂。两人手执银剪刀从上头拆下来八分大珍珠420颗,七分珍珠1000颗和大粒的红蓝宝石1135块。 “那5000颗小珍珠和碎宝石就别拆了。”唐汉明眼盯着说,世续手捧着个红漆大捧盒在旁接着,“万岁,太后身上还有件披肩。您看?” “披肩?”唐汉明一看,这不是在21世纪网络流传的照片上慈禧接见各国公使夫人时身上披的那件用3000颗大若鸟卵的珍珠穿成的披肩,“快,取下来!”王商小心得翻动慈禧的身体,生怕把尸体脸上那块绣帕震下来,王商翻左肩,崔玉贵转右肩,才把那件披肩取下来,世续手疾眼快的接过来递给荣浩。崔玉贵又顺手从慈禧脖子上摘下了东珠和红宝石的朝珠。唐汉明指着慈禧的腰说:“你把那个十八子珠境一块摘下来,那上边儿还有800颗珍珠35块宝石呢!” “喳!”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慈禧身上上下下的珠宝被拆了个净,连脚上的珠履和手指上的金玉护指都被扒下来,就剩身上的礼服了,毓贤在旁边儿有些看不下去:“万岁,太后身边如果一点饰物都没有,不仅有损皇室的威仪,对皇太后的情分也不太……不太合适,您说呢?” 唐汉明有些累得蹲在春凳上,看着底下的人的默然不语忙活,他从牙缝挤出两个字:“继续!” 众人一把把将填补棺材缝隙的八分大东珠1500颗、七分珠2500颗、六分珠3000颗挑出来放进空箱,又挑出红蓝黄绿各色宝石3200块,剩下那些看不上眼的唐汉明才让留在了慈禧棺中。仅仅这些填充物,内务府册子上就估了475万两白银的价。 最后盖尸体的网珠被也让唐汉明慷慨的收入囊中,正准备收手,看见世续忽然想起件事,“玉贵,你有胆子吗?” 崔玉贵被唐汉明问得有些懵,凭着一身极高的武功选在天子之侧,对不识人的慈禧和李莲英甚为不满,听皇帝一说,崔玉贵自尊心一冲大插手跪下说:“奴才跟着万岁爷什么事都敢做!请万岁吩咐!” “方才世续说还有颗大粒的夜明珠在太后棺中,朕倒是没瞧见,应该在太后嘴里,你把它拿出来!”唐汉明眼盯着崔玉贵。 崔玉贵身上一颤,“喳”了一声,就揭开了慈禧脸上那块绣帕…… 唐汉明胆子再大也不敢看自己亲手杀死的人,装着欣赏宝物拿起一颗猫眼宝石细细把玩,王商则不忍的给唐汉明递上一碗热奶茶,其他人也不敢再看。 “给他们每人一碗。”唐汉明余光瞧着崔玉贵毫无顾忌的把手伸进慈禧那早已肿胀不堪的嘴里,就一阵作呕。掏磨了半天,“皇上,找到了,您瞧!” 崔玉贵不顾肮脏,握着那颗还带着尸液核桃大的绿色珠子送到唐汉明面前,臭气熏得唐汉明摆了摆手,王商赶忙掏出一块手帕擦了又擦。依然带有尸臭的夜明珠被唐汉明接过去,这颗核桃大的明珠分开是两半无色透明的,合拢在一起就变成了碧绿色寒光闪烁的整体,握在手里冷气飕飕,果然比自己在体和殿看到的那颗名贵得多。唐汉明点点头将这颗举世罕见的异宝装进贴身的金丝彩绣荷包里。 “玉贵,朕要好好赏你!你们继续!”唐汉明转脸吩咐众人。 “啊?”毓贤脸色突变惨白,“皇上,现在棺中大件宝物已经取出,填补的珠宝也已经取出,您、您该不会是?” “恩,把皇太后的尸体抬出来!下面还有。”毓贤的眼里,小皇帝像是毫不吝惜的抄查着毫不相干罪人的棺木,而不是养育了他好多年名义上的母后。 “毓贤,是听你的还是听朕的?继续!” “喳!“众人不敢再违拗,眼前的皇帝和死了的太后谁更厉害?傻子都能看得出。 王商把早就准备好的五彩织金明黄被子铺在大殿一侧,崔玉贵和瑞恩抬肩,荣浩、恩福抬脚一使劲把慈禧太后的尸身从内棺里抬出,饶是四个大男人也被喝了一肚子海水的慈禧压得直喘粗气。 荣浩不小心一失手压了慈禧的右肋,“噗”的一声,一股尸水喷了瑞恩一脸,“兄弟,你慢点!今儿早饭都快吐出来了!”瑞恩一面擦脸一面拉着荣浩回到棺椁旁待命。 内棺里除了散碎的珠子,下面还铺有一层金丝绣佛串珠荷花褥,唐汉明示意崔玉贵掀开,下头又露出六分大珍珠一层,“这是3600颗东珠,快取下来!别愣着!” 一捧捧东珠被装进瑞恩用软金帘扎成的口袋里,下面还有一层金丝绣花丝褥,再掀开一层,下面就是安防尸体前铺底的一层厚7寸的金丝镶宝石锦褥,上头穿缀着八分大珍珠100颗、三分珠300颗、一分珠500颗、米珠10500颗、大小红蓝宝石85块,祖母绿、碧玺、白玉205块。 “这个您也要,那太后的尸身?”毓贤担心这小皇帝还得出什么幺蛾子。 “先把大块的珍珠宝石剪下来,剩下的留着吧。” 七手八脚一通忙活,又收敛了一袋子珠宝。“万岁,差不多了吧,在等会天快亮了!” “再掀开下面看。” “喳。” 毓贤、王商看皇帝不甘心的眼神立即掀开七寸厚的锦褥,一层金光耀眼:“是金币!” 不错,唐汉**眼识宝,众人惊喜的从锦褥下头划拉出10000枚金币,上面是慈禧年轻的肖像,背面是大清蟠龙图案。唐汉明拿起一枚,掂了掂“一两的” “皇上,您瞧,这还有一行小字”毓贤无比佩服的提醒。 唐汉明眯着眼一看:光绪三年广东巡抚刚毅恭进圣母皇太后,十成金一两。 “好,今儿大有收获,赶紧拿!” “万岁爷就是万岁爷,要不是您,这一万两黄金还不打了水漂。现今外头金贵银贱,这就是三十六万两银子!您圣明!”世续一把一把的往外掏黄金一面奉承着,唐汉明微笑着不说话。一时间,所有金币被一扫而空。 看着满满五十多箱珍宝和几大口袋珠玉,唐汉明也为自己的杰作欣喜,这些个东西等几十年后被孙殿英盗去还让慈禧落得个尸骨无存,还不如用到自己的维新改革大业上来。 孙殿英和军阀混战?既然自己来了,他们可能就都没机会了吧。 想着唐汉明吩咐:“把太后的遗体请进来吧,毓贤指挥着把带来的珠玉倒进去,再把带来的鞋子和凤冠都给她穿上。合棺。” “喳!”这一声响亮的答应让众人终于看到可以结束这可怕的情景后的喜悦显露无疑。 “万岁爷!不好了!您、您看”世续哆嗦着手指着放尸体的地方,唐汉明一看,果然,五彩织金被上什么也没了,只剩下些淡黄的尸水,刚才忙乱着珍宝谁也没在意慈禧那具肿胀的尸体,难道真是?! 角落里一个黑影慢慢从怀里掏出件东西冲着唐汉明一甩手! 第六十六章暗夜脚步声(十三)盗宝10 “皇上小心!”一直没说话的荣浩呼的一声拽过唐汉明就摁在地上,半空中只见“嗖”的一道黄光噗的一声扎进红漆楠木柱子里足有半寸! “有刺客!”崔玉贵和瑞恩各抽兵器在手,一纵身直奔角落里的黑影,恩福则拉着早已吓傻世续爬到唐汉明和荣浩身边“万岁爷,奴才在此保驾!” “保个屁!起开!”唐汉明一推荣浩坐起来,又踹了挡在跟前的王商一脚。 那边儿却是刀光剑影金石铿锵的上了手,两个黑影身穿夜行衣,黑缎子卷帕罩头,各用一柄长剑,上下翻飞看身手可是不凡,瑞恩跟他们打斗在一起沾不得半点儿便宜, “万岁爷,快传门外的侍卫吧!”毓贤也拿了一根纯银的长蜡台护着唐汉明。恩福和荣浩一挺刀也冲了上去。 没等回话,毓贤就见小皇帝右手一甩,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远处的黑衣人肩膀一抖,一片鲜红迸出,“啊”得丢了手里的长剑,崔玉贵趁势倭刀向内一抹,黑衣人脑袋瞬间飞离了脖子! 另一个刺客见事不妙,飞身窜出去一丈多远,撞破后殿的窗子消逝在黑夜。唐汉明吹了吹手里的手枪听着外头一阵大乱:“有刺客!快抓刺客!” “站住!小子你那里跑!” 揣枪入怀,唐汉明不顾惊呆的众人,“穷寇莫追!毓贤、瑞恩让外头人安静!” 毓贤、瑞恩匆匆领命而去,世续抱着那把“宝刀”在大殿里寻摸了半天,“在这呢皇上!太后的尸首在这呢!” “别瞎嚷嚷!抬过来。”唐汉明就着王商的手喝了口奶茶才定住神。细听外面已经安静,瑞恩进来回禀:“皇上,刺客跑了,奴才请旨追不追?” “叫毓贤进来马上把这里收拾好!快!” 众人不敢再耽搁时间,赶忙将慈禧尸体搬进棺材,胡乱穿了鞋帽,把毓贤买来的地摊货一股脑的倒进内棺,钉上金钉一切恢复原状,这才喘了口气。见众人筋疲力尽,唐汉明吩咐瑞恩让新晋的蓝翎侍卫们进殿将五十多个大箱笼搬回养心殿。 “今儿辛苦了,王商记着,外头的侍卫每人赏银五十两,你们随朕回养心殿再说!” 走出皇极殿,唐汉明才觉得浑身又酸又累,吸了口清冷的空气跺跺脚,眼见着东方鱼肚白,紫禁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唐汉明回到养心殿一屁股歪倒在东暖阁的宝座再也起不来,吓得王商浑身哆嗦着就叫御医,自己忙不迭的上前给唐汉明又捶前胸,又砸后背,连带着让小太监们端上红木镶金的木盆,里面温热的木瓜汤里飘着几瓣粉色的荷花。王商刚挽了袖子把唐汉明的脚轻轻揉了几下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声叫:“快传御医!”恩福答应着就要开跑儿,“行了行了!都消停会儿!朕这会子死不了!你们都下去!王商个他们赐座!”这一声吼得众人匍匐在地。唐汉明被侍候的舒服,渐渐回了精神,一面暗骂光绪皇帝这小身子骨不好,一面脑子里昏头胀脑的想着昨晚发生的种种乱事儿,再召几个几十岁的老头进来引经据典一番,自己还不得被烦死才怪!更要紧的现今连大内都出了刺客,显见禁卫森严的内宫绝对有奸细或是叛臣图谋不轨、趁着主少国疑妄图弑君?!还是想抓住自己什么把柄以后对景儿用?是自己碰巧遇上了还是早有预谋?可他们要慈禧那具泡烂的尸体做什么用呢?哎,再者宗室亲贵八旗都统这么多人看着一个个都不像省油的灯,到底是谁呢? “刺客的尸体都处理好了?发现什么没有?”唐汉明眯着眼仿佛刚睡醒似的面对着下头的一众人。 “是,奴才把尸体验过了,身上没一点儿表明身份的东西,就是兵刃也是一般的家伙,不过,您瞧这个。”毓贤不敢大声得膝行几步将手里的一枚晶亮的七楞飞镖送到歪靠在宝座上的皇帝手中。王商跪着低眉顺眼的小心捏着皇帝的腿脚。 按说皇帝的至尊威仪、天子气概是不允许皇帝召见臣下时像外边儿的暴发户乱倚乱靠伸胳膊撩腿,必须正襟危坐仪态端庄、威而不怒。这种讲究别说是皇宫大内身边教养嬷嬷、教养太监一大堆的龙子风孙,就是一般旗人家家教出来的孩子也绝不敢如此。乾隆皇帝的家法祖训里有这么一条,君待臣以礼,臣侍君以忠。连乾隆爷在臣下面前也是龙袍珠冠没有一丝怠慢。毓贤早先也听说过皇帝从小礼仪周备,没料到时间长了看出小皇帝表面却是格外的――不着调! 当然毓贤对皇帝的心计谋略佩服的五体投地,但着不着调这类事他是绝然不敢乱想的,昨晚的事就能够让他记一辈子再加下辈子!想想都?得慌,皇帝去开皇太后的棺材盗宝!哪朝哪代出过这种事?! 忠君的品德和爱国的思想大多数时间并不合拍。大多数忠臣的苦恼。 唐汉明没抬眼就觉出什么不对了,让他学着窝窝囊囊的“仪态万方”的行动坐卧走?那种没用的礼仪还是等国事安定以后再说吧。 接过银亮的飞镖磨拭着,忽的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坐起来倒把依旧跪着众人吓了一大跳! “都起来坐着!王商,赏茶点!”唐汉明又盘起了腿,眼睛一眨不眨的细细瞧着手里的飞镖着了魔一般。 众人尴尬的坐了,猛然架子上的鎏金万寿条幅座钟“当当当”连响了六下。 “你们都看看谁认识这个物件?”唐汉明像是刚刚睡醒的孩子伸展两臂。 “奴才不认识,许是武当派的?峨嵋派没见过使这个的。”世续多聪明的人,想是皇帝必定想从飞镖上找出线索,可怪自己平时练功习武根本没用心,机灵劲儿全用在了吃酒赌钱捧戏子玩古董上了。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嘴里的东西就不对劲儿了。 “万岁,如果奴才没看错,这不是咱们大清的暗器!像是东瀛人用的,小日本的江湖里门派也很多,不知是哪一派的。”瑞恩毕竟年长几岁,见过的也多,说完看着唐汉明眉头紧了紧。 “皇上,您要问我这个我可不认识,但昨儿个交手奴才看出来了,那俩人的招数透着古怪,不是咱们中土的功夫!瑞大哥,你当时交手了,你说呢?”恩福冲瑞恩一点头。 “是,他们的功夫不低,不是中原各门各派的路数,除了崔管事,我敢说在座的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是拼了十成劲儿也只能跟他打了平手,要不是万岁爷龙威相助,喋血当场的就是奴才了!”瑞恩说着给皇帝叩了个大头安。 “起来!朕要是不留一点儿后手,单靠你们还不真得出了事!玉贵,你说。” 崔玉贵倒是一脸的气定神闲,本身心高气傲眼里除了皇帝就没别人,加之御前一等侍卫都跟着赞他的功夫,因此挺着胸大声说:“万岁爷圣明!那两个人手里的剑是中土的,可必杀的招数却是不是咱们中原的,早先奴才跟着师傅练武,那时候有个日本武士叫什么、什么安腾的找上门来名为切磋实为挑战,他是什么门派奴才当时小,忘了。那小子一出手我师父都惊了,他用得是中土早就失传的唐朝剑术――神震剑!那剑术糅合了东洋刀术的凛冽无情杀气,招招致人死地。我师父最后用了祖传的八卦游身掌才略胜他几招,这一说都快二十年了,昨晚那俩人用得杀招就是神震剑法里的。皇上,东洋人都掺和进来了,有些事得早作准备!” 王商早就说过崔玉贵虽然敦厚老实可也不是笨人,这一句早做准备让大家伙心里立刻蒙上层厚厚的阴影。皇帝早就亲自布置好了宫内的禁卫章程,连殿里坐着的所有嫡系亲信都用上了,可还是出了弑君篡逆的大事,本来心里都为了盗宝七上八下还没消停,这事要是坐实了一个护卫圣驾不周的罪名都得诛九族!最可怪的皇帝没有处罚任何人,连带着慈禧大丧、皇上刚刚亲政朝局不稳,朝廷里的王宫亲贵虎视眈眈,保不齐就是爱新觉罗家内部人干的!但没有真凭实据,皇帝的家事谁敢胡说?!当年咸丰、同治驾崩时候出的那些事在座的都听老人们悄悄提起过,风雨变色刀光剑影可不是这几个小人物能解决的,皇帝虽然贵为天子,但毕竟才十一岁。浓浓阴影后面隐约显露的是阴谋、权术和死亡。 第六十七章暗云袭来1 呆坐在下面的众人并没影响唐汉明的跳跃性思维,他们想得他太清楚了。人家为自己卖的是什么?卖命!这件事再也跑不出自己心里推理的那几个人去,哼哼,这些么快就要下手了?!自己的计划看来真的要加快了。 “行了,你们别瞎猜疑,朕想着这就是外头的毛贼惦记着皇太后随葬的珠宝,进宫来顺手捞一把,正好让咱们碰上了没什么了不起,大家也不必把此事放到心里边儿,大家都忘了吧,后头还有大事呢。”唐汉明毫无意识的揉了揉酸胀的胳膊,王商赶快上前接着揉搓捏全套的侍候人功夫滴水不漏。 唐汉明瞪着眼说得瞎话意思很明显,这就是一件普通的入宫行窃案,没什么大不了的,任谁也不能往别的地方瞎想。皇帝的良苦用心地下人都是人尖子谁听不出来?唐汉明不是不想查,可现在乱麻般的形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没有实力所有杂七杂八的都掀出来说不定八旗就能立时三刻反了! “奴才等谨尊圣谕!”麻木的异口同声,反正跟着皇帝上了一条船。 “你们都不缺钱,朕赏你们每人五颗大东珠,留着传给儿孙也是个念想。别忘了给布尔经阿五颗,他在外头照应也不容易。都累了,下去歇着吧!玉贵家比不得你们,赏玉贵和王商每人五百两银子,玉贵、王商留下侍候。” “喳!”毓贤先退出指挥一众小太监和蓝翎侍卫到后头库房里忙活去了。 荣浩满腹心事的随着众人躬身退出养心殿预备着加紧养心殿的关防,没走几步后面喊:“皇上叫荣浩!” 急匆匆回了养心殿,唐汉明已经在东暖阁的大炕上睡着了,案上的白玉香鼎里散发着淡淡的梦甜香气引得人昏昏欲睡。王商悄声的搬过来一只五彩织金的蒲团放在暖阁门口,“您在这儿歪会吧,昨儿一宿没睡皇上累着了,一个时辰以后召见外臣,说要你在此站班。奴才真担心皇上身子骨吃不消,哎,您先歇会吧。”说着王商蹑手蹑脚噌到大炕边轻轻跪下,小心的拍着皇帝的双腿。大殿里静寂的气息不由得使人精神放松,荣浩谢恩坐在蒲团上没等想为什么皇帝召见外臣还带着侍卫。就浅浅的睡了。 梦甜香烟雾缭绕,清新的味道弥漫在暖阁四处。 清晨的朝霞又一次照耀大地,清冷的空气夹杂着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北风呼啸着,紫禁城内外一色重孝,今儿是慈禧太后灵柩移送景山观德殿的正日子,单单是皇城外面就布置了一万二千名神机营和步军统领衙门的禁军,北边儿的玄武门到景山的北门密密麻麻排满了满脸如丧考妣的护军营、前锋营和内务府护军三营的二万禁军和数不清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内务府官员,道路两旁摆着一色真人般大小的纸人纸马,上头糊着苏杭织造上贡御用的各色绫罗绸缎锦纱,活灵活现足能乱真,单这一项内务府就报了五十万两。吉时已到,内务府掌仪司和銮仪卫身着全套新做朝服靴帽手执着皇极殿庭院里摆放的上千种仪仗法器自玄武门步履整齐缓缓而出,一大群满蒙的王公亲贵像没头的苍蝇聚集在景山观德殿门口嚷嚷着全不顾了自己的体面和朝廷皇室尊严,连被请来恭点慈禧太后灵位的文渊阁大学士、光绪皇帝的老师李鸿藻急得直拽下巴上本就稀疏的胡须,一旁的军机大臣、工部尚书、毓庆宫行走翁同和更是扔下了军机处的紧急国政小跑过来参加大典,要说六十出头的翁同和也真不容易,跟李鸿藻两人见天儿除了军机处处理各省部院、外藩的奏折还得跑养心殿面君侍候,后边儿还得转陀螺一样跟着众王公到宁寿宫给慈禧太后守灵祭拜,换了别人是苦不堪言,连李鸿藻也累的虚火上升、疲惫不堪,准备一结束治丧大典就上折子请假休息。 但皇帝的这位翁师傅却是大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气概,不仅精气神儿越老越壮,现在走路都是一阵小跑,闪展腾挪比年轻人还结实,忠直恋主之情不但将朝廷里所有的汉族大臣比了下去,一日三哭灵的悲哀伤痛之态看得满朝八旗皇室宗亲啧啧称赞,直夸翁师傅不愧是万岁爷的老师。为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这位在晚清善于搅局的状元及第的翁大人,时刻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然而他老人家的所知的不过是中华绵延了2000之久的四书五经和章句小楷,按说两朝帝师出身的他应该是道德满天下,可惜翁师傅天生的性格缺陷――奸狡成性、心胸狭隘,让他四处为敌还自以为得意。权力欲和独掌朝纲,一直折磨着这位满口仁义的道德君子,不论别人提出的国策是否有利,只要不是自己的门生亲信,翁师傅就能找出无数大义凌然的理由反对,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话说回来,到了六十多岁升到工部尚书兼军机大臣、宏德殿行走的他究竟在朝廷里混了三十多年,对待皇帝尤其是两宫皇太后他还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怠慢。 看着自己的皇帝学生如今亲政,障碍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对自己厚爱有加的圣母皇太后突然驾崩,他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抑或是又难过又高兴。不过后来作为皇帝的当然“亲信”和老师,他确实高兴的几天没睡好,不是为皇帝亲政,而是皇帝一亲政,首先把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交给他和李鸿藻,李老师年过七十年老体衰,表面上做个陪衬,剩下他一人独掌了军机和总理衙门岂不是大喜?!他钦佩当年父亲让他坚持走皇帝老师这条路子的决定。细想想,等太后大丧一过,皇帝亲政大典举行,呵呵,自己这个老师绝对是当今皇上御前的首席宣力大臣,别说是李鸿章,就是恭亲王今后也得让自己几分!到时候皇帝还指不定怎么依靠重用朝夕相处六七年之久的老师呢。 翁师傅不见外的早早打好了封侯拜相的主意,可惜他没看清自己的皇帝学生。完全没看清。 第六十八章暗云袭来2 一向对十一岁皇帝恭敬有加的翁同和今天也早已生了气,按说在上百的满蒙世袭王宫亲贵面前他是没资格生气的,可作为现今的恭办大丧大臣和日后的“首席宣力大臣”翁师傅心里不能不对皇帝大为不满了。 这么隆重的日子,皇帝没来。 清朝奉行“以孝治天下”,因为本身作为外族入侵中原,趁大明内乱李自成造反才有机会入关称帝,扶有华夏。要不还在关东的深山老林里游牧,所以建国后接收了大量降臣,为了给自己和降臣脸上贴金也为了平息广大汉族人民的不满,把以“忠孝”治天下的忠拿走了,只剩下孝。“忠”只剩下了忠于本朝。 深受影响的翁师傅认为,皇帝是一国之君,除了固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无边的财富,还必须是道德力量的化身。慈禧怎么说也当了皇帝多年的母亲,虽说不是亲生的,如此重要的日子,也得到场。还不论周围有这些个作为国本的八旗亲贵,就是演戏也得演得像,不能让人挑出理儿,以后用人行政才好发号施令。 “翁师傅,要不您再去催催,万岁不到场可不好。”湖广总督张之洞在旁悄声提醒。 眼见站班的一群满蒙亲贵已经开始切切私语议论纷纷。大学士李鸿藻也在醇亲王搀扶下疾步过来。 “翁大人,你看看这是怎么闹得,莫不是皇上昨晚睡晚了。怎么回事?今天我点主,皇上不到,这个仪式怎么进行?”李鸿藻头上冒着汗,“吉时快到了,恭王爷和礼亲王在观德殿前头照应着,也等得着急,要不你去养心殿看看?” “这个……”翁同和望了望四周,轻轻摇头道:“我去不合适吧,养心殿现在禁卫森严,不奉旨谁也不得擅入,我看,还是醇王爷去一趟,别人怕是不合适。再说礼部尚书沈大人早就把大丧仪注送进去了,皇上肯定知道今天该来啊。”翁同和假装为难,这几日他看出自己这位皇帝学生可不简单,脾气也见长。 “谁说不是!我就说圣母皇太后死的不明不…….”一个灰眉毛的八旗都统说。 “小点声儿,你小子瞎说什么,上头不是说急病嘛。” “你懂什么?你在盛京呆傻了?这里头的事你看不出?皇上这钟点不出来里面必然有事……” “就是,”另一个御前大臣凑过来“昨晚我听礼王爷说,这里面有蹊跷,您想啊,那天在畅音阁听戏还好好的,怎么去西苑玩了一圈就……” “行了行了,别瞎猜了,没看见那边儿李师傅、醇王爷,小心治你个莠言乱政之罪。” “怕什么,我们祖上是四大贝勒,正经的黄带子!哼,这年头怪事多着呢,你没见叶赫家几个都统和世爵脸都沉着?”一位老年亲贵掭着大肚子满不在乎。 醇亲王苦着脸在冬风里瑟瑟发抖,能力一般的他对于任何国事都看嫂子――慈禧太后的脸色,不价就听六哥奕?的,儿子做了皇帝可苦了自己这个老爹,守着这么些内外王公大臣,皇帝竟然连面都不露。哎,说让自己总理京城内外驻军关防,可除了护军营和大内的几个领侍卫内大臣,谁也不拿他当回事,大事有慈安皇太后和恭亲王,小事是翁同和几个管着,倒把他体体面面的晾在一边,赶着来巴结他的都是些中下级官员和外省督抚,现在又排不上用场。本来性情温和的他不想争什么,可一旦儿子出了事于公于私都不能不管,但怎么管,管哪里,他还真有些糊涂。听翁同和提议,他赶忙问:“翁师傅,我看还是咱们一起去,李师傅还得到观德殿跪候。其他人皇上见不见还两说,咱们一起去皇上必然召见。” “刚才恭亲王派了几拨人去养心殿恭迎圣驾都被挡了回来,说皇上正在接见重臣,他又脱不开身,还是王爷辛苦一趟,我在这儿等着。”翁同和的脸色有些古怪。 “哎呀,重臣?咱们满朝廷的文武大臣不都在这?还有什么重臣?!”李鸿藻粗声大气的不顾帝师的体面,弄得醇亲王奕?更窘迫,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刚低低说了句:“李师傅、翁师傅不必着急,我、我亲自去一趟!”难耐周围亲贵的不满,奕?跺着脚嘴里“?!”了声起身就要离去, 刚过了大门外的下马碑,听远处传来隐隐细乐,宫廷鼓乐醇亲王当然很熟悉,不由心中窃喜:皇帝终于来了! 一乘十六人抬的明黄软轿由四十多个小侍卫左右扈从,后面跟了一长溜的太监,正脚步匆匆的出神武门而来。甚可怪一个红顶花翎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掩面骑马扈从在侧,细看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软轿后头还跟了四人抬的乘绿呢小轿。 奕?疑惑了,按说皇帝参加大典**嫔妃不能出席,慈安太后是嫡后位尊在前,是不能也不必出席慈禧太后的丧礼,再说就是参加也不会坐四人小轿,这可奇怪了。 正思索间,銮驾止步,在景山门外照料的御前大臣、内大臣忙上前排班侍候,“皇上、皇上?该下辇了。”众人撩冠服跪倒。 半晌轿中不见动静,奕?膝行上前双手掀开明黄彩绣帘子,心中一酸扑簌簌掉了眼泪。 只见轿中小皇帝沉沉睡着,瘦小的脸上还带着个可爱的酒窝。 奕?上前看着累倒的儿子心里一阵阵哆嗦,在众目睽睽下也不敢显露真情,上前小声呼唤,又乍着胆子轻拍了拍皇帝的手, “阿玛?!”唐汉明眨眨眼意外得看着自己满脸惶恐的“亲生”父亲。这位父亲能力有限、亲情无边,可亲情在这种复杂环境里连自我保护都做不到,何故其他?! “皇上,该起身了。”奕?仿佛触电似的赶忙收回手,从父亲变回了臣子。 唐汉明下了辇,王商赶上前给皇帝加了紫貂大裘,唐汉明回身吩咐:“你去派几人扶着?刚。” “喳!” 奕?还没开口“埋怨”皇帝来得晚,忽听后面痛呼一声:“太后……!奴才…….来晚了!来晚……了”人已是哀哀大哭不已。 第六十九章暗云袭来3 “这不是荣禄吗,怎么从西安跑回来了,你瞧他哭得,不知道的还以为……” “别瞎说!万岁爷在那边呢!” “万岁爷懂什么?!才十来岁的小孩子。” “嘘,过来了!”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个子镇国公说。 李鸿藻和翁同和一见面就围着皇帝喋喋不休的大谈着什么皇室礼仪和制度,翁同和回头一看大哭的荣禄,脸色变得难堪,说话也结巴起来。 四人小轿走出一人,醇亲王奕?看着眼熟,那人赶上前给奕?请了个大安,刚起身就被奕?抓住双臂:“曾纪泽,呵呵呵,你怎么回京了?不是在俄国京城呆着吗?” “回王爷,臣是奉皇上旨意回京给大行皇太后奔丧来的。大行皇太后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来行礼也是该当的。”一席话说得汤水不露。 温文尔雅端庄的曾纪泽很符合儒家所说的:温良恭俭让的品德和气度和家世在亲贵中很有人缘,比如奕?。 曾纪泽漠视着周围朝臣的各色目光,略显矜持的被奕?亲自搀扶着跟上皇帝一行。 唐汉明抿着嘴静静听了两位帝师的教导,不言声的迈步往前走,穿过恭肃如仪的文武百官登上山道,景山早已失去花红柳绿的景色,只剩下一篇残山剩水肃杀异常,枯枝败叶上挂着未化的冰凌。汉白玉的山道宽阔平坦,连着长远的终点。不远处一颗挂着铁链的歪脖树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那是大明崇祯皇帝吊死的地方。 李鸿藻和翁同和深知这些往事,用身子遮挡着皇帝的视线,尽量让皇帝忽视那些不吉祥的往事。但唐汉明比他们更清楚这段“故事”。在滔滔不尽吐沫乱飞的两位帝师的陪同下,唐汉明吩咐荣浩:“扶着你阿玛!” “喳!” 唐汉明回头仿佛不经意瞥了眼正在上山悲痛欲绝的荣禄。 还有他手里紧握的那块嫩绿的真丝绣帕。 观德殿是大明万历年间修造,清沿明制,专门用于皇室办理帝后大丧典礼和追悼列祖列宗的场所,与宫中奉先殿的礼仪相同但是比其更庄重神圣。清朝入关,把大明的历代皇帝肖像扔进了紫禁城里的南薰殿,鸠占鹊巢的把自太祖努尔哈赤以下所有帝后画像供上了祭台。除了画像,还有历代帝后留下日常用具和珍宝器物以供后代皇帝瞻仰。 恭亲王奕?和礼亲王世铎正等的焦急,“皇上驾到!”随着御前大臣的呼声,观德殿前近枝的王公亲贵呼啦啦跪倒俯首山呼万岁。 奕?不知道最近自己是怎么了,连着两天没有睡眠的他丝毫不觉得疲惫。连内务府虚报的慈禧太后超级豪华奢侈的葬礼竟然超过自己的皇阿玛和皇额娘葬礼的总和奕?也没吭一声。他像一只困在笼中的猛虎在等待出笼的机会,虎啸山林,万兽俯首。奕?心里冷笑,小皇帝就是乳臭未干竟然敢误了大丧吉时,这样不仅在满朝文武亲贵面前展现了天子大不孝的样子,而且自己连日来跟王公亲贵的朝夕相处很容易引起大家的好感。哼哼,到时候复位不过是等待时日而已。饶是唐汉明把紫禁城的防卫安排的森严,还是有不少的小道消息源源不断得传进奕?的耳朵里,令他惊讶的是小皇帝到底从哪里将帝王心术手段运用的如此炉火纯青,不仅如此,在国际事务中熟练的声东击西的招数连他都不是很纯熟,除了瞎猫碰上死耗子,难道真是天降英明天子?!这也太邪行了。天道茫茫圣人难知,何况奕?只是个凡人,一想到如何在各督抚地方势力离心力越来越强,外洋霸权越来越横的时候怎样维持住大清同光中兴的好光景和爱新觉罗氏的富贵尊荣是个难于上青天的难题,他也暗自思索了很长时间。姜总是老的辣,虽然议政王的封号早就没了,可领班军机大臣、管理各国事务衙门和宗人府宗令――爱新觉罗氏的族长监管神机营,哪一个荣誉头衔的后头不是有数不清的在朝在野明里暗里的层层叠叠的关系网在支撑,别看暂时自己被封闭在宫中没了权柄,军机处和总理衙门靠李鸿藻和翁同和两个老学究能顶得住?笑话!那个七弟醇亲王更是平庸的紧,且不说自己在朝中盘根错节树大根深,就是英法德俄诸国的公使在外交事务也得给他几分面子。今后大清的军国大政舍我其谁?!奕?望着满目疮痍的山色,畅想着自己能执掌大政,完成父皇临终心愿中兴大清!至于那位十一岁的皇帝侄子,最好做个木偶戏里的那个傀儡或者是安安稳稳的做上几十年汉献帝,不然,就把他从皇位上给…… “万万岁!”山呼的喊声惊醒了想入非非的奕?,刚站起身质问皇帝为何误了吉时,万没想到唐汉明紧走几步竟然给他和身边的礼亲王世铎和?亲王奕?打千儿请安! “六叔辛苦!五叔辛苦!礼亲王叔辛苦!母后皇太后因圣躬违和不便前来,知道几位皇叔辛苦,就让朕给您二位请安了!”说着就要跪拜。唬得奕?和世铎、奕?忙不迭跪下叩头不已 “奴才不敢!皇上折杀奴才们了,这都是奴才们该做的!”奕?顾不得真假一伸手死死拽住了皇帝的胳膊,唐汉明不经意的一笑,从袖子里掏出块明黄帕子递给奕?。年过四十的奕?阴沉着脸这才发觉满脸豆大的冷汗。 奕?马上意识到皇帝在这么些近枝亲贵面前又纯熟的用了一招欲擒故纵,果然四周的老少亲王郡王都有些激动的低头交换目光。礼亲王一脸平静、奕?则是挤眉弄眼打着哈气想装出一副哭相。唐汉明不再犹豫迈步直奔观德殿。 “跪!拜,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兴!”唐汉明恭肃如仪庄重完备,恭亲王奕?怒火中烧直气的脑袋上的青筋蹦蹦作响。没留心,身边一双大三角眼直射向皇帝头上镶嵌着十五颗大东珠皇冠的贪婪目光。 “举哀!”礼部尚书沈桂芬在朝中虽是恭亲王的嫡系,但他一直不偏不倚恭敬奉上的态度和唐汉明在处理琉球、新疆时对他的期许让他心里不得不兴奋,不论是谁,亲政也好执政也罢,军机大臣和尚书他是丢不掉的,满腹经纶和几十年的官场告诉他:夹缝里生存最安全。作为赞礼和司仪的大臣,沈桂芬是不能跟着众人大放悲声的。 当然,这个时候他也哭不出来。 第七十章暗云袭来4 满殿的烟雾缭绕和真假难辨的哭泣声让慈禧的丧礼达到了热闹的顶峰。宗室亲贵想着慈禧太后平日里“惜老怜贫”的皇恩深感意外的哭;王公大臣想着垂帘听政的慈禧杀伐决断、布置方略的风度,无奈的哭;侍卫太监觉得失去主人和礼制不得不扯着嗓子无泪的帮着亲贵们嚎啕大哭。 只有跪在后头的荣禄双手扣着地缝,肩膀剧烈的抖动着,连地上的金砖也被他抓出了一道道指痕。泪水扑簌簌的掉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失落的流年。 嫩绿的真丝绣帕夹杂着荣禄手里的血痕,零零落落得失去了它最初的主人。剧烈起伏的胸膛让荣禄有些喘不过气。帕子上那昨日的香和离别的恨以及满殿的哭声使五内具焚的荣禄把无限的不舍、悔恨竭力放大,放大到无限的空间,刚才就被伤痛满满堵着胸怀的他,应该想起了今早觐见皇帝时皇帝念得那首《雨霖铃》吧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记得在养心殿外听见皇帝诵读时清亮的嗓音,同时觐见的曾纪泽和辜鸿铭倒还罢了,只是自己听出了别样的味道,不由心里一震。 当时好像是…… “臣曾纪泽、辜鸿铭,奴才荣禄恭请圣安!”养心殿森凉的地面依稀如往常干净的一尘不染。皇帝放下书只轻轻的抬了抬手:“起来吧,王商,赐座!” 垂首侍立在旁的年轻太监搬来几个紫檀木尊,等斜着屁股靠在上头荣禄这才小心打量着宝座上已经君临四海的大清皇帝。 十二年前被莫名其妙贬黜为西安将军时同治皇帝还刚刚亲政,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以整顿大清军力国力为己任,没想到世事无常,不仅同治皇帝驾鹤西游,连当年美丽的她也斯人已逝,看到尚在冲泠的光绪皇帝――唐汉明,荣禄感到自己真的老了。 “你们辛苦了,”唐汉明站起身“咱们去东暖阁说话!” 荣禄不经意这才发现儿子荣浩一直在大殿里侍立。并没有要退出去的打算,跟着打开暖阁的门,等众人进了才闪身退出。 小皇帝似乎昨晚没睡好,又红又肿的眼窝下还带着熬夜过后的疲惫,赐了座还赏了点心。三人拿捏着小心吃了几口,曾纪泽开始奏报对俄新疆事务和对日的琉球交涉。 辜鸿铭没那么拘谨,在海外长大的他从没见过皇室威仪和宫廷典礼,因此对一切都感到很新奇,眼睛不够用的四处扫视,弄得曾纪泽心里直着急。唐汉明则时不时微笑的看着他。前面详细情况说明,曾纪泽缓了口气 “皇上,臣回京之后才知道俄国代理外交大臣吉尔斯和日本外务卿井上馨都已来京,街面上百姓倒是没什么传言,六部里的大员因为大丧也不清楚具体细节,臣担心如果慢待了他们反而于我不利。微臣请旨亲自接待他们,如果可能,臣想等大行皇太后大丧过了再去俄国京城谈判,在新疆问题上争取更大的利益!至于日本,臣以为应该打掉他们的锋芒,挫其锐气,由总理衙门牵头,最好是恭王爷或是李中堂出面,既要据理力争,又不宜激怒他。臣奉皇上密旨去德国订购了两艘军舰和火炮、步枪,这是清单,一共花了二百四十万两。此次交涉全靠皇上圣明天纵、高瞻远瞩,奇谋妙断。臣钦佩之至。请皇上圣裁!”曾纪泽说完发现皇帝对他说得并不十分感兴趣。 “卿办理此事甚为妥当,不愧曾文正公子孙。你身子好些了吗,朕赐得药按时吃,用什么药去御药房取。”唐汉明不失温和的说。 “臣谢皇上厚爱!这是臣从欧洲给皇上带回的贡品,请皇上赏收。”说着呈上个包裹很华丽的明黄色锦匣,王商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几本精美的彩色图书,两块赤金嵌红蓝宝石怀表和几件精美的小玩具,荣禄赫然看见匣子里还有枝银亮的小手枪。 “恩,好!你费心了。”唐汉明拿起小手枪来了精神,在众人面前熟练的把玩。放下后像是想起什么:“德国近几年发展如何?” 曾纪泽连带着辜鸿铭、荣禄全都愕然了,唐汉明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细一琢磨立时明白,在大臣们眼里他这个十一岁的小孩子懂得太多了,在二十世纪末,一个生长于妇人之手从未走出过国门的小孩子怎么懂“发展”这个词? “臣还没来及奏报,德国自德法战争结束侵占了法国的阿尔萨斯与洛林两省,德意志统一,十余年来国家稳定、国势大增!不仅经济、外交、文化、教育尤其是军事力量在欧洲大陆已经超过法国,其科技力量蔚为大观,臣被邀请参观的工厂、学校、兵营、商铺,无不体现德国强大国力和国民的精神面貌。其国家跟英法专一欺辱我国不同,对我国表现出很大的同情和理解情绪,在柏林,臣与俾斯麦首相洽谈时,他对我国在远东的地位非常重视,似乎有加强清德关系的意向。臣料想,因德国的强大和在欧洲事务中抬头,引起英法的强烈不满和固有敌意,德国工商业力量超过英法势必需要更多的原材料产地和国际商业市场,与英法的矛盾势必增强。所以臣以为我国今后跟德国修好,学习德国发展模式并借德国先进的科学技术增强我国国力。不过,如今国内……”曾纪泽突然感觉今天在皇帝面前说得过多了,早先父亲做官的秘诀之一可是“慎言”二字,就朝政而言别说自己是个汉人,就是王公亲贵上奏也得考虑大清的国本,如今皇帝虽然睿智毕竟年龄尚幼、国基不稳,真要皇帝大振天威锐意改革,满蒙八旗一旦闹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这番话要是让守旧派大臣听见,自己会遭到多大的打击和排挤?一阵凉意从脚下升起,立时闭了嘴。 看了看皇帝面无表情静静听着,辜鸿铭见曾纪泽欲言又止心知有变,忙跪倒叩首:“臣辜鸿铭蒙皇上天恩回国效力。臣实话实说,自臣留学欧洲,西洋各国除一二国家之外,无不视我国为不文明不开化之国家,我大清在欧洲各国眼里早就不是圣祖高宗那时的景象。不是臣妄言,西洋各国大都‘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国力日日增强。英吉利号称日不落帝国海军世界第一,世界五大洲全都有他们的占领地;法兰西宝刀未老,工业总产值世界第二,拥有强大的陆军,是为欧洲大陆的霸主;德意志与美利坚皆为后起之秀,其发展速度赶法超英在国际事务中渐渐举足轻重!就连侵占我百万国土的沙俄自俄皇亚历山大二世废除农奴制,大力改革,国势更是蒸蒸日上,可皇上再看我们大清,朝廷**无能、军队弊端重重、灾害频繁、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加之满汉矛……” “咳咳…咳咳”荣禄紧张的盯着曾纪泽,眼露凶光。曾纪泽也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心的望着似乎漫不经心正在倾听“大逆言论”的唐汉明。 辜鸿铭从皇帝异常的平静中感觉出了什么,他只恨自己官小位卑,连曾纪泽这样的重臣都不敢言明国家的弊端,国家还能有望?辜鸿铭深深的俯首再不敢言。 “你怎么不说了?辜鸿铭,你知道朕调你一个没毕业的留学生回京为的是什么?看来你是空有一腔报国之志!朕简拔你就是为了我中华。”唐汉明缓缓道。 “我中华?!”辜鸿铭心里一震,荣禄疑惑的看着正襟危坐的小皇帝更是摸不著头脑。 第七十一章 暗云袭来5 “曾纪泽,你还兼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负责对俄谈判,辜鸿铭升为五品衔授任总理衙门章京,以后就在你身边辅助你。此次谈判不必赴俄,告诉吉尔斯,要谈就在北京谈!新疆包括西域诸国都是我国疆土,为何要去俄国?鸿铭,你是个人才,帮曾纪泽办好此事。朕在大丧后接见各国公使,你就做翻译。好好干,你今儿说得话朕会好好考虑。你要知道,即使贵为天子,有些事也是不能专断的!曾纪泽,回去后你和辜鸿铭拟一份此次考察欧洲各国总体情况奏折,朕要细看。怎么了,辜鸿铭?”唐汉明跳下宝座迈步伸手拍了拍辜鸿铭肩膀:“起来吧。” 荣禄不安的挪动了麻木的脚,刚要说出的话没敢出口,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对这个其貌不扬有些猥琐的小个子偏爱如此?方才那番话分明就是请皇帝仿照外洋体制改变大清祖宗传下来的家法!这类惊人的忤逆之言在过去就是大逆!大不敬!该立即处死!皇帝是怎么了?话语里还带着对辜鸿铭的期望之情,饶是荣禄号称“满洲四俊”也实在没看出辜鸿铭有啥特殊才能,看起来不过是个通译的材料。 “荣禄,你想什么呢?”唐汉明猛一回头问。 “奴才没……” “朕知道你是想朕对辜鸿铭为何如此加恩,呵呵别说你,就是曾纪泽也不明白,你们以后会知道的。他身上有些才能可不是一般人能瞧出来的。”唐汉明带着让荣禄觉得皇帝根本不是十一岁的孩子的会心一笑说。 曾纪泽有些寒意,早该嘱咐辜鸿铭见了皇帝不该乱说话的,不想小皇帝竟然又给他加了一级!天心难测,见是话缝,赶忙跪倒:“臣在琉球一事来不及请旨,矫诏欺君有负圣望!请皇上重重治罪!” “哦?有那么回事吗?”眼见荣禄辜鸿铭又紧张的白了脸,唐汉明假装疑惑:“你什么时候矫诏了?朕怎么不知道?呵呵,?刚你必定记错了,密旨都是朕亲手写得,再说你是忠臣,矫诏这种大逆的事你怎么会做出来?算了,下次不要乱说,让翁师傅他们知道了你可就不得了了。荣禄,快搀扶他起来,咱们坐着说话。”唐汉明的一席话倒是让曾纪泽立时清醒了,悬着一颗心也放下了:皇帝不追究了。 曾纪泽放下心,荣禄还是满满腹忧虑,想问可守着曾纪泽也不好出口,见辜鸿铭坐着激动好久才恢复平静,眼里又显出晶莹狡黠的光芒。 “皇上教诲臣今天明白了,但臣还有一事要请旨。” “说吧”唐汉明微微点头,辜鸿铭就是辜鸿铭,自己的苦衷他终于体会了。 “臣在德国留学还没毕业,臣请旨想以后再去读书,不是臣唐突,臣自小还没旷课过呢,今皇上命臣为国效力是公,臣留学是私,臣不敢因私废公,也请皇上成全臣。” “哦?其志可嘉。辜鸿铭,现在朕离不开你,朕答应你,如果你担心朕食言,朕…”说着唐汉明调皮的眨眨眼。 “王商!取纸笔来。” 唐汉明捏了枝玉管狼毫斟酌着写了几个字交给辜鸿铭:“你看,朕让造办处做一面金牌刻上这几个字赏给你,以诺朕言。” 荣禄、曾纪泽看皇帝玩笑似的言语凑过来一看,俩人大眼瞪小眼,只见纸上写着四个字:奉旨休学! 还没等几人明白过来,外间荣浩叫门:“皇上,恭王爷传话吉时已到,请皇上去景山观德殿行礼!” “知道了,让他们等着!”唐汉明转身拉长了脸,曾纪泽等人忙站起身准备告退,唐汉明摆摆手:“你们坐着,朕还有话说。” “?刚,朕知道你很难,但我大清除了你和有李鸿章略懂些洋务外交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也该清楚,压榨、排挤、嘲讽。朕都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然而你却越挫越勇!不愧是曾文正公和曾氏一门的骄傲。现今朕身边的外交人才太少,朕已经令伍廷芳、薛福成回京在总理衙门任职,你们不陌生,到时有他们襄助,再大的事也好办,林文忠公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为了国家你还得受些委屈,可朕不会让你,为国家永远受委屈!”唐汉明忽然激动的话让曾纪泽心里滚烫,从前一次次被嘲讽、被侮辱、被大骂、被误解让他忘了热情,忘了感动。皇帝一席话像三伏天的凉水浇头,心里的热火不停上涌,胸膛堵得要爆炸一般。 “皇上!”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两个字,悲愤的曾纪泽无声凝噎,浑身抖得厉害。 唐汉明也擦了擦眼角的泪光,轻轻安慰道:“还没说正事,先把你说哭了。好了,朕的意思,新疆西域问题你为主,辜鸿铭和伍廷芳为辅。在北京谈判,要义是银子可以多给,疆土一寸也不可再割!或是通商、或是利权都可以商量,但领土问题不能谈,沙俄如果胆敢再索取我国领土,朕不惜决裂!你先做到心里有数,日本狐假虎威,他们想见谁就见谁?!李中堂还要回北洋主持北洋水师基地建设一事,等与俄国达成协议,你再接见井上馨,就让他等着!虽然大清现在不是岁岁朝贡年年来朝的时候了,可对日本人就得打掉他们的威风!辜鸿铭,你是南洋人,对日本的情况比较熟悉,你们商量着写一份关于日本近年国力的奏折。?刚,不要说了”看曾纪泽急着说话,唐汉明关心的说:“不光为我国的国威,朕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好好保重!朕今后借重你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喳!臣努力去办!”曾纪泽激动之余想起了同治皇帝,十八岁亲政的同治皇帝他也见过几次,怎么就没有面前只有十一岁的光绪皇帝的风度、胆量和气概?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皇上,恭王爷,礼王爷和?亲王、醇亲王派人来催,请皇上赶紧去景山观德殿。晚了就误了时辰了。”荣浩在门外焦急说道。 “让他们等着!” “荣禄,你回京接任九门提督是圣母皇太后大行前定的,母后皇太后和朕的安全以及京师的防务治安都交给你了,辜鸿铭说得对,八旗、绿营现在还能叫军队?!提笼架鸟泡茶馆吹牛皮生孩子领银米!步军统领衙门你要好好整顿!不要怕得罪人,朕给你顶着。圣母皇太后在时常常提起你是个才俊,对军事尤为精通,行政上也有不凡见解。你是上三旗的老人,朕信得过你。你年富力强,朕后头还有大事交给你,努力为之吧。” 唐汉明扫视众人一眼,站在炕桌边眺望着窗外满院的衰败。 “奴才绝不辜负皇上天恩!这是臣在西安将军任上参考汇总了各**队体制、军事教育和作战能力的一份奏折,请皇上御览。奴才以为现今外洋欺我无不因我大清军力衰弱,连战连败。请皇上留心军务,再图振兴!奴才誓死效力。” “好,起来吧。”唐汉明接过奏折扶起荣禄,荣禄心里敞亮了不少,可皇帝密旨里那番“有变”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只能等下回觐见再提了。 “王商,拿过来。荣禄,这个赐给你。咱们该走了。”唐汉明看着荣禄想起什么似的招呼王商,一直察言观色的王商进暖阁后面取出个异常精美的赤金镶红蓝宝石匣子。 曾纪泽、辜鸿铭看了以为皇帝有什么密旨就要退出,唐汉明抚摸着案上一柄宝光四射的白玉镶金如意不说话炯炯目光只看着开匣子的荣禄,他们不言声又坐下了。 “咔吧”荣禄眼前是一方嫩绿精绣鸳鸯戏水的真丝手帕,里头裹着块温润晶莹的碧玉荷叶连枝双喜佩缀着大红色的长穗子,“谢皇上,这是……”荣禄跪着问,这时候皇上怎么忽巴拉想起赏赐这些小玩意儿? “你自己看吧。”唐汉明脸变得有些诡异。 荣禄仔细打量手里的玉佩,真的,真的像是在哪里见过,在记忆的深处、最深处搜索,往事一件件渗出脑海,支离破碎却又十分清晰,当它们整合在一起, “啊!!这是……这不是……这是……不、不是……我!” 荣禄痴迷的神情让曾纪泽辜鸿铭手足无措非常紧张,皇帝这是搞什么神通?曾纪泽想搀扶始终不敢伸手,只担心得看着荣禄扑到在地全身抽动,王商也被吓得一愣,想叫人见皇帝镇定的站着喝茶也不敢。 “是她、是她”荣禄喃喃自语,丝毫没觉察自己的失态,“兰儿姐……兰儿姐……你……你还是” 帕子上还有一首用朱笔写得纳兰容若的词句,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女性的笔记,帕子上淡淡的香味儿氤氲着戏水的鸳鸯,生动的仿佛活了的水墨画。鲜红的朱砂字因为岁月的流逝磨掉了当初的艳丽繁华。只剩两只鸳鸯伴着低吟浅唱的字符不知疲倦的嬉戏畅游,那字句分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下面一行小字:咸丰八年七月初七日于圆明园天地一家春书赠()()。被朱笔涂抹不愿让人发现的两个字细看之下还是清晰痕迹:荣禄。 大大快要建群了,请喜欢本书的读者一起加入。感谢大家长时间以来的支持和帮助! 第七十二章暗云袭来6 荣禄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顿时痴了、怔了。其实潜意识里他早已这样想过,恍然憧憬,帕子上娟秀的汉字一个个跳动着像是记忆的钥匙打开他那久已封闭记忆的闸门,这温婉缠绵礼貌羞涩的诗句是迟来的表白,是晚到的问候与那时花开的美好相思。久久不能忘怀的不止是他,还有她。 秀丽的她、俏皮的她、活泼的她、直率的她、甩着长袖在家里演牡丹亭的她,细柳的腰肢、晶莹的双眸、鲜红的唇瓣飞旋着、飘荡着。那时节他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小的连胡子都没长,偷偷过了那道小门,没人注意他墙角偷看,桃花树下那副堪比图画的美丽情景,怀着欣赏,暗暗叫好,怜爱有加。最初的惊艳、倾情化作一声尴尬的“兰儿姐”和她使劲扭着他耳朵或是鼻子,把他拽进厨房不断塞进他嘴里的山里红、豌豆黄、江米条和大红枣。 丝丝疼痛夹杂着异常甜蜜的温馨和宠溺让“兰儿姐”变成他们的秘密。每天看着日头升起,舞刀弄枪后的最爱就是那一颗颗梦中的甜蜜。 美好的感觉像是春天的微风,夏天的细雨不停温润着少年的心,那种温馨、那种自然、那种回忆、那种留念就一直弥漫在了他生命中,无法挥散、无法消失。 时常做梦,他喜欢那样的梦,在梦里她为他擦汗,她为他洗衣,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一切都可以融化在温暖的旭日骄阳里。他可以牵着她的手,再羞涩的叫一声“兰儿姐”,他可以让被浪费的时光重回昔日的狂喜与感动。滚烫的心里可以溢满着幸福,只因她就在面前,对他微笑,一如当年。 喜欢那样的梦,知道她为他做荷包扎破了手指,她为学他骑马的样儿扭伤脚腕,护城河边他扶她上了骏马,在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里望天长笑。 只为那句“兰儿姐”。 最美的在心不在远处。脑中心中的悔恨和执着的想念立刻将他的心刺穿,淋漓的鲜血。 他们曾经执手相看泪眼,她无语凝噎。他太渺小,根本没能力与她偕老。 也许那天的转身而去只留下一个美丽远去的背影。完美的弧线诉说昨日的依恋,难以忘怀的美丽忧伤定格在那场奢华的婚礼中间。 如当时的初见,惊艳。慕然回首,曾经沧海,只是换了人间。 再见已是天上人间,叩头时的拘谨和无奈阻隔了两人的牵挂,像是宝座前那道明黄纱帘。“兰儿姐”早已不似当年。 他只能默默开花、默默结果、默默想念、默默的凄苦一个又一个流年。 热河回京时惊悚紧张不安,全靠他昼夜不离尽心护从,那时的“兰儿姐”怎么会不怀念恍如隔世的青春少年。 冬风送爽,心扉开放。荣禄刹那间苍老了十岁,多少尘封的往事蜂拥而出,水银泻地。直至此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明了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那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必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梨花带雨的泪容和她婉转的唱词儿歌喉,已经三十年了。三十年,时间久得能沧海桑田,能让日月星辰在银河里翻江倒海忘掉彼此的熟悉和对方的牵手变得青烟一般飘渺无际。 五内剧焚。 荣禄始终没忘了这是天子所居的养心殿,稍有差错就是大不敬,可他忍不住,忍不住手里的牵挂留恋。 那块碧绿晶莹的玉佩上有个小小的“禄”字,就是他昔日的杰作。他真想吞下两件东西,让他们静静的在自己腹中死去。绣帕被血泪打湿,荣禄弯腰坐着。不敢也不愿抬头,两手拿着帕子紧紧捂着脸。 除了唐汉明所有人都傻了,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喘气。意犹未尽的唐汉明由着呆子般的王商换了祭服,背着手不言声来回走动。 唐汉明满意的看着荣禄的表情,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的利害关系,荣禄毕竟是个满人,假如自己大举改革国政,重新制定国策首要的是保证军权和京师的安全,除了荣禄,在自己嫡系里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能把几十万八旗禁旅掌控手中,今后要发生的那场波澜壮阔的计划里,荣禄同样是不可或缺的得力人才。唐汉明倒是想一鼓作气废除全部八旗,然而可行性几乎为零!单单像愤青一样的大喊杀尽鞑虏,恢复中华谁也会说,三岁的孩子照样可以。然而在北京超过六十万以上的满蒙八旗军民和二十多万八旗禁旅都杀掉?!他们会乖乖的伸着脖子让自己杀?!况且京师一旦有变必然会波及东蒙古诸王和西蒙古诸旗甚至关外的满蒙贵族一齐闹事反叛!更可怕的是加上新疆的亲王台吉,中国一大半的疆土又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还没等全面改革,国家已经陷入无尽的混乱灾难。这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最不想也是最害怕看到的。 “攘外必先安内”先贤之言是眼下的良策,且不说他这位皇帝本身就是满人,汉人的文武大臣、督抚们在感情上就跟他淡了一层,真要是祸起萧墙,帮不帮忙都不一定!再者维新改革除了经济基础还必得有安定的大环境,外部势力可以周旋,一旦内部有变,内外祸乱一起发作,别说他只是个穿越百年的凡夫俗子,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会束手无策! 今天把慈禧太后留下的定情物顺水推舟的送给荣禄,一是看看到底他们有没有私情,二是把荣禄的致命把柄抓在手里并警告荣禄今后一心一意为自己忠心效力,别三心二意的跟着那些满蒙王公跑,假他如真生了异心,哼哼“私通内宫”“臣戏君妻”“犯上欺君”就能要了荣禄九族的性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不但如此,就连死了的慈禧太后也得背上万世骂名。三是给荣禄一个面子安慰臣下,这些东西就是荣禄一把火烧了,可毕竟有了口实,这样做不仅显得天子宽厚还让荣禄对自己感恩戴德。当真一石三鸟的好计策。 荣禄再聪明此时也想不到皇帝的真意,等到他深深的体会到小皇帝厉害的时候那是后话了,曾纪泽在皇帝气定神闲和荣禄失心疯一般两种不同的表情上倒是咂摸出了少许实情,他没敢看更没敢问,不自觉的充当了皇帝导演的一个角色。 唐汉明走出养心殿时觉得自己是狠辣了些,为了江山社稷中华万方,在浓雾重重看不清前路的环境里,他不得不做一个符合《韩非子》上所说的那种帝王,恩威并施刑赏合用,使任何一个臣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让臣下又敬又怕又爱又离不开。历史上所有成就大业的帝王无不如此,儒家的仁义道德在这种时代使用无异于与虎谋皮,何来以后的辉煌?连马基雅维利这个西方的权术大师都说过:强大的君主必须具备老虎的威势与狐狸的狡猾才能保持好自己永恒的权力宝座。 第七十三章暗云袭来7 这是历史课上老师讲的,很透彻也很实用。为了日后帝国的伟业,必须放弃不必要的东西。然而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的唐汉明不是放弃,而是把它们先“隐藏”起来。用人性中趋利避害的终极心态或者说用“恶”制“恶”,等无边的光明重新照耀在东方这片美丽的国土时,才能用善去推广善,次序万万不能颠倒,用自身的另一面统治幅员辽阔的疆土。 也许这就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日夜不停处理国事的闲暇,唐汉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利用宫中无数历朝统治经典填充自己的大脑,孟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是那一个个王公大臣不是火锅里的鱼鳖虾蟹那么简单。 许久,荣禄才稍稍振作了精神不那么失神落魄。追随皇帝战战兢兢来了景山。 时光荏苒,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时。荣禄终于又见到了她,只是一外一内,天人永诀,万劫不复。撕心裂肺的嚎哭惊心动魄的盖过了周围大臣的虚情假意,涕泪奔流的荣禄直放开心怀,恨不得立时死去,紧追上或在奈何桥或在阴阳界正去冥冥世界的她。 “惟大清光绪七年二月七日,儿臣率文武宗室百官乃上告于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之灵位曰:朕以冲泠,劭承大统,承继文宗显皇帝、穆宗毅皇帝之位,皇太后与母后皇太后不辞辛劳,于同治初年便依附祖制,垂帘听政,综理国事,剿平发捻乱匪于当日,重开中兴伟业于斯时,我朝列圣相承代代垂拱而治,无不以敬天法祖亲政爱民为任。皇太后与母后皇太后宏开恩德,办理军国大政无不尽善尽美,天下臣民莫不欣欣欢呼!不意皇太后于光绪六年身染沉疴,药石难医……” 这当然是翰林院的文章,空洞无味仿佛嚼蜡,众人静静听着歌功颂德的祭文,荣禄听得很仔细,直到了最后一句:“呜呼哎哉伏惟尚飨”就已经忍不住伏地哀恸了。 唐汉明很能理解大臣的心思,就把慈禧太后所有的徽号全部加了上去,并单给她加了她从未得到过的四个字。这种违背祖制的事却获得了王公大臣们一致拥护。 荣禄的悲痛欲绝被形形色色的目光笼罩还毫无知觉。正哭泣间,后面一只手拽了他:“仲华,臣子哭灵可没有你这样的,仔细失仪!”悄悄回身才发现不是别人,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 荣禄的失仪有目共睹,李中堂的好意提醒让他稍微清醒:一个外臣当着那么多宗室亲贵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冗长繁琐的大典在持续了三个时辰后结束。 七天后,慈禧太后的梓宫将被正式运往河北昌瑞山的皇家禁地――东陵埋葬,入土为安。大清门、正阳门、永定门被禁军封锁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临街的民居、商铺、饭馆、旅店一律不得擅自窥视。 宝泰是京师老字号的大茶馆,从康熙五年开业,赫赫扬扬百多年在北京无数的大小茶馆里首屈一指,它正好坐落在热闹的大栅栏街口,三层松木建筑,大玻璃窗。环境优雅,按说北京茶馆的发达还多亏了八旗。自打顺治皇帝入关,满汉蒙古八旗全部迁入内城,而原有的内城汉人被扫地出门迁往南城或外城居住,才造成今天北京城东贵西富南贫北贱的大格局。 朝廷优待功臣,八旗不论老少,生下孩子一落地就有一份钱粮,到年龄就入营当差。按月领银钱,按季领禄米,除了当兵,朝廷严令旗人不准经商、做工、务农。目的是保证八旗军战斗力,可愿望跟现实总有差距,百年之后,基本上所有的旗人都成了什么生存技能没有,只会生孩子养狗逗蛐蛐、遛马喝花酒听戏熬鹰玩古董泡茶馆吹牛皮好吃懒做的大爷!战斗力自是无从提起了。 这群旗下大爷还美其名曰:我们干活儿?祖宗们早就替我们干完了! 有一利必生一弊,反之亦然。世上所有的事都没有完美的。旗下大爷的好吃懒做给京城的茶馆酒肆带来了无限商机。这不宝泰茶馆就沾了光。 “爷您来了,您吉祥!” “吆,四爷!您老家里好?太太好?少爷好?” “您的黄雀劳驾给我,我替你挂上?”一楼大厅里烟雾腾腾,十分吵杂,闲聊的、谈生意的、吹牛皮、挤在一块说小话的沸反盈天。这群道貌岸然的八旗大爷早就习惯这场景,倒也显得少长咸集群贤毕至、和谐有趣。 慈禧的大丧丝毫没影响这里的生意,反而大家伙都要一睹皇家丧礼的豪华场面都早早的来这儿等待。 一马飞过停在宝泰门口,从马上轻盈的跳下个十七八岁的威武少年,虎目环眼摇晃着膀子进了门。 老板赶忙打千儿:“爷吉祥!” “楼上雅间还有嘛?”一身宝蓝色闪缎长袍、灰色绣暗花金边十三太保坎肩,外罩玄缎大毛出风银边大裘,右手大拇指上一枚晶亮的血红夹心玛瑙扳指,头上暖帽的白玉帽正熠熠闪光的年轻人眼皮都没抬。 “我的爷您恕罪!最上头那层北半边儿让伦贝子府的大管家定了,南半边让润公爷家的小舅子定了。要不您在二楼南边安坐?二楼北边也被一家小贝勒爷府上定下了。大家伙儿都来瞻仰皇太后的丧礼,可小人这儿就这么大的地方,您说,小的难不难?”老板又打了个千儿,满脸堆笑的说,他看出来这是位贵客。单单这身衣服就不下八十两银子。 “嗯?!”年轻人鼻子哼了一声,没理会迈大步噔噔噔上了楼,老板急得正要上前阻拦,就见年轻人回身一甩手,“啪”的一声,一小块银亮的东西砸在自己身上,赶紧拾起来一看,笑得眼都弯了“谢爷的赏!常三儿,还不赶紧给爷上好茶、上等点心侍候着!”一声优雅婉转的呼声在吵闹的人群里像是加入了弦乐。 老板揣起那块足有三两多重的银子,又赶着招呼客人去了。 二楼是打通的。说是雅间,只在西边沿街的地方用竹子搭了隔扇,上罩月白色的细布倒显得干净雅致。通向三楼楼口有几个长随守着,楼上果然人不多,有几个一看就是闲散的红带子觉罗和三四品世爵的中老年人散坐着聊天、品茶吸水烟,比下头那群人体面文雅得多。 隔着帘子看对面的雅间隐隐约约是个身量不大的少年临窗而坐,旁边站着两个恭敬异常的青年,一人高大壮实,一人眉清目秀。 年轻人刚在临窗坐下,“噔噔噔”老板捧着托盘上来,里面细瓷茶壶茶碗点心一应俱全“爷,这是去年的明前,新的还没下来您尝尝,要是假的小的分文不要,这是正明斋的蛋黄酥,这是水晶小包、这是枣泥山楂馅儿的软糕,仿的内造。这是牛肉馅儿的芝麻小饼。您得着,要什么随叫随到。小的多句嘴,您隔着窗户怎么看都行,千万不敢开窗啊!要是被巡街御史老爷晓得了,必得治罪!爷您圣明,就当体恤小的了。” “你唠叨个啥?知道了。”年轻人嘴上说着也被茶馆老板逗笑了。 时辰还早些,正阳门、永定门大街上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禁军甲胄鲜明静谧无声。 年轻人抿了口茶,略感无聊的听着楼上几个人闲聊,竟渐渐听住了。 通宵写得,文笔不佳请大家见谅!喜欢本书的朋友们请不吝给一票,大大在此感谢! 第七十四章暗云袭来8 “您瞧我这黄雀儿,花了三百两银子弄来的,经我的手调教了半年多,连‘十三套’都学会了,上次金三爷出六百银子要买,我说你杀了我咱这鸟也不能卖,瞧瞧,多体面多精神!” “那大爷,您这紫檀条银抓钩的笼子可稀罕,我瞧着像是内造的。” “敢情!我们老爷子和我大哥都在内务府,这是从造办处踅摸来的,为了这老爷子还给了我一嘴巴,说我不干正经事,我说正经事都让您们干了,我养只鸟怎么了?!得,我也孝敬他老人家一只,后来怎么样?他也爱上了!” “哎,您们听说了嘛,今儿大行皇太后出殡,皇上没来。”一个倭瓜脸的辅国将军煞有其事。 “你就瞎扯吧,”手里握着一枚水晶鼻烟壶的中年镇国将军压低声音:“虽说咱们当今不是太后亲生的,可毕竟是承继的文宗、穆宗的大统,就是面子上也得过得去。上个月听我阿玛说,当今见天儿上宁寿宫哭灵。你从哪儿得的信?” “我听我们老三说的,他是散秩大臣,万岁爷下旨说圣躬违和,让恭亲王、礼亲王、醇亲王、?亲王恭代大典,送太后灵柩去东陵,哎要不说国赖长君呢,剩下母后皇太后和当今都是‘圣躬违和’,我看大清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怎么不好过?当年康熙老佛爷也是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那时候还不是开疆扩土天下太平?一瞧你就没见识过” “你!” “好了好了,老哥几个在这儿闲聊嘛,动什么气?说康熙爷那不假,可大清不能都是康熙爷啊?咱们这位当今本就是醇王爷的嫡子,过继给咸丰爷的。大面儿上是名正言顺,到底有不足。” “您还别那么说,万岁爷对咱们可不错,他老人家一亲政就赏了每个旗人五两银子,王公世爵无不沾恩,我们家还得了一千两呢!” “这位爷说得不错,”临桌的一个红带子老觉罗踱过来“同治爷亲政每户才赏了二两银子,当今对咱们就不薄了。” “您知道什么老爷子?当今怕咱们旗人不服,这就是戏文上说得‘主少国疑’,最容易生事的时候了。他到底不是先皇的亲生,听说前几日朝廷奉移大行皇太后的梓宫到景山观德殿,当今误了吉时不说,还在养心殿召见重臣?您猜怎么着?李师傅那么好的脾气都火了说什么重臣?满朝的重臣都在这儿呢!弄得醇王爷当场下不来台。” 一个穿着狐皮坎肩的白瘦青年旗人说:“文爷说得不假,那天我阿玛也去了,回来说万岁爷去晚了,还带着曾纪泽、哦还有正白旗的荣禄,不知怎么了,荣禄疯了似的哭,也不知他伤心的什么?” “这里面必定有文章,咱们怎么知道?就说那个曾纪泽吧,成天跟洋人眉来眼去的,头一个不是东西!当今还把他当重臣!” “曾纪泽是谁?” “曾纪泽就是曾国藩的儿子,他叔叔曾国荃还是两江总督,听说万岁爷召他回京跟俄国老毛子谈判的。” “咱们跟俄国老毛子又有什么事?别是又要打吧?”一个吸着水烟的红带子问。 “说是为了新疆西域那边,详细我也不清楚。” “新疆?新疆在哪?离通州多远?” “一瞧你就是个棒槌!新疆就是谭老板唱的‘一马离了西凉界’里那个西凉,现在叫新疆,薛平贵当年待得地方。” “?,那老远您担着这份心!又不是要咱们北京城?” “老几位,您们听说了吗?上回在宁寿宫几个内务府大臣跟左中堂,李中堂动了手,户部阎敬铭被咱们上三旗的打了,那帮子汉人忍不住。为了这,当今龙颜大怒,当场传大板子打死了几个内务府的笔贴士,连正黄旗满洲都统、内务府大臣裕德都给罢官抄家了!万岁还是向着汉人。” “话不能这么说,您们知道这次大行皇太后大丧花了多少钱?” “多少?总得百十万银子吧”众人异口同声。 “百十万?这个数!”被称为文爷的倭瓜脸伸出一只手。 “五百万两?!我的妈!小时候听我玛法说道光爷加孝和皇太后大丧加起来不到一百五十万,就这内务府还大发了一笔,要是真的花了五百万,内务府这帮人还不得吃上好几年?”一个轻车都尉非常惊讶。 “?,您怎么说话呢,我们内务府三旗的奴才多拿点儿这是老祖宗在世定下的,从龙入关鞍前马后容易吗?!因为这老祖宗赏我们多捞点钱,又不是收受贿赂!眼红您也去内务府当差呐?还有更厉害的呢!您们知道大行皇太后棺材里带去多少宝物?差不离一个大清都让她老人家装进棺材带走了!我阿玛说单是内务府公帐上就是五千万两!还不加内廷和王公孝敬的!看看,这也就是大行皇太后功德隆盛,汉唐以下,谁有这么大气派!”那大爷得意的吹嘘。 “还是那大爷说的是!只要咱们的铁杆庄稼和俸禄不变,谁愿操那个心,万岁爷这就可以了,谁敢说不孝?这要放在一般人家里还了得?文爷,您尝尝我的鼻烟,正宗的英吉利货。” “谢您了。您还不知道吧,听我们老三昨儿晚回来说东蒙古科尔沁诸王和叶赫家的几个都统听说当今今儿不出面差点翻了脸,还是礼亲王给劝说下去了,您们瞧着吧,后头这事没完,皇上这么小,按下葫芦起了瓢,哪头也不好照应!阿嚏,好嘛。这烟真地道!” “朝里不是有恭王爷?他老人家综理国政有年头了,照应得过来。”一位老年奉国将军喝了口茶插话。 “恭王爷?我说贵爷,您说得是哪年的老黄历,母后皇太后颁懿旨让当今亲政,当今还真不含糊,上来就把恭王爷和全体军机都发到宁寿宫守灵去了,把军机处、总理衙门交给李鸿藻、翁同和两个汉人!哼,您还看不出,这是变相的夺了恭王爷的权呐!” “是吗?当今这可有些不厚道,您说恭王爷容易吗,从咸丰爷驾崩到如今,还不都是他撑着朝局。再一个怎么说他也是宣宗道光爷的嫡子,我老舅是他的门下,听说他老人家为了朝廷才四十多的人头发都累白了。我看万岁爷这么小不会是他的主意,想来必定是李鸿章和翁同和这两个老小子进的谗言!他娘的汉人就是玩阴的行!都不是东西!”倭瓜脸恨恨的把茶碗一墩。 靠窗坐着的年轻人眉棱骨急速动了动,站起身想想又坐下了,端起茶杯一甩,咣啷一声响,外面的人立时呆住了,“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儿撒野?!怎么着,别装王八缩着,出来会会!”说话的正是被成为文爷的倭瓜脸。 “吆,几位爷,几位爷瞧我的!”老板闻声小跑上楼:“几位爷,您们都是世家贵人,也是小人这里的常客,那位客人准是失手,失手呵呵,今儿可是大日子,您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伤了和气!都瞧我的了!” “瞧你的,你算什么东西?!癞蛤蟆垫桌子腿你也冲大个儿的?我说你呐,小子!别让大爷我动手!”几个中年的世爵在旁边虚情假意的拉着。这一拉,文爷更起劲儿了,不依不饶直要往里冲。 “是文大爷吧,怎么,小弟失了手这里赔罪了!”门帘一挑,年轻人大步迈出来,潇洒的一拱手,这边文爷一见,又仔细揉揉眼:“哎吆我的兄弟,怎么是您呐!瞧我这双眼,都是大哥的不是,你看,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老板,这位爷的茶钱算我的!再上几碟好点心!快着!老弟,这边儿坐!” “文大爷请了,小弟今儿来瞧瞧我阿玛在不在下头,一会儿就走,您方才说汉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可是汉人,文爷,咱们可是老相识了,要按您这么说,我和我阿妈都不是东西了?!”年轻人轻蔑的问。 “哪能呢!兄弟您瞧我这嘴,哥哥昨儿喝多了还没醒酒呢,您别往心里头去。呵呵明儿、要不后儿个我在泰丰楼给兄弟赔罪!” “不敢,后天小弟在汇贤堂跟恭王府的载澄贝勒爷吃酒,请文爷不吝赏光!” “好说好说,兄弟,您得着,得着呵呵!” 被年轻人这么一闹,外间的几个宗室觉罗也没了兴头,玩鸟的玩鸟,吸鼻烟的吸鼻烟,剩下的叽叽咕咕不知在聊什么。偌大的二楼一时清净了许多。 第七十五章暗云袭来9 年轻人很奇怪自己闹了这么大动静,对面的雅间里依旧安然不动,好奇心发作,他轻轻压下根竹条往里看。 那雅间里靠窗户坐着个十来岁的少年,面如满月唇似涂朱气度端凝,身穿石青色贡缎长袍,外罩罕见的海龙皮镶金丝福寿纹马褂,头上戴**一统帽上红绒结顶正面是块拇指大的猫眼儿,一双玄色快靴。正捏着碗盖琢磨事,两个长随一左一右垂首侍立,高大的长随手里还搭着一件乌云豹皮的青绸暗花大裘,年轻人正纳罕少年穿戴不凡,再细瞧少年腰里系了根杏黄色的带子,顿时明白了,这是位少年宗室。可满京城的少年、青年宗室自己差不多都认识,这位还真没见过。 “啪、啪、啪”三声净鞭响过,“来了来了!”外间那些闲散世爵觉罗又激动起来,一起挤到床边。 年轻人赶忙回身透过窗户,外面远远压地银山般像条银色的长龙排山倒海缓缓涌过来,为首的是皇太后仪仗,花花绿绿金翠交辉耀人眼目,最骇人的是十根只有天子仪仗才能使的一丈多长的金柄豹尾枪。后头数不清的伞盖、旌旗、骏马、带刀侍卫,再后面传来一片震天动地的哭声。道边上跪了送殡的文武百官宗室亲贵放声大哭,白花花的人群簇拥着一百六十四人杠抬得巨大的上罩明黄软金帘裹着大红绣游龙戏凤棺套的梓宫,像缓缓移动的红楼。再后面是四匹金鞍银镫的骏马,上面是四位恭代皇帝送灵的亲王,再后头是乘马执绋白衣孝帽哭声不停的诸王、贝勒贝子、公爵和满汉大臣。 后面还有十几辆华丽的八宝莲盖的青幔车,“这是**嫔妃都是咸丰爷和同治爷的,哎多可怜见!”那大爷没来由的感慨。 足有一个多时辰,等街上的禁军散了,众人才叹息着回座,雅间里的青年人早就不知去向。那大爷刚准备让小二续茶,最北边的门帘一挑,方才那个华服轻裘少年走过来轻轻一揖:“敢问几位,刚才跟各位说话的青年人是谁?小弟看着像是一位故友,没来得及问那位就走了。” 众人一见少年腰里的黄带子,纷纷起立打千儿:“恕奴才们眼拙,您是?” “这是我们荣亲王府的二贝勒爷。”左边高大的随从仰着脸说。 “哦,贝勒爷吉祥!刚才那人可是鼎鼎有名,京城‘三恶少’之一,最是顽劣不堪。他父亲就是现任的太子少保、云贵总督岑毓英,他大哥去年年底才升了安徽巡抚,他二哥是云南按察使,他是岑毓英的三子,候补兵部主事岑春煊。” “岑春煊?!哦,多谢诸位,告辞了!”说完带着两个长随扬长而去。 “哎,文爷,我记得荣亲王只有个三贝勒,还有两个格格,怎么又跑出个二贝勒?” “谁知道呢,管那些闲事,时候不早了,几位我先告辞。您瞧这天,怕是还要下雪!” 北京城又被一色阴沉沉的灰雾笼罩。 光绪七年的春天来的晚,初春时节依然冰封大地,丝毫没有雪化冰消的迹象。虽说是瑞雪兆丰年,山东、安徽、湖广大熟。京师的米价、肉价一个劲儿大跌,百姓们除了感受到生活的稳定,又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由四大亲王恭送慈禧灵柩到昌瑞山东陵永远奉安和京师种种繁荣复杂的典礼在步军统领衙门和禁军各营的监督护卫之下总算没出什么变故,慈禧太后盛大的丧礼在一片有惊无险中过去。 所有人不经意的是,一个女强人的时代终于过去,在历史上统治华夏四十八年之久的女人和其后的历史都将被悄悄改变,大幕缓缓拉开。 一切都是那么波澜不惊。 恭亲王奕?回到京师的王府已经是三月下旬了,整整三个多月的鞍马劳顿终于让这个快五十岁的男人累倒了。在王府华丽的寝居“乐道堂”睡了整两天才醒来依旧觉得腰酸腿疼的厉害。看天色转晴,正是下午一点多钟。 净脸吃了几块点心,由几个俏丽的大丫头轻巧的垂着腿。奕?问管家“有没有请安的帖子?” 奕?心里疑惑,按往常自己不论去办理什么差事,只要一回京,不是六部九卿的大臣就是满蒙的宗室亲贵过来请安问好,奇怪的是今儿这是怎么了,回京快三天了没一个人上门。 “王爷,您还蒙在鼓里呢!往常见天儿狗屁颠儿往咱们府里来的那些个奴才都跑到醇亲王府去了,那天奴才给王爷去同仁堂买虎骨酒,好家伙,醇王府门口停的车马大轿足能排出三里地!都是前去送礼问安的。哎,谁让人家的儿子当了皇帝,又亲政了呢!街上传的更邪乎,说万岁爷亲政必定重用醇亲王,还说、说……”管家猛地像被毒蛇咬了,红着脸闭了嘴。 奕?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说嘛,你小子也跟外头那些混账官儿学会藏话了?!你主子又不是没听过难听的。” “喳!他们说皇上亲政可军机和六部九卿都是您的人,皇上欲立威顺顺当当的接管大政,重用醇亲王,必然拿您作法!说、说您倒霉的日子不远了!” “放屁!!”奕?右手猛击紫檀木炕桌,“啪”的一声,右手上一枚碧绿的翡翠戒指霎时粉碎。捶腿的大丫头们赶忙退下。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这都是都是街上的百姓们瞎说的,王爷贵体千万保重!”管家趴在地上叩头不已。 奕?被自己的奴才说中了心事,这才发觉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坎坷挫折还是没把自己的棱角磨平。伸手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脑门,自己多日以来的郁闷苦辣一股脑涌上心头,这不是明摆的事吗,当年四哥继承大统不也是自己帮着他清除异己、撤换臣子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 “王爷,您?”管家惶恐的问。 “哎,你起来吧,这些日子我心烦,你呀,从十岁就跟着我,冲你发发火你别在意。” 管家递上一杯茶,陪着笑:“爷,您说哪里话,奴才就是看这些日子您不高兴想让您开开心,没料到……” “人走茶凉啊!双喜,京城还有什么消息?” “?,您瞧奴才这记性!昨天李鸿章大人前来拜访,送来两盒法兰西产的红葡萄酒和雪茄,说近几日就要回直隶来辞行的,见您睡着,略坐坐就走了。还有,”虽然屋里没人,双喜还是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的说:“奴才听说不光是醇亲王府上,连礼亲王府这几日也是车水马龙,好像请的都是年轻的宗室王公和科尔沁东蒙古诸王。原先没听说礼王爷和东蒙古诸王有什么来往,怎么今儿忽然交往起来了?还听说礼王爷都是亲自迎来送往,拉着手把东蒙古的几个王爷送出大门。” “哦?!科尔沁东蒙古诸王?”宦海沉浮了三十多年的奕?猛然警觉的看了管家双喜一眼。 第七十六章 暗云袭来10 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虽说满汉蒙一家,满人自从占有华夏,一直待蒙古人比汉人实际上亲近的多。什么满汉一家,那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况且从世祖顺治皇帝以来,孝庄文皇太后主持了几次迎娶科尔沁蒙古的皇后嫔妃,大肆推恩东蒙古诸旗。圣祖康熙皇帝以后,除了同治皇帝的阿鲁特氏,虽说再没有蒙古皇后,但**的蒙古嫔妃还是占了很大比例。正因如此,在平三藩、剿杀准噶尔、对抗俄罗斯和平回部等历次战争中,科尔沁诸旗都是坚定不移的站在朝廷和爱新觉罗氏一边。但同时,清朝的列位祖宗对这个骁勇的民族和这支强大的力量也是又爱又惧。生怕这支成吉思汗的后代生了异心,对大清和爱新觉罗的天下不利。所以不仅将东蒙古诸旗化整为零,还对新疆和漠北、漠西蒙古亲近有加,分而治之。所幸二百年来没有太大的变故。 但作为宗人府左宗正的礼亲王世铎应该很清楚近枝宗室亲贵不得与外藩王公擅自来往的祖制。这其中…… 是不是该给小皇帝提个醒呢? “启禀王爷,李中堂前来拜访!”家人来报。 “快请!你下去吧。”挥手让管家双喜退下,奕?整了整衣冠,少顷,见李鸿章高高的个子出现在仪门内。 “臣李鸿章请王爷福安!”李鸿章打了个千儿刚要下跪就被奕?一把拽起。 “少荃,还给我闹这些个虚礼儿。坐吧,上茶!” 李鸿章倒是不拿捏,稳当的坐了下首。刚端茶抿了一口就听奕?淡淡的问:“少荃,去过醇王府了?” 李鸿章心中有数:“回王爷,臣昨天来拜,王爷正安睡着,所以臣去了醇王府和礼王府请了安,见那里人太多,就回去了。” “哦。”奕?怅然一笑,“去那里走走也是该当的,我们都是至亲兄弟,不要显得生分了。” “王爷所说甚是。臣以为皇室一体才是社稷之福,不过,臣在礼亲王府见到几个科尔沁东蒙古王爷,看来礼王爷也是忙得紧。”李鸿章拿出盒雪茄,双手递给奕?一根,若有所指的提醒。 “恩,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庚申事变那年,京师被英法联军占据,先皇北狩热河避暑山庄。文宗显皇帝担心英法夷人跟随,调东蒙古诸旗四万骑兵严守古北口,后来合约签订,先帝和慈禧皇太后为了加恩东蒙古诸旗,特将睿亲王仁寿的女儿和礼亲王世铎的胞妹赐婚给了图什图汗、达尔汗为王妃,还厚赏了他们。所以这两位有蒙古外藩亲戚,来往频繁也不足为怪。” 奕?娓娓道来,李鸿章是什么人?精明到极点的一品大员,什么话听不出来?奕?叙家常一样的诉说立即让他的担心又加重了一层。不过既然奕?不说破,他也就心照不宣了。 在奕?看来,李鸿章再怎么说也是汉臣,皇室里的恩恩怨怨最好少让这些汉人知道的好。 “哦,少荃,你来不仅仅是为辞行吧。” “王爷圣明。大丧期间说话不便,想是王爷早就知道了。皇上在大丧期间出奇兵一举收服了琉球,还把新疆的谈判停了,逼得沙皇派人到了北京想重开谈判,日本外务卿井上馨也到了京师。您去东陵主持奉安大典一月有余还不清楚,皇上特派总理衙门大臣曾纪泽跟俄国代理外交大臣吉尔斯谈判新疆问题,本来皇上让臣参赞顾问,但北洋水师基地工程开工,臣得早些回去,因此皇上特意让臣来请王爷出山顾问参赞此大事,王爷意下如何?”李鸿章把“特意”两字咬得很重。 “是嘛,”奕?拉下了脸,“少荃,近几日我身上不好,朝中的事多日没见,又无职无权,都生疏了。我看你还是去问问翁同和、李鸿藻,他们现今管着总理衙门和军机处事务,左宗棠也可以。” “您言重了!王爷,皇上亲政是母后皇太后的懿旨。皇上虽小可睿智好学,努力上进。您是皇叔又掌管军机处和总署多年,经验丰富,治国有术。皇上断然不会放着国之贤者在一旁,重用那几个道学腐儒。二是别说俄国,李鸿藻和翁同和连日本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指望他俩决策如此军国大政?!曾?刚疾病缠身经常吐血,王爷能看着不管?最重要的一点,自庚申之变以后,王爷的名号在西洋东洋各国外交界是如雷贯耳!各国公使和大使必然会给王爷几分面子,如此大事可成。左中堂带兵有术,可他自己说了外交非他所长。皇上正因为知道王爷身体欠佳,只是请您幕后顾问参赞大计。具体的事由曾?刚和总理衙门的人去做,不会影响王爷修养。”李鸿章半是劝说半是公正的婉转建议。 奕?听着李鸿章后面的奉承不免有些得意,脸上却不肯带出只呆着脸不说话。李鸿章一看,心知奕?动心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素面折子亲自在炕桌上铺开,奕?满是不情愿的低头阅看,嘴里不停:“新疆本就是咱们打赢了,就是当时圣母皇太后派内务府镶黄旗崇厚这个奴才去办理此事能有个好?!要说崇厚在河工、盐务和建造上倒是个好手,可他会办外交?让人家骗了多少好处去!今儿的祸患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见折子上是端正的小楷:大俄罗斯帝国沙皇陛下与大清帝国皇帝陛下为两国重修和好,敦睦友谊,息战罢兵及划定两国边界事务,大俄罗斯帝国沙皇陛下为尊重友邦、显示诚意,于西元一千八百八十一年特派帝国代理外交大臣、御前大臣兼枢密院顾问官、吉尔斯伯爵为议和全权大臣,帝国驻清国公使柯西林男爵为参赞大臣。 大清帝国皇帝陛下特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兵部侍郎加礼部尚书衔、一等毅勇侯爵曾纪泽为钦命议和全权大臣,候补四品京堂加三品衔、总理衙门章京伍廷芳,五品加三品衔总理衙门章京辜鸿铭为参赞大臣。共商和好条款,两国全权大臣在互相校阅所奉全权谕旨后,将所议条约开列如左: 一、大清光绪五年、即西元一千八百七十九年,清俄两国于俄国克里米亚所签订之《交收伊犁条约》及附属之《瑗珲专条》《兵费及恤款专条》《陆路通商章程》全部作废,今后两国中任何一国不得再以此作为外交文件使用。 二、俄罗斯帝国沙皇陛下为两国修好,将大清同治十年,即西元一千八百七十年,俄军代收伊犁等处地方,交还大清帝国,此地即为大清帝国永久领土。俄罗斯帝国将永远尊重此项。 三、大清帝国西北部与俄罗斯帝国接壤边界应以大清同治三年,即西元一千八百六十四年,两国所定之《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之约定,保持原有边界不变,即以沙宾达巴哈起经斋桑卓尔、特穆尔图卓尔至浩罕边界,顺山岭、大河之流及中国常驻卡伦等处为界。边界以东为俄罗斯帝国之固有领土,边界以西及霍尔果斯河以西、伊犁河南北一带地方为大清帝国固有领土。 四、伊犁居民或愿仍居原处为中国臣民,或愿迁居俄国入俄国籍者,均听其自便。应于交收伊犁以前询明,其愿迁居俄国者,自交收伊犁之日起,予一年限期;迁居携带之财物,中国官员不得拦阻。 五、俄罗斯帝国可以于肃州、吐鲁番两处增设领事,科布多、乌里雅苏台、哈密、乌鲁木齐、古城五处嗣后于商务兴旺可以由两国陆续商议添设领事。 六、俄罗斯帝国商人在蒙古地区贸易照旧免税,在新疆各城贸易暂不纳税,准俄国商人前往肃州贸易,由俄国运入该处的货物,按旧例减税三分之一。并且按照大清帝国与俄罗斯帝国所签订之《清俄北京条约》、《清俄北京续订条约》、《?俄勘分西北界约记》及其附属条约之规定:俄罗斯帝国商人可以在通商各地区修造房屋、牧放牲畜、设立坟茔、开设货站、商铺,清国官员应妥善保护其安全。 七、大清帝国需给付俄罗斯帝国自同治十年代收、代守伊犁所需兵费,并所有前次在中国境内被抢受亏俄商及被害俄民家属各案补之款,共计一千九百万元卢布,归还俄国。自两国换约之日起,二年归还完毕。 “怎么,少荃,这次没让咱割地?这也忒蹊跷,俄国人狼子野心甚于诸国,单单同治三年那次就割了咱们巴尔克什湖以东以南的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王爷,下头还有几条,这次我都不信俄国人会这样老实?还多亏了皇上庙谟独运!上回崇厚签的条约上还让咱们割了七万多平方公里呢。”李鸿章含着感慨而又复杂的感情。 刚说到这,管家双喜来报:“总理衙门大臣曾纪泽前来拜访!” “请!”奕?办起政事来逐渐忘了刚才的不悦。曾纪泽迈着方步谨慎得走进来请安,被恭亲王奕?拽起:“?刚,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既然身子不好,好好休息嘛。揽了这种烦人的差事还让我给你支撑着!呵呵,快坐!” “谢王爷!”曾纪泽少有的开心表情:“还不是圣命难为?这不,我来您这向您和李中堂两位老前辈讨教一二,此次真要是办不好新疆条约一事,皇上还不把我……”曾纪泽的话没说完就被管家双喜打断了。 “禀王爷,内廷有人来传旨!请王爷快些准备!” 奕?大惊,“少荃,你们先去书房稍候!” “喳!” 第七十七章暗云袭来11 “喳!”李鸿章拉着曾纪泽赶忙退到内书房去了,剩下奕?还没来得及更换朝服,垂花门外脚步声响,大踏步进来一人,身材高壮身着八品蟒服的太监展开明黄折本缓缓读到:“上谕恭亲王奕?乃宣宗成皇帝皇子、文宗显皇帝胞弟,自参议军国大政以来,参赞军机、综理国政至今,翊赞纶扉,老成谋政,公忠体国,虑建奇勋!素为先皇及皇太后嘉许!今大行皇太后滨天,该王夙夜办理大丧典仪,实为宗室中之表率,国家再造元勋!为振兴国政、复图自强,特加封恭亲王奕?、?亲王奕?、醇亲王奕?、礼亲王世铎为议政王爵位,各赏亲王双俸,参赞谋划国政。 起复恭亲王奕?领班军机大臣、宗人府宗令、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之职位,赏高丽参三斤、燕窝两盒以资养护身体。该王与国咸休之臣,断不可因疾病有误国事,希该王深体朕意,辛劳为国。朕有厚望!钦此。” “奴才、奴才叩谢天恩!”奕?大喜之下伏地叩首,心里认同李鸿章刚才的说法。站起身喊道:“双喜!赏来传旨的公公每人五十两银子。” “奴才崔玉贵请王爷安!万岁爷让奴才问王爷安好!谢王爷赏!”崔玉贵说完大踏步的去了。 内书房走出李鸿章和曾纪泽也赶忙给奕?道喜:“王爷大喜!臣等今后又能在王爷麾下效力了。” 曾纪泽眨眨眼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仔细一琢磨明白了其中差池却不敢说出口,只跟着李鸿章说些奉承话。 奕?淡然一笑:“少荃、?刚恭贺的早了!皇上近来颇懂得帝王心术了!也罢!我就勉为其难吧。” 奕?奇怪的话语让李鸿章陡然惊觉:小皇帝这是用明升暗降之法,明面上给了奕?议政王的爵位,但这个议政王和同治初年的议政王决然不同,那时候同治皇帝没有亲政,议政王只有奕?一位。现在别说小皇帝的亲阿玛醇亲王,连?亲王和八竿子打不着的礼亲王世铎都有了如此名衔。显然是防止奕?一人独大。 再说奕?原先最重的权柄除了领班军机大臣,就是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兼管神机营,如今这两个职位全都不见了,显见是皇帝明升暗降,把奕?管理禁军和外交事务的职位撤了,分割奕?权力的妙计。想到这,李鸿章脸上的笑容有点呆滞,但嘴里的奉承话不停。 奕?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指着条约文本:“咱们看看俄国老毛子下面的条款,看完了你们别走了,晚上在这吃饭。双喜,去准备准备!” “喳!” 几人往下看: 八大清帝国与俄罗斯帝国从前所定条约未经本条约更改之条款,应仍旧照行。 九此约奉两国皇帝陛下御笔批准后,各将条约通行晓谕各处地方遵照。将来换约应在圣彼得堡,自画押之日起以六个月为期。 十自此,俄罗斯帝国与大清帝国共同友好相处,为和好邻邦。应极力发展两国各自感兴趣之事务,使两国臣民永享升平。 “永享升平?难道是咱们请他们来的?二十年前他们趁火打劫!割了咱们乌苏里江以东以北多少地方去?哎,看着这份也就罢了。?刚,你还有什么疑问?” “王爷,臣亲自跟吉尔斯谈得,到没什么疑问,这份条约里虽没有割地,俄国人却把赔偿军费从九百万卢布提高到一千九百万!吉尔斯虽然不学无术,但在赔款方面却死不松口,说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意思。您看” “一千九百万?合着咱们官银是一千一百万两呐,皇上是什么意思?”奕?皱着眉问。 “皇上倒是不在意,说挣一分是一分,现在保证了西域新疆的完整,俄国人是为利而来,多给他一些就是了。可户部尚书阎敬铭说眼下户部就剩了不到四百万银子,各省解京的银子统共到九月份才得。皇上让从大内先出四百万两作为定银,等各省银子到了给他们就是了。” “恩,也只得这样办了。这些年签订的条约,哪一项不是割地又赔款?此次多亏了你,还有少荃。” “王爷过奖了,这次还真亏了皇上的计谋深远,还有伍廷芳、辜鸿铭在旁参赞。伍廷芳对国际法律无所不通,辜鸿铭熟练九国语言风俗,帮了大忙。第一次会面,辜鸿铭把皇上赐他‘奉旨休学’的金牌带上,唬了吉尔斯一大跳!呵呵,真是个怪才。” 刚说完曾纪泽脸色忽然沉静,“不瞒王爷和李中堂,臣倒是觉得俄国人此次如此轻而易举的要了银子就签了条约,吃到嘴里的肉让咱们掏出来,虎狼之国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以后的事……” “所以咱们须改革内政,强大自己的国力,到那时这等丧权辱国的条约我看谁还敢拿到咱们大清来!外患实为肘腋之疾,内忧才为心腹之痛!可惜咱们大清明白的不多!就靠你们几人了!”奕?的一番感慨在三人心里投下了浓浓的阴影。 “王爷,五天后各国公使们要入宫觐见,臣要回北洋,听皇上的意思要请您和?刚等人在旁陪同。” “这倒不难办?少荃,你北洋水师的工程银子在阎敬铭那里要来了吗?现在国库空虚,可不太好办。” “王爷,第一期需要的三百万两,丹初倒是很大方,给了二百万,他还说呢,不是户部空虚,能全给付。哎,我也不好让他做个空头的户部尚书,剩下的臣再想办法吧。” 李鸿章嘴上这么说,心里有数,阎敬铭奉了圣旨拨给二百万,可上次养心殿皇帝为了警告他还给了他一百二十万银子,从那时五十多岁他才对十一岁的小皇帝充满了敬畏之心。三百二十万银子足足够用。 他要打造一只亚洲第一舰队的梦想很可能就要实现了。 一听说恭亲王奕?又重掌了军机国政,前些天不上门的六部九卿、各部院大臣和认识不认识的宗室王公狗屁颠儿的蜂拥跑来请安送礼问好,奕?对这些陋俗丑态也毫无办法,只传话礼物带回、一个不见。 绝大多数脸皮厚的官员人是走了,留下了堆得小山一般的礼物,理由冠冕堂皇:留着给王爷赏人用。 大清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个混账世界!奕?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心里暗骂。 第七十二章暗云袭来12 尽然心里不满,奕?还是不敢公开违背圣旨,五天后一早,奕?休息大安,换上了石青色四团五爪金行龙补服罩着金黄色片金紫貂朝服,金龙二层顶嵌十颗东珠的薰貂朝冠,翡翠朝珠和青缎朝靴。坐着八人抬的杏黄大轿,煌煌赫赫的去了西华门递牌子请见。 养心门外,奕?见着干净的院里树木渐渐发芽,春天又回来了。 “王爷请进,皇上正在进膳,说今儿在乾清宫东暖阁接见各国公使。”奕?看着身边英俊非常、身材高挑的年轻人觉得有些面熟,可是从未见过。 “你是那个旗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奴才是满洲正白旗下,御前侍卫兼养心殿侍卫领班荣浩。奴才小时候见过王爷,那时跟着阿玛去王爷府请安的。”青年人恭谨的答话。 “你阿玛是?”奕?更疑惑。 “原西安将军现任步军统领九门提督荣禄。” “哦。”奕?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怨不得面前的青年这样小就做了御前侍卫,原来是皇帝…… “奴才奕?恭请皇上圣安!” “起来吧。六叔辛苦了,王商,赐座,上茶。” 面前的小皇帝神采奕奕,身量不大只穿了身月白色贡缎长袍,系了根明黄丝带,脚下一双金线绣双龙的鹿皮靴子,细长的眉眼看着很像去世的咸丰皇帝。在温暖的殿阁里很有些南方佳公子的潇洒,只是眼角下的眼圈一看就知道睡眠不足。 奕?谢了座,看着皇帝气定神闲的散着步道:“六叔,咱们跟俄国人定的条约您看了没有?还合适不?” 奕?长叹了一声:“哎,金瓯不全今又缺。奴才在二十年前跟英法签的《北京条约》记忆犹新,那时候兵临城下,今天咱们打了胜仗反而要给别人兵费,实在是”下面的话他没出口,话锋一转“所幸没有割地,已经是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保佑了!” 唐汉明一听奕?连列祖列宗都搬了出来不觉好笑。接话说:“不错,是祖宗保佑。更重要的是朝廷重用人才,不像上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时候六叔还是领班军机嘛,要是当国者拿着祖宗的土地不当回事,真等到去世后,还有什么脸见圣祖高宗于九泉之下?!这次兵费是给的多了,户部尚书阎敬铭还上了自劾奏折,朕给他驳了,这事怎么能怪他?今后大清还不改,就让人家把咱们改了!还有,朕发了一道明诏给天下各省,让督抚大员们长长记性。成天醉生梦死的,这回是一千一百万银子,下次就是九千一百万!” 听着唐汉明口舌如剑,奕?想起当时派崇厚去俄国自己也有责任不由脸色一红,霎时恢复常态:“皇上所言极是,臣以为皇上青春鼎盛,现今改革大清的弊政,重新树立我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实为要务,正当其时。除了祖制,我国应刷新吏治、扩大开放通商口岸、商农并重、增加留学生名额、学习外洋的新技术。十年生聚,自强不息才是正途。这是奴才在家拟定的一份奏折,恭请皇上御览!”说着奕?从袖子里掏出个厚厚的折子呈上,王商接了呈给唐汉明。 唐汉明颇感意外的接了大体浏览,不觉感叹,心下细细思量,奕?不愧是政坛老手,他可能隐隐觉得自己要改革国政,先上一道奏折投石问路,成功了,是他有先见之明;失败了,这里面并没有更改祖制的任何建议。说些模棱两可的糊涂话,他这亲王照样当。 这位六叔才是睿智天纵! 不过奕?毕竟作为洋务派的首领在朝中这些年,奏折里不乏很可用的真知灼见,跟自己的心意有不少相合的地方。只是,不改制度…… “六叔心忧政事,老成谋国!恩,这份折子朕要好好细看。” “谢皇上缪赞!奴才昨天”说完刚想提醒皇帝礼亲王和东蒙古科尔沁诸王交往的信息,心里打了个卷,出口的话变了:“昨天听说皇上今天要接见各国驻华公使,不知在什么地方,要不要送些礼物?” 唐汉明眼中波光四动,微笑着说:“就在乾清宫东暖阁吧,太后大丧刚过,太正式了不好,太小的地方又不合适。再说礼仪上六叔有什么建议?” “这。奴才记得同治五年先帝是在西苑紫光阁接见各国公使。他们行得七鞠躬礼。皇上的意思?”奕?抿了抿嘴唇,办了这些年外交洋务,最头疼的还不是签订条约,割地赔款。就是在外交礼仪,这个在欧洲看起来只是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大清内部却是争论的最激烈。 满清没有学到或是发展宋朝以来科技发达、文化昌盛的国力建设,却完全继承甚至超越了历代王朝“天朝上国”“中央帝国”的心态。虚荣心不顾国力和现实的无以复加,用百姓的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 自打乾隆年间英国人来华就因跪拜问题搞得两国不欢而散,那时大清还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繁华“盛世”,自然强硬。到嘉庆时因为英国使团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皇帝一怒之下拒收贡品,将所有英国使者赶出国门。 妄图努力在周边的各藩属国心里打下烙印:天朝就是天朝。然而丧失了千载难逢的与各国平等交往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世事易变,两次鸦片战争外国人终于带着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华国门。就在那个时刻,咸丰皇帝还天真的竟然想放弃每年近千万两的海关税收,阻止外国公使驻京。可悲的是海关税渐渐失去,公使也在东交民巷扎下了根。 最实际的利益比不上最虚幻的礼仪虚荣,这种本末倒置的外交或是处事原则只有,也只会在中华,这个世界历史上文化从未断层的国度出现。世界独特的风景线。 直到同治五年的那次外交会面,腐朽保守的清廷知道盛世不再,腰杆再也挺不起来了。为了照顾清廷和顽固保守派的面子,恭亲王和各国公使商定用七鞠躬礼,可慈禧太后跟同治皇帝甚为不满,朝中的“道德君子”和新老愤青也固守着中华天威、四夷慑服的古老信仰,群情激奋的上了几百道奏疏大骂总理衙门丧权辱国,丧失天朝和天子威仪,让外夷直立于天之娇子面前,是可忍孰不可忍!弄得奕?也灰头土脸的下不来台。从此皇帝再未会见过外国公使,只躲在红墙黄瓦宏伟如天宫的紫禁城里,整日里做着天下太平,万国来朝的白日梦。 “好,就听六叔的。如果朝中有人再跑出来鼓噪,请六叔出马了。哦,最近听说礼亲王叔府里挺热闹,您没去看看?”说着唐汉明冲奕?顽皮的一笑,奕?心里猛地一惊,看看皇帝无邪的脸庞,无奈的点头称是。 第七十三章暗云袭来13 清宫大内迎来了从未有过的一群身穿燕尾服或是宫廷礼服大鼻子蓝眼睛的洋人,呃,也不是没出现过,顺治年间的汤若望玛法、南怀仁,康熙雍正乾隆时期的郎世宁等画家。这些百年前的洋人都是标准的大清国服饰,见了皇帝要行当然的三跪九叩礼。 只是有两人例外:日本外务卿井上馨和日本驻华公使森有礼。两人个头都不高,在一群一米八多的西洋人中间,显得真有些“鸡立鹤群”。 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礼部官员的陪同下,这些外国公使很荣幸的从午门、太和门直达乾清门。俄罗斯帝国特使吉尔斯伯爵享受到了极高的荣誉,由皇帝亲赐了一乘二人肩舆。伯爵更加志满意得的跟各国公使打着招呼,顿时在人群里引起了一片不满。俄国公使柯西林羞得脸红的像个苹果,亦步亦趋的跟在沙皇陛下的宠臣后头。 老牌的外交家英国驻华公使克里威尔勋爵作为公使团的领袖,昂首挺胸,迈着特有的宫廷绅士步伐走在最前边,胸前镶着钻石的巴斯顿骑士勋章闪闪发亮,两撇小胡子涂满了橄榄油,他不满的瞪了吉尔斯一看。回头小声的冲法国公使巴德诺说:“清国的最高统治者终于开始从自身开始了解世界了。瞧,他们的外交尺度把握的非常好。十年前我记得是在皇宫西边的一个美丽的大花园里接见我们的,美丽但不庄重。我们调整对华外交政策的脚步应该加大脚步。您说呢。不过,最好让无礼的俄国人退出这场政治游戏,看起来亚历山大二世的政治智慧跟他这位愚蠢的特使一样。”勋爵特有的英式讽刺逗得巴德诺笑得栗色大胡子一颤一颤。 “您说得很对,阁下。作为日不落帝国的代表,您的发言就是我们的核心,不过我很怀疑清国的诚意。从1840年至今,哪一次他们外交政策的调整不是因为我们的军舰和大炮的作用?拿破仑三世陛下,哦,前陛下,他当时说过,对付清国这种顽固的半开化国家,军人的刺刀比外交家的更合适。不过今天最难过的是日本人,他们在琉球问题上吃了大亏,呵呵,黄种人可是不讲骑士风度的。我听说,贵国政府对长江以南地区的某个省份发生了兴趣,希望不是广西和云南。您知道,法兰西对那两个省也很感兴趣。我们可不像俄国人,拿着寒冷的西伯利亚和中亚、西亚的沙漠当宝贝!” 克里威尔勋爵皱了皱眉:“阁下,大英帝国的外交政策可不是我说了算,不过我们对广西和云南确实不感兴趣,这是朋友间的私人建议,您应该知道,江苏、浙江和安徽是我们的原料产地,就像印度的加尔各答。贵国政府的印度支那建设肯定不会延长到江苏省吧。呵呵呵。”进了内右门,克里威尔勋爵对巴德诺公使的试探性问题做了回答和隐晦的警告。 “您说得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非得走右边的门?中间的门难道一直关着做摆设?壮观的宫殿!像凡尔赛宫路易十四的觐见殿,不过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金碧辉煌。中国人善于用木头和砖块建起一座座美丽的宫苑,可惜”巴德诺摇摇头“一点儿不结实,像圆明园夏宫。不是被我们,啊?呵呵呵……” “您的外交风范呢,这可不是大笑的时刻。你们在安南的战役进行的很顺利吧。我建议您最好用外交照会通知清政府一声。名义上清国还是安南的宗主国。我们走右边的门已经是清国皇帝的特许了。十几年前那次蹩脚的觐见礼仪我们连紫禁城都没进来。中间的门只有皇帝能用,左边的是为亲王贵胄开通的,我想,在名义上我们尽量满足他们虚荣的心理。除了跪拜!”中国通克里威尔勋爵耐心的劝导。 跟在后面一直没说话的德国驻华公使冯.威尔德伯爵紧了紧项下威廉一世御赐的铁十字勋章,扶了扶夹鼻单片眼睛,带着德国人固有的傲慢忽然开口:“巴德诺阁下,您的言论很让我吃惊,圆明园夏宫是木头建造的没错,无人守卫美丽的院庭被贵国烧掉确实很可惜。但这实在称不上什么值得称道的功勋,顶多是一场无耻的抢劫而已!您还有脸在这儿大肆宣扬,把强盗小偷行为作为贵国的英勇战绩?!德国骑士们最鄙视的行为莫过于此。阿尔萨斯、洛林不是木头做的,哼哼!不是照样被划入德意志帝国版图了?!可见上帝对谁都是很公平的。” “威尔德阁下!您的无聊言行会严重影响和破坏两国自1871年以来的友谊!我希望阁下注意您的无礼!”巴德诺满脸猩红的气恼。 冯.威尔德无所谓的挥挥手严肃的说:“是冯.威尔德!请阁下记住,德意志贵族的称号里都有这个字。十年前我作为御前侍从武官、陆军中将参加战争时就见识到了贵国的武勇,呵呵,用中国人的一句话叫,兵败如山倒!你们的皇帝哭泣着跪在我们威廉一世陛下面前讨饶的场景让我记忆犹新,幸亏当时的随军记者没有被允许拍照,不然全世界都知道贵国的英勇无畏了!哈哈哈哈!” “你!我要向贵国政府抗议!” “随您的便!” 两只好斗的公鸡一般在乾清宫丹陛上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奥匈帝国公使加兰德自然站到德国一边虚情假意的劝着架。意大利、比利时、荷兰等国公使赶忙闪在一边,克里威尔勋爵又想看笑话又担心万一影响大局,刚要说话,一双大手绅士的拍了拍二人,两人回头看。一个足有一米九个头的中年汉子笑盈盈的站在他们身后,粗壮的胳膊仿佛小松树。 是美国驻华公使马丁。 “先生们!我们是在一个主权国家的皇宫里,这里不是菜市场!我们一直说清国是半开化国家,但你们作为文明世界的使者,请自重,尤其是巴德诺先生!为增加自身的光彩揭露别人的伤疤可不是文明国家的专利。” 这位南北战争时期的军人讲话很快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共鸣。威尔德伯爵退后一步扶了扶夹鼻眼睛不再言语。 巴德诺恨恨的咬着牙瞪着马丁,克里威尔勋爵满布阴云的脸上两只秃鹫眼霍然放出冷峻的光。 此时,乾清宫正门大开。两个年轻英武的御前带刀侍卫站立左右大喊:“请各国公使肃立,大清皇帝陛下驾到!” 众人以克里威尔勋爵为首,迈步进入梦想中外国人从未瞻仰过的东方圣殿。 第八十章暗云袭来14 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折射出华丽异常的殿内景象,四周一人合抱粗的红漆柱子环绕左右,正面的丹陛约有2米高,嵌满宝石的金漆雕龙宝座前是明黄御案,后头的六扇镀金嵌宝石大屏风威势赫赫,宝座四周是赤金香鼎、瑞兽。冉冉而起的龙涎香、瑞龙脑香像一层薄纱轻柔的掩饰着上帝在人间的儿子。 丹陛中间夹着一人高的紫檀木花尊,上头各有一尊宝光四射的景泰蓝三足香鼎也是烟雾缭绕。若明若暗的大殿让人愈发感到神秘莫测。 飘渺的香气夹杂着众人的呼吸声,二十几米高的金花藻井上还有一颗硕大的轩辕宝镜,从龙嘴里探出,满殿的金龙俯视着这些不速之客。安静的威严与压力霎时间传遍每位公使大人身上,直入心脾。连高傲的吉尔斯伯爵也被宏伟广阔的空间和美轮美奂的艺术形式所深深折服。 如天地鸿蒙刚开,混混沌沌却又如此清晰庄重。香烟缭绕、金碧辉煌。让所有人仿佛朝圣的使者刚刚进入理想的天堂。在这里没有鲜花、没有柔情、没有回忆。只有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和神圣的化身。 站在足有六百年历史的古老大殿里,每个人都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如尘埃,是群星对旭日抑或是石子立于阿尔卑斯山下,这是天宫在人间的景象,他的每一根梁柱都完美的体现了东方艺术的精髓。 哦,上帝!我来过了。吉尔斯伯爵小声嘀咕道。 沉稳的脚步声。殿外鱼贯而入了八位御前大臣和领侍卫内大臣,都是正一品服色,腰跨长刀满脸肃容。六十四名手执一丈高的金柄豹尾枪的侍卫钉子般耸立两旁,直达殿门。后面跟着二十八名手握拂尘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忽然殿外的钟鼓齐鸣,金声玉振直入云霄。 十二名御前带刀侍卫从两翼缓缓走向丹陛,各按方位站定。 柯西林公使小心的朝上看,丹陛最高处左右各走上两名御前侍卫,握刀肃立。殿外的宏大旋律立即变得轻巧自然,香烟恍惚间,一个身材不高,满脸肃穆龙袍珠冠的小男孩在旁边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下咚咚上了丹陛,稳稳的坐上了宝座。 殿外进来几位红顶朝服的清朝官员,在丹陛前打马蹄袖噗通跪倒,克里威尔勋爵认得,第一位的正是自己的老朋友,皇帝的六叔恭亲王奕?。 吉尔斯伯爵则发现站在左侧不显眼位置的正是他的老对手,曾纪泽。 曾纪泽今天仿佛红光满面。大喊:“各国驻华公使觐见大清帝国皇帝陛下。朝!拜!” 各国公使早被眼花缭乱的礼器、音乐和庄严神秘甚至有些诡异的仪仗弄得神魂颠倒心虚不已。好似对面宝座上真的是位从天而降的神灵。 深深的九十度鞠躬,不敢抬头,连巴德诺公使也谨慎的弯腰,生怕在半文明的世界里真的显示出自己的不文明。跪着的奕?和其他几人则庄重的叩首。 “朝……拜……兴……”辽远的喊声氤氲的荡漾在大殿里每一个角落。 “这是东方人朝见上帝的礼仪?天!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您呢?” “我们的圣彼得堡也得建一座如此雄伟的殿堂。不,要比这座还大!”吉尔斯伯爵羡慕的低头对着柯西林公使说。 “免!”宝座上的小男孩终于开了金口,面无表情让人看着心里直发颤。 起身后的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在曾纪泽身旁又多了位胸前带着一块明晃晃金牌的矮个子年轻人。克里威尔勋爵眯着眼细看是“奉旨休学”四个字。真是奇怪的字眼奇怪的人。 不料那人一开口就是流利的英式英语。 “赐座!赐茶!”说完,众人疑惑的看着小皇帝转身下了宝座,走下丹陛不见了。 “咦?亲王殿下,皇帝陛下只这么一会就算完成了?我们还没有近距离的觐见呢!”巴德诺公使焦急的问。 “哦,公使阁下。皇上更衣去了,这是必要的东方礼仪,一会皇上在东暖阁会见诸位。请稍等。来人,上茶!”奕?微笑着解释。 不一会儿,一群小太监搬进来一排红木椅子和小桌,上头摆着几样细巧的宫点和御制的仿汝窑盖碗。冯.威尔德伯爵压抑不住兴奋,托着盖碗左右打量。因为他不仅是位优秀的军人,还是萨克森州有名的收藏家。 东暖阁两道红门缓缓打开,奕?和曾纪泽诸人肃立在门口照应,殿内其余人像是木偶一动不动。 “皇帝陛下召见美国驻华公使马丁先生!”克里威尔整了整巴斯顿骑士勋章刚要起身,“什么?!”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进入那道莫测的小门之中。 “可恶!清国人竟然敢蔑视大英帝国,让一个只有百十年历史的国家抢在世界帝国前面!”奕?看着克里威尔脸色扭曲,很诧异的小声问曾纪泽:“坏了!仪注上不是先召见英国驻华公使吗?这是谁搞得?!” “王爷,是方才皇上亲自口谕。”曾纪泽异常平静。 第八十一章暗云袭来15 “……我从没见过如此优雅华丽精致具有东方情趣的室内装修,连窗户上都描绘着美丽的图画。那些红木的桌椅架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关于清国历史的文物和墙上飘渺的字画让人以为进了艺术殿堂。大多数高雅品味是历代清朝皇帝的个人爱好的完美体现,我觉得这些珍贵的文物最好还是建一座国家博物馆陈列起来更安全些。因为听说皇宫的太监经常把它们偷出去低廉的处理给贪婪的古董商人。 当阳光斜射进这座具有神秘气氛的殿堂,哦,万能的上帝!我放佛看到了宝座上是我在战争时期夭折的三子。他是这么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一位东方的少年帝王,却给了我强烈的亲切感。那漂亮的眉眼和象牙般的肌肤,看起来是这座殿堂内最珍贵的存在。高贵却不张扬、温厚却不卑下、高雅却不傲慢、热情又不做作,细细的长眼睛伴着真挚的微笑,我,我真的很想过去拥抱他。虽然不可能,他真的像是上帝在人间的儿子。尽管他们的上帝和我们的上帝并不是一个人。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这位可爱的帝王居然很熟悉我们的礼仪,站起身向我伸出了手!作为一个老兵和一个蹩脚的外交官,我知道我这样是非常失态的,但我还是情不自禁的连我自己都惊讶不已的行了屈膝半跪礼节,我想除了这里站着曾纪泽侯爵和那位小个子辜鸿铭阁下,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他立即站起身走向我,那道柔和的目光像夏天的骄阳,他让人给了我一个圆形的紫檀木座椅,突然用英语说了句:“请坐”。我的上帝,我想我的耳朵没有听错!十一岁的皇帝竟然会英语!可是他很快意识到什么,微笑着等着小个子辜鸿铭阁下的翻译。 茶点一盘盘的端上又撤下,皇帝满怀兴趣的谈着话,像一位埃及法老,他对我国的历史和发展状况非常感兴趣,并对美利坚的文化和科技以及对世界和平作出的伟大贡献大加赞赏。奇怪的是曾纪泽大人和辜鸿铭阁下目瞪口呆的翻译着皇帝的话语,仿佛面前是位天外来客。呵呵,我想他的知识并不是清国政府里那些古怪的老头子所教授的。 谈话进行了不到五十分钟,但是对于我,一个普通的外交官来说,已经是非常荣幸了。毕竟清国的传统皇帝是为了保持固有的神秘是不能接见外国人的。一直保持微笑的皇帝对加强中美两国友好关系发表了意见,恰如其分的表明了自己的意见。首先是对各国派驻清国的最高级外交官――公使级别深表遗憾,清国作为一个世界大国,地域广阔,正在努力改革,希望文明国家,比如美利坚的帮助,不仅在文化科技上,更重要是在国际环境中,清国迫切希望与所有平等相待的世界各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我想皇帝深爱着他的国家和人民,以及国家尊严,他不希望文明各国以待不开化国家的态度对待中华帝国。希望我和一切对清国友好的人士呼吁。当然,对于生活了七年之久的北京和可爱的帝王,我竭诚保证一定效力。其次,皇帝希望美利坚的商人和企业家能发现比美洲更大的市场,来清国投资或是建立企业和学校,现实中的帮助将是两国长远友谊的基础。我向皇帝推荐美**事教官的话题很奇怪的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反而要我代他向美利坚的钢铁大王――安德鲁?卡内基问好,并在适当的时间访问考察清国。我真怀疑小皇帝是否有广大的情报网。我全部答应了,用我军人的人格向他保证我会尽全力。 我们谈话时没有用令人厌烦的英国人那样的虚伪的外交辞令,像是拉家常一样,我跟皇帝要一张照片,寄给加利福尼亚的莎莉,让她看看皇帝的气质是否像我们早夭的爱子。但皇宫里没有照相机,曾纪泽大人小声说,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因为皇帝的尊严和神圣高于一切。 看到我遗憾的摇摇头,皇帝调皮的笑了,答应下次希望我送给他一架最新式的美国产相机。并指了指惶恐不安的曾纪泽大人,今后外交事务可以直接向他商洽。我当然很荣幸,见我喜欢玫瑰枣泥饼,皇帝笑着说,今后每年会送我一大盒包括其他小点心。上帝饶恕我,希望我的这次失礼不会让国会那些吵闹的议员们知晓。 ……时间像是沙漏,悄无声息的拽走了我们的时光。离我和清国,不,现在是中华帝国皇帝,那位可爱的陛下第一次见面已经二十五年了,莎莉走了。每年的圣诞节,远在万里之外的陛下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会给我邮寄几盒精美的小点心和他们最新的产品和皇帝大幅照片。眼见着照片上英俊威武的年轻人,时常让我想起当年在北京岁月。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另一个时代的开启,清国――现在的中华帝国,早已经是跟我们美利坚一样的富强文明国家,他们的军舰维护着亚洲和平,他们的商品遍布五大洲,他们的文化像我们一样传播于世界,英国佬对中美两国的关系妒忌的发狂,可惜,日不落帝国已经没落。小乔治,我的外孙在中国的帝国大学任教,陛下很照顾他,在大学附近赏赐了一套华丽的别墅,希望我也经常去,用中国人的话叫做老有所养。今年车前菊盛开的时候,我想,上帝保佑我的行程,我的老朋友罗斯福总统的侄子,英武的富兰克林将陪我一同前往。感受那个具有五千年文化昌明国度的气息。 盼望这一天早日到来,我的年华有近二十年留在了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国度。我想,那是我另一个永恒的故乡。 献给我在天堂的妻子莎莉以及所有的亲人。 献给中华皇帝陛下,我心中的爱子。 献给我的另一个故乡――中国。 摘录自《一个外交官的回忆》 1910年纽约常青藤书屋 第八十二章暗云袭来16 当吉尔斯伯爵举着一柄碧玉镶金如意走出来,炫耀似的给公使团领袖克里威尔勋爵挥了挥,用蹩脚的英语说:“亲爱的阁下,看,我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跟皇帝陛下熟悉了,条约让沙皇陛下和皇帝陛下都很满意,哦,您看这玉石的成色多好。后天我就要回国了,沙皇陛下还等着我呢。呵呵,这回皇帝接见的是德国公使冯.威尔德伯爵,好像下一个才是您,亲爱的阁下。”跟在后头的柯西林公使满脸尴尬的冲克里威尔笑笑没言语。 一旁照应的恭亲王奕?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落下,他不明白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放着大英帝国和法国不见,偏偏先召见法俄德公使?这英国公使一旦发火闹将起来,大清又要出事了。急忙上前:“克里威尔阁下,请品尝我国的雀舌,这可是苏杭的贡品。每年春天……” “够了!亲王殿下,作为大英帝国的使者,我可不是来品茶的!谢谢您的招待,我会竭力维护清国和我国的友谊,然而贵国皇帝陛下好像对此视而不见,我会向维多利亚女王及其政府报告!”无礼打断奕?谈话的克里威尔不耐烦的点上雪茄,毫无礼貌的冲奕?喷了口烟雾。奕?假装没看见,指挥着小太监给各国公使换茶。 矮小的日本外务卿井上馨见有机可乘,满脸堆笑的过来:“尊敬的阁下,清国皇帝还太年幼,怎么会想到大英帝国的威势?在我们日本帝国,天皇陛下必定首先接见您,不要跟一个半开化国家生气。我想贵国的亚洲政策还是应以我国为主。清国,不过是具濒死的老虎。比如在琉球问题……” 克里威尔勋爵不屑的笑笑:“阁下,清国的领土和人民比贵国如何?您既然要加强我们两国的关系就要拿出些实质,作为债权人我得提醒您,贵国欠我国的七百万英镑什么时候归还?还有利息哦,清国在琉球问题上的成功并不是我国的倾力支持,法德俄罗斯都参与了。女王陛下政府不过是为了顾及各盟国的友谊。因此,如果您要谈琉球问题,还是去伦敦外交部开口吧。您说呢?” “你!”井上馨原以为自己一个外务大臣屈尊跟一个公使拉关系很容易,不想克里威尔这个典型的英国佬不识抬举,怏怏的回座,事实上井上馨心里也憋着股气,日本在琉球还有近千名俘虏在押,更可恶的是清国要日本拿钱换人!自己这个外务卿算是倒了霉,国内伊藤博文发来密电,天皇和军部大臣都对此事极为不满,既不能多花钱还得安全的保证俘虏安全和帝国尊严,自己想趁这个机会让英法插手,可他忘了,英法德俄美是什么国家?吃下去的肥肉能轻易的吐出来?! 东暖阁的门又开了,冯.威尔德伯爵竭力掩饰自己欣喜的笑容。大家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王商站在门口大喊:“皇上有旨:赏德国公使康熙、雍正、乾隆、嘉庆各朝青花瓷、五彩瓷各一套。钦此!” 随后的接见简洁明了,日本帝国的外务卿井上馨和驻华公使森有礼甚至只被给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井上馨刚张嘴谈琉球,就见光绪皇帝挥手:“代朕问候贵国皇帝,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总理衙门大臣曾纪泽商谈。”就这样被礼貌而又冷漠的赶了出来。 “秘密报告:致最尊贵的威廉一世陛下,今天,我有幸见到了清国的皇帝,虽然他只有十一岁,然而作为统治着世界上人口最多国家的元首,他的尊贵和高雅不亚于欧洲任何一个皇帝。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他和他的政府有能力保证帝国政府在亚洲和西太平洋地区的利益,并发展壮大。他很真诚的问候您的身体,祝福您和王室幸福健康。随后对帝国提出一些建议,关于共同设立清德秘密同盟协议和向帝国派遣留学生并请帝国帮助清国做重工业方面的老师。这样,我们的西门子和克虏伯等家族就能为帝国带来更大的经济和商贸利益。这也是臣请陛下高兴的原因之一。 其次,英法诸国对于清国和我国固有的敌意和蔑视,使我们必须在亚洲和西太平洋地区增强帝国的势力,英国人对香港和两广、江浙的势力渗入非常不利于帝国在此地区的发展,还有法国在越南的肆意扩张有损于我国在印度支那地区的利益。这些非常优秀的原料产地和商品销售地区是日益强大的帝国必不可少的利益所在地。帝国远在欧洲中部,鞭长莫及。但是,假如清国政府与我们结盟,在帝国的帮助下发展成为亚洲强大的首领,而不是像日本那样的小个子帝国靠英国人的接济生活的话。可以预想,在不远的将来,清国可以将印度支那――清国作为那里的宗主国已经几百年了,一部分权益或是海关、外贸的权益让渡于帝国,那将是多么可观的经济、政治价值。我们的商人和银行家会高兴的发疯。尤其是帝国与英法不同的是从没有在实际意义和目的上对清国的任何领土主权有所妄想,这是清国皇帝和中华民族对帝国维持发展友好关系的基本出发点。 尊敬的陛下,在帝国统一之前,我们遇到的问题与现今清国的情形非常相似,清国诚然是个弱国,但是,他们2000年之久的古老文明和优秀文化、广大的领土众多的人民凝聚起来的国家尊严非常值得尊重,臣发现,如果我们尊重他们的尊严,当然是有条件的,他们必然会把英法强行争夺去的权益转赠与帝国。从这次巧妙的外交仪式上可以看出,让俄罗斯低头的清国皇帝年纪虽小,然而他具备了同时期那些政府大臣们所没有的长远眼光。比如琉球事件上对我国利益的重视。英国、法国和日本国公使被礼貌而又冷淡的晾在一边,可惜没有照相机,不然陛下肯定会看到他们尴尬嫉妒的眼神。 据臣等调查,现在英国人在清国的经济投资在3000万英镑左右,法国人其次,占据了1000万英镑,美国人和我国加起来不到500万英镑,这是自1865年以来近十五年的情形,英国人投资比重比欧洲所有国家多了差不多三倍。而且英国人赫德自1860年以来一直把持着清国的海关税收,这种情形必然会导致英法等国在清国问题发言权上的重大增强,臣希望陛下和帝国政府关注这一点,作为您的侍从武官和帝国政府外交官,帝国利益不能持续扩张是臣的遗憾,让清国倒向帝国是件名利双收的好事,臣竭诚请陛下向帝国政府里看不起清国的官员们下达您的旨意。 清国皇帝还提出,对帝国的军事力量、军事教育及装备发生了极大兴趣,在订购了大数量的帝国武器的同时,清国皇帝希望帝国在此项问题上大力相助,臣无权应允。不过,臣建议如果派遣一只精锐的军官团和武器指导教官团来清国,如此,清国今后的新军――相对于他们高达90万人以上的八旗军、汉人的绿营兵和各省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的军队来说,帝国的势力必然会渗透进清国今后的国防政策中去,而我们是毫无损失的。这与上次帝国首相俾斯麦公爵殿下的指令是相同的,即在不显著影响帝国与欧洲其他国家关系的同时,将清国放到帝国外交政策的前排,派遣军官团或是加大招收军事、外交留学生,必要时,帮助清国建立一只强大的国防军,让清国的生存能力得到提高。此后最大化的和平的影响渗透清国的每个领域。当然,清国与奥匈帝国不同。首相大人的指令与清国皇帝的建议非常相近,请陛下考虑。 还有一点,臣已经报告了帝国外交大臣、子爵冯.克劳恩先生,清国皇帝提议:假如美国给予清国更高的外交礼遇――大使级外交关系,德意志帝国是否愿意同时给予这种礼遇,这样有利于两国友好利益的加深和国家利益的融合。陛下,您清楚,清国作为上千年的亚洲领主,他们对于国家形象的关心是超乎我们欧洲人想象的。臣请陛下深思,因为美国对清国的关注绝不亚于我国。在必要时,请陛下在此问题上显示您至高无上的皇权。 令人有些担心的是,清国皇帝名义上的一位母亲去世后,他们的皇室最近发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动荡,待臣调查清楚后再向您禀报。 请代臣向皇后和皇太子殿下问好,尤其是皇太子殿下,作为曾经的教官,臣竭诚提醒他不要长时间的留在伦敦受那些自由主义英国人的影响,因为那样不利于殿下成长为以后像您一样的伟大君主。 您永远忠诚的仆人 预备役中将、伯爵驻清国公使冯.威尔德 1871年3月21日 就在德国公使的秘密报告在北京发出的同一天,东交民巷的日本公使馆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让憋闷了好久一筹莫展的井上馨和森有礼警觉起来。 第八十三章暗云袭来17 外务卿井上馨心中即惊又喜,大模大样的点上雪茄,眼见侍从领进来一个身穿银鼠皮出锋大裘,一幅传统的昭君帽严严实实遮盖着那人的脸。从身材上看那人也就有不到四十岁。 驻华公使森有礼谨慎的看了井上馨一眼,刚要张嘴问便被井上馨的眼神打断。 “幸会,阁下来到日本帝国驻华公使馆有何贵干?我的时间有限,请阁下长话短说。”井上馨闪着晶亮的眸子。 “幸会,”那人轻轻作揖,一口流利的日语“您是日本外务卿阁下?您不必问我是谁,我也不会说,我只是代我主人前来问候阁下,对于阁下前几天在乾清宫的遭遇,我家主人深表同情和不安。并请大臣阁下不要将这种态度看成是所有皇室成员的态度。” 皇室成员?井上馨心中一动! “当然不会,阁下,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心胸没那么小。您的意思,如果我没听错的是,贵国皇帝并没有得到贵国皇室的一致拥护,换句话说,您的主人对贵国皇帝不满。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当然,您的智慧是超群的,我的主人想改变这种亲疏不分的状态,努力维护大清与贵国的友好关系,对我国皇上的政策有异议,可惜他现在无能为力。所以……”昭君帽下面的眼神露出一丝狰狞,没有逃过井上馨的眼。 “哦?!”井上馨按捺住心里的惊喜,太妙了!坚固的堡垒总容易从内部攻破,再说清国这只破木船只要在中间轻轻一推,就会沉入太平洋! “来人,上茶!”井上馨示意森有礼退出,“你的主人对大日本帝国的友好我会报告给我国天皇陛下,但是,您的主人要帝国怎样帮助呢,他有什么可以提供给帝国的实际利益?干涉别国内政可不符合我国的外交礼仪呵呵”井上馨心照不宣的睁着眼说着瞎话,一点没脸红。 “贵国对什么感兴趣?我想应该是琉球的那些贵**人和今后我国对日本的政策以及贵国今后的权益?如果我猜的正确,请您放心,我的主人在事成之后肯定答应,谁能拒绝友好邻邦的友谊呢。” 井上馨像是觉察出什么,狡猾的问:“不过,我想这类问题还是等我见到您的主人再说,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您和您主人的身份?我又凭什么相信您呢?阁下” “呵呵呵,井上先生不愧是外交前辈了。您看。”说着来人从怀里掏出个杏黄绫子小包,恭敬的在桌子上打开,露出一颗金光灿灿的龟首龙身的金印。 “呵呵这种艺术品我国也可以仿造”说着不在意的拿起来仔细观看上面的满汉篆文。 “恩,阁下抱歉我依然不能相信您的话,请您回去告诉您的主人,我希望跟他当面会谈,大日本帝国的外务卿不方便跟阁下――恕我直言,一位身份不明的客人密谈。送客!” 井上馨心里满意脸上平静的说下了逐客令,来客收起金印,鞠躬而去,与在门口等待的森有礼公使正好打了个对面,森有礼从来人熟悉的侧脸上仿佛看出什么。等来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森有礼立即进屋在宽大的榻榻米上坐下:“大臣阁下,他是不是说客?他的主人是?” “有礼君,你的观察力很强,我想清国内部就要发生一场可怕的变故,就像我们的‘倒幕’,你明白吗?不管如何,那将是帝国的重大机会。你现在立即向外务省发急电,我要让天皇陛下在第一时间知道。” “是,大臣阁下。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人,但是不确定。” “什么?!他是谁?”井上馨问 “下官看不准确,但他跟前驻德公使吕祥的身影很像,吕祥是恭亲王奕?在总理衙门的亲信。”森有礼油滑的回答。 “恭亲王的亲信??!!不……”井上馨张口结舌的被森有礼的话惊呆了。 细润的春雨滋润着华北平原,都说春雨贵如油,春回大地的同时,一潭死水的大清朝廷却被人为的搅乱,六部九卿的大员们被皇帝的一道道明发上谕震得目眩神晕,军机处里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领班军机大臣恭亲王奕?刚刚平复的心头骤然绷紧。 一、撤销翁同和、李鸿藻统管军机处、总理衙门的差事,各回本职。嗣后由恭亲王奕?、礼亲王世铎、?亲王奕?、醇亲王奕?共同入值军机处,由奕?任领班军机大臣。 这也到罢了。奕?自同治年间一直是军机首辅和议政王,指挥六部挥洒自如。可一下子加进三位亲王,弄得各位军机大臣摸不着头脑,原先有事一般先请恭王爷示下再上奏皇帝,这下子四位亲王先请示谁?而且里边一个是皇帝的亲爹,一个亲六叔、一个亲五叔。剩下一个不是近枝可毕竟是世袭罔替亲王里的头一份。得罪了哪一个也吃罪不起。更可怪的皇帝下旨 军机大臣除了宝?、沈桂芬、景廉、阎敬铭、文庆。又加上了翁同和与李鸿藻。自雍正皇帝设立军机处综理国政至今,超级豪华的十一人强大的阵容让满朝文武纳罕不已,谁也看不出皇帝这是要做什么。人多瞎胡乱,鸡多不下蛋。 二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荣禄晋升内大臣。 要说荣禄是慈禧太后的老班底嫡系,刚由西安将军调进京还没一个月又升了,按说皇帝亲政首要应该培植亲信势力,更换国务大臣,但除了翁同和、李鸿藻两位师傅进了军机,其余大臣还是照旧,并且大肆赏赐了众人。连恭亲王奕?也给闹糊涂了。 三、由军机处主持全面考核京内外官员。 众大臣更是头疼的不得要领,要说在康熙雍正年间,六年一次的京察大计是朝廷专门考核升降官员的制度,从未停止,可咸丰年间闹长毛捻子,内乱外患不已,直到清末这项制度早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朝中的官员该昏庸的昏庸、该老迈的还是老迈,剩下的和稀泥的打呵呵的不计其数。要是按制度办理整个朝廷还不得一扫而空。外省的总督巡抚早就形成半独立势力,中下级官员任人唯亲,贪污腐化的无以复加,这要是一查,不等洋人来打,大清这所破烂屋子就得轰然倒塌!军机处的奕?等人想请皇帝收回成命,顾全大局。偏偏京察大计还是“祖制”,一个字也不好开口,奕?只得跟大家想办法弥补:雷声大雨点小。这也是几千年华夏官场的不传之秘。 四.批准《伊犁条约》,着派总理衙门大臣文庆赴俄国圣彼得堡换约。撤销满人户部尚书瑞柱一切差事,立即罢官开缺,永不录用。撤销内务府大臣兼任户部尚书、侍郎的惯例,着阎敬铭由军机大臣专任户部尚书,加太子少保衔。 这道谕旨一颁布,立即引起了朝中满族大臣的强烈不满。什么?让一个汉人专任总理国家财政的尚书,那怎么行?!列祖列宗也从未这样做过,皇上这是怎么了。要真是这样,今后内务府和各司衙门怎么活?因此众人一窝蜂的交章上奏,上百道说得天花乱坠的奏折忙的领班军机大臣奕?嘴上起了大泡。连外省的督抚也忌惮这位最能分斤拨两打算盘的陕西大爷,也连上了三十多道奏折,一入宫都像石沉大海没了声息。可阎敬铭激动地整夜没睡好,不管不顾的开始梳理财政。 五、特加封刑部郎中沈家本刑部侍郎衔,并特派为钦差考察各国法律大臣,带员考察东西洋各国法律。 这倒是没引起官场太多的疑问,可刑部大小官员还是对皇帝青睐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腹诽的好长时间。但是接下来的皇帝一道朱谕,更耸人听闻 六、皇帝特谕:改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为外务部,仿日本外务省设立。嗣后专门处理与外国一切事务,废除大臣制度,设尚书一人,侍郎二人。着总理衙门大臣、礼部尚书衔曾纪泽为尚书,专差专任。伍廷芳和辜鸿铭任外务部三品郎中。外务部朝位列在六部之首。 什么?!此谕一出,连各部院最低级的笔贴士也被激怒了!朝廷体制延续了上千年之久的汉制,中央设六部,只是在太宗皇太极时,为了扶绥蒙古、西藏、新疆各部,才设立理藩院,但并没有将他列入六部之内。然而十一岁的皇帝竟然又设立了一个新部,还不任满员,只任汉官?!什么是专差专任?就是说曾纪泽今后可以独自掌管自咸丰十一年仿照军机处设立,专门主持外交与通商事务,后来扩大管理办工厂、修铁路、开矿山、办学校、派留学生等,举凡外交及与外国有关的海关、财政、军事、教育、矿务、交通等军国大政的大清重要决策机构。这还了得?!总理衙门与军机处分掌朝廷的内外大权,皇帝连祖宗时候定下的满汉分任的祖制都不要了。仿照日本这个蕞尔小邦的制度换了个名字直挺的交给曾纪泽,还把外务部的朝位班次列在六部之首!曾纪泽不过就是仗着曾国藩中兴之功做了个一等侯爷,怎能独得如此重任?!这等重要部门绝不能交给一个汉奸或是假洋鬼子的手里!早就对清末第一代外交人才心怀不满、嫉恨成性的文人学者、满蒙勋贵怀着不同心思为了同一目的一哄而起,内务府、宗人府、六部、都察院、理藩院、翰林院和国子监的满汉蒙官员三天之内不惜工本、吐沫上了四百多道奏章,什么此事关系国脉根本,久而久之会伤及大清体制,尤其好笑的是御史们上的联名折子:洋务为祸最烈!文宗显皇帝即为所伤,龙驭归天。曾纪泽无非借祖宗阴德,毫无学识风采,历任外使,对外夷卑躬屈膝、崇洋自重毫无廉耻!丧权辱国、末为此甚!今皇上骤然简拔,拔擢上卿之位,恐大清体制荡然无存,纲常扫地,国将不国! 第八十四章暗云袭来18 潮水般的奏章在领班军机,掌管总理衙门足有20年之久的奕?默许下,源源不断的被送入养心殿,却毫无疑问的全被留中不发。 接下来皇帝像是觉察到什么。传旨曾纪泽回乡省亲祭祖,令伍廷芳代理部务的同一天,又下发了一道上谕 七、因宗室觉罗满蒙八旗闲散之人困苦,朕甚为轸念。特发内帑银一百万两,着分赏给闲散宗室觉罗四十万两,满蒙八旗无有差事者六十万两。钦此。 像是三伏天的冰水浇头,闲散宗室觉罗旗下诸人无不感激涕零,家家诵念天恩。这可是好几个月的嚼裹儿,有的宗室激动地跑到午门大呼万岁。一场即将掀起的政潮被光绪皇帝――唐汉明轻轻逸散,四两拨千斤的釜底抽薪,满朝文武没了依仗,眼见着生米煮成熟饭,却无办法。外务部在伍廷芳和辜鸿铭共同操办下很快正式成立。 奕?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令各军机大臣招呼自己的门生故吏,此事就此作罢。点查了军机处的奏折档,发现文武大臣皇室宗亲里,只有一个人没有上奏,跟着凑热闹。挠了挠花白的发辫,在政治圈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的奕?悚然发觉黑暗中有个人一直盯着太和殿上那把错金盘龙的宝座。 草长莺飞,春风扶柳,万紫千红总是悄然不觉的重回人间,一番大动作之后,朝廷里依然波澜不惊得重复着那些早就纯熟手到擒来日复一日的公事,腐朽的国家机器依旧腐朽,虎头蛇尾的京察大计又给各部院带来了更多的银钱收入机会。八大胡同和京城的酒楼依旧是良辰美景每日浮现。 皆大欢喜。 “?,驾!主子,您可坐稳了,这菊花青可是奴才从外头现雇的。比不得宫里的御辇。”崔玉贵一身粗布短打扮,大辫子盘在头顶,活脱脱一个车老板。 琉璃厂自顺治年间,顺治皇帝下令满汉分城居住,原先内城的汉人被赶到了外城后,一些当时的汉族官员多数都住在附近,后来全国各地的会馆也都建在附近,官员、赶考的举子也常聚集于此逛书市,一些江南的书画商贾看到了商机,在这里开设店铺,因此这里形成了“京都雅游之所”使琉璃厂逐渐发展成为京城最大的书市,形成了人文荟萃的文化街市,与文化相关的笔墨纸砚,古玩书画等等,也随之发展起来。到了清末,琉璃厂成了全国闻名的古玩书画集散地。上至夏商周秦汉,下自唐宋元明及至“大清本朝”历代的文玩字画都能在这里找到,与隆福寺庙会不同的是,这里是坐商,全是大大小小的店铺,一进门就有小伙计送上香茶毛巾,这就雅致客气的很了,买的风雅,卖的不亢不卑。与后海边儿的“鬼市”和隆福寺庙会的路边摊不可同日而语。 聚珍斋可是琉璃厂东街数一数二的大买卖,二层楼阁前后左右出厦,大红的幌子迎风飘舞,正门外头还有座精致的小型照壁,在这还是独一份儿。 明眼人都知道,聚珍斋里东西的价格必然贵的吓人,后台更是硬的厉害。 “小四子,还不赶紧招呼客人,愣着干什么?小五子,**没学过怎么拿东西?!给客人上茶要左手托盘,右手端茶,你的右手让狗咬了?!在王府里你们就是这么时候主子的?!” 小伙计们一阵忙乱,可还是入不了大掌柜的法眼,五十出头一身狐皮长袍、外罩火狐狸皮马褂的贾仁义是礼王府大管家的表弟,在府里干了下等奴才十几年,精明奸诈,被酷爱珍宝古玩的礼亲王世铎委派到聚珍斋做大掌柜。贾仁义来了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压伙计,卖东西也是低价进、高价出,但是他一双富贵眼却练出了鉴定古玩的火眼金睛,为世铎收集了一大批名贵古董。因此,在世铎面前更是得了宠。 刚喝了两口香片茶,门外马挂銮铃声响,坐在太师椅上贾仁义隔着窗户看见四匹高头大马上跳下四个年轻英武的棒小伙子执鞭侍立,一挂菊花青的大骡子车停在门口,车前沿上坐着个身高体壮的车老板。 “小四子,门口来了贵客,快去侍候着!不,等我亲自去!”菊花青可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这种骡子是古北口一带的特产,用蒙古骏马和良种叫驴配种,因价格昂贵,只有京城里的王公大臣和富甲一方的财主们舍得用。一挑门帘,矮胖的贾仁义西瓜般滚出来双手作揖:“您来了,请进小店看看可有中意的东西,小店文玩种类齐全,价格公道合理包您满意!您……” 车帘动了动,从里面钻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约可18、9岁的少年,身穿绿色春绸的短衣襟薄底靴子,拿着一条长板凳,贾仁义眼睁得老大深知大人物还在里面,赶忙帮忙。 “恩?!”身旁牵马的一个青年小伙子一伸胳膊将他拦住。赶车的大汉和18、9岁的小伙子礼貌甚恭,“到了主子!请主人移驾!” 车帘大开,一位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面带高贵的微笑踩着长板凳被搀扶下来。 贾仁义两只眼睛骤然放大!眼前的小少爷穿了身杭绣夹金丝暗花万福纹长袍,外罩片金缎玄色织金十三太保坎肩,青缎靴子,头上的熏貂暖帽上嵌着颗莲子大的红宝石,腰里还垂着两块大红穗子的羊脂玉连环佩。披着猞猁皮大裘,站在当场别具一格。 贾仁义鱼泡眼眯着满脸堆了笑,上前一个千儿打下去:“爷,您吉祥!请进!”说着亲自打帘子。贾仁义可不是真有闲心侍候这些平时由小伙计干的事,今儿光看来的这位穿戴和势派他这颗七窍玲珑心就知道遇上了大财主!而且不是宗室亲贵就是外省大员的少爷。只头上那颗莲子大的红宝石,他法眼一观,就知道是爪哇国出产的,这么大个儿,除了上贡给皇室,别的什么人连见可能都没见过,少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可买不到! “您慢着,抬脚,这是台阶。小六子,有眼力见儿吗?!快把今年的南方新进的龙井浓浓的泡一碗儿来。贵客到!” 第八十五章暗云袭来19 那位少爷稳重的落座,满铺子的古玩字画像是没放在眼里,随意挥了挥手:“王二,让玉贵他们在外头候着,让同续、小浩进来。” “喳!”短打扮的少年异常恭敬的去了。 “这位少爷,您老人家想看点儿什么货色?商周的铜器?秦汉的美玉?还是魏晋的……”贾仁义如数家珍的介绍。店里的伙计大气不敢出的侍候在一边。 “有什么好翠和宋代仲仁的墨梅图请出来一览。”少年抿了口茶,这才缓缓说道。 “我的爷,没您不圣明的!您一看就是懂行的大家!我说今儿早上怎么有只喜鹊落在房檐上,也是您来的巧了,您稍等,我去拿,一定合您的意!”满嘴恭维的说着开始从里间翻箱倒柜。 此时,短打扮的小伙子带进来两个随侍垂首侍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光绪皇帝唐汉明带着王商、崔玉贵和荣浩、世续、瑞恩出宫私访。 唐汉明惬意的看到朝廷已经被自己移山倒海的办法搅浑,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整个朝廷和军机处虽然没经过大的改动,却轻轻松松的把外交军事大权从奕?手里夺了过来,只是将行政权一部分继续留给他,用名义上的首辅大臣安抚住这位位高权重树大根深的六叔,开始自己下一步行动。自己的阿玛醇亲王和五叔?亲王不在话下,只是那位神秘莫测的礼亲王…… “少爷,您瞧,这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不瞒您,一般人来小的决不拿出来!小四,六子,赶紧捧轴,爷,您请!” 一卷精裱的紫檀木轴画卷被展开。唐汉明仔细观瞧,横枝斜影,气韵生动,布局讲究。但是…… “你这儿的翠呢,要是都是这种货色,也不怕砸了你家主人的牌子?”唐汉明坐定,盯着贾仁义,脸露不悦说道。 贾仁义被呛得噎住了,饶是脸皮厚重也经不起这么抢白,换了口吻:“您瞧不上就算了,您再看看我们这儿的翡翠,还是新坑的,老坑的不多,就这几块。” 唐汉明看着他打开一个个锦盒,里面无非是些红、绿相交的二三流货色,瞟了一眼不屑的说:“老板既是拿这些货色搪塞我,我们还是到别家看看吧!”正要起身,被激得一头热汗的老板尴尬的笑着:“您别这么说啊,这是我们店里的珍品!不说别的,光这幅墨梅图连宫里都不一定有!您说,小的怎么搪塞您了!” “呵呵,掌柜的,您是没见过东西还是觉得我们没见过东西,你这幅墨梅花了多少银子我不管,您赶紧处理掉,今儿幸亏是我,要是真的大家来了,必定砸了你的牌子!”唐汉明气定神闲的望着气的发抖的贾老板。贾仁义真是急了,这些年虽然做了奴才,可在人前自己仗着礼王府的势力着实风光,连等闲四五品的官员见了他也得恭敬有加,今天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抢白了一顿,连镇店之宝也说得狗屁不是。 贾仁义到底是掌柜,脸色微红:“小爷,不是我夸口,您挑您的理,我说我的东西,您看,这些东西哪里不对,说得好,小的甘愿认罚,说不好,请您给道个歉,想必您也知道这是谁的买卖!” “呵呵呵,掌柜的不要生气,过来,”唐汉明指着那幅画宛然一位学者:“仲仁,字超然,越州会稽人。北宋元?年间到衡州,寄居于潇湘门外华光寺,后移居衡州南郊花光山花光寺,终老于梅林之中。华夏文人画梅花用墨笔实为始祖,因此,北宋黄庭坚称他所画梅花“如嫩寒清晓,行孤山篱落间,但欠香耳。”元赵孟?墨梅题跋中称:“世之论墨梅者,皆以华光为称首。” “是啊,这些小的学过。”贾仁义挺着脖子。 “你这幅画用纸是宋纸,然而不是北宋的,而是南宋大内所产的宣辉殿御用纸,你瞧,这种纸在制作时里面掺杂了冰蚕丝,用之作画,即脱墨又不渗漏,晕染有度,色泽如新。这是一。” 贾仁义立即细看,果如其然。不仅脸色一变。 “二,再看落款,仲仁是墨梅鼻祖,留下的画作及其稀少,他落款一般只在梅花丛中留下“然”字,这里大咧咧的留名,与习惯不符。” “恩!”贾仁义小学生似的点点头。 “三,用墨不对,这里的墨色浓重,香气飘远淡薄,但晕染之色均匀圆润,绝不是一般的宋朝的松烟墨或是油烟墨。而是南唐李廷圭为南唐后主李煜所致的御墨!你想,此墨到北宋已是珍宝,仲仁一生连官都没做过,贫寒之人,何来此墨?” “小爷,您,您是位行家,小的佩服!”贾仁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四,仲仁画梅讲究;嫩寒清晓,不媚富贵,凌寒独放。你看,这幅画作虽学到了形态、笔力、画意,可终究少了独善其身淡然悠闲的神韵!这是后代的仿品,最晚不会早于明初。” “爷,您圣明!您,怪小的狗眼看人低,可,可这上面有各大名家的题跋,这也是假的?” “恩,这是幅高手的赝品。你要想卖最好趁早。”唐汉明矜持的冲王商几人笑笑,世续荣浩都听呆了,真不知这么个小人儿脑子里装了多少东西! “是,爷您恕罪,小的立即把它藏了,可是这是礼王爷交给小的真品,哎,没想到也是假的!让您见笑了!可是这几块翡翠都是缅甸新来的,成色颇佳,您瞧这俏色,这水头……”贾老板见画没卖成,赶紧介绍。转身冲伙计一眨眼:“小六子,赶紧换茶,上王爷赏我的女儿茶。小爷,您尝尝,这可是正经王府里出来的。拢共只有五斤。我只得了二两,一直没舍得喝。” “呵呵,老板客气了。”王商接过茶细细看了,才呈给唐汉明。唐汉明倒不在意的抿了一口。 “翡翠讲的是红翡绿翠,其实缅甸的翡翠最宝贵的不是红,而是绿!玻璃种,玻璃光泽,其质地细腻纯净无瑕疵,颜色为纯正、明亮、浓郁、均匀的翠绿色;老坑种翡翠在光的照射下呈半透明或是透明状,是翡翠中的上品或极品。冰翠,无色或少色,外层表面上光泽好,半透明至透明,清亮似冰,给人以冰清玉莹的感觉。以下的就不堪入目了。你瞧你这几件,虽然水头尚好,但红绿交杂,形状毫无灵性,色淡薄晦暗。说中品不错,但是绝不能称为极品。” “爷,您真是行家!请您以后给小的多长长眼。小的见过也不少了,就是王府里的珍藏也不过如此,您看格子上那几件翡翠摆设,可是王府里的,还不入您的法眼?您是爷,您既然这么懂行,能不能让小的也开开眼?” 贾仁义想将一军,唐汉明微笑着眯着眼从怀里掏出个绸包,“老板,恕我放肆,你看看这个可入你的法眼?”伸手从包里掏出个翡翠扳指,正是从?亲王手里讹赖的那枚。 贾仁义揉了揉眼,拿起那枚扳指,越看越激动:“小爷,您,您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这,这可是极品中的极品!不是我夸您的东西,只怕大内也少见呢!您这只卖不卖,我给您五万两?不,六万?”贾仁义想着给主子多进呈些珍品。 “呵呵,这可不是大内的东西,这是亲戚送的,绝不卖。”说着要回扳指又放进小绸包。 第八十六章暗云袭来 20 见贾仁义面露失望,唐汉明微笑:“掌柜的,你这也还是有好多奇珍,那只汝窑的大碗就是真的,还有左边架子上那尊鎏金弥勒佛和那边的一对嘉窑的双耳瓶。还有那几块沁血的汉玉,都是珍品。这么着,那件翡翠骏马和卧牛我就要了,再加上刚才那幅赝品墨梅,你给个价。” “是!小爷,您既然是行家,小的不敢说谎!”说着一甩袖子就要拉唐汉明的手,王商一见急忙阻拦:“哎,你这人怎么说着说着还上手了?!我们主人的手是你随便摸得?” 看贾仁义尴尬的放回手唐汉明哈哈大笑:“小王,你懂什么,古玩行不是买大白菜,这叫‘袖里乾坤’,你啊让掌柜的笑话了,同续,恩”唐汉明冲世续点点头,世续伸手握住了贾仁义的手,两人开始划价。 正讲着价,门帘一开,进来一女两男,高个儿的年轻男子手里抱着个蓝花包袱,身后跟着像是兄妹二人,两人的眉眼有些相似,只是哥哥的身材更壮实。三人的衣服有些破旧却浆洗的干干净净,打头的年轻人目光炯炯毫无拘谨之色。 贾仁义回头看了,手里不停嘴上说:“吆,文大爷又来了,请进。伙计,看茶!文大爷稍等!” 说着跟唐汉明笑笑:“您稍等,他们必然带来了些好玩意儿,您一会儿帮着看看?这位老兄,就是您说得价。等会让这位小爷再看看。呵呵,对不住了您!” 一回身大摇大摆的冲坐在旁坐上的姓文的青年轻轻一揖:“文爷,您今儿来又是出手东西,看看您带来了什么。呵呵,这是雷公子和雷小姐,您二位还好?快坐!” 贾仁义熟练的打开包袱,唐汉明站起身背着手观瞧,里面是一堆模型似的微型宫殿,栩栩如生,都是海南檀和紫檀木制作,甚是精致。刚看了几眼,唐汉明觉得眼熟,再一细看,不由得心里一紧! “文大爷!雷公子!您这是戏耍小的吧,这、这东西您们也敢拿出来卖?我可不敢收!您还是拿回去自己留着吧!”说完重新包起,被称为雷公子的青年急着说:“掌柜的,这可是大内出来的珍品,我家祖传的。您看这料子,这形状,不是我妹子有病,我们也不敢拿出来,您看着给两个,能够治病的就行!”说着冲贾仁义就是一躬。 俗话说:一赶三不买,一赶三不卖。唐汉明瞧着比自己大许多的小伙子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另一位青年站起身,平静的说:“贾掌柜,您是行里的高手,您瞧瞧这东西,就是光卖木头也值个百十两银子,我们是没辙了才来您这儿,您不敢受别人更不敢收了!您就看在我在您这儿卖了好些东西的份上,多少给点儿,算我兄弟谢谢您,今后我再给您找补回来!” “我的文爷、雷爷!不是您这东西不好,也不是我不愿要,实在是……说句在理的话!您们都是读书人,知道这类大内的东西除了皇上任何人不得擅用,用了就是大逆!别说我不敢,说句不敬的话,就是我们王爷也不敢要!再说大内的东西我这也有不少,可那都是金玉瓷器,您的东西只要是一收下,您们没事,我直接上菜市口了!对不住三位!您还是另寻一家!小的这里有二两银子,您请!”说着拿出块小银锭,一直未开口的女孩执拗的说:“哥,文大哥,咱们不卖了,我这病看不看都是这样,咱走!” 什么东西让贾仁义也震惊不已,那是圆明园正大光明和九州清晏的原始档案模型! 唐汉明被那精巧玲珑的模型深深折服,一梁一柱无不凝结了能工巧匠的心血!虽然缩小了千万倍,但仍能从梁柱间体会出几座建筑的华丽风采! 果然,梁柱上都贴着明黄题签,唐汉明几步走到跟前,上面写得是:乾隆七年重新翻修正大光明殿恭进烫样恭呈皇上御览臣雷声征 咦?唐汉明看了三人一眼,这东西应该保存在大内内务府样式房,是宫廷密档!怎么会在几人手里,莫非…… 唐汉明看了几人没言语,又坐回太师椅上,喝着茶。 雷公子拉着文爷就要走,姓文的年轻人哎了一声:“贾掌柜,既然这样,我这里还有件东西,您可得给个好价钱!雷贤弟,你别拉我,婷美的病要紧!”从怀里又小心翼翼的掏出个细长的小包袱。恭敬放在柜台上细细展开。 一道白润的霞光忽然闪现出来,刺得人一阵炫目。唐汉明定睛细看,是一柄二尺多长的羊脂玉灵芝如意,玉色毫无瑕疵,温润细腻,灵气盎然。如意头上还镶嵌了一颗樱桃大的红宝石。的确是件罕见的宝物。上头拴着一只明黄小签,字太小看不清。 贾仁义瞳孔忽大忽小,好一阵才平静了。文姓的青年问:“掌柜的,这件东西能值多少?您开个价!” “文大哥,这是老伯父留给您的念想,您不能啊,我、我这病不治了,咱们走。”一旁的年轻女子拉着二人,忽的“咳嗬嗬嗬嗬……咳咳咳……咳咳咳”咳嗽不止。 “这还真是件东西,”贾仁义细看看黄签,又惊又喜道:“文爷,这真是从那里边儿出来的?!” “掌柜的,快点儿,这是咸丰爷赏给我阿玛的,您快着点儿!估个价!”文爷一边儿跟雷公子蹲在地上扶着叫婷美的女子一边催。 “呵呵,好吧,来!”啪的一甩袖子,文爷站起身无奈的刚伸手就听唐汉明喊了声:“慢!” 唐汉明走到三人面前,颇有兴致的低头细看,宝光四射的如意拴着鹅黄签子,一行端正的小楷:乾隆五十年儿臣恭进羊脂玉如意永星另一幅小条上提着:成亲王永星进玉如意一柄,尊藏于万方安和。落款是圆明园内值房。 贾仁义不悦的问:“小爷,您既然是懂行的大家,这不能呛生意的道理您必然懂得,我和文爷在这儿谈着,您这是……” 唐汉明微微一笑,“恕我直言,我看上了这件东西,掌柜的,不管您花了多少钱,这个我要了。”不容置疑的声音让贾仁义一震,眼珠儿一转,他想,通北京城也没见过如此拿大的少爷,皇室里的贝勒贝子各家公侯他也不陌生,这人骏马豪仆,穿戴及其讲究,待人接物却又彬彬有礼,并没有富商地主、宗室觉罗公子般的傲慢。这…… “那,小爷,您圣明!小的也是给相熟的爷们儿帮忙,您看见了,这位文爷为救雷小姐才出卖祖产,再说,这柄如意虽好,并不是珍奇古玩,也就是个摆设,您要是要,小的愿意奉上。不过……”贾仁义面露贪婪之色。 “呵呵,成三破二的规矩我懂。这位文爷,你开个价吧。”唐汉明潇洒的一挥手。 世续赶紧上前,准备划价。 第八十七章暗云袭来 21 “这位爷!您随便给个价钱就行,我们是为妹妹治病所用。”文爷见唐汉明气度不凡,拱手道。 “好,文爷,要说这件东西是御园里流出来的,可以说价值连城,但毕竟是皇室珍宝,一般人买了必定惹祸。我给你这个数!”说着唐汉明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二、二百两?!”文爷颤抖着声音, 唐汉明笑着摇摇头,“两千两?” “两万两!另外我再给这位掌柜的一千两,您几位就不用付了,掌柜的,怎么样?” “小爷!得!这件东西是您的了,我这里还有乾隆年间的红木匣子,白给您配上,保管又古雅又大方。小的立即去办!”贾仁义空手得了一千两银子高兴的眉毛都笑开了,喜不自禁的赶快张罗着又上了水果点心,看文姓青年和雷氏兄妹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大声呵斥着:“我说您们几位,这位小爷出两万银子买这件东西,您们还不赶紧谢谢,实在说,这东西拿到别家最多给您三千两,宫里的东西可不敢随便要,您几位还不赶紧着!” 三人听了才如梦方醒的跪下谢恩不已,唐汉明冲王商一点头,王商过去扶起了三人,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您看好了,这是恒利的票子,凭票即付银两万两,您拿好。” “如果您几位疑心,我这几位家人跟着您先去提银子,我在这二等着。” 唐汉明会意道。 “不敢,小人原先也用过四大恒的银票,不会错。”文姓青年忽的有些腼腆。 “是啊,有小店在这里作保,再不会出岔子,您说呢。”贾仁义端了盘鲜嫩的葡萄送上来:“这是王府暖棚里的,您尝尝。” 唐汉明捏了颗葡萄:“这些拢共多少银子?” “不加那一千两是一万六,您看……” 王商点出了一万七千两银票递给贾仁义,贾掌柜笑开了满脸的褶子“谢爷的赏!” 文姓青年雷氏兄妹拿了银票就要走,唐汉明问:“稍等,敢问几位的大名,在哪个旗下?” 文姓青年拱手:“不敢!我们就是几个旗下的民人。” “民人?民人家里能有御赐的宝物?!呵呵,请说,在下洗耳恭听。”唐汉明吃着葡萄。 “不敢,小人告辞了,说出来辱没祖宗!您就别问了”有病在身的小姐一张瓜子脸,俏丽灵秀却眼含泪珠。 没等唐汉明说话,三人告辞而去。贾仁义凑上来堆着笑:“您啊别搭理他们,他们还是这么不识抬举,还想着前辈子的富贵荣华?!小爷,您要没甚要事就听小的跟您念叨念叨?” “恩,掌柜的坐下吧。伙计,给你们掌柜的搬个座啊。” 贾掌柜赶紧谢了,他已经完全被唐汉明的气度眼力折服,令小伙计忙着包装。 开口道:“他们都是旗人,要说二十多年以前,好家伙,势派着呢!方才姓文的那个是内务府汉军正黄旗人,他叫文锐,他阿玛就是圆明园总管大臣文丰!” “文丰?!是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投福海殉国的那位?!”唐汉明放下手里的茶碗,连一旁的世续荣浩也不禁悚然。 “除了他还能有谁?也是他家祖上有德,文丰年轻时不过是个内务府的笔帖式,后来偶然得识咸丰爷的天颜,因此冲霄而上,先后任正蓝旗汉军都统、正红旗满洲副都统,护军统领,咸丰五年之后专任内务府总管大臣兼圆明园总管大臣。园子里的一切修造建筑和宫女太监古董陈设绸缎银两都是归他管。他家在京城和海淀镇光宅子就有三四十所。哎,洋兵入京,咸丰爷御驾‘木兰秋?’,圆明园被劫掠一空,洋人放火毁灭罪证。文丰自知受恩深重,不敢赴热河行在面君。自投福海殉了国。先慈禧皇太后回京后倒是封赏过他家,可孤儿寡母的,官场上的事又是人走茶凉,这不,二十多年就沦落成这样了。要不是大家子,能有这么正经的大内的东西?”贾仁义给唐汉明一边蓄水一边感叹。 唐汉明眼中波光流动,想起了穿越前那部著名电影里面对侵略军束手无策、满含愤慨的中年人,不由心头一震。 “他们家也算是功臣了,怎么都吃不上饭了?” “功臣?小爷,说句大不敬的话,功臣多了,朝廷也不能一家家的照顾啊!只能靠着卖祖产过日子。您瞅见那俩兄妹,两位也不是普通人,‘样式雷’您必然听说过,那两人就是样式雷家的嫡派传人,要不怎么会有圆明园原本的烫样儿呢?!” 唐汉明沉思着没言语,一旁的世续疑惑道:“掌柜的,‘样式雷’现在还有人在大内供奉当差,我听说他们家很红火啊!” “红火?这位小哥,样式雷从第一代雷金玉到现在分了多少房?这雷震春和雷婷美的父亲是雷明发,因为是长房长子,接掌了样式雷家的产业,咸丰十年洋兵入京,雷明发正在海淀镇的别墅里养病,被兵祸炮火惊吓致死,其他几房早就眼红长房掌管的家业,立即把身怀六甲的雷明发后娶的妻子赶出雷家。时运所致,您想,一个刚刚怀孕的妇人怎么活下去,也是天意,这雷家虽是官小位卑,可文丰当年在世时与雷明发交好,指腹为婚。这倒好,落难的雷夫人人投奔了破落的文家。后来雷夫人生了雷震春和雷婷美。因为穷困,到现在也没成亲。这些年,他们送来的东西可是不少。现而今旗人有几家不是这样过日子的?嗨,操那个心,您看看还有中意的东西没有?”贾仁义少有发善心的叹息一回。 静静听了如梦的陈年旧事,连唐汉明也被文家人的仁义和雷氏兄妹的身世感动,同情。想着自己今后的帝国大业及万园之园的壮丽雄伟,唐汉明猛地跳出个想法,张张嘴没出声,不经意的一低头,被墙角的一堆二尺高的非铜非铁的十八罗汉像吸引过去,“这是什么?掌柜的你们这儿还受这种破烂货?” “?,让您见笑!这是我们这儿二掌柜前天喝醉酒,有几个乡下人送来的,说是西郊的什么庙塌了。被他们挖出来卖点钱换酒喝。二掌柜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就扔那了。您帮着看看是那朝的珍品?”其实贾仁义撒了个小谎,那十八尊塑像是他以为是珍宝从一个打小鼓的手里花二两银子买来,没想到其他行家看了说是明朝的铁器,五十文一堆,羞得他让伙计们们拉到铁匠炉卖了还没去就让唐汉明发现了。 唐汉明走过去拍了拍塑像的身子,刚准备开口,门外的崔玉贵大嗓门响起来:“主子!主子!“ “怎么了,”唐汉明皱了眉。 “方才出去的一女二男在街口被人围着殴打呢!”崔玉贵急呼呼的说,“请您的示下,打人的小子太可恨了,仗着自己是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乌副统领的大公子就当街打人抢劫,奴才都看不下去了!” “哦?!掌柜的,这些铁器我要了,给你三十两银子!王商,给钱。掌柜的,麻烦你雇辆大车跟在我们后头。你们几个,跟我去看看!”说着一抬脚带着世续、荣浩扬长而去。 贾仁义忙着打帘子送客,望了望街口不禁摇了摇头。 第八十八章暗云袭来22 唐汉明走到街口,身旁护卫的荣浩、瑞恩、崔玉贵等人挤开一条胡同,王商在前引导,这才进了人圈。 “你小子别装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拿人顶账!打你是让你长长记性!”大街正中一个约莫20上下的浑身痞气的华服公子大咧咧的掐腰大骂。五六个膀大腰圆的黑衣汉子一看就是打手对着刚才的文公子和雷少爷拳打脚踢的起劲儿,雷小姐被两个大汉拉着不得动弹,嘴里只乱喊着救命! 四周站着看热闹的众人指指点点的不敢大声指责,有些闲汉反倒起哄,崔玉贵等在场诸人无不义愤填膺,只碍着没有唐汉明的旨意不敢动手。 文公子和雷少爷在地下乱滚,身上地下一片血色,雷少爷鼻子口窜血还在大叫:“乌老二!就是放印子钱也没这么贵!借了五百你敢要两千!光天化日当街抢劫!放开我妹妹!我们还你的钱,不然去衙门告你!” 锦衣恶少毫不畏惧的哈哈大笑:“你去告啊,小子,你看看是五城兵马司还是五城巡城御史衙门敢管?!老实告诉你,老子就是王法!看你妹妹长的还不错,呵呵做我的五姨太正合适,钱我就收下了,一共两万!” 眼见文、雷二人还在挣扎,锦衣恶少恨恨的吩咐打手:“往死里打!打死人算我的!” 王商奇怪的看唐汉明还是不动声色的眯着眼看,不由心急:“主子,咱们……” 话没说完,只听:“住手!”人圈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也是一身玄缎华服,两目圆瞪大手一挥:“乌老二,怎么着啊,大白天当街抓人!你小子好大的胆子!” 唐汉明闻声转身观瞧,来者正是他上次出宫私访见识过的,九城闻名的云贵总督岑毓英之子――岑春煊! 岑春煊甩镫离鞍下了马,大踏步挤进人群里满脸怒色的飞身一脚踢开面前的一个打手冲着闹事的恶少一抱拳,扬着头冷冷的问:“乌老二,你认得我吗?!” 恶少刚才没看清,等岑春煊走近不由得浑身一震,仿佛老鼠见了猫。其他几个打手见主子不发话,也不敢再动手。 瞬间恶少回过神来,一抱拳没底气的搭茬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岑贤弟啊,哈哈,最近老没见着。今儿是他们惹了老哥,兄弟,你就别管了!晚上泰兴楼我请!” “放屁!乌老二,平日里我没闲工夫管你那些破事,今儿我碰上了,天子脚下你就敢如此,看来令尊大人真该好好教教你!给我个面子放了他们,不然……”岑春煊毫不留情。 一听提到了老爹,方才还底气不足的恶少立即老了精神:“岑春煊!刚才老子不过是看在你阿玛的份上让你几分,你算个什么东西?!我阿妈现在就是步军统领衙门副都统,还是上三旗的佐领!你不过就是个汉人督抚的儿子,跟我称兄道弟的是爷看得起你,今儿我的事你要敢管你试试。九门提督衙门的大牢可给你留着呢!”看看打手不再动手,恶少一瞪眼:“你们看什么,接着打!死了人算我的!” 岑春煊冷峻的一笑不再言语,身形晃动,右拳打得打手满脸是血,脚尖一点飞起一脚踢开一人,左手捉过一人衣襟右手化拳为掌,猛地朝打手的肩膀一劈!众人只听“喀喇”一声,打手当场疼晕了过去。 “主子,他用的是铁砂掌!”崔玉贵跃跃欲试的提醒一直沉默观看的唐汉明。 唐汉明像是正在看一场寻常的侍卫训练,平静的异常。荣浩却感觉出一丝异常。 一会儿功夫,四个大汉躺在地下抱着伤处大叫,岑春煊面不改色气不常出拉起文公子和雷少爷二人,推在身后。一步步逼近恶少。 恶少一见不由得大怒,从剩下的两个打手怀里一把拽过已然昏迷的雷小姐,从袖子里滑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抵在雷小姐脖间恶狠狠的说:“小子,你再敢近前一步,我就要了她的命!”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唐汉明冲着瑞恩一使眼色,瑞恩会意,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在恶少右肩轻轻一拍,嘎嘣一声脆响,“哎吆!”恶少丢开小姐滚在地下打滚,瑞恩顺势揽过小姐送到雷公子面前。 文、雷二人刚要下跪叩头谢恩,“拽乱党!别让他们跑了!抓乱党!”西边街口一阵喧哗,一队骑马的官兵急速而来,唬得围观众人做了鸟兽散! 骑兵刹那围了剩下的众人,滚在地下的恶少像是见了救兵,滚爬到为首骑在马上一个五十上下的红顶子箭袖黄脸汉子马前。一指唐汉明众人:“阿玛,阿玛救我!是他们,他们打伤儿子和家丁!有岑春煊,还有这几个小子!” 为首的黄脸汉子抹子眉豹子眼跳下马,嘴里挤出一声:“来人,把乌兴扶起来!”说着满带杀气走到岑春煊面前:“是你动的手?!” “是!”岑春煊毫不在乎。 “还有我!”瑞恩更是不在意。乌副统领瞥了一眼还站在当街的唐汉明、荣浩等人。突然一回身:“全抓起来!” 话音刚落,四十多个身穿盔甲的步军统领衙门兵弁抽刀在手呼啦将众人围了起来,荣浩等急得直想动手,看着唐汉明平静如常的不动声色因此无人敢动。 可这要是不管,万一不明真相的兵士们真把皇帝绑上投入监狱这可是大清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丑闻! 唐汉明见岑春煊被绑上,不慌不忙的叫来世续小声嘀咕几句。世续听了眉头一展,大喇喇走到乌副统领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乌副统领皱皱眉,说了声:“把他们绑上,那个”他指了指唐汉明,“他年龄小,不用绑了,全部带回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 “喳!” 得,不一会儿除了唐汉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绑上,唐汉明则没事人一样,闲适的跟着众人直奔步军统领衙门而去。 第八十九章暗云袭来23 步军统领衙门就是大明朝鼎鼎有名的锦衣卫本部――南镇抚司所在地,清朝入关后,康熙皇帝设立了提督内外九城的步军统领,乾隆时更扩编为五营。步军统领衙门所属军队有满、蒙、汉八旗步军及绿营兵丁20000多人。巡捕五营马步军1万余人(其中骑兵4000多人)。成为满清在京师地区的主要警备力量,也是清朝维持京都治安的一支特种部队。 咸丰以后,八旗与绿营兵的战斗力荡然无存,连守卫天朝京师的禁卫军队也成了只知道抽大烟、提笼架鸟玩蛐蛐生孩子的窝囊废,对内有余对外不足,连新设立全部西洋装备的神机营也是如此。 国是使然,虽有人力却不可得。 荣禄虽上任不久,就发觉二十年前做右翼总兵的步军统领衙门积弊丛生,官兵比原来更加**不堪。正急着开章程,准备大力整顿,不想副都统乌珍与哈庆毫无在意,我行我素,一切如常。荣禄当下明白这两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且不说乌珍是红带子觉罗,就是哈庆也是镶黄旗满洲,正是郑亲王门下的奴才。底下的官兵一见,更加放纵对荣禄的各项整顿措施不理不睬。明面上倒把荣禄可可客气的高高晾在一边。 作为慈禧太后的第一嫡系,荣禄倒是想过辞官不做,然而皇帝对他的深恩厚德与上次皇帝赐给他慈禧的手书时时磋磨着他的心。 旗人不就是要忠于主人吗?!上头虽然物是人非,可小皇帝端的对他不错,把京师卫戍全部交给了他,还升任了内大臣。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时代,这是多大的信任和荣宠! 因此荣禄虽在步军统领衙门开始并不顺心,倒是满怀信心思量许久在什么地方刺破这重重迷雾。 “禀大人!乌副统领抓了几个乱党,请您的示下!”一个戈什哈打千儿禀报。 “乱党?什么乱党?!”荣禄心里一惊,立即想到是不是乌珍故意给自己脸色。 “升堂,带上来问话!”荣禄换了公服吩咐。 乌珍大踏步进来只拱拱手就坐了下面椅子,荣禄皱着眉没言语,一干人犯被锁着带进大堂,带队的人打千儿问安立刻分列两旁,荣禄离得远没看清,啪的一声拍了惊堂木。 刚问了一句:“大胆刁徒!见了本官还不跪……”下字没出口乌副统领就见一向稳重的荣禄像犯了疟疾一样浑身颤抖,哆嗦着站起身又坐下,才坐下忽的猛的站起来,举止木偶般可笑,大堂里的武官兵士诧异的满脸目瞪口呆。 荣禄脑门上渗出冷汗,看着下头被抓的人里不仅有四个御前侍卫包括自己的儿子荣浩,没被上锁的那个屹然而立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赫然旭日当阳的当今天子!! 唐汉明不亢不卑的微笑的表情吓得荣禄一哆嗦,却把乌珍气的三尸神暴跳。凑上前问小声问:“大人,听说这人是你的亲戚?您可不要徇私枉法!” “大胆!”荣禄狠狠拍了手里的惊堂木。心想这可完了!自己这些下属把皇上抓了,怎么办?怎么抓怎么放?!那皇上的面子怎么办?要是不声张,万一把皇上……这可是大清国最大的丑闻,自己就等着上菜市口吧。正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文公子和雷氏兄妹大喊冤枉,乌珍上前给踢了雷震春一脚。唐汉明看看荣浩,荣浩大喊:“慢着,我有话说!” 荣禄会意,让人赶紧把绑绳解开,荣浩冷着脸给荣禄低低说了几句,荣禄听完一指文公子、岑春煊、雷氏兄妹吩咐道:“把他们带到后堂,带医官给他们治伤。” “什么?!”眼见几人被松了绑绳下去,乌珍气的浑身乱颤,他不是不知道荣禄的底细,可毕竟慈禧太后驾崩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步军统领衙门的老人马,原想着这步军统领的头衔轮也该轮到自己了。没想到皇帝单单把荣禄从西安调了回来做了正职。作为宗室觉罗的自己和郑亲王门下的哈庆却还是在副统领职位上转悠。因此二人仗着后台硬便跟刚上任的荣禄对着干。 今天乌珍一听人犯里有荣禄的亲戚,想借着看笑话,没想到荣禄一上来先把他们请到后堂去了。 没等他说话,瑞恩、崔玉贵和王商等人都被松了绑绳,荣浩大喊一声:“大胆乌珍!你知罪吗?”乌珍先是竟有些迷糊,本就心思不畅,儿子被打窝着一肚皮的无名火,闻言勃然大怒! “这是步军统领衙门!小子你好大的狗胆!天子脚下作奸犯科还敢问我知罪?!” 荣浩不言声的从怀里掏出个宝蓝镶明黄金边儿的盾形小牌,在乌珍眼前晃了晃,乌珍定睛细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上头端正的錾银小楷:御前一等侍卫养心殿侍卫领班荣 乌珍还要辩称,只听荣禄一声“撤座!拿下!”乌珍身后的戈什哈都是荣禄从西安将军府带回的亲信,闻言一脚踢飞乌珍的座椅,把乌珍摁在当场不得动弹! 乌珍拼命挣扎面赤筋爆大喊:“荣禄!我是二品大员,红带子觉罗!**没这个权力!我要到圣上那告你!” “荣禄没这个权?朕有没有这个权呢!” 唐汉明稳稳站在乌珍面前不屑的说道。 “皇、皇上?!”看着面前清秀脸带杀气的少年,乌珍头上胡隆隆响了个炸雷!元旦朝贺只远远见过皇帝一眼,没想到?! 荣禄见唐汉明表明身份,小跑上前带着满堂里的大小官员兵士跪倒行礼,唐汉明眼皮不抬,走上大堂坐了官座。荣浩、瑞恩、王商、玉贵分列两旁。 “万岁!万万岁!”嗡嗡作响的山呼声回荡在大堂,震得瓦片簌簌乱颤。 “荣禄,你们衙门里好清闲!” 荣禄闻听心里一紧,低了头不敢回话。 “来人!摘去乌珍的顶戴花翎,着瑞恩将乌珍之子立刻拿来!抄查家产入宫!” “喳!” “二,半个时辰之内将步军统领衙门所有带兵官佐全部召回衙内。” “喳!” “三,玉贵立即回宫,调100名大内侍卫来! “喳!!” 听着唐汉明的厉声训令,荣禄等人听得心旌摇动目眩神惊,剩下的师爷杂役吓得几乎软倒。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颜大怒?! 荣禄强宁住了神,装着胆子启奏道:“皇上息怒!这都是奴才办事不利,才……” 一抬头,悚然寂静的座椅上,唐汉明盯着他微微摇头,又点点头。 电光火石间,荣禄像沉睡的人被闪电惊醒!原来皇上是要…… 众人跪在当场惶惶不安,一时便听院中有动静,先进来一队穿戴华丽的大内侍卫,分列两厢,哗楞声响,全部刀出鞘! “王商传旨!叫门政上放炮!所有护卫衙役一律上岗!”见王商哈着腰递上盏茶,端起来抿了一口。 不一会大堂上下早已是森严肃杀。公案左右是四十八名带刀侍卫挺胸站立;两边二十名衙役手执黑红水火棍;外堂东侧三十多个副将、参将衣服鲜明直立候命,西侧弓腰不敢抬头的是二十多个师爷和笔贴士。 轰隆!轰隆!轰隆!三声炮响,中门大开,外头衣冠不整的跑进来几人。为首一人大喊:“起反了吗!!这日子口儿嚎什么丧!爷爷的!老子还没……” 话音未落,早有侍卫一个箭步上前“啪”的给了他一巴掌“还不跪下!” “万岁?!奴、奴才满洲正黄旗下哈庆恭请皇上圣安!” 唐汉明没听见似的,只问荣禄:“时间到了,点名,多少人没到?!” “喳!穆新阿” “到!” “阿城罗!” “到!” “永贵!” “到!” …… “启奏皇上,共有大小官佐二十五人未到,请假三人。无事不到者二十三人!” “恩!荣禄,朕把京城卫戍交给你,就是看上你的威武气魄,不畏权贵做事执着!可是,今儿朕看你也不过如此!传旨,先将荣禄降三级革职……留任!撤销内大臣职务!” “臣叩谢天恩!”荣禄心中一动,隐约的明白了皇帝的深意。 “你们都是禁军的将士,假若今天突然有人真的造反,你们这幅样子怎么带兵作战?!荣禄!” “奴才在!” “按军律点名不到!玩忽职守!草菅人命!大逆犯上!怎么办?!”唐汉明眼神直接看着荣禄,荣禄顾虑重重的心被光灿的日光沐浴似的涌上一股热浪。 这是皇帝苦心积虑的为他上任烧的第一把火! “其罪当斩!!”憋闷了许久的怒气一冲而出。 “当斩则斩!来啊,把迟到的官佐和哈庆、乌珍及其子拖出中门,立刻斩首示众!” “喳!” 一片死寂的大堂上腾地升起一阵恐怖的气氛,文官武将悚然间毛发森树,下面一个师爷心里紧绷的断了弦,一个发昏“咕咚”一头栽倒,更唬得人惊悸。此刻迟到的众人和哈庆、乌珍早已是面如土色冷汗淋漓,白痴似的傻看着对方。 早有御前侍卫和荣禄的戈什哈亲兵上来不由分说往外就拖。“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才们以后不敢了!再也不……” 唐汉明端着茶轻轻吹着,王商在一旁只觉得腿肚子抖得厉害。 “皇上!!饶命。奴才们有重大密情上奏,只求皇上饶命啊!” 是哈庆及乌珍的声音。 第九十章暗云袭来24 “皇上!!饶命。奴才有重大密情上奏,只求皇上饶命啊!” 是哈庆及乌珍的声音。 唐汉明挥手:“拖回来!” 哈庆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张蝉翼似的薄纸,呈给狞笑的唐汉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这是、这是乌珍代郑亲王给奴才的一封密信,还有礼……“话没说完。 乌珍突然疯了似的挣脱开侍卫上前从哈庆手里抢过信一口吞了进去!直直脖子刚咽了,就手从靴子里顺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刺进了哈庆的前胸。 “啊!“血光迸现,哈庆顿时死于非命,被惊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荣浩、恩福和押解乌珍的侍卫抽刀在手一阵乱砍。那乌珍却是拼死左冲右突,狮子般勇武,拔出匕首转身直刺向正中稳坐的唐汉明! 电光火石间,唐汉明来不及躲闪就见右边噌的窜上一人,左掌磕飞了匕首,右掌平推出去。 耳轮中只听得“砰!”的一声,乌珍身体飞了出去掉在地上,鼻口窜血,立时毙命! 唐汉明长吁一声,一看正是崔玉贵站在当场。 “奴才们死罪!”被惊出一身冷汗的荣浩诸人谢罪不已。 荣禄也吓得站立不稳,只听唐汉明说京师有变,没想到变故就在自己身边,里边儿还牵扯上了世袭罔替的郑亲王?!这潭水得有多深!! 荣禄不敢想象还有什么隐藏在重重黑幕之后,但那一定是耸人听闻的惊天杀机! 后堂,唐汉明脱了靴子安稳的休息在红木雕花的云榻上,似梦似醒,非梦非醒。恍惚中有个黑影渐渐靠近,努力的想睁开眼全身却使不上劲儿,正要喊人,那人忽的手执一把钢刀猛地向他劈来!一照面,却发现那人连头颅都没有,股股鲜血飞溅了唐汉明一身! “来人!来人啊!”唐汉明只觉胸口热痛攻心,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皇上?皇上!臣等在此护驾!皇上?!”睁开眼发觉内室里人影绰绰,王商捧着一碗冰糖燕窝羹在身边急得直掉泪。其他人都满脸冷汗的盯着自己。 “用不用传御医侍候?”是荣禄的声音。 “算了,这是急痛攻心,别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荣禄,那些人的后事都处理好了?”唐汉明喝了两口燕窝,有气无力的问。 “奴才都处理好了,”荣禄跪着说,“尸首都让他们拉回去了,乌珍和哈庆的家产由内务府毓贤大人和布尔经阿两人去的,户部没有插手,只是”荣禄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奴才派仵作查验了乌珍的五脏,可惜那封密信已经烂了,请皇上治罪!这都是奴才管教不严,办事不利!才让皇上受惊!奴才死罪!”一番话说的痛心疾首字字含泪。一旁的荣浩也跪倒为父亲求情。 唐汉明摆摆手,两眼发直望着天花板不言声,众人看着都不敢做声。瑞恩捅了捅世续,饶是世续聪明过人再也想不到皇帝的心思,恩福等只觉得小皇帝可能被方才大堂上诡异惊悚的场面吓着了,众人皆惶惶不安的低头不语,这场光怪陆离险恶的场景诸人除了荣禄谁也没遇上过,万一皇帝“圣躬”出了问题,在场的人都得跟着上西天!眼见刚才的乌珍和哈庆,所有人心里紧的要断了线,明眼人一看便知,后头的黑幕里就是一场宗室的惊天秘闻!一旦卷进去,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人事关系和数不清的人头!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你们都起来吧。王商,玉贵,把朕买的东西和那几个人叫进来。”说着唐汉明竟慢慢坐起来。 “哥,今儿那位小公子看起来不是寻常人呢。说是大官可年纪太小,说是富家公子又没有骄狂之气,看不出。”雷小姐跟着岑春煊和雷震春、文锐走过甬道,缓缓进了内堂。 云榻上唐汉明盘腿端坐,两旁的荣浩,瑞恩,恩福,世续肃立,荣禄端着碗羹汤半跪在榻前调羹。 岑春煊一进门,倒头便拜:“小臣候补兵部主事岑春煊恭请皇上圣安!” “皇上??!”文锐一惊,回身看看雷氏兄妹,可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就在众人面前还微微对着他们笑!今天还是皇帝帮了他们又救了他们,这、这。文锐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哆嗦着噗通跪倒,连着雷氏兄妹也叩头不已。 “起来吧,大家都坐下。” “岑春煊,你怎么看出朕的?”唐汉明就着荣禄的手饮了汤。 “小臣不敢冒渎天颜!实在是皇上龙行虎步,紫雾飞腾,九五之势让臣豁然明白的。”岑春煊紧紧攥着拳头,谨慎道。 “呵呵,你父亲说你顽劣不堪,朕看你的口才满不错啊,原先朕在宫里就晓得京城三恶少的大名,没料到你倒是个见义勇为的大丈夫!今儿不是朕,看荣禄怎么打你的屁股!呵呵呵”唐汉明温和如对家人般的谈笑立时让屋里的气氛轻松下来,说得岑春煊面红耳赤的不敢言语。 “荣浩,给你阿玛搬个座,坐着说话!” “喳!” 荣禄见皇帝忽的兴致高起来,到底不敢放肆,只半座了,吩咐亲兵端上茶点。 王商玉贵一时回来,把唐汉明买的古玩呈上,唐汉明饶有兴趣的拿出来让大家一一品评。连着荣禄在内,大家不明白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险,怎么忽巴拉想起摆弄这些个? “文锐,你阿玛是为保卫御苑为国捐躯的,前头朝廷没照料好你们一家,是朕的疏忽。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文锐半坐着起身道:“皇上天恩!奴才家还有一个老母亲和两个老家仆,还有就是震春和婷妹子。只怪奴才无能才落魄至此,跟朝廷无关。” “恩,朕听说你与雷小姐早该结亲,是否?” “这个……这是家父在时与雷伯父定好的,只因两家家贫不能成亲。所以……”文锐看了一眼满面含羞的雷小姐,也有些腼腆。 “既然遇上了朕,就是你的福气。传旨:封文锐为圆明园管理大臣,赏三品衔,列在内务府毓贤、布尔经阿之后。你要保护好圆明园剩下的建筑景点!除了那两万银子,再赏给你三万,与雷小姐择日完婚!这柄玉如意既是先帝的赏赐,就当时朕的贺礼,赐给你。” “啊??!!”众人小声惊呼,文锐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倒是世续道:“文锐,还不赶紧谢恩!” “奴才等叩谢天恩!!” “呵呵,先别谢恩,朕还有要事要你去办。文锐、雷震春,你们对御园的景象了解的多不多?” “奴才小时候跟着阿玛大体上倒是晓得,不过自从洋兵焚园后,奴才们只剩下记忆,倒是雷震春家藏的还有圆明园历代的图纸烫样都在,皇上是要……”文锐冷静之下暗思皇帝的心意。 “好,雷震春,你也不要闲着,朕赏你五品顶戴,不过现在不能公开任职,只到内务府领俸禄,你妹子和文锐结亲后。朕令你和文锐把圆明园及西郊所有御园的工程图纸并烫样模型全部准备好,要精心打理。毁坏的就新作,用什么东西找文锐和毓贤。记住,此事不得外传!” 文锐、雷氏兄妹闻言想到终于苦尽甘来,激动非常,谢恩不已,他们哪里想到唐汉明的真实意思。 “王商,在神武门外景山附近找一处院子,赏给他们,今后你们尽心当值,朕不会亏待的。下去吧!瑞恩派几个人帮他们腾房子搬家,一切小心。” “喳!” 文锐几人匆匆而去,不提。 几人离开,唐汉明忽的收了笑脸,刚要开口,瞧见毓贤匆匆进屋跪倒请安, “起来吧,赐座!” 毓贤坐了,不安的望着满屋的熟人和角落里不认识的年轻人,见唐汉明示意,赶忙回道:“禀皇上,乌珍和哈庆的家产人口全部查清,这是清单。请皇上御览!哦,对了,奴才在乌珍家里发现了一轴仲仁墨梅图的真迹,已经送进大内去了。” “哦?乌珍这个蠢材倒有如此珍品,真可惜了!” 唐汉明定定神,眼睛里突地放出绿幽幽的光芒,沉了脸说:“荣禄,皇太后驾崩时朕给你的密旨里说‘京师有变’,怎么样?!今儿的事就是明证!你们都说说!” 第九十一章暗云袭来25 唐汉明示意荣浩把今天的事略略讲了一遍,毓贤、岑春煊惊讶的合不拢嘴,沉思了一会儿。没有人敢开口。 一旦把幕后的黑手掀出现,后果对于皇室还是朝廷都不可想象! “皇上,小臣没在朝廷,但与各衙门熟悉,倒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不当讲!”岑春煊清了清嗓子说。 “这不是在宫里,说!” “喳!小臣听闻,自圣母皇太后归天,皇上亲政,在朝廷里略作改革,下头就有些个流言。有人说皇上不是文宗皇帝的亲子,年纪又小不能综理国事,常此以往会乱了朝纲;有人说国赖长君,是醇王爷和母后皇太后为了一己之私才任由皇上重用汉臣,排斥满洲旧臣。还有臣听得几位铁帽子亲王府的侍卫管家说最近郑亲王、豫亲王和礼亲王王府大肆宴会满蒙八旗都统和内外蒙古诸王,今日闻听连步军统领衙门副都统都与此有关,还险些危及圣躬。这里面可是有大文章!” 所有人都被岑春煊的大胆直言吓呆了,只有唐汉明端着盖碗细细听了,问:“有什么文章?” “这是臣的一点儿小见识,皇上荣登大宝,接承先帝普天同知,为什么现在京城里的风言风语愈来愈厉?世袭罔替的各大亲王虽然位尊,但朝廷早有制度,外官不得擅自拜谒皇室宗亲,八旗都统的选任和军队的调防全部由皇上的旨意决定,他们公开宴请各旗都统是何用意?但现今八旗都统都是握有兵权,还都是各王府的门下或是奴才关系,王位尊而无兵,八旗卑而有兵权!再说用人行政大权操之于皇上,皇上只不过设立了新部又厚赏了宗室,为何还有如此之多的忤逆之言?” 一连番的疑问把众人唬得一愣! “恕臣直言,这说明朝中有奸党!他们在暗中而且调度的如此周密。先造声势,再拉拢朝官收买心腹,步步为赢走得又稳又准,已经慢慢逼了上来,一旦时机已到。小臣恐怕……” 所有人都被这寒气逼人的话语侵袭的打了个寒战!岑春煊胆子再大下面的话也不敢出口,唐汉明想了想自己盗取慈禧棺中珍宝那夜诡异的刺客,心中已是了然。 “皇上,奴才前几日听说东蒙古诸王离京,礼亲王一出手就是十万银子,郑亲王还送了上千匹的丝绸。”世续眨着眼道。 “岑春煊一说奴才也正要禀奏,奴才手下人说豫亲王和礼亲王各自在蒙古和古北口定了三千匹骏马,不知作何用处!” 唐汉明静静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想了想一摆手,众人止住了声音。 “岑春煊,朕知道你父亲想把你送到李中堂那里历练,你不要去北洋了。朕封你二等侍卫,御前带刀行走,跟着朕。” “喳!臣愿为皇上效力!” “恩,王商,回宫挑四五十个得用的太监,每个亲王府赐给五个,剩下的你裁夺。” 唐汉明看看荣禄,“荣禄,朕今儿给你烧了第一把火,剩下的事你自己办!一个月之内,你步军统领衙门的兵士必须整顿好。知道你喜欢翡翠,这两样东西赏给你。” 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荣禄庄重的行了礼。道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奴才想京师的禁军和兵士都不再可用,奴才也想了几条。一是皇上慢慢调换大内、御前侍卫。二是把京畿防务的官兵只调官不调兵,全部分发到各省,三是把各省的中下级武官调进京补入禁军。如此皇上的安全无虞,再者探听朝中重臣们建议。匆忙中奴才也就想到这几条,请皇上圣裁!”荣禄不愧是带了几十年兵的老将,辛酉政变慈禧慈安无恙就是他的功劳。 唐汉明听了点点头,不言声的打开那副伪造的墨梅图,说:“这虽是赝品,却是元朝赵孟?的真迹。呵呵,卖者无知啊!玉贵,明儿想着把这副画赏给恭亲王!” “皇上,外头车上那堆铁疙瘩怎么办?”王商小心问。 “运回宫,那不是铁,是金像外头镀了层铁水。”唐汉明起身在屋里转了几步,仿佛是自言自语往外走:“脓包要挤出来才好!” “今天的事言者必诛!” 荣禄听走到门口顿住的皇帝轻声说道。 就在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唐汉明等人召开紧急会议的时候,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帝师翁同和正坐着四人抬的绿呢子大轿匆匆从礼亲王府赶往恭王府。 翁同和最近心里像是吞了只耗子忐忑不安,先是被撤了军机和总理衙门的差事,又莫名其妙的进了军机,刚准备着“大展宏图”将李鸿章、曾纪泽等人一竿子打到在地,永不超生,再把自己的门生故吏道德君子全部提拔上要职。可还没行动,另一位帝师和清流党的领袖李鸿藻却病倒了,其他的军机大臣与他平时不和睦,加上唐汉明一下子又塞进了好几人,因此在军机处他什么事都办不成,什么事也问不清,什么事也决策不了。本就被大事小情忙的七荤八素满头昏乱的翁同和却被皇帝不经任何商量的朱谕搅得更加头疼不已,心里纳罕不已:这是自己一直教了好几年的皇帝?!怎么行事做派跟原先一点儿不一样?设立官制接见外国使臣大肆赏赐大臣这些政务自己一丝儿风也没预先听到,他隐隐觉得皇帝已经把他排除在嫡系之外了。所以纠集了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的大小官员一窝蜂的上了百十道奏本想试探皇帝的真意,然而都叫皇帝留中不发了。 进了曲曲折折的王府,奕?在花园里打着太极拳。翁同和行了大礼,道:“王爷倒是清闲!您是领班军纪,这几日朝里的事您也细看看,臣瞧着皇上……” “呵呵,翁师傅一向是沉得住气,这时候着急干什么?放心,天塌不下来!”奕?收了功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令人上了茶点,一撩袍子坐了,早有小丫头上来给他梳理好辫子,奕?则是一身天潢贵胄的气派捏着盖碗:“翁师傅,皇上可是跟您启蒙听得讲,这些日子皇上做得事您该心里有数啊!”奕?如云手般轻轻一推,球被踢了回来。 “这,这皇上自亲政,臣倒是按时进讲,但皇上现今下发的朱批密旨、朱谕和奏本都没有经过任何人皆是御笔亲裁,臣当时还以为是王爷的协助或是母后皇太后的襄理。可听内宫的人说根本没有,这就很奇怪了。万岁再怎么说……”翁同和在花木茏葱的精致花园里没有丝毫闲适越发紧张。下头的话他没出口,这也是奕?最关心的事:十一岁的皇帝处理起军国政务条条有理,皇权意识敏感的不可思议!虽说自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孩子理应如此,但毕竟才十一岁,经过密查,皇帝后头又没有人暗中支撑协助。连官场中混迹了四十多年的翁同和与掌理朝政二十多年的最近枝亲王首席军机仿佛同时陷入了一个九宫迷局,隐约的感到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清。答案似乎就在面前不远处,然而隔着一层薄如轻雾香烟的纱幕就是接不开真相! 下一章开始招兵买马,最近身体不好,正在打针。如果耽误大家,大大请大家见谅! 第九十二章 商山二皓1 岳麓书院 许久,奕?拿出根雪茄递给翁同和,翁同和接了烟由仆人点上,深深吐了口烟。这才说道:“按说皇上设立外务部是件好事,不过这曾纪泽……” 翁同和最忌曾纪泽李鸿章等人,听奕?说起便知奕?不满外交大权被曾纪泽专管,但这毕竟是皇帝亲自下达的朱谕,无论何人必须遵守的。因此接口道:“是啊,曾纪泽却是年轻了些,臣想还是由王爷亲自主持外务倒好。这不,朝廷里众意愤愤,曾纪泽跑回湖南老家躲风头去了。刚才臣去礼亲王府,郑亲王、睿亲王、载澜、载润等王公都在闲谈,后来臣出来的时候又看见豫亲王的仪仗,臣还疑惑,又不是朝会和大典,怎么王爷们倒像是约好了的?” 起先奕?还在笑着听,后来听见说几位铁帽子王会议眉头一紧心里一惊,焦虑的站起身转了几步,守着翁同和这个汉臣又不能问的太直白,奕?心知大变在即!可皇帝却还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礼敬有加。这到底该如何处置呢?! 春日明媚阳光笼罩了奕?的全身,翁同和不知所措的看着像乍从冰窟里逃出来的奕?突地瑟瑟发抖。 深夜伴着一场细如牛毛的春雨,两位身着宝蓝色箭袖薄地靴子腰跨长刀的年轻人身背玄色包袱直冲西直门,守门吊儿郎当的兵士立即惊醒,远远在城门楼下大喊:“站住!前头两个!站住!城门早就关了!你们不知道皇城禁令!”风驰电掣般两匹马到了跟前儿,一人面无表情的掏出块牌子:“你们城门领呢?兵部急件!耽误了你们担得起?!” 城门领从门房里睡眼蓬松的出来嚷嚷:“什么兵部急件这钟点儿送?牌子呢?!”正了正官帽溜达到跟前,接牌子看了看,不言声的扔回去,年轻人麻利的顺手接回。 城门领不耐烦的吩咐“快开城门!” 两人合抱粗细的门闩被卸下来。 “吱呀呀!吱呀呀!”两扇几丈高朱红大门被几十个壮年兵士费力打开条缝儿惊飞了箭楼上栖息的乌鸦,一溜烟儿两匹快马飞奔出去,等第二匹马飞身闪过,城门领只见一道银光砸过来:“给兄弟们买酒喝!” 昏头胀脑的兵士拾起来就被城门领劈手抢过去,“五十两!!”众人惊呼。 “好了,关城门,都回去站班!赶紧着!明儿大家吃酒!” “哦!谢大人!” 等城门关上了,除了箭楼上气死风的大西瓜灯,西直门又陷入一片死寂。 “哎?小四。方才我瞧着后头那个差官长的好像岑大爷?”一个站岗的兵士打着哈欠。 “岑大爷?哪个岑大爷?”被称为小四的小兵问。 “京城三恶少之首啊,岑春煊岑大爷你都不知道?!” “呸!付哥,您今晚儿喝多了吧,前儿个我还在泰丰楼见他跟肃王府的管家喝酒呢。听说他原先在兵部候补,现今补入了大内侍卫,不在宫里侍候万岁爷,这会子怎么又去兵部捷报处?” “说得也是!哎,上次还是他在当街救了我堂弟,给他去磕头所以认得他,看看人家,那才是爷们儿!” “行了付哥,眯会儿吧,快四更了,这雨下的!” 雨丝夹杂着少许土腥气让人倍感清爽,地里知名不知名植物的嫩苗嬉闹着从严冬里苏醒过来。嬉闹着伸直了腰身。 光绪七年春,从湖南回乡祭祖归来的曾纪泽并没有直接回京,而是轻车简从的直接去了湖南省会长沙。 一向做事正大光明的他这次回乡祭祖一不是为了躲避朝廷里诸大臣为了新设立的外务部掀起的政潮,二也不是真的想回家乡祭奠日常修理维护甚佳的父祖辈的坟茔。而是奉了皇帝的密旨特特亲自来长沙办一件机密要事。 岳麓书院位于岳麓山东侧,自唐宋以来就是文人汇集的昌明讲学之所。借着峰峦如聚、翠色浮烟的山光湖色和橘子洲头的人滚滚湘江,层层建筑毗邻有次的轻轻疏疏错落有致。 岳麓书院的后有一精致的小花园,春暮时节,一位花发银须的六十上下的老人一身素装正捧着《离骚》给坐在小杌子上的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儿朗诵。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余情其信?以练要兮,长?颔亦何伤。 ?木根以结?兮,贯薜荔之落蕊。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爷爷,这屈原也是皇帝吗?为什么他说‘朕皇考曰伯庸’呢?”小女孩晃着小辫儿机灵的问。 “呵呵呵,那时候还没有皇帝呢,皇帝算什么?!屈原生逢乱事,就像咱们今儿的日子一样,满腔报国之心报国之情却被昏庸的楚怀王与奸臣陷害绞杀。如此才写下这千古绝唱的《离骚》!自古帝王哪有及得上他的?记住,这是咱们华夏民族传承有序的瑰宝!来,咱们念下一段……” “赵先生,外头有位老爷要见您?” “老爷?什么老爷?就说我没空!就是湖南巡抚也不见!” 一时家人陪着小心道:“哦,他没穿官衣,这是拜帖,他说是您的故友之子。” 老人拽过大红帖子瞥了瞥,忽的站起身:“哈哈哈,是?刚来了,快请!” 小女孩踮着脚一字一句的念道:“晚生世侄曾纪泽谨拜上赵世叔台下” “爷爷,曾纪泽是谁?” “是爷爷的一个老朋友的儿子,你要叫世伯,我们快有十多年没见面了。难为他还想着我。” 时务轩外,曾纪泽一身素淡的便装只带了两个小童恭肃等待。下人开门迎接,曾纪泽道声谢随着进了这座小小巧巧溪泉密布,亭台舒雅的园子。 见了老人曾纪泽噗通跪倒:“世叔!小侄久未拜访,失敬了!”起来又是一个大揖。 二人携手进屋落座。 “世叔一向可好?”曾纪泽谦声问。 “好啊,只是时常想起跟你父亲在一起时的光景,哎,他去了有十多年了。你呢,现在在朝廷里还过得去?” 一听朝廷,曾纪泽的脸色有些僵硬:“难呐,小侄蒙天恩拔擢,刚任了外务部尚书,却被朝廷里的人说成是卖国求荣的奸党!所以今日想请老世叔出山。这还有……” 老人拉下脸,想发作想想又忍住了:“?刚,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别给我说什么圣上圣明,臣罪当诛的话!当日我给你父亲密谈过,满清最多不过五十年了!” “世叔!”曾纪泽突地起身看看外头没人轻轻掩上了门“世叔!您说得难道我不明白?!我父亲早就说过您的话,可我不赞同!现今内忧外患大变在即,我是为了万方的黎民百姓和中华千年的传承!非是为了我曾家一姓的荣华富贵!家父去时早就有话,如国政不可为,早该退隐乡里,清清静静读书耕种。” “朝廷?!”老人眼光霍然大亮了看窗外的苍绿山水“现在的朝廷还是朝廷?!顾炎武和王舟山先生都讲过: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人之天下!何况你口中所言的满清,并非我族类。你们那个朝廷奸邪当道、昏腐无能之极!二十年前既如此今日更甚!主庸臣昏,民穷财尽!所以我劝你还是早日归隐吧。” 第九十三章商山二皓 岳麓书院2 “世叔说得我也想过,然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身为大清的臣子,只能为国尽忠,尽自己的一份薄力了。何况大清得天下实为剿灭李自成而后所有,又没有绝我孔孟之道。康乾盛世或蠲免钱粮,或开疆拓土亦为盛事,所以……”曾纪泽攒眉说着,侃侃而谈却像含着颗苦药。 “所以你就认贼作父?!曾?刚,当年我只道你父亲迂腐,如今看你比他更迂腐!我所争并非为此。当年我助你父亲平定长毛之乱,你父亲满怀信心还认为中兴之业可成。不到三年,怎么样?捻军起义!所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天道!非人力所能扭转的。原先朝中皇权素重,各地俨然。如今主弱臣昏,朝廷中枢颓然欲倒,各地势必分崩离析!不过五十年之内就可见矣。你说满清得国之正?告诉你,这是你父亲当日都说过的错话!夫满清鞑子不过为关外一蛮夷尔!!趁我大明内乱,李自成攻占京师。多尔衮起兵由逆贼吴三桂迎入山海关,自此神州陆沉,华夏被占!满清窃据神器妄称天命!剃发易服改我华夏数千年礼仪服饰;为震慑我汉家儿女杀戮何止千万!你可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其实当日又何止三屠?!蛮夷豺狼成性诛戮太重而不知收敛,迁界定海数百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假仁假义,虚娇自恃,乾隆修四库全书而我中华文明消亡殆尽!他们妄称的盛世恩泽早就无存,今日之祸不过是二百年前种下的孽因,天道好还而已!胡人在中国最多不过百年之运,如此说来,这满清还是得天眷顾的深了!” 曾纪泽闷头听着老人的话一句不敢也不能辩驳,因为他知道,老人说得都是事实,不然皇帝也不会派他这个一等侯爷外务部尚书亲自来长沙了。天空里陡然滚了几个响雷,要下雨了。 老人神秘的身份在朝廷重臣王宫亲贵的印象里并不存在什么重要性,但是,200后穿越来的唐汉明以及湘军、淮军的元老们都对其奉若神明!连曾国藩都称之为“先生”而不名。 他就是赫赫然功成退隐在野的曾国藩首席幕僚――赵烈文。 相信很多人在近代史上并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他不仅仅是个幕僚,更是位深通佛学、经学、理学、军事、经济等所有领域的奇异之士。他准确的跟曾国藩在平定太平天国运动时预言:满清往后只有五十年国运。 一语成谶。 唐汉明在混乱而又举目无亲的环境里想扭转乾坤,手里无兵无人,单靠自己从没搞过政治单身独立的与整个的黑暗环境周旋是不可能的。而李鸿章、左宗棠、曾纪泽等人身在环境里去改变总有些遗漏或是不舍。有幸唐汉明在父亲的嘴里听说过赵烈文其人其事,无奈自己不便前来只有特遣曾纪泽――唐汉明把他看成是自己与湘军淮军特殊联系人。 眼见曾纪泽无言,赵烈文也觉得自己过于失言,这话要是被传了出去自己该被五马分尸满门抄斩了。深深叹口气说:“你能来看看世叔,我已经很高兴了,好了,听少荃说你一直身体不好,我也不该跟你说这些个,晚上咱们一起用饭吧。” 说声传饭,不大工夫,一桌素淡的席面摆上来,两人秉烛饮酒,“世叔,”曾纪泽喝了几杯酒渐渐回过了颜色:“不敢瞒您,这次是皇上派我来的!” 接着便把唐汉明在朝中主持国事以及想徐图自强的话说了,赵烈文喝着鱼汤什么话没有,淡然的捋捋胡子道:“这小皇帝年岁不大,倒是志大,可惜主少国疑,红楼梦上说生于末世运偏消就是现在这时节,你也不用劝我,那套蛮夷的‘奴才主子’的称呼我就受不了,算了,我还是终老在这湖山翠色之中了。” “世叔,您说哪里去了!您看,这是皇上给您的信,可是亲笔信函,不是什么诏书上谕。”说完曾纪泽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个黄绸子小包,打开取出封打着火漆的密封书简双手呈上。 赵烈文半天没动,曾纪泽正焦急,门一开,跳进个梳着小辫儿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进来:“爷爷,”眨眨眼看看曾纪泽:“师伯好,您怎么举着封信啊。爷爷,你老让师伯这么举着不累吗?”说完靠近赵烈文怀里吵着讲故事。 这一闹倒把气氛闹活了,赵烈文想想曾纪泽再怎么说也是曾国藩之子一等侯爵,是从小在自己跟前儿看着长大的孩子,这样低声下气的不远千里亲自拜访,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念鱼情念水情。当年自己脾气倔强在左宗棠之上,还是曾国藩不耐烦的一次次上门请罪道歉,不计前嫌的重用自己,虽不显功,也是一件生平快意风云际会的过往。 一晃快三十年了。旧日的温情融化了心理的坚冰,赵烈文伸手拿过信放在桌上,又给小孙女为了两口鱼,这才看信。 “惠甫老先生均鉴:予虽冲泠即位,不敢妄称圣明。本朝窃据前明之位,虽称龙云天开,扶有华夏。实为侥幸而得。然列代家法森严,于百姓虽有哺育之恩予不敢称颂。后国力衰微非人力所能及也!予素闻惠甫老先生学识渊博虑事深远,深通中外古今历代生死存亡之大道!何况当日曾文正公剿灭洪杨乱匪,底定东南之功老先生实为臂膀柱石,三军素壮、旌旗来归多为老先生宏视逑远、才干悠长之力。且老先生气量纯全、顺天知命功成之后急流勇退,游畅于湖光山色之间,潇洒之意蔚为古名士之志也。虽武乡、文成所不及。 现今万方多难、国事维艰,内忧外患一触即发,内外臣僚皆昏庸无常,朝中蜂拥鼠聚之辈窃据高位,怙恃弄权卖官鬻爵绝非一日,予知之甚深,然年幼无知无能,有父母亲眷并无移天换地之能。予深思久盼严师益友在侧朝夕顾问相伴,然举目朝中除老先生一人实属无人。可叹!予非为一家一姓之尊荣富贵,乃为华夏四千年昌明传承之统续传承及亿兆黎民百姓存亡之大道!尝读王舟山先生之文: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世间君主为祸最烈!予虽忝为至尊,亦不敢忘此说,亦为万方黎庶之苦为念。老先生即为世外高士,予久盼犹如大旱之望云霓!予深处内宫不便前往相请,尤不愿老先生委屈己志成予之名,子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近愿恭请老先生屈尊移驾京师,予愿聘为师尊,朝夕顾问。尊驾到京屈就西苑三海之地,其湖光山色虽为人力亦有其精致之处。适时予与老先生长风揽月,对景抒怀,岂不惬意?予特遣曾?刚特去老先生前代为请安致意。此事乃予一人之意,老先生去留随意,予绝不敢强行留用迁徙。望老先生一思。 顺颂福寿万安! 光绪七年四月二十一日 一行整齐的钟王小楷工工整整却略显稚嫩,下头奇怪的 没有落款只有一方朱红的双龙小玺:惟精惟一。 细雨绵绵,润物细无声。 第九十四章 商山二皓 岳麓书院3 “爷爷。上面写得什么?您怎么不说话?师伯。您怎么也不说话?”小女孩晃着脑袋只问。 许久,赵烈文无声的笑笑,“去睡吧,明天起来还要读书呢!” 闻言小女孩不情愿的去了。 下人端上米羹,两人用饭。 “世叔,您的意思?”曾纪泽心里火急火燎脸上还憋着一脸平静。 “他的字倒是不错呢,难为他这样小的年纪没让那些个大胡子老臣代笔,亦见其诚意了。”赵烈文不温不火的说。 “您的意思?” “你先看看信。”赵烈文一甩手就把信给了曾纪泽。 曾纪泽越看嘴张得越大,脸色发白,连冷汗都下来了。这……这是当今皇帝的御笔?! 这完全是小皇帝低声下气的求人之语!连天子至尊的威仪尊严都不要了,一连声的“老先生”让曾纪泽眼直楞了好久,小皇帝这封冥思苦想下足了功夫的才提笔的,这份心儿比一座金山还要珍贵。 天子亲自问候起居安好还一通不漏声色的褒扬!说白了就是给赵烈文可劲儿的戴高帽子捋胡子!这是何等的体面尊荣!被说道心坎里的赵烈文也有些松动因此言辞温和了许多。 “你别看是一封信,这里面讲究可大了。自古天子从没有给人臣写信的先例,全是诏书敕谕圣旨。戏文里那些所谓的听调不听宣,全是后人的仿造。皇帝不自称‘朕’而自称‘予’就是明证!称得上是自谦。二一个皇帝夸赞我之才过于诸葛武侯和范仲淹,这是过奖了。三是为了自谦没有落款直接落‘御笔’,头一个这是皇帝题字的规制,接着没有盖御宝,只是一方小玺。这封信千百年后就是一件国宝!用得文辞也倒还好,恩,孺子可教也!” 曾纪泽好不容易听见赵烈文老学究一般的夸赞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当然,他的心里也立刻涌上一股感激之情,皇帝用这样大的诚意放下架子来请赵烈文,一定将其视为柱石大臣。哎,自己的世叔要是再一股子犟脾气发作,他曾纪泽的面子是小,要是连皇上的面子都…… “世叔,不提了,您再想想。这些日子我陪着您在这里谈谈诗论论文。游山玩水、品茗聊天。如此说事成与不成我也能修养些时日了,哎,好久没过这种日子了!” 赵烈文心知他留下的意思,只把信收好,欣喜的道:“好!只要不谈国事,我这里清茶淡饭还管的起!” 后来半个多月的时间,曾纪泽倒安安稳稳的在景色秀丽的岳麓书院陪着赵烈文读书、论道、谈诗、下棋、钓鱼、踏青、饮酒,饱览了岳麓山的宋元明各代寺庙园林旖旎风光,真正过了几天悠然见南山的怡情养性潇洒脱俗的神仙日子,什么朝政国事全都扔在了脑后,不见了那些烦人的公事文件,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在家乡读书耕种的朴质岁月的曾纪泽不仅心胸洞开,连身体也好了很多。深通人情世故谋略的赵烈文闲时也想,曾纪泽拿着密旨亲自来请自己虽是天大的面子,自己虽不屑与满清皇帝为伍,但毕竟也为刚刚亲政不久的小皇帝行云流水般的帝王心术赞叹,知道自己与曾国藩是挚友,又让其子曾纪泽“礼贤下士”小小年纪就对复杂的世事人情和朝廷里大臣的用处算计的这样精当!必然精通《韩非子》里所谓: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之道。 十一岁的孩子就如此睿智,要是长大了还了得!因此倒是对年幼的光绪皇帝有了一丝隐隐约约说不出的相会兴趣。总在山水之间寂寞山间呆长了,原先半生学识渊博雄才伟略奇计百出的他突然涌起的一种惺惺相惜的莫名好感。当然,赵烈文对“皇帝”这个词尤其是满清的皇帝忌讳的很深了。在悠然自得闲云野鹤与前倨后恭登玉堂的两厢利害得失分得最清晰,所以他不急,他只是奇怪这位皇帝打破祖制新近任命的外务部尚书、一等侯爵、嫡系亲信不在君前参赞国政,随着他整日游逛在山林之间是何用意?自己不是很明确的表明永不出仕了吗?其中必有深意。 曾纪泽不急不躁的游山玩水当然是成竹在胸,因为他在等人。 一个他与赵烈文都很熟悉的人。 一天两人正在下棋,曾纪泽眼看要输,正入神,身旁有人提醒:“?刚,马七进三,车四退二,方可无虞!” “嗯,嗯?!”曾纪泽猛然间一抬头,面前笑眯眯的站一位六十上下红光满面身材魁梧须发半白的老者背着指点。 “彭世叔?!小侄曾纪泽给你见礼了!”说着已经跪了下去。 连一旁的赵烈文都忽的起身异常高兴地躬身施礼:“雪琴兄驾临寒舍了!呵呵呵,您那杭州西湖十景看够了吧呵呵,也来我这陋室游览一番,快!请坐!” 老人搀起曾纪泽冲两人拱拱手嘴里连道:“不敢,?刚,你现在朝里可是位列六部尚书之首,还是个大侯爷,可比我这等大闲官红得多呵呵呵!惠甫贤弟,你这世外高人做得名声大着呢,不但直隶总督李少荃、两江总督曾沅浦、两广总督刘岘庄不时派人致敬存问安好,连湖广总督张孝达不也经常给您寄来他的诗文?呵呵,您这才是人不在朝而兼济天下!” 曾纪泽笑着不语,赵烈文打趣道:“学琴兄的意思,我这神仙是假冒的!我倒是想学陶渊明,可这世界也不是那个时候了,我带着学生们一面研习诗书,一面研习外洋的修身道德之学,呵呵还不是原先的老朋友们看重?!您不也是,您那个兵部尚书衔的长江巡阅使兼长江水师提督何曾一日到任?别说到任,您连正经的衙门都没有整天穿着短衣草鞋戴着斗笠巡视长江内河沿江府县与水师,别说别人,您上回因为斩杀了李少荃那个欺男霸女的外甥风闻天下,李少荃还不是最后给您写信赔礼。呵呵要说雪琴兄才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老者捋须与赵烈文开怀大笑,曾纪泽久悬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等的人来了。 第九十五章商山二皓 岳麓书院4 曾纪泽明白,皇帝这次为请赵烈文出山,选派了最合适的说客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这位老者。 彭玉麟,字雪琴,水师统帅,湘军首领,人称雪帅,与曾国藩、左宗棠并称大清三杰,与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并称大清“中兴四大名臣”。当时朝野声望尚在李鸿章、左宗棠之上。自从咸丰三年便跟随辅佐曾国藩创立了湘军水师,因刚直不阿、深通谋略兵法,一次次指挥水师击败太平军,长于计谋,应变有方,作战勇猛,善驭部众,在湘军中素著威望。是曾国藩、曾国荃兄弟至为器重的湘军大将,连一生颇为自负的李鸿章、左宗棠对其都钦佩有加。平定长毛之乱后,其手下及多年的挚友大都担任各省的提督、总兵,而他多次辞官退隐,因朝廷器重,一再加官进爵,后见彭玉麟无意仕途,就把封赏给他的官爵大部分赏赐给了同样战功赫赫的李鸿章,因此天下风传:彭玉麟拼命辞官,李鸿章拼命做官。 后由于国内多事,皇室知道断然少不得如此人才,所以打破惯例,为他特意创设了一个新官位:长江巡阅使。加兵部尚书衔兼长江水师提督。规定每年巡视长江水师一次,其余时间自便并享钦差大臣待遇。 他便独自于西湖旁建筑一小园,多数时间便装微服民间,倾听民生疾苦和惩恶除奸。说他在朝,他并没有专职衙门,平素对百姓亲如家人,行走于民众之间;说他在野,他官至一品,还有世袭的一等轻车都尉的爵位。这种怪异的结合不但没有引起文武百官清流御史和民众的非议,反而大都对其尊敬称赞有加,一提“彭雪帅”在江南端的是如雷贯耳、赞歌普遍。大多在位的各省湘军淮军的将领及督抚甚至视其为第二个曾国藩。他的影响力可见绝非一般。 唐汉明知道,要想牢牢的掌握军权,创设新军,进行军事改革,荣禄只是对八旗还有些影响力,可是要想统一掌握上百万掌握各省汉人督抚手里的绿营、防军和各地方武装以及对朝廷政令阴奉阳为、置若罔闻尾大不掉的各湘淮系的督抚大员,连曾国藩之子曾纪泽都难以做到,非湘军的元勋领袖彭玉麟亲自出马不可。 然而彭玉麟既不爱荣华富贵、又不喜金银美色。只有一点,也只有这一点给了唐汉明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就是情。 彭玉麟小时候曾经住在安徽安庆的外婆家里,最喜欢跟外婆的养女梅姑一起玩耍。梅姑虽然只比彭玉麟大一点点,但是从辈份上讲,她是彭玉麟的小姨。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但两人的恋情因为八字不合遭到家长的反对。后来彭玉麟跟着全家搬回衡阳去,他和梅姑不得不忍痛分别,而这一别就是14年,彭玉麟已娶妻成家。在彭玉麟30岁的那一年,他听说舅舅在安庆去世了,外婆和梅姑没有人赡养,于是他赶紧就派了自己的弟弟去安庆,把外婆和梅姑接到衡阳来住。而梅姑来到彭家没多久,彭玉麟的妻子嫉恨彭玉麟与梅姑的关系,唆使彭玉麟的母亲把梅姑嫁出去了。彭玉麟曾经考虑要阻止这件事情,但是因为决断迟了,错过了最后挽回的时机。梅姑出嫁四年以后,死于难产。彭玉麟伤心得捶胸顿足,在梅姑坟前立下誓言,要一生画梅,以万幅梅花纪念她。彭玉麟说到做到,他画了整整40年,才完成了以万幅梅花纪念梅姑的承诺,而且他丧妻后终生未娶。他画的梅花:干如铁,枝如钢,花如泪。他辞官隐居期间,一是在湖口的水师昭忠祠旁边建厅,遍栽梅花,号称“梅花坞”,并于西湖边隐居之地也建了一座玲珑小巧的“梅园”。二是在家乡筑“退省庵”在庵里吟诗作画,画梅数量达万幅余,而且每幅必自题一诗,无一雷同,而句意必有所托。每成一幅,必盖一章曰“伤心人别有怀抱、一生知己是梅花”。 这位遗世独立、机智多谋、铁骨铮铮的大丈夫对梅姑的刻骨铭心,痴情奇绝,一生终不悔的爱恋让在朝在野的士大夫视为“咸丰、同治以来诸勋臣中始终餍服人心,无贤不肖交口称之,而无毫发遗憾者的唯一一人”,足见其声望之高。 因此,唐汉明早就心存感知,让自己的嫡系诸臣搜寻画墨梅的始祖,北宋仲仁的画作作为心意相知的礼品赐之。才请动了这位唐汉明需要的再造中华、收揽四方的不可多得之臣! 或许这就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的最好注脚。 在曾纪泽与赵烈文在长沙岳麓山修养相伴之日,唐汉明心知赵烈文必然不会轻易下山入京参赞,密令瑞恩、岑春煊亲自带了从乌珍府里抄出的墨梅图真迹和自己的密旨,马不停蹄的赶赴浙江杭州梅园,请彭玉麟出山相助。 如此,胜算又多了一重。 唐汉明早就留了后手,李鸿章、左宗棠、刘坤一、曾国荃诸人可能不会把他这个十一岁的小皇帝放在眼里,但赵烈文加上彭玉麟这两位多谋善断、名望威重的湘军元老级首领辅政,则天下可定!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必将实现,军权、政权、皇权必然会重新牢牢的统一。今后中华的复兴之路有望! “雪琴老兄,您这次不远千里大驾来此,恐怕不是单为了叙旧和饱览秀色吧呵呵呵。”赵烈文心照不宣的问,却早已知道彭玉麟的来意。 “来人,把那幅画取来!” 不大功夫,侍从捧来一轴黄绫子包裹严密的画作,曾纪泽、赵烈文瞧着一向威猛刚强的彭雪帅像变了个人儿似的,极端小心的揭开包袱上的绫子,从里面抽出个雕龙描金檀香木的长条匣子,打开金锁,抽出一幅泛黄的古画。 曾纪泽赶紧上扶住卷轴缓缓展开,赵烈文起先还坐着笑,渐渐地他脸色严肃,眼中放出两道光芒。 他起身像是要把画永远印在脑子里,深呼了一口气,俯下身半晌没有言语,彭玉麟不经意的冲曾纪泽笑了笑。 “这笔法、意境、着色、布局、气韵,印章和题诗,这是一幅真迹!恭喜你雪琴兄,你找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仲仁的真迹了?!所谓心诚则灵,世事皆有定有定数!这还是当年曾文正公的话。呵呵呵,这画没有一万银子可是到不了手,老兄一向很清廉啊!” 说着赵烈文忽然瞥见明黄绫子忙收了笑脸,又坐回位置端茶慢酌。 彭玉麟也心知肚明的收了画挥手让从人退下,拉着曾纪泽坐下,一时间再没说话。 喝了几口茶,彭玉麟笑着问:“这是当今赏赐给我的,说是赏,不如说是赠。我是没有这么些银子,仲仁的真迹连大内也只有这么一两幅呢。惠甫怎么了?” “雪琴,一个曾?刚还不够用,你今儿来也是让我去做你们皇上的奴才吧?我记得你从来看不起说客的!” 第九十六章惊风密雨1 “惠甫!”见曾纪泽想说话,彭玉麟把他按在椅子上自顾自的站起身:“你以为就你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与这邪魔乱舞鬼妖横行的世界为伍!什么军国重务律法军事都扔到一边,找个荒山野岭风景绝美的地方过陶渊明那种日子,可你我都是读书人,子曰学而优则仕,咱们当年跟着曾文正公不是为了做官,是为了保住我千年孔孟之道之根不被洪秀全等跳梁小丑毁坏殆尽!功成之后,我们湘军、淮军那些将领朝廷大加封赏,你退隐江湖优游岁月,这本也没什么,然而做事的都有错,你这山野闲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落得清闲在这里,可外面不是你这里悠然啊,天灾**相接、朝廷**无能、各级官员只知道大肆贪墨民脂民膏,眼见大乱将起、民不聊生。我等难道不该拯救天下苍生,这是圣人的教导!不是我彭玉麟说得!我等就是各尽所能才就得几人?不如辅佐一位明君,这九州苍生和绵延不绝的中华文明才会有望!这难道有错?!” 掷地有声的言语让彭玉麟也有些激动,可赵烈文表面上丝毫不为所动:“雪琴兄!你说的不错!然而你忘了你我乃炎黄子孙,想你那皇上可是关外蛮夷,杀我黎民,毁我文化,连我们当日一起看过的王舟山和顾炎武先生的文章你都忘了?!现今国家到了这种状态乃是天意!不是我等所能企及的,再说我不是官场中人,让我学习蛮夷的主子圣明奴才无能那一套,弟虽是山野闲人,亦万难从命!!” 彭玉麟坐了椅子目光炯炯的望着赵烈文:“贤弟稍安勿躁!你我确是炎黄后裔,然书经曰大舜乃东夷之人,文王乃西夷之人。又说中华五百年内必有王者之兴!我们读书人行走世间不该拯救黎民重兴华夏?!然而势单力孤,所以皇上亲自写书信于你,贤弟,皇上在给我的密旨里说了,请你赴京聘为师尊不封官职,只朝夕相伴请教于你。做一个白衣帝师!或走或留任你自便,不称臣,不行跪拜礼。难道这也违背你不出仕的意愿?贤弟,自古未有天子亲自写书信于臣下,如此深厚之恩,深思之。皇上还小,如果我等能尽力辅弼,使之成为一代明君,可保我华夏子民过此大劫!” 曾纪泽给二人蓄上水,赵烈文显然是被说动了,不只是方才彭玉麟的话,还有他心里早有的惺惺相惜的意念。 “雪琴兄,你呢,小皇帝不会只叫我一人赴京吧?那你也得去,你请我入瓮,我不能单单放过你呵呵呵,说了这么些,小皇帝是睿智天纵啊,只一幅画就请动了老兄,又让您做了说客!我真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不简单!” “当然,既然是我做得恶人,皇上让我陪你一起去。咱们同住西苑,谈诗论文,岂不雅致?呵呵,说走就走,放心惠甫,功成之后,咱们一起再回山隐居就是了。你……” 没等彭玉麟说完,赵烈文拿出那封密信递给彭玉麟,冲曾纪泽道:“既然雪琴兄也说了,我就勉为其难随你们下山走一趟,不论事成与败,到时候想走就走,决不掺和你们那个朝廷里的政事!?刚,你把此信封好,带回去还给他。我随后就到!” “还给他?这……”曾纪泽疑惑的看着赵烈文,原先不是还留着当宝贝吗? “恩,就是咱们一起回京吧,正好我也没有衙门,咱们两个老家伙一起可解旅途寂寞。这封信这样办吧,?刚,惠甫之言甚是!你还年轻,不能看透世情:与常人交往,共享乐易,共患难难!与天子交往,共患难易,共享乐难啊!是吧贤弟,如若我们此次赴京参赞,这封信是一定要交回去,不然,我们的脑袋以后可能……” 谈笑间,曾纪泽望着仙风道骨的两个老人,悚然见打了个寒战!真不愧是父辈的谋略老手! 三天后,祭祖完毕的曾纪泽坐了大轿带着侍从和湖南乡绅送的礼物回京理政,只是跟随的侍从发现队伍里多了两个坐轿的老人和一个小女孩。 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曾纪泽一行人到了京师已是五月中旬,因不便直接入京,便在潞河驿休息一夜,准备明日一早入京陛见。潞河驿站的驿丞哈尔金早就识得曾纪泽,现在曾纪泽又升了外务部尚书,因此便十二分的巴结。奇怪的是曾纪泽对从人中两位老人执礼甚恭。 曾纪泽与赵烈文、彭玉麟进了上房刚歇了会,哈尔金指挥着下头人送茶、送水十分恭敬。曾纪泽随手赏了他三百两银子才开口:“麻烦贵官了。下午我过来的时候看着通州方向一队队兵士,京师最近有什么大事?” “我的爷,”哈尔金紧握着银票往怀里揣,扫视了赵烈文、彭玉麟一眼,压低了声音:“不瞒您老。那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上个月您不在京师,皇上微服查访市面,副统领乌珍的儿子仗势欺人,惹得龙颜大怒,并指斥荣禄荣大人办事不利,不能维持京师治安。革职留任,限期整治军容重整军威。这还是轻的呢,乌珍、哈庆等二十多个军将被当场斩首示众!我的娘!杀的辕门外一片血红了半条街,一长串脑袋挂在杆子上,吓得老百姓都不敢在那条街上走了。这不,荣大人让剩下的官佐全放出来练兵,淘汰老弱,严训精装。听朋友说,把旗人一下子裁下来一万多人,这不,剩下的分散到各地集训,连恭王爷和礼王爷都大惊失色,郑亲王还进宫面圣,被万岁爷大骂了一顿。哎。谁让哈庆是郑王爷的门下!” 曾纪泽眼皮嚯的一跳,这才一个月功夫,皇帝怎么在动了这么大的动作,这不是要逼着宗室亲贵闹事吗?!转眼看看赵烈文和彭玉麟,俩老头则神态安详的静静喝茶、泡脚。仿佛乱风过耳一般。 挥挥手刚要让哈尔金退下,哈尔金哪里肯放过奉承朝廷大员的机会,赶忙给三人蓄水,接着一吐为快:“喝着您老。这是前几天养心殿的崔公公亲自送来的。说是给您几位备着的。您不在京里不知道,还有更邪乎的事呢!听人说万岁爷十几天前在乾清门汇集了满宫的太监,让侍卫亲军逼着那些有钱的太监贡献家产,这些个太监一个个都过了油的老鼠似的,肥丢丢的,谁家里不称个几十万银子。有些个聪明的捞够了看情形不好赶紧全拿出来,要说也怪了,万岁爷日理万机,对太监们的家财门儿清!见有不长眼的,当场令侍卫打死了十几个,都是四五品的!好家伙,哪有人不怕死?!拢共两千八百多太监,没钱的不算,四百多有钱的全被抄查一空,万岁爷倒还圣明!谁要是献出家产每人赏了五千两银子养老钱赶了出宫。年老的、有病的、家里困难的又选出五六百人,又赏银子又赏地,没家没业的由内务府安排到南苑行宫皇庄种地!还明发了一道上谕,此后严禁各地进程太监,如有违反者以违诏论处!您说怪不怪?多少军国大事不处置,万岁爷怎么忽巴拉的想起处置太监了?再说太监上千年都有,又不是咱们这一朝才出的。为了这事儿?王爷、醇王爷、恭王爷和礼王爷进谏,劝皇上不要擅改祖制!” 第九十七章惊风密雨2 “皇上怎么说?”已听得目眩神摇的曾纪泽和赵烈文不约而同的问。 “万岁爷什么也没说,您得着,这是我一个朋友从南边儿弄来的,说是法国货。”哈尔金意犹未尽的掏出个内画鼻烟壶请曾纪泽。 “哦,多谢了。还有什么?”曾纪泽心中已是大骇。他不是不知道皇帝高超的心术,但他想皇帝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会着急与位高权重的宗室势力真刀真枪的对决。可这次…… “恩,别的……。哦,小的想起来了,听家人和旗下的朋友说,整天有被赶出宫的太监和裁撤的禁军跑到各大亲王、贝勒家哭闹,呵呵,这下子有热闹瞧了,铁狮子胡同,后海那几条街上全是这些个。” “难道皇上没管?”曾纪泽把玩着哈尔金的鼻烟壶问。 “我的爷!您说怎么管?一万禁军连着家人就是四五万人,原先还有口饭吃,有个小财发,现在断了人家的嚼裹,老话说民以食为天,哎,皇上有些事也管不过来呀!也不怕出乱子!” 哈尔金的最后一句话点破了曾纪泽心里最深处的疑问。 喝了几口显然是御赐的碧螺春,屋里几支红蜡烛簌簌不安的淌着眼泪。赵烈文划着火给彭玉麟点着长柄的旱烟管,自己却饶有兴趣的四处打量屋里的陈设和书画。 “多谢贵官,你歇着去吧,你既然喜欢鼻烟赶明儿到我府上,我那有从英国带来的,你尝尝。” “那小的哪敢呢!谢大人!用什么您言语!”说着打千儿退下了。 哈尔金一出门,曾纪泽突然冒出一句:“皇上太心急了……” 话没说完,正在吸烟的彭玉麟一摆手制止了他的话语,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刚贤弟,荣禄来访。”门外的温和的声音。 曾纪泽亲自上前开门,门外荣禄神色拘谨身穿便装,“仲华兄,快,请进!” 荣禄脸色阴沉的往旁边一闪,后面是一对镂金玻璃绣球灯,灯影下四个精悍的侍卫,当中气定神闲的站着一轻裘暖帽的少年,正是当今天子光绪皇帝――唐汉明。 “皇……”曾纪泽突地紧张,上字还没出口,就见唐汉明嘘的一个动作,赶紧开门让进唐汉明诸人。 赵烈文和彭玉麟一见曾纪泽恭敬的态度心知肚明,站起身,可不知该行什么礼,曾纪泽也犯了难,赵烈文犟的牛脾气一发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可毕竟是皇帝夤夜亲访…… 没等曾纪泽说话,众人谁也没料到的事发生了。唐汉明先冲着赵烈文躬身施了礼,接着拉起刚要跪拜的彭玉麟,冲他也是一抱拳! 彭玉麟再怎么说名义上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赶忙回礼不迭,赵烈文只轻轻作个揖。赵烈文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神情洒脱年未弱冠的翩翩少年,心里不由得涌上一阵好感。唐汉明却是第一次见传闻中的赵烈文和彭玉麟,一个矮小瘦弱,两只小眼精光四射;一个高大雄壮、不怒自威。 唐汉明伸手让座:“赵先生、彭学帅辛苦!一路舟车劳顿,本该歇着,然朕不忍两位先生亲自赴京,因而这么晚了前来打扰,实在失礼!” 除唐汉明、彭玉麟、赵烈文坐了椅子,唐汉明示意荣浩给荣禄、曾纪泽搬座坐了,瑞恩、荣浩、世续、恩福出门守卫,只剩王商、崔玉贵在屋里侍候。 一时几人有些尴尬,昨日还在痛斥满清皇帝的赵烈文今儿亲眼见了皇帝心有戚戚然。唐汉明岂能不知,便道:“玉贵,把近来的邸报给曾纪泽看看。” “喳!” “惠甫先生,雪琴先生,二位能来京师参赞国政,实在朕和国家的之福!朕以后以学生之礼向二位先生致敬,不过,二位先生来京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今晚我们就去西苑三海。那里是禁中,既安全风景又好,赵先生既不愿为官,朕也不勉强。请收拾一下,咱们夤夜入京。”几句话说得汤水不露,但在座的都是智慧极高之人,赵烈文和彭玉麟一听就知道现在北京不安全, 王商领着人收拾东西,赵烈文偏头问唐汉明:“老朽早就不堪重用,也不敢称贤明,今日来京不过想饱览神京风物及为友人之情,师傅之名断不敢应承,不过与陛下做一朋友,探视论文不闻外事而已。一切随意,这是陛下给老朽的信,老朽奉还!”不亢不卑的态度以及徐徐儒雅的风度让唐汉明立时有了好感,满意的伸手接过信揣进怀里,唐汉明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众人车如流水马如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副驿丞萨哈凉等众人走后,又跟哈尔金胡扯了一阵,等天交三更等驿站里的灯都黑了,急急忙骑上快马飞身也从西便门进了城。 唐汉明一行人由三百名黑衣侍卫严密扈从,进了西苑西宫门。唐汉明废除太监,把宫里所有贪污皇室财物的“大老鼠”全部清除,不顾皇室亲王的阻拦,密令王商、崔玉贵等嫡系严格审查剩下的太监宫女,所有可疑的人全被清除,连慈安皇太**里也进行了清查,这次“清宫”活动不仅将平日里欺压良善、偷盗国宝、暗中交接外官的大太监赶了出来,还把各种势力安插在皇宫大内的密探内奸洗了个干净,一时间京师里又多了一股太监“盲流”在各王府、六部、各司衙门大道苦水,风言风语什么皇室秘闻全被现了出来,国人爱打听小道消息的特殊习惯给了他们市场,他们进一步火上浇油的满足了大部分的猎奇心理,因而散落在各处的太监又成了亲贵们新的座上宾客。 而留在宫中的千余太监被加恩赏赐,王商,这名刚满十九岁的青年成了五品顶戴的养心殿总管太监兼乾清宫副总管,20出头武艺高强的崔玉贵也升为六品顶戴的养心殿副总管。宫中出现了一片从未有过的安静与清新,所有剩下的人无不被唐汉明恩威并施的手段所蛰伏。真正是内言不出外,外言不入内。 轻轻松松的拿下上千万银子的唐汉明听到宫外眼线源源不断传进来的京城被太监闹得沸反盈天的消息冷笑着发出一道道密旨,等赵烈文和彭玉麟入京伊始,唐汉明觉得,该出手了。 西苑三海依旧景色绝殊,里面侍候的人全部换上了自己的亲信。轿子上了瀛台,在涵元殿门口下轿,跟随的众人随着进了殿。 这里是皇室禁地,莫说曾纪泽,就是荣禄也只跟着慈禧太后游览过紫光阁,几十年来这里端的是流水寂寞、殿宇无声。赵烈文、彭玉麟更是没见过蓬莱仙境般的人间天上。呆呆的望着华丽清新却又富含诗意的亭台殿阁,不由叹息,真是玉殿兰宫帝王家! “荣禄下去吧,练兵要抓紧!”唐汉明进了殿等众人用了茶点吩咐。 “喳!”荣禄心知皇帝有机密要谈,自己不敢再留,行礼退出。 留下王商、玉贵在内侍候,其他人都在门外守卫,唐汉明这才缓缓开口:“这里的风景还好?虽比不上杭州西湖和岳麓山,朕看也还过得去,要是圆明园还在,朕一定请二位住在那。” 赵烈文品着茶没言语,彭玉麟笑着说:“这是皇上天恩!臣等身份住在这里可说是僭越了,老臣还担心睡不着呢!老臣多谢皇上赏赐的《墨梅图》。”说着行礼,唐汉明拦着温和的笑:“雪帅说笑了,您是有情有义的大丈夫,一幅画而已。补桐书屋旁边朕特令他们改造了一个小巧的‘梅园’,闲时请先生闲住的。” 彭玉麟不理睬满脸平静的赵烈文,满脸诚挚的谢恩不已。 “这里山雨欲来风满楼,陛下,是否?”赵烈文眼皮没抬得问。惊得曾纪泽屁股不稳,差点从紫檀雕花嵌牙心的龙墩上跌下来。 第九十八章惊风密雨3 彭玉麟笑容有些僵硬的扭头想开口劝说赵烈文不要现在就不合时宜,赵烈文却根本不看他。 唐汉明却毫不在意的吩咐:“王商,?刚熬不得夜,上几碗燕窝羹,惠甫先生说得一点儿没错,现在京城异常危险,您有话请讲。朕既请您前来,万没有拒谏的理。” 温馨的殿里,赵烈文一张嘴就冷森森的直叫人发毛:“北京原先有句话,叫城内都是馒头馅儿,城外都是土馒头!满清入关,杀戮太重,二百余年,龙脉已尽,因此这次大难乃是天意!”唐汉明眼里波光流动,静听着赵烈文的话语,其余人皆噤若寒蝉。 赵烈文毫不在意:“国事维艰也好,朝廷**也罢。都是庸人一叶障目而已!陛下奉老朽为师,老朽实不敢当。所谓圣人观天下大势,前知五百,后知三百。老朽不是圣人,只能代圣人立言,易经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又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达则惠。现在一切弊端皆因我国制度陈旧所致!皇权与六部九卿各司衙门自秦汉至今两千年没有改变,用西人的话说就是政治制度不合时宜,早该改弦更张。可是”赵烈文眨巴着晶亮的小眼:“现今连陛下自身都难保?何谈改旧维新呢?” “恩?先生请继续讲!”唐汉明眼睛雪亮。 “恕老朽直言!老朽虽在野,朝廷里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今陛下亲政,锐意振兴,可是皇权衰弱,各省皆呈分裂,号令不出北京;左右皇室亲贵因陛下年幼擅权乱政,无所不为;甚为要害的是朝中政出多门,大臣多为昏庸无能之辈,遇事只顾互相推诿,毫不利国;还有就是汉人皇朝所不曾有的,八旗制度!” 曾纪泽细长的眼睛不敢抬头,只紧盯着手里的五彩加金的福寿碗,彭玉麟咳嗽几声提醒赵烈文的话语。八旗制度是满清的祖制家法,是满清皇帝赖以统治的根基,一旦八旗尽撤,皇室也就完了。这等大逆之言可是要被凌迟的! “八旗制度乃是满洲祖制,在关外野蛮时代似可团结人心,齐心协力。然入关之后,朝廷厚待八旗旧臣,养尊处优、不耕不种,才造成今日八旗散漫成性、只知玩乐于国毫无贡献。朝廷每年拿出几百万银子养育这群酒囊饭袋,就是破败之象!年年如此,耗资何止亿万!您还要改革弊政?岂不可笑?二,朝廷政出多门与此大有关联!每位亲王、郡王门下家奴、仆人有多少在朝为官?时日长久,他们只知道有主人,不知道有朝廷,为亲贵宗室干预朝政擅权结党大开方便之门,扰乱朝纲,侵夺皇权,莫为此甚!三,帝王者,以天下为家,应有包拢四海、气吞宇宙的气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承天意顺民心,却把区区八旗几十万人当做亲信子民,对满汉有薄有厚,皇室一向损害汉人的利益补偿满人的利益,长此以往,民心思变,国家能不出事?一旦朝廷财政不能支撑,朝廷崩溃,满人无能,汉人无心,则国破之日不久矣。” 一席话说得众人无不惊悚,连唐汉明也皱了眉头,心想这个老头的胆子也太大了! “所以,唯今之计,陛下先要打破八旗制度,才能统揽皇权进行改革。日本明治维新第一步就是靠武力逼迫幕府大政奉还,将统治大权奉交给天皇,才有了今日之功。若陛下不忍信心不足,只对国政小修小补,费时费力,而根本没有效果。” “呵呵呵,老先生精当之言!如今该怎么办呢?”唐汉明紧跟着问。 “今京中形势不稳,宗室亲贵现已结党,北京确实为龙潭虎穴!宗室亲贵交接东蒙古诸王和八旗都统是因为手中无兵,一旦剑拔弩张,这些人内有京师禁军,外连蒙古骑兵,诸位请想:北京的禁军有前锋营、骁骑营、内外火器营、护军营、步军营、神机营差不多有20多万之众!多为八旗旗下人,与朝中的宗室亲贵有着千丝万缕复杂不清的关系,陛下是否有把握在两军对垒之时,这些兵士到底是听朝廷的,还是听诸王的?!二、东蒙古诸王一向与朝中亲贵暗中来往,如若陛下决心改制,一旦决裂,古北口就是最重要的必争之地!两三万蒙古铁骑朝夕可至京师外围!就算禁军诸营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然而到时候内有诸王谋乱,外有蒙古骑兵围城,陛下性命休矣!我等也必死无疑!” 殿内暖意融融并没消除唐汉明心里的坚冰,赵烈文一席话说中了他的心病!大殿外忽然想起的“嘎嘎”声像是死亡前夜的恐慌,给大殿内的每个人涂上了恐惧的意念。 “是不是可以仿照康熙爷除鳌拜,令大内侍卫在朝会时把诸王拿下?不然请皇上下诏勤王,令各地督抚带兵进京救驾?”曾纪泽出着主意。 彭玉麟带着一丝冷笑“哼哼,?刚书生意气,谈何容易!皇上请想,宫内侍卫都是上三旗勋贵子弟,鳌拜当时就是一旗下奴才而已,所以康熙爷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擒拿。今皇上下旨擒拿诛杀宗室亲王。不等别人他们自己就先会造反!此计断不可行! 各地督抚确领有精锐之兵,调哪一路督抚你心里有数吗?北京南为山东、东边天津、西边是河南山西陕西、北边是东北盛京。老臣为皇上谋划,皇上招我二人到此定是为了到时候招湘军淮军入京勤王,可湘淮督抚皆在南方,如两江总督曾国荃、两广总督刘坤一、云贵总督岑毓英、陕甘总督左宗棠,离京都上千里之远,何如在京诸王方便?就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离京最近,但势孤力单,兵力不足,遇有不测,很难增援!这是一。调兵入京,山东河南实为要隘,大军远行,必经山东、河南之地,现今河南山东巡抚是满人,盛京是满洲发源之地,更不能从那里调兵入卫,一旦消息泄露,被京中的亲贵知晓,他们提前动手,外头先挡住各地勤王之师。他们在京师狗急跳墙,则皇上必危!如果诸王按兵不动,则皇上出师无名,无故诛杀朝廷王公亲贵,怎么向天下人交代?所调之兵走哪条路?每处调兵额多少?军械粮饷由哪里出?这些都是要考虑,考虑不周,玉石俱焚!这是二。三则自古凡中央调各藩镇入京勤王,最骇人之事如果平乱之后,藩镇暗存叛逆之心,那时兵临城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变生不测,更堪忧虑!这是三。” 第九十九章 惊风密雨4 喝了口茶,忧心忡忡的唐汉明站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雪帅接着说!” “是。假若皇上真的调兵前来平乱,需选一威势大将坐镇,不然,各地军兵素不相识,加上京师原有禁军,必将祸起萧墙!要防着乱兵杀人劫掠、扰乱治安。而且一旦在直隶开战,直隶、京师的百姓要遭一大难!皇上,这些都要考虑详细,不然,可不得了!” 曾纪泽细听之下,心中豁然,大变在即,他管外务,因此心中把外务情势细一考虑,便道:“皇上,彭玉麟所言甚是!如果直隶、京师大乱,外国列强早就对我虎视眈眈,势必趁虚而入,那时才是灭顶之灾!比如日本,离我国最近,假如日军借口保护侨民,海军朝发夕至,直接提兵杀入我国,其余列强藉此都派兵前来,则事态更为严重!请皇上三思!” “老朽的意思,现在绝不可先调兵入京。陛下整顿步军统领衙门禁军,裁撤大内太监,这是一步高招!也是一步险棋。如果老朽没有猜错,这是陛下预先取之、必先与之之计!诸王结党乱政之事陛下心中有数,一则诸王反装不明,二则……” 赵烈文第一次感到在皇帝面前说话不方便。 “二则,陛下雄才大略,这是要将朝廷八旗中阻碍新政之人一网打尽!所以……” “啊!”众人惊呼。连彭玉麟都没想到小皇帝的心机如此之狠! 唐汉明不在意得接过话头:“所以朕不得不勉为其难,强装不知。让他们把王八头一个个钻出来,哼哼,打量朕不知道他们王八盖子里那些脏心烂肺里怎么想的?!《左传》上‘郑伯克段于鄢’上怎么写得?!以退为进!朕有仁心,他们却想要朕的命!他们盯上了太和殿里的宝座,都是宗室这原本在康熙朝有过皇子夺嫡、宫闱惨变之祸。不瞒你们说,骨肉相残的事在皇室里常见,但事关国家,朕绝不允许有人干扰今后维新变法改革国政的决策,惠甫老先生说的没错!为此,朕不惜彻底铲除八旗和那些昏庸腐朽的宗室亲贵!就是朕自断臂膀也在所不惜!这是朕最后的底线。朕不怕后世子孙把朕当成桀纣之主。只要我国家复兴,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烈文、彭玉麟被深深的震撼了。这位“异族”的皇帝半真半假的倾诉表明他宁愿为国家的振兴自断宗室皇亲臂膀!冒天下之大不韪!这种宏大的胸怀和刚正的气度远远超过了清朝任何一位皇帝!赵烈文这时才领教了小皇帝治国用人的心术。李鸿章、左宗棠、岑毓英这些功臣宿将加上自己真要是尽心竭力的辅佐他,国是必将可行。 恍恍惚惚仿佛喝醉似的赵烈文与彭玉麟心脏嗵嗵响了好久。 唐汉明则盯着墙上挂着的据说是康熙皇帝用过的镂金攒珠宝剑一言不发,只是两眼渐渐射出诡异的绿光。 “恩,王商,今晚不睡了,上几盘小菜,朕与两位先生和曾纪泽小酌夜谈!” “喳!” 春夜细雨,一匹快马急停在皇城西街大酱坊胡同东口路北的礼亲王府,一人忙乱的下了马从旁门而入。 礼亲王府里灯火通明、大排宴席。外面大殿上坐的是满洲各旗的都统、副都统以及前锋营、护军营、骁骑营的几个正副统领,散座的是宫里几个领侍卫内大臣和内大臣、散秩大臣、总管銮仪卫大臣。移门里正房八间是打通的,宽敞华丽。门楣上九龙青地填金大匾上“松寿堂”三字是顺治皇帝的御笔。 松寿堂里,单独摆了四桌席面,皆是水路奇珍、熊掌豹胎,金盘玉碗布列满桌。在这里坐着的可不是朝廷里的大臣。全是宗室王公觉罗亲王,郑亲王庆至、豫亲王本格、睿亲王仁寿、庄亲王载功、克勤郡王庆惠、顺承郡王春山、怡亲王载敦和辅国公载澜一桌。镇国公载旭、贝勒载澈、贝勒载涟和英亲王阿济格之后贝子隆熙,同桌的还有三十多岁一脸严谨的贝子奕?一桌。真是群王毕至,少长咸集。川流不息的太监、婢女一盘盘上着佳肴美味,众人饮酒的、喝茶的、抽水烟的、吸鸦片的掺杂着吵嚷声、笑声、密谈声一片嘈杂。 奇怪的是主人礼亲王世铎并没有在座,四十出头的豫亲王本格满脸得意的嚷嚷:“哎,不是说今儿王叔这里有堂会嘛,怎么来了这些人也没见搭戏台啊。我早就想听谭老板的戏,可惜国丧,嘿,您说早不死玩不死!偏这个时候死!”话音刚落,身旁的郑亲王庆至脸色阴郁的撇撇嘴道:“老兄还是消停些,王叔在里头见客呢,一会儿就出来。” 年纪甚大的睿亲王仁寿口不关风的问:“今儿咱们宗室来的倒是齐全,我看外头还有这么些各府的门下奴才?这世铎请的这是什么客啊,看着倒像个朝会。恭亲王、醇亲王、?亲王、肃亲王府怎么没来人?” “王叔,王叔!”庄亲王载功附耳放大了声音:“今儿没请他们,善耆今年才十几?今儿是礼亲王叔请大伙来商议要事的!” “哦!商议?咱们这些个亲王贵胄商议啥事?多少年没事可干了!你们说是吧,想当年我奉旨拿问顾命八大臣,肃顺这个王八羔子还睡在……” “得,老爷子!您快歇歇吧!”宗室里无人不知当年仁寿的辉煌,可仁寿老年见人就是这些个话头,没个不烦的。但亲王以下的郡王、贝勒、贝子不敢怠慢,只有像小学生似的正襟危坐恭恭敬敬的听老睿亲王讲述着早已熟知的陈年往事。 松寿堂的后殿,五十出头的礼亲王世铎正在与两个神秘的客人欣赏墙上的一幅古画。 “亲王殿下,这是王维的真迹?!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最喜爱王维的诗句了,可惜世间遍寻不到,今天在殿下这里看到了真迹。三生有幸!是吧,有礼君?”日本外务卿井上馨紧握着玉柄放大镜,眯着眼细细浏览。 “唐人画作流传下来的,日本自然是没有,就连大清也只有不多的几件了。既然贵国天皇喜欢,本王欲将此画奉献给贵国的天皇陛下。请阁下带回。本王另外为阁下准备了一套汝窑的茶具和几件南宋的玉器,请阁下笑纳。” 井上馨看了森有礼一看,诡秘的笑着问:“亲王殿下既然愿意割爱,我天皇陛下当然不愿拒绝这份好意,不过,上次您派前任驻德公使吕祥拿着您的金印来使馆我就感到您必定有事相托,不用说,让我猜猜。”井上馨潇洒的坐了红木座椅,学着中国人的规矩端茶细品,森有礼坐在下首一言不发。 世铎则背着手站在紫檀木雕花案前,捋着并不长的胡须盯着桌上的红烛。 “您对现今清国的皇帝,也就是您的远房侄子不满,当然这种不满来自于多方面,所以您想推翻他,至于您想不想做下一个皇帝,您是不是还没想好?您希望得到大日本帝国的帮助和支持?我猜的对吗?尊敬的亲王殿下?” 红木案上的鎏金珐琅金钟咣咣咣的响了一阵,屋子里安静的有些怕人。 “大臣阁下,您说得不错。不过在我国这是大逆不道篡逆谋反之罪。作为爱新觉罗氏子孙,本王的王爵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本来安享荣华富贵即可。但本王想为满朝的王公亲贵出口气!阁下深知,国赖长君。当不当皇帝无所谓,但本王实在不愿看到我大清太祖太宗创下的万里江山百年基业毁坏在一个小孩子手里!为保我满洲一族的安泰长久,本王愿意作出牺牲!事成之后,本王会把琉球群岛送给贵国当谢礼,并愿拿出一千万银子专门献给贵国天皇陛下。事败,本王绝不会说出贵国。” “这是亲王殿下与我日本帝国的交易喽?” “可以这么说。” 井上馨非常有礼貌的欠欠身脸上还是挂着牢不可破的笑容:“亲王殿下,这件事我已经禀报了我国天皇陛下,经过天皇陛下的圣裁,陛下同意帝国在外交和军事领域支持帮助亲王殿下,不过,我国不宜直接出兵,请亲王殿下理解!” “当然!”礼亲王斜了他一眼:“我大清国人才有的是,不需贵国英勇的士兵,不过,我们现在最缺少的是军火!尤其是野战军火。我不相信德国人,所以,请贵国在这方面多支援帮助,至于别的,本王自会料理。” 有的读者提建议本书进展太慢,阴谋讲的太多,没有亲信军队。请相信大大,后面的部分就会揭开这个谜团。大大保证后面的内容绝对出乎大家的想象。这本书的内容绝不会跟任何穿越铁血的小说雷同。请大家拭目以待!多谢大家长时间以来对大大的支持和帮助。在此大大向你们道一声感谢! 第一百章 惊风密雨5 “帝国和天皇陛下当然相信殿下的能力和魄力。天皇已经诏令军部为殿下准备了庞大的军火和军用物资,不过这价钱……哦,您知道,军部可是在大日本帝国朝廷很有发言权的。” “价钱好说,只要武器火炮枪弹品质好,本王不会吝啬,这是五十万两银票,作为先期的定钱,以后见货付银!本王还需要贵国派一些精锐军人来协助本王,人不用多,十几人足矣,可人员必须精干!” “这个,待我回国与参谋总长山县有朋将军商量一下。恩,我觉得可以。但殿下雇佣的我国武士请您不要把他们与军人混淆。不然,军部可不会答应!”井上馨收起了银票准备告辞。礼亲王世铎让人收装好了唐朝王维的名作和几件珍品,亲自送井上馨和森有礼出了后门,这才回了后堂,喝了几杯浓涩的普洱茶,稳稳心神,这才换了衣服悠闲的迈步走向前厅。 过道里管家带着个黑影出现,黑影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世铎一挥手令其退下,皱着眉思量了一会,迈步进了松寿堂脸上已是换了笑容。 松寿堂里酒宴已毕,各位亲王宗室喝茶抽大烟兴高采烈的闲聊着。只有固山贝子奕?捏着盖碗低头不与别人谈话。世铎进去一抱拳:“众位宗亲,小王今日简慢了!告罪告罪!”说着一使眼色,管家带着仆人退下。 世铎请睿亲王仁寿坐了上座,自己相陪。众人分座两旁,世铎看了郑亲王一眼:“今儿请诸位来,是商量一件大事!有些事大家知道,有些事大家不知道。当今年幼无知,朝廷里的汉人趁机怙恃弄权!自慈禧皇太后滨天,诸位看看,天下还是我们满人的天下?且不说他把军机处里塞进了翁同和与李鸿藻,就是宫里的太监和禁军里上三旗的子弟,他照样看不上!咱们满人真不行了?太祖太宗的子孙受这份窝囊气,从来没有过。况且内务府大臣本就是皇室的忠心奴才,抄家灭族;设立外务部,把军国政务交给汉人掌管!这哪一条不违反祖制!睿王叔,您说呢?” 仁寿颤抖着细长的寿眉,颤巍巍的说:“您说什么?我、我耳朵不好,天晚了,我先告辞了。”站起身一抱拳:“诸位,本王先告辞了!”说着头也不回迈步走了。 “这个老不死的滑头!”郑亲王庆至鄙夷的啐了一口。 “算了,睿王叔年纪大了,咱们就不勉强!”世铎压低了声音。 “你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庆至翘着二郎腿:“王叔,哈庆被杀,步军统领衙门里咱们的人不多了!前锋营、骁骑营、内外火器营都拉过来了,王叔给的五十万银子用了不到一半,咱们旗人本就对‘当今’宠用汉人不满,上回步军统领衙门裁了一万多禁军,更是火上浇油。哼哼,不过神机营全是奕?的门下,只掌握了一半。剩下的皇城护军营和侍卫亲军……” “那个不用你操心!本格,载功,你们说说。” 豫亲王本格满不在乎的道:“护军营大部分是我的旗下奴才,我已经把带兵的佐领都召来问了,银子也发下去了,王叔,您就放心吧!庄王爷下了大工夫把上三旗的领侍卫内大臣和内大臣都收到我们麾下了,叔王,就听您一声令下咱们就!”本格阴狠的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不用管,那些兵士论单打独斗是好手,可没有野战的能力,只是神机营,那是完全西洋装备的禁军,只听命于恭亲王,就是这支禁军不好办。还有就是军火,咱们那些鸟枪用起来不好,叔王谋划的怎么样?”载功侃侃而道。 “神机营你们就不用管了,我去试试看。咱们用的是‘清君侧’的法子,把当今身边那些个奸佞小人全部除去,重新恢复我大清当年的辉煌。如果起兵,八旗都统各带本旗人马摇旗呐喊就成。咱们这些宗室亲贵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才好!”庆惠冲青山点点头。 满屋的人大呼小叫的开始数落皇帝的不是,世铎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他早就把皇帝年幼失政、奕?等几人为了保有富贵的信息通过各种渠道一点一滴的影响了众人,尤其是郑亲王和豫亲王。 世铎使了个眼色,身旁的管家下去,不多时,门一开进来几人向诸王公行礼。 郑亲王庆至眼前一亮,前头的两个领侍卫内大臣他认得,是正黄旗的贵山和新进正白旗的奎俊,后头跟着的是銮仪卫总管大臣阿克图和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景廉,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文庆,被扫地出门的乾清宫太监总管刘宝,最后面的则是慈禧太后原来的亲信后又投在世铎门下的走狗御前一等侍卫领班――莽乌虎。 “王叔好大的面子!让他们与闻咱们的秘密是否妥当?”豫亲王本格朝世铎递眼色。 “放心,侄儿,这些都是咱们满人的英豪。”世铎不在意。 “给王爷们请安!” “坐到下首吧。说说朝廷和宫里的情况。”世铎微笑着让座。 “是!王爷圣明,现今军机处混乱不堪,所有下发的谕旨均是皇上亲裁,连恭亲王奕?也没有了任何参赞政务权力,醇亲王优柔寡断、毫无心机。?亲王也不愿在那儿当摆设,因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喝酒斗蛐蛐是他的差事。李鸿藻病重,阎敬铭单管户部忙不过来,曾纪泽还没入值,我们俩把平常的差事都送给翁同和管,够他忙的!我和景廉已秘密联络好军机处、内阁的满人军机章京和笔贴士,只等网页您一声令下,到时候用军机处和内阁的名义号令天下,朝廷里的满臣自不必说!那些个汉人大臣,您重兵在手,看谁敢扎毛!”文庆一脸得意“哦,回王爷,奴才的弟弟文贵在理藩院也暗地召集了一些人,准备起事!请王爷事成后赏他个职衔,奴才代他向王爷请安!” “恩?文贵?是不是理藩院的郎中?呵呵,诸位放心,事成后本王绝不会亏待诸位。”世铎微笑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王爷,还有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太仆寺、太常寺、大理寺、光禄寺……”景廉谨慎的提醒。 “不用管他们!那些个汉人只会整天在朝廷上瞎嚷嚷,吊马子扯皮收受贿赂,收买他们做什么?!等到咱们位登大宝,必得先让他们闭嘴!这几处不用考虑,到时候召集他们进宫,一边是官位,一边是下地狱,让他们自己选!” “喳!” “禀王爷,“奎俊抬头看了世铎一眼:“大内侍卫共有一千四百余人,上三旗的子弟占一半,另有汉军、蒙古上三旗各占一半。奴才已经用王爷给的银钱收买了大约六百多,汉军旗和蒙古上三旗奉王爷的命,没敢动作。王爷放心!那些人都是咱们上三旗的勋贵子弟,谁家不是战功赫赫出身,都瞧不起汉人那帮子酸腐,众人都说,一旦王爷有命,他们万死不辞!!” “銮仪卫一千二百校尉也誓死忠于王爷!奴才们都盼着王爷早登大位,为我满洲赐福!”阿克图脸涨得通红大喊。 “奴才认得宫里所有的道路,王爷收留了奴才,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到时候奴才给主子做个先锋官!”刘宝不男不女的声音恶心的让人呕吐,不过这份谄媚世铎听得颇为受用。 “好!”世铎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两眼放光,现在他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什么奕?、奕?、奕?、睿亲王仁寿、肃亲王善耆,到时候不过是自己的阶下囚而已。太和殿最高处那座盘龙错金的宝座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现在的世铎信心大增!东蒙古诸王只是外援,不算他们,如今大内的侍卫处、銮仪卫、内务府、内务府亲军营,外朝的军机处、内阁、六部、八旗都统、前锋营、骁骑营、内外火器营、护军营等已经被他完全掌握在手里,那些无聊的汉人文臣更是不在他眼中。剩下的神机营和步军统领衙门不在话下。只要是他们不偏不倚,到时候他一声令下。皇宫里的孤儿寡母就是他脚下之臣。再来一出皇帝驾崩由他接掌皇位的独角戏岂不美妙! 权力,从先祖代善到他,直等待了二百年之久的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力,散发着死亡、鲜血、神秘、至高无上的权力,此时也渗透了世铎――这个爱新觉罗氏的子孙全身,让他五欲深迷不能自拔。 第一百零一章惊风密雨6 “既然你们愿意听本王的号令,那本王就不客气了!今儿是五月十六,本王定于七月十五行动。郑亲王庆至,你和豫亲王本格负责率领西山前锋营、骁骑营、内火器营,庄亲王载功、怡亲王载敦你二人到时候率领健锐营和外火器营;克勤郡王庆惠、顺承郡王春山,你二人率领皇城护军营、神机营;内务府大臣广寿、福坤他们今儿有要事没来,由他们率领内务府三旗亲军营;辅国公载澜、镇国公载旭你们率领九门提督步军统领的禁军;贝勒载澈、载涟率领神机营人马。贝子隆熙带人在古北口接应东蒙古骑兵。至于贝子奕?嘛。” 世铎深知奕?的先祖是乾隆皇帝的儿子庆亲王永?,不是道光皇帝一枝而且被慈禧和恭亲王奕?不断打压,只承袭了个小小的贝子爵位,但此人做事向来中正平和,左右逢源,狡猾成性。虽不是世铎心目中成大事做臂膀的人选,然而比起宗室亲贵里面那只会眠花宿柳喝酒玩鸟的子弟,自幼“贫苦”出身,读书养性与纨绔子弟格格不入的奕?也算是个得用的“人才”了。 “奕?,你率领我们各王府的奴才和家丁,到时我再拨给四千禁军,你负责保卫我们各自的府邸,同时包围恭亲王、醇亲王、?亲王、睿亲王和肃亲王府,听候我的命令行事!” “是!”奕?起身面无表情的躬身施礼。 世铎压低了声音:“七月十五中元节,朝廷和宫里必定为慈禧皇太后做法事,守卫松懈,正是时机!隆熙,你七月十二动身去古北口,东蒙古骑兵在口外三十里待命,我们这里如果成了大事,你可让蒙古骑兵径直回蒙古,万不可让他们来京!如有不测,我派人告知,你再带兵来京不迟,千万掌握火候。 二,到时候各位拿我新作的令牌进驻军营,只见城墙上三堆火起,三声炮响各自带兵杀入京师。九门锁钥在荣禄手里,诸位放心,本王有对付他的绝招,他必会为咱们效力,一旦京师九门开放,奕?派人在各门接应。 三,奎俊、贵山、阿克图,你三人和广寿、福坤带领咱们的侍卫亲军、銮仪卫晚上子时一刻秘密打开**、端门、午门、神武门、东、西华门。各位带兵跟随本王从宫门一起杀入宫中。记住,你们入京后,若遇抵抗,不得恋战,务必于子时一刻在**外会师,严令各军不得抢掠杀人,以防民变不好收拾。 四,刘宝,你这个乾清宫总管太监必然熟知宫中的道路,那时你跟在本王身侧,多找几个被赶出宫来的徒子徒孙做向导,在前头给诸王贝勒带路。你要是干得好,事成本王令你做敬事房大总管! “奴才谢主子天恩!”刘宝不合时宜的马匹拍在了马腿上,豫亲王本格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时不敢言语。 五,本王严令:诸位进宫后不得抢掠、不得非礼各宫嫔妃宫女。违令者,格杀勿论!咱们是清君侧,不是造反!请列位谨记,到时莫道本王提前没说过。 六,光绪皇帝欺祖灭宗,大逆不道,擅改祖制,排挤宗亲。见到他立即处死!他身边那几个出卖祖宗的东西也不要留!你们不用怕,咱们做得事让他知道了,咱们得死,不如让他先死!本王向列祖列宗发誓:绝不会亏待诸位和八旗子弟!不过慈安母后皇太后不能杀,留着她给咱们当挡箭牌!我这里已经拟好了三道诏书,景廉、文庆你们那晚也要跟着本王,事成之后,你们就用军机处和内阁联名发布,第一道是皇太后的懿旨,发给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和各省督抚;第二道用新君的名义布告天下,第三道由外务部递交给各国公使。 “喳!” 七,事成立即敲响景阳钟,叫大起儿。召满城的文武百官、宗室亲贵全部入宫。无论城中多乱,就是抓也要把他们抓来!你们带兵在太和殿外听用,他们听话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有人敢大放厥词,格杀勿论!哼哼,那帮子汉人只会写写文章,一见血他们就缩回娘肚子去了。 “哈哈哈,王爷圣明!如此则大事可成,这大清还是咱们满洲的天下!不过,奴才有些担心,一是,咱们弑君这有违人臣之礼,要是各地的督抚将军闹将起来,立时天下大乱,二恭亲王、醇亲王、?亲王他们是皇室近枝,留不得可又杀不得,三是曾纪泽、阎敬铭、翁同和、李鸿藻等人怎么办?四是万一有地方督抚仗义执言,起兵入京勤王可又怎么好?五小皇帝不是无能之辈,从他亲政以来的种种作为看来,心术之深异于常人!耳目之广仅次于世宗雍正皇帝,王爷吩咐的事万一让他知道了,则玉石俱焚!再者我等皆不熟悉洋务,洋人方面的接洽奴才实不敢当。所以请王爷示下!”遇到这种百年不遇的大变,位高权重的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文庆也不敢造次,颤巍巍的心肝儿抖了又抖,万一这弥天大罪泄露,世铎是世袭罔替亲王,朝廷有议亲议贵的律法,可他这个旗下奴才就万劫不复了! 世铎皱皱眉满脸气愤的盯着景廉、文庆、阿克图,心里恨铁不成钢,这些满洲大爷带兵打仗不如汉人,怎么连计谋心术也差了一大截子?!常此以往,就是自己坐了至尊天子又有什么用处?! “你们呐!平时让你们骑马射箭你们不会,读书学习更是不上进!这些个还用本王交你们?!事发之日,第一道诏书上就写得很清楚!是恭亲王奕?对皇帝亲政夺权不满,趁机起兵作乱,接连弑君杀弟!将皇帝、醇亲王、?亲王、睿亲王、肃亲王谋杀,祸乱朝廷,危害黎民。我等奉母后皇太后、皇上密旨调兵平乱,等入宫才知道皇上和醇亲王、?亲王、睿亲王等人遇害,我等义愤之下将奕?斩杀,这样我等就是匡扶社稷的元勋!接下来咱们所做的事才合情合理合法!是正大光明的丰功伟绩!如此一来,只要诏书传檄天下,颁布四方,再发密令给各地满洲驻防将军提兵宿卫,则四方督抚必然俯首称臣。曾纪泽、阎敬铭等人还用吩咐?都是些卖国求荣的败类!就是阎敬铭敢在大内动手打我们满人,他就该死!还有翰林院、都察院的那些汉人,一个也不要留!咱们太祖太宗那时候也没有这些人,不照样打败了汉人统治了天下。” 众人不禁连连点头称是,世铎起身缓缓说道:“别看小皇帝帝王心术颇佳,表面上比谁都精明!今儿说句实话,他把赵烈文和彭玉麟秘密招进了北京城,也憋着劲儿向咱们开刀呢!哼哼,我就不信咱们二十多万八旗子弟还斗不过两个干巴老头?我早就在光绪皇帝身边布下了一招夺命追魂剑!任他天罗地网、铜墙铁壁、侍卫如林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来人,把银票拿上来。” 本来胆大包天的众人方才一听“彭玉麟”三字,只觉得后背发冷,头发根直竖!小皇帝怎么把他也给请来了!这位湘军名将的名头实在太大,豫亲王本格甚至感到一丝窒息。 早就被世铎拿银子喂饱的众人看到管家手中托盘里一万两一张的银票,人类原始的本能**都被撩拨起来。 世铎见机,大喊:“今儿诸位跟着我向列祖列宗各位先帝在天之灵发誓:铲除奸佞! 众人也站起身变成嗜血的野狼:铲除奸佞! “复兴满洲!” “复兴满洲!” “中兴大清!” “中兴大清!” “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待众人走后,礼亲王世铎叫来管家吩咐:“龙袍皇冠都预备好了吗?” “回王爷,正在赶制。” “恩,让那几个东洋武士好好休息,将来还要派大用场。” “喳!” “太后的随葬珍宝和皇上在宫里藏宝的地方都打听清楚了?” “大部分已经清楚了!剩下的小部分奴才还在等消息。绝误不了王爷的事。” “把家里剩下的现银都换成黄金,秘密送入英国驻华使馆,再预定二十张七月份去伦敦的船票,要上海的。记住,这件事你办好了,佛天菩萨都不会忘了你!”世铎静静望着的窗外,露出了一嘴细白的牙齿。 起风了。 第一百零二章 惊风密雨7 计划不如变化快,哪个时代都一样。礼亲王世铎如往常一样的玩赏古玩,昨晚的事仿佛从来没发生似的,七月十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王爷,宫里来人传旨,请各位王爷急速入宫陛见!” “什么?”世铎虚胖的脸变得煞白。是不是小皇帝要提前动手?!在松寿堂里来回转了无数个圈子,世铎咬牙下了决心,“备轿!” 这么做来源于他的老谋深算。皇宫大内的侍卫亲军已经完全被自己掌握,无论上三旗的领侍卫内大臣还是銮仪卫总管大臣、总管内务府大臣都是他的亲信,算起来光绪皇帝的小命还握在自己手里。怕什么?!再说小皇帝就是当场下旨拿下诸王公亲贵,早就被自己买通的侍卫亲军说不定得当场兵变!也不用自己花几百万银子还得请东蒙古骑兵相助了,作为一个爱新觉罗氏的子孙,他对叛伏不定的内外蒙古诸王一向心存顾忌的。 大轿在东华门外停下,下了轿整了整朝服,平时早就狗屁颠上来请安问好的护军都统和内大臣一个不见。管家在旁提醒:“王爷,今儿宫外气氛不对!您瞧都是生面孔!” 世铎仔细看果然如此,从西华门一直排到下马碑的禁军个个精神抖擞。弓上弦、刀出鞘。世铎想回身,不料后面一乘大轿落下:“礼亲王,怎么还不进去?” 世铎见是醇亲王奕?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心里更是一惊:“哦。醇王爷安好!您也被宣召了?”说完世铎恨不得立即抽自己一个耳光!醇亲王可是小皇帝的亲阿玛,当然会先传旨给他。自己怎么这样没眼色!因此更加谨慎的低身让路。 奕?倒是毫无觉察的说笑着跟世铎进了西华门。 一个满身盔甲佩刀的统领跪下请安:“皇上在乾清门听政,请王爷速到!” 边走,世铎连着奕?都傻愣愣的望着四周毫不相识肃立道旁满脸狰狞的大汉,战战兢兢的来到乾清门才发现满朝的王公亲贵都跪在当场,却是一个汉臣也没有。周围的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侍卫亲军把乾清门四周包围的铁桶一般。醇亲王还可,礼亲王世铎以为机密泄露,一个害怕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下! “礼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奕?怀里像揣着个兔子,最近他感觉皇帝儿子对他渐行渐远,御用赏赐倒是不断,可大内换防侍卫这类大事他这个总理王大臣丝毫不知情。哎,天心难测。 世铎定定心神一眼瞥见跪在前头的恭亲王奕?和后头的郑亲王庆至、豫亲王本格,忽的本格抬头向他诡异的眨眨眼,世铎立时明白皇帝并不是为了昨天的事,一块石头落了地赶忙在奕?身旁跪了再不说话。 乾清门外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三声净鞭响,远远传来紧密的脚步声。 “皇上驾到!” 世铎轻轻偷看,小皇帝一脸平静的坐了宝座。王商、玉贵侍立。荣浩、瑞恩、世续、恩福左右宿卫。 “平身。” 世铎和所有心怀鬼胎的王公惴惴不安的低头排列左右,真不知道皇帝忽然叫他们在乾清门来做什么。 不一会儿,原先诸王熟悉的大内侍卫整齐的佩刀跪在丹陛之下,山呼万岁。 “朕平日里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个大内侍卫都干些什么,喝酒赌钱都闹到宫里来了!今儿朕特意让你们演示自己的功夫,功夫好的有赏,渎职软弱者严惩!” “喳!” “亮刀!”唐汉明递了个眼色给荣浩、瑞恩。荣浩会意大喊。 礼亲王世铎、豫亲王本格等诸王暗中交换眼色,平时皇帝根本不管大内宿卫的事,怎么今儿忽的想起来,难道跟昨晚的事…… 在乾清门侍卫领班脸色惨白的莽乌虎带领下,八百余名大内各等侍卫情愿不情愿的把佩刀拽了出来。 “啊!!”在皇帝面无表情的逼视下,哗啦啦一片声响,连带恭亲王奕?也目瞪口呆。 一半多威武勇猛精锐的御前侍卫佩刀刀鞘里根本没有刀身,有的在刀鞘上安了个木头把,有的倒是有刀身,可满是锈痕,明显多少年不用了,更可气的是有几个满洲镶黄旗的勋贵子弟,连佩刀的刀鞘都是木头和高丽纸裱糊的! 唐汉明高坐在宽阔的乾清门上俯视着尴尬不已的诸王公亲贵和瑟瑟发抖的侍卫冷冷的不发一语。沉默,比任何行为更能衬托出皇权的神圣。 莽乌虎还是挂着那把残破的铁刀,他错就错在把十一岁的皇帝当成了十一岁的小孩。至死不悟。 几个御前侍卫在巨大的威压下撑不住噗通跪倒哀嚎不已,连锁反应让八百多名侍卫多米诺骨牌一样呼啦啦趴在地下不敢出生。宗室亲王们噤若寒蝉,不知道皇帝要怎样发落这群“至亲子弟”。 礼亲王世铎心里转了无数个圈,依然没看出皇帝的真实意思。大内侍卫们吊儿郎当喝酒赌钱他不是不知道,有时候他也恨得牙根直痒痒。然而世风日下、千万八旗子弟早就跟窝囊废画了等号,祖宗们遗留的失误国策他也不敢也不能擅改祖制,谁要改变祖制,就意味着在满洲八旗中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低着头的本格咳嗽一声要说话,被他轻轻拉住。 “北京是万方拱极之地,首善之区。尔等乃上三旗亲贵子弟,大内禁中本该宿卫森严,谨慎当差,报答天恩。这份差事不仅是尔等的光荣,更是尔等家族的光荣。如今看看你们的作为?!把你们祖宗们的脸都丢尽了!尔等视禁中大内为嬉戏游闹之地,喝酒、赌钱、斗蛐蛐、丢弃武器,你们就是用这些个破铜烂铁来护卫朕躬?!可耻!是大不敬!藐视皇室!藐视朕躬!六叔,你说这些人按大清律应该如何处置?” 恭亲王奕?近来不仅心情不佳,懒得综理朝政,更是对小皇帝忽东忽西心血来潮的用人行政大为不满!怎么处置?!禁卫渎职又不是一天两天,连精明狠辣的慈禧太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都是皇室宗亲家的公子哥儿,声色犬马惯了。又不能把他们都革职拿问。自己更不能做这个恶人。由着皇帝闹去。 “皇上,奴才是总理王大臣,皇宫宿卫一事也由奴才掌管,奴才平日管教不严,甘愿受罚!只是这些人皆为我满洲亲贵子弟,请皇上网开一面,让他们戴罪立功,才是我满洲之福。”不温不火温吞水一样的话语让诸王暗中称赞:不愧是恭亲王,法不责众,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处置? 唐汉明平静的看着这位桀骜的六叔:“七叔,你说呢?” 奕?结巴着:“奴才、奴才请皇上圣裁!奴才也是领侍卫内大臣,请皇上降罪!” 唐汉明扁着嘴闭了眼问:“荣禄,你说,亵渎皇权!辜负朕恩!违背律法,大不敬!如何处置?!” 丹陛下的荣禄今日满身戎装,腰佩宝刀,一脸严肃。听皇上叫他,立即大踏步向前跪下斩钉截铁的说:“当斩!” 此言伴着一阵冰冷肃杀的之气传遍了威严的乾清门广场。 “皇上饶命、饶命啊!奴才们再也不敢了,皇上…….” “啊呵呵呵……皇上饶命……奴才冤枉!”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胄子弟哪见过这个,都以为在内廷当班不过是应个景儿,跑跑腿,丝毫没感到皇权之剑有一天会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万岁爷开恩啊,奴才冤枉!奴才们再也不敢了!”一时间,乾清门嚎哭悲恸冲天,传遍四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驾崩了。 “准奏。”唐汉明闭了眼。 站在角落的毓贤和布尔经阿站出来一挥手,早就按捺不住的步军营和护军营的禁军各执刀枪一拥而上,将渎职的五百余侍卫拧着胳膊踢腿全部拿下,嚎哭声、喊叫声、咒骂声、扭打声使局面一片混乱。 站在两旁的亲王贵胄再也忍不住,此时被抓的众人不是各自王府旗下奴才、七大姑八大姨的表侄子堂外甥,就是上三旗各都统、佐领和外省镇守将军的亲朋好友、儿孙侄子。要是一起诛杀,满洲八旗必将大乱! 世铎心知这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跪倒叩头出血,指天发誓:“皇上!皇上!奴才世铎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这些勋贵子弟都是我满洲精英,他们的父祖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就饶他们一命吧。再者他们的父兄现为八旗统兵佐领、将军。万一把他们都杀了,奴才恐怕会掀起大的政潮,于我满洲于我大清不利,实为国家之祸!请皇上三思!皇上!请保我满洲一脉啊!” 豫亲王本格、郑亲王庆至、怡亲王载功等都跟着嚎哭请命。恭亲王奕?和醇亲王奕?也叩头如捣蒜:“万岁圣明!万不可因此小事乱我满洲一族!请皇上三思!奴才等保证这些侍卫必会勤加训练,谨慎当差,为皇上效力!” 满朝的亲贵大哭大叫毫无人臣之礼,世铎甚至哭昏过去。唐汉明没事人似的闭眼无语不啻火上浇油,二千多荣禄带领的步军统领衙门的亲兵和皇城护军营的官兵早就把五百多侍卫上了绑绳就要押往刑场行刑。有些亲王贵戚忍不住这种惨剧喊叫着冲向自己的儿孙侄子,有的一头撞在玉阶下昏死过去,有的疯了似的叩头求饶,犹如戏台上全武行的表现在杀气四起氛围里诡异莫名。唐汉明饶有兴趣的眯着细长的眼睛看着形形色色真实或者虚假的表演,拿捏着最后的火候。 被抓的侍卫们喊声渐渐远去,大变一触即发! 名词解释:“八议” 中国封建刑律规定的对八种人犯罪必须交由皇帝裁决或依法减轻处罚的特权制度。 议亲,指皇亲国戚;议故,指皇帝的故旧;议贤,指依封建标准德高望重的人;议能,指统治才能出众的人;议功,指对国家有大功勋者;议贵,指上层贵族官僚;议勤,指为国家服务勤劳有大贡献的人;议宾,指前朝的贵族及其后代。 第一百零三章 惊风密雨8 就在众侍卫将要被拉出太和门的一刹那,一旁静默的?亲王奕?突然开口:“皇上,奴才建议:您亲政不久,国事维艰。这些个狗奴才办事不利,就是死一万次也不惜!”这话一出,亲贵们仇恨的眼光一齐射出,仿佛要射穿奕?身体。奕?话锋一转:“然而朝廷里有‘八议’之法,议亲议贵议功议故,这些兔崽子的老子也是为我大清社稷立过大功的,杀了他们恐怕动摇满洲根本,不如重罚,让他们改过知罪。也彰显皇上仁德泽及四方、皇恩浩荡。伏请皇上圣裁!” 这一结语让亲贵们大大松了口气。都知道这位五爷平日斗鸡走狗插科打诨耍无赖**最是拿手,是京师闻名遐迩的“荒唐”王爷,从没见他如此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言,为宗室朝臣说过话。今日众人才见了五爷的真章儿。 “?亲王所言极是!请皇上谏纳!” “?亲王公忠体国!造福满洲,请皇上圣裁!” 礼亲王世铎在“昏迷”中清醒过来,满头是血的叩头:“请皇上饶恕这些满洲子弟吧,奴才愿意献出全部家产为其恕罪!” 一阵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诸王压抑着仇恨的情绪摆出摇尾乞怜。唐汉明看自己的五叔装的还挺像,明白火候已到。正色言道:“既然诸王对满洲子弟不舍,荣浩,传旨把他们押回来!” “喳!” 诸王看到被罚的侍卫被赦回顿时松了口气。唐汉明看着下头一个个屁滚尿流的脸无人色的侍卫谢恩,满脸不屑。 “尔等先不要谢,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们藐视天威!然你等父祖皆为大清忠心效力。按‘八议’之法。朕罚你等每人五万两银子,限一天交齐。杖八十!全部革职,永不录用!回去好好闭门思过。” “啊!!五万两!”这些个花天酒地的旗下大爷花钱如流水哪有这么些现银,可唐汉明的话绝不容反悔,有人哀叹还不如让皇上宰了。嘴上都谢恩不已,心里却疼的滴了血。操***,皇上不拿咱们当自己人,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能让他好过! 有钱人家的立即让仆人回家取钱,没钱的赶忙猴急儿的找人借,诸王亲贵见小小的皇帝让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八旗子弟疲于奔命,恨意陡然升级。礼亲王世铎悄声拿出一百万银票分散给侍卫们,王商、崔玉贵则像账房先生似的在丹陛下摆了桌椅开始敛钱。这一来气的恭亲王奕?哆嗦着嘴说不出话:这是大清的皇帝还是个抠门儿的土财主?!连皇室的规矩尊严都不要了!但他狠心不言,让小皇帝自己醒醒神儿。 王商老练的指挥众人:“实在没现银,黄金珠宝也可以。” 中午唐汉明还体贴的让诸王陪着吃了顿御膳。诸王味同嚼蜡得陪着笑容满面大有胃口的皇帝“饱餐”一顿。在场的除了继续留用的侍卫,没有一个人不对宝座上的皇帝抱恨。 世续帮忙收银子的同时心里对皇帝的心术毛骨悚然!他忽的想起年前第一次陪驾时因为莽乌虎佩刀破旧、当场打人。小皇帝那句阴冷的:“朕留着他有用!” 原来皇帝早就准备对侍卫们动手了,这份心悸之毒之狠和皇帝的耐心让他出了身冷汗。今后更得小心侍候了。 下午酉时二刻,晚霞初现。乾清门外的王商、崔玉贵累的满头大汗,除了满满一箱子银票,还有堆积如山的珍珠宝石、黄金、赤金、各种金银制品。整整两千万两白银和价值五百万两的黄金珠宝!照耀着唐汉明的眼眸熠熠生辉,也把极端的仇恨潇洒自如植入在场大多数满人的心里。 收完银子,五百余条长板凳摆在当场,灰溜溜的革职侍卫自己趴在上头。荣禄指挥步军营的校尉开始行刑。 唐汉明叫王商来耳语几句。王商站在丹陛上大喊:“皇上有旨:赏亲王贵胄每人白银六百两,赏留用的大内侍卫每人白银三百两。望众臣痛改前非!明沐皇恩,忠心效力!” 每个人心中的仇恨像活吞了只死苍蝇一样被陡然放大了一万倍!这点微不足道的赏赐根本就是打了所有满洲亲贵一巴掌。旗人天生保持视作比生命更宝贵的面子被血淋淋的撕开践踏。 唐汉明胜利了,他利用一个自己所了解的清朝宫廷里微小的弊病,瞒过所有人的眼线和惯性思维方式,自己超前的意识,不仅收集了两千五百万两军饷,又逼得满洲诸王亲贵不得不反、也不能不反、由不得他们不反!诸王血液里深藏的阴谋、杀戮、权术、**、利益、占有以及所有的邪恶被他一瞬间激发。 无法挽回。 礼亲王世铎略带兴奋的回到王府,皇帝还是太嫩!他把满朝亲贵和勋贵子弟得罪的事明日就能搅得京师满城风雨、妇孺皆知。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投!为了银子连性命都不要,纵观大清历代皇帝,的确绝无仅有。 军机处的眼线送来密报,看过密报,一片阴郁、慌张瞬间笼罩他虚胖的全身,久久不能释怀。 狭小的纸片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上谕着步军统领衙门都统荣禄赏加一等阿达哈哈番、赏还内大臣职衔。 上谕着瑞恩为御前侍卫总管,荣浩、世续为副总管,全权提领侍卫处。二等侍卫岑春煊加升一等侍卫。 其余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降三级、罚俸一年。总管銮仪卫大臣阿克图赏加太子少保衔,一等阿思哈尼哈番。 廷寄上谕:着古北口大营提督、和硕贝勒恒昌即刻回京述职,着广西提督冯子材立即赶赴古北口接任古北口大营提督、定边左副将军。 上谕:宝?赏加太子太傅衔,转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赏加太子太傅衔。左宗棠转文渊阁大学士、曾国荃赏加东阁大学士、刘坤一赏加一等阿达哈哈番、岑毓英赏加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张之洞赏加太子少傅衔,何如璋赏加太子少保衔。 上谕:赏八旗都统每人白银五千两,副都统三千两,参领两千两、副参领一千两。佐领以下每人赏八百两。蒙古、汉军旗同满洲例。 世铎迷惑了,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前夜,连普通旗人都看出京城形势严峻,八旗大员、将士对皇帝不满,可明发上谕里对八旗又封又赏,优厚非常。打一巴掌揉一揉?! 脑海里复杂的朝局和云谲波诡的关系让他一时脑袋胀疼不已。世铎愤然站起身一把砸碎了茶杯,那夜他嘴上说大家不要对小皇帝的心术以为然。然而今儿的事他不得不暗地赞赏小皇帝的心机之深和耳目之广。一夜的事他坐在宫中怎么知道的?!难道自己身边也有…… 这几道诏书封赏满洲是假,拉拢汉臣督抚是真!还不声不响的撤了古北口大营提督、定边左副将军贝勒恒昌的职位,让广西名将冯子材这个汉人接掌兵权!哼哼,这只刁滑的小狐狸,冯子材能在广西呼风唤雨,在八旗将士中可没什么名号,让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子掌兵,真不知他是怎么想得!去了也是送死!耳目再广,皇帝身边除了荣禄根本没有带兵的亲信嫡系,手里没兵权,阴谋心术再高明有什么用?! 可惜一山不容二虎,不然,他还真想跟乳臭未干的光绪皇帝切磋切磋。到底皇帝只有十一岁,想用离间计破坏阿克图与诸王的联盟关系。可笑! 只是世铎得到的密报少了些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消息。正因为他的自大、无知,决定他的政治命运和自身命运惨痛的结局。 比如,恩福被皇帝任命为古北口大营副将和阿克图…… 第一百零四章 惊风密雨9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恭亲王奕?回府大发雷霆,连李鸿章送他的几瓶西洋葡萄酒都打了个粉碎。吓得恭王府的福晋、宫女、太监不敢上前侍候,谁也不知道在一早进宫的王爷犯了什么事。 上灯了。关不住的满院春色和柳绿花红在夜色仿佛披上层华丽的轻纱,只是凝道堂里的奕?被雪茄浓浓的烟雾包围,望着皇帝前天才赏赐的镶金玻璃杯,难言的厌恶、虚空和一丝哀愁压得他喘不上气,“咳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他满脸涨得通红。 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前些日子上奏的改革维新的奏章皇帝嘴上说好,却是一件没做。明知道满蒙亲贵对其不满,还在大庭广众吝啬鬼土老冒似的利用权力敲骨吸髓!不仅丢了八旗的脸、满洲的脸,更可恶的把皇室和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本想靠着自己的能力再辅助光绪中兴大清,可这个小东西做事如此莽撞。今后可怎么得了!朝中、宫中和神机营里的亲信早有密报,朝中大乱将起!想起早逝的兄长和辛酉政变被处死的宗室亲贵当日的惨状,五内具焚。以他现在的威望他不是不能当机立断除掉礼亲王等人,但大家都姓爱新觉罗氏,怎么忍心下手?再说东蒙古诸王与亲贵联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哎,还有外洋和汉人督抚。大清是内外损伤深重,犹如病入膏肓的病人,再也经不起如此波折。 快子时了,奕?有些饥饿,仆人如蒙大赦般端上酒菜,外间有人小声说:“请王爷移驾!” 奕?听得有些耳熟,走出来一瞧。是内廷新近的养心殿副总管崔玉贵,膀大腰圆的崔玉贵面无表情:“传皇上口谕:着恭亲王奕?、醇亲王奕?、?亲王奕?即刻入宫,在奉先殿陛见,不得有误。钦此!” 奕?起身吩咐:“赏玉贵一百两银子,宫里出事了?这么晚了……” 崔玉贵恭敬的打千儿请安,嘴里奉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王爷,奴才也不知道万岁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请您即刻更衣,奴才侍候您进宫!谢王爷的赏赐,今儿实在来不及领。奴才改日讨赏!” 奕?一惊,连先帝都从未在奉先殿召见过大臣,何以深夜宣召,以为出了大事,一叠声叫家人服侍着换了朝服,坐了八抬杏黄轿子,崔玉贵佩剑骑马跟随,踏着细细的树影赶往紫禁城。 轿中的奕?不断掀窗帘偷看,忐忑不安,左右五十名大内侍卫是皇帝白天留下的,紧握腰刀默默无言踩着整齐的步伐像是送葬的队伍。不!宫里的孤儿寡妇千万别出事!要是那样,不仅祸起萧墙,会立时天下大乱! 侍卫们没带灯笼,暗夜里两边的街道忽明忽暗,奕?心脏嗵嗵挑个不停,老是感到要出事。 “啊!”一声惨叫,吓得奕?差点从轿中跌出来!要掀开轿帘查看,只听玉贵大喊:“王爷勿惊!侍卫们,护驾!” 奕?哆嗦着缩回手,轿外哗楞楞刀剑声大作,隔着杏黄缎门帘奕?都感觉到轿外刀光剑影散出的层层杀气,喊叫声、兵器声响成一片!稳住了心神,奕?想难道皇帝要他死?! 不可能!他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或者是礼亲王提前动手!那就麻烦了。 噗!一把长剑正面刺了进来,奕?向右闪身躲过,抬腿就是一脚,却像提在石板上,咯的小腿生疼。他不敢乱动,只掀开窗帘窥探。 轿外多了十几个黑衣人,连不懂武功的奕?都看出来他们武艺高强,刀刀致命,剑剑夺魂。派来的侍卫被杀的七零八落、血肉横飞惨叫声不断。可刺客始终不占上风。原来人群中一人一柄长刀,人如古松,刀如新月,左冲右突,上下翻飞!在刺客里如入无人之境,不一时,其余侍卫醒过神壮着胆子冲了上去帮忙。奕?这才看清,那人原来是崔玉贵! 好个玉贵,单身在十几名刺客中毫不惧怕,一把长刀占尽了先机,崔玉贵杀的兴起,远见犹如一条银白色的游龙在人群中穿梭。刺客中间不时有人被斩断四肢,鲜血飞溅,刺客的喊叫声在黑夜越发让人毛发森然。 空气中血气浓郁的开放了死亡之花。黑衣刺客死伤惨重,只剩了三四个还在拼斗,半空里一声呼哨,轰的声如半空里一道鬼叫。淡黄色的浓雾散开,霎时鬼魅一样的刺客晃动身形带着伤员隐入黑暗,与原本浓重的夜色浑然融为一体。 “王爷受惊!”崔玉贵犹如大力鬼王满不在乎大咧咧满身是血的给还在战战兢兢的奕?请安,生下来就金围玉绕贵为亲王的奕?哪见过这地狱场景。唬得一句话说不出。只机械的摆摆手,恳请的眼神看得崔玉贵都是一愣。 玉贵赶忙吩咐剩下的侍卫匆匆起轿,留下两个小侍卫处理死尸现场,自己也顾不得伤情,打马直奔禁城。 一行人直入了西华门才稍作休息,早有世续、瑞恩带人迎接,一眼看到浑身是血的崔玉贵和伤亡惨重的侍卫们,世续一屁股瘫在地下。瑞恩满脸杀气的扶着玉贵,踢了世续两脚,世续小跑到轿前请奕?下轿。 “来人,搀王爷去奉先殿!”瑞恩狠狠瞪了不争气的世续,拿出了御前侍卫总管的派头,威压之下,世续提着气领着几个小侍卫搀着脚步蹒跚的奕?快步穿过乾清门、 奉先殿四周禁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奕?进了宫门才渐渐清醒,“我自己走”轻轻甩开世续,迈步前行。电光火石间奕?明白自己大半生没遇到过的险境预示着此次变故的危险性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总理王大臣、首席军机大臣、宗人府宗令、御前大臣,这一长串的官职爵位所代表的势力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今晚图谋不轨、藏在黑暗之后的那个人绝不是单单要杀戮自己,他的野心看中的是太和殿上那张龙椅。 “六哥,您这是……没事吧?!”一身朝服的醇亲王奕?和?亲王奕?罕见的一同走来拉着奕?,心知奕?遇到了危险,然在大内禁地不敢乱问乱说。 “万幸!万幸!五哥、老六,不是皇上派兵扈从,咱们兄弟可就见不着了!”心有余悸的奕?接过六弟递上的帕子紧紧拍在脑门上长喘不已。 “给王叔请安!”奕?只顾着自己俩兄弟,丝毫没注意身后还站着俩人,揉揉眼。一个十四五岁长身玉立的聪慧少年搀着位须发雪白的老者。 嗯?!怎么这老晚的把睿亲王仁寿和肃亲王善耆给召来了?虽同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但一个老掉牙,一个没长大。 不及细想,奕?上前给二王互相问好。不待说话,王商小跑着出来:“有旨宣恭亲王、?亲王、醇亲王、睿亲王、肃亲王觐见!” 刚入殿一阵浓烈的檀香降香、紫檀、楠木、灰尘和沉闷的空气混合的香味儿直熏得众人头晕,忽明忽暗的四壁上晦暗难明的一只只眼睛放佛在幽冥里讪讪笑着打量自己不争气的子孙。 除了每年的除夕元旦诸王随着皇帝来祭拜这座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的皇室家庙,任谁也不敢不愿意来这陪着一个个死去的亡魂解闷。 众人忙行了大礼,殿里空荡荡的只让人发毛,只有东侧摆了一套小型宝座,为平时帝后来祭拜先祖休息使用。可上面空无一人。旗人最敬重祖先,在这神圣诡秘的禁地,大气不敢喘,低头静听自己的心跳。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奕?余光瞧见一双镶着东珠的花盆鞋从身边慢慢踱过去,心里猛然一紧! 第一百零五章 惊风密雨10 “一家人不用客气,都起来。”幽幽的声音传入耳中,奕?、奕?目光一跳:“恭请母后皇太后圣安!” “站着说话吧。” 奕?搭手搀起仁寿,面前的宝座上果然是撤帘归政的慈安太后。 每日诵经念佛优游岁月让她比理政时还显得年轻了几岁。一身素雅的银灰旗袍,身上也没见什么首饰,只是手腕上一串晶亮的大东珠念珠越发显出她高贵的气质。 “不知、不知母后皇太后传臣等夤夜入宫可有要事?”奕?心知肚明的问。 “咱们自己家的人好久没聊聊家常了,今儿在这当着列位祖宗的面儿,咱们唠唠家常”慈安微笑着带着不容怀疑的平和慈祥。 家常?什么家常?奕?心中七上八下。为了拉家常自己差点儿命丧皇城! “奴才等恭请太后圣训!” 仁寿颤巍巍道:“皇太后请讲,我等皆是爱新觉罗氏宗亲,凡有差遣,万死不辞!”这话一出口,奕?不由赞叹,姜还是老的辣! “我听说了,六爷来的路上遇上了刺客?你不必解释,甭看我每日在宫里什么事不管,可我没糊涂!”慈安霎时沉了脸。 “你们要当我是文宗显皇帝的嫡后,穆宗毅皇帝的皇额娘和当今的额娘,你们说,是不是朝廷里出了大事?是不是又有人像辛酉年那样准备着篡政夺权、欺君乱国,把我们娘俩看成眼中钉肉中刺非得处之而后快?!” 慈安一针见血的点了诸王一句,悚然间几人跪倒。 “朝中确实有些人广结党羽、妄行大逆。这都是奴才的失察,请皇太后治罪!”奕?带头说。 “失察?治罪?六爷,现在说这些个有什么用?”居高临下的话语带了责问的语气,一时连奕?也不敢再言。 “你们都是宗室元勋,就由着他们胡闹?皇帝还小,有些事他不好开口,你们就不能替主分忧?代主担当?我的皇儿是个孝顺孩子,朝廷里的大事他没有一件瞒着我的。你们呢?闹病的闹病,瞧热闹的瞧热闹,打太极拳的打拳。你们不想想?咱们大清闹腾完了,你们上哪去过这种尊荣富贵的日子?!治大国如烹小鲜,圣人说的。他们还要闹,闹得鸡犬不宁、闹得天翻地覆。我这辈子也见识的多了,今儿我把话撂在这,谁要敢拿我的皇儿开刀,不管是谁,我先要他们的脑袋!” 多年来在王公大臣中间以慈祥温和善良著称的慈安太后果然不凡。青年丧夫、中年丧子的她再不想失去现在唯一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儿子。深切的舔犊之情让一个平和的女人变了。 仁寿、奕?提心吊胆的解释着最近宗室、朝廷、外藩、外洋的大事拣着重要的给慈安解说了。许久,宝座上的慈安长出口气。平淡声音:“你们起来吧,赐座” 刚坐到小太监搬来的小板凳上,外面匆匆脚步声响。 “万岁爷来了”门帘一挑,一身明黄金线绣蟠龙万寿纹常服的光绪皇帝唐汉明迈步进来,流利的给慈安请安,起身探视着奕?,“六叔受惊!没受伤吧,皇额娘,他们准备动手了!” “慌什么?大晚上也不披件外衣。来,坐这儿。”慈安温和的招手。奕?忙把来的情景说了。 唐汉明陷入了深思。 “六叔,各位王叔、王弟。今儿叫你们来是朕疏忽了。他们心狠手辣,差点伤了六叔,今后你们不论在家上朝都得小心才是!”唐汉明坐了慈安太后下手,显然有备而来。 “母后,方才那些刺客是东洋浪人。玉贵查看了,都是东瀛高手,必是为了六叔的性命。只是没见活的,幕后主使之人还不清楚。” “不用问就是他们几个!”奕?抬头望着说话的慈安。“先把六爷除了,接下来才能摆布我们娘儿俩。宫里宫外,京里京外,蒙古外洋,铺天盖地好大的本事!既然如此,六爷、七爷、五爷,还有仁寿和善耆,咱们得齐心协力,劲儿往一块使,帮着皇帝渡过难关,是皇室之福也是你们的福气。” 诸王由奕?带头宣誓效忠,慈安也稳住心神道 “东蒙古那边不用操心,我还留着一支奇兵。皇帝,你用密旨敕封蒙古喀尔喀亲王那彦图为钦差大臣、蒙古宣抚使,多让他带些金银珠宝立即启程去东、西蒙古诸旗安抚。他祖上策凌是平定西域的功臣,他们家又是成吉思汗嫡派子孙――赛音诺颜部的旗主,在东西蒙古诸旗中威望甚高。为人忠诚老实,他嫡福晋是我的表妹,万无一失。如果东蒙古诸王胆敢造反,让他领西蒙古之兵先断了他们的后路再聚而歼之!” “太后圣明!”连唐汉明在内无不衷心钦佩,慈安把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安排的如此精细,不愧理政二十年。 “你们几个另有差事。”唐汉明显然是早跟慈安商量好了,接过话道:“国势衰微,钦天监奏称天子应率满洲八旗都统大员赴辽东满洲龙脉祭天祈福,我满洲龙脉于长白山,可惜朕忙于国事不能亲往,朕有意令仁寿王叔下个月辛苦代朕走一趟。你祖上睿亲王多尔衮定鼎有功,是定国元勋,朕令你用天子仪仗,满汉蒙古八旗佐领以上各官及满洲四品以上觉罗全都去。另外避暑山庄年久失修,回京时路过热河,你会同热河都统详查山庄的殿宇楼阁。在热河多呆些日子,非奉朕亲笔手谕不得回京。叔王,朕的话您明白?” 仁寿久利世故,官场上摸排滚打了五十多年,什么不明白?跪倒称是。 “叔王的年纪大了,朕派二十名大内侍卫和二十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侍候您。朕已下旨令工部、户部、内务府预备大驾。哦,国库空虚,太后和朕从内库里发下五十万两白银,足足够用,您就放心去吧。” “奴才一定不负太后皇上圣恩!” “宣旨!” 等圣旨传宣完毕,除睿亲王仁寿,其余几王无不震惊!奕?叩头:“值此多事之秋,奴才与七弟、五哥不宜远行,请皇太后、皇上圣鉴!” 唐汉明冲慈安点点头:“你们在京毫无意义,皇太后和朕有仁慈之心,然不除此恶疾,皇太后圣虑难安,大清今后的振兴则无从谈起。” 奕?等人见慈安满意,硬着头皮连连称是。饶是诸王智谋深远,谁也想不出这对手中无权、无兵的母子怎么对付就要到来的危机。 混乱、闹心。就连英法联军入京火烧圆明园奕?也没感觉有这么失落。他不明白慈安吃了什么药,对一个十一岁的孩童言听计从。哎,现在既然用不上自己,为了大清,他只得坦白了。想着他从怀里掏出张薄如蝉翼的棉纸。 “太后、皇上,奴才有罪,这是奴才在神机营里的亲信嫡系名单,如若奴才远行,万一京城有变,皇上可宣他们进京平乱。但人心易变,时过境迁。奴才也不清楚还有多少人忠心,皇上,您一定要保重!” 无情最是帝王家,然帝王也是人。唐汉明再也忍不住,泪眼蹒跚凝望着奕?和奕?、奕?,在这个时空不是亲人的亲人,快要离别或者永远不能相见的亲人。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抛弃了权力、阴谋,被现实扭曲的人性里还会残留着几丝温情。 “多谢六叔!朕一定为您和五叔、七叔送行!您放心,祖宗护佑、上天也会眷顾朕躬!一群宵小之徒决然伤不了母后与朕。您就放心吧!朕也盼着你们早日归来!” “六爷、五爷、七爷,为了皇帝和江山社稷,只有委屈你们几个了。”慈安有些无奈,凄凉。 奉先殿里少有温情场面转眼迎来了清代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宫廷政变,意义之深远,因为远远超过任何一场变革而被载入史册。 “什么,都病了?!”翁同和怒气上涌,都十几天了,恭亲王奕?、礼亲王世铎、醇亲王奕?、军机大臣景廉、文庆、李鸿藻全都称病再不入值!翁同和派军机处的苏拉太监探访全是有病不能见人。哎,另一位军机大臣宝?也是年高体弱不堪重负,其实是半修养状态。?亲王五爷本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下可好,原本人满为患的军机处算是空出来了。可天下的大事说是全凭皇帝圣裁,但军机处这个实际上的秘书班子却是万万不能少的。兵费、河务、吏治、民生、司法、外洋等等等等所有的政事无不先于军机处汇总,也难为了翁同和偌大年纪强撑着,只剩下曾纪泽和阎敬铭忙完部务两边儿跑,偏巧曾纪泽身体也不佳。累的翁师傅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翁同和为此上奏皇帝增加人手。小皇帝除了五月二十五日在乾清宫大朝再也没见人,只是频频下达上谕。细问之下翁同和才晓得,皇帝也圣躬违和! 一窝窝的六部堂官和九卿八寺的大小官员一天到晚追着翁同和请示示下。翁同和终于品尝到权力带来的荣耀,可是这荣耀让他生不如死。 天气越来越热,所有的“病人”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军机处还是空荡荡的门可罗雀。京城依旧繁华平和的外表下,一股巨大的漩涡暗中开始搅动。 请看下一章祸起萧墙 第一百零六章 祸起萧墙1 暗夜的西苑涵元殿外禁卫森严、殿内灯火通明,一直“病着”的光绪皇帝唐汉明红光满面的看着跪在玉阶下大气不敢喘的五个御前侍卫,满脸严肃。 一旁陪坐的赵烈文、彭玉麟、曾纪泽和侍立左右的王商、崔玉贵、世续、瑞恩、毓贤也如临大敌。 “皇上,都准备好了。请皇上圣训!”毓贤对着平静如常的唐汉明道。 “朕今天把大清的江山社稷和朕与母后皇太后的身家性命全都交给你们了,想必瑞总管都详细告诉你们了,到时候办砸了差事,提头来见!” “喳!奴才们绝不敢有任何闪失!” “王商!”王商闻言赶忙捧了个红木泥金托盘上前。唐汉明走下宝座,分发着托盘里的东西吩咐。 “荣浩、岑春煊,你二人要昼夜兼程,恩寿,你哥哥恩福去了古北口大营,临行把这千斤重任交给了你,你要当心!阿兰太,你阿玛在京还有重任,要替你阿玛争气!还有多隆阿,你也进了一等侍卫,要给朕争脸。好了,起程吧,记住,路线、时间、驻地赵先生都计算好了,去吧!回来朕定有厚赏!” “奴才们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荣浩带头嗵嗵嗵叩了三个响头,大踏步起身离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唐汉明默默念着,忽觉大不吉利便住了口。 “毓贤。明儿传朕的旨意,宫里原先去玉泉山的水车一百辆太少,着内务府再增加三百辆,后天就启用吧。” “喳!这件事奴才觉得不必经过总堂,皇上意思呢?”毓贤虽不知皇帝夤夜召见的意思,但看架势快要真刀真枪大干一场,对此还是小心为上。 “好,谨慎些。”赵烈文点头称赞。 “赵先生和湖南、广西、广东等书院的子弟都到通州了?” “禀皇上,您要的生员和学子各省送来了,奴才把他们安排在通州驿站了。” “恩,你想着每人发几件新衣服,赏一百两零用钱,在外洋用得着,如果愿意在外洋继续上学深造,朕负责一切费用,哦,给他们说,朕还有赏赐!” “喳。” “陛下此计可得中华百年之盛!”赵烈文由衷称赞。 毓贤虽不知赵烈文的身份,可皇帝对其称“先生”而不名隐隐明白他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见皇帝无语,便称是退到一边。 瞧唐汉明隐隐不乐。赵烈文宽松一笑:“陛下勿忧,每临大事有静气才是君子之道。现在万事俱备,我等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大事可成,请陛下不要太高兴,如果功亏一篑,陛下可按中策行动。几个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听了赵烈文明显的宽心之言,唐汉明渐渐回转颜色。 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从来高难问,冥冥中到底偏向哪一边呢? 一阵难言的沉默忽然让唐汉明有些燥热。 都说北京的夏天难熬,大白天的毒日头烧烤的大地一片灰黄,树木花草、猫狗鱼鸟和人都没精打采。做小买卖的、卖早点的不到天亮就赶紧收了摊。旗下大爷们似乎没被骄阳晒透,每日依旧夏布罗裳穿戴整齐的泡茶馆、大酒缸,朝廷也仿佛午睡了,原先层出不穷的小道消息渐渐一丝不闻,连皇帝圣躬违和与军机处诸王病体未愈门可罗雀的话头也没了听众。 盛夏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一场罕见的倾盆大雨夹杂着风雷闪电袭击了这座五百多年的皇城帝京。街头巷尾的谣传掀起了前所未有的**。 六月初二,军机处明发上谕:据钦天监奏陈,国事维艰、昊天生怨。直隶、山东、山西久旱不雨,朕于宫中斋戒亦效力微弱,着睿亲王仁寿六月初五启程带满汉蒙古八旗自副佐领以上各官及满蒙四品以上觉罗,赴辽东长白山龙脉作法祈福,准用天子仪仗,令礼部、户部、工部、内务府皆派干员随行。另避暑山庄年久失修,着仁寿一行回京时赴热河,会同热河都统详查山庄的殿宇楼阁情形。 朕由大内发出白银五十万两用度。因念八旗贫困生计,着随行都统以下至副佐领每人赏银三千两至五百两。以符朕惠爱宗亲之意。钦此。 高高兴兴狗屁颠赶着领银子的八旗世爵还没醒过味儿,一道道上谕随着大雨普天降下 六月初五,军机处明发上谕:现国力衰微,民气不振皆因我国因循守旧、不思变革所致。据议政王、领班军机大臣、御前大臣兼宗人府宗令、恭亲王奕?奏陈,变法维新事在必行。然体制未备、方略不通。朕思日本明治维新先派遣国务大臣远赴欧美考察政治后才得改革,大有裨益。恭亲王综理国政近三十年,公忠体国、翊赞纶扉,老成谋政,虑建奇勋。乃大清之中流砥柱,朕特令奕?与议政王、醇亲王奕?同为特命钦差大臣,外务部左侍郎伍廷芳为副使,于朝臣中选拔青年俊才赴东西洋考察一切政治。旨到三日内即刻启程,希卿等勿负朕恩,忠心体量。钦此。 六月初八,军机处明发上谕:?亲王奕?乃宣宗皇帝爱子,平日多才多艺精通书画文史,为改革国政,后继人才。着令奕?为特命钦差大臣,加薛福成吏部侍郎衔为副使,带内务府如意馆、造办处、营造司、工部、户部等人员赴俄罗斯以至西洋各国考察文化、建筑、营造、艺术、教育等科目。以备将来之用。旨到之日两日内启程。不得延误。钦此。 六月初十,军机处明发上谕:据定边左副将军、古北口大营提督、和硕贝勒恒昌回京述职时奏称,乌里雅苏台西蒙古诸旗流传瘟疫,减至东蒙古科尔沁草原,人畜伤亡惨重。蒙古乃满洲屏藩世代宗亲,皇太后与朕深为轸念,敕封赛音诺颜部旗主、蒙古喀尔喀亲王那彦图为特命钦差大臣、蒙古宣抚使,代朕前往宣抚蒙古各部,由大内发出白银八十万两于沿途购买粮草布帛赈济灾民。旨到之日即刻起程。钦此。 大街小巷的谣言流成了江河猛烈的撞击着北京城上自皇亲国戚下至普通百姓,不安的情绪瘟疫一般弥散着整个京城。皇帝最近枝的三位亲王和京师所有的八旗将领半月之内全部启程离京,北京的防务唱起了史无前例的空城计。 调虎离山。 第一百零七章 祸起萧墙2 北方入夏,遥远的江南还是草长莺飞四月天。六月中旬的雨夜,坐落在昆明的云贵总督府大街上空无一人。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吁!”马到门前,一20岁上下的青年人飞身下马已是瘫在地下。休息一会喘了口气,猛烈拍击门环,少时有人开门,举着灯笼一照不禁惊呼:“三少爷!” 岑毓英紧张的在卧房里踱步,奇怪儿子岑春煊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大老远从京师赶来云南。一刻钟,岑春煊才醒过来,饶是正当年的精壮小伙儿,连日赶了几千里路不禁浑身无力。 “父亲万安!” “我不是让你去北洋跟着李中堂历练吗?你跑到云南来做什么?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大事?”岑毓英关心的扶着劳累过度的儿子十分警觉起来。 在父亲面亲不好意思继续趴着的岑春煊起身:“我的包袱呢?” “在这儿。你这小子,还是长不大!”岑毓英少有的对儿子露出了笑容。可岑春煊解开包袱掏出个明黄匣子他的脸立马拉了下来。 “儿子现在已经是御前一等侍卫,在宫中侍候皇上!”见父亲瞪大了眼睛,因此把巧遇巧遇光绪皇帝、仗义救了文锐等人后又在步军统领衙门皇帝遇刺、受到敕封的事大体说了遍。 岑毓英津津有味听了眼中精光四射,笑道:“也是祖上有德,你大哥二哥都是靠着我的功劳或是读书出仕,想不到你倒得遇天颜,也是万岁皇恩浩荡!今后你小子得收敛气性,好好在宫里当差!” “是,父亲。儿子此次兼程来云南就是奉了皇上密旨。” “还不拿出来!险些误了大事!” “父亲,皇上说让您自己看。”岑春煊低头言道。 岑毓英武将出身,到底没有朝廷里那些老头子虚伪的深沉劲儿、展开旨意细读:“京师有变,朝中奸党乱政篡权,妄图弑逆。着云贵总督岑毓英立即带所属生苗兵三千北上勤王护驾!不得有误。所有带兵路线、驻防由御前一等侍卫岑春煊当面传谕。 特谕 做了多年封疆大吏的岑毓英头顶响了个霹雳!立时明白了朝廷邸报上登载的军机处明发上谕和小儿子怎么一下升了正三品的武官,皇帝为何特派他来宣旨。这明黄折子和朱红的玉玺绝没有错,但带兵入京,还特意带自己的嫡系军队,万一…… 手一抖,谕旨里掉出一张银票, “五十万!” “是,父亲,这是皇上赐给的军饷。您请看!” 岑春煊见一向豪迈的父亲犹豫不决,又从怀里拽出一只明晃晃的令箭。 “岑毓英听旨!着云贵总督岑毓英速速带兵北上勤王!钦此!” 岑毓英没料到儿子来这一手,急忙跪了称是。 “父亲,您瞧,这是皇上调动天下兵马的金牌令箭。此次皇上不仅调您进京,还分别派人调直隶总督李中堂、陕甘总督左中堂、两江总督曾国荃世叔和两广总督刘坤一世叔!皇上承天景命,立志改革弊政。然朝廷里宗亲觉罗为最大弊政,现今又妄图造反!所以调各省督抚勤王。父亲,您连儿子也信不过?!” 岑毓英长叹一声:“儿子,不是父亲信不过你,你想,由云南上京要过多少州县?三千生苗兵,不是三十人,咱们奉的是密旨,又没有兵部的调令。你说这个路怎么走?军饷足够,可军械呢,这么大张旗鼓的入京,走到半路就让人截住了!” “不妨事,父亲,皇上早有旨意。”岑春煊开门看了看左右透出一股诡异。 一个时辰之后,岑毓英开门叫了亲兵传话:“速传总督府亲军营和生苗军管带来见。用我的令牌调总督府亲军和生苗军在城外校场集结待命!违令者,斩!” “喳!” 西安城外原本风沙漫天、黄土遍地,自左宗棠平定西域就任陕甘总督,凭着丰富的学识就命人在甘肃、陕西挖凿沟渠,种植树木。有道是天道酬勤,一片荒滩不几年就成了绿树成荫的一景,左宗棠除了在这里建了一片训练的校场,还开辟了一大片庄园供兵士自耕自种,衣食自足。 原本允许普通百姓平日浏览的校场近几日却是戒备森严,总督辖下的马队、亲军、炮营、火枪营把这里围的铁桶一般, “要打仗了?怎么调了这么些兵?我的天,不是俄国老毛子又闹事了吧?” “胡说,你没看告示上写得明白。是朝廷命令各省整备军务,咱们左大帅那是朝廷倚重的大将,肯定自己先整顿整顿,免得到时候朝廷怪罪,再说了,上头还说河南土匪闹得猖獗,河南巡抚剿匪不利被拿问了。叫咱们左大帅带兵去剿匪。” “老哥,剿匪也用不着两万人马啊。当年平西域才用了几万军兵?” “?,你瞎操什么心,咱们过安稳日子,剿匪别剿了老百姓就好!” 当天夜里,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军旗鲜明盔甲严整的开赴河南,甘肃提督、马队管带杨岳斌与中军主将兼总督卫队管带刘锦堂闷闷不乐骑马护卫着一脸平静戎装佩剑的东阁大学士、二等伯爵、陕甘总督左宗棠。 “大帅!标下没听说河南有什么大股的土匪,只是今年大旱,灾民流民不少而已,前些日子朝廷已经派人赈济去了,怎么突然派咱们这么多军队跨省剿匪呢?这乱杀良民激起民变可不得了!” “你懂什么?听令行事,告诉下面的军兵,沿途不得扰民,全部急行军五天内一定要到安阳驻扎。到时本帅自有赏赐。违令者军法从事!” “喳!”一肚子郁闷的刘锦堂碍于左大帅平日的威严不敢再问。传令去了。 “岳斌,到安阳后,你从骑兵里挑两千精兵,我让锦堂再选几千火枪兵,你二人随我赴直隶公干。记住,泄密者斩!” 身经百战的杨岳斌听了总督慢吞吞的命令和古怪的语气,赶忙称是。“大帅,直隶为京师屏障,我们带这么多兵士……”下面的话没敢出口。晶亮的眼神想从左宗棠脸上看出些端倪。 左宗棠在马上遥望东方,从袖子里掏出封明黄折子紧握着皱眉无语,浑然不觉身边大军陡然急行前进。 注:生苗军苗族的一枝。明清时代中央政府将云贵等地的苗族人民分为熟苗、生苗。服从当地郡县管理,与汉民族文化交流频繁同时与汉民族生活方式融合一起的苗人被称作熟苗。坚持自己本民族信仰,深藏于丛山峻岭之中,不与外人接触,崇尚武力和争斗的被成为生苗。生苗军是虚构的一枝战斗力极强的私人军队。 第一百零八章 祸起萧墙3 “禀中堂,海关前几天截获一大批军火,是英国商船海盗号运送的。可上面的军火都是日本货,收货人是凯利洋行的经理,里面颇多怪异。请中堂示下。” 宽大的书房里夹着雪茄的李鸿章闭目养神仿佛没听见似的。作为亲信的天津海关道盛宣怀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因此侍立在旁不敢出声,许久,缓缓睁眼的李鸿章说:“今天朝廷的邸报还没送到?” 盛宣怀纳闷中堂的答非所问:“中堂,今天的邸报尚在路上。” “我大前年就上奏朝廷设立官报局和电报局,哎!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还用六百里加急。因循守旧。可恶!” “把船扣下就是了,这点事你自己做主吧。哦,上次?刚从德国订购的军火也该到了,你盯着点,上次回来时皇上就说先装备咱们淮军一些。给刘铭传、聂士成、马玉昆、丁汝昌、叶志超、卫汝贵他们几个打招呼,朝廷最近要整备军务。都机灵着点,别整天花天酒地。误了事我要追究的!” “是,中堂大人。可是”盛宣怀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你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了?” “中堂,您想,这英国人号称日不落帝国,怎么会用日本产的枪炮?更令属下疑惑的是,五天前这批军火刚被查下封存。凯利洋行的洋人们没来纠缠,可昨天礼亲王府的大管家来信责问此事。您看……” “礼亲王府?!你没看错?坐下说吧” “这是信,请中堂过目!”盛宣怀坐了侧座。 李鸿章警觉的看了问:“军火数目多少?” “步枪10000枝,25毫米小钢炮30门,50毫米后膛野战炮50门,子弹炮弹共800箱。信上说是王爷打猎用的。” “后膛野战炮?!哼哼,杏荪,礼王爷这是要到哪儿去打猎啊?西伯利亚?辽东?还是……北京城里?!” “属下愚钝。这些军火足以装备一个镇的兵力。属下心中不安,所以请中堂示下,要不要放行。” “不,绝不能放行!你不要回信,只派可靠的人回京去礼王府一趟,见了管家就说不是我李少荃不给王爷面子,这么大数量得按规矩走。请王爷亲自下一手谕,再让兵部下一公文,我亲自给王爷送回京。对,就这么说!”李鸿章狡诈的笑着说。 “是。” 偷来的锣鼓响不得,盛宣怀不得不佩服李鸿章深谋远虑。礼亲王世铎要这么些日本军火自然有“大用”!万一出了事,这个嫌疑谁担当的起?!北洋水师初建,淮军的装备早已该换了。这批军火对于精明无比、雁过拔毛的中堂大人可是一块到嘴的大肥肉。 “中堂!有个人说是内廷侍卫来直隶总督府公干,您见不见?” “内廷侍卫??杏荪,给我更衣。快!” 李鸿章一身朝服见了进门满身便装带顶草帽浑身泥泞的荣浩犹如大白天见了鬼魅。 “你是?” 荣浩端正上前施礼:“请中堂大人安!请大人屏退左右!” 盛宣怀看了古怪的一幕情知机密。知趣的躬身退出关了门。 许久,李鸿章急匆匆开门:“杏荪进来。” 进屋关了门,盛宣怀站在当场,发现刚才进来那位像车夫一样的年轻人坐了悠然的坐了上座。不由得纳罕。 “杏荪,你先带这位钦差去梳洗更衣,然后叫聂士成、马玉昆、丁汝昌、叶志超、刘铭传速来听命!” 见李鸿章从未有过严肃甚至有些惊慌,盛宣怀也不安起来。 一时安排好荣浩回来,盛宣怀见李鸿章深吸了口雪茄满脸愁容:“杏荪,有大麻烦了!你叫海关将查获的日本军火全部放行,不过不能这么容易。叫礼王府拿十万两银子,理由你自己去想,哦,还有,刘步蟾他们刚回国的海军留学生懂不懂陆军军械?” “军械?”盛宣怀再想不到怎么一会儿功夫李中堂怎么改主意了?还离题万里的谈什么陆军军械? “呃,属下遵命!十万银子足够咱们淮军半个月的伙食了。刘步蟾等人在英国学的海军,陆军军械属下不知他们懂不懂。” “恩,你先去吧,如果刘步蟾他们懂得,你就……” “啊?这……中堂,礼亲王会不会发现?” 李鸿章诡秘的笑道:“贼娘!亲王?他们拿了咱们多少银子?哼哼,若平常我也不敢,这回他这世袭罔替的亲王当到头了!杏荪,你是我多年带出来的,我不瞒你。上头要动手了!” “动……手?!” “你让淮军钱粮所准备一个半月的粮饷,再叫……” “大人!聂士成等将军在辕门外待命!”门外侍从报。 李鸿章从袖子里掏出张银票赶紧塞给盛宣怀,“这是一百万两,全部充入军费,不得外传!快,叫他们进来!” “是。”一头雾水的盛宣怀再度陷入迷惘。 一卷直隶省全副地图展开在宽大的红木书案上。李鸿章熟稔的指着北京天津一带。 “卫汝贵,你带本部八营的兵马携带全部武器在天津至杨村一带布防,听我将令行事!刘铭传,你是直隶提督,速速召集本部十二营兵马在武清一带待命,聂士成,你带本部八营兵马在静海一代集结待命!叶志超,你带总督亲兵听我将令行事!所有人马务必于五日内整备完成,违令者军法从事!” “中堂!要打大仗了吗?!属下早就憋得不耐烦了!”身高体胖的卫汝贵大着嗓门吆喝。 “是啊,***!中堂,我们就是一群丘八,原先战场上杀人杀的手痒痒,这些年整日坐在衙门里办公,都憋屈死了,请中堂示下,咱们跟谁开战?!”刘铭传也不客气。 来的几人都是李鸿章多年带出来的亲信嫡系,从平长毛时就跟着他鞍前马后,一步步靠着军功升了将军、提督,可老毛病没改,在李鸿章面前骄横的厉害,可李鸿章清楚,这群杀人如麻的大兵除了自己谁的话也不听!难怪当年老师曾国藩让他自己练兵,什么淮军,说白了,就是他李鸿章的“李家军”! 聂士成年龄稍大,性格也深沉稳重。眨巴着小眼想了想:“大帅,京畿地区没什么事情,兵部也没有命令,咱们这样大规模的调兵会不会引起上头的怀疑?” “怀疑个屁!不是咱们中堂,紫禁城里那几位还不知道在哪呢!还不得跑回关东深山里啃窝头!”叶志超不满的瞪了聂士成和一言不发的丁汝昌。他是李鸿章的安徽小老乡,有功必赏、有过不罚,又是直隶总督府亲兵管带,因此在诸将中更是骄纵不法,猖狂的没边儿。亲不亲家乡人嘛。 “放肆!!”李鸿章眼里放出两道绿幽幽的光,威势迸发吓得众人不敢再言。 “你小子什么也不懂!尔等看,卫汝贵带兵护卫咱们的后路,聂士成、刘铭传兵分两路严阵以待。志超随我左右,方可无虞!我知道你们平日里兵饷不足吃空额,都谨慎着点儿!让我发现了一定严办!我已令钱粮所准备了好了粮饷,明日分发各营!此次随我办差行事,任何人不得抢掠!” “喳!” “还有,士成。你赶紧从你营中挑一千精兵,把军械库存的毛瑟步枪发出一千只。然后派个妥善人带队,就说是朝廷调的广西军。这些兵士去古北口大营交给冯子材老将军!此事万不可外传,千万妥善,不然咱们的项上人头……” 众人看着平日里一向温和的李鸿章满脸狰狞可怖,知道一定大变在即,因此诺诺连声。 “中堂,咱们这是对付谁啊,这么着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吧?”叶志超故作轻松。 “去吧!调兵的事要在晚上开始,不能外泄!”一时间,李鸿章心中忽的有些莫名烦躁。挥挥手赶走了众人。 “哎,雪琴,惠甫。你们这是演得哪一出?让李少荃也给你们帮场子……” 摸摸有些发烫的脑门,面前的明黄面谕旨里夹着一封笔意潇洒倜傥的颜体行书,下头落着两个名字:赵烈文、彭玉麟。 盛宣怀悄悄进来,李鸿章略带兴奋、惆怅道:“杏荪,你再去办一件机密。过几日,广东、广西和浙江等地可能会有大批商船在天津港登陆,到时候一律放行,不得阻拦,不得查验。你亲自交待给海关下属。” “属下遵命!您该休息了。朝鲜、安南也不太平,还得您出面呢。” “安南?!杏荪,在大清做事你得记住,人事最为重要。做事的比看事的辛苦。什么朝鲜啊安南啊,都是癣疾。我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李鸿章少有的给盛宣怀一根雪茄,掩饰着心里的不安。 “萧墙之内?!”盛宣怀一个没留神,雪茄落地。 第一百零九章 祸起萧墙4 一进六月,睿亲王、恭亲王、醇亲王、?亲王等相继带了大队人马离京远行,一直“病着”的小皇帝派礼亲王、豫亲王代天子亲送至三十里之外。心怀怨望的世铎和本格老大不情愿的一趟一趟的跑细了腿,也跑亮了心。 自几位亲王离京后。礼亲王府更是日日车水马龙。 “叔王!咱们快下手吧!小皇帝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把八旗都统武官都让睿亲王仁寿这个老棒子带走了。什么***祭祖?长白山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离北京多老远?这是有意的分化咱们的势力!” “你懂什么?!”世铎扫视着大厅里的安坐的豫亲王、郑亲王庆至、庄亲王载功、克勤郡王庆惠、顺承郡王春山、怡亲王载敦和辅国公载澜、镇国公载旭、贝勒载澈、贝勒载涟和英亲王阿济格之后贝子隆熙。 庆至便讪讪的住了口。 “你没见皇帝把恭亲王和醇亲王都派了出国,哼哼,咱们八旗的都统是走了,可他们的主将照样不在京城,单靠几个大内侍卫和孤儿寡妇能翻了天?!军机处那边消息,一切如常,各地也没有什么异常。我呢,还是在家养病,你们私下里抓紧准备。” “可古北口那边?” “一个汉人冯子材有什么要紧?!那些旗下的大兵能听他的?就是那彦图去蒙古宣抚也是常事嘛。咱们手里的力量还怕他不成?!咱们在京师一旦得手,一万个那彦图也白搭。只是李鸿章这只老狐狸扣住了日本发来的军火,哼,给我要十万两银子?给他!事成先拿他开刀!你们回去吧。按原计划行动。这几天你们少往我这跑。看好了各自的兵士是正理!” “喳!” 待众人告辞而去,世铎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刚刚的言辞是他给大家打气也是给自己宽心才编造的出的,从皇帝亲政来的作为看,睿智的他绝不会感觉不到京城和八旗种种异常,然而令人十分费解和不安的是,皇帝虽请了彭玉麟等人前来,并罢黜了大量的内廷侍卫,但并没有其他大手笔的作为。说他守株待兔坐以待毙,可是细想之下他却大肆的打草惊蛇;说他胸有成竹,然他一枝嫡系军队也不掌握。奇哉!怪哉!费劲的思索了记忆中所有历代宫廷政变和谋反机密。世铎犹如身在浓郁的迷雾之中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年已半百的亲王失神的闭上双眼,心里一片空白。似乎想收摄心神,清清亮亮的想事情,但一下子又乱得一塌糊涂。但愿皇帝没有发觉诸王的计划。既然箭在弦上就不得不发,无论前方是刀枪密林还是万丈深渊。只能进不能退! 谁也没料到,以后的历史会被人为的改变,尤其礼亲王世铎惨死在一柄长剑之下的时刻,他那快要逝去的灵魂终于又想起郑亲王庆至那句提前动手的话。然而为时已晚,他只能在通向奈何桥的那边陷入万劫不复的悔恨。 到了六月下旬,礼亲王世铎的“但愿”变成了一厢情愿。 六月十八,军机处明发上谕:据江南督抚奏称。江南武备松弛,军旅不振。又山东巡抚奏称,该年祭孔大典恭请朝廷派大员前往。朕思文武之道,治国之本。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乃百王之师。朕亲政有日,本应躬亲前往。因朕躬违和。特令肃亲王善耆恭代朕前往江南巡查武备、驻防旗兵及各省绿营兵务必整备。着前锋营、骁骑营、健锐营、内外火器营、皇城护军营、内务府亲军营、神机营所有四品以上武官全部随行。江南整军后,着该王领各营武官赶赴曲阜主持祭孔大典。朕特发下内帑银五十万两,用以赏赐各军及整修孔庙之用。赏各营武官盘费八百两。旨到之日,七天内启程。钦此。 因李鸿章受了十万银子,而军火武器一直扣在手里不发,礼亲王世铎不得不无奈的看着十五岁的肃亲王善耆带领绝大部分禁军将领由大运河逶迤南下去领略江南美景。三天后,迟到的军火才由三百辆大车运进了礼亲王府。气的世铎大骂了李鸿章好几日。 就这样,直隶省境内所有的禁军将领被统统调走,军营里剩下的五六品武官因上司不在,早就不再当值。一向花天酒地的禁军因皇帝赏了颇多银两再也耐不住寂寞,于花街柳巷中流连忘返。北京周围唱起了空城计,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京畿地区的防务陷入前所未有困窘境况。稍稍知情的官员大臣惊心动魄的上奏皇帝。 “病了”的皇帝静静的在大内独具慧眼的打量着城内城外不同的景象。 光绪七年六月底,京城里礼亲王、豫亲王等朝廷亲贵还在计划周详的做着图谋篡逆、逼宫乱政的春秋大梦毫无察觉,普通的官员百姓还在或多或少的天天磨洋工的上朝下班、在青楼妓院醉生梦死蹉跎岁月的情势下。超过五万人的各地勤王兵马在直隶总督李鸿章、陕甘总督左宗棠、两江总督曾国荃、两广总督刘坤一和云贵总督岑毓英的亲自带领下或由陆路或由海路秘密移师,千里野营,齐集京师! 大军遵从密旨沿人烟稀少鸟兽绝迹的燕山山脉大规模展开。一直行进到北京外围的密云县、昌平县、延庆县、房山县一带的大山里扎下营帐,完成了对北京的军事包围只待令下。只留下东南面的通州不围,彭玉麟和赵烈文早就提出那里是平原地区,人烟稠密,目标容易暴露。 还蒙在鼓里的礼亲王一面以留京总理王大臣的身份上奏皇帝七月十五中元节要为慈禧太后大作法事,一面忙不迭的让诸王贝勒悄悄接管前锋营、骁骑营、内外火器营等禁军的指挥权,没了军事主官由诸王接管行动起来岂不更加方便? 皇帝下旨准奏。 世铎紧锣密鼓的开始行动,发军火、发饷银,足足忙了半个月才准备停当。 七月十五。两方人马都提心吊胆的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一个普通的日子,一个永远载入史册的日子。 第一百一十章 祸起萧墙5 谋杀 七月初五,从衙门回来的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荣禄接到礼王府的请柬。就在这个月,荣禄大部分时间是在西苑和步军统领衙门两头跑。既要方方面面听从皇上和彭玉麟、赵烈文的详细指示,又得回衙门妥妥当当的具体落实。连当了侍卫领班的儿子荣浩也只能在西苑当值时见见,虽然涵元殿里皇帝的密谋他只知道大概,可耳濡目染,早就熟悉宫廷内部争斗杀戮他还是看出些许端倪。尽自除了慈禧他最忠诚于当今皇帝,但细一思量皇帝要韬光养晦示弱于诸王亲贵,又密令自己训练布置步军营的兵士,还把其他禁军的将领尽数派出京师,明眼人谁看不出这调虎离山的招数?不过礼亲王诸人都是旗主王爷,城外禁军大营依旧兵马齐集。京师留着一枝这样不会野战的步军营也不安全,万一京畿皇城出了事,他就是有一万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因此荣禄日日忙到深夜,把步军营和巡捕营的属下兵士拉练的拉练、操练的操练,凭着皇帝的圣谕和自己超凡的意志和练兵经验居然在一片怨声载道中把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步军营短时间练成一枝依然不会野战的精锐卫戍军队。城外的禁军没了上司,多不操练每日进城声色犬马,诸王贝勒可是没少往禁军大营跑,荣禄警觉的几次给皇帝上奏了,皇帝只微笑着吩咐他不必慌张,只听命就是。更使得这位精干武将不知所措。难道非要闹到烽火连城? 前几日刚刚给衙门所属兵士马队下发了皇上赏赐的二十万银子。礼亲王府怎么又来了帖子?世铎应该很清楚自己是皇帝的亲信,这个时候邀请自己过府。陡然间,荣禄忽的想起昨日入宫皇帝仿佛嘱咐了几句。 “近日万一礼亲王、豫亲王和庄亲王府有请,你可去探探虚实,但千万不要乱他们的东西。切记!” 这是赵烈文的嘱托。荣禄一向对皇帝礼敬这个瘦干巴老头有些不满,可兵部尚书衔、长江巡阅使彭玉麟他是知道的。想想也是为自己好,因此便留了十二分的心思。 在礼亲王府下了轿,正思量着,“仲华,怎么不进去?”一回身,是銮仪卫总管大臣阿克图,比荣禄还高半头的阿克图忽然亲热的拍着荣禄的肩膀,大笑不已。 荣禄正反感懵懂间,瞥见后头正黄旗的领侍卫内大臣贵山缓缓从轿中走出,见了他脸上微微变色。 “仲华,今儿晚可要多喝点儿!”阿克图使劲捏了荣禄肩膀,加重音量。 荣禄明白,贵山显然不希望自己出现在这里,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进府后,松寿堂里早就大排筵宴,豫亲王、庄亲王、怡亲王、克勤郡王、顺承郡王、载澜、载涟、载旭、隆熙、奕?大清国差不多的皇室亲贵今儿全都济济一堂。 礼亲王世铎看见荣禄进了院门,竟然不顾身份,亲自降台阶欢迎。慌得荣禄立马在院中就打千儿请安。 “呵呵,仲华一向军务繁忙,请都请不到的大清栋梁。今儿来本王要与你多印几杯。请!”世铎高兴的紧握着荣禄的胳膊把他让进客厅。 大厅里诸王起身拱拱手,荣禄陪着小心一一见礼,随后被世铎安排在奕?一桌,随着佳肴美酒各色水陆珍奇连连更换,酒宴的气氛也到了**。荣禄拣着别人动过筷子的菜肴夹了几口,便放下了。 仔细观察,诸王亲贵觥筹交错大肆嚼舌头,什么朝廷厚待汉人过度、什么满洲旧人不吃香。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就在他留意着众人话语之时,一个太监走到旁边小声说:“大人,王爷有要事请您后堂叙话。” 荣禄在大片欢笑嬉闹声里起身,忽然觉得身旁一直没说话的贝子奕?“不经意”的踩了他的脚,二目相对,奕?眼神里显现出一丝神秘。奕?点点头又跟身边的载涟碰杯饮酒。 荣禄忐忑不安诧异的跟着太监进了后堂。 深夜了,一队队五城巡城御史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兵谨慎的巡视着北京数不清的大街小巷。 一顶四人抬的绿呢官轿什刹海后街急行。前头的两个兵士手里提着西瓜大的纱灯上斗大的九门提督在暗夜里像风中的死亡之烛。街上静谧的有些诡异。 “仲华,别傻了!你道大行皇太后是急病归天的?告诉你,你当时在西安不知实情。据密报,皇太后是被当今皇帝从龙舟上推下南海害死的!!” 方才在世铎尖刻严密的语言在华丽的殿堂里轰隆打了个晴天霹雳!被惊得瑟瑟发抖心肺具碎的他至今冷的犹如泡在冰窖里。 脑子里一片浆糊,当时世袭罔替的礼亲王世铎就是这么说得!世铎青灰色的脸上带着恶毒的仇恨,侃侃而谈。从皇帝邀请慈禧太后游西苑,到安排布置龙舟,仿佛亲历一般。 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自己当时疯了一般的大喊并没有引起前厅诸王的注意,反而是世铎温言抚慰,并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嵌宝石的金耳环。 真的!不敢相信的一切果然是真的。 慈禧入宫后,咸丰皇帝第一次临幸就赏了一对嵌宝石金耳环,这是荣耀、尊贵的象征!所以直到当了太后,慈禧就是晚上睡觉也从来没有摘下过。怎么会到了世铎之手? 坐在轿子里的荣禄手脚冰凉,如果有镜子,他会看到自己地狱鬼魅样的惨白的面容。 世铎当时原原本本将皇帝带领嫡系,甚至有他的儿子荣浩夜入皇极殿盗取慈禧太后陪葬珍宝的丑事揭了出来!荣禄疼的要划开自己的心脏,血液逆流浑身的怒火上涌千丈!五内具焚痛不可当。 他记得,自己是失态了。在政敌面前。 他忘记了所谓的官场规则和道德礼法。把从世铎嘴里所有的语言使劲塞进了脑子里。句句惊心。 自己忠心效力的是位什么样的皇帝?!亲手弑母!禽兽都不如!想起此事他恨不得亲手拿刀杀了他! 急怒中荣禄并没有失去理智,这也是当年辛酉政变时两宫皇太后最看重他的。当他泪眼婆娑的无意间瞥见世铎贼亮的眼中迅速划过的得意险恶。立时就隐约的明白了世铎为什么值此大变之际才抛出这个耸人听闻的皇室机密。 世铎后来闪避的眼神和闪烁其词道出的话语很明显:倒戈。 除了事成之后承诺的一等伯爵爵位和正白旗都统、兵部尚书、军机大臣、御前大臣的官位。世续还塞给他一张十万两的龙头大银票! “本王不要你进宫相助,只要你令步军统领衙门所有兵士不得干预禁军行动,不偏不倚。仲华,你就是我大清的护国元勋!” 轿中的他最后只记得出门时礼亲王竭力煽动的表情。 该如何做呢?握着世铎送给他的金耳环。荣禄绝望得闭了眼,他真的想跟她一起走向未知的黄泉之路。她不会那样寂寞。 不会。 “什么人?!来人啊!啊!!” 轿子剧烈的晃动起来,前面的卫兵大喊着:“大人!快走!有刺客!啊……啊!” 猛醒的荣禄听到几声惨叫后,轿子蹲在地下,灯笼忽的熄灭,四处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几个身形迅速的黑影慢慢走近。 走近…… 第二天,京城里的大街小巷流传开一个恐怖的故事,九门提督荣禄荣大人在什刹海后街被恶鬼啃了脑袋!跟随的兵士也一概不见了头颅! 第一百零一章 祸起萧墙6 转过天,皇帝派了内大臣、刑部尚书等人严查大清开国以来最恶性的一件大臣离奇死亡事件。天威震怒并发下严旨,痛斥了京师禁军和九门提督府。把五城巡城御史和五成兵马司首领官员一律革职拿问。九门禁军把北京围得铁桶一般,大街小巷盔甲鲜亮的兵士四出查拿。瞬时,北京上空浓云惨淡,妖雾纷纷。 两天后,各部院衙门和内阁军机处官员正四处钻营这个京畿卫戍最高职位都忙的不亦乐呼时刻。宫里内奏事处传来皇帝特谕 据礼亲王世铎举荐。着贝子奕?接任九门提督步军统领。钦此。 至此,忐忑不安的世铎安了心。京里京外宫里宫外万事俱备。 夏夜的微风带着半丝甜蜜充盈着四处。西苑里荷花粉嘟嘟盛开了一片。忙完父亲的丧事,作为皇帝一等一的亲信。荣浩悲痛之余还得在大内值宿。 晚上亥时二刻,西苑涵元殿当值的侍卫突然紧张起来。三乘民间用的青布小轿颤悠悠在六十名便装侍卫的陪同下借着晦暗夜色出了南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四个人正是荣浩、瑞恩、世续、崔玉贵,后头押尾的是毓贤和岑春煊。出了西长安门,一拐,人马直入冰盏胡同贤良寺大门。 两扇朱漆红门轰隆关闭,留守门外的三十名侍卫立刻分散开来,警觉的打量着鬼影重重的四周。 “嘎……嘎……”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栖息于门楼上的乌鸦。 一行人进了西跨院落轿,唐汉明扶着荣浩温暖的大手走出来,旁边是彭玉麟和赵烈文左右护持着走上台阶。台阶上早跪了一片身着常服的人,为首的正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 “臣等恭请皇上圣安!”,李鸿章带着风尘仆仆的声调不高不低,后头的众人也急忙深深叩下头去。 “起来吧,今儿没外人,咱们屋里说话。瑞恩、荣浩带人守好这个院子!”说着头也不回进了屋。 李鸿章站起身与左宗棠对视一眼。示岑毓英、刘坤一、曾国荃随着进屋。瑞恩、荣浩赶忙持刀一左一右站定,世续则带着十几个小侍卫四处巡查。 “坐吧,屋里窄,不讲那么些规矩了。”看起来皇帝最近没睡好,眼睑晦暗。王商、玉贵急急忙把座椅甚至板凳都搬了来。李鸿章带头坐了,众人都是战场上拼杀过来的,一向无所畏惧。可今日不得怎的,心里都像踹了只兔子上下翻腾,谁也不敢先开口。 “荣禄死了,你们知道吗?!”唐汉明眼里波光流动。 “啊!”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先说这个,更没想到堂堂的九门提督会横死! 李鸿章先是一怔,仿佛没明白皇帝的话,侧身见连多年闲云野鹤般生活的彭玉麟都是一身戎装,紧握腰里一把四尺长宝刀盯着众人,对他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心知情形远远超过他的预想,不由得脸色突变。 “朕本意要去你们的大营看看,可怎么走得开?朕若一离京,司马懿就跳出来断了咱们的后路怎么办?”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众人心惊,司马懿?“咱们”当然包括了在座的诸位。 “皇上,您有什么旨意就吩咐!臣把两江总督府的亲兵和新组建江南快枪营都带来了,看谁敢欺君罔上!”威武胖大的两江总督曾国荃与其兄曾国藩的温文尔雅正相反,沉闷诡异的气氛憋得他透不过气。被封为“伟勇巴图鲁”的曾国荃一开口,立即引起了在座督抚的共鸣。 两广总督刘坤一络腮胡子比岑毓英更为浓密:“臣等听万岁吩咐!万岁自亲政以来并无过错,臣在广东都听着京里议论纷纷。您的密旨一到广州,臣诵读之下不胜愤慨!君辱臣死,若万岁在这时候尚念在手足臂膀之情不愿下手,则臣定为王前驱!铲除此等凶顽!” 政治表态在中国来说,其表面价值远远大于其实际意义。如何反击是一个战术问题,但站错队伍也就是要不要反击就是个巨大的战略问题,上头急,就得显得比上头更急,上头恨,你就要像死了自己的亲娘老子。这样你的官位才做得稳,做的大!唐汉明实实在在见识了这些个久任封疆的大员是怎么表决心的。依靠自己?他们还不是看着那几百万银子和彭玉麟、赵烈文二人的面子?当然大家内心最深处还是有华夷之辨对满洲亲贵说不出的厌恶。 政治经验最为老到的李鸿章轻咳一声打断其他人的话语:“启奏皇上,臣已经照皇上的吩咐将军火‘整理’好送到了礼亲王府,荣禄遇刺一事定为世铎等人杀人夺位,京中禁军各营将佐全部离京,就剩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建制完全,如果奕?封锁九门,臣等的勤王军队万难入城,就连皇上先有了危险。岂不是得不偿失?臣以为应先密调几千军兵入紫禁城护驾,圣躬万安,臣等在外也好动手。” “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见!李中堂,你们这次一共带进来多少军队?” 李鸿章对皇帝的摸底显然很敏感:“呃,臣带来马玉昆等淮军精锐共17000多人,左中堂带来陕甘总督所辖火枪英、马队、亲兵共13000人,曾大人带的是两江总督属下8000人,两广总督刘大人带的是广西土著军和广东兵共8000人,云贵的岑大人带广西生苗兵与勇武营6000余。军火军粮除了一部分自带就是皇上令内务府毓大人先期运到京师四周,兵饷是皇上先赐给臣等的。现在除了通州方向,京师四周皆在皇上掌握之中!西郊禁军和各县均未探知我军状况,还有,臣冒昧陈奏,一,我军不能在京师周围久驻,一旦被叛军得知会对皇上不利;二,有些南方兵士对北方气候不适应,水土不服;三,各地驻军来的都是精锐,久不回镇,臣恐地方不宁。还有……到时万一有变,臣等在外,皇上在内宫如何传递消息呢?” 狡猾!唐汉明心里翻滚着,这个老头子不亏是大政治家!一丝一毫不吃亏,可惜,要是用到治国上就好了。明摆着,人家不想跟自己太长时间?浑水,那个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位置他做得太久了! 传递消息?这是跟自己要指挥权呢! 最近忙着另一本书,请大家见谅!大大建了个群123259540。请喜欢本书的读者踊跃加入讨论!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祸起萧墙7 “中堂放心,赵先生已经预备妥当!请赵先生给各位宣明。” “是。”一向未说话的赵烈文眨着晶亮的小眼静静听着人们的谈话,心里一直不停比对双方力量。 “诸位,安好!”赵烈文不亢不卑对着原先一个战壕的兄弟朋友一作揖侃侃而谈:“少荃的意思陛下明白,老朽也早思量了。五万大军齐集京师,统帅各不相同,平时又不在一起,万一事起容易引起其他变故!诸位里面少荃与季高深通兵法,带兵日子最长,剿杀长毛时便通力合作过,此次皇上的意思,少荃与刘坤一大人、岑大人带兵在宫里埋伏,由左中堂和曾国荃在外接应,万无一失!” 左宗棠稳稳坐着斜了惊疑不定的李鸿章一眼,忙道:“此议不妥,还是臣在大内,让少荃在外带兵平乱!况且淮军臣没有带过,万一失误,臣死是小,皇上与社稷是大。请皇上圣裁。” “人说左中堂当世人杰!还带不了淮军?朕早闻湘、淮、楚是一家嘛。再怎么说都是大清的兵,朕信得过你。”说着唐汉明站起身眼神劲锐的望着李鸿章:“李中堂,您说呢?”脸上仍挂着牢固不破的微笑。 李鸿章听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把他放在身边,因为淮军来的最多,万一平乱后又生一乱,自己就是人质!“大清的兵”?他又何常不知道四方督抚早已承分崩之势,什么淮军、湘军都是私家军!要是国家军队有用,还叫他们从四面八方千山万水过来做什么?! 为了避嫌、淮军和北洋水师的稳固与发展,李鸿章奉旨称是。但他并没有完全理解皇帝的意思,唐汉明没他想得那么简单,也没那么世故。 唐汉明亲手递给左宗棠一个红木镶金匣子:“中堂,这是朕调动天下兵马的金牌令箭,今天交给你,望中堂为中华再创神功!卿可代朕指挥,若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臣,定不负皇上圣望!” 唐汉明扫视众人,在场的都是顶尖儿聪明人,见唐汉明把生杀大权交给了一向猛烈刚直不阿的左宗棠。心里既佩服又有些许不安。 唐汉明心知肚明,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李鸿章长于才气智慧但私心颇重,左宗棠正气凛然而心胸广阔,对众人一视同仁。 彭玉麟起身拿出轴地图铺开:“这是内务府存档的天下各省地图,还是乾隆爷让人画的。各位请看。” 众人起身凑过来,彭玉麟指点着分配任务:“所有兵马里,李中堂那里调两千,左中堂调一千,刘坤一调五百,曾大人调一千,岑毓英那里调二千人。共六千五百人,这几日全部运入大内待用。由我指挥,李中堂,你等回去交代好军务,后天便装秘密入城,皇上派人接应你们在西苑暂住。外面由左中堂指挥。大家都明白了?七月十五中元节晚见城楼火起,皇上令人到时打开城门,你们各领兵马一起杀入,记住,各军左臂缠红布作为标记。有红布既是自己人,其余人立即斩杀!子时三刻我挥军从内杀出。内外夹击,叛军必败!” “臣等明白!定不负圣望!” “朕是代天讨逆!此战必胜!为今后国家社稷存亡计,不得不如此,明天朕还要去一趟礼亲王府。你们各自带好兵马,与朕一起打好这一战!朕与各位共商维新改革大业!拜托了!” 唐汉明神色凝重的鞠了一躬,唬得众人无不跪倒称是,此情此境,是否能收拢众人的心,这是个未知数。 “皇上此时去礼亲王府,万一……”李鸿章听见让左宗棠统领自己的淮军总有些心不在焉。 “中堂放心,不会有万一。朕回去了,各位保重!” 众人领了旨在贤良寺小住一夜,一早回了大营就由左宗棠和李鸿章亲自监督各军选出精锐劲旅,崇山峻岭间端的是军威浩荡、虎视龙翔。六千五百人出列,李鸿章恐兵力不足,又让马玉昆挑了五百火枪队装备全部新式德国枪械由聂士成和岑春煊点兵带往京郊。 “少荃放心,雪琴也不是外人,你入宫在皇帝身边则大内更加安全,不必担心外面。我自会料理。”左宗棠见李鸿章仿佛有些不乐安慰道。 “咱们老兄弟谁带兵不是带?只是兵事一起京城的百姓可要遭殃了,哦,还有这么多兵马怎么入宫呢?” “这个皇上自有安排,岑春煊有办法。少荃,心不要这么重了!你只要吩咐好下头的人听将令行事。百姓只能在事后安抚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咱们当年又不是没做过?” 西山泉水自乾隆皇帝亲自称量后赐为“天下第一泉”,被定为皇宫御用饮水。每天由内务府内管领处发百辆水车专门运送,车前插着一幅明黄三角小旗,无论亲王贵胄还是文武百官庶民百姓遇见必须退避三舍,连京师九门都得按时为其开闭。车琳琳马萧萧,上百辆大型水车实为京师一景。 老百姓因为京城缺水,自然吃的是苦井水,免不了羡慕:“万岁爷就是万岁爷,吃的水都是现从西山采来的!” 进了七月,皇上的水车也多起来,满大街一辆辆直驶入大内。皇城西街大酱坊胡同东口路北 “哎,爷们,最近大内的水车怎么多起来?我们家老三就在内务府,听说皇家水车一共就100多辆,这些从哪出来的?”一个提着鸟笼子的中年旗人问同伴。 “您呐管这些闲事?!咱们那万岁爷是真龙天子能少得了水?万乘至尊多用点水算什么?你们家不是也每天从大内弄几桶回家泡茶?” “那是皇上的恩典!你们家想沾还沾不上呢,不过上回听我们老三说大内裁撤了太监和侍卫,人少了水车反倒多了,真奇怪?” “屁话,夏天万岁爷洗澡呗!你瞧我这只画梅,一百多银子呢,没现钱给了刘四爷一个小院儿,咱们旗人玩的就是这个体面,万岁爷也是旗人,天子气派!多用水就对了,别人想用还用不上呢!” 大街上正有辆菊花青拉得朱轮八宝车慢腾腾的前行,杭绣牡丹富贵大红车帘显见里面是位贵人,这种规格的车子非一品以下官员所能擅用。 赶车的是位车轴汉子,带着宽大的草帽,一身绿色春绸短打扮,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位汉子头上戴得草帽是湖南进贡的龙须草,价值不菲。 小车两旁还有四个衣着华丽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人随从。 “万岁爷,您听,有人看出来水车多了。”王商在车里小声说, “看出来怎么了?你听听这些个旗下大爷什么意思?朕用得对!呵呵。对了,王商,西苑住处你都安排好了没?” “恩!都安排妥当了,万岁,奴才大胆说一句,奴才觉得……觉得您不像十一岁。”王商仿佛有些怕。 “什么?!”唐汉明一惊,脸上却不带出,想了想又释然。 王商没敢看皇帝的表情,:“您天不亮就起,一直忙道子时,方方面面打理的妥当,就是恭王爷在京也不过如此,倒像个春秋鼎盛的青年。奴才也不知怎么说,但这是实话。” “是实话就好!王商,你跟了朕这么久才说得出,朕虽年幼,也不愿那些个王八蛋说朕是个无知小儿。你知道咱们今儿为什么去礼亲王府?”唐汉明捻着一串大东珠数珠问。 “奴才不知,奴才想今您调来天下兵马、大军围城还不直接将那些逆臣贼子拿下问罪?还要去看他,上回李中堂担心皇上的安全,奴才们何尝不担心?只是都不敢说罢了。荣副总管急得什么似的,还是瑞总管聪明,他们调了300侍卫穿了便装撒开四处跟随着,您看,外头那几个就是。皇上胆大,奴才们可不敢。” 唐汉明从掀开车帘偷看,外头离车十几步远果然有几个挑着胆子卖花生的小贩和推车卖水果的汉子。穿的是便装,但摇摇摆摆推车挑担显见是没做过的。路人问价也不管,只是两眼盯着自己一行人。 “哈哈哈哈,真有你们的!朕有这么小气?装也不像。”放下车帘唐汉明笑得打跌:“朕想给世铎来个想不到,你们却给朕来了个想不到!王商,你会明白的。”唐汉明慢慢敛了笑容。 唐汉明此次造访礼亲王府,是经过周密考虑的,他觉得在大举动手之前,必须探视一下这位位高名大排在世袭罔替亲王之首的王叔。制造一种君臣和睦宗室团结的气氛。一是能稳定内外大臣和驻华各国公使忐忑不安的心情,二是可以示恩于中外,更显的世铎谋反大逆不道;同时也免了后世口舌,说他这个至尊皇帝“不教而诛”。在贤良寺故意当着李鸿章、左宗棠几人说出口,就是让他们知道当今皇帝不是懦弱无能之辈。为安全起见,他早命密探打探实在京内外禁军诸营确无异常动静。一切准备停当,这才轻车简从只带了王商、玉贵、荣浩、瑞恩、世续、岑春煊直趋大酱坊胡同礼亲王府。听王商说了他才知道是荣浩、瑞恩不放心调了300侍卫装成老百姓一部分跟随,一部分散在礼王府周围警戒。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祸起萧墙8 虎穴 礼王府松寿堂里,郑亲王庆至、豫亲王本格、睿亲王仁寿、庄亲王载功、克勤郡王庆惠、顺承郡王春山、怡亲王载敦和辅国公载澜、镇国公载旭、贝勒载澈、载涟和贝子隆熙、奕?,领侍卫内大臣贵山、奎俊,总管銮仪卫大臣阿克图,军机大臣景廉、文庆和前任乾清宫太监刘宝以及被赶出大内侍卫的几个头领如莽乌虎等人在看戏,院子里扎起的戏台上《空城计》正唱的起劲儿,可大家都无心去看,什么词一句也听不清。 世铎跟几位大臣不顾一直病着的“病体”眼睛熬得通红却毫无倦意。 此刻,世铎舒适的半躺在紫檀嵌玉的榻上半闭着眼听闻众人议论。 “王叔,咱们的军火都发下去了,该动手了!先下手为强嘛!”本格吃了口虎肉使劲嚼着。 “是啊,奴才们还等着侍候新万岁爷呢!”上不得台面的刘宝、,莽乌虎一脸谄媚的给诸亲贵斟酒。 贝子隆熙最恶心这种下贱的东西,厌恶的撇撇嘴道:“还是听王叔的,七月十五都在过中元节,谁能料到咱们动手?!再说王叔运筹帷幄之中,大家伙又忙活了这么久,还不得歇歇?你们别在这儿裹乱。” 两人便讪讪的不再答话。 “隆熙说得对,咱们不能先泄露了行踪,免得朝臣生疑,再说现在内外禁军在咱们手里,荣禄又死了,奕?等人都不在京,他们的生死都握在我们手中,这早一会玩一会没什么区别。” 榻上的世铎说着坐起身:“谁要是第一个杀进宫,凭着这个功劳也值一个郡王!” “郡王!”两字电流一样击中了在座宗室亲贵满洲大臣的心,除了八大铁帽子王,郡王是宗室里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爵位! “是!臣等定勉力而为!”众人离座向世铎参拜,世铎安坐受礼,恍惚间自己不是在王府,而是直上九霄,坐了太和殿那把镶金嵌玉的宝座。 众人正陶醉在自己绘出的幻想中,管家跑的气喘吁吁,满头热汗的来报:“禀、禀王爷!圣驾驾临,已经进了二门!” 霎时空气犹如被冰冻了一般,满屋人热锅上蚂蚁似的急得满脸焦黄、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 “带了多少人?!”庆至急问。 “一共六个,不许奴才们禀报,奴才怕主子没准备,冒死来禀!” 世铎眼里波光四射已经完全镇静下来,笑道:“好大的胆子!你们都回避,我去接驾!” 庆至焦黄着脸慌乱着说:“咱们从西角门走,各回府邸。”又对世铎耳语几句。赶忙与众人退出。 不大会儿功夫,连桌上的宴席还没收拾完,唐汉明一行逶迤而来。今天他的兴致极好,头戴玄色红绒结顶嵌着大东珠的**一统帽,身穿月白色金线绣万寿纹软绸四开气长袍,外罩天青色贡缎马褂,一色铮亮的赤金盘龙套扣,脚下一双青缎皂靴。越发显得端凝儒雅,气宇轩昂。一面走,唐汉明不停指点着院子里的假山花石树木,说这边假山不错,那座轩榭位置有异。瑞恩、荣浩、崔玉贵的几人可是心里捏着一把汗。 世铎换了身玫瑰紫软绸长袍,外罩金绿蜀锦马褂,翘着二郎腿拿了本书半倚在榻上正读得入神。仿佛完全没注意唐汉明一行。 “王叔安好!” 世铎猛地一惊,抬头见是皇帝,赶忙扔下书伏地叩首:“奴才不知皇上驾临,未及迎候,望皇上恕罪!” “快起来!王叔一向身体不佳,朕也违和。何罪之有?” 唐汉明和颜悦色潇洒的扶起世铎,并打量着松寿堂里的摆设,四面墙壁、楠木博古架子上果然都是世所罕见的珍宝古玩。有些个连大内都没有。 “朕让人送来的药王叔用的如何?王叔坐吧。”唐汉明随意的坐了,荣浩、瑞恩几人手握刀柄在大厅内侍立,王商赶上前接过世铎亲自呈上的茶点。 唐汉明接了茶却不喝,只仔细欣赏着茶杯啧啧称奇。 “谢皇上挂念,奴才用了皇上赐药大有功效!皇上,敢问您圣躬安好?” 这一问唐汉明没说什么,倒是一边的瑞恩、荣浩心里一紧:这老儿怎么这样跟皇上说话,真是太放肆了! “朕哪有王叔这样清闲,就是身体也不敢不好。您这里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北墙上这副宋徽宗的祥龙石图、西墙上那张董源的云雷隐龙图都是朕从未见过的名贵真迹呐,架子最上格的那尊铁足五色琉璃龙凤尊是辽世宗御制的珍宝,还有喝茶的的这些茶盏,如果朕没看错,这可是南宋御窑厂为皇帝专门烧造的游龙毫光盏。真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朕在宫里天天看不完的折子怎么能比呢?”微笑的唐汉明明褒实贬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尤其是那句“不敢不好”的讥讽和警示让世铎腾地揪起了心,满脸尴尬的说不出话思量着皇帝的真意以及眼力。 “呃,既然皇上爱重,奴才愿奉上请皇上万机遐余把玩。” “不必,朕岂可夺人所爱,尤其是王叔的宝物呢?”唐汉明起身往书架走去边走边说:“朕最近身子不好,在宫里也颇看了些杂书,还有佛经。” 世铎小心跟随着,见皇帝说起了书籍,来了兴致:“奴才这里宋版书不多,元版和明版不少。经书只有元版的大藏经。” “是嘛,王叔,你平日也读佛经?佛说众生皆可成佛,只因贪、嗔、痴,不能断绝所以不能修成正果。人生在世真有这么些杂念?安享康宁福寿不好吗?”唐汉明回身正眼看着世铎。 “这个……这个奴才说不好,佛祖说得自然不会错,然人在世间不能无志,有志者事竟成,纵使不成,也为没有白活了。就如浮云漂烟,纵使只有一瞬间的光彩能吸引人的眼神,也得显露自己的形态。做事深谋远虑则胜,少谋寡断则败。所谓人定胜天。皇上,奴才浅见。”世铎忽然变得神色庄重。 唐汉明背着手到窗前书桌站住,桌上一幅残棋引起了他的注意:“叔王是棋中高手,自然懂得棋道就是人道、人道合于天道,天道无常,需有德者居之,不顺天应道则是因小失大。不能轻起杀机,您瞧,这盘棋威猛刚劲、杀机四伏。显然是失了道,孟子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王叔这盘棋不太好走啊!如顺其自然,平心静气,尽人事而合于大道,亦有可解。”唐汉明捏着几颗墨玉棋子望着窗外的景色侃侃而言。 世铎听着皇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杀机句句惊心的劝告怎么想怎么都是皇帝在劝他收手。但满洲亲贵最重的是体面,任由唐汉明说得口吐莲花,地涌金莲不能也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因为不仅为了太和殿那把宝座,更是为了百年前太祖太宗创立的大清社稷。如此,二人便谈不拢了。唐汉明心知无法挽回,只温和的转了话题:“王叔,有什么好点心,朕肚子饿了。”调皮的冲世铎眨眨眼。 世铎平日再怎么对皇帝不满此时也只得彬彬有礼,深悔方才把话说得太硬,因而立即招呼下人传饭。 王商按照规矩用象牙牌子和白银调羹验了毒,唐汉明坐了上首,世铎相陪,竟是酣畅淋漓的吃了一顿。 唐汉明见世铎府中宝物甚多,也不走空,笑纳了两匣子宋版书和一套大明宣窑宝石蓝的茶具便吩咐起驾。 见皇帝带着几人扬长而去,世铎忽的变了狰狞:“小子,看你还有几天好活!” 大大新建的《复兴之帝国时代》讨论群号123259540。欢迎大家加入。大大再次感谢支持本书的一切朋友们!第一卷可能快结束了。如果你们喜欢请大家继续关注下一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祸起萧墙 9 七月十五,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总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中元节”又称“盂兰盆会”一个是道教的说法,一个是佛教的节日,老百姓没那么些学问,只叫“鬼节”。 传说这一天,地狱里的阎罗天子大开地狱门,让那些个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来人间享受人间的贡品。到七月底,孤魂野鬼就得回到地狱,再等待来年了。 中国的百姓原始信仰里最重视的就是祖先神灵的尊奉。这天与清明节都成了上至皇室亲贵下至黎民百姓缅怀祖先、慎终追远的节日。 京城自有京城的过节方式,这一天,无论男女老幼这天都打扮干干净净,在家祭祀祖宗,同时拿出做好的河灯,等晚上月光出现,就在护城河、什刹海、京城里各个溪流湖海放河灯,任其自流。把家人的怀念和浓浓的亲情带往那个冥冥未知世界。 礼亲王世铎起了个大早,叫来几位世袭罔替的亲王商议了反叛的时辰和路线,又综合计算了胜算,更觉得万无一失。世铎正请几人吃午饭,吩咐几人饭后稍事消息立即赶往西山兵营。 门下来报:“宫里有人来传旨。” 世铎厌恶的挥手让庆至、本格退下。自己整衣跪倒称臣。 一个从未见过的太监进来面无表情的大声:“传母后皇太后懿旨:今晚召亲王、郡王福晋、命妇入宫陪宴。钦此。” 说完大步流星的去了。 “叔王,是不是他们知晓咱们的计谋了?为何今日太后召福晋们忽然入宫赴宴?怕是要押做人质吧,侄儿觉得不能让她们去……” 本格毕竟脑子灵,打断了庆至:“不!今儿我们在外大动干戈,里头兵力微薄,这样让皇上放心嘛,凉他们不敢放肆!如果咱们的福晋们不去才是打草惊蛇!没关系,大丈夫举大事不拘小节。王叔,您的意思?” “当然赴宴!你们回去让福晋们多准备礼物带去,哼哼,这是他们最后的晚宴了。”世铎心里清楚,皇太后和小皇帝绝不敢在这件事上耍什么心眼儿的。毕竟关系到大清皇室的脸面,再者可以使皇帝放松警惕,顺便让福晋们摸摸底。何乐不为呢? “你们快去准备吧”见庆至有些不舍,道:“放心,我已经严令奕?下午派步军统领衙门的军兵护卫诸王府,我想晚宴肯定不会到子时,这样,等各位福晋回府,我们再动手不迟!你们好自为之!” 见二人匆匆去了,世铎面色阴沉的喊道:“管家,速请贝子奕?。” “喳!” 下午五点多,就在各王、公府福晋、命妇各按品级大妆入宫领宴时,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也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 被召集来的将佐和各营管带奇怪的看着面前摆设的十几桌水路珍奇,其中更有礼亲王世铎派来的几个亲信疑惑不已。今日造反逼宫的事他们都一清二楚,怎会事到临头吃起了酒席?这位新上任的贝子爷奕?到底唱的哪一出? “诸位将佐!”团龙补服佩剑戎装的奕?见诸人都坐下,手执一大杯酒,抑扬顿挫的说:“今儿有大事,我先喝一杯,等主角儿来了大家再痛饮一番!”说着饮了。这时诸将才发现奕?留着主座。刚要端杯的一双双手都缩了回去,互相对视不语。 原本都以为奕?是天潢贵胄不好侍候,尤其是荣禄自西安将军府带回的亲兵将佐,没料到奕?任官后,平易近人和颜悦色,对人从不大声斥责更不用说责罚,所以人人心里对他倒是礼遇有加。不过今天一见奕?忽然变得庄重刚毅,都不明白如何。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忽有一人小跑着跟奕?耳语几句,认得的人都知道那是荣禄的亲兵,升任一等侍卫的多隆阿,世铎的亲信张宝等人不由心惊起来。 不一会,从后堂出来一行人,“来啊!”奕?大声吩咐,辕门外突然闯进百十名全身戎装的校尉给奕?请了安,立即散开,封住大堂及辕门所有通道。 后堂出来的三十多个武装校尉中间有个全身黑衣连头都包着的长身玉立的汉子,“有旨意,众将听宣!” 奕?带头大部分将领伏地叩首。众将官心中猛地往下一沉,图图乱跳,都预感到要出什么大事。 刘宝却按剑站起大喊:“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步军统领衙门放肆,左右给我拿下!” 有几个兵士想往上冲,可一见按剑的多隆阿两眼圆睁杀气腾腾,吓得不敢再动。 黑衣人格格一笑:“刘宝,你和你主子今日都死定了!”说着一把扯下身上的黑袍,众人一见:“啊!!”的喊出声无不惊讶! 只见这人头戴红顶子纬帽,身穿海水江崖官服,腰间系一柄镂金嵌玉的长剑,脚蹬一双黑缎官靴。最骇人的是外头罩了一件皇帝御赐给钦命大臣的黄马褂,在灯光下格外金黄耀眼。 这人面如冠玉,塞边一道狭长的疤痕添了几分阴狠。 “荣……荣……荣禄??!你不是……”刘宝结巴着像是大白天见了鬼魅。 “对,正是荣禄!” 荣禄从怀里掏出一枝黄金令箭大声道:“刘宝、何飞、马道原、孙平攀附礼亲王世铎,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奉圣上旨意,立即就地正法!拿下!” 几个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十几个荣禄从西北带回的校尉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一眨眼功夫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刘宝是实缺副将,明白过来拧着脖子问:“荣禄!你早就不是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贝子爷现在就是,你拿了枝假令箭冒充钦差,该当何罪!你说我们图谋不轨有何凭据?!” 荣禄又拿出封折本:“今有奸佞图谋不轨,欺君罔上。朕特令荣禄为内大臣、九门提督与贝子奕?同掌步军统领衙门。非奉朕亲笔手谕不得解任。如有谋反嫌疑者,格杀勿论!特谕” “臣等遵旨!万万岁!”奕?带众将起身簇拥荣禄坐了主座,一时间原先荣禄的旧部将佐情绪高涨起来,纷纷高兴的举杯问候,奕?冲刘宝几人厌恶的一挥手。 “哼哼,还不动手?!”荣禄凶狠的说。 几个校尉挺剑向前,横斜刺进刘宝几人身体“啊……!”的一声大叫,血光迸现顿时死于非命。 “死尸拉出去埋了!”奕?冲荣禄点点头。 “诸位将军,今日不是吃酒的时候,我先饮一杯再说公事!”说着饮了杯中酒。 尽管荣禄帐下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几时见过这种场面,都两腿发软的回了座位。 “你们都是我的帐下,我是皇上的帐下!前几日我去礼亲王府赴宴,归来途中遇刺。皆赖皇上天恩浩荡派兵解救,荣某才得不死,被皇上留在宫中修养。自然,奕?贝子爷也是皇上的亲信。今日有人犯上作乱!我荣禄第一个不答应!今晚你们尊令行事奋力向前,事后皇上必有恩典。你们封官进爵的日子到了!谁要暗通逆贼,图谋犯上,刘宝几人就是下场!”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使众人都压不住心头怒火。 “末将等誓死效忠!万死不辞!请将军发令!” 荣禄按剑转头问奕?:“贝子爷,你主持我主持?” 奕?心领神会起身道:“当然是荣将军主持!我愿效犬马之劳!” “不敢!贝子请坐。” “尔等听令!一会儿回去各让本部人马全部左臂扎上红条带以示区别。 令镶红旗正红旗带本部兵马,亥时二刻出营分别包围京师所有王公府邸,不得放走一人出城! 正蓝旗镶蓝旗各带本部兵马于子时列阵九门。燃放篝火,先放叛军进城不得阻拦,然后接应各地勤王兵马入城后一起剿杀叛军! 正黄旗下所有兵马由贝子奕?带领前去暗中监视世铎叛军,寻机灭敌! 镶白旗所属官军包围东交民巷使馆区,名为保卫实为监视不得放一人入各国使馆! 正白旗镶黄旗和步军营守护步军统领衙门本部,听我将领行事!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谁要违了我的将令,皇上不杀你们,我就要他全家的人头!” 众人见气势汹汹的荣禄大非往日气质,情知大变在即,都面面相觑,内中倒是有几个同情八旗亲贵的将佐早就吓得浑身乱斗魂飞九天。因此各人赶紧跪倒嗵嗵叩头。 奕?满意看着刚刚回任的荣禄,心中暗赞此人确实是个将才。二人担心有人暗通消息,因此下令过了戌时才放诸人回营,而且每人配属二十名荣禄从西安带回的亲军做卫士,一为了监视诸将,二也是为传递消息所用。 众将不敢再言,都拿着筷子心中忐忑的拿捏着往嘴里扒拉,味同嚼蜡什么滋味也尝不出来。荣禄的亲信和嫡系都放开量大吃一气,荣禄、奕?不停聊着计划里还有什么漏洞。恍惚中等待着这个不眠之夜快些来临。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祸起萧墙10 此时宫中正是大宴刚开,慈宁宫里,上百张高矮不同的大小宴桌整齐的排列,各王公亲贵的福晋、公主、郡主、格格们各依品级列座,正殿外头放着一只八丈多长巨大无比栩栩如生的法船,都是用苏杭织造上贡用的各色丝绸彩缎贴金錾银做成,里面的桌椅家具摆设书画服饰都是真品。在座的众人无不为法船和皇帝的孝心啧啧称奇,感叹不已。明面上,这是为慈禧太后在天之灵祈福所花的最后一笔银子,20万两让唐汉明心疼了好几天,可这个孝子又不能不做,唐汉明狠狠心花了,想着晚上的大事,他心里也不敢马虎,所以午膳后睡足了觉,安排好曾纪泽、阎敬铭、李鸿章等几个大臣在西苑和宫中暗藏的兵马,才换了冠服由王商陪着姗姗而来。 救荣禄的事只有他和彭玉麟、赵烈文知晓,连荣浩都蒙在鼓里。为的就是让欲擒故纵,让礼亲王等人放心“造反”。召各王府的命妇进宫领宴也是为了乱其心智,等待时间。这一切都得到了慈安太后的默许和支持。今夜,确实难眠。 唐汉明一进门就见上百个花枝招展的福晋命妇团团而坐,不到五十岁的慈安皇太后坐在正中的宝座上依然安详稳重。众人请了安,唐汉明在太后身侧执壶斟酒,吩咐开宴。 一时间殿中觥筹交错,满桌布列的珍馐佳肴和时令瓜果的香味与香粉味融合熏得唐汉明飘飘欲醉。 由畅音阁谱写的中和韶乐辞藻华丽、激扬悦耳,让殿中的气氛达到**。酒过三旬,满座的女人们珠摇翠动、艳语温存。御宴是亲贵们最高的风光体面,皇恩普降的天大喜事,谁肯轻辞?因此不顾酒量多寡放开量多饮,加上酒精的催化无不激动的如痴如醉。 唐汉明陪着慈安饮了一杯,慈安见众人不注意,小声道:“皇儿,晚上都准备妥当了?” 心领神会的唐汉明说:“皇额娘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会儿宴席完了,请您不要在紫禁城里呆着,速速移驾西苑瀛台,那里早就跟您预备下了。您放心,儿子亲自坐镇。” “恩,额娘就剩你一个亲人了,额娘放心!谁要咱娘们过不去,额娘先要谁的命!额娘听你的,我要看着他们亲自杀敌!” 慈安凝视着身边可爱的儿子,一脸坚定。 她转过笑脸对着众人:“大家喝啊,放开量,都是自家人,没那么些规矩。” 唐汉明感动的要说话,见慈安的表演功力这么强便不再言语。心里盘算着左宗棠他们现在安排的怎样。掏出怀表看看正是七点过五分,刚吃了个半饱,见殿门口人影一闪,王商匆匆上来:“万岁爷,瑞恩他们来报。” 唐汉明一挥手,低声说:“母后,儿子先去处理点小事,一会再来接您。” “你去吧,这里我能应付得来。”慈安慈祥不舍的看着唐汉明,体现了血雨腥风中少有的亲情场面。唐汉明看着满殿辉煌,不由暗叹:商女不知亡国恨…… 慈宁宫正南面的慈宁花园是乾隆皇帝专门为母亲修建的,盛夏花木葱茏,曲径通幽,古树参天。唐汉明随王商进来,见瑞恩、荣浩、世续、岑春煊一脸庄重的低头侍立:“皇上,贵山、奎俊、广寿、福坤等内廷奸细已经拿下秘密囚禁在西苑紫光阁后面的库房里,没人知道那个地方,还是毓贤大人找的。” “勤王兵呢?” “都布置好了,外头看不出,到时候让世铎碰个大钉子!” “哼!”唐汉明不屑的一脚提向身旁的桃树:“这个老王八,朕这次定要砸碎他的王八壳!毓贤呢?怎么不见?” 世续赔着笑:“万岁爷,毓贤大人陪我阿玛给内务府三旗亲军营和皇城护军营的兵士们发银子去了,每人二十两让他们放假半天。呵呵,皇上真是睿智天纵!这些兔崽子有了钱还不出去跑到青楼妓院酒馆乱逛?您就瞧好吧,别看城外城内有二十多万禁军,世铎这老小子今晚能召集五万人就算他能!” 这一说气氛立即缓和了,唐汉明点着他笑道:“你小子先别得意,军火呢?德国那批军火枪弹发下去了?” 瑞恩道:“这是奴才的差事,枪弹都已人人到手。只是生苗军语言不同,不会用,所以奴才问过岑兄弟,他说还是让生苗军用弓弩和砍刀。其他淮军等部见了这等武器都兴奋的不得了呢,说再没见过如此现今和装备。哦,他们刚吃了饭,都憋足了劲儿要大杀一场呢。”瑞恩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恩,告诉他们,对反叛者格杀勿论!毓贤说不用大炮?朕想了想,让炮营的兵士一定选好目标,毕竟是大内禁地,不过也不要在意,打坏了咱们再修吗!”唐汉明阴狠的说,眼中却是不舍的神情。 “是!” 岑春煊看出唐汉明矛盾的心里,赶忙道:“皇上,微臣请命为先锋官!必定旗开得胜,铲除奸佞!” 世续、瑞恩、荣浩一见当然不肯落后。唐汉明看着自己的嫡系或者说是兄弟们如此踊跃,心里大喜。脸上却不带出;“稍安勿躁。兵危战凶,你们几个包括在古北口大营的恩福哪一个不是朕亲自选拔的俊杰?朕拿你们当至亲兄弟!朕实在不想你们出事。” “皇上!!”几人听闻激动的跪倒,“奴才等誓死保卫皇上!为社稷万死不辞!” “起来!岑春煊,朕就令你为先锋,统领你父亲的三千生苗军!世续瑞恩荣浩还是在朕身边护卫。朕自会加恩典。现在什么时辰?” 王商听了这些心中自然也是豪气冲天,然而自己一个太监又不能干政,想了想灵光一闪:“皇上,奴才没别的本事,就是为了皇上能去死!奴才前些天从库房里找出些稀奇玩意儿,今晚就让那些个反贼常常厉害!奴才还在西苑布置了一些,够他们喝一壶的!您就瞧好吧!” “好!王商,这就是你的功劳!咱们齐心合力,泰山可移!”唐汉明憋闷了好几日的心情随着战事的来临终于开放,他生就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冒险,这是他最大的一次冒险,不仅押上了他的地位、身份、财富和朋友,还有生命。 “王商,记着让玉贵多在西苑派些年轻力壮有武艺的太监巡夜,今夜都不要睡了!还有,把朕在养心殿西配殿发现的洋枪宝剑转移到瀛台去,从里面挑几件赏给荣浩、瑞恩等人。瑞恩,你们长枪、短枪、腰刀都要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夜色渐渐降临这座不眠的都城。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图穷匕见1 金乌西坠,皓月渐升。一片银色月光透过几朵彩云从九天之上弥散开来,耀的九州大地安逸平静。北京城大街小巷里人人手执大小不一绫罗纱绢彩纸等各色材料的河灯,大栅栏、前门、地安门一带平日里早日关张的店铺茶馆酒楼饭庄也在门前高挑各色灯笼,人来人往,高朋满座。 不一会儿,护城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一盏盏河灯轻轻推入水中,默默祈祷另一个世界的亡魂能见到、听到亲人们在人间的亲切语言和企盼家宅平安、子孙兴旺的殷殷期望。一时间,京师各地水脉里亮闪闪被点燃似的光芒四射,像天上亘古不变的银河中群星伴月,晶亮明晃晃一片,九天的明月映着人间万家灯火融合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戌时初刻,礼亲王世铎换了龙袍皇冠正在府中臭美,等待着各王公带兵准备的消息。可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正焦急间,忽闻外头吵闹,急急忙忙由管家侍候着换了石青色四团五爪金龙蟒袍,外罩锦云纱夹金丝外袍,头戴金龙二层顶嵌十颗东珠的玉竹朝冠,登上靴子就来到前殿。 七间大的银安宝殿早已大开,错金白银灯架子上插着婴儿胳膊粗的大红烛照的四周如同白昼,一排家将和嫡系遍体甲胄手握兵刃凶神一般站立两旁,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不安。几位本该早就出城带兵的亲王却坐在椅子上谩骂不已。世铎阴着脸进殿众人这才安静。 等问清了原因礼亲王世铎不由气的三尸神暴跳!吓得本格、庆至等人惶惶然不敢开口。 原来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地和天和不及人和。原本说好的20多万人京师禁军除了西山锐建营和内外火器营、神机营一部分人马,其余不是人去营空,就是喝的烂碎如泥。诸王贝勒忙了一天拢共才召集了不到六万人的队伍,还有些人因皇室赏了银子都回家过节去了! 早就说过,满洲八旗兵到了清末年代,那些金戈铁马、弯弓射雕、气吞山河的气概早就被斗鸡走狗古董蛐蛐婊子戏子茶馆消磨一空,别说拿刀杀人,就是上马都上不去。但有一宗好处――拿银子!不论谁给的银子,得了先得去逍遥一番。管什么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旗下大爷们的生活方式是不能变的。从康熙、雍正、乾隆直到道光、咸丰、同治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一个亲王还能怎的? “废物!!一群废物!太祖太宗怎么生了这么一群废物!”咬牙切齿的世铎忘了他也是太祖太宗的子孙,大步流星左右转悠着想主意。 有心不行动,可诸事都已贮备好;但万一兵力不足…… “吆,王爷,我回来了,你可不知道,今儿宫里可热闹了……,这不是豫亲王、郑亲王吗?你们怎么到这来接福晋了?”说话间,世铎的大福晋章佳氏醉意盎然被人搀扶进来,给世铎行了礼再冲本格、庆至点点头。 世铎像发现什么宝物似的一把抓住章佳氏的手问:“宫里怎么样?” 章佳氏见有外人在场,红着脸抽出手说:“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今儿太后皇上都在,大家伙儿玩的甭提多乐子了。刚刚散席回来,有什么怎么样?” “你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管外面多乱,都不要出府门半步!”章佳氏见丈夫霎时阴沉的脸色很是诧异,想问又见庆至、本格在一旁也是一脸尴尬的看着她。略一思量赶紧敛衣回房两人。 章佳氏的身影刚消失于门口,世铎猛地站起身:“来人!”管家赶忙捧上一柄明黄绫子包裹的东西,世铎抖开绫子,里面是柄鲨鱼皮鞘的长刀,世铎杀气腾腾的喊道:“诸位!这是太宗文皇帝御赐给先祖代善的宝刀!今天虽然召集到的人马不多,但是,为了我大清的江山社稷,本王今晚决定按原计划行动。谁要是敢退缩,本王先宰了他!” “谨尊王爷命!”本格、庆至无奈拱手领命。 “你们去吧!” 世铎佩了刀望着诸王远去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难道入关时神勇敢拼的满洲子弟真的像豆腐渣一样拿不起来,由着汉人在朝廷里大显身手?汉人说得江山代有人才出,怎么满洲的人才一代代凋零不再了呢? 他不知道,自己真的做了这个皇帝又有什么办法改正这些难缠的旗下大爷。 “报!王爷,步军统领衙门奕?贝子爷已经下令调兵,九门禁军数量大增,各王府门前都有兵丁巡逻防护,贝子爷派人来请问王爷,是否按原计划行事?” 世铎闻言信心大增。“告诉他,计划不变!事成我封他个郡王!” “喳!” 子时一刻,大街上行人渐渐减少,虽说过节朝廷有令,今夜金吾不禁、通宵达旦可以彻夜游玩,除前门一带灯光亮映、笑语欢颜依旧,北京城其余地方随着月夜一起安睡了。 不知怎的,西直门高大巍峨的箭楼上忽然燃起了一堆篝火,照耀的十几里外都看得清。两扇几人高的包铁皮大门轰然开放。不到半刻钟,一队队骑兵、步兵和打着酒嗝的散兵们持刀握枪嘈杂着如一河污水涌入城内顷刻间西直门至前门一带人声鼎沸、凌乱的脚步、吵闹声震云天,不知道的百姓们以为土匪进了城,街面上一阵大乱,大人们抱着哭闹的孩子纷纷四处躲避,避之不及的当场被乱兵截住、抢光了身上的银钱衣饰,稍有姿色的女人们大叫着跑进黑暗的胡同藏身,被狞笑的乱军冲上去凌辱。 “救命啊!土匪进城了!大家伙儿赶紧逃啊!” “宝儿,我的小宝!孩子,我的小宝啊……” 无数的乱兵像冲入羊群的饿狼,一个个红着眼三五成群的抢劫的抢劫、砸门的砸门。火光凌乱的洒落在繁华的都市上,月光也仿佛不忍见如此人间惨剧,悄悄闭了眼。带队的诸王贝勒让亲兵们弹压了好久才压住阵脚,却不知趁着天黑,好些个士兵偷着跑回了家。 几只人马说是行军,可走走停停直到子时三刻才算到了大清门、西安门、东安门一带。 礼亲王世铎与“军师”军机大臣景廉、文庆早就带了几千各王府的家将等在大清门外,骑在马上一见此景登时气的浑身乱颤。庆至、本格、载敦一行人身穿重甲满头大汗骑马进前:“王叔,全部兵马带到,总共、共有四万多。来的路上有些耽误,请叔王恕罪!” 饶是世铎心急如焚,此时也知道不能惹翻了这些个旗下大爷们,万一不慎,祸及自身也说不定。紧了紧身上天青色斗篷,极力控制着阴沉的脸,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瞪着眼前残军败将般的“天兵”。想着靠这些个混账东西争夺了宝座,后世史书写上一笔,算怎么一回事呢? “好了!传令:包围皇城!庆至、本格,你二人带兵自西安门,载功、庆惠,你们带兵从东安门,春山、载敦、载涟、载润,你们各带本部人马随本王从大清门杀入!记着,遇抵抗者,格杀勿论!” “尊令!”诸王擦擦头上的热汗各自领兵去了。皇城能有多大的地方?不一时,一万叛军各持刀枪把紫禁城、西苑围了个水泄不通。 世铎深沉的看了一眼高大雄浑的单檐歇山顶上挂满汉合璧蓝底金字的“大清门”三个字的皇城正门,二百年前,摄政王多尔衮就是在此率领骁勇善战的八旗兵恭请世祖顺治皇帝入宫、定鼎中原、扶有华夏,把“大明门”三个字改成了大清门。二百年过去了,高大的城门上依然留有旧时的血迹,灰暗的砖瓦也失去先时的光彩,留下的只有说不尽的悲凉沧桑。想想祖先们金戈铁马、所向披靡的气概和血性,为了这座锦绣江山,祖先们花了整整近一百年的光阴和几十万条性命,现在绝不能让其毁在个小儿手里!骨子里流淌着爱新觉罗家族血脉的搅得他体内一阵阵悸动,握紧了佩刀转身对着后头眼色迷离的大队军马喊道:“进城!” 最近忙着另一本书,更新实在有些慢!大大对不住读者朋友们!大大保证在下周三之后尽量每天两章!不到之处请各位见谅!! 第一百一十七章图穷匕见2 本想着一阵冲杀入城,不想诸王带了兵马直到了**下都安然无恙,守门禁军营房里根本没人,在暗夜里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金水桥北就是**。比大清门更为高大雄伟的建筑深深震撼了所有的叛乱者,这里平时只有皇帝大驾出巡或是颁布诏书才能跪在门前的广场上小心的打量四周,绝不敢大声喧哗,一个失误就会被禁军当场拿下。平日里上朝走得东、西华门跟这里比有着天壤之别。 “咦?”礼亲王世铎打量空无一人的广场和从东安门、西安门进来的庆至、庆惠等人。太奇怪了,平时守门的护军营哪去了?说好接应诸王的领侍卫内大臣贵山、奎俊等人与护军营的管带踪影皆无。 宽阔的广场上更是空无一人、透着邪性,连两旁曲尺拐角朝房里也被黑暗吞噬,一座座东西相对的小房子里仿佛不住有诡异的人影向外打量,可仔细一看,只是夏日的微风吹过,连地上的草都睡熟了。 “刘宝、莽乌虎,你们去探探路!”星星点点的光芒犹如鬼火在四外飘荡着,让世铎想起了早已逝去祖先的亡魂在四周凝望。猛地一惊,心里不安陡然放大。世铎吩咐两个奴才去探路,四外黑压压的兵士更是惊疑不定,他们被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征压得透不过气。 “王爷,奴才看今晚大内有些怪异,不如……”文庆哆嗦着,往日在密室密谋时总觉得十一岁的皇帝不堪一击,伸伸手就能推倒的土墙,可今日到了**前才晓得“清君侧”这种根本站不住脚的口号会不会成功,万一失败,无比锋利的天子之剑会诛灭他的几族?脑海中的鲜血、惨叫、哭泣乱成一片,城楼上嘎嘎哀叫这飞走的乌鸦像是给他死亡前奏响的前曲,文庆忽觉有些冷,夏日的夜晚,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正疑虑间,忽见前头几人打着灯笼奔跑如飞过来,为首一人正是总管銮仪卫大臣阿克图带着几个亲军校尉到马前跪倒:“禀王爷,奴才前来领命!” “恩?奎俊贵山他们呢?怎么皇城护军营一个人影不见?!”世铎虚胖的脸在灯光照耀下越发阴沉。 “王爷,”阿克图气喘嘘嘘叩头道:“今儿个下半晌,万岁爷重赏了皇城护军营、内务府亲军营和上三旗的领侍卫内大臣,并赏假半日,大家都出宫了,贵山、奎俊、广寿等人相邀去了陕西巷的醉月楼,听说那里来了个浙江美人儿,宫里只剩奴才带着銮仪卫接应王爷。” 阿克图一席话让世铎疑心陡起,大内何等重要,皇帝怎么会让所有皇城禁军散了?可恶!那些个进军都是自己拿银子喂饱的,没想到关键时刻一点儿没派上用处! “奎俊、贵山这些个狗奴才,王八蛋!今儿是什么日子!竟敢临事畏搪!来人!去陕西巷将这几个狗奴才速速拿下带来!阿克图,你是好样的!本王要重赏你!你前头带路,将士们!冲进宫去!” “喳!” 阿克图带校尉打开**和左右掖门,叛乱兵士伸头伸脑随着诸王策马进去了。 直到午门外,众人再没见一个禁军和侍卫,只有不多的銮仪卫校尉在前头引路。 “吱呀呀…….呀呀”沉重的午门在宫灯明亮的光线和众人嘈杂的声音中缓缓开放。 岂料大门一开,喧闹的众人渐渐没了声息,都大眼瞪小眼的望着黑暗中仿佛天宫般红墙黄瓦、金翠交辉的紫禁城,只站在当场心里七上八下的听着自己的心跳,手里的刀枪也不断掉落在地上。没人敢第一个进入这座在心理神圣无比的天子之城。旗下人幼时便被老人们教导自己是皇帝的臣子又是皇上的奴才,这双份情义糅合进几千年对至尊天子神秘敬仰已经渗入他们的骨髓,猛然间所有人停止了呼吸,仰望着这座崇高耸立的宫城,也仰望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在视觉上带来的冲击。 无旨意带刀擅入宫禁,大不敬,灭族! 下到兵士,上到将佐,每个人都被血液中难以言传的紧张、恐惧和六百年皇城大内迫人的气势威压的局促不安。 紫禁城犹如一尊洪荒时代诡异的神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怎么了?!”世铎压抑着心底的狂跳,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无力。 反倒是本格、庆至拔出腰刀,血红色的眼睛黑夜里越发显得狰狞:“八旗将士们!我们是清君侧不是造反!我们要皇上罢免那些无耻的汉人重新振兴咱们满洲的大清!咱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冲进去每人赏银五百两!临阵退缩的,立斩不赦!”到底年纪轻嗓音大,一排手执日本造步枪的亲军整齐的站出来把枪口对准禁军的士兵,这些人满脸绝望,仇恨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厚厚的红墙。 他们就是被荣禄从步军统领衙门裁撤的一万多兵士,对于皇权的威严恐惧和吃不饱饭的烦恼,后者更令他们嫉恨。 “喳!”松松垮垮的人们捡起刀剑蔫头蔫脑步伐凌乱的跟着前头的诸王进了心里的圣地,可好些人腿肚子依旧发着抖。 礼亲王世铎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子弟兵”们的怂样,一咬牙打马招呼载润、载涟等人前进。 午门之内是能容纳几万人的广阔庭院,往前不远就是太和门,门内就是世铎朝思暮想、代表大清无上权威的太和殿了。 过了午门门洞,远远望见太和门,世铎想着到现在都没遇到抵抗,相比是祖宗神灵护佑,天命所归,自己真的要“荣登大位”了。 大军缓缓前行,直到最后一人进了午门,借着月色,空无一人辽阔太和门广场越发显得辽远。世铎正问身旁的庆至东西华门外留下多少守备兵士,忽听后面午门、左右掖门轰隆隆关闭。 还没来得及发令,太和门前霍的“啪、啪、啪”三支红线窜上天际,轰然放出眼花缭乱的美丽花朵。 “不好,有埋伏!”本格大叫,“快,往前冲!!”自己挥舞着长刀杀了出去。 不想身后的午门城楼开始、沿着体仁阁、弘义阁、太和门外的左右厢朝房宫殿忽的挂上了一水儿的大红灯笼,顿时照的四处如白昼般明亮、“杀呀!”高大的城阙上闪出一个个雄壮的身影,手执步枪、鸟枪、弓箭冲着下头尚在纳罕的士兵们开了火! 炸雷似地爆炸声和绵延起伏的金鼓号角声铺天盖地把叛军严严实实的笼罩在一片血红色的浓雾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图穷匕见3 城楼和体仁阁等殿阁上的淮军火枪队的精兵居高临下,看着满院炸了营鸭子似的禁军,显示了他们高超的射击水平,一枪一个,弹无虚发。叛军清醒过来立即还击,可满宫的人影惶惶惨叫声、逃命声、死亡前的挣扎声早已让他们毛骨悚然,那里还秒的准? “快跑啊!有埋伏啊!” “咱们上当了!大内有准备!弟兄们快跑!” 本就心虚胆颤的叛军鬼哭狼嚎的一喊立即乱了阵脚,载润连砍了几人也不见效,自己都被挤下了马。上万人的队伍风卷残云般转头涌向午门,可城楼上的枪声实在密集,一靠近就倒下一大片,殷红的血液在人群里迸发、在暗夜里格外醒目。叛军只得发疯般直冲太和门。 世铎督率着火枪队一面四处乱射,一面随着本格、庆至往前冲。硝烟形成的浓雾呛得他直流眼泪,“文庆!文庆!”他大声叫着 “王爷,奴才在此!现在只有向前一拼!”晦暗不明的喊杀声中,文庆颤抖着给世铎提气。 “冲啊,冲进宫后大内的财宝随你们分!!”世铎身边的亲军也大叫着,不知叛军是否听见了,一群群没头苍蝇似的拼着命往前跑。 刚冲到离太和门还有几十丈,“嗖!嗖!嗖!”风声中夹着杀气迎面扑来。 “啊!”最前方的兵士惨叫着倒地身亡!上下左右、密密麻麻如飞蝗的箭雨没等众人反应就流星般射过来,有几个叛军当场被射成了刺猬,肠子、内脏流了一地,后头的人心知今天是武大郎吃砒霜――反正都是死,各执刀剑一拥而上,连世铎的火枪队也靠在死人堆里做掩体,冲着太和门当当当开了火。 奇怪的是太和门上没有放枪,箭雨穿云而来,被射伤的叛军奋力挣扎着向前,刹那间,所有伤者无比脸色发黑到底痛苦的打滚,仿佛被恶鬼付了身! 连连的惨叫把世铎也吓得不敢上前,硝烟弥漫中仔细观瞧,中箭的兵士无不七窍流血、面色漆黑大叫着毙命!“啊,箭头上有毒!快,火枪队,射击!” 本格左臂中箭,被侍从救了下来,庆至手疾眼快,一剑把他的左臂剁了下来。一股焦臭味熏得四散的兵士们恶心,“来人,快把王爷抬下去!” 原来是庆至拿了火把烧烤本格的左臂为其消毒。 “庆至!兄弟!啊!咱们完了,咱们输了!!”本格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不论是向前的还是向后的,子弹及箭弩仿佛长了眼,端坐在马匹上的不是一个倒栽葱就是马失前蹄马匹先死,恍惚中,连血都凝固了。 世铎和当场的载涟载润、春山、庆惠、载功、阿克图无不毛发悚然,看着三五成群、四处乱窜、哀嚎遍野人影重重的禁军,才知道原来的计划根本就是空中楼阁。皇帝就像面前的紫禁城,强大而坚固,永远无法企及。 只有怡亲王载敦还有点气魄,骑马躲避着毒箭大喊:“王叔!快让亲兵叫奕?来助战!太和门是回不去了!把咱们的队伍分成两路,一路进攻弘义阁旁边的宫门,一面让火枪队架炮轰击太和门。对方必定救援一方,咱们趁乱出宫,联合外面的兵马或是出京、或是固守外城,万不可在此被困死!” 情急之中也没有别的办法,世铎吩咐从人赶紧传令开炮。他拔出了长刀对着太和殿方向绝望的大喊:“载?小儿!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是死我也拉你一起下地狱!” “莽乌虎和刘宝呢?狗奴才也跑了?!”世铎被诸王架着躲到金水桥旁的角落问。 “奴才……奴才在这儿呢,莽乌虎被乱箭射死了!”刘宝满脸血污答道,四处不断倒下的士兵已经唬得他面无人色,趴在地下乱爬。 “你小子知道还有没有路,咱们得冲出去!”春山踢了他一脚骂道。 “奴才……”话音未落,乓的声响,刘宝的脑袋被飞箭削去了半个,剩下的眼珠子当啷在嘴边,一头栽倒在成千上万的死人堆里。 “啊!”世铎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轰隆!轰隆!隆隆炮声震得大地一片硝烟在人群中炸响的炮弹飞溅起一片片血雾!巨大的气浪冲倒了更多的人,也掩盖了人叫马嘶声。像是进了枉死城的世铎不敢睁眼,因为一睁眼,面前不是死尸就是飞溅的肠胃和断肢。明亮的灯光下更加清晰,他没上过战场,哪见过这些个,太和门前的金水河里人头涌动,黑发污血堵塞了桥孔,如河里一片片腐烂的西瓜。 “是咱们的大炮?”庆至抹了把脸问。 “不是,禀王爷,咱们从日本买的小钢炮都是放了几炮就坏了!连步枪打了十几下也不响,奴才们也不知道怎么修!现在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请王爷们赶紧移驾,不然,必死无疑!奴才不行了,先走一步!”一个内火器营的武官腿上挂了花,踉跄着噗通跪倒,说完一伸手往颈间一抹,噗的声鲜血飞溅,人已是死在当场。 “什么?!***日本人!”世铎急怒攻心,一口气憋晕了。 他当然没想到,日本军火的质量是很过硬的,就是被唐汉明密令李鸿章在枪械上做了手脚。 所以无论做什么都要支持国货!城楼上的勤王军手里除了德国枪械就是汉阳和江南制造总局生产的步枪。 叛军的人马越来越少,可午门及太和门左右的官军还是没出击,只是不停的放枪射箭,也不知大内从哪来的这么些武器,那箭雨整个笼罩了太和门前宽广的空间,月光被遮蔽,连地上御窑里出产的坚实的城砖都被射裂了。 怡亲王载敦指挥着剩余的兵马使劲儿冲击弘义阁,可惜功亏一篑,因为四周所有的殿阁都比普通建筑高几十倍,形成了完整的防御体系,一见有人攻击弘义阁,太和门前斗大红灯传语四处,午门角楼、太和门屋顶及弘义阁左右偏殿上的火力点全部调转枪口,一顿乱枪,叛军死亡大半就四散逃命,刚逃出几十步就被乱箭射中,非死即伤。 弓弩这类原始武器正是岑毓英的生苗军的看家宝物,箭头上涂了一种云南产的“见血封喉”树上的秘制毒药。只要见血,大罗神仙难救! 处处落着下风的世铎被诸王掐人中救了过来,“还……咱们……还有多少人?” “叔王!咱们糟了小皇帝的算计!进入紫禁城的三万五千人还剩下不到五千人,都带着伤,外头接应的还有不到一万人,只是奕?怎么还不来啊!这小子莫非也有了叛心?!”载敦流着泪与诸王贝勒惶惶然不知如何。死亡的阴影渗入了每个人的心。 “不到五千人?也就是说这不到一个时辰咱们的三万兵马就……就没了?!”世铎红着眼挣扎着大喊,的确,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属下兵马已是大部死伤、竟有全军覆没之势! 炮火声、步枪声、死尸浓重的血腥味强力撕扯着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亲王贝勒们的心理。连栖息在禁城城楼上的乌鸦也耐不住下面的美味。盘旋着飞下啄食掺和了污血硝烟的死尸,狼吞虎咽。 世铎和诸王正哀叹大势已去,庆至、春山、载敦派人潜出禁城传奕?速领兵前来救驾,又把剩下的兵马全部召集起准备最后的冲击。 亡灵般的萤火虫依然在世铎周围飘荡着,世铎青灰色的面孔如僵尸一般毫无人色,他不能承认自己完完全全的输了,输在一个十一岁孩子的手里。 奕?的步军统领衙门兵马和贝子隆熙引领的东蒙古骑兵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握着刀与四面看不见的敌人对峙,透过死尸堆积望向高大的城阙,陡然间让他想起了二十年前辛酉政变被赐死的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他是奉旨去赐帛的,高贵的皇室不允许自己子孙身体上见血,所以当那条一丈长的黄绫子搭在高耸的房梁上,脚下的凳子轰然倒地,端华两只脚痉挛似的使劲蹬踩挣扎,痛苦的抖了一下,脚筋一伸,直了。站在当场的世铎第一次涌上恐惧和怅惘。原来死亡离他们这些皇室子孙这么近,近的连端华嘴里那条伸出半尺长的舌头都看的清清楚楚。 “禀王爷!”一个亲军校尉来报,他们的身影在太和门下如同蝼蚁样渺小。四处冒火浓烟、残值断臂模糊了视线。 “说!” “炮火停了!太和门与四处殿阁上的枪弹也停了!” 世铎和呆子般诸王这才发现庭院里除了自己兵马的哀嚎声与惨叫声,果然没了肃杀的箭雨、子弹。 庆至兴奋的站起身大喊:“叔王!,他们没子弹了!趁这时候咱们赶紧撤出去召集步军营和东蒙古骑兵再杀回来!咱们这位主子根本就没有让咱们活着的意思。连招降都省了!要把咱们都宰了!您说,还给他留什么面子?!” “庆至这话有理!”怡亲王载敦大踏步过来扶起世铎:“叔王,快下令吧!明眼看皇上就是要致我们于死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带兵打先锋,咱们从午门冲出去!” “是啊,王爷!快下令!”下头满头满脸血污的佐领、家将也七嘴八舌大喊着。 世铎咬咬牙回身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太和门,“传令,撤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图穷匕见4 然而世铎和诸王没想到,唐汉明根本没给他们这个希望。 众人不敢骑马,正向午门方向飞奔,忽听后面太和门三声炮响,前面午门外喊杀声大作,吱呀呀呀满布金钉的午门与身后的太和门一起洞开! 门外一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刀山剑丛,无数精壮的汉子左臂围绕红巾钉子般肃立当场,把午门外团团围住,满脸狰狞虎视眈眈望着他们,自己布置的后备兵马早就不知去向,倒在午门外的禁军死尸显见是被清理过得,跺起了几丈高! 后头太和门方向呼啦啦追来一片奇异的兵士,脸上鬼魅样抹着油彩,手里提着大砍刀却与中原不同,光着脚跑步如飞。 为首一人身穿黄马褂,手执长刀在马上指挥,阿克图喘着粗气道:“王爷,是、是岑春煊领着生苗军。快走!这些生苗凶狠无比、还生吃人肉!” 生苗军左面是训练有素背着大刀,手提长枪的淮军,聂士成带队,右面飞奔着脚穿草鞋身材矮小精悍的土著军,由宋庆带领,太和门台阶的防御沙包上竖起一面黄边红里大旗,中间一个斗大金黄的“彭”字,正中一人身材高大,一身蟒服玉带,佩着玉柄宝刀,左右肃立全身甲胄的大内侍卫与将佐满脸杀气。那人正举着单筒望远镜朝这边观察。 “啊!彭玉麟!”唬得世铎又要瘫倒。被众人架起来没走几步,前头午门外大队军马长城一般涌上来挡住道路。 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军马中忽的挑起两面几丈高的大旗,蓝边金字斗大一个“左”字灯火照耀下熠熠生辉,另一面则是黑色红边儿中间斗大“曾”字。 “是、是左宗棠和曾国荃??!!”载涟大惊。 “他不是在陕西吗?!曾国荃这个魔头从两江来的?”庆至气急败坏的揉眼细看,果真是。 诸王贝勒被眼前变戏法似涌上来的勤王兵马惊得愣在当场。 旗下一人端坐马上,花白胡须,穿黄马褂披件大红色披风、腰垂宝剑,威风凛凛气势汹汹喝道:“世铎,你逆天行事,欺君犯上!大逆不法!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不然老夫让你命丧当场!”说着挥舞马鞭左右冲上骑战马的高大身影。 “世铎!你老小子胆敢造反!我曾国荃第一个不答应!小的们!快枪准备!打死一个老子赏银十两!左兄,跟他们费什么话!杀!”身穿黄马褂的曾国荃早就不耐烦的手提金丝大环刀,老当益壮催马挥刀迎上来。 “呸!老匹夫!今儿我要死了,明日你也活不了!八旗勇士们,咱们不能给汉人投降,咱们是大清的巴图鲁!冲上去宰了他!杀啊!”说着带头挥刀冲上去。 禁军的残兵败将们见前后都有敌人,知道必死无疑,用尽了最后力气各持刀剑随着诸王向前冲。 左宗棠鄙视一笑:“马玉昆带马队从左,卫汝贵带西北马队在右合围叛军!刘锦堂、杨岳斌带我的亲兵营和淮军中路突破!叶志超带军扫荡东西华门外的叛军!刘铭传随我和曾大帅左右!去吧!”说着拔出宝剑迎上去。 超过两万人的勤王兵马将叛军团团围住,淮军、西北马队如飞左右画出两道漂亮的弧线从侧翼杀入人群,左宗棠、曾国荃一上阵,手下将领无不奋勇向前! 几十年没打过仗的八旗禁军哪见过这阵势?被冲入的勤王军杀的尸横遍野、血泪直流、一片片血雾飞溅,早已憋得难受的勤王军狼入羊群,大刀、长矛、长剑、快枪旋风般笼罩的严严实实。 载涟刚提刀向前就被曾国荃一刀“力劈华山”削去了半个脑袋,载润举剑相迎,被赶上来的刘锦堂一枪捅了个透心凉当场死于非命!曾国荃杀的性起,大环刀一刀砍倒一片哈哈大叫着痛快痛快!犹如五煞神降临。岑春煊不甘示弱,附在马身上一个冲锋挑死了十几个,拨转马头再回身插入阵中。 生苗军果真神武,嗜血的个性让他们见了血越发兴奋,长柄砍刀银光耀眼,一刀斩下连骨头都像削豆腐。鬼哭狼嚎的叛军四散逃亡,但左右冲杀不出,只有等死的份儿。 马刀飞舞血光迸现中,马玉昆眼见庆至拖着本格要走,赶上前一刀砍飞了庆至的头颅,旁边昏迷的本格被高抬的马蹄一下踏碎前胸,吐血而亡。跑得慢的禁军被密集的马蹄当场踏死。 杨岳斌更是骇人,铁塔般的汉子脱了上衣,双手握一柄六尺长的金背砍山刀刀刀见血,舞起来虎虎生风,叛军遇着就死碰着就亡,欢叫着左右冲突“来啊!爷爷正闲的慌!小子,看刀!”一个平湖秋月将庄亲王载功上半身斩下!载功下半身在血污里抖动了好久才僵死不动。 诸王贝勒显赫的穿着此时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不论世袭罔替还是宗室国公,当场死伤殆尽。 世铎哪还有胆量造反?只有逃命,趁勤王军杀的一片混乱世铎和阿克图躺在地下装死这才逃过一劫。趁人不备与阿克图骑马冲出午门,后面追兵甚急,正思量是回王府还是去九门提督奕?那里躲避,寻机出城。不料端门被围,上来一群人马,为首一人红顶花翎,蟒服整齐。 “王爷慢走!奕?在此护驾!” 世铎回身叫阿克图:“快,是奕?!” 见了神色如常的奕?,世铎噗通从马上跌落,“奕?!咱们完了!本王中了埋伏!咱们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就剩阿克图护着我冲出来。快,咱们快出京去古北口,那里还有东蒙古骑兵呢!”听着身后喊杀声渐近,世铎对奕?哀叹道。 “王爷,古北口您恐怕是去不成了!”身旁的阿克图脸色忽变,满脸污血加上阴狠的表情让世铎心脏猛地一颤。 奕?并不说话,稳步走过来:“是啊,王爷,今儿我们送您上路,您可要走好!” “你们要……”话音未落,两柄长剑同时刺穿了他的身体!世铎眼睛睁得老大,仿佛不相信眼前的情景。 “呃……你们……你们,你们……”股股血液从他口中涌出。 “王爷,别怪我们,”奕?阴笑着:“是您做事太不长脑子,您不想想怎么斗得过万岁爷?万岁爷早就知道您的全盘计划,当然,是我们几个密告的,你别瞪眼,告诉您,就是跟着您,您要登了大位也得把我们灭口!再说我倒霉的那些年您做什么去了?!我额娘病死没钱下葬还是万岁爷赏的银子!万岁比您有情有义,您就安心的去吧。你们家早就被围了,甭担心,一会儿您的福晋和儿女们就下地狱陪您去了!” 噗的声双剑拔出,世铎登时睁着眼死于非命!灵魂快要出窍时他才明白,自己原来就是皇帝手里的一颗棋子。 可惜他明白的实在太晚。 “砍下他的头送进西苑!让万岁爷安心!”阿克图吩咐道 “喳!” 惨烈的战场终于安静了,战火硝烟很神奇的避开了所有建筑,阿克图与奕?骑马进了午门,抬眼望去,从午门直到太和门、四处不是形态各异的死尸就是面容恐怖、零落的残肢。血液黏糊糊的踩上去直滑,污血硝烟残肢混合的气味也熏得人直恶心。勤王兵马还在不停看着叛军有没有活人,有的便上了绑绳押下去。濒死的随手补一刀算是让其不再受罪。在场由左宗棠、曾国荃、彭玉麟压阵倒也没出太大的乱子。 奕?、阿克图在马上一揖“禀大帅,我等已经将叛军首领世铎就地正法!头颅送进西苑呈皇上御览,请大帅示下。” 左宗棠等众将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彭玉麟心中有数:“贝子爷辛苦!阿大人辛苦!皇上暂时没有旨意,咱们先把这里清理清理,天亮万岁爷亲自驾临。” “是!”二人退到一边。 远远跑来一人,等走近了彭玉麟才看出是二等侍卫、毓贤的儿子毓威,便急忙问:“西苑怎么样?皇太后和皇上没事吧?” “禀大人,西苑很安全。皇上与李中堂正在下棋,派奴才来看看这里的境况。”说着给众人行礼。 左宗棠一边帮曾国荃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问:“皇上有什么旨意?” 彭玉麟一摆手:“暂时还没有,季高、沅浦咱们稍事休息去西苑!马玉昆、聂士成、刘铭传你们赶紧点查我军伤亡数量!” 差不多五万禁军,死伤殆尽,除了一百多俘虏和怡亲王载敦及丢了只胳膊的军机大臣文庆,偌大的庭院里再没有活着的人,连当年攻下南京的曾国荃都皱着眉有些不安,这么些满人死在自己手里,皇上会不会怪罪?! “不好!”一旁休息的阿克图仿佛想起什么,面对众人疑惑的眼光,他大喊着:“我想起来了!世铎在皇上身边还放了个耳目,不知道是谁,可他必然会对皇上下手!还有,世铎府里养着一帮子日本剑客和日本军部派来的军官!今晚上不知他们有什么任务,大帅!赶紧派兵去西苑!” 阿克图这一叫,众人都觉得事态更加严峻了。彭玉麟大喊:“刘铭传、马玉昆、杨岳斌带五百人跟我们进西苑,宋庆、卫汝贵带骑兵在西苑外严密巡查!岑春煊,快!你先飞马进宫报信,让皇上小心!” 岑春煊飞马去了,剩下众人又紧张起来。急急忙换了朝服,彭玉麟领着左宗棠、曾国荃骑马直奔西苑。 第一百二十章 图穷匕见5 话分两头。 西苑正逢景色秀丽的季节,无论承不承认,这座自辽代以来建成的景色绝殊的御苑一直深受历代帝后青睐。其历史地位并不比西山御苑差多少。 虽说早有准备,负责宫苑防务的瑞恩、荣浩、世续、崔玉贵等人在此时可不敢含糊,万一太和门的叛军消灭了,有人杀入西苑伤及圣上,自己的脑袋就得搬家。 所以瑞恩下令不仅把宫里剩下的五百多大内侍卫全部调进西苑安排在瀛台周围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的等待,李鸿章、赵烈文、彭玉麟也不敢对此懈怠,除了太和门一带防御工事,把调进来的一千淮军、西北军精锐火枪队全部装备德国生产的毛瑟快枪,从景福门、宝月楼、万佛楼、紫光阁、勤政殿、万善殿直入瀛台两侧用沙包粮食包修筑了简单的工事,安排众人入值宿卫。李鸿章还是不放心,在各殿阁制高点上安排淮军侦查兵士用皇帝赏赐的望远镜观察敌情,随时来报。 崔玉贵与王商这俩铁杆保皇派为保证皇帝安全,要把西苑保卫的铁桶一般,召集内廷所有年轻太监,分发了鸟枪和刀剑。崔玉贵过了把大将军的瘾,规定五十人一组巡查宫墙墙根儿,王商怕武器不够用,除安排了大内敬事房掌刑太监四十名手执长柄金瓜就在涵元殿外宿卫,还把大明东厂遗留下的一丈多长的紫金棍分发给众太监。 这紫金棍双头裹金,雕刻着圆寿字,中间可是碗口粗的枣木所制,不为人知的是内中灌了水银,打人时不用使劲儿,一仗下去,皮肉无损却是筋骨断裂,威力煞是惊人。明朝皇帝下令杖责群臣实际上就是吓唬吓唬文官,但平时有些人跟太监不对眼,太监们抓住机会就用此法宝出气。一般杖责虽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是性命无忧,回家上点药半个月包好。遇上平时过不去的大臣,掌刑太监嘴一撇,就用上了秘密武器――紫金棍,四十杖下去看着皮肉没事里面的骨头早已粉碎,等回到家,身体好的也得残废终生,身体弱的当场一命呜呼。当然,皇帝也不会细查。这种又阴又狠的招数只有非男非女的智慧才能想得出,由此可见,得罪百个君子也别得罪一个小人。 唐汉明站在烟波浩渺、碧水拍岸的南海边大笑着打量众太监煞有其事的跟崔玉贵和掌刑太监学武。 岂不知,王商等人的安排救了众人一命。 子时刚至之时,微风吹动、涵元殿里满殿芬芳,被招进内宫保护起来的曾纪泽、辜鸿铭带着外务部的司官及赵烈文忙活着亲政大典典礼和事变后发给各省、各部院、各国的诏书、上谕,因人手不够连同刘坤一、岑毓英也客串了一回军机大臣的差事。西暖阁里阎敬铭与毓贤、布尔经阿带了一帮子户部司官满满当当的铺了一桌子算盘和封条正算计着够不够用,唐汉明与李鸿章背着手左边瞧了右边看,李鸿章与赵烈文是久经大变沙场上过来之人,神色如常,其余人等都惴惴不安的忙活着手里的活,把自己的脑子填满,只有这种原始简单的方式不会让人感到恐惧。 看着昔日的空旷的大殿现今人气十足,唐汉明也不禁高兴,李鸿章等人奇怪的看着这位尚在少年的皇帝对此大事仿佛毫不在意气定神闲的指挥若定,还不时地跟重臣开着玩笑。李鸿章是什么人?连他都看不出皇帝的真实想法,不由心里暗叹:这小主子还真稳! 慈安皇太后在翔凤阁过来瞧瞧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领着唐汉明去云帆室恭敬给三世佛祖上了香又念了几遍心经保佑一举铲除叛党,唐汉明虽觉得好笑依然吩咐侍从小心侍候着慈安在景星殿安歇了。 “皇儿,额娘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今晚上额娘念一夜经为你和这些个忠臣祈福。佛祖会赐吉祥于你等。真要败了,你们也别为我撑着,看看这南海,我一头跳进去也就完了。李中堂,你们可照看好皇帝。”说着泪眼朦胧双手直抚摸唐汉明脸庞。 唐汉明一面用手拭泪,一面劝道:“皇额娘放心!您安歇好就是儿子的福气了,那些乌龟王八有什么能耐?您天天礼佛,佛祖不保佑咱们还会帮恶人?”说着回身盯了李鸿章、毓贤一眼。 李鸿章听慈安的话语也不禁悚然动容,赶忙与众人跪倒称是,又安慰了一番,慈安这才去了。 “李中堂你先进殿去监督着他们做事,王商、玉贵陪朕走走。” “喳。请皇上速回。”李鸿章到底不放心,一摆手,荣浩、瑞恩赶紧叫了十个小侍卫跟上来,唐汉明见了也没言语,一直顺着桥出了瀛台。见路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严阵以待的勤王军,不免安心。招手叫过了瑞恩:“你们也太费事了,五百大内侍卫加上近一千太监还守不住这个西苑?这些兵很该派到太和门那里去,岑春煊五千多人马够用吗?” 边走边拂拭周围的花草,虽然两边灯火通明,因他只穿了件秋香色落云纱的袍子,脚下蹬了双青缎皂靴,头上没带冠,所以兵士们并没认出是皇帝。 一路走一路打量周围的工事,李鸿章确实知兵,安排的不显山漏水又细密森严,唐汉明心里想。瑞恩说:“皇上一身牵系着天下安危,奴才们不敢忘怀,这点子兵奴才与荣浩还觉得少呢!” “恩,朕有你们几个还怕什么?”温和的笑笑,崔玉贵紧握腰刀大声说:“就是,谁要敢对万岁爷不敬,来一个奴才杀一个!”众人听了无不莞尔。 “世续哪去了?朕怎么一天没见他?他在身边说说话朕还觉得轻松些。” 瑞恩听了知道唐汉明是大战前的寂寞情绪,与荣浩对视一眼赶忙让人去找。 “不用了,万岁爷,奴才在这儿呢!”世续小跑着喘呼呼的过来打千儿问安。再看他身上,唐汉明头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见世续左右佩了两把长刀,身上斜挎着自己御赐的左轮枪,后背背着毛瑟快枪,手里还提留着一根紫金棍,活像个戏台上的武生。可惜就是胖了些。 “哈哈哈哈,”唐汉明捂着肚子,众人也无不大笑:“你小子这是拌的孙悟空还是二郎神啊”夏日微香的荷花都探出粉盈盈的脑袋看着这群年轻人。 唐汉明笑了一阵觉得身上轻松的多了,道:“问你话呢。干什么去了。” 世续一向在皇帝面前无拘无束的,满脸堆笑说:“万岁爷,您都想不到午门外是多吓人,一个大兵不见。黑黝黝的像是、像是”世续想说出个好词,无奈自己根本没读过几本书,憋急了蹦出一句:“像是阎罗殿!”想想觉得皇上面前说着个不合适赶忙换了:“不、不、不,像是凌霄宝殿!”说着摘下身上的钢枪坐在地下直喘气。 这一来唐汉明更是笑得打跌,连手里的泥金象牙骨扇子都丢了,王商捂着嘴不敢放声。只荣浩嘘了声道:“皇上,那边有人喊话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图穷匕见6 “喊话?”唐汉明示意侍卫拽起世续,朝紫光阁那边望去,果然远远见一个身材敦实二十出头的汉子在给勤王兵讲话:“知道咱们这次作战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皇上!皇上是咱们大清国的天子!有人敢对皇上不敬就是死罪!皇上对咱们皇恩深重,你们都听着,李中堂传令下来我们要誓死保卫皇上。这不是嘴上说说的事!今晚上都给我精神着点!真要有了叛军都得拼命!就是战死了也光荣!皇上绝不会亏待咱们的老婆孩子!看到我手里的枪了吧,谁要临阵退缩,不论是谁,当场枪毙!都听见了吧!” “尊令!” 唐汉明忽然看着那个留着八字胡的敦实汉子有些面熟,可记忆里再想不出是谁。正要上前。忽然那汉子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大喊:“什么人?!步枪准备!” 花丛里的众人一惊,瑞恩一纵身跳出来喝道:“瞎叫唤什么!是万岁爷在此!仔细惊了圣驾!” “万岁爷?”几百人的听闻仿佛炸了响雷!为首的汉子却满脸谨慎:“万岁爷在哪?你是哪个营的?” 这人胆大!唐汉明走出来道:“是朕,你是哪个营下的军官?” 那人不亢不卑的走上来问:“有何凭据?非常之时不敢疏忽。” 好嘛!这小子太没眼力见儿,连皇上都怀疑!跟随的荣浩、世续见此都愤愤不平,当场想上来理论,不想唐汉明一招手,王商会意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个锦盒, 那人接过打开仔细观瞧,是一枚双龙交钮的玉玺,上刻“光绪之宝”四个篆字。 “啊!小臣失礼!皇上万岁!万万岁!”说着赶忙扔了刀与兵士们俯首叩拜不已。 “你知罪吗?”唐汉明忽的收了笑脸问。 脚下的人依旧抗声道:“小臣不知!小臣奉皇上旨意守卫大内,现今形势危急,晦暗不明。叛贼狡诈多奸,皇上乃万乘之尊,为保护圣躬臣等自然死无所惧!大内侍卫与臣等共同关防,平日又不认识,万一有奸细潜入深宫危害皇上,臣等万死,所以不得不严查各色人等。” 看着唐汉明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急如焚的瑞恩生怕皇帝大怒立时斩杀了这个汉子,其实他心里也对面前青年军官的胆量十分佩服,因此呵斥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对圣上说话!来人,拿下!” “慢,朕走累了,在这歇歇。”说着捡了块干净的沙袋坐了上去,转脸对兵士们喊:“大家辛苦了!都起来坐下说话吧!” “喳!”兵士们起身盘腿坐了,年轻的士兵们生平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至尊无比的天之娇子,这在上千年皇权思想侵染下出生的中国人来说是无比荣幸的事实。有的兵士睁大了眼一直盯着皇帝看,他们没学过什么宫中礼仪,不懂平视皇帝绝对是大不敬,但他们以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去体察一个他们幻想中统治着九州华夏的至尊。 唐汉明看军容甚为整齐,问青年人:“你果然好大的胆子!见了李中堂你也敢这样?” 不咸不淡的语气让荣浩等人放了心,地下依旧跪着的军官说:“小臣只认军规!今职责所在不敢稍有松懈!请皇上治罪。” 唐汉明玩弄着腰里的一块碧玉双龙戏珠佩若有兴致含笑问:“你带的兵不错嘛,起来说话。你叫什么名字?现任什么职务?” “喳!”青年军官一撑地站起来一丝不苟的立正站好:“小臣袁世凯,原任浙江提督吴长庆标下营务处会办,因吴长庆调任琉球镇守使,举荐臣来北洋投李中堂手下效力,现任正六品队官,不敢有瞒圣上,这帮兵士是北洋武备学堂的学生,臣也是刚刚带队。为勤王护驾,李中堂特意调进宫中宿卫!” “你再说一遍?!”唐汉明握紧玉佩浑身有些发抖,眼里忽的闪过一丝兴奋。 王商、崔玉贵等见皇帝异样神色也不安起来。王商抖开件名黄面缂丝福寿纹披风给唐汉明披上。想劝劝却不知怎么开口。 “恩?”袁世凯也奇怪的望着眼前这位英气勃勃的少年天子。怎么皇帝忽然想起查问自己来了? “臣是浙江提督吴长庆……”他老老实实答道。 “朕问你叫什么?!” “小臣袁世凯。”袁世凯也有点畏惧了,毕竟面前的少年的权威一个指头就能把自己弹成飞灰! “你是不是河南项城人?字慰亭?!”唐汉明眼中大放欣喜的光芒。 “是!臣河南项城人,字慰亭。不知皇上如何……” 士兵们见少年天子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立时不再紧张惶惶然不安。都在心里品评至尊天子的威仪有几个也心里纳罕,怎么大个国家这个小孩子能掌握好? 唐汉明并没注意那些形形色色的眼神,猛地起身抑制不住激动地心情,世间事真是奇妙的很,怎么遇上了这位深通兵法,具有丰富政治经验而又城府很深、狡猾聪明、推翻满清的民国第一大总统!以后北洋军阀的最高首领! 在唐汉明的印象里,这位袁大头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光看23岁的他在朝鲜壬午之乱能独挡一面就是个大将之才,可惜下场有些惨淡。 唐汉明疾步按捺着情绪来回转悠,王商等人一头雾水:这小主子不是气糊涂了吧。 “你们都是北洋武备学堂的?你叫什么?今年多大?”唐汉明指着队伍里第一个胖大魁梧不输于崔玉贵的大个子问。 “禀皇上!”大个子起身敬礼,“小的冯国璋!北洋武备学堂第一期步兵第一班学员!俺今年21了。” “冯国璋?!” “是!” “你呢,”唐汉明又惊又喜,今儿是走了什么运,看来这对官兵里藏龙卧虎。 中间一个身材中等,剑眉朗目的小伙子起身大声道:“段祺瑞!第一期炮兵第一班学员,今年17。皇上万岁!” “你” 荣浩见唐汉明从未有过的高兴,咧着嘴笑得竟有些傻气。 第二排头一个眉清目秀的士兵起身先打千儿请安,然后答道:“小臣王士珍!跟随叶志超军门麾下,经李中堂简拔是第一期炮兵第一班学员,以队官任用!” 唐汉明不敢再问了,这番奇遇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抽出泥金象牙骨的扇子使劲儿扇扇,让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赶紧静下来。这是正宗的“北洋三杰”加上一位袁大头!这、这个便宜捡大了! 略一思索,唐汉明稳住心神。 “好!袁世凯,你带的兵好样的!今日你既遇上了朕,就是你的福气。王商,传旨:袁世凯忠勇可嘉,着升为二等侍卫,原职留任。冯国璋、段祺瑞、王士珍勤劳王事,着补入蓝翎侍卫,赏六品顶戴。学成后朕另有任用。” “喳!” 瑞恩看惊呆了的几个年轻人还在懵懂着,说:“还不叩谢圣恩!” “臣等叩谢天恩!!”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着实把几人全砸傻了!怎么少年天子忽巴拉想起给几个没见过面的毛头小子又封又赏! 连一向聪明的世续也不明所以,世续心细,看看手里的怀表已是十一点三刻了,赶紧禀报:“万岁爷,时间到了,为防止万一,请万岁爷急速回瀛台!” “万岁,等天亮再来巡视吧。奴才也恐怕……” 唐汉明无所谓的摆摆手,冲着学员们说道:“你们比朕大不了几岁,说起来都是朕的兄长!今日晚间有场血战,你们为保卫朕躬舍生取义,朕感谢诸位!”说着作了个揖,唬得众官兵叩首不已,袁世凯大喊:“臣等必定不负圣上厚望!以死相报!” “以死相报!”嘹亮的喊声不仅透过重霄响彻天宇,也喊亮了唐汉明的心。 “这里的学员除袁世凯几人外,先补入蓝翎侍卫,每人赏银一百两!学成后朕必重用!” 兵士们激动万分的谢了恩,这可不是一般的恩典,多少功臣宿将不是从侍卫转任的?再说还在学堂的学生没毕业就有了侍卫身份,能在至尊天子面前侍候差事,那是一般人几辈子修来的!因此各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着跟叛军决一死战。 唐汉明见目的达到,看看自己身上的玉佩,想了想一把拽下来递给袁世凯:“今儿没带别的,这个赏你,望你再接再砺好生当差!” 缀着五彩金丝穿珊瑚珠穗子的双龙玉佩一接到手里,袁世凯心里不由得嗵嗵直跳,他虽然不知道小皇帝的真意,但精明的他意识到了皇帝的另一番意思――要招揽他为嫡系心腹。 唐汉明得意的转身而去,一边走一边庆幸:终于把这几个能帮着自己扫除外患,清除内忧,复兴华夏,在今后的历史上大显身手的人才收拢在手了。再加上李鸿章、左宗棠、彭玉麟、荣禄…… 今天,上天必定站在我这一方! 唐汉明与袁世凯几人偶然的相遇,不知不觉间打开了历史新的一页。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图穷匕见7 “万岁爷,奴才多句嘴,您好像认识袁世凯几人?”世续随着唐汉明小心问。 “你们哪里知道,朕从没见过他们,只是看着其人勇武,李中堂在朕面前也保奏过的。怎么,你也想去北洋武备学堂上上课?”唐汉明有些兴奋的调侃着。 “哪里,奴才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再说跟着万岁爷什么学不来?万岁天纵英明!明察秋毫!博学多才!学富五车!够奴才学上好几辈子,奴才才不去北洋呢,奴才这辈子侍候皇上,下辈子还跟着皇上,下下辈子……” 荣浩撑不住头一个笑了,瑞恩、玉贵、王商无不捂着嘴偷笑,唐汉明忍不住拿扇子敲了世续的大脑壳笑道:“你小子就是不好好学习!乱用古语,还这辈子下辈子的胡扯!朕这一辈子就天天听你在身边唠叨,下辈子朕让你变成个哑巴再来……” 话音未落,忽见前头几人提着大红纱灯急匆匆赶上来,为首的是毓贤及其小儿子毓柱。近前来毓贤跪倒:“李中堂、赵先生请万岁速回瀛台,叛军可能围城了!” “哦?!不必担心,他们的事处理的……” “轰……轰……轰!”几声轰鸣的炮响,急速的马蹄声敲击着红墙外石板路,震得大地瑟瑟发抖,夹杂着妇女儿童的惨叫声、尖叫声和咒骂声,嘈杂的步伐声透过重重殿宇传入耳中,在场的众人无不心中大骇。 “皇上,叛军杀入皇城了!请万岁爷快回瀛台!”毓贤脸色惨白吩咐儿子和侍卫们簇拥着唐汉明小跑着直奔瀛台。 沿路的勤王军也神色凝重,纷纷各持刀枪进入预定岗位。远远见着瀛台吊桥已近,敬事房的几个掌刑太监举着金瓜在桥口宿卫,就放慢乐脚步。 突然,两旁黑影里忽的窜出十几个手执大刀的年轻太监没头没脑的大喊:“叛军杀进来了!保护皇上!保护皇上!”没头苍蝇似的冲着唐汉明等人挥刀杀来! “护驾!”瑞恩瞪了崔玉贵一眼,千怕万怕宫里还是潜藏了奸细!不由分说几人抽刀在手迎了上去。 毓贤指挥侍卫护着唐汉明在一旁观瞧。王商冲桥头大喊:“你们还傻愣着等死呢!快来护驾啊!”伸手比划着召来敬事房的掌刑太监。 唐汉明冷冰冰沉着脸不语,王商脸涨得通红:“皇上,奴才该死!这些个乱贼、奴才们没查出所以惊了驾!” “你们看着办吧!”唐汉明不顾前边刀光剑影挺身走了上去。 瑞恩正杀得兴起,“唰唰”两刀劈死了两人,荣浩也一刀捅穿一个。崔玉贵今天丢脸丢大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白天他还向皇帝夸口内廷防卫万无一失,现在怎么说? 暴怒的玉贵发了疯,右手刀左手掌,冲进人群大开杀戒,鲜血蹦了一头一脸也顾不上。 十几个掌刑太监也冲过来不由分说抡棍便打,当场给从没见见过“金瓜击顶”的唐汉明演示了一遍这种血腥的酷刑。 一坨坨红白两色的脑浆和尸体直让他恶心得想吐,但帝王的尊严可不允许这样做,王商见皇帝脸色发青知道气恼,拼命挡在唐汉明前头。崔玉贵杀红了眼,看见拿着兵器的太监上去就是一刀或是一掌。顷刻间,十几名内奸当场毙命。 “奴才们万死!” “把他们拖下去!明儿剁碎了喂狗!”心惊不已的唐汉明扶着王商,眼里含了绿幽幽狼一样的光芒。 听到喊杀声,李鸿章带着阎敬铭等人慌里慌张出来迎接,见唐汉明踩着稳重的步子悠悠走来总算放了心。 “朕没事,不过几个跳梁小丑。礼王爷终于来了,走,殿里歇会去!” 涵元殿中依旧人来人往的忙着,赵烈文和辜鸿铭坐在案前下笔千言一挥而就的书写着诏书。崔玉贵垂头丧气的样子惹得唐汉明哭笑不得:“玉贵,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几个乱贼吗?瞧这点儿外头,再有人行刺,朕可不饶你!” 世续方才没敢上去拼杀,知道皇帝松了口不再追究,拉着崔玉贵行礼出去巡视了。 李鸿章看出唐汉明有些怏怏不乐,陪笑道:“老臣还是请皇上在这里听信儿,外头着实太乱。” “恩,”唐汉明抬头看看他,换了笑脸,道:“中堂此次可谓尽心了,连北洋武备学堂的学生们都带了来。朕可当不起,万一伤了他们,岂不是耽误了我国的军事大业?素闻中堂是棋艺高手,咱们一面下棋一面听外头消息如何?王商?”不待李鸿章回答,唐汉明示意王商端过了海南檀嵌玉的围棋盘,两人一招一式下起了围棋。 李鸿章不敢正视皇帝,他把冯国璋等人带进京可是大有深意。第一当然是为了表忠心,二是为了向皇帝显示自己苦心经营的北洋军事教育的新成就,三是想让袁世凯等人在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方便今后的升迁。对于自己的北洋系势力的培植,这位中堂大人可以说费劲心血,听了皇帝的话语他觉得皇帝已经有了觉察,因此讪讪的陪笑道:“皇上密召臣入京勤王,臣不敢不尽心竭力。这也是让他们年轻人历练的好机会。” 殿中原本惊慌失措、惴惴不安的大臣们见小皇帝如何稳重,也沉下了心,快速处理着手中的事。 外面喊杀声已是大作。 阎敬铭擦擦汗,过来一揖:“皇上,户部和内务府的盘账司官都准备好了。封条预备了三千二百份。” “丹初,朕的棋艺有限,来来来,你与李中堂对弈一局。”唐汉明笑着亲自拉了阎敬铭坐下。赵烈文笔下不停,笑道:“陛下遇此危机竟能如此沉着,实在出人意料。老朽钦佩!” “先生缪赞!朕只不过看着这么些忠勇大臣们在身边心里才有底。”唐汉明平静的看着棋局。 瀛台的气氛是平和的,紫禁城传来的所有喊杀嚎叫声大伙儿竟充耳不闻。执勤的亲兵们一刻不停给殿里的至尊禀报军情。 “报!叛军死伤惨重!” “报!左中堂、曾大人率军赶来,正与叛军搏杀!” “报!皇城外围叛军被斩杀一空!” “报!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荣禄已经遵旨封闭九门!” 唐汉明眼看棋盘,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行动。殿里的人听了捷报心中涌起了阵阵希望,都摩拳擦掌精神起来。 谁也没注意,一个身影渐渐靠近了背着手看棋的皇帝。 “报!”崔玉贵和世续急匆匆奔来,喊得殿中人心里一紧。 “怎么了?”李鸿章落子急问。 “报皇上及诸位大人!叛贼首脑世铎已被阿克图、奕?当场斩杀!首级已经送来了!” “啊!好!”唐汉明扫视一眼众臣大喜过望,脚步轻盈的踱着步,曾纪泽咳嗽两声高兴的站起身与李鸿章等人跪倒祝贺。 倒是辜鸿铭忍不住一腔喜悦:“皇上!如此下一步才顺理成章!” “臣等恭贺皇上剿平乱贼!” “都起来吧!今儿大家都辛苦,王商,叫些宵夜,朕都有些饿了!” 王商急匆匆去了。唐汉明做了正中宝座,撤去棋盘。瑞恩、荣浩分立左右。崔玉贵带着毓贤的儿子毓威呈上朱漆红盘:“皇上,这是世铎的人头,请皇上过目!”骇人的鲜血不住的往下滴,一直滴了一路。 崔玉贵本就嗓门大,这一声喊连李鸿章、赵烈文与正在忙碌的岑毓英、刘坤一都激动的站起身赶过来瞧。 众人正等着看世铎的人头,“掀开朕……”唐汉明眼珠不离他们手里的盘子,心脏嗵嗵跳了起来。 “咯噔,哗楞!”一道狭长的白光挂着仇恨和血腥的煞气直刺向宝座正中的唐汉明! 当白光已经笼罩了唐汉明时,他知道,自己这次死定了。不到两米的距离,根本来不及躲闪。想不到自己还是死在了这个乱世,这个让他操碎了心的时代,这个值得载入史册的日子,胜利的日子。他静静闭上眼,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这时他终于轻松了,放下了旷日持久的梦想,什么开放维新、变法图强、增强国力、复兴华夏通通都滚蛋吧!此刻,他只想痛快的死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燥热、兴奋、愤懑、痛苦交织着,**般侵袭着他的心。 希望不再像上一次那样服毒时的痛苦,黑暗中,他听到了惊呼声、怒叫声、兵器相击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图穷匕见8 恍惚中他想起了远在21世纪的父母。那对失去孩子的老人。 “噗!”的声,锐利的刀锋像是刺穿了什么东西,他觉得死了。 咦?怎么感觉不到疼痛? 疑惑的睁开眼,正好昔日熟悉的身影重重的倒在他怀里。 面前的烛光和大臣们惊慌失措、愤怒嚎叫的影响清晰的有些诡异。 “有刺客!”武功高强的崔玉贵第一个发现内务府上驷院正卿、蒙古镶黄旗下皇帝的亲信之一――身高足有190的蒙古汉子布尔经阿抽刀直刺皇帝,想拦已经晚了。 就在电光火石千钧一发时刻,皇帝左边肃立的荣浩不及多想义无反顾的飞身迎着刀锋而去,瞬间,一柄御赐的倭刀(日本刀)当胸穿过,荣浩死死的抓住刀身怒视着布尔经阿这个皇帝昔日的忠臣,使尽全力不再后退一步! 殿中众人这才大喊着冲上来。 刘坤一、岑毓英都是马上大将出身,今晚没让他们上阵杀敌早就被憋得血气上涌,一见此景,刘坤一一掌发出“砰”的声,布尔经阿的右臂已是折断,却还死命执刀往前捅去,岑毓英一脚踢在布尔经阿的腿上,他当场跪下,嘴里流着鲜血疯了般挣扎着。 “**你姥姥!”崔玉贵和瑞恩同时拔刀,带着愤怒和气恼的两把长刀“噗、噗”刺穿了布尔经阿的后背! “啊!”布尔经阿不愧是蒙古汉子,惨叫一声手里的倭刀还在前推,世续再也忍不住夺过身旁一掌刑太监手执的金瓜不管不顾狠砸下去。 “啪!啪!”声响,布尔经阿脑浆迸裂,李鸿章的手枪也在此刻响了好几声。 “轰!”布尔经阿的**终于倒地,飞溅的鲜血让在场每个人闻到死亡的气息。 不错。布尔经阿正是礼亲王世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终极杀手。 “荣浩!!快传御医!”猛醒的唐汉明眼见着荣浩像是舒了口气,面如金纸,口角涌血张着嘴想说什么但不能出声。 头一歪,昏死过去。 “报!启奏万岁!左中堂、奕?大人让奴才报信,万岁爷身边还有世铎的奸细!”岑春煊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老爹岑毓英身上全是血,涵元殿变了森罗殿,满殿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人人眼中闪烁着阴寒的光芒,一旁的武备院卿毓贤瘫在地下得了疟疾似的全身发抖,“嘭嘭嘭”叩头。 还是赵烈文、李鸿章久经大变。见皇帝没事,一叠声叫御医。唐汉明仿佛傻了似的抱着荣浩的身体颤抖不已。连平时精细的王商一溜烟出门时都绊的摔了出去! “皇上节哀!现在赶紧让御医诊治还来得及。”李鸿章刚说完,不料唐汉明一时暴怒:“你跟朕闭嘴!” 一个硬邦邦的大钉子砸的李鸿章脸也红了。崔玉贵、世续抬过睡榻将荣浩平放上去,唐汉明红着眼刚要拔刀,岑毓英赶忙说:“万岁不可!这种刀伤不能拔!一拔出来,荣侍卫就没救了!” 辜鸿铭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涨红了脸的曾纪泽,小跑上来:“臣略通些医术,请皇上保重!让臣看看!” 唐汉明一把拽着他的手拉到榻旁,辜鸿铭三指按脉。赵烈文轻轻走过来冲李鸿章摇摇头示意他躲开,自己走到小皇帝身前,轻柔的抚摸着唐汉明的肩膀。 半天,唐汉明长处口气,急切问:“怎么样?有救吗?” “有救!皇上,荣侍卫没伤到心脉,请皇上放心,不过这种外伤得需要西医治疗!”辜鸿铭眨巴着小眼肯定的说。 “快送医院啊!” “医院?!”李鸿章奇怪的瞧着小皇帝是不是失心疯了,北京哪有医院? 唐汉明也意识到口误,严厉的目光扫视众人:“你们谁有办法?!朕有重赏!” 他一眼瞥见布尔经阿的尸体,断然叫道:“崔玉贵!” “奴才在!” “你点200侍卫抄了他的家!所有男女老幼就地正法!” “喳!”崔玉贵转身大踏步冲出去。 “岑春煊!” “在!” “把这堆臭肉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喳!” 众人见小皇帝手段如此狠辣,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劝,只有赵烈文扶着他坐了宝座轻声抚慰着。 “拿水来。”早有小太监端上茶,赵烈文喂了他两口。 “陛下,今日已是大胜,臣等正等着陛下扫除障碍一统河山,再兴华夏,陛下万不可因小失大。” “朕,知道。”唐汉明忽的抱头大哭起来。五内具焚的抽泣声直让人心颤。 外头侍卫来报:“禀皇上!古北口大营副将恩福来信!东蒙古骑兵全部撤退,据探马说,是西蒙古诸王率军逼近东蒙古草原。恩福将军在回来的路上抓获了准备接应东蒙古骑兵的十几个叛军头目。为首的是固山贝子隆熙!” 刚刚稳定的唐汉明一听,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用平淡犹如白开水似的声音吩咐:“拖出去,乱刀砍死!” “喳!” 王商带着李德云等御医进了殿跪倒,正准备给荣浩看脉。唐汉明陡然想起什么似的:“辜鸿铭,你说外国使馆有没有西医?” “有!皇上圣明!臣过去请!”辜鸿铭一拍脑壳。 “王商。”唐汉明低压的嗓音又阴又寒:“拿朕的金牌带上五十禁军送辜鸿铭去东郊民巷。鸿铭不善骑马。坐轿去!快!” 辜鸿铭不敢耽搁,匆匆去了。 唐汉明渐渐回过神,满殿关切的目光让他越来越清醒。今儿不能再失态了。毕竟,自己还在清朝,还是九五之尊。 “传左宗棠、彭玉麟、曾国荃、奕?、阿克图觐见!”门口太监清亮的声音伴着夏日微风送出去很远。东方渐渐显出鱼肚白,一丝丝金光驱散月夜的死寂,带来光明的慰藉。 左宗棠、彭玉麟大踏步戎装佩剑步行在涵元殿外叩首:“恭请皇上圣安!” 唐汉明端坐在正殿,李鸿章等人小心肃立着等他发话。唐汉明目光炯炯望着天花板不言语,气氛沉闷的紧。 “起来吧。诸位辛苦了!王商,赐座!你们也坐吧。” 左宗棠听闻内宫出事,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就是皇帝没事,彭玉麟才悬着的心才放下了。然而一想到天天见面朝夕相处的布尔经阿竟然是世铎的密探,久经沙场的他都惊得全身一颤。政治的残酷性竟然如此血腥,任何人都逃不出去。 “皇上,”彭玉麟饱经风霜的皱纹一动不动,温和看着脸色异常的唐汉明道:“皇上不必烦心,臣等当年在平长毛时也时常遇到明杀暗刺,好多次都是千钧一发化险为夷。皇上洪福齐天,没人能伤着您。臣等奏陈,连各王府的家丁、奴才和西郊禁军,昨晚共消灭叛军54000多人,抓获正犯1名:怡亲王载敦。俘获叛军160余人。我军伤亡不到一千。” 唐汉明点点头:“还不是各位鼎力相助,朕在此多谢了。但后头还有些事没完。”正说着,荣禄大踏步进殿噗通跪倒,话未出口,涕泪先流,呆呆望着自己的儿子一动不动,傻子似的嘭嘭叩头,唐汉明见了心里大恸,哽咽着让曾纪泽、刘坤一扶起荣禄坐了,这才开口:“荣禄,朕已经令辜鸿铭去德国使馆去请西洋医生来为荣浩诊治,不必如此伤怀!他是替朕挡了一刀!你要怪就怪朕吧!” “奴才焉敢!荣浩身为侍卫领班,誓死护卫圣驾就是他的荣誉!” “起来!坐。”眼看着荣禄强忍住悲痛坐了左宗棠下首,曾国荃道:“皇上!这些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但老臣认为,怡亲王最好不杀。” “恩?”唐汉明眉棱骨一挑,“为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图穷匕见9 “恩?”唐汉明眉棱骨一挑,“为何?” 曾国荃沉吟说:“此次事件确为世铎等人逆天造反,但细究起来,世铎、庆至等人全部被杀,臣等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外间百姓和诸省大臣、外藩使节都不明所以。臣倒是觉得留下载敦这个活口做个人证倒不错。” “沅浦这话有理,陛下,宗室亲王本就尊崇,此次事变不明,外间万一有传言对皇上新政不利。当年康熙爷拿下鳌拜,雍正爷废了隆科多不也没杀?圈禁起来留着他,方显皇上正大光明、包容四海之量。万一外间传言,也就熄了。反倒比皇上亲自下旨解释来的方便。”赵烈文侃侃而谈。 人说曾国荃文武双全果真不错,事实明摆着诸王造反,可中国人偏偏爱听小道消息,把他们都杀了,万一下面有小人以此为借口大肆攻击朝廷和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先押到紫光阁后面跟广寿、福坤作伴去!” 思索半晌,唐汉明道:“关门。” 涵元殿门户关闭,初升的阳光还是从描金窗格里射进来。 “赵先生,你给大伙说说下一步行动。” “是!”赵烈文还是一身来京时穿的青布袍子,在红顶花翎锦绣朝服甲胄的众人中飘飘然仙风道骨、别具一格。只手中拿了把皇帝赏赐的文征明提款的折扇,晶亮的小眼不停眨巴着:“叛军大体消灭。陛下圣谕,咱们大家再加一把力,这就行动起来。 一、荣大人既然封闭九门,着刘坤一、岑毓英、叶志超、岑春煊各带三千兵马分东南西北四城巡查可疑人员,凡大内亲军营、护军营、西郊禁军所有兵士见着一律缴械,登记清楚先放他们回家,有乱兵闹事、抢掠者一律就地正法。 二、大内防务由彭雪琴和李少荃负责。留淮军、生苗军各三千人在皇城宿卫、西苑侍卫还是由瑞恩总管。 三、阎丹初大人和毓贤大人、全庆大人带户部、内务府嫡系司官负责抄家。 四、左季高和曾沅浦你们带兵去西郊玉泉山、西山进驻所有西郊禁军军营!镇住西郊禁军,京师方保无虞。” “来啊!”唐汉明一摆手,几个小太监忙不迭抬上几个大木箱放在红毯上。 “这是朝廷和内务府人等历年亏空、贪污、挪用、收受贿赂的铁证及各王府亲贵和所有豪富官员的家产清单,阎敬铭和毓贤,你们带着去按图索骥,对那帮贪官污吏不要手软,把他们家产全部抄查入宫,朕慢慢分配。谁要阻拦定斩不赦!” “喳!”毓贤好容易从布尔经阿惨死的梦境中醒来,见皇帝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因此道:“奴才已经预备了1500辆大车。请皇上示下,财物放到哪里合适?” “嗯,世续,你和你阿玛把当值的内务府司官锁拿!腾出内务府库房和太和殿两侧殿阁。丹初和毓贤抄来的东西入账。谁要手长朕可不答应!” “奴才不敢!”世续长吁一声,终于不用跟着别人打打杀杀去了。皇帝还是向着自己。 众人领命正要退出。唐汉明一摆手:“慢着。传袁世凯!” “袁世凯觐见!” 一时袁世凯小跑着进殿,今儿他是得了最大的彩头,懵懵懂懂间就被皇帝拉进了荷包,又惊又喜的袁世凯清楚,出头的日子到了。 “袁世凯,朕虽命你为二等侍卫,可你寸功未立,朕有要事你去做,领上你的人装扮成叛军和日本浪人,去东交民巷把英国使馆给朕抄了!其他使馆不得惊动。只抄财物不得伤人。你有这个胆子吗?!” 众人听了不解,曾纪泽正急着阻拦,袁世凯大声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为皇上办差!臣去了,若办不成愿提头来见!” “荣禄、奕?,叫步军营的人守好九门,给袁世凯放行接应。荣浩的事你放心。” 醒过精神的荣禄赶忙道:“奴才遵旨。” “左中堂、曾大人、荣禄你等办完差事立即进宫,还有好些个事呢!”唐汉明淡淡的说道。李鸿章心里却是一紧。 “喳!” 车如流水马如龙,众人领命而去。谁也说不清楚在夏日明媚的春光里,一张铺天盖地的罗网严严实实笼罩京师。 偌大的北京经过乱军、勤王军一夜洗礼,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慢有了人色,大多数人伸头瞧着大街上的动静,街上的大小店铺没有一家营业,茶馆、酒肆里老北京和八旗子弟们身影悄然不见,只剩下昔日的繁华仿佛被热风吹散。六部衙门也是门可罗雀,满朝文武百官、宗室亲贵都没敢出门,躲在家里惴惴不安等待着皇帝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礼亲王府自不必说,可毓贤一看名册,第二位竟是恭亲王府,吓得他险些从马上跌下来:“阎大人,这……这……恭王府?” 阎敬铭这些年受够了诸王大臣的挤兑,正觉的毓贤动作好笑:“毓大人,皇上旨意如此,再说恭王爷有这么些家产,平常时期都得看看,国事维艰,户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银子很该充作军饷民费。你紧张什么?” “那我就以阎大人马首是瞻!”毓贤见识了小皇帝狠辣的手段心机,不由暗叹,恭王爷这次躲不过去了。 被封闭一晚的东交民巷巷口依然站满了军容严整的步军营官兵,来回巡逻的士兵和震天动地的响声让洋人们吓得以为中国又要改朝换代了,只有英国驻华使馆高大的主楼上,克里威尔公使正和参赞用望远镜张望着外面状况。 “这些该死的中国人!难道他们不懂得尊重外交权益吗?!害的我一宿没睡。”威尔逊的视线被皇城里高大的建筑物阻挡,愤愤不平道。 “这次政变如果成功,可以载入史册!让那个小皇帝崽子见鬼去吧,中国,一个鸦片鬼和小脚女人遍地的国家!世铎殿下是个可怜的枭雄,他的胜利会让我们大英帝国的亚洲政策会更顺利的实行,希望他不要失败,那个满洲小皇帝实在有些无视我们!”窗外热的没有一丝风。克里威尔有些烦躁的解开领口,看看参赞在身边,绅士风度让他皱皱眉把外套全脱了。 参赞陪着小心:“阁下,世铎此人很狡猾,他与日本人的关系值得我们警惕。” “警惕?哈哈哈,警惕!”克里威尔轻蔑的笑笑:“年轻人,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中国人与日本人是一类动物,狂妄自大不知收敛,狐狸,他们在动物界中就是狐狸,你想,假如他与日本人的关系真有那么亲密,何苦要把他十几箱子黄金送到英国使馆,假如他真的失败?那些金子…….呵呵呵呵” 对于英国人来说,利益就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参赞毕恭毕敬的正在听公使阁下喋喋不休大谈东方劣等民族与白人种族的不同。楼下噔噔噔跑上个高个子侍从:“公使阁下,不……不……好了!几十个日本人冲进使馆见人就打,砸东西,不知什么原因!” “什么?!”克里威尔惊讶的变了声音,再也顾不上绅士风度,急忙从抽屉里抄出手枪下了楼冲出去。 事实远远超出他的预想,一群张牙舞爪手执武士刀的日本人大喊大叫着砍伤了使馆人员,不等克里威尔掏枪,一把晶亮的武士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说!世铎的黄金在哪?那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财物,不交出来,你的死啦死啦的!”半生不熟的中文让他出了身冷汗。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不等克里威尔给强盗们讲日内瓦外交公约,藏在后楼的黄金和自己的私人财物被抢掠一空。而旁边各国使馆都是大门紧闭,没一人前来救援。残暴的日本人把华丽的使馆砸了个满目疮痍,连维多利亚女王的画像也被踩成烂纸板。 一声唿哨,几十箱黄金和珠宝被装车,为首的日本人面罩黑纱,恶狠狠的抽了公使阁下几个耳光:“你记着,中国是属于大日本帝国的!你们西洋鬼畜滚回西洋去。再敢染指中国的事情吗,下次就把维多利亚弄到东京做艺妓!” 脸涨得通红的克里威尔用标准的伦敦英语大骂着,可惜日本人听不懂,一时风卷残云日本一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要向外交部控告!下贱的日本人!拿了我们的钱还敢这样对待大英帝国的外交官!”挥舞着拳头的公使这才发现,连首相大人送他的金烟盒都被抢了去。站在门口大喊大叫,活像被剥了皮的猴子。 不远处德国使馆中的德国公使冯.威尔德正在津津有味的用望远镜欣赏着英国使馆中的闹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图穷匕见10 “袁大人,您说英国人能看出咱们是假扮的吗。想不到世铎这老小子真能捞,还是皇上精明,万一英国人知道世铎死了,这些黄金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袁世凯稳稳坐在马上看了冯国璋一眼:“你太老实!仓促之间谁看得出来?就是看出来咱们来个死不认账,哼,他们把咱们的东西划拉去的还少?” 王士珍深沉的点点头:“咱们不可不防,大人,咱们不能直接从大清门回宫,还是绕道东华门去地安门回西苑。” “恩,这是袁某第一次蒙圣上天恩办差!兄弟们,都给我精神着点儿!” 袁世凯挎着腰刀心想:***小日本,这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然而他没想到,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日本人? 就在唐汉明分派众人去善后,焦急的等待着德国使馆医官在香芬室给荣浩进行手术时。天气已经正午,炽热的阳光蒸腾的大地一片气闷,刚刚进了午膳在瀛台散步,一面挂记着香芬室里的荣浩,一面担心京城里的动向。 “万岁爷!万岁爷!不好了!”一个小太监飞似地跑来:“南墙上跳下来几十个刺客,武功高强,敬事房和侍卫处的人刚赶过去。请万岁爷回殿里暂避!” “什么?!”连唐汉明身边的李鸿章都是一愣,虽说这时刻他不便插嘴,听外面淮军的密报左宗棠、曾国荃早就带兵进驻了西山军营,北京城大面上也安定下来,怎么又跑出来刺客了呢? 这就是世铎留了后手,可惜是没用上的第三只手。 日本人一向是爱掺和别国内政的,世铎花了高价从日本伊贺派招了几十名杀手准备最后关头刺杀皇帝和曾纪泽、李鸿章等重臣,但利益熏心的他担心八旗禁军战斗力不强,又通过井上馨从日本军部请来了号称中国通的神尾光臣和石川伍一中佐。这两位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研究中国多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带了参谋本部的十几个高级参谋潜入北京,一直藏在礼亲王府等待时机。 调查之后,神尾光臣和石川伍一对大清的禁军失望之极,20万人的军队,战斗力只比得上日军一个联队,这还是往高了说,可毕竟收了世铎的银子,只得硬着头皮打发时间。 世铎对日本的了解只限于他们跟中国人不同。本想着让日本武士与日本军官同心协力。他哪里知道,伊贺派是民间武术门派,军部的大人们怎么看得起?再说明治维新后新政府剥夺了原武士的特权,本来两帮人马就势如水火,连世铎也傻了眼,造反时不敢用他们,生怕自己先乱自己阵脚。 神尾光臣毅然拒绝了与伊贺派高手联合行刺的计划,大帝本帝国的正规军官怎么能跟没落武士一起作战呢?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不堪一击的世铎被皇帝断然斩杀,礼王府也被抄了。居无定所的两帮日本人吵翻了天,伊贺派武士要求进宫行刺,这是武士道的忠义精神,神尾光臣要回日本使馆避难。然而东交民巷被围得铁桶一般,急急忙如丧家之犬的几十人一合计,都是那个十一岁的皇帝逼得众人如此倒霉。这样回国后还不知道军部怎么惩罚自己。 干!神尾光臣仔细对比了双方实力,知道擒贼先擒王,在清军抄查礼亲王府之前就带着面和心不合的两帮人马溜出王府,虽然他们早就研究过北京地图,哪料到大清皇宫和西苑远比东京皇宫更为广大,地图上的景物到了现实中被层层殿宇楼阁阻挡,因为着急,日本杀手连向导也没有,急得神尾光臣大骂世铎和部下是废物,只东摇西撞的偶然间翻墙进了西苑,刺杀皇帝。 单单西苑三海面积就比紫禁城大一个半,跳进御苑的刺客还没来得及欣赏秀丽风光山色就被巡逻的太监发现,大白天擅入御苑又是满口的外国腔调,不是刺客又是何人?十几个太监立即敲着大锣呼喊着侍卫们赶来助战。这时间正好赶上袁世凯假扮日本人抢掠英国使馆。因此日本人浑身是嘴也受不清了。 唐汉明听了禀报并不惊慌,回身见曾纪泽和辜鸿铭紧张的望着他,微微一笑:“李中堂,?刚、汤生,朕请你们瞧瞧好戏!”说着拔腿就走,眼色一闪,瑞恩、崔玉贵护着几人直奔现场。 走到瀛台边上,唐汉明思索着道:“王商留下,看着德国使馆的医官给荣浩治伤。就说朕说得,医好了重赏!” 要说神尾光臣这批日本人也是倒霉,他们在国内天天听到的是清国男人都像太监。不堪一击。当然,太监不是哪个国家都有的,也不都是不堪一击。 这不,刚刚跳下西苑高墙就被提铃禁卫的内廷太监们发现,几个首领一见,慌得赶紧敲锣“咣咣咣”声音震天,没等伊贺派的高手和参谋本部的大人们反应过来,就发现被四五百名年轻太监包围。 神尾光臣见身边全是手执古怪大棍子的清国人,大喊一声,“冲!”,一片金光当时笼罩了他的身影,众太监没打过仗还没打过狗?偏偏武士刀四尺长,而太监们手里的紫金棍都是一丈多长,胆小的太监们看着周围自己人越来越多都吆喝着上前,空前滑稽的一幕发生了。 神尾光臣没明白过来,身上早就挨了十几棍子,“啊,清国人手里用暗器!全体注意,向一个方向冲杀!”因为各太监不知道紫金棍的实力,都拼了死劲儿冲日本刺客乱砸。 双方立时混乱成一团,日本武士们单打独斗原是些好手,无奈太监们人多心齐,教师爷不如冒失鬼,仓促间日本武士一刀挥出,几十根黄金棍呼啦没头没脑的招呼到头顶,刀光夹杂着凛冽的金光响成一片,太监们打狗棒一般把几十个日本武士打得手忙脚乱、四处逃跑。石川伍一被打得满头是血,当场昏死过去,神尾光臣断了根胳膊,折了条腿,被太监死命用大棍压住擒获。伊贺派的十几个高手知道大事不妙,正想纵身逃跑,远处赶过来的崔玉贵一挥手:“小子们!起开,让这几只日本狗尝尝浑天网!” 几个敬事房的太监手握物件向空一抖,金晃晃一片渔网似的把伊贺派高手罩在里面,武士们用刀乱砍,死命挣扎,不料这网越挣扎越紧,刀枪不断,最后全部被生擒活捉。 唐汉明拉着辜鸿铭站在远处笑得浑身乱颤:“汤生,?刚,你们瞧瞧,这是崔玉贵他们把高宗皇帝打猎抓老虎用的浑天网都搬出来,呵呵,朕还笑他们傻,没想到真就抓了几条大鱼!”哗的收了笑脸,看着几百名侍卫和太监押着满身是血的日本武士,崔玉贵毫不含糊,指挥众人捆粽子似的把所有的日本人捆了,嘴里塞上抹布。抬到皇帝面前:“禀万岁爷!奴才们将二十三名刺客全数抓获!当场打死五名。我军无一伤亡。请万岁爷示下这帮人怎么处理!” 曾纪泽担心皇帝一怒之下将他们全数斩首,乱了大事。正要说话,见唐汉明背着手转了两圈坏笑着说:“把他们押下去关起来!先饿四天!” 李鸿章看了眼曾纪泽、辜鸿铭,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正要开口,唐汉明回头道:“中堂,传令你的北洋舰队,把在琉球抓获的所有日人全部运来京师。?刚,你先以朕的名义给英国使馆送份照会,说”唐汉明边让崔玉贵带走俘虏边回身迈步道:“朕对于英国使馆被日本人攻击和造成伤害表示慰问,让御药房送些药去。朕正在处理京师之变的善后事宜,大清保证各国外交使馆的安全。用词要稳妥些,其他的一个字也不要漏!” “喳!”曾纪泽躬身施礼。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权一统1 唐汉明在一大群侍卫、太监的前呼后拥下由李鸿章陪着沿南海回涵元殿。远远的见一帮人扭打着奔过来。 唐汉明站住身,问瑞恩:“怎么回事?”瑞恩远眺:“好像是您选的二等侍卫袁世凯还有……还有,他们抓了个人,奴才不认识。” 李鸿章老眼昏花定睛一瞧吓得脸色突变,袁世凯等人五花大绑拉着一人,正是直隶总督府卫队管带、天津镇总兵叶志超! 唐汉明脸上笑容不变,只坐了太监呈上来的金交椅,眨巴着眼看着有些慌张的李鸿章,瀛台急匆匆赶来一行人,正是内廷一等侍卫,皇帝的亲信古北口大营副将恩福、他弟弟恩寿、阿克图及其子阿兰太,头里是小跑的王商。 “禀皇上,那几个大鼻子洋人给荣浩做好了手术,说是失血太多,过几天就醒了。血淋淋吓得奴才直眼晕。” 唐汉明微笑着心里大安,哗的声合了泥金象牙扇子示意阿克图等人起身:“赏给洋医生们每人五十两黄金,十匹丝绸。留在宫里待几天再说。阿兰太,你父亲这次立了大功,你以后不仅要在侍卫处行走,也要跟你阿玛好好历练,朕今后还有大用。” 眼见皇帝正大张旗鼓的废除满洲,排斥满洲旧臣,阿克图心中知道,这可是对自己家族的最高奖赏,不由谢恩不已,恩福此次出去做了多半个月的副将,越发成熟,只笑着道:“这是皇上的恩典,奴才这回去古北口大营可是见识过了,那些个兵士除了吃了嫖赌什么都不懂,还是冯子材老将军去了大加整顿一番才好些,李中堂的兵士去了奴才瞧着那阵势就是跟旗人不一样,个顶个的威武雄壮!” 唐汉明听了回头看李鸿章脸色红白相间,知道定有事情,也不揭破,笑着答道:“李中堂可是练兵老手,你今后不要再内廷了,跟着李中堂去练兵,还有荣禄、多隆阿,你们都去。也好为咱国家多带些好兵出来。汤生想着,多弄点外国兵书;来,以后咱们也要培养出能带兵能打大仗的将军!横刀跃马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你们……”唐汉明正心胸万丈谈着,袁世凯气呼呼带着段祺瑞等几人过来跪下,那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被一脚踹到口中大喊着:“中堂救命!中堂!我是叶志超啊!” 李鸿章腾的涨红了脸,方才皇帝还在称赞自己带兵有方,不料自己手下的学生军抓了自己的大将!这面子丢大了。 袁世凯见皇帝大声禀奏:“皇上!臣等奉旨去英国使馆办差,不想押着财物回宫时正见天津总兵叶志超在大街上公然抢掠!臣等上前盘问,他置若罔闻还将世铎的黄金珠宝扣下,所以、所以,臣没军令当场把他拿下送交皇上和李中堂处置!臣等以下犯上请皇上治罪!” 唐汉明听了一半脸色阴沉下来,李鸿章心知叶志超平时战胜之余纵兵抢掠习以为常,没料到自己三令五申让手下将领在天子脚下收敛收敛再收敛,这群小子还是给自己闯了祸!可叶志超毕竟是他的小老乡,跟自己戎马多年,哎,正要说话,唐汉明阴着脸问:“袁世凯,你说他叫什么?” “他叫叶志超,是天津镇总兵官兼着李中堂亲兵管带。” 唐汉明眼中划过一丝疑惑随即平静了。 “李中堂,这是……” “皇上,叶志超是臣的亲兵管带跟着臣平长毛,剿捻子,战功卓著。平日是是臣管教不力!请皇上治罪!” 一脸平静的唐汉明想起了13年后那场战争,原来是此人!叶志超满脸委屈只叫中堂救命,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御前,李鸿章急得想赶上去狠踹他一脚。电光火石间,叶志超丢了性命。 “李中堂,你带的好将军!他等着你救命呢,你救吧!”说完头也不回拂袖而去,惊得李鸿章跟着不是,不跟着也不是,正悔恨自己怎么把叶志超带到京师闯祸,王商跑过来大喊:“:传旨:袁世凯等人办差有功,着各赏黄金十两。叶志超胆大妄为,于帝辇之下纵兵抢掠危害百姓。着即刻由袁世凯押赴午门外就地正法,以正军法!钦此。” “啊……皇上!臣……”李鸿章大惊失色追上去要见皇帝,袁世凯听言遵命拖着濒死乱喊的叶志超就走。 李鸿章急切的赶了几步,慢慢放缓了,两行老泪止不住潸然而下。 当叶志超的脑袋以及他以后不会在中国历史上出现的历史共同走入地狱,勤王军被皇帝的铁腕折服。众人再也不敢怠慢这位小皇帝,各路勤王兵马大部队驱散了京郊毫无斗志的禁军各营,缴获了禁军绝大部分军火、马匹,西山各营一夜之间变换旗帜,成建制的部队就剩了神机营的一部分兵士和封锁皇城九门的步军统领衙门。 六百年的帝都从没有如此忙乱过。从混乱中渐渐回复平静的百姓们惊奇的发现,满大街都是从未见过的威武雄壮的军队,前门、大栅栏一带商业区域也开始开张营业,但九城城门依旧封锁甚严。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人们这才知道,这场大规模的兵变是以礼亲王世铎为首的宗室集团在日本支持下发动的妄图毁灭大清朝廷的一次特大阴谋。满洲亲贵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街谈巷议轰然而起,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世铎密议忙活了这么长时间的复兴满洲的大计,就做了别人的嫁衣裳。 但在官场历来与民间不同风,因为皇帝无旨,除军机处、外务部照常办公,中央六部九卿各衙门关门闭户门可罗雀,内阁大学士以下的大小官员一反平时狗屁颠儿没事跑衙门拍马屁的习惯,缩在家里大门不敢出,生怕因为沾上造反大逆的罪名跟着世铎吃瓜捞,不是九族没命就是流放黑龙江。聪明点儿的灵机一动,知道皇帝威权耸立,再也不敢犬吠,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敲,反正大家伙都知道世铎等人已死,再无出头之日。 于是连夜开始笔耕不辍,轻一点儿的说世铎等人“觊觎神器,大逆为非”,兴头大的就给世铎和几位亲王贝勒开列十几大、二十多大罪过,把陈芝麻烂谷子屎盆子全都倒在世铎几人头上,付愿皇上“大振天威,大义灭亲,将礼亲王、庄亲王、豫亲王、郑亲王等人抄查家产,诛灭三族,以警示后世乱臣贼子!”有的官员反省更为深刻,连带着引申对皇帝举行新政的惭愧心情,说自己不理解、不尊重皇帝的设立外务部等政策,是“鞠念君父、万死难辞其罪。天子圣明,臣罪当诛!”也亏这些人家里存着笔墨甚多、文思如涌,三天之内,国子监、翰林院、詹事府、通政司的文官们上了600多份奏折。唐汉明看这些个平日满口忠君爱国的臣子们人没见一个,奏折写得一个个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又好气又好笑。留中不发了。紧接着下诏恭亲王、醇亲王、?亲王火速回京,其余人员继续在外考察。并特谕睿亲王仁寿、肃亲王善耆带领已是光杆司令的八旗都统、禁军将领们回京待命。 文官们可以放过,平静中透着混乱的是满洲各亲王宗室贵胄和与反叛有关的大臣官员、京城内务府豪富之家,达摩克利斯之剑从天而降,内务府、宗人府和步军营、勤王军奉旨联合组成的抄家小组铺天盖地、风雷电掣般席卷着一个个王府和贵族之家。又忙又喜一脸热汗的阎敬铭等人这下可算是见识了大清国真的不穷,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爵以下连着满洲八大家、内务府大臣、司官,就连户部国库的库兵之家也被抄了个干净,扫地缝儿似的半个月之内毓贤准备的上千辆大车日夜不休的出入大内,数不尽的金银财物、商铺店铺土地房屋被充公。面对虎视眈眈的荷枪实弹的兵士,坐享了二百年之久的八旗亲贵终于尝到妻离子散、家破财亡的滋味,再没有人敢大喊大叫着显摆自己祖宗的功德。 大街上没出现打砸抢等等恶行,所有的鸦片烟馆和黑社会地头蛇头子被查封的查封,砍头的砍头。京师的黑恶势力被横扫一空。财物不用说,都被查抄入宫。 菜市口再也不是唯一的杀人场所,宣武门外,榜上有名漏网的叛军头目被大笔一挥,全部斩首,亲属流放黑龙江等地……乌黑的血液浇灌了城外疯长的野草,弄得爱看热闹的百姓晚上再也不敢单独去那。 大乱初定,唐汉明没想到满洲八旗这么容易就俯首称臣乖乖交出自己的家产财物,连着各勤王总督都长处了一口气。北京地区没出大的波动,这才符合了唐汉明的心意。 最近几天忙了些别的事情,大大实在对不住大家,请朋友们见谅。以后铁定的每天两章。请大家拭目以待。 第二百一十七章 皇权一统2 盛宣怀接到李鸿章飞马传书,皇帝令其入京当差便立即起身一天之内交卸完手里的差事赶忙入京,路上,盛宣怀心中窃喜:终于可以大展身手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喜滋滋的他纵马进了已经开放的京师九门,街面上繁华依旧,只是百姓们大都神色肃穆,显见是对前些日子的兵变心有余悸。 兴冲冲的在午门外递了牌子,比往日戒备更加森严的皇城内外侍卫、亲兵严整,只是服装杂色纷呈,不是原来的队伍。问了问才知道皇帝不在紫禁城临朝听政,而是一直住在西苑,便赶着前往,在午门外的旗杆上陡然发觉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头颅,问问过往的行人才知道是淮军大将叶志超因趁乱抢掠 被皇帝处斩!顿时吃了一惊,心里揣了只兔子似的到西苑门外递牌子请见。守门的侍卫太监见他是个从四品大不满意的怠慢起来,按照朝廷规矩,只有正四品以上官员才有权应皇帝召见。盛宣怀是什么人?他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准备递上。 “放肆!你们这些人谁的银子都敢要?!”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六品太监正迎上来,先给了门侧的等着收钱的太监一巴掌,而后神色庄重的说:“我是养心殿副总管太监崔玉贵,万岁爷和诸位大人正在涵元殿用膳,万岁爷让我在这等你,请吧。”不亢不卑的伸手向里一让。 盛宣怀听是皇帝亲自派人来接,更不敢再耽搁,趁崔玉贵不注意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悄悄塞给守门的小太监,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人可得罪不得。 在涵元殿外候旨的功夫,就听里面轻呼一声:“叫进来吧。” 盛宣怀低着头迈步进殿,伏地行了大礼。 “杏荪姗姗来迟啊,起来,做到下首那一桌。”唐汉明的微笑总给人一种少年的青涩,在盛宣怀看来如此。殿中摆了四桌席面,金碗玉壶杂陈,正中间那一桌自然是皇帝和李鸿章、赵烈文、彭玉麟、左宗棠等勤王总督,右手的一桌是淮军、湘军的将领,左手一桌是曾纪泽、阿克图、荣禄、全庆、阎敬铭和翁同和、李鸿藻几个亲信尚书,下首一桌是辜鸿铭、毓贤、瑞恩、岑春煊等人。世续小跑着在几桌上斟酒布菜忙的不亦乐呼。盛宣怀不敢造次,冲首席的李鸿章点点头就挨着毓贤坐下了。 只见少年天子神清气爽的穿了件月白色的纱袍,手里拿着把象牙骨折扇正看着大家侃侃而谈。 “此次靖逆全靠列位爱卿辅助,赵先生运筹帷幄,朕不会喝酒,这一杯朕多谢各位了!”举杯略一沾唇便放下了。众人寒暄着饮了。 “也不是全靠臣等,皇上庙谟独运、神机妙算得天眷顾也不可不说。”左宗棠随口道。 盛宣怀拿捏着夹了口菜,这才发觉首座的李鸿章仿佛心中有事,神色略显黯然。知道是为了叶志超被杀,虽说平日里与叶志超没多少来往,想想一员大将被皇帝金口一开便丧了性命,也不禁心里一凉。 “这些个宵小之徒不堪一击,早就该下地狱了。今后,朕要与诸位共同除旧布新推行大政,卿等务必开诚布公。攘外必先安内,朕有卿等辅助,必得重振我华夏国威!” 李鸿章听了有些悚然,看对面的曾国荃也要说话,左宗棠沉默不语,刘坤一像吞了只苍蝇似的脸上古怪。唐汉明却心领神会的桀然一笑:“王商,把朕那副新写的联句拿来请各位 看看朕的字有没有进步。” 敏锐的盛宣怀听了心中大骇:难道皇帝要留这些人在中央机枢辅弼朝政不许再回各省当差?这不是明摆着杯酒释兵权吗?! 转头见翁同和、李鸿藻面沉似水不发一语心里已是明白,皇帝就是这样想的。 身边的岑春煊瑞恩和右手边一桌的淮军、湘军将领们显然没听出皇帝话里有话,依旧拿捏着饮酒夹菜。 一时王商捧着两幅玉轴洒金宣纸出来,吩咐两名小太监打开了展示。 李鸿章看看大家都不说话,因而开口道:“皇上,臣等来京已近一月有余,南、北洋还有好些事务待臣的回去处置,上个月臣接到密陈,说朝鲜国内有变,再者北洋水师刚刚起步不久,臣……”曾国荃一眼扫过来,两人眼光一碰又立刻闪开,盛宣怀心中偷笑:还是中堂大人会说话,皇帝再天心难测也不会不给北洋、南洋大臣面子。 正懵懂间,玉轴展开,众人不再言语只盯着看,盛宣怀见是两句联句,字写得龙凤凤舞端凝有力,也难为十一岁的皇帝能写到这个份上了。刚举杯想喝酒,却见满殿的人除了几个武将不通文墨都呆子一般盯着联句。 翁同和与李鸿藻泛黄的眼眸和拧成川的皱纹咂着嘴偏头想在过去的记忆里努力搜寻着什么。李鸿章、曾国荃、左宗棠、刘坤一、彭玉麟、赵烈文等人刚开始还微笑着想夸赞两句凑个趣儿,让小皇帝高兴高兴,不料细瞧之下曾国荃眉棱骨急剧抖动脸色大变、彭玉麟惊疑不定、李鸿章、左宗棠头上冒了虚汗大口喘着粗气看看曾国荃又看看皇帝,就连一向沉稳的赵烈文也是神态突变、目光在联句和小皇帝之间游移不定。荣禄、毓贤、阿克图、曾纪泽不知底细还在夸口称颂皇帝“少有所长、笔力雄健”,岑毓英朝岑春煊眨眨眼使劲儿使眼色,连瑞恩都一头雾水的有些疑惑满殿重臣们的怪异表情。 殿里诡异的气氛越发浓厚,只有大殿墙根儿下一人高的镀金大自鸣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盛宣怀放下酒杯,更加仔细瞧着那两幅玉轴: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山高心自知。 仿佛是在哪里看到过,却再也想不起来,细品品这字句上也没什么忌讳啊,为何…… 只有唐汉明神态自如的挥扇瞧着大家微笑不语,许久,李鸿章哆嗦着从袖子里掏出手帕也顾不得君前失礼,擦擦满头虚汗,轻咳一声道:“皇上睿智天纵、明朝秋毫、洞见万里!皇上有什么吩咐,臣等……臣等……照办就是了。” 曾国荃、左宗棠一时回过神来,也交口称是。荣禄、曾纪泽这才发觉众臣神情有异,都疑惑的看着皇帝。唐汉明微微一笑:“看来朕的字入不了爱卿等的法眼呵,这幅字本就一般,但是它可不是一般的诗句,此次?刚身体有恙还如此操劳,王商,赏给曾纪泽吧。” 曾纪泽看着几个叔辈心知有事忽听皇帝赏给自己赶忙跪接谢恩。这下刘坤一、曾国荃都是长处了一口气,脸色依旧凝重。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权一统3 唐汉明毫不在意,微微皱眉道:“《左传》上说:太上有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为之不朽矣。自北宋以至本朝,其余人不用说了,也就是当年曾文正公一人而已!可惜朕生的晚,无福当面请教。”似乎不经意的摇摇头又点点头,再抬起头时眼里带了泪光,见曾纪泽起立忙道:“?刚你不用起立,坐下、坐下嘛。朕也是听母后皇太后说的,当年洪杨逆贼祸乱十八省、荼毒天下、灭我华夏千年道统文明!文正公以一翰林学士礼部侍郎首举义旗、布告天下,历时十几载历尽千辛万苦、艰难险阻带领在座的爱卿终于底定东南,剿灭乱党。大功告成之际不居功、不虚骄,依旧操劳王事、礼贤下士,平易近人,这才是真正的君子!翁师傅,国史上是这样记载的吗?” 翁同和没料到皇帝突然叫自己,赶忙躬身道:“曾国藩书生带兵,终成大功,以文臣封侯拜相,戴双眼花翎,并带出这么些忠勇之士,实可谓本朝人臣之楷模。皇上所言甚是!” “李中堂你说呢?” 李鸿章警觉的答道:“臣平生最尊重敬仰他老人家,在座的诸臣无不是受教于恩师。” “恩,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唐汉明努力压抑情感:“那年内外忧患,英法联军提兵入京,先皇文宗皇帝逼不得已带两宫皇太后驾幸热河,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又逼着咱们签订《北京条约》,气急攻心以至圣躬不安,弥留之际还嘱咐母后皇太后,本朝若多有几个曾国藩何愁大敌不灭?先帝当时确实有话:谁要剿灭洪杨乱匪平定东南,赐之王爵!”唐汉明见众人面色黯然知道火候已到,陡然间提高嗓音。 “赐之王爵”四个字一出口,顿时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荡起波浪。 曾纪泽眼含热泪,他当年听叔叔和父亲提起过此事,整个湖南都知道曾国藩为国效力,中流砥柱,咸丰皇帝说过平定东南者为王,可功成之后两宫皇太后与同治皇帝、恭亲王等皇室成员担心湘军尾大不掉,只是封了曾国藩一等毅勇侯,为此湘军上下愤愤不平,连湖南老家的乡亲们都说朝廷不公,今天皇帝怎么忽巴拉的想起说这些个,难道…… “朕也有愧!文正公立了不世之功,比朝廷里那些个污糟猫废物点心的八旗兵们强了千万倍不止!就这么着朝廷皇室还狭一己之私、功高震主的猜忌之心,所以才赏罚不明!还有那个只会捞钱的王八蛋叫什么官文的窝囊废!靠着胡林翼、曾国藩的功劳自己也升了大学士、直隶总督,封一等果威伯?!像这样的东西留着岂不让人耻笑!阎敬铭、毓贤、崔玉贵听旨:将官文撤出贤良祠,追夺官文生前一切爵位、封号、官衔!明日带兵抄查他的家产入宫,家人流放黑龙江永远不得入关!” “喳!”阎敬铭应声答道,二十年前他就看不起官文那样尸位素餐的八旗子弟,可人家是旗人,朝廷里有靠山所以青云直上,这回可出了口气。 李鸿章等人也显然没想到皇帝聊着聊着会突然想起处罚早就亡故的官文,那些年自己也没少受气,当然心里熨帖,可皇帝这是要做什么呢? 唐汉明喝了口茶,缓缓道:“朕刚才忘情了,一想起那些个糊不上墙的东西朕就有气!你们都是国家的再造之臣,先朝封赏亏负的卿等,朕不能再装傻心里存什么满汉之分。辜鸿铭,你现在拟旨。” 旁边王商呈上早就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提笔在手凝神细听皇帝接着说:“曾国藩有大功于国,临危受命,平定东南,实为华夏第一功臣,今朕奉文宗显皇帝遗命:改赐曾国藩毅勇郡王,世袭罔替。因其去世,着即由其子曾纪泽承袭王位,永远勿替,曾国藩追封太师,着配享太庙。曾纪泽除外务部尚书、军机大臣外,晋升体仁阁大学士,赏黄金一千两,锦缎千匹。钦此。” 辜鸿铭文思泉涌,下笔百言即刻而成。一边的曾纪泽早已跪地泪流不已,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大殿里众臣听了皇帝如此褒扬,竟然给曾家封了异姓王!还配享了太庙!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天大恩典,太庙作为皇帝的家庙配享的全是满洲人,只有雍正年间的张廷玉获此殊荣,还因为这事被即位的乾隆皇帝骂的狗血临头羞辱不已。想起当年在曾国藩手下他的温厚亲切,都是靠他才一步步到了今日封疆之位,无不神色凄然。 “臣……臣一定为国尽忠,万死不辞!”曾纪泽满脸真挚的热泪。 “王商,扶起?刚,?刚,朕知道你身体不好,但是,今后军国政事繁杂,你就一边疗养一边办公,小事交给别人去做,你只管大事。”唐汉明扫视一眼李鸿章等人,接着道:“胡林翼多谋善断,平和诸将,综理军司其功甚伟,着追封一等忠诚侯爵位、世袭罔替,加兵部尚书、太子太保,配享太庙,入祀贤良祠。因已去世,着其子胡子勋承袭爵位,赏银一万两。” “臣是胡林翼举荐升迁的,臣待其谢恩!”阎敬铭激动的面容变色。 “恩。汤生,特谕:李鸿章创立淮军平定发捻,厥功甚伟,着改赐一等肃毅侯爵位、世袭罔替。因其首创洋务,娴熟政务军务,着李鸿章开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职位,授任领班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总领训练陆海军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综理国政。赏金五百两。李中堂,今后革新国政就靠你操持了!” 李鸿章早知皇帝有这番任命,心中又惊又喜,北洋可是他的起家根本,可是……读书人谁不梦想有一天能治国平天下?他不想做一辈子为漏风淋雨的大清国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裱糊匠,眼见皇帝将首辅之位给了自己一个汉人,不仅破了满洲家法还如此信任,酸甜苦辣咸无味涌上心头有,不由滚烫,赶忙跪倒:“臣何德何能!臣必定勉力为之,不负皇上期许。” “起来吧,都这么些礼数朕什么时候说完?”唐汉明也感动了,确实,在19世纪末的中国也只有李鸿章的能力眼光能调和元气再图富强。 “左宗棠军功卓著,素来忠义。着改赐一等恪靖侯爵位,世袭罔替,开去陕甘总督职位,改授军机大臣、体仁阁大学士、兵部尚书、领侍卫内大臣、专司训练陆军大臣。赏黄金五百两。兵事上的事你以后要多操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权一统4 不等左宗棠谢恩,唐汉明又开了口:“曾国荃刚直敏捷、文武全才,着改赐一等威毅侯爵位,世袭罔替,开去两江总督南洋大臣职位,改授军机大臣、东阁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同为训练陆军大臣,兵部尚书。朕知道你与左中堂早有情义,为国必定合作的好。” 刚才还提心吊胆的曾国荃这才见识了小皇帝的胸怀气度:“皇上待臣家天高地厚之恩,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呵呵,朕不要你们死而后已,要的是咱们君臣同心匡扶社稷!坐,坐着说!” “刘坤一素来忠贞,此次勤劳王事,着加赐为一等子爵,外省少了爱卿这样的人才对新政不妥,着加协办大学士赐双眼花翎留任两广总督,负责南方新政的开展。” 翁同和与李鸿藻脸上阴晴不定,明显着这是皇帝杯酒释兵权的招数,可是对于什么狗屁新政,两位老先生嘴上不说心里是一万个不满意,泱泱中华数千年文章道德乃是天下第一,难道还比不上西洋人的典章制度?然而见少年天子此次勤王大计连风声都不透露给自己一点儿,显见自己已经不被看成皇帝的亲信了,想想皇帝要将所有的军政大权都交给这些个洋务领袖,自己朝夕教授的“学生”对自己竟如此离心离德,不禁黯然神伤。 唐汉明当然体会到他们的心事,却不说破,只自顾自的对众人说:“岑毓英赏赐一等男爵,加协办大学士太子太保赏黄马褂留任云贵总督,今后两年内爱卿在那里可要勤修武备,千万不可大意!”大有深意的冲坐立不安的岑毓英眨眨眼。两年,云南贵州会成为中华第一战场,这是岑毓英再怎么高瞻远瞩也想不到了。 “荣禄此次为王事九死一生,其子荣浩更是有擎天保驾的功劳!着赐荣禄一等子爵,任九门提督兼军机大臣、内大臣,加任训练禁卫军大臣。” “阿克图赐一等子爵,加太子太保。” “特谕:改内务府为内务部,列在外务部之后,赐毓贤一等男爵,内务部尚书,全庆加一等男爵共同管理内务部。毓贤,你的担子很重,你要梳理皇室财产田产,更换所有内务府人员,内务府亲军营和司员都罢官,你回去与全庆好好挑些清廉机灵的人充任,不论汉人旗人都可以用。内务府这个贼窝子变好了,什么都好说!” 毓贤本来在布尔经阿一事上忧心忡忡的担心皇帝把他当成出气筒,听闻皇帝如此厚爱,感激涕零的泪水连连。 “多隆阿、恩福、恩寿、阿兰太、毓威加二品顶戴赏银千两,全都跟着荣禄去禁卫军锻炼,锻炼好了朕还有恩典!” “着侍卫处改御前侍卫司,瑞恩加二等男爵为御前侍卫总管,荣浩、世续加三等男爵为副总管。因内廷侍卫缺员,着从勤王军、步军营中挑选精装兵士2000人选入侍卫司。” “岑春煊人才难得,着赐二等男爵赏赐黄马褂,加吏部侍郎、军机处行走。” “着设立审计府审计各部院、各省开支,因现在无专门人才,现由户部尚书、军机大臣阎敬铭加二等男爵兼任审计大臣,嗣后无朕特谕,各部院、各省衙门开支专门开列预算,超出者严惩不贷!由审计府专门培训管理此事,丹初,能者多劳!” “至于彭玉麟和赵先生……”唐汉明心里早有主意,却表现的难以开口,因为赵烈文早有定见,不出仕为官。 “臣愿意朝夕参赞,什么官职爵位非臣所愿。”彭玉麟看了眼赵烈文豁达的说道。 唐汉明仿佛下决心似的:“朕不愿有违赵先生的意思,不过彭雪琴可是兵部尚书衔的长江巡阅使,恩,彭玉麟着任御前大臣参与军机处,同任训练禁卫军、陆海军大臣。加赐一等威远侯爵位,世袭罔替。雪帅,你不要辞!这是该当的,陆海军和禁卫军你两头照管策应朕心安定,从今后与李中堂等人共同辅政,也不枉你们相交一场,难道非得朕跪着请求?” 唐汉明话一出口,彭玉麟再也不好意思辩驳,只能拼着命勉力而为。 “赵先生不愿为官,朕又不好让你称臣俯首,这样吧,朕赐你一等贤良侯、御前顾问大臣,不专任官位,朝夕辅导朕躬,您看如何?” “陛下如此厚爱,臣愿意辅助陛下光大神州,重兴华夏。以进老朽毕生夙愿!”赵烈文由衷的表示,心中已经收起了什么华夷之辨,欣赏起了少年天子的决断气魄智慧,决定把自己的余生奉献给皇帝,不,确切的说是苦难深重的中华。 唐汉明浏览着辜鸿铭恭谨的小楷,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还有奕?和汤生,恩”唐汉明琢磨着,在21世纪的历史上,这个奕?可是个最大的蛀虫,与袁世凯勾结最能祸国殃民、大逆犯上。然此人确实有些才能,人也机灵。有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让他做什么去呢?今天奕?去召集了六部里的旗人商议撤销八旗方案去了,没在当场。管钱管兵民政司法不是他的专长,这…… “固山贝子奕?加封郡王,领御前大臣、同为领侍卫内大臣,管理宗人府。辜鸿铭忠心效力、才能卓著,着升任外务部侍郎兼任吏部侍郎,参与军机处。” “其余将士全部赏加三级记录在案,由兵部、吏部保奏录用。先由内帑发下白银一百万两劳军。” “臣等恭谢天恩!” 以李鸿章为首的洋务派和地方督抚首领被撤了本职却换来了封侯拜相的荣誉,自然惆怅之余带了喜悦,李鸿章却知道,这封赏可不是白给的,且不说现在贪风日烈、国库空虚,各地对朝廷阴奉阳为,就是自己拿一大堆头衔里的训练陆海军大臣,自己的淮军全数加起来不过七八万人,就是全天下十八省总督巡抚手里的私兵你敢去训练?谁又听你的?因此正要不合时宜的询问,唐汉明看出他的疑惑,摆摆手道:“今儿不议朝政,汤生,朕的谕旨全部明发。还有,原来准备的给各省和外藩的诏书一起登在邸报上发出去!” 见众人平和下来,唐汉明微笑的问满脸阴霾的翁同和与李鸿藻:“翁师傅、李师傅,你们都是硕学通儒,不要看朕封赏了李中堂他们,你们心灰意冷,不要如此嘛,朕还有件更重大的政务要你们去做!” 翁同和、李鸿藻腾地竖起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更重大的事情?!连带着满殿大臣都惊讶的望着侃侃而谈的少年天子:“王商,呈上来!” 王商捧着个紫檀木盒子过来打开递给翁同和。 “这是……” 翁同和哆嗦着手打开,生怕里面有根白色绫子,自己这条老命可就玩完了。打开后却见是几册厚厚的书稿,等看清了赶紧噗通跪下。 “这是高宗乾隆爷的御笔。乾隆年间,高宗下诏大修《四库全书》,收上来的古书却毁了一半多!这是当年乾隆爷妄图抹杀读书人本性,打击异端学说,毁坏我中华千年文明的一场浩劫!” 唐汉明仿佛不胜感慨,连赵烈文听了也激动的两眼通红。翁同和听了浑身一震:皇帝怎么说起了祖宗的不是?!这……这也太…… “大明永乐皇帝修《永乐大典》并没有因为华夷之辨或是有碍政治的偏见异端篡改著作,大兴**,乾隆爷到底心性不足!更为后代读书人所怨望。你看看,拢共11万种古书,被销毁6766部,93556卷,剩下的也被乱改一气,这种行为实在是绝我华夏千年道统文明的卑劣手段!”说着啪的一拍桌子,吓得听众们心里一跳,李鸿章见左宗棠轻轻点头,心里也狐疑不定,小皇帝做事真是让人模不着头脑,本是对众人又打又拉的力图重整国力怎么忽巴拉的想起《四库全书》和那些个老学究们的古书?这个翁同和、李鸿藻还有徐桐等人整天领着一帮子清流们对洋务新政大放厥词,莫非…… 第一百二十章 皇权一统5 四库禁毁书编修《四库全书》期间被抽毁和全毁的书籍,其中以集部书占多数,部分著作实属中国文化之精品。其次是史部的书籍,其禁毁重点是关于辽事(入关前满汉关系)和南明史的著作,目的是企图抹杀、毁灭、篡改历史事实。经部、子部和丛书中的一些书籍在禁毁狂潮中也未能幸免。 清代的**自康熙以来历代皇帝并行不悖,雍正朝尚且不多,直到乾隆皇帝时期,为巩固满族的皇权统治,打击汉族的民族向心力和凝聚力。阴险的乾隆一面举起屠刀向手无寸铁的书生们大开杀戒,发动了一百多起惨绝人寰的**,一面借纂修《四库全书》在全国访书、征书之机,“寓禁于征”查禁、删改、销毁了大量书籍,致使大批优秀古代文化典籍遭到毁灭流失,造成中华文化史上空前的浩劫。这些书不是清代**的全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是最重要的部分。被禁毁的著作中有不少是中国文化的精品,其中史书典杂录、诗文集、方志等,更是涉及了宋元以来的政治、经济、军事、思想、文化、民族、宗教和风土人情等,内容丰富精深,其价值可想而知,集部有某个时代或某个地区作者的总集,更多的是某些作者,包括一些文学派别创始人的别集,有成就的文学家和当时政治、军事、财经、文化等重要代表人物的别集,著名风骨人士的别集,这些书有的记述了清朝统治者忌讳的史实,有的反映了民族的和雏型的民主思想,大多是珍贵的史料和宝贵的文化遗产。因此后世人称:乾隆修古书而古书亡。唐汉明穿越前的职业就是文物顾问,当然了解满清这一妄图抹杀读书人本性和中华文明的企图。 卑鄙无耻自大高傲的乾隆皇帝成功了。他成功的用高压和暴力使得民间和读书人再也不敢乱发议论像明朝那样关注朝政,同时,一字之差,可判人生死,且牵连者众,读书人无不噤若寒蝉,要么隐居山林,要么钻入故纸堆,乾嘉考据学之兴起,概出于此。经过十九年的查禁,乾隆终于成功的销毁了中国历代流传下来的十几万部图书典籍,到了乾隆后期,**造的差不多了,书也查光了,终于成功地把当时中国的四亿人民变得鸦雀无声,真正达到了“万马齐喑”的高境界。至于那些奴才走狗们说什么根据《高宗实录》(这又是一部可以唬人的著作),《四库全书》是乾隆帝亲校(够他校一辈子的),纪晓岚亲自三校。这除了给出版界、学术界增添些笑料还能说明什么呢?满清的统治者就是这样把原本思想活跃、具有高尚情操和开阔胸怀的读书人变成了跟满洲奴才一样不再有独立思想,只知道做官捞银子的汉人奴才,在欧洲正处于思想解放、各种学术思潮百花齐放铺天盖地的崛起,从而带来科学技术历史文化的一次次超越,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发展反过来促进了新兴科技和思想被大众接受与理解、应用。而早在秦汉唐宋元明时期便引领世界思潮的中国仿佛又回到了欧洲黑暗的中世纪,轮回中,满洲皇帝借着冥冥不见的天意就这样把一个民族推向死亡的深渊。 而文化的禁锢和灭亡是一个民族沦落败坏的开始。 唐汉明深刻的理解到,无论改革和维新变法,最重要的是大开风气,风气之先不在财政、司法、军事,而在于文化。试想一个四万万人的国度里,文盲和半文盲多达百分之八十,剩下的读书人都是投身于章句小楷、皓首穷经的奴才,新政怎么能够开展推广?广大民众怎么能够理解世界新的变化看待原本被斥之为夷人的外国?再者后世子孙对于被禁毁的历史怎么看待?更为重要的是,在翰林院还保存着那本集中华文化大成的《永乐大典》原本。自己要改变的不仅仅是让中华富强昌盛,回归文明礼仪是更急迫的。 跪着的翁同和抖着手掀开乾隆皇帝题签的《钦定禁毁书目录》,里面一片触目惊心的书名让他这位满清大臣都觉得不堪忍受: 嘉定屠城纪略(明)朱子素 扬州十日记(明)王秀楚 天工开物宋应星崇祯七年刻本 尔雅堂家藏诗说四卷(明)顾启元撰明万历34年刻本 吕晚村先生评选四书文不分卷(清)吕留良评辑 仪礼探本十三卷(清)尹嘉铨撰张受长集注 唐荆川先生传稿不分卷(明)唐顺之撰(清)吕留良评点 质亡集二卷(清)吕留良评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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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山剩稿八卷(清)熊开元撰清康熙尚友堂刻本 浮云集十二卷(清)陈之遴撰清钞本 香严斋诗集三卷(清)龚鼎孳撰清康熙刻本 赵烈文坐不住了,见皇帝不在意,侧身站到浑身战抖的翁同和身边仔细观看。血淋淋的惨痛敢让他一时窒息, 第一百二十一章 皇权一统6 凡是带“明”字和“皇明”字样以及明末清初思想家们的著作无论良莠一概抹杀;明代科技著作《天工开物》与武经七书带“武”字的全本被毁;投降满清的明代遗老的书因其人“卑鄙无耻”全本被灭;不投降满清的明朝大臣的奏疏里因为出现的“夷、狄、胡、虏”校阅官嫌麻烦一概全毁;前人涉及契丹、女真、蒙古、辽、金、元的文字都要进行篡改。查缴**竟达三千多种,十五万多部,总共焚毁的图书超过七十万部,禁毁书籍与四库所收书籍一样多!唐汉明奇怪的是这位十全老人脑袋大概真是被驴踢了,竟然连自己的曾祖父顺治皇帝的诗集和父亲雍正皇帝亲自编订出版发行的《大义觉迷录》也一概列为**,属于全毁的行列,全国剩下的就是他老人家那四万多首堪比全唐诗的《乾隆御制诗集》大肆发行,也不知道“万岁、万岁、万万岁”里那些个打油诗水平的“诗”到底浪费了多少纸张。 这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文化灭绝政策是那位六下江南风流潇洒的乾隆爷作出来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历史就是历史,任何真相都令人毛骨悚然。 “这这也太”心胸狭榨的翁同和都被乾隆爷的“大手笔”给惊呆了。按说他早该知道《四库全书》被乾隆皇帝下旨除了在圆明园、盛京故宫和紫禁城、热河避暑山庄各陈列一部外,还专门在镇江、扬州、杭州仿照宁波天一阁建筑阁楼存储并任由学子们借阅。但这种事不仅是民间在官场更是连提都不敢提,那是一颗颗人头浇灌出来的结果。今天,当今天子却直接说出来了。 “翁师傅,起来坐着。朕想,满朝文武论道德文章、君子德行就数翁师傅、李师傅、徐桐、孙家鼐为翘楚。这件事不仅事关本朝,更是华夏千年文明的根基!所以嘛”唐汉明皱着眉深情的望着这位老师,他有心将这个老根新政作对的大臣革职拿问,但毕竟翁同和、李鸿藻代表了南北清流党。 “汤生,拟旨:着宝?、翁同和、李鸿藻开去军机大臣、工部尚书、礼部尚书职务,翁同和、李鸿藻志秉忠贞、孜孜教授朕躬,加封文渊阁大学士,不必管理任何政事。宝?、翁同和、李鸿藻任纂修《四库全书》遗书总裁大臣,务必将乾隆年间禁毁所有古籍全部补齐,错误之处全部依原著改回,重新装饰后刊刻颁布天下,徐桐、孙家鼐加协办大学士,任承修《永乐大典》总裁大臣,将所缺失之大典原本补齐重新刊刻,颁布天下,由赵烈文总领监督两馆修书处。仿照乾隆年间事例,于大内文华殿、文渊阁两处开馆修书,着都察院、通政司、翰林院、詹事府、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大理寺、鸿胪寺、国子监所有人员除必要留用外,全部转入两处修书馆恭与盛事,参与修书大典。外省候补官员及硕学通儒准予报名参加,各府发帑银路费。本次修书所有用度经费由大内发给,食宿杂务由内务部负责。望卿等深体朕意,为保留中华数千年文明贡献力量,倘有怠慢之心,毁坏古籍者,定严惩不贷。” 李鸿藻倒是兴奋的缓缓跪倒称是,而翁同和像是被电击一般颤抖着跪下。他知道,自己被皇帝一脚踢开,罢了政权,剩下的日子里只能与泛黄的古书作伴去了,这与他想象的有些不同,皇帝自亲政,不,从那次诡异的中毒事件之后就开始亲近那些在他眼里一文不值里通卖国的洋务派――尤其是当年参奏他哥哥发配新疆致死的李鸿章!哎,自己真的老了吗?可皇帝毕竟给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学士名号,还能亲自在有生之年纂修《四库全书》,这也是一件经天纬地的盛事,这项事业会花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臣遵旨!”颤巍巍跪倒的翁同和一时老了十岁。 李鸿章看着神色黯然的翁同和,想着当年的风风雨雨,不由心中一震。对小皇帝的帝王心术运用自如佩服的五体投地,轻轻松松的洋务派被收入中央改革大政,整天在耳朵边瞎嚷嚷的老少愤青们被送进修书馆,自己这个领班军机大臣的第一关――众人唾沫,小皇帝总算帮他过了这一关。 “冯子材加一等伯爵赏加双眼花翎,先领三千生苗军回镇广西,着冯子材务必于两年内招募当地土兵10000人。军费开支由密旨颁给。” 盛宣怀听了半天,也没有看出皇帝要给他派什么差事,见别人升官的升官,赐爵的赐爵,自己只得尴尬的低头不语。 “哦,忘了,李中堂把盛宣怀传来,朕还没给你差事呢。”唐汉明见处理完了复杂繁冗的湘、淮、洋务、清流势力,有些兴奋的给诸臣让酒。忽的看到角落里的盛宣怀。 “杏荪”唐汉明也仿照李鸿章的语气,惊得盛宣怀站起身肃立。 “你通宵洋务,主持轮船招商局和电报局、江南制造总局多年,经验丰富。不过,这次朕要偏劳你去云南广西走一趟。” “广西?云南?这”连李鸿章也迷惑了。 “对!美国公使马丁来函,那个美国钢铁大王安德鲁卡内基带了一批经济和铁路专家定于下月初来华访问,汤生,拟旨:盛宣怀精通洋务,着加封外务部侍郎兼工部侍郎,陪同马丁巡视江南制造总局和北洋机器局,你要好好跟美国专家们请教美国经济发展国策,请他们给大清做一个综合经济评价估计。然后与美国来华的工程师们去云南、广西一趟,朕要修一条从贵阳直到南宁、从南宁至昆明的铁路!三年内,朕要看到那里的火车!” “什么?!”李鸿章失声轻呼,李鸿章早在同治年间就要修筑京津铁路,被御史和翰林们鼓噪着上奏说:“惊动地脉,与中华毫无益处。断不可行!”慈禧太后朱批驳回了,皇帝到底是怎么了,修铁路就修吧,还直接修到云南、贵州、广西去了?! 刚要说话,盛宣怀不愧是洋务派精英,心里盘算一下,觉得皇帝不是不懂修筑铁路花费甚巨,尤其是在广西、云南的崇山峻岭中,就是得了失心疯。这不是儿戏吗,但又不敢失礼,于是小心翼翼的问:“臣敢问皇上,铁路大清从未修筑过,花费巨大,款从何出?设计、施工由谁决定?钢铁自是从美国购买,但煤炭等物从何而出?还有施工人员及工匠还有司机,就是先去学习也来不及。臣臣并无把握。”冷汗流出来,盛宣怀虽然升了官,却紧张的要命。 “呵呵呵,杏荪不愧洋务精英呐,朕让你修铁路,你把后续都想好了?哈哈,朕没得疯病,你呢等见过了美国专家再说。还有,去广西之前,朕还要召见你,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就不在此提了。” “众臣工!”唐汉明提高嗓音,“朕决定三日后去西山阅兵,卿等回去准备吧。京师治安虽然稳定,到底还不放心,李中堂和左中堂、刘坤一、岑毓英和?刚、汤生还是留在西苑,朕朝夕与你们谈谈。其余众人都去准备吧。” 夏末的骄阳依然火热,因皇帝乏了,赵烈文、彭玉麟、曾国荃、左宗棠、李鸿章、曾纪泽步行浏览西苑秀色,途中见心事重重的诸位世叔世伯,因无外人在场,曾纪泽小声问曾国荃:“九叔,皇上赏赐给我那两幅联句,小侄怎么觉得叔辈们都大惊失色,这是为何?” 曾国荃背着手迈着大步仿佛没听见他的询问,连李鸿章也是一脸凝重一言不发。 曾纪泽望了望噤若寒蝉的众人越发好奇,父亲曾国藩这么些诗句怎么皇帝一提这句叔辈们都怕成这副样子? “?刚,你记住,今天也就是咱们老湘军的人都在这,我告诉你,不过你得把我说的话烂在肚子里!”一向豪迈的曾国荃严肃的怕人。 “是,侄儿记住了。可是” “那是同治四年,“曾国荃仿佛又回到昔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烽火连天的战场上,一刹那,曾纪泽觉得自己这位胆大妄为的九叔年轻时肯定英武非常。 “那年你父亲率领我们老湘军十四万人马围困南京,那些长毛子别看三个月没粮食吃,可打仗没得说!还是我的地道营在凤仪门外埋了火药炸开城门咱们才冲了进去,当时因为战乱又没有饷银,所以、所以弟兄们在南京放假三天”说着曾国荃忽的没了底气,曾纪泽知道当时南京被湘军大肆抢掠,纵火烧毁,因而不好意思再问。 曾国荃转了话头道:“也是我贪功太过,季高兄那时是闽浙总督驻军五万于浙江、福建,少荃是江苏巡抚,带淮军六万在安徽、江苏,于是、于是我就有了异心,这这都是当年年轻啊!我带着彭雪琴、杨岳斌、刘长佑、刘锦堂、吴长庆、鲍超等人夜入中军大帐。那夜的风不知怎么回事,大的怕人,吹得四野的数目哗哗作响,里面像是藏着什么鬼怪冤魂。我头皮都炸了,虽然两边都是咱们湘军的老兄弟,可、可我还是担心有人把消息传出去,这是要灭九族的!”曾国荃脸上出现诡异的恐怖。 “那那是什么话这么怕人?”曾纪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聪敏的他早就想到九叔给父亲的提议,还是忍不住的问。 “你父亲当时好像看出我们要干什么,一身戎装佩剑!坐在虎皮的椅上从没有过的严肃。我、我说,洪秀全与天平军已灭,史书上早就说,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满洲鞑子非我族类,神州陆沉已久,朝廷不修德政,兵力空虚。早就天怒人怨,才降下这无端祸灾!为了咱们自己的老兄弟,为了汉人同胞,请他首举义旗,重新起兵反清!把满洲鞑子永远赶出关去!功成之后我们就是咱们汉人的天下。为此我还亲自给少荃、季高去信联络。是吧少荃。” 李鸿章闷声道:“是啊,我接了信直接吃了,你啊,太是个胆大!这种事也敢写信?!” “我没吃,直接烧了,当时就想是不是你哥授意你写的,想想真要是起兵,我左宗棠不含糊!”左宗棠咂咂嘴仿佛追忆着鼎盛的当年。 “后来呢?” “后来?哪有什么后来,你父亲还没等我说话,啪的一拍桌子去了后堂。不到半刻钟就拿出了一幅联句。我一看就明白了,哎,也没敢嚷嚷,就让弟兄们散了。我告诉他们,谁要说出去,我要了他全家的命!!”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山高心自知。原来如此。”曾纪泽悚然动容得喃喃自语,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个紧张不安的夜晚,父亲曾国藩在后堂徘徊不止,毅然提笔写了那副联句。 闭着眼想象父亲手握近三十万雄厚兵力,忐忑不安心胸起伏的样子,那是汉人最后的机会,永远不可能再实现的梦想――汉人重掌天下九州的光荣时刻。 其实,这一刻已经来临,只是众人都没有发觉而已。历史选择了他们,他们创造了历史。 漫步的李鸿章与左宗棠会心对望,目光嚯的一跳随即闪开,曾国荃嘴里不停满脸惊恐:“小皇帝连如此机密的往事都一清二楚,除了已经亡故的湘军老弟兄们,就是我们几人知道,难道” “别瞎猜疑!九帅,咱们是什么交情?刀头舔血一起杀出来的!再说当今那时候还没出生呢!”左宗棠打断曾国荃。 一直没开口的赵烈文被天水一色的风景吸引:“诸位,这也许就是天意吧。天下大事,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当今皇帝年少有为,如此年纪就能乾纲独断自断满洲臂膀!无论如何,咱们还是摈弃前嫌、同心协力得为我华夏复兴大干一场!非为一人一家之天下,实为我中华千年文明不至于断送于我等之辈!” “老夫办了半辈子洋务,荆棘密布困难重重,耗尽心血却半世成空!其实又如何呢?练兵,海军,都是纸糊的老虎,何尝能实在放手办理,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犹可敷衍一时。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成一间净室,虽明知为纸片糊裱,然究竟决不定里面是何等材料。即有小小风雨,打成几个窟笼,随时补葺,亦可支吾对付。必欲爽手扯破,又未预备何种修葺材料,何种改造方式,自然真相破露,不可收拾,但裱糊匠又何术能负其责?日本明治维新所以成功,无非上下一心,全国一体。原先朝中党派林立,满汉不合,今皇上既愿意仿效日德,重整国事。咱们的年龄也不饶人,魏武帝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哎,无论圣意如何,既然我坐上这个位置,老夫还想努力一把!惠甫说得对,不为一人一家。为了苦难的中华!老兄弟几个,你们还有没有干劲儿?!”李鸿章算是彻底服了少年天子,未卜先知的功夫也太强了,如此陈年往事都知道仿佛亲见一般!他广阔如汪洋大海般的头脑里到底还有多少未知之谜,真是个未知数。 但愿自己能辅佐一位旷世明主。虽然明主这么小就有些可怕。 “少荃!我们……我们干!”大家不约而同答道。一如当年炮火连天中旌旗浩动的岁月。 一时间,众人不在言语,沉默着。湖光山色里都在为今后的国家规划蓝图,中华,耽误时间太多了,浪费的精力太多了,要做的事情更多了。 平静的水面被吹起层层涟漪,不再平静。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山高心自知:曾国藩警告曾国荃等人,对他们拥立自己登基称帝妄图做开国元勋的心意看得很清楚,但不点名说破。毕竟太平天国运动让中国人民陷入十几年水深火热之中。国力和民心思静思安。自己绝不能为一家之尊荣使得天下九州重起战乱。这也符合曾国藩一向小心谨慎的性格特点。 第一百二十二章 皇权一统7 “号外!号外!清国发生政变!十二岁光绪皇帝铁腕粉碎亲王兵变!下诏重组政府!号外!”洛杉矶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几个报童收举报纸大声呼喊,引来不少掏钱买报的绅士、女士。洛杉矶最大的旅馆里,焦头烂额的两个中年人大声呵斥着下人去打探消息,美国政府邀请其考察的医疗、公共教育项目被无限期的推迟了。 恭亲王奕?和醇亲王奕?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自打出国,超过600人庞大的代表团先是去了日本,待了些日子,大开眼界的众人汇集了考察资料刚到了美国见识了更为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文化、教育、社会氛围,没料到大清就出了事!虽然两人在京时早就感觉到会出事,万万没料到礼亲王世铎会闹出这么大的变故。 奕?还能稳得住,不顾每日哭泣的七弟,赶忙连夜让人把当地的报纸买来由外务部左侍郎伍廷芳指示着翻译们口译,不料乍闻大变的两人更加头疼,各种小道消息和风言风语闹得满世界风雨。有的说北京城被叛军烧毁,皇宫里死尸遍布;有的说禁军和八旗人死了几十万;有的说日本刺客刺伤了光绪皇帝;更有邪乎的说北京的汉人趁机作乱把满洲亲贵和皇室成员斩尽诛绝,却没有一个确认皇帝、皇太后平安的消息。想回国可又没有旨意,奕?奕?热锅上蚂蚁似的在不安中渡过了好几天。大清驻美公使急匆匆进了旅馆没有请安就掏出份电文念道:“外务部北京电,奉旨:皇太后与朕躬安康,着恭亲王奕?、醇亲王奕?立即回国议政,不得有误。着外务部左侍郎伍廷芳带员继续考察。勿负朕恩。钦此。” 简单的几十个字让奕?皱着眉思索了好几个钟头,安排好伍廷芳和考察图的行程,终于下定决定似的冲奕?道:“回京!” “北京电,清国政府内部发生巨大变故,一位满洲亲王纠集满洲皇室成员多人,于中国传统的节日发动叛乱,目击者称,满洲禁军、官员、太监参与者甚众,这是与少年皇帝前些时期损害满洲人固有的利益所致。众所周知,满洲人并不是汉人,他们是鞑靼民族的一枝,从关外――极寒的旷野统治了历史上有着几千年文明的国度,他们仿照了历代中国人的各种制度却不思发展,反而要求全国人民跟随他们回到奴隶制时代,这种奇怪的思想正是由于他们作为少数派――与广大的汉民族对比。我们乔治五世国王派遣能干的马戈尔尼勋爵在一个世纪以前的访问被冷漠的拒绝后。终于出现了一个能接受世界、融入文明社会的机会――光绪皇帝,十二岁的皇帝对与新世界很是感兴趣,不断变更他们腐尸一般的老规矩――清国历代祖宗定下的,皇室成员中许多陈腐的老头子当然对其大为不满才造成今天的变故。 我们可以预测的是,少年皇帝在此次兵变中沉着冷静的指挥地方总督――包括与我们合作过的老朋友李鸿章大人迅速平定叛乱来看,光绪皇帝,作为统治着世界上人口最多帝国的至尊,必然会把他高超的政治手段和智慧运用到将来的帝国建设中去。 可恶的日本人参与了这场政变并且在幕后阴谋的提供武器装备,偏执狂遍地的国度作出的事情果然比厕所还要臭不可闻,我们英勇的公使阁下――克里威尔与日本暴徒进行了坚决的斗争维护帝国的尊严不幸被打伤,野蛮的日本人还扬言要把我们国家高贵的象征和最敬爱的维多利亚女王――请恕我狂言,拉去东京做艺妓!!这是对大不列颠最高统治者的无耻侮辱和诋毁!对大英帝国的挑衅!我们深信女王陛下政府会对此作出紧急反应,就像善解人意清国的皇帝,亲自派了御医去使馆慰问,这表明文明程度不同的国家在暴力事件中体现出的人文关怀。帝国政府还要借钱给日本这种无赖国家,真令人不解,希望清楚此事的官员们醒醒神,无礼的日本人应该受到惩罚――无论哪个方面的。 最新消息,李鸿章大人已经被任命为领班军机大臣――相当于我们的首相,这可是皇帝的叔叔恭亲王奕?的位置。这个巧妙的信号是中国人固有的智慧――其意义就是开放的前奏,毕竟李鸿章大人多年来带领着破烂不堪的清国跟在文明世界后面奋起直追。我们大英帝国应该正视这一点,光绪皇帝的执政有利于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上。外交部诸公似乎对日本――这个无赖、骗子、偏执狂遍地的国家青睐不已,此次事件可以给诸公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利益和朋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相对于那个自称文明的岛国――日本,我们更应该重视和尊重清国,这个正在走向文明开化的远东大国。 但是他们假如不能解决民族――满洲鞑靼和汉民族的矛盾,他们的新政很可能步履维艰。 1881年8月12日《泰晤士报》驻华记者莫理循 “一群超过四万人被煽动起来的满洲兵――像叫花子似的人在黑夜闯入清国的首都北京,在大街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从战斗力上看,帝**队的一个团就能歼灭他们,帝国骑士们很遗憾没有见到那种滑稽的行军和作战,完全是马戏团的把戏。所以一旦遇到帝国教官训练出的军队――李中堂的淮军,当然溃不成军血流成河。可笑的是那位叛乱的满洲亲王死在一向认为终于自己的高官手中。少年皇帝的执政能力被世界观察家们赞叹,他的成熟程度与实际年龄根本不相符,也许是上帝――清国人的上帝赐予了他这种能力和智慧,坚毅、忍耐、执着、自信,我们相信成熟之后的他将会更好的治理他那广阔的国家。 种种迹象表明,少年皇帝正在确实可行的准备废除满洲民族在国家中的特殊地位和特权以便即将开展新的国家政策推行,现在的他有能力做到,他的胆识更加令人敬佩――因为在汉人眼里,他也是那个民族的一员。 制度的改变和文明的延续在近代社会学家看来,既要保留原有的美德,又改进需要改进的制度是一个国家重新走向复兴的基础,清国的皇室成员大部分固守着他们的祖先们那些腐朽无聊的思想,认为人民的智慧和独立思考能力越强,越是对皇权统治基础的冲击,所以他们要排斥外来文明――无论是好的坏的,因此自1840年以来,就像腐坏的木乃伊见了清新空气一般,帝国的机轴急速毁坏,才失去了他们的国土与财富。 帝国正好相反,教育的普及使人民更为了解和接受领土统一的优越性和科学技术的不断革新对于生活的改进具有多大的力量。一个生生不息民族的力量是蔚为大观的,只要团结一致,无论什么阻碍挫折都会在决心和坚毅面前落败。清国并不缺少任何聪明的人士和财富,只是他们不知道如何利用而已。 北京政变的发生很可能会影响帝国政府对亚洲政策,帝国政府当然希望一个文明国家――清国重新振兴与帝国携手。所以,今后帝国政府应该也有能力帮助一个新朋友崛起,无论是道义上还是实际上,希望国民注意一点,清国的面积是帝国的28倍之多,他们的人民是善良聪明的,他们的求知欲和善于学习不输于任何一个国家。 李鸿章――皇帝新任命的帝国宰相,丰富的政治经验和果断灵敏的洞察力使他不比我们的俾斯麦首相差多少,尤其是他的外交能力和军事能力,看来少年皇帝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日本人在此次事变中扮演了一个很无耻的角色――阴谋的颠覆者,东京真的令人气愤,亲自派出暗杀团潜入另一个主权国家去刺杀皇帝和大臣,这种龌龊的行动正好对于日本一向自称已经进入文明国家阵营做出了极大的讽刺和嘲弄。英国公使不幸成了野蛮日本人暴力手段的受害者,他被打得满地找牙,所谓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 真是既可恨又可爱的日本人。 我们继续拭目以待。 1881年8月14日《柏林日报》 经过两个多月的颠簸,奕?终于回到了天津,脚一落地发现往日屁颠屁颠来迎接的大小官员一个没见着,倒是新任的天津镇总兵左宝贵率1000兵马严密的封锁了天津港,别说人,连苍蝇都飞不进一只。 倒是来接二人的一等侍卫恩寿十分恭敬,简单的讲述了朝廷的动向,奕?这才知晓皇帝已经独掌大政,并将自己原来领有的领班军机大臣、宗人府宗令、管理外务部等等职衔一分为四,这下奕?终于若明若暗的明白了皇帝的妙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预先取之必先与之、调虎离山一鼓作气。哼哼,这个侄子真是天才!奕?听说皇太后和皇帝儿子没事,一颗心放下来,没了负担,谁当政还不是得听自己儿子的?因此乐呵呵的跟左宝贵聊了起来。 左宝贵是**人,由彭玉麟举荐才从山东刚升上来。言谈举止十分稳重,开始见这么些兵马奕?奕?心里还直发毛,后来见一艘艘北洋舰队运来的日本俘虏才知道不是针对自己,是皇帝下旨着左宝贵将其押解回京。 在天津歇了半天,?亲王奕?前来相迎,大变之下,三人毕竟是亲兄弟,把往日的冤仇仍在脑后拉着手寒暄不已。 三人正谈在外洋考察遇到的新鲜事和聊着京城里诸王亲贵到底谁参与兵变和到底皇帝准备整顿朝纲谈得热闹。奕?刚说了一句:“老七,真是你生的好儿子!”门外有人敲门,开门后进来个身穿古里古怪仿佛明代朝服的中年人把三人吓了一跳。 来者正是被拘管在福州的琉球王尚泰。 陪同尚泰进门的闽浙总督何如璋率先给三人请安问候,尚泰也熟练的双膝跪倒。 等奕?让大家坐下一谈才晓得,皇帝下了诏书除西藏两位喇嘛外,着大清各行省、蒙古各盟旗、新疆各亲王等各地布政使以上所有督抚、驻防将军、都统、提督、总兵、驻藏大臣、乌里雅苏台将军等三品以上官员齐集京师,举行亲政大典。 琉球王尚泰第一次听闻清政府内部如此多秘闻,嘴巴越张越大。何如璋谨慎的拣着能说的说了。门外左宝贵和恩寿请众人启程。 路过通州,众人见外面兵士战马远远不断,思量着大乱已平怎么还调来这么些军队?左宝贵微笑着解释,皇上已经将勤王军全班留用,组成大清新军,这是正在操练的部队。 正阳门外,李鸿章、左宗棠带着各部院尚书恭迎三亲王回京,奕?看着老成持重的前任北洋大臣,不由调侃着道:“少荃,今后该你操心了。我该颐养天年了。” “王爷何必如此丧气!皇上后头还有恩旨的。您不必忧虑。”然后传旨:几人不用住潞河驿。各自回府,明早大朝。 众人见京师一如往昔,繁华依旧。并没有外国报纸说得那么邪乎,路上的人见了一溜溜被绳子绑着行走的日本战俘,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好事者还大笑着调侃那些铁青着脸的日本武装警察,心里上很是得意,连满大街上京陛见的文武大员们都驻足观看。 一向喜欢对官场品头论足的市井小民们再也不去关注那些个红顶子,目光不动对着叫花子一样的日本战俘欢笑不已。 “日本,就是他妈一个蕞尔小邦,没咱们直隶大,就敢跟咱们挣,也不瞧瞧他长没长出拿个脑袋!” “就是,听说万岁爷让李中堂留京做了领班军机,还要招募编连新军,瞧着吧,今后看谁还敢欺负咱?!你不去丰台招兵的地方看看,听说饷银比原先多着一倍呢!” “是啊!八旗兵都没了,以后当兵是个好出路,你别说,明儿我就去试试!听说朝廷要改制,盼望着往后咱老百姓的日子可好过些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热烈的讨论着全然不顾坐在杏黄大轿里的奕?等人,奕?百味杂陈,想好了,只要是皇帝不废除满洲八旗,他这个议政王、六叔也就安享“晚年”再不出仕了。 保存满洲,是他最大的心愿和最后的底线。他相信,皇帝绝对不敢触动这条致命的底线。 不敢。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权一统8 光绪七年十月初五,粉饰一新的皇城九门、大清门、**、端门、午门直到太和门中门全部开放,香花红毯钟鼎齐鸣,新成立的禁卫军和御前侍卫司的军人们英姿飒爽容光焕发,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执行这么大的任务,禁卫军是彭玉麟、李鸿章、左宗棠从淮军、西北军、江南军、步军统领衙门里精挑细选出身高一米八以上,模样精神同时战斗力最强的10000人新组成的,换了新的德国禁卫军军装,钉子般肃立两旁,装备那是更不用说了,每人背一枝明晃晃的十五响毛瑟步枪,腰佩三尺六寸长内务府武备院库存的腰刀,脚下锃亮带马刺的高筒皮靴。别看只由德军教官训练了不到三个月,却成为中国第一支近代意义上的正规军。御前侍卫司侍卫们还是原先的打扮,也是从新军里挑选出的1500人加上原先荣禄从西安带回的500人组成了皇帝最精锐的卫队,一色德国左轮手枪,腰佩长刀,与禁卫军不同的是,每人右边缀着块巴掌大的象牙牌子。上头刻着一等、二等、三等侍卫的名号。奕?连日来见了许多新名堂,津津有味与宗室硕果仅存的睿亲王仁寿、肃亲王善耆和奕?、奕?和庆郡王奕?位列首班四处观察着率领上千人的文武百官直入太和门左门,小心回头望望,宗室、京师六部一多半的亲贵官员“人间蒸发”,熟悉的人更是一个不见。大多数是外省陛见的官员,那些个外官听闻北京政变早就上了奏折无非是表忠心献殷勤,见了昨日日本俘虏又见朝中官员大多“失踪”,心里都打起了鼓,因此莫不噤若寒蝉更别说乱说乱动了,在禁卫军和侍卫们夹道“欢迎”下,胆子小的冷汗直流惴惴不安的担心皇帝下一个目标是不是自己。大朝的队伍整齐的怪异。 琉球王尚泰更是惊讶天朝雄伟广阔的宫殿层层高耸宛如天宫圣境,远非自己一隅之地能比,更加小心谨慎,一年多的美酒佳肴侍候的王爷更加聪明得了解现在的处境。 景阳钟响,大臣们站在光可鉴人金砖铺地的太和殿里,静等着宝座上那位缺席的至尊。 这座天下第一殿平日里并不开启,朝贺一般定于乾清宫,除元旦、皇帝万寿,它只是代表至高皇权的神圣,超过四千平米的大殿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尚泰彻底被雄壮的宫殿折服,惴惴不安的想着前些日子自己还大着胆子要求进京生活,巨大的压迫感让他明白,他的国家只不过是天子脚下一块微不足道的藩土,日本永远赶不上泱泱天朝,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外蒙古、新疆来的藩王们兴致勃勃得恭候大驾,相熟的还小声交谈着什么。而东蒙古几个王爷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用平金绣蟒的袖子抹拭不停渗出的冷汗。 “皇上驾到!”一身簇新蟒服的王商神采奕奕站在丹墀上大喊。 众人行了大礼,宝座上的皇帝还是一言不发。唐汉明静静看着俯首叩拜的王公大臣,感受着权力带来的快乐和荣耀。 “琉球王尚泰来了吗?” 声音在广阔的殿堂里嗡嗡震耳,仿佛金石铿锵。 悬着一颗心的尚泰陡然被雷电击中似的俯首道:“小臣尚泰在此!” 唐汉明冷漠着看着阶下的浑身发抖的尚泰,冲王商一个颜色,王商展开轴黄绫念道:“尚泰率琉球久服王化,输诚归顺天朝,甚慰朕心!朕念琉球与中华同文同种,册封尚泰为琉球嘉顺郡王,世袭罔替永锡天禄。赐第京师,该王原有财物全部保留,其子孙划入王族,赐读与国子监,各有赏赐。嗣后,琉球版图永远并入天朝,划归台湾管辖,钦此。” “小臣恭谢天恩!”尚泰见皇帝手面如此之大,日本明治天皇才封他个侯爵,这么一比,一颗心早就放下了,在福州憋闷了好久的他终于心安理得。 “王商,宣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年来京师变乱全靠直隶等省督抚勤王护驾,朕躬得安。诸臣各上奏折请安,安自何来?今天下大势国力维艰民不聊生,列强环嗣华夏久矣,实可谓内忧外患。尔等并无一言赞善国政刷新朝纲,无用之极!朕思自同治元年以来,各省办理洋务尽心尽力,然而所变者各项并不能使我国家富强。据恭亲王等奏陈,各国国事蒸蒸日上非船坚炮利乃制度维新也。我国再无改易则大势已去,今朕下定决心与众臣上下一心,躬亲理政,广开言路,改革弊政,维新国策。所有陈旧制度必须改革,尔等诸臣务必贡献忠心,互相惟助,夙兴夜寐,勤理求治,翊赞新政。使国事转危为安,重新复兴。方慰我华夏五千年列祖列宗宏视逑远、肇造国家之致意!钦此” “华夏?皇上怎么把满洲与华夏弄一块去了?”醇亲王觉得儿子实在糊涂,偏头看了看六哥奕?,抿着嘴气呼呼双拳紧握要跟谁拼命似的。 “上谕:着改明年为革新元年,自此之后,西元纪年与中华年号并用。” “上谕:自大清入关以来,自世祖章皇帝至穆宗毅皇帝迭次下诏满汉一体,然各宗室王公与八旗都统冥顽不灵,妄解圣意!从未有将自己共同视为华夏子孙,抱残守缺以至酿成京师之乱。朕今庄严昭示所有臣民,此后废除八旗制度,八旗不得再狡称自己为满人,满汉合一,所有满洲旗民改姓汉姓,同为汉民。如各省、各部院再有固执不闻者,以违诏大逆论处,诛灭九族!母后皇太后与朕念及旗民平日不事生计,只会关领朝廷钱粮,朝廷一旦绝发,不啻置于死地。着五年之内,旗民粮饷照发,旗民学习置产生业,五年后,国家再不播发粮饷。是死是生,朕惟尔等自取。各旗有年老孤贫者,着庆郡王奕?照看管理。礼亲王等人勾结八旗大逆造反,着将现在八旗各都统、参领、佐领革职拿问,交刑部严加审讯。 下面众臣立刻响起了一片议论,但大殿里禁卫森严,殿外又是荷枪实弹的禁军,任谁也不敢张目。只有唯唯领命。 “上谕:本次兵乱实为满洲世袭罔替亲王权势过重,骄狂不法所致,各宗室觉罗蜂拥而从者甚众!自即日起,除保留睿亲王、肃亲王、怡亲王、恭亲王、醇亲王、?亲王王位和朕特旨册封外,其余宗室觉罗全部改为民籍,停止一切赏赐。望尔等自力更生,艰苦学习,早日与汉人融为一体,兢兢业业为国效力。 “奴才有本!”恭亲王奕?涨红了脸大喊,他明白了,皇帝废除八旗祖制,是要自断臂膀,自掘坟墓!上百万旗民今后何以为生? “六叔,有什么事下朝再说。”唐汉明毫不在意。 “奴才万死!皇上改革新政奴才赞成,但八旗制度是我满洲祖制……皇上身为满人是否……” “祖制?!什么祖制?六叔,朕刚才的谕旨你没听见?!祖制里头有没有割地赔款?户部每年才进账8千9百万两银子,你家里就藏着上亿两白银,这也是祖制?!”唐汉明蔑视得看着他,口中如刀似箭。 “奴才该死!奴才当日确实收受过多,皇上把奴才交部议罪,抄查家产哪怕是拉到西市问斩!奴才甘愿领罪!但八旗制度乃大清祖制,列祖列宗定下的,皇上如此办理,岂非寒了满洲旗民的心?自断臂膀实不可行!”奕?豁出去了,跪在当场嗵嗵叩头,血流满面。醇亲王见两头僵持,蒙古几个亲王也有点跃跃欲试。 唐汉明眼中立刻划过一丝狠毒,转瞬即逝,换了笑脸:“瑞恩,六叔累了,送他回府休息!” 立时过来几个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把奕?拉出去了。剩下的诸王再不敢言语,满脸冷汗望着丹墀上的至尊,醇亲王知道,满洲八旗躲不过去了。 “王商,继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权一统 7不是结局 “上谕:着大学士李鸿藻、翁同和、协办大学士徐桐、孙家鼐为钦差大臣,带礼部、内务部官员南下祭祀明太祖孝陵,回京后赴大明十三陵祭拜,用天子仪仗。修书处事务暂由赵烈文照管。” “上谕:八旗废除后,蒙古各盟旗、新疆各亲王照旧世袭,俸禄加倍,由内务部颁发赏赐。盛京等处旗民与京师旗民一体待遇,各陵寝守护官员照常当差。各地驻防将军全部回京另有任用。” 底下的蒙古新疆的亲王郡王这才松了口气,由方才的气恼变成了平静。 “上谕:着四川总督丁宝桢改任直隶总督,广东巡抚沈葆桢任两江总督,废除北洋、南洋大臣职务,嗣后所有外务交涉政务全部由外务部掌管。任何督抚不得擅自与外国人谈判主权商务军务等问题。违令者斩!” “上谕:各省官职除布政使、按察使、巡抚外,往往设置总督官衔,督抚同城于政务毫无裨益,遇事则拖拉推诿从不考虑大局,可恨之极!再者各省军队四分五裂,总督、巡抚、总兵、提督各有所属,督抚向例兼任兵部尚书、侍郎衔,握有兵权,甚属无当!自即日起,废除河道总督及所属官员,南北河道总督及所属官兵全部裁撤,官员回京另有任用,兵士由户部赏银归家。至于同城督抚之例,着今后设总督之地不设巡抚,设巡抚之地不设总督,裁撤湖北、广东、云南三省巡抚,其余设总督之地,非奉朕特旨,嗣后不得兼任任何兵部职衔,一律只管民政司法商务事项,兵权收归中央。永为定例。” “上谕:各地所设满洲海关监督及内陆关监督、盐政官员,江南三织造平日贪腐不堪只知扰民自肥,从无与国计民生为念。着裁撤各地陆海关监督、盐政职位,嗣后由户部、海关总税务司统一筹措章程,设置海关职位。南京织造、杭州织造、苏州织造嗣后由内务部严加管束,只掌管为皇室买卖物品,不许干涉当地民政司法事务。” “上谕:自同治元年以来所有担任河道总督、海关、内陆关监督及盐政四品以上官员,全部赴京,着吏部侍郎岑春煊善加斟酌,朕另有任用。” “上谕:原来在职官员入京陛见及三节万寿之日素有进贡方物之例,自乾隆年间以来越演愈烈,内而公卿大臣、外而督抚无不以此为贪贿之机。进贡本为上下联络情义之礼,当由督抚个人出资,然现今成为国家一大弊政!民脂民膏收百贡一,天下视朕乃贪腐好财之君!嗣后除各地风土饮食皮毛、纸张团扇茶叶等项照常进贡,所有内外大臣不得再以任何借口进贡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年节只可进饮食水果。违者以违诏罪论处。永为定例!” “上谕:新疆、乌里雅苏台、唐努乌梁海、内蒙古、东三省、宁夏等地向来不设直省,统由各地将军及办事大臣管辖。台湾四战要地向来为闽浙总督管辖。现今外患渐深,各国窥视久矣。为国家安全计,除驻藏大臣外,着裁撤所有办事大臣,唐努乌梁海划入乌里雅苏台,将以上各地与内地同例,设直省管理。 新疆省省治乌鲁木齐,着刘锦堂为新疆巡抚兼新疆提督;宁夏省治银川,着内阁侍读学士瞿鸿机为宁夏巡抚。 乌里雅苏台改成安北省,省治乌兰巴托,着湖北巡抚陈宝箴为安北省总督,蒙古亲王那彦图为蒙古宣慰使、安北省提督,镇守北边。 着内蒙古地区设置察哈尔省、热河省、绥远省,由军机处奏用巡抚名额。东三省各设巡抚,由现任将军改任巡抚,治所不变。 台湾省省治台北,着直隶提督、一等男爵刘铭传出任台湾巡抚兼镇海将军管理台湾省军政事务,台湾除管理周围岛屿外,着金门、琉球群岛、钓鱼岛等地一并划归台湾省管辖。琉球镇守使浙江提督吴长庆,着加封三等男爵,台湾提督。各省所设其他官职着军机处统筹上奏。钦此。” “上谕:自洪杨之乱咸丰四年起,文宗皇帝因军费不足,国库空虚,准许各省内设置关卡收取厘金,本为权益之计,然至今各省相沿成风,无不以此自肥大肆贪墨而国库收入日益减少,如江苏省欠国库银三百万两至今未还,而江苏官员并未因此减少靡费!自即日起,各省厘金全部封存上交户部公用,废除厘金制度,由户部统筹规划各省用度,所有内陆关卡,除户部原有备案保留外,各省不得再以任何名义征收任何费用!违者以违诏罪立斩不赦!着将此谕先由驿站通报各省,明发天下。而各省藩库空虚,所欠户部银乃至4000万两之巨!一旦国家有事,军费、赈灾户部并无储备。尔等即以欠债为乐事,朕即特谕着各省藩库及所欠户部银两,自即日起以五年为限由该省前任、现任督抚、布政使归还补齐,所有赔款官员立即开缺不得留任,如有人以为朕乃可欺之主,五年后户部国库依然不清,一经发现,以违诏、贪污罪抄家处死!” “上谕:据李鸿章、曾纪泽奏陈,容闳、李善兰、徐寿乃民间真人才,容闳为帝国留学生事业鞠躬尽瘁,李善兰、徐寿于天文、数学、历法研究甚深,今新政伊始,着三人赏加礼部侍郎衔。嗣后,容闳管理帝国留学生事务兼筹备帝国教育文化大臣,李善兰、徐寿同为筹备帝国教育事务大臣并兼任《帝国日报》报社正副社长。着仿照西洋例开设《帝国日报》社,各省、府自即日起,开设官报。为广开言路,嗣后朝廷奖励民间自愿办报者。” “上谕:军机处原有人员既然开缺,现任军机大臣邸报有载,尔等已知。然兵变以来,各部院官员多缺,今任命领班军机大臣李鸿章兼任吏部尚书;湖广总督张之洞着开去总督职衔,遗缺由浙江巡抚谭钟麟补授,张之洞任东阁大学士、军机大臣、礼部尚书兼同为筹备帝国教育文化事务大臣,与总裁大臣赵烈文,礼部侍郎衔容闳、徐寿、李善兰等人共同商拟今后帝国教育章程。崇厚兵变之日奏报有功,其愿意献出家产200万两以助国用,亦为戴罪立功,其人于营造、河工、建筑薄有其才,着加恩为工部尚书,参与军机处,望今后忠心为国,倘若再有差池,朕定严惩不贷。着沈家本考察东西洋各国司法后,回京任军机大臣、刑部尚书兼修订新法总裁大臣。外务部尚书曾纪泽,内务部尚书毓贤,兵部尚书左宗棠、曾国荃,户部尚书兼审计大臣阎敬铭。自此各部尚书专差专任,设两侍郎辅助。永远废除满汉尚书、侍郎复任制度。 “上谕:着于京师西郊成立帝国国立大学,由礼部各官员设定章程仿照东京帝国大学制度。务必于三年内成立。原外务部管辖之同文馆并入帝国国立大学。钦此。” “上谕:天津武备学堂制度完善,为帝国陆军事业贡献甚伟。着将天津武备学堂迁往北京,改为帝国国防大学。所有章程制度仿照德美等国由军机处统筹规划。” “上谕:为培养国家新政人才,嗣后扩大官费留学生名额,由每年300名扩大至5000名,户部银两不足者由朕内帑发出赞助。民间自费者由外务部颁发护照。朕盼望尔等早日学成归来,以报国家。” “上谕:国家兵费每年3700万两,所练之兵92万余人毫无战斗能力,徒费钱财。各省营兵亦因循守旧,平日**纳贿,战时十不当一。着即日起,各省将本省之兵选精壮者5000人送京,由兵部统一照德国陆军训练。各省八旗兵丁既然裁撤,绿营兵士着各省就地选练,边境各省留用12000人,内地各省留用5000人,并报兵部备案。其余绿营兵丁尽行裁撤,由户部发银遣散,各省督抚务必谨慎办理,嗣后,各省绝对不准以任何借口擅自招兵,如非奉朕谕旨擅自招兵录用者,以违诏、大逆罪诛灭三族!” “上谕:兵部所练之勤王军日渐成立,朕心甚慰。兵制改革一事着军机处、兵部早日颁布。除禁卫军现有10000人外,再由各省送京之兵士选连20000人,组成完备之禁卫军,每军15000人,专司守卫皇宫禁城保卫朕躬。勤王军其余所练之兵,着每镇15000人,仿天子治驭六师之意,改镇为师,特任命聂士成为帝国陆军第一师师长。马玉昆为帝国陆军第二师师长。 刘铭传为帝国陆军第三师师长。刘铭传现改任台湾巡抚,着带新军赶赴台湾驻防。其余新军务必抓紧训练。着兵部下文成立政训处,选国子监愿为军者编入,每队一名,特赏赐军士衔用以教授士兵知识文化、传宣朝廷威德。各省新兵到京后,着丁汝昌、卫汝贵、左宝贵先行选练。各军编制、装备及外国教官事宜着军机处、兵部统筹规划。” “上谕:德军教官来京颇多,着兵部成立作训处,德军教官中倘有军事素养优异者,着聘请至帝国国防大学教授军官。” “上谕:着成立总参谋部,直属朕躬,襄赞军谋,专司传宣圣谕军令,搜集、提供军事情报,管理后勤及拟定战略战役作战计划,奉旨指挥协调帝国陆海军作战行动。作为朕之军事咨询机构和对帝**队实施指挥的机构,不在军机处、内阁及各部院之列,只向朕躬负责。因规制未备,先任命御前大臣、训练禁卫军、陆海军大臣彭玉麟兼任总参谋长,待海外学子学成归来再行任命军官。钦此。” …… 太和殿里大臣们跪在丹墀下腰酸腿疼的厉害,听着王商憋足了精神滔滔不绝的大声宣旨,听进去的人不多,但是中国的官员最怕的就是革职抄家,三品以上的官员除了个别的谁家不称个几十万银子?今儿一听今后违背了皇帝谕旨不仅要抄家,甚至还得斩首诛三族!这下可把平日里优哉游哉的大人们吓得屁滚尿流惊慌失措。可眼见着皇帝皇权稳固,朝中的什么洋务派、清流党都匍匐在皇权脚下甚至连皇帝自己家的亲戚都被面前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大开杀戒屠戮殆尽!再不跟着这位心狠手辣的至尊举行新政,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了,哎,反正皇帝已经亲政并亲自指挥大政,看看东边的小日本也是什么劳什子新政搞成现在的国力,跟着皇帝好好干吧。说不定还能在新政里大显身手呢。 唐汉明抿着茶眼光锐利的看着下面形形色色的目光心里好笑,想在新政里捞好处?做梦!瞥了眼站在身旁的握刀肃立穿着侍卫服色的岑春煊,微微笑了。岑春煊觉察到皇帝的目光,回头嘿嘿一乐。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丹墀下的唯唯诺诺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可不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光绪七年,大清,呃不,中国的新政自上而下缓缓拉开了大幕,在铲除慈禧及满蒙顽固势力,消弱奕?,分化整合了湘淮军势力后,顺手牵羊的把琉球群岛纳入中华之后,终于再一次以威权统治者的身份拥有了一个比较完善的统治核心力量。新政肇始,宝座上的唐汉明晶莹闪烁的目光不再激动,变得更加沉稳。有着坚强刚毅个性的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在这个前所未有的国家变局中自己作为一个先行者应该懂得的一切施政方法。荆棘密布的征途还在前方等着他,他的心血是否对这个满目疮痍病入膏肓的国家有用处?这就是后话了。 没有人愿意当失败者,但什么都不做,你永远不会失败。 新的游戏在激流翻滚险恶莫名的历史漩涡中拉开了大幕…… 第一卷完 第一章 新的起点 革新元年,西元1882年。在世人眼里,东方那个古老的国家如破土新芽般发生了变化,首先是满洲八旗消失了,全部改了汉族姓氏归入汉族,经过二百多年的文化熏陶反正早已汉化也没感到什么不方便,人们惊奇的发现原先大街上整天游手好闲的八旗子弟少了许多,连茶馆酒馆的生意也比平日里冷谈不少,那些个少爷秧子纷纷跑去找差事干,有学问的还好,没学问的直接去干了力巴。绵延了几百年的祖制――铁杆钱粮跟祖先们往日的荣光一起消失不见了,北京的大街也被高鼻子蓝眼睛的西洋人规划修起了干净整洁的水泥路面,人们下雨天再也不用踩着烂泥走路,为了吃水方便,朝廷还引进了荷兰新技术盖起了自来水厂,方便了北京市民吃水难问题。城郊的农民除了耕种土地也有了新的生计,各种合资或者外资工厂企业在北京的东北40里远的地方开工建设,朝廷因为皇帝有旨意保留所有北京古建筑景点和自然环境,所以在京东专门划出一片工业企业区,城郊的农民们多数做了雇佣工人。而形形色色的西洋玩意和新鲜事务层出不穷,像什么西方的机械、服装、书籍、绘画、雕塑、民用设施源源不断被传入中国,唐汉明忠实地奉行了“拿来主义”的政策,凡是对改革国家有用的东西都飘扬过海来华,当然,西方商人也由此发了一笔不小的财,他们更加欣喜的看待这个刚刚开放的国家并为此寄予了极大的希望。 革新元年正月,美国和德国相继给予了大清大使级外交待遇,这种友好的态度立即在美德盟国之中产生了巨大影响,奥匈帝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挪威、瑞典、丹麦、墨西哥等等国家一窝蜂的涌上前来相继与大清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在巨大的压力下,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也东施效颦急急忙与中国互换大使,只有英法两大老牌帝国仿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连日本也跟在后头瞎起哄,《明治日报》甚至以《迟来的骗局》讽刺中国的改革维新。对此,唐汉明当然一笑了之。 对时局最为关注的唐汉明经过研究发现,清朝末年在某种意义上与他穿越前所了解的历史并不十分一致。毕竟中国从1861年后就开始了洋务运动,而这次被史学家忽视的运动实际上对落后保守的中国社会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开放作用。上海及广东福建沿海出现了新兴的资本主义工厂企业,虽然弱小,毕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作为洋务运动的最大成果之一的中国重工业的鼻祖――轮船招商局、江南制造总局、金陵机器局、福州船政局、天津的北洋机器局、四川机器局、广东军火局及规模比较小的山东机器制造局都已经成为中国工业的支柱。浙江、上海、南京的各种中小公司的诞生和湖北汉阳铁厂、开平矿务局的发展无不凝结着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老一代改革者的心血。虽然这类改革是不彻底的,但这类思想传播影响着每一个中国人,为今后的维新变法改革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唐汉明深深感慨,自己不是巨人,却站在了巨人的肩上。没有他们的过渡,就没有新政的顺利展开。 《帝国日报》的运行也好得出奇。中国的历史上只有唐朝兴起的政府官报――邸报盛行于世,民众除了看朝廷那些艰涩难懂的告示,并不能很快的了解政府的一系列政策。所以新政府的《帝国日报》一出版便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中国民众的求知欲又一次大爆发。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十二岁皇帝的大幅照片和全体军机处人员的集体照,虽然照片没有任何颜色,纸张一般,但毕竟使大多数民众第一次认识了高居九重之上统治着亿万子民的天子到底是什么形象,这种视觉冲击的影响之大都超出了朝廷的想象。原来李鸿章等人一直担心中国毕竟保守主义盛行,万一有人拿着报纸对上面的皇帝的照片进行损坏是件十分棘手的问题,为此还上奏唐汉明。唐汉明呵呵一笑,没做过多的解释,一句话,看成效!不料《帝国日报》第一天五万份便脱销,好多北京甚至天津、山东的商民赶集一般把报社围了个水泄不通,十文钱一张的报纸的价格低的让人咋舌,因为它只相当于集市上的三个鸡蛋或是三个烧饼的价钱。李善兰、徐寿赶忙加印了五万份才算是弥补了读者们的需求。好些个买不到报纸的民众卷着铺盖等待第二天的消息。还有些人灵机一动,把十文钱一张的报纸五十文、一钱银子,最后黑市上炒到2两银子一张!谁说中国人缺乏创造力?!中国第一批黄牛党就是这样炼成的。 外省的督抚见皇帝亲自投资的《帝国日报》带来了巨大的政治和宣传价值,每版上全是介绍帝国新政改革的详细政策和皇帝的上谕,平日里只知道遇事推诿的大人们全部慌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匆匆忙忙办起了官报,地方上有实力的富商巨贾见报纸有利可图,朝廷还鼓励私人办报办学,大把的银子投向了新闻事业,除了政治、国策,有心的人还把大量的东西方文化差异及西方文明登载与报纸上以吸引观众的眼球,更有甚至把本省本府的花边新闻和官场内幕谁家升了官,谁家倒了霉原原本本的通过报纸这个媒介宣导给民众,各地官府虽然知道自己的私生活成为百姓的笑料,可朝廷并没有禁止这种行为,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不得不把自己的劣迹收敛了许多,这场史无前例的宣传攻势如大浪淘沙一般一举摧毁了封建主义保守主义的阵地,很多有学识的秀才举人也成了中国第一批记者和责任编辑,他们不畏权贵,大张旗鼓的将西方的文明、科技、法治、民主介绍到了开放的中国,由李鸿章亲自题写报名的《新京报》破天荒的连载了《国富论》、《论法的精神》、《进化论》、《天演论》等等先进书籍,整个中国轰动了。 唐汉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改革病入膏肓的中华,科举制的存亡因关系到国本和传统文化精神,加上赵烈文、李鸿章等人建议新旧一体、逐年递减的稳步政策,所以朝廷明令十五年之内不废科举,只是天下学子重新到学校进行新学科的培训。自上而下的改革有一种好处,最高统治者的理念和精神能被下级领悟,所以每个省的首府都建立了一所高级中学,每个县城里也有了中学,教师问题很容易解决,所有的学校都招收了一大批贫穷的秀才和候补官员,礼部下文统一教学的政策也使得留学归来的年轻学子有了前途,数学、化学、物理、哲学、体育等等新鲜的学科像春风一样横扫了顽固腐朽的程朱理学,还建立了新型的奖学金制度,虽然新老教师同处一校也带来了不少矛盾,这也是改革初期不可避免的。唐汉明知道中国人有跟风的传统,便欣然下旨在咸安宫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所贵族女校,请同治皇帝的三个妃子亲自任教,久处深宫、寂寞无聊的贵妃们一听乐得直念佛,连慈安皇太后也出资办学并兼任了咸安宫贵族女校的荣誉校长。大批贵族及三品以上官员的亲眷为名额打破了头,恨不得拉开打架的势派,本来专门为女子办学千古难有,加上连母仪天下的慈安皇太后都被皇帝请出来,皇贵妃亲自教学,这种尊荣体面哪一朝有过?所有的政府官员谁还不跟着凑趣?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不到一年,礼部公办的初高级中学就达到了10000多所!在礼部注册的私人学校达到了35000所以上,在北京、南京、上海、广州、天津等地陆续建成的大学也有三十多所,所有学校的教育章程全部由礼部奉旨颁布,政府不干涉学校内务,全部实行西方的校务委员会制度,实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西并重”的教育国策,因为对国人懒散、窝里斗、私心过重的民族特性深恶痛绝,唐汉明指令新政府仿照日本、德国的教育思想对学生们的民族、国家观念重新塑造加强,连私立学校都统一加进了重塑民族思想观念和中国近代史教育,国家、热血、民族的思想开始由中国人向中国人传播。 中国人以一往无前的实际向世界证明,中华民族绝不是英法等国所说的一贯愚昧、守旧的民族,而是勇气、毅力、智慧、创造力都有深厚底蕴并永远积极向上的民族。 唐汉明这种拿来主义的广阔性与思想的先进性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人,连多年经办洋务的李鸿章、张之洞都为之震惊。 中国人一向不缺乏商业精神,新政府本着“殖产兴国”的目的大力扶植轮船招商局、开平煤矿、汉阳铁厂、天津机器制造局等等官办企业,唐汉明还饶有兴趣的在每个管办企业投放了上百万两白银的股份并以此向商人们招商引资,在中国被压制的商人见至尊天子都投了资,都放了心,纷纷解囊投资。皇帝还允诺一旦时机成熟,所有官办企业全部改为官股商办,企业经营一切交给商人自主管理。 崇厚老老实实做了工部尚书后,一改往日的昏庸无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唐汉明见崇厚确实在经营、建筑、管理、军工生产、后勤方面颇有其才,便诏令改工部为农工商部,统一管理越来越多的工矿商务军工,连被拉来帮忙的曾纪泽和辜鸿铭也奇怪中国哪里跑出这么些公司? 原因很简单,在农工商部注册一个公司只需要白银30两,一年内免除任何税收。 随着这种优厚政策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各种独资公司、中外合资公司、股份有限公司和有限责任公司,上海甚至成立了第一个证券交易所。连欠发达的西北地区也成立了西北联合纺织总公司。各地闻风而动的大小商人无不抓紧在报纸上宣传自己的企业,由此,中国最早的广告业也应运而生。 这股浪潮还席卷了金融业,中国原有的大小钱庄生意早就被外国银行挤兑的无法自立,在山西、广东、浙江等商人联名上奏“恭请成立帝国银行以为新政财政基础“折后,唐汉明迅速诏令成立了中国的中央银行――中国银行。废两改元、新税制等等金融制度顺水而出,连一向以银行业为骄傲的美国、英国银行家都感到惊奇。 为保证金融货币政策的稳定,新政府统一由农工商部和户部制造银元,库平银一两造新银元一元。原先各省为维护私立制造的银元全部重造。这一政策极大方便了商人和外贸商务。 而被罢去政权,总理修书事务的老学究们也带着朝廷里那些个清流党、国子监、都察院等闲散衙门的官员忙的热火朝天,没有了他们朝廷的政令当然通顺,本着“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思想的唐汉明确实给翁同和等人找了个好差事,近3000人的修书事业一忙,李鸿藻、翁同和、徐桐每天都像抽足了大烟的小伙子,毕竟他们衷心喜爱传统文化的典章制度,加上不用操心朝廷政事,眼不见心不烦,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抢救中国文化事业中,因此比李鸿章等人活的还自在,在真实历史中对新政大加抨击的清流党下场很惨,可唐汉明知道,他们在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中的心里地位很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和经验的光绪皇帝在1898年百日改革中激进思想太浓,一道旨意先把各部院衙门裁撤,中央大批官员没了饭碗,国家能不乱?新政怎么会深入人心?作为既得利益者和传统的知识分子,学而优则仕的观念已经渗透到他们的血液里,冒冒失失下几道谕旨,砸了官员饭碗这种不利于稳定改革的失策和经验教训唐汉明早就听老爸唐彝尊在21世纪深入浅出的讲过。 改革不是打砸抢,不是一个阶级消灭另一个阶级,不是损害一个阶层的利益去收买另一个阶层。改革是一个过程、改革的源动力和初衷都是为了修正制度而不是推翻制度,改革是给绝大多数民众谋利益,让最多的人享受到改革带来的利益。毕竟十年寒窗一朝中榜来之不易,所以得给闲散官员们想办法、给出路,对既得利益者进行调和主义政策,让最多数人的人思想赞同最起码不反对改革,这样改革才会日益深入人心。不然饭都吃不上谁还赞成改革呢?这类思想对于受到儒家文化熏陶的中国士大夫集团作用很大。士可杀不可辱,唐汉明不仅给修书馆的文人雅士们加级封赏,每天由内务部送上精美的食物,还不时赏赐些书籍字画古玩玉器给这些固守着中国传统文化的老夫子。这批最大的保皇集团被皇帝一打一拉的手段弄得服服帖帖,对维新改革事业再无言语。尚剩下的9600多卷《永乐大典》从翰林院转移进宫,被爱书如命的翁同和严密的保存,《四库全书》的改正也全面展开,各省文人学子无不赞颂皇帝“崇尚道统、礼运功德隆盛”,至此,每年只花费100万银子的修书事业一举三得的成了中国文化史上一次新的里程碑。 最新段更大大抱歉,因为后面的内容做了较大规模的改动,希望朋友们原谅!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二章 新的起点2 而中国银行建立之后,通过废两改元等一系列新政策,户部尚书阎敬铭也轻松了许多,各地的内陆关和海关由户部与海关总税务司赫德派驻了新的受过西化行政教育培训的青年税务官员,工作业绩出现极大提高,陆海关比往年多收入了三成以上,户部年收入也从每年的8千8百万两上升到1亿2千多万两,遣散各省八旗、绿营的军费和旗民的安置费有了着落,各省的八旗、绿营等兵士虽然小有骚动,待朝廷发了遣散费倒也没出什么大阵仗。三月里,前任四川总督奎俊、两江总督达寿、广东巡抚刚毅、黑龙江将军景山因参与谋反、大逆欺君罔上、亏空库银甚巨,不仅家产抄查一空,16岁以上所有家属被斩杀殆尽做了陪葬品!几百颗血淋淋的脑袋让各省督抚、布政使醒了神,见皇帝、朝廷动了真章,阎敬铭真的奏上一本全家小命玩完,急忙想办法凑银子,还不敢在老百姓身上挤油水,现任的督抚恨不得把债全推给前任,实在还不上的也不顾及什么老体面了,直接将前任督抚锁拿送京交给皇帝处理,一长串各级官员被绑着或是陆路或是海路甚为壮观成了中国新政的一靓丽风景线,老百姓奇怪而又欣喜的见原先高高在上欺压良善的大老爷也成了阶下囚,不由得颂圣不已。督抚们翻箱倒柜砸锅卖铁终于在八月节前还给户部3000万两,剩下的1000万各省保证于革新二年全部缴清并从此再不敢让藩库亏空,见邸报上登了皇帝的朱批:知道了。众人这才舒了口气。阎敬铭见理顺财政工作甚为顺当,以往每年年景好的时候户部国库存银只有五六百万,不好的时候就得寅吃卯粮,还得应付宫中形形色色的花销,苦不堪言。今年库存没到年底还有近3000万,阎敬铭便豪气迸发,越发叫起了真!由户部筹划,此后大清所有行省每年花销提前做预算,预算额度以外的全部由各地主管官员――督抚、布政使自己赔偿、嗣后所有上缴户部银两改用银元以便利银元流通、户部每年派审计署官员前往各省查账、欠缴户部的银子每欠一天收取利息等等等等针尖里挑土的办法经皇帝御批诏准,《钦定户部财政改革方案》一经颁布,各地大员无不对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方案腹诽不已,可大势所趋,阎敬铭这位陕西佬本来就不好对付,这回有了至尊天子和朝廷大臣的全力支持,督抚们只有打叠起精神小心遵从。 就连李鸿章在军机处捻着胡须心里暗赞:这种高压加拉拢,新法旧法一起用得炉火纯青的手顿真亏这小皇帝是怎么想出来的! 三十岁出头的沈家本回国后荣任大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汉人尚书(大清超级牛人和?28岁任户部尚书兼议政大臣)掌管刑部并参与军机处、总裁修订新法,因而干劲儿十足,回国伊始便在审判大批满洲贵族叛乱分子的同时建立了新法研究馆,这座研究馆不仅容纳了去外洋考察的几十名学子,还讲刑部有经验的官吏师爷请来一同规划设计,力争在十年内尽改旧法。按说满洲贵族也应该多谢上天让他自己遇到这位品行端方刚直不阿的刑部大佬,因为唐汉明想铲除满洲亲贵集团急需严刑酷法,刑部侍郎徐成玉迎合皇帝,定了超过26000人的凌迟、斩立决、绞立决,超过150000万人的斩监侯、秋后处决,几乎将除了道光皇帝直系血统之外的所有亲贵宗室、八旗都统、参领、佐领一网打尽,气魄之大让勇猛的内外蒙古、新疆的亲王、贝勒、台吉们一听皇帝召见,吓得腿肚子直转筋! 沈家本凭着敏锐的观察力当然知道皇帝的心意,但他还是三次上奏皇帝请重新量刑,而且以杀戮过重恐伤旗民之心耽误新政开展为辞说动了唐汉明,最后唐汉明算是格外开恩,将参与谋反的首恶元凶2522人立即正法,剩下的女子发往边疆给兵士为妻,男子则发往各地皇庄为皇室种地,还有一部分则流放到云贵极边、关外、新疆去重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重新做人建设祖国。这一措施极大稳定了刚刚转入汉族的上百万旗民之心。因此李鸿章、张之洞、曾纪泽连荣禄、奕?、赵烈文都对其胆略毅力赞赏有加,他成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朝廷新贵,无论剩下的亲王贵胄还是维新派的元老们在工作中自然是大力支持。 随着唐汉明将一部分政府权力下放给各部,从此,朝廷各部一概往日权力狭小,皇帝兼任宰相日理万机,连针头线脑的小事都要管的局面全面改观,六部(内务部只向皇帝负责)重新像大明时代一般可以向天下各省发布朝廷政令,为了体现新政之新,唐汉明让军机处仿照日本《公式令》议定了《钦定朝廷各部发布政令规范》,详细规定哪些政事各部可以自己做决定,哪些必须上奏皇帝亲裁。 沈家本欣喜不已的依靠规范下发了上任来第一个《刑部第一号令》,嗣后明令禁止对所有罪犯及嫌疑人施用肉刑,趁唐汉明高兴,他还请皇帝亲自下发上谕,永远废除肉刑并废除斩首、赐帛、赐鸩酒以外所有死刑(因为子弹太贵,还没枪毙这一说),彻底废除了欧美民众视为极端野蛮而在中国实行了三千年之久的肉刑,这道政令在《帝国日报》《新京报》等国内各大知名报纸上一公布,引起了舆论极大轰动效应,民众对政府尤其是唐汉明的满意敬爱程度直线上升。唐汉明便顺手把刑部改为司法部,掌管天下刑狱,待时机成熟后设立法院。 李鸿章作为吏部尚书比阎敬铭、沈家本更为难熬,新政本身就是拆庙撵和尚,建新庙的事,虽然中央与各省裁撤了十几万官职,好多闲散官也被皇帝派去修书的修书,建学校的建学校,还是有不好安排的人,再说今后选拔人才除了科举其他方式怎么处理,还得考虑方方面面的人事调配等等,这也难不倒政治经验丰富的李大人,李鸿章把全国官吏分门别类的划拉一遍,详细建立档案制度,因为天子权力下放,吏部今后可以直接选拔调用五品以下所有官吏,李鸿章便将沿海各省的中青年官员放到中部各省,中部的放到西部,循序渐进,步步为赢。 在赵烈文、张之洞帮助下,礼部、吏部联合下发《文官选拔任用令》,明令十五年内仍然以科举为选拔俊才的方法,但废除了武科进士,限制了考生年龄,还规定了新的进士名额,除以往进士外,加入了法学进士、医学进士、理学进士(数理化)、商学进士、金融学进士、工学进士、农学进士、教育进士(师范类)等等名目,规定自革新二年起,所有学子可以根据自己所学的知识报考各类专业,各类专业一律平等,所有考取士子分发到中央各部和各省见习工作半年,合格后留用,不合格者发银斥退。 为此唐汉明还专门发布一道上谕,今后皇帝特旨任用官员外,不参加考试者不得为官。所有官位人数必须在吏部备案待查,中央各部及各省督抚不得再任用私人于政府部门中,一经发现严惩不贷,再次严申异地为官制度,任何人不得在家乡为官。并规定县以下乡村自治,不设政府,由各民众直接选用乡长、镇长,有意识有程度的开启了民主政治缝隙。 被新政唬得不断愣神的民众被激发出极大学习热情,毕竟满清闭关锁国的200多年,新鲜空气一进入便受到民众的喜爱。连街上老太太吵架也出现了新名词,新政府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让整个中国进入了一个新的高速发展期。 直隶总督丁宝桢在山东巡抚任上便以斩杀慈禧太后总管太监安德海闻名天下,见皇帝器重自己,跟两江总督沈葆桢一商量,二人一北一南开始在实际中想法设法,丁宝桢这边让直隶省所有乞丐学会新政莲花落,任由乞丐在走街串巷的传唱,一天给两个大子儿,那边沈葆桢脑子更灵,利用南京富贵温柔地的优势,无论酒馆、旅店还是各种买卖铺面,由政府统一购买报纸张贴,并专人讲解。就连青楼接客也白送一份新政传单。富裕的江南人爱过节,沈葆桢就令政府出面举办新政知识有奖问答,答对的每人奖励一升稻米,两人一开始较劲,其余各省督抚按捺不住,纷纷赤膊上阵,开始花样翻新的宣传、执行新政。 更使民众吃惊的大清新建的陆海军和禁卫军、御前侍卫司的士兵们全都剪了辫子!中国人自古就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的古训,但顶多是风俗习惯,并没有强制,清以前的民众都是乌发盘起,簪子簪住,而满清入关后就开始强制百姓剃发移服,男人留起不男不女的大辫子垂在背后,江阴十日大屠杀和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政策把善良、文明、礼貌的中国人又拉回到野蛮时代,激得清初各地民众起义。为此,顺治朝的内院大学士陈名夏提出“若要天下安,留发复衣冠”的正确建议,却被议政王大臣会议定了个“追怀前明,心怀叵测,大逆不法”的罪名腰斩于市、诛灭三族!此后留辫子就成为满清万世不可更易的祖宗**。而外国人却视此为野蛮的象征。 革新元年元旦,重臣朝见时,皇帝便下达诏书,凡大清军人、官吏、学生不得留辫子,强行剪除。考虑到中老年人接受能力,便规定民众可以自行决定。这样,就以最高命令的形式废除了200多年之久的月牙头,让人想不到的是,大多数国民一经听到风声就剪了那根不男不女的“尾巴”,少数旗民和遗老们至死不悔,可为了下一代能入仕做官不得不由着青年们剪辫。不多时,外洋传入的美发行业在中国兴起,北京前门外开了第一个美发馆,各地纷纷响应。由此,中国人的形象也立即改观。 留了普通学生头的唐汉明没有强制年纪老迈的帝师们剪发,特意开了后门。 军令一下,军人们纷纷成了平头。李鸿章、张之洞等人为了维新也剪了辫子,在公开场合穿起了西装,让被接见的外国人称赞不已。 兵部两位尚书左宗棠、曾国荃在阎敬铭、彭玉麟和德**官训练团的帮助下,一年之内彻底废除八旗、绿营制度,武官们另有任用,大多数进了帝国国防大学重新学习。不再藏着掖着的各行省(因为养不起了)把最精锐的450000兵源及部分五花八门的武器送进京交给兵部。 两位兵部大佬分工明细,曾国荃负责武器分类、军官调用、军械分发,左宗棠负责与德**官团严格按照德军制度分批训练新军。 第三章 新的起点3 训练中,德**官团首领阿尔弗雷德?冯?瓦德西少将给德皇威廉一世奏报道:“……陛下,臣现在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拿破仑皇帝在18世纪末说过,中国是一只睡狮。现在,睡狮醒了。因为清国上至皇帝亲王、下至普通民众现在对军事的关注性超出了我们以往的了解。您知道,原本清国继承他们国家上千年的历史传统,重文轻武,而且我们欧洲通过两次战争已经见识到了清**队的作战水平、能力并把清国战败归结为他们的民族性。今天臣才明白,我们、最起码英国人和法国人是在闭门造车。臣等观察,作为备选的年轻军人,他们无论在吃苦耐劳勇敢无畏和灵活运用各种我们所知道的各种战术领域,绝对不比欧洲任何一个军事帝国差,请恕臣直言,包括帝国。只是他们的训练方式和武器太古旧因此才让英国人、法国人钻了空子。那两场战争并不能代表英法两国任何功绩,因为一个成年人赤手空拳的对付一个手执毛瑟手枪的少年同样会失败……臣想,在帝国优秀忠诚军官们的倾力协助下,清**人在不远的将来会成为一支可怕可敬真正的精锐劲旅,比日本那些矮子们要强的多。上帝保佑帝国没有与中国处于同一大陆。不然德意志帝国很可能有极大的危险。不过现在这种危险已经转移到日本人和傲慢的英国人、法国人身上了……冯?施里芬伯爵准将正在帮助他们训练他们的禁卫军,他似乎很喜欢中国的传统生活,与两位中国的优秀军人――可以这么说,打败俄国人的左大人和镇压太平军一向对我国友好的李中堂都相谈甚欢,包括我在内经常被传召入宫,那位和蔼可亲的少年皇帝军事经验之丰富都让我吃惊,他最懊恼的就是中国现在没有一个像帝国一样的几乎全能的陆军总参谋部。尊敬的陛下,这可是一位只有十二岁的少年的想法,多么使人震惊!在这里我们的见习军官非常受欢迎,我们与清**官们的关系也十分友好,经常一起探讨研究军事指挥问题,您知道的那个冯.毛奇总参谋长的侄子,您的见习侍从武官路德维希?冯?毛奇少校还跟训练禁卫军的一位满洲大臣――荣禄将军按照中国的礼仪正式的结成兄弟,这是清国男人间表示友好的最高礼遇。清国皇帝为此还专门召开了一次欢迎酒会并赏赐了毛奇少校第一等男爵的爵位和位于市中心地带的一座精美别墅。我得恭喜您,您的侍从武官真的非常能干。他决定暂时帮助清国建立国防大学并留任,教授那些可敬的清**官。 由此看来,清国是真心真意拜帝国为师学习我们的强军之路。不像可恶的日本人一会学习法国、一会学习英国,最后才看到德意志的强大。清国皇帝希望请陛下派遣几个总参谋部的精干青年军官来帮助清国总参谋部的完善,他们的军人都在帝国学习,国内可用的专业军官很少。 这是辜鸿铭大人――曾在我国莱比锡大学学习的真正学者官员建议,臣倒是觉得您新近看好的那个曾做过皇太后侍从武官现在被毛奇总参谋长看好的总参谋部少校保罗?冯?兴登堡是个合适的人选,他丰富的情报工作经验和严谨实干的作风对清国总参谋部的建立绝对帮助巨大……希望陛下能派他来清国锻炼……他们还希望我们派一些铁路工程师和军事情报官来清国,真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是怎么把铁路与情报搞在一起的……” 在德**官团的指导下,禁卫军正式成军,唐汉明下诏划出北京南苑行宫作为禁卫军和御前侍卫司的专用训练基地。原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建营、神机营的营房被整修一新,划归兵部训练新军所用。为让中国陆军战斗能力提高,还把原古北口大营改建成陆军野外训练基地。农工商部尚书崇厚不敢怠慢,监督着用工用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七个月内完成。 30000名全副德式装备的禁卫军在**广场进行了第一次阅兵式,蓝天下彩旗飞舞、刀枪林立,前面是几百匹骏马牵拉的25毫米全钢速射炮,65毫米山炮、70毫米后堂野战炮足足200多门,后头跟着全部身高1.8米以上身穿德军军服马靴满脸杀气的的禁卫军豪气直冲霄汉,挺胸摆臂英武雄壮,信号炮一响,整齐的分列式让作为钦命阅兵大臣的彭玉麟、荣禄和观察员瓦德西中将以及十万名以上的民众、记者、商人和外国使节见识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中**人非凡风采! 没有鲜花,四周激动的民众以最原始最真挚的礼节眼泪直流的欢呼雀跃着,冲城楼上皇冠龙袍的少年天子与军人们致敬。许多人发自内心的大笑大叫着,虽然他们泪水满面,但他们知道,眼前的军队就是今后的钢铁长城,中国,会好起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不再是简单的语言符号,是一种精神,一个自强不息、奋发向上的开放民族向世界的呐喊。中国的民众也许是愚昧的,但绝不邪恶,也许是守旧的,但绝不固执,也许是怯懦的,但绝不缺乏勇敢。十几万人欢呼声证明了这一点,民众的内心很清楚,几十艘军舰逼迫中国割地赔款的日子永远不复存在了! 改革和创新让中国人,最起码是年轻人看到了希望。 随即《帝国日报》《新京报》就以《威武神圣的新军》和《我们的军人》为题全面介绍了本次阅兵,随即各省各地的官办和私人报纸连载了一个多月,中国再次掀起了国防热。 “……看台上日本驻华公使森有礼惨白淌满冷汗的脸、法国公使巴德诺的慌张――日本、法国至今也没有给帝国大使级外交关系,再一次显示了禁卫军的强大。威武雄壮的禁卫军向轻视帝国的所有人狠狠一个耳光!让他们知道中国,是个可爱更加可敬的国家。扬我国威、军事为先!这或许是我们被洋人们压迫了这么久才形成的最终思想……但是,这只是开始,源源不断的新军会让那些卑鄙无耻的野心家们所有的妄想全部毁灭――用大炮和步枪!这次阅兵表明,中**人绝不是一成不变的,中国绝不是任人宰割的!假若各位先生们热爱我们的国家,请你们记住,你们的纳税和身体力行就是对帝国国防事业最大的帮助和支持!” 《新京报》 随后,管理禁卫军大臣荣禄和禁卫军第一军军长左宝贵、第二军军长宋庆由皇帝亲自御赐杏黄色蟠龙旭日旗――皇帝特旨赏给禁卫军杏黄色军旗,其他军队禁止使用。 “敬礼!”齐刷刷的军礼让**上的唐汉明感慨不已,中国终于有了自己的新军。以前所有的委屈、郁闷、乱麻一般的心思和担心被一扫而空。 而后,聂士成的帝国陆军第一师,马玉昆的第二师也被检阅并御赐军旗,练了一辈子兵的李鸿章、左宗棠第一次看到国家军队的实力绝非自己的淮军、湘军可比。李鸿章用颤抖的声音对戎装肃立的将军们发表谈话,让他们必须遵从军令,保卫国家。 看台上的英国公使克里威尔带着一脸傲慢对惊恐的巴德诺小声说:“先生,您看德国人帮这帮黄猴子练得陆军满是那么回事嘛。法兰西在越南可要注意了。” 巴德诺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道:“新军?哼哼,他们只配给法兰西英勇的骑士们擦靴子!丑陋的中国人总有一天会明白,法兰西,呃还有大英帝国才是世界的主人,您说呢?” 克里威尔耸耸肩表示同意,一旁德国驻华大使冯.威尔德狠狠瞪了他俩一眼后大声说对身边的美国大使马丁道:“您上次不是让我给您讲讲德法战争吗?明天我有时间呵呵,对了,您还得尝尝阿尔萨斯的烟草和白酒,都是那里的老朋友寄来的,那味道美极了!” 马丁深沉的点点头冲他笑笑,却根本无视气得发狂的巴德诺变成猪肝的脸色。 禁卫军与新军全新的军衔和军官体系也让人又了耳目一新的感觉,皇帝废除了帝**队里提督、总兵的称号(当然地方各省保留了一些。)彻底断绝了了腐朽落后的传统兵制继承和军事主官文官化的政策,原来帝国的传统式文贵武贱,同一级别的武官在低一级别的文官面前都抬不起头,连小孩子都知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以及“男儿不当兵,当兵没出息”,这种文官至上的传统文化自宋代以来便洗涤启示了中国人不重视军事、视武力和军人为沦落下贱职业的落后思想。重整武备的基础就是赵烈文在御前会议上提出的推行文武平等,在思想上把军事国防的重要性及急迫性通过宣传、教育方面传播给大众。 禁卫军选拔的苛刻性在德国将领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年龄必须高于17岁低于28岁,身体无遗传病史,身高1.80以上,不喝酒,不吸鸦片,识字。能通过完整的测试包括俯卧撑、仰卧起坐、五公里越野跑、引体向上等等项目,而且必须经过三个月高强度的训练合格后才能正式成为合格的禁卫军,被刷下的立即退回原部队。 禁卫军遇缺即补,后勤待遇与医疗保障也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唐汉明为彰显禁卫军而起到宣传军人至上的策略特旨禁卫军普通士兵不必向四品以下文官敬礼、禁卫军不受普通民事法规的管理。 按照这种规定,别说几个月,几年之内也招收不齐禁卫军名额,所幸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荃的湘淮军都是百战之余的精壮,为此唐汉明还专门下诏,公开在帝国境内再招收10000名禁卫军预备军。 消息一传开,整个中国沸腾了,所有满怀报国之志的青年齐集京师,为了梦想挥洒着汗水。 此举同时也推动了整个中国社会的尚武风浪,各种武馆和体育励志社团一夜之间遍布各省,中国人第一次开始了励志先健身、报国要当兵的运动口号。 30年之后荣任总参谋部参谋次长并在第二次中日战争里任帝国总参谋长的陆军元帅、天才的战略家蒋百里所著那本著名回忆录《沙场点兵》中记载:“我少年时身体瘦弱,在报纸上见到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中国大胜后,禁卫军的勇士们用热血光荣的谱写出帝**人对陛下和祖国的热爱与奉献,那身镶金边的黑呢制服、长统马靴和铮亮的指挥刀就成了我儿时梦中经常出现的场景,浑身涌动的血液让我日夜难眠,因此立志从军报国,为圆那个少年时期的梦想重新严格锻炼体魄,曾强信心。在陆军小学成为一名正式学院后才知道,后面的路更远更长……” 而中日甲午战争中的英雄团长,被皇帝超擢为少将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任远征军第一军军长,后在政界发展成为内阁副总理大臣的段祺瑞陆军大将更是以热情洋溢的话语在1925年给《帝国时报》的首席记者邵飘萍谈起了自己的经历:“……那时节陛下天恩我与袁世凯、冯国璋、王士珍等去德国陆军大学留学,在德军总参谋部做见习军官,德国人诚然是友好的,但总有一些人看不起黄种人,我们也不说话,他们要是挑衅我们几个就动手,反正皇上说过,在国外不能给中国人丢脸,打赢了皇上担待,打败了一律降级,呵呵,我们几个年轻小伙子还怕什么?…….打过几次,有一次跟德军骑兵连长和他的随从动了手,你说没人管?怎么没人管,看见几个军官打架谁敢管?德国警察也不傻,陆军在德国的地位跟帝国一样。他骂我们是低等黄种人嘛,我们当然气不过,在酒吧,就像咱们这里一样,我脾气不好,一听他挤眉弄眼的嘲笑我们中国人我一个啤酒杯仍在他脸上,不知道他是个骑兵连长,知道了也照打不误。他和几个战友也了手,国璋个子高劲儿小,世凯个子矮劲儿大在前头,咱们中国人有优势,他们只会拳击,不懂得用腿嘛,他俩就把那小子给揍趴下了,我也不含糊,跟一个少尉打,打不过怎么办?打不过也得上,咱中**人什么时候也不能丢人,怕什么,那小子被揍掉了一颗牙,国璋的鼻子流血了,世凯和王士珍腿伤了,我?我的牙也掉了一颗,喏,就是这颗。后来?后来没事了,外国人就是这样,你越强他越佩服你。第二天去上班一看,总参谋部那些人都很惊讶,说中国人还敢在德国打架,我说在德国怎么了?在哪我们都干动手。 那个骑兵连长很有趣的,后来还来找过我们,请我们喝啤酒参加舞会,他们不记这种仇,他们佩服强者,那个跟荣大人结拜的德国兄弟路德维希.小毛奇当时是中将,还怕那个连长找我们报复,想训斥他,世凯年纪比我们大,就说算了算了。 后来我们就成朋友了,那个连长现在是骑兵师师长,就是伦德施泰特嘛。他还来过北京几次,都是我们几个招待的,比我小7岁,呵呵,不打不相识。 回国述职时觐见陛下时笑谈着说了,不想离开北京那天,皇上特旨我们和慰亭几人由御前侍卫兼禁卫军少校,御赐每人一件禁卫军军服并命令归国后先在禁卫军任职。到德国后可就不得了了,无论华侨还是普通德国人、总参谋部的德国贵族军官像见国王那样围着我们几个问东问西,恭敬的不得了,学了近十年陆军,还是一件禁卫军的军服提高了我们的身份,毕业时候,那个威廉二世还颁发给我们几个铁十字勋章了……” 第四章 新的起点4 与此同时,礼部颁发了《钦定大中小学学生思想培养条列》,其中规定:“帝国无论何种学校必须加入自强、自信、尚武课程,以激励国民英锐威武团结向上百折不挠之精神。凡各大中小学之教科书国文、历史、地理等课程务必添加详述陆海军及战争事实,绘画军旗、炮台、军舰之图形,音乐一科增添帝国武功战事作为诗歌颂扬,英烈志士尤为写词谱曲以为纪念,体育一科更为重要,年幼者以之增强体质,年长者以陆军兵事教程以培养其纪律性、秩序性,成为完全人格之国民。” 而军机处的职能再也不是只有窝在那几间透风漏雨还不如太监们传旨的内奏事处广阔的承旨述旨传宣谕旨的秘书处。在唐汉明的思想里,现在还不是建立责任内阁的时候,权力的集中和威权主义更适宜现在中国的国情,所以为体现军机处的地位。唐汉明特旨裁撤南书房、上书房和内奏事处,并将几处的房屋与端凝殿打通,整个的乾清宫东侧一排全部划归军机处的办公区。还在养心殿外建立一个军机处值班室,随时传见军机大臣。 军机处可抖起来了,新军机处全部粉刷一新,换了西式家具及办公用具。会议室、休息室、餐厅、厕所、秘书室等等机构被新派的挂上小牌子标明,室内窗明几净温馨舒适,会议室正中还设了一把泥金蟠龙座椅和一扇六折屏风作为皇帝召开御前会议和机密会议之所。李鸿章感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皇帝真是良苦用心。原来为体现皇权,军机处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皇帝根本不可能去军机处转转。军机大臣没有任何建议权,只有跪在地上记录皇帝旨意的份儿。这次军机处的改革不在表面上,像放权给六部一样,军机处有了不小的权力。 首先军机处有了参政权和议政权。中央各部、各省所有大小事务及国内外政务先送军机处,由军机大臣分门别类的综合信息。因为各部尚书都是军机大臣(除了内务部长毓贤、全庆),所以各类政务小事由军机处集体合议处理,以军机处名义发出政令立即办理不必请旨。而军国大事先由全体军机大臣详细议定写出处理办法然后上奏皇帝裁决。 原先军机处没有权力给各部和各省发令,现在军机处不仅可以下命令,还能监督指挥处理四品以下的官员奖罚、新政的解释、死刑以下的重审、国内经济、宣传、商务、农业政策、兵工生产、工业发展的调控、交通运输和国家财政的梳理、外交关系的预测与处理等等,真正仿照大明内阁的样子做起了国家行政中枢。 中国2000年的政治史其实就是皇权和相权不断争斗分化整合的历史,从秦朝、西汉年间蔚为大观的丞相权力使皇帝们感到宰相能危急皇权,就形成了这一怪圈。自汉武帝开始削弱相权,中国皇帝们用尽了种种奇思妙想分割相权。唐朝是多设宰相,宋朝是职权分离,分割宰相权力,将兵权、财政权授予它官,元朝是皇太子兼中书令,明太祖朱元璋正式废除宰相职位亲自处理国家政务,可一旦实行起来却发现宰相确实是一天都不能少的,莫说明天国家大事小情成千上万,就是军国重务一个人根本没精力处理完,因此才设立大学士却不给高品级,不称宰相。事与愿违,后来的大学士终于成了不是宰相的宰相,但却无力与皇权相比。 清代把大学士提高到正一品然而君主独裁真正达到了顶峰。以前各朝所有诏书谕旨必须由宰相副署才能发出,这是没有明文规定的习惯法。而清代皇权**,根本不容许大臣们染指任何命令权。 唐汉明这次改革虽然给了军机处相当大的职权。但有鉴于在没成立责任内阁之前,自己的权力受到损害,便明确颁布《钦定军机处章程》详细规定军机处的权限和责任。 在制度上严格规定:凡军机处公开给各部各省下发命令处理政务没有奉旨的绝对不得写“奉旨”“奉上谕”字样,文本称“军机处指令”由全体军机大臣署名后发出,缺一人署名也不算政令,全体军机大臣为此负责。并备案上奏皇帝。 凡各部各地上奏的军国政务统一由军机处办理,小事立即合议处理并由领班军机大臣李鸿章签署,负责主管该部门的尚书军机大臣副署并记录年月日备案以承担责任,大事由大臣合议处理方案后上奏皇帝亲裁。密折不在此例。 凡皇帝亲自裁决政务和谕旨、诏书,由军机处起草书写“奉上谕”或者“奉旨”字样,皇帝亲自修改裁决后加盖玉玺。所有军机大臣必须副署并承担全部责任。 皇帝为某事下发的朱谕和密诏、密旨不在此例。 皇帝通过军机处下发的军令和谕旨军机处不得副署。 凡军机处的集体会议必须誊写详细会议记录,所有大臣会议后署名认证存档以备皇帝查问。 凡皇帝亲自在军机处和其他地方举行的御前听政会议,也必须有会议记录并有大臣署名,以负责任。 这种独裁与分权相接后的行政程序当然不能称为民主或是宪政。而是皇帝有限度的给予大臣权力,唐汉明知道在百弊丛生、百废待兴的新政改革转型时期,权力的运作必须是看得见摸得着同时又得满足各自所需,太独裁了影响自己与维新大臣的关系也调动不了大臣们的积极性。放权过多会造成今后自己计划的搁浅。而李鸿章、左宗棠深受封建思想熏陶的大臣们已经对皇帝佩服,这样分权正好让所有军机大臣感恩戴德的付出精力辅助自己谋划大事。 当然,军机大臣的集体署名制和副署制度就是为了让大臣们对政务负责,而自己则可以避免行政失误导致国民对皇帝的不满。于私是脱离责任,于公也是为内阁制打基础。 军事命令权必须要收揽在自己手里。这样,唐汉明就可以。高居九重之上指导群臣而不会陷入密集的小事务,拿出一大部分精力思考下一步重大政策的改变和自己私人的体育锻炼和学习。 这种行政体系大部分仿照了日本明治维新后的权力运作方式却还带有中国特色。 其实清王朝的统治者为严格防止军机处权力过大不仅没有废除前明时期的内阁,反而在中央设立了多个机构并列存在以预防大臣权力危机皇权和保证皇帝拥有所有的帝国最高权力,不使之下移。像康熙时期的南书房专门记录誊写密旨,雍正时期才正式设立了军机处作为皇帝总揽政务的秘书处,而一向标新立异的乾隆皇帝把早就名存实亡的议政王大臣会议废除。 但同时,各代皇帝保留了内阁这一发布普通政令的机构,为的就是监视、牵制军机处。在真正的历史中,中法战争因前线溃败,恭亲王奕?作为领班军机大臣难辞其咎。于是老谋深算的慈禧太后绕过军机处,直接让内阁用明发上谕的程序一举将所有军机大臣罢免。彻底清除了奕?在中枢的势力。 这就是东方君主制权力运作的事实――唐汉明当然明白,所以他也保留了内阁这个现在只主管修书的机构以防万一。 万一,在他自信的字典里是不会有的。 就像他现在每天开始的锻炼身体。在21世纪的正史记载,光绪皇帝虽然是被慈禧太后毒杀。但从小他体弱多病的健康状况也使得他在壮年时期就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这才给了慈禧太后可乘之机。 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唐汉明也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健身计划。 现在中枢机构与各部各省的行政程序完全理顺,他有了很多时间,什么日理万机都成为了历史。他可不想自己还没看到新政成果和中国强大之日先行“壮烈牺牲”。 所以,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在瑞恩、伤愈之后的荣浩、崔玉贵、世续等人陪同下围着紫禁城慢跑一圈,而后稍事休息,跟着御前侍卫司的大内侍卫们一起进行晨练,养心殿的庭院里也摆上了李鸿章进贡的各种体育器材,由瑞恩几人陪同练习,给慈安太后请过早安,8点正用膳,饭后先去内务部库房巡查,再去军机处或是在养心殿进行御前议政会议。 午膳后休息两小时,下午三点学习马术和剑术、枪法,这自然是崔玉贵和荣浩的强项,然后四点钟再次召见军机和各部院大臣。 晚膳后七点钟再监督御前侍卫苦练直到八点半,沐浴后进行两小时的文化学习和批阅奏折。 十点半正式休息。 这种严格的生活规律养成了他做事严谨,增强了他的体质和毅力。 连忙着巡视督察咸安宫女校的慈安太后都有些担心日渐成长的皇帝。然而见唐汉明健康一天天好起来也就罢了。 宫内的改革依然继续。宫里不招新太监了,原先的御膳和内务府的花费早就被废除,除了太后、太妃宫里的用度不减,皇帝每顿饭只有8个菜品,特旨召大臣们陪着吃饭才加四个菜。原来宫中遍布御膳房,几乎每个宫里都有,唐汉明一声令下,全部裁撤。只保留太后和养心殿的,以后太妃们去太后那里吃,也显得热闹一些。那些虚报账目、偷鸡摸狗、以次充好的苏拉太监和管事人员全部抄家被赶出了皇宫。嗣**中每年也先行做了预算,买卖物品按照市价购入。 毓贤不愧是刚正不阿的内治能手,经过清查,宫中原有的上百处机构,像什么鹰狗处,钟表处,古董房等地查出一大堆贪污蛀虫和赃物。唐汉明便都下旨裁撤同时命令阎敬铭、毓贤、全庆每年户部只能拨给内务部20万两银子作为大内开支,其余国库存银全部用于新政。 阎敬铭是高兴了,宫中用度不足之处怎么办?难道唐汉明要过苦日子?绝不可能,宫中剩下的事就靠毓贤、全庆两位了。 梳理皇室财产成了现在毓贤、全庆加半个世续的主要任务。首先皇室财产直接关系到日后帝国宪法设立后唐汉明直接生活水平的高低,其次,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和最富有甚至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皇帝,他当然得知道自己有多少财产并且如何运用到帝国新政之中。 毕竟帝国新政的开展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第五章 新的起点5 清代统治者在把大明史籍篡改的面目全非之后,终于使后人认识到明代的皇帝不是贪财好色好酒就是变态和性无能。他们的阴谋成功了,但可笑的是后世的历史“砖家”们严格按照这种历史来教育子孙。 在我们的普遍思想里,明代皇帝大多贪得无厌,朱元璋首开“**”,朱棣是个杀人狂,打仗国库没钱,皇帝却一分不少的索要内帑银子。万历皇帝给儿子结婚和买珠宝花了几千万白银。最无耻的就是崇祯皇帝国破身亡北京守军没有军饷时皇室内库里还有3700万霉烂发黑的银子! 可“砖家”们恰恰没看到,明代皇帝的花费是被户部严格控制的,皇帝内库的银子户部是可以挪用的,各地皇庄和封赏给藩王的土地皇室是没有所有权,只有收取利息权力的,万历皇帝再混蛋,可“三大征”战役中国式完胜的,露梁海海战日本海军是全军覆没的。崇祯皇帝再怯懦再被抹黑,他没有逃走,没有苟且偷生,没有认贼作父,而是庄重悲壮遵从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责任的! 在初步理清晚清皇室的财产后,唐汉明更加认识到满清是多么颠倒黑白、倒行逆施的黑暗朝代。 户部登记在册的田亩实数是12亿顷,而被称为明代最黑暗40多年没上朝的万历皇帝时期的耕地面积是15亿顷。 在全国哀鸿遍野的情况下,大清国的皇室直接占有土地是1300万亩!唐汉明震惊了!他成了这个国家最大的地主。 而清代皇室历年来横征暴敛的财宝继承了封建社会所有王朝的恶习。除了内务府库房里堆积如山,连各宫殿,西山圆明园、清漪园、热河避暑山庄、盛京故宫里都摆得汗牛充栋。 内务府建立的当铺和出租房、地产的文书地契就堆满了7间库房,任其霉烂。 经过1881年的京师之变,大清凡是有钱的宗室王公和文武大臣、满洲八旗世家甚至连户部库兵的家产被扫地殆尽,全都被源源不断送入皇宫,唐汉明能既欣喜又惊讶。 丝毫不亚于文华殿、文渊阁修书处的内务部整整2000人忙了一年多,在唐汉明天天监督下,终于拿出一份皇室财产的大体清单。这册厚达1200多页的大部头“清单”中详细记载着现在唐汉明的私人财产: 土地(包括华北各省的耕地、森林、湖泊、草原、果园、矿山等)1376万亩,相当于一个中等欧洲国家的领土面积。 取租房产,京师里有140多万间出租房,盛京、热河、天津30多万间。 皇室商铺,(包括抄查大臣家的)银号610所,金店551所、 当铺1310所,古玩铺770所,绸缎庄1156所、茶庄1674所、饭庄2620所,旅馆1418所。鸦片烟铺190所(已经全部取缔) 皇室存金:1亿7650多万两 存银:47亿8780多万两(不包括在新政投资和在中国银行入股) 金银制品:1800多万两 古董玉器字画:785万多件(套) 珠宝佩饰:194万箱 绫罗绸缎珍贵毛皮衣物771万匹(件) 书籍:1420万册 家具:620多万件 瓷器摆设杂项:超过1600万件。 马匹140000匹 马车70000辆 府邸:3980座 …… 整整五分钟没说话的唐汉明脸色一会儿变红一会变黑。吓得毓贤全庆不敢言语,这确实是唐汉明穿越以来最耸人听闻的事件。 唐汉明收起了这份清单,心潮起伏在养心殿里转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王商,明儿记得咱们早点去军机处。叫他们等着!” 革新元年七月二十二日,跟御前侍卫共同完成早间训练,用过早膳,唐汉明便带了王商、崔玉贵、瑞恩、荣浩直接奔了军机处。 原先没十天一次的大朝会改为半个月一次,各部院衙门再也不用顶着星星月亮跑进宫磕几个响头说些吉利话什么正经事办不了的虚假程序了。 养心门外的军机处值班室见皇帝銮驾一起,两个秘书便飞奔着跑向军机处新址。 唐汉明看着四处红墙剥落的宫室也是不忍心,但千头万绪的国政没处理完,先大修宫殿传出去算怎么回事?想想值得先算了。 銮驾进了乾清门便停了。不远处军机处新址外墙上还立着雍正、乾隆皇帝的御笔铁牌:军机重地,非奉旨意无论王公贵胄文武百官内廷太监宫人等擅入者立斩不赦!蓝底金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唐汉明还不过瘾,让老师翁同和也写了几个大字做匾:综理国政。 没到门口,以李鸿章为首的军机大臣跪了一溜恭迎圣驾。剩下的秘书们全部回避,唐汉明作为穿越者很清楚信息机密程度对于外交、作战领域的主导作用,因而特意从德国美国进口了不同型号的保险箱。 凡是密折和国家绝密保存在养心殿。而各部院各省奏折和公文保存在各部,需要军机处批复的和以军机处合议决定的国策文本保存与军机处,形成了完备的档案管理制度。 而军机处的秘书们也是由李鸿章、赵烈文、曾纪泽在各部挑选的青年人,规矩严格到连公文包都不得带入军机处。并且军机处保险柜钥匙领班军机大臣一把,每天当班的秘书一把,白天开启,下班时必须点清所有当日处理完成的政务、奏折、草拟的上谕和诏书的底稿。 唐汉明对此下了死命令:无论何人,片纸不得带出军机处,违者以泄露军国机密、私通敌国谋反罪论处! 众人战战兢兢将唐汉明迎入室内,军机处会议室就是原先存放皇帝一年到头穿不完衣服的端凝殿改造的,算是给了大臣们天大的荣誉,室内清新优雅的布置形式完全是唐汉明仿照德国英国的内阁办公处建立同时还让李鸿章参与了大多数意见。全套的红木书柜、档案柜、保险箱全靠在东墙根儿,中间是一张足有7米长的欧式长桌,两旁整齐排列着靠背椅,西墙一溜书桌摆放了文房用品和点缀其间的几件玉器字画瓷器,地下的金砖上铺了厚厚的地毡,墙壁还是裱糊着绸缎,一个军机处将东西方建筑装修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也算是大创新。唯一与欧洲各国不同的是多了张皇帝的金漆雕龙宝座和六扇紫檀嵌宝石屏风。 军机大臣们再也不用跪在又冷又凉的地板上跪听旨意,可以最高规格的打破几百年的惯例与皇帝平起平坐的议政。 不要小看这种表面措施,它打破了保守主义顽固遵从的封建皇权至上的思想意识。并且有限的给予大臣以极高的礼遇表明新政与原来保守政治大为改观的一面。从而达到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唐汉明四处打量一番坐了宝座,背后北墙上是全篇《钦定军机处章程》,宝座对面南墙上依旧挂了雍正手书的“调和元气”,乾隆皇帝的御笔“一堂和气”与“喜报红旌”,三张金匾不仅是历史的承载者,还见证了新时期的继往开来。 “坐吧,都站着像什么样子,今后咱们立个规矩。大家伙坐着议政。在英国,国王也是跟大臣坐在一块的。后来……”唐汉明忽的想起后来英国国王没了权力成了摆设,这种话怎么出口。 李鸿章带着几人拘谨得坐了。毕竟跟皇帝坐着议政从未有过,都不习惯。 唐汉明吩咐王商:“速去请赵先生、雪帅,世续,你去内务部把你阿玛和毓贤、还有荣禄招来。” “皇上,”李鸿章沉稳了下心态觉得皇帝有什么大事吩咐便开口道:“臣先拣着大事说,最近……” 唐汉明轻轻摆摆手,仿佛并不想听又似乎漫不经心的问:“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盛宣怀修建的滇贵铁路和桂南铁路怎么样了?” 在场的李鸿章、左宗棠、阎敬铭、曾纪泽、张之洞等全体军机早就打叠好了精神准备了一肚子新政国策给皇帝奏报,谁也没料到皇帝一开口问起了修铁路! 还是李鸿章经验老道,从椅子上欠欠身道:“臣惶恐!上年底美国的卡内基来华访问,愿意给予大清最低价格的钢材并帮助建设汉阳铁厂。”一听汉阳铁厂,张之洞的耳朵立即竖起来,谁不知道张之洞号称晚清“三屠夫”之一的“钱屠”,单单汉阳铁厂就花费官银600多万两,张之洞原本是个探花出身的进士,文章写得天花乱坠,哪里懂得什么工厂企业经营, 勉强生存一阵子,幸亏新政启动,唐汉明投资500万两又命盛宣怀将官办改为官股商办才避免了大规模亏损和浪费和真实历史中惨淡经营的真相。 虽然现在出的钢铁美国科学家经过检验钢铁质量合格,但出产太少,只有先买美国的钢材应急使用。唐汉明邀请安德鲁.卡内基的访华之行的意义就在于此。 可任何人都没想到,皇帝为什么急匆匆修筑广西、云南和贵州的铁路。毕竟天子脚下的北京城也在四处大搞建设。 原因只有唐汉明自己知道――3年后的中法战争。 第六章 新的起点6 “美国工程师已经把所有的设计施工图纸完成,盛宣怀也奉旨在广西、云南、贵州招募了十万民工。只是现在有几个问题尚待朝廷解决。” “什么问题?” “一个是运输问题,大清轮船招商局的航运能力薄弱,万吨以上的船只只有五六艘,江南制造总局正在赶制,只是时间拖延久了。假若租用美国的航船,运输路程太远,花费甚巨。一吨钢材从美国运到大清我们所付出的价格比以前高了4倍有余!豆腐卖成了猪肉钱,这个帐不太划算。 云贵广西等地山势险峻、崎岖难行加之毒虫瘴气严重,施工人员大肆减员。这个臣等已经命户部发银在内地购买药材运上去了,只是运费比药价还高。 户部阎丹初已经为第一期工程拨付了300万两银子,包括招工、材料和美国工程师及技术人员的薪俸。现在第一期工程才刚刚开始。据全部预算,整个工程需要耗银950万两才能完工……” 正说着,门外赵烈文、彭玉麟、荣禄、毓贤等来了。 唐汉明没让几人行礼便赐了座。李鸿章介绍完铁路情形,咂摸着嘴像是含了一颗苦橄榄。明摆着全国新政肇始,就是建铁路也得在京师和上海等地先展开。这么费工费料的从云贵开始修筑皇帝这个心思也太难琢磨了。 唐汉明微笑着问:“左中堂,你西征时期那个备办药材的胡雪岩还在杭州?” 左宗棠陡起惊觉,当年胡雪岩的胡庆余堂可是帮了他的大忙,自己也为胡雪岩向朝廷请了二品红顶子和黄马褂,为此很是风光了几年。但后来因李鸿章为打击左宗棠参劾胡雪岩导致胡庆余堂一蹶不振,现今这桩公案过去了好久,怎么皇帝忽巴拉想起这个了? 唐汉明的跳跃性思维确实活跃。“那个胡雪岩厉害,在经营商很有办法。这么着,你写封信告诉他,朕给他投资,让他建立帝国药业集团。还是官股商办制度。崇厚,你立即把手续办好。朕想着凭他的能力,这个不难。” “臣等遵旨!” “皇上此计甚妙。如此一来,今后我国无论兴修大工还是战事,后勤医药算是不必临时抱佛脚了”赵烈文意味深长的道出了皇帝的心意。 “恩,汉阳铁厂那边也要加紧生产,今后帝国所有的大型工程和军事活动都要使用帝国自己的钢材和医药,采取政府向商家订货政策。这样既可以保证国货品牌又能刺激经济发展,何乐不为?咱们办新政办的有些人就认外国货!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甚是可恶。” 李鸿章跟了一句:“美国的钢铁……” “这件事这么办。滇贵铁路和桂南铁路必须在3年内修好!这不是省钱费钱的事,恩,汤生、崇厚你们立即给卡内基发电,大体内容,钢材价格可以提高三成,但他们必须保证把钢材运输来华。盛宣怀专任督办铁路大臣,朝廷下文向汉阳铁厂和帝国药业集团订购钢材和药品,汉阳铁厂出产少可以少定。新政之新就是既要办事又要保护、支持帝国新政成果。铁路花费户部不必管了,毓贤,从大内账上划出700万银子给盛宣怀专用。朝廷各部一定配合处理好这件大事。” 辜鸿铭指挥着侍从们上了茶。便继续坐在下首为御前会议做记录。 喝了半杯茶,唐汉明缓缓道:“今天来就是想先听听众卿在新政上还有什么见解和方案。大家放开说嘛。咱们必须制定一个对于整个国家科学的可持续发展的全面方案。除了制度上的还有方方面面的政策都要考虑进去。” “臣先说说吏部,”李鸿章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其他军机大臣。 见唐汉明点头,李鸿章沉稳的道:“去岁维新改革至今,吏部共罢黜年老、贪污不法、不学无术的司道一级官员1800多人,更换府县一级官员700多人,并奉旨制定颁布文官考试令与任用令,不过朝廷中枢机构依然缺员,大部分九卿一级的官吏都奉旨去修书馆效力,剩下各部院尚缺650余人,臣已经跟礼部尚书张之洞议过了,明年会试大典时再从学子们中间选拔一些,臣一定严守宁缺毋滥的原则。 各地的道台以下各官员现在在朝廷开办的新政学院轮训,至明年春天就能全部结业。在这方面臣倒是不担心,大清四万万人里人才还不有的是?只是有些正途出身的少些。东边沿海各省的官员已全部轮训上岗,对于新政的开展执行,臣以为明年开始会有更大的进步。臣还有个建议,现在的军机大臣与各部院尚书大都是各地督抚上来的,可否让大家公推一些民间志士为国效力?当然,推荐后还要请皇上测试,合格留用,不合格者赏银还乡就是了,如此也会给各省民间人士彰显皇上任人唯贤的圣德。” “李中堂老成谋国!”唐汉明不由赞了一句。 “陛下,少荃此计甚为妥当,有些智能志士不愿为官或是参加考试,自然有清高的一面,然倘若陛下请来这些人,近则可以为新政增加实力,万一赏银还乡也让民众知道皇上礼亲贤才的决心。”赵烈文不失时机的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这个好说,就由军机处下一道明诏,宣讲此意,让帝国日报也开专栏宣传。你们各人上一道奏折举荐。” 阎敬铭因近来办理政事顺利,因此黑红的脸膛胖了些,精神矍铄:“皇上,各地的内陆关和税务官员是臣与海关总税务司赫德选任后派出去的,至今8个多月,看起来成效不错。去年至今国库收入1亿2千7百多万两,比往年多了三成以上,不过花钱的地方也不少,臣严格督率着下头和各地布政使把库银理清封存,原先各省拖欠的库银还有900多万等明年还上。就是那些个被抓进京里的原地方大员,大部分抄家抵债,有些也是还债还的倾家荡产没偿还能力。臣与司法部的沈家本尚书商议,这些人是否可以遣返还乡了。不的朝廷还得拿出钱供他们吃穿,不划算。” 说着自己先笑了,唐汉明仰头想想原先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们在户部、司法部里等着吃囚饭的模样也不由笑了:“可以,朝廷也不能白养活他们,你跟沈家本甄别一下,大部分放回去吧,不怕赖账的狗熊就怕讨账的英雄,你阎敬铭都说他们没钱了,可见真是没钱还了。不过军机处要给各省下一道指令,嗣后各地对这些大员严加看管,朕担心他们又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对朝廷不利。” “是,臣作为审计大臣前些日子与李中堂、赵先生等合拟了一个革新二年朝廷财政预算。有些公共开支还没算好,这是初稿,请皇上御览” 唐汉明接过本奏折细细打量:革新二年朝廷财政预算 中央各部院行政开支:280万元 各行省行政开支:300万元 帝国官员薪俸开支:400万元 中央及各省教育开支并补助:1200万元 中央及各省卫生医疗开支并补助金:750万元 国家重工业投资:750万元 轻工业投资:600万元 商业投资并补助金:870万元 农业投资:400万元 外贸投资:550万元 国家老品牌及传统产业保护性投资:200万元 兵工企业投资:450万元 军费开支:1500万元(包括陆军700万,海军700万,禁卫军100万) 海军大沽口炮台、大连湾、旅顺口军港、威海卫军港、吴淞口炮台、福州马尾炮台及军港、台湾基隆军港建设投资第一期专款:700万元。 旗民补助金(革新五年后停发):1000万元 各省遣散八旗、绿营及地方军队专用款(革新二年后停发):1500万元 京津铁路修筑专款:300万元 天地坛等各皇室庙宇祭祀、皇室各陵寝祭祀及礼部接待外藩、外务部接待外国专款开支350万元 各地官报及宣传开支:130万元 新建各行省建省专款开支: 新疆省:150万元 安北省:160万元 察哈尔省、热河省、绥远省各100万元 东三省各120万元 台湾150万元 各行省公共开支:240万元 大内开支:20万元 皇太后交进银:18万元 …… “统共是1亿4千3百万元?”唐汉明皱着眉头问。 “是!” “那还不是赤字财政?再说官员薪俸开支和军费太少,朕记得官员薪俸及行政经费原先每年是1400万两,你一下子就给减少到980万元,官员们能愿意?” 阎敬铭胸有成竹的说:“皇上,行政经费的减少是根据中央及各省官职减少所定,再说现在花钱最多的旗民补助和裁撤各省军队的开支,这几项开支几年后都没有了。去年至今户部实收银1亿2千多万两,加上各省还给户部的3200万欠款,今年能应付过来。等明年财政收入会比今年更多。那时候裁撤军队费用就没了,两下里一比较,财政余额自然就多了。” “哦,”唐汉明还是意犹未尽的看看预算再想想,“里面有些钱不花也罢,把祭祀和接待外国人费用再减少200万,150万就够用。这200万全都划给军队用。” “是。臣还有个想法,大清的海关税过轻,外国屡屡向中国倾销大量洋货,这是根本之一,再者臣觉得上回皇上说起招揽外商投资和发行公债未尝不是良法。新成立的中国银行和中德、中美银行里还有咱们的储备金1550多万两,是皇上去年赏的,虽然户部今年的存银才有200多万。但臣保证明年会有2000万以上。” “恩,招外商是个好办法,但发行公债现在时机不成熟。?刚、汤生你们说说。” “是”曾纪泽接过话头:“臣与张之洞大人商量过,朝廷开支的教育经费不多。按明治维新后日本政府每年的开支额度里教育和军事经费各占三成,德国统一后每年的教育经费也是33%左右,德国的科技发展如此迅速无不是观念先行,而观念先行的基础就是教育。德国的识字率现在世界上都是最高的,全民95%以上都认字。文盲只有不到3%,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有利于千秋万代的大事,不可不察。不过臣以为现在就进行关税改革,必然影响各国与帝国关系,以我之国势,英法等国很可能根本不会答应。可在新政大发展,国力增强后方可实施。” 辜鸿铭是另一番言辞:“臣觉得教育经费增加自不必说,但招揽外商投资至为重要。英国在华投资据臣详查有近3000万英镑。但必须注意他们的经济侵略政策。卡内基来华访问时,臣在侧陪同,谈起此事卡内基大为感兴趣。臣以为,不如在京成立一个专门的外商投资研究委员会,由外务部及农工商部专门负责此事。美国政府和德国政府对中国的态度一向良好,我们可以以此为契机,大量招揽美德两国外商同时可以抑制英法在华势力。英美法德政府发行公债的数量只占财政收入的10%以下,而且一般是战争时期,现在我国新政方兴,先向民众借钱恐怕有伤朝廷的公信能力。” 第七章 新的起点7 唐汉明平静看着屋里的众人,“好,就按你们的意思办理。这件事就要偏劳?刚、汤生了。有钱有粮心中不慌嘛,李中堂想着,教育经费嗣后只能增加不得减少,朕每年从大内拿出200万银子赞助,这件事要帝国报纸上广为宣传,让那些个富商老爷们也多关注帝国教育。汤生说得对,咱们的新政是为民众谋利益,开始就向民众借钱,国人心里会怎么想?朕看,两年后可以发行公债,军机处先备案处理吧。” 挨着坐的左宗棠、曾国荃、荣禄见皇帝目视自己,左宗棠先道:“帝国现在已练成禁卫军和新军四个师,德**官很是支持、赞赏。各省交上来的精兵竞达45万之多,臣与国荃商议,外国一个师的人数德军是17000人,日本师团制度是22000人,均比我国为大,加上现在装备大部分进口,花费巨大,人员不缺,但武器大为缺乏。如今每年只保持四个师加上禁卫军的饷银吃喝后勤就需要500多万银子,如果再训练五个师以上,银子根本不够用,购买装备更无从谈起。臣建议大清仿照德**制,定每师18000人,预备兵员2000作为后备部队,如此我军每师就有20000人之多,先着重训练十个师20万精兵以备不测,剩余之25万军队待日后国家财政好转再行训练。二,我军军官缺乏,现虽然派遣2800多人去德美英法军校学习,帝国国防大学也对一半连队以上军官轮训,但军官数量还是达不到,实战人员更为缺少,臣亲自与瓦德西中将商谈,可否再敦请德国政府派遣一支军官训练团来华。武器问题,金陵机器局、福州船政局、天津的北洋机器局、四川机器局、广东军火局及山东机器制造局全部开工也只能完成帝国五个师及禁卫军一个军的装备额度国家现在太需要银子了,可臣本职只能做到这一步。深感不安!”左宗棠眼中竟有了些泪花。 “不!是臣度支无能。臣保证明年起,陆海军军费每军1000万元!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帝**队壮大!”阎敬铭自责的说。 众人静听着两位老人的话语都深为感动。 “说起来帝国海军更为惭愧,北洋舰队在皇上的帮助之下草创完成,可南洋舰队与福建水师没有能力购买新舰,只得以旧有炮舰训练。”李鸿章摇摇头不胜感慨“原来臣等没在朝廷中枢效力过,至此才知道国家千头万绪,弊病积重难返!但臣不敢有瞒皇上,今年的海军军费臣请全部拨给陆军使用!” “少荃!”左宗棠忘了皇帝在场似的,一把拉住了李鸿章不满皱纹的大手。 “皇上恕罪!臣、臣的北洋在轮船招商局和开平煤矿、江南制造总局投了资,在英国汇丰银行存了500万银子。总共860万两,都是臣剿灭太平军和捻军起义攒下的,臣侍君不诚,请皇上重重治罪!”说着李鸿章不由老泪纵横。 唐汉明满脸平静,他知道,穿越前他就了解了中日甲午战争为什么中国大败。什么没钱买炮弹纯粹是鬼话!私心甚重的李鸿章为保证淮军和北洋舰队的实力私自存了800万巨款却从未上报,他没有把淮军、北洋水师看成国家军队,而是不折不扣的“李家军”!在甲午战败后,调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王文韶才从直隶总督府了解到这一事实,李鸿章留给了北洋800万公款,却为此将2亿3千万两银子陪给了日本。 他是怕慈禧太后利用其大修颐和园还是有其他用途,随着他的逝去,就成了一个永远的迷案。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为保存权势不得不如此手段给国家和民族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袁世凯的北洋军阀难道不是紧跟李鸿章,后来的北洋新军难道不是“袁家军”。 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是一个民族和时代的悲剧。 唐汉明眼皮动了动:“李中堂不必悲伤,朕早就知道了。你既然自己说了,又是为了国家,又有什么罪?朕今天很高兴,众卿终于为国家而放弃了私心!陆海军的军费都要发,李中堂的北洋银库全部收为公有,户部给海军400万元,剩下的由北洋银库发给,多出来的300万给陆军。你们知道日本每年的财政收支状况和军费开支是多少?” 李鸿章轻吐了口气,终于从巨大的负罪感里挣脱出来,沉思片刻道:“日本每年收入加上海关、盐务、食品、烟草税在8700万日元左右,折合白银3800多万两,但他们维新改革时间早于我国,国人普遍受到西化和民族主义教育很深。日本海陆军每年军费是1000万日元,折合白银不到430万两,日本天皇每年从大内拨给30万日元发展海军。据海外情报显示,日军参谋本部在山县有朋、大山岩和西乡从道、伊藤博文的指导下,已经制定了为期15年的《征讨清国策》,明治天皇已经批准并密令维新政府开始备战。臣以为我国不可不早为准备!哎,天生日本就是与我中华为敌的?”李鸿章深知日本这些年练兵造船,大肆发展军工产业,其整体实力虽表面上远不如中国,但潜力绝不可小视。 唐汉明安抚着李鸿章的肩膀站起来接着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个蕞尔小邦也敢冒犯天威?!朕就等着他们的征讨!朕所幸说了吧,大内现在富裕,朕也不会把持着做个守财奴!从今年起,除户部每年固定给陆海军经费外,朕每年再从大内给帝国陆军、海军各300万银元,直到把帝**队建成亚洲第一!世界第一!朕知道大家都难,可再难也是为了国家。崇厚!” 众人都在感慨皇帝的英明,崇厚是自兵变后仅留在朝廷中枢的满人尚书之一,平素谨慎小心的过了头,因此正思索着自己农工商部的事务准备上奏,不想皇帝一声断喝让他浑身一哆嗦,从椅子上出溜下去直接跪了。 唬得众人一惊一喜,刚才悲怆的气氛顿时减了不少。 “你说说农工商部的新政和军工的生产怎么还是上不去?坐着说吧。”唐汉明见崇厚如此也是一笑。 “奴才跪惯了,”崇厚讪讪笑着坐了道:“启奏万岁,奴才实话实说,对工业和商务奴才都是靠曾纪泽、辜鸿铭两人帮助才搞起来的,奴才、奴才知道的不多。但据奴才上任来多次了解查访,大清现有的兵工制造厂一是数量太少,二是生产规模小,三是生产种类单一,四是原料钢铁、煤炭等不足。三个月以前,奴才与德国克虏伯集团的商务代办谈过,请德国人派工程师来华指导,重新合并改建,只是刚刚谈成,奴才没敢上奏,想等事成之后面奏皇上。这件事李中堂、左中堂和曾大人都支持” 唐汉明看着眼前这个战战兢兢的瘦老头,其实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可爱。崇厚是满洲镶黄旗人,内务府司员出身的他是满洲贵族中极其少有支持洋务运动和新政的人,对改革维新的兴趣比唐汉明的铁杆亲信毓贤都大,谁也说不清这位老先生投身洋务运动的原因。只是后来因俄国人逼迫签署了《里瓦吉亚条约》被清流党参奏,花了好些钱才被慈禧太后刀下留人,从此对皇室更加恭敬小心,弱国无外交,这是弱肉强食下世界格局的真理,但并不能归罪为一人,中国历来的传统就是主战派是爱国者,主和派是汉奸叛徒,喜欢把所有责任归罪于一人,其他朝臣贵族皇室民众没有任何责任国家意识,替罪羊的职业崇厚是一个,真是历史环境中的曾纪泽、李鸿章甚至顾维钧都是。 他们为中华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保留了华夏的血脉和领土,却依然被后世那些没有任何责任意识的国民称之为“汉奸”“卖国贼”。 民族劣根性不是简单的改革就能抹杀。聪明的中国人岂不知这个国家既不姓崇又不姓李更不姓顾,作为臣子的他们有什么权力和以什么身份卖国呢? 巨大的政治帽子是为自己――每一个国民逃脱罪责的借口。 被重新启用后,崇厚更为兢兢业业为新政东奔西跑,他献上自己祖传的家私200万而无怨言,连洋务老将李鸿章、左宗棠都对其赞赏不已。虽然对农业、商务领域不甚明了,他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大的精力主持着朝廷中枢里事务最多最杂的部门(相当于现在的工业部、农业部、商务部和对外经济贸易部)而且竟然干的有声有色!这就让唐汉明对其另眼相看了。 “老当益壮”,半月前,唐汉明亲自赐给崇厚的匾额让其激动了好些日子。 “由曾文正公首创的江南制造总局现在是帝国规模最大的军工厂。下属洋枪厂、锅炉厂、铸造厂、轮船长、炮弹厂、水雷厂和新建的炼钢厂、黑色火药厂、无烟火药厂等,以制造陆军军火为主,辅之以修造舰船,并辖翻译学校、技术学校培养人才,在亚洲也算是首屈一指。 金陵机器制造局是李中堂首创,专门仿制德国克虏伯的步枪、炮弹与火炮。已经成功仿制成毛瑟连发步枪。现有1000多工人。 福建船政局是左宗棠所建,辖马尾造船厂和福建水师学堂,这所学堂是帝国唯一的一所海军技术学校(国防大学只教授理论),马尾造船厂是帝国乃至亚洲最大的有锻造、扎材、动力、锅炉、安装翻砂、仪表锯木以及三个船台,可以建造千吨级的铁甲军舰。 山东机器局规模太小,是前任山东巡抚丁宝桢所建。主要生产陆军的子弹、小型炮弹。 奴才奉旨创建的天津机器制造局,哦也就是后来的北洋机器局主要生产海军的各种军火、火炮弹药。海军各种口径的炮弹、水雷、鱼类和轻型火炮。奴才上任后专门下发指令,所有军火的规格全部统一,既然陆海军现有装备需要大量进口,费时费力费银子。还有一点左中堂说得至为重要,外国装备买多了万一损坏或是缺少炮弹子弹,以帝国现在的技术不一定修得了。 有德国美国的经验可期,奴才想着,先将几个小型和中等的机器制造局合并,然后统一各兵工厂名称,从德国重金聘请工程师指导完成,合则利大,人力物力集中在一起效果自然不同。帝国可以先仿照外国的枪械火炮,务求精益求精,而后各钢铁厂与煤矿等工业项目有了大的发展之后,再行创新帝国自己的军火。最后达到帝**队全部装备我国自己生产的军火,满足帝**队日常和战时需要。这是奴才的一点儿小见识,不知圣意如何?” “需要多长时间?”唐汉明听了心中暗赞,是个能办事的人。幸亏当时没一怒之下将其杀了。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八章 新的起点8 “奴才与几位中堂预计,合并容易,但若建成像德国克虏伯集团以及钢铁、煤炭的丰富最少也得六年时间。每年的投资额度还得在550万元以上,现今450万缺额100万之巨,奴才只能先慢慢合并。将金陵制造局和江南制造总局合并,改称帝国第一兵工集团,天津机器局和山东机器制造局合并改称帝国第二兵工集团,广东军火局和福建船政局合并,改称帝国第三兵工集团。四川枪炮局、湖北枪炮厂与河南安阳新建的陆军军火厂合并,一长分在三地,改称帝国第四兵工集团。所有兵工集团为官股商办,官方监督不参与经营管理,仿照克虏伯与法国的施奈德兵工厂的制度管理。第一集团与第四集团专门生产陆军军火枪炮,第二、第三集团专门生产海军军舰火炮,辅之以陆军军火。 此外,奴才还与李中堂、左中堂商议,在大连、天津、上海、福建、广东、台湾各建立一所伏尔铿造船厂那样能制造万吨级以上军舰的造船厂,既能生产民用船只也能生产军用船只,军民两用,至此,我大清帝国的军备将雄踞世界!不过……不过最少要15年时间,用银过亿,奴才只是将大略奏陈皇上。现今第一步各兵工厂合并已大体完成,只是产量不高,所以不怪左中堂为难。” “令人向往!不错,崇厚,你有你的长处。朕准奏,你们合议一个章程出来,朕批一下,今后就以此为据,步步为赢的发展。还有,你说的四个军工集团既然户部拨给的款项不够,除从前朕的500万元投资款项外,每个兵工集团朕再出资300万元作为股份,今后的路任重道远。”顿了顿,唐汉明忽的问:“那农业与商务你平时如何办理的?” 崇厚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奴才对其一知半解,特意读了些书还有曾大人的帮助,奴才想,本朝及历代皇朝无不是平均主义,抑制土地集中。只有宋代不抑制兼并土地,但宋朝国土只有大清的五分之二,却富有远远过于今日,丹初尚书说过,宋嘉佑年间,大宋一年收入9000万贯,以当日一贯兑换银一两计,就有9000万两之巨!不抑制兼并则农业人口减少,而工业、商务需要的人力就来自于此,奴才想请旨也如此办理,并倡议国民既重农,又要重工商,现在风气已开,待几年后,朝廷扶植大地主建立犹如美国一样的大农场,嗣后我大清工农商各业兴旺。但如何入手,奴才还没想好,现在户部拨给的农业款项,奴才只能收购一些农产品以平抑物价。” “善哉斯言,?刚、李中堂,这是你们合议的吧?” “是。我国小农意识严重阻碍了新政所需的各种人力,国家又不能强迫。英国原先是由各地藩主养羊以逼迫农民流离失所,改做工人,但我国是农业大国,弄不好”李鸿章没敢出口。 “恩,这个要妥善考察谨慎再谨慎,万不可操切。朕今天叫毓贤和全庆来” “陛下,臣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一直倾听的赵烈文突然开口。 “哦?农业方面的?” “农业方面我国可以仿照美国,从美国聘请专门的农业政策专家来华。可以先从内务部皇室土地开始,臣说的兵器武备。” “是谁?”唐汉明心里也有个人。 “臣说得是一件往事,康熙年间,吴三桂、耿精忠等三藩作乱,荼毒黎民,有一浙江钱塘文人自幼聪敏好学,熟悉天文,精通算法,在书法、绘画和音律方面均有涉猎,最为重要的是他是个军械制造专家。 康熙十三年,康熙皇帝派遣康亲王杰书为奉命大将军,率清军赴闽浙征讨耿精忠,他欣然弃笔从戎,随军出征。他向杰书献上了自己发明的“连珠铳”,又称“连珠火铳”一次装填之后能贮存弹丸28发。其机关设计十分巧妙,可以将击发和装填弹丸两个步骤连动进行,从而简化了装填手续,大大提高了发射速度。“连珠铳”在当时是一种很了不起的发明,远远领先于西方国家的火器。 三藩之乱平定后,其受封为翰林院侍讲学士,奉康熙皇帝之命仿制荷兰的火枪及子母炮,极其成功,随即糟了南怀仁陷害,康熙本着“满汉有别”的心态恐其所制军械被汉人利用造反,所以下旨将其流放辽东,冻饿而亡。臣早年游览江浙时偶得到一本残卷,即为其所撰写之《兵械概要》。臣想献出此书,让兵工厂研究仿制其“连珠火铳”。陛下圣意如何?“ “赵先生,你说的此人是否名叫戴梓?”唐汉明有些激动了,这可是清代唯一的军械专家,创造出世界上第一枝机关枪! “陛下圣明!确实是此人,若那时候康熙采纳此人建议,又何来的南京、北京之耻?!”赵烈文毫不顾忌在场的满人大臣。 “如此甚好!毓贤、崇厚,你们与赵先生立即着手试制连珠火枪!就在大内,让北洋机器局的工匠来宫里效力。还有,要严格保密。泄密者,斩!” “喳!” 李鸿章、左宗棠也兴奋起来,左宗棠道:“不是老臣妄言,大明所制军火非比寻常!那年臣带兵西征,于西安发现一明代军火库遗址,其中的炮弹竟与臣部使用之克虏伯速射炮弹一般无二!可惜啊,若我国能早二百年改用其军械,何来外夷之患!” “所以,我们现在更要努力!孟子云: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既然日本这个无耻小邦胆敢以帝国为假想敌,左中堂,国荃尚书,还有彭雪帅、李中堂,你们都是鞍马上杀出来的,军机处和兵部,总参谋部也得为帝国寻找一个假象敌国!就以日本为首!” “臣在闲暇时也默算过,如若打败日本则帝国可以环视亚洲矣!但现在皇上谕旨内治为先,日本小邦既然已经亮出了武士刀,我中华也不能不接招!臣与季高、雪琴等也想制定一个《帝国对日作战纲要》作为帝国新军发展目标,等完成后一并恭呈御览。”李鸿章振奋道。 唐汉明迅速从方才的激动中冷静下来,扁着嘴说:“让赵先生一起参议,你们都是老朋友,今后所有军机处的事务赵先生都要参议意见。只是不记档。汤生,记着。” “方才说着农业又让日本小邦给弄乱了呵呵。军机处章程,内务部不奉旨是不能参与军机处御前会议的,毓贤、全庆你们做好内务就可,今儿把你们找来,就是为了开展农业新政策。你们不知道,内务部造册登记皇室土地有1360多万亩!耸人听闻啊。除了不必开发的山峦湖泊,朕决定先在皇室土地上试行美国大农庄制度,看看效果。朕已经下旨划出玉泉山、香山、万寿山、南苑行宫所属皇庄优质农田45万亩作为试点,聘请美国农业专家来指导生产及购买美国农业机器装备。假若成功,就将全国皇庄照此办理,逐渐推广逐渐实验。如此,则经过宣传,帝国富商、地主们必然会仿照皇室进行土地改革。改革改革,先得改变咱们自己嘛,国人有跟风的习惯那朕就让国民跟着朕追追新政之风!朕预计十年之后,帝国国民收入格局会改观很多,工业商业领域的人口必会增加。再说,此事不用国家花钱,朕这也是自给自足嘛。你们作为军机国务大臣,也要身体力行。” 李鸿章先行表态:“臣在原籍有30万亩土地,愿意跟皇上一起实验”见有利于国家和个人,众人谁不跟着皇帝凑趣。司法部尚书沈家本是考察过美德等国的,也深表赞成。 唐汉明笑了:“朕说过,皇上作为国家表率先行实验,等2、3年后卿等再行仿照不迟。沈家本、汤生,你们忙着崇厚制定一个农工商部的章程,先不急,三年后再颁布即可,大意是帝国朝廷对进行大农庄生产的业主们进行国家补贴和海关补偿。说到补贴,丹初的预算里为国家老品牌和传统产业发下补贴很有深远意义。像王麻子刀具,王致和臭豆腐,镇江的醋、四川的盐、京城同仁堂的药、湖州的毛笔、胡开文的墨、宣州的纸等等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国之精粹万万不能因为我们改革新政就丢掉!说起来好笑,翰林院一个学士上的奏折说改革之手段先废除帝国保守之老品牌,全盘西化!一派胡言!像江南三织造所制的锦缎国书和宣州上贡御用的九龙云纹纸都是精粹,不仅代表一个国家的文化,还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张之洞说得好,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西并重,德国人并没因为改革把慕尼黑的啤酒废除吧?” 众人听了皇帝调侃的语言轻松了许多,辜鸿铭道:“我中华文明就是在这些器物上表现出来的,上回皇上赏赐给德国大使景德镇御磁让他高兴了好久呢,臣以为一则国家财政给予补贴,二则由皇室御用作为品牌,三则由家本兄的司法部立法以规定保证国粹的发扬光大。如皇上可以下诏,今后所有政府正式公令文本必须是毛笔宣纸所书,各级学校也必须提倡使用国货、设立书法等课程。西方的钢笔、硬纸可以作为日常家用及商务文本。如此可谓中庸矣。”一边做着速记的辜鸿铭侃侃而谈。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明摆着,一个国家的真正文化阵地是绝不能丢失的,对不起祖宗――炎黄始祖。 “今天议政议的好,汤生,把今天议政内容记好,朕,”说着唐汉明一拍脑袋:“险些忘了,岑春煊呢?他也是吏部侍郎,军机处行走,朕今儿见他还有大事呢!” 听皇帝这么一说,李鸿章看看屋里确实没有,赶忙叫人去找,一顿饭的功夫,兼着皇帝御前一等侍卫又是吏部侍郎的岑春煊大步流星进了屋。 其实李鸿章十分喜爱这个酷似自己的年轻人,只是最近他神神秘秘不知道忙的什么,显而易见是奉了皇帝密旨办理机密去了,李鸿章也不好问。见了生龙活虎的岑春煊,李鸿章沉下脸:“你啊,跑到哪里去了?现在在中枢也不老实,记着,以后出去办事要先跟军机大臣请假的!让皇上在这等你。被你父亲知道了又是一顿好骂!” 岑春煊嘻嘻笑着摸着刚刚长起来的寸头熟练的行完礼站在一旁:“臣惶恐,中堂,我一直就在西苑给官员面试呢!这不,忙了快两个多月了。刚弄完!” 唐汉明笑得直打跌,见众人疑惑不解。便指着他说:“快给这些老大人们说说,你给那些人面试的结果?” “喳!来啊,先把那几口箱子抬进来!”说着亲自动手带几名三等侍卫一口气抬进来八口硕大的樟木箱。 “丹翁老,您得多谢皇上!皇上知道国库不足,派给我个任务,专门挖‘金矿’去了!您瞧,这是一小点儿,后头那些都存在太和门外库房里。您先看看。”说着打开一个,众人凑过来一瞧,里面全是一扎簇新的银票和金砖、元宝、地契、房契、外国银行的存单。阎敬铭揭开头一张就是法国东方银行50万两的存单! “这这皇上,这是哪里来的?”阎敬铭看了看李鸿章、左宗棠、赵烈文一眼,他实在惊讶皇帝的手段。 “呵呵呵呵,丹初,你不知道,朕在太和殿大典时不是下诏让自同治元年起至今担任过海路关监督、盐政、河道总督等四品以上所有官员全部来京由吏部侍郎岑春煊甄别候选?” “是啊,”阎敬铭、李鸿章立即想起那件上谕“难道难道皇上又把他们的家给给抄了?!”老天!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文静沉稳的少年皇帝也太有魄力了!那是两千多人呐! “抄家?不!”唐汉明调皮的笑望着岑春煊:“朕让春煊甄别一下,看里面有没有暗通礼亲王造反兵变的人,很可惜,他们大多数都与礼亲王和满洲亲贵有交往,李中堂、左中堂忘了?当时抄查世铎、载敦等人府邸时不是查出来许多书信?就是他们写的!沈家本,按大清律例,大逆犯上该如何处理?” 沈家本心知皇帝手段,便道:“全部凌迟处死!不过皇上您已经下诏,帝国废除了斩首、绞刑以外的死刑,所以他们该被押赴刑场,立即正法。” 唐汉明歪着头看着李鸿章:“李中堂,你说朕已经杀了那么些人,怎么还能对这些人动手呢!人头又不是韭菜,割了还能长,再说他们也能为国家效力嘛。” 岑春煊憋着笑看着已经明了的李鸿章等人:“所以奉皇上既往不咎的旨意,这两千多人写了详细的供词签字画押承认了罪行,同时为感谢皇上天恩,他们非常‘自愿’把历年来所有贪污的国家财富贡献出来用于新政!” 第九章 新的起点9 “皇上圣明!”李鸿章心潮起伏由衷钦佩,他知道皇帝这样做会得罪一大批人,然而这些历任肥缺的墨吏贪腐之后带着财产回家享起了清福致国家社稷民众不顾!想想皇帝的主意,真有些破釜沉舟的毅力! “大家都坐,哼哼,朕顾不得他们自愿不自愿,传旨给李善兰先生,明儿把他们这些人的罪行和名字登载在帝国日报上!把朕的旨意也登上。让他们回乡反省自查!由国民去监督他们。说说,你又给新政挖了多少‘金矿’?” 岑春煊这才变得庄重:“此次清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呢!共计得黄金2754万两,白银4亿5千5百多万,包括英镑、美元、法郎、马克的外国货币折合白银3830万两,珠宝玉器古董字画摆设150多万箱,各种店铺40多万所,田地1780万亩,马匹20万,绸缎衣物毛皮86万箱。光广东海关监督德楞阿家里就查抄出黄金30万两,白银700多万!这小子还一个劲儿的要见您,说他的官是孝敬给慈禧圣母皇太后100万两银子得到的,还孝敬了醇亲王和?亲王一些珠宝。” “卑鄙无耻!”不知是说慈禧太后还是德楞阿,唐汉明当然记得前年在长春宫看到慈禧、李莲英买卖官职龌龊的一幕。德楞阿孝敬给?亲王的翡翠扳指依旧在唐汉明身上挂着时时玩赏。 “这个狗奴才!德楞阿大逆犯上,传旨,把他” 沈家本生怕皇帝一怒剐了他推翻皇帝自己说过废除肉刑的话。 “把他留在北京,他不是愿意做官吗?!让他去南苑行宫锻炼锻炼身体!拨给他十亩地,封他九品顶戴,种不出来朕再严惩!” “啊?喳!”沈家本见皇帝少年心性实际上消了气,赶忙答应着。 德楞阿做了一辈子官也只是仗着自己是八旗老人儿,没有做明白中国的官儿,你能领导送的礼你敢说出去不是找着死吗?!幸亏唐汉明看在他为新政“捐献”家产的份儿上饶了他一命。 阎敬铭不知是高兴的还是激动地,一个劲儿流泪。唐汉明见大家目光湿漉漉的看着自己,知道是真情涌动。便道:“丹翁,你哭什么?!这是朕自愿的,日本明治天皇都知道拿出钱给陆海军,难道咱们中华的新政还不如日本?坐下,朕说说分配!” 众人又坐了,这回岑春煊坐在辜鸿铭旁边,两人和司法部尚书沈家本成了军机处里最年轻的官员。 “看来咱们大清富得流油啊!慈禧皇太后的私产、各地督抚上贡的、太监们的、各王府贵胄的、海陆关的、盐政的、连户部一个库兵家里都有个三四十万!有人说朕搜刮殆尽,呵呵,别看朕年幼,可别不无知!丹初,你说说户部库兵是不是把银子藏在身体那个隐秘的位置带出来?还有那个礼亲王世铎!朕记得道光十三年大内銮仪卫丢失皇帝大驾仪仗金银法器300多件,宣宗查了一年都没查出来!去年在他家的密室里搜出了,就凭这一点他死的就不怨!一个个大偷小偷就在朕的身边,怎么办?家本,你总裁新法修订,第一就是要给国民权力,第二,就是治贪!绝不能手软,你自己思量着办。” 平静了一下心态,唐汉明对李鸿章、阎敬铭道:“现在又查出这么些金银财物,新政有望提前完成了!岑春煊、毓贤、全庆,先拿出1亿5千万两银子和100万两黄金给户部国库,剩下的店铺挑出5万间好的、土地挑300万亩划给户部帐下,丹翁,你要派人管理好。剩下的全部作为内帑,朕看着各处哪里需要补贴,亲自给哪里划拨。不的又得让下头那些墨吏贪污挪用了!” 阎敬铭等人很是对此满意了,按说这些钱都是皇帝挖出来的,第一次就给了户部超过一年多的总收入,乐都来不及。 阎敬铭高兴的道:“如此,军费开支和兵工建设及教育等项投资又可以追加了!臣恭谢皇上。” 唐汉明自嘲的笑笑:“谢?咱们都应该谢谢那些贪污的大员们!也别饿死他们,每人给三千两银子放回去吧,除了那个德楞阿。” 李鸿章心知肚明的点点头,他在直隶总督任上每年也都给朝廷大臣王公亲贵送上大笔金银,当然知道皇帝方才一番话有所指。 “革新二年财政预算里,政府官员的行政经费再追加200万元吧”仿佛不胜其烦的唐汉明摇摇头:“这几年让那些官员督率着落实各项新政,他们又不能再大肆贪污。只能多给些银子鼓舞士气。呵呵,又让马儿不吃草又让马儿跑的远是不可能的。教育经费再追加400万元,加上朕的200万,明年没问题。兵工企业不可一次给的太多,追加300万加上朕投资的就够了。军费海军追加500万,陆军追加400万。其余的你们几个参详着办理吧。那些个用不着的家具、绸缎、药物摆设,丹初、毓贤你们几个想办法卖了,卖的钱都补贴给军队。” “皇上,如此户部剩下还有几千万银子,臣想一部分留部使用,一部分投入中国银行作为储备金。臣还想着十年后发行纸币呢。”见皇帝意兴阑珊,阎敬铭提了建议。 “好,汤生,朕看你有话说,说吧。” 辜鸿铭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开始有些激动,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又不好意思的坐了嘿嘿笑着道:“国家现在又得了一大笔财物,臣倒是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说着指了指胸前挂着的那块举世皆知的皇帝御赐金牌――奉旨休学,“自从帝国建立电报局,臣与德国在德国、美国的同学联系颇多,那天他们聊起了一件事,臣与曾纪泽大人也说过的。” 唐汉明到底有些少年心性,见辜鸿铭说得有趣,喝了口茶说:“有什么乐子?咱们可是在议政。” “您是不知道,皇上,美国政府准备以650万美元出卖阿拉斯加!就是俄国人十几年前卖给美国的,臣想着,据说跟安北省那么大块地方地下会不会有什么能用的资源?那天臣还开玩笑跟曾纪泽大人说还不如咱们买过来呢!” “你说哪儿!!”唐汉明着了魔似的嚯的站起身吓了众人一跳! “阿拉斯加啊!地方挺大,就是居民不到14万,可惜”李鸿章嗔怪的看了辜鸿铭一眼,这个时候管什么阿拉斯加? “地图!” 左宗棠赶忙找来地图打开,“不是咱们的。朕要看阿拉斯加。” 这可难坏了众人,军机处哪有美国地图,再说那里作为“飞地”还没成美国正式领土呢! “来人,快!快去外务部把我办公桌上的那个地球仪拿来。”聪明的曾纪泽知道皇帝又想染指那块兔子不拉屎的荒原了。 等待中皇帝问:“?刚,这件事你怎么没上奏?幸亏听汤生说了。你掌管外务,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纪泽小心答道:“是臣疏忽了,上个星期美国驻华大使马丁参加帝国外务部宴会时倒是说了几句。那个地方臣也是在俄国谈判听俄国外交部谈过。这个阿拉斯加是俄国老毛子1741年发现并,至我朝乾隆六十年,就是西元1799年才被纳入俄国版图。有152万多平方公里,相当于我国新成立的安北省,后来西元1815年因对抗法国拿破仑的全欧洲战争与土耳其战争,俄国国库前所未有的空虚。再说那里冰天雪地也不能耕种,只能捕鱼、猎杀海兽,每年派驻的官兵还得发军饷,俄国政府不厌其烦,每年倒贴进130万卢布。而后美国国务卿威廉?西华德以为有利可图,1867年花了720万美元向俄国政府购买了阿拉斯加。让俄国人愤怒的是俄国并没有实收720万美元,美国人只给了一张不足额的支票。臣闻那里只有不到140000万居民,美国政府也是每年倒贴40万美元的经费。因此现在美国国民和国会大加抨击说阿拉斯加是‘西华德蠢事’。上个月美国政府公开向世界各国声明,愿意以650万美元赔钱价格出卖阿拉斯加。” 唐汉明两眼烁烁放光:“现在有人出价吗?” 辜鸿铭接过话头:“没有,英国《泰晤士报》揶揄说只有白痴和疯子才会对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感兴趣。法国人嫌离本土太远,俄国人没钱又大骂美国人无信义,德国人开始倒还问了问价钱,然而这件事里掺和着俄国人,俄国政府说假如有人购买了阿拉斯加必须为美国向俄国赔付一大笔钱,因为美国人当时就没给够,所以德国人也放弃了。美国驻华大使马丁问了我国朝廷想不想买,因没有皇上旨意,我们只是浅显的谈了谈。” 赵烈文插了句:“真是纷繁复杂!不过陛下对那块不毛之地有何良策?” 这时世续与两名侍卫抬着半人高的地球仪进门摆好,躬身退出。 第十章 变生肘腋! “这个多少钱一个?很该多买点每个部门发一个,不然以后连我国在世界上的地位都找不到!” 李鸿章讪讪的说:“各家书局有卖的,是臣疏忽了,明儿就派人去买” “你们看”唐汉明指着阿拉斯加:“这块地方东接加拿大的育空、不列颠哥伦比亚,南邻阿拉斯加湾、太平洋,西濒俄国人的白令海、白令海峡、楚科奇海,北临北冰洋,加拿大地广人稀,不足为惧,这可是块宝地!假如我们在那里发现了石油和黄金,再驻扎一枝精兵!” 彭玉麟一拍脑袋:“哦!皇上,您是说我国就在美俄两国之间楔入了一颗巨大的钉子!” 赵烈文捻着胡须:“人少不怕,咱们中国四万万人不能移一部分过去?” 李鸿章是负责实际中枢工作的首脑,他十分不明白皇帝放着内政、外藩、新政不调整,忽巴拉对什么阿拉斯加发生兴趣。 阎敬铭瞪大眼:“皇上,您是说那里地下有金矿?!那为什么美国还要…….” “正是如此!美国人假如知道那里有金矿和石油还会蠢到用650万美元这种赔钱价格去卖地?!现在我们不动手,更待何时?诸位爱卿,你们想想,我国可耕地是多少?工业基础几乎空白,商品经济只比日本多一点儿吧,然帝国拥有了那块宝地!一方面我们可以开采金矿、石油,一方面发展海运、捕捞、渔业等等,再说150多万平方公里难道没有一丝可以种植的耕地?!” 听唐汉明一说,众人眼前一亮,虽然众人都不明白皇帝是怎么知道那里有金矿和石油的,但自清末以来,中国割地赔款的多了突然有这么一大块土地摆在面前,也真有些动心。这是中国人原始的土地意识起了作用。 “一英镑换5两银子,换两美元,650万美元就是1400多万两白银,加上开发费用、驻兵等等,臣算计着没有个2000万银子办不下来呢。”阎敬铭像个账房先生似的算起了帐。 “3000万都值!”唐汉明打断他的话“不过朕没那么傻,你想想,别的国家买了没什么关系,我国要是买了,俄国人能善罢甘休?” 众人刚刚涌起的兴奋劲儿又被打破。 “650万?想得美!朕只给500万美元,不过这件事的用点方法。” “500万?!”曾纪泽惊呼,美国政府能同意吗…… 几人正商量着如何着手谈判买地及俄国人的态度。忽然军机处外头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唐汉明一皱眉听出是庆郡王奕?的声音,自打废除满汉蒙古八旗后,恭亲王、?亲王、醇亲王都被罢了政事,闲居在家,只有肃亲王善耆在内务部帮办部务,睿亲王仁寿管了宗人府这个闲散衙门,而奕?因卧底、斩杀世铎有功,被特意留在中枢,做了御前大臣管理理藩院衙门。 噗通一声,仿佛是什么人在门外跌倒。众人有些紧张的看着唐汉明平静的脸,李鸿章刚要开口,外间荣浩大喊:“皇上,庆郡王奕?求见!” 开了门,唐汉明见奕?跪在门口不敢进,立即想起了宗室亲贵不得擅入军机处的禁令。奕?作为硕果仅存的宗室王爵实在领教了皇帝的手辣心狠,因此跪着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却不敢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天塌了吗!亏你还是个郡王!进来说话吧”唐汉明没好气的呵斥。 奕?哆嗦着咽了口吐沫,颤巍巍站起身。小心的挪着步子进了他视为鬼门关的军机处。 “到底怎么了?!”被搅乱御前会议的唐汉明盯着奕?。 “禀、禀、禀…….皇上,理藩院接到朝鲜告急文书,朝鲜发生兵变,日本人派了三艘军舰和800名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于仁川港登陆,已经进驻汉城!说是保护使馆与商民安全!” “什么?”在座众人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李鸿章凝成了川子的眉头皱纹抖了两下。 “还、还、还有,越南国王阮福升给理藩院上了告急求救奏表,说、说……” “说什么!!”唐汉明断喝一声,吓得奕?全身颤抖,带了哭腔。 “说法军已攻破嘉定,越军抵挡不住全军溃败,法军前锋已抵顺化城外300里处,阮福升恭请天朝大皇帝速发援兵相救,不然越南就要亡国了!” “什么时候送上来的?为什么不上奏?!” “是昨天夜里理藩院收到的,因安南没有电报局,所以应该是两个月以前发出,朝鲜奏表是朝鲜使臣担心日军阻击,泛海到了山东,由山东巡抚发的密电。” “可恶!”砰的声唐汉明拍了桌子,劈手夺过两份华丽的文书正要看。 军机处外又响起匆匆脚步,荣浩禀报:“皇上!外务部密电,请曾纪泽大人签收。” “进来!” 一个司官进门跪了:“报!大清驻朝鲜商务代办九品衔唐绍仪刚刚给外务部发来加急密电。” “念!”曾纪泽也着了急,虽说革新后,外务部只管理德美英法等国事务,礼部也不再管理藩属国,全交给了理藩院,可只有外务部下属的电报局最为先进,派驻外藩的代表、使节觉得方便,照用不误,因理藩院没有相应设备,唐汉明也默许了。没想到这就出了天大的事! “前夜,朝鲜汉城士兵发生叛乱,原因为禁卫军士兵对朝廷俸禄减发所致,火光冲天,市民恐惧。朝鲜国王李熙之父兴宣大院君被推戴为执政。军队大肆杀戮朝廷重臣并火烧日本驻朝公使馆。日本驻朝鲜公使花房义逃亡仁川港。今晨,日本海军陆战队800余人占领汉城关隘,花房义回,并称朝鲜必须对日本政府做出道歉、赔款和镇压叛乱士兵,如朝鲜政府无力镇压,日本政府将会派遣一个师团兵力帮助其平乱。职所在之商务馆没有受到攻击,但我国商民损失巨大,详情随后禀报!” 军机处外又响起匆匆脚步声:“报!日本政府照会外务部,告知清国政府,日本政府将出兵帮助朝鲜平乱。” “报!法国政府及法国驻华公使巴德诺照会外务部,法国政府对于清国政府扰乱干涉法国在越南行动深为不满,强烈要求清国政府放弃在越南一切特殊权利和宗主国称号。要求清国政府召回在越南之刘永福之黑旗军,并为黑旗军攻击法国远征军事件道歉和赔偿军费!” “报!外务部驻荷属东印度总领事密电:法国远东舰队又搭载4500名陆军增援越南战场。请朝廷立即妥善筹措防务。” “报!外务部驻日本公使密电:日本政府、参谋本部已上奏明治天皇,准备增兵朝鲜。” 军机处里所有人都震惊了,沉默着心里压了一块万斤巨石般令人窒息。 只有唐汉明平静的缓缓打开告急奏表细细观览,心里的疑虑陡然间上升了一万倍! 不对啊,在真是的历史时空中,中法战争1884年开始,离现在还有近三年,中日战争1894年发生,怎么会?! 难道自己太过于自信?以前了解的近代史都是假的?! 唐汉明的思维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种种可能与不可能、可怕和很可怕的情景让他全身的血液涌上心头。焦虑、痛苦甚至从未有过的恐惧。 “皇上?皇上,您不必担心,现在只是外务部消息。咱们还来得及调动兵马们,只是新政” 李鸿章敏锐的看出皇帝心中巨大的压力。 唐汉明被李鸿章一提醒,立即明白此时绝不是沮丧的时候,自己这个最高统治者若是显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周围的大臣们必然信心大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还有德国人帮忙练的新军! 只是如何让战争拖延两年或是单挑法国、日本任何一个国家呢? 沉默,众人从未见过十二岁的皇帝如此沉默。唐汉明手里紧握着两份藩属国的告急文书捏出了汗,依然没有打开。 抿了口茶,唐汉明把自己缩进宝座。约有半刻钟,大家谁也不敢说话。事起仓促,而且关系到两个列强、两个中国自古以来的藩属,救谁不救谁?怎么救?连赵烈文也一时之间满脸严肃。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唐汉明突地从宝座上一跃而起,吓了众人一跳,崇厚与奕?面面相觑一时就要跪倒。 “您、您没事吧?”荣禄紧张的直流冷汗,小心碰碰身边的李鸿章小声嘀咕:“要不要请御医?” “这”李鸿章见精神大振亢奋不已的皇帝觉得真的要请御医了。自己处理这么大的事措手不及,这么小的孩子 “袁世凯在哪?”唐汉明突兀的问李鸿章,眼里却是精光四射! 曾纪泽刚忙接上话:“袁世凯与冯国璋等200多名北洋武备学堂的学生去德国陆军大学深造,已经去了一年多了。” “?刚,你速发密电!着袁世凯即刻回京陛见!一个月,就一个月!晚了立即斩首!” “啊?喳!”稀里糊涂的袁世凯就被皇帝预定的死刑。 挥挥手清咳一声,唐汉明换了稳重的微笑:“来的少不如来的巧,来的多不如来的好!奕?!” 奕?早就被皇帝方才神情吓得魂飞天外,不顾身份噗通跪倒:“奴才在!” “你既然管着理藩院,现在就回去给朝鲜、越南分别回文,记清楚朕的话,错一点要你的脑袋!第一,以朕的名义给朝鲜国王李熙发一道敕谕,这要偏劳赵先生。” 赵烈文接过李鸿章递过来的纸笔道:“陛下现在就讲!” “朕只说大意,先生斟酌着用词。现在大清正改革内政,本无暇他顾,尔邦即为天朝附属,应当体念天朝深意。然朝鲜世称恭顺,朕对尔邦之事不免伤怀。此次尔邦兵乱望尔尽力自我处理,刷新政治、关怀民生、清除内患。天朝必会支持。不可依仗天朝威势祸及两国。日本出兵朕已知晓,正与重臣商议办法,尔平心静气、坚韧自持,不可自乱方寸。特谕。” 赵烈文凝神打着腹稿,不待皇帝说完,一道华丽的敕谕一挥而就。唐汉明当场看了看,没顾及其他大臣惊愕的眼光,立即盖上随身玉玺:“这个你拿着!” 奕?战抖着双手接过来小心踹进怀里。铁青色的脸难看的怕人,这位小主子的脾气比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还不可琢磨。说翻脸就翻脸,为了两道表文就要自己的脑袋?! 第十一章 变生肘腋!2 “赵先生再拟一道敕谕给越南国王阮福升!大意是,越南世为中华藩属,同文同种,天朝从未亏待尔国,两国使臣络绎于途,藩属中尔国最为忠顺。此次法人妄图吞并尔国,朕乃华夏至尊,决不允许!尔国既恭呈天朝告急,朕与天朝不会坐视不管,已即刻召集大臣商议调集兵马,尔乃国王,必要坚守待援,不可轻为承诺法人任何要求。若尔卑躬屈膝认贼作父,天朝大军亦难救矣。尔要义正言辞理直气壮带尔国之军与法人坚持作战斗争到底!刘永福乃天朝一罪人,望尔留意!天朝一旦预备稳妥大举出兵,则会立即诏谕尔国。如尔不能坚持,一意孤行投降法人,尔国祸在不测!慎密为要!另,朕特遣钦差赐尔国兵器装备,随后即到!特谕” 赵烈文又是文不加点的完成,吹吹尚未干透的墨迹。唐汉明盯着一脸死相的庆郡王,微微笑了:“你这个样子还能为国家做什么大事?!法国人还没打进来你就先吓死了!快去,用驿站发出去,密令驿站:朝鲜这份要快,越南这份要慢慢走。假如两国再来加急奏表,汤生,你记着,就按赵先生的文笔以两种不同语气拟定敕谕,用朕的名义发出。奕?,去吧!” 奕?叩头行礼逃命似的一溜小跑不见了人影。早就稳住心神的唐汉明道:“侍从、太监全部退出去。王商,叫瑞恩和荣浩在外头看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屋里一下空出些位置,众人都往前坐了坐。 “朕没疯,这点子小事儿要是把朕吓倒了,朕也不会彻底废除八旗自断臂膀了!听着,这次咱们遇到南北两方的饿狼猛虎,狼已经咬过来,咱们中国必须亮剑!” 小事儿?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面面相觑,那什么事还是大事?! 左宗棠正气凌然:“皇上不必担忧,老臣愿意提兵入朝与倭寇决一死战!” “臣、奴才愿领兵赴广西剿灭法人!”曾国荃刚开口,荣禄也憋不住请缨!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为皇帝出主意,想办法。彭玉麟见李鸿章有些为难,知道李鸿章有心事。 李鸿章与曾纪泽对视一眼:“禀皇上,我大清内政改革刚刚开始,臣以为不宜大兴兵马。日本人明治维新后军事能力大为增强,他们颁布《义务兵役制》国内现有近卫师团及陆军正规师团7个,预备役军人80万以上!全部仿照西洋军制,枪炮军火自给自足。海军虽比不上我国,实力也不可小觑。而法国虽败于德国,然近十几年励精图治、宝刀未老,仍为世界第二大强国,钢产量位居世界第二,每年1400多万吨。新式陆军75万人,单单远东舰队足有5、6万吨,海外殖民地仅次于英国。洋人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臣觉得朝廷一面备战,一面敦请英、德、美等国调停。” “难道要把朝鲜、越南让给法日?!”左宗棠气的声音都变了调。 “臣主管外务,皇上说过攘外必先安内。内治为先,朝廷继承先朝大统,以周边接壤的藩国为主,万一两面开战,必然影响我国刚刚开展的新政。想那朝鲜安南不过每年进贡些不值几个的贡品,却要帝国为他们做出重大牺牲,帝国空担着一个宗主国的名义得不到实惠,岂不是得不偿失?!臣同意李中堂的建议。万不可与日、法两国同时开战。” “?刚此言,臣虽有异议,然他说的都是老成谋国之言,只是朝鲜、越南、暹罗、缅甸等国奉我中华为宗主非本朝而来。乃是钦伏我中华文明,若见死不救,同文同种一朝离心离德,帝国威望大减,则各藩属必然分崩。不可不查!”彭玉麟目光肃穆。 “臣张之洞禀奏,万一与日、法两国开战,败于法人尚可,但绝不能败给倭寇。败于法人乃我技不如人,败于倭寇,奇耻大辱、人心尽失、国将不国矣!臣也曾于湖南练兵,法国人离国万里、远征越南花费巨大,后援粮饷皆不及我国方便。再者地形、作战环境皆不熟悉。帝国或可与之一战。但朝鲜” 唐汉明静听着众位老臣发言却不出声,眼睛散发出绿幽幽的寒光看得崇厚毛发森然。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李中堂,上次咱们抓获的日本800多名俘虏在哪押着?” “恩?”李鸿章听皇帝离题万里的想起什么日本俘虏,一时呆了。这小皇帝的心思究竟在想什么?! “在原丰台大营羁押。没让他们闲着,划出些土地让他们耕种呢,只是神尾光臣与石川伍一奉旨押在刑部大牢。”沈家本也是一头雾水。 唐汉明语气像是白开水似的毫无感情:“?刚,你外务部给日本政府发电,大意是中国强烈抗议日本政府派兵政策,朝鲜世为中国藩属,千年以来便为华夏势力范围。如有变乱也是以中国为主,尔国不尊国际公法,不通知帝国政府公然派兵赴朝,朕及朝廷甚为不满!为保朝鲜朕不惜与尔国决裂!朕已决议也派兵3000人赴朝鲜戡乱,两国万一交战,衅自尔国挑起!望尔国三思! 给法国政府回电,中国朝廷尊重法国在南亚及越南的一切权益!不过作为宗主国,中国朝廷假如将越南无条件让与法国,无法向全体国民交代。朕已令帝国朝廷商议办法,特派外务部侍郎伍廷芳为钦差大臣,敦请法国政府派员与伍廷芳交涉处理此事。中国不希望战争,竭力本着和平思想将越南问题与法国政府协商完善。就这么说。” “啊??”李鸿章、曾纪泽、彭玉麟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这、这与给朝鲜、越南的敕谕正好大相径庭,完全相反! “皇上,这”曾纪泽这个外交高手被十二岁的皇帝搞糊涂了。一塌糊涂。 “别问为什么。照着办就是,孙子兵法上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呵呵,李中堂的以夷制夷之策现在可以大显身手了。还有,如果日本政府与法国政府回电,还是按照这种语气回电,**而对法温和,要让法国人觉得我们软弱~!不用大规模开战就能逼迫帝国屈服并得到越南,法国政府花钱多了议会也会找麻烦的!发电给伍廷芳,回京与法国人谈,谈得越久越好,最好能拖个两三年!” 李鸿章沉思许久,若明若暗的已经明白皇帝的深意。 “还有阿拉斯加,汤生,你把日本、法国的照会和朝鲜、越南的表文以及帝国朝廷对阿拉斯加感兴趣的话头一起通过报纸传导给国民。看看反应再说。假如美国政府上赶着卖,就使劲儿压价!朕自由妙计!” “给英国、德国政府发电,朕手里有一批日本廉价劳动力,年轻精壮,帝国朝廷用不着,记得英国、德国在非洲等地大肆开发十分需要,朕愿意以每个劳动力500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英德,当然,谁出的价高就卖给谁,欲购从速!把这条新闻也登载《帝国日报》,让全国报纸转载!” “传旨给直隶总督丁宝桢,让他从直隶下属的治安军里挑出三千士兵训练,等袁世凯一回国就交给他。装备就用原先的可以。” “左中堂,从各省交上来精兵里选50000人划给海军做陆战队,既然日本都有咱们也得有,武器装备先用国产的分配,务必勤加训练!” “现在留外务部、兵部、吏部、户部的人在此,其余人等速去办理公务吧!” “喳!”被皇帝弄得头晕脑胀的张之洞、沈家本、崇厚、全庆等人立即退下。 “毓贤留一下。” 人走了一半,留下的人看着神秘兮兮的皇帝更感到诡异。 “你们可能觉得朕刚才做的有些失策,呵呵,不怕告诉你们,朕也有些担心。毓贤,从抄家的财产中划出2500万银子给李中堂!” “臣、臣要这么些银子做什么?”见皇帝拿着笔不停在纸上写着什么,赵烈文偏头看看也不禁一皱眉。 唐汉明低着头边写边道:“你拿着这笔巨款,派人去德国伏尔锵造船厂订购13000吨级的重型装甲战列舰6艘,朕算着一艘145万两,恩,对,就定6艘!要最先进的!再去英国阿姆斯特朗造船厂定购轻型巡洋舰12艘,要4500――5000吨级左右的,朕记得好像是60多万一艘。” “是62万两。”阎敬铭疑惑的提醒。 “对,这才花了一千四百多万,还有一千一百万两,再拿出五百万两去德国克虏伯兵工厂定购军火,海岸炮与野战炮、陆军速射炮多要一些,现在有钱了,咱们不能像上次吓唬俄国人一样定那么少,也得给德国人面子。毛瑟步枪不要太多,10万枝就够了。炮弹、子弹多定一些。再花二百万银子去法国施奈德兵工厂定购步枪8万枝,大小野战炮若干。这是清单。” 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李鸿章见唐汉明偏头想想,很满意的点点头大为奇怪。 “这个不列在户部公帐。?刚、汤生,签合同的时候要注明,各兵工厂必须在两年内交货,不得影响军火质量,不然要他们双倍赔付!” “是。这么大宗军火,是否预付定款多给些?” “恩,你们看着办!反正目的只有一个,在革新三年,即1814年12月31号之前交货。想来他们都是懂行的!” “左中堂,你与曾国荃、彭玉麟即刻派帝国新军第一第二师开往贵州贵阳集结待命,监督滇贵铁路和桂南铁路修建和训练在南方环境中的作战,这个不用请德**官团跟着,他们问起来,就说新军去西北野营拉练了。注意隐蔽!丹翁,你把朕刚才剩下的六百万银子由户部秘密运往广西,先交给两广总督刘坤一存放于南宁。岑春煊,你小子身体好,朕命你办一件机密的事,你带上阿兰太、毓威、多隆阿、恩福、恩寿即刻起身去越南” 听完皇帝的话,李鸿章像是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户部明年给陆海军拨发的军费照常。李中堂、左中堂你们明年再定购的军火也照此办理,但明年在法国定的军火要逐年递减,革新三年不得再去法国订货。朕记得奥匈帝国的上西里西亚兵工厂出产的火炮、枪械也不错。后年考虑去那里订。” “喳!皇上,臣以为可以把江南的漕粮适当的运往南方一些,省的到时候措手不及。”明白了皇帝的心思,李鸿章被一幅宏伟的场面吸引。 “对,户部下一道公开政令,让每年送京的四百万石漕粮自今年起每年上缴三百万即可。剩下的全部运往广西南宁和贵州贵阳。” 年轻时就通读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熟悉全国各省地形、环境、关隘、土地的左宗棠到底不如李鸿章敏锐,此时面前桌上的大幅的大清地图让他盯着桂南、滇贵铁路琢磨了一刻钟的功夫,想想皇帝刚才仿佛杂乱无章的安排。 “老臣明白了!”左宗棠倒吸了一口冷气望着同样惊叹不已的彭玉麟、赵烈文。 第十三章 变生肘腋!3 “外务部发电给德国首相俾斯麦。就说帝国因筹办新政,需要大量借款,因此希望德国政府提供……2000万德国马克,恩最好不少于1500万马克。分20年还清,至于利息方面希望德国政府优惠一些。告诉他们,朕会以别的方面补偿。” “2000……万??”阎敬铭、李鸿章等人越发疑惑的看着一丝诡秘微笑的唐汉明。 “现在我国并不缺钱,如此巨款我们借来何用?只还钱的利息颇为巨大,一般是二五折扣,盘剥非常。再说向德国人借钱不如向英国人借,请皇上明示。臣实在不明白皇上此计。”阎敬铭想了半天还是感到没有借钱的必要。 “呵呵呵,丹翁,你主管户部,朕打得这是财政牌。你说借得多了?朕还嫌少呢!李中堂,你说说。” 早已会意的李鸿章显出了洋务派首脑的“**腔”风度:“皇上所言极是!借得少了,大清是人家的孙子,借得多了,他们是咱们的孙子!这件事老臣亲自去谈。” 彭玉麟刚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噗的一口吐了出来。唐汉明也笑得厉害:“李中堂,这就是曾国藩当日批评你与洋人打交道时用的**腔?呵呵呵。” 饶是李鸿章年老,也不好意思:“臣这是御前失仪了!皇上的意思臣已略知一二。只是这些钱怎么用?” 唐汉明大为兴奋的打趣道:“李中堂,你不是一直要打造一支亚洲最强大之舰队吗?你和崇厚的造船厂计划很好,朕都快等不及了!这2000万马克拨给海军1000万,用于购买舰船和修造炮台、船坞。剩下1000万购置工业所用的基建设备,告诉德国人。所有装备我国都在德国购置!” “啊?!如此我中华之海军不仅称雄亚洲绰绰有余,足可与世界列强比拼矣!”李鸿章有些激动,海军是他的梦想。原来遥不可及,现在终于有了希望! “告诉崇厚,海防炮台修造先从福建马尾、台湾基隆、台北开始,然后是吴淞口。李中堂近几年把大沽口、大连湾、旅顺、威海卫军港修缮的不错,已经有基础。所以,南方军港加速竣工后再完善京津和旅大地区。所有军港可多购置克虏伯重型岸防炮!德国装备来华后,先紧着驻扎台湾的陆军第三师和台湾民军使用。” “臣等遵旨!” “军机处给台湾巡抚镇海将军刘铭传发一道密谕,让他一定带领新军加固台湾防务,台北再建个先进的电报局,设备立即去买。尤其是基隆、台北、淡水、琉球等地。朝廷每年给台湾的建省费用户部再追加200万元,丹初,户部的银子该用就用,别藏着掖着。不够朕来想办法!” “皇上说的对。老臣本就是为皇上与国家掌管财政,臣已经大体明白皇上洞见万里的深意。臣一定努力为之,保证在三年内给皇上攒下2亿两以上的军饷!反正这次‘挖金矿’让户部一下子有了1亿5千万!” “朕可没说过要打仗!荣禄,禁卫军也要抓紧训练,朕等着用呢!这几天都忙起来,有什么事立即禀奏!有诸位爱卿在,什么惊涛骇浪也吓不倒朕!赵先生,朕下午还有功课呢。咱么走吧。”唐汉明一脸狡黠的笑容。 紧张的亚太地区局势并没有像日本、法国想象的那样吓得中国惊慌失措,唐汉明在19世纪末聚集起的当时中国最精干的人才立即行动起来,外交、军事、经济活动让所有的欧洲政治观察家看起了好戏。 《帝国日报》详细的报道了帝国朝廷对阿拉斯加各种情况的了解,熟悉这种东方式的传达意愿方法的美国驻华大使马丁欣喜若狂,赶忙向总统切斯特?艾伦?阿瑟报告并热情的邀请外务部尚书曾纪泽参加美国大使馆的宴会,外交能力颇强的曾纪泽口头上谨慎的王顾左右而言他不作出任何实质性的答复。惹得被国会炮轰头疼不已的总统先生亲自给唐汉明连连发电,热情洋溢的让人很倒胃口。在美国政府强力优惠下,唐汉明做出最后要求,价格压低到450万美元!因为清国得赔付给俄罗斯50万白银作为1867年美国政府付款不足的补贴,美国忍痛割爱式的最后答应了跳楼价,而且将十几年来在那里的所有设施和不愿意走的民众一起免费送给了中国!这一事件在外务部和唐汉明指导下中国左右逢源、汤水不露的就把超过152万平方公里的阿拉斯加以每平方公里不到3美元的价格拿到手。使1350万平方公里的中国也有了一块海外省。为防止以后美国人反悔(发现金矿后非常有可能),曾纪泽奉旨邀请德国、俄国政府作为证人一同在购买协议上签字画押。 为此,皇帝特别下诏全国庆祝并派遣曾纪泽前去接受,改阿拉斯加为中国的新北省,永远划入中国版图。因其地广人稀,朝廷发布公令:所有中国国民只要向户部交纳50银元就可得到新北省50亩土地,朝廷统一提供农具等物品,耕种五年内不缴纳任何税务,五年后永远成为个人财产。所有去新北省的国民由帝国轮船招商局免费运送。 好家伙,50亩!才50元钱!这价格也太低了,从没有移民意识的中国国民第一次掀起了移民浪潮,趁着朝廷的新政都赶着去新北省安家发财。一拨拨偕老带幼的中国人成了新北省最初的移民。留在新北省的13万原住民既有美国人又有俄国人的后裔,他们了解到阿拉斯加被中国购买并大批移民来到后,欣然做了中国国民十分热情的帮助了来自东方的同胞,在中国驻美大使、著名外交活动家黄遵宪主持下,全体原住民向大清皇帝唐汉明的画像宣誓永远效忠。 唐汉明知道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性和复杂性,下旨特派维新改革派中坚,跟随沈家本去各国考察过的司法部三品郎中戴鸿慈升任新北省巡抚,书香门第出身,一身正气在帝国国立大学培训有年却又深通中华教育理论的翰林院编修、四库全书协办李盛铎为新北省布政使兼学政监督。先由户部拨发150万元建省费用以大兴教育和民生、港口设施。 为防止美国觊觎,唐汉明并没有将新北省富有黄金、石油的消息泄露。因地广人稀,兵部奉旨只派遣了600名步军统领衙门的亲兵驻防。 让人惊讶的是许多商人也看上这块不毛之地,中国境内新成立的商业集团纷纷派员考察中国的新领土,不到半年,新北省内的商业即繁荣起来,加之俄、美留下的小规模的工业基础,新本省成了中国新兴的外贸基地,居民也由13万多猛增至近30万。 待俄国人退场后,曾纪泽神秘的通知马丁和德国大使冯、威尔德伯爵中国政府很可能给德美两国以补偿,因为在购置阿拉斯加的同时,中德签订《清德友好通商条约》,德国人除平等的以最低利息借给中国2000万帝国马克外,还答应给以中国最惠国待遇。 到底是什么补偿让德美两国对中国如此优厚呢? 中德合约与中美关于阿拉斯加的协议都附加了一条不公开的秘密协定,那就是中国愿意五年后将藩属国越南的金兰湾租借给德美两国各二十年! 自此,德国与美国的远东舰队都可以在马六甲海峡游弋,从客观上抑制了英法在东南亚、南亚的势力,不过唐汉明指示曾纪泽以纯粹的外交口吻告诉两国大使,现在法国对越南进行的侵略战争并不符合清国的政策而且是对清国的一种挑衅,也会影响到中、美、德三国在越南的权益。 美国人卖了不毛之地还得到了亚洲东南部的优良港湾自是欣喜若狂,以为得了天大的便宜。德国皇帝威廉一世也一改往日的矜持,亲自给唐汉明发电问候并竭诚保证中德两国今后的友好关系。 中美德三国结成了隐秘的同盟,美德政府答应在外交、经济、金融、工农业等方面全力支持清国正在进行的新政,对于法国人在越南“使清国难堪的侵略行动,在必要时(清国提出)对其进行谴责和劝告”。而美国大使马丁与德国大使见清国如此大方的表示友好,还提议愿意给日本政府实施压力,迫使其从朝鲜撤兵,作为对清国的回报。曾纪泽奉旨说时机不到,等机会来临一定请两国主持正义。 唐汉明以一个金兰湾便布好了第一个阵势。中国邀请克虏伯兵工厂董事长等多人访华,伏尔锵造船厂接过中国政府有史以来最大的订单,但因为时间过于仓促,六艘万吨级铁甲舰不可能全部完工。在唐汉明的指示和厂方的热情建议下,厂方先以最低价格卖给中国16艘新出产的大型双管鱼雷艇,保证在1884年12月31号前完成五艘军舰。 民众们自然不清楚朝廷的真实动向,只是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早就对朝廷卑躬屈膝的割地赔款大为不满国民见朝廷购买了一块巨大的领土加上舆论界高调的大谈阿拉斯加对中国的有利方面,所有的中国人沸腾了!唐汉明精明的挑动了中国人大一统传统里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即中国作为天朝上国,悠久文明历史让外人赞颂学习仿效之外,就是必须有广大的领土作为藻饰富强的心理。无论是战争或是买卖,只要国家多了一块土地,自然符合农耕文明影响了2000年之久的大多数国民的心情,这是与发展新政使国家富强互为表里的。例如宋代虽然在中国历史上最为富有,但因领土过小,仍然被后世视为“弱宋”。 有国才有家的思想让大多数国民对革新朝廷的赞同支持程度一下飙升。兴高采烈街谈巷议热烈的席卷了神州大地,所有国民都高兴的了解中国又扩大的版图,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并不晓得什么阿拉斯加具体在哪。因担心朝廷举办新政和购买阿拉斯加款项不足,人们破天荒的自发组织起来给朝廷捐款,上自王宫亲贵、下自黎民百姓富商大贾,一个多月时间内就捐助朝廷300万银元!这可是清代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帝国日报》连篇累牍的把捐款的人员作为光荣事迹发表宣传,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爱国浪潮。 唐汉明知道,时机到了 正向老子说的: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那样。九月下旬,《帝国日报》一改兴高采烈奉旨登载了朝鲜和越南国王分别发来的求救文书,正在热烈支持阿拉斯加建省的中国民众被浇了一头凉水,刚刚涌起的热情不仅没有被浇灭,反而化成仇恨。 而实际收到的效果就是舆论大哗、群情激奋!善良、温厚的中国民众再一次爆发了对外国列强的不满,大多数人虽不知道朝鲜和越南在哪,人口几何,但人们都知道两国自汉唐宋明以来就是中国的属国,每年越南、朝鲜的贡使去北京朝拜的景象自然给民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文同种而且作为属国给爱面子的“天朝”国民以补偿割地赔款后空虚的虚荣心起到了巨大作用的两国竟然要被蕞尔小邦日本和法国大鼻子洋人夺走了?! 中国人一向以大哥的情怀关注与支持的四邻藩国,所以一是钦佩中国文明,二是恐惧中国的相对于强大,中国四周的小国大多数都以中国为宗主,念念纳贡岁岁来朝,然后由中国赏赐给正式的国号和认证国王的正统合法性,却绝不干涉其内政,如琉球、朝鲜、越南、暹罗、缅甸,千百年来形成的惯例让这些小国家和中国人习以为常的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与殖民主义绝不相同,中国从未主动侵略或是侵占收取各国领土、利权,反而在各国有限的贡品上达之后惠赐给优厚的礼物,各国凡是有天灾**、国家动乱纠纷就会请中国出面调停解决,这就是中国历代王朝的统治者们遵循的“厚往而薄来,天子所以怀诸侯也”的真实国家意识。这种文化的认同、和平交往被欧洲人称之为“中华朝贡体系”,从未停止过。然而,自缅甸被英国人占领绝贡,中国自身割地赔款的民族惨痛越加深厚,但中国人一直没有忘记这些不是兄弟的兄弟,仍然认为朝廷不应放弃各属国。这类民族意识与民族情感是善于掠夺的欧洲人难以理解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舆论掀起的巨浪让各省士农工商各界一致向朝廷上书,请求“大震天威!请朝廷素发大军救援邻国驱除日、法,示我煌煌天朝不忘番邦之情义!”,来势汹汹的呐喊表现了中国人不畏强权永不屈服的决心和厚道仗义的性格。 各地学校和教育机构正好借此就会给所有年龄段的学生上了生动的一课。十文钱一张的《帝国日报》全文登载的求救文书和日本、法国蛮横无理的照会触痛了每个中国人。 “臣李熙稽首顿首泣血叩陈于我大皇帝陛下:钦惟我大皇帝陛下汤德昭懋、光被四海。小邦久视天朝为父母之国,无代不恪尽职守永为藩臣,不敢有一丝懈怠,而我国民精诚自称为天朝藩民,小邦一切制度、礼俗尽得中华之教授。伏以天朝皇统久远,庶小邦之宗主,使役千年,下国孝敬之忠顺,念臣远守东海,世承藩服。今日人骄横侵土,小邦难支,父母之国咫尺在旁乃何忍视之!我臣民死伤无数,畏惧于强暴。小邦乃天朝之孝子也,日本逼迫太甚,若天朝发兵相救,下国所有臣民无不焚香叩拜我大皇帝陛下如天之恩,如地之仁!结草衔环生生世世愿为天朝守护东方海虞。恭请皇帝陛下以苍生为念救我小邦于斯时。威武巍巍,臣鞠念圣驾仁孝之心天日可表。谨派密使奉表于我皇驾前。朝鲜臣李熙叩陈” 字字血、句句泪,看得民众着实恼怒,不过帝国日报上并没有登载大清给朝鲜、越南的回文和对日本、法国的回电。只是含含糊糊的说朝廷自会秉公处理,尽量和平解决。 第十四章 瞒天过海! 字字血、句句泪,看得民众着实恼怒,不过帝国日报上并没有登载大清给朝鲜、越南的回文和对日本、法国的回电。只是含含糊糊的说朝廷自会秉公处理,尽量和平解决。 在大多数中国人的心理,抗议与和平就意味着屈服、懦弱。这是自1840年以来中国朝廷的一贯主张。而评论员文章更是点出了其中的内涵。 “……难道朝廷又要像当年放弃缅甸一样放弃中国的骨肉兄弟朝鲜、越南?!我们改革新政的目的就是要抗击外国列强对中华帝国的一次次欺辱,如今国事恢复,连一个小小的邻邦都保护不了,我们死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中华历代伟大的君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难道以前我国被列强强迫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还少吗?!今天朝鲜、越南悲惨的情景会不会成为我国的明天?历代天子收揽的四夷伏有的四海对中华失去的意义我等国民在几十年后面对儿孙真的能张开嘴?!民众们,切不可认为外藩兴亡与中华无关紧要!现在,是中国人该站出来的时候了!!…… 一阵又一阵的请愿和示威让日本、法国驻华公使坐立不安。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爱国救援浪潮,唐汉明指示革新朝廷立即加大了对法国的斡旋。 带领新政考察团在欧美访问的外务部侍郎伍廷芳紧急归国,与法国驻华公使巴德诺开始了老牛拉破车式的谈判。依然被蒙在鼓里的巴德诺对中国极尽讽刺傲慢,然而被一向刚直的伍廷芳每天笑语盈盈的四两拨千斤的弹了回去。巴德诺一时之间感到终于让又臭又硬的中国人低下了头,连连发电本国政府,请求用外交逼迫中国就范。 巴德诺却不知,他的傲慢会让法兰西年轻的勇士们挥洒多少鲜血! 英国、德国见中国有意出卖日本战俘(这在19世纪末在国际上允许),知道中国怀有别意,因此英国商人与德国商人开始了抢购浪潮。一个比一个出的价格高,丝毫不在意日本政府的态度。 日本终于被中国激怒了,明治天皇大怒,命令参谋本部传令驻扎东京的第一师团做好赴朝鲜作战的准备并抗议中国政府的无耻举动。 唐汉明看了驻日公使发回的电报,冷笑着对李鸿章说:正中下怀! 革新元年秋天,中法局势缓和、中日关系越发紧张起来。在中国的秘密支持下,法国人在越南举步维艰,再也难以发动大的战役行动。越南政府军虽然孱弱,毕竟人多又在本国作战,越南国王阮福升并不能理解唐汉明的真意,只是见中国不断将武器和粮食源源不断送入越南境内,自己也有了信心。唐汉明不断给其打气,把改革兵制换下来的鸟枪、刀剑、土炮等等大方的赏赐给越南,一个劲儿的发布秘密敕谕,天朝正在调动兵马,加紧筹划军备救援越南,希望阮福升一定坚持抗法政策,阮福升天真的以为中国一定会派大军救援,严令越南军队加紧抗击法军,越南各地军民听国王说中华天朝不日将派天兵赴越救援,勇气大增,展开用小股部队袭扰法军,而且坚壁清野,在法军北犯的路上不下了一道道虽然简陋却致命的防线,用血肉之躯坚毅的等待着中华援兵。 战场上法军的迟缓正好加剧了外交上的尴尬,法国人被经验丰富的伍廷芳托在了谈判桌上,法国茹费理内阁进退两难,因军费激增,想在谈判桌上迫使中国屈服,而中国人尽自小心谨慎诺诺连声听凭羞辱,却在原则问题上寸步不让,法国政府想以军事胜利加重谈判砝码,然而法军却不能在越南战场上速胜,一时间,法国的两只脚仿佛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泥沼难以自拔…… 深秋的巴黎掩映在一片细雨朦胧中,凯旋门与香舍丽榭大街干净整洁的路面华灯初上,可爱活泼的男女青年三三两两的泡在临街的酒吧和咖啡馆里消闲着时间。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总理府位于巴黎7区瓦海纳街临近巴黎协和广场。平日里比爱丽舍宫总统府热闹多了,不是紧急的内阁会议就是各部部长觐见抑或参众两院议长的高层会晤,爱丽舍宫,法兰西总统府却好像成了闲衙门,门可罗雀无人问津,混乱如麻的国家政务在责任内阁总理的手中仿佛杂乱的音符被高超的小提琴手被完美的理顺。原因很简单,责任内阁的总理总揽行政大权,总统不过是虚位元首,正如麦克马洪――这位做了7年总统的粗鲁元帅说的:法国总统还不如议会里的一只耗子! 总统与内阁总理与共和国一样,只在这个欧洲帝制皇权思想至上的国家出现了不到12年。 法国从1789年大革命开始,经过大约90年国家的兵火连天、帝制、共和、共和、帝制曲折反复和拿破仑三世在色当要塞投降,跪在德皇威廉一世面前摇尾乞怜为止,到19世纪70年代终于在一位君主派总统任职期间,以可怜兮兮的一票优势通过共和国宪法,法国的共和制度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粉墨登场了。 可新旧体制运行转轨的严重摩擦、保皇党人与共和党人的矛盾尖锐、金融资本家与大军火商、工商资本家、大地主的尖锐斗争导致政坛丑闻连连,散发着垃圾桶一般的气味。社会风气的变革时时出现龌龊。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历届总理头疼不已,看来权力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每天看着共和国总统格雷韦修剪花草接待外宾吃着山珍海味修养的满面红光,由巴黎市市长、参议院议员竞选升任法国总理的茹费理大人既妒忌又气愤!可恨当时镇压巴黎公社之后自己作为立法委员会委员怎么就制定出这么个责任内阁制的宪法?!还不如仿照美国建立总统制来的好,至少自己不必这么累! 刚刚开完内阁紧急会议的总理吸着烟,又想起了在汝拉省的庄园别墅里悠闲的时光。 “总理阁下,副总理兼财政部长达尼维尔从外交部回来,请求召见。” 50岁的茹费理一直把现任总统格雷韦的女婿达尼维尔作为密友和通向总统的直线电话。因为两个人都是新闻专业出身,都做过记者,法国政界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龌龊及各种女人的大胸脯能使两人不眠不休彻夜长谈,因此格雷韦总统也慷慨大方的随便在内阁呈上来的公文上签字使其具备法律效力。 谁又能说这不是共和制呢?! “恩?快请!” “威尔逊(达尼维尔的名字),又有什么急事,你看我这里忙的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下次立法会议我得提议修改宪法,天天看着你那个老岳父过的日子我都快发疯了!”嘴上说着,茹费理亲热的递上一只斟满宝石红葡萄酒的水晶杯。 “费里,”刚过40岁足有190公分高的财政部长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般热情:“你说他?得了吧,看在上帝的份上,上次就是因为这个老律师的干涉,我们才派了4500名陆军去越南,不然现在越南早就是咱们的了。他还神秘兮兮的找了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问东问西,生怕我们中了越南人的埋伏,好在外交部的布里松嘴严,不然,你这个总理又要受到他的敲打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的达尼维尔觉得有些闷热,解开了领结。 “是吗?我们会中埋伏?呵呵呵,布里松可是把巴德诺的电文给大家看了。这回谁也救不了可怜的越南人了。看看我们的报纸评论,那些该死的记者整天煽动工人、民众们闹事!哎,这次法兰西骑士们一定要把那些野蛮的越南人打趴下!还有号称天朝愚蠢自大的清国政府。十几年前蒙托帮元帅怎么没把那群野蛮下流、善于钻女人裤裆的中国人都干掉!!那位前任皇帝丢下他的国民跑到了避暑夏宫至死不敢回首都!留着今天成了祸害。呃,你来做什么?说着说着我又跑题了。真抱歉。” 耸耸肩,茹费理歉意的坐下。 达尼维尔看看四处无人,小声说:“这次战争的前景不是很乐观,我听布里松在外交部说,众议院那个狂傲自大的克里蒙梭扬言要纠合一大批议员攻击政府的对外政策,咱们得注意!这是他一个在众议院里做议员的表弟告诉他的。越南战事最好不要拖到你的任期,不然……” 茹费理陡然间被达尼维尔的消息气得发狂,正要发作,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又满脸涨红的压下了:“那个克里蒙梭我早看不是什么省油灯!没想到众议院就是喜欢他这种人,要是拿破仑三世皇帝时代早就把他……”他做了个砍头的动作接着道:“你不是不知道,亲爱的威尔逊,我们已经花了6000万法郎的军费!政府的财政余额还有多少?你总该比我清楚。去年以来我们的失业率是多少?工人们罢工多少次?!假如我们不发动这场夺取胜利,对,法兰西一定会胜利的战争!我们早就下台了!还用你说。这是大多数政治家都会采用的方法!转移国内矛盾!成功了名利双收,我们为伟大的法兰西又夺取了一块领地,国民对政府的怨望也会转移到战争上去,只是可恶的清国人如果不在谈判桌上就范,我们连他一起揍!”恶狠狠的语言让他现了原形。 “消消气朋友,现在离那一步远着呢!你上回在众议院答辩时说的那番话看看国民对你的评价不是很高吗!‘法兰西不能只是一个自由的国家,还应当是一个能对全欧洲命运施加自己一切影响的伟大国家。它应当把这种影响传播到全世界并把它的语言、信仰、风俗、军队、才智带到它所有力所能及带到的地方!’听听,这豪言壮语对国民起到多大的影响!好多保皇党人都热烈的鼓掌呢。”善意的恭维是达尼维尔的强项、 果不其然,被夸得满脸放光的茹费理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还是你了解我,朋友。议会那帮子人很该受受你的教育!对,那帮考察的清国人离境了吗?巴黎市长朱利安尼说他们在我国考察了4个多月。他们都在考察什么!荷兰人不是邀请他们去鹿特丹?” “别担心,费里,我觉得我们不必担心清国人,他们那个民族正在改革,像我们1878年一样。不过很遗憾不是共和制,叫革新,那道那个垃圾一般的民族还会像法兰西这样成功?越南的行动我早提醒过你要通知清国政府,要知道他们虽然落后但很要面子哦。陆军部的意见,清国不敢也不会为一个小藩属国与世界第二强大的法兰西作对!这个前车之鉴不正是蒙托帮元帅带来的吗?施奈德兵工厂,哦也就是我投资做为懂事的那一家,来信说清国在那里订购了大约700万法郎的武器装备,我们又能大发一笔了,上帝!我都忘了,我也给你留了一些施奈德的股票。呵呵呵,有钱大家赚嘛。你想想,清国人假如要与我国开战怎么会从法兰西订购军火?他们不是白痴,当然有些不符合法兰西利益而已。清国人已经走了,可笑的是上次外交部长布里松在蒙托帮少校沙龙上说清国人游览巴黎市像从未进过城的乡下佬,眼睛都不够用!他们去卢浮宫、凡尔赛宫和拿破仑皇帝之墓、法兰西国立图书馆、军事博物馆还有枫丹白露宫,每个人都拿着小本本犹如小学生一样写着画着记着,呵呵呵呵,美国人初来巴黎不是也一样蠢?他们哪见过伟大的法兰西!” “呵呵呵,”茹费理大笑着:“怎么不是呢?要是我们的拿破仑一世皇帝统一了欧洲!那些黄种人就得像朝见罗马帝国皇帝似的朝拜我们!清国人没说他们考察感觉的如何?” “哪里,在枫丹白露和军事博物馆参观时,清国一个叫文锐的小伙子一直嚎啕大哭,哦就是我们从圆明园带回的战利品,还对着皇帝的龙袍跪拜叩头,像朝拜上帝一般。可怜又愚蠢的清国人!我们真该让他们清醒,你记得美国人卖掉的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那片荒原不是德国人问价了吗?” “被白痴似的清国人买去了!花了450万美元,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民族更笨的了!” 茹费理晶亮的眼珠转了转严肃下来:“威尔逊,下周的议会答辩你得想想怎么对付议会。还有,我明白为什么清国人不敢在越南问题上对法兰西瞎嚷嚷,最近东亚局势复杂,日本人在朝鲜会有大动作,陆军部的秘密情报说清国人不仅在施奈德订了货,还在英国佬那定了12艘轻巡洋舰,在德国人那定了几艘万吨级的铁甲巡洋舰和大批重炮,看来是清国人要跟日本人动手了。你去告诉布里松,让他严密监督巴德诺与清国的谈判,争取趁此机会一举拿下越南!我们还可以考虑扩大在华权益,比如临近越南的广西、云南、贵州等地,不能让英国佬独霸清国,那里可是无产丰富哦……” 兴奋的茹费理吐沫星子横飞,激动的两手挥舞,好像明天就能把越南吞进胃里。 “当然!是得好好修理修理自大而又懦弱的清国人,德国政府还夸赞那个十二岁的小皇帝是什么英明君主。呵呵,一个没毕业的小学生有什么能力?!真是蛇鼠一窝臭味相同!放心,你、我、布里松的预测肯定没错!清国与日本的战争很快就会开始,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就算清国人固执,那就让大炮轰开他们花岗岩一般的脑袋!这是蒙托帮元帅远征清国的名言。我先回财政部,明天把股票给你送来。” 茹费理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是你想着我,朋友!我就不说感谢的话了!听情报说”茹费理使劲压低了声“越南王宫里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是国王们几百年来的珍藏,等拿下越南,我送你一批,爱丽丝一定兴奋的发狂!你那个老岳父也会赞赏咱们的!呵呵呵呵” “诚如所愿!” 总理府内暖意融融兴高采烈的总理大人与财政部长的雄心壮志丝毫没有影响窗外一片血红玫瑰悄悄开放,淅淅沥沥的雨滴从花心里一直流出。 像法兰西的泪。 第十五章 瞒天过海!2 顺化是越南自旧阮氏时代就定都于此的古都,满城飞檐斗拱景色优美,经过10代国王近300多年的建设修造,成了一座中国风极浓厚的城市,连王宫都是俏丽的闽南风格,十二生肖、十二元辰富有内涵的宫门少了雄伟广阔,与朝鲜相同,仔细观察,宫外精美的雕塑上用的都是四爪龙,活像是一条条没睡醒的泥鳅蜷缩在仪柱上看着形形色色慌慌张张来往穿梭的大臣。宫门外完全是仿照中国中央六部八寺山寨版的国子监、枢密院、都察院、史馆、内阁、习贤院、侍卫处、太医院、内务府、宗人府、通政处、签事府、光禄寺、鸿庐寺、太仆寺、钦天监及兵器库等连名字都是从中国拿来就用的,在中华文明圈里,越南被熏陶久了,典章制度无不有中国影子又多少加了点越南特色。 自乾隆年间与大清修好朝贡,越南阮氏王朝对中国称藩王,对内却是称帝,反正天高皇帝远,中国皇帝博大胸怀不干涉内政,只要每年按三节万寿恭顺的呈上贡品,就是称上帝也没人管。中国使臣除册封新国王登基几年也来不了这个国家一次,大清也并不熟悉这个南亚国家。 阮福升登基后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先是大臣集团谋反,后又为了各地灾荒流民四起的事情殚尽竭虑,可最大的麻烦却是早在100多年前势力就渗入进越南的法国人,虽然十几年前早就跟法国人签订了所谓的和平条约,可是条约是死的,侵略者是活的,近来大举动兵,逼着阮福升割让越南国土投降于法国政府,越南这个不大的国家没有一天是在和平中度过的。 法军占领河内后,狼子野心让阮福升吓怕了胆,越南军队倒是不少,然而武器装备还处在冷兵器初级阶段,政府军一遇到法军便一触即溃望风逃窜,直恨得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眼看到越南政府不堪一击,因而自同治十三年后,法军改变一步步蚕食越南的政策,大有一举占领整个越南将其纳入自己版图的企图,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 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新阮氏王朝毕竟经营越南近200年,阮福升见大事不好,一方面给大清呈上加急奏表恭请天朝大哥发兵救援,一方面全国总动员,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大清倒是答应出兵援救,还先送来了十几万车兵器和粮食,军队的影子一个没见着。全国总动员更是无从谈起,原来越南近几年天灾不断,加之上至国王下至文武官员救灾不利同时还大肆压榨百姓横征暴敛,百姓们早就不耐烦阮氏王朝,各省不少暗中串联的土豪们打着赈灾的名号招兵买马积草屯粮蠢蠢欲动准备改朝换代自立为王。 只有威名赫赫的刘永福的黑旗军还在战场上竭力对抗着法军,只是人数过少装备差起得作用并不大。 哎,有总比没有强。 阮福升在乾成殿里苦着脸听同样沮丧哀愁的尚书左丞相,内阁大学士黄永轩上报法军的动向。 “陛下,是不是再派个人去北京探探路?怎么两个多月了,天朝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送来的东西到不少,可他们的军队不来算是怎么回事?臣听说大清新近由德国人帮着练了新军,战斗力颇为强悍。是不是……” “别乱想!大皇帝给我的敕谕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咱们自己先顶着呗,你想,大清正在举行什么新政,东边的朝鲜听说也出了事,不救?我国北方过去就是他们的广西省!今日无我,明日岂会有大清?!他总不会看着法国人直杀入大清境内吧。还得派个人去北京瞧瞧,你儿子不是在大清翰林院学习过吗?让他去就行,多从内务府带上些金银分送给军机处的几位大人。告诉他们,我不准备再用刘永福抗击法军,已经断了黑旗军的粮草,请大皇帝陛下放心,不等多久我国就会把他驱逐回大清。恩,就这么说!”阮福升信心满满的点点头。 黄永轩脸色阴沉:“陛下,这、这恐怕不合适吧!现在国内能跟法军作战的就剩下咱们的神武营和刘永福的黑旗军了!拢共不到一万人,再把刘永福赶走,臣只怕我国不保!” 阮福升不以为然:“你啊,做了多年宰相还是见事不明!大清皇帝的敕谕是怎么说的?!我知道刘永福为越南英勇作战、慷慨激昂。然他毕竟反叛过大清,是天地会的逆党!大清对其恨之入骨!所以大清皇帝迟迟不发援兵难道不是为此?!哎,两权相利取其重啊,刘永福之兵不到4000,留在我国天朝始终看咱们留用叛逆,再说他非是我越南人,万一变生不测,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布置稳妥方案。陛下,现在顺化朝不保夕,岌岌可危,臣请示陛下,是否将六宫嫔妃和内务府珍藏的金银先行转移,万一……” 阮福升又低又沉哑着嗓子:“可大内宫殿及列祖列宗的陵寝怎么办?百官呢?我看先把宫内珍宝和内务府的财物先行转移到山萝省去,万一顺化不保,我们还有复国之力。记住此事机密不可外泄!山萝省离刘永福那里不远,千万不可让其知晓!这可都是列位祖宗遗留下来的。让侍卫处负责,哦最近听说有些清国客商大量涌入我国,在太原省、宣光省等地行商,你派人去探查探查,本王觉得其中有些蹊跷。法国人既然占领河内,清国商人怎么会去离战场那么近行商?!此事你要留心!” “臣遵旨!上次臣奉命给大清理藩院的庆王爷送了10万两银子,1千两黄金,给内务部尚书毓贤大人、首席军机大臣李中堂、外务部尚书曾纪泽王爷各送了5万两银子、500两黄金,诸位大臣倒是都赏收了,都答应帮忙。呵呵,大清改革维新还不是那么回事!此次送多少请陛下旨意。” 阮福升来了精神:“大清的人哪有不爱财的?连大清皇帝不是也抄了很多大臣的家?这次秘密派人去,给军机处的大臣每人送1千两黄金,那个庆王爷更爱财,送两千!只要大清能救我国,就是把内帑送光了都值!” 阮福升可不是无的放矢,自他祖辈开始,完全遵循了东方君主传统的一面,无论国民和国家再穷困潦倒,民不聊生,皇室的搜刮一丝一毫没有减少。连朝廷里的大臣有时候也看不下去,鼓噪着请国王不要再大肆敛财,说真话的人基本没有好下场,不是被砍头就是罢官流放。 在越南国库空虚甚至连大臣们的薪俸和军队的兵费都发不出时,这位阮氏王朝末代君主的内库里却堆满了几百年搜刮来的巨额财宝。 据越南史书记载,在明命帝初年,便在皇城内左侧建立内藏库,用以储备皇室的金银财宝,后来各地搜刮的金银实在太多,所以明命帝下旨把原本的一个库房扩大为7个。 到了明命十二年,明命帝为了使全国的财富集中于皇室手里,下旨把各省除必要财政留存外,全部运送顺化储藏于内藏库中,十三年,河内送来2万两,十六年,广南六省共送来十两银锭2500多锭,合计120万多两。 因为各地银锭含银量不等,明命帝还下令今后所有送进内藏库的金银必须规格统一,不得使用残次金银混淆。明命之后,绍治帝又搜刮了近200万两银锭送入内藏库珍藏以流传后世。除此之外,内藏库还保存着一大批黄金,是明命年间国王传旨铸造百两金锭1000锭,名为越南通宝,绍治、嗣德年间,皇室不顾内忧外患又抓紧搜刮了巨额黄金存入,金锭少至1两,多至100两皆有,到了阮福升的嗣德末年,皇室内帑到底有多少金银财宝,一直秘而不宣,连国王也不清楚,只有内务府管库大臣阮英杰和左丞相黄永轩清楚。 那是一笔天文数字! 在兵火连天的环境中即位的阮福升没有拿出一点内帑银子用以和全国民众共度国难,反而一如既往用其保证自己骄奢淫逸的**生活、赏赐高官显贵和近臣的用度。左丞相黄永轩私底下都认为上天降灾将灭阮氏!只是越发苦了千万越南百姓! “你混蛋!”唐汉明看着吓得面无人色的奕?大吼,气的在养心殿里背着手左右踱步,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罚这个庆郡王。 连在场的李鸿章、彭玉麟、赵烈文也不好开口求情。越南使臣暗中给朝廷王公大臣呈送金银财物的事情毓贤早就密报给唐汉明了。李鸿章、曾纪泽等人第一时间收下金银就给皇帝坦白,大家都清楚内外新政、练兵需要钱,所以唐汉明并没有当成大事,还笑谈着让众位大臣把金银财物送到户部尚书阎敬铭那里充公,说下次越南人再送钱众人可以照收不误,全部作为陆海军军费和教育费用。 可一向机灵的奕?不知犯了什么傻气还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他收的金银最多,脑子进水似的一相情愿的认为皇帝不知道此事,自己眯了起来。这下子把唐汉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将其叫到大内上来就是一顿臭骂。 “奕?,朕举行亲政大典时每位亲王赏了5万两银子,你是郡王照样赏了你5万,每年朕还照旧给你发着30000两的俸禄,你是聋子还是瞎子!不知道现在正处罚贪官污吏!李中堂他们每年才多少俸禄?10000两!**就这么不长眼?收银子还收到外藩使臣那里去了?让外藩看咱们大清这改革维新是怎么一回事?!大清满朝的贪官污吏?!你脑子让驴踢了还是让门挤了?!丢人现眼到九州外国去了!丢朕的脸!丢中国的脸!!你趁早滚回家去抱着银子一块过去吧,别跪在这让朕恶心!” 从未有过的唇刀舌剑杀气腾腾的骂声让李鸿章等人噤若寒蝉,连一向稳重的赵烈文都奇怪小皇帝哪来这么多新鲜的骂人话,奕?满头冷汗不敢反驳只嗵嗵叩头,头皮已经发青了。 “皇上息怒!庆郡王也是一时糊涂,臣愿担保王爷今后不敢再欺瞒皇上,再说王爷家里确实有些困难。”李鸿章善解人意的劝解,唐汉明忘了,奕?本就是个穷贝子,连他母亲去世都是皇帝秘赏白银办理的,李鸿章心里明白,皇帝并不是真的为奕?收取金银的事情发怒,真正让皇帝生气的是奕?收了钱不禀奏、隐瞒此事,李鸿章通过这些日子些许了解了皇帝脾气:做错事没关系,小皇帝最在乎的是你跟他离心离德欺君罔上,把他当小孩子看!那就该倒霉了,这不,奕?做了活生生的例子。 唐汉明坐了宝座余怒未消,看看下头奕?的可怜样儿也不禁暗笑:这个庆郡王倒是跟穿越前历史书上说的很像,知道自己对满洲宗室大开杀戒,他却表现出贪财做田舍翁的蠢事,半明半暗的向皇帝表明他永远不敢觊觎大位的真意。哼哼,小算盘打得精明。 但这种事除了皇室宗亲们,外人很难理解,于是唐汉明假装叹气心照不宣:“奕?,朕知道你是个孝子,家里有困难,但为什么不跟朕说非得去藏匿外藩那点儿银子?!让外人看笑话?!现在宗室就这么几家,说起来朕还得叫你一声皇叔,下不为例。毓贤。” “奴才在!”铁杆保皇派毓贤把内务部打理的井井有条,省了唐汉明不少事。 “你想着,从朕给各大银行、汉阳铁厂、轮船招商局等企业投资里面拨出些股票,每位亲王赏给20万,奕?、曾纪泽同例,其余郡王15万,剩下的公侯伯子男你看着办,作为永远产业世代继承,再把热河省的皇庄挑两个赐给庆郡王。奕?,那些金银你交给户部阎敬铭,毓贤再从大内发五万银子给你。记着,亲戚归亲戚,制度是制度!今后缺什么给朕说!” “奴才再也不敢了!谢皇上天恩!”满头乌青的奕?眨着晶亮的双眼含着泪起身。 “奴才有下情回禀!皇上,越南使臣给奴才送金银时奴才想着法国人在越南作战,朝廷最好提前预备,所以奴才、奴才大着胆子向他们要了一份越南详细的地图,越南使臣正好带了一份,还将越南各省府县的人口、出产注明了,奴才恭呈皇上御览!”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月白色的纱绢双手呈上。 第十六章 瞒天过海!3 “哦?!”唐汉明看了一眼赵烈文,赵烈文微笑着会意,这为庆王爷还真是精明的可以!韬光养晦之后又立了一功。 “奴才没学问,常听听评书,说宋太祖收南唐统一天下也是先向南唐要来了地图了解了那里的山峦湖泊、地形险要才一举成功的,奴才寸功未立,不通新政,今见皇上有意于越南一隅,所以愿皇上旗开得胜!” 奕?的一席话让唐汉明很高兴,但这事还没头绪,精明的奕?就看出了皇帝的心意,“呵呵,奕?,有道是智过圣哲者不寿,你可得注意啊!这份图朕收下了,你去办好你理藩院的差事吧。” “奴才告退!”躬身退出养心殿的奕?终于长长出了口气,擦擦汗小心去了。 赵烈文见皇帝兴奋把图纸铺开,仔细的指着上面的地方道:“雪帅,赵先生,李中堂,你们快来看看。这个奕?真有两下子,朕都没想到的事他先办到了!” 几人围着地图们,李鸿章笑道:“皇上行得是光风霁月正大光明之道,庆王爷不过是些聪明罢了。怎么能相提并论!” “你们看,这是广南省,这是承天省,哎李中堂,顺化就是在这是吗?还有这里,宣化省,这是山西省,刘永福的黑旗军就在这是吗?!” “是!”左宗棠在殿外立着行礼:“臣恭请圣安!” “左中堂快请!来来来,看看奕?弄来的地图!”唐汉明大笑着说。 “皇上,这可是份宝贝啊!臣在兵部和外务部都没找到如此详细的越南地图,庆王爷立了首功!呵呵呵” 唐汉明调皮的道:“奕?可是精明的很!左中堂,你那边忙的如何了,事情办不好朕一样得罚你哦!” 看着皇帝半真半假的笑话,左宗棠道:“皇上,臣已经跟阿克图研究了好一阵子日本、德国的情报机构,在西华门外秘密成立了銮仪卫训练营。臣派了300多结业的銮仪卫去了越南山西、宣化、承天等地,据密报越南国王阮福升已经准备迁都,还提前将内库的大笔金银转移去了山萝省,看来这个软包子要顶不住了!” “大笔金银?”李鸿章沉吟道,“这可不妙!越南军队望风逃窜作战不利,万一这些财物被法军得到,他们用其以战养战必然可以派发更多的援军赴越作战,对我国很不利!” “李中堂的意思是?”唐汉明心中一动,一大批金银?!现在中国新政正好需要,绝不能便宜越南人! 虽然不久之后越南会属于中国。 “还有,阮福升已经停了刘永福黑旗军的粮饷军火。这、臣倒是不明白了,刘永福是员名将,皇上为何要置他于死地呢?” “左中堂,你即刻让在越南的銮仪卫查明内帑的埋藏地!现在朝鲜的事情咱们该早解决了,事不宜迟,李中堂,你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唐汉明没有正面回答左宗棠的问话。 “皇上!北洋舰队全体人员从3500人已经编满员额到7000人,海军陆战队已训练好1万人,军火炮弹皆已储备好作战所用。” “好,按计划咱们等袁世凯得手就可行动,这几天告诉刘步蟾、邓世昌、林永生、叶祖?等人进入战备!咱们要好好招待日本人!” 左宗棠见皇帝不答,有些疑惑望着彭玉麟:“这刘永福……” “季高,你啊,你想想,咱们都知道他是一员虎将,可他先前毕竟参加过天地会反清才潜逃去越南栖身,现在万一皇上封赏他,他能信得过朝廷和咱们?!他必然会认为咱们是假意招安想剿灭他!所以皇上不得不出此计策逼着他与朝廷和好。” “是啊,”唐汉明有些激动:“黑旗军大多是些贫苦百姓被官府逼得没活路了才起义造反!朕已经给刘坤一下旨把刘永福家乡的亲属、祖坟妥为保护安置。他的反叛是朝廷之过,与他何干?此人是我国造就的一员将才!为什么给越南人用?!如果他反正复国,朕一定把此计策告诉他,让他为国效力,人才难得,左中堂,你不会笑话朕吧!” “皇上为国选贤!臣焉敢!老臣担心刘永福能不能理解皇上的一番苦心。岑春煊这么年轻……”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季高,我看那小子成!只是他也该到了。”李鸿章捻着胡须。 唐汉明背着手?望着远方天空云卷云舒“是啊,他也该到了……” 越南山西省,三宣副提督府正沉寂于一片阴霾中,四野风吹低吟的野花杂草乱事浮萍般俯首于点点星光下浩渺无穷的宇宙,残垣断壁间依旧栖息着流离失所的越南民众,民众顽强的利用一切生存机会生存着,用木板搭起来的房子和难以下咽的饭食让大多数人面黄肌瘦,没有医药、缺少粮食、布匹、死神随时可能夺去任何人的生命到幽冥世界,生命是那样脆弱,脆弱的不及四野的野草。 越南北方的大多数流民都晓得他们国家的救星、被国王赐爵为一等男爵、三宣副提督刘永福治下的宣化、山西等三省是一块民众心中的世外桃源、坚强不屈的领地。 然而,不可预测的天意不会让任何一片越南国土成为世外桃源,扶老携幼的人们只能从梦里找到它的影子。 时值秋凉,36岁的刘永福身披青绸大裘默默无言看着流离失所的难民们锥心刺骨,十几名亲兵持刀在其后跟随,远处一大块阴云缓缓飘来。 “要下雨了。”一副刚毅的脸自言自语。 “二毛。咱们的粮食还有多少。”刘永福不忍再看下去,一边往回走一面问。 二十出头精明伶俐的二毛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兄弟,说话少了些顾忌:“大帅,咱们还有十几天的存粮,那个***国王自打上个月送来1000两银子就再也没给咱黑旗军粮饷!兄弟们在前方空着肚子怎么打仗?!以前说得好好的又是金银又是佳肴美味络绎不绝,现在这点儿银子能买什么?!一斗米已经五钱银子了!四处州县十室九空、难民们有的都吃上米肉了!大帅,咱们再这么为他们卖命不值!” 刘永福沉默无语,慢慢发青的脸色显见是默认了这个事实。他是个不善言语的将军,所以属下的将士都知道自己的首领将军是位爱兵如子能在战场上与兵士们共同浴血奋战但对将佐们平素很是严厉。 只有少数几个广西来的老弟兄们能与其说说心里话。 与中华一般无二的异邦生活让他们这支孤军在越南没有感到不便,而且在越南民众心里刘永福的威望如日中天。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暗中却得罪了不少越南**无能的大小官员,众人无不对刘永福黑旗军恨之入骨,大肆在京师顺化等地造谣生事危言耸听。既搅乱了民心,也让寄居在异域的刘永福苦恼不已。 近来越南朝廷对其的打压和猜忌已经明显。下一步怎么办呢? 刘永福没有考虑自己,而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3000多兄弟们。 回到府邸已是金乌西坠,飒飒秋风吹得蓝布旗帜呼啦啦作响。站岗的兵士因冬衣未备,缩头缩脑的像打摆子连刀都拿不住。 “从明天起,士兵们每天三餐,我和将佐每天两餐,派人拿着银子潜回广西买粮,那里的粮食比这面便宜多了!” “是!但将军你吃这么少万一……” “别说了,听令行事!” 刘永福迈步进了简陋的帅堂。 夜凉如水,手里拿着《孙子兵法》上的古语让他这个农家子弟有些费尽心思,多年的戎马生涯漂流生活让他养成了读书的好习惯。这正是他日后被皇帝重用的原因之一。 现在最令他烦心的就是粮饷,虽然与法军大大小小几十仗各自都有损失,然而昏庸的越南王朝对黑旗军的忌惮之心显而易见,今后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了。 心绪不宁的刘永福放下书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的大幅越南地图,法军两路齐发,一路已经占领河内正向山西进发,一路已经离顺化只有不到一百里路。手下密报,越南国王阮福升正准备调派人马转移内库,看来顺化保不住了,顺化一失举国震动、自己这个三宣副提督兵力不到4000,能不能保住山西、宣化都是个难题,其他的省府只有自生自灭这一条路吗? “报!大帅!有几个大清的人夤夜求见!”二毛有些慌张。 “什么?!”李永福眉头紧锁,大清的人? “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是几个客商打扮的年轻人,后面还拉着一长队大车,说是有机密的事求见大帅,标下已经让亲兵营做好战斗准备了!请大帅示下!” “列队!请!”刘永福剑眉一挑,稳稳的坐了。 一时屋子外面拥进刘永福手下最精锐的一队从广西带来的亲兵,全部身背大砍刀手执火枪威严肃立。 脚步声响,吱呀门开,满脸阴沉的二毛领进几个客商打扮的青年,为首一人身穿蓝布裤褂,头戴斗笠脚穿快靴,暗影里看不清长相,其余几人也是一身短打扮,腰里没带兵器,但刘永福是什么人?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这几人一进门从他们走路的姿势和身条气质刘永福立即意识到几人不是军人就是武功好手。 “诸位,这么晚了你们因何来我军中?本帅这里可不是旅店,你们总不会是为借宿而来吧!”一使眼色,两边亲兵立刻持枪在手对准来人。 “呵呵呵,刘将军果然好眼力,不过,我们给您礼而来,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为首的青年人不亢不卑带着桀骜之气却又有礼貌的拱拱手。 “别废话!快说,你们是不是清狗的探子!是谁派你们来的?!潘鼎新还是刘坤一?!” 一柄铮亮的砍刀架在为首青年的颈边,其他来人都有些惊悚,只有一个高瘦的青年操着略带陕西腔道:“刘将军,这就是你黑旗军待客之道?我在国内听说你可是有万夫不当之勇!我们兄弟几个今日为送礼而来,你既然如此待我们,以后你们也别叫黑旗军了,就叫胆小如鼠军正合适!”说着几人笑了起来。 “贼娘我先砍了你!”一道银光飘向说话的青年。 “住手!二毛,把刀枪收起来!”刘永福大喊一声,猛地制止。 “大帅,这几人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们来做什么?!还是……” “住口!搬几把椅子,来客请坐!” 几个青年毫无惧色的坐了,为首戴斗笠的青年不待刘永福说话,啪的扔过一份折子大咧咧道:“刘将军,杀了我们你可会后悔的,呵呵,这是清单,我们这份见面礼如何?” 刘永福边打开细瞧边道:“只要你们是奸细,不管是哪里人,我刘永福的刀剑无情!” “嗯?!”刘永福只扫了一眼清单马上惊呆了,连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被冲淡,黑旗军亲兵们从没见过主帅这样震惊的表情,一时间连二毛也凑上去看刘永福手里的折子。 “三十万!!”二毛惊呼,更让他惊喜的是蝇头小楷写得清清楚楚:白银三十万两 大米五万石 治疗枪伤刀伤瘴气毒虫药物五百箱 布匹一万匹 法式催斯波特步枪5000枝 鸟枪5000枝 大刀3000把 法式25厘米全钢速射炮50门 弹药1000箱 火药10000斤 ……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惊喜交加的二毛不等刘永福问话大喊,语气却没了方才的暴虐。 为首的青年摘了斗笠忽闪忽闪的扇风,俏皮微笑着看看带来的几个青年扭头冲刘永福道:“刘将军,这么厚的礼你也不给碗茶喝,兄弟们走了几百里渴的要命!” 其他人懵懂间,刘永福迭声喊:“来人,上茶!不!看看还有没有西瓜,赶紧送上来!” “对咯,这才是待客之道嘛,再说咱们才是一国同袍,看着你这里如对敌人,要不是奉有密令,刘将军,我可要大闹你的提督府哦。” 看着眼前谈笑风生虎虎生威、眼放精光的青年,穿戴平常可精细的刘永福还是注意到他左手大拇指上那枚价值不菲的红色夹心玛瑙扳指。 第十七章 瞒天过海!4 难道是官府?不可能!几个不速之客显见不是大清官府里那些个只知道欺压良民吃喝嫖赌收地皮税的官兵,是北京朝廷的人?更不可能!看几人最多20几岁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大员,更不会从万里之外跑到这荒山野岭外藩之地。 “别猜了,刘将军”青年忽的换了正容,“我是大清御前侍卫司一等侍卫兼吏部侍郎军机处行走岑春煊,这几位都是皇上亲选的嫡系亲信侍卫,这位是原西安将军府属下参将现任一等侍卫多隆阿,这位是总管銮仪卫大臣阿克图之子一等侍卫阿兰太,这位是内务部尚书毓贤之子一等侍卫毓威,他俩是兄弟俩都是一等侍卫,这个原任古北口大营副将恩福、这是他弟弟恩寿。”岑春煊面对脸色铁青紧张不已的刘永福、二毛提高了嗓音:“我等是奉大清皇帝之命前来援助将军!刘将军,皇上说了,以前是朝廷错了!致使诸位英雄被迫远走异乡妻离子散,现在皇上锐意振兴改革国政,正是英雄有用武之地,皇上请将军继续镇守南疆,此后军需粮草定会从中国源源不断运来接济,这也是皇上救援越南的一片苦心,皇上还说将军认不认他这个皇帝无妨,只要能保住越南保住云贵广西不受洋鬼子侵犯,你可自立为王!” “什么?!你们真的是清狗!!”二毛直气的暴跳如雷,大喊着伸手拽出砍刀直冲几人砍来,刚刚安稳的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所有的亲兵一听是清军即刻举起手里的刀枪只待一声令下便将岑春煊几人轰成肉泥! 不消说,黑旗军本就是在两广云贵被官府欺压、濒临死亡无法谋生的善良民人遭遇天地会起义便风云景从,昼夜之间就聚集了几万人的队伍与官府作战,正好与太平天国遥相呼应严重打击了满清朝廷的势力,然而清廷靠着几位中兴名臣剿杀太平军之后又起大军灭了天地会,所以刘永福等人才出境到了越南,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人的父母妻儿大多数都被朝廷以通匪的罪名斩杀殆尽一把火将原本祥和的村镇烧了个精光,这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滔天血仇岂能忘怀?! 因而今日一见岑春煊等清廷勋贵个个义愤填膺要拿几人开刀。 “住手!”刘永福一个箭步飞起一脚啪的踢飞了二毛手里的砍刀,两眼盯住岑春煊问:“你姓岑?!小小年纪竟然能做到吏部侍郎一等侍卫!岑毓英是你什么人?!” 浑身紧绷早就把自己置之死地的岑春煊眼前一亮,多隆阿、恩福恩寿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我是岑毓英第三子,难道将军认得我父亲?” 刘永福满脸涨红喝道:“你们都滚下去!二毛留下侍候!上茶,诸位,永福减慢了!!” 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大帅怎么跟清狗还有交情?却是谁也不敢违他的军令,便收刀纷纷推出,只剩二毛捂着受伤的右臂狠狠的瞪着诸人,嘴里不依不饶:“将军!他们是清狗!你忘了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就是被他们糟蹋死了,我……”话没完脸上早挨了刘永福一巴掌! “闭嘴!二毛。你也略懂几个字岂不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私仇不比国恨!赶紧给几位上茶!”说着过来拉岑春煊坐了椅子。 多隆阿经常跟着荣禄练兵倒还罢了,阿兰太、恩福恩寿等人哪见过这阵仗?当即小腿都有些哆嗦。这也是唐汉明令几人跟岑春煊前来越南办差的目的之一――锻炼勇气,把这几位勋贵子弟打造成百折不饶的钢铁。 “说起你父亲,他是我的恩公!”刘永福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激动的又不知从何说起,“咦?刘世叔,我可从没听家父说起过呢!”岑春煊脑子一转抖了个机灵,顺水推舟把“刘将军改称刘世叔”先攀上交情再说。 “他哪敢跟你们提起此事?!我当时是天地会广西分舵的副舵主之一,清军围剿我们天地会,你父亲在四川总督骆秉章门下做幕僚,虽是文人胆子却颇大,亲自摸进天地会探查军情,不想被我查住,按军法众人都要杀他,他一张伶牙俐齿非说自己是私塾教师,为此我信了他并让他做天地会的军师。哎”刘永福长叹一声,眼角细密的皱纹颤抖着:“你父亲坚辞不就,反而劝我归降朝廷,我见他是个真男子,就放了他。往后不到两年,天地会起义被清廷彻底剿灭,我率军逃亡时你父亲已经是副将,秘密派人送了5万两银子和医药用品,说起来,我们惺惺相惜也是兄弟一场呢!只是他是官,我是贼!如何能想认呢?”刘永福苦笑着自嘲道。 岑春煊听闻大惊失色,甭看自己老爹平日里做事豪爽中透着精明敏锐,怎么十几年前还与天地会的造反头子有交情,这要是让洞察秋毫的小皇帝知道……他疑虑的望望多隆阿、阿兰太几人,多隆阿木头一样低头喝茶,阿兰太冲他做了个鬼脸儿,兄弟们已是心照不宣。 “世侄,这件事在我心里藏了十几年没说过。你回去一定代我向你父亲问好,”说完话锋一转口气变得凛冽:“这东西我是不能收的!请转告贵国皇帝,我刘永福已是越南之人,不再受大清皇帝的管束,多呈他的好意!我黑旗军个个都是善良百姓朝廷让我们流离失所,今天纳税、明日收租。逼死我们父母兄弟!我等众兄弟与满清不共戴天之仇!春煊还有几位,你们去吧。” “来人!送客!”毫不质疑的拒绝,刘永福长出口气。 二毛正要赶人,岑春煊大喊:“慢!刘世叔所言差矣!”转身安抚住正要发怒的多隆阿众人,“世叔!现今法人侵夺越南,实为谋我中华前奏!皇上少年亲政,立志改革刷新吏治,重新振兴华夏,非为了一家一族,您可听说去年京师之变,皇上断然铲除八旗及亲王勋贵这是何等的气魄!今国事凋零,外洋步步紧逼,世叔经天纬地之才却无力补天,只能窝在这荒蛮之地寄人篱下岂不可惜?!皇上并没有让世叔的黑旗军归附大清,只是念手足同胞之意特派我等援助世叔,小侄也并未劝世叔归降,请世叔抓紧恢复战斗力与法军相持,以保我南陲,万一越南不保则敌军可长驱直入广西、云南、广东。世叔难道不念三省民众?!这些东西放在您这儿起到作用有多大您心里很清楚!” 二毛忽的想起一句:“我们饿死不吃要来的饭!” 岑春煊瞪了他一眼,扭头道:“世叔请仔细考虑。小侄先去了,万一世叔有事,可派人去镇南关找广西提督冯子材老将军接洽,侄儿在那里还有些公干还可相见。哦这是法军增兵的情报,还有皇上给你的一封信。告辞!” 岑春煊带着多隆阿诸人起身离去,一阵秋风阴冷的冲入屋里,刘永福不禁打了个寒战。 皱着眉想把满清皇帝送来的东西扔出去,可实在舍不得,再过十几天黑旗军就断粮了,还的不时接济一下百姓,从天而降的物资是帮了他的大忙,但这可是…… 缓缓打开信笺,厚实的牛皮纸封套里是一张明黄色九龙云纹宣纸带着淡淡香味,上面蝇头小楷整齐:“ ……朕问候将军,将军南天一柱抵御法夷,功勋卓著,然往日之事皆朝廷之过,将军心胸开阔之人必不挂怀,朕别无所求,望将军及黑旗军再显神威,力遏法人于南陲,保我中华东南四省民众安全。朕已下旨着广西提督冯子材、两广总督刘坤一、云贵总督岑毓英全力支持将军!待北方事平,朕定亲往东南拜会将军。特此致意。” 语气温和诚挚,这是满洲皇帝的亲笔信?!看看下头落款处的那方朱红“御笔之宝”玉玺,想想又拿起那张清单,踌躇不已。 二毛送客回来,见刘永福在桌案后面低头喃喃自语,走到跟前儿才听出有“……中华”两字,刚要询问,刘永福猛地抬起头:“二毛!传令,请客人留步!” “啊?” “不,备马,我亲自去追!快!你还傻愣着做什么?!”不待答复,刘永福虎步移动已是出了门,二毛清醒过来抱着披风追来:“大帅!披风……” 秋意正浓。 清革新元年,明治十四年九月初,日本驻朝鲜公使馆与外面肃杀的气氛不同,公使花义房正陪着参谋本部作战参谋陆军中佐大岛义昌欣赏东京杏花天歌肆几个舞姬的精彩表演,在外日久,猛一见日式美人儿花枝招展的亮丽和温柔,两人都有些血脉开张飘飘欲仙,手里的清酒催化了这种**,大岛义昌恨不得晚会立即结束,搂着几个艺妓风流于温柔乡中。 海军中佐日清号舰长伊东佑亨阴沉着脸低头饮酒,不屑与两人为伍,汉城虽然被800多名荷枪实弹的海军陆战队占领,朝鲜国王李熙也躲进俄国驻朝鲜公使馆避难,乱兵已经被驱散,市面也恢复正常,但直觉告诉这个首任海军卿川村纯义的学生,恐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伊东佑亨是海军里的谨慎派,他牢记前任海军首脑老师川村纯义的教导极力避免与清国的正面冲突,然而一个海军中佐会起到什么作用?本次朝鲜事变,海军省并不想在没有做好战争准备之前出兵,但愚蠢的陆军元老山县有朋大脑袋里不知想得什么,一个劲儿奏请明治天皇增兵朝鲜,救援在汉城寥寥无几的帝国臣民,陆军叫唤的震天响,却又把作战任务交给了海军处理,因为他们只能望着对马海峡兴叹。这下子让桦山资纪和伊东佑亨及山本权兵卫等中级军官大骂陆军无耻,只是新任的海军卿西乡从道是从陆军过来的元老,众人敢怒不敢言。明治天皇对陆军要求出兵的计划持保留意见,所以暂时不同意大举派兵。只派了海军陆战队来汉城。一到汉城解除朝鲜军队的武装之后,伊东佑亨才发现汉城的日本侨民加起来还不到400人,根本没受到劫掠,而参谋本部却夸大日侨损失,派了大岛义昌这个激进的花岗岩脑袋来做“阵前观察员”! 观察个屁!还不是陆军担心朝鲜一旦崩溃,功劳全部被海军抢了去?!这还不算。海军军纪一向比陆军强,在汉城执行任务纪律严格,威武整肃,大岛义昌一进汉城反而大笑海军迂腐,放着发财的好机会不动手,一群傻子!气的伊东拔刀就要与大岛动手,还是外务省的老滑头花义房劝开两人,让人从东京请来歌姬为二人和好把酒言欢。 这都是什么事!伊东佑亨想要把酒杯捏碎似的用力、再用力,怒火中烧看着衣冠不整满脸猥亵的大岛和花义房与歌姬调笑,帝国陆军怎么会有这种垃圾?!难道他们不知道阵前嬉闹其罪当斩?! 大岛义昌骄横的撇着伊东却对着花义房道:“阁下,这些艺妓外貌很好,只是不知道滋味如何?呵呵呵,朝鲜女人不行,比起咱们帝国美女,一个指头算不上,上回山县将军说等征服朝鲜,把朝鲜的美女全部抓回帝国给将士们论功行赏!伊东阁下,你们海军是不是喜欢英法鬼畜们的大屁股娘们?来,干一杯!” 花义房谄媚的笑答:“山县阁下勇武,陆军作为天皇陛下之股肱定能马到功成!” 大岛的骄横让海军陆战斗田中少佐陡然爆发:“是啊阁下!你们陆军是股肱之臣!参谋本部参谋跑到朝鲜来喝花酒,真是给帝**人丢脸!” “啪!”大岛手里酒杯直接粉碎,“德川大人关原之战也带着歌姬上阵,照样赢得战争!这是帝国武士的豪情,你们海军懂个屁!帝国胜利还得靠陆军!你一个少佐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跟我这么说话!滚下去!” “阁下!请注意你的言行!”伊东佑亨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帝国海军是天皇陛下下旨特殊照顾的,你们陆军多吃多占也就罢了!在海外如此放肆!我要向海军卿报告!” “呵呵呵呵,你去报告吧!海军本就是一帮胆小鬼!告诉你老子不怕!到时候看看谁被降级!就凭你?!” 公使花义房眼见一场斗殴不免,满头冷汗的左右逢源,这老人家不是不知道陆海军矛盾由来已久势同水火,可东京不知道为什么派来大岛这么个东西给海军添堵!他对礼貌文明的伊东很是有好感,但又不敢得罪这位参谋本部的作战参谋。为此他那老弱的心脏早已受不了,已经发作几次。看来活着回不到日本了。 哎,帝国的外交官不好当啊。 大岛陆军的随从也拔刀在手要跟海军动手,精明的伊东知道再这么下去一场流血事件不可避免,立即使眼色给田中等人,“公使阁下,告辞!”转身带着海军人员回了军营。身后传来大岛等人的嘲笑“……这些假洋鬼子,都是胆小鬼呵呵呵……以后海军改叫胆小鬼军吧……哈哈哈哈” 伊东铁青了脸一言不发,加紧脚步。此时他想起当年出兵琉球时老师说过的话不由得热血变冷、黯然神伤。 第十八章 瞒天过海!5 他感到最为诡异的是,清国作为朝鲜的宗主国一向扶持李氏王朝,为此日本好几回抗议或是妄图出兵都被天皇否决,然而此次事变不谓不大,但清国除了商务代办却毫无动静,连海军省派往北京侦查的间谍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清国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新政改革,连新练的陆军也去了西部拉练,难道中国要放弃朝鲜?! 惊人的想法让他猛地一震,不可能!且不说朝鲜世代是中国的外藩长达上千年,从战略角度看,一旦朝鲜不保,东北三省会直接暴露在敌方眼前,中国朝廷不能不清楚这一点。 更为奇诡,清国虽然掀起大规模抗议行动,还破天荒的把在琉球抓获的战俘在报纸上拍卖!这一下激起整个日本的愤怒之情。既然不想派兵又为何还要激怒帝国呢?? 法国人在越南的行动应该牵制了一大部分清国精力,所以东京的明治天皇与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诸元老才敢悍然出兵朝鲜,对清国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可笑的是清国朝廷的口气更加强硬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陆海军省的中下级军官们嘲讽清国是银样?枪头――中看不中用。 但伊东佑亨不是这么认为的,与留学归来的大多数军官不同,他着实领教了清国留学生无论在精力、体力还是智商并不比日本人差,反而有些时候要强的多。死死盯着地图他想看出些端倪,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让他更为糊涂。 到底清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伊东中佐想吸根烟梳理思路。不想一阵秋风吹进,噗的声,桌上的蜡烛熄灭了…… 汉城自高祖李成桂定都于此就成了朝鲜王朝的首都,全城被大约500多米的小型丘陵和山岭环绕,汉江穿越其中蜿蜒曲折。城北地势较高北汉山、鹰峰、道峰山构成一道天然屏障,东北部有水落山、龙马峰,南部有官岳山、三圣山、牛眠山等,东南部和西部是百米左右的丘陵,形成了汉城的外廓。当初李成桂废弃高丽王朝首府专门从大明王朝请来江西风水大师汪藏海历尽艰辛才选了这么一块易守难攻、天造地设的宝地。 深夜的汉城因最近的兵变变得死气沉沉毫无声息,满街的落叶也因为清道衙门人员散失一地凋零,大内昌德宫、景福宫、德寿宫宫门紧闭,连守门的禁军也蔫头耷脑精神萎靡。兵变造成了汉城近一半禁军溃散,从此成为啸聚山林的山大王。而胆小懦弱一贯妻管严的国王李熙则带着兵变元凶之一的悍妇闵妃躲进俄国使馆整日里长吁短叹,督促着亲信大臣一次次向北京求援,最后甚至要放弃王位,当然这种权宜之计是闵妃最不同意的,可是兴宣大院君――李熙的亲爹不依不饶的包围俄国使馆欲将亲子置之死地,一日三惊的李熙便顾不得许多了。此时李熙胡思乱想着自己到底是不是大院君的儿子?难道自己是别人的野种?! 这位昏庸君主的智商当然想不明白――政治活动中没有丝毫的感情。 然而大清皇帝和满朝重臣仿佛睡着了似的丝毫没有救援朝鲜的意识,日本海军陆战队又占领汉城个个关隘城门,请李熙回宫,李熙智商是不高但他不傻,他来了个打死不挪窝,每天吃饱饭苦着脸看大清理藩院发来的敕谕。 玄武门上的钟楼夜里也再也听不到响声,只有景福宫内宫还保留了大明皇帝御赐给朝鲜的钟鼓清晰的报时。 夜半二更。 守卫汉城南大门――崇礼门的日军正要昏昏欲睡,远处高低起伏的山峦仿佛一只只野兽蓄势待发猛然扑向敌人,昏暗的灯光使得这群年轻的小伙子根本看不清十丈以外的任何情景,呼啸而来的冷风伴着四野悉悉索索的响动包围了夜幕下的汉城。 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哎,森田君,给根烟!我都困死了!” “接着!你说这汉城怎么这么穷,连个酒馆都没有,真想念东京的夜,那莺歌燕舞风流明亮的春风楼、油煎鱼、小牛肉和粉面的歌姬,呵呵呵,真想啊。可惜我听上头说咱们今后要常驻在这山沟里了,看来帝国…….呃” 正在小解的士兵哼着小曲听同事唠叨着,忽的没了声息。 “山田?山田?!”刚刚还在说话的山田消失了。 森田下士刚要跑去报告,一只大手猛地捂住他的嘴,银光闪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飘向四野。 一群黑影急速冲过来…… “告诉兄弟们!从四门一起杀入,咱们人多他们人少,遇到抵抗者,格杀勿论!” “轰!咚!轰!”在床上做着美梦的伊东佑亨警觉的睁眼鲤鱼打挺呼的跳起来,“来人!怎么回事?!”临战经验丰富的他不愧是皇家海军留学生,第一时间披衣握枪开门大喊。 黑沉沉夜空里好像在放礼花,光芒四射群星璀璨声震山峦。 “报…….报告!”满脸熏黑的士兵跑来没等立定,啪的声响,士兵的半边脸被飞来的火光消掉!海军陆战队是海军严格训练出的,大乱在即并没有混乱不堪,只是人人提着裤子握枪持刀惶惶然不知所措。他们只有不到600人! “传令兵!到底怎么回事!!”伊东黑着脸被死尸绊了一脚。 “报告!崇礼门、宁福门、朱雀门接到报告,有数量不明的大批清军冲入汉城!我守卫部队死伤惨重!嘉福门、开化门守卫失去联络!” “混蛋!!这……这肯定是弄错了!清军?!哪来的清军??”张牙舞爪的伊东被彻底激怒,本来晚上就被那位兔崽子大岛气了个半死,刚刚还琢磨清国怎么会对朝鲜不闻不问,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清军突入了汉城?! 难道他们是飞来的?!金州和全罗的间谍并没有发急电啊?! 一颗颗炮弹像猛烈的流星般撞击着大地,掀起的沙尘和腥风冲倒了列队的士兵,兵营四周的民房建筑豆腐块一般一间间轰然倒塌!巨大的声响掩盖了四周弥漫的哭喊声与惨叫声,非常奇怪,兵营里除了刚才那一发震死传令兵的炮弹,再没落尽一发。 此时,海军的田中、龟井等海军少佐也急急忙忙赶来:“中佐!据属下报告!清军已占据朝鲜景福宫、昌德宫等处及福全阁制高点,并在玄武门上架起了大炮直对我国公使馆和本处兵营,阁下……” “阁下,此处不宜久留!请尽速撤离!狡猾的清军……” 七嘴八舌的叫嚷声把本就精神紧绷的伊东佑亨激得咣咣咣就是朝天三枪,可惜枪声太小。他猛然一脚踹倒了龟井:“混蛋!都住口!” 迅速明白过来的官兵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上司紫色的脸庞凌乱的头发。伊东凶神恶煞般从未对属下打骂的风度荡然无存! “你们还是日本帝国的军人?!都是饭桶!原地待命!田中,你立即去斜对面的公使馆看看公使阁下和陆军那几个笨蛋有没有事!龟井!立即发电给仁川港的军舰进入战斗状态! 国守!带人去探查敌情!镇定!清军不一定来了大型部队!不然他们怎么会不敢轰炸帝**营呢?!快去!” 一个军事将领的素质并不在于平日的形象气质,而是战场上表现,恰恰伊东佑亨在任何时候都保持了日本军官的风度――无论平时战时,所以他的属下对其当然佩服。 与性格不同,平时英勇无畏的高大壮汉战时就可能胆小如鼠,战争,是真正勇者的游戏。 伊东敏锐的意识到清军很可能声东击西,因为既然没有接到大批间谍的报告,怎么会有大批清军呢?!再者即使清军从辽东过鸭绿江直入朝鲜必然是急行军,中朝两国之间没有任何铁路线,后援粮草肯定不足,加上深通武器装备的他发觉清军用的是克虏伯50厘米速射炮,携带这种大炮比野战炮用的人少,灵活机动性强。更重要的是清国现今正改革内政,假如真的大举出兵就不担心他们的发展进程受到影响?于是他推测,清军来的兵马必然不足,应该少于1000人。所以,一个全新的反击计划几乎同时出现在他脑子里。 但是,自以为算无遗策的他忘了一件事。考验一个军官指挥才能领导才能的基础就是他的判断力,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不允许指挥官判断失败,因为判断失败的同时,战役已经失败了。 伊东佑亨,这位日后的海军名将正是如此。 炮声整整响了一个小时,满城的硝烟弥漫没有一丝枪声,密电发出去了,侦查敌情的士兵再也没有回来,但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兵营正在伊东佑亨准备反击时被严严实实包围。 兵营成了死地,任何人只要走出兵营门口一步,下场只有一个――一枪毙命! 听着四外不远处架木障、挖沟的声音,众人意识到,地狱离他们不远了。 嘴里叼着烟满院子乱转的伊东中佐陷入迷惘,据他所知**无能的清国陆军绝对做不到这么完美的战术行动,参谋本部的石川伍一发回日本的密电都成了陆海军省的笑谈――二十万人的清国禁军战斗力只相当于日本陆军的一个联队!!然而让他清楚了自大的陆军嘴里永远没有实话! 仁川港的小舰队发电已经把军情十万火急的报告给了军部。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声息,当四十具尸体整齐的摆在院子中间时,没人再敢出大门。整座城市都成了敌人的藏身处,连海军望远镜也没发现一个藏在暗处的敌人,只有如鬼魅般飘忽不定的子弹会准确无误的击中每一个像出兵营的士兵。 绝望,传染开来。 不甘心的伊东指挥惊魂不定的官兵在兵营里也筑起了简易的工事妄图死守。 掏出银怀表,伊东叹了口气,凌晨三点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时刻。 当晨曦渐渐显露,伊东中佐终于看清了兵营外的一切,同时,他知道自己错了,完完全全错了。错的离谱! 一道半人深的环形沟把整个兵营与外界隔开,四周的大树和制高点或趴或站着手持长枪的士兵瞄准着兵营,远处几百米,四门速射炮直冲自己,密密麻麻荷枪实弹的清国士兵一眼望不到头!公使馆外面也筑起沙包两门同样的大炮直指大门。 冷汗直出的伊东佑亨猛的扔掉望远镜,去室内准备换上海军制服,做最后的冲锋。 他要保持帝国海军的荣誉,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手是谁。 第十九章 瞒天过海!6 七点钟刚到,兵营外有人用汉语喊话,略懂汉语的伊东凝神细听:“大清国御赐正七品衔驻朝鲜商务代办唐绍仪请日本海军中佐伊东佑亨阁下见面!” 不待懂汉语的官兵翻译,伊东整了整制服,脸色铁青大踏步走出兵营,田中少佐手握军刀在身后跟随。 环形沟上搭了一块木板,二人颤悠悠走过,四处林立的清军眼皮不抬,整齐肃立。不远处公使馆门口一个20岁出头瘦高个年轻人腰里别着双枪背着手正微笑着看着两个手下败将,他身边放了一副完整的桌椅,雕龙画凤精美异常一看就是从景福宫里运出来的。另一个留着小胡子敦实的年轻军人正低头看着地图思索。 “两位受惊了!” 伊东佑亨被虚情假意的微笑激得又要发火,但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阁下!我作为日本帝国海军中佐严正抗议贵国昨晚的战术行动!!我军在朝鲜为维护治安和侨民安全,请问清国政府这种不宣而战的把戏是否意味着两国正式开战的前奏?!” 口才颇好的伊东气势汹汹的问道,他不怕死,为天皇陛下和帝国而死是帝**人的荣誉。 见前面有几把椅子,伊东以为是跟自己留的,刚要坐下。坐着的年轻军官猛抬头瞪着他:“败军之将站着回话!” “你!你是谁!” “这是我们大清国御前二等侍卫,钦命朝鲜派遣军管带袁世凯大人!”唐绍仪不亢不卑答。 “伊东阁下,既然你说尔等为朝鲜安全而来,尔国政府可知朝鲜世代为大清藩属,藩属有难自应宗主国救援,我国派兵入朝名正言顺!尔国派兵时可照会我国?!还不是悍然出兵!朝鲜国王李熙先向我大清皇上恭呈表文要求救援,举世皆知!自同治年间中日两国定立条约之时明确载明:凡一国向朝鲜派兵必须同时通知另一方,这可是你们伊藤博文大臣亲自与李中堂订约。怎么贵国就这么健忘?!既然尔国不尊协约则我国必然不会视尔国为盟国。现在,汉城已被我5000大军占领,国王李熙已回宫复辟,大院君一党已奉旨全部拿下!现在我等奉大清皇上之命,限令阁下于2小时内投降!不然……”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唐绍仪更有绅士风度,夸大了大军数量后,只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意思很明显――要么当俘虏,要么,下地狱。二选一。 “帝**人决不投降!!情愿战死!” 伊东佑亨话没说完,袁世凯大怒:“要死滚回你们东洋老家死去!伊东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皇上有旨意,昨天晚上我就一顿炮轰平了你!怎么?给脸不要脸?!哼哼,你们日本人不怕死?告诉你,花义房公使昨晚吓得心脏病发作归西了!公使馆里人员全部被俘,大岛,大岛什么玩意儿?” “大岛义昌。”唐绍仪忽的笑了提醒。 “那个义昌被老子从被窝里提留出来,光着屁股搂着两个娘们儿!哼!你们帝**人就是这么不怕死的?!老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子,明白点儿说昨晚已经抓了你们200多人,你们不投降老子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痛快点儿!” “袁世凯你!帝**人一死而已!决不投降!”伊东脸阴沉的可怕,这个大岛到底给帝国丢了脸! 田中少佐紧握军刀狠狠瞪着袁世凯,没留神一颗子弹啪的飞来打掉了他半个耳朵! 吹吹冒烟的枪口,唐绍仪还是微笑着道:“你瞪什么?!既然不怕死就回去等死吧,不过袁大人既然说了,也得给你们留点记号!来人,送客!” 哀嚎的田中被伊东扶着转身回军营,袁世凯幽幽对唐绍仪道:“日本人,不含糊!绍仪,赶紧出榜安民!给朝廷回电,臣袁世凯于昨夜二更时分攻入汉城,已完全占领!大院君及逆党全部拿下派人押送回京,俘获日军200余,包围海军陆战队军营!” “下一步,估计皇上不会真的杀他们。”唐绍仪一边记录一边道。 “杀?!”袁世凯狡黠一笑:“杀了他们拿什么向日本政府换银子?下一步皇上自由安排!” 秘密向朝鲜派兵早就是唐汉明及李鸿章等人的计划,怎样做到兵贵神速而且不能给法国人机会是最大的难题。所以唐汉明第一时间让袁世凯回国,一是锻炼袁世凯治军能力,二是给他个升官的机会,袁世凯岂能不知?眼见严旨让他从德国一个月内回国便急匆匆回了北京。 唐汉明秘密安排好的3000名直隶省的治安军早已训练多时,加之袁世凯本身狡诈奸猾,用兵颇有计策,就全部化妆成难民进入朝鲜,而朝鲜边境的日本间谍虽多,却没有奉命监视难民,有几个发现了报告给参谋本部与海军省也被山现有朋等人大骂扰乱军心,所以竟是一路顺畅的突入汉城,只是粮食方面没那么多讲究了,为防止意外,袁世凯大胆的带着亲兵装起了山大王,抢劫了几个大户,而其余粮食都由北洋舰队偷偷从山东半岛运到驻朝鲜商务代办处寄存,反正是商务代办,所以日军没有一丝察觉。 伊东佑亨最大失误就是小看了中国朝廷的能力。 袁世凯初战告捷的消息一经上奏,唐汉明大喜,通令发布全国,大报小报鼓着劲儿一吹,外国观察家们陷入了迷惑,清国难道真的想跟日本开战? 世界各大报纸报道中日冲突的消息和源源不断的情报终于彻底激怒了日本。 唐汉明看着日本政府发来的绝交书,丝毫没有战争前的紧张,反而冲李鸿章、左宗棠、曾纪泽、彭玉麟等人笑道:“李中堂,左中堂,袁世凯那里稳妥了,让户部发20万元军饷!粮食也给足!咱们该行动了!真想尝尝日本的寿司和牛肉火锅呵呵呵呵。” “臣等明白!北洋水师已做好准备……” 被捉获到京的朝鲜大院君经过李鸿章等人的召见后上奏皇帝,唐汉明发觉自己的近代史似乎还是有些缺少了解,因为所有的迹象表明,朝鲜内乱的起因是闵妃集团与大院君摄政集团的权力争斗,其中并没有涉及与日本暗中勾结迹象,大院君反而对中国毕恭毕敬,怀有亲切的好感,一心借助中国的力量想使得朝鲜内政振兴不受洋人的欺辱,不过这老头的保守思想也比较严重,他想继续提倡闭关锁国自守的国策以安定内政,被唐汉明晓以利害敦敦教导了好久才有些松动。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天子教导着白发皓首大院君不住的点头称是着实让李鸿章、左宗棠等人好笑却又赞叹不已。 养心殿里的一番召对让唐汉明心理有了新的计划。眼前没有地图,心中却有,仔细考虑着朝鲜半岛的战略局势和21世纪猖狂嚣张的大某民国对中华文明的侵犯,不由有些恼怒脸上可是丝毫没有带出。 既然如此,何不把以后的祸根消灭于无形之中?让它永远不会出现在日后的世界格局中!不过现在…… “尊驾既然来了中国,就多住几天好好走走看看,尔国不是号称小中华一向看不上清国,朕今儿不怕告诉你,过些日子,中华又回来了!你们也不必反清复明了。呵呵呵,李中堂,把大院君送到宏雅园居住,着奕?好生照管着,让崇厚带人陪着在北京、天津四处逛逛。等……,过几日回来再说。荣浩,挑几个三等侍卫保护大院君。”边说边冲御前侍卫副总管使了个眼色,荣浩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而坐在椅子上的大院君像是见了老虎一样浑身战抖不已瘫在了地下!朝鲜私自祭祀明神宗和崇祯皇帝及自称“小中华”认为满清是胡虏乱九州的事实、活动一向是秘密进行的。朝鲜国内《承政院日记》更是把康熙、雍正、乾隆写成了昏庸荒淫之主!这些不传之秘这少年天子是怎么知道的?! “大院君平身,你既然倾心向化钦服天朝,矢志不渝。朕怎么会怪你们呢?朝鲜与中华本为一邦,箕子朝鲜还不是太史公书上记载的?尔国于汉城外建立大报坛的事情朕早就知道了。大明,不!不仅是大明,中华历代先皇无不视尔国为天朝亲藩。再者大明神宗皇帝于朝鲜有不世之隆恩,年年祭祀久怀感恩正是亲藩该做的!以后祭祀大报坛朝廷也要派人去,呵呵,尊驾起来吧。”一脸诚挚微笑让大院君安了心,他自然不晓得这位长身玉立的少年天子是打哪个世界来的。还真以为满洲君主会对大明感兴趣。 “皇上洞见万里、至圣至明!小臣今日才面见天颜懂得大国天子的气度,请皇上恕罪!” “别客气了,大中华、小中华都是中华嘛!呵呵呵王商,赐膳。李中堂、左中堂和军机大臣们都陪着去吧。” “是!” 李鸿章见唐汉明笑得奇怪,等大院君出殿自己又慢慢折回来。 第二十章 兵临东京!1 “皇上可是有密旨?臣见大院君倒是忠顺,只是朝鲜内政牵连甚广,闵妃一党不可小觑,只可调和不可压制,万一引起日本觊觎之心,今后北边有变那两年后……”李鸿章看了眼沉思的皇帝顿住了。 “什么是内政,什么又是外政?中堂,朝鲜与各国都不同啊,先让大院君睡得好好的吃的饱饱的,朕,留着他有用!你立即给袁世凯发电:恩,汉城已平,李熙昏弱,闵妃党必然重掌国政,对帝国不利,令他立即调遣兵马捕杀闵妃一党朝中大臣,并暗中调查清楚朝鲜王室与所有两班贵族家财、底细。传谕李熙,嗣后闵妃不可再干涉朝政!稳居宫中是她的本分!袁世凯加三品衔任朝鲜宣慰使带兵严守汉城不得有误。” 刚刚把“罪魁祸首”大院君恩赦又要将闵妃一党铲除?!这…… “臣明白!” “中堂”唐汉明走近李鸿章身边拍拍他的手臂,“你不明白,有时间朕好好跟你聊聊!” 见皇帝如此慰藉,李鸿章忙道:“老臣焉敢!皇上,何日启程?” “后天!” 唐汉明望着金风送爽云淡风轻的窗外轻轻说:“日本人的绝交书暂且不必发布,他们要后悔了。” 银红色夹金丝蝉翼纱窗帘艳若桃李飘得正欢。 日本东京,樱花烂漫梨花秀丽的布满典雅古朴市中心的皇宫大内。行色匆匆的市民步行到这儿无不躬身鞠躬,标准的九十度。 在他们心里,天皇是神同时是日本的父亲。 远古以来的神话凝聚成的民族精神爆发出来是十分可怕的,当得知清国朝廷公开拍卖俘获的日本战俘,民众与政府同样陷入了巨大愤怒中。《东京日报》、《明治日报》和《朝日新闻报》开足马力连篇累牍的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狭隘的民族性一旦被激发,民众对政府的不满自然转移到清国身上,一群“爱国人士”在警察的帮助下冲入清国驻日本公使馆,打伤公使,烧毁使馆,这则消息立即震惊世界! 驻日的美、德、英等国公使向外务省提出质疑,焦头烂额的内务卿伊藤博文与外务卿井上馨成了朝野攻击的众矢之的,被国民骂的狗血喷头。陆军元老山县有朋、西乡从道等人早就憋着那股琉球事件后的怒气陡然爆发,不顾太政大臣三条实美的劝阻,三番两次向陆军省和海军省的军官传达紧急军备指令。 一时间,日本全国气势汹汹的“讨伐清国”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太政大臣三条劝了这个劝那个,可除了文官们还给他点面子,武将只当他废话连篇,逼得三条日日进宫哀求明治天皇出面。作为清华家贵族出身的政治家,倒幕时他并没感到忧虑如此,只是维新政府的内部争斗与文武不和消耗了他绝大多数精力,说是太政大臣,可内政、外交由伊藤博文、井上馨、黑田清隆等人操持,军事更是由一向傲慢跋扈的山县、西乡等人奉旨掌管。他这个外人眼里名义上的太政大臣竟是做了个和稀泥的职位。 一向稳健从不爱出面的明治天皇本来就喜欢看臣子们互相牵制。然而等陆军省传来中下级军官准备殴打“卖国贼”伊藤、井上和清国政府公开拍卖日本战俘的的消息这位至尊再也坐不住了。 作为半人半神日本的“太阳”,别的可以忍受,可自己的臣子像畜生一样卖给英美做奴隶以及文武大臣势同水火到危及皇权稳定、帝国荣誉的程度是他绝不能忍受的! 34岁的明治天皇恰如其分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秘密敕令日本陆海军做好战争准备。 这下正好中了唐汉明的妙计。 本身感到朝鲜一事很好解决的他发现满不是那么回事!清国朝廷竟然不惜与法国人坐下来谈判,而对日本在朝鲜“少许”外交商务利益不依不饶耿耿于怀不惜决裂。意料之外却有情理之中,朝鲜与越南哪个离北京更近? 清国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如此更坚定了明治天皇重启搁置已久的“征韩”雄心。山县等人自是赞成,可一向坚持“内治优先”的伊藤、井上等人因为自己给帝国丢了大脸再也不敢顶撞山县。 哎,要是大久保利通活着就好了。伊藤焦急的想。 眼见陆军征调频繁,东京的第一师团甚至已经整装待发,井上馨也被迫奉旨令外务省与清国绝交,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恐怖笼罩伊藤,万一开战,明治维新二十年的家底儿就要全部完了! 清国是弱,但清国的领土之大完全超出山县、西乡等人的想象。而帝国海军总共加起来才有不到14000吨!一旦玉石俱焚,英美德法环嗣其后,则国将不国矣! 再也坐不住的伊藤约了井上馨一同进宫。却不晓得山县等人已经组织好了指挥战争的秘密大本营,丰明殿里,明治天皇听了亲信侍从岩仓具定的报告,皱起了眉头。 “陛下!清国对此对待帝国意欲挑起战争!陛下既然令臣等调兵遣将,又何苦再听内务卿的奏请!还有……” 还有他没说出口,明治天皇谕令他起草的《大本营章程》里是严格禁止文官参与军事活动的,连太政大臣三条实美都被排除在外,何况伊藤、井上? 明治天皇思索半晌不顾山县等人期盼的眼光,毫无表情的吩咐:岩苍,你去把川村纯义、三条实美、黑田清隆一起与伊藤和井上一起召来,山县,准备御前会议。”说着离开丰明殿背着手去了御花园。 “这……” 山县有朋狠狠瞪了一眼出门的岩仓具定:“该死的……” 一边坐着的西乡从道小声道:“陛下已经传旨,我等只有听令便是,不过咱们可以……” 肃立一旁的陆军卿大山岩中将一言不发的整理文件,耳朵却是灵动的很,两位主官的话一字不拉记在脑中,冷不防后头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小声道:“大山阁下,咱们快去准备吧。” 原来是参谋本部参谋次长儿玉源太郎少将和一言不发满怀疑虑的陆军省军务局长,山县有朋的亲传弟子桂太郎少将。 半小时后,山县有朋发现井上馨与伊藤博文、黑田清隆、三条实美等大量文官入宫参加御前会议,被编入预备役的川村纯义伯爵也一身戎装前来,还冷冷的瞪了山县一眼。 后头跟着的有栖川宫炽仁亲王陆军大将、近卫师团长小松宫彰仁亲王中将、近卫师团第一旅团少将旅团长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全身金彩精神熠熠的坐了两旁。 维新后,明治天皇嫌皇室成员太少,不足以控制军队或是政坛,便下诏一大批原先出家为生的皇室宫家还俗,还一口气新设立了15个新宫家。一次壮大皇室基础,亲不亲一家人嘛,所有的皇室亲王、王成年后必须学习军事,为天皇独揽控制军队效力。 除了在欧洲留学的几位近枝亲王如闲院宫,其他的宫家亲王都来了,因为《大本营章程》上有个特殊规定,只要皇室成员无论军衔高低都可以参与大本营事务。 明治天皇这才由岩仓具定陪着坐了正中宝座。眼前全是为明治维新出力巨大的元勋,因此他没有藏着掖着:“众爱卿,现在朝鲜的局势日益恶化,清国逼人太甚,帝国不得不为此与其断交!为此,各位有什么建议,如真的与清国开战是否有胜利把握?” 山县有朋抢先说:“陛下!请恕臣直言,现在帝国绝不能犹豫了!清国胆敢拍卖我驻琉球武装警察,冒犯帝国尊严,其二,出兵朝鲜,虽然我军先出兵后照会清国,但毕竟为保护我侨民而去,清国不顾协约悍然派军夜袭我军,致使我军死伤惨重现在仍被包围在兵营!是可忍孰不可忍,臣请陛下敕令东京第一师团、仙台第二师团由海军急速运往朝鲜与清国决一死战!参谋本部已奉陛下五天前谕旨做好战争计划。” 山县诚恳的态度立即获得了皇室诸亲王的欢迎、理解。尤其是与其关系良好并一同领导平定佐贺之乱的陆军大将炽仁亲王。 “陛下,臣以为应该让野蛮的清国人学会尊重帝国,帝国才是亚洲的主人!” “陛下,海军已奉旨调遣至长崎港,加紧训练!”西乡从道不失时机。 伊藤博文现在感到更加窒息,让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运行起来再想停止比登天还难! 井上馨悄悄碰碰伊藤的脚,咳嗽一声要讲话,却听川村纯义伯爵平静道:“陛下圣明,清国人对帝国不敬着实可恶,理应据实抗议,然现在局势并没有到非动用武力解决时刻” “什么?!”山县有朋恼怒,看看认真听着的明治天皇,又忍住了。 “陛下请想,清国人知晓帝国对朝鲜政策一开始就严加质询,法国人侵犯越南,表面上清国温言抚慰与法国谈判。但细想,以清国现在的工业基础并军事实力,决不可能对帝国和法国同时开战,只有放弃一部分权益满足法国人,单独与帝国为敌。臣以为现在清国气焰嚣张又维新肇始,民气民心极为可用,帝国绝不可因为区区朝鲜一隅全面开战,就是方才海军卿和参谋总长之言臣也不以为然。” “川村纯义阁下,你作为预备役中将管的太多了吧?” 山县终于忍不住了。 “山县阁下何出此言,这是御前会议,并没有指定有人不能说话,两年前我就说过,对清国非得长期战争无法解决!清国比帝国大多少倍?民众多多少?单论北洋舰队,镇远定远两艘铁甲舰就比我们现存的所有战舰都强大,何况还有南洋舰队和福建水师呢?阁下与西乡君制定了为期十五年的《征讨清国策》,现在才过去一年你们就要推翻吗?战争不是解决政治争端的最好手段,万一不能速战速决,我们拖不起,可清国能拖得起,以现在清国实力,一旦我国陷入战争泥潭,想拔都拔不出来!而且,致天皇陛下于何地?致在座…….” “你这是不相信帝**队的败军之言!如果帝**队不能作战胜利!我等自然要向陛下谢罪!清国不过刚刚改革开始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20万禁军的实力还不如帝国一个联队战斗力!” 山县很没有风度打断前任海军卿的发言。起怪陆军卿大山岩怎么不支持军部。 “那大岛义昌和石川伍一怎么回事?!”伊藤开始冲山县开炮:“你们陆军每次行动都要被清国羞辱,难道也是我等怯懦所致?陛下,臣建议立即停止战争动员,臣愿意与外务卿一起去清国谈判。兵危战凶!清国虽然国弱民穷毕竟是远东大国,臣同意川村阁下的建议,帝国发展二十年不容易,一旦玉石俱焚或是双方打成平手,欧美列强趁虚而入不可不防!” “伊藤阁下,他们在报纸上拍卖帝国臣民!怎么?你想让帝国荣誉被抹黑?!”一旁的小松宫彰任大怒。 作为皇室亲王自然不担心什么党派争端,毕竟后头有天皇撑腰。 “我以为,”一听明治天皇说话,众人都住了嘴。 “此次帝国受到奇耻大辱不是偶然,上回琉球事变就没有处理好,造成清国盲目自大蔑视帝国尊严!所以,此次应给予教训,不过,伊藤等人所说很有道理,山县、西乡你们注意,战争行动只限于朝鲜清**队,不得攻击天津、北京,一场局部战争足够让清国意识到帝国的强大!伊藤、井上再以武力为后盾去谈判,近则不会妨碍帝国内治优先国策、积蓄力量等时机到了再让清国彻底屈服!,远则可以以武力为后盾强制清国送还我被俘人员、平息国民公愤。另外正好检测帝**队实力。所以,朕决定,立……” “报告!”门外响起的话音大乱了明治发言,天皇皱皱眉目视一旁的岩仓具定。 岩苍刚打开门询问侍从,急忙跟明治天皇耳语几句便出了丰明殿,来到接待室,一开门陆军大辅(次长)川上操六少将和海军大辅桦山资纪少将满头热汗上气不接下气吁吁直喘,一看就是从宫门跑进来的,岩苍诧异后面还跟着外务大辅陆奥宗光、外务少丞小村寿太郎都是一脸死灰瑟瑟发抖僵尸一般直立。 岩苍立即拿出公爵殿下和御前侍从长的派头,不高兴的问:“你们是怎么回事?!现在陛下与诸位大臣正在举行御前会议,任何人不得觐见。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第二十一章 兵临东京!2 陆奥宗光像是大白天见了鬼,全身乱抖,一个劲儿喘粗气更让岩仓具定起疑,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天皇御前?! “到底什么事儿?!连我都不能说?”岩苍大为不满,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从一位右大臣公爵岩仓具视的儿子何况自己本来就是天天不离天皇左右的从二位勋一等的公爵殿下! “抱歉殿下!实在是紧急军情,请殿下通报!”桦山资纪一个军礼倒让他不好意思。 “跟我来吧。”见几人如此慌张显然有了军国大政。 进了丰明殿,几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庄重的场景,都有些紧张。 陆奥宗光慌得直结巴:“报、报、报……” 还是桦山资纪稳得住:“陛下!清国北洋、南洋联合舰队发来明码电报!清国联合舰队正停泊于东京湾外海十海里处,半小时之内到达东京港,请帝国准备接待!” 啪的声,明治天皇不小心把水晶茶杯扫落在底下摔得粉碎! “你再说一遍?!” “清国北南洋联合舰队已经齐集东京外海炮口直指东京,发来明码电报说半小时内驶入东京港,臣请陛下立即做好战争准备!” “不可能!!”满殿大臣晴天霹雳般面无人色,山县有朋忽的站起身劈手夺过电报看了足有一分钟,才脸色铁青的交给明治天皇。 “帝国舰队呢!!西乡!”睦仁两眼冒火,仿佛鬼魅附身直勾勾看得西乡直发毛! 海军卿西乡从道期期艾艾结巴着小声道:“帝国舰队都在长崎港训练登陆作战,东京港内只有3艘军舰,臣…” “你该死!山县,这就是你们参谋本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清国人……东京来了!”明治天皇声调变了,从未有过的气恼让他只想给山县一个大嘴巴。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伊藤博文惊恐的看看同样魂不附体的外务卿井上馨和太政大臣三条实美。 “臣……” “陛下!臣请率近卫师团与清国作战保卫陛下!”小松宫亲王义愤填膺道。 “战个屁!你给朕闭嘴!你们……”看着战斗不已的陆奥宗光、木村寿太郎。 木村眼见天皇从未有过的暴怒,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美国驻日本公使亨利与德国驻日本公使冯、鲍曼照会帝国政府:”陆奥宗光小心翼翼念:“德美两国政府劝告日本政府注意在亚洲问题上不要采取过激的民族主义行动,为保证亚洲的安宁,请日本政府保证不与清国政府发生两国政府不希望看到的矛盾,德美两国一致认为朝鲜问题可以和平解决,希望日本政府接受清国政府的好意,并且两国政府都承认朝鲜自几个世纪以来都是清国的领地和属国,清国对于朝鲜有完全独自领有的权力,任何国家应该尊重这一权益。清国的宗主权是历史和政治因素延续并非侵略扩张所得,所以德美两国政府敦请日本政府不要干涉清国对朝鲜的救援和帮助,并立即从朝鲜撤兵及放弃在朝鲜一切不符合国际法的特殊权益,假如两国政府对日本政府的提议不能得到日本政府的理解,德美两国会考虑其他方案帮助清国解决此问题,以保证亚洲安宁。希望日本政府注意。” “混蛋!卑鄙的要挟!德美竟然要朕向清国屈服!你们,你山县、你西乡还有你们,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众人再也坐不住了,在明治天皇的权威震慑下,所有人一起离座跪地叩首不已。 “这是野蛮的欺诈!朕绝不答应!”呼哧呼哧直气的满脸通红的睦仁颓然倒在宝座里,任下面的叩头声砰砰作响。 岩仓具定满身冷汗的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几人如此惊慌了,帝国海军连北洋舰队都比不上何况加上南洋舰队?光定远镇远这两艘巨型军舰日本海军都对付不了,明摆着清国人给了德美两国好处狐假虎威的逼迫帝国政府来了!这也太可怕了!万一何谈不成,帝国首都岂不是要变成一片焦土! “陛下,臣以为情况还不是如此之遭!清国联合舰队虽然强大,但不能登岸,臣可以率领陆军和近卫师团与清国作战然后调动在长崎港的海军从后面夹击就可以大胜!”山县跪着腿麻了,嘴里还不服输的嚷嚷。 “不可!想那清国既然敢于率军直驱东京,必是有备而来!万一他们不登岸只用大炮轰击,则帝国首都如何料理?皇宫与陛下安全呢?!”三条实美掷地有声,“不如……请天皇陛下去叶山行宫暂避一时,由臣率领政府大臣们见机行事,如此……” “怎么?!太正大臣这是要劝天皇陛下逃跑?!你这是……”山县忍不住爬起来。 川村纯义与伊藤博文立即打断山县的话:“山县阁下注意你的言行!这是御前!” “臣……”黑田清隆刚要说话。 “都给朕闭嘴!!” 一声断喝让丰明殿里安静下来。然而这种安静比方才吵嚷更让人惊悚。 “清国舰队还发来一封明码电报”陆奥宗光边叩头便道:“他们说、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 “说大清国领班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世袭一等肃毅侯李鸿章与大学士、军机大臣兵部尚书左宗棠希望应日本政府的提议和平友好的解决朝鲜问题。两位大臣现在舰上请日本政府接待。” “邀请?!谁邀请他们来的?嗯?!” “是、是臣两天前接到清国外务部电文,说清国愿意和平解决朝鲜争端,但帝国已经与清国绝交,所以……所以。”井上馨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 “臣也没想到他们竟然…” 明治天皇满脸愁容拍了桌子,“你们都做起来!立即想办法!快!朕……不希望帝国颜面无存!” 悲恸和气馁让睦仁全身无力,怎么也想不到清国竟然如此大胆泛海直逼东京!!美德政府的照会意思再明白不过,万一决裂,玉石俱焚! 还是伊藤博文久经政治风浪,沉思半晌缓缓道:“臣认为,太政大臣的提议可行!此次局势凶险非常,天皇陛下与帝国一体,陛下安全最为重要!陛下可先行带领皇后及参谋本部人员先行去叶山行宫暂避,组织临时大本营,陛下可敕令仙台的第二师团,名古屋的第三师团即刻赶赴东京布防!海军舰队不可擅动,只可发密电缓缓赶来,万一被清军发觉提前行动,则……东京不保。由太政大臣阁下率政府各大臣在京接待。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再调派新闻记者全程跟踪采访,臣以为如此一来东京安全必然无恙。” “臣赞同内务卿的建议!如若清军为作战而来早就可以炮击东京,不必多此一举发电给帝国政府。”川村纯义道。 “臣等也赞同!”黑田清隆与松方正义、井上馨道 “臣……臣赞同。臣愿意留下协助太政大臣阁下。”山县一回身发现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陆军卿大山岩! “恩,朕以为可行。山县有朋、西乡从道、参谋次长儿玉源太郎、陆军省军务局长桂太郎及各宫家亲王随行,让小松宫带近卫师团一个联队随朕同去。另外,”明治天皇看了看群臣略一思量。 “有栖川宫任东京警备总司令官全权指挥东京防务,西乡从道改任陆军卿,大山岩任参谋次长兼东京警备副司令官协助炽仁亲王,哦,还有宪兵司令冈泽精中将也兼任警备副司令官,川村纯义立即恢复现役任海军卿全权指挥海军行动。政府方面由三条实美兼任全权大臣,内务卿伊藤博文任接待大臣妥善安排清国人访日。另外,政府电报局随时与朕保持联系!岩苍,即刻准备车驾,众卿,帝国和东京就交给你们了……”明治天皇无奈的起身去了。 天大的耻辱印在每个人心里。 然而世事无常,庞大的政府皇室哪能说搬迁就搬迁?各宫家听闻清军已到东京湾,天皇要去叶山行宫暂避,一下子乱了套。连听着信的公卿华族也炸了营似的纷纷去乡间躲避,民众不知发生什么变乱,以为政府出了大事,纷纷关门闭户不敢出门,一时间莫名的阴郁迅速笼罩东京,日本首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安中。 大街上开始了抢购风潮,常驻东京的第一师团和近卫师团、宪兵、警察迅速在街口关隘修工事架枪炮。学校全部停课,学生被集中送往郊区躲闪。银行、商店、邮局、工厂、政府部门全部关闭。偌大的东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太政官(维新政府)更是忙的焦头烂额,伊藤博文担心山县有朋的参谋本部跟着天皇去叶山后好战不已,便偷偷叫来跟自己关系良好的天皇亲信,温和派的宫内大臣德大寺实则公爵,拜托其一定在叶山行宫照顾好天皇起居,万一山县等人奏请天皇开战请德大寺努力劝谏。 电报声响彻太政官电报室,悠远的电波随即传遍日本列岛,在仙台的第二师团和名古屋的第三师团全军动员即刻进入战时状态,秘密乘火车轮船赶往东京。在长崎港的日本联合舰队立即秘密起锚,全速赶回东京。 整整两个小时,日本政府在与时间赛跑。当乱哄哄的皇宫二重桥大门轰然开放,几十辆华丽马车在荷枪实弹的近卫师团扈从下飞驰而去后。太政大臣三条实美换了标准礼服,带领全体政府大臣(除了西乡从道)乘马车急速赴东京港迎接清国“贵客”。 东京湾海空一色,碧水云天。待大山岩指挥所有的仪仗队军乐队列队完毕,内务省的工作人员心惊胆颤的布置好鲜花、茶点。伊藤用望眼镜仔细观察着海天连接的地方。 大约六十多艘军舰正冲破层层浪花疾驶而来,巨大的推动力把海浪冲起来三十多米,蓝天上惊叫的海鸥都被水浪击中摔进海里,再也没有声息。 为首的军舰望之入海中的泰山!所有日本人包括海军卿川村纯义都被震撼的哑口无言瞠目结舌。一股难以言明的威压感海浪一般排山倒海涌上心头,中国,不正是像海中的这艘旗舰般广阔巨大!也许日本时永远无法企及的。 他们当然没有见过排水量达7335吨级的超级军舰。现实和书本上的画面怎么也不会联系到一起。旗杆上挂的正是明黄色羽纱四爪飞龙捧日海军旗在风浪中咧咧飘扬,十分壮观。 “壮观啊!作为敌人我不得不这么说,有生之年我若看到帝国海军能有二十艘如此巨大的战舰,帝国必将称雄于亚洲!伊藤君,看,清国的舰队摆得是标准的双行雁翅阵,从不同航速可以看出清国舰队的战时变阵能力决不在帝国之下!” 第二十二章 兵临东京!3 伊藤懵懂的听川村纯义讲述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边上一个年轻的少佐也向远处张望:“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但是真正的战争中靠的不是阵型,而是指挥官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对自己及敌人的了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也。是吗,海军卿阁下!” “正是。” 如此危急场景,两人还在探讨什么阵型?!真是吃了老虎胆了。 “这是……”伊藤问 “哦,他叫东乡平八郎,海军省新进的少佐。年轻人很有前途啊!我希望帝国海军能在他们这一代手里称雄亚洲。快看,他们到了!” 定远和镇远居中,左侧是靖远、经远、来远、济远、平远、致远、扬威、超勇、平远、镜清、南瑞、南琛等舰,右侧是光绪七年末新近从德国购进的5000多吨级的安远、绥远、威远、抚远、广运、天威、寰宇、开济、镇安、驭远等号,主力阵型左右前后分别合理布置了广甲、广乙、广丙、龙骧、虎威、飞霆、策电等小型炮舰。比较令川村纯义奇怪的是在舰队里并没有看到清国鱼雷艇的身影,早就听闻清国从德国、英国购入大量鱼雷艇, “哦,他们必定把鱼雷艇放在东京湾海口了。哼哼,真是想不到,清国海军实力不俗!” “假如我们现在用鱼雷艇攻击……”嘈杂失措的人群里伊藤博文气恼的看着还在谈话的东乡平八郎。 “不用半小时,他们的305毫米的巨炮就会轰平半个东京市!假如那时候你还活着。你没见远处还有七八艘万吨级的商船?上面除了满载炮弹不会还有稻米吧?”川村纯义淡淡回答丝毫没把其他面色紧张的政府大员放在眼里。 他的心里只有海军。 “轰!轰!轰!……” 19声震耳欲聋的炮声是东京湾里只剩下的三只1500多吨级的小型炮舰按惯例发射的礼炮。 19响,表明来客是政府首脑。 旋梯放下,干净整洁的岸边立即安静,抬眼望有十几层楼高的清国战舰,伊藤恨的牙根儿直痒! 这个西乡从道,留下的军舰在清国舰队面前像是飘荡在海上的靶子!丢人!还不如把所有军舰一起调去长崎港免得丢人现眼。 按惯例三条实美不需要上船拜访,不过清国既是倾国海军大举而来,上面又是自己一向佩服的李鸿章和左宗棠……伊藤小声提醒三条,三条实美轻声叹口气,刚要带着伊藤博文等人上船,忽然,船上出现一批整齐的人影。 先是迅速下来160名身材高挺身着深蓝色陆军军服身背克虏伯毛瑟长枪的年轻士兵八字形列队,众人细看,清国陆军果然是威风凛凛,全副德式军服、武装带、高筒皮靴、黄铜排扣,为首的腰悬长刀,是个三十多岁的海军军官青年人在指挥。 一袭红地毯自上而下滚了下来,又下来120名配着短枪身着浅蓝色海军军制服的海军士兵,众人正疑惑间,一批海军军乐队手执各种乐器整齐下船迅速摆好整形。 三条实美正等得焦急,那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唰的声抽出指挥刀大喊:“预备!” 旋梯顶端出现两位老人,全身欧式宫廷礼服,黑色皮鞋。伊藤博文细看,果然是李鸿章和左宗棠,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青年海军军官左右护卫。 李、左二人并不着急下船,在高处颇有兴趣的俯视着下面的日本众臣,手里还捏着一根雪茄,冉冉冒起的青烟飘荡,花白的长须和制服上金彩辉煌更显的神采奕奕、老当益壮。 约有半分钟,李鸿章携着左宗棠才缓缓迈步走下旋梯。 正当李、左二人的脚步刚刚落地,一阵悠扬激昂的乐曲响彻云天,海军官兵憋足了劲儿放开喉咙:“ 巩金瓯, 承天帱, 民物欣凫藻, 喜同袍, 清时幸遭。 真熙?, 帝国苍穹保, 天高高, 海滔滔。 伊藤等人当然不晓得,这是唐汉明让严复等人新修定的《海军之歌》暂时代替国歌。 三条实美与伊藤博文赶忙上前,三条满脸赔笑:“李中堂、左中堂一路远行劳顿!我等迎接来迟,当面恕罪!” 一旁外务部翻译给李鸿章说了,身高180李鸿章不在意笑笑:“何敢劳动三条公爵与伊藤阁下亲自来接?老夫只是奉旨前来日本,贵国政府不必挂怀。伊藤阁下一别二十年,无恙否?” 几位大臣“亲切”的握手,场面非常诡异,码头四周的民众早就撤走了,日本海陆军戒备森严的望着眼前情景,外务省和内务省众官员还算客气,又是献花又是上茶点,忙的不亦乐呼。 后面人群里有不少记者记录下这一历史时刻。 李鸿章不免得意问:“三条阁下,贵国皇帝陛下身体可好?” “呃天皇陛下” “天皇陛下身体有些小恙,去叶山行宫疗养了。不过陛下指派我等恭迎李中堂。伊藤与李中堂分别后无时不盼望当面请教!只是国事繁冗,一向抽不出身而已。这位左中堂我也仰慕已久,听闻左中堂横刀立马一年之间便大败俄国人,为我亚洲人出了口气。真英雄也!”几句话说得汤水不露又把天皇去叶山行宫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呵呵,真不巧的很!老夫还想觐见贵国皇帝,哦,这是井上外务卿阁下。”说着李、左二人与维新政府的各大臣握手叙谈,表面上众人一堂和气。 “忘了给你们诸位介绍,这几位”李鸿章回身叫过身后几个年轻的海军军官“都是我中国海军精英呐!刘步蟾,北洋舰队司令官兼定远舰舰长、林泰曾副司令官兼镇远舰舰长、邓世昌副司令官兼致远号舰长、叶祖?靖远号舰长、林永升经远号舰长,与贵国的伊东佑亨等将佐都是留学英国的海军人才,呵呵呵,你们拜见三条公爵。” 威武雄壮的北洋舰队众将佐立定整齐向日本诸人行了军礼,不亢不卑带着潇洒自然,看得川村纯义心里一紧。 “呵呵,都是将才!不过李中堂,我的老同学严复现在贵国在哪里高就?”伊藤阴笑着问。 他很清楚严复回国后一直潦倒不堪只靠翻译外文为生,本想给李鸿章个难堪,不想李鸿章捋捋胡子与左宗棠对视了一眼。 “伊藤阁下稍等,您会马上见到他!奏乐!” 说着冲肃立的刘步蟾等人一挥手,刘步蟾跑步到港口冲定远舰上传令兵大喊:“旗语!恭迎!” “恭迎?!恭迎谁?”三条实美小声问伊藤,伊藤正待思索,忽的山崩地裂一串轰鸣声震得众人纷纷站立不住,黑田清隆以为清军偷袭赶紧拉着松方正义趴在地下不敢再动。原来是镇远舰305毫米巨炮快乐的迸放,日本远近士兵、记者和官员无不跌倒在地,颤抖着以为性命不保! 伊藤博文扶起三条实美恼羞成怒看着气定神闲的李鸿章、左宗棠微笑不语,“李中堂,你们” 川村纯义拉着伊藤:“别说了,你们看!”,近十几分钟后轰隆隆的炮声终于停止,川村内心大骇:海军出身的他听的清楚清国放的是21响的礼炮! 21?莫非 定远号缓慢退在一旁,海面上济远号护卫着一艘1500吨级的豪华游艇出现在众人面前。伊藤强忍着心中不快仔细观瞧,游艇上也是悬挂着明黄色羽纱飞龙捧日军旗,不过细一数,是五爪金龙! 游艇缓缓靠岸,此时日本众大臣官员才缓过一口气。 “李中堂,贵国故弄玄虚?” 李鸿章突然换了正容,与左宗棠严肃的道:“不然。三条阁下,准备接驾吧!” “接驾?!” 再看游艇上放下旋梯,一色深红色波斯长地毯顺流而下,先是200名身着黑色呢料镶金边禁卫军军服士兵腰悬长刀身背快枪下船肃立,稍候是120名深蓝色镶金边制服脚穿高筒皮靴腰悬长刀手执一丈高金柄豹尾枪的銮仪卫士兵迈着端庄步伐下船雁翅形分立两边。再后面是60名身着黑色镶金边制服腰悬长剑斜跨短柄手枪,右侧腰间垂着明黄色穗子象牙方牌的大内侍卫分立旋梯两边,旋梯上一声令下,侍卫左右转向外侧。 伊藤这时冷汗淋漓,见李鸿章等人肃立躬身,情知来的不是别人,赶忙让内务省的官员准备。自己也赶忙掏出手帕擦擦汗躬身肃立。 “怎么回事?伊藤,” “太政大臣阁下,清国的” 一阵博大庄严金声玉振气势恢宏的旋律淹没了伊藤声音,井上馨偏头听听:“是清国朝会大典的《朝天子》畅音阁御乐?!” 此时伊藤低头偷看,旋梯上前方压着步子走下两位身材高挺英俊不凡的青年持剑并立,隔着几米也是两位海军军官扶着一位少年缓缓下阶,再后面还跟着一高一矮的两个青年人紧紧跟随。 “严复?!”伊藤博文见严复遍体军装留着短须正跟另一边的海军军官扶持着中间的少年。 这少年身穿明黄软绸团龙四开气长袍,腰系金托羊脂玉镶宝石腰带,脚下一双青缎快靴,头上戴着红绒结顶的**一统帽子,没有辫子,帽子正中嵌着颗鹌鹑蛋大小的明珠。外面还罩了一身月白色镶金丝万寿纹披风。 “啊?!清国皇” 刘步蟾一举指挥刀除了在场的禁卫军和皇帝身边的军人侍卫,所有中国人单膝跪倒:“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端的响彻云天! 日本记者和官员们全部惊呆了!从未有过外国元首亲自访日,稍一愣神惊醒过来的记者们纷纷向前涌,笨重的照相机全部对准码头,都想一睹风采,这新闻一发布会引起多大的轰动效应?!再也顾不得什么民族感情的众人立时乱作一团。 唐汉明双脚落地,微笑着:“都起来!” 伊藤博文此时心里五味杂陈把头压的更低;可恶的清国人让明治天皇把脸丢尽了! 李鸿章起身陪伴在侧,三条实美像喝醉了酒,懵懵懂懂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紧张的说不出话。 唐汉明友好伸手笑道:“贵爵一向安好。”说着直奔伊藤, 当唐汉明那双温暖的小手握住伊藤博文时,伊藤不失风度用生硬的汉语道:“不知大皇帝陛下亲来敝国,外臣等有失远迎!失礼之极!请皇帝陛下恕罪!” 说着冲唐汉明九鞠躬,后面日本政府的大臣正面面相觑,见伊藤行礼,也忙不迭的躬身施礼。 唐汉明看惊慌失措的日本人肚里好笑,轻声道:“阁下维新元勋公告卓著!朕此次是借李中堂等人访日,以私人身份来日本游玩一番,呵呵,听汤生说东京市中心的牛肉火锅和咖喱饭很是美味。朕也想尝尝呢!贵国天皇一向可好?” 胸前挂着“奉旨休学”金牌的辜鸿铭用流利的日语翻译了。 伊藤躬身道:“天皇陛下身染小恙,去叶山行宫休养了,敝国实在不知皇帝陛下亲访,臣即刻派人请天皇回京!” 唐汉明望着一众躬身的日本大臣淡淡道:“不必了,既然天皇养病,朕就不好打扰了。这位老朋友是井上馨外务卿呵呵” 唐汉明熟练的与井上馨、黑田清隆和松方正义等人握手问好,所有人立即被小皇帝的优雅潇洒风度吸引,川村纯义好奇的偷看唐汉明时被他立即发现:“川村伯爵,抬起头看嘛。朕又不是老虎呵呵,来,咱们大家一起照个像!” 好嘛,唐汉明主人似的指挥众人站好,由着外面的记者咔咔照了足有十几分钟。 伊藤忙乱中吩咐内务省官员立即去请东京警备总司令官有栖川宫亲王,人家皇帝亲自来日本“游玩”,怎么说也得有个皇室亲王接待吧。还请亲王殿下派近卫师团军官保卫唐汉明。明摆着,万一唐汉明在日本期间少了一根头发,日本在世界上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伊藤阁下,这是你的老同学严复。” 不到四十岁的严复一把握住伊藤双手:“老同学!咱们十几年没见了!” 伊藤想起留学生涯也不禁激动:“老同学,我想了你整整十二年!听说你在清国一直落魄,我想请你来日本高就呢!” 严复道:“哪里,原先几年是过的不好,后来我报考了帝国国防大学海军指挥学院,这不,蒙皇上圣恩,现在是北洋舰队副参谋长,海军少将,跟你这个内务大臣没法比喔呵呵呵。” “这位是?”伊藤一指唐汉明身边20岁出头英武不凡的军官。 “他是新任的济远号舰长,今年20岁的萨镇冰。”唐汉明边冲远处的记者挥手致意边说。 陪伴在侧的李鸿章听了笑容立即僵在脸上!济远号舰长不是方伯谦吗?怎么一顿饭的功夫 第二十三章 兵临东京!4 盛大的欢迎仪式在有栖川宫亲王亲自代表“生病”的明治天皇来港口恭迎达到了**,陆海军和各部的官员听说清国皇帝亲自来日本一部分妄图立即囚禁皇帝一部分却又想一睹他的风采,立时吵得不可开交。还是有栖川宫了解兹事体大,万一影响日本形象就得不偿失了,便立即调了500宪兵和1000近卫师团官兵保护,宫内省留守官员也赶来迎接并把天皇的马车车驾送来接驾。一时间,东京上空阴云散去,大街小巷都得知了这个消息,民众们涌上街头拭目等待观看这个少年天子。 唐汉明在万众瞩目下登上天皇的六驾马车,由萨镇冰和辜鸿铭扈从,后排站着荣浩、瑞恩,马车前面肃立着三条实美和伊藤博文,最前方有栖川宫亲王骑马导引。两侧是宪兵和近卫师团严密的人墙保护,李鸿章与左宗棠等人做了四驾马车紧跟在后。人群里的欢呼声和怒骂声交杂在一起,像一支变了味儿的交响乐。 “伊藤阁下,今日怎么没见山县阁下?” “陛下,山县有朋等人去叶山行宫参见天皇陛下了。” “伊藤阁下与三条公爵协力推翻幕府一统日本改革维新,朕实在钦佩!不知你老师吉田松阴阁下的家人可好?”听唐汉明提起老师,伊藤躬身施礼:“老师去世已久,师母和师弟们过得还好。多谢陛下挂念!” “没有吉田松阴先生就不会有明治维新的今天,我对先生也仰慕已久只是现今天人永诀,可叹一代良材!把这个送给吉田夫人!”说着摘下手腕上的东珠手串递给伊藤。 “瑞恩,想着告诉毓贤,从内帑里拨出5000银币送给吉田家属,以慰藉先贤。” “臣代师母家人叩谢天恩!”伊藤泪光朦胧。 车驾沿着大街缓慢前行,唐汉明坐在马车上听辜鸿铭不断翻译的口号,感觉着陌生国度的气氛。 穿越前他来过日本,那时候的日本少了这种狂热多了生活气息和灯红酒绿。 这次突然访日唐汉明做好了所有准备,他不担心自己被扣做人质,因为德美两国的驻日公使早就答应要给其提供帮助。 用政治压力打击日本政府的同时强大的武力后盾不会不让明治天皇屈服――哪怕是暂时的。因为按照他的想法,毕竟12年后的那场战争才是决定谁是亚洲霸主的舞台,现在,不过是一次预演而已。 所以他要给日本民众留下好印象。 第二辆马车上,李鸿章、左宗棠和外务部尚书曾纪泽、内务部尚书毓贤正谈论萨镇冰。 “方伯谦被杀?!为什么!”李鸿章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曾纪泽不胜感慨:“我们是与皇上一个船,途中皇上在济远号舰长室里发现少量鸦片和烟具,大怒之下审问,原来是方伯谦平日里偷着吸毒!中堂,《钦定海军军法》你不是不知道,皇上立即就让人把他从船上扔进了大海!任命萨镇冰为济远号新舰长。这个方伯谦” “该死的东西!老夫早就跟他们说过吸食鸦片者杀无赦!算他自己该着!” 李鸿章叹口气摇头不乐,“哎,前面马车停了!” 唐汉明令马车停在永田町山王旅馆附近,这里是东京第一个热闹所在。 唐汉明含笑对三条实美和伊藤博文说:“你们去跟李中堂谈正事吧,朕在这里随便走走。” “陛下安全第一,还是去皇宫休息,宫内省都准备好了!” 伊藤极力劝阻,谁知道自己的国民一上来那种极端的民族主义会把眼前这位小皇帝给怎么样!万一出了事是天大的麻烦! “阁下的好意朕心领就是,一客不烦二主,朕本就是以私人身份来游玩的,再说早就听闻日本时文明法治先进国家,怎么会出现危险呢?”谈笑间将了伊藤一军。 “这外臣,即刻去办!”说着伊藤下车叫来内务省警保局局长和东京宪兵司令官冈泽精中将,妥善安排好警卫安全措施,布置大量便衣警察跟随,并由大藏卿松方正义带着宫内省官员和东京警备副司令官、参谋次长大山岩、冈泽精等人陪伴在侧。有栖川宫下令派出200名宪兵持枪警卫。 里外三层布置好,伊藤这才带着李鸿章去了太政官署。想想还是不放心,便让自己的政治顾问兼侍从秘书井上毅暗中跟随,随时传递消息。 李鸿章等听闻皇帝要逛街极力劝谏,唐汉明微笑小声道:“中堂放心,朕带着这些人还能出事?!万一出了事日本人在全世界面前彻底丢了大脸!呵呵,除毓贤、王商、、崔玉贵、荣浩、瑞恩、世续、辜鸿铭、萨镇冰和严复再加上20名大内侍卫跟着,你们都跟着李中堂去谈判。谈判条款内容不能改动!朕在外头,他们不是更揪心?其余陆海军就在港口待命!去吧!” “遵旨!” 李鸿章带了左宗棠、曾纪泽等人随着三条实美去了。临走李鸿章严令瑞恩、荣浩做好紧急安全准备,崔玉贵气势昂扬的故意扯着大嗓门:“中堂安心!谁要敢对皇上不敬我活劈了他!”眼睛却瞪着伊藤等人,伊藤等人更加尴尬。 唐汉明毫不在意下了马车,在东京民众的形形色色的眼光里稳健潇洒的带着大批随从前呼后拥的省方问俗品尝小吃去了。 伊藤远望着唐汉明的身影暗自叹服:帝国的强劲敌人出现了。 太政官邸,川流不息的侍从谨慎的给众人端上茶点,寒暄过后,三条实美欠身一笑:“不知此次李中堂、左中堂恭奉贵国皇帝陛下亲自来敝国有何事?” 李鸿章见他明知故问,有心打趣道:“也没什么大事,德国驻华大使已经给我国发电,关于日本俘虏的价格已经谈好,下个月就交货了呵呵呵。” 左宗棠捋着胡子旁若无人笑道:“德国人一个人出了3000两,圭亚那那边的气候可是不错呢!” “你们!……”三条公爵腾地红了脸,伊藤博文冲井上馨一努嘴,矮小的井上馨赔着笑道:“中堂说笑了!敝国政府与贵国政府有些误会也是难免的,琉球事件本就是两国外交部门没有协调一致造成,敝国天皇陛下体念两国臣民安宁所以没有向贵国提出抗议,然而贵国一次次不顾中日两国同洲同文之义欺辱帝国尊严,莫非真的想使两国臣民陷入战火?!” “呵呵呵,井上阁下巧言令色!”李鸿章点了支雪茄“去年我国内乱亲贵兵变,贵国参谋本部的神尾光臣、石川伍一怎么会突入大内御苑刺杀皇上?!贵国派兵赴朝鲜平乱一不通知我国,贵国是否没把我中华放在眼里?袁世凯奉旨率军赴朝鲜戡乱乃是朝鲜政府亲自向我皇上上表,贵国怎么也要干涉?再说,贵国伊东佑亨和大岛义昌诸人已留在汉城做客,大岛阁下很勇武嘛,夜御两女呵呵呵,就看阁下们如何料理了……” 意味深长的话语激动在座众人无不变色。三条实美早就听说参谋本部的大岛义昌在被窝里被掏出来,输了,他心想,此次日本输惨了! “外交辞令就不用谈了!三条殿下、伊藤、井上阁下,我国情报机构显示归国准备大举增兵朝鲜,意欲挑起中日战争是何道理?!我国皇上及重臣本着和平解决良法解决此事,然而琉球战俘一事并不违反国际法,贵国有心自然可以买回来嘛,又何必大举增兵呢?我国朝廷奉皇上旨意严重通告贵国,如果贵国不撤兵不停止战争动员,中日两国必然陷入战争!请阁下考虑!”曾纪泽平淡言道。 室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井上馨等人虚张声势自然逃不过老谋深算的李鸿章法眼,李鸿章冲曾纪泽一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曾纪泽马上站起身准备离去。 “慢!李中堂,都是为了两国友好事宜,不要生气,咱们还可以慢慢细谈嘛。敝国的军事动员只是常规换防,没有针对中国的任何敌意,请中堂理解,至于朝鲜一事也是帝国疏于礼貌忘了外交礼仪先通知贵国。请中堂一定上奏贵国皇帝陛下,不要为此有损中日两国关系。来人,换茶!”伊藤健谈判陷入僵局,李鸿章等人信心满满大军压境,一旦决裂东京可能不保赶忙换了脸色。 “还是伊藤阁下说得好,请中堂以两国友情为重!”海军卿川村纯义强压怒火满脸陪笑。 “?刚,把议和大纲给他们看看。”烟灰无声落尽烟缸,李鸿章和左宗棠又坐了回去。 伊藤恭敬的结果一看顿时手脚冰凉!“这…….这不符合外交惯例吧,中堂大人!” 左宗棠虎目圆瞪:“什么外交惯例?!两国实力相等,外交就是实力,否则实力就是外交!我国国民对贵国强占汉城一事早就群情激奋,若贵国一意孤行,后果不言而喻!” 日本众臣皱眉敛目细细看了大纲都不敢拿主意,因为外交大权属于天皇,谁敢冒犯,可是明治天皇此时在叶山行宫,这…… “我们只有四小时时间。贵国天皇不在东京,阁下诸人能否承担?” 伊藤见事不宜迟,起身行礼:“中堂稍等,我这就发电给天皇陛下请示,再说贵国皇帝陛下不是也想在东京多游赏一番?”言下之意你们皇帝还在东京呢,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可等他出了议政室叫来电报局局长发电,却不想陆军大辅川上操六急匆匆气急败坏赶来:“报告阁下!” 早就不堪重压的伊藤博文一阵眩晕担心清国皇帝安全,被侍从和川上操六扶住:“阁下!阁下!大事不妙,据朝鲜情报人员密报,清国东三省驻防军大举调动!先头部队18000人已到鸭绿江口!仁川港滞留舰队请政府即刻转奏天皇陛下望帝国早作准备!海军中佐伊东佑亨来电,四天以来汉城被围的海军陆战队已弹尽粮绝愿全部玉碎以报天皇及帝国隆恩!还有……” “还有什么!!”自以为强大深沉的伊藤博文再也经受不住打击哀叹道。 “驻清国公使电,德国运送我国被俘人员的货轮已到天津港,即日起运!” 外务大辅陆奥宗光不知道从哪儿衣冠不整跑出来:“禀报阁下,德美两国驻帝国公使敦请帝国政府四小时内给予答复并邀请清国皇帝去使馆做客。四小时后如果帝国政府对两国劝告不予理睬则两国政府视为拒绝,一切后果由帝国政府承担!” “无耻!!无耻!” 第二十四章 兵临东京!5 半个小时后,忧心忡忡的伊藤博文等来了叶山行宫明治天皇的答复:清国所提条件全部应允。以图将来! 一颗心放进肚子里,生怕傲慢的山县有朋在天皇面前积极鼓动开战的伊藤终于放了心。也终于领教了清国新朝廷的手段! 等着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他不是什么君子,但不可否认的是十二年后那场举世瞩目决定中日两国生死的战争,伊藤博文作为大本营特殊代表,狠狠的回击了让他感到永世屈辱的清国人…… 下午一点半,《中日修好条约》在德美两国驻日公使的见证下由三条实美、井上馨代表日本天皇和政府与李鸿章、曾纪泽在太政官邸签订。 怒火和**被人为压制,战争在表面的鲜花与美酒中随风飘散,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精致华丽的酒会中所有人举杯庆祝。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只有短暂的和平与磨刀霍霍,弱肉强食不仅是大自然的规律,更是国与国之间的规律。 谁是强者?谁就主宰亚洲! 冥冥中不可名状的国运如人的命运,中日两国同时擦拭着战刀,开始时刻准备…… “万岁爷,您瞧,这日本的机织绸缎怎么跟咱们的就是不一样?还有这武士刀,怎么瞧也比侍卫们用得锋利。”世续一面前引着皇帝等人一面目不暇接翻看沿街店铺里的物品,东京市面上繁华景象丝毫不亚于北京,一看警报解除,大小店铺又重新开张营业,清国皇帝来东京的消息早就传遍全城,超过十万人的国民铺天盖地涌向山王旅馆附近的闹市,把本就栉比林立的闹市挤了个水泄不通,两边夹道一边看一边对皇帝一行人指指点点,大藏卿松方正义、参谋次长大山岩、宪兵司令冈泽精等军政大员前后拥护,生怕爱国的国民们作出过激行为引起两国争端,荷枪实弹的近卫师团士兵、宪兵把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圆形人墙似的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唐汉明开始还挺高兴的逛街,后来见日本军政保护如此严密把自己围的笼子里鸟雀一般立即阴了脸。 “怎么?贵国的治安情况如此紧张?朕以为东京市一片安宁呢!” “陛下息怒,敝国也是担心陛下的安全,外臣对东京很熟悉,您如果要购买什么物品外臣做导游。这边请!”松方正义礼貌周全文质彬彬引起唐汉明的好感。 仔细对比了日本与国内商品的价格比例,唐汉明敏锐的察觉日本商业税及工业制品物价比中国低一些,手工产品价格略高。辜鸿铭见皇帝对各种商品只问价不买便留了心,用过目不忘的本事记下一大堆。 松方正义也奇怪起来,以为皇帝来的匆忙没有带钱,便殷勤的把凡是唐汉明问过价格的物品全部自己掏腰包买下准备相送:“陛下,作为代理接待大臣,这些东西作为外臣孝敬陛下的礼物,请陛下笑纳。” 见随行的宪兵和近卫士兵肩扛手提了一大些自己问价的商品形形色色,什么文房用品、瓷器、书画、绸缎、工艺品甚至刀具、斧头、衣饰、首饰,唐汉明不觉好笑。 “阁下心意朕心领,不过朕既然以私人身份访日,不必麻烦阁下,毓贤,要一份详细的价格单,按价付钱!” 财大气粗的唐汉明绝对不会对这些小东西感兴趣,因为日本政府将要付出的比这些多千万倍。 日本民族的个性在唐汉明看来奇怪却又顺理成章的很,刚刚还对清国一腔怒火的店主人热情洋溢的请他观赏商品,同时眼光里流露出疑虑。 外在的热情伴随自始至终的不安。 逛了三条商业街。一行人有些吃不消了,只有唐汉明还兴致勃勃,毓贤小心问:“皇上,咱们该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李中堂那边一有消息就该登舰回国了!” 看看后面随从的日本人怀抱着自己购买的物品也十分辛苦,唐汉明目视王商掏出怀表一看。已经下午2点多,肚子也有些饿了。便叫过松方正义、大山岩:“阁下,东京牛肉火锅和咖喱饭哪里最好吃?朕请诸位一坐呵呵呵” “岂敢!请陛下随臣等起驾!” 呼啦啦一长串人又走了几分钟回到山王旅馆附近,松方正义本想邀请唐汉明去皇宫用膳的主意被皇帝客气而又礼貌的拒绝。 唐汉明心中有数,只有自己在外面,李鸿章等人的协议才好得手。 不到两小时,风度翩翩的清国皇帝已经征服了跟随的记者和民众。因为在日本,天皇是神一般的地位,无论出入所有人必须待在家中,连高级别文武大臣没有见过天皇“圣容”的有的是,何况普通百姓? 入松风是一家不大的日本料理馆,因维新后政府各大臣如黑田清隆、伊藤博文、松方正义等人喜欢到此小酌加之这里的牛肉火锅和生鱼片本就味道鲜美,所以名气大增。 老板杏子得到通知忙不迭的换了身和服跪在门口恭迎唐汉明一行人。 唐汉明见料理馆五间不大的门脸,收拾的十分整洁就招呼大家入座。有几个正用餐的食客惶恐不安的要退出也被唐汉明温言挽留。 “坐!都坐嘛!又不是正式的宴会,大家一起用膳!” 和蔼可亲把战战兢兢的松方正义与大山岩、冈泽精、严复、萨镇冰等人在榻榻米上坐了,开始点菜。 众人从未有近距离的接触过皇室成员,冈泽精、大山岩见中学生似的皇帝尚在少年却稳重可爱并不跟本国皇室成员一样盛气凌人,也生了几分敬爱之心,于是当起了跑堂的“小二”,为皇帝布菜、斟酒,倒把王商、崔玉贵晾在一边。 唐汉明看着一直冲王商、玉贵调皮的眨眼,端坐享受两位中将侍候。 不一会儿满桌菜肴香气袭人,门口拥挤的记者们依旧忍着饿用手里相机记录着从未有过的盛况。 王商机敏的从怀里掏出双象牙镶金筷子呈给唐汉明,坐在旁边的松方正义殷勤笑道:“陛下请品尝一下敝国的米酒,香醇柔和,第一杯酒,外臣等恭祝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辜鸿铭也饿坏了,眼里盯着菜肴翻译了不小心流了口水,“汤生,饿了就吃,又不是在国内哪那么多规矩!来,大伙儿动筷子!” 没有虚情假意的祝酒词,几杯米酒下肚,所有人都敞开胸怀礼貌甚恭的开始了迟到的午餐,王商、毓贤自是站在一旁肃立侍候。老板杏子跪在边上为众人斟酒。 松方正义见皇帝平易近人,想起伊藤博文嘱咐也放了心连声叫着添肉。 “您吃的好就是小店天大的荣幸!” “老板娘的手艺无与伦比,如若有意可以去北京开一家分店嘛,朕给你写块匾额。哦,好烫。” 杏子不失时机谢恩:“早有此意,只是……” “不必客气,到时候去找他帮你办理。”说着一指毓贤。 外面的民众和士兵哪见过天子在这种小店吃饭,都伸长了脖子瞧着,生怕放过一个细节。 大山岩正要呵斥众人,唐汉明见时候到了,因此笑吟吟说:“将军坐下!外面的士兵和记者又没有恶意,老板娘,这么办,你这里人手少,去附近的酒店定三十桌酒席,店里摆不开就在店外摆上,请记者和士兵们一起用餐嘛!我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毓贤,派人跟老板娘一同去,付钱。” 接着提高嗓音:“大家不要看了!朕请你们一起用餐!进来吧!” 唐汉明一喊,就听外面“万岁”声叫起来,冈泽精道:“臣代士兵们谢恩!不过陛下安全……” “呵呵呵,将军说笑了,这么善良温和的国民还会有人加害朕?去吧,所有士兵都入座!” “是!”连忙与感慨不已的大山岩安排。整个入松风周围的记者、士兵轰动了,抢着进来,店门险些被挤破,大山岩到底做过陆军卿,威望颇高,一声令下,记者们进店用餐,士兵们还是在外。 气氛愈发融洽,19世纪的记者无论在哪个国家地位都不是很高,哪见过皇帝请客?日本士兵从一入伍便被上级压制,更是如此,原本对清国暴虐敌视的目光减轻了许多,唐汉明看在眼里,略一思量偏头道:“萨镇冰,你代朕给大家伙敬酒去!” 严复早年跟伊藤学过些日语,此时派上了大用场,边吃边跟松方正义、冈泽精、大山岩谈得火热,也亏他肚子里学问多,推杯换盏之间就从众人不经意的言谈里套出了不少消息。 “皇帝陛下,我是明治日报的记者,今天多谢您的招待,可否对您做访谈?” 一名记者刚开口,店里面大大小小报社的记者就轰然而动, “好啊!不过大家一个一个来。不然,这么好的酒菜你们吃不好朕也吃不好呵呵呵。请讲吧!” 辜鸿铭见状低头与严复耳语几句。大山岩等人也放慢了速度,不知记者会出什么难题。 唐汉明脸上挂着笑早料到会有此时,不然万里迢迢带严复、辜鸿铭来做什么?! “清国作为远东大国,听闻国内正在改革,是否仿照我国,以我国为师呢?” 唐汉明擦擦嘴唇“中国的革新自然综合各强国的优势,结合本国实际国情而定,不能说以谁为师,例如贵国维新之名乃是中国《诗经》上的名词‘周虽旧邦,其命维新’,难道说贵国维新是仿照中国的?每个国家民族、历史发展、国情不同,革新的形式也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第二十五章 兵临东京!6 “我是朝日新闻记者,请问皇帝陛下,您作为一个对于汉族来说外族的统治者,毅然废除本民族特权革新,您认为国民对您的革新政策和民族属性会理解吗?” 严复一听心里一紧,却听皇帝从容道:“日本作为一个单一民族国家,哦,你们这儿还有北海道的虾夷人,不太能理解中国对于民族问题的敏感性。汉族作为人口最多的民族肇始于炎黄,传承有序,当然对其他各民族影响颇大,朕所以将满族划入汉族,主体原因就是让满洲国民放弃特权后与汉族共同融合,实际上满汉早就一体,只是原先满洲以自己高于汉族自称,当然不利于国家稳定发展。多民族国家最重要的就是各民族平等,但改革之初的阻力逼迫朕当时不得不如此,因为一个四万万人国度里,作为少数派统治多数派,国民心理当然有异议,朕明年还准备改国号,就像贵国天皇,以“仁”做名字,朕也准备诏示后代,自朕起,以“永”字开头为名,这样,绝大多数国民会当然会对一个融合于本民族的皇室崇敬。改革不单单是改变政体与经济体制,而是全方位的改变弊政。**是不好的,但是它的不好体现在哪里?中国现在需要的同贵国一样,不是极权主义而是威权主义。所有弊政的来源不仅是皇帝,还有庞大的官僚阶层,虽然现在中国没有议会和党派,朕以为不久的将来,随着国民素质的进步,政府的用人行政会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监督,例如你们记者。人治与法治最大的不同点就是行政用人一切按法律办理,绝不能以裙带关系或是亲疏关系作为晋升的标准,当然,现在的中国在这一领域还需要进步,呵呵呵,朕也保留了用人行政权,你看,严复先生与伊藤博文阁下是留学时期的同学,回国后也做了几年冷板凳,他的能力有目共睹的,所以朕超拔了他,也是为国举贤,不过,作为君主,如何使用巨大的权力比如何保证自己的地位更为重要。假如上天派遣君主,自然是为国民谋取福利!这是君主行政的第一要素。” 被深深感染的严复想起自己的遭遇,忍不住鼓掌,一个、两个、三个……人们为这个少年天子的话鼓起了掌,掌声覆盖了酒馆。连松方正义也仿佛刚刚认识唐汉明似的品味着他的话。 “我是东京日日新闻的记者,听闻贵国政府尊奉陛下旨意将我被俘人员拍卖给德国人并且对我国在朝鲜的海军陆战队做出军事行动,请问陛下,这种有损于两国关系的行为和严重羞辱我国尊严与大和民族的事情是否是您的初衷?您准备如何消除这种危机呢?您是否真的想对日本使用武力,我听说您在本国政变中杀戮了超过十几万人。” “住口!这个问题政府正在解决……”大山岩见小酒馆里人满为患,此时提出这种敏感问题,万一出了事谁也担不起。冈泽精中将倒是想听听面前这位皇帝的解释因而没动,松方正义也想呵斥记者,被唐汉明挡住。 “本来对这种问题不能简单回答,既然你问了,朕不妨直言相告,假如,朕说假如,如果贵国在改革时发生政变,而且政变是由本国的保守主义者与外国人的阴谋合成你们该如何?是等待自毙还是奋起反抗?一个正常民族当然是奋起反抗!所以北京兵变也是如此,不过,军部的神尾光臣与石川伍一肯定不是朕请去北京的,这个问题你可以问大山岩、冈泽精将军,呵呵”唐汉明顺手把皮球踢给了本就尴尬不已的两人。 “对于战俘问题,两国各有说辞,比如琉球群岛在宋朝以前就是中国的藩属之一,中国并没有侵略过琉球,而是贵国在一些问题上做的过分,幕府时代,萨摩藩主是否占领过琉球?答案是肯定的。而明治维新后,新政府居然也保持了幕府的这一对外强制行为我国大惑不解,因为毕竟贵国的明治维新是成功的推翻了幕府统治,琉球藩王主动给朕发文愿意合并,注意,不是侵略,这是两种不同方法。像钓鱼岛,赤尾屿等岛在明代疆域图上有明确指示,我国无论沙洲岛屿必定划分仔细各有专属。你可以去调查大明及我国的地图嘛。至于朝鲜,更是秦汉时代就奉我中华为宗主国,此次朝鲜兵乱贵国先出兵再通知我国,与同治八年两国所定之《天津条约》违背,我国政府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产生一些误会。错误必然不能由我国一体承担,李中堂等人来贵国正是为此,至于说到战争,近代以来我国自是多败于外人,所以朕毅然改革内政重新强大,中日两国一衣带水,万一有一天两国真的开战,也要像贵国武士一般公平决斗。但是中国一向不喜欢战争,不是中国人怯懦!而是战争不是中国发展的目的。然贵国从丰臣秀吉直到吉田松阴一向都视中国为敌,妄图占领满洲、台湾等地,无论是行动还是作品不是尽人皆知的吗?假如中日两国互相换位,你们当如何呢?这种问题你要多问问大山岩将军,比如《征讨清国策》。这可不是朕杜撰出来的,面对贵国的挑衅,我国一忍再忍,但武士道里,敌人拔刀,你呢,你是逃跑还是亮剑与之战斗?呵呵呵,请你自己好好想想。两个国家的和平友好是双方面行为,假如一个国家一相情愿的去行动而不顾及另一个国家的感情,和平友好自是无从谈起了。”最后两句话唐汉明加重音调,为的就是让尽量多的人听见。 日本“听众们”听完脸上出现各种各样的表情,唐汉明没有再回答问题,而是心平气和的吃饱喝足。入松风的老板杏子当然不敢收费,还想着去北京开分店的事情,见推脱不过,唐汉明善解人意的吩咐毓贤赏赐了十匹绸缎和一串黄金项链,答应回国立即办理,这才起驾。 乘马车去东京上野公园欣赏着别有一番风趣的景色,唐汉明沐浴着秋风,静等着李鸿章等人消息。 辜鸿铭小声问:“皇上,李中堂那里十拿九稳,为安全计,咱们还是去码头等。” 下午4点刚过,三条实美、伊藤博文掩饰不住沮丧带着其他日本政要前来,神闲气定的李鸿章、左宗棠恭请皇帝启程。倒是匆匆赶来的有栖川宫亲王请唐汉明暂居几日等明治天皇回宫见面。 李鸿章等人见目的达到婉言拒绝,唐汉明不在意的跟德美两国驻日公使握手话别。 使日本军人大为感动的是,唐汉明与保护他的每个近卫师团和宪兵士兵亲切握手,命令毓贤赏赐给每个士兵和普通官员二十元银币、一匹中国产丝绸,接待的日本各省大臣每人四匹丝绸,两盒精装中国绿茶。 日本官员当然皆大欢喜,须知道当时日本普通公务人员每月的薪水才5日元!近卫师团士兵的军饷也才3日元。 喜笑颜开的日本士兵们自然不知道他们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多少! 从叶山行宫赶回来的参谋总长、陆军大将山县有朋正要指挥从各地急速调来的援军攻击清国舰队,却只能看着清国联合舰队远去的汽笛声望洋兴叹。 唐汉明对伊藤博文特别优待,送给他的是自己御用的君山银针,三条实美、伊藤与井上馨等人迫不及待的沏茶品尝,还提起神奈川泉水泡茶味道更佳,山县有朋一把将唐汉明留给他的茶叶丝绸扔进东京湾,而海军卿川村纯义则冷冷看着清国舰队远去的身影,深深闻着茶叶的香气喃喃道:“帝国可怕的对手!” 伊藤博文则阴阴一笑对着山县说:“阁下,你不喝可以留给我嘛。中国的茶叶味道独特,我们多品尝中国茶才能更了解中国人,有朝一日让他永远为帝国产茶……” 天空里忽然出现了不多见的火烧云,映的大海一片浓重的血红。 第二十六章 暂时安宁1 两天后,中国《帝国日报》、《新京报》以头版头条报道了唐汉明与李鸿章等人带帝国海军全体出动逼迫日本政府暂时俯首的消息。各种大报小报一起转载,消息传开,举国欢腾!被视为革新以来最大的外交胜利而瞩目。 《帝国日报》全文转载《中日东京修好条约》 大清革新元年九月二十二日,日本明治十四年九月二十二日,西历1882年十月五日,大清帝国皇帝陛下为敦睦友谊,解决朝鲜等一应误会,特遣领班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世袭一等肃毅侯爵李鸿章为钦命全权大臣,军机大臣、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世袭一等恪靖侯爵左宗棠,世袭毅勇郡王、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曾纪泽为全权大臣与日本帝国特命全权大臣、太政大臣从一位勋一等、公爵三条实美,内务卿、参议、从三位勋三等伯爵伊藤博文,外务卿、参议、正四位勋三等井上馨,海军卿、参议、从三位勋三等伯爵川村纯义为全权大臣和平商谈,共商和好条款,两国全权大臣在互相校阅所奉全权谕旨后,将所议条约开列如左: 第一款:日本帝国完全承认朝鲜是大清帝国之永久藩属国,大清帝国作为宗主国对朝鲜拥有一切必要之特殊权力,日本政府竭力保证大清帝国在朝鲜之一切权益。 第二款:日本帝国政府放弃自西元1867年后私自与朝鲜所定一切条约,除商务优惠条款外,放弃在朝鲜一切其他如驻兵权力之特权。嗣后,日本如与朝鲜有任何外交条款必须首先照会大清帝国政府知晓。由大清帝国政府作为签约主体裁可条约,方可执行,否则视为无效。 第三款:日本帝国政府立即从朝鲜撤兵并保证今后不再向朝鲜派驻任何军事人员,日本驻朝鲜公使及侨民安全由大清帝国政府一体承担,因日本驻兵所造成朝鲜国民损失及清国商民损失,日本帝国政府须赔付大清帝国库平银50万两,赔付朝鲜政府库平银20万两。一年内交清。 第四款:日本帝国政府陆海军不得以任何借口理由派赴朝鲜境内、沿海执行任务,否则大清帝国将视为敌对行动,由此引起的所有责任由日本帝国政府一体承担。中日两国于同治八年即西元1870年所定之《中日天津条约》作废,两国不得再视其为外交文件。 第五款:琉球事件后被俘之日本警察人员,应日本帝国政府请求,大清帝国皇帝陛下顾念两国情义,决定不出售与外人,为补偿大清帝国损失,日本帝国政府愿以每人5000两库平银价格赎回被俘之810人,共计白银4050000两,一年内交清后由日本货轮自行接回本国。大清帝国保证日本被俘人员之人身安全。 第六款:朝鲜嗣后如有任何变乱重大事件,一体由大清帝国承担,日本政府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干涉。 第七款:嗣后朝鲜不得雇用中国人以外的任何国家人员为军事、政治、经济、文化顾问及其他官员。日本政府竭力保证此一条款。 第八款:日本帝国政府今后保证支持赞同大清帝国与朝鲜政府所签订之一切条约协议。大清帝国在朝鲜所有行动由中朝两国协商,日本政府不得干涉。 第九款:为体现两国友好情义,共同保护亚洲和平安宁,大清帝国政府与日本帝国政府互相给予对方最惠国待遇,此一条款由外交部门详加商定。 第十款:为维护友好和平,日本帝国政府给予大清帝国大使级外交待遇,大清帝国接受并给予同等待遇。 第十一款:两国政府所定之条约因两国皇帝陛下已经批准,即刻生效,毋庸再行换约。 第十二款:日本海陆军在朝鲜人员撤军路线由大清帝国指定并保护其安全。 “怎么样,大院君阁下,有了这份条约,朕可保朝鲜十年安宁!呵呵呵。”养心殿里,被优待了好几日的大院君兴高采烈的握着《中日东京修好条约》喜不自胜,叩首山呼万岁。 自己的祖国终于得到老大哥的完全保护,岂能不喜?!唐汉明让王商扶起他:“坐嘛。尝尝这台湾新近贡上来的乌龙茶。大院君,日本人已经从朝鲜撤兵,不日你就可以回国了,不过朕有个疑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呢?” 60多岁的大院君见皇帝眨巴着眼盯着自己,一时有些恐惧急忙言道:“皇上是小邦的再生父母。有事立即吩咐,小邦万死不辞!” “哪有什么万死?呵呵呵,朕是说,这次请你到我国来也是天意,不然就让闵妃等人把朕瞒哄了去!尔国虽小,对帝国干系甚大,但是你那个宝贝儿子宠信后妃造成朝廷里党同伐异混乱不堪,才给了日本人可乘之机!所以朕想,姜还是老的辣,李熙年轻幼稚不通政治,你回国后还是由你主持大政,让李熙再学习几年,你说呢?!” 唐汉明两眼紧盯下,大院君心中暗喜脸上却是一副悲悯之色期期艾艾道:“全听天朝大皇帝旨意!只是臣在朝中没有亲信,闵妃等人把持政权已久,这……” “呵呵呵,不必担心!朕已密令袁世凯把闵妃一党斩杀殆尽!就等阁下回国摄政了!” “啊?!恭谢皇上天恩!”大院君突然年轻十岁似的蹦起来跪了磕头。 “只是……”唐汉明见他失仪,肚里好笑迅速换了庄容:“只是你一个人怎么统领朝纲?不怕两班亲贵骂你欺君罔上?” “呃……”大院君泄了气似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别说自己,就是历代国王也得给两班亲贵三分面子,这些人在朝鲜朝廷里经营数百年树大根深盘根错节难以动摇,所以朝鲜多次改革措施全部失败,根本原因正是为此。 “传李鸿章、曾纪泽、左宗棠等人觐见!” 大院君跪在地下平息静气等待着。 几位军机大臣进殿行礼,唐汉明笑道:“大院君既是钦服我中华文明,朕所幸做个好人,救人救到底,送佛到西天!辜鸿铭,宣诏!” 站在众位军机大臣后面的辜鸿铭现时节成了不离皇帝左右炙手可热的权臣,然而辜鸿铭深通中国历代君臣之道,又多了些外国开放思想,因此与皇帝成了君臣而外的朋友。 “大院君听宣:奉天承运,大清皇帝敕谕朝鲜国王李熙,尔本王室外枝,荣膺大位,不思进取,宠用奸佞,**后妃,致使朝鲜民穷国弱而不自查自省,听信妇人之言忤逆亲尊,致令牝鸡司晨之祸重现朝鲜,今朕令诛杀闵妃一党,为尔着想并非干涉尔国内政。朕本欲废除尔王位再选贤能之士,顾念尔尚能谨慎侍奉天朝,全尔之位,嗣后,尔不得随意干涉军国大政,退于后殿安心学业为第一要务。今朕敕封尔父大院君为朝鲜摄政,全权代表朕躬统领朝政,望尔国服膺天朝文明早日恢复安定。钦此。 大院君闻言滴泪横流感动莫名:“小臣叩谢天朝大皇帝再生之恩!臣一定结草衔环再报天朝!” “起来吧,大院君,这只是个虚名,朕还给你准备了一份保持权力的认证书,只要你代表朝鲜与大清签了合约,则你的权力谁也不敢侵犯!?刚,给他瞧瞧。” 曾纪泽满面肃容在王商捧过来的小桌子上铺开文本,大院君仔细观看,题签上端正小楷:《中朝安全通商保护条约》 大清帝国皇帝陛下为维护朝鲜臣民安宁幸福,使中朝两国永为和好,于革新元年,西元1882年特遣世袭毅勇郡王、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曾纪泽与朝鲜摄政、兴宣大院君商定条款,开列于左: 第一款:朝鲜永为大清帝国藩属,世代称臣纳贡,朝鲜政府保证大清帝国在朝鲜一切合法权益与商民安全。大清帝国保证朝鲜之国体及国家安全。 第二款:朝鲜大院君为大清帝国皇帝陛下钦命朝鲜摄政,直属皇帝陛下,全权统揽朝鲜一切军政事务,有密折上奏之权利。设立摄政府,官制官规由大清帝国代表与摄政共同确定上奏皇帝批准。 第三款:朝鲜摄政职位尊崇,享用国王一切礼仪仪仗。 第四款:嗣后朝鲜政府与外国所有外交交涉必须经过大清帝国外务部监督指挥,由大清皇帝作为签约主体,朝鲜不得擅自与外国签订任何国际条约、协议。在外国之朝鲜侨民及利益由大清帝国一体保护。 第五款:大清帝国帮助朝鲜政府进行改革,凡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公共卫生等部门,朝鲜政府必须雇佣中国顾问,现有之外国顾问一体开革,不得留用。 第六款:为保证朝鲜政府新政之顺利进行,大清帝国政府将派遣官员充任朝鲜各行政部门次官,帮助朝鲜进行改革。中国官员俸禄由大清帝国政府发给,朝鲜政府应体念大清帝国友谊,善待中国官员。 第七款:大清帝国帮助朝鲜训练新军,所有新军之装备、教育、训练由大清帝国一体承担,后勤由朝鲜政府承担。大清帝国之军官训练团薪俸由大清帝国发给,朝鲜必须妥善优待中**官。 第八款:大清帝国每年赏赐100万元银币资助朝鲜新政开展,由中国驻朝官员与朝鲜官员一起监督使用。 第九款:大清帝国将派遣教育人士赴朝鲜教授中华文明,所有中国派遣之教师、教授之俸禄由朝鲜政府一体承担。所有课程由大清帝国礼部统一规划。 第十款:嗣后朝鲜政府官用文书、协议、条约及官修书籍必须使用汉字,官话必须使用汉语,使用中国年号、中国国旗,以体现中朝深厚友谊。 第十一款:大清帝国政府在汉城设立统监一名代表大清帝国协助朝鲜摄政处理政务,并设立财政监督一名、商务监督、军务监督一名、学政监督一名,统监有权处理外交事务,有权接见朝鲜各级官员,有权处理履行本条约之一切相关事务。统监及各监督薪俸由大清帝国政府支出,朝鲜政府必须尊崇其地位。 第十二款:为体现中朝一体,朝鲜学子可以直接报名参加大清帝国之各级文官考试,大清帝国各高校向朝鲜国民开放。同样,中国学子可以参加朝鲜文官考试,可以在朝鲜为官。 第十三款:朝鲜边境开放,两国臣民任其自由迁徙。 第十四款:大清帝国保证维持保护朝鲜王室之一切安全尊严及权益。 第十五款:大清帝国在朝鲜驻兵权为合法权利,现驻扎朝鲜之兵为保护朝鲜安全起见,暂不撤回。军饷开支由大清帝国政府支出。 第十六款:朝鲜一切港口海岸均向大清帝国陆海军、商民开放或使用,大清帝国将保证其安全。 第十七款:大清帝国与朝鲜现有之条约、约定,除与本条约条款有抵触的以外,均继续有效。 第十八款:朝鲜王室除原有之财产外,大清皇帝每年加赐财物。朝鲜摄政一体受赐。 第十九款:本条约经两国签订后即刻生效。 大院君细读之下不免有些疑虑,沉思良久,方道:“小臣感念天朝再生之恩,愿意签署本条约,接受天朝援助。不过,请陛下明示,小臣之地位到底是……” “阁下,你只要签署协议,既是大清帝国皇帝陛下的直接代表又是朝鲜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摄政,怎么,还不明白?”曾纪泽提醒道。 “臣懂了!小臣愿以天朝之心为心,陛下之德为德!永不反悔!”提笔在手工工整整写下自己名字。 唐汉明心满意得的望着大院君:“既然条约签订,明天在乾清宫举行国宴,后天送你回国就任!王商,传旨,敕封大院君一等公爵爵位,赏白银一万元,黄金五百两,绸缎三百匹!以壮行色!?刚给袁世凯发电,令其严密扈从大院君入城,给唐绍仪再加四品衔任朝鲜学政监督,操办个热热闹闹的摄政大典!” “哦,对了”唐汉明又想起什么似的:“既然你儿子在景福宫学习,你就在昌德宫建立摄政府吧!爱卿,一定好好干。朕有些乏了,你下去吧。” 大院君略带兴奋去了。 唐汉明歪靠在东暖阁的宝座上忽的变了脸:“李中堂,把中朝条约立即登报告知帝国国民!朝鲜的事你们军机处赶紧理出个章程来,迟则生变!” 第二十七章 暂时安宁2 “是!皇上,这朝鲜统监让谁去合适呢?” “你举荐几个,还有左中堂,你们都想想。” “臣举荐直隶总督丁宝桢,此人智勇双全神通谋略。不过,直隶也是个要地,袁世凯太年轻,到底经验不足。”李鸿章思索着。 “朝鲜孤悬东海一隅,万一处理不当后患无穷。臣举荐丁宝桢。”左宗棠侃侃言道。 “就先让丁宝桢去吧,不用开缺,直隶总督给他留着,恩,告诉丁宝桢,两年内要把朝鲜的军政事务抓到手,表面上一定维护大院君。让袁世凯任军务监督兼训练朝鲜陆军大臣,三品就可以,好好学习经验,等他历练出来,丁宝桢即刻回任直隶总督。对!就这么办!李中堂,即刻拟旨宣丁宝桢觐见!” 李鸿章与曾纪泽、左宗棠心里甚喜,不声不响,顺手牵羊,朝鲜不待二十年就会成为中国的“亲密藩属”,只用一个虚衔的摄政就将朝鲜慢慢拿下,还给了他大清皇帝代表的身份,这不就是自己跟自己签约嘛,皇帝这套计划高明的可以! 袁世凯唐绍仪等人接到军机处指令,公开控制了朝鲜朝政和汉城防务,将所有亲日份子和闵妃一党的大臣以祸乱国政、欺辱君上之罪一并公开处死,吓得胆小的李熙再也打不起什么精神去听闵妃每天歇斯底里的大声嚷嚷了。 见大清皇帝敕谕一到,李熙率领着后妃人等老老实实迁入了大内景福宫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起了最高级的“囚徒”。 反倒是李熙的老爹大院君在北洋舰队及海军陆战队严密保护之下从仁川港登陆,大摇大摆威势赫赫的进入汉城,唐绍仪对皇帝的真意心领神会,把从朝鲜各“死难”王公手里收上来的金银珠宝拿出一部分举办了一次盛大的“摄政大典”,汉城绝大多数民众见中国老大哥又一次帮朝鲜度过危机驱除日军,还很“仗义无私”的为朝鲜选定了一位长者“摄政”纷纷涌上街头欢声雷动的拥护大院君的摄政仪式。 大院君果然不负众望,一上来先大赦国内并将大清帝国“帮助”朝鲜的条约用朝鲜国民能够理解的语言张榜告示,本就对中国怀有深厚感情的朝鲜民众又一次沸腾喊出了“拥护大中华,拥护新摄政”的口号。 摄政府在昌德宫正式成立,各项新鲜政策和中国对朝鲜无私援助源源不断进入朝鲜,大多数民众得到了实惠,与原来朝鲜各项政策对比更加倾向于中华文明,朝鲜翻开了新的一页。 伊东佑亨正准备以崇高的武士死法为天皇尽忠时刻,东京海军省、参谋本部来电:和约告成,即刻撤离! 被打得如猪头一般的大岛义昌被担架抬着跟随同样狼狈不堪蓬头垢面的700余名海军陆战队士兵在2000多中国士兵严正以待的持枪监督下被“欢送”离朝,踏上了回国之路。 “朝鲜,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听着仁川港的海浪猛烈撞击大海,海鸥哀鸣声不断的伊东佑亨脸阴的厉害。躺在担架上的大岛义昌显然是听见了海军中佐的声音,猛然握紧拳头。 在左宗棠严格督促下,兵部下文从直隶、东三省佯动的治安军(新军以外各省留用的绿营精锐)里又挑出2000士兵派赴朝鲜驻扎,所有在朝鲜驻扎部队改称朝鲜驻屯军,接着唐汉明下发明诏:着派直隶总督丁宝桢任朝鲜统监兼朝鲜驻屯军司令官,袁世凯任朝鲜驻屯军副司令官兼朝鲜军务监督帮助朝鲜政府训练新军,一年后再赴德国留学,这个刚刚23岁的青年与辜鸿铭、岑春煊、沈家本一样成为中国又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唐绍仪则专门负责教育、朝鲜内务政事。 大院君惊喜的发现大清皇帝果然没有食言,自己大权在握的同时源源不断中国教师和官员开赴汉城,包括丁宝桢在内的清朝官员如对国王般对自己恭敬,很快,大院君就将丁宝桢、袁世凯倚为自己的心腹,无论任何政事都与其商议办理,没过多久,朝鲜摄政府暗中被控制。 自然,在中国大开眼界的大院君想当然的认为清国会帮着朝鲜富强起来。 东亚格局又一次被人为的改变,却不是最终的结果。 日本在付出近500万两白银后强忍下这口怒气,明治天皇召开秘密御前会议,决定严格按照《征讨清国策》执行国家政策,所有军政大臣务必于十五年内做好对中国全面战争准备,将失去的东西全部补回来!为此,明治天皇下发密旨:发展壮大帝国海军为帝国第一要务!朕决定每年从大内发出30万日元内帑资助海军。 被中国海军震惊的日本官民人等爆发极大爱国热情,立即又一次掀起了对中国的仇恨,捐钱捐物,维新政府决定派员即刻赴欧洲订购大型军舰与速射炮。 革新元年,中国平静而又顺利的过去。 发展继续着,中国民众再一次看到革新政府对内对外政策上的得力和不同于以往朝廷丧权辱国的种种,因而对新政和国家重新振兴的信念又一次增强并深深传导与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又要过年了。”慈宁宫里早就被装满上等涿州红罗炭、银霜炭的鎏金象鼻大熏笼烧的热气腾腾,膳桌上慈安皇太后正与陪坐在侧的唐汉明叙谈着家常。 “皇额娘,朝鲜的事情定了,您瞧着吧,日本人这个瘪吃大了呵呵,最近十几年北边就没啥事了。我从东京给您带回来的首饰和绸缎您看着还好?女子学院的事情都交给几位皇贵妃去做,您做个名誉校长就功德圆满了。” 慈安太后微笑着听唐汉明善意劝解,对皇帝亲自带北洋舰队亲自访日她是极力反对的,一国之君泛海去敌国大搞“亲善”着实让她不安了好久,后来见唐汉明兴冲冲满载而归未损一根汗毛倒是使她对自己这个“儿子”另眼相看,当年咸丰皇帝面对英法联军可是一溜烟的“巡行热河”死在了那里。亡夫之痛与火烧圆明园的悲歌一直印在她心里,再没忘记。 对于皇帝经常给她聊起的军国政事慈安太后很多时候只是谈谈微笑表示知道了,没有任何意见或是建议,对在她的理解中,康熙皇帝十四岁亲政作为一条祖制流传下来,唐汉明虚岁已经十三岁而且少年老成持重,慈禧太后拉着她垂帘听政时期毕竟不符合慈安太后内心中对道德和“内廷不得干政”祖宗**的理解。 而她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咸安宫贵族女校校长兼班主任的所谓“工作”,虽然这份工作没有任何薪俸只会让她操心,例如课程的安排、备课、对学生的考核、外国课程的引进等等。但她很快乐也很欣慰,从未有过的归属感与自豪每天激励着四十多岁的她更加认真的对待这所全国最高级别的女校。与所有皇室带给自己的尊容富贵相比,教育工作使她活得更为真实。 搞好一座学校不一定比搞好一个国家更容易。 皇帝在大力裁撤宫内开销同时依然特旨准许户部每年给她的私房银子18万两,除了平日里补贴娘家人、赏赐下人,无所保留的全部投入了教育事业,在某种程度上说,慈安太后并不保守,眼光反而很开阔。她自己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英文和日文,并且尝试着把外国流行的小说和礼仪、风俗教授给那些贵族小姐们,现在纽约、伦敦、柏林一有新的教育、文学类书籍上市,隔不了几天就会出现在慈宁宫案头。更为可贵的是醇亲王嫡福晋(光绪皇帝的生母、慈禧太后的妹妹)因为接触了更多的开明文化,亲自提倡组织了中国第一个女性沙龙。每周在醇王府槐荫厅里,满朝四品以上官员的妻女聚集一堂欢声笑语不停。儿子搞新政,母亲必定得支持,所以慈安太后知道后第一时间在慈宁宫里也晓谕贵妇们,定期举行聚会,花枝招展的少女在母亲、姑妈的带领下济济一堂,大家既是师生又是朋友,可谓相得益彰。 当然,慈安太后每次接见这些少女还有个想法――给皇帝找个合适的皇后。 慈安慈祥的看着皇帝滔滔不绝,外间的御膳整齐的摆上来。 “禀皇太后,三位皇太妃来陪同进膳。” “叫她们进来吧。皇儿,净手,尝尝御膳房新做的熊掌。”慈安给唐汉明挽了袖子。 同治皇帝的三位妃子端庄的迈着步子进殿请安,在膳桌旁站定,唐汉明只是站起来问了声:“诸位皇太妃安好”便坐下了。清宫祖制,任何宫妃在帝后面前只能站着吃饭。 可怜的阿鲁特皇后,看到面前三位亭亭玉立尚在青春的太妃,唐汉明就感叹同治皇帝与阿鲁特氏哀婉的爱情悲剧。 瑜妃、?妃、?妃很满意现在的处境,尽自她们是慈禧太后的亲儿媳,慈禧在位时却很少关照她们,仿佛这几个人并不存在,“黑心厨子冷菜汤,红墙黄瓦黑水沟”那几年几位花季女子(平均年龄不到18岁)着实理解了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同治皇帝宁肯出宫逛起了青楼对每天打扮花枝招展的她们也毫不在意。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她们只能在各自冷宫一般住所凝望着窗外的花开花谢,任无情岁月带走她们最珍贵的年华。 虽说名义上她们不是唐汉明的母亲也不能作为嫂子存在(阿鲁特皇后按礼法才是唐汉明的嫂子),然而亲政伊始便对几人厚加赏赐的唐汉明比慈禧太后对这几个先帝的未亡人确实优厚了。 十万两银子,进位皇太妃,从阴暗的角落里搬到永寿宫,唐汉明细心的慰藉了这几位“嫂子”换来的却是满宫人对他交口称赞。连慈安皇太后都说:“这孩子仁义着呢!” 所以三妃对唐汉明这个看起来像弟弟的皇帝也都尊重爱护有加。 五个人,在偌大的皇宫里,组成了一个很有气氛的“家”。 “皇额娘,咱们都革新了,您看几位太妃还站着吃饭,都让他们坐下吧。以后大家坐在一起吃。反正这宫里就咱们几个亲人。您说呢?” 唐汉明眨巴着大眼睛一说,慈安立即意识到皇帝的说法很正确,因此传旨照准。几位太妃高兴的无可无不可,赶忙谢恩。 暖意融融的大殿里,温暖的人心。由于很少跟皇帝在一起吃饭,几人都不太敢讲话,只是唐汉明跟慈安太后说笑不停。 “皇上……上,”瑜妃小声叫了声,觉得不妥,脸红了。 第二十八章 暂时安宁3 “什么事?太妃,有事请讲!”唐汉明夹了一筷羊羔肉放进慈安面前的金盘里。 “是啊,瑜妃,有事就说。”慈安笑盈盈说道。 “皇上,我和?妃、?妃最近在看德国人出版的《女性教育》,说……说如果一个德国家庭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同等情况下德国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教育女孩子‘因为德国人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教育男孩子只能教育一个人而已,而教育女孩子则是培养一个伟大的民族’。所以……?妃姐姐,还是你说吧。” ?妃阿鲁特氏是同治帝孝哲毅皇后的亲姑姑,但年龄却小得多,蒙古八旗出身的她平日里心直口快,慈禧太后因其侄女对其极为冷落。 “皇上,瑜妃妹妹的意思是想请您在全国大办女学振兴教育,但本朝家法内廷人等不得干政,所以不敢说出口,怕您怪罪。” “好!诸位太妃这个建议提得实在好!上回辜鸿铭也说过这句话,朕最近忙着军务没顾上,皇额娘,您几位办学都办出经验来了。作为国家一分子,每个人都应当为国家强盛复兴出谋划策!朕会指示军机处的人拟定一个章程,你们说的对,一个人的成长与一个国家的成长孰重孰轻必须分清楚。呵呵,王商,传旨,皇太妃们每月的例银从200元增加到800元,不走内务部的账单,从养心殿直接发给!今后诸位皇贵妃和皇额娘对国家发展进步有何良策尽管说嘛,好的朕自然处理,只是别让外人知道是几位提议的就好呵呵。朕敬三位太妃一杯!” 气氛被唐汉明这样一说立即活跃起来。自上而下的改革就是有一个这样的好处,所有新的政策会比较容易的为社会各阶层理解接受,毕竟皇室代表了全国最高贵的家族。 瑜妃几人谈笑着说完自己大致的想法,唐汉明交口称赞,然后有些庄重的话锋一转对慈安说:“皇额娘,朕有件事要请示皇额娘的意思。” “外头的大事你自己裁夺着办理,别什么事情都跟我说,近年来这么些新名词我都记不住呵呵。说说吧。” “是!儿臣想明年元旦日下诏改……改国号……但是……” “改国号?!”瑜妃惊呼,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闭上嘴巴。 “是,想我满洲统御华夏,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才造成许许多多汉人反叛,其实最近翁师傅他们考证,我满洲上溯至金朝再上溯于大唐,叫渤海郡国,也是华夏子孙呢,为正法统,所以朕想……” “皇儿”慈安太后一脸肃容:“额娘告诉你,孩子,你以前那些个改变国事,满汉合一的国策我都支持!你先别急着劝我,额娘虽然老了,却知道没有国哪里来的家这个道理。《石头记》上说得好,看看咱们满洲赫赫扬扬二百多年,气数已尽了。虽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对于黎民百姓却是一场得不偿失的大难。本来我们满洲就是在关外因明末中原混乱才具有天下。这个国家既是咱们一家人的又不是,所以,额娘支持你,不然百年后史书上怎么记载咱们娘俩儿?末代之君还是亡国之后?在这一点上,你比你皇阿玛和皇兄走的都远,但都对!” “皇额娘!”唐汉明激动得两眼含泪:“儿臣确实要用皇额娘的名义改变国号,但国体一切不便,儿臣会让皇额娘、哦还有诸位皇太妃们一定看到我国四海升平万民安乐!” “那皇额娘就知足了!来,咱们一家人举杯,既是一家人瑜妃,你们记住,今后更得支持皇帝的国策,咱们不帮他谁帮他?” “臣妾谨记在心!” 唐汉明高兴地又把教育兴国等等国策深入浅出的跟她们详细解说了,更喜得众位内廷后妃合掌念佛,原以为自己教授几个学生就是皇帝让她们小小不然的有个事情做,没想到会对新政有这么大的推动作用,因此几个人都有些莫名的自豪和满足。 饭后唐汉明又陪着慈安等人打了一会儿骨牌解闷,心满意足的慈安倒是玩的上劲儿。 “皇帝,额娘输了你得给银子啊,今年你西边儿额娘整一年了,宫里边儿过年也能用些喜乐了,我想着过年叫几个大臣家的命妇带女儿进来吃顿饭,跟你选选有没有合适的呵呵,过了年你都十三了!你听见了吗,皇帝,帮额娘看看牌,南风。”慈安边打趣边出牌。 “额娘,我还小呢,再说儿臣不想这么早成亲。玉贵,把养心殿里那袋子金瓜子拿来孝敬皇额娘当个彩头。额娘,过些年再说吧。” 慈安笑着冲三位太妃说:“你们瞧瞧,皇帝还不愿意呢!皇帝,圣祖康熙爷就是十三岁成亲,你皇阿玛十四岁,你皇兄晚点儿,十六岁。再说额娘等着抱孙子呢,咱们紫禁城已经有三十年没听见婴儿哭闹了……南风。” 感慨的一声叹息让瑜妃等人面色惨然,同治皇帝尽自生性风流,却始终没有个一男半女。 不过对于唐汉明来说这是件好事,万一同治皇帝有儿子,哪里轮的着他这个近枝皇室来继承大统。 摇摇头,慈安又笑了:“皇帝,你还说你小,你记着辅国公富察氏家的小女儿,就是去年进宫朝贺时跟你要糖吃的,她才多大,今年不到十五呢,就跟我说看上荣禄家的孩子了,现在风气一开,连这么小点儿的女孩子都自己选夫婿呵呵呵呵,到时候你可别选个这么张扬的,我……皇帝?皇帝?你怎么了?” 慈安一回头见皇帝呆了一般怔怔望着自己,以为唐汉明最近累坏了,刚要让皇帝回去休息,唐汉明猛然回过神问:“你说谁?” 太妃们见皇帝莫名其妙的紧张不已也停了手里的牌。 “皇儿,你怎么了。我说的是富察氏的女孩儿呐,她祖上就是高宗乾隆皇帝最为钟爱的一等忠锐公追封嘉勇郡王配享太庙的福康安,今年虚岁才……” “朕问的是她看上谁家的孩子了?!……皇额娘,刚才儿臣没听清。”唐汉明不自然的笑笑。 “你这孩子,我以为你看上她了呢!她比你大着两岁呢,性子太张扬,她额娘跟我说看上了御前侍卫副总管,三等男爵的荣浩了,那孩子不是荣禄的儿子?我瞧着模样长得挺周正俊俏,又救过你的驾,富察氏在满洲老人儿里又是大家子,虽说现在没有八旗满洲了,可毕竟人心里不一样。听说年前两人就要会面相亲,真有意思,还有姑娘家自己相亲的,她额娘还想请我赐婚呢。南风。咦,今儿怎么老是摸着南风?皇帝?皇帝?” 唐汉明后面的话已是听不进去,只觉得头晕脑胀乱成一团,心脏嗵嗵的蹦跳不已,强忍着不快压着怒火陪笑道:“额娘,儿子还有几份奏折等着看,先回养心殿了。” 见崔玉贵捧着一口袋金瓜子儿进殿,唐汉明立马放在桌上:“几位皇太妃多陪太后开心一会儿,赢了输了都算朕的!额娘,儿臣告退。” “去办正经事儿吧。晚上想着来吃饭,额娘这儿还留着好鹿肉呢。王商,给皇帝披上大衣裳!” 头也不回的唐汉明没理会三位太妃行礼恭送迈步急匆匆出了慈宁宫,王商、崔玉贵小心翼翼觑着皇帝陡然变色,紧走几步给皇帝披上紫貂大裘。 唐汉明匪夷所思的疾走不管不顾两边麦浪般跪拜的宫女太监,涨红着脸像是受了气又像是得了什么病症,吓得王商小跑着跟在后头,崔玉贵更是摸不着头脑: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变了脸?! 第二十九章 暂时安宁4 “玉贵,你赶紧去内务部看看世续在那吧,世续最能体会圣意,麻溜儿让他来跟皇上解解闷会好些!快去!”王商拿出养心殿总管太监的身份,话却说得委婉,为人实在厚道的崔玉贵一听立即转身抄近道赶往内务部。 唐汉明进了养心门一眼看见御前侍卫总管瑞恩给小侍卫们排班,站住脚想了想:“其余人都下去,瑞恩进来!”说完进了殿。 瑞恩见皇帝脸上阴沉古怪便加了十二分小心,王商也小跑着跟进去。 唐汉明没像以往在东暖阁而是升了正面宝座,神情烦躁的拿了枝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瑞恩跪在当场静听着上面却是悄无声息。 皇上不叫起他哪里敢起来。东暖阁里黄金音乐座钟咣咣响了两声,唐汉明只觉得脑筋直蹦,深深叹口气才毫无感情说:“起来吧,瑞恩,最近朕忙着军务,御前侍卫们训练的怎么样?” 见皇帝用手按着额头,王商则一个劲儿在边儿上给自己使眼色,瑞恩陪笑道:“换了这一茬新的侍卫奴才们瞧着比原先那些好的多,一部分是以前留下的,一部分是原西安将军荣大人的亲兵,一部分是从淮军里选出来的,还有一小部分原北洋陆军学堂里的学生是皇上亲选的,现在德国留学。御前侍卫司现共有各等侍卫2600人,年龄在17至28岁之间,自兵变之后,畏惧天威加之皇上厚恩,全体人员严加训练,并没有敢像以前那样偷懒懈怠的。” “过年了,大家都不容易,王商想着传旨给内务部,赐侍卫每人一件皮大衣、军靴、手套,让毓贤、全庆年前把御前侍卫司衙门全部翻修,室内装修务必华丽整洁,侍卫值房也要重建,让崇厚派人规划一下,就那几间破房子能住人吗?!还有,朕月例的银霜炭每天分给御前侍卫司500斤。年前每人除俸禄外先赏给100元银币!” 听到皇帝对侍卫司这么大的恩典,瑞恩赶忙谢恩不迭。冷不丁就听皇帝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朕呐?!” 瑞恩只觉晴天霹雳!生怕自己听错了,偷眼看皇帝脸色在大殿里阴暗不明低着头竟仿佛要立即雷霆大怒的光景,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儿,再看王商也是脸色惨白不敢言语。 “奴才焉敢有此念头!!皇上对奴才有再造简拔之恩,奴才绝不敢有二心,请皇上明察!”瑞恩从未听皇帝说过这种话头,吓得满脸惶恐。 “恩,你的话朕信得着!最近朕怎么没见荣浩在养心殿当值?怎么,他渎职到这种地步你就放纵了?!” 没头没脑听皇帝问荣浩,瑞恩倒是放了心:“奴才不敢,是这几日荣浩忙着相亲,荣禄大人上回跟奴才说了声,荣兄弟也请了假,所以……” “所以你就私自答应了?!你不知道《钦定御前侍卫司章程》里怎么规定的?二等侍卫们请假你和荣浩、世续决定,你们请假必须由朕决定!你当的好差事!” “奴才以为……”瑞恩彻底弄不清楚怎么平日开朗温和的皇帝忽巴拉的因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你以为那些规定就是给外人看得?你以为你们是朕的嫡系亲信朕就会放纵你们不尊谕旨姑息养奸?!还有那个荣禄!眼皮子长到天上去了!每天忙不完的军国大事还……王商,你去传朕的口谕,荣禄降二级留任!瑞恩玩忽职守,罚……俸一个月!” “啊?是!” 吓得满头热汗的瑞恩听皇帝大骂之后处罚如此之轻也是深感意外。 “你今年多大了?” “奴才过了年20.” 唐汉明阴郁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偏着头想了想又问:“你成亲了吗?” 瑞恩红着脸小心道:“奴才家倒是跟奴才说了几个,奴才想着近几年皇上振兴国政,身边不能没有保护之人,再者奴才还想多学习历练几年为皇上国家效力!所以奴才并没有答应。” “好!”虎着脸的唐汉明终于绽开一丝微笑:“有志气!王商,传旨:赏瑞恩黄金50两,御用海龙皮大裘一件,碧玉扳指一枚。” “啊?!”瑞恩和王商傻愣愣看着面无表情的皇帝赶忙称是。 “奴才世续恭请皇上圣安!不知皇上有何喜事对瑞恩兄弟又封又赏?呵呵呵,奴才也想沾点喜气呢!”大脑门的世续听崔玉贵说了,赶忙放心手里的工作跑来给皇帝凑趣。 “你这个小子怎么不在内务部?正好!朕告诉你,明儿朕要微服出去走走,你们都跟着,再叫上辜鸿铭、毓威陪着。任何人不得外传!” “好!奴才明儿请皇上出去散散心!京城里好玩好吃的地儿全在奴才脑子里呢!皇上放心,管保皇上有乐子能开心!西四牌楼那儿广和楼明儿有谭老板的《定军山》、刘赶三的《探亲》、杨月楼杨老板的《蟠桃会》、《长坂坡》,您去瞧瞧就知道了!那扮相,这么着一跳再一个云里翻,哎吆!” 世续故意翻着四不像跟头一下摔在地下,逗得唐汉明笑道:“是谁叫你来逗朕开心的?摔坏了你的屁股看明天还能爬起来吧!呵呵呵行了,朕让你逗乐了,王商,晚上赏他一碗燕窝炖火腿给他补补,都下去忙吧。” 世续见抖机灵逗笑了皇帝心知唐汉明怒气已销,便与瑞恩退下准备明天皇帝的出游。 世续作为侍卫副总管兼着内务部帮办有一宗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且又心细,甘愿伏低做小,他最清楚自己那些小聪明皇帝是一清二楚的,但皇帝也是人,也会有常人一般的喜怒哀乐,不能天天板着脸乱拍什么“皇上英明,臣罪当诛”的老式马屁!都什么年代了,奉承话儿也得跟着“革新”,再说绝对不能把皇帝看成是小孩儿,谁那么想谁就是找死。皇帝那包罗万象的脑子里有的东西连50、60岁的大臣们都不晓得。善于体会圣意也是世续的一大绝招,往往皇帝想干什么世续能在皇帝发话之前就把所有事都准备好,这种最会观察颜色的本事可是八旗子弟里独家真传!唐汉明第一次见他对其下的评语就是一语中的:憨厚中透着精明敏捷。 所以尽自皇帝对他有时候虎着脸骂几句,但身边竟万万少不得这个“活宝”。 一夜无眠,王商担心的听着唐汉明不断翻身的声息心里直打鼓。尽自作为养心殿总管太监服侍皇帝多年,然而这位小主子心思端的是包罗万象。看看这几年皇帝的作为就能知道了,铲除八旗、收琉球、定朝鲜。圣祖高宗也不过如此吧? 再说自己一个20出头进宫只有7年多的小太监还不是因为跟着皇帝两年之内就成了清宫仅次于敬事房大总管的五品衔? 作为铁杆保皇的王商实在想让皇帝高兴起来,心里转着弯想办法。 清晨六时,唐汉明目光炯炯的醒了,洗漱完吃了点心,常规的跑步锻炼后,辜鸿铭因接到皇帝密旨,早早在养心殿外等候。 “汤生,今儿出去转转,你得请客啊!”唐汉明一边由王商侍候着披了件宝蓝色缂丝乌云豹大裘,一边调侃着。 辜鸿铭一身月白色白貂皮袍服一边笑答:“臣巴不得呢!皇上看上什么直说。奴才自蒙皇上厚恩,每个月除了买几本书,反正没化处。”辜鸿铭自然不穷,他家本就是荷属东印度大种植园主加上皇帝源源不断的恩赏当然有钱,只是辜鸿铭不太在乎而已。 第三十章 暂时安宁5 瑞恩、毓威、世续领了20名小侍卫都换了便装跟随。 20匹骏马先头出来后跟着一辆朱轮八宝车缓缓驶出西华门。 兵变革新后,京师市容大为改观。原先一到雨雪天气就成烂泥的街道全部改成“洋灰”水泥路面,精巧的下水道和两旁的树木是崇厚指挥人仿着外洋格局筑起的,城内外商户民众再也不必担心出行,大街小巷凡是不显眼的位置都修了“公共厕所”,专门有城外的农民负责每日的清理,上好的农家肥全归他们所有,同时使的一向大小内急随地解决的百姓们养成去厕所习惯。人来人往的再也不必担心一脚踩中“粑粑雷”沾一身晦气。 “少爷,咱们直接去前门大街转转,那里热闹!过几天冬至,您想去的隆福寺庙会可能还没开始呢!红果园、白云观倒是热闹,就是有些远。”世续裹着缎袍抓着缰绳招呼着侍卫左右巡查。 光绪帝没留心他的话,完全被眼前的冬天景色迷住了。想起老舍的《济南的冬天》,那景色也比不上,从这里远望,背面的景山已经肃杀一片,几缕冬青、翠竹和万年松隐约划出碧痕,像一块巨大无比的美玉直接天穹。金水河、景山西的几处海子都被严严实实冻住,海子边上的柳树带了冰挂,千丝万缕摇曳生姿,轻盈的冰晶白烟一般在街巷里流移,平日里灰不溜秋的民居、酒馆亭廊和千篇一律的四合院经过这一番造化的妆点,都变得晶莹通透,玲珑不可方物。 他眯着眼,瞳仁里闪着孩子般惊喜的光问:“好!朕……呃我听说新开了一家中华书店专门出售外国经典书籍,你们谁知道在哪?” 隔着厚厚的大红川锦门帘,世续赔笑道:“您真问着了!奴才对别的门儿清,这书店什么的奴才们可不清楚!您身边坐着那位大学问家知道,驾!” 车厢里的王商笑着拽拽辜鸿铭,辜鸿铭笑着忍着笑道“陛下,那个书店挨着马大人胡同,臣倒是去过几趟,京师的文人们开始还忌讳着不去,后来人也多起来。臣陪您去。呵呵,说起来还有个笑话,翁师傅、李师傅上回听说了这个书店,叫人去买几本修身养性的西方学术著作想开开眼,没料到上海来的店员不懂咱们的‘修身养性’,拿了几本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学》和《心脏内科知识》,等拿回书把两位老夫子看得面红耳赤大骂洋人们无耻,当时我在修书馆跟赵先生听了笑得肚子痛。” “呵呵呵呵……嗬嗬嗬嗬……革新革新,这些老夫子也的开开窍”光绪笑了一阵心里爽快,捧着手炉问:“汤生,你说德国人开展女学能为一个民族延续文化,何解?” 见皇帝带了问政的味道。辜鸿铭微笑道:“皇上圣明。对于一个人来说,每个婴儿第一眼认识的是母亲,年幼时第一位启蒙老师也是母亲,比如家母是葡萄牙移民,我少年时便听母亲教诲,学了葡萄牙语和天主教教义,后来大了发现每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学习期就是母亲的启蒙。同理,德国人教育好女性,您想,德国未来的孩子们不都是有希望了吗?只是咱们中国一向男尊女卑,女性得到教育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这一点我们应走在日本人前头。” “言之有理!大学陆陆续续建起来了,朕想着把咸安宫女学扩大一些。你记着回来跟张之洞、李中堂合计一下,拟出一个章程。既晓之以义还得言之以礼,大办新学不能忘了女性嘛,还有,朕元旦日要昭告的文本怎样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岑春煊昨天密报军机处,说法国人在越南又损失了近200人,刘永福干的不错。越南国王阮福升那里是否给他些恩赐?” “你们裁夺着办就可,朕看多送点粮食不成问题,不过运到广西边境后要一点一点拨发,不得让法国人提前知道了不妙!江南、山左、山东又是大熟,四川也是!这就是新政气象,传谕阎敬铭,再发20万石粮草给黑旗军,直接从两江划过去。银子发10万两,让他们好好过个年!” “是!臣听说黑旗军有了中国资助,现在扩大为5000多人了,现在皇上不给他个名义?” “现在不行,两年后再说。你想,他刚刚接受朝廷的安抚接着封官赐爵,手下的人不满怎么办?法国人一旦知道也不好处理。先放放吧,告诉岑春煊,过年多从云贵两广带些美酒佳肴劳军去!还有多隆阿他们,年纪轻轻不在战场上历练历练是不成的。朕身边有个瑞恩、毓威,还有这个大马屁精世续就好哈哈哈……世续,你真不想去帝国国防大学或外洋留学,到时候别人成了将军你别埋怨朕偏心。” “爷,坐好,前头有道坡。”崔玉贵提醒。 世续嬉笑道:“奴才一家尊荣富贵都是爷给的,跟着爷就是福气,爷是至尊,侍候好了爷咱们国家好了奴才自然欣喜,里头也有奴才的一份功劳不是?不得大家都出兵放马争着做大将军等过几年不在爷身边,一见面都生分了!再说爷也寂寞。” 光绪帝听了喃喃感慨道:“生分了…是啊,生分了不好…世续别的地方平平,就你这份忠心别人就比不了!” “臣倒是觉得过几年让世续去美国、英国学学内务管理是个好主意呢!”辜鸿铭善意的提醒皇帝。 “其实,奴才最担心是受不了外国的洋妞,一身毛!听说还没进化完,万一有人看上奴才再生个浑身毛的小猴崽子,万岁爷还不笑死了!” “呵呵呵呵……你这个世续!先去书店。” 几人说笑着让四周的也火热起来,不大会儿工夫众人绕过西安门先到了马大人胡同附近的中华书店,崔玉贵拉住车,瑞恩几人跳下马侍候着光绪下车,门前熙熙攘攘的学子川流不息。 光绪裹了裹大裘看,人来人往有些文质彬彬穿西装青年人,有的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有花白头发的老夫子一脸肃穆的踌躇着是否要进店,还有些背着书包的中学生飞跑进去。像他这样穿着华丽前呼后拥的“贵人”真没见一个,那辆竹轮八宝车和鲜衣怒马的瑞恩、世续在场更为拉风。 光绪自信的笑笑:“玉贵、毓威和那些便装的侍卫在门外候着,王商、瑞恩、世续跟着朕和汤生进去就成。” 迈步进店,足有四百多平米的店面里却毫无声息,都是读书人,大家自然懂得爱书,轻拿轻放,有的跟朋友们小声聊着,全是些正人君子模样。店员们清一色衬衣坎肩,别致的黑色领结。 “您来了,请随意看。本店新到雪莱的诗集、《包法利夫人》、《红与黑》、《汤姆叔叔的小屋》、《红字》、《呼啸山庄》,都是上海新译出版书坊的。”一个青年店员见光绪等人穿戴不俗,优雅的上前介绍。 辜鸿铭点点头,请光绪一部部书的浏览着,见有新的作家或作品还熟悉的介绍。穿越前的唐汉明早就读过这些名著,不过现在身为“光绪”,只得随着辜鸿铭的介绍连连点头,心里却直发笑。 这家上海的书店果然新颖,举凡国外著作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哲学、历史各种品类无不齐全。光绪恍然间仿佛回到21世纪。 辜鸿铭见皇帝感兴趣,不厌其烦的又讲解了这些书的印刷、封面、纸张、定价等等与原来不同的地方,倒是令光绪感叹不已。 一年多时间,墨印本改成了油印本、纸张也都换成了初级机制纸,滔滔不绝的辜鸿铭深入浅出的一讲解,立即引起书店里学子们的关注。 不少学子围上来静听了好一会儿。 辜鸿铭微笑着讲完,见大家感兴趣,最后提高嗓音加了一句:“所谓文以载道,我们中华固然有我们的文明形式和价值,自然,举行新政改革弊政的同时,这些西方有意义的文学经典代表他们的时代和国家文化发展的趋势与意义,传播开来不仅我国人民眼界大开,更对新政的推广也是个借鉴。” 有几个青年学子忍不住排起了巴掌。辜鸿铭不好意思的冲皇帝笑笑,赶紧拉着皇帝挑了些名著付钱离开。 “你小子口才真是不错!去外务部还真合适,呵呵呵。”光绪上车大笑道:“汤生,等你老了朕派你主持帝国大学去必定没问题,看看那些读书人都听傻了!” “皇上缪赞!臣只不过现学现卖而已。您想,现在国门大开,外国文明如风涌入。有些是好的,但有些,比如西方的无政府主义和其他一些鼓动民众叛乱的思想一旦传入,臣等不加以疏导是不得了的。德国1848年革命还不就是如此?我中华文明以儒学思想为基本,集合道、释家,再集合外国一些民族主义、民生主义、好战主义都可以。但无政府主义万万不能传播过分。您说呢?” 第三十一章 暂时安宁6 光绪思索着说:“这个还得再看看,李中堂他们办了半辈子洋务,信奉船坚炮利,到底还是没有使国家富强起来。朕主持国政再不开拓思想后果堪忧。现在民风刚开,假如十几年后民众要求立宪或是民权朝廷又该如何?这是今后的根本问题哦,也可以说是纲领。其他都是目,这个纲做不好,你打一万场胜仗,世界第一富有有什么用?!再者唐宋盛世不就是学术思想百家齐鸣才胜于一时?日本明治维新还知道广兴会议,上下决于一途,咱们的革新难道还比不上人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以前乾隆爷那时不就这样?民间自己办两张报纸,骂两句朝廷,讽刺官员两句闲话,学子们看几本激进思想的书咱们这个泱泱大国就能完了?!这不是可笑吗!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得有自信,你做的不好还怕国民说?国民说出来就是爱护支持你这个朝廷这个国家,看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大家你不说我不说,漠不关心,你想想是不是要亡国了?难道就因为国民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就关闭言路?!上次江西巡抚张佩纶密奏江西新闻报妄议国政,说朕是冲泠之君,大逆犯上,请求朝廷关闭所有私人报馆!朕本来就是冲泠之君嘛,不到13你说该叫什么?朕骂了他一顿降级使用,他再不醒醒神儿朕就让他去安北省放羊去!国人的精神文明开放还不就靠这些,不得朝廷自己出钱办些报纸,什么万寿无疆、躬逢盛世整天歌功颂德千篇一律,朕要这么些马屁文章做什么?汤生,你也留过学,你见德国人美国人集集会、游游行,德国美国就灭亡了?所以你告诉李中堂他们,为政者切不可作茧自缚。当然,咱们是闲聊嘛。玉贵,到哪儿?” 辜鸿铭闻听脸色绯红,既感慨又欣喜:“是臣把事情想左了!谨记陛下训导。” 没等崔玉贵回答,众人已经到了前门大街,略过棋盘街一点儿就进了闹市,四通八达的大街整洁宽敞,竟是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各家店铺都开着门,叫卖声拉客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茶馆里票友聊戏的、算命的、卖字画的,饭馆里伙计报菜名的打算盘的稀里哗啦,葱姜蒜与肉鱼香味四处弥漫,外面一串卖果子香饼小吃的一声接一声唱歌儿似的吆喝而来。 “哎!羊汤张的汤锅!大冷天喝一碗管保您浑身舒坦!” “卤煮火烧!大火烧越吃您老日子越红火!” “什锦炸饺子!正宗的通州刘家!尝尝一口鲜!” “冰糖葫芦!两文钱一嘴蜜?……” “豆腐脑!白送咸菜……三文钱添一碗!” 从琉璃世界一下子进入这里,望着满街川流不息人群和两边美味不可名状的小吃,早上只用了两口点心的光绪,此时早就饿了,盯着四处小吃摊子直想流口水。 世续忙道:“爷,这里环境一般不便于防卫,奴才们侍候您去家像样点儿的,前头不远鲜鱼口胡同有家会仙居,里面炒肝真不赖!咱们去哪儿坐坐,您看着这里有想用的奴才买了带着可成?” 闪着少年惊喜目光的光绪点点头“我吃挂炉肉烧饼和什锦炸饺子!再来几串糖葫芦!快。” 辜鸿铭刚准备去,世续眼疾手快,花了不到两块银元抱回了两大纸包吃食。 “你怎么跟我抢啊,世续?说好了是我请客的。是吧,少爷。” 光绪拉着辜鸿铭直往前走,忽的问:“汤生,从物价角度来说,咱们中国和日本的农副产品及饮食类有何差异?” 也幸亏辜鸿铭记忆力强,思索着把陪皇帝去东京时打听来的物价一一解说,听得世续、王商、瑞恩直发愣,崔玉贵边笑边想:这小个子脑袋瓜子真没的说! “您看,咱们的肉饼4文钱一个,日本的肉馅饼是8分钱,一块银元兑换2日元多,但日元的单位是一元换一百分,中华是一元换十角,一角换十个铜圆,一铜圆换十文钱,则我国的食品物价远远低于日本,深层次说,中国地大物博,农副产品价格一直偏低,而日本亩产单产量在800斤以上,他们的粮食价格也远高于中国。只是日本本土并不十分吃面食,他们大多种植水稻,所以大米价格与我国南方价格相同,假如,京师每年400万石漕米减为200万石,南方米价大约比日本低一倍左右。还有,当时在东京,您注意到没有,他们的工业产品就比我国低很多了。其他像首饰,绸缎等等,因为他们是机器生产,所以比我们手工的便宜一些。” “真是博闻强志!汤生,你说如果我国农产品价格低,农民们的生活保障该如何提高呢?”光绪迈步进了会仙居。 “这个问题在德国时臣有些心得,价格问题不能用行政手段强力改变,朝廷只能使用经济手段,缓慢提高物价同时朝廷以较高价格收购粮食再以平价售出,既保障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还能给其实惠,等大农场慢慢形成,就让市场去调控了。朝廷不过多花几个钱,但无论国民还是建设都会得益。农民们手里的钱多了自然会消费,购买工业品,拉动国内经济。呵呵呵。少爷,咱们国家可是农业人口最多,拉动主体消费的是他们,这点与别的国家不同。” “您来了!里边请!里边宽敞!”店小二见几人穿戴华贵,殷勤跑过来招呼。 世续安排其他人店外守候,自己与王商、瑞恩、玉贵陪着皇帝找了张靠墙桌子,光绪见几人不敢坐,假装生气:“咱们是吃饭,不是朝会!你们这么着我吃的下去?都坐!” 几人拿捏着坐了。世续摆上外买的小吃,又叫了炒肝。不大会儿,几碗热气腾腾香味直喷的吃食端上来,光绪定睛看,只见中号蓝花碗里汤汁油亮酱红,肝香肠肥,味浓不腻,稀而不?,正疑惑着怎么吃,店小二又奉世续的命去对面得意居买来了酱羊肉、薄脆单饼,世续用饼仔细卷了肉,又撒上几块切成丁子的五香猪头肉递给光绪。 “好你个小子,还真会吃!”大口咬饼,鲜香满口,“您再喝口炒肝。” 光绪一尝,汤汗晶莹透亮,猪肠肥滑软烂,肝嫩鲜香,清淡不腻,醇厚味美,十分爽口。 “好!不愧是京师名吃!比朕……我平时吃的好多了!你们都尝尝!” 几人拿捏着陪皇帝用餐,光绪越吃越觉得香,比什么御膳强了百倍不止。他哪里知道,宫里御膳房的大师傅都是高手,谁会做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呈进御前? “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不如糠。我们吃腻了山珍海味,到底不如这个味道鲜美,价钱便宜!汤生,你回去知会李中堂他们,在国策里专门扩大农业一章内容,多做些可行性研究,别只看下头送上来的奏章。那个最当不得真。” 光绪一口气吃了两张卷饼喝了一碗炒肝又尝了几个炸饺子才意犹未尽的抹抹嘴道。 “是。” 世续眨巴着小眼说:“少爷,您既然喜欢吃,不如在御膳房里专门添一间专做小吃的,花费不大……” “断不可行!现在国力未强,我先追求吃喝,上行下效起来就不得了了。恩,下次再想吃,就专门令你来买呵呵,你掏钱!” “奴才巴不得呢!少爷,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咱们去隆福寺看看?不然去历代帝王庙?那里也热闹的很。” 见皇帝点头,世续随手赏了两元银币给店小二,店堂里轰然响起:“谢爷的赏!”声音不高不低悠扬悦耳,也是京师一景儿。 第三十二章 暂时安宁 7 一行人车如流水马如龙到了隆福寺,这里果真更为热闹,庙外的地摊摆满了山南海北的杂货奇珍书籍字画甚至破铜烂铁瓷缸瓷罐仨瓜俩枣的破烂儿也溢满四处,真是个热闹到极致之所。 光绪随意游逛着买了几件瓷器碑帖,觉得有些累了,瑞恩找了间茶馆,几人边坐着闲聊。 “爷,您看,那不是文锐和雷震春吗?!”世续朝人群中一指。 几人细看,果然人群中两人正低头在破烂堆里看着什么。 “真是凑巧,世续,叫他们过来。” 不一会儿,文锐、雷震春小跑着过来刚要行礼,见皇帝轻轻摆手,知道茶馆里人多嘴杂只得肃立。 “爷!您怎么到这来了?” 光绪微笑着盯着俩人,自兵变前琉璃厂一番偶遇,又派几人去外洋考察,自己忙着军国政务已是许多日子没有相见。 “你们今天怎么有时间也跑到这里来逛?文锐,考察的东西我看了,很细致周到!只是最近忙着军政,没细细思量。坐着聊。” 几人坐了,文锐给皇帝斟茶道:“爷,那个写的不详细,奴才们本想着觐见面奏,可毓贤大人说您忙着别的事儿,再说我一个仆人在这儿买到一副圆明园工程草图,奴才心思着看还能不能再遇上呵呵,不想就碰上您微服出游了。” “是吗?”光绪眼前一亮:“圆明园工程图?这倒是难得的很了!说说,对了,你不是还有面奏的事?” “是。”文锐稳重的清清嗓子理理思绪道:“奴才等奉密旨先从俄罗斯出发再去欧洲,因使节团里着重带了些如意馆的画工和营造司的技工,所以奴才大着胆子让他们把沙皇在莫斯科与圣彼得堡的所有皇宫、行宫之内外部装潢设计、规制细密描摹下来。在欧洲,尤其是法兰西和英国,圆明园珍宝非常之多!记得卢浮宫、军事博物馆、帝国图书馆和枫丹白露宫里展示的足有几万件,还有高宗皇帝的龙袍、玉玺、盔甲等物不计其数。奴才和内务部官员已将其全部记录在案,有些大型珍宝绘制成图,呈给毓贤大人了。法国陪同人员倒是没注意这些。还有英国大英博物馆,总计有差不多四万多件套圆明园陈设宝物,只是他们不允许作画,呵呵,奴才就花了3千两银子买通一个办公室秘书抄录了一份清单。听他说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还珍藏了一些,是从欧洲拍卖会上买去的。这是大宗,法国各大拍卖行与中小古董店里也收存了一大批,因时间紧迫,奴才没来得及全部走访,据驻法国公使说,民间收藏量当为博物馆的十倍以上!据奴才与震春兄回国后调阅内务部密封档案,圆明园自咸丰年间被焚,所有陈设家具圆明园内值房所有档案一并损失无存,只是内务部留存的一些据奴才等统计,当时园中各类金玉瓷器古玩书画最少应不下150万件、套,绝大部分被抢掠去了外洋,少部分当时被统兵大臣胜保等人从土匪手里截获。奴才父亲当时也是为了保护……”文锐一想起父亲临死前绝望无助的表情忍不住泪光涌动,双手颤抖。 “别激动!总有一天咱们要讨回来的!接着说。”光绪脸色阴沉道。 文锐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压压情绪,长出口气说:“这回奴才们可是开了眼,什么大英博物馆?里面的文物珍品都是英国佬从希腊、北非、中美洲和亚洲弄去的!英国自己的不到十分之一!爷,您知道我看了列祖列宗的御用之物摆在那让些黄头发、蓝眼睛大鼻子的洋人们指手画脚恨不得当场宰了他们。美国人也一样,表面上说什么友谊合作,背地里他们弄去中国的东西不比任何人少。奴才详细记录的清单里有帐可查的73600多件,件件真实!法国人占有近4万件。这是一点儿不假的!奴才还从巴黎一个古董店角落里发现了两方圆明园玉玺,一方是高宗乾隆皇帝的御笔之宝,还有一方保合太和。奴才花了一千两银子的价钱买下来已经呈进内务部了。 我和内务部营造司的司员已经把所有圆明三园、静明园、静宜园、清漪园和畅春园的烫样模型重新复原,包括内部装饰规格等等正在紧张拟定画稿,据奴才等近日在西山等地考察踏勘所记录,其实圆明园还有大约三成左右的建筑依旧完好,比如长春园的西洋楼景区都是砖石结构,九成以上完好,还有福海中的神州三岛、霍然大公、双鹤斋、海岳开襟、方壶胜境等处因建在水中,损坏较小,只是早已荒芜,没有您的旨意,奴才们不敢乱动,毓贤大人说现今国库空虚又大办新政,只有先维持原状。康熙爷始建的畅春园荡然无存,其余西郊诸园除宏雅园还能居住,其他园林必须大规模重建……” 光绪皱着眉头好半天没有说话,旁人也不敢搭茬,弹了弹桌子,光绪问:“假如、我说假如将原先所有景点建筑照原样复建,得花多少银子,用多长时间?你们内务部有没有预算?” 文锐看看雷震春,小心道:“这个奴才们没有计算过,因原来内务府和户部的大出黄册里只是简单记载了一些景点的花费,如西洋楼景区用时十四年,耗银170万两,清漪园耗时15年,连上乾隆爷为孝圣宪皇太后修建的大报恩延寿寺总共用银453万两左右。西郊园林自康熙以来至咸丰爷用了150多年,奴才估摸着最少得用3万万两以上银子,奴才阿玛活着时候说过,当年扩建圆明园时挖出个大银窖,是前明司礼监太监们藏私财的,那一笔就有差不多800万两,加之当时国势鼎盛,诸位先帝无不念念修造,岁岁添景。如今……”文锐讷讷顿住。 一直未说话的雷震春脸色有些涨红:“爷,奴才倒是觉得现在应该以保护为主,同时将原先造园的能工巧匠们尽量召集,因,原先我雷氏家族留下的工程设计图纸烫样俱全,毕竟当日修造园林集合了全国最优秀的匠人,多少年后,有些不传之秘一旦失传,这万园之园也再难恢复了!” “是啊,我们不能做历史的罪人!只是大工一开…”思索良久,光绪帝豁的眼神一亮:“这么办,文锐,你还是圆明园总管大臣,只有个空架子不成!王商,传旨给毓贤,文锐兼任内务部侍郎专管此事,雷震春赏四品衔协助。你们记者,1,一定把现存的景点维护好,不得再损坏一点!朕每年从大内拨给你们10万银子,恩,差不多够用。2把所有御园的模型烫样再加完善!不能出一点纰漏。3你们负责联系好能工巧匠,等用到他们时必须做到立即找到。4把你从欧洲带回来的珍宝清单先密封存档,不得外泄!5雷氏家族既然对建筑研究颇深,你们把带回来的外样宫殿也做成模型烫样备用!尤其是枫丹白露和凡尔赛宫!我以后自有道理!这件事任何人不得外泄,违者斩!” 众人连忙称是,可他们哪里晓得面前这位少年天子的泼天大志。 大街上传来声唢呐锣鼓声引得众人呼啦啦围观,中国人一向是爱看热闹的,光绪目视世续,世续张望一刻说:“爷,是办喜事的娶媳妇的,看来还是个富贵人家。光嫁妆就有64抬呢!要不说您一出门就碰见好事……” 没等世续说完,光绪白嫩的小脸唰的沉下来:“文锐、雷震春不容易拿钱买回来咱们的珍宝,但是此风不可涨!中国是有钱了,但是,你们记的,他们怎么抢去的咱们要照样给咱们送回来!拿钱买?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他们要是把紫禁城烧了你们也拿钱买回来?哼哼,英法还叫文明国家?!无耻!实力决定一切,钱能买到尊严吗?不过你们也是为国花了钱,王商,给毓贤说,从大内拿2万银子,他俩一人一万,文锐,你母亲还好?” 文锐等人见皇帝突然变脸心里陡然惊诧,陪着小心说:“多谢爷惦记,我额娘好着呢,还让我为爷尽忠效力!” 光绪一摆手:“你们住的太远,有什么事进宫也不方便,王商,让毓贤把北长安街路西会计司胡同那套院子赏给他们以后进宫当值也容易。朕吩咐你们的事做好了就是天大的功劳!我先回去,你们有什么事递牌子就行,震春,你母亲有恙,用什么药去御药房取就是了。去吧。” 两人辞谢而去,世续小声说:“爷,那套院子不是您赏给荣……” 见皇帝脸色难看,世续立即明智的闭了嘴。远处的送亲队伍越来越近。光绪由辜鸿铭陪着上了车,崔玉贵正拨转马头回宫,只听一句阴冷的声音:“去司马大人胡同。” 瑞恩心里咯噔一跳:坏了! 第三十三章 暂时安宁8 司马大人胡同在西安门外,在京师上万条胡同里算是比较大的,虽说都是胡同,可里面住的人不一样所以规格自然大不相同。 这里也有几所百姓们住的大杂院,但更多的是原先朝中亲贵的府邸。比如那个京师四大财主之一的内大臣兼刑部尚书的奎俊。巍峨的府邸早已换了主人,以豪奢著称的奎俊也被皇帝斩首抄家,只留下一个个以往的故事风流云散。 朱轮八宝车稳稳停在奎俊府前,瑞恩等侍卫下马,世续也仿佛看出什么似的扶着光绪下来,光绪帝抬头仰望嘴角抽了抽,门额上正中“荣府”两个贴金大字,这还是翁师傅的笔记呢。 世续等人是常来常往的,急忙叫门。这座府邸自兵变后光绪赏给了荣禄一家,因离着紫禁城较远,又把会计司胡同的双进四合院赐给荣浩,但今天…… “吆,是瑞大人、世大人!小的给您请安!真不巧,老爷带着少爷出门了,您先进来等等?” 一个机灵的家人显然对瑞恩、世续熟悉的很,赔着笑往里让。 世续笑着说:“出门了?今天正好有几位贵客像拜访他们呢?小子,前头带路,把你们家好茶端出来!” 门房奇怪的观察后头长身玉立的少年却并不认得,但瑞恩、世续他可知道,正是皇帝身边红得发紫的贵人,因此便十分巴结:“得来!您随我来!” 辜鸿铭随着光绪进府,两眼止不住观瞧,大门里是琉璃影壁,转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大路直通正房,四处是抄手游廊,正房五间,也是当时奎俊聪明,担心僭越犯上,房子是五间,但长宽都增加一倍以上,所以看起来仿佛王府的银安殿一般。 荣禄家里仆人不是很多,只有十几个大丫鬟整理着庭院。见一排贵人打扮逶迤而来忙退身肃立。 “志忠堂,这个名字取的有趣,汤生,你说呢?”光绪似笑不笑问。 辜鸿铭何等聪慧,忙道:“这是志禀忠贞侍奉朝廷嘛,可见荣禄大人忠心耿耿。” 光绪不置可否的左右指点着庭院里的建筑与辜鸿铭说:“这奎俊很有些眼光,北京城万变不离其宗的四合院子让他这么一打理真有些园林风格呢。” 院子里中间是座太湖石,四面网格式的铺开花圃稀疏,枫树耸立,只是时值隆冬,景色肃杀。 志忠堂里书架环立汗牛充栋,只正面紫檀条木架子正中摆着皇帝以往赏赐的翡翠雕塑和满是绿锈的青铜鼎彝,其余无非是些普通的瓶炉座钟和条幅显得清雅不俗。 北墙上挂着的宝剑引起光绪的注意,正示意崔玉贵摘下观赏,仆人惊道:“爷!您可别乱动我们老爷书房里的物件!上回连少爷都因为这被打了、再说……” “知道了!你唠叨个啥?难道我和瑞大人没来过这儿?” 仆人们自然晓得瑞恩、世续是当今皇帝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比自己家少爷荣浩也差不了多少,别说是人,就是皇帝身边一条狗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尴尬的笑笑便要一躬身退下。 “慢!”光绪一边让玉贵摘下宝剑打量一面似乎漫不经心问:“你们家老爷少爷去哪了?” 仆人见少年宝马轻裘气度不凡,连世续、瑞恩几位爵爷都对其毕恭毕敬,显见是位贵人,满脸陪笑:“回爷的话,您几位今儿可算是来着了,方才奴才就以为您是来给我们少爷道喜的!我们老爷今儿亲自带了少爷去辅国公府相亲去了!回来必定要请几位爷吃酒呢!” “哦?”光绪眉棱骨一挑脸上却是牢固不变的微笑:“这么说就定下来了?” “敢情!您老圣明!我们少爷现在万岁爷驾前一等一的红人,呃当然还有世大人、瑞大人,刚18就是三等男爵,救过万岁爷的命又长得一表人才,那还不得九天仙女才配得上?!虽说福家是辅国公可八旗都废了这些个爵爷再也抖不起来喽,那个小格格容活观音似的貌倒也配得上,这还不是板上钉钉的大喜事,对两家都有好处!双喜临门不是呵呵,有句诗叫什么来着?”仆人鼓着腮帮子涨红想了半天蹦出一句“落霞与野鸭子齐飞!两个黄鹂鸣翠……” “呵呵呵呵呵!荣禄教出来的好奴才!还两个黄鹂?!哈哈哈,爷,您……”辜鸿铭捧着肚子笑得满脸是泪,回头一瞧光绪皇帝莞尔一笑随即平静:“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九点二刻去的,要回来也得下午了,这钟点您是否用饭?” 仆人也知道自己露了怯,红着脸提醒。 世续发觉皇帝表情奇怪,心知不好。要说自己跟了皇帝也有几年了,可到现在为止还是摸不透皇帝的脾气,说他威严吧?整天对人笑眯眯的和蔼可亲,说他平和吧?一怒之下斩杀了上万的八旗亲贵!连内外蒙古亲王一听皇上召见吓得腿肚子直转筋!说他残忍吧?他反而每年从大内拿出大笔银子修医院建学校,说他喜怒无常吧?他对身边的从人包括最低级的太监宫女都彬彬有礼。 他倒是个什么人呢?就连侍候过三代皇帝的父亲全庆听了世续的问题也愁眉不展,只叮嘱他:千万别跟光绪爷拧着干! “世续,你想什么呢?”光绪忽的问。 “呃,奴才想爷今天中午用点什么,砂锅居的白煮肉还是全聚德的烤鸭子?”世续带了杯茶捧着递给光绪。 “你看着办吧。”说着光绪皇帝放了剑转身去书架看书。 世续一激灵,伸手掏出一把银币小声吩咐外间的小侍卫:“你们傻啦!赶紧去砂锅居、全聚德、正阳楼定三席上好酒席,快!” “你赶快去辅国公福广宁家找到荣浩,就说我说的,让他和他那个老爹如果不想被诛灭九族就赶紧回来!快着!” 瑞恩见世续如此机灵放了心,光绪阴晴不定的眼神看着辜鸿铭也直发毛,不知道皇帝忽巴拉跑到荣禄家里干什么来了,看书?宫里有的是珍本古籍。 “汤生,你说越南一事咱们能拖多久?”光绪突然离题万里问道。 “这……臣对军务不是很懂,不过,法国共和之后议会于政府矛盾很深,据臣得到消息,法国政府派往越南的陆军已达16000人,每个月的军费开支就是400万法郎,议会已经对政府进行了13次质询,茹费理狼狈不堪,但他们的财政部长和外交部长、陆军部长都是茹费理和总统的亲信,看来外交拖延政策最多只能一年半左右,伍廷芳大人外交经验再丰富,急于结束战争的茹费理也不会给我国很多机会。毕竟一年近5000万法郎的军事开支法国人不一定受得了。” 光绪拿着本《五兵七书》左右跺着步好似思考着什么,瑞恩世续大气不敢出站在门口,王商则小心的站在桌旁与崔玉贵侍候茶点。辜鸿铭说完停顿一刻道:“皇上,臣有个建议。” 光绪霍的停住身子:“说!你们都出去。” 待几人出门,辜鸿铭才开口:“您想,法国议会既然与政府严重对立,而法国舆论界又很是开放。如果我国需要两年多的战备时间,须内外结合共同下手!” “内外结合?” “是。臣妄自揣测陛下的意思,虽然对越南国王阮福升温言抚慰但并没有大举进兵反而支持刘永福黑旗军,1是为争取战备时间,2是为把刘永福纳入帝国掌握,为今后帝国开疆拓土效力。3是总体拖住法国人进攻步伐而处理日本挑衅。但现在看来日本事件已平,法国人却步步紧逼。臣建议,不如继续调派重臣赴法国谈判继续麻痹法国政府而且把法军从越南战败的消息散出给法国媒体,让法国议会去制约政府乱其方寸!搅其军心,同时敦请德美英等国调停,德法两国世仇又对我国亲善必定帮忙。当然,我们不妨对其大加示弱。再从国内加紧练兵筹饷建筑炮台及防御工事。等时机一到……” “不必说了。”光绪坐下轻轻抿了口茶笑道:“汤生,你不如去学习军事理论嘛!精辟之见!只是派出的人选还要再斟酌。春煊不在京,你回去跟李中堂、左中堂好好商议,其实朕还有后手,等下回军机处御前会议再谈不迟。” “是!” “几点了,朕有些饿了呢!世续?” 吱呀声门开了,世续笑着进来:“爷,都准备妥当了,一会儿就得!” “你这个小子呵呵呵!” 正说着,外面小侍卫们提着几个大食盒躬身进来:“爷,东西买来了!” 世续又做张做智充当起了店小二,亲自一盘盘端出佳肴美味布列桌上。光绪放了书拉着辜鸿铭:“看看,今儿还是让世续破费了!瞧瞧他们弄的什么好吃的。” “吆!万岁爷您说哪儿去了,这不是折杀奴才了!奴才巴不得天天日日侍候着您呢,您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奴才必定做先锋!就是打仗什么的奴才玩不转呵呵。您瞧瞧这个,正阳楼的烤羊腿,正格儿新疆风味!” 第三十四章 暂时安宁 9 世续小心着侍候光绪用饭,心里却焦急的等待消息,瑞恩也心急如焚的出来进去张望,深恨荣禄怎么这时候出门。 反观光绪拉着辜鸿铭异常平静的谈论着国务,还不时笑着给他夹菜。 “冬至日祭天大典预备怎么样了?张之洞那里也没个准信儿.” “陛下,内务部把所有当值校尉官员、禁卫军、銮仪卫的衣饰都做好,只是按照汉、唐、宋、明等朝的礼制大驾祭天礼仪正在紧张排练,兵士们都还没熟悉呢。臣看这几日也差不多了。还有元旦日您要颁布的国策纲要,李中堂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就是臣沾了您的光,偷得浮生半日闲呵呵。” 光绪夹了筷羊肉细细品着:“你回去告诉李中堂,朝廷对教育事业不可放松,一定得在国策纲要里详细写明。咱们那些大老爷们个个精明,说朕是万乘之尊,圣谕煌煌。一个不小心好好的政策就让他们办走了样儿!可是现在又不能不用他们。总不能咱们君臣几个跑到下头各省府县执行具体事务吧?哼,就是报纸能让他们警惕些。这不还是有些人只重私意毫无公心!” 辜鸿铭听皇帝话里有话像是责怪什么人可万万不敢往深处想,笑道:“陛下不必揪心,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嘛,臣明白陛下为何不大规模给官员们减俸禄了。改革建设稳定第一,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陛下已经废除八旗斩杀了上万贪官污吏,剩下的小鱼小虾早已心胆剧碎,臣想他们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只是等以后陛下建立咨议机构后慢慢恢复。”聪明的辜鸿铭没敢提议会,他知道博学的皇帝必然了解议会与政府的关系。 只是现今时机未到,皇权刚刚确立,再弄出个议会,别说皇帝,就是刚刚被启用的大臣们恐怕心里也不愿意。” “这种事也只得如此了,吏治清则万事可成!中华文化像一只大染缸,有利有弊呐,像德美两国以法制为本,一切行政依法实行,虽说也有些冷酷,毕竟体制完备;我国呢,2000多年的人治风俗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的。这也是朕之所以重视教育和新闻报纸的理由。只是朝……” 正说着,瑞恩满脸带笑跑进来行礼:“皇上!荣禄带荣浩回来了!” 可煞作怪,皇帝听了毫不在意,只是用轻吹调羹里的肉汤。 外间脚步声响,未见其人先听其声:“奴才荣禄不知万岁驾临寒舍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 几人紧张的偷瞥皇帝,光绪还是若无其事的与辜鸿铭吃东西,可辜鸿铭哪里还敢吃想向皇帝提醒一时又不知如何说起,也不禁焦急起来。 “奴才荣禄带犬子荣浩请皇上治罪!” 最近荣禄觉得必定遇上太岁当头,倒霉的喝口凉水都塞牙!先是步军统领衙门库银失窃,要说小偷也不长眼,虽说只丢了300两银子,可京师乃帝辇之下首善之区,专管护卫治安的步军衙门竟然被盗,这可是大清开国以来未有之奇闻,丢脸丢大了! 没过几天,辅国公福广宁与福晋来提亲,女方主动提亲哪朝哪代有这个礼节?福晋还高兴地说已经奏闻慈安皇太后知晓。荣禄本想给儿子找个汉人家大臣的女儿也显得自己支持皇帝新政,如此一来便泡了汤,急着给儿子备办婚礼,旗人早已汉化,所以方方面面的细微礼节也全部按照六礼预备。但荣浩大为不满,跟一个15岁不到的小女孩成亲?还不让宫里的同僚笑掉大牙?再说自己父亲荣禄最多是个子爵,可人家福家毕竟是满洲八大家之一的名门望族,辅国公爵,怎么听都像是荣家上赶着巴结人家。就因为自己长得好?女方的理由怎么听怎么让8尺高的荣浩脸红,一直想以自己实力建功立业的他跟荣禄闹了几天别扭,可胳膊拗不过大腿,父命难违,因此一直怏怏不乐。 荣禄还没来得及为儿子成亲高兴,转过天军机处会议开得好好的,自己正与彭玉麟、左宗棠商议越南战事和祭天大典防卫,不想王商一脸严肃的传了皇帝口谕:荣禄玩忽职守、奉职不谨,降二级留任! 这是招谁惹谁了?! 气馁不已的荣禄只得赶紧想办法新事新办,让双方见了面,刚刚松了口气定下迎亲日子,忽闻皇帝突然造访荣府,吓得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此时荣禄伏地不敢抬头,心里五味杂陈想着这位小主子比原先的红颜知己――慈禧太后竟是难侍候一百倍不止。 约莫一刻钟功夫,正坐上的光绪悠然自得的用王商递过来的五福捧寿织金餐布抹抹嘴才缓缓开口:“荣禄,你最近忙的紧啊,朕怕你累着,特意拉着汤生过来看看你。起来吧,赐座!” 荣禄一听脑子嗡的声脑袋涨得老大心想:这又是哪一出?!自己没得罪什么人更别提忤逆皇帝了! “皇上言重了!奴才何以克当皇上亲自驾临。奴才或有不是之处请圣上训导,劳累一说奴才万不敢当!奴才以身许国……” “是吗!”光绪立刻打断荣禄,冷冷道:“以身许国?朕以为你天天忙什么私事呢!荣浩,你怎么不说话?你也忙的很呐!” 一身黑呢镶金边侍卫制服高筒皮靴的荣浩看起来越发眉目如画英挺俊朗,却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听皇帝点名赶忙扶起荣禄,两人斜签身子坐了皇帝对面。 屋里众人见皇帝脸色阴晴不定,皆不知如何解劝,连最会搞笑的世续望着脸色愈来愈暗的皇帝心里不免敲起了鼓。 “奴才……奴才正预备成亲,只是此等小事不敢烦劳圣心,所以、所以没有上奏。” 荣浩红着脸边说边斜了一眼荣禄。 光绪皇帝却没接他的话,转头问:“荣禄,你那个步军统领衙门很该裁撤掉!自己就是管着北京城治安事务的还出了小偷?!你这个步军统领怎么说?怎么保护北京居民?报纸上都登出来了:步军营频频失窃,荣大人百爪挠心!老这么着,冬至日的祭天大典朕是不是也得防备着有人偷东西?!” 荣禄浑身哆嗦着又跪了:“都是奴才失职!奴才罪该万死!” “万死?!现在你们也学会这一套了,办错了什么事上一道奏折说两句轻飘飘的罪该万死!然后照样当你的官做你的大老爷?!朕下旨步军营与神机营剩下的兵士改组成京师警备部队并且成立北京警备司令部的谕旨几天了?!” “7……8天了。” “8天!你们做什么吃的?!现在连个章程都没拿出来,朕把京师防务警备全权交给你,令你为警备司令官,你却耽玩不顾,只留心私意!是不是你这个一等子爵、军机大臣兼领侍卫内大臣、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觉得自己官位崇高也开始自得拿大不把朕的话放在心上了?!嗯?” 一旁坐着的辜鸿铭和侍卫们从未见过小皇帝如此唇刀舌剑的训斥过荣禄这一级的大臣,辜鸿铭心惊不已的发觉皇帝脸色越发气恼,胸口起伏越来越大,自己却百思不得其解:皇帝的圣谕他当然知道,可临近年关,军机处事务嘈杂,政务军务一大堆还夹杂着朝鲜、越南的机密事务,拢共几位军机大臣已是手忙脚乱人仰马翻忙不过来,又得准备祭天大典和元旦朝贺,这些皇帝都是知道的。荣禄已经百忙之中布置的井井有条,40多岁的人每天就睡5个多小时,上个月皇帝还上次了一大批补品,今儿看皇帝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找茬!可为的又是什么?这如何可口劝解?见皇帝气氛不已的表情这可不妙,王商、崔玉贵都不敢劝,连世续也吓得一头冷汗,哎,要是赵烈文先生在就好了。 正没开交处,门外小侍卫禀报:“万岁爷!庆郡王奕?、内务部尚书毓贤恭请觐见!” “让他们进来!什么劳什子事情巴巴的跑这来?” 奕?、毓贤进屋,可屋里诡异的气氛立刻让二人提心吊胆。 “什么事?” 奕?陪笑道:“禀皇上,昨儿个肃亲王善耆府的长史官奏报,说肃亲王过了年虚岁17,按祖宗家法应该娶亲了。肃亲王府的太福晋特特儿进宫请了母后皇太后的懿旨,选中了外蒙古阿拉善旗旗主的三女儿秀格格,今儿向万岁爷请旨因世袭罔替亲王就剩下这几位,是否按照宗人府《玉牒》和《大清会典》上的亲王礼仪赐婚或是再加恩典?奴才们不敢自专,恭候圣裁!” 毓贤也点头称是。 “你们一位郡王一个尚书就为了这么点子事巴巴跑来?!混账!!”一个茶碗霍的声擦着奕?的耳朵飞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暂时安宁10 光绪毫无征兆的悖然变色顷刻之间雷霆大怒唬得屋里众人呼啦啦跪了一片,辜鸿铭见只有自己跟皇帝并坐着想想不妥也单腿跪了,满屋里只听皇帝铮铮金石之声:“虚岁17就想着成亲?!今天你成亲明天他成亲!成了亲生一大堆孩子然后继续躺在他祖宗的功劳薄上做个优哉游哉的亲王,寡言廉耻的拿着朝廷发给的银子再去斗蛐蛐唱戏斗鸡走狗尸位素餐?!有事没事叫嚷着让朝廷加发银米!稳稳当当做他那个既没有真才实学又没有武功勋劳一文不值的王爷?!无耻!~混蛋!奕?!你问问朝鲜的袁世凯和越南的刘永福答不答应!别人在前方浴血奋战为国尽忠,全国都在大办新政,就是咱们旗人会干什么?!朕三番五次下旨化满为汉,不到年龄不得成婚,以国事为主,你们呢?!拿着朕的话当放屁!成天就知道泡在家里搞这些东西!成什么亲!!世续,传肃亲王善耆即刻来见朕!” 这就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奕?、毓贤不知情由惹得皇帝大发雷霆嗵嗵叩头不止,所有人惴惴不安大气不敢出。世续答应一声就要离去,还是辜鸿铭聪明,皇帝盛怒之下,肃亲王年龄又小是宗室硕果仅存的几位亲王之一,对宗室深恶痛绝的皇帝大怒不已,一句“赐自尽”岂不要了他的小命儿?!剩下的宗室亲贵又得大清洗一遍,报纸上一登载,又得打乱国策。赶忙道:“皇上息怒!陛下!息怒。听臣说两句再处置不迟!” “奴才也为肃亲王讨个情!他……”奕?大着胆子道。 “你闭嘴!”皇帝一口截断,奕?伏在地下再不敢说话。 辜鸿铭趁势道:“陛下,臣以为肃亲王年纪小,很可能下面人不会办事,误解了陛下的意思,依然按照老规矩处理皇族内务,这都是误会!现今新政肇始,臣等敢保证下头人绝不敢忤逆陛下旨意,如果皇上以为他年龄小不如等他再过几年,善耆兵变时也是立了功的,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 荣浩跪在地下听皇帝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像说自己,可又不敢辩驳。 “世续,算了!你们都起来吧!”片刻,光绪阴冷的摆摆手。 “奕?,你别计较朕说你!睿亲王年纪大,你也帮办着宗人府的差事,皇室里的事情你不晓得?告诉善耆,明儿送他去国防大学读书,这个年纪又是亲王爵位万万不能只会缩在家里躲清闲!等他什么时候成了少校朕正式赐婚!他那个府里的长史官即刻革职永不录用!就会溜沟子舔马屁的东西!还有肃亲王太福晋,毓贤去严旨申斥,50多岁的人别有事没事跑到宫里胡说八道! 汤生,让军机处下一道明诏,嗣后所有少年宗室亲贵和贵族们必须去国防大学或海军指挥学院学习,去外洋留学亦可!等他们毕业授衔、学成归来后才得成婚、赐爵!违旨不尊者立即赶出宗室废为庶人!还有你们,国民们都看着上面的官员贵族,你们必须得带个好头!风气?什么是风气?!皇室宗亲引导得不好国民就厌弃,就反对!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改革了半天,国民都被改了咱们没改,别人能服气?!刘永福在越南保卫南疆近十年还是孤身一人!这才是真男子真豪杰!整天躲在家里被女人温香软玉围着、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的只能做个临阵脱逃的小男人!就是这些话,告诉善耆,朕希望他成为真男子!不得等英法联军再打北京,他们准保比兔子跑的都快!蒙古、新疆的亲王、台吉一同照此办理!知会司法部的沈家本,让他尽速修订一部有关婚姻的律法进呈!” 长舒口气的光绪接过王商递过的新茶抿了口,奕?见皇帝总算没处罚自己,拉着毓贤赶忙叩首称是。 荣禄忙道:“皇上此言振聋发聩!奴才错了!奴才请皇上诏准,犬子荣浩的亲事过些年再说。” “你错了?你可没错!荣浩身为御前侍卫副总管,擅离职守!降三级发往……” 光绪怒视着荣浩正要发落,门外传来一阵吵嚷,还夹杂着侍卫们的呵斥声、拖拉推搡声乱成一片,其中还有个尖亮的女子声音大喊大叫:“怎么着!皇上?皇上也得讲礼!姑奶奶又不是没进过宫,都给我滚开!” 瑞恩见皇帝眼眉倒竖又要发火,紧走几步开门大喊:“万岁圣驾在此!谁敢大呼小叫这么没规矩!左右,给我拿下!” 荣浩听见外面的女声却是脸色惨白,刚要说话,门忽的开放,几个小侍卫扭着个15、16岁的小姑娘进来,后面还跟着个面如土色的五十多高个子中年人。 “奴才福广宁不知万岁爷在此,恭请圣安!” “奴婢富察玲珑拜见皇上!”一张略施官粉的瓜子脸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小嘴紧紧抿着带了稚气娇憨气呼呼直瞪着光绪。 毓贤见皇帝不说话,自己身为内务部尚书便端起了架子:“大胆!你怎么敢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还不跪下认罪!” 谁知身穿水红貂皮披风的小女孩毫不畏惧:“万岁爷在这儿怎么了?!万岁爷在这儿就让人不能说话了?!奴婢今天就是要请万岁爷给评评理!” 光绪见此女如此泼辣倒也没在意,撇撇嘴:“评理?!你有什么事?” “我去年进宫见过万岁爷,还跟您讨过糖吃。万岁可能还记得!奴婢今天非是无礼犯上,请问皇上,您说的话算数吗?!” “放肆!富察氏玲珑,你知道君前失礼要治死罪!福广宁,你不赶紧让你女儿闭嘴!”奕?大喊,生怕小皇帝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迸发。 “庆王爷!我找皇上评理,您是皇上吗?!关您什么事儿?!” “你!……”奕?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福广宁一向溺爱女儿,不料女儿竟然在御前发泼,吓得他早已魂飞九天,头大眼晕、全身战抖哪里还敢说话! 光绪怔怔望着眼前俏丽的女孩,忽然喷的一笑:“福广宁?你看看你女儿,你不害臊吗?!别看还是个女孩子,能有这等风骨,这种胆量,知道自尊自重,就很让朕高兴!难得,实在是难得!朕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只可惜,大臣里面这样的人太少了!七尺高的汉子如此胆小还能教育出个满洲巾帼?呵呵呵,都起来吧!说,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都傻了似的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夸奖这个犯上的女孩儿!王商一激灵招呼人摆了椅子,可福广宁大哭着连滚带爬道:“皇上……念在……念在曾祖嘉勇郡王福康安份上,饶了这孩子一命吧……” “阿玛,您这是怎么了?赶紧起来!”显然也没想到皇帝如此温和的富察氏玲珑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拉起福广宁,脸色微红大大方方对着光绪深深一福道:“奴婢刚才失言,皇上莫怪!奴婢是说皇上亲政以来孜孜以求夙兴夜寐大开新政,奴婢也略懂诗书,从心眼儿里高兴,可是皇上为何管天管地还管……别人的婚事?!比如奴婢与荣浩,是奴婢主动看上他的!方才听闻皇上为此要处罚他,奴婢实话实说,不关他的事,皇上要处罚就处罚奴婢!可是奴婢心里有一事不明:怎么我们成亲的事关阻碍了国体还是大政?!为何万岁如此发怒?奴婢愚钝,请万岁明示!” 好嘛,这一问倒把个光绪给问住了!光绪哑口无言的盯着富察氏玲珑好半天没说话,想发火却又不好意思,脸色十分难看。 “你别瞎猜疑!还不跪下!”荣浩忽的开口。胆小如鼠的福广宁也醒过味来,使劲儿拉了拉女儿的衣服。 “奴才现今不愿成亲!唯愿驰骋沙场为国效力!富察氏玲珑无心冒犯年纪又小,奴才不愿耽误她!请皇上恕罪!”荣浩心一横奏道。 “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个男人?!荣浩,看你长得一表人才却是个胆小鬼!怎么?我配不上你?枉我原先以为你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好小子!你不娶姑奶奶还不嫁了呢!这是你遗失在我家的玉佩,还给你!”说着一扬手,啪的声宝光闪过,荣浩小心翼翼接过贴身挂好,光绪仔细看,原来是以前荣浩生日时赏给他的羊脂玉镶金佩! “皇上!是奴婢原先主动看上荣浩的,但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把奴婢放在眼里!奴婢配不上他!这桩亲事就这么算了!清皇上示下!” 光绪绽出一丝微笑:“富察氏玲珑,你好大的胆子好利的口才!怎么?这件婚事就这么完了?传到外面去岂不是朕搅黄了你们!” 富察氏玲珑道:“这件事谁都不怪!只怪奴婢眼神不好!奴婢有一事恭请圣裁!” “说!” “奴婢要考国防大学!也要驰骋沙场!” “呵呵呵,”光绪忍不住大笑:“你一个女儿家也要当兵?” 众人听了无不发笑,福广宁见女儿今天丢脸丢大了,缩着头像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怎么?花木兰穆桂英不是女的?梁红玉秦良玉不是女的?!奴婢学成之后也要杀敌报国再找个大英雄大豪杰嫁了,绝不能让别人小看!”说着狠狠瞪了荣浩。 第三十六章 暂时安宁11 满洲姑奶奶在家本就娇生惯养,逛大街、泡茶馆,一方面因为满族起源关外没有汉人礼教的束缚,一方面满人入关后,男人们渐渐成了腐化的八旗子弟对家政生活一窍不通,所以造就了满族女子豪爽泼辣的性格。 这个富察氏玲珑不过是其中的翘楚,连威严赫赫的慈禧太后当年不也是满大街乱跑的小姑娘? “你喜欢大英雄?”光绪饶有兴趣的问,心里却宽慰的很。 “是!奴婢最敬佩英雄!譬如左宗棠大人和李鸿章大人,要不是他们年纪大了,奴婢……奴婢立志非英雄不嫁!”玲珑忽的有些羞涩,倒把大家听笑了。 “呵呵呵呵,好厉害的角色!福广宁,没想到你能有个这么志气的女儿!可是国防大学全是男生,恩……汤生!” “臣在!” “回去传旨给军机处,让兵部下文,帝国国防大学专设一个女子班,凡是立志报国的女子皆可报考,例如军务、军报、情报等等。富察氏玲珑,朕就给你个机会!你不是喜欢大英雄吗?等你学成之后朕必赐你一个佳婿!王商,赏富察氏玲珑御前三等侍卫衔,即刻入学!” “多谢万岁天恩!”略感失落的富察玲珑不再犹豫,拉着父亲给皇帝辞别,只淡淡朝荣浩望了一眼义无反顾的退下。 天色暗沉,终于从巨大惊诧里醒过来的荣禄隐隐约约觉得皇帝对荣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回过神来的奕?、毓贤匆匆离去处理肃亲王一事。 屋里上了灯,王商怕冻着皇帝,指挥人点燃了火盆,瑞恩和世续相视一笑心想荣浩终于脱离了险境却也是觉得皇帝有些奇怪。 光绪理了理杂乱的思绪望望满腹心事的荣浩平静的说:“荣浩,既然此事都这个样了,朕也就不怪谁了。你们都是朕亲自简拔上来的嫡系,有什么事不好说?难道非得让朕亲口问出来?你要效力疆场自己建功立业很好嘛!以后不得再隐瞒朕了。万一刚才朕一时气恼把你流放安北省你不得怪朕无情无义?好了好了,荣禄继续整顿京畿防务,你呢还任侍卫副总管!要是你怪朕坏了你的好事,就说出来吧?” 荣浩红着脸:“奴才焉敢!奴才的命都是皇上让西洋医生救回来的!奴才就是终生不娶也跟着皇上把国家治理好!” 荣禄说:“也是奴才虑事不周全。其实奴才倒是不太看得上那个玲珑,泼辣太过。只是母后皇太后知道了所以……” 光绪没理荣禄,捏着盖碗口中却道:“以后谁也不要再提此事!富察玲珑自有她的好处,荣浩其志可嘉,朕今后给你选个好媳妇就是。再过几天就是祭天大典,你们侍卫司、步军营、禁卫军的差事不可松懈!出了岔子朕是不饶的。王商,咱们回去吧。” 说着起身要走,荣禄哪里好意思让皇帝不吃晚饭回宫?天子驾临臣下之家可不是天大的荣耀!因此又重新摆上酒宴,这回倒是大家轻轻松松陪着光绪吃了一顿。 饭后皇帝要参观荣浩的住所,王商跟着逶迤转过几个弯。光绪见不大的屋里简洁爽利,只有几架图书,墙上和多宝格子里却摆满了各种手枪刀剑。蓬松的大铜床还是自己从抄家物资里赏赐的,略坐了坐,光绪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坐了书桌前椅子,王商机灵冲傻愣着的荣浩努努嘴,荣浩立即上前打开端砚上手磨墨。 上等的松烟墨散发出清淡香味在室内盘旋。光绪看了看荣浩又偏头想了想,从碧玉岁寒三友笔筒里取出枝中号狼毫,王商则拿着水晶镇纸压了玉版宣纸。 二人就见皇帝思索着突然笔走龙蛇,唰唰唰写了首唐诗,光绪微笑着端详了半天又揉成团扔进纸篓放下笔吩咐:“荣浩,你和瑞恩这些天又要忙起来了。勿负朕恩!”又示意荣浩掏出那块尚带体温的羊脂玉镶金佩打量许久,自失的笑笑回头冲王商:“起驾回宫!” 说完迈步走了。 等荣禄带着全家奴仆恭送皇帝,车琳琳马萧萧皇帝的车队消逝在胡同口,荣浩想起皇帝方才怪异的表情,匆匆回屋捡起那张宣纸小心展平了细细观看,一色硬挺俊逸的柳体楷书: 昨夜星辰昨夜风, 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 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 走马兰台类转蓬。 革新元年十一月末御笔赐三等男爵御前侍卫副总……后头一片空白。 荣浩呆呆看着眼前的宣纸脑子一片混沌,却看不出至尊天子为何要写这首李商隐的无题诗,明明想赐给自己却又扔了?皇帝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不知不觉,桌上御赐的镀金珐琅转花自鸣钟“当当当当……”连打了8下。 冬至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节气之一。俗称“冬节”“长至节”,中华民族聪敏的先祖们自春秋时代便测定出了这一节气。上至宫廷下至民间无不大为重视此节。 满清入关后遵从汉族礼节,将本民族的传统与之融合,也形成了冬至、元旦、万寿(皇帝生日)三大节日普天同庆的节日意识,与其他两节不同。按照《周礼春官神仕》:“以冬日至,祭天神人鬼。”、《后汉书礼仪》:“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还要挑选“能之士,”鼓瑟吹笙,奏“黄钟之律,”以示庆贺。唐宋时,以冬至和岁首并重。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祝往来,一如年节。”之说,传统意义上的节日便与后世极端皇权思想完美结合形成新的礼法,中华历代统治者为保持君权神授、君权至高无上的神秘统治无不奉行不悖,加之后世尊崇儒家思想的“天人感应”“阴阳五行”之说,因此冬节与其说是个节日,在宫廷皇室不如说是个皇帝――天子跟皇天上帝父亲亲密对话,祈求来年帝国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皇权统治万世昌隆以便保证皇权永远神圣。这一天,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帝国国民北方则准备传统美食――饺子,南方则食用甜蜜的汤圆应景过节。 民间重吃喝,但作为统治阶层的朝廷却把冬至当成与新年一样的重大礼节,五府六部的大员们狗屁颠的给皇帝上表称贺并进贡大批珍贵礼物以博得皇帝一笑。 但真正的唱主角的却是天子。 虽然大清改元革新,但深谙皇权统治的穿越的唐汉明――现今的光绪皇帝为继续保持统治的稳固性与正统性以及新政的开展,便要别出心裁的开始了一场重新回归华夏正统的“现身说法”行动。 革新元年12月22日,冬至。 刚刚5点正,天色拂晓,北京中轴线上自永定门、正阳门、刚刚改名的中华门(原大清门)、**、端门、午门、太和门、乾清门、神武门、地安门中间的正门全部开放,几十华里长的红毡铺地,两旁肃立着荷枪实弹身着深蓝色陆军制服的由步军统领衙门、部分神机营兵士合并而成的新设京师警备卫戍司令部的30000名士兵严正以待,家家户户风闻皇帝亲政以来第一次祭天,有心的老人家们早早叫起了家人恭候着观看少年天子的威仪。 内务部、銮仪卫、御前侍卫司、禁卫军、其余六部九卿衙门通宵未睡,紧张非常。连文华殿、文渊阁修书处的所有清流党都前所未有行动起来,李鸿藻、翁同和、徐桐、孙家鼐等人自然对礼仪事务精通的多,不顾老迈年高赤膊上阵,在赵烈文的带领下忙活了近两个月考订秦、汉、唐、宋、明历代王朝祭天大典,务求将所有中华祭天礼节融合一起,幸亏老先生们都是硕学通儒,苦苦熬了多日终于完成;维新先锋崇厚作为农工商部尚书与内务部尚书毓贤是兢兢业业的指挥各大兵工集团及被服厂、江南三织造赶造文武百官士兵们的各种礼服,同为内务部尚书的全庆则带着儿子世续全力监督内务部造办处赶制皇帝祭天冠冕法服与各种金银法器,銮仪卫则获得皇帝特批的三十万银币在阿克图严责下修造完善了自乾隆年间修造的皇帝大驾卤簿仪仗,兵部尚书左宗棠、曾国荃也拼了老命般与彭玉麟指挥新军、禁卫军操练各种仪式,礼部尚书张之洞则带领鸿胪寺、光禄寺、太常寺、太仆寺的闲散官员预备大典礼仪,李鸿章、赵烈文则左右支撑,外务部尚书曾纪泽奉旨破例请各国大使及外交官员参观负责接待,李善兰等人指挥《帝国日报》记者全程报道…… 革新后第一次全国性的活动轰轰烈烈经过多日准备,终于在冬至来临之日齐备。 养心殿里正满怀喜悦的光绪皇帝却在冬至接到了不好的消息。 东暖阁里暖意融融,宝座上光绪却目光炯炯的看着坐在紫檀龙墩上满脸劳累不堪的全体军机大臣们(除了岑春煊),赵烈文、彭玉麟与奉旨参加御前会议的毓贤、全庆和銮仪卫管理大臣阿克图忧心忡忡。 众人默然不语,仿佛被疲劳感压倒了。 第三十七章 庙算! “王商,给每人上一碗参汤和点心。大家凑合着吃点儿垫垫!” 王商觉出气氛压抑便与崔玉贵指挥大小太监用土斯根小桌抬上一席席细巧宫点,不多时妥当,崔玉贵出去望风,王商则照顾着众人用早点。 使大家压抑的原因就是昨晚军机处接到秘密潜入越南探取军情的岑春煊等人和中国第一个专业情报机构――銮仪卫(只针对外国政治、军事和外交领域情报,同时担任皇帝仪仗队及第二卫队,三位一体。)联合加急密报――法军于12月15日占领越南首都顺化!越南国王带六宫嫔妃、文武百官逃往山萝省避难,越南最精锐的神武营全军覆灭,整个越南战场就剩下刘永福的黑旗军和零星小股越南自卫民众还在苦苦抵挡法军的进攻。 整个越南只有北部地区与中国接壤的几个省没有沦陷,其余各省无不陷入敌手! 消息传来第一刻,巨大的心理压力让领班军机大臣李鸿章一时间瘫在椅子里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这刚刚渡过了朝鲜危机,战备工作方兴未艾,法国人就有一举吞并越南之势!外务部左侍郎伍廷芳也频频密电军机处:因越南战事不利,巴德诺越发狂妄照会朝廷一个月内必须放弃对越南的宗主权并作为宗主国将越南完全让给法兰西,两国立即联合消灭刘永福的黑旗军;中国立即向法国开放广西、云南、贵州三省,法国商民人等皆可自由在以上地区传教、经商、建立货站教堂,如中国朝廷不能允许,后果由中方负全责! 比兔子跑的还快的阮福升七日之内连上三道金叶奏表――中国再不救援,越南灭亡指日可待! 几分文稿急得诸位军机大臣热锅上蚂蚁似的团团乱转,本来年关难过,皇帝第一次的祭天大典在即,可法国人偏偏不给面子! 最后李鸿章、左宗棠不得不打断兴致勃勃的光绪带领全体军机恭请皇帝圣裁并指示机宜。 “吃嘛!大家尝尝今儿御茶房做得奶油饽饽和萨其马,这是御茶房的厨师跟着天津桂顺斋的老师傅们学的,用得是真羊奶加蜂蜜,美味呵呵。” 让所有人疑惑不解莫名惊诧,少年光绪听了“噩耗”好像并没有什么表示,神色安详气度稳重端凝该吃吃该喝喝,不慌不忙的迎来一年之中白昼最短的一天。 “皇上!越南之事已经刻不容缓危及帝国,帝国本当出兵救援,然而督办铁路大臣盛宣怀奏报滇桂铁路已接近完工,桂南铁路还在赶工之中,帝国陆军第一、第二师在贵阳训练颇佳,但海军在德国、英国订购的战舰离交货日期尚远,台北、基隆与福建马尾的海岸炮台建设也尚未完工。这、臣担心中法一旦开战则帝国毫无胜算!”满脸疲倦的李鸿章好像不胜其烦,长白山的老山参也没有让他打起精神。 “皇上!臣的意思不如就此开战!臣计算过,帝国陆军占有优势可在越南北部发动几次大的战役消灭法军有生力量。海军可暂时避战保船,在广阔的海域里偷袭法国远东舰队。台北、基隆与大沽口、威海卫毕竟有少荃多年的心血也能抵挡一阵子!老臣请缨!”左宗棠绷直身子无所畏惧。 光绪津津有味品尝着点心,静听诸位大臣的话语,王商急迫不时掏出怀表看着时间。赵烈文捏了块点心道:“众位大人说的都有理,老朽不过是参赞军机,有几句话献给陛下及诸位。几个月前皇上带少荃与北洋舰队突访东京、临之以兵威使得日本全国震动,所以才签订条约将朝鲜让给我中华。这自然是陛下神勇妙算,但现今越南一事绝不可开战。为什么?季高先别着急反驳,听我说两句,我奉旨提领修书处虽然事情多,也多研究了一些近几年外洋事务,当然,有些是?刚提供的,我在这里说说,咱们革新元年,即西元1882年,法国钢产量是1100万吨左右,生铁产量950万吨,煤炭产量670万吨,国家岁入140多亿法郎,陆军70万,海军58万吨位居世界第二!从国家整体实力,帝国对法战争只有1成的胜算!并且这个优势还是在战争初期的一个月内,少荃、季高、雪琴,你们想想,一个月!这就是我国的优势时间,只要法国全国总动员并派遣五分之一的海军来我国则我国必然大败,这是一。其二,最可虑者我国万一战败,日本近在咫尺海军朝发夕至!我帝国海军荡然无存之日陆军主力部队又囤积越南,来不及回防,如若日本人也泛海来攻京师我们又当如何抵抗呢?!北京警备卫戍司令部的兵士们没有野战能力。天津离北京只有800多里,难道咱们又要北狩热河暂避敌锋芒?!其三,我国方兴未艾的新政岂不是又要付之东流?” 李鸿章眉头皱成了川字霎时老了十岁,左宗棠、荣禄连着曾纪泽闻听赵烈文此言无不悚然震动,左宗棠沉着脸喃喃道:“惠甫兄所言极是!是老臣莽撞了,但法国人得寸进尺,在战略角度一旦放弃越南,帝国西南门户洞开!很难善后!惠甫兄有何高见呢?” 李鸿章仿佛思索着什么,听左宗棠说完也偏头问:“是啊,惠甫,你就别卖关子了!外交手段眼见决裂,只怕咱们有心无力啊。” “最近我研究了些德**事专家戈特弗里德?冯?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发现西方尤其是欧洲战争与东方战争有着本质的不同。”赵烈文冲光绪一点头道。 静听的光绪眼前一亮:“赵先生请讲!朕也读过几章,不过克劳塞维茨写得战例都是拿破仑时代的,与咱们的《孙子兵法》不值一提!” “陛下所言精辟!我中华兵家源远流长,只一部《孙子兵法》足可傲视全球,只是国人固步自封又盲目崇拜西洋,所以没看出来而已。欧洲人奉克劳塞维茨与我国尊奉孙子一般,然其中大有玄机。克劳塞维茨对战争的一大贡献就是将战争与政治结合,被英法德奉为圭臬的《战争论》亦不过是讲述了军事材料、关于军队的有机区分、战术或战术学讲授计划和提纲,而且基本内容针对性极强,只适用于欧洲大陆的常规战争。其意义僵化死板,连如何进攻、布阵、防守、作战礼仪都详细说明,当然,这本著作本就是他为普鲁士王太子讲课时编发的教材嘛。所以英法德作战部队于战术方面乏善可陈,因为所有的军事将领在军校都是学习大部分相同的思想,连军队作战的礼节都十分注重,陛下明见!法国人在越南连连得胜并非其战术胜利而是装备精良。 孙子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是我们东方人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基础。孙子的意思很明显,世上打仗最高目的就是胜利!所有其他一切与战争有关的行为都是为着这个目的,要礼节?不如仪仗队合适呵呵呵,东方人重视最后胜利而西方人反而对战争中各种程序按部就班乐此不彼。举个例子,法国人至今的作战部队所穿的裤子都是鲜红色!无论在任何时候,敌人会马上发现法军并进行攻击,莫非法国人不知道这一点?非也,这是法国特有文化作祟。连排兵布阵都要敲鼓执旗迈着严格的方步缓慢冲击,还穿着大红色军裤,战术无非是两翼合围或是中间突破,连放排枪,只有拿破仑利用大炮的威力几乎征服整个欧洲,诸位请想,在相同装备下,就是李中堂原来淮军任何一员大将都能将其打败!所以1870年由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发动的德法战争遭到惨败就是情理之中的必然! 诚然,德国人战争行动也深受克劳塞维茨影响,但日耳曼民族一向好战,战争中坚毅拼杀的能力很强,当时德国之所以战胜法国,也并非因其战术高超,1是德军作战部队比法军多几倍,2德国万众一心同仇敌忾,3装备尤其是大炮比法军优越而已。 老朽所以说这么多,就是给大家提个醒,法兰西没什么了不起!就是只纸老虎。我国以前是国家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法国人则是国家文化开放,军事领域依旧老样子。从他们在越南作战就可以看出来。越南在地理环境上属于亚热带,丛林密布山势险峻,假如法军从一开始就运用强大的海军力量三路齐发,一路占领金兰湾截断越南南北交通命脉,一路直插从山西省登陆直插山萝省截断我国与越南的路上交通线,一路从薄辽省登陆由北向南大举进攻,越南民穷国弱之势则用兵最多一年,士兵20000人足矣。但法国政府从一开始就使用蚕食而不是吞并手段,所以现今做成了一锅夹生饭,吃又吃不下,不吃又舍不得。左右摇摆内外不定,无论法军派遣再多的兵员装备,其不能全面占领越南之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既然目的不清,法国政府现今急切想变蚕食为吞并。恕老朽直言,现在越南不畏惧吞并就担心蚕食,一个月占领一城,越南又有多少城市?然而茹费理内阁舍近求远,弃本求末。既没有明确的战争目标,起初的战略形态又运用失当,所以,帝国若与法军作战,战略战术我方占优势。” 新年之际,大大祝愿所有读者朋友们合家欢乐、万事如意!! 第三十八章 庙算!2 “?!惠甫,你这不等于没说嘛,你方才不是说现在我国与法国开战只有一成胜算,怎么又我方占优势了呢?莫非……”曾国荃见大家都听得入神忍不住问。 宝座上的光绪皇帝眯着眼挥挥手:“稍安勿躁,赵先生请继续。” “是!然从蚕食的角度说,法国人在越南也不占优势,反而会造成兵力更加捉襟见肘!对,我料到法国政府没有想到这一条。” “惠甫说得没错。皇上、少荃请想,法军在越南现在拢共就有16000余人,不算后勤、医务人员作战部队也就有一万四、五千人,占领一城就得驻兵管理,整个占领越南还不得10万大军?且不说议会同不同意,就是法国国民也不会同意政府如此大规模用兵。而且法国与越南气候差异极大,很多法军士兵染上了疟疾等病,减员不少。所以现在法军的蚕食政策也不合适。”彭玉麟点头补充。 赵烈文品尝了一块点心,继续道:“皇上,法国人在越南的军事行动近几年结束不了。只要他们不调整整个战争策略,我国就有机会!方才说的是战略战术,还有地形、气候、后勤,如果诸位有心就听老朽再念叨几句。” “知己知皮百战不殆嘛。说。” “法兰西离越南远隔万里,航程一路多艰险,算算从法国土伦运输到越南岘港最少得两个半月,这还是中途没有发生事故,法军在越南南方倒是建立了几个基地,与英国争夺印度失败后则只剩一个基地,据銮仪卫奏陈,法军在越南基地因经营了上百年实力雄厚足能提供几万人的吃穿用度后勤给养,不包括从本国运送并向印度英国人购买的,只是有一点,越南近年来民不聊生自然灾害严重,并不能提供长期给养,大概每4个月就法军就得大规模运送一次物资。 越南地形十分复杂,北部与我国广西接壤、西邻南掌、真腊,东临面是我国南海,北部地区山势险峻,为高原和红河三角洲易守难攻,东部东南部沿海低地、高地、下高棉(湄公河三角区),值得注意,这块鱼米之乡已经被法军占领!其国气候属于热带季风气候,高温多雨,而南北高地大部分被热带雨林覆盖,水资源丰富。法国地处西欧,大部分国土属温带气候,其军人在越南必然不服水土,多染热带疾病,军队减员与其说是刘永福和越南神武营的功劳,不如说是越南地形气候的功劳。 而我国南方地区与越南气候差异极小,尤其是云贵广西诸省,那里素来民风彪悍,至今有些地方还没有设置流官,几百年是土司管理,恰巧那里的民人整日行走山间生活劳作,既熟悉越北地区的地理形貌又适应那里的气候环境,任凭什么深山野林也挡不住他们的踪迹,且民族特性使然,他们好勇斗狠作战不怕牺牲,是中原军队远不能及,史书记载,当年乾隆皇帝两平大小金川,耗银7000万两才踏平那里,而两平准格尔所耗用军费才2800万两,而新疆西域等地可是西南金川的二十五倍之广,后来乾隆六十年苗人发动叛乱,朝廷派遣大将军福康安与云贵总督和琳派大军6万余人费劲朝廷库银方得剿灭,然因水土瘴气毒虫,两位中年俊杰将星陨落于云贵西南,朝廷威仪陵替也是从那时开始,直到白莲教大起义,国势由盛转衰。臣建议,可否在西南各省征召一支特别适用于热带丛林作战的队伍直接开入越南作战,集精华于一体,分散袭扰法军,则法国陆军部队不足为惧。 臣此言并非跑题,不是阿谀奉承,陛下早在新政伊始便诏令于西南地区修建桂南、滇桂铁路实为上策!我国本与越南、南掌、真腊接壤,边境绵延上千里,两国民众本就来往不绝,车船路途通顺无比,一旦我军大举进兵,我军军需后援粮草可囤积于贵阳、南宁、桂林等地,只用陆路半月之内四通八达几路齐发运往前线,此为后援粮草优势!大明永乐皇帝五次亲征蒙古与康熙皇帝亲政葛尔丹时皆有体会,无论沙漠瀚海、平原或雨林,大规模作战最重要的不是前方而是后方!如越南军队虽然器不如人,然毕竟在本国内地作战,阮氏王朝经营几百年为何屡战屡败?除上至国王下至官吏横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朝廷威仪尽失,军队制度落后外,还有一点很重要,越南近年三番五次天灾不断,军队连肚子都吃不饱。阮福升等人还不断聚敛金银财宝,舍不得一丝一毫用于国家,视国家为一人之私产,将士们怎么会疆场用命?!陛下诏令江南漕粮向南方运送不断,老朽认为,其真意就在于此。这就是高屋建瓴眼光远大啊,老朽佩服!” 光绪不经意一笑:“赵先缪赞了!朕只不过做了些先期准备而已。后面的军务还得靠大家帮衬。实际上次丹翁也看出来了,但朕因日本尚未降伏没有挑明,丹翁,你准备给帝**队攒多少军费?” 阎敬铭呵呵一笑:“臣只不过为国家总理度支,今天听赵先生一言方知皇上泼天大志!多了臣不敢说,今年年底国库余银超过4000万两,明年可达7000万两以上,臣再尽力节约些,假如战事在后年发生,臣可拿出一万万银元以上的军费而不影响正常的国家支出和国民生活。臣妄言,与法国战事拖得越久,臣能拿出的军费越多!臣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皇上和我帝国勇士积攒够银子!” “好!其志可嘉!”光绪兴奋的眼神照的阎敬铭也高兴起来。 左宗棠默思良久问:“皇上,不是老臣胡言,那个阮福升实在无人君之相也无人君之福!想那越南早就是我中华领土,后因大唐国灭,中原战乱,才于五代十国时期自立为王别立为国,如此次我国真的打败法国人,不如直接收归帝国所有!设置省府管理,使其民众尽享中华之福。” 左宗棠一席话立刻引起在场大臣的热议,李鸿章瞥了他一眼又冲赵烈文道:“可是如此一来,惠甫还是未说明帝国对越南到底时战时和呐,大家先不要兴奋,臣深知法国人看起来文明浪漫,一旦发狠绝不可小视,其与日本人不同,日本有心无力而法国有心有力。” 李鸿章作为中国传统士大夫,当然希望帝国开疆扩土远迈汉唐,重新振兴。但如今新政刚刚起色,帝国领土的扩展在国家根本利益上说有利有弊,利弊相同,乾隆年间开拓新疆西域怎么样?内政衰败照样被俄国大片分割。作为国策具体执行者和责任承担者,他想的是更多的不利方面,尽自也参与谋划,也不能像皇帝的“私人”参赞赵烈文一样过于乐观。 当然,李鸿章绝不是懦夫,相反,他的骨头很硬。 光绪不断吸收着赵烈文与众大臣的意见转为己有,左宗棠一席话正说到他的心坎上。但他不能太过于表露出心里的真意,毕竟眼前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 神秘主义统治权术盛行的19世纪末的中国,绝不能重蹈戊戌变法的覆辙。 第三十九章 庙算!3 光绪正要说出早就布置在广西的一只王牌,只听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曾国荃道:“惠甫,光听你说了我国这优势那优势,呵呵呵,那为何我军现在仍不能大举进兵,剿灭法军?说一千道一万,既然影响新政则拖延几年后还是要开战哦,还不如要打现在就打!打出咱们的国威军威!不然几年后法军一旦占领越南全境,我们倒是准备好了,可还有什么用呢?刚才少荃有些话没说出口,想必也是想问这个,你毕竟是皇上的顾问,我们作为国策执行人必须在现在中详细了解皇上的意思。?,我哥当年也是这样,打仗前前怕狼后怕虎,最后还不是将长毛逆贼消灭?!” “是啊,这也是我正要领教的。惠甫。分析来分析去还不得拿定主意?”李鸿章正说着,东暖阁门外响起脚步声:“奴才庆郡王奕?恭请皇上圣安!祭天大典礼仪仪仗已准备齐全,恭亲王、醇亲王、?亲王恭请皇上起驾!” “正好,奕?留下,朕还有事让他去办,叫进来吧。” 奕?提着衣服小心进殿,革新后皇帝严令亲贵干预朝政,连恭亲王等人都被晾在一边,令人甚是奇怪这个原本远枝宗室的穷贝子奕?成了朝廷里唯一在位的宗室,兼管着宗人府与理藩院的差事还领着御前大臣。整天被皇帝骂来骂去可照样荣宠不减。 奕?或明或暗的知晓这是皇帝拿他安慰原来的满洲宗室,做个幌子,实际上管不了什么大事,加之皇帝说翻脸就翻脸的手段,40多岁的奕?对13岁的皇帝真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办理皇帝教派下的事情。 伴君如伴虎,多少人都是忘记了这句流传千载的名言才丢了性命。奕?可是永不敢失误。 光绪只点头示意他坐了角落,换了笑脸对赵烈文道:“先生,曾大人所说你意下如何?” 赵烈文小老鼠眼精光四射,神情依旧稳重没在意李鸿章等人话语里的疑问:“老朽方才说的那些都是些纸上谈兵,少荃、?刚看起来是赞同拖延政策,季高、荣禄、九帅(曾国荃外号)等人赞同速战。诸位可能被老朽所说我国优势激发其勇气。然而,兵危战凶,少荃与?刚多考虑的是外交和国际环境。但老朽不是这么看的,少荃稍安勿躁,当今世界国家实力决定一切,假如我国大胜法国,英国人为保持大陆均衡政策不会干预过多,德法世仇,只会对我国有利,日本人刚刚受了打击不敢强出头。美国人鞭长莫及,还有,金兰湾对他们的诱惑力可是很大的哟,法美两国关系再好,法国人真的占领越南也绝不会让美国人得利,正是如此,方才显示出我国将金兰湾租借给美国的诚意,对于外交来说,20年的时间换来使列强互相牵制岂不是省了皇上多大的心事!从均衡各方面来说也是一招妙棋,所以臣以为,国际环境盘根错节互相牵制,真的打起仗来,法国人并没有什么盟友。这不是少荃所谓的合纵连横之计?在印度的英国人卖给法国的后勤物资不是比平时贵了三倍以上吗?以为他们欧洲人就那么团结!臣认为,现今应该边战边谈!” “赵先生,我们不是一直谈着呢?只是法国人在越南战事顺利,价码越发高起来而已。”曾纪泽若有所思的问。 “呵呵呵,?刚。不是老朽胡言,你知道当年你父亲平定洪杨之乱为何拼死力要先占领安庆吗?” “安庆?”曾国荃彻底不明白赵烈文跳跃性思维,怎么忽巴拉提起平定太平天国了? “是!陛下也知晓战略,当年曾文正公曾对我言道,洪秀全等**乱十八省荼毒天下拥兵近五十万,湘淮军新练之兵不过十几万人,一鼓作气大败其军万万做不到,但只要在战略上遏制住乱匪气势,一定要拿下安庆,其后绝对可以十年内平定,为何?从地理形式看,安庆在南京上游,是其最重要的门户,如我军占领安庆就卡住了长毛的咽喉,等时机一到只要我军挥军顺流而下一鼓作气剿灭乱军。果不其然,他们先是天京之乱后来石达开被逼率军出走自己内乱,国荃兄两次血战拿下安庆,太平军到底被我军消灭。这就是全盘战略中我军保持在某一区域占有地形、后勤、兵员、武器装备、战术及兵法上的绝对优势,积小胜以至于大胜,以空间换时间消灭敌军。古语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法国人犯了除了战争目的不明确又犯了逐次添加兵力,哦,也就是添油战术的兵家大忌。何得不败?!所以法国陆军不足为惧。 然而为什么现今帝国不宜亲自出面公开与法国作战?不单单是帝国整体实力不及法人,不是老朽妄言,就是帝国再发展十年也比不上法国,战争本来就充满了偶然性,如西班牙无敌舰队败于英国人。我们不可也绝不能忽视的是法国远东舰队,近6万吨级的远东舰队才是我国心腹大患!假如帝国陆军可以在越南战场取得胜利,这只是战术胜利,只要法国远东舰队存在不断为越南战场输送兵员、物资,这场战争就成了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对帝国最为不利!诸位请想,帝国海军统共加起来不到4万吨级还多是些老旧兵舰如何抵挡法国海军?如若玉石俱焚两败俱伤,不用欧洲列强帮助,法国人只要用远东舰队随意在我长达两万公里以上的海岸线上选择登陆地点作战,帝国又将如何?这才是帝国最恐怖之情景!台湾、福建、广东、广西、山东、直隶、辽宁各省皆临海,法国海军可以处处攻击而我军只能处处设防从而防不胜防疲于奔命!这才是老朽真正担心的。 “如台湾被法军占据则帝国更加危险,众所周知,帝国财政大半出自东南几省,江浙地区尤甚,而台湾新设直省帝国海军又在建设之中,战备并不完善,一旦法军攻占基隆、台北、淡水等地建立基地,吞食台湾全省,近则可以扰乱我军后援,切断漕运命脉或威胁京畿,远则战略上威胁我经济命脉,进而逼迫帝国向其俯首。请皇上留意,当年台湾林爽文之乱,高宗皇帝派遣大将军福康安率军平台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彭玉麟正襟危坐侃侃而言。 “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康熙初年郑经占据台湾扰乱东南,臣记得,台湾水师一夜之间四面出击使得东南五省皆乱,天下震动。雪琴说得没错!”李鸿章捋捋胡须。 “陛下,所以老朽说得是边战边谈。既不是公开对法国宣战,也不能对法军嚣张气焰置之不理。1,加紧国内海军基地军备和海岸炮休整,争取提前完成。2,加大对刘永福援助,越南人到底没有什么正规部队,他们的战争意识非常差劲,不如密令两广总督刘坤一和云贵总督岑毓英就地派遣边防警备军(原绿营军留用士兵)换衣服直接从广西边境进入越南并由刘永福节制,毕竟刘永福才有不到6000兵马。3派一员大将领尚方剑秘密潜入云南亲自督战!在越北地区狠狠教训一下法国人,把他们重新拉回谈判桌,无论外交还是战争,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帝国手里,才能在局部取得胜利,进而大胜。4国内保持安定绝不能为军备停止或是影响新政;5想办法将丧家之犬阮福升及越南国库的财宝掌握在帝国手里,以免资敌;6由皇上亲自照会美德两国履行条约对法国政府施加压力,同时,简派一名爵位高贵的大臣去巴黎,撇开巴德诺与法国外交部谈判,一则显示我国真挚之诚意,二来给法国政府表明我国依然软弱,为战备争取时间,三则陛下所派大臣在巴黎要大造声势,老朽狂妄,在法国新闻界有几个故友,老朽擅自替陛下拟定了几篇文稿,到时利用议会与政府的矛盾煽动法国民众对政府的不满并且将政府以战争为名大肆挥霍国民财富、越南国民在战争中的惨痛情景全部揭露。如此一来,帝国既能保证赢的主动权,为完成战备赢的时间,又能在政治、军事上先让茹费理内阁碰个大钉子,打击法军气势,岂不一举三得?哦,老朽所言只是为皇上提供建议,说个大概呵呵,具体事务还得大家群策群力。伏请陛下深思。” 第四十章 庙算!4 赵烈文一席话毕,东暖阁里安静的可怕,曾纪泽心中暗赞不已,姜还是老的辣!到底是跟父亲鞍前马后几十年的智谋之士。 众人正细细思索着。宝座上的光绪皇帝轻轻鼓掌:“不愧曾文正公座前一等谋士!赵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呵呵,中外东西南北中全都考虑进去了,我们岂能不胜?既然法国人不叫咱们过好这个年,咱们也得让他在圣诞节前吃个大瘪!”说着眼光一扫,王商等人会意立即率太监人等退出东暖阁殿外守候。 光绪沉着脸看看辜鸿铭:“汤生,拟旨 着派庆郡王奕?为钦差大臣,外务部侍郎伍廷芳、驻美国大使黄遵宪为副使,元旦后即刻启程赴巴黎与法国政府商谈越南一事。 盛宣怀自简任督办铁路大臣以来,忠慎勤勉,着加三级记录,赏正二品衔。望他督造铁路早日成功。 加赐二等男爵吏部侍郎军机大臣岑春煊为镇南左副将军,步军统领衙门副将多隆阿为镇南右副将军,贵州提督苏元春为镇南右副将军。 着云贵总督岑毓英、两广总督刘坤一严密整军备战,如有懈怠,朕必以军法从事! 哦,险些忘了,上次兵变,辜鸿铭参赞有功。着册封为二等男爵世袭罔替。 着户部三年内照例拨发一百万石漕粮秘密运往南宁备用。京师不足之处由国库发银于山东、东北诸省按市价购买。” 辜鸿铭笔走龙蛇一时间写完,吹吹未干的墨迹道:“臣谢皇上天恩。只是臣从未把官职爵位放在心里呢。只求为国办事而已。” “恩,你的功劳与岑春煊一般,职以任能,爵以赏功,你据不必辞了。李中堂、奕?,你们有话说?” 李鸿章示意奕?先说,奕?满头大汗跪倒在地:“皇上隆恩实在是奴才之福!然奴才一向不熟悉外务语言笨拙,皇上可否考虑派恭亲王或是醇亲王去巴黎。非是奴才胆怯,奴才实在能力有限,恭亲王多年以来操持外务通晓外洋而且位高爵重,乃宗室亲贵第一。请皇上圣裁!” “臣也是这个意思。庆王爷志禀忠贞长于调和内外藩属,然国际事务毕竟不同于亚洲事务呢。所以,臣也建议由恭亲王奕?去巴黎,恭王爷虽然对皇上废除八旗满洲有异议。毕竟是皇上宗亲,自文宗皇帝以来办理外务多年,不说尽善尽美,也算经验丰富。如恭王爷亲往,更显得帝国诚挚。如皇上不放心,大可让伍廷芳、黄遵宪辅助恭王就是。” 李鸿章、奕?的发言让光绪心里打了个滚儿,按说最初他也是这么想的。洋务运动能在中华大地开展,除了几位外省督抚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外,就是朝廷中枢里的奕?支持推广。不然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乱了“祖宗**”,可奕?自当殿对抗皇命,说明他心里对光绪的改变满洲的终极国策还是大有不满,这与唯唯诺诺的醇亲王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亲王到底不同,光绪拿不准在奕?潜意识里,是否还有觊觎大位、恢复满洲的想法,虽说自己保留他也是为了撑门面,安抚蒙古、新疆诸亲王贝勒之心。但万一德高望重的奕?再次出马…… “这道旨意先不要下发了,先放着。王商,王商!” 门外王商乖巧的进来听吩咐。 “外面又催什么呢?!” “万岁爷,是大典副总裁礼部尚书张之洞问什么时候起驾。还有,雍和宫的章嘉呼图克图大喇嘛照例恭奉贺表,理藩院也转来西藏两位大活佛的贺表及新年贡品。奴才正点查呢!” 王商呈上金叶表文,光绪却示意辜鸿铭接了。章嘉呼图克图是藏传佛教里内蒙古第一活佛,而西藏两位大喇嘛更是黄教的主宰,清王朝为了扶绥外藩同时分而治之,便在册封西藏两大活佛同时,于内蒙古设置章嘉呼图克图,外蒙古设置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分管各地教务。 这几位俗称转世活佛对安定边疆可是大有功劳。 “万岁,**活佛进贡雪莲人参果饭、哈达、赤金佛像,**进贡雪参和玉如意、雪山飞龙皮等。奴才……” “人参果饭?赏给军机处一份,剩下的赏给恭亲王,李中堂,最近得空去代朕探望六叔,他身体还成,朕还准备请他出山。只是别存了异样的心思!多想想这个国家以后怎么办,如何发展。辜鸿铭留、李中堂、赵先生留一下,其余人都下去更衣吧。” 光绪不置可否安慰又敲打了奕?几句,更像是向他传递的什么意思。奕?一激灵,赶忙起身随着众人退出。 见众人退下,王商、崔玉贵要侍候着皇帝换礼服,光绪一摆手:“把柜子里的黄匣子取出来。” 李鸿章疑惑的望了一眼辜鸿铭,辜鸿铭正低头翻译着藏文没留神,一会儿功夫,王商捧着三个显见是密封打着火漆的匣子出来。 “李中堂,你是掌控全局的,这三道密旨今天全部发出去,不瞒你,一道是给岑春煊的,一道是给广西提督一等伯冯子材的,另一道是给刘永福的。你先看就看看。” 李鸿章心里腾地涌上一股莫名恐惧:“臣不敢,臣即刻去办!” “记着,三道密旨不得用电报,十天内必须送到他们手里。不管用什么方法!”光绪说着看看正忙着翻译表文的辜鸿铭道:“汤生,再下一道明诏,让两广总督刘坤一、云贵总督岑毓英先于各地督抚入京陛见,朕有话说。赵先生,把你拟定的新闻稿子拿出来给李中堂、六叔看看,不管是谁,到了巴黎立即公开。剩下的事都在朕的密旨里了。您去外头看看咱们复古的仪仗如何。” 说完转身回了内殿更衣。辜鸿铭与两人退出,嘴里还念叨着翻译的藏文:“小僧恭祝文殊师利大皇帝陛下……” 李鸿章稍微轻松了些:“汤生,别念了,快去换衣服。这次张之洞他们改的祭天礼服还是规范,惠甫,你啊,今后有事情多提醒我们,你虽然不是军机大臣,可咱们是老朋友,不得皇上问起来,我、季高都不好回复呢。” “少荃安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当日兵变后在西苑庆功宴上,陛下为什么赐封冯子材为一等伯爵让他再编练10000各族土兵?佛说身在其中,不得参透三昧。说的就是你呵呵呵。” 赵烈文这么一说,李鸿章立即想起那时却是有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按说刘坤一和岑毓英才封了子爵、男爵,一个从未谋面的广西提督怎么就一下子成了一等伯爵? “惠甫,我明白了!你是说从那时候皇上就……” 第四十一章 祭天 赵烈文神秘笑笑:“你以为我说的这些陛下心里没数?他不知道恭亲王比庆王爷更通晓洋务?一个祭天大典这么大张旗鼓让翁同和他们恢复汉礼?有些事是你们身在其位,看不透罢了。旁观者清嘛,所以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正果却是微笑不语呵呵呵。汤生,你看什么呢!别让门槛绊了!” 李鸿章这才恍然大悟,却见辜鸿铭脸色凝重,紧走两步追上,不想辜鸿铭焦急道:“中堂,又有乱子了!”说着从西藏两喇嘛表文里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纸。 “乱子?!”两个正谈笑的老头此时最怕的就是再听见什么乱子。 接过来一瞧,不是藏文也不是蒙古文,看不懂。 “这是廓尔克(尼泊尔)文,第一句式小邦普利特维?比尔恭祝天朝大皇帝陛下万寿万安,下头我还没看完,怎么廓尔克表文偷偷夹在西藏活佛的表文里!这不是活见鬼了!”辜鸿铭急叫道,“要是让皇上看见,不定又得怎么着呢!” 李鸿章刚绽开笑容的脸又沉下来,面对同样悚然惊讶的的赵烈文道:“哎,只怕是山雨又来啊。廓尔克、英国人,贼娘!又是一笔烂账!汤生,赶紧把表文翻译出来,等祭天大典结束立即上奏吧!” 老北京排外情绪很浓,除了天子脚下的良民的优越感,就是形形色色皇家礼仪对视觉的冲击补充了自己平日茶余饭后的谈资,在东方传统神秘延续下的文化氛围里,所有围绕着皇帝的一切一切都具有使民众从心里涌上的崇拜感。虽然天子住在禁卫森严的紫禁城里,可毕竟说起来跟皇上住一个城,那种自豪一直渗透进北京人血液里。 天将7点,薄薄的雾气还环绕着红墙黄瓦又高大巍峨的建筑,所有中轴线的城门外侧等待看热闹的百姓冻得直打哆嗦可热情丝毫不减,仿佛所有四城的老少爷们都来凑趣了,卖小吃早点的也被步军统领衙门――现在的京师警备卫戍司令部的士兵好说歹说“请到”了角落里,新任的警备司令官荣禄对皇帝的某些旨意大感意外――光绪皇帝不允许查禁北京地面上的小摊位,说是为了贫民们有口饭吃,同时还得保护祭天大典的安全,为此他在司令部连续几天没敢回家督率着手下将领仔仔细细把皇室仪仗的路线和附近的建筑物挨着个查了几遍,每座比较高的建筑、商铺上还安排了士兵守卫,生怕出丁点差错,再混进几个本国或是外国的刺客,他就别想要脑袋了。 浑浑噩噩的荣禄递牌子进宫又在东暖阁听了半天机密,肚子饿的厉害还不敢说――皇帝御赐的那点儿点心对他来说也就是点心。 随着众位军机大臣回了军机处换衣服,远远见儿子荣浩和崔玉贵大步送来人参果雪莲米饭,却见李鸿章脸色不佳与赵烈文、辜鸿铭急匆匆进屋也不说话,荣禄盛了几碗饭递过去,自己也急匆匆吃了一碗,果然味道甚佳,从未尝过的美味,正想嘱咐荣浩几句话,荣浩趁大家没注意凑过来道:“阿玛,皇上让我问问你外面的防卫是否严密?外藩和外国使臣安排得如何?方才只顾着谈论军机了。” 一听是皇帝问话,荣禄忙道:“警备卫戍司令部的部队全都出动,正阳门――午门一线多放了8000人,外城、天坛一带最内层是御前侍卫司关防归你们管、第二层禁卫军为主、最外层才是警备军。这是布防图,你快点送进去!你在里头也机灵点!上次皇上去咱们家我就觉得有事,千万别再出岔子了!”见李鸿章已经换了衣服,荣禄笑道:“中堂莫急,皇上问外藩与外国使节安排路线,我记得是您和汤生安排的。把那份抄本送上去吧。” 李鸿章看着像是有心事,一面由着侍从换着大红绣金线蟒袍和双垂紫色穗子的宋明样式的七梁冠、金导簪,蓝田玉银钮带,怔了片刻才说:“啊?哦,快着人送上去!汤生,那个廓尔克的文书回来再议。先把那份咱们与仲华安排的送上去!”低头看看身上陌生的服饰眼神里陡然现出些许满足兴奋,自己挂了玉佩,一抬头,见荣禄正盯着自己,李鸿章自失的笑笑:“还是这华夏服饰啊,华夏华夏,章服之美谓之华,礼仪之盛谓之夏。恩,仲华莫要见笑啊!” 荣禄听李鸿章如此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皇帝废除了满洲自己也由满洲正白旗改成汉族,瓜尔佳姓也改了荣,虽说自己与儿子在皇帝面前红得发紫也心底里佩服皇帝的国策,可自己到底是满洲八旗里的豪门望族,面对民族的消失总有一种失落,然面对难测的天威他不得不把忧虑藏在心底:“不碍的,少荃兄言重了!皇上毅然重整中华法统才是上合天意、下顺民心。汤生,赶紧着啊,你怎么了?” 辜鸿铭手执那份诡秘的文本中了邪似的脸色发绿嘴里不知念道着什么吓了众人一跳,左宗棠喊了一嗓子:“汤生!!少荃问你话呢!怎么出事了?!” 辜鸿铭嘴里没停,猛地站起来傻呵呵的愣着又坐了回去,这情景把军机处里的众人吸引了正围上来询问。 “大权?……打拳?掌握……战功?还是重掌握?”荣浩以为他发了癔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明白了!!” 辜鸿铭大喊着跳起来:“是那个意思!李中堂,你们…….”看见大家不安的望着自己,辜鸿铭不好意思的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奏本递给荣浩:“烦劳副总管上奏。刚才的失态你可别给皇上说。李中堂,廓尔克出事了!呃……还是等回来再说。荣副总管,此事现在千万别上奏,我担心耽误了祭天大典。” 众人一向知道辜鸿铭是个怪才也没在意。荣浩接过文件点点头走了。李鸿章满意的跺着步边问:“是廓尔克出事,所以才让人偷偷夹在**喇嘛的奏本里的?” “是!中堂。咱们中国又得前门拒狼后门防虎了……” 随着三声石破天惊的信炮声响,太和殿外响起宏大古雅的音乐从午门直冲出来轻柔舒缓的填入所有人的耳膜。 太和门外全套的天子大驾仪仗由换了月白色金飞鱼服、镀金狮头彩绣銮带、高腰黑缎靴、身佩绣春刀的的銮仪卫兵士举着,剩下的銮仪卫兵士端庄严整齐刷刷亮刀大呼:“大驾齐备!百官肃立恭迎圣驾!”嘹亮的喊声让昏昏欲睡连着忙活了一夜的官员精神一振,连忙排班。 “瞧见了吧,这就是飞鱼服,绣春刀!大明锦衣卫的制服!我算是看见了……”不胜感概的李鸿藻晶亮的眼神拽拽身上的绣着仙鹤的大红金线蟒服,像个小孩子过年似的冲一旁的翁同和傻乐。 刚过70岁的翁同和同样的服饰满脸放光眼睛不够用看着自己提领修书处同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复原出来集合了汉唐宋明历代朝服于一体的大汉服饰。嘴里激动地不知念叨着什么。李鸿藻的一席话他是一个字没听见。 “大汉将军出来了!” 第四十二章 祭天2 1200名高大士兵挺胸收腹缓步走来,紫金盔、鱼鳞纹镀金钢甲、吞肩兽、鱼獭尾战裙、渗金牛皮高腰靴,金连环虎头带,胸前的明光铠被阳光一照光华四射夺人眼目,着实震撼――这是从銮仪卫里挑出1米85以上的兵士组成的大驾前排方队。 “举!”随着礼部司官大喊,原本沉静的“大汉将军”们齐声吼:“喏!” 随即太和门广场上六名相对站立的头戴双山乌纱、身穿紫缎团花绡金领战袍、碧玉带、尖头牛皮靴的銮仪卫五品队官手执一尺长龙头鞭把的长鞭同时左右挥舞“啪……啪……啪!” 四米长的牛皮缠金丝的鞭子飞蛇般被几人舞的煞是好看,清脆的响声在冬日的清晨整齐的一片。太和门外的校尉们被急促传来的鞭子声催促,一轮红日迫不及待的露了面。 轰然洞开的午门外早已集结的10000多名禁卫军、警备军在荣禄、彭玉麟的令旗指挥下,迈正步各举军旗背枪驻跸关防,沿紫禁城中轴线分开内外两线,午门里出来的1000御前侍卫各按内线防御位置站好,握剑向外。 荣禄一身鎏金盔甲银白战袍让他觉得很怪,远不如以前的八旗盔甲合身,不过金抹额、明光铠着实比八旗装束威武的多,见大驾将出,冲彭玉麟一点头双腿一夹银鞍,白色骏马箭一般飞出**,指挥警备卫戍部队摆好阵型。 成千上万的京师百姓哪个不要看看新政以来第一次祭天,年老的还诧异的对着换了新装的兵士们指指点点,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越聚越多,被拦在御道两侧,不多时已是万头攒动,正阳门内两旁的商家也破天荒的没有遮蔽,四畅大开的任由百姓站在店里向外张望。 看见皇家仪仗如此威严,百姓的议论声、啧啧惊叹声、被挤到的民众的哭叫声,军官们的传令声汇成一片喧嚣。 荣禄见**外乱哄哄的人头就不耐烦,大叫着传令兵,可偏偏四周声音太大,被自己用熟了多隆阿又远在越南,新来的这些兵将对自己敬畏有余体会不足,太过死板的德式教育在某些时候也让人头疼,命令得一道一道的下,搁在原来那些善于体会“我意”副将、参将们早就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可惜原来的部下被皇帝有意识的送到国防大学接受新式陆军教育了。 热汗淌了一脸,见四周到底有个五品武官也是通身热汗跑过来敬礼却把左手当了右手:“司令官!周围的老百姓太多了!怕一会儿车驾出来涌上来的人更多,属下们请示是否用老法子,用鞭子抽一下!都是祖传的手艺,打灯头都不伤蜡烛。” 荣禄用银丝团花箭袖擦擦脸又觉得不妥,立刻大喊:“放屁!不能用鞭子!今儿大喜的日子这些民众让鞭子扫一下子一家子不高兴,这是给皇上圣德抹黑呢!这么着,把司令部那些新兵都拉出来,在御道两边摆成人墙,手拉手面朝百姓,对!快去传令!” 武官奉令而去,荣禄回身首搭凉棚远望,见彭玉麟老当益壮也是一身金盔银甲腰佩宝刀怀里捧着黄金令箭一挥――他是御驾仪仗总裁大臣。 副总裁大臣、銮仪卫大臣阿克图飞马从中华门――原先大清门过来,一拉笼头:“仲华!前面御道妥当!李中堂等军机大臣先从西华门去天坛待命,恭亲王、醇亲王还在乾清门那儿不愿换装。这可怎么办?!他们可是御前前驱大臣,要是皇上知道了……” 荣禄自然知道奕?为何不愿穿这些汉人的装束,可事情连着几个亲王,皇帝又心狠手辣,这时候自己怎么敢说话?无奈摇摇头说:“随王爷们去吧!”正说着,端门里仿照大唐銮驾清游队的108名金甲卫士骑马按羁叙叙而出。 “御驾已然来了!阿大人,快去中华门那里照看,我在此督率。快!” 阿克图拨马飞身离去,荣禄示意传令兵,二十名声音洪亮的传令兵扯开嗓子大喊:“看御驾!” 一时间所有士兵立正行军礼,百姓们大多数下跪,新思想浓厚的学生和知识分子大多单腿跪安。 端门外笔直的御道上旌旗蔽日黄灿灿一片压地金山般卤簿车驾逶迤过来,畅音阁的御乐隐隐张开了一张大网,与金香炉里的御香把御驾衬托的恍如仙境。 此刻**侧的民众像是得到消息,一片狂热的欢呼鼓噪喧嚣如潮热闹不堪,警备司令部的新兵生硬的用臂膀抵挡着势不可挡的人群,平日艰苦的训练到底派上了用场。 忽然,人群安静了。 原来**东西两侧门洞里各走出一只朝象,接着又是一对……统共九对。卷鼻耸耳抬着粗壮的腿走得十分整齐,上铺着金丝绒搭背,明黄色璎珞镶着各色宝石。大象个头都是一丈高下,穿着镶金边紫红坎肩的驯象官戴着双山乌纱帽,手持黄绒鞭坐在象背上听哨声潇洒自得的指挥――自打同治年间缅甸被英国人侵占,越南又内乱不止,暹罗名义上朝贡实际独立,中南半岛外藩各国已是多年再没有进贡过大象。原先同治、光绪初年的大典再没用过大象。这类稀罕之物一下子出来十八只! 荣禄督率着大批禁卫军军官和警备司令部的军官严密观察着周围,他也是听儿子荣浩说的,有勇有谋的两广总督刘坤一得知皇帝严禁各地督抚再上贡各种金银珍宝后,特意留了心,从缅甸花钱买了十八只大象恭进了北京――光绪大喜,仔细想想价格不菲,赏了刘坤一五万银子就把大象笑纳了。 不想十几年没出面的大象招的民众一阵欢呼,太平有象嘛! 大象刚刚站定,一身紫色夹金飞鱼服白玉马尾带双山乌纱的高大太监跳下马,后头跟着几十名年轻太监匆匆跑来――正是养心殿副总管崔玉贵。 崔玉贵不含糊,待大象站定,呼啦拔出皇帝御赐的倭刀扯着嗓子大喊:“跪迎!” 十八名驯象官听令把手向象颈轻轻一按,浑身裹着金银丝绒的大象们前蹄一弯后腿一伏老老实实趴在了地下。周围立即响起啧啧称奇声。 正热闹的眼花缭乱,丹陛大乐丝竹管弦已是迫近,前头64面旭日黄龙旗各由领头的大汉将军们捧着而过,后面按刀踏步源源不断。 按清朝继承历代王朝的皇室典礼仪仗,掺入了大量本民族的仪仗形式才组成了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威严的皇家卤簿――大驾、法驾、銮驾、骑驾四种。 郊祀祭祖用、朝会用法驾,节日出入用銮驾,骑驾只用于皇城内的巡游。此次祭天所用的大驾为尊天敬神,所以最为隆重周备,平日里决不擅用的五辂――玉、金、象、革、木自周代至于清朝就为天子专用的大驾车辇全部出动。 光绪尤嫌不足诏令礼部等官采集历代王朝卤簿继续完善,把所有朝代经典集于一身,不怕花费的彩饰、贴金、重修,又重新打造了一大批金玉礼器,20万银子哪里够?毓贤、全庆、阎敬铭惊讶于皇帝的大手笔――总共超过50万银币的花费自是皇帝自己掏的腰包,也着实让这些“管账先生”们疑惑了一把。 只有李鸿章等人看出了皇帝的意思。博大奢华金银焕彩整齐的仪仗更能引起国民对皇室日益陵替威严的重新找回及对统治阶层的崇敬。这种崇敬在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眼里绝不是能用枪炮子弹或是金银换来的。 国民们需要的博大稳定、严整坚固、乐观向上、威武不屈、宏大精深、至圣至神的元素都能在源源不断从**里出现的各式仪仗中找到并从新受到激励――就像天皇对天照大神的祭祀仪式对于日本人一样。 黄龙旗大汉将军后头紧跟着64面伞盖,翠华紫芝明黄大红艳色杂陈,有九龙曲柄盖、日月直柄盖、青红皂白黄五色花卉盖。接着是身着大红绸衣、鹿皮嵌珠暖帽、杏黄腰带、头戴圆翅乌纱帽的一对銮仪卫举着72面宝扇精神抖擞大步向前,四对寿字扇、八对双龙扇、八对孔雀扇、八对五彩鸟羽扇、八对夔龙绡金扇。跟着出来的是12面华幢,万寿、紫云、霓霞、羽葆四种,这批銮仪卫却是大唐帝国的打扮――紫金逍遥冠、月白色飘带、紫红团花箭袖战袍、金线高腰靴、琉璃带,宝色流苏、璎珞飘荡,令人目不暇接。 “豹尾枪!”有见过世面的老人从形形色色说不出名字的仪仗中只认出了“本朝”的豹尾枪――这是清朝自关外带进中原的。 再后面御香朦胧中又出现上百面的明黄金边的龙头方牌――明刑弼教、旌表忠义、行庆施惠、褒功怀远、敷文振武、进善纳言、保国安民…… 第四十三章 祭天―大汉雄风 后头又跟着出来12根一丈高拖着貂尾的金节杖,忽然人群里一片低声惊叹,荣禄仔细观瞧,却是原先运载一丈多大满洲八旗彩旗的大车出来,共64辆大车,每车8人推送,旗子理所当然的变成了绡金龙旗。 荣禄轻叹一声,再看龙旗后面又出现凤凰车、金根车、五色安车、九龙远游车、指南车、猎车、黄门鼓车、计里鼓车、戎车,硕大的车轮碾过厚重的红毡让人心神荡漾。这都是些上古商周秦汉时代的御驾,文化程度不深的大多数人们只是看的热闹,连荣禄都惊奇那些老学究们从那些犄角旮旯里淘换出这么些有意思的车驾。 尾随着古怪车驾出来的又是80面大旗,金银丝彩绣的工艺显然是江南织造上贡御用的。 有仪凤、翔鸾、仙鹤、孔雀、赤乌、白雉、华虫、游麟、金狮、角瑞、赤熊、黄雄、辟邪、犀牛、天马、天禄等等祥禽瑞兽一色绡金流苏随风飘荡,说不尽的富贵尊荣。 众人看的脖子生硬,正看的头晕眼花,懂行的人却道这只是仪仗导引。后头的花样还多着呢。 畅音阁的乐师们终于现身,全部五彩绣花袍、镶银绿丝带、双山嵌玉乌纱、尖头鹿皮靴坐在乐车上进行演奏,不断摆弄着排律、姑洗、大吕、太簇、无射清扬激越夹杂着笙箫管黄直让两侧的外国使节和记者们连连惊呼。 后头跟着乐车的各色彩旗更是鲜艳,四神、四渎、五岳、七星、二十八宿、风、雨、雷、电、云、日、月各色神?呼啦啦从人们眼前划过。 接着2400匹御马彩装银鞍踏着稳重的步子出门,马上紫衣箭袖的精壮汉子都是从銮仪卫和禁卫军精挑出来个个精神威武。 随后是驾前车、大安辇、玉辂、驾后车、24匹金鞍御马、凤辇、金辂、象辂、革辂、木辂,随后是明远车、进贤车、崇德车、七香宝辇、九华逍遥辇、凤尾辇――是按唐宋御驾重造的车驾,金翠交辉逼人眼目让人叹为观止。 大家正仰头熙熙攘攘看的热闹,彭玉麟挥动手里的令箭示意车驾的人员、速度,忽的把令箭越过头顶向天一指,荣禄按刀向端门张望,**正中的御道闪出御前侍卫总管瑞恩身影,一身金盔金甲彩衣箭袖月白战袍的他越发神采飞扬,只见红鬃马上的他一举手中三尺六寸长的金钺,门洞中整耳欲聋“喏!!”声震天。 人群也是一阵轰动,这才是正经的御驾。16面前锋龙旗开道,后头马上的御前副总管荣浩、世续一左一右坐着金鞍银镫马上,怀里抱着两面翠华绡金明黄警跸小旗缓缓而出,轻挥一下,120名红衣手持金吾的三等侍卫慢跑出来,紧跟着120名手持金枪、银钺、刀、剑、鞭、锤、金戈、金锏的紫衣三等侍卫,再后面跟着120名举着金钺、金瓜、金炉、金香鼎、金水盆、金交椅、金脚踏、金水壶、金唾盂、金香盒、金拂尘的青衣二等侍卫,再后面是白衣侍卫120名、黄衣豹尾枪侍卫24名过去,才是8名全套唐、明亲王服饰的串珠九旒冕、紫红飘带缠绕金导簪、大红金线蟒服、蓝田玉带、渗金尖角靴、怀抱九寸长青玉圭的亲王御前大臣。恭亲王奕?脸色阴沉心事重重看起来很不高兴,醇亲王和睿亲王面无表情,只是那位有名的“五爷”?亲王有些志满意得望着跪伏在地的人群毫不在意,还不时孩子气的晃晃头上九旒冕,气的奕?越发不屑。 又是8名骑马的蒙古郡王过去,这才看见由64名身穿五彩绣蟒盘金领飞鱼服、虎头镀金带、貂皮嵌珠暖帽、赤色缎靴的銮仪卫校尉气势庄严压着步子抬着的皇帝金辇众星捧月姗姗来迟,前后240名杏黄箭袖团花战袍的二等侍卫佩剑持枪由12名一等侍卫督率着警惕得盯着四周人头攒动的人群严密防卫。 香楠木质地的金辇奢华富丽是毓贤和崇厚亲自监造的精品――穹盖二层,上层八角、下层四角,每角塑金行龙一条,冠金圆顶,下承镂金垂云,密密麻麻镶嵌了无数珍珠、猫眼、翡翠、宝石,阳光下光焰万丈宝气流光。4根一丈高的贴金云龙纹柱撑起明黄缎垂檐两层彩绣蟠龙,四方月台足有30多平米。内中设着泥金蟠龙宝座,宝座两侧摆赤金云龙香鼎,宝座后紫檀木嵌宝玉九州大屏风、明黄虎皮门帘遮着,左右两面大玻璃窗中恍惚能看出宝座上一人,身旁还躬身侍立一人。 瑞恩、荣浩、世续拨马融进金辇周围的队伍,荣浩、世续左右护持、瑞恩持金钺指挥前行,金辇后头是群威武赫赫的后护大臣、御前侍卫和銮仪卫、大批的禁卫军殿后了。 隐约见内中的皇帝转头向身旁的养心殿总管太监王商吩咐了几句,王商一躬身透过玻璃窗冲外面马上的荣浩挥手示意,荣浩会意,立即吩咐两名七品首领太监上了金辇,缓缓卷起虎皮镶金边的门帘,皇帝要做什么?! 荣禄张望着正要过去侍候,片刻明白过来:光绪耐着严寒要让帝国臣民看看“圣容”!这可是原先绝不可能的破天荒爆炸新闻! 历代至尊无不遵从“君权神授”主义思想保持自己绝对权力的同时保持自己的神秘,互为表里。还有一点是为了安全考虑,所以十恶不赦中有“大不敬”一条罪状。 而偷窥圣容就是大不敬。 彭玉麟到底是三朝元老,比荣禄看的远。新政开展的同时皇帝和满朝文武百官的照片大多数已经出现在报纸、杂志上,虽说法律上还有“大不敬”这条罪责,事实上“大清律”早就失去原来的政治作用和活力,各种各样涌进国内的思潮冲击的保守主义思想四分五裂、土崩瓦解。所以皇帝既然要维新,对这些个事情也不是很在意了。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光绪在敕命沈家本加紧修订新法的同时,却一直牢牢掌握着早已脱离时代的那部《大清律例》的解释权。任何人只要跟皇帝离心离德,花样翻新的罪名很快就一顶顶飞到他头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皇帝这是跟谁学的呢?!见泥金蟠龙宝座上正襟危坐的光绪头戴桐木裹红锦一尺二寸长前圆后方镶金边、前后垂十二?五彩宝石、横穿赤金导簪缠绕红缨、正中嵌大东珠的冕冠,身穿玄、红两色五彩夹金镶珊瑚孔雀羽绣十二章长袖兖服,羊脂玉嵌宝石玲珑金环带,嵌玉渗金朱红履,月白色高领中衣,腰带两侧各垂着祭天专用大佩――由12件蓝田玉精雕金丝串成的玉璜、玉璋、玉琮、玉璧、玉圭、玉璋、玉琥组佩,这可是周礼上天子专门“六器礼天地四方”的玉礼器。玉器下头缀着五彩夹金珊瑚穗子足有半尺长。面如冠玉、目似点漆微笑不动的皇帝怀里还抱着一枚一尺二寸长的青玉圭――这就是唐、明两代天子祭天的全套礼服,被光绪完整的照搬到了清末。 等看清皇帝的礼服容貌。在场群臣、民众不约而同,空气里仿佛突然挤爆般响起山呼海啸的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民众疯了般直往前挤,都像再看清楚点那位被赋予神秘色彩的少年天子。 荣禄也犹如醉了一般鲜血上涌五味杂陈的高呼万岁不止,一霎时,连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民众感染了自己还是博大宏远的御驾激发了民众。 光绪皇帝自然没在意外面众位亲王臣工的心思,他全身心都陶醉在御香笼罩着的沸腾人群中,满蒙八旗终于废除、新政全面推行,各地灾区的民众也得到了赈济,新朝廷为了国民教育、公共卫生、医疗、救灾、扶助农工不到两年就花了7000万银子以上,帝国新军和禁卫军、帝国国防大学和各种大学校也拔地而起,尽开文网,崇儒尊礼,大修被乱改一气的《四库全书》,修复《永乐大典》,善待新闻记者和所有知识分子、扩大派遣留学生他有理由相信除了那些被罢黜的守旧贪渎派大臣,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声望已经远远超过清朝历代皇帝。接下来不动声色收复琉球、购买新北省、控制朝鲜、镇伏日本、逐渐扩大国际声誉,他有信心接下来的国内天下大熟,民殷物阜百业重兴。国外越南、缅甸、尼泊尔、暹罗、南掌、真腊……早晚都是大中华帝国的永不可分割的领土。 上传的晚了些请大家见谅!还是祝朋友们中秋快乐!工作顺利! 第四十四章 祭天――大汉雄风2 一步步走向复兴之路荆棘密布,但亲身感受这种狂热的拥戴称颂,作为穿越者的他多少还是有些有点意外惊喜――唐汉明这个名字已经与载?合二为一。忽然想到自己的使命与责任,想到可以利用上天赐予自己的奇迹再一次赐予多灾多难的中华大地、亿兆国民无数幸福,能把繁荣富强留在这块令人热爱的土地上,又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一种天命所归的尊贵感充满全身,在冬日寒风里没有感到一丝寒冷。 这也许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带来的最简单的感觉。 自然,金辇里宝座周围六个硕大的鎏金熏炉里烧红的银霜炭早就让他热的很了。 千乘万骑过了中华门,内心激动的光绪不停起身向付拜的大众招手致意,作为皇帝外第一个在金辇上出现的人而荣幸万分,戴双山金边乌纱、彩绣金蟒飞鱼服、银丝带、黑缎靴的他被皇帝钦点同乘金辇――名义则是专门为皇帝捧着那把略显长大的镂金嵌玉的三尺六寸五分长的天子剑。 李鸿藻、张之洞极力反对一个“六根不全”太监与至尊同乘御辇,这传出去还了得?!然而,光绪的心思很深,自打上年下诏各地永远不得进贡太监阉人后,很可能留在皇宫里的太监就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批了。王商的忠心又无与伦比,对自己的尊敬和维护最为深切,这种在大臣们看成是皇帝心血来潮的礼遇不如说是皇帝对不能提高王商官职爵位的一种相当合适的变相补偿。 而更加小心谨慎护持着宝座上的天子,一眼不眨的盯着外头攒动的人群生怕又跳出什么刺客,连崔玉贵都不知道的是,王商腰里别着一把8发的转轮手枪,当然是皇帝御赐的,因为皇帝大妆所以把最后的警卫派给了他。 正当欢呼雀跃的人群纷纷伏地致礼,棋盘街东侧作为人墙的警备新兵忽然被推开个口子,三名穿着怪异的人一跃而出! 万目睽睽之下这三人还不是透明的?早有一群禁卫军和御前侍卫气势汹汹涌上来将三人团团围住刀枪齐下,远处的荣禄和近处的瑞恩腾的声心提到嗓子眼儿,千算万算还是出事了! 瑞恩纵马到跟前儿大喝:“把他们即刻拿下!送刑部!”飞马过来的荣禄、彭玉麟也神色严肃过来护驾。 奇怪,却见三人跪在地下被禁卫军七手八脚的摁着嘴里不住喊冤:“冤枉!小人是兰芳人刘镇洋!小人特来拜见天朝大皇帝陛下有机密奏陈!饶命啊!”凄惨悲号声在四周欢呼雀跃中格外引人注目。 荣禄气的脸色涨红,见皇帝金辇缓缓过去,这才拔刀厉声道:“把这几个冲撞御驾胡言乱语的东西给我乱刀砍死!什么兰芳绿方的?!告状有大理寺、司法部!这是皇上的祭天御驾!动手!” 自然,这点子小小的不快并没有很多人注意,毕竟民众的注意力一心扑在了皇帝华丽雄壮的祭天大典场面上,谁也没被这几个“跳梁小丑”吸引了眼球。 就在士兵正要刀剑齐下,几人命丧当场之际,“且慢动手!!”彭玉麟在马上听得仔细。 不顾荣禄疑惑的眼神,虽说做为管理禁卫军大臣,但同为总裁大臣的彭雪帅的话他不能不多考虑。彭玉麟亲自跳下马:“慢动手!你们说你们是哪里人?!” 已是声嘶力竭的趴在地下的一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人救命!小人是兰芳人!此次来京对圣上绝没有恶意!小人要求见大皇帝陛下,只是求告无门才出此下策!!小人这里有密信!” 威风凛凛的彭玉麟脸色突变,眉棱骨急速抖动了几下,回身仔细打量了周围的情景,见周围没多少人在意,对目瞪口呆的荣禄道:“仲华,派人先押解他们去内务部慎刑司!告诉毓贤、全庆着专任看管,不得用刑!待皇上祭天后恭请圣裁!哦,这件事谁也不得外传!”说着叹息一声骑马去了。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荣禄呆子似的想了想皱眉道:“按彭大人说的办!” 金辇上的光绪对当然看到了街旁的这点小变故有心住了辇询问,想想这种庄严神圣日子就罢了。 “王商,一会儿问问瑞恩、荣浩怎么回事,回宫后告诉我。” 一副慌乱样子的王商手紧紧按在腰间:“皇上,方才吓死奴才了,那几个獐头鼠目的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奴才准备好了,他们一接近御驾就开枪!” “呵呵呵,你啊,杞人忧天!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是朕现在死了,这至尊大位也轮不到他们!”别有深意的话语刺得王商心里一沉,不敢再言语。 宝蓝色的圆形双层穹顶在阳光、蓝天下熠熠生辉,四处黄琉璃瓦的建筑反而有些单调了。晨雾里,御香袅袅紫雾流光似祥云笼罩的凌霄宝殿,畅音阁御乐使原本静寂的宽广庭院包装成一种宏大、典雅,金钟玉磬各式金彩黄碧的乐器在各自的乐手手里被熟练的运用。演奏的却是基本上每人听懂的商周乐曲。 悠远的景阳钟声响起,李鸿章带领所有文武大臣恭迎在天坛外,当第一支大汉将军来到时,所有臣工便拜服在厚厚的红毡上等候,香花宝烛各类御制礼器陈列殿庭。 待金辇缓缓降下,李鸿章等早就山呼万岁不止,礼毕,李鸿章赶忙起身,与大典副总裁张之洞一左一右侍立辇下,金辇门帘一挑,加了件后摆足有4米多长彩绣金银线正龙披风的光绪在辇上顿了顿,举目四望,果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皇权比泰山更使人感到巍峨崇高。 伸出双手,李鸿章、张之洞左右扶持着走向聆听天神教诲的神秘之地。 先在圜丘按照周礼率领亲贵百官用太牢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在赞礼官响亮声音“指导”下,繁冗复杂的献牲、献玉、献帛、献酒、献茶、书名、跪叩等等等等复古礼仪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光绪皇帝在充满神圣、虔诚感情下恭恭敬敬完成了认证自己的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所有的荣誉、光辉、圣明在这个古老的国度只有得到冥冥中根本看不见的“天意”的确认,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人才有了统御九州万方生灵的“法统”、权力及祈求天下升平的意志。 不可辩驳的事实,与一切密信无关。 略进茶点,千乘万骑前呼后拥的他抱着玉圭端肃进了幻如仙境的祈年殿。 汉白玉琉璃瓦庑殿顶的大殿正中供奉着那尊“皇天上帝”的灵位,为体现尊奉华夏,光绪特命在清代历代皇帝令牌之上又密密麻麻摆上了自周文王以下秦、汉、隋、唐、宋、元、明历代皇帝“神版”,乍一看又成了一间历代帝王庙。 这就是翁同和等人别出心裁新创设的“合祀”大礼。 诸亲王大臣只能在大殿门外跪礼,光绪缓缓跪了五彩绡金跪垫恭肃面对神圣的“上天”,先三叩首,起身从泥金红漆案上捧着礼官备好的三支手指粗的御香插入景泰蓝五彩香炉,又复跪了默默祝祷:“伏愿中华早日振兴!永世昌明屹立于世界!为此我唐汉明――永?(改爱新觉罗为永)愿奉献终生。” 第四十五章 祭天――大汉雄风3 “噗”的声,燃着的线香冉冉升起把他的祝愿带入冥冥不可预测的天际,传输给大罗天里的神灵们。 一时光绪有限恍惚,仿佛自己真的在这里获得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满足,飘飘忽忽犹如通天,直到被大典副总裁张之洞的诵念祝文的声音打断:“维壬午年冬至日,总理山河社稷臣永?谨祷告于昊天上帝、天地神?、历代先皇圣灵前曰:天地之威、及于四海,日月之明,昭著九州。风云之势,雨露之恩,万物乃生,兆民沾惠。伏以上天生民俾以司牧,遂尔历代圣圣相承,继天立极,拖临亿兆。行虽不同,其尊奉一也。今国事维艰、黎民涂炭,宇宙纷扰,四方有离乱之象、国民被外洋之祸。群雄并起,瓜分羽翼。幸有昊天上帝之神威,灭萧蔷内乱,拖天地神?之灵,收海外诸省。群臣拥戴、独勉其难。敬辟不世之基业,亲政亲贤,改元革新,建号中华。从斯尊奉历代华夏先皇之神功圣德惠及元元兆民,不敢稍怠,扫尽中外丑类,肃清与华夏为敌之跳梁。一统乾坤、永世昌明!重新塑我先祖先宗盛世伟业,扬大汉雄风于九州万邦!沐浴虔诚,斋心祷告,专求协赞,永荷洪庥。伏惟尚飨!” 待“尚飨”二字落定,光绪一颗提起的心重重落下,如兴奋剂全然没了药效似的全身无力,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怔怔的机器人一样被群臣们簇拥着回了紫禁城,才从恍惚中清醒。 换了三十六人抬的明黄暖轿从乾清门正门而入,直到丹墀前空场上才扶着王商下来。殿前左班以睿亲王仁寿、恭亲王奕?、醇亲王、?亲王为主,右班以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荃、彭玉麟为首,唿的黑鸦鸦跪了一片。 光绪被冷风一激醒了神,正迈着轻盈的步子上阶,想了想回身换了笑容对着仁寿、奕?道:“叔爷是有年纪的人了,皇叔也有了岁数,都不必跪起来吧。” 仁寿颤巍巍被肃亲王善耆和奕?搀起来陪笑说:“皇上恩泽,这是该当的,哪天老臣起不来了再见皇上一片就难了!” 光绪忽视奕?阴沉的脸,大笑道:“叔爷,您老人家有百寿之像呢!等您到100岁大寿,朕给您举办庆典!来,朕和善耆搀着您!”说着竟亲自与因成亲之事有些羞愧的善耆左右搀着仁寿上了丹墀。众人无比啧啧称赞皇帝尊老敬贤,倒把个奕?冷冰冰撇在一旁。 醇亲王轻轻碰了碰自己犟驴似的六哥,赶忙率领众人进殿结束这一尴尬时刻。 于是丹陛之乐大起,众人按品级肃然鱼贯而入,待光绪坐了正中的蟠龙须弥宝座,群臣这才按唐礼舞拜。 眼瞧着这些原本甩马蹄袖的大臣亲贵们生僻得行着汉礼差点笑出来,憋了好久,才忍着笑道:“免礼,赐宴!”忽的见左面丹陛上的瑞恩对他眨眨眼,下头第二排的曾纪泽、辜鸿铭也怪异的表情像是有什么急事说。 光绪冲他们会意的眨眨眼,此时外间王商、崔玉贵指挥者太监们抬着土斯根小方桌来回奔忙。 “朕方才在圜丘和祈年殿祭天,给历代先皇进香,感慨良多。”光绪正容端坐,在一片寂静中,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从容铿锵道:“从年前剿灭了礼亲王那些乱臣贼子,亲政也有一年多了。这一年不容易啊,朕是冲泠之君,全靠着你们大家竭力赞襄朝政,才使国家略有起色。有朕的功劳,更有你们的功劳!朕很欣慰,朕宵衣旰食孜孜以求夙夜不倦的就是为了这个国家不是为了一人一家之天下,你们知道,朕也清楚。原先都说朕即国家。现在看起来,朕与你们一样,都是为国家服务的。有道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现在的弊端都是前人留下的,咱们君臣再不能留给后人,国家更拖不起!所以,各位都把自己的能力献出来,别掖着藏着。朕知道你们现在不如以前自在逍遥了。想逍遥自在也行,脱了这身官服你们愿意怎么自在就怎么自在,可是,穿了这身衣服就由不得你!老老实实按照朕及军机大臣们的国策实行就是你的功绩,谁还是老样子,朕就派你和全家人去安北省放牧,不得就去新北省扑鱼捞虾!朕劝你们别打错了主意呵呵。还有些人胡思乱想着磨洋工觉得有些事朕看不见照干不误,比如河南巡抚寿凯,带着属下侵吞赈灾粮饷,朕就送他全家和属下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今儿本是大喜的日子,不该说这些,可朕忍不住,你们好自为之吧。今天有几件大事宣布,王商,宣诏。”扫视着群臣的光绪见下头脸色红白相间尴尬不已就住了口。 “有旨意,众臣工恭聆圣谕!”王商跨步向前一步展开玉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华夏法统森严,自三皇五帝之治天下以来列圣相承,未有外邦异族统御华夏超过百年。朕特命自即日起,改国号为中华帝国,年号革新不变。定汉语为国语,汉文为国文。废除官用文书、典籍满汉复写制度,官用语言文字全部改为国语国文,照会各国。自此后一世一元,后世嗣皇帝皆用单字名,上一字为永。着载入《中华会典》,永为定制。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上谕:改都察院为帝国最高检察院,大理寺为帝国最高法院,因原有人员在修书馆效力,着军机大臣司法部尚书沈家本照西洋例从新毕业学生中录用。原有官员品级俸禄不变继续在修书馆效力。” “上谕:改兵部为国防部,嗣后专管军政军官事务,陆海军国策防务、指挥、情报事务全部划归总参谋部管理。兵部及各部院兵符印信全部由内务部新造,元旦后启用。” “上谕:军机处制定之《帝国国策实施纲要1883――1893》乃朕与众臣精心策划而成,将十年之内帝国各省及内政、外交、国防、军备、工农商、教育等业有步骤按实际国情拟定。着将除国防军备以外者下发各省,嗣后,各省督抚务必按照纲要严格执行,务期早日完成新政。” “上谕:为策划新政及辅助朕躬调和国务,筹划军国大政及先期筹备立宪事宜,着成立枢密院,直属朕躬。赵烈文充任枢密院大臣,照《钦定枢密院章程》设置官制官规,行使职权。特谕。” 第四十六章 最后的朝贡国―海外赤子 “上谕:着设置御前侍从武官府,作为朕躬军事指挥国防咨询机构并与御前侍卫司、銮仪卫共同充任御前宿卫,朝贺典仪与侍卫司、銮仪卫皆列在首班,在内廷当值直属朕躬,凡朕特谕各兵种各军种领兵将领充任此官者无论军衔官爵大小均有密折上奏权。着总参谋长、军机大臣、同为总裁禁卫军大臣彭玉麟兼任御前侍从武官长。官制官规按《钦定御前侍从武官府条例》执行。特谕。” “上谕:《钦定帝**衔令》、《钦定国防军将校令》、《钦定国防军军歌令》、《钦定国防军编制令》、《钦定帝国禁卫军条例》、《钦定御前侍卫司条例》、《钦定海军陆战队条例》、《钦定总参谋部组织条例》、《钦定大本营条例》同时颁布,着载入《中华会典》。永为定制。” 一道道明发上谕里的新鲜名词让跪在下头的文武大臣们神晕目眩茫茫然不知所措,只有军机处大臣们肚里好笑静听着最高命令。 更令人惊悚不安的是皇帝竟然把大清国的国号该了! “启奏皇上……”跪在首班的奕?再也忍不住,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小皇帝再圣明把大清都改没了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了!大家都乏了,李中堂、左中堂,你们招呼大家伙多吃点。朕去更衣了。”笑容满面可是冷冷瞪了奕?,走到丹陛又折回身看着下头的内外蒙古藩王、新疆台吉、贝勒大有深意道:“你们谁有异议就来找朕聊聊嘛,一个也好一群也罢,朕虚席以待呵呵呵,博硕尔多,你是东蒙古旗主,酒量宏大,朕令你陪着五叔、六叔、七叔多饮几杯。来啊,赏博硕尔多双龙金杯一对!” 身材胖大的博硕尔多是科尔沁亲王,一向与皇室关系密切,为人爽直豪放,典型的蒙古汉子,自打上回协同礼亲王世铎谋逆乱政被慈安太后一招敲山震虎化解后,小皇帝不动声色的将杜尔伯特、喀喇沁、土尔莫特、郭尔罗斯等蒙古旗主亲王削爵的削爵、罢官的罢官,又加强了西蒙古土尔扈特等部兵力,封赐牧场牛羊,在左宗棠、李鸿章建议下,从东蒙古诸旗抽调大批青壮年参加国防军并永远废除蒙古旗奴制度,往日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东蒙古诸王被釜底抽薪彻底丧失实力,一个个变成了草原上的绵羊,知道当今天子手段比那位大元帝国的忽必烈皇帝还要狠辣,只得乖乖俯首称臣。心里想着皇帝改变国号这一有极大争议的国策竟然没有首先知会宗室亲贵,其乾纲独断的魄力实在广大,但嘴上哪敢说半个不字? “赐宴!”王商喊完随光绪匆匆进了乾清宫西暖阁――与养心殿东暖阁一般,是康熙皇帝以来处理军国重务的内殿,只是雍正即位后才忌讳父皇的居所,搬进了养心殿理政。 “方才你们做神做鬼的又有什么要事?”光绪舒展着身子一面由着王商跑前跑后的更换了紫貂皮袍,熏貂翼善冠。 瑞恩拣着重要的把禁卫军抓捕兰芳刘镇洋的事情简单一说,勾起了皇帝的兴趣:“什么?!兰芳?朕怎么没记得帝国各省有个叫兰芳的府县啊?他们说的又是汉语,机密?什么机密?”大惑不解的皇帝直视瑞恩。 “你去把彭玉麟、曾纪泽、辜鸿铭叫进来。再调200侍卫在乾清宫外头侍候!”光绪登了登脚上的朱红渗金的缎靴正容说。 “啊?是!”一头雾水的瑞恩听皇帝又要调兵唬得一口气差点晕过去。 “王商,你表弟和原先各王府那些个太监们在哪当差?” 王商陪着小心:“蒙皇上恩典,他们分散在西苑三海和圆明园遗址效力。因为知道的秘密太多,没有您的话奴才们不敢让他们乱走乱说。” “这么些人都放着做什么?可惜,恩……,赏给恭亲王、醇亲王等府吧,大内的俸禄照发。你表弟上次立了大功,补进銮仪卫当差,去恭亲王府做个蓝翎侍卫吧。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心思灵动的王商自然听明白了皇帝的话中话――皇上觉得奕?有些不老实。 曾纪泽三人进冬暖阁朝斜靠在宝座上的皇帝行了礼,光绪轻松的微笑:“朕不喜欢外头人多嘴杂,今儿祭天还出了这么些事,让王商在里头摆一桌,咱们边吃边谈。汤生,刚才你在下头闹得什么鬼啊?” 见皇帝开玩笑,辜鸿铭一欠身道:“臣岂敢,有两件事十分诡异。方才瑞总管说得是一件,还有这个,您先看看。”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本华丽的奏折呈上。光绪笑着接了边打开边道:“这不是西藏两位活佛的贺表嘛。文殊师利大皇帝?呵呵呵,这个奉承话儿说的有意思,他们是活佛,朕也是喽?太后说那个人参果大米饭还不错,传旨给驻藏大臣哈里达,从内帑发两千银子给他多买些进上来,这是什么?!” 一张薄如蝉翼的细羊皮镶金边纸曲流拐弯鬼画符似的好似天书。饶是光绪穿越前英语六级,日语也颇懂得些再认不出书信内容。 辜鸿铭忙道:“皇上,这是廓尔喀国王普利特维?比尔夹在大喇嘛贺表中秘密上呈的。” “廓尔喀?!”光绪偏头想了想,他自然不清楚廓尔喀就是尼泊尔,隔了两个世纪,这个山地小国家并没有在他脑子里。 “是,是紧邻西藏的一个小藩国,乾隆五十八年正式成为我国的藩属……” “哦。原来是尼泊尔,朕记得亲政大典时有廓尔喀的使臣朝贺,他们不是有常驻使节嘛?怎么国王还往上递什么密折?又夹在西藏大喇嘛的贺表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是!皇上请看,这是臣翻译的。” “念!” “小邦普利特维?比尔恭祝天朝大皇帝陛下万寿万安,时为久叙,小邦自高宗皇帝归属天朝便视为不世之荣光,愿侍奉天朝及陛下千秋万代,中华对小邦之恩东海浩荡,然自小臣父祖以来,大权陵替于下臣,皇室威仪凋零,萧墙之内祸乱,小臣无力收拾且惭愧之至!小臣素怀钦伏天朝之无穷惠德,特此禀报,臣国中窃权乱政、篡夺大权之宰臣忠格?巴哈杜尔?纳拉及其党羽与英人久有勾结,妄图废臣自立脱离天朝藩位效忠英人,英人势力已渐入臣国境,臣被软禁于宫中旦夕不保。故此泣血再拜于我大皇帝陛下驾前,伏愿我煌煌圣主慈心御览救小臣一家。待臣重掌国政必定誓死以报答圣上隆恩,举国内附在所不惜。臣普利特维?比尔诚惶诚恐将密信附夹于西天大善自在佛贺表内恭呈大皇帝御览并特遣使臣苏南比特前往北京于我皇驾前陈奏一切。臣国在京使节为乱臣一党,望大皇帝陛下慎密。” 第四十七章最后的朝贡国与海外兰芳2 光绪听了一时没说话,站起身在如春的暖阁中慢慢踱步,站在窗前望着东半天层层叠叠的冻云,彭玉麟见过三代皇帝,咸丰体弱多病往往心有余力不足的问几句就散了,同治皇帝性情急躁,有时大臣们话没完他先烦了,只是眼前的这位光绪爷任何时候都是一副雍容华贵的天子气概,曾纪泽三人正思索间,光绪干涩的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头是新政,一头是小日本、法兰西、朝鲜、越南,怎么这个廓尔喀也跑出来了?还掺和着英国人!那个兰芳呢?!真是可恶!” 方方面面内政外交军事工商冗杂政务已经让这个十三岁少年力不从心,虽说他清楚的了解光荣的表面都是鲜血和汗水凝结而成,只是国家难得消停一点儿,一出事都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大溜!这如何是好?不烦死也得累死,苦难的中华什么时候才能重振雄风? 深深叹口气听得众人脖子根发凉。辜鸿铭斟酌着词句:“皇上,苏格拉底说过,快乐就是你不断重复着尽心尽力做一件事,它自然就会来了。臣以为一会先召见诸位军机大臣和赵先生群策群力才好。廓尔喀不过是弹丸之地……” 绕室彷徨心情极不平静的光绪一摆手制止了他的话:“让李中堂在外面照顾着,所有军机处大臣都进来!现在,马上!” 曾纪泽浑身一震:“皇上息怒!廓尔喀这份折子来的奇怪!他们在京有常驻使节可常见至尊,国王怎么神神秘秘把密折夹在西天大善自在佛喇嘛的贺表里呢?而且言辞甚为怪诞,臣以为是不是招廓尔喀使节前来详细问问?” “说得是啊!老臣回来翻阅典籍,自乾隆五十八年高宗派遣大将军福康安历尽艰辛入藏,平定廓尔喀后,廓尔喀对中国忠心俯首,高宗裁定其国两年一贡,不时走动。这个廓尔喀族骁勇善战、好勇斗狠善于山地作战且忠厚豪放,一旦臣服于比他们强大的国家,认死理始终不渝。现今大部分外藩被外洋势力控制,只有廓尔喀、越南、朝鲜还岁岁来朝,哎,风光不在啊。?刚知道的多一些,可否多讲讲?兰芳的事情汤生明了,哦,还有容闳先生也知之颇深,不如叫他来说说。” “慢!臣以为不宜知会廓尔喀的驻京官员知晓。皇上圣明,您想,那廓尔喀国王普利特维?比尔既然上奏机密说得可怜必然身不由己。臣以为不可先打草惊蛇呢。” “王商,去吧!不要惊扰了别人,只叫军机和赵先生、容先生,让瑞恩、世续在外头多看着点!谁要是敢张目,立即拿下!”光绪坐了宝座,就着御田胭脂米粥嚼着象眼馒首,示意三人先用饭。 少顷,以左宗棠、曾国荃、沈家本为首的众位军机大臣入阁,赵烈文一身大明深紫色盘金领蟒服,闲适自在冲皇帝一躬身便落了座,礼部侍郎兼总领留学生事务的容闳慈眉慈眉善目已是近70岁的老人,老当益壮的他为中国留学生事业贡献了终生,所以在美国生活多年的他一听说新朝廷邀请,便不辞辛苦回国效力,期盼着落叶归根,光绪很是尊敬这位老先生,时不常赏赐些文玩书籍,还请他做了自己在教育领域的顾问。 容闳一般都是随班朝见,哪参与过如此机密的御前会议,因此有些紧张不安,光绪亲自捧了茶送到容闳手里脸上挂着微笑:“容先生不必尴尬,朕请你来实在有大事咨询。” 在外头吃了个半饱的众臣被赐了座,彭玉麟简要将两件事述说一遍, “?刚和汤生,你们先说说这个廓尔喀,一会儿汤生和容先生再说兰芳,大家合议对策吧。”在没有十成胜算把握时,光绪总是显得很民主。 “是,”曾纪泽思索着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廓尔喀其实国名叫尼泊尔,其民族多为廓尔喀族,咱们中国一向以族称其国,其实不正确。其始祖为普里特维?纳拉扬?沙阿,原是廓尔喀王公,于西元1669年自立为王,又称沙阿王朝。是内陆山国,位于喜马拉雅山中段南麓,北边与我国的西藏接壤,东,西,南三面被英属印度包围,大部分属丘陵地带,海拔1千米以上的土地占全国总面积的一半。东、西、北三面群山环绕,因此尼泊尔自古有“山国”之称。河流多而湍急,大都发源于我国西藏,向南注入印度恒河。南部是土壤肥沃的冲积平原,分布着茂密的森林和广阔的草原,是重要的经济区。中部河谷区,多小山,首都加德满都就坐落在加德满都河谷里。巍巍喜马拉雅山挡住北方干冷的寒风,气候宜人,风景美丽。北部山地地区,山高谷深,云雾缭绕,高山终年积雪,只有夏季可以放牧。西元1814年英国人就逼迫尼泊尔将南部大片领土割让,当时尼泊尔国王还给仁宗嘉庆皇帝上过奏表,只是远隔万里,所以朝廷没有理会。英国人自西元1858年全面控制印度后,便大举入侵其国,只因尼泊尔人英勇善战,地势复杂所以一直没有得逞,就暗使诡计,支持纳拉家族侵夺国王权力,这个纳拉本就是个怙恃弄权的奸臣,把亲信们搁置于军政要职上自此独掌朝纲并将国王一直软禁在王宫里不许其参与任何国政。其后,纳拉紧随英国人觊觎我西藏领土,自立为尼泊尔世袭宰相,国王反而成为傀儡以至于今。不过纳拉其人狡猾多端,一直没有向我国通报此事,反而一直对我国恭顺无比。而我国西藏地区地广人稀,向来驻藏大臣对此并不是很在意。道光19年我国与英国人进行战争时,廓尔喀几个贵族还上表想万里参战,打败英国人推翻纳拉家族重新独立,不过宣宗皇帝一笑了之。近来外电消息,尼泊尔民众对纳拉家族压制王室,窃据权柄不满,所以臣以为,应该是其国王认为时机已到,按捺不住,所以才恭呈密信告急。 以此看来,臣到觉得不必大惊小怪,皇上请想,我国现在北防日本,同化朝鲜,南临越南,战事不免。此时去救援尼泊尔王,必定会与英国人发生冲突。英法虽为世仇,一旦侵犯他们的利益使其同仇敌忾,帝国不一定能胜任。臣觉得倒是可以以此为据,待越南战事结束后方可集中力量解决廓尔喀之乱,使其永归天朝。” 一席说得汤水不露的话让众人止不住点头称是。 “现今驻藏大臣属下和西藏驻兵共有多少?”光绪忽的问左宗棠。 “按乾隆五十八年《钦定西藏章程》规定,前后藏共驻汉军1200名,藏兵1000名,统归驻藏大臣管辖调遣,只是年深日久弊端横生,吃空额军饷厉害,现在算起来汉军实际兵力也就500多人,用得都是鸟枪、大刀。藏兵应该不少于1000人。臣以为,尼泊尔紧邻西藏,控制印度平原甚为重要,帝国若收其为我所有则可虎视英属印度,防止其东侵,永保川藏地区安宁。进可大举发兵,退可自守有余。请皇上圣鉴。” “这么说是件好事了?但眼下……” 注:最后的朝贡国指尼泊尔,史书记载,中国所有藩属国在1900年前后皆被外国殖民势力侵占,从此不在来华,只有尼泊尔朝贡至1908年。清亡后才绝贡。 第四十八章 最后的朝贡国与海外兰芳3 光绪又道:“?刚,地图。” “啊?”曾纪泽一愣,这时候去外务部拿地图小皇帝又得一顿训斥,正焦急间,容闳起身一躬:“陛下,现在去外务部还得费些时间,老臣惭愧,对亚洲、欧洲各国地图还仿佛记得一二,不如臣在这儿划一下,皇上派人去外务部取来既不耽误事情又能两便。” 光绪惊喜道:“原来先生还是个地理大家。呵呵呵,?刚,朕都没想到吃饭吃出个这么大的政务,你派人速去找来。先生请!” 皇帝书房何物不备?王商招呼着小太监搬出一张紫檀镶金条案,上面铺了上海印刷总公司进贡的机制大白纸,容闳不慌不忙右手捏了枝铅笔左手拿了象牙直尺,成竹在胸凝神片刻画了起来。 众人都围上来仔细观瞧,曾纪泽边看边说:“先生真通才!按说像我负责外务20多年都画不出此国地图。” “哪里,我年轻时就爱看历代地图,纯粹是爱好而已,去美国后又不懂英语,只能靠着一副地图奔波,哎,都是当年逼得。”说着停笔,“皇上请看,尼泊尔大致如此。” 光绪仔细打量,果真与自己心理那副地图一无二般,但容闳连山势、丘陵、河流及靠近印度地方的城市都表明清楚,这就很是难得了。 “精妙之作!?刚、雪帅说得没错。你们看,尼泊尔仿佛帝国幽云十六州情形,是我国西南疆域控制印度平原的战略制高点,又是一块天然加人工的千里屏障,朕觉得,如果将尼泊尔、哲孟雄(锡金)、不丹连成一线全部归属帝国,可作为西南长城呵呵,则方才雪帅说得更为完善,帝国西南国防态势进可直下印度平原,退足以自保!?刚,哲孟雄、不丹现今什么情况?” “启奏皇上,哲孟雄隋唐时期就是我中华帝国之领土,宋朝时,其自立为独立邦国,别称一族,但一直没有脱离西藏统辖,直到大明崇祯15年,西元1642年,其贵族蓬楚格?纳姆伽尔自立为王,建都甘托克,立佛教为国教实行政教合一。后因夹在尼泊尔与不丹之间大受两国侵扰,高宗皇帝命大将军福康安、海兰察平定尼泊尔就是因为哲孟雄被两国侵扰,国王逃往后藏躲藏,尼泊尔悍然出兵侵占扎什伦布寺,**额尔德尼上表告急所致。西元1835年英国人逼迫其国王割让大吉岭与兰吉德河以南大片国土,咸丰十一年,西元1861年英国逼迫哲孟雄臣服英国女王并正式控制,派了1000名印度土兵驻扎境内。臣记得当时哲孟雄还给总理衙门上表告急,也是我国自顾不暇没有理会。 不丹自大元帝国以来亦为我国领土,面积3.8万平方公里,地处喜马拉雅山南坡。北部及东北、西北与我国为邻;南部与印度接壤。境内多山,北高南低。帕木竹家族从元朝取得了13万户中的帕竹万户侯称号。在元末大乱中统一13万户,建立了西藏历史上的帕木竺巴政权,一统西藏达265年之久,也是与明王朝相始终的领土,被明王朝赐王号、龙旗。明末清初,西藏黄教大兴排斥白教、花教、黑教,原白教首领阿旺?纳姆伽尔率教众出走不丹,自立为王。西元1772年,英国人侵占不丹,西元1865年,强迫不丹签订《辛楚拉条约》将噶伦堡在内的第斯泰河以东约2000平方公里的地区和德旺吉里附近83平方公里土地给英属印度。 哲孟雄与不丹一直朝贡我国,奉我国为宗主,此后绝贡不通至今。” 满殿大臣感慨不已一方面敬佩曾纪泽渊博的外交知识一面痛恨属国沦丧。 与殖民主义不同,每个中国人都会如此。 “英国人善于各个击破啊,可恶!就是印度红头阿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光绪闻言眼中波光流动心血澎湃,明摆着,中国人心目中帝国富强的重要标准就是领土广博。这些本为中国领土的地方却被外国人侵占作威作福。自己身为帝国元首怎么能置之不理。怎么理呢? “红头阿三?”曾纪泽疑惑的看看皇帝没吱声,他哪知道后来上海滩的印度警察什么样打扮? “陛下不必忧虑。老朽以为,就是现在我军突袭进军也是来不及的。您想,尼泊尔、哲孟雄本就是山国,又与印度接壤,而英国人在印度经营数百年树大根深非法国人可比。当年大将军福康安进军也是拼了全国之力,路途崎岖大雪封山而气候可怖,现在是冬天,就算明春我军进藏光粮饷兵士都来不及预备,最近的从川康地区进藏最快也得2个多月。后援粮草万一不济,困于冰山雪峰之下,岂不得全军覆弄?!分三步,1,先调派几千四川、大小金川的藏兵赴后藏扎什伦布日喀则等地驻扎操练熟悉环境,大小金川的藏兵本就比中原的汉军耐寒,作战又不惧死。2,先期从陕西、甘肃、四川调拨粮饷入藏储藏,以备不时之需。3皇上给西藏两大喇嘛发一道明诏,详细表述清楚帝国目的,令其协助。4尼泊尔国王不是派了亲信来京?等其人到达后再详细询问清楚尼泊尔国中情景,知己知彼,结合其国内不满纳拉一党的贵族民众,然后再行兴兵铲除方可无虞。至于哲孟雄、不丹,到时候大军围城,再加上我天朝兴军本为救助其国独立。皇上一直诏书便可传檄而定。只是英国人的态度不可不查。因而必须加强战备,先腾出手打败法国人再从长计议。万不可操切行事。 季高说得对,我国得了尼泊尔攻守兼备,但英国人一旦全面占领其国则可窥视我川藏地区,不可不防。臣算计着总得需要一两年时间。” 光绪凝神细听了许久才道:“两年?两年,时间太久了!可万里之外又不得不谨慎行事。左中堂、国荃尚书,现在可用之将还有谁啊?四川总督总要个压得住阵的,这个驻藏大臣哈里达还好,也是年龄太大,不懂军事呢。军机处推荐两个,先换了。” 第四十九章 最后的朝贡国与海外兰芳4 左宗棠、曾国荃对视一眼,思索许久说:“丁宝桢倒是合适,但朝鲜又离不开他,再就是刘坤一、刘铭传、吴长庆也不错,东南两地又少不得他们,臣有个人,是原先淮军将领、原江西巡抚刘秉璋,此人文武兼备,太平军之乱也是由翰林院编修弃笔从戎参加淮军,屡立战功。后因与朝廷政见不合,辞职在家。用此人为四川总督比较合适。” 光绪沉吟见荣禄呆着脸,问:“仲华,你举荐一个。” “奴才想到一人,山西太原知府锡良。本是世袭轻车都尉,武艺高强,勇武不俗,上回奴才回京时与其攀谈过,是个可用之人,但年纪太轻,今年才29岁。” “哦?锡良!朕也听说过,不就是那个亲自带兵剿灭土匪的知府吗?年轻怕什么?你不也是26岁任左翼总兵官的?” 荣禄讪讪笑了:“是奴才想左了,奴才觉得可以派他前去西藏任帮办大臣协助哈里达训练军兵。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恩,汤生,拟旨,用廷寄上谕着刘秉璋任四川总督兼四川警备军司令官,锡良升任驻藏帮办大臣,加正三品衔,领驻藏军训练大臣。二人来京陛见后即刻上任。 着国防部、总参谋部以朕的名义即刻下令,调四川警备军5000人、大小金川兵3000人先期赶赴后藏,兵马粮饷装备均由国防部筹办。由内帑先拨发300万银元充作军饷,两年内户部再行拨发。 再发一道廷寄敕谕给西藏两大喇嘛,1,重申前后藏重大事务必须由驻藏大臣亲自请旨管理,日常事务由驻藏大臣与两大喇嘛共同合议决定。所有噶厦、噶布伦大小贵族头人必须遵从驻藏大臣命令。违者以违诏罪就地正法! 2朕因边境不靖,所以先期派遣大军进驻后藏,望卿等努力协助王师,严守机密,襄助粮饷并维护藏地安宁。办好了朕必嘉奖。 雪帅,立即派40名銮仪卫情报官赶赴尼泊尔潜伏,多带些银子,探听虚实速速报来。赵先生,这么着可好?” 赵烈文想了想说:“臣以为很是恰当,臣想廓尔喀特使入京必定不敢走原来路线,应该从大小金川过来,是否派人去秘密迎接一下,要是出了事就不好了。” 光绪陡然明白过来:“叫瑞恩派30名侍卫去迎特使,通谕四川、云贵、广西等省,严密点查自尼泊尔来京人员,一经发现特使,着各地督抚妥善扈从来京!” 辜鸿铭闻言早就打着腹稿,等皇帝话音一落早就持笔在手顷刻而成,这些日子以来,连慈禧太后曾经钦点的探花以学问著称的张之洞也不由得称赞其才思敏捷过目不忘博学多才的本事,书生本色的张之洞对其惺惺相惜,更为重要的是皇帝对辜鸿铭这个貌不惊人的混血儿宠信有加。自己这个军机大臣礼部尚书实际的重要性远远落在其后,假如不是自己积极参与新政还略通外务是南北清流党的重要首脑,早就被皇帝明升暗降罢了政事跟翁同和、李鸿藻一起去修书处“效力”了。从起居八座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中枢大臣真的去了修书处修订什么劳什子的《四库全书》、《永乐大典》,那么大的工程还不得一直修订个二三十年,等书修成了,自己恐怕早就成了骨头渣子,连那些个被皇帝下诏赶去一起修书的大臣们再也不用裁撤,随着典籍的完善会一批批乐呵呵的走进坟墓。 小皇帝虽名义上没有废除一个朝廷衙门,但却巧妙的让所有妨碍维新改革的朝廷部门都成了空壳子,行政事务再也没人掣肘。可细想想,毕竟皇帝这种釜底抽薪的手段没有像历代王朝君主一般对朝廷动大手术,广开杀戒,也算是佛心一片。本来张大探花认为才10来岁的小皇帝绝没有这种心计,不是朝中有重臣辅助就是**的慈安皇太后点播,来京供职后才体会颇深,更是兵变前京师里传播甚广的流言蜚语提醒了他――比如慈禧太后真正的死因。作为臣子,他永远不会也不敢让自己相信那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也不得不选择性遗忘。 不过,自那以后他更加小心,不该说的绝对不说。竭力保证自己后半生的尊荣富贵或者说意识深处还保留的治国平天下的使命。 “着瑞恩将刘镇洋等人即刻请过来,朕见一见。张中堂,想什么呢?” 光绪的问话让一直在沉思的张之洞猛然惊醒,忙欠身道:“皇上恕罪,臣方才想着帝国万一大举出兵尼泊尔、哲孟雄、不丹,后援粮草困难重重,俗语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进藏之路更是烦难,可否在京津铁路和南方几条铁路完工后考虑在四川修一条进藏的铁路,东三省、西藏、新疆、安北省临近外国,当地人又叛服不定,若在这几省大修铁路,形成完备的交通系统,则帝国不必在其留滞大量无用之兵,只在险要地方驻扎一只精兵,如真有外敌入侵或叛乱,大军利用交通线便可朝发夕至旬日可到,能省却朝廷多少工夫!不过臣这番建议现在来说有些不合时宜所以不敢妄奏。” “妄奏?不,张中堂,你这才是高屋建瓴的长久之计!要是当年咱们像英法德美等国大修铁路,还用进军廓尔喀要准备两年之久?!现而今只得跟时间赛跑了,你这个建议好,汤生回去记下来你们几个先议议,在军机处备案。”凝重的光绪接过辜鸿铭递过来的上谕仔细阅览,又故意提笔改了几个字才一一盖用御宝。 “发下去!对了,军机处再调查一下西藏的地势能否建个电报局,赶紧上奏。容先生,兰芳的事您先说着,朕边吃边听。” 容闳见皇帝如此和蔼,众大臣又言无不尽,很是欣慰,思索片刻道:“这件事负责,臣不一定说得清呢,请众位大臣补充。 臣早年在美国就见过兰芳人。所谓兰芳在世界各国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国家。有的承认有的不承认,我国是一直不清楚此事,连兰芳的地理或国名、是不是一个国家都弄不清也是人之常情。美国也不承认兰芳,所以国内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东南亚还有我华夏领土。” “华夏领土?先生此话从何说起呢?”光绪忽的睁大眼,门外李鸿章躬身进来,听了这番话也是一惊便立即被皇帝的眼神制止。 “李中堂,外面如何?有没有人闹事啊?”皇帝语气淡淡的。 李鸿章何等精明,在大殿里劝着酒发觉殿外侍卫森严、盔甲林立心知有变故,但在文武百官面前他这个领班军机大臣、首席大学士又不好问,听出来的左宗棠简单介绍情况才急忙入阁。 “众王公大臣都还安静,东西蒙古的王爷们也吃得好。恭亲王说身体不适提前告假了。醇王爷和?亲王很是忙里忙外的招呼着,不然老臣四脚朝天也忙不过来。臣方才听季高也说了几句。赶着进来了。” 光绪幽幽一笑:“六叔这是情思不震嘛,王商,送几丸御药房的至宝丹和**顺气丸去恭王府。中堂坐吧。外头有左中堂的虎气一震,今儿总不至于跳出的活曹操!” 东暖阁里所有人被皇帝一席话说得浑身一震,光绪毫不在意冲容闳点头。 “皇上圣鉴,臣继续,实际上兰芳就是三宝太监下西洋时路过的婆罗洲,在大明会典里早就有记载,西洋人称之为加里曼丹岛,是荷属东印度最大的岛屿,总面积有70多万平方公里。西为苏门答腊岛,东为苏拉威西岛,南为爪哇海、爪哇岛,北为南海,您看,这就是。”容闳片刻画出地图给众人上课似的讲道:“这岛屿地理位置之重要,在西南太平洋上首屈一指!皇上,诸位请看,这里北托南海,东北是西班牙属菲律宾,正西遏马六甲海峡,西邻荷属东印度群岛,四战之要地。 兰芳正位于婆罗洲西北部临海,其国始建于乾隆四十二年即西元1777年,早在1770年梅县客家人罗伯芳建立兰芳公司从事商务贸易、海外运输,其后公司规模扩大,是时不少广东人前往南洋谋生。由于广东人擅长经商,因此,不少从事贸易的人都很受当地土人酋长的敬重。当时由于不少欧洲人前往当地骚扰,所以当地有华人社团从广东省、福建招请团练,来到南洋担当类似保镖的角色,当中势力最大的就是兰芳公司。后来不少酋长都要求公司保护他们,所以公司当时的老板罗芳伯就在当地成立共……国家,并担任国家的大总――相当于国家元首,总揽国家的保安及各部族之间的协调工作。而各部族的内部事务,仍然由酋长负责。此外,当时由于罗芳伯得知洋人对大清仍然非常顾忌,所以在立国之初就立即向清朝称臣,并派员前往北京朝贡。此举果然使洋人大为顾忌,从而停止对当地的骚扰。而另一方面,早期未有加入的部族,看到兰芳国的成功,亦纷纷表示愿意加入成为成员部族。可惜啊,大清怎么能容忍南方的汉人在海外建个国家呢?当年的朝廷不仅不为海外华人撑腰,乾隆爷还严令沿海督抚不得接济泛海归来的华人并痛斥东南亚等地讨生活的华人华侨毫无人臣之礼、灭祖欺宗、违背天朝礼法擅自逃离王化,自此后所有海外华人华侨一概不得自称是天朝之人,所有化外之民生死与中国无关,任由当地侵略者欺辱。所以朝廷一直没有承认兰芳更没有在礼部或是理藩院备案。这是记载于《高宗实录》上的,所以荷兰人在荷属东印度对华人进行肆无忌惮的大屠杀而毫无顾忌!实为吾国痛心之历史!” 眼见皇帝又沉了脸,一旁曾纪泽忙接过话解释:容先生所言确是实言……谁叫当时就那么个情况呢。” 第五十章 最后的朝贡国与海外兰芳5 “罗伯芳不为中华承认,破灭了想把兰芳合并于大清帝国的愿望,伤心之余于西元1777年正式称兰芳元年,定都坤甸,尊奉第一代大总陈兰芳为始祖,其势力最高峰时占据了整个婆罗洲,最为怪异的是兰芳国家元首称大唐总长或是大唐客长,意思是华人作客海外的首长,且国之大事皆众咨议而行,不同于帝国的行政制度……”容闳正费尽心力的斟酌把共和、民主换成皇帝能受用的词语,他还没傻到面对这么一大帮子皇权意识思想浓厚深受君君臣臣教育出来被高官厚禄的养着的亲贵大臣们大谈什么民主、选举,这种内容在19世纪末的中国别说李鸿章,就是曾纪泽也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容闳首先是个中国人,所以对此老先生心里有数。 果不其然,一说什么民主、共和李鸿章脸色突变,曾纪泽也强烈“咳嗽”起来,曾国荃脸上淌下冷汗,沈家本、崇厚深深吸着气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眼观鼻默然不语。 谁敢在这种极端敏感问题上搭话,除非他不要命了,不料光绪格格笑了起来:“他们那个兰芳不就是实行民主共和制度嘛,具体的说是选举制,朕就是不知道他们是直接选举还是间接选举呵呵,大统就是大总统吧,你们都这么大眼瞪小眼看着朕做什么?李中堂,你也在意这些个?朕又不是路易十六,你们也不是吉伦特派的议员。容先生不必在意,汤生,你有什么补充的?” 这番话听得众人无不身上发毛,李鸿章听见路易十六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犹如晴天霹雳,噗通跪倒,唬得众人也随着跪了。 “都起来吧!说说笑话怎么当真了?李中堂,你们还是不经逗。算了算了,不得朕整天摆着一张脸你们就高兴了?再那么着烦都烦透了!成立枢密院的目的你们没听清?只是现在没那么容易实现罢了,王商,搀起容先生来。” 饶是容闳熟知中外典故也被皇帝的“玩笑”给闹糊涂了,这位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天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玩笑能引起如此轰动,看来路易十六的惨死真的给世界上所有的君主敲响了警钟的同时给君主制的大臣上紧了锁钥,也算他死得其所了。 “皇上至尊至重,臣等世受国恩。似这种无父无君犯上作乱的谋逆之事臣等不敢与闻,皇上万不可与臣下开如此玩笑以寒了众臣之心。帝国国情与日本差不多,就算多年后帝国立宪,也应仿照德国日本,将皇室立于帝国最高阶层,君主必须必须统领军国大政才有利于帝国新政及民族素质的提高。这一点与别国不同,请皇上留意。”对玩笑话震惊不已的李鸿章一席话大有深意的让皇帝放了心――最起码在他有生之年,那种制度绝不会出现在四分五裂的中国。 因为在座的每个人或多或少的懂得,民族的振兴和政体的改革相比,好像第一个更为重要,第二个也很重要,不过长久的时间。 “皇上玩笑有点大呢,把臣的说辞都给吓忘了呵呵,兰芳自打成立那天起就没逃过洋人的眼睛!先是荷兰人,后是英国人觊觎婆罗洲上的矿产资源物产丰富,于是暗中不断打击蚕食其国。而兰芳因乾隆年间的遭遇,与帝国进行贸易时不敢称国,只称贸易公司,原先洋人对自称中国藩属的兰芳还心有顾忌,可荷兰人、英国人自道光十九年鸦片战争中国战败后更加无所顾忌,敲诈勒索甚至派兵抢劫航船无所不用其极,您想兰芳那点儿军事实力对付荷兰人都力不从心何况还有英国人,洋人步步紧逼,占据了兰芳大片国土。臣小时候在马来亚的家里就常听父亲提起罗伯芳,说他给海外的中国人争了气长了脸,罗芳伯在中国国内,也是一个平民百姓,没有任何特殊身份。到海外后,因为他才能过人,所以被大家推为首领。带领众多海外华人,谋求共同的利益。后来因为华人势力太大了,有好几万,当地土著居民也归附了好几十万,他们帮助?泥王平叛,?泥王看华人的势力已成,不得已拱手让位。兰芳国能建立起来,主要还是华人群体实力很强的缘故。罗芳伯是华人势力的代表,是由华人们推选出来的。除了个人能力之外,在华人圈内并不具备绝对的优势。也就是说,大家能一起推选他,也能够一起废了他。所以,罗芳伯敢于向土著居民称王,但不敢在华人面前称王,所以推行民主政权建设,于1776年创立共和体制,皇上明鉴,不是他不想称王,实在是没这个政权基础和稳固实力。臣的祖父还去过兰芳,其地方方圆千里水土肥沃,出产物种、矿石甚多,气候温暖湿润,其民人皆操国语,民风淳朴,礼仪、生产、饮食、教育与中华无异。南洋各独立国皆与其通好,海外华人向往之地,所以其国也自称小中华。现今的大统是刘阿生为前任刘亮官之父。这个刘镇洋仿佛是他的子孙。不过臣以为不能冒然相信此人,既没有国书又没有贡品,连他们国家的凭据印信都没见着,穿的也不像是王孙公子,曾大人与臣大着胆子已经给帝国驻荷属东印度总领事发电密查。相信不几日便有信儿。臣还请皇上注意,这件事也不能传出去尤其是让荷兰人、英国人听到风声。” “臣等也是这个意思,许多事晦暗不明,陛下不宜轻下决断。”李鸿章轻轻提醒。 光绪点点头显然比较满意辜鸿铭的回复,自己对兰芳一无所知,这才明白原来兰芳本就是中华的海外赤子,不过满清朝廷颟顸无知不查外务,加之其国也不敢对中国详细禀告实情只自称“公司”才造成尴尬情景。 一个“公司”等于一个国家,当然天差地别,就连他都能体会出无奈的悲凉,不然,任谁也不敢在皇帝祭天大典的路上叩阍请命。 “这么说,还有待考察?朕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怎么他们还没来?” 话音刚落,暖阁外头荣浩的声音:“兰芳刘镇洋、刘镇夷等觐见。” 两扇朱红小门开启,外头进来的四个人跪倒叩首,后头三人对叩拜礼很是生硬,前面一人倒是很熟练。 “奴才哈尔金恭请皇上圣安!”撅着老鼠胡子的一脸媚俗的矮小中年人两眼冒着精光。后头三人浓眉大眼体格强壮,满脸疲惫之色,身穿了新换的袍服,古铜的服色一看就是常在海边暴晒的。 “你是?”光绪定睛细看,觉得有些眼熟却再想不起来。 “奴才哈尔金原是潞河驿的驿丞,因前年兵变时报信有功、擒拿礼亲王余孽被李中堂和曾大人调升为理藩院六品主事,奴才没本事,现在跟着庆王爷当差呢!奴才原先有幸见过万岁爷几面,只是当时未识得圣颜。” 光绪噗嗤笑了,才想起当日去潞河驿站接赵烈文、彭玉麟入京时确实有这么个浑身抖机灵的角色。 “说起来咱们是老相识了,起来回话吧。怎么安排你来觐见了?” 哈尔金是什么人?最会伏低做小揣摩心思察言观色的八旗子弟,典型的京油子,见过的场面大,泥鳅一般,见皇帝问话并不害怕,回奏说:“奴才哪儿敢随便觐见呢!虽说皇上圣明废除四品一下官员不得觐见皇上的制度,奴才们心里还是有个上下尊卑的。这不嘛,奴才也是今儿才知道这几个傻小子惊了万岁的大驾。其实呢这事也怪奴才没说清楚。” “哦?这里头还有你的事?”光绪莞尔一笑,瞥见刘镇洋三人没看自己却冲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直咽口水,一招手低声吩咐王商几句,接过崔玉贵递过来的金珐琅手炉眯着眼静听。 “怎么说呢,也是巧了,半个月前,奴才晚傍晌回家去前门外大酒缸喝酒,他们仨就缩在门楼子跟警备司令部的士兵打听道儿,说自己是外藩人,不知道礼部衙门在哪儿。奴才也好管个闲事,觉得奇怪,圣上早就下诏各藩属国朝贡之事全归理藩院管理而且通谕诸国了,怎么这仨人还找礼部投状,哪年的老黄历了!奴才仔细问了才知道是兰芳的,从南洋坐船进京时被人劫了,奴才哪儿知道兰芳在哪里,以为是南洋的土著,看他们穿的叫花子似的就资助了几两银子让他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等奴才奏报了庆王爷查清楚再找他们,奴才还把自己家的地址给了他们。可转过天来给庆王爷说了,王爷可能正忙着祭天的事儿也没顾得上,奴才派人再去找也没找到,这么着弄差了!后头见了礼部和外务部的司官问了问,外务部不知道,礼部说自己管不着就把他们撵走了。奴才心里一直存着这事本想大典结束再找找,不料这几个傻小子跑大街上冲撞了御驾!奴才听说了大着胆子找了侍卫司的瑞总管说了,这才到御前……” “别说了!!”砰的声,光绪两眼圆瞪已是勃然大怒,金珐琅手炉一甩手摔在金砖地下,通红的碳烧的五彩地毡直冒烟,满殿众人一颤,吓得哈尔金瘫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第五十一章 最后的朝贡国与海外兰芳6 光绪阴郁的脸色越来越浓,绿幽幽狼一般的眼神盯的众人提心吊胆不敢解劝,气氛一时紧张的令人窒息。李鸿章轻叹一声,知道皇帝又是为了奕?,可里面也夹着礼部张之洞和外务部的曾纪泽,眼瞧着两人跪了也无言以对,自己这个领班军机大臣也脱不了干系,怎么张得开口? “奕?呢?!把他叫进来!维新变法就弄这个?!一件本来简单的事你们就知道拖诿扯皮!混蛋!要是让外藩知道了怎么看朝廷?!这就是维新的功效?!没调查不研究就把人家直接赶出门,就是个要饭花子要到你们家门前,给不给随你,也没见轰人的!”光绪阴沉喝道,迅速瞟了眼满脸羞愧的张之洞、曾纪泽,看看曾纪泽瘦弱的身体操持外务已是心力交瘁不由心里一软“今天就罢了,以后这种事再不细心定严惩不饶!快,扶起?刚,张中堂也起来吧。给?刚端碗长白山,哦不,朝鲜进贡的野山参熬一碗浓汤送上来。再着御药房赐川贝、鹿茸、银耳、西洋参各三斤。?刚到底是书生不比李中堂、左中堂是鞍马战场上过来的。” 曾纪泽泪痕满面只撑着不敢放声,长舒口气才期期艾艾:“是臣等疏忽了!谢皇上!” 平静下来的光绪温和的冲刘镇洋道:“你们受委屈了!别搁在心里,不怪他们,是朕的不是。坐下,王商,把朕吃的御田胭脂米赏他们,还有这些御膳,你们先吃饭,?刚和参汤,朕和他们喝茶。边吃边说。来!” 说着竟然亲自端了饭放在惊疑不定的刘镇洋面前,惴惴不安的刘镇洋三人被皇帝平易近人如对家人般情义感动,七尺高的汉子忽的伏地五内俱沸、嚎啕放了声,死命用手扣着金砖悲伤不能自已,早把所有委屈、愤懑化解于皇帝亲切的问候中。 “……皇上!皇上!外臣不知天朝法度乱闯乱撞请皇上恕罪!实在是臣等无奈之举……”刘镇洋涕泪交流哭的气短:“外臣请大皇帝陛下救救兰芳十几万华夏子民的性命吧!外臣等愿意将所有兰芳土地版籍民众奉献陛下,永归天朝……洋人实在太欺负人了!”一时间西暖阁里哀声大作,哭声震耳,弄得好似灵棚。 感慨不已的光绪冲哈尔金、崔玉贵示意,二人立即扶起悲痛欲绝的刘镇洋。 “卿等这就算到家了,先用饭,人是铁饭是钢!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了不起的!吃饭!” 许久,三人才渐渐平静,十几天来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身上又没银子,18、19岁的大小伙子饥一顿饱一顿肚子早就不堪忍受,乍一见三张八仙桌拼起来的膳桌上珍馐佳肴香味扑鼻,尤其骇人桌子中间那个硕大的赤金火锅腾腾冒着热气满满堆着作料齐全的鹿肉、野猪肉、老虎肉、金华火腿、长白山飞龙、鱼翅,他们不晓得,这是清宫时令热菜――寿山福海。哭了一阵腹中饥渴难耐也顾不得什么忌讳,本来兰芳也没那么规矩,三人于是端起碗先喝了粥,婴儿拳头大的象眼馒首一口一个,刘镇洋真不含糊,夹了两条鹿尾塞进嘴里没等咽下又是一块野狍子肉,众人无不发笑,刚才的紧张一时也就平息了。 外务部送来了地图,众臣按图索骥,李鸿章等人交口称赞容闳的笔力――与地图九成一般,这就很难得了。 光绪示意众人看图研究别盯着人家吃饭取乐,不过自己却被狼吞虎咽的三人勾起了食欲,又陪着吃了两块银丝饼,笑嘻嘻来回把一盘盘菜摆到三人面前。 白个多小时,满头大汗的刘镇洋三人才算吃饱,便打嗝边道:“外臣等冒渎陛下,实在是呃…连着三四天没吃饱了。” 气度端凝的光绪挥挥手大笑不已:“呵呵呵呵,吃饱了没?!饭有的是!上茶!坐着说,你们是刘阿生还是刘亮官的儿子,兰芳到底怎么了,不是朕挑理,你们也莽撞了,这些年没来中华,有什么事先去帝国驻荷属东印度总领事馆派个电报来朕好派人接待不就免了尴尬。再说,本是一家人,叫什么外臣?跟他们一样称呼就是。” “臣、臣不敢有瞒皇上,刘阿生是臣的祖父,前任大统刘亮官是臣等的父亲,一年前去世,他是刘镇夷、臣的弟弟,刘震远、臣的堂弟。皇上责怪的是!兰芳在海外称国确实逼不得已,为了保护中华海外子民所立,绝不敢妄称天命,只是大势所趋,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日益凌辱帝国海外臣民,他们拿中国人……根本不当人看!所以才矫称天朝藩属,仗着天朝威势,洋人才收敛些。可世事无常,后来……后来天朝……” “屡屡战败!你们不用讳言,说!” “是,外洋更加嚣张,小邦连连败北,把高坪以西的国土都……丢了!洋人们还大肆打击小邦海外贸易,抢掠我远洋货轮,小邦军备落后才忍气吞声至今。小臣的父亲也是为此忧虑而病亡。可叹我父亲壮志未酬,所以祖父才又重新摄政,小臣也照管军事厅防务。正当形势危急时,前年听去小邦的商人说起中华大办新政,举国百业待兴俨然有中兴之势,祖父所以派臣等前来祝贺,来之前臣确实联系了总领事,得知近几日皇上祭天大典,小邦久违朝贡还专门预备了一份厚礼。不料途中正碰上增兵越南的远东舰队,法国人抢了贡品把侍从官员全都……扔进了大海!灭绝人性的洋鬼子!本来舰长还想放了小臣等人员,有个叫蒙……蒙什么的陆军团长还是个八里桥伯爵最是人面兽心!就是他提议的,臣还纳闷他一个法国人怎么会叫八里桥伯爵?臣和弟弟们幸亏水性颇佳,全托了皇上神威,在海上漂流了一天一夜被一艘马来亚的商船所救。可是那些侍从和海员……整整103人!全……无一……生还” “八里桥伯爵?蒙托帮!”光绪冷冷的看着气愤满胸的众人。 “好像是叫蒙托帮,为完成使命,小臣才与弟弟们拼着命求告南洋赴天津的商船来京。小臣等身无分文也不懂得天朝体制,当时跟乞丐无异,也不能全怪几位大人。臣最后听哈尔金大人说去了理藩院,可是守门的司官根本不给传见,臣把手上一枚猫眼戒指给了他可如泥牛入海无消息,所以臣才大胆冲撞了御驾!据小邦探报,荷兰人跟法国人已经秘密达成协议,法国人保证在完全占据越南后帮助荷兰发动全面攻击消灭兰芳!虽然小邦已联络南洋、马来亚等地华人捐钱捐物备战,毕竟独木难支,为保华夏一脉请皇上速发援兵吧!” 第五十二章 最后的朝贡国与海外兰芳7 滚烫的泪水砸在金砖上,也砸进每个人心里。 奕匡小心翼翼提着袍子入阁,正看见几人泣血叩趁,没等他行礼,晴空霹雳陡然降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奕匡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是个死人呐!从贝子直接升到郡王历代有几个?一点子小事儿让你手下人弄成什么样了!鼻子扬到天上去了!可见你平日里对朝政大事懈怠荒疏!朕的旨意都当了耳旁风!前年下旨各衙门永远不得再行收取门包勒索外官,你可倒好!即刻传旨,庆郡王奕匡玩忽职守降三级革职……留任,罚俸两年!沈家本,立即下令把理藩院所有守门人全部抄家,流放黑龙江永远不得入关!找回镇洋那枚猫眼戒指。昭告朝廷外省所有衙门,谁要是再敢触犯,朕送他下地狱!” “奴才该死!奴才不敢辩驳,确实是近日忙的昏头胀脑误了皇上的大事!请皇上重重处罚以儆效尤!”满肚子委屈的奕匡心中苦楚难耐,泪珠扑簌簌不停落下,仁寿年纪大,宗人府不过是担着个名儿,其实并不到衙门理事,剩下的铁杆贵族都是皇室最近枝的宗亲,照顾不好一竿子通上天罪责难逃,礼部衙门被撤销了管理藩属国事务,一大堆原先所谓的藩属事务一揽子压到理藩院忙的也是焦头烂额,还领着天天在御前站班的御前大臣,这份差事当得辛苦,近几天更甚,除了照顾庆典、外藩不说还得组织仅存的王公亲贵换装、重新演习大礼,光这份累也不是平常人能受得,得亏奕匡体气素壮(历史上活了80)才诚诚恳恳兢兢业业的完成任务,没料到后院起火,手下又惹了事,你说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一惹事还都上达“天听”,这不倒霉催的吗! “庆王也是为大典的事鞠躬尽瘁、尽心尽力,幸亏没出了大差错,请皇上息怒,兰芳之事要赶紧拿个主意。”重量级的赵烈文一张口,众臣工七嘴八舌谁不赶着求情,一时间把个奕匡说得仿佛光出奶不吃草勤恳忠厚的老牛,明摆着,都是一殿称臣的同事,皇帝的脾气斌性又拧又犟,一气之下一句话不是流放云贵极边就是黑龙江接受平下中农再教育,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对新政府的影响不言而喻。 “好了!起来吧,奕匡,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朕知道你忙,不过你心里得有数,外藩的小事跟帝国的外务内政都连着,不可不留心。这回就是教训。今天都够受了,朕也就不再罚了。” 抹抹眼泪,奕匡坐了道:“奴才也是刚听说这件事把他绑了正抽他呢……” “不说这个了!你们看兰芳的事怎么办?别闷着,有什么说!”光绪制止奕匡的话,刘镇洋闻言立马支起耳朵静听朝廷要怎么救援。 沉默许久大家伙谁也没言语,越南的事日甚一日还掺杂尼泊尔、哲孟雄、不丹,日本人在东虎视朝鲜,国内新政还需要稳定,除了皇帝,就是再老资历的愤青也不敢再谈发兵对付荷兰人,都是顶尖儿拔萃的睿智人物,位居宰辅,这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万一说错了砸了这百年不遇的中兴形势,那就是折折不扣的千古罪人。所有人心里都在紧张盘算,想让对方先说话。 光绪打定主意严肃看看噤若寒蝉的众位大臣,心里直发笑,正容道:“此事与廓尔喀大不相同,可否快刀斩乱麻或是有个长久之计?” 皇帝一开口,下面的文章就好做多了,顺着这个思路发挥自然不错。没有人否认少年天子的睿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兰芳事变由英荷等国觊觎其地,又妄图在帝国与法国人争斗中首鼠两端、火中取栗而已,与廓尔喀决然不同。英国人、荷兰人为挣利益先就面和心不合。兰芳一隅之地孤悬海外,被荷属东印度、英属南太平洋诸岛包围,势单力孤,不若廓尔喀、哲孟雄临近帝国本土,若为此起倾国之兵直接收复则我海军不免在备战法国的同时与英荷直接对抗,胜败难料不说,必然会影响帝国既定国策,不利于越南等处事端。现在万一出兵,震动南洋,英荷法诸国很容易结成同盟在今后的战争中危害帝国,臣等的意思,是否可以利用外交途径解决此事,分而治之、各个击破,待越南事定再一统寰宇,不知圣上意如何?” 李鸿章精辟的意识到小皇帝面对一大片海外领土又一次心动,但作为现实执行人,且不说这三人说的话真假难辨,就是不加在远东威风犹在的荷兰,单对英法绝对是下下策。国力还达不到的时候跟英法两大强国交手,这不是找着崩溃吗!一旦战败,远东局势风云突变,外患一起爆发,大罗金仙难救。 他的话虽含糊意思却很明显,放着不管,抗议示威即可,为了一个“妾身未明”的海外领地,不能引起连锁反应以至于大局崩坏。不合算。 听话听音,彭玉麟、崇厚、沈家本、曾国荃都是人尖子,略一思索比量,都清楚几国盘根错节局势,点头附议。 荣禄本想跃马横刀为中国再立新功,细一琢磨复杂莫名的局势也只得偃旗息鼓沉默不语。 阎敬铭嗫喏半天,一场大战下来最少也得上千万白银的花销,在国用巨大的现在这位最善于敛财的户部尚书实在不敢想象越南、廓尔喀、兰芳三路用兵国库里还能剩下几个大子儿。 曾纪泽见众人都没说到皇帝心槛上,陪笑道:“李中堂常说,外洋事务有个基本原则:我不欺你,我不惧你。如此看来,外藩之事千头万绪,恕难定夺。臣以为军事为外交之后盾,假如帝国只在外交领域抗议示威,不啻与虎谋皮,反而让英荷两国更看轻了帝国,不如先期派遣一支小型部队赶赴兰芳待命以为后盾,然后敦请德美俄罗斯等国调停,待中国与各国让渡些权益,使各国承认帝国对兰芳的主权或控制权,逼迫英荷两国不敢大动干戈,收敛些。待越南事平,再挥军南下,将兰芳收为直省,设置流官驻军等等皆可传檄而定。只要兰芳领土保住,嗣后帝国完全可以再行争取权益。像东海之钓鱼岛、赤尾屿接近琉球,若不是台湾提督吴长庆将军先派兵驻扎,日本海军早就动手了!等人家占了帝国领土,朝廷再大声疾呼抗议示威有什么用?不过是掩耳盗铃反让外洋轻视帝国实力,寒了外藩诸国之心。彭雪帅说过,外藩各国无不钦伏中华文明,一旦离心离德势必分崩离析,外藩本就是帝国国防之门户藩篱或者说战略延伸,一旦全失,边境不安,不可不慎重处理。加之容先生方才所言兰芳之地比若台湾,四战固守之所在,东西南北皆能控制马六甲、荷属东印度、英属南太平洋诸岛及西班牙属菲律宾,遏制威胁英、法、荷兰北上航线,须知兰芳以北就是帝国南海,处置不当被洋人占据,定为帝国日后之大患。想那俄罗斯为取得黑海出海口,与土耳其战争绵延几十载方才取得,此后俄罗斯舰队可直接威胁地中海等处,国威大振。廓尔喀、哲孟雄收归帝国为西南长城,则如果兰芳经营得当,不论国防军事、就是经济、航运、商贸等也是合算的。臣愿与德美俄三国商议协约以对抗英法荷,伏请陛下圣裁!” 第五十三章 最后的朝贡国与海外兰芳8 “好!?刚说得精辟!连李中堂说得也不无道理。”光绪一言平衡了众人心里,“你们以为朕急功近利好大喜功?!非也,方才?刚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中堂请想,英法荷兰西班牙美国皆有远东舰队,帝国海军实力羽翼未丰,南海现在其实就是公海!谁想来就来!常此以往,南海诸岛必危!而兰芳地理环境正合适做帝国的海军基地威慑诸国,其实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不敢先动手,互相牵制罢了。可这盘棋下好了善莫大焉,一旦帝国与法兰西开战,如果有一支奇兵埋伏于兰芳,待法军后勤船舰来到……呵呵,切断马六甲!饿也把他们饿干巴了!即使不能封锁马六甲,帝国海军不停袭扰敌军或者前后夹击,你想想,是不是事半功倍?!” 虽说皇帝说得玄妙令人神往,在座的到底都是军国重臣,刘镇洋听了发言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兴奋,正想着怎么说动皇帝,光绪先开了口:“镇洋,兰芳现今国土面积还有多少?军备如何?” “呃……还有三十多个部落,国土北至南海、东至坤江、新董、南至备加丹纳,整个西婆罗洲差不多12万多平方公里全属兰芳所有。然境内陆军只有700多人,海军有十几艘小型炮舰,启禀皇上,兰芳并不贫穷,就是其地方民众都不善战事,而移民过去的中国民众多为商人,所以每年在广东、广西招募些保镖自保而已,兰芳矿产丰富,商业发达,养兵倒是养的起,这个臣就敢保证!臣启程时,本来就把兰芳之版籍户口图册物产等等档案誊写清楚与贡品封存一起,不想碰上该死的法国人,臣担心给天朝惹祸,船毁前臣将其全部烧掉。可惜臣所带上贡的十箱南海珍珠、十几盒沉香、降香、龙涎香,十二株四尺高珊瑚树及水晶枕、清凉珠、二十枝原枝大象牙和3000两赤金、金丝玲珑宝石带全被抢走!臣敢说帝国一旦派遣大军前往,粮饷军火是不愁的,兰芳每年只航运收入即达500万银元还不加各地的商业税收及矿产收入。而且南洋一带军火交易方便,各国无不运来大批枪械参与买卖,一方面为对付海盗,一方面自保。兰芳武备库里只德英式步枪就有上万枝,可还是招不齐军兵以至于被洋人欺负,两广闽浙等处没有陛下的旨意也不敢移民过多,所以……” “朕明白了!”光绪心中怒火直往上拱:这个蒙托帮,爷爷烧了圆明园,孙子又抢了贡品。 抚摸着案上的嵌珠如意,光绪半晌才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言道:“既如此,就按照?刚之言。此事朕独断一次。汤生记录,着曾纪泽全权与德美俄即刻拟定协议,只要三国承认兰芳为帝国领土或者海外自治领,可仿照琉球旧例让给他们一些商务、交通、经济权利,让他们跟英法狗咬狗去!但驻兵、治安、法律权益一概不可有丝毫让与。 国防部、总参谋部以朕名义下令着闽浙总督何如璋即刻从福建调集3000警备军全副武装于福州集结待命。着崇厚租用德美两国货轮运送至兰芳,不能用咱们轮船招商局的船只。 着銮仪卫派40名官员携带电台随军前往,到达后即可与帝国驻荷属东印度总领事建立联系。秘密监视南洋形式及英法荷等国动向。 特谕福建舰队司令官李成谋,着福建舰队副司令高腾云、许寿山、副参谋长吕瀚率扬武、飞云、伏波、福星、济安、万年青及鱼雷艇十二艘即刻备战,听朕谕旨行事。 着闽浙总督何如璋调集军需粮草以备军用。 着外务部通告驻南洋各总领事、领事,帝国舰队所到之处务必小心照应,军务机密泄露者斩。 着内务部先期拨发200万银元以为军费之资,两年内由户部及兰芳提供粮饷装备。 着设置兰芳驻屯军,至于领兵将佐……嗯,任命陕西警备军副司令官张俊为兰芳驻屯军司令官、参谋长李双良为副司令官统管兰芳陆军并全权编练兰芳陆军。 着陕西警备军司令官董福祥署理直隶警备军司令官,山西警备军副司令官徐占彪调任陕西警备军司令官。 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还没反应,李鸿章一皱眉头大惑不解,这福州舰队新合并了广东水师,实力尚在南洋舰队之上仅次于北洋舰队,但广东水师早已破败不堪,炮舰都是些用于稽查走私用的蚊子船,根本没有远洋能力,看起来福建舰队吨位扩大,但作战能力并没有增强,福建濒临台湾,大战在即,小皇帝一道谕旨把近一半福建舰队主力舰调走,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而且放着国防大学轮训的陆军将领、海外留学的尚有数百人不用,怎么忽巴拉想起派土匪出身的张俊、李双良任驻屯军司令,这两人与董福祥都是左宗棠平定陕西时收用的悍匪,彪悍霸道不说,还没有进行过德国教官的轮训,兰芳地处海外、远隔万里,一旦尾大不掉实为祸乱!更奇怪皇帝把满口脏话、飞扬跋扈的董福祥署理直隶警备军?这…… “怎么,李中堂,你有异议?”光绪平静的问。 “臣不敢,只是福建舰队本来实力不足以应对法国舰队,现将一多半主力舰调走,一旦对法开战,臣恐怕李成谋独木难支。张俊、李双良确实弓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然其人乃绿林出身,此次涉外出兵,万一不当,贻羞外洋,请皇上谏纳。”欠欠身的李鸿章突然看到皇帝座旁的赵烈文直给他使眼色,立即闭了嘴。 “呵呵呵,李中堂所言不差,只是朕有朕的考虑。”笑呵呵冲感激莫名的刘镇洋道:“怎么,朕派军前往你们可得接待好!粮饷等事务你们跟阎敬铭去商量。此次你是有功之臣,就留在京师,朕特命你去国防大学读书。” 刘镇洋一肚子**辣的欣喜正要谢恩,忽闻皇帝令其留京,猛地一怔:“臣……臣谢皇上天恩。只是祖父之命……” “让你两个弟弟先期回去报信,今后都是一家人,朕还准备在兰芳建设学校、医院呢!怎么,你嫌弃国防大学不好还是担心做了人质?!” 光绪微笑声里带着巨大的威压让刘镇洋一时目眩不已,直冒冷汗:“臣万死不敢有此念头!臣还请陛下削去兰芳国号国名与中华一体。待臣之兄弟回国后即刻让他们携带兰芳版籍图册合并于天朝!” “这就好,兰芳现在还不必去什么国号,本来兰芳二字就是个公司嘛。就是真设立直省,卿等照管兰芳有年,绥靖地方的差事还得你们去做。刘镇夷、刘震远你们回去后把朕的旨意带给你们祖父并代朕致意。你们也累了,跪安吧,王商,着荣浩派人保护他们,就住在西华门外。”光绪盯了一眼王商。 刘镇洋三人恭肃退出,辜鸿铭把誊写好的谕旨捧给皇帝看了,说:“是不是臣起草一份给刘阿生的敕谕?” 光绪一面加盖玉玺:“恩,记得言辞温和一些。这次咱们可做了个大买卖呵呵”一转眼,哈尔金还惴惴不安的低头默然,光绪调皮笑笑:“奕?,你这个郡王今后真的机灵点,朕看哈尔金就不错。不过资历太浅,告诉毓贤,赏哈尔金1000银币,你小子不是爱吸鼻烟吗,赏乾隆御制鼻烟壶两枚,英国鼻烟五盒,以后好生当差,朕必有厚望。去吧” 如蒙大赦的哈尔金擦擦鼻尖的汗珠子早就腿肚子转筋,作为一个六品小官知道了这么些朝廷机密绝不是件什么好事,谁都知道“当今”明察秋毫的很,想想面前十三岁的小孩儿嘴巴一张,几十人就得被抄家流放!幸亏自己热心的帮了刘镇洋等人一把,要是自己也把他们当叫花子撵走这时候恐怕……哈尔金站立不稳,心里腾地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不敢抬头诺诺连声的退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 圣诞节攻势1 不多时,左宗棠入阁奏报大宴结束,东西蒙古王爷和满朝官员个个喝的红光满面兴致勃勃的冲御座舞拜行礼回家休息去了,大殿一时间空静。 暖阁里鎏金大熏笼里红罗炭哔哔啵啵烧的正欢,光绪背着手跺步,金丝腰带上缀着的两根流苏飘带十分醒目。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辜鸿铭、赵烈文离得近,赵烈文捻着胡须诡异的微笑让左宗棠心里都颤抖不知有什么密情,少顷,皇帝扔了笔又亲自封好:“加急送往广西递给岑春煊。 ?刚,今天给你半天假休息,明天即刻急电帝国驻荷属东印度总领事查问兰芳一事的真假。等信儿准了,再把今天关于兰芳的所有谕旨发出去。 奕?,过完年立即动身去巴黎谈判,你不用谈什么,只是面子上担个名,谈判交给伍廷芳和郭嵩焘即可,你正好去看看眼呵呵。不必再说了你下去吧。” 等奕?沮丧的退出暖阁,光绪正容吩咐:传谕高腾云等将官,此次出兵非为实际作战,赶赴兰芳后应形成猛虎在山之势威慑英荷两国即可,不遇到挑衅不可开战。一切军机须听总参谋部奉旨命令行事。今儿看起来还是有些奢侈了,元旦日切不可如此奢靡。军务政务麻烦不少,朕知道你们累,可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心思各异的大臣们恭肃退出各自去了,王商指挥着大小太监收拾完乾清宫见皇帝歪靠在御榻上假寐,一旁崔玉贵捧着条织金大绒毯小心翼翼披上,蹑手蹑脚过去又在香炉里放了把龙涎香冲崔玉贵点点头示意他出去巡视,自己搬了个紫檀木墩坐了一边守护。 门外脚步轻响,门一开,世续谈谈头冲王商使眼色,王商诧异嘘了声站起身悄悄出去,不一会儿忧心忡忡的进来坐立不安。 “王商,怎么了?世续搞什么鬼呢?”光绪忽的坐起身盘腿目光炯炯吓了他一跳。 王商挠挠头斟酌着词句:“万岁爷,恭王爷他……他……” “他又怎么了?!”光绪脸一沉。 “王爷回府后自己关在书房里自缢了!刚被救过来,太医院请旨去不去看看,恭王福晋哭得死去活来正在慈宁宫跟太后叫撞天屈呢!奴才……” “哦?!他也舍得死?自绝于帝国自绝于朕!这是跟朕示威……派李德云带人去寸步不离看护着!胡闹!过几天咱们去探望探望这位六叔,想死?没那么容易!” “是!” 恭亲王奕?的以死相谏除了几家小报作为招揽生日的头条,丝毫没有引起大多数国民的注意,反正一个过气亲王的生死跟场面宏伟的祭天大典及朝廷颁布的《帝国国策实施纲要》相比,悬殊实在太大,《帝国日报》头版头条报道的不是华丽的大典而是纲要,日益强大的宣传机制让大多数国民很快了解到朝廷对各省不同实际情况制定了合乎科学发展的规划,从而使各省府县今后的行政建设有了更大的制约及可操作性。因此,连日以来,中国所有报纸上全是连篇累牍介绍纲要的内容和注解,士农工商的眼球都被吸引,群情振奋的各地民众多数购买了单行本的纲要对照本地的新政建设,新成立的中华书店络绎不绝的购买者让采访的外国记者吃惊不已。 “……人们在纲要里看到了这个古老国家的希望,更重要的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中国民众逐渐改变了对国家漠不关心、对政治生活冷漠的状态,他们日渐成熟,而中国新政府将国家建设作为公开的行政方针公布于众,这在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创举,人们比以往更能了解国家走向及对个人生活的影响,所谓的知情权既如此。 我们能在这本纲要里看出一个正在恢复自信、勇敢、坚强、向上国家光明的前景,这种前景对于一向关注东亚局势的欧洲各国政府对中国的理解与认识将会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我们希望一个新的、能与各国和平合作的亚洲国家的兴起。比起大英帝国政府一向看好的日本,温文尔雅自强不息的中国更合适…… 《泰晤士报》记者莫理循北京电1882年12月24日 革新二年京师的第一场大雪普天而降,人们还沉静在那场盛大隆重的典礼中重新仰视着朝廷,在一点一滴的积累中,新朝廷的威信日益增强,由德国教官帮助建立的帝国新军逐渐壮大,而帝国政治学院轮训上岗的中青年官员也开始了新的工作,各省官吏也在强大的舆论监督下收敛不少,对此种皇帝支持的最新监察方式,任何人从敢怒不敢言都习以为常,军机处也真正起到了政治中枢的作用,李鸿章似乎平稳大局,大力提拔青年才俊充任国家重要部门的属官。工商业者自发组成商会,再也不必担心税务部门漫天胡扯的要钱,因为司法部详细制定的法律规范给了他们胆量,谁要是敢收乱收费,第二天当地的报纸上必然会登出大幅的抗议,任何官员都不敢小视这一点――内务部奉皇帝旨意订阅了全国所有省市的知名报刊,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斯莫克里斯之剑会毫不犹豫的从天而降。 没有人否认皇帝的严酷,在某种程度上,权威与信息公开相辅相成。 几天后,荷属东印度总领事来电确认刘镇洋等人所言属实,皇帝的秘密指令迅速下发到军政各级,无论理解不理解,彭玉麟、左宗棠、曾国荃等老将调兵遣将,赴藏与赴南洋的陆海军各部悄悄整装而发,远赴边地,开始新的征程。 腊月底,正当中国准备庆贺一年一度新年时刻,法国远东舰队又一次满载4000名士兵抵达了金兰湾,这支部队的到来使越南局势陡然紧张。 “司令官阁下,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利用内河舰队从顺化占领红河三角洲然后歼灭那支无赖、土匪、农民组成的黑旗军!让愚昧的清国人放弃无能的越南人,这才符合法兰西勇士的光辉形象!维护法兰西的光荣!”高大英俊的法国八里桥兵团的团长英勇高傲的伯爵――小蒙托帮中校在远征军司令孤拔将军的办公桌前大发牢骚。 面对以遗少贵族自居自傲的蒙托帮,孤拔少将冷淡的吸着哈瓦那雪茄一声不发,不屑的谈着烟灰。什么东西!陆军部和内阁那帮子政客只会一相情愿!到底是把这个只会夸夸其谈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大少爷派来了,还嫌越南不够热闹?! 此刻,孤拔也同情起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谁不知道这位花花大少跟总统的女婿、总理的密友达尼维尔是穿一条裤子还嫌肥的酒肉朋友!俩人在巴黎的那些风流韵事臭不可闻,早就是市民津津乐道的谈资笑料。单凭他张嘴闭嘴不离自己那个早就下了地狱的祖父――老蒙托帮伯爵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共和国都成立十几年了,共和国政府还是容许这些道貌岸然虚伪懦弱的旧贵族耀武扬威,真不知道羞耻。 作为地地道道指挥过法属北非中亚多次“光荣”战争,具有近20年实战经验的老将,孤拔中将很想不通,当然,他不会跟陆军部的那些老牌官僚争辩,普法战争法兰西在损失两个省(阿尔萨斯、洛林)和50亿金法郎(相当于7亿6千万两白银)之后,一向伟大崇尚荣誉的法**队被国民诟病不已,当政者和军队高层将领很需要一次胜利――必须是完胜,才能制止国民的抱怨和重塑法兰西的光荣。 然而现实总是不如意,欧洲境内强国林立,法国当政者在环视之后才发现选择一个对手是多么困难,比帝制改共和要困难的多!更改国体不过是一群自由主义和立宪主义的议员在巴黎开个热闹的大会,然后全国通电――只需要不到三十法郎的电报费。 可找一个自己能打得过而且必须打得过的对手比登天还难喽。德国?那是自己找死!英国?首先考虑大不列颠世界第一的舰队,奥匈帝国?德国的铁杆哥们儿,没等自己开打,德国人会先动手。美国?自己天然的盟友之一,比利时、荷兰都是些弱小的匍匐在法兰西脚下的盟友。找来找去,法**政各界把目标对准了表面上一盘散沙的中华帝国。任何欧洲人都了解却很难理解中国人的中华情结――四周小国的生死存亡都与中国息息相关。 法国陆军部、海军部联席会议上,追随那位倒霉的拿破仑三世的总参谋长巴赞元帅向大小将领们说了实话。其实越南对于法国的重要性根本不在于他的领土、资源,其战略性甚至比不上连狗尾巴擦都不长的北非!拿软弱可欺的中国人开刀才是这场“光荣”战争的真正目的!正如他们自己感觉良好的是自1860年烧了皇帝的避暑夏宫之后,整个中国对法兰西就像野蛮人仰视罗马帝国一般,早就吓破了胆子。刘永福?不过是个疯狂的中国叛徒,在没有任何国际帮助下,黑旗军在强大的法兰西陆海军眼里,不过是只可以随时踩死的蚂蚁,如此而已。 孤拔把雪茄放下,对面前高个子的蒙托帮滔滔不绝的陈述充耳不闻。他恨不得叫人把眼前的白痴扔进太平洋! 第五十五章 圣诞节攻势2 这种人不坐在巴黎豪华的别墅里跟大屁股女人**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更可笑的是陆军部竟然把巴黎军区最精锐的一个整团交给这位花花公子,这仗怎么打?他们以为中国人还像想象中那样几艘铁甲舰就能让他们魂飞魄散丢盔弃甲?! “一群蠢货!”孤拔抿了抿漂亮的胡须,背身看着地图自言自语。 “您说的对!他们确实是帮蠢货!您看,阮福升跑了,像我亲爱的祖父您的前辈八里桥伯爵打败的中国皇帝一样带着金银财宝和女人们跑去了山萝省,我想我军可以很快俘虏他,越南战役很快会以我军大胜而结束!最重要的是把那些属于我们的财富重新拿回来作为军费,您知道,我在离开巴黎时,茹费理阁下谈起过军费开支过大问题,所以,我作为刚刚报道的军人有必要提醒您,议会的那些该死的反战派对我们的责骂声必须用胜利回复!” 孤拔听了蒙托帮借内阁总理自恃身份的大话,像看马戏团里的猩猩一般打量着他露出神秘微笑:“听说你在来的路上抢劫了两艘南洋商船还处死了100多名无辜水手!请你注意,我们是法兰西共和国正规国防军,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这是对法兰西脸上抹黑的行为。我已经下令,驻越南各军务必遵照《共和**法》行事,法兰西骑士们应当是高贵的。” “呃……”一脸窘迫的蒙托帮搓着手道:“那是个意外!阁下!我只是、只是发现他们与海盗集团有关系,而且我把缴获的财务上缴了后勤部门!既然您下令整肃军法,我自然遵从,不过,这是否有利于我们……我们缴获越南国库的行为符合一定的道德标准!”想到巴黎的一大群吃喝玩乐的朋友,蒙托帮语气由弱转强。 “呵呵呵,道德?战争里没有道德,不过,外交部长布里松和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来电,很喜欢你邮寄给他们的小玩意儿,只是我很好奇,你送了什么好东西给他们还得通过军邮呐?” 聪明的蒙托帮自然明白了孤拔的意思,但贵族出身的他有些看不上这个满脸严肃恃才傲物的战地指挥官,还不如原来那位坡滑将军来的温和。不过既然是顶头上司说了,蒙托帮不得不适当的出点“血”。 当两枝大象牙与一盒圆润光洁的大珍珠放到办公桌上时,孤拔不经意捏起一颗珍珠仔细欣赏起来,阳光映的五彩缭绕端的是珍奇异宝。 “哦……这让我说什么好呢,蒙托帮中校!”孤拔又托起象牙观察着纹理。 “司令官阁下请您收下,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安东尼奥斯部长和布里松、达尼维尔阁下都有一份,这与法兰西荣誉和军纪毫无关系,十字军可是从耶路撒冷拿回不少纪念品,拿破仑一世陛下不是从埃及带回了罗塞塔石碑吗?随军带些小玩意儿是骑士们的传统。所以我想山萝省的越南国库……” 传统?孤拔冷笑一声,谁不知道蒙托帮的祖父那位法国闻名遐迩的老蒙托帮就是靠火烧了清国的圆明园,把无耻抢掠来的150多箱珍宝挑了一部分进贡给只会跟各种各样女人上床又畏妻如虎的拿破仑三世和欧也妮皇后才被册封为陆军元帅及在欧洲历史上前所未有带有中国地名的爵位――八里桥伯爵!在殷勤巴结欧也妮皇后并首先倡议为其重修豪华的枫丹白露宫同时,被中国珍宝填满贪欲的帝后二人冒天下之大不为,竟然在清国赔偿款中秘密拨出了60万法郎赏赐给精明的元帅,这比交易可是被法军上层人士笑谈了好些年。 豪爽的老蒙托帮伯爵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坐拥千万家产舒适渡过余生,这不,又教育出这么个花花大少。可这又怪谁呢,连那位义正言辞以痛骂英法远征军文坛大师雨果先生不是也被举世无双精美的工艺品所折服,倾囊购买陈列家中吗? “蒙托帮中校,陆军部下令我军务必抓获阮福升和他的小朝廷,我现在忙着整军对付黑旗军,所以请你带兵去山萝省执行此项秘密任务,对,巴黎的命令是要秘密的!尤其是他们的国库……恩……你明白?” 孤拔阴沉而又期望的眼神让大大咧咧的蒙托帮一怔,真是只老狐狸!这老小子又想做婊子又立牌坊!不过那堆巨大的财富真是上帝丰厚的赏赐。 “属下遵命!我想阮福升等人早就是找不到窝的狗崽子了,我请求带八里桥兵团一营即可。只是要准备好运输车辆,那里的宝藏超乎我们的想象呢!” 孤拔又拿起雪茄划着了火柴:“越南人是下贱的狗屎可刘永福不是!蒙托帮中校,切记这是战场不是巴黎的歌剧院,山萝省跟山西省离得有多近!可怕而又英勇的黄种人,他已经让我们损失了近700人!别看中国人表面上什么都不管,据我们的情报,北京正源源不断的无偿提供物资食物却一直保持跟法兰西的外交谈判!狡猾的中国人。你必须带上一个整团!还有重武器,中国人对那笔财富也觊觎已久!” “重武器?!司令官阁下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付越南人还用得着我们的重型火炮?!” “哼哼,中国有个成语一箭双雕!你得好好体会!叫副司令布罗德、内河航运舰队司令坡滑、陆军前线指挥官李威利来司令部!圣诞节前后我们要给他们点颜色尝尝!”孤拔展开地图,贼亮的眼光让蒙托帮全身一颤。 圣诞节这天,法军驻越南司令部大搬迁到了越南首都顺化,满目疮痍历史悠久的顺化城外,一群摇尾乞怜的越奸主持了盛大的欢迎典礼,大片嗷嗷待哺食不果腹的越南百姓呆滞的挥动手里的三色小旗呆望着侵略者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进入自己的首都,四周飞翔的乌鸦正啄食着早已毙命的尸体,其惨痛之情不可名状,这就是那群整天高喊着自由、民主传播上帝福音的欧洲人作出的好事!19世纪末弱肉强食的年代,实力代表一切。心里如上帝,行动像娼妓,这是对法国人的自由、民主和传播上帝福音最好的注解。 阮氏王朝的威望一落千丈,这位抛弃了都城、抛弃了民众带着文武百官内库财宝逃之夭夭的君主被民众痛骂不已,彻底被当成了垃圾。 至此越南南方所有省府港口全部沦陷! 法国驻越南陆海军前所未有的超过2万人,陆军部队频向顺化以北各省调动集结,准备扑向仅免于难的越南北方。 孤拔不愧老将,所有迹象表明中国正在接济黑旗军,这一点他判断对了,但对于实际情况而言,法国人的情报未必那么准确。 就在法国人以胜利者的姿态进驻顺化时,中越边境的局势悄悄发生改变,接到总参谋部奉旨严令,广西警备军司令官(各省提督已经改称警备军司令,统辖留用之精锐绿营兵。与正式国防军不同。)一等伯爵冯子材主持下,镇南左副将军岑春煊、镇南右副将军多隆阿、贵州警备军司令镇南右副将军苏元春秘密带冯子材所练广西苗军15000人、广西警备军5000人迅速移师镇南关,使镇南关守军陡然上升至22000多人,中国先头部队驱散了凉山一带叫花子一样的越南军队,一举占据镇南关至凉山的交通要隘。因督办铁路大臣盛宣怀督办的铁路尚未竣工通车,囤积在南宁的大批粮饷先期由水路运抵至关内。 第五十六章 圣诞节攻势3 清末战争中不为人所知的失败原因之一就是中国的后勤保障意识太差,所有部队全是就地筹粮筹饷,根本没有任何的后勤部门及医疗单位、固定兵站,交通设施又非常原始,一旦遇到强敌或者恶劣天气,军队非正常减员十分严重影响士气,才屡屡造成军兵人数上超过敌军数倍甚至十几倍的情况下大败而逃,明摆着,连饭都吃不饱,谁给你卖命?!可惜手执洋枪洋炮的近代军事指挥官很少能注意到这一点,单单那些外洋进口的枪炮的使用、维护就能让百分之九十九的文盲、农民组成的传统军队头疼不已,谁还管什么后勤? 所以光绪皇帝为保证后勤供应,一面令加紧铁路施工,一面密令刚刚从国防大学肄业的十几名青年军官全方位负责后勤、医疗。刚成立不久的帝国药业集团主席胡雪岩为感谢新政府支持,振臂一呼,大大小小的药行同仁秘密筹集了一大批专为行军作战使用的药材与纱布、医疗器械业已运到南宁,只是远在北京的光绪到底明白这种新瓶装旧酒的新旧军队一起作战的方式可能会造成的严重问题(大部分带兵将领都是湘淮旧军统领,只有中下级军官受到过短期的轮训),立即密令善于理政搞后勤的广西布政使徐延旭总办大军后勤事务。 中越边境的百姓们惊奇的发觉数日之内,绵延十数里大大小小的军营旌旗蔽日煞是雄壮,与原先不一样,这些士兵们个个精神饱满纪律严明。连上街买东西都给钱了。 午夜,晓星残月。十几匹战马从越南山西省疾驶而入镇南关。守关的士兵验了牌子立即带来人通过刀枪林立的兵士,进入中军大营。 来人身穿紫缎团花战袍腰围玉带头戴战盔身披大裘,不知道的还以为遇上了大明的将军,他就是黑旗军统领,越南的三宣副提督刘永福。 中军大帐外,60名人高马大身背快枪的兵士冷冷注视着来人。 刘永福毫不在意大步进帐,大帐里鸦雀无声静的有些怕人,正坐上没人,一群踩着高筒皮靴中青年军官围着个硕大的沙盘沉默不语,只有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端着茶杯正与年轻英武的镇南左副将军岑春煊、右副将军多隆阿谈着什么,剩下一大批都不认识。 “哦,刘将军来了!你们先停一下!”身材既不高挺又不魁梧的老人颇有风度的一拱手代替了军礼,这对于还不是帝国将领的刘永福显得很合适。 “刘将军!”众人参差不齐的声音让刘永福不免惊诧,自己可是“外逃”的土匪,怎么一下子成了座上客? “不敢!早闻冯老将军威名远播。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小将接书信和贵国皇帝的密旨前来商议军情。所以……”猛地一怔,刘永福见几位将领看鬼似的看着盯着他,才想起自己原本也是中国人却叫“贵国”皇帝,看来是大家吃心了。 冯子材倒满不在意笑呵呵一摆手:“想必将军也接到了圣上密旨,什么贵国我国的,今后咱们大伙儿都在一个锅里抡马勺!都是兄弟嘛!秀才遇见丘八,有理说不清!咱们都是为国家效力的大丘八!别咬文嚼字的,我看刘将军一人独对法国鬼子这么些年,是咱们里面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之一,大家坐着说!” 抡马勺?刘永福哑然失笑,想想也是,都是自己想多了。赶忙脱了大裘让二毛拿着退出去,看看众人安稳坐了,岑春煊冲他一点头,刘永福才坐了他身旁椅子。 对于今天他来镇南关议事,好些个广西老兄弟们可不答应,都担心朝廷反复无常,万一摆下鸿门宴岂不是有去无回? 刘永福大不以为然,心里对大清或者说改了国号的中华帝国多少还有些芥蒂,但朝廷源源不断运来的粮食、衣物、药品、枪械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皇帝还不时赏赐些外洋翻译过来的兵书,自己再疑心就有些不合清理了。对那些传言只当是杞人忧天。 看看周围坐的笔管条直一条条或是威猛或是精悍的军官,刘永福更深切的感到自己背井离乡的困境和皇帝的善意。虽不认识,单凭这些人一鼓作气非把黑旗军碾碎了不可。 “渊亭(刘永福字),最近总参谋部急电南方各省警备军,法军来势汹汹已占领顺化等地,越南南方沦于敌手,因此奉圣上命令我等出兵,实话说,老朽等得早就不耐烦了!今天来得都是云贵两广的老乡亲,法军孤拔有大举北侵之势,你准备的怎样了?老夫也从军数十年,此次不比往日,虽中国未曾正式宣战,然法国人逼人太甚!有没有把握灭敌先听听你的。” 对于刘永福这种身份“不明”的将领,冯子材显示出极大的耐心与诚意。 “小将又招募了2000越南兵士,但越南人素质差都是冲着当兵能吃饱肚子才来得,我又担心鱼目混珠,所以不敢太大意。前锋哨探报告,孤拔的驻越南军团又得了一个整团的补充,为首的是蒙托帮伯爵,法军总兵力已超过2万,正预备分兵攻取山西、宣光、北江、山萝诸省,妄图一举吞并北越,阮福升逃到山萝省不敢再动,小将也是发愁,黑旗军统共8000余人面对四面八方攻势应接不暇,所以恳求老将军速发援军相救。我也想开了,中国为小将父母之乡,小将愿与天朝共进退,听老将军驱策!” 冯子材欣慰笑笑:“不是供我驱策!咱们都是皇上的臣子,刘将军,不瞒你说,我跟岑春煊都受到皇上密旨,皇上对你期望很深呐!咱们是共进退。你对法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法军现在摆开一个大战的阵势,其实呢,他盯住了这儿!”冯子材起身一指沙盘上的山萝:“阮福升无能可是很会敛财!据情报显示,法军八里桥兵团――就是蒙托帮任团长的那个,已经秘密集结,而其他几路兵马虽是大张旗鼓但并未四处出击!这个孤拔用兵鬼的很!表面上,他要突袭山萝,擒获越王及国库,实际上必有诡计!所以我才说这次非比寻常。” 岑春煊接过话头:“冯老将军所言不虚,那是越南几百年来的皇室内库,我们打探了几次都没查清到底有多少金银,法军出动精锐志在必得!我倒是想做个前锋呢!” “不忙!渊亭,皇帝旨意详细划分对法防区和兵力部署及出击作战方式,不过这只是大概。现在我宣布皇上命令! 1、所有驻越边境内外军队皆由冯子材暂时管理指挥,所有部队换黑旗军装束。 2、广西警备军副司令(警备军跟国防军编制相同,用各省加数字辨别)黄桂兰、王德榜及所带3000人交刘永福全权指挥。 3、令刘永福于山西、宣光一线阻击法军,相机剿灭敌军。 4、所有各军务必听从将令行事,具体用兵朕不为遥制,违令者由冯子材、岑春煊按律立即制裁。 5、细节军务及指导大纲由总参谋部具体指示。” “末将等尊令!”一片肃杀喊声震耳欲聋。 刘永福听闻从天而降了3000大军抑制不住兴奋:“多谢皇上新任!只是在座的都是老前辈,小将怎敢造次?” 他当然晓得,这些老军头都不是好惹的,黄桂兰是淮军大将,那位王德榜更是跟左宗棠平定新疆的,这两位老将跟随李鸿章、左宗棠多年,眼里除了李、左,别人都是个屁!但今天看起来众将领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吵大嚷,这就很奇怪了。 他哪里知道国内的政治军事大局已经被紫禁城里的少年天子牢牢掌控呢。 “你不用辞谢,皇上说了,跟法国人作战你最有经验,我们这些人在内地用兵对付些草寇叛贼尚可,然今时不同与往日,法兰西陆海军世界称雄,所以你尽量小心!你不用担心,他们谁不听我就能就地正法!”说着扫视满脸严肃众人,众将都是聪明人,如今再不是私兵制了,谁敢以身试法? “是!小将尊令就是!” “你坐下。皇上既然把指挥权交由我,老夫当仁不让了。 刘将军即刻带黄、王二将兵马回营布防,山西、宣光原有堡垒要塞尽快修筑。 岑春煊,令你即刻带2000苗军和1000警备军驰赴山萝省抢在法军之前夺取阮福升小朝廷及全部库藏。 我、多隆阿、恩福、恩寿带10000兵马赶赴宣光西南接应岑春煊。苏元春严守镇南关至凉山之间的道路、关隘。唐景崧随军负责粮饷。都听明白了?!” 第五十六章 圣诞节攻势4 岑春煊想想皇帝的密旨,又思索一回儿道:“老将军,您方才说孤拔此次定有诡计,可为了抓那个软蛋阮福升,咱们也用不着用这么多兵力呐,再说进攻山西、宣光到底是佯攻还是实攻,我没有把握呢!” 冯子材捋着花白胡须慈祥的看着生气勃勃的岑春煊,仿佛惊喜暮年又能遇上青年俊杰,又像回忆着自己的峥嵘岁月:“呵呵呵呵,不愧是岑毓英之子!春煊,方才我说的你听的很仔细。为什么说孤拔用兵鬼的很呢!你细想想,他抓个阮福升怎么会用一个整团还携带重武器?!就算是担心我军我军先下手,他更不会四处佯动。说他是佯动,其实也不是,众位请看!”冯子材起身来到沙盘前:“孤拔派蒙托帮突袭山萝是实,但他自己佯动绝不是为了掩护蒙托帮的行动!此人用兵毒辣,如果蒙托帮那一个团只要对付阮福升的小朝廷一击必胜,如此,则蒙托帮只需派人把财宝押运回顺化即可。而后蒙托帮可强渡红河直取保胜在那里安营扎寨建立基地,这样就可以威胁我国云南省的马白关和广西龙州、镇南关侧翼安全!他们的内河舰队随时可以支援粮草,这一点我们的陆海军是做不到的。这个大迂回要是走好则我军必危,一旦我军从云南、广西两路大举出兵,保胜敌军可威胁我任何一路大军的侧后方粮道,这也是针对帝**队一向不重视侧翼及布防时面积过大、纵深太窄战法。真是一针见血! 其二,假如孤拔没那么大的计策,反过来更危险。一旦蒙托帮强占山萝,从侧翼突袭山西的黑旗军、孤拔自己率大军自正面渡红河由佯攻变为实攻,直取黑旗军,两路夹击,黑旗军必危! 其三,法军阵势虚虚实实难以判断,所以我说孤拔不是善茬。他善于利用内河海军的实力支持陆军,粮饷无缺。而黑旗军受到西、南两翼攻击,就是有再多军队也无济于事,只得后退。 其四,他们想的很好,但算错了一招!这也是皇上为什么让老夫编练苗军的真正用意。用我之长攻敌之短,将计就计。此次作战不为大举会战,就是逮住法国人的王八脖子砍一刀!让他重新跟帝国谈判。这是皇上给我的密旨里说的。但皇上有话” 众将听了冯子材粗口正要发笑,一听皇帝有话,唰得声整齐肃立,刘永福跟着起立。 目光炯炯的冯子材一字一顿:“皇上说,这一仗对法国人必须打胜!必须打疼!最好打出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打得他们回到谈判桌! 渊亭,你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拖住孤拔的主力。想必皇上的密旨里说的很清楚了,无论他佯攻还是实攻,你黑旗军就得像膏药一样粘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唐景崧,你先期负责粮草。万万不能疏忽!” 一个面皮白净的斯文书生冲众人一抱拳:“将军指令景崧明白,只是我对道路不熟,可否由刘将军派人护送指引?” 刘永福对侧面的唐景崧有些好感,本身他就佩服读书人,不想军营里竟有这么个书生循循儒雅目光坚定的参加战斗,还点名让自己护送,对一个身份不明的将领是种由衷的信任。 “唐大人客气!这件事交给我了。冯将军,如此一来我先回去主持军务了。” 冯子材一摆手:“慢,渊亭,咱们今天在一起吃个大锅饭,你也认识一下在座诸将。来人,上菜!” 众人又是赶路又是开会早就饿了,只碍着冯子材面子不敢说,听散会了请吃饭无不摩拳擦掌。冯子材军中很是简洁,亲兵们摆开两张大方桌,开始上菜。刘永福以为“官军”必然是大鱼大肉,不料一盆盆端上来才晓得满不是想得那么回事。 中间只有六个主菜堆在大瓷盆里直冒热气。一个土豆烧牛肉,一个蒸猪肉条子,一个烧蘑菇,一个酱炒豆腐,一个拌粉丝木耳,一个拌黄瓜。一大盆拳头大的馒头。 完全跟刘永福自己军中吃的一样。众人也不客气,抓起馒头就着菜大口吃起来。岑春煊吃了两个馒头才抹抹嘴道:“刘将军,这些前辈、兄弟们都不是外人,这是黄桂兰,原来跟李中堂的。王德榜,跟左中堂的。这是皇上特简负责后勤运输管理的广西布政使徐延旭” 一个高个子中年文官起身冲刘永福一抱拳算是致意。 “这位是唐景崧,广西人,吏部主事,自告奋勇投笔从戎来的,在徐大人手下当差。” 唐景崧友好的点头一笑。 “这位是新任湖南警备军司令官潘鼎新,也是原淮军一员战将。这位是扎萨克郡王纳尔苏,是蒙古扎萨克博多勒噶台亲王曾格林沁的长孙,专门负责骑兵和各军通讯事务。” 高大健壮的红脸汉子憨厚的冲刘永福一笑算是招呼,李永福夹着菜暗思小皇帝厉害,把蒙古亲贵派上战场,面前的亲贵看不出一点飞扬跋扈,看来自己真的要重新认识中国新朝廷了。 “越南北部山高林密道路崎岖,还用骑兵?”刘永福大为疑惑。别说是越南?月不见日光的深山老林,就是红河三角洲水道纵横、泥沼遍野也绝对没有使用骑兵的道理。 “刘将军有所不知,咱们大营里的军马不是蒙古马都是云南的滇马,这**身子矮小善于负重,走雨林山路如履平地,当年吴三桂造反时专门用此**于云贵两省运送物资。皇上特遣我总带3000匹专用于粮饷、医药的运送,并不为了作战。”纳尔苏和气的解释。 “谁让咱们没有鬼子的内河舰队呢!他娘的!要是帝国海军也能用小舰队给咱们运送枪械粮饷,咱们早把鬼子进大海了!” 刘永福点点头很是同意黄桂兰的建议:“黄将军说得不差,他们的内河舰队不仅运输,好多次我黑旗军的碉堡工事都是被其舰炮所毁,而越北水路又四通八达,法军可随处登陆炮击我军,小将也是一筹莫展!” 众人肚子饱了无不七嘴八舌又聊起了作战困难,喋喋不休的声音吵得很大,文官出身的徐延旭苦笑着对视唐景崧,岑春煊却一声不响的记录着什么。 “你们都吃饱了?!”冯子材猛喝一声,威严盯着众将:“在座的都是老兄弟们!延旭和景崧,渊亭都不是外人,我说句实话。皇上给我的密旨里说的很清楚!此次对法国人作战可不同于诸位平长毛剿捻子!那是在内地,对方都是中国人用得武器差不多。老几位你们得注意,无论李中堂还是左中堂都没有实际跟法国人交过手。老夫同样也没有。因而咱们得慎之又慎!法国陆海军配合默契,虽处万里之外远离本土,但其装备、战术丝毫不落下风。渊亭,你说是不是?” 第五十七章 圣诞节攻势5 刘永福有些沉重的点点头:“说来惭愧。我兴军以来与法军作战几十次,每次我军都比对方多数倍,然而每次伤亡都倍于法军。咱们的兵士大都是没读过书的农民、乡勇,不怕你们笑话,连朝廷支援的新式火炮和步枪都不知道如何使用维护,有的只会用抬枪还不会瞄准!战术素质更是差劲,徒有勇气而已。用之剿匪则可,一旦遇到大股敌军不堪使用!而法军步炮联合攻击、包抄战术非常熟练,枪械、子弹都细致到单兵。哎” 众将沉默了,冯子材、刘永福的话不啻给大家浇了桶凉水。在座众人谁不是靠着国内战争起家的?谁带的军队不是当年仿照湘淮军招募的乡勇,哪有什么上过专门军事院校的军官? “沙漠、丛林作战与内地剿匪完全不同,我索性说了吧,老兄弟们当年连战连胜所向披靡的打法在越南基本用不上,先做到心里有数!法国人绝不是你们想想的那样,咱们只是地形,人数上占优势而已!不过不必担心,原先作战的弊端皇上都考虑到了,我编练的15000土兵大部分是广西、云贵的苗人,都是好汉子!翻山越岭连鞋都不穿练就了铁脚板,丛林里的毒蛇猛兽都不在话下,他们自己都带着雄黄和解毒药,遇山开道遇水搭桥对热带丛林比咱们熟悉一百倍!闭着眼睛出入没问题,就是枪炮用不惯、擅用砍刀习惯近战,这是咱们的优势之一。 皇上诏令运送来的大批粮饷都已经进关,兵士们吃饭不用担心,此次单单江南的新米就送来关内50万石,够咱们几万大军吃个一两年。还有药物,我下令分发下去的药品抓紧发送,都是治疗痢疾、瘴气、蛇毒的特效药,每个士兵一份儿。连带皇上从大内发下专治疟疾的金鸡纳霜(奎宁),老几位,还有各部战时军情联系,也是皇上从内库里拿钱买来的电台设备特意派国防大学电讯学院的学生们来负责!每个团部分一台、出兵将领随军带一台,今后多数军情拍个电报就成!这才是现在与洋人作战模式。人家洋人早就用上了!要不咱们为什么屡战屡败?咱们这些带兵的首先都落后!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看出皇上对咱们作战下了多大的功夫抱了多大希望!为防万一,我军电台出问题或丢失,纳尔苏郡王的骑兵作为后备联系方式。不是我找大家不自在,刀头舔血杀出来的,各人都提起神,法国鬼子比什么长毛捻子难缠一百倍!到时候误了军令我可六亲不认!” 每个人心里都压了块万斤巨石只觉得窒息,原来越南战场如此残酷!虽说都是百战之余的精兵强将,可到底是原先曾国藩办团练的体制,所进行的战斗也不过剿灭了与同样文盲居多的太平军、捻军后裁撤剩下的精锐,被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化整为零的融入各省代替早已腐朽的八旗和一部分绿营兵负责当地治安。 原先的私兵却代替了国家正规军,这种可笑的情景也就是在泱泱中华出现。经过十几年太平日子,豪气早已不在,朝廷遣散了老弱,剩下的精壮自是精壮。可战术思想僵化落后、单兵作战能力极端低下、大兵团作战配合不力的顽疾依然存在!这是在做的每位老将心里最清楚的。这样一支军队去对付武装到牙齿的法国鬼子?还不是以卵击石! 战争的残酷性就是在于它的无比真实。然而中国人包括中**人最不喜欢抑或是最忌讳的就是实话。 冯子材的实话震撼的大家这才悚然明白过来。 “朝廷不是编练了新式陆军?吃的喝的饷银都比咱们多,人家才是亲娘养的,咱们绿营裁撤的裁撤,剩下的改名儿叫警备军,可待遇还是没变!怎么不让他们上战场?!”潘鼎新忽的冒出一句。 “什么他们我们?都是帝**人!新军才练出多长时间?经过大阵仗?!这话也就是在这儿,今后谁也甭再提!话我都说明白了。前天我已经让儿子买好了棺材,仗打不好我也没脸活着!”冯子材一瞪眼逼视潘鼎新。 唐景崧觉得气氛紧张过度,略微思索道:“诸位将军也不必挂怀,作为文官,我唐某人从未见过皇上、朝廷为一藩属国如此用心。钱粮医药都不缺,原先诸位都是打内战高手,这回是帝国自庚申事变(1860年北京之变)以来第一次与外洋作战,无论如何也得打出咱们中国人的士气!我虽不通军事也愿助将军们旗开得胜,越南一旦沦于敌手,则云贵两广门户洞开。我想诸位大都是西南几省吧,总不至于看着我中国百姓惨遭洋人蹂躏!” 半晌,众将才异口同声:末将等万死不辞! 对于世界大势形势根本性认识不清并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的问题,而是绝大多数中国人共有的缺憾,所以光绪把没有过多指示这群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近代中**人。 “要说打仗对咱们都是家常便饭,谁没老婆孩子?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我王德榜没学过什么军事素养,本就是个叫花子让左中堂带出来的,吃空额喝兵血的事也干过!老子战场上没怕过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没什么了不起!冯老将军既然说了咱这回跟法国鬼子得死拼一阵,没说的,老子绝不能让鬼子占了越南又祸害咱们中国人!我第一个不答应!丑话说头里,既然一个锅里抡马勺子就得合力!对不起祖宗的事谁也别干!我跟左中堂杀过俄国老毛子,他们也是人,一刀下去脑袋也得掉。万一我死在阵地上,请诸位给我家里的捎个信,就说他男人不是孬种!” “我也是!” “给我也带个话!” “怕他个球!都是两个膀子架一个脑袋!” 岑春煊、多隆阿没做过外任,面对此情此景也觉得悲怆,一股热血直冲顶门。也许他们是愚昧的、无知的、顽固的、守旧的、野蛮的。但在维护国家民族最高利益的战斗中,他们依然最值得尊敬! “报!总参谋部密电!” 冯子材接过来挥手让译电员退下,片刻,眉头舒展:“诸位,别耍丘八脾气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上见!把耳朵都竖起来,岑春煊,你把大概记一下!我只念一遍!” 天阴的很重,连一丝风都没有,浓重的云遮盖了星光。众将官竭力压抑着情绪,刘永福也紧紧攥着拳头侧耳倾听,冯子材略带嘶哑的嗓音蛛丝一般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第一期对法作战指导纲要(绝密) 奉朱谕 总参谋长彭玉麟 1驻越南各军即日起进入一级战争准备状态,由冯子材具体指挥。 2驻越南各军及刘永福部不得再私自招收任何兵士。 3驻越南各军务必注意不得与法军正规军进行大规模阵地战,避免与拥有坚固防御攻势之敌军正面作战。避敌锋芒,应遵循避实击虚、避敌主力、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敌军之要义。依靠原始森林、沼泽、丘陵及所有有利地形进行丛林运动战,最大可能杀伤消耗敌军有生力量。 4各军作战时务远离红河、黑水河等河流,避免与敌军内河舰队正面作战。变被动为主动,调动诱导敌军脱离舰炮射程再发起攻击。 5各军注意佯攻与实攻、主攻之兵力用度,最大可能灵活使用兵力,以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为最高目标。 6帝国各军应注意运动战、夜战、伏击战、袭扰战多种战术结合使用。第一期作战除刘永福部作为防御兵团,其余各部尽量作为机动兵力使用。 刘永福之黑旗军应严密守护越南山西省作为前进基地,以敌进我战,敌驻我扰,敌退我追,敌疲我打之方针拖住敌军攻势。刘永福所部防御敌军进攻时,应严格注意加强侧翼兵力,大纵深梯次分配兵力,避免一线防御模式。 7进攻时务必使用最强大火力,尽量更多使用火炮,待敌军不支随即进军,保存有生力量。 8对于敌军内河舰队,我军可多采用水雷及堵塞河道等方法使之失去机动性。 9凉山、山西之太原、保胜、河口、兴化、宣光、临洮等处皆为要地。待第一期作战任务完成后,驻越南各军应尽量于上述几处加强防御力量,步步为营扩展防御重心。形成先为点、其次成线、后为防御面之状态。 10着徐延旭、唐景崧严密护卫粮饷,随时运送各军补充,务必确保镇南关至凉山之粮道。可派遣小股部队换装后偷袭敌军粮草基地,不断于敌军后方袭扰敌军。 11应注意最大限度利用越南国民探查敌军之军情机密,注意防止我军泄密。 14应注意笼络越南各省实力派人物对于帝国政府之友好态度,竭力避免伤害越南国民之民族感情。 附则: 1越南国王阮福升及小朝廷即刻迁入帝国境内。如其不予配合,立即采取断然措施。 2纳尔苏之骑兵务必保证运输能力。所有药物务必于战前分发士兵。 3注意法军陆军红色军裤之显著目标。 4第一期作战任务除蒙托帮团外,打扫战场时保存俘获人员。 5战地医院设置于镇南关内,医院派遣小组深入各军治疗。 6即日起,驻越南各军停用普通电报,所有电报启用一级加密密码,冯子材中军与总参谋部联系使用《康熙字典》编码。驻越南各军与冯联系使用《古文观止》编码。 7除冯子材中军使用双向密电,冯子材中军必须每日三次向总参谋部上报军情。着刘永福部安置两部电台。 8所有译电员必须保护电台直至战死,密码本、译电本必须在此之前销毁。 9贵州警备军副司令官张树声所部3000人即日抵达镇南关统一划归冯子材指挥。 向众将传达后即刻焚毁。都听明白了?!” 第五十九章 圣诞节攻势6 众将大眼瞪小眼咂摸着嘴,岑春煊了解这些老军头打仗哪有一定之规,再说指导大纲的军事术语也忒多了些。 “听是听了,冯将军,皇上的意思就是不让咱们跟鬼子拼消耗,叫什么避实……击虚,?,反正就是让小鬼子模不着门儿,爱怎么打怎么打,只要能干掉他。是这个意思吧?” “呵呵呵,黄桂兰,你就是个不读书不学习!恩……你说的差不多,岑春煊,你跟大家讲讲皇上、雪帅的意思。” 岑春煊起身抱拳,利用闲暇之余学习的国防大学教科书把大纲又仔细讲述一遍。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有些跃跃欲试兴趣高涨。 “彭雪帅还真他娘高!可不是这么回事,把内河航路一堵,法国人舰炮就用不上了!呵呵” “屁话!雪帅是什么人?!当年我跟他做亲兵,人家那势派,打湖口人家冲在第一线亲自开跑督战!比咱们不高明的多!” 兴高采烈声中,众将仿佛又找回自信。 “可谓算无遗策!渊亭,你还有什么说的?”冯子材顺手点火把纲要焚毁问。 “小将明白了!朝廷让诸位换装作战,就是以越南人身份跟法国人打一场局部战争但不引起两国正式冲突。我立即回营准备!” “恩,皇上自有他的考虑吧。老兄弟们,军中不能饮酒,老夫以茶代酒预祝诸位马到成功!都他娘的行动起来!” 冯子材一句粗口引得众人大笑不止,豪气陡升,噼里啪啦摩拳擦掌的直想开战。岑春煊舒了口气:“刘将军,我送你出营!” 刘永福由岑春煊送出大营,岑春煊站住身看看四处没人,亲切说道:“方才在中军大营没好说,皇上一直没封赐将军也是为了掩法国人耳目,一旦暴露帝国真实意图,法国人倾全力来攻,后果不堪设想。皇上给我的密旨,你看看。” 周围一群北京刚来的年少译电员们不知退避围着刘永福都想瞻仰英雄的风采,干净的衣着和笑容映着死寂的天空,丝毫不觉得死亡其实离从未有过的接近。 岑春煊一个眼色,二毛机灵的领着众人收拾黑漆漆棺材一般大的电台设备去了。 刘永福小心展开递过来的明黄折子接着风灯细细打量:“……刘永福暂可不授予官职爵位,实为南天一柱,厥功甚伟,待大战平定后再行施恩。其忠心为国之人绝不会为细微官职抱恨于朕,朕意卿可于南宁军备库中再发法式催斯波特步枪3000枝赐给刘永福以壮军威。卿与多隆阿、恩福恩寿少年高位,需向冯、刘二将军认真学习军务、切不可以朕之亲信凌上跋扈,务必刻苦历练。朕有厚望……” “皇上……胸怀广大,永福惭愧!”刘永福感慨道。 “按说您是与家父一辈,但我一直视您为大哥,如蒙不弃,今后您就收下我这个小弟,我也好朝夕请教!”岑春煊一抱拳目光炯炯诚挚施礼。 “好!兄弟看得上老哥,老哥也喜欢兄弟的才干厚道!等此战完胜,我愿与你歃血为盟拜为异姓兄弟!” “击掌为誓!” 两位帝**人有力的大手碰在一起,寂静的夜空也被震出了几颗明亮的星。 带着新配发的电台和几名译电员踏上归途,刘永福仿佛比刚才来时开心了许多。他不认为岑春煊是攀附自己,当然,这种念头很可笑,先不说其父兄都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人家一个走了“天运”的贵介公子,20岁出头就是军机大臣二等男爵吏部侍郎亲自赴云南作战,皇帝面前一等一的红人,根本犯不上。岑春煊,确是个敢作敢当真情毕露的大丈夫,对自己这个依然被大部分祖国民众看上去差不多跟土匪头子一般的人,岑春煊的真诚更可谓是种特殊的信任。 像那位从未谋面主宰中华的天子一样。 想起方才岑春煊最后做得鬼脸和嘱咐:大哥,您可千万别跟我爹提起这事,咱们以后各亲各论,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跟您拜了兄弟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很向自己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或是豪放气概,青春?他摸摸自己下巴上的短须,仿佛已经是几百年前那样遥不可及。 “你们说这个大棺材似的箱子一响,隔着几千里外就能听见了?比八百里加急还快?!” 二毛有些怕“电台”,骑着马离得远远地生怕里面钻出个无头鬼。 “呵呵呵呵真新鲜!这可是德意志漂洋过海买来的,花了大价钱呢!你以为呢,八百里加急算什么?一个电报,八千里一会儿功夫就能收到!德国人刚造出来不久呢!老帽了吧你。”黑夜里马前的灯笼忽明忽暗,一个俏皮的声音从一匹战马上传来倒把二毛吓得一个跟斗摔了下来! “你……你…….女的??!!”大半夜见鬼似的二毛屁股被咯的生疼,龇牙咧嘴的叫道。 缓慢的队伍停了。被打断思路的刘永福纵马回身:“什么事!二毛,别欺负新来的兄弟!像什么样子?!赶紧回营预备作战。” 二毛咧着嘴哭笑不得:“将军!哪有什么兄弟!咱们队伍里有个女鬼!我的妈!还会骑马呢!” “放屁!你妈才是女鬼呢!姑奶奶是皇上钦点的国防大学电讯学院的军人!嘁!见过什么呀,花木兰穆桂英不是女的?你们男人打仗就比女人强?!” 这一喊,整齐的队伍瞬间凌乱,士兵们把所有马灯高高举起要一睹芳容。这可太新鲜了!别说黑旗军,就是原来大清国八旗绿营上百万军队里哪有女人的?女人上战场?史无前例! 刘永福更是惊奇:“干什么!二毛起来,继续行军!你,那位女……小姐。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二毛摸着屁股爬上马骂了句晦气指示众人继续前行。那姑娘被在一群男人围观下更是落落大方:“看吧看吧,兄弟们以后一个锅里抡马勺多照顾啊!”学着冯子材的语气一下逗乐了众人。二毛噗嗤一声也笑了起来。 “驾!”姑娘骑术不错,双手一抖马缰绳就赶上了刘永福,没等开口,刘永福仔细打量眼前男子打扮的士兵,粉盈盈一张瓜子脸眉清目秀、神采飞扬、英气逼人只眼神中带了些骄横,约可15、16年纪,牛皮带上还别着一把细长精致的腰刀,真是不爱红装爱武装!无奈的摇摇头问:“你怎么跑来越南的?皇上派你来的?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我从军近30年可没听说哪朝哪代女人上战场的!” 银铃般笑声直听得众人入耳:“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将军?!我在军校就听教官说过您呢,恩,跟我想得大不一样!” 女兵没搭茬反而正经打量起刘永福。“哦,“刘永福眉毛一挑朗声大笑:“你想着刘永福是个什么人?身高丈二腰阔十围?!” “你说的那是猪八戒!我想刘永福跟李中堂、左中堂年龄差不多,是个60、70的老头子,今儿一看这么年轻,还不傲气,像个男子汉!今后小人就跟着将军鞍前马后喽!”故意粗着嗓子的女兵鼓着气笑说。 刘永福轻叹一声却满脸微笑:“我哪能跟他们相比,就是你我也比不得!不过,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你今后可得听军令,要知道黑旗军纪律森严,犯了法我可不管是男是女!你……叫什么?” “尊令!呵呵呵,刘将军本着脸还有些吓人呢!我叫富察玲珑,原来没废八旗时满洲镶黄旗的!现在也是汉人,奉旨前来军前效力!” “富察玲珑……”刘永福默念着,冷风打着卷吹起凌乱的残存树叶,见富察玲珑打了个寒战知道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姐哪受过这个,想想解下大裘扔过去:“都看着点路!加快行军!”又冲富察玲珑压低声音:抓紧缰绳,以后在军营别没大没小的开玩笑!” 说完加了几鞭子直冲前头山路而去。富察玲珑怔怔望着远处并不高大的背影,脸忽的火炭似烫起来。 第六十章 圣诞节攻势7 山萝省的顺州城已经不能称之为城,与中国砖墙形式的高大的城墙箭楼相比,最多算是个小镇。黄泥堆起的城墙早已坍塌不存,城外的护城河也干涸就剩下龟裂冻僵的黑泥巴,顺州一带战前算是个鱼米之乡,百姓们说不上丰衣足食可也能吃饱饭,如今朝廷迁徙到此,府库早已空虚加之频繁战火,嗷嗷待哺衣衫褴褛的民众为了吃饱肚子把城外能吃的野草树皮能吃的东西扫荡殆尽,可东西吃下去,虚弱的肠胃那能受得了,病痛、死亡接踵而来,在讨饭的路上一命归西,便宜了四野出没的野狗豺狼涌上来大口撕咬着干瘦的尸体津津有味的享受着美味,鲜红的心肝肠肺吞下肚还不时抻抻脖子打个舒服的嗝眼瞧着其余面如死灰眼神呆滞逃命的人。 那些人跟尸体唯一的区别就是还能呼吸。 嗷嗷嚎叫的乌鸦也大片的盘旋在这块仿佛已经死亡的土地上等待新的灵魂,久久不肯离去。 饥饿、死亡、瘟疫袭击着原本的鱼米之乡。阮福升龟缩在越南这仅有的土地上不敢出门,外面地狱般的情景实在不时这位从小生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一国之尊所能接受的。每天从梦里醒过来直到天黑,热锅蚂蚁上似的等待远方的消息。 来自中国,来自北京的消息。 仅剩装备着法国快枪用银子喂饱了的500御林军还在忠心耿耿保护着他和近百名王公大臣、嫔妃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苟延残喘。阮福升其实早就没了活下去的信心,每天被一群哭天抹泪失去颜色的女人和至今还在争权夺势钩心斗角痴心妄想着恢复祖业重塑阮氏王朝基业的大臣。阮福升软弱,但他不傻。心里明镜儿似的,不是为了密藏在顺州祖先留下来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这帮平日满口忠君爱国一肚子男盗女娼道貌岸然的臣子们早就做了鸟兽散投敌叛了国! “天数已尽!”吃了两口粥,沮丧的国王仿佛不胜其寒裹了裹身上沾着污渍的杏黄龙袍。原先一天换十几件衣服的他也跟众人一样好些天没了穿戴,听说自己一离开顺化,自己留在宫中的数不清的华美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就被围在宫外的愤怒民众一抢而空,连自己的宝座都被当了劈柴。落架的凤凰到底不如鸡,记忆里那些美妙奢华的生活好像一场梦,一场至今未醒的美梦。 “陛下,左卫将军阮宇急报!中国理藩院咨文!”也成为光杆司令的内阁大学士、左丞相、文官首领黄永轩没有像手下那样四散逃避的无影无踪,依然忠心耿耿陪伴着就要失去权柄的国王,这位他看着长大的至尊不肯离去,与其说是对保住权柄的渴望,不如说是对末日王朝的缅怀和一丝期待。 “哦?!”借着昏暗半残的蜡烛,阮福升夺过密封廷寄认真看起来,看着看着冷汗夹着泪水滚下来,把黄永轩吓了一跳。 “陛下?陛下?天朝……” 阮福升忽的长叹一声仿佛没了气息颓然倒在御榻上:“完了、完了!当日悔不听你的话!中国朝廷要让咱们迁入云南,由云贵总督府保护!这……这不是乘人之危要灭我宗嗣吗!” 黄永轩捧着装潢精美的诏书略一打量大惊失色,尽自语气还是温和,可确实要让越南小朝廷迁入云南境内的意思不容置疑,还语意双关的点到:若殿下不离越境,恐有覆巢之祸矣! 这还不是**裸的威胁! “陛下,呆在贫瘠的顺州不是长久之计!南方各省均已沦陷,顺州地区库存早已被官匪盗窃十室九空,现只存不到十日之粮食!左卫军将士和百官怨声四起,再不早作准备臣恐怕不等法国人打来,必有萧墙之祸!” 一道晴空霹雳直炸的阮福升胆气全无,紧张的张大嘴巴哆嗦着:“银子不是、不是发了不少了?!他们……” 黄永轩也不禁为自己主人的智商大失所望:“陛下,银子可不能果腹!禁军的家属里好多人都饿死了,如果咱们还滞留于此,粮食一尽兵士们必将哗变!大唐马嵬坡之变不可不防啊。” “可一旦去了中国岂不是自投罗网?!中国人狡诈多端,不是他们一个劲儿给咱们打气让我拼光了军队,咱们能沦落至此?!过几日再说吧……”不胜其烦的挥手令黄永轩退下,阮福升抚摸着案头那枚传了十二代的玉玺,久久不能释怀,泪珠顺着刀子刻似的皱纹滑落,重重打在落了漆的桌案上,顷刻汇集成面镜子,映出那张黑瘦、绝望、无奈的脸孔。 入夜,照例召幸宫妃的规矩也被罢免,肚子都吃不饱谁还有兴趣做那些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阮福升空洞的头脑被杂七杂八的政务填满,屋子里很冷,仅有的火盆燃烧着白天禁卫军捡来的松枝、木屑。两个小太监佝偻着身体缩在龙床下面瑟瑟发抖时刻准备着王上的招呼,却只听见翻身声。 阴风呼啸的张牙舞爪袭击着顺州城外守夜的兵士,温度转入零下,被百姓吃光寸草不生的土地里集结着眼放绿光的野狼成群打量着尚穿着秋装冻得抖索的兵士。24岁英武刚毅的左卫将军阮宇紧握腰刀警惕地在城上四处巡视,算起来他还是阮福升的远房侄子,一向喜好舞枪弄棒的他自小便被父亲送入军营,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就锻炼了他如寒冰般的意志与手段,1年前,父亲率领着越南王国仅有的精锐神勇营在顺化以南被法军包围,外无援军之下全军覆没。母亲听闻当晚便自缢殉国。 他成了孤儿。 父亲死信传来的一刹那,这个平日里也颇懂得些斗鸡走马夜夜笙歌风流的贵公子当晚便断绝了自己过去的生活,第二天就披挂上阵请缨杀敌。阮福升大喜过望,当殿封为正二品的左卫将军统领国王私人卫队,可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尊严的国王在一天之内连下十几道诏书敕令全国兵马勤王护驾却无一人一兵来京,惊慌失措的“王叔”携带了王公亲贵在他率领500左卫军扈从下狼狈逃窜,丧家之犬般来到顺州,彻底破灭了他抗击法军的梦。 国仇家恨每日里充斥着阮宇的大脑,突突直跳。他不明白传国12代的偌大王国竟然在几年之内分崩离析。真的是天意如此?可毕竟大仇未报,主上却无能之极,出路在哪儿呢?!难道真丢弃阮氏世代守护的王国亡命异邦?内库里储存的大量金银为什么不能拿出来救济百姓的同时招兵买马?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无比困惑郁闷。与道貌岸然的大臣们不同,深的人望的他跟左卫军将士们都有相同的观点:这个撇下万民、江山社稷的君主是否值得自己忠犬一样保护? 前面的路到底该何去何从? 也是被忠君爱国思想从小熏陶的阮宇最近琢磨着能不能有第三条道路,脱离两难处境。 “阮将军,昨天你又斩了三个抢粮的百姓?”不知什么时候,一脸肃容的左丞相黄永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有些佝偻的身材越发老迈。 城头的风声更加猛烈,城头王旗虚弱打着卷倾听二人谈话。 第六十一章 圣诞节攻势8 仓皇辞庙 阮宇施了半礼:是。城里的粮食只够十天,除了主上,连您每天不是也只能吃两餐?我……只能如此。” “哎……万里銮舆去不还,故宫风物尚依然,四围锦绣山河地,一片云霞洞府天!我侍候了三代君主,可惜今日见了亡国之痛!中华徽宗皇帝不是死在辽国?你知道中国朝廷让主上迁徙昆明一事否?” 阮宇默默无语,好半天才道:军国大事自有丞相主理,只是要快想办法,实话说,再过十日无粮,臣恐有萧墙之变!到时候尽自臣一人忠君,可属下500将士……” 黄永轩眺望着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原野苍茫悲凉,黑黝黝的苍穹之下几点星光更显得萧索无常,灰的发紫的杂树林里一簇簇鬼火跳动雀跃,接连天际间好像是衣衫褴褛的百姓奋力挖着野菜身影。 似乎轻声呻吟,老丞相悲怆得眼泪直流而下:“四方不宁乃宰相之责!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我看没救了!咱们这位主上……哎,老夫今年快70的人也不瞒你,看,这是中华皇帝陛下给我的密旨。半个月来我寝食难安,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如……依附天朝,或可有重整旗鼓,日月重辉的一天。就是担个国贼的名声也在所不惜!只要能保留阮氏一脉吧。” 颤抖着手递过一张六折扣的密信,阮宇冷冷接过略看两眼递还给黄永轩:“阮氏人心尽失国将不国非是今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刘永福功劳甚大却不相信人家,家父拼死战场也无一人相救,诸位大臣依旧碎生梦死将百姓丢弃给虎狼般的鬼子临阵奔逃!朝廷大事小将不敢多言,只要是能保留阮氏一脉也不枉我家三代受恩,其他的非小将所敢言,怎么办,请老丞相自为……左卫军听命……就是!” 阮宇猛然击飞了一块城头泥土,刚毅的脸庞狰狞而又无奈。 黄永轩竟有些感激的冲阮宇拱手施礼,不言声取过带来的一盏破旧红灯笼,颤巍巍点燃举起向远处不高的山丘传递着痛苦无声的语言。 “岑大人,看!顺州城上!” 身披大裘的岑春煊用皇帝赐予的单筒望远镜早就凝视了暗夜里红亮的光点。默然良久道:“传令各军,明日午时我带500兵马去南门宣旨,多隆阿!恩福!你二人各带1000兵马埋伏于北门、东门,刘乾,带500人埋伏于西门外,如阮福升恭敬投诚便挥军入城不得扰民,如万一有变,你等三人不必管我,直接杀入城中!里头自有銮仪卫的密使接应。” “还是我去吧!您坐镇中军指挥,这帮越南人打鬼子不行,末将担心他们变化无常,假意投诚伤害将军岂不得不偿失?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起!” 岑春煊递给多隆阿望远镜冷笑着问:“伤害?!你再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们多少天没吃饱饭了?还能作战?真要是敢诈降,你们进城后不要放走一人!给我屠了顺州!恩寿留下炮兵,炮口直对南门听我将令!还反了他们”停顿片刻又换了语气:“不必杯弓蛇影,皇上有好生之德,只要归顺,尔等不得造次一定严肃军纪。把咱们带来的粮食一发,他们恨不得立即缴械呢!就这么办!此次我请潘鼎新将军随冯将军,带你们出来就是历练,谁要是办砸了别怪我手辣!去吧!” 好半天,丘陵上升起一盏白色孔明灯冉冉飞向天际。 第二天的事情毫无悬念,早朝上越南左丞相内阁大学士黄永轩奏请阮福升听命中国帝国诏令离境避难,百分之九十九的朝廷大臣再也过不下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竟然一同跪请附议。阮福升还没来得及龙颜大怒吩咐左卫军驱逐朝臣,自己便被阮宇率领着左卫军“请”下了王位,幽居别馆。 正午,南门外忽然出现大队衣着整齐的官兵,吓得四野待毙的百姓扔了手里的野菜跟正在享用美餐的豺狼一起躲进了杂树林。 没有华丽的旌旗,正中一匹白马上岑春煊穿了御赐的赤金盘扣的明黄马褂身披紫貂大裘,腰跨宝剑按羁徐行。 顺州南门外却是鸦雀无声,呼啦啦跪着一大片王公亲贵奴颜屈膝穿着破旧的朝服等待招抚,而阮福升被左卫军用黄绫子捆了双手摁在地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嚎不已。 黄永轩满脸不舍手捧着玉玺王冠弯腰等待。只有阮宇还算体面,毫无表情按剑陪伴黄永轩侧一语不发。 这场滑稽的剧目让岑春煊觉得好笑,这不是按照《三国演义》上张绣纳降规矩办理的?看来中华文化传播的实在深远。 “吁……”离城门一里远,岑春煊跳下马大步疾走到阮福升面前从怀里掏出张谕旨念道:“天朝为保越南一地,朕特遣骁将领大军云集卿境内,卿之困苦实乃朕所忧虑,安全起见,卿可立即率文武官员后妃内官速来华暂避,朕已着云贵总督妥为照应,待越南事平,卿再回国理政岂不欣欤?见诏后即刻起身。特谕。” 哀嚎不已的阮福升精神早已崩溃,再也不知道叩首谢恩,连岑春煊都看不下去,冲一旁尴尬的黄永轩一使眼色。黄永轩率众臣再拜。 哆嗦着站起身,老丞相颤抖着递过降表和白玉玺及越南版籍图册:“钦差大人请转奏中国大皇帝陛下,此为小邦降表及46省府库、民人、土地图册。小邦感念上国救援之恩德,原献此物将越南永远并入天朝,从此中外一家,世沐皇恩!请皇帝陛下接纳……”豆大泪珠滚落丝毫不觉,绝望痛悔之情溢于言表。 岑春煊微笑着搀起黄永轩顺手接过图册却退还玉玺、降表:“老丞相多虑了!皇上谕旨里说的明白,并没有想强制越南归并天朝之意,越南密迩华夏,同服神州,你国有难多次奏请中国发兵援救,若就此并入中华岂不是乘人之危?就是天南各藩属知道了未必不议论中华,所以时机未到。暂且请殿下与众位大臣去云南修养,贵公子原在国子监就读,皇上特旨公子已启程赴昆明迎接,家父也预备妥当,这里兵危战凶,请速速启程吧。”一席话说的汤水不露,温馨中夹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感激的黄永轩哽咽称是,地下的跪着的文武大臣听闻中国皇帝允许国王带自己离开死地,纷纷把中国的诏书当成了救命稻草,趴在地下山呼起万岁万万岁,全然不顾自己的“万岁”还在癫痫般神志不清。 岑春煊不屑与这帮寡廉鲜耻的东西说话,亲自恭敬的搀起神经错乱的阮福升抱拳施礼:“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殿下莫怕,臣特派得力将士扈从殿下就是。只是路途遥远,请殿下保重!”说完竟亲自脱下紫貂大裘给瑟瑟发抖的阮福升披上:“来人,派100人扈从殿下和黄丞相走小路去白马关,那里有人接应,路上倘若有半点差池,军法从事!” 本来怨气难消的阮宇听闻,痛恨的眼神渐渐收敛,正要行礼却被岑春煊一把抓住:“你就是阮将军?早听闻只有将军带仅剩左卫军保卫殿下,连皇上都夸你呢!阮宇真忠臣也!将军与殿下一同启程还是……” 阮宇一怔:“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大人,难道众臣不与我家主上一同赴华?” “哪里!将军有所不知,法军先头部队已渡过红河急速而来,皇上担心殿下安全,百官群臣目标太大,万一沿途被追上岂不有危险?!所以百官后妃另走宣光省然后直入广西再赴云南。这样两全其美。”岑春煊诚挚的目光打消阮宇的疑惑“阮将军若是疑心可以带左卫兵共同扈从嘛。我绝不阻拦!” “不!末将愿留下与大人一起跟鬼子作战!”阮宇回头大喊:“左卫军的兄弟们!你们愿离境去天朝避难还是愿跟我留在这里与中国大军并肩作战!愿意走得我不强留!” 面如死灰衣衫褴褛的左卫军们忽的回光返照般来了精神:“愿跟随将军力战鬼子!决不偷生!” “好!”岑春煊一挥手:“咱们都是兄弟了!来人,吩咐做饭,兄弟们吃饱了才好上阵!传令兵传令,进城!” 无论是王公亲贵还是兵士们一听吃饭更是欢呼雀跃,好些左卫军还帮着中国兵劈柴打水忙的不亦乐呼,填饱肚子,成了这些已经饿了好些天人的最大愿望。 恩福、多隆阿、恩寿、刘乾众将也忙着从带来的几十驾大车上卸下干粮、腊肉干指挥士兵分发给城里仅剩的百姓,骨瘦如柴的百姓们痛哭着操着不太熟悉的汉语喊着“菩萨兵!菩萨兵!”给士兵们磕头作揖,冬日里场面一片温暖。 第六十二章 圣诞节攻势9 绝密押运1 席地而坐的越南百官丝毫不感难堪的大口吞咽着干粮与肉干,只有黄永轩、阮宇扶着神经错乱可怜兮兮的阮福升上了专门为他预备的马车,冷风中黄永轩刀刻般皱纹越发深陷,他什么也没吃,只是服侍着阮福升喝了点米汤,关上车门的瞬间,老丞相紧握着阮宇的双手凄然道:“将军,为了你阮氏一门……活着!” “您照顾好殿下!”全体左卫军整齐的半跪在越南土地上向这位并不称职的君主施以最后的敬礼。 苍茫的天空被阴云密布惊扰着大片乌鸦盘旋疾飞,萧瑟冷风注视着远去孤单的车驾。多隆阿深吸了下鼻子,见没人注意凑到岑春煊跟前小声问:“将军,您派100人扈从,万一途中被法国人或是越南人劫走……” 岑春煊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似的,黑漆漆的眼珠平淡盯着马车压出两道长长的车辙并不理会多隆阿。挥手叫过个校尉低声吩咐:“追上去传我将令,若有人敢劫持阮福升立即反击!假如抵抗不住……”他右手猛然向下一劈“要做出是法国人干的样子!明白了?” “尊令!” 很快相互熟悉的中越两**人吃着饭热络的打成一片,岑春煊一面招呼阮宇一同根士兵们吃饭一面厌恶的赶着小朝廷百官背着口粮徒步上路。“好嘛!完全是场苏三起解的越南版本”恩福小声嘀咕道。百官们有了吃的什么也顾不上跟着押解士兵踏上了行程,终于获得活下去的希望的众人早把平日满口忠君爱国的词调扔到九霄云外,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娘的!这些越南臣子都是些软蛋子。越南不亡,天理难容!”种种滑稽相让刘乾愤愤不平。 “将军,您为什么不直接收了降表玉玺!把越南并入帝国就是了!要是奏上去也让皇上欢喜欢喜。这个阮福升就是个熊包蛋……” “这是皇上密旨里交代的。你以为我不想现在就废了阮福升?!”岑春煊四处巡视着发粮食和维持治安的兵士冷冷道:“多长点儿脑子!他们这个时候献上玉玺版籍图册有什么用?北方几个省都在刘永福和咱们手里,南方皆让鬼子占了,来这一手不过是个空人情!作战死的不都是咱们兄弟。再说,法国人知道了还不把苗头直接对着帝国?!再者越南百姓知道帝国废了他们国王,再怎么说阮氏王朝也领有越南十几代,还不反了天?真腊、南掌包括哲孟雄、廓尔喀知道此事怎么看待天朝?你们呐!”顿了顿,大步越南左卫军正在吃饭的士兵中和蔼可亲亲自给他们分发了食物,又微笑着给受伤的兵士上了些白药。才领着众将去寻阮宇。 一道走,恩福接话说:“将军所言我等豁然开朗!原来打个仗有恁大学问,当时在古北口大营做副将也没想过这么些呢!” “兄弟,那是在国内。这是哪儿?我方才所说是皇上教导,咱自己体会的。还是皇上高屋建瓴。所以咱们不能叫皇上失望……” 几人正聊着,见阮福升行宫正殿里,阮宇默然带着十几名吃饱饭的左卫军在御座后面忙活着什么,见众人来了,阮宇赶忙过来。 “阮将军,怎么不去吃饭?先垫垫肚子,后头还有大仗呢!”岑春煊虽然素来看不起越南文武百官,但对忠心护主的黄永轩尤其是阮宇颇有好感,都是年轻英武年纪,所以态度亲切许多。 阮宇苦笑着一摆手:“阁下等不远几百里带了大队人马到此,不只是为了救济给我国殿下和顺州百姓吧。你们要的东西在那边,请随我来!” 脾气颇大的多隆阿眉毛一挑刚要开口就被刘乾拉住。岑春煊满不在乎嘿嘿笑道:“将军说笑了。有些事明摆着,还用的着我说?什么你们的我们的,都是为打法国鬼子。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御座后面是个一丈宽阔的地洞口,向下有阶梯。黑黝黝甚是神秘,阮宇吩咐点了火把亲自带几人下了洞,上头安排亲兵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刚要下,岑春煊冲恩福一个颜色,恩福会意停住,也留在洞口看护。 地洞不小,四壁是大青石砌成,洞里的湿气很浓,还飘荡着一种莫名的臭气。墙壁不停向下滴滴答答渗着冰冷的水珠,地底涌上来的冷风让众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下到底,面前是条一丈多宽的通道,四壁镶嵌粗糙的灯柱,四周还堆砌着不少石材、石块。看起来确实完工不久。 向前走了不远,恩寿忽的“啊!”的一声吓得众人各自拉出兵器张望。 原来前面是几具已经腐烂肢体分离的尸骸,尸骸后面是一道坚固的石门。两枚狰狞的异兽门环紧盯着这群不速之客虎视眈眈。 “这是当时封门的工匠,殿下命我就地灭口了。”阮宇面无表情解释,刘乾等人却浑身起栗互相对视着,岑春煊问:“门上怎么没锁?” 阮宇紧走几步拉住门环左右转了几圈,不知怎么摆弄的,吱呀呀声响,沉重的石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多隆阿刚迈了一步,阮宇大喊:“退回去!这里……” 嗖的一声,一枝羽箭从大门里直射而出,饶是多隆阿艺高人胆大,猛地侧身那支箭还是划破了袖子。 “娘的!你们搞得什么鬼!”恩寿破口骂道,多隆阿擦擦脸上的冷汗长出一口气,见阮宇用腰刀在门前的石坎上拨动几下才回身过来:“这是工匠们设计的小机关,幸亏我还记得。不然可就不得了了。请进来吧!” “哼,你们殿下治国无方,摆弄这些个倒是有心!”岑春煊说完跟着阮宇进了密室。 足有几百平米大小的密室里从地面到顶密密麻麻堆满了数不清的木箱,都挂着大铜锁。 “这就是我国历代国王相传的内库财物,左面这一堆是黄金、赤金,右面的都是白银。” 多隆阿冲岑春煊点了下头,抽出腰刀斩锁开箱,众人举着火把观瞧,黑乎乎一堆钱币,模糊的字迹也不甚清晰。 “这是银子?我怎么看着像石头?!” “闭嘴!这是银子方的时间长了发生化学反应,怎么说也有上百年没用过了。” 阮宇又打开左面的箱子,金光迸射,堆的满满的都是烧饼大的金饼子! “这一块得有个2、3斤呢!是明命三年铸造的。说你们越南民穷国弱也不尽然啊。阮将军,这里拢共是多少?” 阮宇凄然一笑:“当年内务府大臣送来的时候把账册都烧了,后来听押运的司官说,白银有1000多万两,黄金、赤金是200多万。上个月从这里提出过10万银子发给左卫军兵士。这是剩下的。” “1000万!”岑春煊这才意识到銮仪卫的情报有误,这是一项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他手里只有3000人加上阮宇属下的500左卫军不过是3500人,1000万银子是多少斤?! 急得直冒冷汗的岑春煊有些慌乱,财富有些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自己带了200多辆大车,按一车能装1000斤的载重量,什么时候才能把这200万斤银子和50万斤黄金从崎岖难行的原始深林泥路上运回镇南关,且不说还得留下几十辆大车运载大炮和粮食?! “这……” 一时间连阮宇也没了主意,当时运银子时越南内务府就征调了上万民夫和上万士兵运了一个半月才完成。多隆阿、恩寿、刘乾等人更是大眼瞪小眼的一筹莫展。 “不行就继续埋藏,等咱们再打回来……” “万万不可!”岑春煊打断多隆阿道:“顺州城就这么大,法国人又不是傻子!听说他们都带着什么金属……探测器,这么大笔财宝一旦资敌后患无穷!” “咱们的人、车都不足啊!难不成一人背一包?!” “给冯将军报告,让他速发援兵、车辆?” “你忘了,咱们跟本就没带那个劳什子电台,等飞马报告再回来,黄瓜菜都凉了!” 众人正急着想办法,上头忽然传来恩福的喊声:“将军!将军!前锋哨探来报!法军前锋部队离顺州不到80里,请将军速速准备!” “他娘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先回上头再说!” 这回等待众人的一面是数不清的财宝一面是可怖的法军。足智多谋的岑春煊都傻了眼,在行宫正殿里跺着脚气的满脸涨红。属下的将领也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阮宇仿佛局外人一般注视着这群“解放者”,外面吃了个半饱的民众却还在兴高采烈的称颂“菩萨兵” “报!前锋哨探急报,法军离顺州70里!” 片刻,岑春煊下决心似的一跺脚吩咐:“别吵了!恩福,把咱们带来的炸药搬来!” 众将一愣,大殿里又陷入一片死寂。形形色色眼神注视下,他阴冷的眼神直视着每个人:“炸掉这里!咱们暂时得不到,也绝不能资敌!” “啊?!将军,您这是……” “听令行事!” 恩福匆匆去准备炸药了。岑春煊霎时换了人似的招收叫过亲兵拿出地图,准备调兵遣将。 “报!唐大人来了!” 厌恶的一抬头:“什么糖大人盐大人!又不是地震!现在老子都买不着盐!没工夫!让他滚!” 传令兵刚要离去,岑春煊突然跳起身:“慢着!你说谁来了?!!” 第六十三章 圣诞节攻势 绝密押运 10 “后勤军粮处协办、钦赏加四品衔唐景崧拜见军机大臣、镇南左副将军、吏部侍郎岑大人!”殿外,一个中等身材留着短须,身穿布衣短打扮的30多岁中年人稳步笑着进来冲岑春煊深深一躬。 岑春煊眼中一亮,挥手斥退传令兵,一纵身蹦到唐景崧面前一把拉住他的双手掩不住的惊喜:“老哥!你……你真是诸葛亮未卜先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赶紧想办法救救兄弟!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唐景崧颇有风度冲众将施礼,然后沉稳说:“尊令!” “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闹这些俗套子?!说!有什么办法把越南内库的金银运回去?!” 拉着唐景崧坐了,岑春煊迅速交代了自己的难处,唐景崧微笑道:“将军,不是我未卜先知,是冯老将军担心将军有变,才让我带了800兵士和200辆大车、500滇马赶来,想不到正派上用处!” 恩福也在一旁凑趣:“唐老哥来的真是及时,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呵呵呵。” “别忙着笑,就这也不够用啊!您还有什么办法没?” 唐景崧略一思索问:“顺州城还有多少难民和越南兵士?” “越南左卫军500人,我本想留下他们共同对敌。民众嘛……” 阮宇在边上漫不经心的说:“还有近2万民众,你们今天带来的粮食也就让他们吃个半饱。” 唐景崧站起身看看地图,又瞧瞧焦急等待自己回话的众将,心一横道:“岑大人!我有个办法,就是不太有把握。不过一旦出了事,我顶着就是!” “快说,真出了事也是砍我的头,这个你放心!” “好!诸位看,这批财宝运回去有三条路线,您立的军令状是回镇南关。可怎么回去这是咱们自己说了算,如果不回镇南关,只要能回到帝国,就是将军的大功一件!1从此西北直上入奠边府回云南白马关,2过宣光、太原、凉山回镇南关,此路线最长,而且中间路途崎岖难行,难保不出事。3走宣光、高平诸省转道回广西龙州!不过,我为将军谋划,三条路线都不可行!” “什么?!”岑春煊急得变了声调,扎煞着手瞪着唐景崧仿佛见了鬼。 “先不说运载能力是否达到,也不说路途中道路艰险,就是军情您想过吗?我军人员缺少,还的准备作战,我军携带如此多的财宝远行,一天能走多少里?一旦被法军得知他们急行军追赶上来岂不前功尽弃人财两失?!” “别卖关子!说,怎么走!” “走这里!顺州离宣光最近!而且冯将军在那有1万多大军,交到那里就算安全,战后再运回镇南关即可。将军只管作战,如蒙不弃。剩下的事交给我了!” “好!你需多少军兵!” 唐景崧眼里精光四射:“不必!我带来的800人还能给将军留下300人!” “什么?!”众将惊呼不已,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真的有回天之力? 很快,唐景崧的组织能力和超级宣传能力就展现无遗,成了血腥战场上另一道风景线。 虽是文官,唐景崧一点儿没有酸文假醋的书生气。见众人迷惑不解,吩咐亲兵在破败的行宫外头用木箱子搭了个高台,然后又令人招呼城内外领粮食的上万民众齐集于此。 还在吃着干粮、饭团的民众听闻中国大人要讲话,边吃边扶老携幼熙熙攘攘开庙会般集中到行宫门前。岑春煊也带了诸将在门内观望这位唐协办怎么处理。 众人正懵懂间,只见唐景崧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大步上了台子。笃定一站带着笑开口道:“越南父老乡亲们!老少爷们!你们能听懂中国话吧!” 下面吃了个半饱的民众嬉笑着喊道:“老爷有啥事就说!我们听得懂!” “听得懂!” “好!”唐景崧双手一拢提丹田气大喊:“本官是中华大皇帝陛下特命来救援顺州一城百姓的!乡亲们!中越两国同文同种皆是炎黄赤子,如今法国鬼子千里来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毁我家园、祸害咱们的妻女姐妹!你们说,咱们应该怎么办?!是从了鬼子做亡国奴还是把他们赶出去再造太平?!” 一时空气仿佛凝结,饿了肚子的顺州百姓虽没见过法国人,可惨烈的环境和不断饿死的同胞让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几个胆大的汉子一咋呼:“绞死鬼子!” “把他们赶出越南去!” “请大皇帝再施天恩!灭了这帮畜生!” 愤怒的浪潮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岑春煊小声冲多隆阿道:“没看出来这个唐景崧还是位高手。” “人家自己从吏部主事任上投笔从戎跟咱们这些厮杀汉子一块混,没点儿真本事也不成呢!” 唐景崧见上万人的情绪被自己完全激发出来,接着喊:“今天,皇上令钦差大臣岑大人亲自接待越南国王去我天朝避难,并言明,凡是忠顺中国的贤良百姓都可以去广西避难!那里为大家准备好了粮食、衣物!本官明白说,这是我皇上天高地厚之恩!咱们应不应该报答?!” “应该!大人有什么吩咐?直说!咱们在所不惜!” “我等愿报答皇上!” 多隆阿惊呼:“皇上什么时候让广西接收越南难民了?这不是假传圣旨吗!” 岑春煊眼珠转动目光炯炯道:“别说话,听着!” “贵国国王殿下输诚纳贡!愿意将自己保存的财物贡献给天朝充作对抗鬼子的兵费!诸位也可以参加中华军队亲自上阵杀敌!我,是个文官!但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今天你们的阮将军与岑大人得在此地挡住鬼子!咱们自己兵力不足,可这些个军费怎么办呢?如果不能送到咱们自己人手里,让鬼子得了,又让他们有了残杀咱们兄弟同胞的基础,他们可以拿这个买枪、买炮、买子弹来杀咱们!父老乡亲们!你们说怎么办?!” 嘈杂声音此起彼伏“不能留给鬼子!”“跟他们拼了!” “俺们给天朝送过去!!” 时机已到,唐景崧恭敬地冲大伙深深一躬:“我代皇帝陛下和左卫军、帝**队的兄弟们谢谢诸位了!既然如此,我说个办法大家参详!本官在你们中间挑50名押运队长,每人发给佩刀,大家可以报名参与押运任务!要16岁以上,45岁以下的男人!有力气的女人也可以!这50名队长,每人管100个人,有本事的可以管150人。本官带帝**队扈从,只要把军费送到宣光省中军大营,每人可以领到一石大米!20两银子直接去帝国广西谋生!剩下的老弱也不能饿着!每人发20两银子赶紧撤到奠边府、河江、安郎!家里有参加押运的,家属可以多领10两银子!那里还没有被鬼子占领!你们说怎么样!” 人群中忽的有些骚动,百姓被唐景崧规划的实惠政策吸引住了。顺州已经仿佛地狱,谁不想赶紧离开去个能吃饱饭最起码不挨饿的地方,窃窃私语的众人被打动,此时混在人群中的几个年轻人大喊:“我们听大人的!不能让这些东西留给鬼子!” “对!留给鬼子咱们还得遭殃!” 几人都是短打扮、满脸浑身是泥,然仔细看,几人身材高挺、筋骨健壮不是难民般样子,一旁的岑春煊立时明白了,这就是皇帝设立的机密情报机构――銮仪卫密使。 无论怎么说,东方欠发达地区的民众都有种盲目跟风、人云亦云的坏习惯,比如看见别人抢购油、盐,无论自己需不需要也得大包小包买上一堆。虽不知是到底做什么用,自己吃得了吃不了,可还是忍不住掏钱。自古皆然。 然而,这种跟风的习惯有时候也是好事。被煽动起来的民众都跃跃欲试的吵嚷着参与。岑春煊派人上台在唐景崧耳边说了几句,唐景崧眼前一亮,便立刻召集手下人开始分派任务,任命銮仪卫密使统统做了押运队长。 最后唐景崧换了肃容:“大家听好!此次大家同心协力乃是天意人心!我呢丑话说在前头!这批财物谁也不能起异心,50名队长负责,谁敢私吞,当事人立即正法!队长也斩首示众!事关大局!到时莫怪本官没说!来,发牌子!” 顺州仅剩的青壮年无一不报名参与,唐景崧颇会组织,让亲兵砍了些木头片顺手写上1、2、3号码作为凭据,然后让新任的50名押运队长自己挑人,一面组织选好的民众排队领取号牌。场面十分火热。 唐景崧跳下台擦擦满脸热汗问岑春煊:“大人,如何?” 岑春煊没言语跳大拇指称赞,反问:“这些人也不够啊!难不成再召集流民?这银子花的可不少呢。” “来不及了!”唐景崧严肃道:“先紧着搬运内库里的黄金,白银有多少算多少!您想,就是凑起5000人,再发给剩下的1万多人的银子才不过10几万两,咱们能运走那是多少!不花这几个小钱,人财两失!事不宜迟,您去指挥军事,万一剩下的银子搬不走,炸了这座行宫也不让鬼子得手!” “行!唐大哥,小弟欠了你一个人情!此事我自会禀报圣上!来人!去地库抬金银!” 不算漫长的近一个时辰之后,绝大部分黄金和一部分发黑的银锭被装载在300辆大车、500匹滇马上,500名警备军6000多名朴实善良的民众每人肩扛背背了大大小小的担子、包袱也整装待发。 岑春煊带领众将及阮宇送出了东门,他一把握住唐景崧原本细嫩现已粗糙的大手道:“事情就交给大哥你了!路上千万小心!我已先期派人飞骑去冯将军处报警!队伍里鱼龙混杂,虽有銮仪卫密使,一旦出事,让兵士们用快枪招呼他们!相信一天半夜之内你定可见到接应的援军。代我禀报老将军,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唐景崧努力挤出个笑容宽慰道:“大人放心!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呵呵!但只要我在军费就在!就是我死了也得保住这些财物!望将军保重!努力杀敌!” 车辚辚马萧萧,长长的队伍消失在众人视线里那刻,远处还传来唐景崧嘹亮的喊声:“替我多杀鬼子!……” 软弱无力的太阳死气沉沉的耸拉脑袋,却映出了一道异常雄壮的长长背影。 难民们带着银子成群结队离开顺州,此时,这座并不起眼的小城真正空了。 “地库里还有多少金银?” 阮宇默算了一下:“还有近15万黄金和400万银子。” 岑春煊严肃的有些扭曲的脸上狰狞阴冷:“恩寿,你带人在行宫附近埋下炸药。炸了它!” “遵命!” 一阵轰天动地响声夹着气浪烟尘过后,阮福升在越南最后的一座行宫化作瓦砾,近百吨的泥土石块结结实实把地库压在地下。 第六十三章 圣诞节攻势 绝密押运 10 “后勤军粮处协办、钦赏加四品衔唐景崧拜见军机大臣、镇南左副将军、吏部侍郎岑大人!”殿外,一个中等身材留着短须,身穿布衣短打扮的30多岁中年人稳步笑着进来冲岑春煊深深一躬。 岑春煊眼中一亮,挥手斥退传令兵,一纵身蹦到唐景崧面前一把拉住他的双手掩不住的惊喜:“老哥!你……你真是诸葛亮未卜先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赶紧想办法救救兄弟!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唐景崧颇有风度冲众将施礼,然后沉稳说:“尊令!” “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闹这些俗套子?!说!有什么办法把越南内库的金银运回去?!” 拉着唐景崧坐了,岑春煊迅速交代了自己的难处,唐景崧微笑道:“将军,不是我未卜先知,是冯老将军担心将军有变,才让我带了800兵士和200辆大车、500滇马赶来,想不到正派上用处!” 恩福也在一旁凑趣:“唐老哥来的真是及时,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呵呵呵。” “别忙着笑,就这也不够用啊!您还有什么办法没?” 唐景崧略一思索问:“顺州城还有多少难民和越南兵士?” “越南左卫军500人,我本想留下他们共同对敌。民众嘛……” 阮宇在边上漫不经心的说:“还有近2万民众,你们今天带来的粮食也就让他们吃个半饱。” 唐景崧站起身看看地图,又瞧瞧焦急等待自己回话的众将,心一横道:“岑大人!我有个办法,就是不太有把握。不过一旦出了事,我顶着就是!” “快说,真出了事也是砍我的头,这个你放心!” “好!诸位看,这批财宝运回去有三条路线,您立的军令状是回镇南关。可怎么回去这是咱们自己说了算,如果不回镇南关,只要能回到帝国,就是将军的大功一件!1从此西北直上入奠边府回云南白马关,2过宣光、太原、凉山回镇南关,此路线最长,而且中间路途崎岖难行,难保不出事。3走宣光、高平诸省转道回广西龙州!不过,我为将军谋划,三条路线都不可行!” “什么?!”岑春煊急得变了声调,扎煞着手瞪着唐景崧仿佛见了鬼。 “先不说运载能力是否达到,也不说路途中道路艰险,就是军情您想过吗?我军人员缺少,还的准备作战,我军携带如此多的财宝远行,一天能走多少里?一旦被法军得知他们急行军追赶上来岂不前功尽弃人财两失?!” “别卖关子!说,怎么走!” “走这里!顺州离宣光最近!而且冯将军在那有1万多大军,交到那里就算安全,战后再运回镇南关即可。将军只管作战,如蒙不弃。剩下的事交给我了!” “好!你需多少军兵!” 唐景崧眼里精光四射:“不必!我带来的800人还能给将军留下300人!” “什么?!”众将惊呼不已,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真的有回天之力? 很快,唐景崧的组织能力和超级宣传能力就展现无遗,成了血腥战场上另一道风景线。 虽是文官,唐景崧一点儿没有酸文假醋的书生气。见众人迷惑不解,吩咐亲兵在破败的行宫外头用木箱子搭了个高台,然后又令人招呼城内外领粮食的上万民众齐集于此。 还在吃着干粮、饭团的民众听闻中国大人要讲话,边吃边扶老携幼熙熙攘攘开庙会般集中到行宫门前。岑春煊也带了诸将在门内观望这位唐协办怎么处理。 众人正懵懂间,只见唐景崧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大步上了台子。笃定一站带着笑开口道:“越南父老乡亲们!老少爷们!你们能听懂中国话吧!” 下面吃了个半饱的民众嬉笑着喊道:“老爷有啥事就说!我们听得懂!” “听得懂!” “好!”唐景崧双手一拢提丹田气大喊:“本官是中华大皇帝陛下特命来救援顺州一城百姓的!乡亲们!中越两国同文同种皆是炎黄赤子,如今法国鬼子千里来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毁我家园、祸害咱们的妻女姐妹!你们说,咱们应该怎么办?!是从了鬼子做亡国奴还是把他们赶出去再造太平?!” 一时空气仿佛凝结,饿了肚子的顺州百姓虽没见过法国人,可惨烈的环境和不断饿死的同胞让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几个胆大的汉子一咋呼:“绞死鬼子!” “把他们赶出越南去!” “请大皇帝再施天恩!灭了这帮畜生!” 愤怒的浪潮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岑春煊小声冲多隆阿道:“没看出来这个唐景崧还是位高手。” “人家自己从吏部主事任上投笔从戎跟咱们这些厮杀汉子一块混,没点儿真本事也不成呢!” 唐景崧见上万人的情绪被自己完全激发出来,接着喊:“今天,皇上令钦差大臣岑大人亲自接待越南国王去我天朝避难,并言明,凡是忠顺中国的贤良百姓都可以去广西避难!那里为大家准备好了粮食、衣物!本官明白说,这是我皇上天高地厚之恩!咱们应不应该报答?!” “应该!大人有什么吩咐?直说!咱们在所不惜!” “我等愿报答皇上!” 多隆阿惊呼:“皇上什么时候让广西接收越南难民了?这不是假传圣旨吗!” 岑春煊眼珠转动目光炯炯道:“别说话,听着!” “贵国国王殿下输诚纳贡!愿意将自己保存的财物贡献给天朝充作对抗鬼子的兵费!诸位也可以参加中华军队亲自上阵杀敌!我,是个文官!但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今天你们的阮将军与岑大人得在此地挡住鬼子!咱们自己兵力不足,可这些个军费怎么办呢?如果不能送到咱们自己人手里,让鬼子得了,又让他们有了残杀咱们兄弟同胞的基础,他们可以拿这个买枪、买炮、买子弹来杀咱们!父老乡亲们!你们说怎么办?!” 嘈杂声音此起彼伏“不能留给鬼子!”“跟他们拼了!” “俺们给天朝送过去!!” 时机已到,唐景崧恭敬地冲大伙深深一躬:“我代皇帝陛下和左卫军、帝**队的兄弟们谢谢诸位了!既然如此,我说个办法大家参详!本官在你们中间挑50名押运队长,每人发给佩刀,大家可以报名参与押运任务!要16岁以上,45岁以下的男人!有力气的女人也可以!这50名队长,每人管100个人,有本事的可以管150人。本官带帝**队扈从,只要把军费送到宣光省中军大营,每人可以领到一石大米!20两银子直接去帝国广西谋生!剩下的老弱也不能饿着!每人发20两银子赶紧撤到奠边府、河江、安郎!家里有参加押运的,家属可以多领10两银子!那里还没有被鬼子占领!你们说怎么样!” 人群中忽的有些骚动,百姓被唐景崧规划的实惠政策吸引住了。顺州已经仿佛地狱,谁不想赶紧离开去个能吃饱饭最起码不挨饿的地方,窃窃私语的众人被打动,此时混在人群中的几个年轻人大喊:“我们听大人的!不能让这些东西留给鬼子!” “对!留给鬼子咱们还得遭殃!” 几人都是短打扮、满脸浑身是泥,然仔细看,几人身材高挺、筋骨健壮不是难民般样子,一旁的岑春煊立时明白了,这就是皇帝设立的机密情报机构――銮仪卫密使。 无论怎么说,东方欠发达地区的民众都有种盲目跟风、人云亦云的坏习惯,比如看见别人抢购油、盐,无论自己需不需要也得大包小包买上一堆。虽不知是到底做什么用,自己吃得了吃不了,可还是忍不住掏钱。自古皆然。 然而,这种跟风的习惯有时候也是好事。被煽动起来的民众都跃跃欲试的吵嚷着参与。岑春煊派人上台在唐景崧耳边说了几句,唐景崧眼前一亮,便立刻召集手下人开始分派任务,任命銮仪卫密使统统做了押运队长。 最后唐景崧换了肃容:“大家听好!此次大家同心协力乃是天意人心!我呢丑话说在前头!这批财物谁也不能起异心,50名队长负责,谁敢私吞,当事人立即正法!队长也斩首示众!事关大局!到时莫怪本官没说!来,发牌子!” 顺州仅剩的青壮年无一不报名参与,唐景崧颇会组织,让亲兵砍了些木头片顺手写上1、2、3号码作为凭据,然后让新任的50名押运队长自己挑人,一面组织选好的民众排队领取号牌。场面十分火热。 唐景崧跳下台擦擦满脸热汗问岑春煊:“大人,如何?” 岑春煊没言语跳大拇指称赞,反问:“这些人也不够啊!难不成再召集流民?这银子花的可不少呢。” “来不及了!”唐景崧严肃道:“先紧着搬运内库里的黄金,白银有多少算多少!您想,就是凑起5000人,再发给剩下的1万多人的银子才不过10几万两,咱们能运走那是多少!不花这几个小钱,人财两失!事不宜迟,您去指挥军事,万一剩下的银子搬不走,炸了这座行宫也不让鬼子得手!” “行!唐大哥,小弟欠了你一个人情!此事我自会禀报圣上!来人!去地库抬金银!” 不算漫长的近一个时辰之后,绝大部分黄金和一部分发黑的银锭被装载在300辆大车、500匹滇马上,500名警备军6000多名朴实善良的民众每人肩扛背背了大大小小的担子、包袱也整装待发。 岑春煊带领众将及阮宇送出了东门,他一把握住唐景崧原本细嫩现已粗糙的大手道:“事情就交给大哥你了!路上千万小心!我已先期派人飞骑去冯将军处报警!队伍里鱼龙混杂,虽有銮仪卫密使,一旦出事,让兵士们用快枪招呼他们!相信一天半夜之内你定可见到接应的援军。代我禀报老将军,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唐景崧努力挤出个笑容宽慰道:“大人放心!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呵呵!但只要我在军费就在!就是我死了也得保住这些财物!望将军保重!努力杀敌!” 车辚辚马萧萧,长长的队伍消失在众人视线里那刻,远处还传来唐景崧嘹亮的喊声:“替我多杀鬼子!……” 软弱无力的太阳死气沉沉的耸拉脑袋,却映出了一道异常雄壮的长长背影。 难民们带着银子成群结队离开顺州,此时,这座并不起眼的小城真正空了。 “地库里还有多少金银?” 阮宇默算了一下:“还有近15万黄金和400万银子。” 岑春煊严肃的有些扭曲的脸上狰狞阴冷:“恩寿,你带人在行宫附近埋下炸药。炸了它!” “遵命!” 一阵轰天动地响声夹着气浪烟尘过后,阮福升在越南最后的一座行宫化作瓦砾,近百吨的泥土石块结结实实把地库压在地下。 第六十四章 圣诞节攻势 偷袭!1 “团长,前锋部队已经渡过红河,离顺州大约30公里左右。您要喝点什么?” 18岁满头金发的勤务兵皮埃尔小心侍候着高头大马上年轻潇洒的伯爵团长,共和十几年了,这些自拿破仑一世以来封赐的遗老遗少们在国内还继续保存着强大的实力。这不,连拿破仑三世赐予的爵位照样吃香,什么狗屁共和国?皮埃尔恨恨骂道。 不过这位团长大人也并不十分令人讨厌,虽说看起来绝对是巴黎上层的世家子弟,说话做事大大咧咧毫无心机花钱如流水,华丽的衣着和崭新的军服都掩盖不住他骄奢的性格,但对普通士兵与下属,蒙托帮还是得了祖父的真传――严格加爱护。 每天侍候在侧的皮埃尔竟然被熏陶出标准法国绅士的品味,早晨从不早起的伯爵在战场上依然没有养成好习惯,在被窝里不穿衣服就要咖啡牛奶,穿上与其肌肤同样顺滑的丝绸睡衣后,一顿简单而精美的早餐也是皮埃尔最喜欢的时刻。伯爵总是用最文雅的方式品尝着每道菜,当然,最后所有的食物都进了皮埃尔肚子里。在简易的梳洗室里整整一个多小时的清洁后,伯爵才会晃着那副健美的身躯由皮埃尔侍候着换上军装开始理事,这时候离午饭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伯爵从不吝惜给予侍从恩惠,还时不常自己花钱从顺化大街上买上几大桶越南米酒和鲜美的水果分给士兵以庆祝法国传统许许多多的节日。 反正没人敢管,连司令官孤拔将军――一位严肃的共和**人也会常来团部沾光。蒙托帮这里从来不缺巴黎最新鲜时尚的食物、用品。都是他的家人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包括陆军部长、外交部长和副总理财政部长从巴黎、甚至伦敦寄来的。 30岁出头的他就像那位太阳王一样耀眼、英俊,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给法国占领军增添了光彩,且不说除了打战,这位伯爵团长的多才多艺实在令人惊叹――击剑、马术、短跑、唱歌、舞蹈甚至歌剧、绘画、小提琴,如果不是孤拔将军反对,他能把凡尔赛附近庄园里那架镶金的钢琴运过来! 他具备了19世纪末法国贵族的一切优点和才能,唯一不足之处就是从未打过仗,那又有什么了不起?懒惰、愚昧、怕死的越南人还用的着巴黎军区的最精锐的步兵团去剿杀? “热带地区的温度实在不好,恩,不好!越南人为什么不修几条良好的公路?像巴黎那样的,还有他们的人一个月也不洗一次澡,太不讲究卫生了!难道他们的女人与男人在床上不感到恶心吗?” 冬天的越南还是一片潮湿,空气里老是有股发霉的味道,连尖头蚊子也避讳天气,趁人们不注意就咬你一口。为了防止热带病,蒙托帮每天都要喝不少红葡萄酒和苏格兰樱桃酒、加奎宁防疫。这是临来越南时财政部长达尼维尔特意嘱咐他的。 “呃……皮埃尔,你刚才说我们渡过红河了?我怎么没见到河水呢?”道路两边依旧茂密的绿色丛林互相缠绕着身躯不知名的野花和嗡嗡作响的虫子热闹喧嚣着,土路上到没扬起灰尘,不过潮湿的道路上踩上去非常不爽,崭亮的军靴沾上黑黄的泥巴像巴黎剧院里小丑脸上的油彩还带着土腥气,只有深红色的军裤让人觉得威武提神。 “伯爵,我是说前锋部队已经过了红河。咱们是大部队,还没到呢!” “前锋部队?是韦尔斯带领的两个连队?哦,不好意思,你知道昨晚李威利给我践行又多喝了几杯。参谋长布兰科呢?我怎么从早起就没见到他?” 皮埃尔苦笑着反问:“他跟随前锋部队去探查地形了,不是您让他去的吗?” “哦,瞧我记性!本来以为来越南就是一次短期热带旅行的。谁知道真的成了千里大行军!不过打仗有什么了不起?战争跟音乐、绘画都是想通的,既然我的音乐、绘画技巧很棒,对付几个土著人当然没问题了?也免得回国让布里松他们笑话!这是什么?” 有些腼腆的皮埃尔手里举着个十字架递给蒙托帮:“我知道您不缺这个,这是我母亲去巴黎圣母院求来的圣光十字架,护佑战场上的骑士们无往不胜的,听说很灵验,她寄来两个。多谢您送的两颗大珍珠,我姐姐的病才有钱医治,全家的生活也好了很多。为表示感谢请您收下。” “大珍珠?” “就是您上回摆弄的那个金盒子里掉出来让我捡到了,您说送给我了。我把它们寄回家了,上帝!您知道那两颗樱桃大的珍珠卖了4万法郎呢!所以…….” 蒙托帮恍然大悟大笑不停扑棱着皮埃尔的金发小脑袋:“你可真逗!那是你应得的。小子,跟着我好好干,你永远都想不到东方的财富有多么令人震惊。这次来越南你将看到有史以来最丰富的财富!战争为了什么?孤拔他们说为了这为了那还有法兰西的荣誉,见鬼!法兰西的荣誉能当饭吃?!那堆珍宝就是明证,为什么那么值钱?那是荷属东印度的几个小邦贡献给中国皇帝的贡品,那个小崽子比你还小呢,听说他的皇宫里遍布着金银珠宝。瞧,我手上这枚猫眼戒子就是祖父从中国皇帝避暑夏宫里弄来的。它原本属于皇帝的下级嫔妃,士兵们摘不下来,于是,噗,剁掉了那位美人的手指头。哈哈,阳光下能发五种颜色呢!你还没沾过女人吧,记住,越南的女人肮脏不已,不要跟她们……”细长的手指掏出块丝绸手帕随意擦拭着戒指的伯爵盯着前方整齐的部队调侃着,一把接过红着脸勤务兵手里的十字架庄重的戴在项下。 2000多人的部队缓慢渡过不算急促的红河,“传令,原地休息15分钟!我得抽支烟。皮埃尔,去看看河里有没有鱼,可以考虑一次野营呢。我的银餐具放在哪了?” 一边脱靴子准备下水的勤务兵一怔,“在后面炮车上呢,您知道,那些东西不好带,我想到了目的地再用就……” “快下水吧小懒鬼!一块洗洗你的小脚丫,我可不希望一个有脚臭的勤务兵在我的寝室里出现!” 说是原地休息,大兵们见清亮的河水清澈见底不断有游鱼嬉戏,涌上来洗脸的洗脸、抓鱼的抓鱼,轻松的仿佛野游会。 蒙托帮点燃一根雪茄深吸两口仰望碧蓝天空,要不是军情紧急,他绝对会摆上行军床在这儿呆上一天呢。 前面泥泞路上忽然飞驰而来一匹快马,灰头土脸的通讯兵满身尘土跑步而来:“报告!团长,参谋长与前锋部队遇上越南小股部队袭扰,已经追上去了。参谋长担心军情有变,请团长急速行军,大部队下午5点前务必到达顺州。” 眉头深皱的蒙托帮厌恶的扔掉手里的雪茄一摆手:“我知道了!回去吧。” 随后乱嚷着:“结束休息!快点赶路!该死的,小股的土著担心个屁。黄猴子的越南人都是猪猡!皮埃尔!快点儿!” 总算抓了两条鱼的皮埃尔把鱼扔给团长的私人厨师,慌乱的爬上岸提了靴子小跑着跟上蒙托帮,不想脚下一滑噗通摔了个仰面朝天,引起四周士兵们一片哄笑。 “呵呵呵小笨蛋!来人,把他拽起来,换身衣服!”上了马镫的蒙托帮前仰后合。丝毫没注意天上嘎嘎乱叫的乌鸦。 他根本不知道,参谋长布兰科与营长韦尔斯遇上的绝不是小股土著。 第六十五章 偷袭!2 就在顺州成为空城后,岑春煊在原顺州府衙召开紧急军事会议。用手头3800名士兵摆下了一个可怕的布袋阵,就等着蒙托帮上钩呢。 面前的军事地图旁围着的岑春煊和阮宇众人皱眉深思,阮宇冷冷问道:“我已经奉令派50人去诱敌,听说岑将军乃天朝青年俊杰,小将倒想讨教一番,这个仗咱们怎么打呢?” 岑春煊心里有数,若是此战不显示一番绝镇不住面前有些桀骜的阮宇,让他看轻了帝**队是小,不利于日后的统战工作麻烦就大了。他倒是不在乎这些越南降将,阮宇这等人才留着最好,不过有些后患。再说万一哪天光绪皇帝突然想起来重用,自己也好为其说话。别看皇帝远在万里之外,越南不知道一天有多少密折和电波通往北京禁城之中。 岑春煊笑道:“蒙托帮此人志大才疏,本就是个巴黎来的花花大少,不值一提。只是用兵之道存乎一心!你们看,顺州一带无险可守,但并不是不能守!城外十五里,就是我与黄永轩丞相发暗号的小山丘是个险要,敌军从西南而来,必经此地,两侧山岗也可为我所用。2,我军比敌军多而且也携带重炮,冯将军还给蒙托帮准备了些小礼物呵呵。现在听我将令!刘乾率1000苗军埋伏在北侧丛林,恩福率1000苗军埋伏在南侧丛林,恩寿率炮兵埋伏在小山岗待命。多隆阿及其余管带跟我带1000警备军埋伏在山岗外正面。至于阮将军……” 岑春煊有些担忧的望着他:“你的兵……” 阮宇两眼一瞪:“岑大人吩咐就是!我的左卫军也不是豆腐!小将愿立军令状!” “如此,你带左卫军守住谷口后面,待敌军被堵在谷口中即可在后方用快枪射击!唐景崧留下的300人派200人给你。我再发给你5万发子弹。” “遵命!若放走一人,小将提头来见!” 岑春煊一拍他肩膀:“兄弟,别说什么大话,战场上见!敌军的前锋部队人少,由苗军对付即可。记住,我们吃的就是蒙托帮主力!先由苗军行动,各军严密躲避,法国人的大炮和枪法可是不赖,待我中军红旗闪动,尔等各带兵马一齐攻杀,违令者,斩!” 众人领命纷纷离去。多隆阿一面指挥兵士们开拔一面小声问:“将军,阮宇他们顶得住吗?!越南人不能过于相信。” “什么话?他们国王现在咱们手里,再说,你想,敌军发现中伏是拼命向前突击还是往后退却?阮宇放在后头岂不更安全些?他这人我看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新归我军指挥心里有气罢了。你留下100人秘密在顺州四周埋下地雷和炸药!全都用上!哼哼,够他们喝一壶的!” 参谋长布兰科与营长韦尔斯带300名法国轻装步兵遇到小股越军袭扰后,在参谋长布兰科果断指挥下急行军踏入了死亡之地。 两侧低矮的丘陵被茂密的绿色植被严密覆盖,终年不败的宽大叶片仿佛天然的棉被厚厚的遮蔽着湿润的土壤,腐烂之后的根茎也做了上好的肥料使其他植被更加疯长。千百年人为脚踏出来的小路蜿蜒曲折。 “大部队怎么还没赶上来?!这个蒙托帮,谁把指挥权交给他的!”布兰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突然消失的越军愤怒问道。 做好射击准备的士兵们丝毫不敢松懈,谁也不敢保证在如此陌生险恶的地方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营长韦尔斯无奈耸耸肩举着手枪:“谁他妈知道!还不是巴黎陆军部那帮老不死的,连军校都没上过就直任团长!老子们在北非、中亚打了多少年才混了个营长!” “注意道路两侧山丘!敌人很可能埋伏在上面!”布兰科沉稳的指挥众人,士兵们心惊胆颤四面摇动,生怕一颗子弹从角落里射出。 “谁让你爷爷不是元帅?不是伯爵呢?!你的朋友里有副总理?外交部长?孤拔将军早就说过……” 不知名的昆虫嗡嗡嬉戏飞舞着停落在不知名的野花上,众人正在警戒。 噗!一枝半尺长的羽箭牢牢钉在布兰科面前的地面上,箭尾还抖动着,可见劲力之大! 没等两位军事主官下令,惊心不已的士兵早就开了枪。密集的子弹驱散安静的气氛,陡然间几排子弹射出,打得四面植被扑簌簌直发抖,却再没见一人。 “真是见鬼!他们……”韦尔斯话音未落,噗的一声,一枝羽箭准确无误的穿透他的脖子,当场毙命,死尸噗通落马,顿时,法军前锋部队炸了营! 饶是布兰科见多识广也从未跟空气交过手,跳下马大喊:“注意防御!不要乱!后队变前队,交替撤出这里!” 惊慌失措的法军立即显示出正规军的素质,前面部队匍匐举枪朝四面射击,后面的人立刻后撤。 可惜已经晚了。 空气中忽然凝重,半空里传来奇怪的响声,不是飞鸟却比飞鸟更迅速。 布兰科借马做掩护正奇怪间,一片猛烈的箭雨遮蔽了阳光覆盖了300人,噗噗在众人身上开了花! “快撤!” 中箭的兵士没等反应过来,一个个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的咽了气。箭雨越来越密,死伤枕籍的法军崩溃,没命的向后狂奔,也顾不上军令。然而羽箭像是长了眼,箭无虚发。 没有炮声、甚至连凌乱的枪声也是法军漫步目的的乱射,四面八方没有见到一个敌军,然而都是敌人。只要是见血的伤者痛苦的滚落在地,面色发黑不到半刻便扭曲死去。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血液成了唯一匹配尸体的颜色,浓烈的腥味惊得乌鸦和飞鸟扑楞楞逃走。不大的山谷里,当最后一个中箭的士兵倒下时,布兰科的马匹竭力护着主人妄图冲出去。 “拿枪来!”高处的岑春煊举枪在手,枪口随着马匹移动。 啪!被震散的空气有了一丝硝烟味,马匹轰然倒下。 “娘的!本来想抓匹马呢!传令,迅速打扫战场!凡是活着的给补一刀!除非他们是神仙哼哼!”有些不过瘾的岑春煊吩咐道。 “将军,咱们不抓俘虏了?” “这是皇上的密旨!凡蒙托帮军团的士兵,除他一人外,格杀勿论!” 受过特殊训练本就行走山间的苗军兄弟们犹如猿猴般迅速,提着银亮的砍刀飞快冲下来打扫战场,警备军持枪在旁护卫,不一刻,300多条步枪和几把指挥刀送到岑春煊面前,“这把刀我留着!剩下的立即分发给警备军,还有,把死尸的军裤脱下来,尸体扛到山上去堆起来做工事!” 阮宇飞奔过来见兵士们正往山上拉死尸大为不解,等岑春煊说明了连他心中也打了个寒战! 瞧着岑春煊一派富家公子模样,不料如此心狠手辣。 岑春煊不经意一笑:“阮将军,见过这样杀人的吗?” “小将闻所未闻!请大人指点!这箭上有毒?” “呵呵呵,拿过来!”说着多隆阿递过一个弩机。 “看,这是‘连弩’,诸葛孔明发明的,原本能连发十箭,皇上觉得好,特命造办处改装过,现在能连发30枝!箭头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就是大罗神仙难救!” 有些目眩神晕的阮宇连连称赞,再也不复刚才的狂傲。 岑春煊心中明白,吩咐众人:“快!打扫完战场继续埋伏!” 紧握宝刀的年轻将军稳如泰山,静静看着湿润的泥土将血液吸收干净,举着望远镜眺望着蒙托帮大部队的身影。 虚弱的太阳渐渐下沉,300多名士兵换来蒙托帮逃出生天的时间和机会,很遗憾,伯爵团长对此一无所知。 埋伏在原地的兵士脖子酸疼,胳膊麻痹,连多隆阿也受不了了埋怨道:“岑将军,你说蒙托帮是否发现什么了?这里蚊子虫子能把人吃了!” 半蹲在阵地上的岑春煊喊道:“他能看出什么?!告诉兄弟们挺住!传令下去,就是拉屎也给我拉在裤子里!” “是!”苦笑的多隆阿见丝毫不动的岑春煊也有些焦急,赶忙挥手让传令兵四散而去。 正当所有人等的焦急。远处出现一大片红彤彤军裤。 岑春煊赶忙匍匐在地仔细打量起来。 第六十六章 偷袭!3 “皮埃尔,怎么回事?!咱们离顺州还有不到20华里,参谋长是不是早就进城了?!该死的,通讯兵呢!” 蒙托帮拍拍雪白的手套不耐烦的吸着雪茄,闲不住的他一会儿骑马赶在队伍最前头,一会儿落在最后面跟小勤务兵聊着巴黎华丽热闹的沙龙,反正一点儿没感到寂寞。 大多数士兵看着这位年轻活跃的团长反而有些精神振奋,比起那些只会训人下达指令的中年军人,不会打仗的蒙托帮至少在表面上更加贴近普通士兵。 “报告,通讯兵已经2个多小时没有消息了!我担心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呢团长。刚才派出去的通讯兵回来报告说前方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哦,对了,您的私人厨师问您晚餐的鱼是吃烤的还是酱的,他说没有柠檬了。”皮埃尔咽了口唾液。 挥动牛皮银柄马鞭不停打落路边野花蒙托帮丝毫没在意荷枪实弹长达数里的大部队:“告诉他,吃烤的,让他多拿些柠檬的!这个厨子还是我从巴黎蒙特苏酒店雇来的!回去就让他滚蛋!皮埃尔,你的煎蛋做得不错,晚餐加两个。当然,你自己也可以吃几个,反正鸡蛋多的是!” “团长,比克斯副团长来了!” 一声战马嘶鸣,孤拔特意为蒙托帮配备的第二员战将,也是自己的老部下比克斯少校亲自安排重炮营后卫部队渡过红河又照顾了拉炮的马匹(自行火炮和火炮牵引车还未出现)觉得情况不对便急匆匆赶到前队提醒这位无所事事却爱事必躬亲的团长。 “您知道,布兰科参谋长作战一向非常谨慎,当时司令部规定的1小时传递军情一次,战时缩短,可顺州已经近在咫尺,怎么会没有军情通报?我看大部队还是在此停顿一下,我带人去前面看看如何?” “这里?这荒山野岭的停顿什么?瞧,蚊子长的像西班牙苍蝇!皮埃尔,把我的避蚊水拿来,在炮车箱子里!快去,小傻瓜!是那个水晶瓶子的!” 满脸不耐烦的比克斯耐着性子等团长像娘们一样全身涂抹完熏人的香水,还想再提醒一下,蒙托帮毫不在意递给他一枝雪茄:“我亲爱的副团长阁下!我们是在跟什么人作战呢?德国骑士?英国绅士?我们的对手是一个月不洗澡的越南猪猡!他们是被上帝遗弃的东西,只能算得上比动物高贵一点儿,怎么能跟我们法兰西骑士在战场上相遇呢?他们有咱们的快枪?有咱们的野战炮?哦,先抽一口,品评一下,这是正宗的古巴烟。你看,再过不到1小时我们就顺利进城了!今晚我请你尝尝苏格兰樱桃酒,小伙子们,加快速度行军!怎么样,副团长?您相信您的直觉还是相信英勇的法兰西勇士呢?!” 比克斯打仗好手然而却没有蒙托帮的伶牙俐齿,气的满脸涨红无言以对。 正想着怎么挽回,蒙托帮忽然在马上一转身举着望远镜说:“穿过前面的小峡谷就是顺州了,副团长,你说咱们会不会遇到伏击?” “报告!我想应该进行一次炮火准备。”比克斯忽的来了精神。 “孤拔司令官说过,黑旗军和越南人都长得一模一样,他们的战斗力还可以。嗯……用大炮轰一阵,也让咱们自己人听听炮声,就当为我――八里桥伯爵顺利进驻顺州燃放的礼花!哈哈哈” “立即停止行军!炮营!把后面炮车拉上来!12门野战炮、6门全钢速射炮准备!进行……”比克斯一伸手托着蒙托帮下了马小声问:“多长时间炮火准备?射击方向?” 蒙托帮觉得比克斯比布兰科给他面子,再说比克斯为人圆滑的多,从未在他面前摆什么老资格,回去得给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写封信,适当提拔他一下。 “炮火准备?直接朝四面丘陵射击20分钟就可以了,还准备什么?”丝毫不懂专业军事术语的蒙托帮大咧咧问。 皮埃尔噗嗤一声笑了,比克斯也强忍住笑吩咐炮兵预备停当,蒙托帮还傻愣愣看着二人:“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把我的行军椅子拿来,我要好好欣赏!” 十二门野战炮口对准了丘陵和峡谷。一场原本准备停当的诱敌深入战役被丝毫不懂战术的八里桥伯爵戏剧性的心血来潮瞬间改变。 “将军大事不好!鬼子把大炮拉上来了!咱们再不撤必定伤亡惨重!”多隆阿眺望着远处,隆隆的跑车声响震得大地一片颤抖。 岑春煊皱眉道“撤?!怎么撤?几千人从山上撤走目标太大!再说阮宇还埋伏在他们后侧的草丛里待命,咱们一走,他们怎么办?传令下去,所有人紧贴地面或者钻到植被下头去不得露头!今天小爷跟他靠上了!” “这…”一向在西北地区作战的多隆阿自然没有考察过山地、丛林作战环境。岑春煊可是有心人,来越南头一天就准备了一大堆热带环境资料和法军装备情况。自然,也就是他这一级的官员才能得到銮仪卫比较全面的情报。 别忘了他的小哥们儿阿兰太父亲阿克图就是銮仪卫管理大臣。 法军装备的野战炮他不怕,因为这种大炮是直射跑,不说射程,就是炮位角度在山地丘陵地带也没有任何优势,不能像平原地带那样有效杀伤士兵(重型迫击炮在日俄战争才发明,本作品中今后会出现),而望远镜里最让他头疼的是法军口径65毫米的全钢速射炮! 这种施奈德兵工厂大批量出产的火炮炮身比野战炮至少轻80公斤,机动能力强悍,但在射程上远达8000公尺,每分钟7发,而且弹着点弹片扩散杀伤面积是野战炮的一倍左右。这在战场上就很可怕了。虽然自己也带了10门大炮,可有5门是法国1865年前后使用的78毫米野战炮,剩下5门全钢速射炮也是1875前后所制,比起法军现今早就换了的装备有根本性差距。 眼见着两排大炮对准了自己埋伏的山谷,表面上异常冷静的岑春煊不禁头冒冷汗,作为全军统帅,只带了一个团左右然而一旦主帅崩溃,下属士气必然大减,最不利于作战甚至全军溃散,这是父亲岑毓英早就谆谆教导过他的。 等待最佳时机,希望法军的炮火准备不要太长成了他现在唯一的心理。 正当岑春煊的命令迅速通过人传人的方式下达同时。法军的大炮响了。 一排排炮弹打破山清水秀间宁静天然,夹杂着怪风呼啸奔向中**队埋伏的两侧山丘。轰然爆炸的气浪硝烟惊得附近的飞鸟动物恍如末世来临四散奔逃,地下蜿蜒爬动的毒蛇蜈蚣各种毒虫也忍受不住令人窒息的烟味,纷纷钻地的钻地,上树的上树。 法军炮火端的猛烈,一时间天空犹如燃着,灼热而又汹涌。太阳也被迫缩了头,剩下半片光晕照耀天空,亿万年沉积的高大灌木被震飞扯碎天女散花般洋洋洒洒于山水间。 “他娘的!已经10分钟了!咋还不停?!”多隆阿摸了一把被熏黑的脸骂道。 刚想问岑春煊,猛然见一条硕大的五步蛇偷偷爬到正在匍匐远望的岑春煊脖子上。 “将……将军……有条……”多隆阿偷偷从靴子里拔出半尺长的匕首。 “我知道,别动,你小子还想让我活着的话。记住,等炮停了用手抓!蛇胆可是大补呢!” 可倒好,岑春煊目不转睛的盯着军情,副将军多隆阿却连眼都不敢眨的盯着脖子里的毒蛇,生怕惊动了它,只要一口,皇帝的宠臣岑将军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树木、植被纷纷零落垮塌,不大的山谷里完全被浓重的烟雾包围,轰隆轰隆的炮声依旧兴奋的喧闹着,炮弹也漫步目的的跳跃着。生动的景象令法军大部队也跟着兴奋了。 “看看,法兰西骑士的武勋难道是越南人能抵挡住的?那些狗东西早就钻了耗子洞呵呵呵。皮埃尔,再给比克斯少校来一杯!” 蒙托帮悠闲翘着二郎腿坐了行军椅正与比克斯副团长开怀,除了炮兵,步兵的士兵们也士气大振,有的见主官还在阵前饮酒,立即放了心,把战场当了旅行,有的举枪朝四面山丘里射击。有的背着枪追着四处乱蹿的山鸡、松鼠、猴子。不知哪里跑出一只长獠牙的野猪被士兵一顿乱枪击毙,足有几百斤的大家伙让场面更加热闹起来。 “团长!副团长!逮了只大家伙!大伙儿说晚上能做猪排呢!团长,您的厨师说这可是难得一遇的美食。”勤务兵皮埃尔孩子般大笑着报告,金色的卷发像镀了层美妙的光晕,天真顽皮的样子把蒙托帮和比克斯逗得忍俊不止。 “你这个小傻瓜!去!告诉大家准备行进!不要再闹了!今晚咱们把这只野猪烤了,恩……当成越南人吃了!” 蒙托帮的话让比克斯暗笑,比克斯转头恭敬的恭维道:“不妨说是伯爵殿下在越南捕获的第一只猎物,当成北京那个小皇帝吃了,在猪牙刻上小皇帝的名字送给茹费理总理大人让他也为您的功业庆贺一番,不是更加美妙?!” “呵呵呵呵……” 大炮声中,两位法兰西军人碰了碰鲜血般透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第六十七章 偷袭4 坚持就是胜利,不管是谁说的,这绝对是真理! 岑春煊看看怀表,整整二十分钟,炮声停了,多隆阿眼疾手快一把抓了毒蛇使劲一抖,五步蛇全身立即瘫痪,岑春煊抖抖身上尘土满不在乎接过来使劲儿一拉污血飞溅,从蛇腹中找出个碧绿色拇指大小的圆球塞进嘴里,把个多隆阿看得心惊胆颤翻着恶心。 “看你那样,还在越南作战,不知道蛇胆大补的?要是离得近,我非把这枚贡给万岁呢!小心查问一下咱们的伤亡!速速报来!” 岑春煊的故作镇静果然起到了稳定军心的效果,有道是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刚刚消灭了300多法军的中**队毕竟落后于法国精悍的正规部队,对于一个依然强盛的世界第二强国和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中国的拼搏刚刚开始。 幸亏越南厚重的原始森林和植被是天然棉被,大口径的重炮炮弹爆炸的气浪和弹片完全被其缓冲,强大的杀伤力只显示出微小的作用,当然还有法军堆起来的尸体也为匍匐在下面的中国兄弟们挡住了猛烈的炮火。 饶是如此,经点查,中**队还是伤亡达200多人,连刘乾的胳膊也被一块飞溅的弹片击伤。 勇士们的鲜血刚刚流出就让植被吸收殆尽,总算没有露出破绽。 岑春煊冷着脸听了划过一丝狰狞:“传令各军,待他们进了山谷由恩寿先动手,先打他的炮营!左右两翼苗军还是用连弩招呼,阮宇他们从后面夹攻。把咱们带来的军火都他娘的用上!给兄弟们报仇!” 蒙托帮过完了酒瘾终于等到不大的山谷里呛人的硝烟味散去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戴上雪白的手套招呼比克斯命令大部队朝着顺州而去。 20分钟的炮火让所有法国士兵放了心,在他们心里,越南的叫花子一样的土著队伍就是敢埋伏也早就被大炮“问候”成了齑粉。 骑马前行的参谋们簇拥着趾高气昂的团长、副团长高兴的交谈着,蒙托帮甩着马鞭冲比克斯说:“打仗!这就是东方式的战争,下次我得在牌桌上给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提提建议,干脆派咱们的民兵来好了!” “你的建议必定会得到部长大人的支持!我们蒙托帮团会向议会提议给您授勋,您想要什么勋章?是……” “团长!您听,有声音!”皮埃尔道。 可惜正在嬉笑的军官们没听清,轰隆!巨大的响声在后面的炮兵马群里炸响,顿时接连不断的巨大轰鸣声自后向前飞炸开来震耳欲聋,横飞的弹片夹杂着密集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下,飕飕的箭雨愤怒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有埋伏!组织防御!快!”比克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却见团长大人噗通顺着马脖子出溜下去,被炸上天空的士兵最后看到的一副场面跟他们想象的一点不一样。山崩地裂的炮声,四处飞溅的胳膊、头颅、四溢飞溅的鲜血让人想起来地狱,弥漫的硝烟再也不是外国人的专利,哀嚎大喊着四散奔逃的年轻士兵发觉小山谷里根本没有任何躲藏的地方,高筒皮靴踩在湿润的泥地上东倒西歪满身滚得泥猴儿似的,一不留神身上必然被穿个窟窿,红色军裤真正成了他们的裹尸布,鲜血点缀着野花更加鲜艳。 残破肢体下雨般纷纷落下,中箭的人翻滚着皮肤发黑立时毙命,不过,这还是第一波攻击。 单兵作战能力颇强的法**队反应过来的同时便开始反击,不出岑春煊等人所料,就是在如此混乱的场景下,还是有近两个营的法军在营长的带领下几乎是立即冒着猛烈的炮火开始向两侧的山梁和谷口开始射击,子弹流星般挂着耀眼的亮度密集的射向中**队的阵地,谷口的警备军战士英勇的对射,不断有人中弹倒地就被拉下去立刻补上。 不过自乱阵脚的法军很快发现,他们被四面包围了,“越南人”不仅拥有与他们同样的武器装备,连战斗意志也是入越以来从未有过的顽强坚韧。炮兵营在第一时间“哑了”之后会使用大炮的法军争相恐后的涌向大炮妄想顽抗。 “恩寿打得好!快!接着开炮!用速射炮!” 恩寿虽然是侍卫出身却喜欢上了新式大炮,家里不缺钱的他在兵营里独树一帜玩起了高科技。在战前就用自购沙盘摆布了好久,他认为,在步枪与敌人同样只有大炮才真正最大规模的杀伤敌人,而掌握好射速、角度和弹着点最为重要。此次携带的大炮当然比法军的落后,但落后并不是不能用,他特意从警备军选调了近百名炮手自己训练,果然派上了极大用场。 岑春煊所在的高地上摆了仅有的五门速射炮摧毁了大军炮兵,因野战跑口径大过于沉重,被他安排在谷口两侧靠后的位置,弹着点正好落在法军部队的中部位置。 一场惨烈的杀戮开始了。 比克斯满脸是血的独自持枪指挥完全不顾身边的军官已经死伤殆尽,高叫着布置兵力,可惜部队早就各自为战,盲目射击的士兵们士气低落到极点,不断在人群里爆炸的气浪让众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勤务兵只得拉着他向后方转移。 “滚开!我们要向前冲才有活路!叫大家跟我向前攻击!” 身旁拖着残腿的参谋依然射击,直到死去。粘稠的血液逐渐填满了山谷。 法军剩余的部队有的向前、有的向后猛蹿,“啪、啪、啪……”一阵激烈的排枪声从法军后面传来。 “团长!你在哪呢!后面出现大批越南军队!”比克斯哭了,为自己更是为这个巴黎军区最精锐的团而哭泣。一颗炮弹轰然打断了他的哭声,强大的爆破气波将这位法兰西勇士撕得粉碎,连他骑得那匹骏马也被大卸八块,跟着他一起飞向地狱或是天堂。 “给我狠狠的打!瞄准鬼子!第一排再蹲矮一些!第二排速度要快!” 阮宇挥着腰刀督促左卫军猛烈的开着火。早就憋了一肚子仇恨的越南人如同疯了,步枪打得又快又准,血肉飞溅的景象激活了他们内心的感情,士兵们咬牙同仇敌忾,进行最凶狠的抗击。 呼啸的炮弹和毒箭在20分钟内让反击的两个营变成了肉泥。法军继续进行着零落的抵抗,他们清楚,自己也许永远不能踏上近在咫尺的顺州,而入越以来的第一仗就是他们的归途。 昏迷的蒙托帮终于被皮埃尔的巴掌拍醒了,从未见过战场的他在第一时间很“荣幸”的晕了过去。忠实的小勤务兵把他拖向倒毙的马屁后躲藏才逃过一劫。 “团长!咱们……完了!兄弟们全完了,我们回不去了!”大哭的皮埃尔用军用水壶给尚在梦境般的团长喂着水,蒙托帮颤抖着干裂的嘴唇挪动了一下身躯,发觉自己还活着,绝望的大喊:“快……找个人给孤拔司令官送信……援军!我们需要……”一歪头又昏了过去。 皮埃尔哭喊着呼叫,一名参谋在尸体堆里爬过来听了皮埃尔转述的命令,勇敢的冒着炮火找了匹伤马,纵身跳了上去猛挥一鞭冲向来时的归路。 岑春煊通过望远镜冷冷观察着那名显然是骑术高手的参谋一提马越过阮宇的战壕飞奔向远处,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不见了。 最近工作有些忙,希望大家谅解,请多给宣传宣传,因为现在收藏不够。大大在此多谢大家了!如果大家觉得好,大大一定争取完成!决不太监! 第六十八章 偷袭5 这才邪邪一笑:“多隆阿,差不多了!传令停止炮火全线出击!剁了这帮鬼子!” “杀啊!”红旗一动,埋伏在两侧整整3个多小时的苗军兄弟和警备军在硝烟中士气大振,各持砍刀猛虎下山般直冲向待毙的残兵。冯子材训练的苗军果然非同凡响,被法军炮火击伤的苗军早就怒气冲天,在他们简单的思维中,不同于中国人的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当然是侵略者。只有用自己手里的砍刀说话。 银光闪闪的刀光笼罩在山谷里竟然仿佛雨过天晴后的瀑布,法军最后的士兵们惊慌失措的无法招架,一个不小心脑袋便飞了,很多士兵甚至来不及大喊“投降”就被剁成了几瓣! 按说法军也进行过严格的白刃战训练,待炮火停止的第一时间,剩余的法军就各自安装了刺刀准备为法兰西最后的荣誉而献身,但命运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法军木质的步枪和二尺长的刺刀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法军的突刺是仗着枪身长,但一旦对上四尺长的砍刀却是大落下风。 苗军的刀不仅仅是作战武器,而且是身份和气质的象征,一把合格的苗刀还作为世代相传的宝物。一个合格的苗族武士可以没有媳妇但绝对不能没有一把像样的刀,经过千锤百炼试制成功才出炉一把刀端的是切金断玉。加之苗军好勇斗狠平日里言语不和便大打出手,早就锻炼出了高超的搏斗能力。面对这些残存的法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岑春煊带人冲在第一线,左手持枪右手握刀,见人就是一枪,后来嫌弃手枪不过瘾便往腰里一掖,双手抡开御赐四尺五寸长的倭刀舞的雪花般飘逸。多隆阿更是彪悍,光着膀子提着长柄雁翎刀护卫着身边的这位将军,恩福也带领警备军直往上涌,生怕放过第一次锻炼的机会。 一时间,血肉横飞,法军被眼前的惨景吓呆了,像地狱里涌出的“越南”士兵们杀气腾腾的根本不顾及他们的举手投降,法军惨叫着圣母玛利亚祈求着最后关头奇迹的出现。 岑春煊当然知道他们要投降,但光绪皇帝传来的密旨还夹在他怀里,这八里桥兵团怎么惹恼了万里之外的皇帝陛下他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蒙托帮的爷爷正是那位火烧圆明园的法军统帅。自然,蒙托帮抢了兰芳贡品一事他是不知道的。既然皇帝不要俘虏,他在军中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更重要的是少年天子严酷手段他不得不遵从。 这也许就是不是不报吧。 中国士兵第一次见主官们带领大家冲锋,这可是旧军队里从未见到的场面,所有人包括炮兵和做饭的伙夫举着菜刀、匕首甚至扁担、木棍潮水般冲向谷地。 岑春煊纵身跳到一个营长面前,几个士兵还在誓死保护着他,多隆阿一刀劈死了已经跪下求饶的一人,反手一刀砍飞了另一名士兵的头颅,岑春煊不甘示弱:“多隆阿,给我留一个!”刀锋直指手执军刀的营长,看起来那位营长善于击剑,一把军刀耍的帅气极了,举刀相迎。 不到三个回合,岑春煊长刀向前一推,法军营长拼死力刚刚抵住,不料岑春煊左手猛力一掌劈下,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营长满头的金发早就被铁砂掌打出的红白相间的脑浆溅满。两个士兵见主官惨死怒吼着持枪冲刺,被他侧身闪过,长刀一挑,五颜六色的内脏和大小肠喷涌而出。最后那名士兵绝望的又冲上来。岑春煊腾空而起一刀砍断了他的喉管,迸起一尺高的鲜血溅了一脸,法军士兵捂着脖子到底身亡。 一旁多隆阿杀的更是兴起,他可没有给敌人留全尸的好心,刀风一闪就是四肢乱飞,惨叫声好像兴奋剂一样充斥着他的耳膜。有个士兵抱着他的大腿嘶叫着已是神经失常,一个侧劈从肩头下去成了两半。 40分钟后,战场平息下来。尚在嘶鸣的战马低首哀叫着早已身首异处的主人。意犹未尽的苗军还在四处寻找未死的士兵,最后挑出了13名奄奄一息的人。 “大人,这些……”受伤的刘乾毕竟是刘秉璋的长子,武举人出身的他面对这种硬碰硬惨烈的白刃战还是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血淋淋的场面让他感到窒息。 “我看还是留下这几个,咱们找个传译(翻译的旧称)还能多知道些军情呢。”吊着左臂的刘乾有些不舍的皱眉道。 岑春煊阴着脸掏出一封明黄色的纸本双手递给刘乾,浑身是血的恩福、恩寿凑过来也跟着瞧。殷红的朱砂笔记刺人眼目:除蒙托帮一人之外,着岑春煊将法军八里桥兵团其余人等无论军衔大小一律格杀勿论!将蒙托帮即刻严密押回北京。特谕。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中**人在战场上讲究杀降不祥(处死已经投降的敌手不吉利),可皇帝的特旨又不能不遵从。 “多隆阿,用枪吧!”这算是最折中的手段,要知道那时候枪毙与砍头比起来绝对算是尊贵的死刑,所以连中国国内还在用斩首这种处死方式,不是不人道而是太昂贵。 20名警备军举枪面对早已血肉模糊的法国兵,其中的一个连长模样的军官拖着早已无存的左腿用法语冲士兵们喊着什么,一时间,太阳忽然变了颜色,叽叽喳喳的小鸟重新飞回了这片硝烟血腥的战场。 士兵们听了连长的嘱咐方才还惊恐的脸也变得坚定刚毅,一个个相互支撑着站到一起,面对枪口和辉煌的阳光他们突然开始唱歌,雄壮威武的歌声由小变大,虽然听不懂在唱什么,四周的中国士兵依然被这种视死如归的壮志深深感染,停止了谩骂像看待英雄般注视着将死的生命。 悠扬的曲调阵阵撞击着军人的胸怀,岑春煊忽然觉得有股抑制不住的情绪直往上冲,五味杂陈的他再也忍不下去,猛地一挥手。 一阵排枪声空洞的结束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演唱。 缓缓举起了右手,一个标准的军礼和滚烫的泪珠让多隆阿、恩福、恩寿、刘乾以及所有在场的人陷入迷茫般也举手行礼。 军人的敬礼。 直到结束战争后,岑春煊回京复命向皇帝提起此事,不料皇帝张嘴唱起了那首法军濒死前雄壮的歌曲,当然是国语的: 前进! 前进!祖国的儿郎,那光荣的时刻已来临! **暴政在压迫着我们,我们的祖国鲜血遍地,我们的祖国鲜血遍地。 你可知道那凶狠的兵士,到处在残杀人民, 他们从你的怀抱里,杀死你的妻子和儿女。 公民们,武装起来!公民们,投入战斗! 前进前进!万众一心!把敌人消灭净…… 是法国国歌《马赛曲》,皇帝笃定的说。 还在深切缅怀中的岑春煊冲众人道:“就冲这点不怕死的劲头也称得上爷们!今后咱们要学!” “将军!蒙托帮找到了!”气喘吁吁的亲兵拖死狗一般把蒙托帮和皮埃尔五花大绑拖道众将近前。 蒙托帮从狼狈不堪从昏迷中醒来,眼前的场景让他恨不得立即自尽,可是手脚不能动,身上粘稠的鲜血当然不是他的,但依然触目惊心。皮埃尔用法语大喊大叫着饶命可是没人听得懂。 “你是蒙托帮?”岑春煊忽的用不太熟练的英语问。 伯爵团长显然惊讶于眼前的“越南人”竟然懂得英语,略通英文的他立刻叫道:“你们干了什么,你们是魔鬼!现在杀了我!我不会投降,但求你放了我的勤务兵,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岑春煊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冷笑着问:“孩子跑到越南来做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杀你!送你去个好地方!” 四名士兵过来就拉皮埃尔, “不!不!不要杀他!他已经投降!按国际法……”蒙托帮嚎叫着挣扎挡在皮埃尔前面,多隆阿上前就是一巴掌。刘乾忙道:“慢!将军,那个小兵看起来确实个孩子,蒙托帮既然已经到手,不如留着他陪伴在侧,万一在回京的路上蒙托帮寻了短见也无法向皇上交代,有这么个人陪着他我想他也不会不老实。就是到了京城,是杀是留还不是皇上一句话?” “哪儿那么些事!我看把他砍了算了!”凑上来的阮宇不满的说。 沉思片刻,岑春煊吩咐:“刘乾兄弟说的有理!来人,把他们即刻送往冯将军的大营转送回京。其余人等立即打扫战场。挖几个大坑,把法国人的尸体先埋了。把刚才那十三具尸体单独埋在一起。点查我军伤亡后告诉兄弟们在顺州东北三里处扎下大营。前锋哨渡过红河严密监视法军。通讯兵!立即通知冯将军,我军得手!” 蒙托帮、皮埃尔被放在马上押解离去。岑春煊缓缓爬上山丘望着尸体遍地的山谷和忙着捡枪、运送物资的士兵及伤员 久久没有说话。 “起风了,将军。”恩福给他披了大裘,“刘乾兄弟,你的伤怎么样?” 跟随的年轻将领们显然没有预想过会取得这么大的胜利,都显得比较兴奋。 “没啥要紧!这是我军第一次在越南大胜,要是皇上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高兴呢!不过,您方才故意放走了那个报信的法国人是怎么回事?” “不放走他,孤拔怎么会派人来救援?冯老将军的10000人马放在那儿做什么呢?咱们只是一场小胜,瞧着吧,最近还有大仗要打!收拾完了让大家回去赶紧吃饭休息!” 第六十九章 围点打援1 战场打扫完,中**队总计歼敌2600多人,生俘两人,缴获野战炮12门、速射炮6门,枪械2000余,而自己伤亡也是巨大的,加上唐景崧留下的200人总共3800人,受伤700人,重伤100多,牺牲220人。 看着手里的单子,岑春煊目光炯炯想了好久,就是在京师礼亲王等人勤王时刻,消灭了5万多叛军,勤王军总共才损失了不到200人。 而自己率领算得上精锐的兵马第一次跟近代化正规军作战损失如此,可见两国作战不仅是士气与战斗力的拼杀更重要的是两国综合国力与士兵、军官的军事素养等等方方面面的交锋。 法兰西毕竟称雄欧洲大陆半个世纪,方兴未艾的中国到底怎样才能让这个庞然大物吐出到嘴的肥肉。 作为军人,他考虑更多的是军事而不是政治,他相信,无论自己在越南战场上取得如何胜利,都是为简拔自己的皇帝伟大的复兴计划服务,而他始终坚信这一点。 铺开笔墨,岑春煊即刻笔走龙蛇开始把战役原原本本记述清楚后,略微思索片刻,他又在里面夹了一张纸片,庄重写下:对法作战实际损失及认识…… “什么?被上万越南土著包围?!白痴!混蛋!他们的炮兵呢!那是巴黎军区最精锐的一个步兵团!该死的蒙托帮……”越南山西省孤拔少将(原本为少将,1884年授衔成为中将。上文笔误)正在指挥四个团猛攻山西省的刘永福大营。 与前几次交手完全不同,孤拔发现黑旗军阵地突然发生极大变化,无论越南人还是黑旗军,作战方式和防御工事及其简单,按照中国人的说法就是一字长蛇阵,就是堆土成长墙,既没有大纵深的几道连环工事,侧翼的防御力量简单的可怜。每次战役之前,孤拔总会派一支人数不多的军队埋伏在侧翼,待前锋攻击顺利时只要包抄侧翼,黑旗军必定全军溃败。他不明白刘永福在中越之间作战十几年,怎么连最基本的防御也不懂。 这就是作战思想和意识的不同以及军事素养的差异性,也是中**队(包括亚洲军队)的根本性弊端。 刘永福毕竟没有上过军校当然不能跟世界第二军事强国的正规军人同日而语。 红河北岸,法军重口径大炮猛烈开火,天空仿佛被燃烧,炮弹呼啸着快乐的降落在黑旗军的阵地,大地也心惊胆战的颤抖着不能平静,地面上震动的尘土喧嚣着四散,动用了四个团近14000人的部队本想一鼓作气拿下山西直取凉山席卷整越南北部几省的孤拔陷入了沉思。 进攻整整3个多小时了,前锋的攻击不顺利到了极点。了解到黑旗军大举招兵的孤拔在侧翼阵地放了一个团,可是等到交手才知道,黑旗军绝不止情报部门报告上的7000人(实际为11000多人)。环形防御工事足有六层,最前面是泥土堆积的长墙,可是越往后,阵地越宽、面积越大。奇怪的是一向缺少军火的黑旗军竟然装备了跟法军同样的装备,3小时内打退了法国正规军5次集团式冲锋!双方还进行了大规模的炮战,黑旗军的大炮带着愤怒在孤拔的指挥部周围四面开花,作战参谋们担心将军出事,赶紧把指挥部迁到了红河南岸的一个渡口周围。 侧翼的进攻更是不顺利。一向作战呆板的刘永福仿佛天佑,侧翼的纵深面积甚至比正面阵地更为广阔。纵横交错的通道和步兵沟、陷阱把法军进攻部队死死托在原地,孤拔率领的英勇共和国骑士们把一场本已载入史册的围歼战打成了阵地战。 外面隆隆炮响催促着孤拔的心情,这种连环形阵地别说法国,就是1871年普法战争时德国人也没有修筑起如此坚固诡异的阵地,连征战多年的孤拔都是第一次见识到。 焦急的蒙托帮军团参谋吊着受伤的胳膊急切的望着一根接一根吸烟的少将,孤拔站在大幅地图前面神色严肃考虑着什么。 陆军副司令官李威利上校满不在乎大喊:“一个整团!共和国2600多正规军人就毁了?!将军,我们不能坐视不理!蒙托帮是个混蛋,但士兵们没有义务跟一个蠢货一同下地狱!” “你听听外面的炮声!这是土著军队?巴黎的那帮子老不死的就会一相情愿!这次圣诞节攻势本来计划严密,都是这个该死的东西!现在我军攻击本来不顺利,无法救援!让他下辈子别再生在法兰西,跟黄猴子一块过去吧!” 勃然大怒的孤拔立即打断李威利的声音,一甩手,雪茄飞进了垃圾桶。 “我军……是否可以从侧翼打开缺口一举击溃黑旗军然后再去……”稳重的布罗德上校提醒道。 “你见过如此怪异的连环工事群还是我们的对手去圣米歇尔军校实习过了?!就是巴赞元帅在这儿我也这么说!什么东西!一个**时代的遗少跑到越南来想露脸?这回把屁股露出来了,瞧着吧,国民日报怎么骂这帮政客!” 听孤拔这么一说,布罗德和李威利倒是真不好开口了,明摆着,本来进行顺利的越南战事就要结束,陆军部长和总参谋长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把个英俊威武的白痴送到了前线还严令孤拔“给予其独立的发展机遇和严格的教诲!”,更加骇人的是那可是巴黎军区最精锐的一个配属重炮的步兵团,其团长竟然是一天兵没当过直升中校的花花大少! 伯爵阁下必然是把作战当做了越南自费游了,在巴黎过惯了逍遥日子的他连正经的军事会议都没参加过几次,原因竟然是早上起不来床! “将军,按说我没有发言权,但是,我在巴黎可是听说过这位伯爵。人家可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别说他祖父老蒙托帮元帅就是现任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的老团长,就是巴赞元帅都是老蒙托帮的师弟呢,还有,他两个姐姐一个嫁给了副总理兼外交部长布里松,一个嫁给了土伦警备司令官海军中将托马斯男爵。他母亲的情夫之一就是国务部长卡德纳,那个老东西跟现任总统可是老朋友。上帝在上!您想想,他们家是我们这些人能惹得起的?!我们在万里之外的战场,救援不及和没有救援是两个概念!万一此事传回巴黎,那帮人能饶得了诸位,今后在军队里……” “是啊,听说蒙托帮离境时是布里松和财政部长达尼维尔亲自送的行,将军,为了全体驻越南军人,我愿意带兵前去救援!”李威利抖着棕色胡子握拳叫道。 孤拔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顿时吓了众人一跳,随即猛地站起身指着地图瞪眼道:“你们不懂!完完全全不明白!八里桥兵团是偏师,他的任务是找到越南国王的宝藏并且带兵直取奠边府,威慑云南的马白关切断中国向越南派兵的西部路线。哦!先生们,你们真的以为中国政府真的隐藏在幕后不敢出兵?!他们编练的新式陆军真的是摆设?!醒醒神日本人都被吓倒了!等到中国人从云南、广西两路齐发对我们从战略上进行大包围你们就等着傻眼吧!他破坏了我的计划!这个蠢货……”大声训斥完又颓然坐了椅子的孤拔才有气无力的冲李威利问:“前面怎么样?” “呃……伤亡600多人,士兵们还在猛烈进攻,黑旗军已经退守到第二道防线。就此看来,就是到明天上午也达不到预定计划的一半!” 心急如焚的八里桥兵团作战参谋坐立不安,只等着孤拔一声令下,可孤拔问完了前线又吩咐后勤补给,好半天才忙完,目光幽幽道:“小伙子!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作为军人我不能同意你的说法,但作为法国人,我只能向你表示感谢。那帮人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先生们,为了我们自己的家人和年轻的骑士们,李威利,你立即选出3000人携带重炮由坡滑司令官带内河舰队护,不,在那附近有我们的内河舰队,由红河北岸急行军赶往顺州。切记,救回蒙托帮后你带剩余士兵按原计划行事,把那个该死的蠢货送回来我要送他上军事法庭!让那帮人在国民面前丢脸!” “没有内河舰队,万一路上……”布罗德上校沉思道。 “没有什么万一,老伙计。现在敌军被我们四面包围着,他们顶多有7000人,咱们就是排除3000人还有超过他们两倍的士兵。哼哼,今天午夜一定要攻破山西,消灭刘永福。让这群叫花子在伟大的法兰西脚下痛苦吧!”孤拔果断的说。 布罗德喃喃自语:“上帝保佑法兰西的援军吧……” 老将李威利迅速从后备军中挑选了3000士兵,携带了重炮急匆匆赶往顺州。孤拔不敢大意,立即急电令红河上游四艘舰炮顺流而下在途中接应。 本以为万事俱备的孤拔将军还是漏算了一招。刘永福的黑旗军不是7000人而是11000人,内地的警备军和黑旗军兄弟们一样以无畏的勇气抵住了他们的进攻,上帝这回也没有站在法兰西一侧,情报的失误和战况的错误认识让孤拔在战略上陷入万劫不复。 法军的任何军事家都不会料到那些看起来懦弱、温厚的中国人会让他们满地找牙。 第七十章 围点打援2 有信心是件好事,但并不一定有信心就会完成你要做的事,尤其在战场。 李威利带着3000大军恶狼般扑向早已结束的战场。而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人会来向孤拔报信。 晚上七点,夜色出奇的明亮,泥泞的河道边步履蹒跚满身疲惫的年轻士兵们喃喃私语着互相扶持,崎岖的道路阴湿的天气实在不是这群生活在温带季风气候的人能受得了的,虽是后备军并没有参加白天惨烈的攻击,但湿疹、疟疾、腹泻及其他热带疾病肆虐着这群外乡人。无形之中,战斗力下降了许多,法军比较先进的后勤医院只能提供给大家简单而又已经过期的药物,有些药吃下去原来的病症更加严重了。 毕竟南丁格尔在这个时代还未出现。 大量的战斗人员减少并没有打消李威利上校行吟诗人般的夜游雅兴,借着明亮的月光和轻吟的微风,李威利颤着胡子从河边的收集了不少漂亮的鹅软石小心放进军包里,作战参谋们骑马跟随在侧,为陆军副指挥官的“雅兴”惊叹不已。 其实李威利并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职业军人,他的文学素养跟他军事素质成正比,在巴黎,他写的剧本在剧场演出上百场次,他的小说也畅销的一塌糊涂。陆军部里的酒会上每次都会出现他的即兴诗作,是军界小有名气的“儒将”。 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特别看中他文武双全的优势力量,特意任命他为孤拔的副手掌握陆军,算起来也是刘永福的老对手。 散步式的李威利一面拣着鹅软石一面计算着时间,他不是不想救援蒙托帮,而是正在等待分布在红河上游的内河舰队前来接应,哪怕有一艘小型炮舰赶来他也会立即命令所有士兵把“急行军”的速度加快几倍。 像狐狸一样狡猾的他把文学创作中瑰丽的文字凝合进复杂的战争艺术,犹如小提琴演奏家把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结合在一起。 没有情报,但他绝对不相信被打的落花流水的越南土著部队会主动攻击装备精良的陆军团,除非越南人的脑袋跟蠢猪一般或者用拿破仑一世皇帝的话说:战争的存在在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几搜护从的炮舰加上自己手里的3000大军,这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越南人总不会有内河炮舰上105毫米的大炮吧? “报告!部队现在已进入到宣光省,还有大约180公里才能接近八里桥兵团的出事地点!” 正在想象着为自己那部新作《越南记事》再添上几首美丽诗篇的李威利问:“有没有内河舰队的消息?” 通讯兵一愣:“没有阁下!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刚才坡滑司令官还让传令兵问是否见到增援的炮舰!” “咦?奇怪之至!我们的炮舰一直在红河流域畅通无阻的航行啊?” “是的,阁下,我认为我们现在的装备没有必要再等待炮舰,毕竟已经过去了近6个小时,八里桥兵团虽然作战强悍,然而在这种陌生的作战环境,很难说会有可怕的情景,所以……” 作战参谋盯着他谨慎的说。自然,李威利一向以文武全才自居,也养成了他在军中强烈的个人专断意识。 又找了块花纹绚丽的石头抚摸半天,李威利道:“传令前锋部队立即加快速度!把我的马牵来,我要为你们,共和国年轻骑士再做一首长诗,小伙子,你知道的,巴黎艾曼书屋又向我约稿了!战火伴随着华丽的死亡,用手中的枪矛刺穿敌人的心脏!” “是!” 死蛇般挪动的长长队伍逐渐加快速度,上了马的李威利用河水中洗涮的毛巾擦了把脸,精神更胜,在忽明忽暗火光的映衬下,人高马大佩戴着骑士勋章像一位舞台上极富天才演员李威利用纯美的法语高声吟诵起了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的《恶之花》: 这有何妨,你来自上天还是地狱? 啊!美的使者或是魔鬼的信徒! 只要你的眼、你的笑、你的双足。 打开我不识的无限之门! 这有何妨! 你是上帝或是魔王! …… 嘹亮的嗓音回荡于山川河流之间,倒别有一番韵味。 8点15分,内河舰队还是杳无音讯,李威利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某些地方确实有了问题,通讯兵离总部越来越远,他又莫名担心起孤拔将军及前线将领们的战况,从每一小时回来一次的通讯兵到每2小时回来一次。他的心悬了起来。 “报告!前面的路途崎岖难行,请阁下们下马步行!”前锋哨满头是汗的跑回来提醒,李威利也厌烦越南这种鬼天气和鬼地理,走了一多半路途都是泥泞的湿地,临着清亮亮的红河水倒也别致,可现在到了宣光省中部怎么就变了山河形态! 跳下马接过参谋递过的望远镜仔细观察,前头没了任何路途踪迹,遍地的野草、不知名野花和枝叶长藤疯长着堵塞了路程。山势陡然间变得异常峥嵘,月光下,山壁千仞高耸入云,再前方乱石嶙峋飞流急遄,四周茂密的植被参天蔽日,荆棘丛生,朦胧中暗处仿佛有无数鬼影重重。 “可怖的地形!”喃喃自语的李威利一脚高一脚低向前走着,汗流浃背的他想脱了上衣思索片刻又觉得不利于军容便罢了。回头望望蚂蚁似高高低低的队伍,掏出根孤拔送他的雪茄点上深吸一口,摁着头上怦怦直跳的青筋缓了口气。参谋们围在周围等待着他的命令。 “副司令阁下!这里地形先要,要是有内河舰队的带领我们还能顺利穿越,但坡滑司令官一直没有消息。我认为我们应该及其谨慎!” “当然得谨慎!”李威利不满的打断属下的建议:“你回头看看,我们的士兵3000多人挤在一条小路上拉了几十华里长!旁边就是冰冷的红河,前面的山势险峻,真要是有越南人不用开枪,用弓箭和石头就能让我们上天堂!我想这个季节你们任何人都不想下去洗澡吧!” 参谋猛地一怔,随即讪讪笑了。 “有没有埋伏我不敢说,只有上帝知道,但是我们要把队伍集结在一起。传令下去,各营立即集结,后面的赶上来!以营为单位前行,炮营压在最后!通过前方后第一营原地防御接应第二营,以此类推!” “是!”参谋恍然大悟,看来这个“文武全才”果然名不虚传,就是真的遭到偷袭,兵力结合到一起也就不用担心,耗子搬家一样一块一块穿越险境,一旦有事还可以前后接应! 作战参谋兴冲冲正吩咐传令兵告谕前后各营赶紧尊令,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啪、啪、啪”右侧丛林中忽的三条红线直上云霄,“轰!”的在群星闪烁的天际炸响,士兵们仰头观瞧,从未见过的绚烂烟花像天堂里的上帝出现时的万丈瑞光,盛开而现,有点似万寿菊,又如同金玫瑰,红雾隐隐紫气翻腾金翠交辉不可逼视。 李威利腾地跳起来不顾雪茄烫了手大喊:“有埋伏!全体卧倒!准备战斗!”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首先从长长的队伍中间炸响,血肉飞溅了一地! 随着这一声,立时四面八方的丛林、丘陵上枪声炮声大作,一个接一个的重磅炸弹在法军队伍里欢快的舞蹈,带起来的泥垢、尘土漫天飞舞,累坏的士兵早就筋疲力尽,一瞬间被打懵了,立即炸了营。被炸得东逃西窜的士兵们有的匍匐在地,有的蹿进草丛,有的毫无章法茫然无措的跳进红河瞬间被冰冷的河水吞没,人喊马嘶还夹杂着令人发毛的叫喊哀嚎声如同地狱! 本想立即反击的李威利上校这才借着月光与满天通红的战火发现,自己真的陷入了死地。 因工作繁忙,昨天没有上传章节,今天两章。请大家支持起点的正版阅读!求票收藏!感谢! 第七十一章 围点打援3 法军步兵的战斗队形根本展不开,士兵们只得蹲在地下盲目朝四处射击,炮兵连大炮都从跑车上卸不下来,有的大炮卸下来拉炮的战马却毫无约束四处逃窜的不知去向,有几辆炮车被陷在了泥地里拉不出。用望远镜探望着四周和山顶,却连个人影子都不见,场面前所未有的混乱! 饶是如此,气的双眼通红的李威利大喝一声招呼仅存理智的士兵们边打边集结在一起困兽犹斗,炮兵仅能使用的大炮也急急忙向四野开了火。然而却被越来越猛烈的炮火压制,显示不出任何威力。 “卑鄙的偷袭!让越南黄猴子下地狱去吧!可恶!通讯兵!通讯兵!快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咱们的内河舰队的影子!” 通讯兵刚从泥地里爬起来,一颗子弹正中左脑,半个脸顿时被打飞。 隆隆炮声愈加紧密的呼啸着笼罩了尚在挣扎的法军,忽的天际里又炸开一朵美丽的花束,四周的炮声依然强烈,枪声却稀少了。李威利正懵懂着准备招呼反应过来的法军士兵反击,猛然见箭雨如骤雨蝗虫般直泻而下! 许多士兵正庆幸着自己在第一波打击中活下来喘着粗气就被穿成了马蜂窝,源源不尽半尺长的羽箭像是长了眼睛,专盯住士兵们的下三路招呼,中箭士兵无不痛苦哀嚎着七孔流血死于非命,李威利被这种恶毒的战术吓呆了,征战沙场几十年的他在北非、北亚跟英勇的阿拉伯人、阿尔及利亚人作战数百次也没见过如此凶狠的招数,恰似开闸般倾泻而下的炮弹直炸的红河北岸烟雾滚滚、血肉遍地,自己的炮兵却再也不见踪影,许多在炮车上的大炮没来得及卸下就被炸的四分五裂。已经弹尽粮绝的士兵在第二波打击之下彻底失去了抵抗意识,伏在地下哭嚎不已的、抱着战友大叫上帝显灵的、哭爹叫妈的混合成一曲枉死城里的悲歌。 李威利被勤务兵保护着躲在一块河岸便突出的大石头下满脸污垢满身烟尘,一群参谋和各营营长早已失去联系生死不知,部队也失去控制,各自逃生。 “撤退!让大家按原路撤退!”李威利还想爬出来吩咐已经四散奔逃的士兵按原路返回,可哪还有人听他的。第二波打击约莫半小时后,炮声、枪声逐渐稀落。 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的残存法军从各自藏身的地方爬出来互相对视着状如死鬼的对方呜咽不已。 诡异的寂静又重回大地,好像一个世纪的灾难从未出现过! “大家快撤!按原路返回……”声嘶力竭的李威利上校刚喊了半声,晦暗难明的丛林深处忽的响起“沙沙沙”声音,一片片由远及近。 不远处的山丘上突然出现一面大旗,略懂汉文的李威利很快辨认出那是个斗大“刘”字,周围还围了一圈北斗七星!玄色的大旗迎风飘荡好不威风。 “黑……黑……黑旗军??!!”顿时窒息的上校差点一口气憋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按照炮火和弹药分析,这绝对不是一股越南土著,但若是刘永福率大军在此埋伏,那孤拔将军久攻不下的山西省工事后的那些源源不断的士兵和指挥官是谁?!难道是……鬼?!李威利立时就想到了拿破仑一世皇帝远征俄国时在圣彼得堡郊外遇到的“鬼兵”!一声尖叫瘫软在地。 没等这位优秀的军人兼作家魂魄归来,野狼一般嗷嗷直叫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野人”们手提银亮的大砍刀在丛林里奔跑如风直取剩余法军官兵。 失去灵魂的法军心胆俱裂,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今晚遇到的是“人”,纷纷跳入冰凉的红河里被湍流的河水卷走,有的捡起残存的武器徒劳的抵抗着。李威利绝望的拿出妻子儿女的合照神情亲吻一下,拽出指挥刀冲野人而去。 刀剑的铿锵、飞起四散的血雾和不断倒下的躯体让所有的神灵闭上双眼,星光一时也不知去向,只剩清风把惨叫带往未知的地域。 李威利被削去了右臂还在用左手挥舞着长刀,四周越来越暗,自己人越来越少,颇具战斗力的“野人”好似不死金刚身躯高大皮肤翻着油亮映衬着发达的肌肉一时使人目眩。 丛林里忽的传出一阵清亮的汉语,细细听来是个老人的声音,很快,一匹棕马驮着一位中等身材花白胡须二目如电的布衣老人缓缓而出,周围簇拥着一大批陌生的面孔,但一个个横眉立目绝不是善人。 老人仿佛传说中的战神,从腰里抽出一把亮如秋水的长剑冲稳重而客气的他点点头,李威利拼了最后的力气提刀向前冲去。 “噗!”没来得及举起指挥刀的李威利胸口一凉,连丝毫疼痛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老人手里的长剑刺穿他的胸膛,“呃……”他最后想问问老人到底是谁,一张嘴,血污不停的蜂拥而出,当李威利觉得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少,四周温度越来越低时,就要合上的双眼就看老人熟练而又迅速的反手一剑,漂亮的弧线银光一闪,自己的脑袋便脱离了脖颈…… “把他的尸体保存好,装殓了带着!剩下法军一个不留,全部就地正法!扎萨克郡王纳尔苏,令你带1000兵马留下善后打扫战场,完成后立即按指定路线追随我部中军!潘鼎新、张树声你二人随我率中军急速赶往山西省前线,从侧翼、后方强攻孤拔所部,打他个措手不及!立即给刘永福发电:本部人马4小时后到达战场,望其务必坚持到底!让刘将军见我军信号后立即组织阵前反击!前后夹击灭了这个王八蛋!” “末将等尊令!” 两更完毕,求票求收藏!谢谢大家!请看下一章《合围》! 第七十二章 合围! 沉闷的炮声还在接连不断,所有迹象显示,对面的敌人从未崩溃反而愈加坚强。法国陆军在伤亡了2000多人、连续进攻15个小时之后,终于把黑旗军逼退到第四道防线之后。 远远望去,阵地上犹如尸山血海,残肢断臂洒落的到处都是,黑旗军前所未有的强烈战斗意志让法军上层全都惊呆了。法军攻占阵地的一刹那,残存的黑旗军一改往日的望风披靡撤退受伤的士兵会利用一切力量跟法军扭打着、撕咬着流尽最后一滴血同归于尽。 征战多年的指挥官们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北非、中亚的阿拉伯人都不在话下。不料小小的黑旗军会像不可逾越的钢铁长城般挡在共和国骑士们面前。 死亡之神张开庞大的羽翼带走所有能够带走的人,对白刃战颇为顾忌的黑旗军用大刀长矛给予法军普通士兵噩梦般的打击。 刀剑呜咽、哀嚎长鸣伴随隆隆的炮声和空气里呛人的血腥味,午夜来临了,微风吹拂着地上的逝去的灵魂,第十三轮打击过后,法军再也没能组织起像样的进攻队形。 侧翼进攻更加不顺利,自李威利走后,布罗德亲自指挥的六次进攻全部被黑旗军粉碎,让孤拔极度怀疑法国内部有奸细的事情发生了,黑旗军装备的大口径重炮甚至比法军自己的还要大、还要好!这帮军火商,真他妈该送到军事法庭枪毙了他们,怎么能把军火卖给敌人?!可是细想想也不太可能,大炮是怎么从法国远隔万里运送到越南的?越南边境的所有水路全部被亚洲舰队封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越南,只有中国人的支援,但中国人一向只认同德国克虏伯兵工厂的大炮,这可出了鬼!法国一旦接近宽大的侧翼,远远不断的重型炮弹像圣诞节礼花般掉落在法军头上,被炸得人仰马翻的士兵们被震得神晕目眩,阵地上的硝烟战火猛烈吞噬着一切生命体,焦臭的尸体燃烧味和流出的尸油永远渗入苍凉的大地。 连天的炮火成了焦灼战场上唯一令人精神振奋的东西,远隔几十华里都能看到,失去精神动力的法军士兵纷纷远避,卷缩在己方的阵地里瑟瑟发抖。连经历过普法战争的众多青年军官也没了章法,前线司令部被紧张不安沮丧的情绪包围,同时,蒙托帮、李威利兵团却如脱离越南战场般杳无音讯,一去再也不复返。虽说孤拔大骂蒙托帮,但说归说骂归骂,毕竟蒙托帮在政界、军界的势力盘根错节树大根深的相当于半个共和国政府,自己在军界混了半辈子才是个少将,极端重视荣誉的他绝不想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被一个无知的蠢货毁掉。一旦蒙托帮的死亡或是失踪的消息传回巴黎,他相信自己立即会被召回巴黎,不是降级永远得不到晋升就是被永远冷藏! 此刻,孤拔进退维谷,既打算立即攻下黑旗军总部却被顽强阻击,又被杳无音讯的的两只偏师搅得心乱如麻。进退两难的困境正在考验这位指挥官真正的能力。 “报告!第七次冲锋又被击退!伤亡400余人。司令官阁下!请您立即指示下一步的行动,部队现在伤亡、士气损耗极大。再过几个小时我军大部分士兵有崩溃的可能性!”作战参谋一本正经的计算着可怖的战况。 “坡滑司令官!你的内河舰队呢?!为什么红河上游的舰队没有任何消息?” “呃……总部跟前线一直联系不上,我恐怕我们的舰队遭到了伏击!已经派人坐快艇去联络了!”坡滑也是一筹莫展。 “胡说!越南人难道还有对抗我们内河舰队的能力?!”孤拔大喝一声又想发火,直到现在他也不敢肯定是否真的有一股第三方神秘势力已经潜伏进了越南战场,但是指挥官的直觉告诉他,蒙托帮和李威利兵团的失踪必然存在极为重大的变数。 面对环绕在侧的众多军官,他还是不能把自己的忧虑说出来,此刻本就军心不稳,战士疲劳,再有一丝风吹草动,别看手里的1万多军队,说不定立即就会发生雪崩般可怖事件! “恩……前沿部队再组织最后一次进攻!让炮兵把炮弹全部打光!告诉后勤医院和司令部人员立即准备转移!让驻扎清化、河内的内河舰队、陆军部队全部出动接应我军行动!”暮色深沉,孤拔瘦削的脸庞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吊诡。 丰富的战争经验给了孤拔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对战况和敌军行动的敏感及老辣的用兵手段让他觉得圣诞节攻势诡秘的失效及黑旗军的突然变化定有玄机,他没有特别学过中国的《孙子兵法》,但最大可能的保住有生力量是他在军校学习中老师讲过的最重要胜利基础。 只是这玄机他暂时还没弄明白。 “将军!冯子材将军将令!让我军再防御4小时,冯将军已经带领中军大营全速赶往此地!” 简洁而又坚固的刘永福三宣副提督府周围已经寸草不生全部改为军营,所有百姓都提前转移去了凉山等地避难,本就贫瘠的土地显得更加荒凉,只是众多整装待发的士兵和后勤医院设施让这里多了些生气。 整整连天没睡的刘永福依然精神抖擞的处理着万急的军情军务,连吃饭喝水都是二毛侍候的匆匆一口,刘永福没上过正规军校连文化都是从军营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可是只要有仗打,他必定会心无旁骛,镇定从容,一副广西老表大摆龙门阵的样子,然而此次连二毛都看出来自己的主帅征战以来从未有过的严肃,军部里的老伙计们一改往日的玩笑,惴惴不安的不敢怠慢每一道军令。 本来对黄桂兰、王德榜两位将军担心和疑虑在战役进行到尾声的时候终于打消了,刘永福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可毕竟自己在中华帝国没有任何正式职位,万一战时两位湘淮军元老兼警备军副司令不尊军令,傲慢无礼,自己又不是名义上的“主将”,手下这8000多没有转正的黑旗军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十分可忧。 他可没少听说朝廷在平长毛时用降将打冲锋,借刀杀人剪除异己的手段。不过此时看起来这份担心的是多余的,且不说黑旗军的兄弟们对危急时刻赶来助战的国内警备军欢迎不已,亲不亲一家人,尤其是在越南生活了十几年的“叛军”都十分想念家乡的亲人,都想多知道些亲人的消息,毕竟都是炎黄子孙。 就是在传闻中一向跋扈傲慢的湘淮军元老也显示出极大的诚意,黄桂兰亲自指挥侧翼防卫,王德榜充当正面部队指挥官,刘永福的指令只要宣布,二人没有任何牢骚二话当即执行无违。这可是从军多年的刘永福第一次感到国内的政治形势真的变天了!原本除了李鸿章、左宗棠的命令,这些老粗丘八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何况自己一个“叛军主将”呢? 又是感慨又是兴奋接连着疲劳和忍不住的激动实在让他睡不着,只得飞马在前线、侧翼两面巡视照应,生怕出一点岔子。他还有个连二毛都不能说的机密心事――这仗一定要打赢!才能会对北京的朝廷研究黑旗军的存亡时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才能多多少少对得起御赐给自己大批军用物资的皇帝。 一愣神的功夫,富察玲珑已经把译好的电文放在桌上冲他桀然一笑:“将军,想什么呢!电文!我看呐您该歇歇了,两天都没睡人能受得了?” 刘永福肃容接过看完,偏头想了想,见富察玲珑还站在当场不由得笑了:“你懂什么!原来跟鬼子对仗三天三夜不睡都是常事,快回你的岗位!倘若有什么差错我可要军法从事。” 福擦玲珑到底是小孩子,吓得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匆匆去了。刘永福这才披了斗篷打开窗远望,战火纷飞的夜幕下连星空都被夺去了往日的光彩。 “二毛,备马,我的去前线!” 朋友结婚过去帮忙耽误大家的观看,谅解!今天两章!求票求收藏!如果您吝惜手里的票票,大大就什么都不说了。 第七十三章 合围!2 刘永福的坐骑那是特特跟了他十来年从上千匹战马中精挑细选出的良驹,在漫天战火轰鸣中丝毫没有受惊,亲兵们紧紧在后跟随着,马上的将军一身戎装紧握宝剑用望远镜眺望着前线猛烈的炮火,空气中弥漫着从未有过浓烈的硝烟和震耳欲聋的隆隆声连身经百战的亲兵也有些紧张。 片刻来到王德榜的指挥所,这是个用简易的木桩篷布围起来的狭小空间,隐藏在小山丘侧后方,地势较高,正好能很全面的观察道一切前沿阵地的情况,四处也是禁卫森严,刘永福惊讶于自己的听闻,原先早就听说中**队**无能一听敌军来到望风披靡,然而此刻他才发现,在第一线对法军作战能打敢拼的并不是自己的黑旗军,而是由湘淮绿营改编的警备军。 让他眼界大开彻底抛弃原来想法的是眼前悲壮的战斗场景,所有警备军战士视死如归与敌军同归于尽的战斗意志,非凡的国家造就了非凡的战士,国内的改革必然影响了尚留有不小战斗力的青年,尤其是裁军之后余下的都是各省青壮年组成的精锐,虽暂时称不上劲旅,却也比穷乡僻壤出来的黑旗军精装的多,再说警备军军官与法国人没法比,比黑旗军一群目不识丁的老粗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指挥所周围除了防卫还有一群人忙的不亦乐呼,先是从国内召来的一大批医科学院的学生,大的三四十岁,小的只有十六七,都在一本正经的为受伤的战士包扎伤口、上药止血。这第一批战场医生确实没有经验而且很少能做手术,大部分还处于学习阶段,但是他们没有退缩、害怕,在简陋的环境下尽职尽责的为中国医疗界矗立的第一座丰碑。 血肉模糊尸体零零落落的残损人体被抬来抬去的放在空闲地方,一幅幅崭新的担架和纱布用品打着“帝国药业”的牌子,都是胡雪岩组织中国药业集团的各大同仁们无偿捐赠的新品,同仁堂的止血散和诸葛行军散,松鹤堂的消肿丸,云南的白药、四川的红油,还码放着数不清的丸散膏丹,有些明白过来的刘永福感慨颇多,以前大清的时候战士们受了伤战场上根本无人问津任凭死亡腐烂,家属连块尸骨都找不到,谁能指望这样的士兵去保卫祖国?这样的士兵凭什么去保护一个不爱自己的国家? 所以革新朝廷在皇帝亲自指挥下集中绝大部分精力使劲力气搞好远征军的后勤供应和医药,皇帝甚至派来了太医院的二十名御医专门就诊。 一点一滴的与往日的不同战场生活自然让士兵们勇气倍增,原先靠打家劫舍吃饭的他们两天居然能吃到一顿肉了,受了伤也有人救治。所以战斗力猛增,才能视死如归。 这是读过《孙子兵法》的刘永福和其他将军们都了解却没有做到的,因为毕竟十九世纪末的意识再先进也没有跨过世纪。 侧翼战场离正面战场大约4里左右,那里的地势更加险要,战斗也激烈的多。刘永福边走边打量着其他忙碌得扛着弹药运送火炮哼着歌曲的战士们精神振奋,个个奋勇争先。 “好样的兄弟们!”他第一次由衷的赞叹着国内的来人,他知道,许多年轻的生命会在这里永远留存再也不能返回家乡。战争也许是法国人跳起来的,但自己同样是个侩子手。 考虑到战况紧急所以正要离去视察侧翼阵地的他刚接过马鞭,就听一旁简易的医院里传来一声哀嚎:我要见刘将军! 刘永福闻声紧走几步一挑帘子进了医务所,一阵呛人的酒精味夹着药味扑面而来,正在忙碌的众人见进来一位敦实的中年汉子,有认识的黑旗军士兵顿时惊喜不已:刘将军来了! 是永福大哥! 刘将军! 受伤的黑旗军老兄弟们和新来的警备军新军战士们称呼各有不同,但心里的敬意那是绝对真实的纷纷围上来拉着这位在国内早就如雷贯耳声名远播的大英雄。 “刘将军在哪儿”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凄然响起,刹那熄灭了刘永福振奋的心情。 眼前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小战士,已经没了一条胳膊,浑身的溅出的血液流了一地,眼见是活不成了。身穿蓝布大褂的医生没有外科经验(那时候还没有护士也没有白大褂)扎煞着手满面惨容却毫无办法的看着小战士的鲜血渐渐染红洁白的被单,医生们只能洒酒精和大量的白药为他止血,刚刚缠上的纱布也被立即渗透,生命,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渐渐远去。 “将军,他的腹部被弹片划了个大口子,肠子都出来了……咱们又不懂洋人的外科手术,所以……这会儿正回光……” 刘永福凝重神情分外严肃又带了些温情,一摆手制止了医生的诉说,赶忙弯腰伏在小战士身上道:“兄弟!我就是刘永福!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是湖南……人,老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一直没见过您,上次我给家里写信……还给我爹说呢……现在跟着刘将军打鬼子了,我……我看不见了,能摸摸您的……脸吗?”干裂的嘴唇喘息着喃喃自语,挥舞着双手的小战士目光已经有些放大还是锲而不舍的挣扎着起身被刘永福一把抱在怀里, “在这呢!兄弟,你今年多大,叫啥名字?”竭力压抑感情的将军生怕哽咽声被听出来,不小心滚瓜般的泪珠还是扑簌簌落进枕头,划开了一片云彩。 “我叫刘豹,跟您一个姓……将军,我不识字,下回您帮着写封信给我爹,就说我在战场上没给咱中国人丢脸!今后请他老人家保重……我和弟兄们宰了七八个鬼子呢,我想他和娘,今年回不去了……让他退了孙家的亲,让人家再找一家……别因为我耽误了……将军,怎么这么黑,刚才的天上还有星星呢,对了,让他们一定好好活着,等将来儿子打败了鬼子一定衣锦还乡……给他们盖个大宅子……大宅子……告诉他们,我见到刘将军了……我……看见了,看见我们村上的路口我爹等着我呢……等着我呢……”头一歪,尚带稚气的侧脸倒在刘永福怀里,一个生命又消失了,英勇的灵魂被抽离**,飞向了冥冥世界。 刘永福像抱天使般小心翼翼的把小战士放平,四周寂静的有些怕人,他轻轻抚平战士依然睁大却失去光泽的双眼,看着平静好像沉睡的孩子还带着温馨的微笑,刘永福拉过一床被单盖上,颤抖着站直了身子深深一躬。 医务所里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士兵们或站或躺拖着病体从未有过庄严的向战友送上最后的敬礼,虽然大多数参差不齐。 “传令厚葬!从我的饷银里拨出500两银子寄给他的家人!立功将士表里记录在案!”悲怆不已的将军大踏步离开这里,奔向更为惨烈的战场。死亡,对于早就麻木的他犹如家常便饭般平常,但是今天一场极为普通的逝去又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出了门他还在想,自己是否是个合格的军人。 战争中的军人是不需要感情的。 第七十四章 合围!3 “刘将军!”门外却是王德榜粗大的声音,刘永福立即换了高昂的精神双手抱拳“王将军辛苦了!” 王德榜显然比刘永福更加疲劳,鞍马行五出身的他扯着大嗓门道:“辛苦什么?!还是兄弟们辛苦啊,方才我都瞧见了,多好的兄弟!这也是我们湖南人,不含糊!他爹妈知道有这样的儿子也不免生养一场!传我的令!所有兄弟们都他娘的给我顶住,死在战场上的老子给他们披麻戴孝!” 传令兵一怔匆匆离去,刘永福也被王德榜的真情感动,拉着他的手进了指挥所问:“王将军,情况怎么样?还能顶多长时间?!” 熬得双眼通红的王德榜一撸袖子说:“没什么顶得住顶不住一说!咱们厮杀惯了,刚才还有两个队官说顶不住要求撤退让我给砍了!” 刘永福第一次见识到国内军官的杀气倒也被感染不已,都知道在战场上冲杀屠戮的官兵时候长了见谁都是一派杀气,不料原以为烂泥糊不上墙的警备军竟然如此硬气。 “部队损失不小,老子在国内打了这些年仗还从没见过战斗意志如此强悍的洋鬼子。我军退到第四道防线,黄将军那里情况也不是很好,我带了6000兵,只剩下一半,黄将军带了4000兵剩下不到2000,他娘的!幸亏有大炮,不然早让鬼子一锅烩了!” “冯将军说4小时内必定来援,我手里还有3000预备队不然都拉上来?”刘永福一听部队伤亡如此巨大也是心理一沉。 “暂时不必!刘将军,不瞒你说,我的3000人都放在阵地上了,冯将军早就说过,咱们都是一家人,老早就听黑旗军作战勇敢不怕死,我的兄弟们也想会会法国鬼子!您放心,别说4小时,就是8小时他们也顶得住!这次赔上血本也不能让孤拔好过!” 刘永福一把握住王德榜粗糙的大手久久没有松开,外面又传来巨大的炮弹轰鸣声震得大地簌簌发抖,王德榜松开刘永福摆平地图道:“我就是担心黄将军那里的侧翼阵地,您看,如果在冯将军的中军来到之前,法国人就攻破侧翼阵地,别说您手里有3000人,就是有10000人也白搭呢,我想着咱们用个什么办法迟滞鬼子的进攻,就是让他们自己乱一阵子也好!” “这……”望着窗外尚在黑暗的夜空被流星般的炮火一次次划过,对法作战经验丰富的刘永福沉吟片刻,猛地抬头问:“将军,你的手下有会潜水夜战的士兵吗?” 王德榜显然没明白刘永福的话里有话:“有,有啊!广西兵别说游水,就是野行爬树也没问题!” “好!”下了决心的刘永福低声吩咐二毛几句,待他匆匆离去坐了椅子,外面的炮火声越来越大。刘永福提高了声音:“单单守住地图上的防线我看咱们两军绝没有问题,孤拔用兵奇诡,算起来这是他的第7次冲锋,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如果孤拔用冲锋掩饰他的下一步行动,比如,法军驻扎清化、河内的内河舰队一旦全军来救援,一是必然撼动我防御阵地,二是冯将军即使带兵合围也会扑空!” 瞪大眼睛的王德榜大惊:“你说法国人要撤退还是?!” “不管他撤退还是固守,这个时候就不能让他们得逞!”泛着狠毒眼光的刘永福轻轻开口。 “可我们没有别的兵力火力阻敌增援啊?” “所以咱们来个以快打乱,以乱打乱!打破他们的预定计划,拖延时间的同时杀伤鬼子的有生力量!需要……” 大约半小时后,从三宣副提督府调来的1000精兵和从阵前选出的300多警备军被编成十个分队,全部黑衣黑鞋,人手一把大砍刀一枝快枪,等大家伙打扮利落士兵们还在使劲儿擦拭着新枪上的枪油啧啧称赞,因为大部分人还是用的从国内分发替换下的老式步枪,用的上新枪的只有正规国防军那几个师而已,国内大换装备的行动也是从京畿地区开始逐渐扩散到外省,而这群年轻士兵们没等换装便被调来越南,就是黑旗军一部分人也是用得旧装备,不是皇帝给的不够,而是刘永福舍不得用! 好刚总要用到刀刃上。 “兄弟们!这是我从皇帝颁赐军火里省下来的!你们无论黑旗军还是警备军每人一枝!兄弟们分成十队,从东西两方向敌军深处突击,攻击鬼子的指挥所!就是找不到指挥所也得给我四面开花多宰几个鬼子扰乱他的后方、阵地!听明白了?!” “明白!” “放心吧将军!”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依然带着国内混合了绿营兵、湘淮军原先的痞气,这只被保留的军队本来就不是作为野战部队使用的,所以皇帝和朝廷对他们的关注程度自然低于国防军,不过,有着深厚历史传统情怀的他们为祖国的自强同样流了血,无论是剿杀太平军还是平定捻军。同样是无可争辩的英雄。 十枝小分队快速的准备好一切,趁着夜色偷偷或从陆路或从水路通过己方阵地,潜入法军。 比较明亮的夜色和呼啸而过的炮火并没有给他们优势,但7次进攻早已疲惫不堪的法军哪里还有什么斗志,萎靡不振的骑士们都想赶紧结束这种无谓的牺牲和冲杀,因为该死的黑旗军的防御实在严密,像是束缚普罗米修斯的大高加索山那样高不可攀,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却只能看着对方在半人深的环形阵地里自由的走来走去谨慎的布置兵力进行反击。连一向以射击出名的法兰西射击协会里的几个军官也发现对方能依靠环形阵地从各个死角四面八方的把子弹射进法军阵地,而并不擅长射击的“黑旗军”们总能让法军的士兵身体各个部位成为靶子,这种残酷的战术让法军头疼不已,很多受伤的士兵因为受伤的部位太过难堪而惨烈的痛骂嚎叫不已。 有时候蹩脚的枪法也会创造奇迹。黑旗军和警备军平均用7――10发才能干掉一个敌人,但是大部分子弹都被牢牢钉在法军士兵的身体里,造成的大规模减员和伤病自然是法兰西骑士们最大的噩梦,因为战场上死去是英雄,可一旦被打残了,那就是一辈子的痛苦。 毕竟法军的伤残保障金只够在巴黎吃上两顿法式大餐的。 稀稀落落的枪声明显衰落下去,大部分法军士兵再也经不住疲劳、恐惧、死亡,纷纷歪靠在刚刚挖掘的阵地里像地中海的死鱼一样泛着肚皮喘息着互相安慰或是吸烟,祈求万能的上帝带他们脱离苦海。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当蜷缩在阵地上的士兵越来越多的时候,从望远镜里观察到这一切的孤拔怒不可遏。 “可恶!布罗德,你命令各团长立即传令,法兰西的勇士们不是病猫子!让他们继续进攻!坚持再坚持!对于那些放弃作战的我要送他们去军事法庭!” “司令官阁下,我想再提醒您一句,现在他们正想上军事法庭避难呢!侧翼阵地的攻击士兵只剩下1400人,还800多伤兵,这些黑旗军蹩脚的射击技术让我们的人大部分受伤,您知道,我们没那么些药!您知道,士兵们会哀嚎、会感染甚至截肢!这比死亡更让年轻的小伙子们恐惧……”布罗德无奈的耸耸肩一脸沮丧“我想我们应该撤退了,坡滑司令说至今没有任何李威利和八里桥兵团的消息,如果他们出了意外,我们在此没有任何战斗价值!” 孤拔猛然转身:“不!我不会现在撤退!最起码刘永福今晚就得投降!”平息了片刻怒火,孤拔无力的解释:“在没有内河舰队和援军的情况下我们一旦撤退就会发生雪崩!刘永福不是傻子,他一定会趁虚而入阵前反击!哦上帝,我们的对手怎么会变得如此……难缠!顺化、河内的援军什么时候到来?!我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是蒙托帮和李威利的失踪与将士们疲惫的身影。如果自己这个少将还想保住自己的地位――虽然比较渺茫,必须在两者之间给巴黎那帮冷酷的执政者一个合理解释――或者拼尽全力拿下刘永福,或者找回蒙托帮,体现出自己并没有老迈或是指挥失误,尽全力让法兰西的光荣在世界上传播!没有第三种选择。 事到如今,常胜将军孤拔只有用一种胜利去冲淡另一种失败,死多少人、损失多少装备都成了计划之外的细枝末节,如果不用一场说得过去的“胜利”来洗刷自己,别说陆军部和总参谋部,就连舆论界和议会也能让他陷入终生丑闻、万劫不复! 而想翻本,就是他自己也觉得万万不可能了。 第七十五章 合围!4 从更大的国家意识来说,“伟大”的法兰西真的是赢得起输不起了!法兰西自1871年色当惨败,被普鲁士打得丢盔卸甲一败涂地签下了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还不算,做了阶下之囚的拿破仑三世皇帝和被俘的一打之多的元帅将军跪在威廉一世面前痛哭流涕也不算,就是威廉一世威严赫赫在“野蛮”的俾斯麦等德意志将帅扈从下竟然在象征着盛世奢靡的凡尔赛皇宫的境厅里登基加冕称帝这一点,就给所有的法国人脸上抹了一坨大便! 想想就窝心,就是黄种人的中国再弱,也没见欧洲人在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的。但奇耻大辱之后,整个法兰西在一股强烈的民族沙文主义者的驱动下为复兴法兰西的伟大荣誉而蓄势待发,国家荣誉绝对是个好东西,他可以让所有国民像打了鸡血似的为了它忍辱负重支持政府,也可以让议会通过一个个决议扩大对陆海军的拨款,复仇心切的法国沉静在整军备战气势汹汹的想拿人开刀的环境里,自然容不得任何失败――无论是谁!强大统一的德意志帝国首相俾斯麦四两拨千斤的利用外交攻势用力打力合纵连横下来居然让憋足了劲儿的法兰西骑士们没有发飙的机会,所以这个倒霉的杀人立威的劲头就落在越南人――中国人身上。 有仇无处报、有气无处撒的整个法国像是丧失了理智,上到总统、总理,下到平民百姓犹如一团干柴,一旦滴落半点儿火星,就会被烧成灰烬!而此时谁要是带来一场胜利,立即会成为拿破仑一世之后最伟大的英雄!哪怕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胜。同时,谁要是此时继续战败,民族败类这顶天大的帽子就会砸的他永世不得翻身! 毕竟荣誉必须用鲜血来洗涤。这是来越南的每个法兰西军人的信念。只是这种信念被无情的现实打击的粉碎。 孤拔颤抖的又点燃一支雪茄,内心开始祈祷:顺化、河内的援军一定及时赶到,上帝要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只需要几个钟头,打垮刘永福! 不过很可惜,上帝好像休班了,没顾得上越南。 暗夜里战火燎原,正在苟延残喘的法军进攻部队还在挣扎,不料,十几枝人数很少的黑影绕过法军正面阵地,不顾炮火纷飞迅速朝法军纵身猛然插入。 还没等进攻的法国士兵明白过来,法军整个进攻队形中响起了激烈的射击声,劈劈啪啪乱作一团,很多懵懵懂懂的士兵立时成了枪下之鬼。黑影仿佛隐形的幽灵在法军中穿梭自如,道道银亮的弧形光芒好似阿尔卑斯山上的冷月无情,嘶嘶作响伴随着飞溅的血液洒落四周。 “敌人突袭!快、快反击!” “有、有鬼!鬼!幽灵……” 神经本就紧绷的年轻骑士们刹那间崩溃,几千人的部队扭打在一起刀枪横飞,许多士兵大叫着朝四周开枪误伤了不少自己人,恐惧像瘟疫一般迅速传染了正在对敌的前锋部队,逐渐蔓延开来。 红河南岸的指挥部里,孤拔被惊得一震,面对脸色虚惊的作战参谋大喊:“不可能!难道刘永福还有后备军?!他会用妖法!不!这是他们使用的散兵攻势!快,派人把预备队和我的警卫连全都拉上去,只要见到黑影立即开枪射杀!” 气喘吁吁的坡滑暴跳如雷的大骂着,一向稳重忙的满脸热汗的布罗德上校也失去了平日的稳重,紧绷的风纪扣让他感到窒息;“将军阁下,我必须提醒您!法兰西的散兵进攻战术在夜晚可是大打折扣的!而且,恕我直言,我们不能确定前方敌军到底有多少人!请…….您下令,收缩阵地,准备撤退吧!” “我的内河舰队在哪儿!我的舰队!司令官,我请求回河内调兵!请您准许!”坡滑终于忍不住大叫道。往日里游弋于红河河道随处可见的内河炮舰像是见了鬼,一艘也不见影子! 隆隆的炮声继续扩大,黑旗军的炮兵更加顽强的向指挥部等处倾泻着炮弹,巨大的气浪震得指挥部簌簌抖动,尘土飞扬中,孤拔依然铁青着脸等待着什么消息。 突然,指挥部周围响起了猛烈的枪声和呼喊声,警卫连长冒冒失失闯进来大喊:“将军!四周发现不明人数的敌军袭扰部队!请将军……” 没等他的话说完。“啪!”的一声脆响唬得指挥部里的参谋们睁大眼睛不敢再言。 孤拔把手枪仍在桌上一脸狰狞:“你是共和**人吗?!回去,带你的人把那些黄猴子给我宰了!我希望我的话不用说第二遍!!” 惊魂未定的警卫连长一怔,片刻立正行礼转身去了。“布罗德,你去侧翼收拾我军剩余部队缓缓撤回来!让留下殿后的士兵一定把子弹打光!坡滑阁下!您也是陆海军双料指挥官,您现在立即指挥我后备军保卫指挥部和后勤部队……告诉前沿阵地,结束冲锋,交替掩护撤出战斗!所有部队不得退过红河,在红河北岸集结,让炮兵进行齐射!这群婊子养的越南人!让法兰西的大炮送他们回地狱吧!” 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让孤拔自以为做出了最精确的指挥战术,他要把有生力量收缩、用最后的炮火问候敌军,无论是神是鬼,让他们变成炮灰是最为理想的状态!这也是生米歇尔军校里步炮联合战术中他最为崇拜的拿破仑一世皇帝的战术。 要是有一支骑兵就好了! 可惜,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刻板的命令却遇上了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刘永福灵光一闪想出的战术在根本上阻止了前线法军的撤退。十枝小型敢死部队穿插迂回搅得法国阵地大乱,一片混乱的前沿阵地还在与黑旗军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的两**队在忽明忽暗的夜间实在不容易分清,侧翼阵地剩余的法军倒是撤了回来,1300多名满脸硝烟惊魂未定的士兵和800多全身是血伤痛哀叫的伤员和200多具完整的尸体,留在阵地上700多具尸体实在无法冒着炮火带回,只得丢弃,布罗德和孤拔心急如焚的等待正面阵地部队的撤回,却迟迟得不到消息,只得用望远镜远远观察着混乱的喊杀屠戮。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到来了,两个半钟头之后,黑旗军的小股部队诡异的消失了,司令部周围也重新安静下来,前沿阵地的士兵也拖着疲惫身躯蔫头耷脑的撤到红河北岸构筑简易防线,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似乎胜利就在眼前。 “将军!后勤部队和医护人员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撤离!炮兵也完成准备!”布罗德终于喘了口气。 “将军,内河舰队联络上了!红河下游河道被堵塞,可能是越南人的小把戏!舰队将在1小时30分钟后到达战场!” “好!电令他们加速前进!刘永福,我要拿你的人头献给法兰西的至高荣誉。” 孤拔霍然站起身来了精神。一时间,司令部里的参谋们也纷纷兴奋的像是召开沙龙般劲头儿十足准备最后的战役。 30门大口径重炮和42门全钢速射炮炮口全部朝向红河北岸的黑旗军阵地蓄势待发,只待孤拔一声令下,法军指挥官们相信,黑旗军立时灰飞湮灭! 孤拔手执望远镜细细观察着血与火交织的阵地,数不清残缺的尸体是法兰西骑士们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他想不出怎样向他们垂暮的父母解释眼前的一切,痛心疾首的孤拔此刻真想抓了刘永福乱枪击毙来告慰英灵。 “炮兵准备!放!” 今天两章!希望大家多多收藏、给票票! 第七十六章 合围!5 话音未落,轰!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司令部摇摇欲坠,随即天崩地裂的爆炸、四面八方密集的炮火覆盖了整个法军阵地,“怎么回事?!炮兵方向是不是搞错了!”孤拔大喊,震耳欲聋的轰鸣让所有人都以为炮兵打了乌龙炮! 可是他不知道,11000人的冯子材中军部队提前急行军赶到战场!冯子材前锋部队已经渡过红河南岸,从侧翼、后方包围了尚在懵懂的法军。 “放信号!”冯子材拔剑吼道。 “啪!”一条冉冉升起的红线猛然在天空中化作一朵金色莲花照的大地一片通明。 “冯将军来了!传令!炮兵把大炮给我拉到第二道防线那里,对准集结的鬼子把炮弹打光!”刘永福与王德榜精神大振:“一线守卫部队准备战斗,待炮战结束即刻冲上去砍了这群鬼子!” 战场上一分钟得速度就能决定胜利。 很可惜,孤拔没有抓到这一分钟。轰鸣的炮弹严密吞噬了法军阵地上一切,指挥部也像波涛汹涌中风雨飘摇的小船人影憧憧,参谋们哭喊着嚎叫着四处乱窜寻找避难场所。 “炮兵!我们的炮兵!”孤拔被勇敢的勤务兵紧紧压在身下,布罗德上校满脸是血爬到他面前大叫着:“司令官!敌人的援军!上帝,我想今晚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越南人!快撤退吧!” 猛然醒悟过来的孤拔哀叹一声:“中国人!婊子生养的黄猴子!快!组织部队全线后撤……不!向东南方向撤退,除了武器扔掉一切东西!我亲自担任后卫!”突然甩掉勤务兵的孤拔站起身仿佛魔鬼附体红着眼扭曲着身体。 “不!还是你先撤!我担任后卫!你们”布罗德招呼司令部里的参谋、卫士“快!保护将军快撤!”说着拔出手枪冲出了司令部,孤拔这才看到自己的老伙计一只胳膊已经不翼而飞。 密集的炮火响彻天地,仅有的警卫连护卫着孤拔几人急匆匆如丧家之犬出了司令部,孤拔还在挣扎着聚拢部队,可除了门一看,惨不忍睹的场景让他心脏骤然停止!自己的炮兵营已经不在,大炮有的被炸得四分五裂,有的还孤零零停放在当场,人仰马翻的军兵们老鼠一样把什么国家荣誉军人形象仍在一边只顾逃命,心灵上崩溃的法兰西骑士终于全线崩溃,所谓的撤退成了溃败,官找不到兵,士兵更不愿找到自己的上级。有的抢了拉炮的战马飞身就跑,全然没了趾高气昂的颜色。 飞溅的肢体扑簌簌掉落在泥地上,痛苦呻吟的交织演绎成一幅惨烈的画卷,红河北岸的法军更是悲惨,河上的吊桥已经被炸断,大批的士兵不是被炸死就是纷纷跳进冰凉的河水被湍急的水流卷走,红河南北两岸片刻间变为焦土,奔逃的军兵被地下湿漉漉的血液滑的跌倒。绝望的死亡代替了怯懦的逃生,更是大部分军人的选择。 15分钟70门大炮的倾泻结束后,四周又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声撞击着本就濒死的法军,前后左右的黑影里丛林中蹿出密密麻麻的被硝烟熏染过的将士们,刘永福、王德榜手提着宝刀领着黑旗军在前、黄桂兰领兵在左、冯子材、潘鼎新、张树声等老将提兵在后催动各军奋勇向前,漂亮的弧线把剩余的法军紧紧包围内。 东方人自然没有西方人所谓的战场文明,生苗军、黑旗军、警备军的兄弟们挣脱了牢笼的猛兽般嚎叫着挥舞着武器虎入狼群般把早就一蹶不振的法国人当成了待宰的羔羊。大砍刀银光一闪就是一大片四散奔逃的兵士被斩断手足脑袋,红色军裤当然成了他们最为显眼的标志,冯子材宝刀未老握剑在马上指挥众人追杀,警备军并不准确的射击让法军更恐惧,几千士兵惊弓之鸟生怕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像当年的越南人一样再也找不到北。大刀、快枪、抬枪、土炮、鸟枪那些新式旧式、冷的热的兵器向法国官兵头上使劲儿招呼,小型蒙古马队也不甘寂寞,在郡王纳尔苏率领下居然追到最前方,蒙古马刀更是一刀斩下一大片污血飞溅,整个战场一边倒向了不信上帝的军队。 而近代战争史上毕竟中**队和指挥官并不是很熟悉大规模歼灭战,士兵们对联合战术并不是很熟悉,所以不少法军士兵从合围圈得缝隙中逃窜出去,总算是捡了条命。孤拔将军被警卫连簇拥着一口气逃出50华里,终于见到了来援的内河舰队。 像乌龟一样慢腾腾迎接衣衫褴褛骑士的海军指挥官被孤拔接连打了数十个大耳光才罢了,孤拔指挥着从河内来援的陆军部队终于站稳了脚跟,一面收拾残兵一面缓缓撤退。 大胜的中**队在大肆追杀了近50里之后结束追击。 冯子材在飘荡的大旗下庄严的下令:“各军迅速停止追击!打扫战场!认真点查我军伤亡,各军立即布置防务防止法军突袭。刘永福驻山西!潘鼎新、张树声跟我的中军驻扎宣光!岑春煊一军驻扎山萝掩护接应奠边等地。各军务必按总参谋部奉旨命令修筑防御工事,养兵安民,把越南北部诸省连成一片!前锋哨探直驱北宁省严密监视孤拔动向!” “遵命!” 略思索片刻,冯子材叫王德榜等将领过来:“速速派人给岑春煊传令让他把阮福升的内库宝藏尽数取出,送往镇南关!着纳尔苏、徐延旭、唐景崧立即将镇南关粮饷医药分发各军。不得有误!点查清楚伤亡、战果后你们速来我这里,我要给皇上发电报喜!” 欢欣鼓舞的将军们也算松了口气,在战略、战术、地形等优势下,取得了第一次对法战争的胜利。而骄傲的法兰西骑士们喝下了自己酿造的苦酒。这场规模不大的胜利为两国三年以后更大的冲突点燃了缓慢的导火索,作为大战前的预演,中**队为自己的荣誉杀出了一条血路,将世界第二强国的陆军斩落马下,这是自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占领北京以来伟大的胜利,无论他们的出身还是素质,他们――牺牲或是受伤的黑旗军、警备军也许没有文化、没有高尚的战争素养,然而,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告诉所有妄想侵略中华的暴徒,中**人在任何时候都有能力保卫神圣的祖国!他们是不容置疑的英雄! 中法之争刚刚拉开大幕,形形色色的人物行动才刚刚上场, 决定越南命运的战场依旧火热,依旧惊心动魄…… 中法战争第一次战役告一段落,谢谢大家关注,下一章开始讲尼泊尔和兰芳的战事,请大家支持起点的正版阅读,支持大大!大大将继续把异彩纷呈的近代史呈现给大家!请拭目以待! 第七十七章 英灵永在1 “好!此战役十分精彩!看来帝国警备军的战斗力确实不赖!”光绪皇帝及众位军机大臣在禁卫森严的军机处第一时间接到冯子材的加急密电后兴奋的两眼放光。 屋里顶尖的聪明人谁不凑趣?而且前敌指挥官除了刘永福都是在座的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荃的旧部,连平时以严肃稳重著称的左宗棠也满脸微笑,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自己的旧部给自己争了光,李鸿章则捻着花白胡须抿茶不语,朝廷花了大笔银子训练新军,可自己训练的旧军的战斗力还是存在,这一番战役对保留帝国警备军总算有了说话的借口,看来自己和老兄弟们十几年对军政事务的修修补补还是起到不小的作用。 定心丸让原先湘淮军的大佬们都松了口气。说是皇帝一道诏书裁撤了几十万旧军,可前线的胜利和新军的不足还得靠旧军队支撑着国防,包括李鸿章、左宗棠在朝政上的实际发言权的强弱成正比,这个最深层的原因是小皇帝及李、左、曾等人心照不宣的。 改革毕竟是个过程,对旧军多多少少复杂感情的大佬们毕竟不想看到自己一手建起来的队伍刹那间灰飞湮灭。 “皇上,此番大胜固然有前线将士的英勇无畏,冯子材等人亲临指挥多谋善断,但皇上洞穿九重、高屋建瓴的眼光和组织后勤医药的先见之明也是重要因素。”李鸿章顺手给光绪奉送一顶高帽。 光绪眼神霍的一跳抿着嘴笑道:“李中堂别再夸朕了!朕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你们看,这是冯子材与岑春煊发来的密折。”递过去顿了顿,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帝国与法国实力终究有极大差距!歼敌一万自损三千,此次歼敌6400多人,缴获大炮快枪无算,就是孤拔的指挥刀也被岑春煊呈进,咱们呢,2800多人殉国,2200多人受伤!这还是帝国战略、战术、地形、火力占绝对优势呢!岑春煊是个将才!看看他写的:我之单兵作战能力较法军相比只有五分之一,若新军至此亦有相当差距,而法军之战斗意识、战术素养实在高于帝国警备军及黑旗军三、四倍有余。若非我之炮火及情报准确,胜负难分,孤拔用兵之大胆诡诈实于法军军官中翘楚也。 哎,就是新军比法军正规军也差着不是一点半点呢。” 屋里的鎏金熏笼哔哔啵啵发出阵阵脆响,无烟的红罗炭伴随白玉香鼎里的檀香显得室内越发安静,众人想想确是如此,李鸿章善意解劝道:“皇上勿忧,帝国的战役目的已经达到就很是欣慰了,毕竟练兵非一日之功效,臣于平定长毛捻子以后穷十几年之力才算积下了这些家底,法国人一仗损失6000多人,自普法战争以来未有,法国国内必然大乱!法国人想拿帝国开刀的打算就此破灭无遗,在皇上的战略计划里,这不过是大战的前奏而已,臣以为此刻巴黎执政的大小政客正闹得不可开交商量着怎么惩罚孤拔呢!事不宜迟,应立即让庆王爷与伍廷芳启程撇开巴德诺赴法,战事拖一天对帝国的优势增强一点,从德国购买的克虏伯岸防炮已经在台湾的基隆淡水等地安装完毕,英国阿姆斯特朗造船厂也完成了三艘轻型巡洋舰。拖上个两三年,等帝国一切准备好则可一雪前耻!” “李中堂所言甚是,此役虽不能在帝国境内广泛传播毕竟是我军大胜,冯子材等将军可乘胜收取越南北部各省建立起完善的防御,恩,老朽算过了,这场仗不过花了400多万两银子,这是朝廷根本制度改变带来的节省,您想,道光十九年第一次鸦片战争我军大败于英人,宣宗皇帝调兵2万7千,大小臣工无不以贪腐自肥,不算《南京条约》的赔偿款项,只咱们自己的军费就用了2000万两银子还打了败仗!那些银子哪儿去了?!所以从长远来说,这就是改革的成效!老朽觉得应该对前线将士厚加恩赏方可抚慰众将之心,激励其士气。” 光绪看看左宗棠、曾国荃问:“你们说怎么赏呢?” “这……”左宗棠有些疑惑,赏罚历来是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怎么问起自己来了,“老臣觉得毕竟不能公开报道,多赏赐些金银粮饷也就足够,如果赏赐过多,下一次打了大胜战该无恩可赐了。” “臣也是这个意思,国防部接到密电,此次用得都是警备军和生苗军、黑旗军,武器装备给他们多更换一些新的、粮饷镇南关里堆积如山,单江南的新米就有70万石,足够他们吃个两年多,户部在南宁存的银子还有200多万,朝廷新政用钱的地方不少,皇上若觉得不够,再赏些爵位臣看足够了。” 众人纷纷发言,可煞作怪,小皇帝一声不吭只盯着南墙上乾隆御笔“喜报红旌”不语。李鸿章看了看赵烈文,难道皇帝还要大肆封爵?这要是被洋人们知道了,不就立时明白孤拔的对手是中**人? 正懵懂间,仔细记录着众人话语的辜鸿铭神秘的笑了笑看看光绪,停笔问:“陛下,臣倒是有个主意,既然国内不能大肆宣传他们的英勇事迹,可否照康熙、乾隆年间旧例,让修书馆的老先生们将此役载入史书?等几年后大战胜利也是一段帝国荣誉!” “你们去过美国吗?”光绪忽然正容问,这一问倒把众人问了个呆,所有军机大臣都不知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议着议着军国大政又跑到外务上去了! “臣等没有去过,不知皇上此言……”李鸿章绞尽脑汁想跟上皇帝的思路, “臣倒是去过,皇上说的是哪里呢?纽约还是华盛顿?”年轻的沈家本去年刚考察过美国法律制度,礼部尚书张之洞冲曾纪泽努努嘴,外务部尚书也一时傻了眼,谁知道小皇帝一句突兀的话语又代表什么? “宣内务部尚书毓贤觐见。”皇帝面容肃穆的想起什么似的用手里上海铅笔厂进贡的御用铅笔在白纸上勾画着什么,门外的御前侍卫副总管世续一个激灵匆匆去了。 半晌,光绪抬起头问:“曾大人,牺牲的军人们是否都把名字记录在案了?” 曾国荃立时不安得欠欠身道:“这……这……启奏皇上,我国历来制度,只把立功将士和把总以上军官阵亡记录在册,普通士兵只由原来的兵部和皇上赏赐抚恤金就罢了,没有……这个惯例。” 偏着头正在思索的光绪点点头:“你坐下吧,这个也不能怪你,今儿朕就开个先例!你们作为军机大臣实际上就相当于国务大臣,有些事情咱们说起来改革改革,你们自己首先得多了解外国风俗、制度、社会等等,不然,国民都改革维新了,咱们还是老一套!普通士兵为什么不能记录在案,刻碑纪念?” 皇帝这一开口就带出了轻微责备的意思,李鸿章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皇帝要说什么,哎,这位至尊天子别的地方都好,就是跳跃性思维闹得这帮大臣们费尽心机也还是糊涂,见别人都没说话,自己是领班军机大臣,便含糊答道:“是臣等疏忽了。请皇上圣裁,臣等尽力去办就是。” “李中堂,现在我们整顿国事,并不是说咱们今日定的以后就不能更改,一百年后随着时代的发展必然有些东西就会落后,但有些东西永远不能改易。比如说,士兵们为国捐躯,咱们只赏几两银子给其家属,军官们都入祀英烈祠,然一将成名万骨枯!难道帝国普通士兵们就该被人遗忘?!新政之新切不可数典忘祖,是千千万万的普通士兵们用血肉之躯顶住了外洋侵略者,远的不说,就是八旗军、绿营兵跟英法联军大战大沽口血战八里桥,至今又有谁记得?重整武备之一就是要大力旌表英烈忠贞之士,奠定帝国万世重武兴邦之基础!把国家光荣实实在在的跟士兵们抛洒的热血联系在一起,让他们感到为帝国牺牲是无上的光荣这才是保证帝国长盛不衰之法……” 李鸿章等众臣听着皇帝侃侃而谈不由得心里称赞,这位13岁的小孩子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高超政治智慧,不过这与美利坚有何关系呢? “奴才毓贤恭请皇上圣安!”门外的毓贤恭恭敬敬行了大礼不卑不亢的进了军机处,毓贤作为直属皇帝的内务部尚书和亲信嫡系跟诸王公大臣都是不远不近,平平淡淡得保持着一定距离,谁也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一丁点儿内宫的消息,他见了谁也都不亢不卑,整天在大内忙忙碌碌像杯温开水,不过任谁都知道这位貌不惊人才不出众尚书在小皇帝心里的位置和他的理财整顿内务的能力及对皇帝绝对的忠诚,所以尽自八部尚书里只有他和理藩院尚书不是军机大臣,但大家伙儿对他的尊重自然高于理藩院。 毓贤自兵变以来绝没有自高自傲的姿态,从把内务府改为内务部列在外务部之后,他就正式成为“九卿”之一,内务部也成了国家正式机构,原先7、8个总管大臣就剩下他和全庆两人,虽说全庆的资历比他深多了,但年老体弱的全庆实在不堪重负,乐得在家逍遥养老,谁叫人家有个好儿子世续呢,毓贤倒也不拿大,凡是皇帝叫办理的大事都跟全庆商量着办,因此两人合作的还算好。 光绪有意识的选择了口风严密的毓贤作为内务部尚书自然有他的考虑,有些机密毕竟不能让朝廷大臣们知道,嚷嚷的满世界对天子的生活一清二楚,他还怎么保持自己的神秘?而毓贤对自己的绝对忠诚和少言寡语、忠厚少文自然符合光绪的心意。尤其是毓贤不像和?那样时时处处想着让皇帝怎么花钱怎么舒服,而是能够做到大多数朝廷大臣做不到的“内谏”,让皇室的生活照顾到国家革新,并能调和内廷与政府消费及改革领域的难处,这在19世纪末的中国尤其是以奢华靡费著称的中国宫廷就很难得了。 再加上毓贤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为臣之道,作为皇帝的大管家跟任何朝臣都保持着相当距离所以才让皇帝另眼相看。 “毓贤,坐下议事吧。往日不奉旨你是不能参与军机处事务的。今天朕有件事要你去办。” 毓贤谨慎的点点头算是跟众人打了招呼。 “你年轻,身体也好,明天,哦还是等春节后,带钦天监的人去直隶的东、西陵选一块地,要大……有个6万亩左右才好。让钦天监的人认真踏勘,风水一定要好!东、西陵没有好风水,你带他们去昌平天寿山大明十三陵周围看看也行。” 第七十八章 英灵永在!2 “啊??”毓贤跟众位大臣大眼瞪小眼的望着不像是开玩笑的皇帝,历代皇帝登基后第一件事情跟民间迥然不同,就是下令选择自己的“万年吉地”,说白了就是给自己建陵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无不是照此惯例,其实这也是周朝之后传习千年之久的文化传统,可是小皇帝这才多大,怎么会…… 李鸿章、曾纪泽、赵烈文听出了些许端倪并没有发话,倒是毓贤、崇厚听了大惊失色,也是铁杆保皇的崇厚道:“奴才以为万万不可!皇上青春鼎盛,圣寿长远,正值年富力强,怎么能现在考虑万年之后的事?请皇上谏纳!” “正是,臣以为现今国事蒸蒸日上,皇上又尚未成年,等过几年再说也未尝不可,再说就是选陵地,这、这6万亩也实在太多了些。”一向未说话的户部尚书阎敬铭也急着向皇帝建议,他倒不是因为皇帝建陵,而是一下子动用6万亩土地也太靡费了些,想那圆明园最大不过5000亩,这6万亩要是耕地,能养活多少人? 光绪见众人脸上怪模怪样,连李鸿章也忍不住要说话,忽然噗的声笑了! “呵呵呵,卿等真是杞人忧天!你们以为是朕自己选墓地?错了!汤生,朕看你一直眨眼,你说说,朕想得什么!” 辜鸿铭到底是留学外洋多年的“大海龟”,方才仔细琢磨了半晌又听皇帝提到美国让毓贤选地心中已是明白了6、7分,可碍着这么些老前辈的面子不好直接开口,见皇帝提着名字叫他,便陪笑道:“臣也是胡乱猜度。皇上是否想到了美国弗吉尼亚州的阿灵顿国家公墓,为旌表帝国英烈传播帝国荣誉千秋万代,所以想在帝国境内也建一个,不知臣猜的对不对?” 见皇帝微笑不语,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李鸿章笑道:“臣等对外洋事务不甚了了,还是汤生在国外住的旧些。汤生,你跟大家说说吧。” 辜鸿铭思索片刻正言道:“我也是在德国听说的,并没有真实去过美国。这阿灵顿国家公墓是美**人专用公墓,始建于1864年,当时南方叛军司令李被美国联邦政府没收庄园改建,坐落在波托马克河的西岸,与林肯纪念堂隔河相望。像公园那样美丽和宁静,以阿灵顿山岗为中心,墓园分布于斜坡和平地,总占地面积约2.48平方公里,绿草如荫,树木参天,气氛庄严肃穆,环境静谧清幽。公墓内所有的墓碑都用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而且每一座墓碑前都有一面小国旗肃立,其墓园由陆军部管理,并规定只有美国荣誉奖章获得者、为国殉职的现役军人、长期服役的退伍老兵、在联邦政府担任过高级职务的退伍老兵以及他们的遗孤,才有资格在此安葬。所以,能够在阿灵顿国家公墓得到一处长眠之所是每一个美国人的荣耀。实为美国最为著名之爱国纪念地,与法国先贤祠有些相像。皇上让内务部选择墓地应该是以激励将士抚慰众心所用吧?” “不错!还是汤生见多识广,朕意本如此。这件事不宜大张旗鼓,毓贤办理正合适,选中了土地如有私人田产可用皇庄土地跟他们交换嘛。崇厚,朕把建造的事情交给你,这是大体规划,”说着递过自己画的白纸“就是个大概,你最好召集聘请中外建筑师请他们拿出设计方案,1,外墙及陵园正前放采用帝国古典皇家陵寝规制,2,享殿可用重檐庑殿顶,用九五之制,3后头的陵园仿阿灵顿国家公墓,不分等级,所有为国献身之军人、预备役军人及退役军人皆可入葬,不分官职爵位大小每人只能占一个墓穴,不起坟,只在墓前立一大理石墓碑即可。4享殿四周用汉白玉或大理石雕琢石碑以纪念所有殉国将士之姓名,5工程不必动用国库,用内帑银,毓贤踏勘完做个预算,这个钱不能省,建好后也划归国防部管辖,名字就叫帝国国家公墓!” “善哉斯言!”赵烈文首先感慨兴奋的对众人注目称赞,“不过中国人一向讲究落叶归根,归葬故土,如果强制他们把将士葬在那里是否合适呢?”左宗棠问。 “这个不妨,”赵烈文眨巴着晶亮的小眼道:“愿意回乡入葬的随他们自由,把名字镌刻在陵园的英烈碑上以供后人瞻仰即可,您说呢,陛下?” “恩,就是这个意思,还有,每年的四时八节朝廷要派大臣去祭祀,清明元旦皇室也必须派遣亲王一级的亲贵去瞻仰行礼,细节你们参详着办。总之,要让帝**人将士们为国牺牲的荣誉及国家对英烈们慎终追远永远缅怀的致意实实在在体现在高大庄严的陵园之中。不分民族、不分等级、不分军衔。而且还要注明,嗣后凡是英烈家属来此祭祀,交通费用由国家报销,建立完备的英烈档案,别叫人家说咱们用得着的时候哄着别人当炮灰,用完了人家过河拆桥不闻不问,让他们的家人寒心,以后谁还会为帝国效力?!你们觉得呢?” 李鸿章自然想得更多,从创设淮军开始就觉得中**队难带的他想着自己又没有跟上皇帝的思路,不过,这种敢情里带了欣喜,少年帝国统治者总算在某些问题上比自己等老臣看得还要高远,岂不是国家之福? “臣等尽力去办!洋人们说帝国制度一向重视集体轻视个人权益,所以国人对国家荣誉的体会不深,如此以来配合礼部拟定的国家荣誉教育政策,必将起到很大作用。别看臣练兵时日长久,也没注意到这一点呢!竣工后,臣亲自带军机大臣前去代表帝国致意力求将其传之子孙万世。” “当然都去,朕也去。祭祀礼仪请赵先生让修书处的老先生们多费神了,还要把帝国国家公墓当成正经的大事载入《中华会典》(诸行政法集合体)。哦,差点忘了,朕记得日本东京为阵亡将士修了一所彰显勋烈的靖国神社?” 辜鸿铭道:“确实有一所,是明治天皇特意诏令修建的合祀神社,以日本特色神社结构祭祀,还有神官负责。” “咱们不搞神神鬼鬼那一套!毓贤、崇厚想着,在历代帝王庙旁边也踏勘一块地方,嗯建一所帝国英烈祠,凡是在国家公墓里有名及无名的英烈都在那祭祀,也划归国防部管理,供后世纪念瞻仰,大殿和祭祀都跟国家公墓一样规制。” 一旁的荣禄忽问:“皇上,那昭忠祠和贤良祠怎么办?与国家公墓和英烈祠怎么区分?” “臣倒是有个主意,康熙年间修建的昭忠祠自咸丰之后就很少有人再去祭祀,按年代划分那都是帝国革新之前的所谓英烈,不如就照旧按常例祭礼。贤良祠原本为怡亲王所建,后世多用为文官祭祀,可以把贤良祠改建为帝国贤良祠交给朝廷专门祭祀对国家有大勋劳之文官阶层,如此不是更能激励文武官员为帝国效力?”礼部尚书张之洞也算是硕学通才思虑深远。 “准奏。这两所地方由礼部管理,还有,像曾文正公一般的文武全才也要立个规矩,凡是功勋与文正公一般的可以配享太庙,给予最高荣誉!沈家本,你回去想着拟定个章程和专门抚恤帝国阵亡将士的章程出来。” “是!” 晚上还有一章!希望朋友们多多支持!双休日祝大家快乐! 第七十九章 新一轮行动1 光绪神情肃然:“左传有云:国家大事,在祀与戎。古人们说的千万不能忘怀,此次虽是大败法军,善后一事不可掉以轻心。汤生拟旨,传谕冯子材等所有驻越南将士知晓,朕得知卿等为国争战辛劳并大胜敌军,实堪嘉奖!着三军将士每人赏银……100两!重度伤残军人每人赏200两立即回国修养。各立功军官加三级记录在案,每人赏银500两。冯子材、刘永福等将军首战告捷,着各赏御用貂皮人参等物以资奖励,望卿等再接再砺,为帝国荣誉而战。 徐延旭、唐景崧办理后勤军务有功,广西布政使徐延旭赏加正二品衔总管驻越军后勤医药事务,唐景崧投笔从戎鞠躬尽瘁着加正二品衔协助徐延旭。 所有赏赐用银从南宁银库中提取,岑春煊此战力敌法军居功甚伟且安全送回越南国王、提取越南内库饷银,着加三级赏黄金百两。再,所有越南内库之金银财物既已全部运到镇南关内,着留下白银500万两,黄金10万两于南宁银库储藏用于越战,剩余之白银450万黄金190万即刻由一等侍卫阿兰太带兵运回京师送往户部公用。特谕。” 还有胡雪岩等众医药商人为国踊跃捐资捐药,传旨嘉奖,每人赏金100两以资鼓励。” “越南国王阮福升丞相黄永轩是否先行羁押在云贵总督岑毓英那里,要是现在来京走漏风声恐怕要惹些麻烦,再说帝**队协助黑旗军也不能在《帝国日报》上刊登,所以低调处理比较妥当。” 从政经验极其丰富的李鸿章见皇帝不想大张旗鼓对立功将士封赏便明白其中隐情。毕竟此时中国绝对不能与法兰西正面对阵,穿越而来的小皇帝心中正是如此。 “阿兰太不是一同去越南作战了吗,国防部在立功人员名单之中并没有他的消息。臣以为出什么了事呢。” 光绪摆摆手:“朕派他去顺着云南贵州四川等地办理机密去了,他没上过战场人也慎密,李中堂、左中堂你们还记得尼泊尔国王上过的加急奏表吗?” 左宗棠一拍额头:“哦,臣明白了。说来也奇怪的很!这个廓尔喀使臣就是爬也该爬到京师了。銮仪卫、禁卫军和国防部密使及西南各省督抚都秘密派人寻找,倒好像大海捞针一般,臣和沅浦派出六拨人马也没能找到,这使臣到底去了哪儿呢?” 曾纪泽轻叹一声:“左中堂说的是,外务部在英属印度等地设立的领事馆也没有任何尼泊尔密使的信息,这就奇怪的很了,莫非他被尼泊尔小朝廷捉回国或是半路灭了口?!” “不然,尼泊尔国王虽身在囹圄之中可为人慎密,他的奏表是夹在西藏大活佛表文里可见其中曲折,若早被截获何以能到达京师?再者,尼泊尔毕竟小邦,很可能对帝国内地不熟悉,从尼泊尔入京之路算起来就有4条,从安北省饶远道而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再等等吧。左中堂,最近军机的精力都放在越南,帝国派往兰芳的舰队怎么样了?怎么也没个消息?” 不待左宗棠说话,曾纪泽笑了:“左中堂与彭雪帅忙着处置越南军务,是臣的疏忽。那刘镇洋在京还算老实,已经送往国防大学读书。此事是臣先接到外务部驻巴达维亚总领事密电,福建分舰队已经到达兰芳,张俊、李双良的警备军秋毫无犯倒是很守军纪,兰芳大统刘阿生与当地华人非常欢迎帝**队,将兰芳防务全部交给了张俊等人。” 左宗棠接口道:“?刚说的没错。臣也接到兰芳驻屯军和福建分舰队密电,帝国大军到后,刘阿生立即给驻军送去粮食10万石、建造了严整的驻屯军兵营及海军分舰队港口,我军秋毫无犯,军纪严明。我军接受到兰芳军火库中新旧英德式步枪、马枪7000多枝,火炮100多门,弹药无算。李成谋、高腾云、许寿山等人接受到内河炮舰8艘、轻型巡洋舰4艘,武装小轮船10余艘。刘阿生尊奉皇上旨意,全力支持帝国驻屯军进行的修建防御工事及训练任务,并送去第一期军费300万银元。尊总参谋部奉旨密令,兰芳驻屯军现已新募士兵2000余人,都是本地的精壮。据他们奏陈,帝**队在那里声威大震,英国、法国等国商人、公司尤其是荷兰人非常忌惮,不敢再欺压兰芳的贸易及境内生活,收敛了许多。臣与雪琴已经用参谋总部、国防部名义命令他们就地严守治安,不得擅自与洋人们冲突,所有行动必须听从圣上旨意行事。” 光绪舒展了眉头,上次行动总算走对了这步棋。曾纪泽有些兴奋:“臣已经与德国、美国大使商谈了兰芳之事,美国大使马丁很是豪迈,让帝国直接将兰芳划归帝国领土,这样对美国及中国都有好处呢。马丁已经请示过美国政府,他们热情希望中国收回兰芳,如此,美国可以考虑将菲律宾掌控,排除西班牙及英国在南亚势力,中美携手共同开发南亚。德国政府对帝国建议很是感兴趣,感谢帝国对德国的信任和友谊,愿意无条件支持中国在南亚的行动。臣也拟定了一份三国秘密协议,还没弄好。改日上奏,如此,待越南事平后,兰芳则可立即归属帝国所有。” “无条件支持?哼哼,德国、美国小算盘打得很精细,他们不过是吃现成的,既不出兵又不给钱白得了商务、外贸权益,哪个不愿意?恩……办成这样也就罢了。雪帅,你立即以总参谋部奉旨名义给兰芳驻屯军发一道密令:严密监视南洋地区形势尤其是法国、英国海军,若又异动让他们即刻上奏,兰芳现在毕竟没有归属天朝所有,让他们在那里都规矩点!出了事朕定军法从事。再让銮仪卫密使在荷属东印度多走走看看,把地形、荷兰等**备力量和气候、关隘等等探查清楚上报军机处备案密存,以后派得上用场。?刚指挥外务部公开领事馆严密注视南洋局势,不论大小事务只要关系到帝国马上上报,不要怕琐碎,情报工作就是从琐碎里出真实。” “此所谓算无遗策了,兰芳与台北、拉萨、乌鲁木齐的电报局设施都已经建好,皇上放心。臣等去办。” 光绪抿了口茶仿佛想着什么,抚摸着案上的碧玉如意半晌才道:“外头的事务不能小视,过了春节奕?和伍廷芳即刻动身吧,不能再耽误了,临行前由李中堂、?刚你们把谈判的内幕细细跟他们聊聊,朕就不见了。还有国内,朕记得革新之初就讲过,不许各省督抚再进贡金玉古玩等等,可倒好,督抚们也都学乖了,金银古玩不进了,怎么把各地的土产、丝绸、水果、蔬菜这些东西的额度比原先多进了5倍不止!去年冬天光河南一个省就进贡了5万斤牛肉!山东进了4千斤德州烧鸡,闽浙总督何如璋也是个清官,一口气进贡了3万斤橘子、龙眼、苹果,两江总督沈葆桢进了40万匹丝绸缎匹,就连刘坤一也送来6万斤白菜、黄瓜。西红柿!可恶,把朕当成卖菜的了?从大运河运来,光白菜就烂了近一半,奢靡浪费。” 李鸿章与左宗棠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这进贡是两千多年前周代既有又不是本朝发明的,乾隆、慈禧就靠着进贡自肥,可现在皇帝既然不让下头进贡金玉古玩又重新确立了中央朝廷的威权,各省督抚没了贪墨的机会但却涨了薪水,原先总督一年加上养廉银才28000两,自打朝廷裁撤了十几万冗员,给剩下的督抚涨了一倍的薪水,现时节总督的薪水就是年薪5万两、巡抚48000两,连七品知县也有了15000两的俸银,能不想着多向皇帝表表忠心?进贡本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联络上下之情,像新疆进贡的葡萄干,宁夏的羊肉,陕西的面食,山西的煤炭、老陈醋,黑龙江的银鱼、貂皮、东珠,热河的羊肉、鹿茸,京城里并不缺少,进上来是为了显示皇帝及朝廷伏有四海、九州统一的一种通过物品显示权威的显性权力特征,原先的金银玉器被严厉禁止,为表忠心各地督抚当然把在本地不值钱得土产翻番的送到北京来,如冬天一斤白菜在广东才3、4文钱,多买更便宜,买上6万斤才不到200两银子加上运费到北京才300多两,就是德州扒鸡三千斤才500多两,督抚们怎么能不多买多进呢?可是这种进贡关系也不能一概禁止,万一如此各地又得藐视朝廷权威,这……这可真不好办了。 第八十章 新一轮行动2 赵烈文倒显得并不在意,轻笑道:“老朽说怎么今年冬天皇上赏了百官们一大堆蔬菜、水果呢,原来里面还有这些个好笑。我倒以为陛下不必对此大惊小怪,《礼记》有云:苞茅之贡所谓藩属尊奉天子也。并不为值钱不值钱,目的是让各地方认识到天子及朝廷的权威和统一意识。春秋时期齐桓公讨伐楚国不就是借口楚王不向周天子进贡宗庙祭祀用的茅草?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英国公使额尔金还不是把从圆明园抢劫的大金塔及大批的财宝进贡给维多利亚女王?现在朝廷刚刚确立权威,断断不可废止。督抚们有钱进上来,陛下收着就是。” 光绪摇摇头:“这些朕明白。赵先生有所不知,本来各皇庄都有年节进奉,本来宫里及朝廷就吃不了,这些东西送上来岂不浪费?冬天朕赏给京畿驻军和百官后,蔬菜和水果还是有几十万斤之多,都让内务部的商铺卖了,卖不掉的都分散给了民众。可是牛肉什么的实在太多。” “皇上,这不是很好嘛,督抚们送上来的东西赏赐给文武百官京畿驻军,百官们能不感激圣上?京师的百姓得了实惠也会如此,就是外省的督抚们买东西也得付钱,又拉动了当地经济,一举三得不是?皇上可以把剩下的赏给越南的将士们,改善其生活更能体现皇上厚恩。” “不错!汤生,拟一道廷寄谕旨给两广、云贵,三年之内的他们上贡的食品等物不必运送上京,全部直接运往南宁交徐延旭、唐景崧掌管劳军,给驻越南军队改善生活所用,让我军吃好养壮,等待下次大战!” 众人闻听皇帝的白话谕旨也跟着轻松的笑起来,崇厚说:“奴才建议让河南把进贡的牛肉也送过去些。吃了长筋骨,听说洋人们就是天天吃这些才长得牛高马大。” “好,让河南巡抚立即去办,他们不是有钱吗,河南每半年送5万斤牛肉干去!” 众人笑谈着,议政的气氛松快了不少。左宗棠插话道:“皇上,臣与李中堂仔细分析了法军的战术及士兵素养和岑春煊送上来的军报,认为下一期的作战任务更加艰辛,法国政府逢此大败必然不肯善罢甘休,法军驻越南部队现在实力不够必然不敢大举进兵,而我军大胜之后占领省份要地越多,兵力也比较分散,庆王爷去巴黎谈判后法国政府定会借此机会暗中调兵遣将增加越南兵力,此也为我国拖延时间的目的。敌我双方都会利用中间表面和平的两三年时间。此次看来,我军与法国陆军实力相差甚远,我军来源于农民青壮年,法军的士兵基本上都是中学以上文化,法军的战役、战术理论比我军先进;其单兵作战能力更为强悍,在受到突然袭击时很少有立即崩溃的可能;散兵的战斗意志也不容小视。所以,国防部与参谋总部准备起草一份更为详细的新军训练经验发给新军、禁卫军及国防大学,争取早日让新军达到一流陆军的战斗力和战役战术水平。还有那个被俘的蒙托帮,皇上想什么时候见他,臣让……” 仔细倾听的光绪听到蒙托帮忽的拉下脸:“汤生再拟两道旨意,1现在越南没什么战事,让岑春煊把军队交给多隆阿,亲自押解蒙托帮回京述职,记得带上那个阮宇,朕见见。2传谕阿兰太,在南宁等待岑春煊,一起走大运河回京。着二人务必注意安全并将沿途风土人情上奏。恩,就这样。”光绪满意的点点头想舒展一下身子,看看众位正襟危坐的大臣又忍住了“还有锡良入藏一事,左中堂和国荃尚书得抓紧,尼泊尔、锡金、不丹连着西藏,而西藏是帝国境内唯一未设直省管理的地方,外联印度内屏障川陕、云贵,四战要地。国防部得多支持,朕问过他了,此时最要紧的是武器装备和粮饷,咱们就大方一回,毕竟得等到越战平复后才能进军不是?新买的法国武器除了给驻越南部队再发一部分,配给锡良的驻藏军1万枝,那里地形复杂,重型火炮不能用,就给他们80门全钢速射炮,国防部要赶快运过去。西藏的两大喇嘛上奏绝对忠于帝国的开疆拓土事业,不敢有半点儿疏漏,并已经发布教令让西藏僧俗民众随时支援大军,他们还到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拿出了300万白银和10万黄金说是劳军,朕都赏收了,丹翁,你立即派几个户部算账老手去西藏帮着锡良掌管后勤事务……国防部也派几个司员去。藏民民风彪悍,千万注意军容军纪,凡是违反军令者一概不能姑息,要公开正法!朕说的这些国防部、总参谋部起草一份联合奉旨命令传达给驻藏大臣哈里达,等锡良率军到拉萨后再行宣布。毓贤,从内库里挑几件珍宝赏赐给两大喇嘛以资奖励。” 为梳理国家财政夙夜辛劳的阎敬铭一听说又有几百万金银入账,高兴的无可无不可。平日里清廉的他连身为二等男爵、大学士、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又深的皇帝新任,年节赏赐不断,可他在户部办公室吃的午饭竟然就是几个自家烙的大饼和辣椒肉酱!自守至此,连李鸿章、左宗棠对其都尊重有加。 阎敬铭听皇帝不停的说到花钱心里为国库打着算盘:“皇上,如此说革新二年也得给越南先运100万石粮食去了?” 李鸿章皱眉道:“老是从江南调粮食也不妥当,江南四省每年往京师运送400万石粮食其民力已是不堪,据浙江、江苏等省上报的材料,革新后几省民众踊跃经商者甚多,种庄稼的人越来越少,有些地也怕荒了只能出租,但租息过重,农民们不堪重负,所以臣想以军机处名义起草一份政令,让帝国大地主们减租减息,然后国家出些钱补贴给农民,这样农民们对种地的兴趣会更大,得到的实惠也多些。而且应该减免今年江南地区的农业税和贡米,不然真要是发生战事,再多调粮恐伤民气。” 阎敬铭反驳道:“中堂所言有理,可帝国境内就是江南一年两熟或是三熟,如山西、陕西、河南等处几个省出产的粮食不如江南一省的产量。再说户部档案里记载,江南地区确实有些地方上贡400万石后粮食不够,从湖广买米,但江南富庶,买米又能湖广几省的经济,一举两得嘛,东三省和热河、察哈尔及新北省倒是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只是刚刚设立直省,也不能一日千里立时就能供得上,两年多以来山东、直隶等省份出关和航海去新北省的民众有30余万,臣以为几年之后等这几个省份经济发展起来后再行施恩江南诸省方为妥当。” 第八十一章 新一轮行动3 彭玉麟听了两人不同看法见赵烈文还在思索,说:“两位说的都不错,臣也有些看法,皇上登基以来因国库空虚、民生凋敝还从未蠲免过各省粮饷,不如借此机会轮流蠲免帝国各省额定粮饷,丹初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说完呵呵。因为现在实际用兵三路,其中最耗力的就是越南,西藏整军用得不多尚且未战,还有两大喇嘛支持,臣对他们的家底儿还是略知一二,单单布达拉宫那位大活佛就占有全藏四分之一多的产粮地,他的粮食除了给各大寺庙僧人分发、赏赐给噶厦噶布伦的贵族一点之外,其他的堆在库里如山积般,就是扎什伦布寺的那位也很富有,日月积累您想得有多少,所以西藏整军粮食户部拨一部分,由他们从库里拿出一部分即可。一是都从内地运过去运费太高,一石粮食从四川运到拉萨,豆腐都成了肉价,大不合算。二是西藏不设直省也永为中华领土,让他们包括大小寺院及噶厦噶布伦出些钱米也有多难兴邦、同仇敌忾的意义。而兰芳一路就更不用操心,刘阿生在当地经营数十年,那里又地广人稀、资源丰富、海运发达,单从他一口气拿出300万银子劳军就可看出那里的富裕,帝**人又是他们请去的,断不会让军队吃不好。越南一地每年消耗总在35万石左右,若日后增兵也不会超过100万石,皇上先期大举运粮去当然稳妥。不如这样,今年先令江南几省运去50万石,剩下的50万令湖广筹集,京师缺少的就从河南、山东购买。明年起先蠲免江南,后年遍及湖广、四川,等三年后正好这些地方都修养过来。战事兴起再加调粮食即可,也不会引起民众怨愤。军机处要正式下发政令,让各地大地主务必减租减息,此条可让沈尚书专门立法规定下来。不知皇上意如何?” “为什么从明年开始呢?从今年开始即可,朕就是自己受苦也不能让前方的士兵受苦,何况还关系到国防大局?毓贤,现在宫里人少,你整理的皇庄怎么样了,不是有美国农业专家建立的试验田吗?” 毓贤起身谨慎道:“启奏皇上,大内的粮库里储存的粮食甚多,各地皇庄从革新元年便奉旨划出50万亩土地由美国农业专家负责指导生产,其余皇庄奴才也已经全部换了管理人员,每年能比原来多出产上百万石粮米、水果、蔬菜、肉食,只是那都是皇上的私产,奴才不敢擅自动用,大内每年用得有限,户部有时候遇上水旱灾年粮食不济就动用一些内库粮米,用得倒是不多。皇上说这次给多少呢?” “什么私产、公产,都是国家的,既然正项不够用。恩……今明两年每年从内库里发粮70万石送往越南军前,军机处下一道明诏,自今年起蠲免江南四省粮米,京师粮米由湖广负责,后年起全国轮流蠲免一年,再说了,湖广熟天下足,以后让湖广两省多负责些就够了。李中堂说的其他建议即刻去办吧。沈家本本也得快些拟出法律规定地主、佃农关系才好。” 小皇帝不显山不漏水的把李鸿章、阎敬铭、彭玉麟的建议统合在一起做出了相对妥协的决定还说的头头是道,让在座的大臣们眼前一亮,这位皇帝小是小,可绝对比暴死的慈禧整天就知道卖官鬻爵、食民自肥强了上万倍。 辜鸿铭把记录的上万字条理清晰的备案记录呈给皇帝审阅一番,小皇帝又递给李鸿章签了字才起身“众位都忙着吧。” 御前议政会议这才结束,光绪没有坐御辇,略有心事的在瑞恩、荣浩、世续的陪伴下散着步,远望起伏不定如卷如疏的片片云朵,中天的太阳散发的热量并不能提供所有的热量但是给了人希望。 走了半晌,世续忽听小皇帝背着手喃喃自语道:锡良也该到了…… 春节就要到了,虽然国家正式用了中西合历,西元纪年与中国年号并用的规则,元旦大典改用西洋纪元,春节自然还是按中国的老传统为农历新年,民众们从这种灵活的礼仪形式中也没有感到丝毫不便。革新虽是各省基础不同,发展任务也多多少少不同,有些地方还出了些小乱子,但在中央威权重新建立及军制、政体、经济体制改革之后,总算没出什么大事。 而在改革成为一种习惯进入被洋人称为极端保守的中国国民生活之中后,欧洲观察家尤其是对明治维新啧啧称奇的所谓“专家”更惊奇于中国国民的灵活、开放姿态。华夏民族被压制几百年后,特有的活力一回来自然迸发出更加强烈的力量。 各省都准备在春节好好歇歇,在上有爱挑刺的皇帝、下有多的数不清的报纸舆论监督下不敢向往年一样铺张浪费,只有各地督抚自己凑了份子热热闹闹的操办着简单热闹的活动。 从北京开始一路到山东、河南、安徽、江苏、浙江等省以不同形式的格调庆祝自长毛、捻子被镇压后第一个祥和的年节。不过,有些背负紧急军情的人可是享受不了。 革新二年腊月二十三正是全国各地张灯结彩、祭扫祖先堂、送灶王爷上天给玉帝汇报工作的小年之时。这可是正经正节日,与正月初一的“大年”相比,离年三十还有这么个六七天的小年,吃顿饺子、汤圆是小,抓紧过年的准备工作却是大事,除旧布新、扫尘祭祖所用的物品都得准备妥当,说来也怪,革新后不禁服饰,不过有些老人和儒生及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平日里都是西装长袍布衣混穿,一旦进了腊月都换上了花样翻新的汉服――高冠长袖、上衣下裳、珠花步摇、短靴朱履,这股风先是从江苏南京兴起,不料一年之间传遍了帝国江南、湖广、四川、云南各省,大有一统九州之势,连各地督抚一进腊月也不约而同换上了唐、明的进贤冠、赭纱袍生怕被民间抢了风头。年轻人为了显示与众不同及在大街上拉风,更是踊跃不已的在博冠华服上点缀了各式各样的珍珠玉佩引得少女们纷纷驻足嬉笑的指点。而满洲的箭袖、大拉翅及马蹄袖除了在东北和京师地区还能看到,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之洞就曾对此现象发出感叹:“华夏文化之力厚积薄发之力也。”暴政可以让人们表面的忠顺,但却永不能攫取人们的内心世界。 另一种引起国民重新大兴汉服的原因就是中国古老的所谓“弊端”之一――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世间所有的事都有好坏两方面,这是华夏先贤们确定的一条真理。从皇帝冬至日以全套汉服冕冠大佩祭天开始,重新确立的巍峨皇权首先确定的事情任谁也得跟着凑趣不是?在中国这种特别喜爱跟风的国家,一种复杂或是简单的生活方式只要最高统治者稍微显示出一点儿兴趣,下面跟从的速度呈阶梯型疯狂传播――比瘟疫快那么两三倍而已。 又加之皇帝平日里上朝、常朝都是以翼善冠、通天冠及红黄两色四开气龙袍、玉带代替了以往的东珠顶珠冠和马蹄袖袍服,下头的官员再不照着做只能是超级白痴级的人物了,所以除了朝廷公务人员的穿戴之外,民间当然迅速又一次以民意的方式确立了汉服在中国的崇高地位――这与强行的法律规定绝不能同日而语。 到后来越发发展为如果在年节、婚礼、正式拜客、生日寿辰时期没有一套合适的汉服迎接宾朋,只能被众人看不起称为不懂礼数的野蛮人及暴发户。 移风易俗就这样渐渐被一个看起来的弊端做到了。这就是在奇怪的中国。 今天两章!希望朋友们踊跃支持!! 第八十二章 新一轮行动4 过节的日子越发迫近,但南北方的风俗也绝然不同,南方本就比北方富裕些因此备办的春节年礼也更为丰富。 扬州是块宝地,历代文人墨客都做着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美梦。其地自古为九州之一,夏禹聚九州之金铸九鼎,其中就有扬州,自然那时候的扬州包含了近四个省之大。隋朝大运河贯通南北后,这里更是不亚于南京的富贵温柔乡、花柳繁华地,扬州的生命力再次证实了中华的生命力,无论元末农民战争还是“扬州十日”、太平军之战,兵祸连天、遗尸百万古城扬州被几次夷为平地,可过后不到几年功夫,照样繁华依旧,连来此的外国人都惊叹不已。 扬州的繁盛一是占了地利,中华的源头之一长江与京杭大运河正好交汇于此,像双龙戏珠般护卫着这座名城,且南临长江,与镇江隔江相望,西连安徽的天长,西南不远就是六朝古都的南京,北连淮安。是水陆路交通枢纽之一,更为重要是大明以后,海运萎缩,京杭大运河就成了贯通南北的唯一快速要道,京师每年所需的400万漕粮及一年四季的需求品都需要走水路进京,而杭州、南京、扬州就成了帝国的海陆奇珍集散地,南方大多数进贡给皇帝的贡品必走此地,而且扬州正是大运河至江北的最后一站,康熙、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其中几次就是从扬州登岸,流连于花花世界。 而更让扬州成为富贵之地的还有盐,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掌握全国盐业命脉的部门――两淮盐政衙门就位于此,民以食为天,没有盐饭都吃不下,所以扬州盐商富甲天下,连乾隆皇帝都有些酸溜溜的夸赞:盐商富过于朕! 几番起伏,帝国革新之后国内外商人更是云集于此,大肆行商。每年上缴的商业税仅次于广州、南京、天津,比上海府还多了二成。多达4百多万白银的收入让扬州更加焕发青春,这里的开放气息也是全国最浓厚的几大城市之一。因为皇帝向全国下发朱谕特旨,各地绝对不得因城市建设而毁坏老城区及所有附属古建筑,只可酌情新建城区,所以一向不缺银子的两江总督把历经战火的扬州老城中大部分天然佳境及为康熙、乾隆南巡所建的行宫、别院重新翻修,又在扬州东北不远造了一座新城,为此沈葆桢还用照相机记录了此事作为喜事上报给光绪皇帝。 小年的扬州依然气候湿润较之北京温暖不少,虹桥两岸虽不是花红柳绿的春天景色,因春节来临,有钱的富商大贾们纷纷自发捐款用各式的彩灯彩绸将此地打扮的倒也姹紫嫣红。 年味十足的街市红绿交辉、被满城红彤彤硕大的灯笼照耀的一片喜庆祥和,熙熙攘攘买年货的人群挤满了四城的大街小巷,为了吸引客人及增添节日色彩,各大饭庄、旅店、银号等买卖家还挂出了大幅的彩灯,燃放的鞭炮声轰鸣着整个扬州成了花团锦簇的胜地。而人们乐呵呵的讨价还价和大包小包的年货衬着晦色冥冥的天空让你都忍不住一起去抢购一番。 扬州码头上更是一片繁荣喧闹,一船船北运的货物或是进京的商旅的客船络绎于途,都在这里沾染一番富贵风流。 正午时分,“驾!……驾!……”一队显见是长途跋涉的人马风尘仆仆得纵马迫近扬州北门,尽自是南方,后头扬起的灰尘还是有几尺高。为首一人身材高挺,细腰乍背,面如冠玉,剑眉入鬓,上唇留着细细的八字须显然为了看起来比较成熟。身穿深紫色团花箭袖袍、银虎头版带、黑缎靴,披着的大裘因马速太快飞跃的十分潇洒,后头三百名面色严肃身着短衣的随从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壮兵士,一个个膀大腰圆,挎着长刀目光有神。整个队伍严整的有些怕人,仿佛过年的气息跟他们毫无干系似的。 “爷,咱们到扬州了,就这个速度也不能说咱们慢,兄弟们连走了一天多,就在这儿歇歇脚过了小年再走,反正左大人说军火得从南京起运直到重庆呢!”侧旁马背上一个16、7岁的小跟班满脸机灵的对为首的青年道。 青年虽没穿军服却带了一股难掩的肃杀之气,轻抚下刮的光滑的下巴又抿了唇上的小胡子道:“皇上交代说是中途可以歇歇,但咱们走得是旱路,这么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四川?!”看看后面满脸汗水的士兵又改了主意:“好吧,小明子,拿我的令牌去驻扎在此的警备军联系一下,让兄弟们在这儿歇歇过了小年,后天再赶路!”说着掏出张300两的银票递给小明子:“这里的警备军都是原先李中堂的属下,咱们初来乍到不能太实在,再说朝廷给警备军的待遇也不是很高,把这个给他们带兵的长官就说是咱们的食宿费,多了的给当地驻军兄弟买杯酒喝。” 小明子皱眉不忿道:“爷,您是正经的钦命驻藏帮办大臣,加正三品衔的驻藏军训练大臣,您不住朝廷的驿站也就罢了,咱们吃饭还得自己花钱!” “你懂个屁!小子,咱们奉的是廷寄上谕,不能住驿站,实话告诉你,去西藏的事连夫人和老太太都不知道,朝廷里只有军机上和国防部侍郎一级的才晓得!你以为咱们是出来玩儿呢?!” 小明子一扬马鞭匆匆去了。青年人骑马缓行在北门外仿佛欣赏着冬日里别有一番情调的湖光山色。 他正是光绪特简的由小小山西太原知府一夜之间升任驻藏帮办大臣、驻藏军训练大臣的锡良。 锡良是满洲老人,不过从小严格的家庭教育及对华夏文化的崇敬并没有让他像有些旗人那样对皇帝的革新政策愤愤不平,心怀不满。加之代代书香门第,虽是世袭轻车都尉的品级,仕途上却是走得正途――同治十二年的二甲进士,正儿八经的翰林院出身,这个身份的旗人像满清愚昧的家法――满不点元、汉不选妃(殿试时,皇帝有意的不选旗人做状元、榜眼、探花,内宫不选汉族妃嫔)属于凤毛麟角一样的人物,偏偏其父担心儿子读书忘了骑射的根本,请了高手教授了锡良整整八年的武功,锡良自小又喜欢外国传进来的兵书战策、武器图志,所以,连文武双全的荣禄一见他也青睐不已。 锡良却一点儿不敢大意,别说现在皇帝已经严旨化满为汉,就是看看大街上人们穿着打扮他心里也明白――大清早已完了,虽然太庙里还供奉着太祖高皇帝,但听人说,春节过后,太庙就要大变样,大清历代帝后的灵位全被搬进景山观德殿祭祀。太庙的正中换成了轩辕黄帝。像唐宋元明一般,随着皇帝铁腕手段,那个朝代早已成为历史。 他这次走得急,为了不泄露机密,连北京警备司令部和禁卫军里的士兵都没让带,皇帝特谕让山东巡抚从山东警备军里挑了300精壮做随从,所以他才走了旱路,准备在扬州登船顺江而上。 正想着皇帝召见时亲切的话语和对尼泊尔敏锐的洞察力的锡良被小明子唤醒。带了300士兵不入北门,去了扬州城东北3里地的驻防警备军的营地,这里正好位于新旧扬州城之间,锡良一进门发现兵制改革后的警备军果然与原先不同,驻扎的一个团竟然没发现30岁以上的士兵,全都是军装鲜明,孔武有力的年轻人身影。不过用的武器一般,就是原来江南制造总局――现在的帝国兵工第一集团10几年前生产的老式步枪,大炮只有10门小口径的,不过看起来也就不到30的原淮军哨长,现任团长倒是很热情,笔直的军服军礼齐全让进了营房。 寒暄过后,锡良才得知,28岁的团长是安徽人李德胜,年龄不大可从15就是军人了,旧军队过来的人对李中堂忠心不二,被皇帝下诏去帝国国防大学轮训半年后直升了团长,也许是他跟李中堂小老乡的关系起了作用。不过,连他也不知道的是,其实皇帝首先看中的是他的能力,再次就是他的名字。 李德胜怎么说也不要锡良的银子,两人拉扯起来:“你是看不起兄弟是怎么?我这里再困难2000多号弟兄们还能没你们的饭吃?!过节的东西早就发下来了,皇上还多给了400斤牛肉呢,把钱收回去,不然请大人去驿站,下官恕不接待!” 话说到这种程度,锡良再让也无意,就揣了银票一会儿偷偷吩咐小明子去买了200两银子的猪肉、鸡肉、下酒的时令果子和50两银子的扬州米酒请警备军一起过小年。军营里的士兵霎时欢腾起来,帮着锡良的士兵忙活起来。 李德胜还真是细心,让伙房煮了开水请锡良一行人洗了澡洗了衣服,先换上警备军的军装,安排疲惫的士兵安歇了。锡良也睡了两个小时,就被小明子叫醒:“爷,外面热闹的很呢!咱们出去逛逛吧。” 李团长也盛情邀请还自告奋勇做导游,说的锡良也来也兴头想去码头看看,就换了便装,三人出了军营骑马进了扬州城。 “大人,你后天走,明天不去两江总督府拜谒下沈大人?江苏警备军司令部也在南京。”李德胜随手指着各处名胜忽的冒出一句。 完全沉静在欢闹人群里的锡良笑道:“如果扬州的码头能走还是从这里走,快捷。彭雪帅指派南洋舰队的内河舰队运载,只怕是这里的航道狭窄,若是去南京有军机在身也不好去拜谒。君命难违不是?别大人大人的称呼,我们还是兄弟相称呼,也不是以前了嘛。” “属下可不敢,您可是钦命大臣,上回听说两江总督沈大人见了江苏警备军司令官吴将军一时忘了,还想着是以前提督见总督的礼仪,被大家笑谈了好些日子呢!” “那都是说笑,”锡良跳下马把马缰绳扔给小明子道:“你找个地方把我和李团长的马拴上,咱们走走。”手里却提着鞭子继续道:“是大家看着皇上注意这些个小节才越发警惕起来。我在京里见了禁卫军的宋庆军长听他说原来那个四川总督进京述职,因为宋将军没给他敬礼告到了御前,那老头让皇上大骂一顿说禁卫军凭什么给你敬礼?你算哪根大葱!朕的上谕你都当糊墙纸了?!好嘛,好好的带原品级致仕(发一半原来的俸禄退休)一下子变成了立即开缺回乡,李中堂当场笑得连茶杯都碰倒了。这不是倒霉往枪口上撞?” 第八十三章 群英荟萃!1 李德胜听了哈哈大笑:“正好给咱们省了军费!那些老家伙还整天拿帝**人不当回事?现在你要穿上军装在大街上走走,势派着呢!谁也不敢看不起咱们,都恭敬的很!” 三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在李德胜带领下逛了不少名胜,四点多钟,游兴甚浓的三人在李德胜带领下从南门出了城,打马直奔码头。 扬州府码头众多,南门外不远是扬州港,专门停泊来往与长江的船舶,海天一色甚是壮观,港口熙攘的码头工人挥洒着汗水为这座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贡献着自己微薄力量。 “再往西南不远就是瓜洲古渡。大人是否有兴趣前去一览?”李德胜伴着被气势宏伟的海港吸引的锡良道。 停靠在港口的不止有挂着龙旗的国内船只,还有十几艘各国贸易的外洋船舰让锡良觉得有些刺眼,片刻才笑着道:“今天就算了吧,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游赏,看来沈葆桢大人确实对政务娴熟,不几年这么大的港口都新造起来。我待的山西等地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变化很小呢。” “这还不是沾了地利的光,听闻皇上颁布《帝国国策实施纲要》,相信不久内地也能兴旺了。沈大人每年往给内地诸省的便利措施也不少。事在人为嘛。对了,今天御码头那里扬州府组织了龙船龙灯,咱们去看看?完了正好回营吃晚饭。” 乍从西北荒凉之地来到这富贵温柔乡的锡良也不禁心旷神怡,想到自己不久还要往更为凶险莫名的藏地去,不知何日还能再见如此美景,就不言声的点点头,策马跟李德胜绕过半个扬州城,不多时,来到御码头。 扬州御码头在城东天宁寺行宫不远,离扬州府大约7、8里路,是大运河在江北的终点。因康熙皇帝六下江南,五次驻跸于发小儿曹寅特特为孝敬自己修建的天宁寺行宫,所以诏令在天宁寺外修建一座华丽坚固的小型码头,长毛之乱时扬州城及大部分建筑毁于一旦,兵祸后沈葆桢拿出钱又让商人们出资修复了往日景观,开始发展旅游业,这也是中国自革新后第一个旅游城市的出现。 从天宁寺行宫登岸向西,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粉墙碧瓦红阁秀亭一所所倒映在水面中荡动、满眼白茫茫水天相间,大片掉落其中的枯枝败叶随波翻涌,合着水声沙沙刷刷响成一片,就是长达十余公里的著名风景胜地――瘦西湖。 此时的御码头也成了国内货物南北运输的枢纽,一般内河航行的船只都经由此地向北行驶,所以竟成为扬州第一个热闹所在。 三人到了御码头,远远就听见欢声雷动,民间自发组成的龙灯、龙船队伍在运河里上下翻飞,映的青云彩光泛映,歌舞笙箫欢腾热闹的不可方物。 河岸边葱葱隆隆氤氤氲氲小巧玲珑的亭台楼阁间还有些老树琼枝显得格外古朴。 “这里怎么有如此妙物?!看起来最少得有上百年了吧。” 锡良惊讶道,一面让小明子拉着马去找个歇脚的地方。 “这些大型的树木都是原来长毛烧扬州时流落于此的,听老人说原本是乾隆爷行宫里的古物,你看,现在是排演,晚上才热闹!” 运河周围围观的民众多达几万,倒是很有秩序,一群群总角的孩子们皮猴子似的穿梭在大人们身边,更是生机勃勃。还有更多的民众纷纷涌到运河近前观看,有些做买卖的小商贩们利用这个机会在河边摆摊,沿河十余里,有说书的、算卦的、变戏法的、走江湖的,天花乱坠吐沫星子乱飞,把个运河闹得仿佛北京庙会一般。 锡良围着转了半圈就觉得头疼,他不太喜欢太热闹环境,小明子跟着他们新奇的乱看乱挤:“爷,那边有个茶楼,咱们去那坐会儿吧,不得一会您又该厌烦了。” 锡良转脸对李德胜苦笑道:“这个小猴子从小跟着我,我的毛病就是他晓得几分,呵呵,兄弟请。” 李德胜自然知道旗人家里规矩大,男孩子小时便找了聪明伶俐的伴当、书童做跟班,不言声的笑笑随在后头进了茶楼。 原来扬州的茶楼跟北京的也差不多,这座面前的“啸月楼”便借了运河的便利,高达三层的红松楼阁宽敞明亮,临河一拉溜大玻璃窗,楼里坐满了南来北往的商贾老客叽叽喳喳商谈着业务、说笑话、讲古记的也是喧闹一片,却没有挂鸟笼子及满口京味儿的跑堂小哥,锡良随手扔给干净整洁的小二1块银元:“来壶好茶,几盘时令的果子点心。” 说着噔噔噔上了二楼,二楼里也有几位显见是文人墨客的朋友正在吟诗作画,锡良微笑着看了一会儿再上了三楼。 从这里往四处看,景色尽收眼底,不远处的喧嚣被隐隐的河水带向了远处,三楼上都是用月白色粗布隔成的小单间,正面还有些水牌和细木桌椅文房用品,四壁挂着高仿的名人字画,正中的条案上摆了一尊一尺高的镶金玻璃门座钟异常豪华。 “这上头怎么这样摆设?”锡良转头问小二。 拖着大托盘正在摆桌子的小儿恭敬答道:“这位爷有所不知,这御码头来来往往的客人官吏多了去了。您瞧,运河里头不少都是往北京进贡的船只,那些老爷们来了还不得给人家找个雅致点的地方。再说现在老爷们的薪水也多了,又不敢再大吃大喝的不给银子,赶上有几位风雅的,这里也就足够用了。大人们连吃饭大部分都在船上了,只能喝点好茶了呗,您看下头那几位文人,可甭小瞧人家,都是报社的记者,乖乖!连府台大人见了还拉着手有说有笑的呢。” 李德胜不由大笑道:“这么说现在连大人们都怕上报纸?” “您喝着!这是有名的几种点心,三丁包子、千层油糕、双麻酥饼、翡翠烧卖、干菜包、野菜包、糯米烧卖、蟹黄蒸饺、笋肉锅贴、扬州饼,都是正经的扬州名吃,这几盘是炒栗子、葡萄干、苹果酱饼、蜜瓜子。你尝了保管一辈子想着!”一旁的小明子见了五颜六色十几个青花小碟子里的美食直咽口水。 “小明子,坐下一起吃点吧!看你这点出息,让李…….大哥笑话。” 锡良一说话就遮掩了自己跟李德胜的身份,李德胜哪能不知,会意一笑算是了然继续跟小二瞎侃。 小二还在卖弄肚子里的故事:“那是!现时节谁不知道军人和记者最得上面宠爱!上回听安徽来的客人说他们巡抚张佩纶大人为了丁点儿小事对报社不满,报社连续半个月抨击张大人,不知道怎么让万岁爷知道了,好家伙,龙颜大怒把个张大巡抚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不堂堂一省巡抚亲自登门向人家道歉,别说府台,现今就是巡抚也得给记者几分面子。等闲的政务办的不好或是对百姓们苛责过分不公道,不用上面查,报纸上一登,管保吓得原来气势汹汹的老爷们屁滚尿流。所以谁还敢不拿记者当回事?谁敢跟万岁爷拧着?!就是军人们也比以前强的多了,那会来了广东的贡船,人家上头的兵没有命令都不下来,买东西喝茶都规规矩矩客气的不得了,咱们小民百姓历朝历代哪见有过这种大兵?还不是赶上好时候了,得了,您先慢品着,小的忙去了!” 被逗得欢欣不已的李德胜忍不住笑问锡良:“怎么样大人,我没说谎吧。革新革新,这就是所谓的新吧,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我的兵回家乡再也不用委屈的什么似的回来说好男不当兵这种屁话了。” 小明子则假装斯文的把各种点心往嘴里不停的塞,噎的直打嗝。 外面鞭炮声和锣鼓声越发大了,正隔着玻璃窗看热闹的锡良不经意的一瞥,突然在人群里见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即逝,心里陡然惊觉,怎么那么像呢?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李德胜见他脸色异常问。 “哦,没什么,我在看那个卖刀的人呢!”锡良顺手一指,岸边不远有些正唱莲花落子乞丐围了一群,边上有个孤零零的摊子,可以说那根本不是个摊子,一位穿着怪异衣衫褴褛40多岁中年汉子用一块脏的看不清本色的布在铺在地下,上头摆了一把打造精致的短柄腰刀,既不喊价也不拉客,在热闹的人群里看起来十分凄凉。 中年汉子也许第一次摆摊,脸上满是尴尬和难堪,只是蜡黄的脸色应该是好长时间没吃饱肚子的表现,吃饭与颜面还是颜面更加重要些。锡良世家子弟出身自然见过不少宝物,李德胜当然无法相比,嘻然笑道:“不就是个破落户嘛!有什么可看的。瞧,龙船上变换节目了!” 锡良却没心再去观赏别的,死死盯着破布上的腰刀默然不语仿佛在记忆里搜寻着什么。 “小明子,别吃了!下去问问他那把刀卖多少银子?” 吃的差不多的小跟班把最后一块酥饼塞进嘴里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懂得话起身跑了下去。 李德胜见锡良还是一眼不眨盯着卖刀的人大起疑惑:“大人,你……”自己仔细看去,腰刀不像是中原之物,远远的上头还散发着几道耀眼的光束,显见是上面镶了什么宝石珍珠。 不大一会儿,小明子气喘吁吁跑上来大喊:“爷!他娘的真敢要价钱!什么破烂货一张嘴1000两银子!少一分不卖呢!” “1000两?!”李德胜也皱了眉,自己一个管着2000多人的团长不吃不喝俸禄加上皇饷(皇帝自己掏腰包由内务部给军人下发的薪水,有别于朝廷的饷银)一年才600两银子,一把刀敢要1000两! 锡良倒不在意:“你问他是哪里人到扬州来做什么?” “他没说,小的也没问,只是听他的口音国语说得生疏,不是咱们中原人。您要想要我再去砍砍价?” 沉思片刻,锡良正容道:“你现在下去把他请到这里来。说我要了。请他叙谈叙谈。快!” 小明子苦着脸又下了楼。李德胜问:“大人看上了那把刀?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出色呢。” 锡良打开窗户任微风吹动着头发一言不发,手指头却不停弹动着桌面,不多会儿,他忽然拧了眉头有些焦急。 第八十四章 群英荟萃2 李德胜这才发现,那个卖刀的中年汉子正要跟小明子过来时被一群人包围,为首的是三个彪形大汉露着油亮的胸脯瞪眼掐腰正破口大骂着什么,中年汉子脸露杀机,小明子在一旁也对骂着什么。四周的民众不再注意运河上锣鼓喧天,以看热闹的心态围了上来。 “可恶!”刚开口的锡良正要起身,小二却不知什么时候满头大汗跑了上来急喊道:“二位爷!那是你的仆人?哎,您赶紧把他叫回来,一会儿要出事了!” 李德胜咣的一拍桌子吼道:“出什么事?!怎么,他们是不能招惹的老虎吗?!” 小二浑身哆嗦着急得眼泪快掉了下来:“我的爷!小的可是好心来给您报个信儿。你们不晓得,他们是运河码头这一块儿独霸一方的土地爷!这里连着扬州长江口岸上无人不知,黑白通吃,上下娴熟!号称扬州三霸,黑龙、黑虎、黑豹!别说您们,就是七品知县也不敢招惹他们!” “怎么?他们上头有人?!”锡良没理小二,不像刚才的焦急。阴着脸坐了椅子,沉稳品茶。 “我说您怎么不动呢!他们是府台大人小舅子谭大爷豢养的打手!府台大人是个好人,可他那个小舅子不是玩意,开赌坊、当铺、烟馆还外带走私!谁让人家有个好姐姐呢!上回有几个关东老客在此贩卖人参让谭大爷看上了货。一言不合当场让人打死两个扔进运河,谁敢说话?后来还是记者们在报上说了几句,府台大人才晓得,派人捞了尸首,一人赔了5000两银子才罢!谭大爷连两江总督府都去过,给南洋舰队一出手就捐了20万银子,您们可真惹不起呢!” 李德胜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盘根错节的种种黑幕。强龙难压地头蛇,自己才来扬州不到1年,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细一琢磨,怎么连两江总督沈葆桢都牵扯进去了?这可如何是好。要说管,一个口信调兵来不到半刻钟就灭了这帮子无赖混蛋,但事关地方,再说国防部早就下过奉旨命令,军政分开后军队直接归国防部管理,总参谋部调遣,不得再参与地方行政,没有命令随意调兵那是对皇权的大不敬,这…… “府台是个好人?那怎么还纵容其内弟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呢?”放下茶杯,握起了那根不离身的马鞭。 “您真要急死小的了!刘府台不是正途出身,同治年间靠捐班(花钱买官)上来的,他娶得又是湖广总督谭钟麟的亲妹子,人家谭大总督的气力才让他坐上了知府,刘府台能不惧内?!别说了,您赶紧去吧,晚了就……您瞧瞧!怎么还有西洋人卷进去了!随您的便,我下去看看热闹了!” 顺着小二的手一指,锡良、李德胜向外张望,果然气势汹汹的地头蛇们早已动了手,黑龙黑虎撇着嘴招呼一帮子打手把个中年汉子围得密不透风,棍棒齐下,连小明子也被人打到在地,一旁出现了个身材高耸身着制服佩剑20出头的黄头发洋人左右推搡着打人的众人,场面大乱。李德胜刚说了一句:“大人,我下去……”就见锡良起身垫步拧腰一纵身,“噌!”从窗户里直飞出去! 被惊得目瞪口呆的李团长匆忙把着窗棂子见这位锡良大人早就稳稳落在地下,几步蹿进人群,自己也生怕出什么事也赶紧下了楼。 他深恨自己没带武器,可就是带了武器,锡良的身份也不能暴漏,人家的牌子和国防部的部令上写的明白:着锡良赴西藏公干。沿途大小臣工务必保密。 锡良在楼下众人的惊呼声里稳步进了人圈,就见那三个膀大腰圆穿着蓝布袍子,铜虎头版带的汉子打着酒嗝向一个满脸虚胖穿绸裹缎滚圆大西瓜一般的中年人低头汇报,那人长得很是对不起那身华丽衣服,连鬓落腮胡子,左边脸颊上有颗朱砂痣翘起几根黑毛,头上暖帽上还别着一枝赤金点翠玉叶海棠花煞是花哨。 众人指指点点给了他更大的底气“怎么着!这么把破刀爷爷给你300你他娘还不卖?!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我兜着!什么东西,原来爷看上谁的东西那是他的福气!还有那个西洋人,找个通译来告诉他别在这儿管闲事,也不是在他们英吉利、美利坚,惹急了老子连他一块打!” 倒在地下的小明子嘴里还在大骂不已:“你他娘的敢打小爷!瞎了你的狗眼,看你打扮的熊样子是不是刚从你妈怀里吃完奶啊,哎吆……等……” 可煞作怪,被十几个大汉围在中间暴打的卖刀汉子却全然不惧,一把短刀舞的虎虎生风杀气四溢,无赖们的刀剑棍棒一挨着边儿就被他手里的短刀削断,刚才冲上来的西洋年轻人嘴里生硬的喊着什么却没人听懂,金黄的头发见了汗水,还在护着地下的小明子。 打手们年深日久当然知道规矩,中国人就是打死10个也不怕,别看谭大爷说得硬气,可万一把西洋人打上了,弄不好人家的兵船直接开到大沽口抗议,所以呼呼生风的武器只在卖刀人身边,小明子在西洋人保护下也没怎么受伤,半晌,东躲西藏的小明子嘴里越发不饶人,什么日爹操娘连带着说王大爷身上穿着变态的脏话层出不穷,气的平日对自己服装欣赏水平颇为自信的谭大爷两眼冒火:“来人,把他的手筋脚筋给我挑了!你个小猢狲,爷让你下半辈子变残废!” 黑龙见打手们顾忌洋人不敢上前,嘿嘿冷笑了两声一伸手从靴子里摸出把铮亮的匕首上前就刺,几个打手这才有胆子上前帮忙。年轻的西洋人一看大事不好,哗楞抽出了细长的佩剑跟几人打在一起。 锡良这才发现西洋人剑术着实不错,挑、刺、劈、砍精确准当,几个无赖没有半点便宜占,李德胜已经跑过来要冲进去被他一把拉住:“先等等!” “嗯?”正要冲进去的李团长诧异的觉得这位新任驻藏帮办大臣是个非常怪的人,看身手他绝对算得上高手,怎么迟迟不动呢。 “废物!平时养你们就是知道吃酒赌钱,连几个小贼都拿不下!黑虎,上去帮你哥去!” 头戴帽花的谭大爷大为不满气呼呼喝道,黑虎见大哥不能得手,怪叫一声拽过一把三尺长的砍刀趁西洋人一个失误上去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刀风呼啸着就要砍在洋人手臂上一刹那,周围的民众胆小的“哎呀”声闭了眼。 千钧一发之际,半空里忽的飞来一根皮鞭啪的声正抽在黑虎眼角,“啊!”杀猪般惨叫着滚在地下的黑虎扔了砍刀抱头打滚,一颗眼球儿随着凛冽的鞭风掉落尘埃,吓得无赖们都停了手打量着如此手辣的持鞭人。 锡良收了鞭子一把拉起小明子推在身后却不失风度:“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太过分了吧!” “过分?!”见黑龙扶起满脸是血惨不忍睹的黑虎,那位谭大爷恶毒瞪大蝮蛇似的打三角眼吼道:“你娘的!你敢打老子的人!今天我本来有心饶了他们,只要把那把刀奉送给老子!你敢抢爷的行市,别怪你谭大爷心黑手狠了!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不知道扬州城的规矩!把他们都宰了!宰一个老子给1000两银子!动手啊!” 今天晚了些,再整理另一部作品。请朋友们见谅!! 第八十五章 群英荟萃3 众人一听杀个人就1000银子,都双眼冒火大叫着冲上去拼杀,卖刀人、锡良、李德胜、小明子和那个糊里糊涂被绞进战团的西洋年轻人被五六十人围在一处,刀剑铿锵、棍棒生风众人打在一处! 李德胜也不含糊,一边打一面问沉着对敌的锡良:“大人!不能硬拼,不行我们表明身份,万一您受了伤下官不敢担待!” 锡良手里的鞭子凌烈潇洒被他舞的飞蛇般四处游动,懂行的人能看出来那是用牛皮拧着钢丝加马尾织成,看着拇指粗细,可刀剑难断,端的不是寻常用品。 “怕什么?!我想咱们这么大的动静,不一定没有援军!” “援军?!”苦笑不得的李德胜看伶俐的小明子在众人前后穿梭,看准机会对着无赖就是一拳。 众人正打得不可开交,打扮时尚的谭大爷刚点了一口纸烟说:“就这么打!娘的,不然他们还以为老子……哎……这、这是干什么!救……救命!来人!” 一柄银亮的长刀贴着他的脖子正来回划拉,一滴滴血丝从肥肉里冒了出来,后面持刀人冷漠道:“让他们停手!” “黑龙、黑虎你们住手……住手!住手!快!”众流氓无赖见主子被人逼住,纷纷停了手围过来。 “过去吧你!”谭大爷后面的身影冲他肥胖的屁股猛地一脚借势纵身挑过众人,轻飘飘落在锡良身旁,外圈呼啦也涌进几个彪悍的年轻人站在锡良左右。 “表哥受惊!” “表弟?!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越南……”锡良一把抱住眼前的年轻人喜不胜自。 来人正是御前一等侍卫、銮仪卫总管大臣之子阿兰太。 “怎么,这些年没见,表哥打架也不说一声?!来,介绍下,这位是我的兄弟们,这是兄弟是岑春煊、他是纳尔苏、这是刘乾,这是阮宇。剩下的都是我们的亲兵。” 锡良猛地一震,眼前除了阮宇和吊着一条胳膊的刘乾不认识,其他人早就如雷贯耳,满朝谁不知道他们是皇帝驾前的红得发紫的宠臣,还有个郡王,尤其是岑春煊,刚刚20就成了军机大臣! “见过几位大人。”锡良有些矜持的一抱拳算是见礼,岑春煊很是热情冲他一抱拳:“久仰!都是兄弟一会儿再谈!”说完一身深蓝袍子外罩大裘的岑春煊阴了脸对还在嚷嚷的谭大爷说:“今天小爷们高兴饶了你,不想活了?还不快滚!” 四周的民众哪见过这种情景,平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地头蛇被外来的“侠客”教训了,太过瘾了。按说谭大爷和黑龙等三兄弟也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姓王的满头虚汗的正要撤,想想实在憋不住这口气,真要是载了面子,以后怎么在从扬州这块混?! “住手!你们还不住手!”远处匆匆赶来一帮人,锡良等人细看却是身着官服的衙役,跑在前头的是个面白无须的40多岁的官儿,穿着长衣大袖的汉服,满脸大汗冲所谓的王大爷直瞪眼。 岑春煊回头冲卖刀的汉子说了两句什么,那汉子收刀隐在众人身后,“thankyou!”他又对西洋人忽的冒出句外语,洋人有些惊讶的憨笑着也收了剑。 来到近前的官员喘着粗气指着喝道:“你小子怎么又出来惹事?!忘了上回啦!还不快滚回去!”看着打扮此人跟地头蛇关系亲密。岑春煊越发阴沉脸色,朝廷官员跟地痞流氓搅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周围的民众却都熟悉这场景似的,冲跑来的官员行礼道:“府台大人!” 心知肚明的锡良冲他喝道:“来人可是扬州知府?!” 见对方个个年轻英武,刘知府知道遇上了硬茬子,陪着小心深施一礼:“扬州知府刘忠君,不知诸位怎么称呼?下官的内弟冲撞诸位,方才我在运河边的看台上观赏河灯没注意,请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 “姐夫!你怎么老是他娘的胳膊肘往外拐!看你这副熊样子,有咱哥在上头你怕个什么劲儿!你今天放走了他们不怕回家跪搓板!!” 姓谭的一说完,旁边的百姓轰然大笑,脸色涨得通红仿佛猪肝的刘知府无奈轻叹一声:“闭嘴!不得无礼!你成日价惹是生非总有一天王法无情!赶紧回去吧!” 锡良与阿兰太、岑春煊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知府还不错,朝廷四品命官怎么会被地头蛇压迫成这样子?! “大人为官一任必得造福一方,你有内弟如此何以上报皇恩下服黎民?!”岑春煊喝问。 “这……请几位不必再问了,赶紧走吧,下官可以赔偿几位的损失,但千万不要在此闹事。” “姐夫!你他娘的别管了!他们要是走了,今后我在扬州怎么混!你再管我就给姐姐大哥实话实说!来啊,把我的洋枪取来,我非得蹦了这几个小子!” 锡良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岑春煊气的再也忍不住:“刘知府,我可不想杀人!你这个地方官再不管本人就要代天惩戒了!光天化日你不懂得王法吗?!” 此刻的刘知府尴尬的无以复加,劝了这边劝那边可毫无结果,幸亏他脾气好,看得外圈的民众也愤愤不平起来。 姓谭的见知府大人都跟他服了软更是趾高气昂,从下人那接过短柄火枪指着锡良众人:“你们别他娘的再喊了,告诉你们,在扬州老子就是王法!快,跪在地下给爷爷认个错我就饶了你们,再挺腰子顶撞,老子蹦了你们!” 刘知府还要再劝,猛然就听“啪!”的声响,惊得围观的众人也是一愣!喧哗的众人大喊着四散奔逃:“出人命了!” 不想回身一看,锡良、岑春煊身上半点而没伤也是一头雾水,一点事儿没有,黑龙惨叫着大喊:“老爷!老爷!谭大爷他……” 再看谭大爷轰然倒地,肥胖的身子不停抽搐,脑袋上开了个大洞,红白相间的脑浆豆腐脑一样咕噜噜冒出来。片刻,伸腿瞪眼已是死于非命! “啊!你们怎么敢…….”刘知府一阵眩晕也摔倒在地,不省人事被师爷、衙役扶着拖在一边。 运河边走来几人,为首的中等身材豹头环眼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正是他举着尚待硝烟的手枪冷峻的吹了吹一使眼色,身边十几个短打扮精悍的年轻人猎豹般扑了上来! 锡良觉得那人眼熟,情急之中却再想不起是谁。 黑龙、黑虎、黑豹不知底细却是疯了般招呼众人冲几人蜂拥而上,他们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又被谭大爷用银子喂饱了,眼见主子被杀,自己的靠山倒了,以后怎么升官发财?!于是便拼了性命。 岑春煊临危不乱:“兄弟们动手!”说着抽刀在手一刀劈死了冲上来的黑龙。众人一听来了精神,虽说都是高官,可皇帝对群臣管的甚是严酷,任谁也不敢随便在大街上打架斗殴,就是岑春煊原先被称为“京师三恶少”都小心谨慎了许多,今天在战场回来的几人被眼前的无赖激起了怒火,还不痛下杀手? 一时间血肉横飞,尸体倒地,只有卖刀的中年汉子与西洋人不敢杀人,只把人打伤便罢。黑龙等人是本地的地痞无赖,跟走江湖的学过几手野鸡把式,哪里禁得起岑春煊、锡良和半路杀出“程咬金”等人的拳脚,纷纷被揍得落水狗般喊叫四散着落荒奔逃。随即响起了妇女的哭泣声,孩子的嚎叫声,骚动的人群叫骂着也参加了对无赖们的推搡、殴打,运河边上一溜卖小吃、糖饼的摊子被踩得稀烂,有的被冲的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偌大一个小年龙船灯会被搅得天昏地暗。 醒过神来的刘知府大哭道:“你们怎么敢当街杀人!可害死我了!这……这如何收场!谁来担待啊……”顿足捶胸哭得好不凄惨。 追赶了一阵把绝大部分地痞抓了众人这才收手。岑春煊、阿兰太、刘乾、锡良等人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帮助自己的这群人。 开枪的中年汉子满不在乎过来一只手提溜起刘知府扔在一旁冲吓得屁滚尿流的衙役、师爷一瞪眼,冲着岑春煊一抱拳:“岑大人,怎么不认识在下了?!”说着邪邪一笑,岑春煊猛然一惊:“怎么是您!小侄失礼了,你不是在直隶任上?” “不光他,还有我呢。”茶楼前面早就跑得空无一人的也出现一位身着军便服的中年人,气质儒雅二目有神。 “啊?!宋将军!”这次是阿兰太、锡良、岑春煊一起惊呼,连那位卖刀的汉子、西洋年轻人和阮宇、刘乾都不安了。这是哪跟哪,怎么刚才还勇猛无畏的几人一下子呆若木鸡了? 岑春煊陡然警觉起来,紧张的想问又没敢张嘴,茶楼里又走出个十分年轻英俊的佩剑青年嬉笑打着招呼:“岑大哥,上面等着呢!” 阿兰太忍不住叫了起来:“荣浩?!你怎么……” “呵呵呵,傻了吧小兄弟们!你们说说,打架也不会挑地方!”开枪的中年人热络的招呼尚在懵懂的众人进店,一回头满嘴匪气吩咐:“把那个狗屁知府也带进来,告诉小的们,其余的地痞就在楼下等候发落!” 晚上再上一章!!请朋友们支持! 第八十六章 群英荟萃 4 岑春煊此刻已经猜出楼里是谁,可他还是像做梦一般不敢想象,自己狠狠掐了手臂,还真疼!小声跟阿兰太交待几句,不敢再怠慢,整整衣服领着众人进了早就空无一人的茶楼。 “慢,你们把兵器留下!这是规矩。”门口的宋将军掐着腰冲西洋年轻人和卖刀的异族人吩咐,锡良等人知道是什么规矩,赶紧把身上手里的家伙递给店门口几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岑大人,开枪救咱们的是谁啊?”锡良见禁卫森严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岑春煊低着头抚平衣服偷偷道:“门口的禁卫第二军军长宋庆将军你认得吧?李中堂手下的老将了。刚才开枪打死人的是新任直隶警备军代司令官董福祥!就是左中堂在陕西收服的……” 一行人小心翼翼迈步上楼,后头的董福祥小声笑骂道:“岑春煊,你小子是不是又揭老子的底?!” 几人矜持的笑笑,岑春煊陪笑道:“您是前辈,我们怎么敢拿您开玩笑?别说话了!” 被几位青年驾着上楼的刘知府清醒之后以为被人绑了票,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你们太无法无天了!我是朝廷任命的四品命官!好大的胆子敢当街杀人劫持知府?!你们想造反吗!谁给你们这么大胆子?!” “朕给他们的!”刚到二楼还没站稳,正冲着楼梯口一张八仙桌旁坐了一人,旁边站着几位,锡良偷眼观瞧,戴眼镜的是军机处的辜鸿铭、正坐两旁恭敬的站立着一左一右一高一矮两个年轻太监他也认得,是和气温厚的养心殿总管太监王商和副总管崔玉贵,除了侍卫副总管荣浩,侍卫总管瑞恩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年轻潇洒军官佩剑肃立,再看正中央,锡良差点一口气没憋过去,这不是几天前刚刚在紫禁城养心殿陛见过的只有13岁赫赫正当阳的当今天子吗! 穿了身天青色宁绸镶银边四开气长袍腰缠玉带,头戴红绒结顶貂皮暖帽的少年皇帝十分潇洒,正对着桌子上的20多盘小点心用镶银象牙筷子尝的香甜,王商冲岑春煊眨眨眼,岑春煊才猛然惊醒领着众人伏地叩首山呼万岁。被侍卫们提溜上来的刘知府从听见“朕给他们的”这句话,仿佛立时五雷轰顶,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只是卖刀的中年汉子和那个见义勇为的西洋年轻人有些不知所措,小明子哪见过这种情景,吓得趴在地下瑟瑟发抖。 “这是皇帝陛下!”岑春煊捅了傻愣着的中年汉子,不料此话一出,中年汉子忽的触电般激动的跳了起来! “这是?!”宋庆目视董福祥,怎么一见皇帝犯了疯病? “小邦使臣苏南比特恭祝大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小臣……终于找到您了!!”说着8尺高的汉子嚎啕大哭,豆大的泪珠滚瓜般扑簌簌砸落在地。 “啊!”众人惊呼声中,光绪皇帝强忍着心里的惊觉猛地起身上下左右打量着寻找已久渺然无踪的外邦密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着众人在场,又矜持的一摆手:“平身!赐座!”转脸对尚在懵懂的外国青年和颜悦色道:“sitdown,please!” 外国洋人傻笑着冲皇帝深深一躬,也坐了下首,眼睛却不停观察着或是谨慎小心、或是满脸不安的众人,崔玉贵见苏南比特脸色蜡黄直出虚汗,知道他肚子里没食,因此问过了光绪便给他端过几盘点心,已经两天没吃饭的苏南比特如狼似虎也顾不上面子,大口吞咽起来。 “万岁,外面的地痞流氓让咱们宰了三十多个,抓了17个,怎么处理,请万岁圣裁!”董福祥故意问。宋庆却是明知就里,这位悍将三天不杀人手就痒痒的厉害。 光绪冷笑的道:“这些东西在京城绝了踪迹,此地可是多的是呢!这里谁是当地军人?” 李德胜团长别看也是淮军将领,哪辈子能想到亲眼见到天子,因此心里揣了个兔子似的赶紧跪倒:“臣是江苏警备军第二师第15团团长!” “调100兵马把这几个东西拉到城里闹市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再把他们家抄了,大头上缴国库,剩下的现银武器都充作你们团的军饷!” “啊?遵旨!”李德胜正要离开,“慢!”一旁肃立的辜鸿铭跟皇帝耳语几句,片刻,光绪才道:“今天是小年,先放着吧,等扬州知府醒了让他看着办!” 岑春煊用眼神跟自己的哥们儿打着招呼,偷偷扫视一圈后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恭敬说:“皇上乃万乘之尊又值年节,怎可屈驾来此?臣劝皇上万不可白龙鱼服再做微服之行!” 光绪见他说的真切微笑道:“你们在越南打了打胜仗,朕在京师还怎么坐得住?这不跟叫着他们一起出京走走,先看了董福祥的直隶警备军,兵练得好。又去北洋舰队查探了他们过节的情形,呵呵连济远舰舰长萨镇冰都让朕拽来一块接你们回京!” 站在瑞恩身旁一直没动声色的萨镇冰这才有些羞涩的冲大伙儿点头致意。 “臣等何以克当?!只不过圣虑深远、将士用命罢了。臣还是请皇上即刻回京,万一……”一边的锡良也诚挚道:“皇上统御九州万方还是该垂拱而治,吓得奴才们身上都出了冷汗……” 光绪笑道:“你们不必说了,万乘之君不该轻易出九重宫阙,就得关在那个黄圈子里打转转?朕登基之后从未出过京师,更没来过江南,光看报纸上说的热闹,朕也想看看咱们的新政到底搞得怎么样?别咱们在上头殚尽竭虑忙的累死累活,一到下面就走了样儿!又不是像康熙、乾隆爷那般大肆招摇奢华靡费。” 辜鸿铭凑趣道:“皇上几次都是不听劝谏,李中堂为的这个特意调了济远舰送我们来的,南京已经看了,这才来扬州瞧瞧,沈大人不是说扬州等处的古迹留存的不少?陛下,他们说的也对,您也是知错不改……”辜鸿铭突然觉得说的太过便灵机一动话锋一转:这个、这个善莫大焉呢!” “知错不改善莫大焉?!”光绪不禁大笑道:“朕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们都坐啊,站着做什么?咦,怎么人都不见了?茶楼的伙计和老板呢?!” 此时他才发现二楼上已经空无一人,王商也找了半天也见人,董福祥偷笑道:“皇上,方才下面一打架老板吓得都跑了呢!” 光绪更是乐不可支:“怎么把茶楼也丢给咱们了?!王商,你先招呼大家喝茶!把那些好吃的点心都端上来!” 皇帝这一热情,众人的情绪立刻放松下来。王商崔玉贵和几个三等小侍卫楼上楼下的忙活着,光绪瞧苏南比特已经吃光了6盘点心,笑道:“再给他端几盘,那个酥饺子,还有桂花糕!这才是廓尔喀的好汉!锡良,你在上头不是还有一桌?都搬下来一起!” “你是阮宇?”光绪捏了块玫瑰饼冲阮宇点头微笑,一身便装英气勃勃的阮宇一听皇帝点名,立即起身单腿跪了:“小臣阮宇,越南左卫军统领!” “好!朕就跟左中堂他们说,越南还是有好男儿的!起来坐着聊!这次让你进京朕就是想见见岑春煊和刘乾说的好汉,果然名副其实。你不容易,一个人独撑危局,连黄永轩丞相在奏本里都对你大加夸赞呢!你们国王朕已经下旨让他在云南岑毓英那里修养,还有他给你们越南军民的信,等回京后再看。你父母的事情朕也晓得,等越南光复后朕亲自下旨褒扬!汤生,先拟一道谕旨存档暂不发表:阮宇人才难得,忠孝两全,着补入御前侍卫司二等侍卫,赏倭刀一柄,黄金百两。瑞恩、荣浩、春煊,你们都是兄长年纪,又管着侍卫们,今后得多照应着阮宇,不能嫌贫爱富看人下菜碟!要是怠慢朕是不许的!” 第八十七章 群英荟萃 5 瑞恩、荣浩笑道:“陛下放心!奴才们已经把西华门外原来您赐给荣浩的宅子改建了,世续又给文锐兄弟在地安门里找了所隐秘的院子,等阮兄弟到京就住进去,我们和岑兄弟几个时不常在那里住着也好陪着阮兄弟。” 岑春煊有些纳闷,怎么一个越南小将还没进京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收拾房子了?余光见荣浩直冲他笑细琢磨明白了,这就是皇帝的意思。 这个阮宇虽然年轻,毕竟是王室近枝,父亲又带过越南唯一得力部队神勇营,门生部下众多,照顾好了他今后在越南的行动岂不更加顺利?这小皇帝到底有多少心术?抿抿嘴,岑春煊也笑了:“臣在京师也有几所院子,想必阮兄弟离家万里又没带什么衣饰、家具,这个臣包了!” 一脸正色的阮宇自父亲殉国后提前成熟,从原先的温香软玉金围玉绕的生活环境一下子变成孤家寡人风餐露宿当然很不习惯,但军人的自尊让他把自己的一切归入了国破家亡的惨痛之中,今天被小皇帝几句话打动衷肠,也不禁泪洒胸前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噗通跪了:“皇上!……小将愿效忠陛下,驱除法人为光复越南流尽最后一滴血!” “起来!这是做什么?这件事从长计议嘛,今后中越一家,朕定不会辜负卿等。” 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的阮宇当然没往深处想光绪说的“中越一家”是什么意思。 刘乾也是第一次见皇帝,偷眼看,面前的天子眉黛似新月,秀眸含秋水,肤如凝脂风度翩翩,粉盈盈一张瓜子脸还略带少年的青涩与温柔,挺直的小鼻梁耀如春华,唇红齿白占尽风流雍容,又配上小大人似的端凝稳重,这小人儿真是比画上的人物还鲜亮多少倍! “咳咳”岑春煊嗔怪得提醒刘乾,怎么能这么直着脖子看皇帝。光绪噗嗤一声笑了:“刘乾?刘乾,你是四川总督刘秉璋的第几个儿子? “哦……臣、臣是刘秉璋的二子,臣的大哥现任六安知府。” “听说你此次身先士卒都受了伤?” “蹭破点皮,不碍的!战场上的小伤何敢劳陛下惦念。”刘乾看众人只有自己吊着胳膊,有些脸红。 光绪笑道:“轻伤不下火线,可是你父亲知道了也得怪朕不是?王商想着给刘乾多拿些御药房里治疗枪伤的药。你也补进御前二等侍卫跟着朕效力吧!” 没等刘乾谢恩,楼下突然响起一片喧嚣声,光绪眉毛一挑,宋庆、董福祥已是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众人也都跟着起身。 “就在上面呢!他们不但打死了谭大爷,还抢了老爷!” “上去抓了他们关进大牢!还他娘的反了!敢在老娘地盘上撒野!” 光绪面无表情还在品茶尝点心,瑞恩、岑春煊看出端倪冲侍卫们一使眼色,从楼口吵吵嚷嚷冲上来的三班衙役刚一露头就被猛烈的打击噗噜噜滚了下去,董福祥大吼一声两眼圆瞪晃动臂膀抓小鸡似的一手一个直着掼出去,下面立时怪叫着大乱,倒霉的捕头眼见不好刚要逃窜就被宋庆单手提留上楼咣咣就是两巴掌,眼冒金光满嘴淌血还兜自咋呼:“你们什么东西敢打老爷!” 话音未落,荣浩早就一个窝心脚过去把他踢倒在地,崔玉贵见皇帝看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左右开弓大打出手,这些个衙役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纷纷哀嚎着求饶。 辜鸿铭见皇帝不说话只顾品茶,知道生了气,可暴打朝廷公务人员怎么着传出去万一皇帝被当成盗贼也不好听,想着这里就自己一个“文臣”,便断喝一声:“圣驾在此!不得无礼!把那个叫嚷的泼妇拖上来!” 阿兰太也顾不上男女有别,纵身到楼梯先冲那妇人一顿大嘴巴拖死狗一样拖了上来。 光绪这才抬眼观察,被拖上来的女人大概40出头,胖脸上满是小麻子,水桶粗的腰身还穿了身紫色苏绣牡丹富贵裙,外面的银鼠皮大裘打斗中被撕扯出几个大洞,脚下着了双豆绿色的缎鞋,天足(没裹脚)足有一尺长,往脸上打量,光绪皇帝更是差点呛了水,妇人单眼皮扫帚眉大环眼蒜头鼻子大黄牙板! “长成这样他父母上辈子得缺了多大德?”光绪强忍着笑冲辜鸿铭道。 辜鸿铭也没料到会蹦出这么个人,吩咐众人把衙役们放了,见岑春煊等都憋着笑冲他点头,轻叹一声端出了军机大臣的派头:“你这妇人好不知趣!见了皇上还敢无礼!还不快跪下!” 刘夫人被揍得头晕眼花,听说皇上在此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面如土灰早就瘫软在地不知东西南北,此刻刚刚醒过来刘大知府更是面无人色魂飞天外,磕头虫似的冲着光绪砰砰叩头不止。 片刻满头珠翠的刘夫人见众人都站着打量她,眼前只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坐了正中品茗觉得有什么不对,忽的星眸含怒扫帚眉倒竖发癔症一般转身扬手给了刘知府一个大耳光! “你他娘的作死啊!叫这些小子们给你撑腰子?!还敢冒充皇上让老娘出丑?!告诉你,老娘明儿就给哥哥写信告你个大不敬!还不赶紧扶我起来!” 仿佛喝了老陈醋样一脸通红又羞有愧又惊又怕的刘知府三孙子似的爬到老婆身边小声说:“别……别……别咋呼!上面坐的就是当今万岁爷!” “放你娘的狗臭罗圈屁!我听我哥说过,万岁爷都是住在北京身高丈二满脸胡须,我又不是没看过戏文,你从哪儿叫来的狐朋狗友给你出气?!”说着噌自己爬起来一把拧住丈夫的耳朵嚎哭起来:“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那可怜的弟弟让这些贼子杀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啊!我他娘怎么这么命苦嫁给你这么个三棍子不出个屁的东西啊!当年你他娘的捐班,还不是小三子给你出的银子,这会子人死了你连贼都不敢抓!让我哥先免了你的官,我也不跟你这王八头子过了……”又哭又闹眼泪鼻涕把个刘知府揉搓的像个红脸萝卜头。 众人正当笑话看的起劲儿,谁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威力惊人的胭脂虎河东狮,连西洋年轻人也禁不住嘴里嘟囔着摇头不已。 光绪合了碗盖阴着脸明知故问:“你哥哥是谁呀,好大的权!连朝廷四品命官都说撤就撤?” 此刻刘夫人认定正坐上的光绪就是打死弟弟的主谋,一掐腰冲着皇帝“呸”的吐了口浓痰:“你是哪家的小王八蛋!一看就是婊子养的小杂种!我弟弟与你什么相干?大白天敢当街杀人!告诉你,老娘的亲哥就是皇上驾前一等一的大红人,现任湖广总督太子少保谭钟麟!李中堂、左中堂见了还得给他三分面子,你这个小王八蛋敢冒充皇上,今天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又使劲儿拧了拧丈夫的耳朵大喊:“你从哪弄来这么些贼子?还不赶紧拿下!” 听夫人不堪入耳的脏话一出口,二楼所有人陡然震惊失色,锡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谁不知道皇帝看着温和文雅,一怒之下雷霆咆哮?! 董福祥今天听皇帝夸奖练兵得力正觉光荣,闻言不由得大怒,刚一脚踢过去就见荣浩忍不住早就一拳打在夫人脸上,顿时好似开了果子铺,夫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下还在叫骂不已:“没了天理王法了…….” 可煞作怪的,小皇帝一丝不怒反笑了!只是辜鸿铭体察到皇帝目露凶光笑容狰狞,咬得细白牙齿咯咯作响,吓得他心里一凛,头上冒了热汗心里明白――谭钟麟休矣!刹那间连阮宇也觉得他一点儿不像13岁的少年老成稳重里夹着巨大的威压,心里也是一颤,转念又想到自己那位不争气的阮福升国王――都40多的人了还是个荒唐懦弱,真没法比! 第八十八章 群英荟萃 6 与武官和外任官不同,天天陪在皇帝身边的这些文臣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少年天子的脾气,瑞恩、王商、崔玉贵更是不用说,皇帝真要是大怒的骂一顿可能还有活路,要是引而不发,这罪过可就大了去了!没见兵变前皇帝是怎么安慰礼亲王世铎的?还不照样给灭了满门? 辜鸿铭正急着想怎么给转圜一下先让皇帝息了怒,光绪格格一笑:“这时候你想起王法来了?!幸亏你哥哥还做到湖广总督!律法一点不通,刘知府,你白起了个好名字――刘忠君!你夫人犯了七出(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一纸休书就能让她变得娼妓不如!挟官贪婪戕害民众!泼妇也不配问我是谁。刘忠君,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有把柄落在这个泼妇手里?!” 说道这里,刘忠君才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哀恸的大放悲声:“皇上容禀……臣原本是孤儿,从香港洋人学堂里学过经济、商务,跟着李中堂剿过捻子,只是臣没有正途进士身份,平乱后只得从候补道台落了单儿,臣也没钱打点,这门亲事还是鲍大帅(鲍超,湘军大将)给保媒说的,她比臣大六岁!臣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可谭大人说了,只要 娶了他妹子就能让臣补实缺,臣一时糊涂……后果真补了杭州知府,又因当年臣属下余杭县令刘锡彤及其子捏造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轰动朝野,臣跟着吃挂落(受牵连)被贬官为民,是臣的内弟……不、不,就是那个谭老三花了几万银子上下打点又仗了谭钟麟的势力才补了扬州府……臣不是怕她,是怕她哥哥啊!他总督湖广跟上头大人们都递得上话……” 光绪见痛不欲生的刘忠君才明了其中有偌大曲折,那妇人还在喋喋不休:“怎么!不是我哥哥你一个捐班能做知府?!跟老娘睡了这些年便宜沾够了就想甩了我,做梦去吧!我哥……” “咣!”光绪突然猛地击案已是勃然大怒:“朕也看够了!赐她一条白绫立即自裁!汤生,拟一道廷寄上谕给谭钟麟,仗势欺人,纵弟、妹行凶,不知廉耻!本应重处,念在他为新政还是薄有微劳,贬为湖南布政使降三级,五年内不得升迁!罚俸三年给扬州知府刘忠君赔偿。现任湖南巡抚暂时代理湖广总督!” 刚刚一场闹剧还没落幕皇帝金口一开就成了悲剧,远在湖南湖北的谭钟麟万万没料到疏忽了管理亲属的自己吃了天大的“挂落”。 终于明白过事来的刘夫人大势已去,什么哥哥再也保不住她了,可接下来犯了难,皇帝虽然口谕“自裁”,这胖大的夫人就是不上吊,急得在场的战场上厮杀的将士和御前侍卫直犯难。见皇帝直撇嘴,董福祥思索片刻自告奋勇:“皇上,自缢太难看,臣怕惊着您,看看天色您先起驾回灵谷寺,交给臣办了!” “拉到外面去,免得脏了茶楼!” 辜鸿铭、岑春煊等人也觉得皇帝在此不便,便纷纷簇拥了光绪离开,刘忠君尚在不舍的看看夫人,一咬牙跺脚便跟着皇帝去了。 此时,一楼屏风后头探出个脑袋张望着下楼的众人,被眼尖的岑春煊上去就是一巴掌打了个趔趄“什么人?!”,光绪转头看是个50多岁的老者,住了脚问:“春煊住手!你是?” 老者捂着肿胀的脸颊噗通跪倒委屈道:“皇上万万岁,小人是店主。不知圣驾光临死罪” 光绪嗔怪的瞪了岑春煊一眼,亲自扶起店主安慰道:“老先生莫怪!今天累得你连生意也没做好,呵呵,店里的点心做得不赖呢,王商,拿五十元银币给老先生。今后有机会朕再来叨扰。” 店主有点发蒙得瞧着眼前玉立潇洒温文尔雅的小孩,如在五云梦境中,这就当今的“万岁爷?!” “拿着吧老人家。”当王商把沉甸甸的五十枚银元放了他手里,冰凉的触感才让他从爪哇国里的思绪飞回来:“万岁驾临…小的高兴奉献还来不及,怎么能收钱呢!不行,绝对不行!” 辜鸿铭见耽误的时间长了皇帝暴漏了身份,董福祥早就把妇人从楼上拖了下去,赶过来陪笑:“老先生就收下吧,您要不过意再给陛下拿些好吃的点心也算扯平了。” “有……有!生子,快!把咱们库存的都给皇上带上!” 退让片刻,侍卫们才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拥着光绪出门而去。 望着一大堆银币,生子小声嬉笑:“敢情这就是咱们当今万岁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小少爷!老板,戏文里不是说皇帝都是大胡子的中年人嘛,这么个小孩儿怎么治理……” “呸!闭上你的臭嘴!”老板六神不安又带着些莫名的激动和欣喜塞给生子十几块银元:“你个小孩子懂个屁!赶快上楼看看皇上坐的是哪把椅子?明天,不,现在立即去绸缎庄扯一丈黄绸!剩下的赏给你!” “啊?!要那么些黄绸子干啥?” 店主狠狠敲了生子的脑袋:“你傻啊,万岁爷坐过的椅子还不是龙椅?!哪得有多大的福气,我算是积了大德了!买来绸子裹上摆着供他们瞻仰,我听我爷爷说,乾隆爷下江南微服在小酒店里坐的椅子现在还供着呢!咱们店里要有一把客人们还不挤破头?!” “哦!”恍然大悟的生子匆匆去了。 “要上好的!”店主追出来嘱咐。 此时光绪一行人再回南京灵谷寺却来不及了。天色渐晚,晴朗月夜凉风袭人,南方的风与北方绝然不同,北方干冷干冷沁入骨髓着实让人难耐,而南方任何时候都是细风潜入润无声。四处早已华灯繁冗,大运河与不远处的扬子江里一片喧腾,下午的事儿根本没有打扰民众的雅兴。鼓乐喧天映着喜笑颜开的百姓拥挤着观赏,充满了年节意味。 天上新月如钩,不时被荡漾过来的船只搅成一片碎银,炊烟袅袅伴着隔河秦楼楚馆飘过来的琴瑟歌喉此起彼伏,风姿犹在的河边古树依旧忠实伫立,像一副生动的水墨山水画灵动活泼。 被深深吸引的光绪眼睛都不够用的,越发止不住四处浏览。一时匆匆赶来的董福祥报:“万岁爷,办好了!” “恩”皇帝不置可否哼了声算是知道了。辜鸿铭小声对岑春煊说:“这都快6点了!皇上还饿着肚子,萨镇冰说来不及回南京,咱们都好说,可皇上住哪儿呢?!” “不妨,不如让扬州府派几艘小船送咱们去,贡船这里有人盯着,听当地人说那船在江中飞似闪电,一会儿也就到了。不过你看皇上的高兴劲儿,像是不想走呢!” 警惕的四处巡视的宋庆转头道:“这个断乎使不得!那种船又窄又小,万一在长江里出了事咱们都担待不起。萨镇冰舰长说调船来,返回到南京再去灵谷寺都夜半时分了。我到觉得不如在此地住宿,也好宿卫。” 死了老婆的刘知府听几位大人商议不敢插话,今天的事儿让他抑郁、沮丧的同时又欣喜兴奋,萨镇冰道:“不如请皇上移驾刘知府家里?” 猛然醒过味儿来的刘忠君感激的望了望年轻的舰长冲前头几位年轻的大臣说:“臣求之不得呢!如此臣立刻回去准备准备?!” 光绪耳朵没闲着,静听后面谈话又得给苏南比特和外国年轻人用不熟练的语言讲解风俗景物,肚里暗笑,好容易等后面等人话缝,光绪说:“朕今天哪都不去了,就在这里住了!” 说着还顽皮的笑笑。 “啊?!这可不行!”辜鸿铭扶了扶眼镜正色道:“出京时臣可是答应李中堂、左中堂、曾大人他们务必照顾皇上的安全,这里又没有行辕怎么宿卫,再说您还得跟苏南比特聊聊不是?” “那……驻扎本地的李团长呢?”光绪偏头想想问 “臣在!”李德胜今天可算惊心动魄了,带人抄了恶霸的家产刚刚回来宿卫,就被点了名。 “你们军营在哪儿,朕今日过去叨扰一番,肯不肯管朕一顿饭吃?” “臣千情万愿!只是军中食物粗粝……”李德胜为难道。 “怕什么,你们吃什么朕就吃什么得了!王商、玉贵咱们去瘦西湖看看。” 岑春煊、辜鸿铭欣慰对视一眼,只有他俩是军机大臣,不为皇帝简拔之恩,就是万一出了事情他们也是第一责任人。听皇帝要住军营的话头,两人请宋庆、董福祥跟随皇帝游览,叫上剩下的人计议怎么宿卫、又如何用餐等等细务。 晚上还有一章!请朋友们继续支持!! 第八十九章 群英荟萃 7 “皇上才带了20个人出京?!也太冒险了。”岑春煊听辜鸿铭说了吓出一身冷汗。 “?,你哪里知道。本来李中堂让再带500禁卫军随后的,皇上不肯,再说我们是坐船来的,也用不上啊。我走时倒是请阿克图大人密调了300銮仪卫在南京等处防卫呢。” 阿兰太、刘乾、瑞恩等人七嘴八舌道:“回南京不妥,军营里头倒是好说,皇上也不想大费周章呢。” 瑞恩说:“我们倒是没什么,可皇上一旦出事呢?” 岑春煊忽的拧了眉毛拿出了带兵的气魄:“都别说了!”转头面向李德胜道:“兄弟,不是信不过你的2000多兵马,小年夜几万的民众出来游玩,出了事咱们都得掉脑袋!这么办,作为军机大臣,汤生兄,你主持还是……” “你懂军务,当然你主持!”辜鸿铭一表明态度大家都沉静下来。 “既然如此我当仁不让了。刘知府,你别沮丧,恩……你立刻回家收拾一下,把能用的家具什物都拉到李团长的军营去!李团长,你也回营去帮着打扫出一间干净房子。要快!” 等二人去了,瑞恩说:“不行我去两江总督府、江苏警备司令部想想办法调几百人来?” 岑春煊说:“调兵是不行的,现在督抚们都没有亲兵了,再说皇上严旨,没有总参谋部的奉旨谕令或者皇上朱笔特谕及金牌令箭任何人也调不动一个兵,我带着50亲兵、锡良有300人、阿兰太携带了几十条贡船上还有400警备军都调来,都是云贵、广东的,贡船让刘知府派些衙役去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纳尔苏郡王殿下和瑞恩、荣浩、阿兰太就在里头督率着侍卫们跟随着。我和宋庆、董福祥、锡良、阮宇、萨镇冰等诸位将军在外头照应,内紧外松。恩,大概差不多。” 辜鸿铭想想也只得如此:“人再多风声漏出去就不妥,这样还好。” 萨镇冰笑道:“我的兵船上还有近百弟兄,可以让他们从下关开过来在港口停泊宿卫,以策万一。” “怎么把你忘了!萨兄弟说的不错,济远号就是特意运载皇上的!对,我想起来了,国防部职权能调一个团的士兵拉练,不如你去南洋舰队司令部去‘借’个五六百海军陆战队来最好!” 萨镇冰一怔,随意击掌大笑:“交给兄弟了!” 说是不费周章,毕竟普天下还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时代,也的亏这些青年军官们主意多,人头熟。不到两个小时,四面八方呼啦啦又隐秘的开来1000余兵马在李德胜团外头团团围住驻扎宿卫,生怕这个这位尚在冲泠的君主囫囵个的来了江南被弄掉一根儿头发。 萨镇冰不愧海军新秀,连南洋舰队都知道他是唯一被皇帝超拔的帝国海军最为年轻的舰长,便给了十分面子,不仅“借”给他海军陆战队一个大队,还格外又给了三艘轻型内河炮艇,谨慎恭敬的萨镇冰自然不敢过于拿大,以北洋舰队济远号舰长名义写了“借条”。 收拾停当,外面看不出任何破绽,光绪也意犹未尽的玩赏已毕,坐了马车赶奔军营。 月挂中天,军营外面早就打扫一新,还把准备新年装饰的彩灯对联也一并匆忙悬挂黏贴妥当,门口六盏大红彩绣的灯笼显得格外精神,那位刘忠君刘大知府更会巴结,在受苦受难被一座异性胭脂虎大山压迫了许多年后,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回头又见艳阳天。血气上涌恢复了男子**采,一口气把跟着夫人为非作歹、压迫自己的家人奴仆赶出了家门,为了不制造不稳定因素,赏了银子遣散,反正皇帝谕旨把他那位大舅子的三年俸禄给了他。 刘知府不仅娴熟政务,也确实会“巴结”上官,在帝国只会殚尽竭虑的苦巴巴行政是万万不行的,必须还得能巴结,会巴结。 现在直接有幸“识得天颜”,还能不竭忠尽力?因此一窝蜂的挑了几个伶俐的小厮换了新衣赶奔军营,又招呼着所有家里人大张旗鼓沸反盈天的张罗着把家里的摆设家具装了满满四辆大车拉到李德胜的团部用了极短时间终于布置出尚显雅致的两间房子,李德胜更是在极度紧张和兴奋中惶惶然不似往常,连副团长和参谋都发现平日里胸有成竹一派稳重的年轻团长如猫爪子挠心,站了又坐,坐了又占。营房、训练场、武器库、食堂和警卫防务让他一时间忙乱的窒息,也一改往日的严肃少言态度,对官兵们出奇的客气起来。因下午抄了几个地痞流氓的家产,抄来的东西银子垛了小山一般,看着刘知府拉来的家具,一个激灵想起来让书记官赶紧着把财务登记造册,又让刘知府和略懂风雅的参谋挑了一堆看得上眼的文雅用品摆进了团部才算停当。 众人正不知道团长发了什么癔症,小皇帝由辜鸿铭等人陪着已是来到,因宋庆严禁将皇帝游幸的消息传出去,所以李德胜、刘忠君只说是钦差大臣莅临。 众多恭肃行礼的官兵瞧着一大堆中青年便装军人陪着个10多岁的小孩子端肃而来都觉得怪异,别说十几岁,就是30几岁的钦差也没见过,还带着两个俩异国人士,这是唱得哪一出?不少人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来此的一行人都被李德胜用严厉的目光瞪了回去。 光绪迈步进了刚刚收拾过的团部,一路走来也觉得内外布置的不错,瞥了瞥累的满头大汗紧张不已的刘、李二人小跑着忙前忙后的张罗心中暗笑,脸上淡淡笑道:“说是不费周章,又让你们费心了。” 二人忙躬身说:“圣驾亲临,臣等略尽绵薄之力也是该当的!”说着簇拥皇帝和众人大人们落了座。刘知府做起了小二的角色,一叠声招呼侍从端上了洗脸水漱口水,光绪兴趣勃勃的擦着脸跟辜鸿铭打量起四周。 外间看着不小的团部实际是所一通五间三明两暗的建筑,原先挂地图的墙壁上满满当当挂了些不伦不类的山水花鸟甚至工笔画作,中外西洋的无所不包,几案桌椅都是红檀木精制雕镂的,两架大理石硬木座屏风挡了作用两个暗间门口,正面案上还有一尊一尺高的玻璃罩自鸣钟,左右摆着青铜礼器和金玉如意,备极精巧的各色盆景根雕和红蓝宝石盆景错落有致的点缀其间,辜鸿铭惊讶道:“你这团部比两江总督府看着还华丽,好阔气!” 李德胜赶紧说:“这都是刘知府从家里搬来的家具什物,那些个金玉古玩也是臣从万岁下旨处死的豪强家里抄来的,单是臣可万万不敢有此装饰。” “你怕什么,朕又没说你贪污不法?快上饭吧。阮宇、苏南比特、西洋朋友、岑春煊、锡良、刘乾、汤生和你跟朕一桌,其他人一桌。” 闻言大家伙又忙乱着摆桌案,准备餐饮器具。刚漱口完得皇帝忽听众人一阵嬉笑,看看原来是西洋人不习惯被侍候,连漱口水也一饮而尽,还呆呆望着众人,光绪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着道:“你们别笑他,他不懂咱们的规矩,却是个有义气的人呢。” 苏南比特憨厚着笑了问:“陛下,我国国王殿下让我向您问好,敝国……” “先吃饭再说,只要找到你也不差这一时。”皇帝不动声色按了按坐着的他,苏南比特当然明白,一笑打住了话题。 “洗澡的地方已经备好,晚上皇上委屈着住东厢,我和瑞总管、荣副总管在大厅宿卫,辜鸿铭大人住西厢,其余人都与官兵分住一起。这么着可好?” 岑春煊笑着问,皇帝点点头又吩咐:“阮宇、纳尔苏、萨镇冰也在大厅里打地铺吧,晚上咱们也好聊聊。” 这不是正经御宴,见皇帝高兴,大家稍稍放松些也不住的渣科打诨的谈笑风生,光绪抿着碧螺春茶慢慢回味,笑看着熙熙融融的一堂快乐,又让阮宇不要拘束,王商让崔玉贵去厨房监膳,自己灵巧的跟刘知府给诸人倒茶斟酒。 “皇上,您看这茶碗,都是大明万历的五彩呢!这些祸国的蛀虫!不是您来,他们还得逍遥多久!” 手指头轻轻抚摸茶杯的光绪冷笑道:“所以你回去给沈家本说,法律、舆论是保证不让这些个官老爷为非作歹的根本,今儿是朕看见了,朕没看见的还有多少呢?!官商勾结最为害民!要抓紧制定出限制朝廷官员行政违法和保护新闻自由的法律。不然光靠咱们这些人有什么用?放下军国大政不管跑到各个省去抓这些耗子?赐死谭刘氏不过是给谭钟麟提个醒儿!大办新政就是要与原先的弊政不同,又要用他们的行政经验又得担心他们在下头瞒哄咱们,有了新闻舆论自由只怕还好些,以后逐渐司法独立和各省都设立议会这些人就都不敢如此了。这得需要多少年的努力!太急了不成,太晚了也不成,你们得帮衬着朕把这件事做好。现在不是新政国策不清的问题,主要是官员问题,官好了,司法、舆论自由了就什么都好了,官不好什么都搞不好。英国人的文官考试制度还不是借鉴咱们的?但人家早就有的新闻公开、舆论自由咱们现在只做到一半儿,不是朕坚决在上头压着,那些官老爷早就把各省呜呜呀呀的报纸都查封了。所以朕就自己订报纸,看他们怎么查封消息怎么瞒哄咱们。” 众人听闻心里都是感慨,才10几岁就能有如此见识和魄力着实不凡,岑春煊说:“皇上这席话臣就大以为然,就拿警备军来说,原来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就是国民们现今也敢说话了,大前年臣在京泡茶馆,那儿的横梁上还贴着斗大的字,莫谈国事!臣就想,连国事都不许谈论了,讳疾忌医,咱们这个国家还有什么救?这不,现在好的多了,舆论把那些大老爷的丑事、私事都暴了光,谁还敢为非?下午二楼的记者们跑来参访杀人事件,臣回避了,但明天必定去找刘知府呢。” 补上昨天的。见谅! 第九十章 群英荟萃8 皇帝轻笑着问:“刘大知府,你会不会把记者拒之门外啊?” 听皇帝半真半假的玩笑,刘忠君吓得脸色突变:“臣绝没有那个胆子。臣当年在香港学习也略知道些洋人的规矩。凭你是什么人不能妨碍新闻自由,那些洋人也对着记者恨得牙根痒痒可就是没办法,从天理上说,人都是有私欲的,光靠自我约束比如帝国的儒学说的修身不够,还得从体制上有保证,使臣等行为被舆论监察着就是一种保证,谁也不敢作恶贪腐,百姓们都爱看报,一旦被知道了上了头版头条,面子也没了,丢官罢爵贻羞千古。所以臣在扬州从未禁止过办报纸,只是臣没有进士出身,同僚们都看不起臣,这个臣倒是不担心,两方面说着,臣在百姓口碑里好了,就是报纸也支持臣,有朝一日上达天听也未可知呢。反正臣本就是个孤儿。”说着凄然抹泪。 光绪扫视众人手点着安抚道:“还是有见识的。你没通过科举嘛,这种潜规则朕没亲政就听别人说起过,只不过立时废了也做不到,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办好的,想想朕为何让那些老学究去了文华殿修书?这么着,朕看扬州府市面大体还不错,你那个母老虎媳妇跟内弟的事你也是身在其中,嗯……过了年有恩科,你不是学过经济?朕给你个特恩,现任官员不得再参加殿试,朕特许你参加文官考试,报考哪一门你自己考虑,到时争取通过不就有了进士身份?办好了新政再找个合适的媳妇呵呵,汤生,回去给张中堂说一声。” 刘知府见皇帝如此体恤下情五内具焚,这些年的无奈、北上、郁闷立刻变成了欣喜的泪水夺眶而出:“臣必定不敢忘怀皇上恩典,尽忠为国效力。” “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饭菜呢?朕都饿了。” 李德胜猛然想起饭菜还未齐备,赶忙跑去催,功夫不大,一盘盘扬州特产名菜端了上来,因皇帝早有旨意不得铺张浪费又经过崔玉贵的点拨,李德胜还算机灵,没敢水陆珍奇大鱼大肉的往上摆,先上来6个凉菜什么木耳、黄瓜、扬州硝肉,接着是6个佐膳的银碟小菜,都是扬州风味特产,后头热菜6个可是扬州菜系里的精品,八宝葫芦、扒烧猪头、彩蝶飞舞、扬州五亭桥、水晶肴肉、松鼠厥鱼,满眼的五光十色香气扑鼻,连尝遍了御膳的皇帝也不禁眼馋,捏了筷子招呼众人开动,辜鸿铭道:“这都是些淮扬名菜,臣也是有口福,看上去倒不是很奢华,大概六七枚银元左右。” 李德胜眼中放光:“臣不敢大摆筵席违了陛下旨意,这些菜是请城里的厨师做的,统共下来每卓7元标准。陛下御食万方就算是尝尝鲜吧。” “不然。7元钱普通百姓能过好几个月呢。这就很不错了,嗯,味道极其鲜美。比宫里的御膳强多了,如今举国革新,银子得用到地方,以后各级官吏的吃吃喝喝都得谨慎,用他们自己的钱爱怎么吃怎么吃,阎敬铭的年度预算里可没有公款吃喝这一项!” 见皇帝动了筷子,众人拿捏着吃起来。光绪笑了:“咱们又不是吃什么御宴,都把肚子敞开,这么好的菜剩下岂不可惜?有酒吗,让他们喝几杯,在越南战场不能饮酒,憋坏了吧。” 风趣的话让大家开了心,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连宋庆、董福祥也是军人出身,不大像李鸿章他们注意劳什子礼仪,辜鸿铭也晓得皇帝不喜欢虚伪做作,加之游逛了一天早就饿坏了,闻言都张大了嘴巴猛吃一阵,风卷残云竟是从没有的痛快。皇帝先喝了碗银耳百合羹,也忍不住吃了一碗稻米饭、三个拳头大的花卷高兴的跟众人夹着形形色色菜品大口咀嚼,比在宫里放开的多了。 其余人小饮几杯,光绪看西洋人用筷子乐得直打跌,只见洋小子急得抓耳挠腮仿照别人夹菜,不是掉在盘子里就是拿不住筷子,岑春煊等人笑着偷看,最后脸红耳赤的他一使劲儿攥长矛似的用筷子好不容易把菜挑起来,一失神又掉了,沮丧的直挠头。皇帝呵呵笑道:“这是谁又打趣他?王商,看看带的餐具里有没有叉子,给他一把。” 说着把碗里的银耳羹喝完便放了筷子,漱了口说:“你们吃!朕好久没见这么些人吃饭了。” 西洋人感激的冲光绪笑了笑持银叉子往嘴里扒拉着饭菜,李德胜吃了个半饱看皇帝停箸也放了筷子,拿出个小本子呈上:“陛下,这是从恶霸家里抄出来的东西,臣点差过了,除了在这屋里摆放陈设的,都存在库房里了。” 光绪接过来展开瞧,金银绸缎洋货鸦片杂陈,还有5处宅子。 “他们家人呢?” “一人赏了50两银子全部遣散了。臣没有为难他们。” “听说这个谭老三还跟沈葆桢熟悉?给南洋舰队捐了20万银子?怎么回事,难道沈葆桢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岑春煊听皇帝带了责问的语气边给宋庆斟酒边解释:“是这么回事,臣方才让萨镇冰去打探了一下,谭老三捐银子是当时正赶上谭钟麟调任湖广总督,谭钟麟与沈葆桢是淮军旧部,也是私下里支持的意思。臣料想沈大人在南京恐怕不是很清楚扬州的事,还请皇上宽恕一二。” 一直在旁侍候的刘忠君苦笑着说:“沈大人确实不是很了解谭老三的底细,当日谭钟麟让他拿出20万银子完全是看在私交上,沈大人还以为谭老三爱国忠君为国防大局考虑的,并没有想那么多。” “下不为例吧!就是为了国家也得搞清楚银子的来路,他那么昏昏然又怎么让下面的人昭昭然呢?时间长了成了惯例恶霸再以此为口实要挟朝廷如何办理?,汤生在下次军机处给他的指令里加一句警示也就算了,其实沈葆桢还是很有能力的大臣。不是他,两江也不能如此平和繁荣。” 辜鸿铭接了皇帝递过来的本子沉思:“皇上,看起来这几个地痞还挺能赚钱的,净银是185万多两,4000个1两的小元宝,黄金12000多两,这些是否都充公?臣记得两江布政司给户部上的奏本里说去年两江净缴纳银2400万两,还有历年欠户部的800万都交齐了,好像沈葆桢说南京库里还有700多万银子正在等待融化铸新币。” “还是汤生记性好,既然这么着,赏给李德胜团2万,4000两散碎的给刘忠君,朕看你这里新式医院太过于简陋,西洋药品器材要多买些备着,不能禁止西医设立药房、小医院,你该支持帮助才是。赐给南北洋舰队各3万过年,苏南比特才到京,也给他1000银子。查出的武器和刀剑都给你们团吧。剩余的萨镇冰全部运回京交给户部入库,至于金玉古玩丝绸等物交内务部存着吧。” 刘忠君、李德胜谢了恩,光绪见吃的满头大汗的西洋人笑了:“汤生,你问问他想要点儿什么,朕还不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叫什么名字呢!” 辜鸿铭赶忙用他那满朝无双的外语技能开始慎密的询问,辜鸿铭能在御前特别出色的地方除了他的国文能力、语言组织及缜密的分析渊博的知识,还有让皇帝念念不忘的就是他那精通九国外语的强悍能力,在连外务部尚书曾纪泽也只略懂英、日两国语言的时代,19实际末现实中的辜鸿更显得鹤立鸡群。 满屋的人都倾听着辜鸿铭满嘴嘟噜着复杂的单词,略懂英文的岑春煊听了洋小子回答心里大骇,怎么一个美国海军的实习生跑来内地连个照会什么的都没有?这外务部和自己也太疏忽了! 想着不放心的站到皇帝后面静听,辜鸿铭不知听他说了什么,只是笑,越往后越笑得厉害,连光绪也疑惑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不解。 “皇上,这个洋小子真逗!他是美国人,是海军实习生,今年结束实习生活,但美国海军只录取前十名,他成绩不是排在16,他说他看出您是位贵人,问臣能不能求您帮个忙,他想参加我们帝国海军效力,完成自己作海军军人的心愿!” 言简意赅的翻译让所有人猛然一震,宋庆先笑了:“好嘛!我们帝**队在外洋都有名气了?呵呵,新军才成立多久,看来这是大趋势!陛下,臣以为可以让他试试,大唐帝国时代,唐太宗用了多少突厥首领为大将军南征北战,臣举得里面还有个外洋对帝**事实力的认证呢!” “这小子长的金毛狮子似的想参加咱们海军?不是那几年说中国人不能打仗的时候了。臣建议不能用他,人家美国海军不用的跑来自荐,以后各国洋人们剩下的低能人都跑来帝国当官参军?!咱们自己人还照顾不过来呢。”董福祥显然对这洋人缺少好感。 “少安毋躁嘛!”光绪转头示意董福祥,宋庆在桌子下面突的踩了他一脚,附耳小声道:“你这个大嘴巴!听听上边的意思。” 洋小子看来对国文也是略懂阶段,并没明白大家的意思,只傻笑着盯着皇帝,忽的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张花花绿绿的纸双手递给光绪。 今天两章!多谢朋友们支持!对于有些朋友想对光绪***非分之想请到醇亲王陵园或清东陵实现,本书没有此类淫秽内容。再一次感谢大家! 第九十一章 群英荟萃 9 光绪接过来,只见上头用钢笔歪歪扭扭的写着:芬、吉、马,海军,志愿参加,不要薪水,没关系。一行字,顿时笑了起来:“这个美国人太不合时宜了!咱们这正抓走后门撞木钟的,他倒是一下子撞到朕这里来,让朕给他开后门哈哈哈,嗯……芬、吉、马??汤生,你问问他的履历!”言谈间皇帝神色陡然变了。 众臣不知道刚才还高兴的皇帝为什么突然变色,辜鸿铭小心的问了洋小子,向皇帝道:“陛下,这个名字按照咱们国家的顺序应该叫马吉芬。他的祖上是苏格兰人,移民到美国匹兹堡,父亲就是名中校军官,参加过南北战争,他从小的梦想是做一名海军,为此参加美国海军实习,受训四年,不过后来因为美国的裁军政策,给了1000美元安置费就回家了。他此次来帝国就是想撞撞大运,看能不能实现他的海军梦。” “马吉芬?!朕记得北洋舰队里有个这么个外援?”光绪忽的笑了,岑春煊发现皇帝竟笑得有些傻气,便目视萨镇冰回答。 萨镇冰陪笑道:“陛下北洋舰队确实有23名外籍船员,您还赏了琅威理北洋舰队副司令官的荣誉职衔专管训练,不过臣记得确实没有个叫马吉芬的。想来这小子有福今天见到陛下。” “马吉芬……马吉芬”光绪皱眉从记忆宝库里仔细搜寻着,作为穿越者他承载了近两个世纪的知识内容,大多数的人或是事务只能有个大概。 马吉芬…….北洋舰队。 “不错!”皇帝猛然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穿越前看得专门介绍北洋水师和李鸿章的视频节目《燃烧的黄龙旗》里确实有这么个人,不料今天从扬州巧遇了! 正要兴奋鼓掌的皇帝见大家诧异的表情便立刻收住,温和道:“汤生,你不要揭穿朕的身份,就说朕可以给他写封信,介绍他去北洋舰队,不过必须经过所有科目的考试,通过了才能录取!萨镇冰,这小子如果能通过考试,就把他派在你的济远舰上实习,朕想你们必定合作的好,是吗?” 皇帝这种温馨的询问无异于另一种命令,萨镇冰留学归来当然懂得,作为南北洋最年轻的舰长他也十分想有个能帮上忙的正规海军军官帮忙,爽快的答道:“臣梦寐以求呢!” 没等辜鸿铭翻译,马吉芬半听半猜明白了众人的笑脸里的意思,激动的起身学着中国礼节冲光绪抱拳施礼,用生硬的汉语:“谢……你的……恩。” 又引得大家笑声不断。皇帝异常高兴的喊:“王商,给朕也倒杯酒,今天好高兴!” 入夜,众人尽欢而散,宋庆等人自是不敢怠慢,他年龄在此最大,与其他淮军旧部决然不同又是皇帝特恩简拔的禁卫军军长,端的是“皇恩深重”便带了万分的小心生怕出一点儿差池。 他当然猜不透皇帝的心事,连李鸿章也纳闷的紧,怎么一个战功平平的宋庆会被皇帝如此看重。 董福祥永远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提刀跨枪跟在宋庆后头嬉笑着聊着荤素搭配的笑话,实际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未闲着外松内紧,标准的土匪风范。他的作风也绝然不同于左宗棠带出来的将佐那般严肃。 在这两人的带领下及李德胜指挥下,卧房的周围端的是禁卫森严,灯火通明刀枪林立,屋顶上也放了安全哨所。 如此万无一失的防卫夹杂着扬州城里外火树银花煞是热闹显得格外诡秘。屋外冷清,屋里却热闹的很,因南方没有火炕,地下蹲着几个景泰蓝大熏笼呼呼冒着热气,中间铺了半尺厚的地毡,光绪、辜鸿铭、瑞恩、荣浩、阮宇、萨镇冰、纳尔苏、岑春煊盘腿坐了上头聊得正欢。 因见皇帝脱了大衣裳只穿了件海龙皮短褂,王商、崔玉贵又从行李里拖着个大包袱进来。 “这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万岁爷和诸位大人坐了凉地冻着奴才们就该打了。”说笑着王商抖开金丝绒包袱,连皇帝也诧异的问:“这是谁让带着的?” “毓贤大人不敢阻拦皇上出宫,又担心万岁用得上就让我们带来了。” 众人观瞧,一层层雪白雪白半尺长浓密的兽毛,等铺在地下,原来是张近四米长、三米宽的白熊皮。 “真是难得,小臣在越南宫中从未见过的。”阮宇称赞道 “这是俄罗斯国进上来的宝物,说是彼得一世打猎得来的。你们越南那种气候哪见得着白熊?” 众人又复坐了,更觉浑身温暖如春。 “洋小子和苏南比特安排在旁边院里了,陛下放心,奴才看这个李德胜还是很会办事。” 皇帝摆摆手:“你们谁困了就睡,朕还有的是精神!”虽说有几个困了,可皇帝都说有精神,谁愿意扫了他的兴呢。 岑春煊先拣着重要的越南军情给皇帝细细说了,阮宇也在一旁补充,光绪听得很认真,不时皱眉或是大笑着想象着当时的情景,最后问:“这么说,你和冯子材都觉得近期法军不会有大的行动?” “臣是这么认为,原先听赵先生战略还是可行的。其实今日越南我军已经与法军数量持平,只是他们的内河舰队与海军厉害些。单兵作战与战术素养不时一朝一夕可以赶得上。” “恩,”光绪肯定的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儿朕倒是想起来了,萨镇冰,那个洋小子你可好好重用,此人日后对北洋舰队必有大功,你们务必切实合作。朕此次来还有件事,锡良的驻藏军武器已经起运,但国荃尚书和赵先生提出,藏地冰天雪地寒冷无比,怕咱们的武器连枪栓都拉不开,记得德国出产防冻液,让南洋秘密派人去买了。哎,这还真真是不能急的事。” 辜鸿铭看出皇帝的心意,谁不想革新之初就大振国威,扬煌煌中华气概于四方,只是这天道无常,世事难料,为政者能不谨慎? “陛下勿忧虑,赵先生不是说了,这种事本来就急不得,现今驻藏军和兰芳已经掌控,越南战事不过也在咱们心中谋划了,苏南比特也找着了。只要时间足够便可一举全胜。曾大人近日要与德美两国签约,臣的意思这样不是更有保障?要说忧虑,是巴黎的那帮子法国政客才该慌了神呢!” 辜鸿铭一席话逗的大家开心不已,岑春煊笑道:“汤生不愧是外务部侍郎还兼着吏部侍郎,我只能在外带兵打仗了。等帝国预备好,再狠狠教训一下子法国佬!” “蒙托帮还好?” 岑春煊压低声音说:“他和他的勤务兵在贡船上藏着呢!臣担心走大运河见到外国人泄了密。皇上放心,那个花花公子没了死的心,整天吆喝着要鱼肉、牛奶呢!” 光绪眼神霍的一闪:“回京直接把他们关进宏雅园你再进城,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朕留着他有大用场!这个兔崽子敢劫了兰芳的贡品还杀了人!” 正说着,外头有人小声敲门:“皇上,北京的密折到了。” 荣浩起身接了黄匣子递给皇帝,王商见状从怀里掏出赤金钥匙咯嘣声打开取出来呈给光绪。 不耐烦的皇帝示意王商把折子递给辜鸿铭和岑春煊:“李中堂也忒的小心,小事他们自己处理不就得了?” 辜鸿铭笑了:“李中堂他们还不是怕皇上见怪?必然是大事呢。” 因两人都是军机大臣,便谦让着一人几份的看起来。光绪则跟阮宇、萨镇冰聊着越南、北洋舰队的事。 “这份奇怪的很,陛下,上回访日时赐死的方伯谦的家属请皇上给他个谥号还请说明死亡原因请求归葬帝国国家陵园、灵位归入帝国英烈祠,这可真有点……”辜鸿铭刚想说“请君入瓮”见皇帝盯着他便把四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李鸿章当然不知道12年后那场海战的真相,怎么说也是自己培养出的海军“奇才”,那份奏本又写得声情并茂一行血一行泪的催人泪下便大着胆子票拟了:按其资历军功尚可考虑,以为帝国海军军人之楷模。去其小过,竖其大功慰其家人之心可也。恭请圣裁。 光绪看了冷笑不语,这个李鸿章真会用词,真是别出心裁,上回自己刚下诏建立帝国国家陵园,他就把自己的嫡系军人不论好坏塞了进来! 王商举着沾了朱砂的毛笔预备着皇帝批示,不料皇帝道:“你俩说应该批什么?!” 见光绪换了正容,众位也不敢再乱说。岑春煊果断道:“这个该驳回。臣不是驳李中堂的面子,方伯谦是个什么人萨镇冰在这儿一问便知,北洋海军章程和帝国陆海军军法里载明凡吸食毒品者无论官爵大小,一律即行正法!他们还敢翻这个案?难道皇上当时赐死他错了?” “萨镇冰,你说!” “臣也觉得他该死,他还在刘公岛海军基地娶了两房姨太太,刘步蟾司令跟他是同学不好说什么,只让他把姨太太送回老家。琅威理副司令为此还跟刘司令吵了一架。臣以为应该严肃海军军纪,毕竟海陆军不同……” 阮宇等不知道真相的人仔细品味着几人的话,想看看皇帝到底如何处理这个军官的后事。 “汤生,你写上,卑鄙无耻殊堪痛恨,着其家人全部发往黑龙江漠河以赎其罪!” 第九十二章 细微之处1 啊?!”连辜鸿铭都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完全不给李鸿章面子吗。再说怎么连他的家属都怪罪上了。 辜鸿铭是在外洋流血多年,对传统的中华帝王文化也颇知道些,但毕竟比起岑春煊还差着不少,都是军机大臣,但在皇帝心中他们今后对于国家的历史价值截然不同。 岑春煊乍闻此事虽有异议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讶,少年天子做事不拘常理在京他就领教的多了。思索着朝局及军机处等人的安排,他隐隐约约揣摩到了皇帝的意思,虽然给了军机处不小权力和地位,连着打破禁令给予李鸿章等人赏罚惩治职权,但从勤王事变之后先杀叶志超,再杀方伯谦,又提拔左宗棠的属下外放新疆巡抚、直隶警备军代司令,连出宫南巡都是宋庆和董福祥两个湘淮旧部一起跟随,若按照惩治结党的心思去处理人事,断然不会再把李鸿章、左宗棠二人留在朝廷中枢只安抚收买党羽不收拾党魁,他们几十年大办洋务、驰骋沙场手下战将谋士何止上千?但若不是这思路,怎么一面重用李鸿章等人又不断打压他们的势力,谭钟麟不是湘军也不是淮军势力,但又与两股势力关系十分密切,这样处置一员地方大员已经震动朝廷,方伯谦不过是个中级将佐,皇帝对他的惩罚连带着御批里“卑鄙无耻”的话头岂不是更打了几位军机的老脸?自己和辜鸿铭刚刚20出头便被委任了军机职权,难道皇帝没有其他的深意? 随着辜鸿铭尴尬的奋笔疾书,岑春煊眼神霍的一跳已是大体清楚:李鸿章、左宗棠等元老重臣的富贵荣华是少不了的,但满洲消亡之后,皇帝绝不允许有任何一支力量向以往那样阻碍皇权和帝国的进步,打压军机处领班大臣就是让各地督抚不得再重现革新之前那种只认几个洋务派大臣不尊圣谕的局面,同时瓦解原先树大根深的湘淮势力为皇帝所用,警告其不得再染指其他权势以及怙恃弄权、结党营私,总参谋部和刚直正派的彭玉麟正是基于此才被提高到了如此地位。而自己和辜鸿铭两个小年轻人的进入还是为了不让李鸿章等元老把在北洋那一套带进朝廷中枢而牵制他们,从权力上做到一定的制衡,当然,这种制衡必须是以众人的和衷共济为基础。不然下面办事的官员一旦时日长久,就会想这件事李中堂如何处理,那件事左中堂如何处理,从这个意思上说,李左等人照样依原先沉厚的政治经验、威望及阅历有限制的综理国政,但绝不能干扰皇帝任何的乾纲独断,在皇帝允许的范围内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一旦超越皇帝划定的权力圈,必然会遭到重处,而自己及辜鸿铭的作用是皇帝培养心腹、集中权力又能在年级持续老迈的元老们一个个淡离国政后顺利接班继续革新大业的保证。所以才在此等小事上敲山震虎小题大做。 真是一箭四雕!至此,20岁的岑春煊才稍稍窥得了只有13岁皇帝万丈深邃的帝王心术的边缘,只是这心术永远不能开诚布公的布告众人,只要人去猜,就是猜到了也只能永远烂到肚子里。 “岑春煊,想什么呢?”光绪微笑的眼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般盯着自己一手提拔的军国大臣,岑春煊此时才觉得脑门上出了一头汗,阮宇在旁笑着提醒。 “臣……是想着皇上对李中堂还是稍留体面,卑鄙无耻这四个字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所以臣走了神。” 光绪思索着又要回那份折子,亲自提笔在前面添上了方伯谦三个字道:“你聪明的很呐,要是李中堂看了不定多么懊恼呢。” 岑春煊讪讪笑着没答话,又帮着辜鸿铭批了几份,见有一份朝鲜丁宝桢的密奏夹着袁世凯的折片(非正式上奏)便挑出来呈给皇帝。 光绪浏览一遍似笑非笑说:“丁宝桢还是能干!瞧瞧,不到一年,朝鲜朝廷里咱们的官员全部运转起来了,亲日派、亲俄派、宫中闵妃集团全部肃清,教师们的教育也很受朝鲜国民欢迎呢!如此以来,不用十年,这个箕子朝鲜又能……”见阮宇在旁,光绪便笑不做声。 辜鸿铭刚才方才的诧异里清醒过来,接过折子看看:“这是汉城电报局发给军机处的密电,是李中堂又抄来的。陛下,丁大人说帝国官员在朝鲜政府里已经达到1600多人,教师1000余人,看来近期不必再派人去了。祈请皇上下诏将朝鲜成均馆(朝鲜国子监)改为帝国大学朝鲜分院,并任命学务监督唐绍仪总领其事。还请求拨款重修并御赐匾额。臣以为准奏便是。不过,臣担忧派过去官员都是帝国的中下级官员,只通过新政轮训,教师大部分是些各省的候补官员和老儒生,其能力似乎值得斟酌。” “当然值得斟酌!”光绪颇以为然的扫视众人:“朝鲜为何自明末以来政局混乱,又没有外敌入侵。只能说他们内政不修所致!朕阅看情报资料,革新前他们那个小朝廷里便有老论、少论、北人、南人、西人等党派尔虞我诈扰乱舆论,妨碍视听,这个闵妃又聚集一党与大院君争权夺势还都不忘压榨黎民百姓,这么一大群乌眼鸡似的争来吵去自然顾不上民生以至于民穷国弱。阮宇,越南阮福升当政是否也是如此?” “陛下所言不虚,所以小国在法人侵略下连连败北!” “所谓河山之固在德不在险,先贤明言。朕为什么要杀掉两班大多数贵族又抄家充公?不就是给朝鲜今后的改革开辟道路,打造基础。其号称小中华其实夜郎自大无耻之尤。就说他们事事仿照中华礼乐文明,但帝国的科举文官考试他们怎么没学了去?是否任官只看门第出身,这种朝廷不亡天理难容!但其国民熟悉中华汉礼已久,所以朕派了那许多候补官员、举人前去,还是先从三字经、百家姓讲起,一言以蔽之,上面的官员要在帝国指导下禁止党争重视民生开放革新,下面的教师开启民智以为将来之革新基础。这两头做好了,什么事都好说。十年之内只要没有大的变化,把儒学里的“大义名分论”学好,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传檄而定,能省了咱们多少麻烦!只不过现今咱们自顾不暇,等将来人才再多些,还得派。大院君不是上奏说他的政令也十分畅通吗?这就是仗了帝国威望。” “臣担心咱们派去的人都是些候补官儿,饿着肚子去了,万一把帝国官场陋习带去……良莠不齐恐生他变呢。”辜鸿铭斟酌着词句,意思却很明白,一大帮子如狼似虎的官去了,重蹈陋习欺诈贪渎恶习对付朝鲜百姓,反正中国官场的陋习历来是天下第一,花样翻新。激起民变就前功尽弃。 “汤生对人性还是知之不多。你想,原来他们坐了多少年冷板凳,朝廷给他们的特恩他们能不接着从而感恩戴德?朝鲜的差事给的薪水又比国内多着一倍多,再者虽是鱼龙混杂,毕竟朝鲜官员也不是瞎子,咱们的官都是副职,多少也有个监督,朕跟丁宝桢还提到在朝鲜等地办报,多少是个制衡。再说他们的家人都在国内,上次李中堂还提议去朝鲜做官一律不得带家属前往,一旦不法加倍定罪。这么着几方面牵制,应该还好些,帝国最高检察院也可以不定期派人去检查一下。真要是出了事朕诛他们三族,所以朕不怕他们放肆。” “圣虑深远,如此还能把那些整天缩在家里惹事生非的忙活着有事做,朝廷不过多花几个钱而已。” 光绪凝视温馨的烛光幽幽笑道:“别光提醒咱们自己人,朝鲜人多少也有顾忌呢。丁宝桢的这份奏折准奏,朕的大字写得不好,让翁师傅代笔吧。只是唐绍仪改为成均馆副总领,给丁宝桢他们说,不要贪慕什么虚名,正的副的不在乎,关键是抓住主要方面的权力,着丁宝桢兼任右议政同为议政府判事,用大院君的名义去操控一切,于幕后指挥才妥当。不然有些宵小之徒造了谣言惑众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袁世凯有见的,训练了3000朝鲜新军,正职都是他们的人,说请把抄查贵族的家产运回北京充公,这个不必,除了珍宝古玩运回来送到内务部,现银就留在那儿给丁宝桢做资金。阎敬铭派几个人过去操办就是了。” 皇帝刚说完,辜鸿铭就写好了,岑春煊想着说:“汤生说得臣以为也不能小视,可否让朝鲜的司宪府(御史台)权力大一些或直属丁宝桢呢?臣记得朝鲜还有个义禁府,有些似銮仪卫……” “不要直属丁宝桢,那毕竟是朝鲜的‘内政’机构。直属大院君,多派些人进去工作,有什么事情向丁宝桢报告便是。至于义禁府,着袁世凯兼任义禁府总判,严查各级官吏贪渎不法情形,这么着权力交叉互相监督就好多了。军机处再下一道指令,在朝鲜工作官员儒生务必表面上尊重其主官,不得仗势欺凌飞扬跋扈。” 议政府:朝鲜李朝时期最高行政机构,相当于中国的内阁加军机处的权力设置。 右议政:相当于右宰相,领议政、左议政、右议政同为朝鲜朝廷宰相,品秩正一品,合称“三公”。 判事:主管某事。 司宪府:朝鲜从二品衙门,负责纠察百官王室宗亲,相当于中国明清都察院,权力稍大些。 义禁府:朝鲜王朝的特殊调查、审讯、特别监狱机构,隶属于兵曹(因是中华藩属国,不敢称兵部),从二品衙门,直接听命于国王。相当于大明的锦衣卫。 今天两章,补上!请朋友们支持! 第九十三章 细微之处2 外面传来报时声,已是子时初刻,鞭炮声与喧嚣声渐渐平息,光绪伸展了一下腰身,待辜鸿铭把批示写好又仔细看了才盖了随身带着的玉玺,,一时众人又纷纷说起众多的军国政务,待光绪意兴阑珊的吩咐睡了,岑春煊领着众人直接躺在舒适的白熊皮上,王商则侍候皇帝进了东厢房。 擦了把脸烫着脚,皇帝半闭着眼道:“把萨镇冰和辜鸿铭、岑春煊、阿兰太叫来。” 王商答应一声诧异的起身去了,片刻,正准备入睡的二人进屋掩上了门。辜鸿铭小声说:“陛下还有什么吩咐?谕旨都已经着人发回京了。明天咱们回了京还有好些事儿等着您处理呢。” “阿兰太,这次南方的贡品还是那些个白菜黄瓜?” 光绪示意四人坐了,自己歪靠在织金缎被上揉着脑袋,王商点了安息香忙过来替皇帝按摩。 辜鸿铭见皇帝问的诡异,知道有秘密事情吩咐,便与阿兰太对视一眼,阿兰太小心说:“云贵等地进的是些山珍木材,两广上次进的蔬菜没吃完,这回只进了2万多斤,刘坤一又买了些洋货,晓得皇上喜欢西洋乐器、兵器和书籍,便买了不少,装了两船,奴才看……” 皇帝一皱眉打断道:“今后满汉一体,都称臣罢了,不要再奴才奴才的叫。” “是!臣看花了不少心思呢。钢琴、竖琴和什么单簧管,还有些德国、英国出产的步枪、手枪,是供皇上打猎用的。书籍臣看不懂,有英文、法文的。” 辜鸿铭大为不解的看看萨镇冰又看看岑春煊,怎么皇帝又问起这个,这是内务部的主管事务,跟自己也没什么联系。 “宫里这些东西都堆不下了,回去让毓贤选几件留下,其他的分给南北洋舰队军官俱乐部和国防大学。还有朕让你访查的事怎么样了?” “恩……”阿兰太难掩怪异的表情,见岑春煊等人在场又不好直言边想边说:“臣亲自去云贵、广西大山里看了,如紫檀木、鸡翅木、金丝楠木有是有,不过大的才不到一丈高,直径不足二尺,其余松木、铜铁木很多,但云贵广西等地大山纵横、瘴气弥漫加之毒蛇猛兽甚多,确实险恶呢。臣听伐木的老匠人说,海南岛多产珍贵木材,尤其以黄花梨木居多。东北等省的杉木、松木也使得。至于国外,据调查,非洲刚果、中非地区多产紫檀、花梨等木。要是大规模用,还得购买。” “百年成林,单一棵楠木成长起来就得60年!汤生,你回京去跟崇厚打个招呼,在对外贸易时用丝绸和瓷器多换些木材,朕记得非洲被欧洲各国占了,刚果是……” “是比利时殖民地,还有法属赤道非洲和德属东非、英属苏丹南部等地都盛产各种树木。”熟悉外国地理的辜鸿铭一头雾水的提醒,怎么议着军国大政忽巴拉跑去买树了? “是,让毓贤、崇厚和轮船招商局的远洋货轮去非洲做生意时记得多买些,多带上些咱们的土产跟他们换就是,也不必当成大事特意去寻,楠木、花梨木等等越多越好。跟那些欧洲国家驻当地政府协商好,记住,不能用银子买。运回来让毓贤找地方存好备用。这件事汤生多关心一下,就不必跟李中堂他们说了。”皇帝说着冲辜鸿铭诡秘一笑。 “阿兰太,让你父亲派几个銮仪卫的密使去非洲走走,多看看那里的山川河流及政治态势和各国驻军、装备。” 光绪任由王商灵巧的手捏着双腿,又道:“要是华夏在那也有块殖民地就好了,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南非的黄金、金刚石、北非的石油冠绝世界呢。只能先着人调查调查吧。” 岑春煊心里忽的打了个卷,眼珠一转忙道:“臣倒是想去游历一番呢,就是脱不开身。” “你哪里知道那些个事!欧美之所以富强除了内政改革还有就是掠夺非洲的资源!从大清入关开始英国人殖民地遍布世界,为什么他们号称日不落帝国还不是为此。朝中大臣总以为朕好大喜功,轻启边衅。殊不知现代世界领土面积的多寡不代表什么,殖民地多少才是衡量一个国家强盛的重要因素。一块殖民地能为本土带来多少经济价值?咱们的新北省是买来的,其他地方呢?比如说买树,英国人还用得着买?等有一天平定海内,称雄亚洲,帝国还是要去非洲跟欧洲老牌的列强国家争雄一番呢,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呐?” 皇帝的跳跃性思维着实让四人震惊不已,这小皇帝到底有多少泼天大志没有显露果真是个未知数。 “臣等万死不辞!” 光绪睁了眼笑道:“朕就是顺便说说,离那个时候还早呢,既不能邯郸学步也不可好高骛远。汤生记得明天回京沿途把蔬菜水果分给各省警备军一些,还有今天奏折里外务部曾纪泽说腊月二十八跟德美两国签约,那个朕忘了件事,你立刻发一道廷寄上谕,让?刚把那句‘兰芳’后面的领土面积及海外自治领删掉,改为‘兰芳省’不要写面积及人口。免得给人口实。明白吗?” 本来明白的辜鸿铭让光绪这么一说就彻底糊涂了,原先签订密约,无论是新北省还是金兰湾都写了当地面积和领土四至边界,这次…… 半晌,辜鸿铭转过无数心念已是大概明了,皇帝这是要玩文字差异,留个后手! 便笑了:“臣明白了。这就去写,臣觉得还应该把兰芳周围的海域写得模糊些。不知皇上意如何?” 对于辜鸿铭的心领神会,光绪兴奋的眼神一闪即逝点头算是答应。 看阿兰太、萨镇冰还在懵懂,岑春煊却咀嚼着小皇帝并不连贯的话语,一句一句听确实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毫无章法,但串联到一起就觉得其意思深不可测,包含了许多远大的国策,分明是小皇帝有意识的想了好久的不能言明的国策以闲聊的方式告诫自己,想想自己等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尚在李鸿章之上,心里不由热气上涌,对皇帝十二万分的敬重起来。 辜鸿铭也隐约觉得皇帝话里有话,这么晚了朝会不像朝会,机密又不是机密的吩咐也留了心。 萨镇冰进来一言未发,听了一大堆政务正尴尬的发怔准备回避。 光绪突地换了话头:“萨镇冰,你说,北洋舰队如何?” “啊?”萨镇冰没明白光绪的话,一时间傻了。如何?皇帝不是刚刚去北洋视察过,还给了褒奖,怎么又跑出来个“如何”呢? “臣、臣以为北洋舰队武备精良、军纪严明、官兵整肃、实力雄厚,据英、法等国评价,尚在意大利海军实力之上。” 光绪冷笑着沉了脸:“朕问的宽泛,你答的更宽泛!什么叫英法评价?他们评价帝国海军世界第8,你身在其中,就拿着外国人的评价当炮放,北洋舰队真的是世界第8?平日里朕给北洋留着面子,夸奖你们两句就自以为是闭目塞听一床锦被遮盖起来?!嗯?” 面对皇帝突然而来震怒四人像被夏天的惊雷震傻了似的早已听得惊心动魄,背若锋芒在刺坐不安席,辜鸿铭一个激灵带头跪了下去,萨镇冰从来见皇帝都是温馨平和和蔼可亲,不料皇帝一翻脸如此可怖,他头上立时渗出冷汗跪倒道:“臣不敢胡言!北洋舰队官兵上下确实在陛下指导下刻苦训练,加之大部分是海外归来的学子,饷银又给的高,着实能上下一心同甘共苦保护京畿海域安全。只是军官们有些小失误臣也保证绝无二心。伏请圣上明察!” 光绪面无表情:“这就要说到小失误!朕早有耳闻,北洋舰队多为福建船政学堂毕业又一起出样留学,便大肆排挤其他各省军官!福建人抱成团打压广东人,广东人结党跟浙江人大打出手!连平日里训练、演习都党同伐异,同乡便松懈,对头就严格。这些事可是有的?!” 这部分有些琐碎,但是为了给后文铺垫大大才添加的。不喜欢看的朋友可以直接看后面的,再次感谢大家支持!请阅读起点正版文章!谢谢。 第九十三章 细微之处2 外面传来报时声,已是子时初刻,鞭炮声与喧嚣声渐渐平息,光绪伸展了一下腰身,待辜鸿铭把批示写好又仔细看了才盖了随身带着的玉玺,,一时众人又纷纷说起众多的军国政务,待光绪意兴阑珊的吩咐睡了,岑春煊领着众人直接躺在舒适的白熊皮上,王商则侍候皇帝进了东厢房。 擦了把脸烫着脚,皇帝半闭着眼道:“把萨镇冰和辜鸿铭、岑春煊、阿兰太叫来。” 王商答应一声诧异的起身去了,片刻,正准备入睡的二人进屋掩上了门。辜鸿铭小声说:“陛下还有什么吩咐?谕旨都已经着人发回京了。明天咱们回了京还有好些事儿等着您处理呢。” “阿兰太,这次南方的贡品还是那些个白菜黄瓜?” 光绪示意四人坐了,自己歪靠在织金缎被上揉着脑袋,王商点了安息香忙过来替皇帝按摩。 辜鸿铭见皇帝问的诡异,知道有秘密事情吩咐,便与阿兰太对视一眼,阿兰太小心说:“云贵等地进的是些山珍木材,两广上次进的蔬菜没吃完,这回只进了2万多斤,刘坤一又买了些洋货,晓得皇上喜欢西洋乐器、兵器和书籍,便买了不少,装了两船,奴才看……” 皇帝一皱眉打断道:“今后满汉一体,都称臣罢了,不要再奴才奴才的叫。” “是!臣看花了不少心思呢。钢琴、竖琴和什么单簧管,还有些德国、英国出产的步枪、手枪,是供皇上打猎用的。书籍臣看不懂,有英文、法文的。” 辜鸿铭大为不解的看看萨镇冰又看看岑春煊,怎么皇帝又问起这个,这是内务部的主管事务,跟自己也没什么联系。 “宫里这些东西都堆不下了,回去让毓贤选几件留下,其他的分给南北洋舰队军官俱乐部和帝国国防大学。还有朕让你访查的事怎么样了?” “恩……”阿兰太难掩怪异的表情,见岑春煊等人在场又不好直言边想边说:“臣亲自去云贵、广西大山里看了,如紫檀木、鸡翅木、金丝楠木有是有,不过大的才不到一丈高,直径不足二尺,其余松木、铜铁木很多,但云贵广西等地大山纵横、瘴气弥漫加之毒蛇猛兽甚多,确实险恶呢。臣听伐木的老匠人说,海南岛多产珍贵木材,尤其以黄花梨木居多。东北等省的杉木、松木也使得。至于国外,据调查,非洲刚果、中非地区多产紫檀、花梨等木。要是大规模用,还得购买。” “百年成林,单一棵楠木成长起来就得60年!汤生,你回京去跟崇厚打个招呼,在对外贸易时用丝绸和瓷器多换些木材,朕记得非洲被欧洲各国占了,刚果是……” “是比利时殖民地,还有法属赤道非洲和德属东非、英属苏丹南部等地都盛产各种树木。”熟悉外国地理的辜鸿铭一头雾水的提醒,怎么议着军国大政忽巴拉跑去买树了? “是,让毓贤、崇厚和轮船招商局的远洋货轮去非洲做生意时记得多买些,多带上些咱们的土产跟他们换就是,也不必当成大事特意去寻,楠木、花梨木等等越多越好。跟那些欧洲国家驻当地领事协商好,记住,不能用银子买。运回来让毓贤找地方存好备用。这件事汤生多关心一下,就不必跟李中堂他们说了。”皇帝说着冲辜鸿铭诡秘一笑。 “阿兰太,让你父亲派几个銮仪卫的密使去非洲走走,多看看那里的山川河流及政治情况和各国驻军、装备。” 光绪任由王商灵巧的手捏着双腿,又道:“要是华夏在那也有块殖民地就好了,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南非的黄金、金刚石、北非的石油冠绝世界呢。只能先着人调查调查吧。” 岑春煊心里忽的打了个卷,眼珠一转忙道:“臣倒是想去游历一番呢,就是脱不开身。” “你哪里知道那些个事!欧美之所以富强除了内政改革还有就是掠夺非洲的资源!从大清入关开始英国人殖民地遍布世界,为什么他们号称日不落帝国还不是为此。朝中大臣总以为朕好大喜功,轻启边衅。殊不知现代世界领土面积的多寡不代表什么,殖民地多少才是衡量一个国家强盛的重要因素。一块殖民地能为本土带来多少经济价值?咱们的新北省是买来的,其他地方呢?比如说买树,英国人还用得着买?等有一天平定海内,称雄亚洲,帝国还是要去非洲跟欧洲老牌的列强国家争雄一番呢,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呐?” 皇帝的跳跃性思维着实让四人震惊不已,这小皇帝到底有多少泼天大志没有显露果真是个未知数。 “臣等万死不辞!” 光绪睁了眼笑道:“朕就是顺便说说,离那个时候还早呢,既不能邯郸学步也不可好高骛远。汤生记得明天回京沿途把蔬菜水果分给各省警备军一些,还有今天奏折里外务部曾纪泽说腊月二十八跟德美两国签约,那个朕忘了件事,你立刻发一道廷寄上谕,让?刚把那句‘兰芳’后面的领土面积及海外自治领删掉,改为‘兰芳省’不要写面积及人口。免得给人口实。明白吗?” 本来明白的辜鸿铭让光绪这么一说就彻底糊涂了,原先签订密约,无论是新北省还是金兰湾都写了当地面积和领土四至边界,这次…… 半晌,辜鸿铭转过无数心念已是大概明了,皇帝这是要玩文字差异,留个后手! 便笑了:“臣明白了。这就去写,臣觉得还应该把兰芳周围的海域写得模糊些。不知皇上意如何?” 对于辜鸿铭的心领神会,光绪兴奋的眼神一闪即逝点头算是答应。 看阿兰太、萨镇冰还在懵懂,岑春煊却咀嚼着小皇帝并不连贯的话语,一句一句听确实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毫无章法,但串联到一起就觉得其意思深不可测,包含了许多远大的国策,分明是小皇帝有意识的想了好久的不能言明的国策以闲聊的方式告诫自己,想想自己等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尚在李鸿章之上,心里不由热气上涌,对皇帝十二万分的敬重起来。 辜鸿铭也隐约觉得皇帝话里有话,这么晚了朝会不像朝会,机密又不是机密的吩咐也留了心。 萨镇冰进来一言未发,听了一大堆政务正尴尬的发怔准备回避。 光绪突地换了话头:“萨镇冰,你说,北洋舰队如何?” “啊?”萨镇冰没明白光绪的话,一时间傻了。如何?皇帝不是刚刚去北洋视察过,还给了褒奖,怎么又跑出来个“如何”呢? “臣、臣以为北洋舰队武备精良、军纪严明、官兵整肃、实力雄厚,据英、法等国评价,尚在意大利海军实力之上。” 光绪冷笑着沉了脸:“朕问的宽泛,你答的更宽泛!什么叫英法评价?他们评价帝国海军世界第8,你身在其中,就拿着外国人的评价当炮放,北洋舰队真的是世界第8?平日里朕给北洋留着面子,夸奖你们两句就自以为是闭目塞听一床锦被遮盖起来?!嗯?” 面对皇帝突然而来震怒四人像被夏天的惊雷震傻了似的早已听得惊心动魄,背若锋芒在刺坐不安席,辜鸿铭一个激灵带头跪了下去,萨镇冰从来见皇帝都是温馨平和和蔼可亲,不料皇帝一翻脸如此可怖,他头上立时渗出冷汗跪倒道:“臣不敢胡言!北洋舰队官兵上下确实在陛下指导下刻苦训练,加之大部分是海外归来的学子,饷银又给的高,着实能上下一心同甘共苦保护京畿海域安全。只是军官们有些小失误臣也保证绝无二心。伏请圣上明察!” 光绪面无表情:“这就要说到小失误!朕早有耳闻,北洋舰队多为福建船政学堂毕业又一起出样留学,便大肆排挤其他各省军官!福建人抱成团打压广东人,广东人结党跟浙江人大打出手!连平日里训练、演习都党同伐异,同乡便松懈,对头就严格。这些事可是有的?!” 第九十四章 细微之处 3 萨镇冰只觉得平空里一道炸雷轰然而响!岑春煊、辜鸿铭也吓得面如土色,怎么这种事小皇帝也一清二楚?! 其实当日北洋舰队表面看起来雄壮威武,不过内中确有各省军官士兵不合之事,不论当日,就是现今军营里的种种情形也是如此。中国地大,各省民俗原本不同,出省仿佛出国,加之脾气秉性不同,所以这类弊端是上千年中华传统劣根性遗留问题。表面上看着雍熙和睦客客气气,一旦战时必然危险。 萨镇冰不敢说谎,一阵唏嘘:“皇上洞见万里……所言确实不少。臣就是福建人,有时候大家乡土乡情深了便生出些是非,并不敢有伤军制军法的。” “起来吧。你也不用打听朕是怎么知道的。叫你来是觉得你还年轻又是个人才。像邓世昌不是福建人就受到排挤,平日里看不出,到了战场上还得了?!朕在政务上打击党派纷争你们不是不知道,军队也不能是避风港!这个问题自古以来就有,只是帝国先在内忧外患,朕不能再坐视不管。汤生你们想个办法朕斟酌一下。” “这……”辜鸿铭愣在当场,这么大的事情其中还牵扯着李鸿章等元老们与皇权的因素、各省籍将佐与官兵和朝廷中枢指挥系统的乱如瓜蔓的人际关系还连带着国防陆海军,这怎么措词? “臣以为不必单独下谕旨处理此事,皇上说的好,这种事并非本朝所有,历代不能免,若大张旗鼓的法办,1是难免有人借机生事,2是冤枉了好人,3是有些事尚在萌芽,小小不然时间长了,大家性格、爱好渐渐磨合就好了,如一道谕旨下去当成大事反而会引起不必要骚动呢。臣在外带兵也有些心得,带兵的人都有些火气或是个性,就是平日里也免不了磕磕碰碰。不如下回皇上召见南北洋及陆海军将领时着重训导,上面的将佐能同心协力了,下面的士兵们打打架也无可厚非。说句粗话,整天在军营里又不能碰女人小伙子们有些火气也只得如此发泄,憋久了萌生他故对士气不利。所以只可缓缓解决。再,陛下可下令福州船政学堂与帝国大学合并,而后统一招生比例名额,让各省学员共同拥有同学的名义,亲不亲一家人,时间长了慢慢也就平息了。而且凡海外归来之留学生,无论留学英法德美,回国后必须在国防大学统一再受训三个月或半年,混为一体,就是有些个小不合之处也就有限。都是同学了嘛。陛下切不可为此事误了军国政务。这是臣的一点儿小见识,恭请圣裁!” 萨镇冰惊魂未定着说:“臣同意岑春煊大人的意见,其中情弊确如岑大人所言。其实臣等并没有过于放肆,只不过还是乡土观念……” 辜鸿铭听他又说道“乡土”情知不妥,便咳嗽一声。 “是地方保护主义!什么乡土?广东学员去福州报考船政学堂就有人敢通同作弊,有人还敢叫嚣什么只要福建人不要外省人这种屁话!怎么国防大学就没有这种狂妄的语言,是不是认为天高皇帝远,打量着朕什么都不知道啊?”果然,萨镇冰的话又激怒了皇帝。 辜鸿铭打好腹稿,陪着小心:“陛下息怒,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的。把福州船政学堂用国防部的名义严加申斥让他们注意也就是了,臣回去跟左中堂、国荃尚书拟定出个各省报考比例,尽量做到平允中正,再加上岑春煊说的那几条也就稳妥了。这急不在一时,还是您说的对,只要不影响今后的战事,何妨宽一些呢?” 光绪端坐默然良久才道:“就依你们说的办吧。将士不合军中大忌。这一点袁世凯做得不错,任人唯贤,他就是河南人,在朝鲜也没有只用乡亲排挤他乡将士,给他加二级表彰,北洋舰队司令刘步蟾、南洋舰队司令李成谋和福州船政大臣何如璋严旨申饬,再由国防部下一道命令,把江南、福州等地水师学堂全部合并于国防大学,由国防部统一管理,日常训练等等务必划一,不得再有丝毫嘈杂。那个福州水师学堂的总办、副总办立即开缺永不叙用。琅威理在这种事情上也比较公平,毕竟他是外国人,给在南北洋服务的外国雇员赏银奖励,琅威理原本是副司令衔,没有军衔,给他加帝国海军少将衔。萨镇冰,别怪朕发火,关键时刻,一颗螺丝钉就能让一艘军舰沉没!朕不过是防患于未然,你年轻还未深陷进去,回去好好为国效力,你是朕特简上来的,别的主力舰舰长都是少将,此次你随朕出行有功,也晋升少将。20岁的少将可要谨慎努力。” 萨镇冰猛地一震,方才还大怒着查办的皇帝真是奇怪的很,呼啦又给自己晋升了少将!这可真不可思议。有些晕乎乎的萨镇冰激动的满脸通红,期期艾艾说不出话。倒逗得皇帝笑了。 “臣定不负陛下期许,臣担心外籍雇员们暗中窃取我军情报,所以刘步蟾司令官确实与琅威理有些矛盾。有时候咱们雇的外国人也不像话,臣请旨国防部订立专门条例,使得下头有章可循。” 光绪眯着眼:“这个你与汤生、春煊去谈谈吧,朕累了。你们也去休息。” 四人忙不迭退出去,又把皇帝的话斟酌成正式谕旨或是明发或是备案给军机大臣们商议。辜鸿铭忙完躺了熊皮上见别人睡了,岑春煊还目光炯炯,问:“云阶(岑春煊字)兄,你说皇上怎么对下情如此深通,真真匪夷所思。” “嘘”岑春煊看别人都已睡着,使劲儿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只要能给国家带来起色,我倒觉得上边高明的很。就是心思太过缜密,咱们自己也得小心。可敬可爱又可怕,这才算得了上天眷顾。” 咣……咣,案上的大自鸣钟筛锣般响了两下,丑时到了。 第二天皇帝起了个大早,吃罢早饭便带了众人登上贡船,由大运河直接回京,李德胜自然不敢强留,便带了扬州知府刘忠君秘密直送出近一百里才罢了。光绪携带的除了查抄恶霸泼皮的家产算作收获不小的“年货”,油滑的刘忠君也忙不迭收购了大批土特产算是孝敬皇帝过年的一点儿心意。萨镇冰则交会“借”来的军舰、兵士带了马吉芬径直回了刘公岛北洋海军基地,匆忙向刘步蟾禀报皇帝对南北洋省籍分化的训斥和不满,刘步蟾自然不敢怠慢,想想还是洋军官铁面无私,便重申军法,嗣后请琅威理严加管理,自己也调整了心态召集中上级军官做了自我检查并即刻向国防部上奏。 一周后,顺风顺水的几十条贡船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京城朝阳门外的码头,李鸿章等军机大臣早早等在岸边,在禁卫森严环境里皇帝弃舟登岸安全到家,由便衣侍卫秘密扈从进了大内,岑春煊、宋庆、董福祥才算送了一口气,各自回去吩咐差事。 今天两章!因审核问题耽误大家看,谅解! 第九十五章 细微之处 4 腊月二十八,世袭毅勇郡王、大学士、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曾纪泽在北京西苑紫光阁与美国驻华大使马丁、德国驻华大使冯.威尔德伯爵分别签订秘密协议,所有程序都是在禁卫森严中进行,皇帝回京后忽巴拉想起把原本的銮仪卫改为锦衣卫,大批禁卫军中的精壮军人被抽调到锦衣卫当差,原本銮仪卫常服(不是制服)也改为双山乌纱帽、洒金飞鱼服、镀金虎头大鸾带,佩绣春刀和左轮手枪,以1500人充任随驾任务,还有2000余人被皇帝特旨做起了秘密特工。自然,阿克图的官称也变为锦衣卫总管大臣,实际上他只有管理权,指挥和调查及派遣权力直属皇帝,自此锦衣卫又一次重现中华,成为令外国间谍、贪官污吏甚至有心叛国者谈虎色变闻风丧胆的特殊安全机构和皇帝的禁卫侍从。 不过,皇帝似乎很在意名声,所以锦衣卫所掌管的南北镇抚司没有恢复使用,诏令锦衣卫在外所有行动不得表明身份像前朝那样扰民自肥,调查及行动务必听从上命,不得随意逮捕关押犯人,一经发现军法从事,从而在制度上杜绝了锦衣卫权力过大、仗势欺人、危害国民的弊端。 马丁、冯.威尔德初见从西苑门列队直到紫光阁如此雄壮的兵士无不惊讶啧啧称奇,条约文本早已密电美德两国政府首脑阅看过。只有简单的而已。 曾纪泽在宽大的紫光阁大厅里文质彬彬颇有风度的指挥属下交换文本等事,威尔德伯爵戴了夹鼻眼睛非常正式的阅看着早已熟悉的条约: 第一款德意志帝国完全承认并保证兰芳省为中华帝国合法的、不可分割的、独自拥有主权的正式领土。 第二款中华帝国在平等的条件下开放兰芳省及其海域为自由港湾,德意志帝国之商船、军舰在取得中华帝国允许后可停泊及进行其他商贸活动。 第三款中华帝国允许第德意志帝国国民在兰芳省进行之一切合法的经济、贸易、交通运输、设立医院、领事馆、银行、教堂、货站、商店等行为。中华帝国保证德国国民之人身财产安全。 第四款中华帝国允许德意志帝国国民合法共同开发兰芳省之矿产资源和自然资源。 第五款中华帝国允许德意志帝国在兰芳省之合法投资。 第六款中华帝国保证给予德意志帝国远东舰队一切符合《中德通商友好条约》及秘密协议中之合法权益。 第七款在兰芳省受到中德两国以外之第三国非战争式挑衅行为及武力侵犯时,德意志帝国有武力支援之义务。此义务首先得到中华帝国皇帝允许为准。 第八款德意志帝国政府及国民保证在兰芳省遵守中华帝国一切法律法规,不得以领事裁判权、治外法权为由破坏中华帝国之司法独立。中华帝国保证给予德国国民优厚待遇。 第九款德意志帝国政府派赴兰芳省之军队不得长期驻扎,沿途路过兰芳省之海陆军兵在没有取得中华帝国外务部同意之情况下不得擅自上岸。 第十款在第三方势力以战争形势侵略兰芳省时,德意志帝国政府视情况而决定帮助中华帝国或是中立。中华帝国不干涉其决定。 第十一款本协议为秘密协议,未经任何一国政府允许,不得外泄,有效期为20年。自签约之日起开始计算,如有续约要求,两国应在条约到期之日3个月前通知对方。如无续约要求,则自动作废,无须再正式申明。 第十二款本协议已经由中华帝国皇帝陛下及德意志帝国皇帝陛下共同阅看批准,并给予两国使臣全权签约资格,毋庸换约,签订后即刻生效。 “呵呵,郡王殿下,如此以来,英国佬和法国佬该七窍生烟了!”威尔德伯爵一挥而就,翘着栗色的大胡子高兴的打趣道。 美国因与法国关系尚可,所以马丁大使笑笑没说话,只提笔潇洒的签了名字。 曾纪泽缓缓举杯:“为三国的世代友好干杯!”喝完酒,曾纪泽一摆手:“威尔德阁下,我国皇帝陛下知道您深爱我国的瓷器,这是陛下送给您的礼物――景德镇御窑厂刚出产的珍品!那一盘是送给马丁阁下的十八种小点心,祝阁下们快乐!” 在翻译还没说完,威尔德就像见了老鼠的猫一样扑上去等想到失礼已经晚了,尴尬的笑笑道:“真是抱歉!我一直改不了这个爱好,我国威廉一世陛下和皇太子殿下也十分喜爱贵国瓷器,准备在皇宫里建一座专门储存中国瓷器的殿堂,如有幸,请贵国皇帝陛下亲临柏林观赏。” 接过来爱不释手的翻看着细如棉纸、薄如蝉翼、声如美玉又美观大方的器具,威尔德忽的想起什么似地冲马丁、曾纪泽轻轻一躬身道:“咱们都是朋友,我有个疑问。咱们去年签订的《金兰湾条约》里规定的金兰湾租借给德意志和美利坚做军港,可是快一年过去了什么时候能实现呢?这也是敝国威廉一世陛下的意思。您知道,皇帝陛下有些着急了。” 马丁此刻才哈哈大笑起来:“伯爵阁下真是快人快语,我国总统先生及国务卿阁下也让我问候贵国皇帝陛下新年快乐,不过我们能否加快速度,赶在下一届选举前取得金兰湾,不然一旦换了总统变更政策或者国会忍不住质询政府,我就不好说了。”说着憨厚的笑着捏了块枣泥馅的酥饼品尝。 曾纪泽轻松的请二人坐了:“这件事我国皇帝陛下有过指示,三年内”他举着三根手指道“我国必然会履行条约,不过有点小小的麻烦还请二位给贵国政府言明。” “您说!只要我们能帮上忙,还不是那些法国佬从中作梗?!” 威尔德轻轻放下手里的瓷瓶不屑的说。 “正是,法国人在越南虽然惨败毕竟实力尚存,再说帝国虽然革新成绩斐然,但比一个欧洲大陆横行已久的国家依然力有不怠,所以皇帝陛下请二位向贵国政府请示明白,一旦中法发生大规模战事,贵国能否在条约规定以外再提供些便利帮助呢?” 马丁思索道:“我国已经为贵国制造十艘最先进的鱼雷艇,还有各种平价的医药用品和战时医疗箱,总统先生还特批了给予贵国大约30万美元的无偿医药援助,我能请问您所谓的还有哪些便利条件呢?直接参战?那绝不可能,如果我作为军人当然愿意参加,但您知道,战争必须得由国会批准。” 威尔德满不在乎喝了口红酒正色道:“我国皇帝陛下和俾斯麦阁下已经下令帮助贵国建设总参谋部和陆军建设,德意志的小伙子们已经来华近2000人,足够使用。武器问题您不必担心,克虏伯兵工厂一向是质美价廉!保证按时交货。而且威廉一世陛下应贵国要求给奥匈帝国皇帝弗兰茨?约瑟夫陛下写了密信申明贵国想在上西里西亚兵工厂打量订购枪械火炮,不过我认为,奥匈帝国的枪械质量比克虏伯还差那么一点点哦。约瑟夫陛下已经同意在平价的基础上加一点点利润卖给贵国。再说贵国从我国购买的大批工业设备和雇佣的技师都来华半年了吧,我想贵国应该能在远东地区狠狠揍一顿法国佬!要是德意志公开出兵在欧洲支援贵国恕我直言,这不可能。抱歉,俾斯麦阁下并不希望打破欧洲大陆的平衡。”威尔德耸耸肩掏出一根雪茄递给二人。 第九十六章 细微之处 5 曾纪泽稳重的接了雪茄示意侍从给二人点燃,自己却把雪茄放在鼻子下细细嗅着品味着什么:“我国皇帝陛下并没有想请贵国出兵,对于法国人我们中华帝国就是拿出倾国之力也要打败它!虽然它的实力雄厚,帝国也绝不做缩头乌龟。我们中国人穷是穷一些,但打仗绝不怕死!” 轻飘飘一句话激的马丁和威尔德伯爵脸色立即涨红。威尔德扎煞着手大喊:“哦老朋友!您的意思是说德美两国害怕法国人?!不!我以上帝和皇帝陛下名义担保,我们德国政府绝不会怕那个只会盯着大屁股女人看的二流国家。您知道,德意志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朋友,我们是讲义气的, 只是十几年前那场战争已经让法国人彻底臣服于帝国,我们假如参战,狡猾的英国佬也会卷进来,那样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就得不偿失了。您的意见呢,马丁大使?” 壮如牛犊的马丁攥紧拳头:“伯爵阁下说的对,合众国政府一向尊重世界各国的合法权益,亚美利加是美洲人的,我国政府对世界上任何侵略者都持反对态度,法兰西自合众国独立战争时便帮助过我国,所以只要不是大规模世界性战争,我们不宜轻易加入任何一方。不过合众国及我个人保证为中美传统友谊提供多方面的援助,您可以提出嘛。” 曾纪泽心知二人已进入彀中,淡淡笑道:“武器和情报!我国皇帝陛下指示,武器装备我国甚为缺少,请贵国支援,但我国正在革新,没有那么多钱,所以……” “武器?”威尔德疑惑的望着马丁,中国单单在克虏伯订购的枪炮就超过1000万白银的数量,1000万帝国马克的兵工设备,还有伏尔铿造船厂6艘13000吨级的超重型铁甲战列舰,又要从上西里西亚兵工厂订购500万白银的枪炮弹药,这些武器足够中国扫平亚洲! “是的。”曾纪泽胸有成竹道:“帝**队现在武器装备十分落后,由贵国帮助训练的国防军只有4个师、禁卫军两个军全部德国装备,中国有句老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法国远东舰队仅次于英国,仿佛比贵两国的远东舰队都要强大吧?一旦战事突起,我国防御面过大,京畿、上海、天津、台湾、越南都需要大规模兵员,但帝国现在各省警备军人手一支枪都做不多,难道贵国希望中国人举着长矛去冲锋?我国陛下希望两国把已经淘汰或是将要淘汰的陆海军武器送给我国,当然,多少付一些钱也是可以的。哎,谁让帝国现在实力不足又要承担这么大的国际道义,我们是老朋友,阁下们请想,假如帝国战败,法国人会把金兰湾让与贵国驻军?我们签订的条约协议就是一张废纸!阁下们总不会希望贵国在远东的利益因为你们自己的不作为而成为泡影吧。所以西方的上帝说过:助人者自助。”说完愁眉不展眼里还带了泪花。 曾纪泽先是激,后是叫苦,对于一位外交老手这当然很容易,不过,他在话里点中了德美两国的软肋――中国人一旦战败,德美两国永远不要想进驻金兰湾从而在东南亚占有一席之地! “助人者自助。”马丁低头沉思,威尔德有些感动:“是的。我个人认为中华帝国对德意志的友好是实实在在真诚的友谊行为。既然贵国陛下提出,这个不难,我立即给陆军总参谋部和陛下发电。记得当日跟法国人作战时,英勇的德意志骑士缴获了超过十四万法军的枪炮军火,您知道,我们看不上那些东西,除了给梯也尔镇压巴黎公社还给他们一些,还有些跟帝国淘汰的军火都封存在陆军装备总局的库房里呢。如果可以我会尽快给您消息,希望中华帝国一战揍垮法国佬!” 无论何时,国家利益永远至上是近现代外交家口中的常用词之一。不过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盟友随随便便去进攻一个欧洲老牌强国无异于以卵击石。 尽自威尔德也是被曾纪泽危言耸听的话语激发出国际利益感,不过军人出身的他并没有那么些弯弯绕,说的情真意切还带着慷慨,曾纪泽顿时放了心:“多谢阁下,陛下还请贵国情报机构大量采集法军的内部军事、政治情报通知我国,我国做到心中有数,自然也不怕法国人军力强大了。” “这个自然!呵呵,我在参谋总部情报局有几个老朋友,再说威廉一世陛下和俾斯麦阁下建立遍布欧洲的情报网也可以为两国友谊服务!事不宜迟,我先告辞回去立即起草电文。请代我向贵国皇帝陛下问候致谢!马丁大使,告辞!” 风风火火的威尔德起身笔管条直的向曾纪泽一躬身,与二人握手话别,满意的带了那套24件的精美瓷器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匆匆去了。 马丁见威尔德离去,仿佛轻松了些许,冲曾纪泽一点头道:“阁下,作为老朋友我得提醒您,德国人狂热好战的气氛可不要影响贵国正常的改革。战争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像德国的那位哲学家马克思先生所说,德意志帝国不是一个有军队的国家,而是一支有国家的军队。他们不是解放人性、开放文化,而是教育人们顺从、牺牲、服务、献身。所以在**领域是种带有民主色彩的国家制度。而合众国政府希望贵国不要向德国那样好战,我个人也担忧不久的将来,德国人必然会引爆欧洲。合众国无法像德国那样提供庞大的武器装备,因为您知道,我国正规陆军只有4500人!海军也只有大小军舰30多只,这点儿军事力量当然不能提供更多的装备给贵国,说句粗话,连华盛顿的耗子也比军火商过的好!呵呵,不过,合众国愿意提供免费的废旧钢铁和平价为贵**火生产零部件,这件事我会立即向总统先生报告,个人认为问题不大,生产商们也不会为了那些扔在野外的生锈钢铁而发愁。不过运输就需要贵国自己负责了。还有医疗,我可以请示总统,在中法战争时招募些志愿医生护士支援前线,我们可不能滥用行政命令。这是一个老兵对于盟国的个人贡献,因为贵国皇帝陛下给我的印象是一位勇敢、慈祥、温和的统治者。或许我国的援助比不上德意志,但美利坚是真诚的!希望阁下奏报皇帝陛下,我将为中华帝国与合众国的世代友好继续努力!” 曾纪泽兴奋的眼睛放光,美国人的直率让他内心崇拜皇帝的高瞻远瞩,德国人松了口就能为中国带来多少武器情报?美国虽然军事上帮不上忙,但大批的废旧钢铁重新回炉和便宜的零部件更是锦上添花。他也变得诚挚道:“多谢阁下!我以陛下和帝国名义保证中国对美国致以最高致意。军火零件、废旧钢铁和医药、医护人员都是我国急需的,如果不冒昧,我会奉上清单。皇帝陛下还提议等《四库全书》《永乐大典》重新修订后赠送给美国国会图书馆。下次进宫觐见陛下希望您在首班以表明两国友谊。” 第九十七章 攘外安内1 两人又把需要的支援项目细细开了清单,马丁这才告辞出来,曾纪泽长舒口气,今日终于把兰芳收归华夏所有,不过,暂时还只是留在纸片上的协议,要靠中国人自己的实力把那块富饶美丽的土地纳入华夏广阔版籍中。美德两国也由此被中国有限的拉入了与法兰西新一轮博弈之中,无法自拔。 毕竟用一块并不实际存在的肥肉引得两只恶狼帮助猎人对付另一只野猪是件很划算的事。 正当曾纪泽收拾好外交文件又仔细审阅了刚刚签订的协议仔细思索着该如何上奏皇帝进行下一步的外交工作,忽又想起不知庆郡王奕?及伍廷芳、郭嵩焘能否引起法国政府重视,这三人能否胜任这场名不副实拖延战事的谈判真是个未知数,又担心法国人恼羞成怒危害他们几人,琢磨着该提醒皇帝改派外交经验丰富的恭亲王奕?去巴黎谈判方为上策,又有些抱怨那位皇帝六叔颟顸愚昧,这么大年纪为什么不给皇帝些面子重新为国效力及他与皇帝、革新派元老隐隐约约一团乱麻的隐秘关系,半天才理出头绪,侍从奉上一碗西洋参银耳粥,曾纪泽慢慢喝粥不停打量这座几乎从未来过的乾隆时期为彰显帝国武功强盛而建立的楼阁,沉稳宽阔的正厅里 四处张挂着从傅恒、福康安、阿桂、和?大幅全身画像,都是当日内务府如意馆的画师精心描绘而成,历经百年依然金彩灿烂,这是当日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为纪念自己拿所谓的“十全武功”特意留下任后人瞻仰的标志,听父亲曾国藩说过二楼上还陈列有两平准噶尔、两平大小金川时期清军缴获的叛乱首领的军刀、武器、军旗、马鞍。曾纪泽正想趁着皇帝特旨允许在紫光阁接待大使的机会好好观赏一下难得一见的御苑风情,看到中间的紫檀宝座又觉得身处禁中拖延时间太长不妥便匆匆起身,流连片刻就要辞退去瀛台涵元殿觐见。 “?刚,事情怎样了?”殿外厚厚的织金门帘一掀,但见小皇帝一身便装洒脱的迈步进来。后面跟着世续、王商、荣浩、崔玉贵左右跟随。 “你身子不好,不必行大礼了。”皇帝过来轻轻拉起来曾纪泽,自己落座。曾纪泽见皇帝亲自从瀛台过来询问政事,便把方才的情形明明白白向皇帝陈奏了,光绪颇有兴致认真听了笑道:“这真是你的功劳了,原以为还得磋磨不少时间呢。恩,赶紧令轮船招商局的远洋货轮预备好,只要德美两国政府同意,立即开始行动。德美两国提供的军事情报由总参谋部和锦衣卫联合接收,军机处就不要管了。朕就不信,两只狼加一个猎人打不死那只野猪!” 曾纪泽欠身道:“臣明白!就是打不死野猪也得掰下它两只獠牙!” “咱们派兵赴藏与锡良练军的事儿,英国人那儿有什么话?” 见皇帝问的郑重其事,曾纪泽道:“这倒没有,近日英国驻印度总督新闻处发布的消息和帝国驻加尔各答、孟买、新德里等领事馆探查到的秘密情报称英国陆军部派员训继续招募印度土兵并准备在维多利亚女王生日时赴伦敦参与表演。其他的就是些日常事务。不过有一点值得怀疑,英国皇家科学院派了两支考察小组想通过印度赴藏考察,臣已经电令不予签证。” 光绪冷笑一声:“欲盖弥彰!为什么不让他们去?他们愿意去就去嘛,撤销前令,立即给他们签证,他们想看什么救看什么,想见谁就见谁。” “啊?”曾纪泽警惕得望着不像是开玩笑的皇帝,一向重视情报保密工作的皇帝怎么忽然改了脾气? “?刚,你还是太老实!”光绪亲自给他斟满了茶杯,慌得曾纪泽起身阻拦,皇帝背着手溜达到墙边的福康安画像跟前:“你们都退出去!” 王商心知皇帝有政务抬眼示意世续、荣浩立即躬身退出。 曾纪泽既奇怪又恍惚觉得皇帝有些诡秘,紧走几步肃立在光绪身后支起了耳朵。 稀疏的阳光从洒金窗帘里渗透进殿,暖洋洋的让人慵懒。封闭的大殿显得空旷、神秘。 “朕已经派了200锦衣卫去藏地了,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进藏必然跟当地噶厦有联系,也就是说,藏地有他们的内奸!这种脓包必须挤出来才好,你不让英国人进去,咱们哪里知道谁是好人谁是通敌叛国的狗贼呢!” 光绪小心抚摸着福康安的画像,一番话让曾纪泽心中骇然耸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既然皇上知道,他们那样大张旗鼓行动也有碍视听。不如消灭在萌芽之中的好。臣以为万一内外勾结成功,藏地远在万里之外,许多情况晦暗不明,藏地本身就处于半独立状态,又不同于内地的直省,再者皇上雄才大略又将合并尼泊尔、锡金、不丹,假若大军未动而藏地先乱则前功尽弃!英国人这是要釜底抽薪呐。” 原本对外务情报很敏感的曾纪泽没觉察到英国人派遣考察团的本意,但听皇帝的意思,英国人竟然会挑动内乱!这就不是自己一个外务部能管得了的事,必须得想办法赶快弥补。 “苏南比特怎么安排的?” 跳跃性问话让曾纪泽一怔,忙道:“已经秘密安排在臣的府中,任何人见不到他。臣跟他详谈了几次才知道英国人尚未直接接管尼泊尔军政大权,那个跋扈宰相纳拉还有能力控制其全国,尼泊尔全国兵力一半作用集中于首都加德满都,约2万多人,英军一个营以护卫使馆名义也驻扎加德满都南郊。四处分驻的约2万人。苏南比特随身带了详细地图关隘,臣查阅当日福康安大将军进藏路线对比,确实无误,其为山国,廓尔喀人又骁勇善战,臣以为不可掉以轻心,锡良带的8000人臣觉得有些少。” 第九十八章 攘外安内2 “少?朕倒以为不必太多呢。你以为朕派那么些部队去藏地做什么,难道只是闲着不做事只等三年后中法战争结束后再行动?”光绪幽幽的打量着四壁久远逝去的灵魂仿佛自言自语又带着反问,倒把个曾纪泽弄了个糊涂。 “皇上不是派兵去收取尼泊尔、哲孟雄和不丹?”曾纪泽越发觉得皇帝话里有话。 皇帝转身盯着曾纪泽深深叹了口气,曾纪泽满身不自在像是长了草,不敢直视天子便低了头。 “?刚,现在中华帝国已经深入改革,所谓治天下如烹小鲜,可是连新疆、台湾、内外蒙古都设了直省统归中央朝廷直接管理,留着个西藏还在体制未明,这是中华一统的象征?” 一席话说的曾纪泽仿佛不胜其寒哆嗦着心中暗道:皇帝胆子也太大了! 嘴上却平和劝道:“陛下,藏地情形与中原甚至蒙古、新疆迥然不同、风俗各异,其地大唐时另立一国,仅仅与中原互通商务。自元世祖忽必烈派遣大军以大迂回策略包围南宋才收归华夏所有,设宣政院管辖其地。大明沿用元制,成祖皇帝赐封大宝法王、大乘法王、大慈法王统领藏地以分而治之,延续至今。明末黄教大兴,世祖章皇帝为稳定藏地,才册封布达拉宫大喇嘛为西天大善自在佛,圣祖仁皇帝时方赐封扎什伦布额尔德尼活佛,藏人凶悍却崇尚佛教,前朝时朝廷也只赐以名号,只其名义上归属中华所有,并不干涉其地方政务,世宗皇帝设立驻藏大臣以分其权,加强中央朝廷领导防止其噶厦野心膨胀、妄图自立而已。高宗皇帝又同时册封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与章嘉呼图克图以分其宗教权力,分掌外、内蒙古教务,所以至今各地俨然为传统制度,非一日功成。且藏地远在万里之外又临近英属印度,藏民崇佛尊法,一旦陛下轻易改革藏地成法,英人趁机挑拨离间与噶厦奸人内外勾结,臣恐一着不慎引起大乱!而藏地两大喇嘛一向为藏地安宁维护朝廷,政教合一已历数百年,现今罢其政权也需三思而后行。就是更改成法也应待内外升平之日进行,不知皇上意如何? 这实在是老成谋国之言,曾纪泽最担心的就是皇帝急功近利办事莽撞,此时刚刚平息了新疆、内外蒙古藩王对于朝廷改革大政的满心愤懑,若再幡然兴革藏地制度,引起内外蒙古、新疆诸藩王、台吉的不满,万一失策,必将引起极为恐怖的大叛乱!朝廷里众位大臣忙活着新政和越南战事就已经有些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再逼反了边境各地,中华振兴岂不是前功尽弃? 光绪听了并未答话,反而直愣愣看着曾纪泽许久,忽的笑了:“不愧是曾文正公的儿子,这些内政的事你也心中有数。呵呵,你说的这些朕早就学习过了。?刚,你想过没有,帝国收复尼泊尔等三国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建立一条西南长城内可固守护卫藏地,外能虎视印度。然藏地至今还是农奴制度,野蛮黑暗不通外情,噶厦贵族骄奢淫逸只知道压榨藏民且其地风俗与中原不同,朕说句实话,现今卿等朝廷重臣都是从战场上过来,朕也自诩有些手段,然而你能保证千秋万代之后咱们都老去无存,新人在和平环境中成长起来,难保有咱们的魄力,而藏地制度之绝大漏洞,到时不用外洋渗透,有几匹害群之马假借黄教活佛之声望权威,势必分裂帝国领土!与其给后人留下难题,不如趁今日帝国国势日上罢其半独立状态,与中原一般设立直省管辖呢?当日乾隆皇帝不就是仗着强大国势才颁布《钦定西藏章程》的吗?这种隐忧不除,攘外之事怎么能成功?老话说篱笆扎得紧、野狗不得入不就是这个意思?” 皇帝似训诫又似与老友倾心交谈的话语让曾纪泽心里翻滚着打了几个滚儿,自己想得是如何自保,但皇帝却看到未来。只是他总觉得有些草率或者说不自信。 “你身体不好还是坐着说,黑龙江巡抚送来了熊掌和鹿茸,今儿下午去内务部领一份,再从御药房领二斤西洋参回去泡水喝。朕方才说的只是大概主意还没跟李中堂他们商议,算不得数,先跟你聊聊嘛,坐。” 曾纪泽恭敬一揖坐了:“臣也赞同在藏地设立直省,不过越南……” 光绪捏了根雪茄在曾纪泽惊讶的眼光下点燃,缓缓吐出口烟圈:“这不是古巴的,你要喜欢这个朕送你些好的,只是你身体少吸烟为宜。越南战事两年内根本无虞,这段时间够用了!所以朕让你给予英国‘考察团’签证,别怕他们乱说乱动,锦衣卫的人是吃干饭的?!国荃尚书说过了年三月底我军粮饷、武器就能进藏,时不我与,不怕英国人在藏地出什么幺蛾子,朕喜欢他们挑拨离间!等他们上蹿下跳的差不多了……咱们再顺藤摸瓜,把那些个背主求荣的狗东西都抓出来一网打尽,那时就以这个名义迅雷不及掩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不跳出来咱们去哪儿找这么个好借口呢?那些英国人既然来了就不能再放回去!让他们在恶劣环境下‘自然失踪’即可,再以庆祝法会的名义派一员大臣再带几千精兵入藏宣明朕旨解放农奴分给其田地牛羊,接着建立医院、学校抚慰多数藏民之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贵族老爷们还不得俯首称臣乖乖就擒?至于黄教两大首脑,被剪除羽翼兵临城下,你说他们还能不惟命是从……” “啊?这……”曾纪泽听完皇帝计划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怎么想怎么透着阴损的手段在皇帝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有些雄才大略的味道。光绪娓娓道来的绝大政务不但高屋建瓴目穷千里,且审慎明晰思量周全,连诡计多端的英国人都成了皇帝手里的棋子以及用兵方略政治施压都把握的恰到好处!许多事都是连他与李鸿章等军机大臣寝食难安思虑不到的都被13岁的小皇帝一语道破指示明白,茅塞顿开的他竟直愣愣盯着面前谈笑风生的光绪寻不出一句话说。 光绪略带得意微笑道:“此事你也别太高兴了,朕还有事让你们去办。” “皇上,辜鸿铭觐见!” 光绪忍不住大笑:“看,说曹操曹操到!”门外辜鸿铭挑帘进来边行礼边说:“臣可不是曹操呢!方才臣在西苑门口与马丁大使聊了半天,冻得臣都冰了!” 落了座,光绪把方才的计划简单说了,辜鸿铭脸色渐渐凝重:“皇上天纵之才,臣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再好的办法。既革新了藏地政务又能稳稳当当安然收复尼泊尔,还解决了数百年边境隐患,实在是一箭三雕!” “别忙着奉承朕,你下去与?刚查找些资料数据备用详细拟定出一个改革藏地政务的章程……不,用法令形式,民政、军务、府县划分、官员驻地值守、经济商务、税务、医药卫生、僧俗贵族、藏民及农奴的户口数量、土地牧场牛羊的分配等等,都要按中原各省的制度安排还得照顾到黄教的利益。务必周详,朕再给你们拾遗补缺就是了。你现在就拟一道明发上谕,着令将昌都、以东,石渠以南、盐源以北以雅砻江为界原西藏辖地设立西康省,省治昌都城,任命驻法国公使薛福成为西康巡抚,山东济南知府张荫恒为西康布政使、浙江警备军副司令官马金叙为西康警备军司令官、沈阳警备军副司令长顺为西康警备军副司令官,用总参谋部奉旨命令调山东警备军2000、河南警备军2000、山西警备军2000入西康省驻防。雅砻江以东、昭觉以北土地民众永远划归四川省管辖。各臣接旨即刻入京陛见后赶赴任上。此谕立即在《帝国日报》上刊登。” 辜鸿铭文不加点迅速拟定了谕旨,却甚为不解:“陛下的分化西藏辖地之意臣明白,不过这昌都等地向来为藏地噶厦管辖,是否给他们通知一声,免得横生枝节呢” 曾纪泽暗赞皇帝这招高明,不声不响就把一大片藏地改成了直省管理。不过真的有些急迫。 “你是担心引起噶厦不满?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给火上浇些油,咱们的英国‘朋友’怎么有口实挑拨呢?!汤生不会连引蛇出洞都不明白吧。” 辜鸿铭脸一红:“臣懂了!陛下也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加盖了玉玺,光绪毫无表情道:“明天再让李中堂他们副署,你再拟定三道密旨,1着新疆巡抚兼新疆警备军司令官许锦堂密调3000人马驰赴疆藏边界待命。2着青海警备军司令刘盛休密调2000兵马驰赴石渠待命3着四川总督刘秉璋密调2000兵马驰赴巴安待命。所有兵马务必严守机密,候朕旨意行动。?刚,如此以来你还担心锡良的8000人马不够用吗?” 辜鸿铭吹着折本上的字迹道:“皇上计谋深远,这样布置很是得体。藏兵不过1000多,有武器的喇嘛也只有一两千人,皇上此计文武兼顾、礼兵皆备,臣还以为有些大费周章了呢!” “不过是以策万全罢了。他们真敢反,就地轸灭了他们!笑话,这么大的中华帝国还怕个藏地不成?!给奕?说,理藩院今年给新疆、内外蒙古的赏赐加一倍。” 第九十九章 攘外安内之马克沁出生 “臣倒忘了,昨日军机处接到蒙古诸王的恭祝新年的贺表,其中谈了他们辖地的青壮年大都参军的参军,经商的经商,科尔沁亲王博硕尔多、杜尔伯特等部亲王诚恳奏请交出所属牧场辖地划归热河、绥远诸省直接管辖,其人入京居住,请皇上特降天恩多加赏赐。还有刘锦堂奏报俄国小股哥萨克骑兵悍然闯入伊犁河流域已被击退,因其兼任警备司令,所属军务军机处不敢擅自票拟,彭雪帅、李中堂的意思是不必管他,只要他敢侵入帝国领土,坚决反击就是。请皇上示下。” 光绪听了许久不做声,似乎思虑很深目光幽幽只是出神,半晌才说:“科尔沁等诸蒙古藩王心意朕已了然,然蒙古安定非诸王共同努力协助朝廷不能达到,朕还希望诸王安心荣养、尽力协赞呢,所奏不准,按这个意思你再拟一道谕旨给他们。刘锦堂的事按李中堂说的办,倘若俄罗斯再敢进犯帝国领土抢掠,无论何人一经发现就地正法。俄国老毛子土匪个性,不如此不能扬我国威。” 曾纪泽看了辜鸿铭草拟的谕旨正跟皇帝聊着近来俄国国内发生的宫廷政变,门外响起瑞恩的声音:“皇上,美国驻华大使马丁去而复返,说有事想见曾大人,在迎春门外候见。” 光绪莞尔道:“怎么这个马丁又来搅闹,朕还想着午膳后叫你们一起去恭王府一趟,他这么热心帮助帝国,朕见见,汤生,你亲自去请他近来吧。” 马丁与辜鸿铭联袂进殿见了皇帝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似的咧着大嘴笑着,慈爱的目光让辜鸿铭、曾纪泽也觉得奇怪,深深鞠躬他说:“恕臣冒昧!外臣真的比威尔德伯爵幸运的多!能见到皇帝陛下是中国传统春节我所接受到最大的礼物!” 光绪深知马丁的诚挚、率真,潇洒的让其归坐吩咐着上了茶点,便道:“阁下不远万里为两国友好倾力效劳,朕亦感佩于心。朕令内务部预备了些小礼物于春节奉送各国使节,还望笑纳。贵国对于中华帝国的帮助朕更加铭感于心,改日定当加倍报答。阁下去而复返,不知有何见教呢?” 马丁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帝好像生怕他在面前消失,满怀温馨欠身说:“尊敬的陛下,我是突然想起来一件关于军火的事情,特意回国给贵国传达一个私人提议。” 曾纪泽不明所以的瞥了辜鸿铭一眼,辜鸿铭也茫然无知的吁了口气,刚才不是明明说美国不能提供强大的军国保证吗? “恩,事情其实是圣诞节我与来华的儿子聊天时听说的,我的表弟埃文斯是陆军部参谋,去年居住在伦敦的美国工程师新发明了一种新型机关枪已经试制成功并在合众国专利局申请了专利,不过您晓得,国会的那帮子议员老爷们把钱袋子看得很紧,认为大西洋与太平洋是合众国两道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所以否决了陆军部要求引进新式机关枪的提议,还禁止那位工程师继续改进作战武器,我国依然用得是老式加特林多管机枪。哎,那小子本想着大发一笔,现在却丢了工作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所以表弟请我和朋友们帮忙询问各国有无意向收买此专利。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觉得新式机关枪无论火力、射程还是后坐力、射速在世界上确实无双,如果陛下的政府有意,我可以帮助贵国商谈一方面可以补充贵**队的火力并且解决那位可怜工程师的生活问题,用贵国的一句话说,是善莫大焉。” 光绪赞赏的注视着面前足有1.9米高的马丁大使不无感动:“阁下为支持我国真是用心,那位工程师叫什么名字,其发明有何优越之处?朕总得问明白才能决定。” 马丁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那人叫海勒姆.斯蒂文斯.马克沁,我记得其马克沁机枪数据大概是口径为11.43毫米,枪重27.2千克,采用枪管短后坐式自动方式,水冷枪管;采用容弹量为333发6.4米长的帆布弹带供弹。理论上射速每分钟600发,可以单、连发射击;也可以通过射速调节器调整为慢射速每分钟100发,不过您知道通常在战场上的实际运用可能与理论有差距,这种枪械的制造必须得用优良钢材,不然会产生危险。您如果感兴趣,我回使馆发电向陆军部要一份详细的数据供您参考。” “不必了!”光绪星眼闪光黛眉耸动异常果断:“?刚以朕的名义发一封邀请函给马克沁先生请其速来华,先让驻英国公使去照顾一下马克沁先生的生活。朕决定出资200万银币成立一家军火公司,请他做总工程师,自然还有他应得的股份。他出技术,朕出钱出厂房。马丁阁下,这样办如何?” 辜鸿铭、曾纪泽惊诧莫名,怎么听了美国大使一番话就要这么大张旗鼓的行动起来?!辜鸿铭正要说话,同样被皇帝的决定吓得震掉下巴的马丁蓝眼珠呆怔的片刻,以为皇帝疯了,慌乱的摆手道:“不……不,陛下,陛下您听我说,这只是作为希望中华帝国强大富强起来的外国人的一个诚恳建议,您、您总得派人调查一下同您的大臣们商议商议再做决策才能避免失误,我不希望给您提供一个虚假的信息,我只是听闻也没有见过,真的失误作为美利坚与中华友好的使节,我也会夜不能眠的。希望陛下考虑。” 光绪神秘眨眼一笑:“不用了,按朕说的办即可。中国人是讲恩情的,不会让您白忙活,公司成立起来朕还要聘请您做名誉顾问呢!汤生,去给毓贤打个招呼,让崇厚在保定划出一片区域做厂房,至于聘请美国技师还得等马克沁先生来华再商议吧,此事不可拖延,请马丁先生立即去处理。今天您的一个建议能让朕省了多少心事!王商、王商!把养心殿御案上的白玉如意拿来,送马丁先生!” 待马丁千恩万谢的起身告辞,光绪才换了正容面对百思不得其解的辜鸿铭、曾纪泽道:“你们不必说什么了,立即去办。得来全不费工夫!以后你们必然会明白朕的用意。汤生,去催一催造办处试制的咱们自己的连发枪。等真的上了战场,让法国佬先碰个大钉子!陪朕吃饭去,饭后随朕去恭王府。”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猛地一颤,再闹不明白眼前潇洒从容的少年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们若隐若现觉察到,皇帝心中一定思考着什么高明计划。 光绪沉着迈步在侍卫们簇拥下前行,却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作为穿越前的军迷,唐汉明――光绪当然不会忘记近现代战争中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出现在世界各个战场上威力极大的陆军武器之一――马克沁重机枪! 相信每个军迷无论是喜好陆海空哪个军种在接触的近代战中里都会发现一个不可或缺的身影――马克沁重机枪,其历史地位及在军史上的地位甚至与克虏伯大炮与捷克式轻机枪相同从而广为人知,从去19世纪末英国人与祖鲁人战争首次出现后风靡近一个世纪,两次世界大战时期更是同盟国与邪恶三轴心国双方都特别青睐的武器,当然,清末民初的中国和德国、意大利等国家都曾大规模仿制过。在马克沁机枪出现以前,人们使用的枪都是非自动枪,子弹需要装一颗发一颗。战争胜利的决定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装弹速度的快慢,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填上第二发子弹就莫名其妙地被击毙了。而马克沁的机枪,在发射瞬间,机枪和枪管扣合在一起,利用火药气体能量作为动力,通过一套机关打开弹膛,枪机继续后坐将空弹壳退出并抛至枪外,然后带动供弹机构压缩复进簧,在弹簧力的作用下,枪机推弹到位,再次击发。这样一旦开始射击,机关枪就可以一直射击下去,直到子弹带上的子弹打完为止,能够省下很多装弹时间。 但是那时候尚未出现近代意义上的黄火药,而且其枪射速过快造成枪管容易变形或炸膛,只能用冷水降温,所以清末金陵制造总局只造了30余挺便停止了仿造,直到后来黄火药出现及枪械专家们重新进行改进后才在世界上大规模仿制。 然在19世纪末的中国甚至世界上大部分国家,这类重达50多市斤威力巨大的武器还处在研发阶段,而保守的各国陆军部及陆军元老们还是盯着加特林那种手摇式机枪不放,尽管马克沁的发明创造在1883年就申请了专利而且取得了英国贵族阶层及德国统治阶层的青睐从而驰名世界,但一直没有任何国家愿意拿出大笔研究经费让马克沁继续改进,更遑论利用其专利技术开设公司并进行陆军装备改革,所以直到8年之后的1891英国人以50人的战斗小分队用4挺马克沁重机枪击退5000祖鲁人的进攻才使得各国无不纷纷重视起来。 日俄战争以后,机枪的使用才得到了主流军事家的认同从而列入多种军事装备及后勤的著述。 不过在光绪皇帝的意识里,武器与装备、作战理论的改革首先需要更为先进的指导思想和现今观念去引导军人们熟练的预想战场上出现的绝大多数意想不到的情况和反应能力。但毕竟这种在后来各国广为重视的武器一旦首先出现在中国首先运用起来,胜利自不必说了,更为重要的是他能这种新式武器能在战场上完全显示出的他的所有优势及不足,从而进行不断改进。战争是武器的试验场,虽然大多数洋务派认为造船不如买船,只花银子便罢了,可皇帝包括华夏帝国需要的不是充斥着各国武器、轮船、商品、工业设备的虚假繁荣社会,他更深切地意识到,中国――这个具有五千年悠久文明的国家要屹立于强国之林的重要基础之一,就是要有自己国家的民族品牌! 第一百章 攘外安内 慰藉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种命题在19世纪末无异于痴人说梦。民族工业民族品牌的发达会让今后中国在战争和建设中起到的作用绝对比国家收入的节节攀升大的多,清末那些早已为人知晓的战争结局以悲剧收场其重要原因就是如此。 八国联军占领天津在北洋机器局仓库发现其中堆积如山的军火枪械竟然都是各国最新式产品,有的根本没有装备过本**队就被有钱的中国人买了过来,比联军的武器威力还要巨大,但中国人依然使用的老式武器,任其在仓库里生锈发霉,据说,军人们不会使用或者枪械坏了根本无法修复,这让有四大发明的悠久古国着实汗颜了一把。其战争结局也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无遗,而清军还是持着落后武器与洋人们作战所以才惨败,只能说是个被无限夸大的笑话或者伪命题,令人遗憾的是,这种伪命题至今盛行。 穿越前的光绪就明白,若一个国家的大多数收入是靠卖衬衣、内裤得来的,这种国家的财富就是达到世界第一,终究算不上“强国”。 所以马丁的这个消息比得了一场战争的大胜,便在瀛台摆了宴席与辜鸿铭、曾纪泽谈笑风生渡过了愉快的午餐时间。 曾纪泽从皇帝话里才明白这位至尊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未谋面的工程师的发明如此用心。辜鸿铭则体会出他的深意:建立中华的军火工业体系从而带动整个民族工业体系的发展壮大;抢在列强之前把中华军队建设成为火力强大的虎狼之师;吸引世界其他国家的发明创造;利用越南这个实验场实验武器装备的同时取得战争胜利。同时,还有一个不能言明的秘密就是为皇室的财政增加更为巨大的收入。 真是神机妙算!在马丁说话的同时小皇帝的脑子竟然能出现这么多这么深远的策略和无数种可能性,着实让20出头的辜鸿铭不得不怀疑皇帝的真实身份了。 京城年节与外省大为不同,京师上自王王公亲贵下自普通百姓在帝国最为重视元旦、万寿、春节,也是自元代定都以来多少年传下来的传统风俗。还有两天就过年,又是新政肇始发展迅速的一年,与日本明治维新后社会矛盾继续深化二十年之后才日趋稳定的不同,中华民族悠久深厚的灵活性与适应性让帝国大多数国民内心对新政和朝廷满意程度大为上升,而中国历代积累的财富避免了像日本明治维新那样新政府上台伊始便加大横征暴敛激化原有武士、贵族矛盾。毕竟光绪斩杀满洲亲贵的同时把他们的家产、财富作为新政资金,反而对新生事务及传统领域都善加抚慰,而对民生巨大的投入则凝聚了民心,在民众心理重新塑造了皇权的威严与高尚。 朝廷也有意营造一个祥和的节日,便下令金吾不禁,举国庆祝。望北京老城看,棋盘街、大栅栏、廊坊、鲜鱼口、打磨厂和珠宝市热闹的沸反盈天不可名状人声鼎沸,各种买卖吆喝、划拳行令加上会馆、戏院的唱腔锣鼓汇成一片宏大的市井交响乐。 约莫下午两点多,一辆菊花青拉着的朱轮八宝车围着厚厚的金线绣红呢子在大街上煞是精神,车前后跟着16匹骑着骏马的年轻人穿着便装也遮不住身上的彪悍之气,跨辕的是个中年男子拘谨的带着紧张,不时仔细倾听车里的欢声笑语, “奕?,朕不知道你还会驾驴呢!还蛮像个样子,比玉贵驾的稳!” 车里坐的正是光绪皇帝和曾纪泽、辜鸿铭和王商嬉笑着聊天,久居深宫一旦出来走走,皇帝比过年还高兴,曾纪泽裹着大皮裘揣着火炉还发抖:“臣的身子是不大行了,等臣年纪再大些,请皇上让臣去岳麓书院掌院就是了。” “你就是跟外国人在谈判桌上熬坏的!这有什么大不了?好好荣养便是,用银耳、枸杞、西洋参、蜂蜜熬粥,每天早晚各一,比什么药都管用,才40多岁说这个,做什么司马牛之叹嘛。” “就是,”辜鸿铭顺着皇帝道:“曾大人只是体虚,与性命是大不相干的。臣也略懂医术,保养的事交给臣就是了。” 光绪一拍他脑门:“你倒是什么都懂呢,?刚,你别想着辞官回乡,等你辅佐朕再30年也不迟。说起来你父亲也是为国操劳熬坏的。你们外务部事多冗杂,有些不重要的交给下头人去做就是了。你看朕就不事必躬亲。” 曾纪泽苦笑道:“臣哪有皇上的恢弘魄力,外交无小事,就是内部的这些新办事员臣也不敢恭维,上回一个年轻人就是因为接待费少老大的不满意,把奥匈帝国大使晾在一旁多等了1个多小时,我把他降调了三级。在朝廷不谨慎是不成的。” 辜鸿铭欣然道:“这也不怪他,前日李中堂叫我与阎敬铭拟定帝国今年预算,各部院行政开支是950万元,比去年还少了30万,李中堂脸色也不太好,跟阎丹翁吵了起来,说办事还是要靠大家齐心协力,去年总收入1亿6千多万元,就不能多拿出些给官员们加加薪水?毕竟行政还得靠各级官吏梳理嘛。” “哦?丹翁怎么说?是不是牛脾气又犯了?”皇帝把手炉递给辜鸿铭问。 “陛下圣明,您知道阎敬铭那个脾气,谁也说不动!老头胡子气的一颤一颤,说没有皇上的谕旨一分钱也不加!凭什么官员们就得加薪,革新之后现任官的俸禄比原先多加了5倍不止,还不知足?!连皇上的内廷用度都只用20万元,他们就不知道节省?教育经费才2000万元,军费才1850万元,你李中堂舍得,我还舍不得呢!当官的白马轻裘锦衣玉食的,学校里的学生们一个星期才吃两顿肉!大冬天有的连衣裳还是单的,大老爷们把吃饭剩下的钱补贴给学生们就能让多少人衣食无忧?学生是国家的根本!说的李中堂哑口无言,左中堂说笑着打了哈哈,军机处这才通过。” 呼啸的冷风吹得车外的五彩穗瑟瑟抖动,光绪没说话只低了头想着什么,辜鸿铭见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也闭了嘴。 “丹翁老成谋国!陛下勿忧,官员们是不穷的,一个知府一年的俸禄银子就是18000元,知县是15000元,普通的应酬吃喝的钱都减了加到俸禄里,学生们苦是苦了些,但从小学开始到高等中学,凡是公立学校都不收学费,中午还管一顿午饭,除了帝国,只有德国做的到。按预算比例,现今帝国教育经费比德国还高着一点儿,占预算总额18%多,日本、德国是军费比教育经费高,这也就很不错了。等过几年……” 皇帝呆着脸忽的打断曾纪泽的话头:“去年国库存银多少?” 辜鸿铭沉思片刻:“详细的数臣不清楚,大概是5000多万,嗯,应该是5670万元多点。” “汤生回去再用军机处名义给各省下一道指令,再次重申帝国教育自小学至高中凡公立学校一律免费!早、中各提供一餐饭食。大学堂除提供奖学金和补助金,学费不得超过国民每年平均收入。师范类及技工类学校,无论高中、大学都免费入学,吃喝穿住国家提供一切费用。公派留学生的零用钱也要加……先加50%。回去告诉李中堂和阎敬铭,什么钱都能省,这个钱万万不能省!各省现在不是刚刚有了预算?让阎敬铭用户部部令严格规定:中央朝廷每年教育经费不得少于20%,各省务必拿出省财政25%办理教育事业,府县不得少于30%!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再穷也不能穷了教育,告诉李中堂,这不是省钱费钱的事儿,关系到今后国计民生、立宪大业的根本,跟德国、日本怎么比?就是比他们要高!公立学校的学生两天一顿肉,学校免费发放四季校服!以此笼络住国民民心。教师的俸禄也得加,根据各省情况不同,学校类型不同,你们跟张中堂商议出个章程,一般小学教师每月不得少于150元,从这个基础往上加。一个重视教育的民族才是永远强大的民族。 德国为什么能在几十年内富强起来,光是穷兵黩武行吗?!整天坐在军机处看下头送上来说的天花乱坠的奏折治理天下能有个好?还是洋务元老呢。” 见皇帝不悦,辜鸿铭深悔自己多嘴,不过皇帝连军机处也怪上了,自己当然不好开口。 曾纪泽倒显得不在乎:“丹翁也是为皇上的越南战事积攒军费,李中堂也是为了行政稳定期间才说要为官员加薪。并无一己之私。请皇上勿怪。” 光绪深吁了口气嗔怪道:“外务部经费不够用你给朕说嘛,你也是个太老实,朕心里有本帐,国库里说有5670多万,其实还没算上朝廷在中国银行及华美、华德银行的存款、利息。阎丹翁怕朝廷的钱没用到正地方所以勒?些,上回朕说医疗卫生经费太少,他就把医疗卫生预算多给了100万,咱们的革新不是小修小补,是改变政体和整个国家行政、司法、商务,连学生那几个钱都要赚,一旦民智开放,他们见识了欧美制度的优越性便对帝国、朝廷离心离德,再遇上些外患,必定天怒人怨分崩离析可是不得了!汤生,回去再传朕的口谕给丹翁,别怕花钱,再拿出1100万填补给教育400万,医疗300万,军费200万,补上行政的30万,行政经费就是定额的980万,今后不要再减了,余下70万补贴台湾省,再给西康省100万建省费。今年各省裁军完结,省下的1000万还没动就留着吧,朕心里有数,哦让户部每年给外务部多加30万元的费用,不必列在公帐上。十年之内,每个乡要有座医院,免费给民众看病,这些民生事务做好了,国民们才拥护你这个朝廷!你说你没钱,人家就不服,每年上缴给国库那么些银子都上哪儿去了?!额定行政经费不够就把下面官衔合并处理,一个人得干三个人的事儿只怕还好些。看看赫德的海关总税务司,拢共用了不到1400人就把整个帝国的海关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这就是能力。” 今天两章!!答谢朋友们的继续支持! 第一百零一章 攘外安内 慰藉2 “陛下说的甚是,可惜其人非我国民,自咸丰十一年任职以来,兢兢业业,手定帝国海关税收、统计、海港、检疫章程,身为英国人,委实为帝国出力不少呢。”曾纪泽走上外交舞台其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赫德,所以对其颇有好感。 “非我国民?咱们可以想个办法让他成为帝国国民嘛。朕派人去查过海关总税务司,在帝国成千上万的衙门里确实清廉效率首屈一指。所以朕让帝国大学聘请其为行政学院副院长也正因此。” 一行人马车辚辚过了闹市,到达后海北岸。两侧的地摊、小吃摊也多了起来。街边的大锅里咕嘟嘟冒着喷香的热气熏的众人都暖了起来。 透过窗帘,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各异缩头伸脑的站在街边吃喝着各色吃食,打着招呼,腾腾香气油烟弥漫的整条街区仿佛罩了层薄纱,小贩们无论卖果子糖饼还是油煎汤锅,都张着不甚干净的大油布伞,冒着热气唱歌似的吆喝着各自买卖吸引客人。 光绪哈了口冷气张望着四周被世续一眼瞧见,世续从马上凑过来道:“爷,您又想吃这些个东西了?” 皇帝微笑点头,世续挑下马转身去了。时候不大捧着一大包小吃,一掀车帘递进来:“您尝个新鲜!” 光绪欣喜的招呼道:“奕?进来吧,让玉贵赶车。”穿着貂皮大裘的冻得鼻水直流的奕?接了这道谕旨纶音不啻捡了一万银子,赶忙抖抖身上泥土钻进车厢。 光绪捏了块豌豆黄递给曾纪泽,自己啃了口热乎乎甜丝丝的烤地瓜招呼众人:“吃啊,怎么你们还嫌脏?” “阿嚏!”奕?刚要说话被车里的暖气激的一声巨响惹笑了众人:“奴……臣哪敢嫌弃,每日上朝臣都去街口吃两碗豆腐脑,人家那豆腐脑做得真叫一绝!” 辜鸿铭大嚼着蜜三刀笑着说:“是,这些小吃除了卫生其他的都好,比臣在外国整天吃的什么汉堡香肠强了多少倍!那些东西一次两次还行,整天吃早就倒了胃口!” 半个烤地瓜下肚,光绪擦擦手说:“就是方才说的还要加一条,前些天朕回京,见临清州知州的衙门连新建的中学都不如,军机处为什么不传令嘉奖?” “啊?”辜鸿铭听皇帝责问一口气噎住,王商见状猛力捶了捶才缓过来:“皇上明察秋毫,连臣也没注意呢。臣回去就办。” 翻了翻眼皮皇帝仿佛解释着:“不是明察秋毫,你们都忙着军国大政,但什么是军国大政?这得从一点一滴里体会出,国富民强是、民生为主是,这等细微小事都关系到大政。朕问了,他们知州每年的俸禄银子1万多大部分补贴给了学校,遇上吃不上饭、穿不暖衣的学生还不时的周济一些,这才是合格的读书人!这种人不嘉奖岂不是朝廷的损失?上任四年过年都是四盘小菜一壶老酒,比那些个当官做老爷的强了多少倍!所以朕赐了他从扬州带回的年货。给他加三级记录在案,再下一道明诏褒奖,连带训诫各省督抚司道府县,凡当地主官衙门比学校华丽、广阔的,主官一律革职永不录用!登载报纸上让全国国民去监督他们!不用点子雷霆手段,那些大老爷们跟本听不进去,教育兴国猴年马月能成功?” “这么办好。不然下头那些龌龊官才不会把教育放在眼里,一门心思巴结上官溜沟子拍马屁。硬逼着他们办,再登载在报纸,其实朝廷制定的帝国国策实施大纲里早就写了,只是有些官儿们不重视罢了。” 皇帝冷笑着接过奕?的话:“他们做老爷做惯了,咱们苦口婆心的把政策制定好,还得监督着他们,哼,不是现今人才不足朕早把他们打发到山西陕西种树去了!有些人还一门心思躺在家里跟朕顶腰子装病闹意见!” 奕?忽的打了个冷战不敢回答,车里的人谁听不出皇帝话里有话的讥讽恭亲王奕?,这里面的内幕又联系着皇室不合与满洲改革的瓜瓜蔓蔓,谁肯搅这趟浑水? 曾纪泽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您看,外头的小吃摊子把路面弄的污秽不堪,顺天府也该成立个清洁队打扫打扫。” 辜鸿铭也陪笑道:“就是,这京城里的水泥路花了多少银子?还是皇上体念贫苦百姓生活,上回顺天府就上了奏本说路边摊子有碍煌煌华夏体面,要都撵出京师或是改为坐商,被陛下好一顿骂呢。” 光绪心知他们好意,也跟着换了悲天悯人的面容:“你们哪里知道。《大学》上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为政者切不可以面子为目的与民争利,与民为敌。咱们在宫中府中有吃有喝锦衣玉食,有一等贫苦的民众没有生活来源,只能靠这些为生,嫌脏不吃是你的自由,但光天化日你掀人家摊子断了人家的生路,有的还打人!都是良善国民,你怎么下的去手?!动物还知道互帮互助,这么办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再说他们即使有份看得上得体的活路也断然不会大冷天跑到大街上摆摊子、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积攒。连这个都不懂,咱们还配坐在庙堂之上发号施令叫嚷着改革?上回荣禄就把顺天府打人掀摊子的巡捕流放去了黑龙江,朕说他做得好。 真就是平定越南、收了缅甸、尼泊尔诸国,九州一统,早晚还是个崩溃!这就是先贤说的,止于至善!当别人吃咸菜你吃肉的时候,别吧嗒嘴,就是你对穷人的尊重。就说你奕?,当年你母亲去世没钱安葬,站在别家亲贵面前借钱受冷落是个什么滋味?以己之心推之国民,你就先有了行善意识。再说里头也有个商业繁荣的意思,朕之所以不禁摆摊也就为此。” 皇帝红口白牙侃侃而谈到后来听的奕?两眼湿润:“皇上此言振聋发聩。臣建议顺天府成立个清洁队清洁卫生,任其自由便是。” “善哉斯言!陛下此言足可通天,臣还建议给这些小摊子集中的地方建立市场,德美两国有先例可循,只收取些许卫生费,朝廷只要在卫生上检查一下即可,新城那里也建起来了,京师原有70多万人口,一下子分去30万左右,街市上明显不拥挤了。” “什么费也不能收!咱们一年1亿多的收入还在乎国民这点子辛苦钱?这是从穷人嘴里抢食吃。你们回去斟酌的办,细致一些,什么税能收、什么税多收,想办法多从富人身上收税,补贴补贴便罢了。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些都是从小读得书,一当官都忘了还行?” 天色渐渐暗下来,西伯利亚的冷风也越过崇山峻岭拂拭着古老的京都,辜鸿铭掏出换表看了看说:“已经四点了。皇上,袁世凯又递进来一份夹片,奏请把一个翰林院编修派到朝鲜去义禁府帮忙。张中堂对其人品学识颇为青睐,臣也看过那人文章,现在还没票拟,臣请示下,可否……” 光绪随着车厢摆动有些昏昏欲睡:“是谁?袁世凯眼里还有谁能帮他的忙?” “徐世昌。” “谁?!”忽的睁开眼的皇帝看起来有些阴森。 辜鸿铭奇怪的说:“徐世昌,字菊人,同治四年进士及第,现在赵烈文先生属下为修书处提调官。” 皇帝又闭了眼,众人也匪夷所思以为他睡着了再也没敢言语。 车压在水泥和着石子儿的路面上嘎吱嘎吱停住了,车外响起瑞恩声音:“爷,恭王府到了!” 门帘大开,王商扶着少年天子踩着凳子下了车厢,从暖烘烘的车里出来迎面扑来的冷风立刻让人浑身激灵抖擞,精神为之一振。王商又给他加了件乌云豹镶金边大裘。侍从众人下马的下马,身为御前大臣的阿克图、奕?指挥众侍从们左右肃立,御前侍卫们簇拥着皇帝迈步上了台阶,皇帝却并没有立即进去的意思,站在宽大的青石台阶前举目张望。 与穿越前游览的恭王府不同,这可是正儿八经老建筑,七檐过厅门楼朱红彩漆的梁柱已是油漆剥落流离斑驳、露出了木质本色。原本拥挤不堪的胡同早已扩宽了不少,门前几株古松还在东风里挺拔肖峻,万木萧索间红瘦绿稀,两面延伸出去稳重的青砖历经岁月变成了暗灰色,还是磨砖对缝稳固的掩饰着府中亭台楼阁,满墙密不透风墨绿色的常青藤、爬山虎盘结蜿蜒苍劲有力像老人手上的蚯筋极力维护着主人固有的威势,墙内参差不齐远近分层得石榴、槐杨榆柳已经几乎完全落叶,密密的树枝带着紫色的雾霭绵延直到远处,晦暗冷风中,枞树密林连绵夹带着苍竹黑柏仍显得氤氤氲氲气象峥嵘。 这座王府从乾隆皇帝的宠臣和?算下来,已经历经一百多年的沧桑岁月,又由恭亲王奕?四十多年不断经营,已是整个京师最为壮观宏畅的王府。 皇帝仿佛惆怅着观赏着门上的金漆剥落的青地五龙匾额:敕建恭亲王府六个大字。世续陪着小心道:“爷,进去吧,在风地里站久了会着凉的。您看外间这寥落的样子,若在原先那势派还了得!臣那时来恭王府,墙对面沿海子到处是车马大轿直出街口二里地,大门口进来出去迎来送往的没有一个正二品以下的官儿,红顶玉带成群结队比宫里还热闹呢!”见皇帝怅然失望,世续立即打住话头偷眼观瞧皇帝。其他一大群侍从也诧异的望着皇帝,心里或多或少琢磨着这位至尊怎么到了大门口不进去了? 荣浩敲了片刻,门里才有苍老的声音响起:“谁,谁啊?怎么这时候来了?” 一位年过60的老家人穿着素朴打开侧门,迈过半人高的门槛瞥了眼前英俊挺拔便装的年轻人外间一群久已不见的精悍便装侍卫道:“你是……” 光绪却抢步在前轻轻一揖:“我是恭王爷的亲戚,今日特来拜访王爷,请老人家前面带路。”说完瞪了荣浩一眼,荣浩回身小声吩咐了皇帝的话,众人停住,只阿克图、奕?、王商、崔玉贵、世续等人跟了皇帝进门。 老仆人见眼前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有礼可爱便放了心,放慢脚步领着众人自己前头带路,脑子里却再想不出奕?还有个这么年轻的“亲戚”。他眼光确实老了,连后头跟着的奕?、阿克图、曾纪泽等原先经常见面的亲贵大臣也没认出,这二年奕?被罢了议政王等一切差事官职,原本善于溜须拍马天天赖在恭王府的众多大臣王公有的被皇帝革职拿问、有的早就被斩首不留、有的全家被流放去了新疆黑龙江、那些观望风色巴结差事的龌龊官见奕?几次触怒皇帝,早已失了“圣宠”,谁还敢上门?便做了鸟兽散。这也是国人流传千年而相沿袭不便的人走茶凉的本性,一旦发作自来,连道光皇帝的亲子、咸丰皇帝的亲弟、同治光绪皇帝的亲叔都不免落入其中,无法自拔。 第一百零一章 攘外安内 慰藉2 “陛下说的甚是,可惜其人非我国民,自咸丰十一年任职以来,兢兢业业,手定帝国海关税收、统计、海港、检疫章程,身为英国人,委实为帝国出力不少呢。”曾纪泽走上外交舞台其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赫德,所以对其颇有好感。 “非我国民?咱们可以想个办法让他成为帝国国民嘛。朕派人去查过海关总税务司,在帝国成千上万的衙门里确实清廉效率首屈一指。所以朕让帝国大学聘请其为行政学院副院长也正因此。” 一行人马车辚辚过了闹市,到达后海北岸。两侧的地摊、小吃摊也多了起来。街边的大锅里咕嘟嘟冒着喷香的热气熏的众人都暖了起来。 透过窗帘,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各异缩头伸脑的站在街边吃喝着各色吃食,打着招呼,腾腾香气油烟弥漫的整条街区仿佛罩了层薄纱,小贩们无论卖果子糖饼还是油煎汤锅,都张着不甚干净的大油布伞,冒着热气唱歌似的吆喝着各自买卖吸引客人。 光绪哈了口冷气张望着四周被世续一眼瞧见,世续从马上凑过来道:“爷,您又想吃这些个东西了?” 皇帝微笑点头,世续挑下马转身去了。时候不大捧着一大包小吃,一掀车帘递进来:“您尝个新鲜!” 光绪欣喜的招呼道:“奕?进来吧,让玉贵赶车。”穿着貂皮大裘的冻得鼻水直流的奕?接了这道谕旨纶音不啻捡了一万银子,赶忙抖抖身上泥土钻进车厢。 光绪捏了块豌豆黄递给曾纪泽,自己啃了口热乎乎甜丝丝的烤地瓜招呼众人:“吃啊,怎么你们还嫌脏?” “阿嚏!”奕?刚要说话被车里的暖气激的一声巨响惹笑了众人:“奴……臣哪敢嫌弃,每日上朝臣都去街口吃两碗豆腐脑,人家那豆腐脑做得真叫一绝!” 辜鸿铭大嚼着蜜三刀笑着说:“是,这些小吃除了卫生其他的都好,比臣在外国整天吃的什么汉堡香肠强了多少倍!那些东西一次两次还行,整天吃早就倒了胃口!” 半个烤地瓜下肚,光绪擦擦手说:“就是方才说的还要加一条,前些天朕回京,见临清州知州的衙门连新建的中学都不如,军机处为什么不传令嘉奖?” “啊?”辜鸿铭听皇帝责问一口气噎住,王商见状猛力捶了捶才缓过来:“皇上明察秋毫,连臣也没注意呢。臣回去就办。” 翻了翻眼皮皇帝仿佛解释着:“不是明察秋毫,你们都忙着军国大政,但什么是军国大政?这得从一点一滴里体会出,国富民强是、民生为主是,这等细微小事都关系到大政。朕问了,他们知州每年的俸禄银子1万多大部分补贴给了学校,遇上吃不上饭、穿不暖衣的学生还不时的周济一些,这才是合格的读书人!这种人不嘉奖岂不是朝廷的损失?上任四年过年都是四盘小菜一壶老酒,比那些个当官做老爷的强了多少倍!所以朕赐了他从扬州带回的年货。给他加三级记录在案,再下一道明诏褒奖,连带训诫各省督抚司道府县,凡当地主官衙门比学校华丽、广阔的,主官一律革职永不录用!登载报纸上让全国国民去监督他们!不用点子雷霆手段,那些大老爷们跟本听不进去,教育兴国猴年马月能成功?” “这么办好。不然下头那些龌龊官才不会把教育放在眼里,一门心思巴结上官溜沟子拍马屁。硬逼着他们办,再登载在报纸,其实朝廷制定的帝国国策实施大纲里早就写了,只是有些官儿们不重视罢了。” 皇帝冷笑着接过奕?的话:“他们做老爷做惯了,咱们苦口婆心的把政策制定好,还得监督着他们,哼,不是现今人才不足朕早把他们打发到山西陕西种树去了!有些人还一门心思躺在家里跟朕顶腰子装病闹意见!” 奕?忽的打了个冷战不敢回答,车里的人谁听不出皇帝话里有话的讥讽恭亲王奕?,这里面的内幕又联系着皇室不合与满洲改革的瓜瓜蔓蔓,谁肯搅这趟浑水? 曾纪泽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您看,外头的小吃摊子把路面弄的污秽不堪,顺天府也该成立个清洁队打扫打扫。” 辜鸿铭也陪笑道:“就是,这京城里的水泥路花了多少银子?还是皇上体念贫苦百姓生活,上回顺天府就上了奏本说路边摊子有碍煌煌华夏体面,要都撵出京师或是改为坐商,被陛下好一顿骂呢。” 光绪心知他们好意,也跟着换了悲天悯人的面容:“你们哪里知道。《大学》上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为政者切不可以面子为目的与民争利,与民为敌。咱们在宫中府中有吃有喝锦衣玉食,有一等贫苦的民众没有生活来源,只能靠这些为生,嫌脏不吃是你的自由,但光天化日你掀人家摊子断了人家的生路,有的还打人!都是良善国民,你怎么下的去手?!动物还知道互帮互助,这么办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再说他们即使有份看得上得体的活路也断然不会大冷天跑到大街上摆摊子、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积攒。连这个都不懂,咱们还配坐在庙堂之上发号施令叫嚷着改革?上回荣禄就把顺天府打人掀摊子的巡捕流放去了黑龙江,朕说他做得好。 真就是平定越南、收了缅甸、尼泊尔诸国,九州一统,早晚还是个崩溃!这就是先贤说的,止于至善!当别人吃咸菜你吃肉的时候,别吧嗒嘴,就是你对穷人的尊重。就说你奕?,当年你母亲去世没钱安葬,站在别家亲贵面前借钱受冷落是个什么滋味?以己之心推之国民,你就先有了行善意识。再说里头也有个商业繁荣的意思,朕之所以不禁摆摊也就为此。” 皇帝红口白牙侃侃而谈到后来听的奕?两眼湿润:“皇上此言振聋发聩。臣建议顺天府成立个清洁队清洁卫生,任其自由便是。” “善哉斯言!陛下此言足可通天,臣还建议给这些小摊子集中的地方建立市场,德美两国有先例可循,只收取些许卫生费,朝廷只要在卫生上检查一下即可,新城那里也建起来了,京师原有70多万人口,一下子分去30万左右,街市上明显不拥挤了。” “什么费也不能收!咱们一年1亿多的收入还在乎国民这点子辛苦钱?这是从穷人嘴里抢食吃。你们回去斟酌的办,细致一些,什么税能收、什么税多收,想办法多从富人身上收税,补贴补贴便罢了。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些都是从小读得书,一当官都忘了还行?” 天色渐渐暗下来,西伯利亚的冷风也越过崇山峻岭拂拭着古老的京都,辜鸿铭掏出换表看了看说:“已经四点了。皇上,袁世凯又递进来一份夹片,奏请把一个翰林院编修派到朝鲜去义禁府帮忙。张中堂对其人品学识颇为青睐,臣也看过那人文章,现在还没票拟,臣请示下,可否……” 光绪随着车厢摆动有些昏昏欲睡:“是谁?袁世凯眼里还有谁能帮他的忙?” “徐世昌。” “谁?!”忽的睁开眼的皇帝看起来有些阴森。 辜鸿铭奇怪的说:“徐世昌,字菊人,同治四年进士及第,现在赵烈文先生属下为修书处提调官。” 皇帝又闭了眼,众人也匪夷所思以为他睡着了再也没敢言语。 车压在水泥和着石子儿的路面上嘎吱嘎吱停住了,车外响起瑞恩声音:“爷,恭王府到了!” 门帘大开,王商扶着少年天子踩着凳子下了车厢,从暖烘烘的车里出来迎面扑来的冷风立刻让人浑身激灵抖擞,精神为之一振。王商又给他加了件乌云豹镶金边大裘。侍从众人下马的下马,身为御前大臣的阿克图、奕?指挥众侍从们左右肃立,御前侍卫们簇拥着皇帝迈步上了台阶,皇帝却并没有立即进去的意思,站在宽大的青石台阶前举目张望。 与穿越前游览的恭王府不同,这可是正儿八经老建筑,七檐过厅门楼朱红彩漆的梁柱已是油漆剥落流离斑驳、露出了木质本色。原本拥挤不堪的胡同早已扩宽了不少,门前几株古松还在东风里挺拔肖峻,万木萧索间红瘦绿稀,两面延伸出去稳重的青砖历经岁月变成了暗灰色,还是磨砖对缝稳固的掩饰着府中亭台楼阁,满墙密不透风墨绿色的常青藤、爬山虎盘结蜿蜒苍劲有力像老人手上的蚯筋极力维护着主人固有的威势,墙内参差不齐远近分层得石榴、槐杨榆柳已经几乎完全落叶,密密的树枝带着紫色的雾霭绵延直到远处,晦暗冷风中,枞树密林连绵夹带着苍竹黑柏仍显得氤氤氲氲气象峥嵘。 这座王府从乾隆皇帝的宠臣和?算下来,已经历经一百多年的沧桑岁月,又由恭亲王奕?四十多年不断经营,已是整个京师最为壮观宏畅的王府。 皇帝仿佛惆怅着观赏着门上的金漆剥落的青地五龙匾额:敕建恭亲王府六个大字。世续陪着小心道:“爷,进去吧,在风地里站久了会着凉的。您看外间这寥落的样子,若在原先那势派还了得!臣那时来恭王府,墙对面沿海子到处是车马大轿直出街口二里地,大门口进来出去迎来送往的没有一个正二品以下的官儿,红顶玉带成群结队比宫里还热闹呢!”见皇帝怅然失望,世续立即打住话头偷眼观瞧皇帝。其他一大群侍从也诧异的望着皇帝,心里或多或少琢磨着这位至尊怎么到了大门口不进去了? 荣浩敲了片刻,门里才有苍老的声音响起:“谁,谁啊?怎么这时候来了?” 一位年过60的老家人穿着素朴打开侧门,迈过半人高的门槛瞥了眼前英俊挺拔便装的年轻人外间一群久已不见的精悍便装侍卫道:“你是……” 光绪却抢步在前轻轻一揖:“我是恭王爷的亲戚,今日特来拜访王爷,请老人家前面带路。”说完瞪了荣浩一眼,荣浩回身小声吩咐了皇帝的话,众人停住,只阿克图、奕?、王商、崔玉贵、世续等人跟了皇帝进门。 老仆人见眼前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有礼可爱便放了心,放慢脚步领着众人自己前头带路,脑子里却再想不出奕?还有个这么年轻的“亲戚”。他眼光确实老了,连后头跟着的奕?、阿克图、曾纪泽等原先经常见面的亲贵大臣也没认出,这二年奕?被罢了议政王等一切差事官职,原本善于溜须拍马天天赖在恭王府的众多大臣王公有的被皇帝革职拿问、有的早就被斩首不留、有的全家被流放去了新疆黑龙江、那些观望风色巴结差事的龌龊官见奕?几次触怒皇帝,早已失了“圣宠”,谁还敢上门?便做了鸟兽散。这也是国人流传千年而相沿袭不便的人走茶凉的本性,一旦发作自来,连道光皇帝的亲子、咸丰皇帝的亲弟、同治光绪皇帝的亲叔都不免落入其中,无法自拔。 第一百零二章 慰藉3 曾纪泽披着大裘观察着四周依旧峥嵘的殿阁感慨不已。现今只有他和李鸿章等几个元老还派人经常来恭王府探视一番,自己却万万不敢亲自前来旧叙问候,谁知道前面端凝稳潇洒的皇帝哪天想起来一道谕旨便把奕?给“废了”。 “世态炎凉!您慢着,前头是道门槛儿,抬脚……”老家人便走嘴里还絮絮叨叨不停。 满院凄凉无限萧索,若论殿宇规制,亭台秀丽,除了紫禁城,没有别处能比,沿正门中轴,左右两侧大偏院,过了二门正中便是绿琉璃瓦覆顶雕梁画栋的银安殿,前面是三亩大小的广场,中间还耸立着一座只有特种亲贵家里才能建筑高达一丈多的“重光门”孤零零耸立其中任由冷风侵袭,正对面的银安殿也因锁闭日久,房檐上生出了半人高的蒿草瑟瑟发抖。偌大的前府几乎不见人影,只有几个老迈不堪的家人在打扫着一尘不染的地面,时光仿佛已经抽离了他们的灵魂,一行人穿过他们竟视而不见继续手里的工作。 殿前月台上一群乌鸦在啄食着喂养它们的食物,见突然走来这许多人,“唿”的飞起老高,盘旋着哇哇叫个不停,好似哀叹着这座历经百年冠盖如云繁华胜景的陨灭。 “我们王爷,那是多么有情有义温和有礼惜老怜贫的爷!从他分府到这里有三十多年……我跟了他三十年,王爷原来整日忙得不得了,连睡觉都只有两个多时辰!为了大清连命都差点搭进去,上头说不用就不用他,原先那帮子连天累月赖在大门外哭着等着见我们王爷的官儿也不见了踪影!哎,都是些什么东西!这天下哪还有说理的地方,没王法了,连万岁爷……”老仆人满腹牢骚别人听了尚可,曾纪泽听他言道“万岁爷”一个激灵忙打断道:“老人家,那两乘轿子是谁的?”说着一直角门旁的两乘杏黄色大轿问。 “嗯?老糊涂了!您别介意,我就是为我们王爷不平!那是五王爷和七王爷的轿子。现今也就是这两位爷敢不避嫌疑来瞧瞧我们爷,天家无恩情啊!当年主少国疑,不是我们王爷撑着,当今哪里能革什么新?革哪门子新?还不是见我们王爷深得人望,又爵高官显,怕被夺了大位?!改良改良,越改越凉,冰凉!您跟着我,左拐,前头是天香庭院,三位王爷在锡晋斋里头。您请!” 辜鸿铭等人听老头说道“夺位”无不悖然变色悚然不安起来,奕?跨前正要呵斥被光绪摆手挡住:“听听无妨。” “无访?哪有什么拜访!我们王爷已经四天没吃一点儿东西眼看着就不行了,那些狗屁颠儿的亲贵大臣一个都没来!宫里照样大张旗鼓的预备过年!老话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现在连亲戚都不悲!您说说……” 皇帝见楠木架构的锡晋斋外垂手侍立的一排侍从,知道是醇亲王、?亲王在此便住了步子,拉着老头双手微笑道:“多些您老人家,您放心,朝廷和亲戚们没忘了王爷,这不,我来瞧他了。您老回吧,我进去就是了。” “您是好人!劝劝我们王爷也好好活着,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可不愿见我们爷早早的离去,我、我给您磕头了!” 皇帝不禁有些动容死死搀住老头,奕?却不愿皇帝再耽误时间便轻声劝慰了几句打发老人去了。 望着老人蹒跚的背影,光绪猛吸了下鼻子转身前行,远远早有个王府侍从飞也似跑来:“什么人!” 皇帝呆立着不动,一旁荣浩闪身压低声音喝道:“大呼小叫什么!万岁驾临,噤声!” 来人见荣浩一晃象牙牌子唬得趴在地下早就叩了数不清的头,外面那排侍从也直直跪了噤若寒蝉。 走到门外,王商挑起了帘子刚要推门,忽听里面声音低沉却清晰:“老六,老七说也说了,哭也哭了,你说你不吃饭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真等皇上来这儿给你认错?!这四十多年你可越活越回去了!” 光绪听了不禁脸色一沉,一挥手,众人都退到玉阶下侍立,王商伴着皇帝侧耳细听。 “六哥,你倒是说句话呀!您、您真是急死我了!他是我儿子,可、可、可他是君,我是臣,您让我怎么着?!皇阿玛在日就是您和文宗最受宠,是!现在太庙里都改了场景,可皇帝毕竟还是我儿子,咱们哥仨还是亲王!您怎么想不开呢!皇上面冷心热,您只要认个错服了软也就没事了,没见朝贺大典连东西蒙古的亲王都不敢胡言?他们还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呢!您一个人挺什么腰子?!您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我和五哥情何以堪!”痛苦的呜咽声传出来,仿佛嚎丧的曲调却被极力压抑着。 “我死了见了先帝们绝不说你们的不是,谁让咱们兄弟一场呢,阳间不许我说话,我到阴间去告他!”苍老无力带着不可名状痛苦、愤懑的语气犹如含了冰阴森可怖,听的王商身上直哆嗦!光绪似乎略觉得意外,还是面无表情。 “你傻啊!”?亲王五爷大喊:“什么阴间阳间?!你没看过《西游记》?他是天子!你是臣子,就是到了阴间你也告不倒他!阎罗王先把你下到枉死城!你说你聪明了一辈子怎么土埋半截子的人还信什么阴间阳间?我的傻兄弟你就听五哥一句话,醒醒神儿不成吗!五哥知道你心里有怨有冤,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不是?你是议政王不知道前边那个大清到什么境地了?我这个荒唐王爷都看出来,不改革咱顶多还有三四十年就完了!你没听戏里唱的一败涂地?大清就是一败涂地!自打咱父皇驾崩,签了多少条约?哪一条不是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就是咸丰十年你在北京跟英法签的条约你心里不好受,我们呢?!圆明园,多好的一座园子让人烧了咱还得陪人家银子!当年你们嚷嚷着杀肃顺,我为什么不答应?肃顺是飞扬跋扈,可他能为国举贤!能据理力争!跟穆沙拉夫谈东三省瑷珲条约人家是个爷们儿,没丢咱们旗人的面子!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都是人家举荐的,不是人家,大清早没了!咱们旗人都是混蛋,懂得什么?汉人厉害的很!尤其是他们手里的那支笔!听听他的话,肃顺不比咱们明白?慈禧为了点子小事撺掇着你们杀了人家,你们就见天跟着个娘们身后头转悠找不着北了?!我看大侄子改的对!改得好!你出去看看,就咱北京比原先好了多少?旗人没了铁杆儿庄稼慢慢都自力更生,新学校、医院、电报局、工厂、商行、银行一座座拔地而起,那些不中用的兵也没了,咱现在的兵个个瞧着能打!就一年多的功夫,比你和李鸿章、左宗棠他们累死累活苦巴巴打拼了二十多年强得多!去年我到外洋溜达一趟,人家那建设的甭提多好,不改能成吗?说句该打嘴的话,就是太庙里改了祖宗,咱们还不是世袭亲王,一家人!我和老七都一门心思帮着咱大侄子把国家改好,就你还一个脑袋要死要活的!你说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六哥,您就喝一口,等您好了,兄弟还在一处喝酒、下棋、踏青放马,咱们都不管那些劳什子国政,安安心心过几年安稳日子!您想去哪儿我们陪着。” 接着响起期期艾艾的哽咽声、喘息声、浓重的咳嗽声越发显得院中寂寥。 仿佛有人喝了口水,又响起五爷的声音:“兄弟,行了放开吧,什么大不了的,是非成败转头空!咱们大侄子对你真不错,换了两姓旁人,看看世铎家里的下场!这亲王的爵位给你留着,宫中不时派人送医药,说句绝情的话,真换了心狠手辣的人,一杯毒酒就要了你的命!还容你在这儿绝食?我想了办法,下次我在府里摆桌子酒宴,请皇上和你、老七过去,就咱们一家人坐下,有什么不痛快你当着面说说,我呢年纪最大,做个和事佬,给你们调合调合,人前不好开口,一家人在一块你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咱们还是……” “还是五叔明理!”说着皇帝一推门迈步进屋。 ?亲王五爷正说的满嘴发干跟醇亲王扎煞着手苦苦相劝,不料门一开,赫赫然走进了当今皇帝! ?亲王吓得一激灵噗通瘫在地下再不敢出声,醇亲王也双膝一软伏地抽泣。浓重的药香夹杂着饭菜香味弥散开来,屋里并不凌乱,被“查看家产”的奕?到底做了几十年的摄政,被抄去的都是现银珍宝,因此家里摆设用具倒还不缺。屋正中摆了张海南檀嵌螺钿的云榻,一床鸭绒绸被下,先前威势赫赫五十出头的奕?脸色惨白形容憔悴,半苍的发辫蓬乱着搭在枕头上,原先的威武、智慧、毅力和高贵等等气质仿佛被抽离了身体,两颊和眼眶都松弛的陷落下去,猛一见好似年已七十,只炯炯双眸隐在新月眉下,幽幽放光。 皇帝似笑非笑的一摆手:“五叔、七叔起来吧。”两人起来大气不敢喘只盯着地面不抬头,奕?却似视而不见一脸麻木冷漠倚在枕头上只是出神。辜鸿铭见了此情景不禁心下骇然,刚上前说了句:皇上来问王爷安好…… 就听奕?刀刻似的皱纹越发阴沉胸脯激烈抖动显得十分激动:“没什么好不好。人老了,膝关节肿了跪不下去,你叫侍卫把我拖下去摁倒罢了!” 关于民生的这几章朋友们如不喜欢看请过几日看后面的外交、战争场面!您的支持是大大创作的动力!继续感谢朋友们! 第一百零三章 臣服 “六叔,您误会的深了!”皇帝坐了边上椅子正色道。 奕?仍旧带着倨傲坚定,话中金石碰撞的丝丝颤音却半分恐惧哀伤也没有:“是鸩酒、白绫、或者拉到西市开刀问斩?!皇上真是太关心了,派个人来便是,用不着虚情假意的给众人看,就是陀罗尼经被也不用赐,奴才不配!” 满屋里众人两股悚然听奕?一口气道出心中怨愤再看皇帝端坐如仪无不骇然,只顾着体面不敢答话。辜鸿铭红了脸思索着办法,万一奕?触怒皇帝,“赐自尽”一句话能引起多少刚刚转入汉族旗人的不满?朝廷必然舆论大哗,况且史笔如铁,真在史书上注上一笔“杀叔”,皇帝名声不就全完了?! “要喝毒酒我得把所有的奴才都叫进来看着,要白绫自缢您得让人帮衬着扶我上椅子,要是去西市我得洗脸换了装穿上大清亲王全套礼服!您要是怕落个杀叔的罪名儿,这不有这么些鹰犬?若是我奕?皱一下眉便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醇亲王奕?听兄弟和儿子硬硬顶撞上了,眼见祸在不测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六哥!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啊嗬嗬嗬…” “老七,你也不用提前为我嚎丧,你这位儿子哪天对景儿想起来把你也废了,反正咱们大清没了,我如今已是枯木如灰之人,皇上愿意就按个罪名儿,谋逆、谋反、谋叛、大不敬!一条条我都替皇上想好了,这十恶大罪我占了四条,情愿凌迟处死!昭告天下后不必三堂会审,用特旨就是!” 光绪凝视着这位倔强傲岸的皇叔许久才叹息道:“六叔!朕不来您埋怨我绝情寡恩,我来了您说了这么一大堆伤人心的话头说我虚情假意?!要是朕真的杀您还怕落个杀叔的罪名?礼亲王世铎那也是叔王!还用得着朕亲自来?可千改万改咱们还不是一家人?大年下侄儿是过年给您请安问好,您这么个心胸一味计较侄儿,我这就去了!”说罢一阵悲酸,竟失声痛哭! 这皇帝开闸潮水般一哭,那边奕?也大方悲声,哀恸不已,连着醇亲王奕?也伏地痛哭,巨大的感情漩涡把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搅在一起,然事关皇室谁也不敢劝解,奕?、曾纪泽见了多少次皇帝或是温馨、或是顽皮或是雷霆大怒的光景,从未想到这位13岁的少年还会痛哭流涕,不安的神情也着实让人心疼,光绪站起来走了几步便抱着如在噩梦中的奕?嘶哑嚎啕,吓得奕?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大冷天竟出了一身热汗。外间的侍卫们不知何事都紧张的往里张望。 曾纪泽见不是办法便目视懵懂的辜鸿铭,两人搀扶了光绪轻轻安抚着,?亲王五爷也陪着落了泪水见满屋哭得灵棚似的想了想大着胆子端起了当哥的架势提着名字断喝一声:“奕?!你这个不通情理的兔崽子,我、我今天就代父皇打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说着做张做智的四处寻摸应手的家伙直冲尚在大哭的奕?去。 阿克图等人又是拉胳膊掰腿的拉着他苦劝,灵透的辜鸿铭也深知这位五爷是一番好意,许久,光绪才默默抬头看着尚在悲恸的奕?颤声说:“六叔说我数典忘祖也好,违背祖制也罢,侄儿都认了!您不是不知道当日的情形,要是您有别的办法能让国家富强起来,侄儿现在就撞景阳钟召集文武百官下诏退位让贤!说句大话,侄儿就是依天命来统御九州万方亿兆国民的,毒蛇咬臂、壮士断腕,当日就是那么个境况,谁也怪不到朕头上!天下非一人一家之天下,您惦记的是满洲一族,朕要领着亿兆国民同心同德渡过难关再创我华夏帝国。咱们旗人抱缺守残真等到30年后一朝离心离德土崩瓦解,别说做个亲王贵胄,就是大梁布衣不可得矣!您整日祖制祖制,您家里先就违反祖制您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皇帝说得痛心疾首泪眼模糊众人已是心中对奕?的倔强大为不满,奕?听着皇帝的话头想着当日被刺杀皇帝派崔玉贵营救,又接连追忆起小时候跟七弟五哥在道光皇帝面前玩闹、抱着年幼的光绪蹲在养心殿门口玩石头剪子布,皇帝扎煞着小手嬉笑着挂自己鼻子,夹着自己孤身涉险在圆明园大火中与英法联军签订丧权辱国条约的种种,“皇上……”泪珠如滚瓜般落下的奕?轻声念叨了一声已是变了语气,心灰意冷。几十年风风雨雨恩恩怨怨离离合合一股脑涌上心头猛地一撞又缓然回落只觉得五内都在沸腾,满腔都是悲酸的往事一幕幕划过心中,刚拭了一把泪,热泪又忍不住涌出,只呆怔的不出声。 众人正陪着掉泪,光绪听奕?改了称呼心里已是安稳下来,接过王商递过的毛巾擦擦泪。奕?方才听皇帝说他也违反祖制这才琢磨过味儿来,精神也似乎好了不少诧异道:“我……臣失礼了!皇上说我违反祖制请您指明!您想……我也犯不上用这个罪!” 曾纪泽、辜鸿铭、奕?也无不纳罕,都知道奕?刚直,当年就因为儿子载澄引逗同治皇帝出宫染上脏病一命归西,气的他一顿板子把儿子当场打死了,怎么还有违反祖制的事?这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光绪摇头苦笑道:“您真的不知道?让您的家人把您府后花园子里最大的那座假山挖开您就知道了!朕在这立等。怎么连杯茶六叔也不肯赏给侄儿吗?” 好容易一天云雾散了,?亲王五爷心中对小皇帝暗暗称赞,自己办个主人似的招呼丫鬟送上茶点,奕?也被搞得满头雾水琢磨着皇帝的话,众人这才一颗心落了肚子纷纷坐了说着些言不由衷的宽心话。恭王府里男女老幼听说皇帝驾临,早就吓得魂飞天外,甚至做好了杀头流放的准备,没料想一会儿的功夫又是阳光明媚!奕?的侧福晋亲自指挥者有头脸的大丫鬟、宫女给众人端上精巧点心忙着拜佛念经。 早已饿了的奕?看着川流不息的美食却不好意思当着皇帝及兄弟们的面自食其言,其实多日以来他就是个想不通而已,大局已定,量自己又翻不了天,原先仅存的旗主纷纷逼着他上书表态,又气又急的他也是闷了一肚子不自在,今儿一发泄出来又念着皇帝的政策确实正确无误比自己强得多,找回了许久若失的面子心中大定。 皇帝适当给的面子让这位恭亲王找回了生命的希望。 不过说他违背祖制他可不认帐,自己急匆匆喝了半碗米粥带人直奔后花园去。 “皇上,您说恭王爷违反祖制这、这可是真有还是……”奕?疑惑这位皇帝儿子使得什么招数。 光绪稳稳重重品着淡香的绿茶并不答话,只眼角眉梢带了些许得意,作为导演,他不会在大幕拉开之前就让道具出场。 众人各自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思或是端庄或是矜持或是仍旧担心大眼瞪小眼等得焦急却又不敢问低头琢磨,就是最为精明的辜鸿铭也打量不出皇帝的心意,形形色色的表情又把屋里的气氛压得沉闷,违反祖制?多大的一条罪名!表面上刚直方正的恭王爷怎么也背地里搞起了悖逆之事?他是表面一条背后一套的伪君子还是皇帝故意…… 偏巧任谁也不愿顺着这个话头说下去,皇帝则闲庭信步背着手欣赏墙上的书画,对曾纪泽谈论着古董的辨别年代等等。 曾纪泽虽是读书人肚子里对古玩的知识相当贫乏,“聚精会神”小学生似的听着皇帝满嘴滔滔不绝的点评正焦头烂额理不出个头绪,外头忽然响起匆忙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进门还未说话,回过神来的奕?仿佛是饿的站不住,双膝一软噗通跪倒直冲皇帝叩头浑身乱颤却是一言不发! 皇帝过去为他披上大裘笑吟吟目视众臣,醇亲王奕?等人吓得激灵灵全身战抖站起身不知所措,怎么犟驴似的奕?一会儿功夫变成这个样子! “臣…臣也不晓得府中原有这件东西,实属大逆,请万岁重重治罪!” 光绪神秘笑着并不答话,示意众人跟随前往查看,奕?满脸尴尬不顾几天饿着肚子带领一行人马进了后园。 秀丽的亭台、巧夺天工的树木太湖石氤氤氲氲尚在峥嵘,许是下人们打扫的勤,雨花石的地面上一根草叶儿不见。不远处一座几人高玲珑太湖石拔地矗立,堆积成石洞模样,匾额上隐隐显出三个隶书大字:密云洞。 正等着揭开谜底的奕?等人都等皇帝发话,光绪微笑着正中刚刚被打开的半人高的窟窿说:“都进去瞧瞧。” 奕?自思身为皇父,儿子既然发话了,自己不能不率先带头,便拉着五哥?亲王小心翼翼越过乱石蛛网接着侍从手里昏黄的灯光仔细打量黑黝黝的内洞,“咦?”是块半人高的石碑,等他揉揉眼再细看,当即一阵莫名的恐惧从脚底涌上直冲大脑! “老天!”?亲王脸色惨白激灵灵一阵颤抖差点瘫软在地,奕?眯着眼看到石碑上有个硕大的“福”字,奇怪两位亲王的表情,正懵懂间,曾纪泽忽的一指石碑上头刻着的印文:康熙御笔之宝。 洞里洞外的大臣们无不倒吸口冷气全都齐刷刷横眉冷对刚才还可怜兮兮的奕?。 “这......这不是失踪百年之久的圣祖仁皇帝为孝庄文皇太后写得御福吗?!怎么跑到六哥家里来了?!” 最近忙着别的事,耽误了几天,请大家谅解。大大抓紧补上。 第一百零四章 巴黎! 跪在洞外瑟瑟发抖的奕?在众人形形色色眼光下真如锋芒在背、百口莫辩:“臣实属不知!这块碑早年听父皇说起在高宗皇帝年代便不知所踪,今日却在臣府中发现,却......却有些蹊跷之处!请皇上明察!” 康熙皇帝一生罕有题字。今天的北京城内,除公文外,经考证的康熙题字只有3个,除了福字碑上的那个“福”字外,就是高悬于故宫交泰殿的“无为”二字。不过,如此重要的匾额也未有加盖“康熙御笔之宝”印玺。足可见那御玺加顶之“福”的珍稀。不料,乾隆年间,皇家至宝“康熙御福”却神秘地失踪了! 乾隆皇帝一生最为叹服的人就是祖父康熙。因此,乾隆对“康熙御福”的失踪始终无法释怀。可是,当嘉庆即位后,向乾隆询问“康熙御福”之事时,乾隆沉默良久后只说了八个字:“布衣之相,福泽万民”。连后代的道光、咸丰诸帝也为这件祖传的皇室“异宝”大费周章四处派人密查,却终几朝也毫无音讯,一直到建国后才在一次外宾游览中被陪同的总理发现密云洞上方的异常才最终发现。 然而,这件宝物到底是乾隆赐给宠臣和?的礼物还是和?从宫中自行偷盗的因没有任何资料,随着历史的过往成了难解之谜。 穿越过来的皇帝当然知道这个史实,连实物的拓片自己也收藏了几分,今日探视奕?,除了安慰,就是要给他按上一个:家中私藏御用国宝的罪名,让这个整天祖制祖制的六叔自己划圈自己跳,永远在众人面前说不清楚这块御碑的来历,自食其果,从而不再对皇帝的新政改革有任何质疑并且人尽其才的参与其中。 这番苦心也是小皇帝冥思苦想了许久才得出对付奕?这种花岗岩脑袋的绝招! 趋利避害毕竟是人的本性。 皇帝令人搀扶起满脸气馁的奕?,奕?不顾众人怀疑的眼光擦擦眼泪道:“皇上,臣一生忠于国家,从未敢做此等谋逆之事,臣以为王府原本是高宗之子庆亲王永?之赐第,是否是他......” “恭王爷!你这说得什么话!永?是我的祖父,在此地住了不到十年!接受的是大学士和?的府邸,你这么说陷我们家于何种地步?!有什么凭据?!臣请皇上明察!”庆郡王奕?气急败坏的脸色涨红争辩道,怎么也没想到奕?竟然想把这顶帽子扔到祖父头上。 “我......”奕?还要再说,光绪一摆手制止了两人的的争论道若有所思道:“不要吵了,朕也没说是你们偷盗的?怕什么?既然这是圣祖皇帝的手书又在此屹立百年,朕就把这天下第一福赐给你,有此等‘洞天福地’想必六叔更能体会诸位先皇的创业不易,忠诚辅佐朕躬重新振兴国政。所谓有福还得知福、守福,这座园子还不是当年高宗皇帝赐给和?的宅邸?七叔,高宗退位时怎么跟和?说的?”众人正诧异皇帝的大度猜测皇帝赐予奕?无上荣耀的真意。奕?一激灵赶紧从记忆里找乾隆皇帝的圣谕,可他平日里忙活着大事小情哪能记得什么高宗跟和?的话头,张着大嘴不知所措。 “高宗皇帝说:朕与卿有夙缘,卿之事朕能容之,恐朕千秋万岁后,后人不能容也,望卿留意。”奕?大着胆子脱口而出:“这是祖父在日传告给父亲的。所以臣也略知一二。” 皇帝颇为赞赏注视着奕?,脸上却淡淡的:“这就是朕要对六叔说的。六叔位在宗室之首又是至亲,嗣后要协助朕呢。王商,看看几时了?咱们回去。” 奕?一怒一哀一惊一喜之间早已被皇帝高超的手法激的满心求生心潮汹涌,也许自己真的多疑皇帝了,毕竟是正经的嫡亲叔侄,皇帝把犹如天大国之宝物的“福”赏给自己,那是自己一家多大的荣耀!就是百年之后史书上也避免了骂名。要是皇帝有心除掉自己,这块碑就是明明白白的证据,一条:私藏御用宝物,违反祖制盗窃国宝,就能立时要了自己全家的命!但皇帝温馨和蔼的话语里夹杂着深不可测冷峻的警告意味也是显而易见的,奕?泛起一阵寒意扫视了众臣,心里已是失了硬顶皇帝的志气,不由轻叹一声转而变成彻底的敬佩,奕?顾不得自己几天没吃饭,一叠声吩咐厨房备膳要留皇帝及众臣庆贺。 见奕?脸色多变后安详稳重了,光绪肚里偷笑着答应了他,众人都是天分极高的聪明人,见皇帝亲自导演一幕悲喜剧终于落幕,谁不要跟着凑趣儿?纷纷换了笑脸簇拥皇帝回了锡晋斋,只奕?有些不自在不时撇嘴不满。 换装洗脸后的奕?精神的多了,下人们更会巴结,因皇帝秘密前来不许铺张,听闻主人重获圣恩,管家指挥着高兴的家人们没头苍蝇般把年节才挂出来的红灯绿绸和各色风灯摆设拿了出来,不多时便把个恭王府装饰成琉璃世界珠宝乾坤,在灰头土脸的渡过了近一年的门可罗雀冷落生活之后,恭王府又一次迎来了生机。 自然,众人都明白,这一次是有限的生机。 两天后,当神采奕奕华服的奕?重新出现在除夕夜朝贺大臣的亲王首班时,引来了所有朝臣惊诧的目光和啧啧称奇,众所周知不喜欢亲贵骄横掌权而又对仅剩贵胄虎视眈眈的皇帝竟然在这位政治地位及影响甚高的六叔三番五次顶撞自己之后竟然不仅全活性命还又一次以首席亲贵的身份重新出山,一向是官样文章的春节赏赐上谕里不但夸奖他气量纯全、首创洋务新政,而且关键时刻忠贞不渝护卫幼主等等功绩,任命其为御前顾问大臣、外务部顾问兼管理藩院、宗人府。惴惴不安的宗室亲贵里又一次对皇帝的日益疏远的感情得到了加强。而犟驴似的奕?也终于臣服在侄子皇帝手下,甘心情愿收敛锋芒,为帝国的复兴继续效力。 正月初一,军机处明发上谕:立即停止与巴德诺之谈判,着恭亲王奕?为钦差大臣率外务部适量伍廷芳、驻美大使黄遵宪立即动身赴巴黎与法国政府谈判。庆郡王奕?另有任用。 奕?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也不必再去远隔万里的巴黎办理什么劳什子外交。他并不笨,且不说自己这个郡王的身份要惹上多少口实,就是上头难以捉摸的小皇帝也让他根本无所适从,法国人那是好惹的?!差事办好了是天纵英明,差事办不好,就是臣罪当诛了。还不如跟在御前做做具体事务,反正出不了大错就得。正当奕?为这件棘手差事没落到头上沾沾自喜时,皇帝却跟本没有让他闲着的意思。 “奕?,你看明白了吗?”养心殿东暖阁里空寂冷清,显见皇帝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这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不过,臣一人前往是否妥当?”奕?苦着脸,原来皇帝竟然让他去藏地! “有什么不妥当?”皇帝颇有深意的望着面前的皇叔神情阴暗:“按说应该派五叔、七叔去的,他们一个不谙政务,一个胆小怕事,怎么比得上你?再说你的年龄在宗室里算是最年轻有为的,前面的安排朕已经做好了。你就是去宣旨而已,还有300锦衣卫跟你去,要是害怕就直说嘛,上次兵变时荣禄可是密奏你人大义凌然、有张有弛、人才难得呢!” 被皇帝灌了几杯米汤赏了顶高帽的奕?知晓皇帝心意坚决,想想毕竟在国内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皇帝又谆谆教授了不少注意事项,最后才道:“你自己赶这么远的路也寂寞,袁世凯当日举荐了一名青年才干徐世昌,本来朕派他去美国留学的,既这么着让他先跟你去西藏历练历练吧。理藩院给安北省发文,宣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立春后入京陛见,住在雍和宫就是,旨意里词语温和些。” “是。”满怀心事的奕?心里转了无数个卷,嘴上胡卢提应允,心里可是大不以为然皇帝的跳跃性思维。 第一八零五章 巴黎之春2 初春的巴黎气候温和,四处的古迹和华丽的建筑被破土而出的植物唤醒,又迎来新的春天。然与天气迥然不同,自圣诞节以来,巴黎政界和社会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越南战败损失甚巨的消息先是在陆军部和总参谋部掀起了巨大的冲击,青年军官们也失去了与美女共度良宵的热情,老朽的巴赞元帅再一次显示了自己在陆军中雄厚的势力,一道命令召集了几乎有关战争部门的大小官僚急速回巴黎商议军情,巴黎军区进入二级战备,所属部队准备调往越南,连天累夜的大大小小的军事会议都是在戒备森严的陆军部里召开,而同时法国内阁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差点崩溃,失魂落魄的内阁总理茹费理先生竟然要去向议会辞职,幸而好朋友财政部长达尼维尔和外交部长布里松立即抱住这位神经有些失常的总理大人好说歹说打消了他的这种愚蠢的念头,避免了内阁总辞职,因为按照达尼维尔的奇怪理论,他的岳父总统阁下还在阿尔卑斯度假未回,虽然没有行政权力,但内阁总辞职毕竟需要总统的签署才算合法。茹费理这才作罢,安东尼奥斯陆军部长两头忙活着填补漏洞,在他的“高明”建议下,人心惶惶的内阁作出决定,对法国国民封锁这一危险的消息,以免引起政坛、社会的又一次地震从而影响“法兰西固有的伟大光荣”:整军备战,对小小的“黑旗军”全面开战,进行一场光荣的国家战争。 但老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法国各个政府部门本身就谣言满天飞,民间的小道儿消息更加耸人听闻,什么蒙托帮伯爵被野蛮的越南人生吞活剥,孤拔将军全军覆没,法兰西年轻人牺牲上万,各种军界的、政界的民间的消息把个四面八方一齐拥挤进这座古都搅得周天寒彻一时间满城风雨,而政府发言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却被人们扔进了垃圾箱,议会多数党再一次要求政府公布实情。内外催逼的茹费理内阁正焦头烂额,1883年一月中旬,圣诞节的节日气氛并没有散去,巴黎经历着从未有过寒流侵袭,《共和国日报》及《心声杂志》在重重压力下打破禁忌首先全文转载了英国《泰晤士报》和德国《柏林日报》关于越南战事真实情况并有神秘的知情人的评论文章掀出法军惨败、法国政府以“卑劣”手段对国民撒谎掩盖事实,法兰西共和国政府如同肮脏的马桶般显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各大报刊一改往日沉默纷纷发表文章抨击**,此风一开,舆论大哗!早就疑心政府谎言的巴黎民众纷纷走上街头再一次显示了法兰西民族的非凡热情,超过10万人的那女老少围在爱丽舍宫与总理府周围大喊着口号要求政府立即公开越战实情并立即停止把纳税人的金钱浪费在万里之外的荒蛮之地。如暴风骤雨般席卷巴黎的风暴霎时通过各种方式传遍法兰西全国,抗议、游行仿佛塞纳河水般滔滔而至,在野诸党以舆论为武器、以宪法为枪炮子弹,不仅唇刀舌剑还对政府各部部长展开全武行的攻击,并通过三次动议弹劾茹费理“战败辱国”,本就焦头烂额的法国内阁终于引爆了法国政界的12级大地震,大军火商和银行家们与军方狼狈为奸叫嚣着要求出兵重新再战惩罚野蛮的越南人、保皇党人的作壁上观实则为复辟大造舆论,叫嚷“在拿破仑皇帝手里微不足道的一场小仗竟然被共和国政府打成像普法战争!”、共和党人要求停战并把国家精力转移到非洲和国民民生方面。种种政治势力为自己目的吵得沸反盈天,把个本就混乱不堪的政局搅的更加晦暗难明扑朔迷离。 患了重感冒的茹费理先生也不敢再上街,只得泡在宽大的办公室听取各方面真真假假的消息及咒骂军方的无能,政府各部门部长过街老鼠般纷纷躲藏,生怕被愤怒的民众和反对党围攻。但强大的官僚机构并没有因此瘫痪,左右夹攻的内阁在经过半个多月的喧嚣后终于被军方强硬的态度和嘲讽激怒,一个不见星光的夜晚,内阁总理终于带着阁僚们在军警的重重护卫下驱车前往陆军部召开军政联席会议最终商定确切办法,尽全力避免政府及军方在东南亚“大好局势”下的全面崩溃。 可怜的是不太领情的军方连几个卫兵也吝啬派出,幸灾乐祸般瞧着内阁大臣们身边黑狗子般笨拙的警察用身体保证大员们的安全。刚刚病愈的茹费理从陆军部后门潜入时又被门边的椅子绊倒受了惊吓,再一次发病。祸不单行的总理阁下终于像骑士般发了火,把守门的军官挨个骂了一顿才在达尼维尔的劝解下怏怏坐下。 宽大的会议室是去年刚刚装修过的,足有100多平米的橡木地板泛着蜡光,大玻璃窗被厚重的金丝绒帘遮蔽,一丝风也吹不进,暖气熏得人直出汗但在坐的没有一人感到温暖,中间六米长的长条桌案正对着墙壁上清晰的远东形势图。 “阿嚏!”茹费理一进门见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和海军部长、总参谋部十几位官员神情冷淡的起身相迎,轻点点头算是致意,只是倚老卖老的巴赞元帅大喇喇坐了正中的座位只翘着栗色大胡子用手里的乌木烟斗扬了扬胖大的身子纹丝不动的打了招呼让他心里一阵厌恶,虽说按照共和国宪法,自己作为总理对内对外掌握全权,以文官治军原则调兵遣将,绝对有权力把这个蔑视权威的老头子赶出军队,但作为第四共和国政治家都知道,平庸老迈不堪的巴赞元帅是战功卓著蒙托帮元帅的师弟,又继承了早已被废的拿破仑三世皇帝的骄横跋扈之气,军中门生故吏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时时以陆军元老自居,又是硕果仅存的帝国、共和国双料元帅,与总统大人情同手足,在愚蠢的民众里又是帝国往日辉煌的证明,所以没有任何一个执政者敢于挑战他在军队中的权势,谁敢轻视巴赞元帅那就等着被整个陆军抛弃――这是上届总统麦克马洪元帅的忠告。 而海军部长弗朗西斯总算给了总理些许面子,请他坐了左手第一座位:“总理阁下,您还是没痊愈?上帝!法兰西究竟是怎么了!” 诸位阁僚也被军人的冷漠态度感染,一个个面沉似水。 “将军!法兰西没什么,只是我们的总理大人有些受惊罢了,下次竞选我本人还投您的票!您太适合做总理了,这些天除了安东尼奥斯,我们总参谋部以为您去伦敦避难了呢!”巴赞元帅一面往烟斗里摁烟丝一面大声嘟囔着,把茹费理气的脸色涨红反唇相讥:“元帅大人!您要注意您的言辞!我是国民选出来的政府首脑,有权利过问任何军事指挥,但是那位自大的孤拔将军可是您的圣米埃尔军校毕业的,对于总理的不满可以视为对共和国政府的不满,您以为您在拿破仑三世面前干的事没人知晓?!” “当然!我们都知道,您在镇压巴黎公社和迎接德国佬时干的事我们也清楚!您的大帽子压不死人呵呵。” “你!”气急败坏的茹费理像被挖了祖坟般挥舞着双手直要狠狠在元帅脸上来一拳。 善解人意的外交部长布里松红着脸劝阻道:“阁下,阁下们!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政府已经成为国民的怨府!我们军政两方必须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难关?战场上牺牲了7000位年轻的小伙子!我真不知道该给他们的父母怎么交代才好!被愚蠢、野蛮、卑鄙的黄种人打败!只有狠狠教训他们,像一世皇帝狂揍德国人那样!”两眼放光的巴赞差点把大烟斗戳进茹费理的脸上吐沫星子乱飞着大吼。 军人们满脸杀气摩拳擦掌的想要发言,跟军界关系一向很深的总统大人的女婿副总理兼财政部长达尼维尔小心翼翼对着经常在爱丽舍宫出席酒宴的元帅和军官道:“阁下们息怒,内阁正在商讨紧急方案以应对局势,不过请注意,我们去年为越南支出的军费已经高达1亿2千万法郎!我这个财政部长已经被众议院骂成败家子儿,自由党的克里蒙梭代表三党联盟要求政府与越南的宗主国中国谈判早日结束战争脱离险境,对政府的压力很大。保皇党” 今天两章!朋友们多多见谅! 第一百零六章 巴黎之春3 “什么***议会,那些该死的长舌妇就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让他们上战场试试?!那是你们内阁的事,跟我们军队有什么关系?!” 达尼维尔一怔,尴尬的不敢再言用哀求的眼神示意陆军、海军部长出面谈和,再这样下去又是不欢而散的结局,但法**队在越南还有近12000人的作战部队怎么办? 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与海军部长弗朗西斯作为联系内阁与军方的中枢又是对双方负有连带责任的部门,所以面露难色却不得不和稀泥。 “先生们,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老奸巨猾的安东尼奥斯上将讨好的为巴赞元帅点燃了烟斗故作庄重的点头道:“本届内阁包括我们几位对法兰西的建设及强大可以说呕心沥血,看看我们的总理大人瘦了多少斤?面对英德两国明争暗斗我们带领着国民终于挺过了1871战败后的耻辱和艰难,自然,军人也为国家重新强大作出了不朽的贡献。比如在东南亚对英法的遏制,我个人认为是十分有效的,虽然有些小失误。我们应该在三色旗下团结起来嘛,恩,我提议,军方先不必说战争准备,内阁先把实际预想给众位做一下介绍。毕竟军人是服从国家利益的。然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诸位先生们的意见呢?” “将军阁下所言有理。我同意,同时为我刚才的失礼向元帅阁下道歉。”毕竟是政坛老狐狸的茹费理在达尼维尔眼神的逼迫下勉强的说。刚才他在军方的目光中就明白了,如果今天谈不拢,自己必将失去几十万军队的支持,总理也就做到头了,可不能义气用事。 高大的达尼维尔起身给每个人斟满面前的酒杯,道:“我先简要的介绍下花费,前年的军费开支陆海军是3亿4千万法郎,去年单越南就是1亿2千万,加上国内军费开支为4亿5千万。先生们,这次败仗我们损失了7000人左右,按照每人3万法郎的抚恤金议会不满意,说必须降到15000法郎,国家军费开支已经影响到国民正常生活,巴赞元帅,稍安勿躁,请听我说完。假如没有银行家和军火商们的资助,如果再战,按照现在越南驻军11000余人的规模,每月450万法郎开销还不加远东舰队花费的130万法郎,财政部必须再发行8千万法郎的公债才能度过难关,如果每多派遣1万人去越南就得多加200万法郎的用度,这还是驻越军队的日常用度,假如再战,以5万人的作战部队包括武器装备,每个月至少要花掉我们1450万法郎!而国内驻军的军费必须减少3成!而最多支撑6个月政府就已经被财政赤字压垮。我认为诸位当然不想看到那种情况吧?” “6个月!我们不是已经坚持了十几年之久了?!”巴赞撇撇嘴大为不屑。 “阁下,您说的是拿破仑三世以前我国就已经插手越南,那时候还没有法兰西共和国宪法,皇帝一句话可以大规模压缩国内用度,但是今天呢?议会说了算!再说越南我们从越南前几任皇帝那里得到了上百万白银也可以作为军费,不过可惜,这次阮福升的秘密金库被该死的黑旗军打劫了!不过,如果金融家与军火商们愿意拿出他们的‘诚意’,我们还可以用5万人的部队再坚持作战1年!前提是必须打赢。”达尼维尔道貌岸然的一挥手仿佛一位共和国将军般威武。 “如果立足于作战,我以总理的名义还可以压缩对俄国的援助,无赖的俄国人每年都会借走我们几千万法郎,当然,在国际事务中这是应该的,他们给的利息也相当令人满意,所以,也能节省出一些,将军们,我作为内阁总理希望你们能理解政府的苦衷,打仗是需要钱袋子的!安东尼奥斯阁下说你们准备派遣十万大军去越南还准备一举扫平中国?!多么恐怖的想法!十万人不用作战,只从国内运到越南驻扎每个月就需要花费2400万!就是我的内阁同意,议会也绝不允许。请你们注意。” “那您的意思就是我们多管闲事喽?!军方的意见绝不能对越南这种下流国家示弱!讲和?现在讲和我可以立即命令士兵们不再服从你的政府!” 茹费理被气势汹汹的巴赞激怒:“请便!阁下,我可以行使宪法规定的一切权力罢免任何军方将领!对您的尊敬不要看成是本人的懦弱!” 大为光火的军方将领呼啦站起身瞪着茹费理及不安的内阁部长们,巴赞用乌木烟斗敲了敲烟缸道:“完全随您!我正好准备回家度假呢!” 布里松一看众人又吵成了一锅粥与陆海军部长尴尬的劝了这个劝那个,半天,人们才沉静下来。门外匆匆进来一位中校在巴赞耳旁私语几下,老迈的元帅眉毛紧皱长叹一声已是眼里带了泪光语气也软多了:“回电,法兰西不会放弃任何一位为国捐躯的骑士。” 匆匆离去的中校带走了室内刚才的剑拔弩张气氛,内阁阁僚毕竟大部分都是文官,脑子转的当然飞快,见此情景也收敛不少。 巴赞掏出一块精美的丝绸手帕擦擦眼,转头望着茹费理:“总理阁下,我是为那些阵亡的小伙子们惋惜!刚才是土伦警备司令海军中将托马斯男爵发电强烈要求再战,您知道,我的师兄老蒙托帮的孙子,多英俊的小伙子!我们每年秋天还一起去打猎呢!现在尸骨无存哎,我对不起师兄,本来就想让他去锻炼一下,谁想到” 在座的诸位谁不知道身世显赫的蒙托帮家族在军政双方中颇得众望,好几位在职的将军都与小蒙托帮情同密友,虽然早就知道他身遭不测不禁黯然神伤,连布里松、安东尼奥斯、达尼维尔也眼圈一红。 茹费理苦笑不得,他早就接到密报说蒙托帮这个白痴在越南种种不堪的情况,正想今天拿出来抖抖军方的丑闻,见此情此景这才知道他的家族军政通吃,心下也佩服达尼维尔的劝阻,看了看公文包里的密报文件又放回了底层。 布里松喝了几口香槟振奋了精神:“诸位,还是先谈国务,外交部接到中国外务部电报,中国小皇帝已经派遣他的皇叔恭亲王和我们的老对手伍廷芳、驻美大使黄遵宪为正副使节前来商议和谈,内阁已经复电同意,我们的方案是” “你们内阁成员是不是看《巴黎圣母院》看多了?!总参谋部情报局接到密报,越南人的这次胜利就是中国人在后面捣鬼!还能指望他们来谈和??卑鄙的阴谋!”副总参谋长米勒上将大为不满。 朋友们多支持!有朋友说本人写得冗长是想占便宜?!如果诸位觉得大大这么免费的长时间敲键盘是占便宜请直说,大大会向他请教怎样占便宜!为澄清误会,明天大大会把写作以来打赏的名单列出来。看不看本作品是朋友们的自由,但请尊重作者的劳动成果。再次感谢支持我的所有朋友! 第一百零七章 巴黎之春4 “先听内阁的先生们说完,不要浮躁嘛。”巴赞目光变得深沉。 茹费理瞪了米勒一眼,接话道:“内阁经过几天的紧急磋商,制定相应计划。第一个方案,由政府和外交部出面与中国人谈判,他们既然绕过巴德诺直接来巴黎说明他们还有些诚意,当然,我们会以最严厉的条款逼迫他们同意放弃越南、开放云贵广西边境和赔偿军费!20年前不就是这样的吗?如此不必出兵,法兰西的国家利益能得到保证,还有上千万白银的军费!” “他们未必同意,听说他们国家正在搞什么革新?” 茹费理阴险一笑:“将军们,我们不要担心那个遍布蠢猪的民族会有什么改变,他们已经愚昧了1千年!还将继续愚蠢下去!我已经以内阁名义密令驻俄国、日本公使拉拢他们为我国服务!不要小瞧日本人的野心,俄国人在北面、日本人在东面给中国人捣乱他们不得不妥协。自然,这是最为高明的战法,叫” “不战而屈人之兵!”布里松由衷的赞美道。 “对!中国两千年前的军事家说的!最好他们同意,不然第二方案就没这么便宜了!2号方案,军方派遣5万作战部队去越南踏平了黑旗军,把他们全部吊死!然后有限攻击中国西南几个省使其低头,议会不同意正式宣战的话只能由政府出面调解。军方只管赢的胜利!” “那么三号方案呢?” “立即停战撤出越南及东南亚,把权益让给英国人” “绝不!难道伟大的法兰西已经衰弱到让英国佬来保护?!”顿了顿,巴赞道:“我同意第二方案。军费的事你们去想办法,我们只管作战。不过五万人不够,陆海军部与总参谋部的意思是不能少于10万人!” 茹费理嘬着腮帮子心里默算,少顷便拿出了老辣的政客本性:“元帅阁下,我本人不能做这个主,10万人!刚才达尼维尔已经说过了,我们跟本养不起!除非您能保证1年之内结束战争!如此,我们内阁诸位先生花时间跟中国人谈判不是白费功夫吗?!” 米勒上将嘿然笑道:“不,尊敬的总理大人,您的内阁必须跟中国人谈判,慢慢谈,谈到我们做好一切战争准备为止,把这些黄猴子耍的团团转!” 诸位阁僚面面相觑,这不是拿国家信义当儿戏?可是谁又能拿出更好的办法呢? 巴赞志满意得铺开小地图指指点点:“政府开诚布公的目的我们军人已经知晓了。下面说说军方计划,各位把你们的笔记本都收起来!忘了保密条例?第一,抽调巴黎军区第5、第6两个装备精良配属重炮团的陆军师、只能抽调两个,我们还得防止德国人在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军队,抽调鲁昂军区2个陆军师、布尔日1个师、诺曼底2个师,一共7个陆军师再加上蒙托帮地区的一个宪兵团大约11万人左右,要找回荣誉的方法就是狠狠揍他们!第二,停止地中海舰队的常规巡视任务,调遣地中海舰队第2、3巡洋舰队与土伦舰队编成混合舰队由土伦警备司令托马斯中将率领增强远东舰队实力。踏平越南北方的同时尽全力占领中国的云南、贵州、广西广东,把我们的殖民地合成一片跟英国佬的英属印度缅甸对抗。我们法兰西的国威必将震慑东南亚!” “美好的想法!不过我想问一句,元帅,为实施您的计划需要多少钱?”茹费理不无讽刺问道。 巴赞一挥手,米勒上将打开一份清单:“武器弹药、医疗、一半的食品支出加上远东舰队最少每个月大约是2650万法郎,一年是3亿2千万法郎左右,这分清单是包括驻越军队驻扎和作战共同用度,呃,当然没有计算抚恤等项目。” 室内的灯光白炽耀眼却被暖气熏得烟雾蒸腾,内阁诸位阁僚被这个天文般的数字压得喘不过气息,茹费理咬着嘴唇脸色惨白盯着手里的水晶酒杯胸口发闷,可恶的军方! “您确定您没弄错?!” “当然,总理阁下,这是总参谋部统计局的小伙子奋斗了三天才完成的杰作!”米勒上将眨眨眼。 “这么多钱你让我去哪儿弄?!上帝!我还不如立即辞职,内阁立刻垮台!让您的计划去见鬼,你们军方都是一群疯子!” 巴赞元帅蔑视的注视着失魂落魄的总理哈哈笑了:“阁下!我们军人只管作战,钱袋子可是内阁掌管的。” “议会绝不会同意!别跟我说你们不明白!保皇党秘密筹备复辟,自由党公开叫嚣内阁下台,您的军方在背后狠狠刺了内阁一刀!我我没法再干下去了!达尼维尔,抱歉,请立即帮我拟定一道辞呈,我立即辞职!” “不,现在内阁的崩溃会使得整个国家陷入危局!您不知道今年的失业率已经达到多少了?!为此我们还把原定的造船计划废弃。费里,元帅阁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比如,先派5万人,地中海舰队暂且不出兵您说呢,安东尼奥斯?”副总理兼财政部长涨红着脸,实在不想丢弃自己的宝座。 陆军部长尴尬无比的撮弄着手里的烟盒,拿不定到底是该帮军方还是内阁说话。弗朗西斯上将嗫喏着道:“先生们,现在内阁总辞职对法兰西的危害性是显而易见的,德国人抢了我们两个省虎视眈眈,英国人又在非洲和东南亚分化、排挤我们的海外势力,我认为,我们可以减少作战部队,再说对付越南人还用得着宪兵?这最起码可以留下蒙托帮团吧?6万人怎么样?我提醒诸位,黑旗军从来没有超过1万人的编制。这种6比1的战争已经让共和国蒙羞了。” “不超过1万?孤拔不是个爱说谎的人,请您注意!他动用了两万人还败给了只有7000人的黑旗土著军!您的意思到底是他们从地狱里请出了魔鬼作战还是我们法兰西正规军的实力一年不如一年?!可笑!”米勒上将重重的敲击着桌面吼道。 “什么叫我的意思?!虽然情报部门没有实际资料,我怀疑中国人在背后捣鬼!” “中国人?”巴赞元帅一拍桌子:“只配给我们擦皮鞋,倒垃圾的劣等民族!20年前就败给了我们!他们只配做下等民族。听议会那些该死的议员们瞎嚷嚷!告诉诸位,从战略上看,我军就是犯了大忌!一点点填兵一点点扩充给了黄猴子可乘之机。这次我们不能再被宪法束缚着犯这种低级错误。日本的闲院宫载仁亲王是圣米歇尔军事学院毕业生,他通过总参谋部情报局给我发来密电,分析的很精辟,即我国大规模进军之初就应该做好全面战争准备,第一,我军的攻击目标不明确!越南背靠中国大陆,两国有久远历史渊源,漫长的北部边境是越南人天然的战略后方。第二,兵力不足!用了逐步补充兵员方式!我军早已蚕食了越南南方建立了北方的坚固战略基地,完全可以发挥海军优势切断越南与外部联系,然后在南、北、东三个方向上集中兵力长驱直入,在中央平原会师。第三,战略战术僵硬!因越南为长条形状,中部国土最为狭窄,我军还可以切断金兰湾以西,逐渐蚕食北方诸省!我都脸红!连小矮子日本人都能看出我们打得什么烂仗!我们最失策的一点就是没有切断越南与中国的陆上联系让中国人的援助源源不断进入越南。十万大军是最少的,军方不会再退却,为了法兰西的荣誉,如果您的内阁不能做到这一点,我作为总参谋长和一个老兵同意您的辞职!” “这是您的最后通牒,我是否可以看成是军方的一致意见?!”茹费理实在不能忍受巴赞的无理,起身两眼逼视着对面的一排将军。 几位主要阁僚也正起身劝解,忽然门外传来一阵令人震惊的欢笑声! 门一开,“我的老朋友们!晚上好!为了法兰西你们太累了,我带来了新鲜的水果、红葡萄酒、鹅肝酱和奶油布丁、鹿肉馅饼!帮忙接一把哦!”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位脸色红润的老头领着侍从进了会议室,顿时打破了室内的窒息的气氛。 “是您?!”大喇喇的巴赞和倔强的茹费理总理异口同声眼前一亮,巴赞的大胡子一翘一翘都掩不住笑意。 达尼维尔一块石头落了地,很是机灵的帮两位老头布菜斟酒,忙的不亦乐呼,米勒、安东尼奥斯等军人也由衷的起立敬礼。 来人正是法兰西共和国总统格雷韦及内阁国务部长卡德纳先生。 第一百零八章 巴黎之春5 “坐,都坐嘛。我这个老朽天天忙着度假接待宾客,圣诞节还是在阿尔卑斯山的农庄里过的,对不住各位了,没有请你们去爱丽舍宫聚餐,呵呵,今天听过诸位都在我也来凑凑热闹,怎么样,巴赞老伙计,没有打扰你们的正经事吧?” 巴赞使劲拥抱了总统好久热情的让出自己的座位,米勒不失时机的把自己的椅子摆在正中请两人坐了。格雷韦60出头,红彤彤的脸颊显得分外健康,卡德纳看出气氛有些异常,便拉着茹费理一起坐下亲切的叫着:“维尔!布里松!快帮忙啊,馅饼里的鹿肉还是我们打猎弄到的,你这个岳父律师、记者出身,用枪比我都专业呵呵。” 第四共和国是议会内阁制,所以总统是虚位元首并不能综理国政,只能在内阁决定的决议上签字署名,而卡德纳这位新闻记者出身的总统老友也是被格雷韦拉进政府里陪着自己出席各类活动的老好人,并没有任何实际权力,但内阁全体一致签署文件才能正式生效的制度又离不开这位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事又都清楚的“不管部部长”,因而茹费理看在总统的面子上给了他个国务部长却不指定管理任何部门,只陪着出席次等不重要得会议及涉外活动,反正薪水也不是自己兜里的钱,不过一旦召开重要会议,对不起,卡德纳先生会像教育卫生部部长一样不能参加,这也算是法国特色资本主义了。 虽说没有权柄,但任何人包括总理在内绝不能无视这位国家元首的存在,毕竟军国大政只有他的签字才能合法生效,这也是当年作为制宪会议议员的茹费理拼力纠集共和党人制定的一条防止独裁和领导人权力过大的终极制度。 茹费理今天再羡慕的望着气定神闲的总统大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当日不仿照美国宪法让这个老头子去操心呢! 格雷韦作为第三任共和国总统非常受人尊敬,因为不管事从不会得罪任何官僚、政客、商人、军官。反而是经常在爱丽舍宫举行的大型宴会和私人酒会没有任何人能拒绝这位和蔼可亲老人的热情慷慨及精美的酒食与温厚的关怀,所以尽自无权却逍遥自在而又德高望重。 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朝吧。 听了达尼维尔小声汇报,格雷韦心里早已明白今天形势,摸摸八字胡笑道:“诸位先生,我想说两句,根据宪法我的话不算数,只当正餐里的配菜,有反对的请立即举手。” 众人和善的笑笑没有答话,巴赞大嚼着馅饼道:“老朋友您说什么呢!您带来的精美食物足够让我省了明早的早餐,您是军方敬仰的政治家。请便!” 巴赞故意瞥了一眼醋意十足的茹费理道。 思索片刻,格雷韦总统举杯说:“我想谈谈东方与西方文明的差异。” “恩?”一旁的茹费理和布里松等部长及对面的将军听总统路唇不对马嘴的说道直发怔,连巴赞也疑惑道:“您的药箱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老伙计。直说嘛!” “西方文明讲究的是骑士风度,尤其是文艺复兴之后,我们法兰西首当其冲,而东方人的思维信仰很混乱,代表者是中国人,我们的骑士文化熏染了一大批骑士,而中国人的信仰虽然混乱,但他们对于皇权和统一的领土是至死痴迷的,或者说是他们另一种信仰。”总统旁若无人放下酒杯:“我们的对手是越南人吗?可以说是,也不是。为什么?因为东亚所有国家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中国自有文明以来的影响,这是连日本人都不会否认的一点,如此,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中国人会关注越南、朝鲜甚至缅甸,他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兄弟或是亲密的臣子来看待,比如说我是中国,而维尔是我的女婿又是我名义上的下属,在座的诸位有人出手攻击他,我能坐视不理吗?正常人当然不会!这就是中国人真实的想法,就像我不会坐视不理一样,中国人同样不会看着我们打垮越南人,无论他们强与弱,客观说这其实才是一种不同于欧洲文明的骑士风度!” “哦您的见解真令人耳目一新!干杯!”巴赞故作兴奋道。 “多谢。本质上我们最主要的对手就是中国人,但请诸位注意,你们知道中国有多大,人口有多少?我去过中国,那是20年前了。他们的北京比巴黎、伦敦老城加起来还大一倍!中国人善于积累财富,富有智慧,西方只有犹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但犹太人贪婪的精明算计又是中国人没有的。人们都认为20年前我们烧掉了清国皇帝的花园得到了商务利益及战争赔款就犯下了弥天大罪或者说赫赫武功?可笑的逻辑!米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我们和英国佬得意洋洋的时刻最笑道最后的是俄国人!他们侵占了中国超过三个半法兰西的领土,把触角伸到了东亚,可耻的叛徒!现在政府还每年给那个肮脏的民族每年上千万法郎的借款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米勒的攻击性发言让茹费理又大为恼火:“这是国家的既定政策,为了对付德国人我们不得不拿钱养着俄国人,你们军人不是也很崇尚俄国骑兵的勇猛?” “好了先生们,我还没说完。我的意思中国即使失去了三个半法国那么大的领土还大过我们40倍之多!我们的人口6500万,他们有多少?拜那位大骗子洪秀全所赐,十几年的战争让中国死亡3000多万,不到20年,他们还有4亿人!4亿!先生们,如果你们都是小学毕业的话应该能计算我们双方的力量差异。即使法兰西把全部成年男人派过去也无法占领中国。我们有的只是武器、工业、装备、训练上的强项,或者说还有道义上的。但作为一个重新崛起的欧洲强国,我们不把矛头直对着下贱的德国佬,非要去亚洲开辟新的战场,就算打胜了也像成年人从小孩子手里抢糖果一样在欧洲国家眼里无足轻重!没有这点足够的思想转变,法兰西永远不可能强大。” 巴赞点点头:“老朋友,您说的很对!德国人鬼鬼祟祟的没少帮中国黄猴子的忙,英国佬为了赚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我们就这么忍受了下等民族的耻辱?!” “恰恰不是!我的一些外国朋友也来信传说了很多消息。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想想,国内现在失业率居高不下,连海军的造舰计划不是也被大幅度压缩了,多少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失业了?维尔那里有详细资料。保皇党人阴谋趁机复辟,妄图请回暂居瑞士的拿破仑三世侄子复辟,共和党与自由党又冲内阁开了火!哦,因为一件万里之外的战事搅得整个国家不安,多米诺骨牌一样的灾难一件件呈现,当年建立共和国目的不是为了整个法兰西的自由、民主吗?我们这些人非要等到又一位**皇帝来巴黎加冕才能放下各自争端同心协力?作为共和国元勋,请您和军方慎重考虑理解内阁的困境。” 半响,茹费理恍然大悟,不禁对眼前的这位老律师兼新闻记者的智慧及口才顶礼膜拜,一番滔滔不绝温和有理的话语迅速扑灭了法军强烈的全面战争**。看来自己还得多学着点。 米勒上将见巴赞沉默不语,陆、海军部长也点头称是,想想实在不情愿:“总统阁下,我十分佩服您对与国内外形势的评估,但军方的意愿也不好轻易放弃,假如讲和,共和国70万陆海军的荣誉及法兰西的尊严将无法保证。请您考虑。” “米勒”格雷韦满脸慈爱:“我没说不要战争!只是我建议内阁与军方各退一步,而且,我还有个比较省钱的方法对付中国人。记住,在亚洲我们的敌人既不是越南人更不是英国人,而是中国人。” “您的话我有些听不懂呢!”巴赞为格雷韦斟满酒杯。 “内阁的方案我认为比较全面,1、2、3方案已经算是面面俱到,我建议,把2号方案改为甲乙两案,区别在于,甲案:占领全部越南后停止进军,对中国的西南各省作出战争恐吓,乙案,如果中国人还是又臭又硬,联合英国佬瓜分中国的西南四省,最多给英国人一个云南省。如此我们既能保证战争完全胜利达到我们的目的又能把英国人拉进战团,当然,还比较省钱呵呵。” “英国人?!”巴赞撇着嘴不满道:“您的意思是分配利益?法兰西勇士的鲜血换来的土地” “您误会了!看,英国人的缅甸离中国人的云南省最近,可以牵制他们,再说中国西南各省只有广东、广西比较富裕,我们何必舍近求远的单独对付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呢?” 格雷韦阴险的笑声让茹费理惊醒,忙不迭道:“我同意总统的建议,内阁可以做到。” “谈判自然是要谈的。我们调遣十万大军也得需要时间。所以,还是立足于军事打击为主、政治恐吓为辅,他们要是现在能屈服更好。不过我刚才说了,这很难。就像律师办案一样,诡辩是最好的武器。政治家没有必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就算是他们答应我们的协议放弃越南,我们还可以在军费、商务利益上增加条款。反正大军一旦到达,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军方的兵力也不必太多,像蒙托帮地区那个宪兵团就有些大材小用。不如只派巴黎两个师、诺曼底一个师、足够了。我们在阿尔及利亚编练的那些土著部队留着干什么?为减少法兰西小伙子的伤亡,完全可以让那些劣等民族去对付劣等民族嘛,再花钱从英属印度雇佣一个旅,陆军8万人加上越南的13000人足够用。地中海舰队也不用派去,你们也太高看中国海军了,他们连基础工业都没有,所有军舰不是买的就是自己造的小船,我们伟大的海军要防备英国人和土耳其人,派个妥当的海军将领去就是。如此,军方与内阁的目标不是最接近了?” 巴赞等军方将领也恍然大悟,兴奋的元帅摸着胡子大笑:“老朋友,看不出你还是个战略家。不过内阁对于军费开支” 茹费理赶忙接过话头:“既然军方愿意妥协,内阁可以想办法,最好有两年的准备时间,1,从金融、工商家们手里借一部分,军火商一部分。2两年内发行1亿5千万法郎的公债。3,压缩医疗卫生开支。4压缩对俄国的援助5,从英国借800――1000万英镑。如此,后年开战的话内阁可以提供大约4亿5千万法郎的军费,议会方面内阁可以出面说服,不过需要时间。” “4亿5千万?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作战一年多喽?”米勒上将皱眉问。 “阁下,如果一年还不能结束战争,我的内阁必然被议会弹劾!这是内阁的最后底线,请您理解。”茹费理长叹一声。 “我认为内阁已经拿出最大诚意。国内方面,维尔和布里松负责说服议会批准支出,拉住自由党、共和党的议员孤立保皇党,尤其是那个克里蒙梭,别看年轻,议员们对他很是尊重。内阁可以考虑给予其优厚的好处。大街上那些捣乱的民众内阁必须命令警察厅和宪兵严密监控,实在过分可以镇压!我们此次作战并不单单为了战争的胜利或者说一块殖民地那样简单。更重要的是稳固我们的共和国国基!让保皇党无法实现他们的邪恶目的,使法兰西国民永远沐浴着民主自由的阳光!用这个说辞去引导民众岂不是事半功倍?!” “好!就这么定了。”巴赞振奋的举杯:“为战胜可恶的黄猴子干杯!把他们揍进地狱!” “法兰西万岁!” “共和国万岁!” 外地朋友结婚去帮忙抱歉抱歉!请朋友们不要怪罪!! 第一百零九章 安居平四路1 觥筹交错间,一场剑拔弩张的政治争端在格雷韦这位政坛顶级政治家的手里化险为夷。有些精疲力竭的众人总算换了愉悦心态。 “岳父大人,我记得您还说有个高明的计划,怎么不拿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达尼维尔谄媚道。 “是啊,老朋友,今天我得重新审视你的能力,下次总参谋部会议请您参见给那些不开窍的青年军官一些教导。” “不敢。”格雷韦示意一直微笑倾听的老朋友卡德纳。卡德纳立即从礼服口袋里抽出一张支票晃了晃:“为支援战争,蒙托帮的母亲卡拉夫人无偿赠与陆军200万法郎,悲伤的夫人希望陆军能杀掉1000个越南崽子给伯爵报仇!请元帅不要推辞。” “哦?那位风韵犹存的夫人真是太客气了!米勒!记住卡德纳部长的话了?”早就对卡德纳与卡拉夫人的丑闻闹得满城风雨而心知肚明的元帅见了支票立即满脸堆笑的接过来,想想不妥,又递给米勒:“划进陆军开支。部长先生,请代法兰西英勇的骑士向美丽的夫人致敬!” 格雷韦拍拍元帅的肩膀大声说:“前天我接到伦敦新闻界朋友的密信,英国佬要对中国动手了!” “英国佬?中国?”众人被这个小道“新闻”震惊。 “不错,”得意的总统在地图上比划一下:“就是这里。英国东方殖民部已经派遣专家与军情五处的元老级特工以皇家科学考察团的名义公开进入西藏。哼,不久的将来,这块雪域高原会脱离中国成为独立国家。中国人已经被算计了!” 众人一片惊呼。茹费理也不得不佩服总统的情报来源:“阁下,是否属实?这这太令人高兴了!” “当然,总理先生。您怀疑一位在新闻界工作三十年之久的记者是很不明智的。西藏一直是中国半独立的省份,那里的人民不遵从中国皇帝与中央,而像天主教徒拜服在教皇陛下脚下一般拜服在两位大喇嘛脚下,视他们为神。又临近英属印度,独立非常方便!我个人有个不成熟的计划,由内阁、军方秘密出面,联系俄国、日本、英国甚至荷兰,中国不是也在荷属东印度占了一大块领地?从北、东、南、西南以及东南亚四个方向明暗势力一起向中国压过去!中国人再倔强也不敢跟五个国家同时闹翻吧?内阁可以拿出些秘密准备金来完成这一计划,即使他们不会直接出兵,也会扰乱中国人的视线,在心理上给予其重大压力打击。我们可以更容易得手嘛。花点钱能办到的事,诸位何乐而不为呢?” “天才!格雷韦,我一直不知道你竟然是位天才!”巴赞挪动胖大的身躯抱住格雷韦用力拍打。茹费理等内阁成员左右对视一下被这副美妙的图画吸引纷纷开口夸张的赞美。 “中国人死定了!维尔,布里松,把跟中国人谈判的条款里的价码再增加1倍不!2倍,赔款额度改为2亿两白银!”茹费理狰狞笑容让一旁的两位副总理猛地一颤,也参加进狂热的畅想。 陆军部里的秘密会议直到东方发白,这群共和国最高层的元勋制作出了内阁决议及军方战争准备计划,打着哈气的格雷韦总统在一大叠内阁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算是给这些措辞“文明”的国家级文件给予了最后的法律认可。 肮脏的政治决策的实施者们总会以最为干净体面的方式实施他们完美的计划,有了军方和象征元首的暗示,内阁的腰杆一下挺起来,茹费理先是下令巴黎警察总监和宪兵用马刀和警棍驱散了游行的民众,气势昂扬的法国国民又一次导演了举世瞩目的罢工示威,却一点也没有撼动在军警严密保护下的爱丽舍宫和总理府。议会的议员们也被分批收买,除了极少数的共和党议员,连一向对政府讽刺甚利的多数党首脑,年轻的克里蒙梭也以:重塑法兰西荣誉”为由不再反对对于保障共和国在南亚地区的优势从而加大下一年度军费开支的政府议案,满怀丧小舅子之恨的副总理兼外交部长布里松更是不顾外交部人员叫苦连天的抱怨,一周之内便明暗兼备与英、日、荷、俄诸国紧急磋商,叫嚣着一次性解决“在中国庇护下的野蛮越南问题”。 任谁也不会放过富饶的中国,当利益分配差不多时,或明或暗的各种势力便一齐压向中华大地。 自然,德美两国的情报机构也没有闲着,为自己分配的那块最大的蛋糕,就在法国最高统治阶层密谋的第10天,一份详细的秘密电报就被传到了中国外务部尚书曾纪泽手里,满脸忧虑的曾大人不敢怠慢,携了帝国各驻外使馆搜集的或真或假的一堆文件急匆匆赶赴军机处忙着与众人商议。 谁知军机处里比外务部从各大院校新选出来新近外交生更加忙乱。四品以下的司官一个不见,除了赵烈文全体军机大臣都围着首席军机李鸿章与隐然同列宰相的却又手握军令大权的总参谋长彭玉麟正密议着什么,要说小皇帝的心思这么久同僚们多少也明白些,原先军机处对于军国大政事无巨细无所不览等同于外洋的内阁,只是职权稍小而已,皇帝一道谕旨不仅把统兵大权从自造的国防部抽离,还以“方便指挥用兵,以免贻误军机“为由把个好端端的军政、军令分裂,还不仿照多数国家建立陆军部、海军部,反而把军令大权给了总参,留着个国防部既管陆军又管海军一应行政事务,两个侍郎陆海军各一名。这还不算,还严禁军机处过问军令用兵,然而反过来总参谋长彭雪帅却能参议军机处会议!明摆着分割军政大权外场上却是理由周备,幸而李鸿章年近60多少也明白自己已是位极人臣,不可再激流涌上争权夺利犯了皇帝的忌讳,又与刚正不阿的彭玉麟是老战友,因此并不觉得有何不便,规矩自是规矩,但小皇帝很会通融,一般重大军机也会丝毫不漏的由总参与军机上合议出办法才最终上报给自己“钦定”,但军机大臣与总参谋部军官绝对不得相互兼职的禁令却是铁板钉钉的法令,除了彭玉麟,在总参军人与军机大臣眼里,两个部门就永远咫尺天涯了。 只听左宗棠轻叹一声:“你们说说,这几国洋毛子怎么眼皮子这样浅,都跟着法国人屁股后头转悠,别的还罢了,只俄国老毛子就跟咱们有近两万里的边界,合着伙欺负咱们!少荃,你注意多,雪琴又管用兵,我琢磨着我咱亲自领兵揍他个狗东西。” 岑春煊、曾国荃、辜鸿铭、张之洞沉闷的不言声,荣禄似乎想说什么瞥见李鸿章眼神,又止住了。崇厚在军政上事个二把刀,只顾低头思量着自己的农工商部与这些锦衣卫和总参谋部的秘密情报有何关联,一会又跟阎敬铭交头接耳商议着什么,桌上珐琅描金盖碗里飘出的清香氤氤氲氲犹如外间的天气。 第一百一十章 安居平四路2 李鸿章沉思片刻:“季高,你怎么还是那个脾气?用不用兵现在做不得准。西南不安,藏地也要出兵,西北再动兵马如何使得?再者皇上既然看了这些密报又传旨令雪琴与我等一齐商量,我私以为陛下只是让我等想办法弥补弥补,你瞧瞧咱们军机处,各管一摊子,人手多一个也忙不过来!前儿个皇上又问起去年至今轻重工业和进出口贸易的事务,刚由老崇上奏了,今天又来了份这么件绝大的政务。我还得跟孝达忙着今年的恩科,其余赈灾、河道、铁路交通、邮政哪一件咱们能脱了手?要我说,既然跟法国人谈着就不必现在大动干戈,不是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就是丹初那里也得攒够了军费不是?” 说着一攒眉有些不厌其烦却又不能在脸上多带出来,权力是个好东西,年轻时就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李鸿章怎么也没想到国家改了、政体说不改实际也改了、政治毫无掣肘、各地基层官员大部分也是自己耗尽心力选定了的,怎么上头这位天子真有些“秦王扫**”的气概在实力、时机不成熟时候与外洋闹拧。也许自己真的老了。 “不碍的,军费是不愁,只是国家用钱的地方太多,总不能有多少花多少吧。”阎敬铭跟了一句。 曾纪泽见是个话缝,赶忙说明来意,李鸿章接过密报与众人看了足有多时:“坐,?刚吃不得春茶,仲华,把早上皇上赐给我的参汤端给他。” 曾纪泽接了谢了正要给他端茶的荣禄,一面笑道:“我也不惯喝这些,前些天跟仲华去西山游逛一番身体好了不少呢。西藏跟汉中等地的电报局终于启用了,只是这番国际上的纷扰似乎令人不安。”说罢抿了一口参汤冲曾国荃等人致意。 “其实这个算的什么?前几番大事不是都闯过来了?但国内不能因此耽误了革新,国外的事情尽量以政治方式解决,嗯,这是我的想法。”曾国荃越发深沉稳重。 “日本那边好说,”李鸿章双眸幽然放光对彭玉麟又像征询众人的意见:“请皇上调北洋舰队以巡防演习为名去对马海峡以猛虎在山之势震慑一番足矣!看看法国人自己还要跟英国人借钱,又能拿出多大筹码调动小日本?” 彭玉麟赞赏道:“少荃于合纵连横之术颇通,皇上昨日召见说了,此次这五国就是用合纵之术而已,法国这两年不敢大动只是挑拨着四个贼子前来叩关挑衅,俄国人那里又穷又大,可否把北边的防务划地分为几块由东西蒙古亲王负责,俄国人也没那些钱大举进兵,不过想趁乱抢多些财物罢了,做好打发。只是兰芳刚刚归附,荷兰人在南洋经营数百年,这却不好下手。英国人图谋藏地一事我听陛下说了,既然皇上定了心要借机平藏,这一节不消说也不用担心。” 彭玉麟高屋建瓴一番建议使得整日里泡在政务堆里的众人茅塞顿开,纷纷出谋划策煞是热闹,气氛陡然活跃起来,茶过三番,李鸿章、彭玉麟细细看过辜鸿铭整理的记录又恐皇帝不放心垂询内容庞杂,便又把罗列了好几种周详的计划方才觉得完备。 李鸿章端了茶杯:“这几国的事先这么办,送上去听听皇上怎么说,最主要一个法国,狼子野心必要置帝国于死地,还妄图分割云贵两广!还是立足于打,汤生提的两条不错,示之以兵威再敦请美德外交威吓便罢,只是内政不可少懈,把主要功力凝聚一点对付法国人。说白了,这仗咱们赢的起输不起!” “说得好!李中堂不愧国之干才。”伴随着清亮的声音,门帘一挑,皇帝迈步进了屋,后面跟着仙风道骨的赵烈文,赵烈文不管部务只备顾问,闲暇了便教授皇帝读书,或是种花养鸟或是垂钓踏青,偏巧别人比不得他老人家的工作能力,偌大的修书处和枢密院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李鸿章等人看起来确实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光绪皇帝个头又见高了些,加之穿了厚底缎靴,越发显得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眼角眉梢带出的勃勃英气却是一般人所无,因天气尚寒身上还穿着镶金边缂丝月白色箭袖袍子,外罩了闪金挂貂皮面挖云万福纹玄色披风,腰里的嵌玉马尾纽带上悬着白光晶莹的九龙玲珑玉佩,端的俊朗不凡却让众人诧异皇帝怎么穿的这么素淡。 赵烈文笑盈盈脱了大氅,陪着皇帝穿过躬身肃立的众人,王商赶忙与荣浩等人把平日靠在北墙的紫檀雕龙宝座移到会议桌正中便要退出去,光绪潇洒的脱了披风扔给王商落座接过岑春煊呈上来的盖碗摆弄着:“中堂,继续说嘛,朕听着就是。” 话虽这样说,但皇帝一来,众人的中心话题自然以其为主,李鸿章把看完的秘报及诸臣的合议呈给皇帝也坐了:“臣方才说的帝国赢得起输不起其实陛下心中已然明白,对法一战就是胜利也是惨胜,帝国的实际情况明摆着,打平了尚可签订平等协议,其实我国与法国作战,打成平局也算咱们赢了,如果战败,法国人恶毒计划必将实现,不光其余四国,就是美德两国也将反手一击对帝国不利。国际信义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这是臣最为担心的。” “李中堂是比较悲观喽?朕却不这么看呢。只说英、俄、日、荷这四国现在你们合议处理的如何?”光绪翻阅着众人的奏议,时而微微点头时而诧异。皇帝的反问让李鸿章、彭玉麟立刻明白这位少年对大臣们的“集思广益”有所不满而又不明言,点到为止。面面相觑的众臣开始打起算盘。 左宗棠不像李鸿章那样心细,打量着皇帝表情并无异状,道:“皇上,老臣前些时日翻阅历代兵制沿革也颇有些心得。少荃所言极是,虽然有些时候臣主战,他主和,只是政事上相争,如今法国人表面上接纳恭亲王等人的外交使团,实际与我国一样想法,利用谈判大举增兵,据情报显示,茹费理最少调动陆军8万人,加上驻越军队13000余及海军兵力至少十万人以上!自道光年间鸦片战争以来,我国对外战事除了年前那场胜利基本都是败多胜少,可说是三军气馁。而当日英军及英法联军数量根本没有超过2万人,此次法国人一举发兵十万必预图灭我国而不是只盯着越南,您看”左宗棠展开地图指示众人:“英国人用上百年时间占了印度、缅甸、哲孟雄、不丹、廓尔喀等大片领土只没顾得上暹罗,而法国人势力被赶出印度后边图谋越南、真腊、南掌等地,意欲扩大南亚势力与英国人对抗,而暹罗(泰国)国内也在改革又是英法两国的缓冲地所以其地并未一丝被占,反而两国都想拉拢其国,也算夹缝偷生,然自同治十年之后,暹罗借口道路不通便绝贡于我国,这就怪异的很了,你国并没有亡国何故不朝呢?老臣私以为,暹罗必定实力渐增有自主独立之心,只碍着英法两国势大而作为缓冲国不敢幡然表明异心,其实已经对帝国离心离德了。今我国革新,越南沦亡,真腊、南掌还遵奉陛下圣谕接纳不少难民,可这个小小的暹罗却派兵严守关口坐视不理岂不是咄咄怪事?!再者,帝国现今只编练完成陆军师5个,禁卫军两军,蒙古骑兵师3个,满打满算只有18万兵力,后备军虽多却根本没有经过战训,就是正规军也多没有经过实战经历。越南因地势所限又不能使用骑兵。各省警备军虽多,战斗力各异。海军实力也有限,一旦全面开战不免玉石俱焚,到时候就是法国人退出,英、日、俄罗斯等国趁势进逼,就是美德中立,帝国势必独木难支。因此,臣同意少荃的主张,对此四国有张有弛,该用兵则用兵,最好使用外交手段。让南北洋舰队以演习应对日本;东西蒙古诸位亲王应对俄罗斯;西藏一事皇上自由圣断,暗中布置的兵马皆以到位,兰芳还是敦请美德调停为宜。恭王爷该怎样谈就怎样谈就是。不知皇上意如何?” 左宗棠不愧是重量级元勋,一番话点的很透,中国现今就这些兵力还得四处用兵八方驰援,打得赢还好,打不赢虎视眈眈的几国一起逼上来,好汉还架不住人多呢!还谈什么革新大业,重新复兴? 众人莫衷一是,阎敬铭、崇厚点头称是,其余人只偷盯着沉默不语的皇帝揣摩。 今天两章!请朋友们谅解!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安居平四路3 光绪神情肃然放了手里的奏议,见众臣表情不由噗嗤一声笑了:“你们不用揣测朕心里的想法,三个臭皮匠定个诸葛亮不是?左中堂说的很是,朕又没有反对,现在不说法国人。只说对其余四国你们觉得这样处理合适吗?” 荣禄见众人还是猜不透皇帝的意思,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在脑子里浮现,正要说,对面的曾纪泽也笑着开口,荣禄示意曾纪泽先说。 曾纪泽精神很过得去,思索片刻道:“陛下,臣以为俄罗斯不太适宜用东西蒙古亲王,毕竟皇上刚刚收了诸王兵权,废除蒙古农奴制度,抽调大批青壮年参军,诸王一是兵力不够用,二是心中愿不愿意还未知其可,新疆巡抚兼警备司令刘锦堂的政务奏报里也提了此事,臣倒是觉得既然帝国训练了三个骑兵师,何不让其驰骋沙场以检验其战斗力,万一不敌,朝廷还可以再行调整战术严加训练,士兵练出来不就是保家卫国用得,留着做什么?” “?刚说的正是臣所想,雍正年间,为防止蒙古诸王异心,世宗皇帝早就有过密旨,用东西蒙古对抗俄罗斯,使其两败俱伤。可如今看来收效甚微,地还是割让出去,款也没少赔,包括新疆诸王、台吉被朝廷的深恩厚泽养活的骄奢淫逸,还能守住疆土么?皇上罢了他们兵权很是明智。不妨就让驻张家口的骑兵在帝国万里边疆冲杀,什么边界不边界!他们入我国境内我们当然可以迎头痛击!俄罗斯狼子野心对我垂涎已久,不如此不足以震慑其国。再者,他们能越界我们就不能?臣请缨亲自上阵!” 曾纪泽、荣禄一席慷慨的话振奋众人心怀,光绪也渐渐露出微笑。这番阔达的语言让李鸿章眉头一皱,越发觉得这两人的计策才对了皇帝的心意,自己这个首席军机大臣不宜沉默,沉默其实就是不同意他们的意见,因此正要说话,皇帝摆手:“中堂稍歇,方才朕说了,可以用大家的建议,但是其中有几条最好改一改。仲华和?刚的建议也不是说最完美。” 辜鸿铭何等精明,立刻提笔在手准备记录。 “诸位爱卿说的都好,这就是集思广益。无论对英俄日荷兰,只要记着他们都是法国佬请来,都是些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欲壑难填的狗东西!汤生,朕只说大概,你整理着记,1用密旨诏令南北洋联合舰队即刻驶向大连湾待命,命北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南洋舰队司令官李成谋于朝鲜海、对马海峡、日本外海进行为期1月的全方位军事演习,假设敌为日本海军。2密旨诏令兰芳驻屯军司令张俊、副司令李双良率驻屯军于荷属东印度群岛海域进行大规模军事演习,陆海军皆可出动,再调福建舰队两艘主力舰赴兰芳驻防。另,国防部以朕的名义敦请美、德两国远东舰队一同参与演习。这两次演习规模一定要大,就当正规战争模式。雪帅多操心了。由户部发200万银子作为演习费用。” 正颜厉色的说完,辜鸿铭的密旨也拟好,众人心中都琢磨着皇帝话里的意思,怎么不但把众人原先的合议的计划几乎扩大一倍,还诏令远隔万里的兰芳省也调兵遣将。 李鸿章心下默思片刻便明白小皇帝的妙计,心中骇然,这、这也太冒险了!左宗棠与曾国荃低声细语几句也明白了皇帝的深意。如此一来看似杂乱无章,却是上上之计。 各国都要来争夺利益,却不知中国此番大振兵威,主攻目标却是模模糊糊甚为神秘,各国不得不谨慎从事生怕中了法国**水东引的计策,又必然担心中国与之拼命;帝国还可以在正式战争前进行几次陆海军联合作战演习以适应未来战场,端的妙不可言!然从演习到战争只是隔了一道纱幕,分寸拿捏不好,一旦爆发战争必将危及大局。左宗棠抬眼望望精神坚定的少年天子,想解劝什么也吞了回去。 光绪嘿然一笑面带诡秘:“既然是演习必然会产生误伤,炮弹不长眼,演习时打死他们几个人也是平常事嘛,必须让他们死几个!十几个也成!?刚准备好赔偿金。这就叫先动手,后开口。” 李鸿章听罢心中一惊,倒吸一口冷气。皇帝的手段也太,可见大家都一肚子唯唯然的样子,嗫喏道:“皇上此计实为敲山震虎,不过西洋各国重视民权,臣恐引起其国公愤不好收场。这个火候请雪琴还要给众将交代清楚。” 曾纪泽兴奋道:“中堂大人也不必为此事焦心,想那俄国老毛子和英国人在帝国边境演习每次不得伤我们几个边民?臣看倒好,一次震慑了他们嗣后他们才知道帝**威浩荡不敢造次。” “俄国人”左宗棠不免有些心急。 “就按你们合议的处理,把新近编练的蒙古骑兵师拉上去,安北省留一个师,其他两个调到新疆省去,让刘锦堂狠狠教训教训老毛子。雪帅指示给他,可以越境作战!尤其是原霍尔果斯河沿岸,凭什么咱们中国人就得一直窝在家里头等人来欺负?!咱们的骑兵就不能主动会会哥萨克骑兵?!” “是。”左宗棠眼里精光一闪,在中枢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心里顺畅,与李鸿章相比,左宗棠的气质更偏向于“将”而不是相,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沙场磨练了其威武不屈的气概,虽是老朋友,李鸿章的优点更倾向于外交内政或者说有限的军事方面。当然,比自己这个当世“诸葛”还是差了不少。 李鸿章作为政府首脑,绝对被皇帝和曾纪泽、荣禄天大的胆子吓得不轻,这不是有些胡闹吗?说是军演还得必定有意误伤几条外国人的性命。皇帝还是太年轻! 光绪瞥见李鸿章脸上不自在也不在意,接过辜鸿铭拟好的谕旨仔细审阅了:“安北省交给那彦图亲王指挥,朕看他镇守北边还过得去。其余防务总参谋部斟酌着办,目的只有一个,大造声势,咱们中国不是以前了,谁想来欺负就能得逞!朕索性说了吧,俄罗斯也不是铁板一块,一个有100多个民族的国家能不乱?朕已经密令锦衣卫去秘密收买尚在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部余部及哥萨克部落酋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亚历山大二世就等着倒霉吧!” 众位军机大臣被皇帝狠毒的眼神震得一颤,惊闻之下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有信心对四国联合逼迫并不放在心上,原来早有准备。张之洞熟读经史,乍闻之下竟出了身冷汗!锦衣卫?谁不知道大明王朝时代那是全世界最有名的情报组织。郑和下西洋、成祖平定漠北、万历三大征那次没有这支令人谈虎色变的特工机构的身影。甭看明代中后期的皇帝大多数几十年不上朝,然整个帝国的大事小情甚或大臣家里晚饭吃的什么及床第之欢等等没有任何事情能瞒住貌似糊涂的至尊天子。 在座的都是顶尖儿的聪明人,从皇帝时不常提起这支极为神秘的特工组织里自然听出了别的意思。 “陛下,宁夏锦衣卫密报,庆王爷和徐世昌已经赶赴西宁。徐世昌上了密奏,诸路兵马已然到达指定位置,只待圣谕。拉萨锦衣卫也发来密奏,西康建省之后,噶厦中四大噶布伦近月以来多次于布达拉宫密议,原昌都总管不满之色溢于言表,其中尚有红衣喇嘛数名参与其中,至于西天大善自在佛大喇嘛是否参与其中尚未侦查得知,只是英国考察团已经从日喀则前往前藏,沿途并无异状,其携带运输牛马行李颇多,老臣以为所带之物必然是军火。扎什伦布寺额尔德尼已经奉旨教令后藏噶厦,沿途严密监视。德国总参谋部也通知帝国总参情报局,法国总统确实提到此事,在伦敦外交部,英国人对西藏的垂涎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其他三路既然已定,臣请皇上留意。”一直没说话的彭玉麟神情严肃道。 “英国佬不必管他,就得让他的贼王八头露出来。德国人此次帮了大忙。崇厚,德、美国人答应给的东西到了多少?朕记得去年进口总额比出口多了上千万银子?” 李鸿章听皇帝转了话题,知道面前的至尊不愿公开某些秘密,跟着话头:“美国人的废钢铁给了100万吨,每吨合白银5元,轮船招商局业已动用远洋货轮载运至天津港及上海等地。咱们的工人仔细看过,能用得上的已经送入兵工厂。德国总参谋部赠送的武器有也已到达广州,臣派国防部点验,一小半都报废了,赵先生说反正免费给了,不如拣着能用的分配给各省警备军使用。” 光绪捏着茶杯不言声思索着什么,半晌才道:“各省警备军早就为新军的武器装备比其优越不满,你这么着还不把他们逼反了?朕还想着今年把警备军每月的粮饷跟新军拉平,可你们看看,原先的旗人们整日价叫撞天屈!国家一年预算里1000万银子还嫌不够!朝廷定好了养着他们五年,他们就当成了惯例?!无耻之尤!” 皇帝悖然变色把众人闹了个一怔,怎么忽巴拉又扯到旗人了,谁不知道这二年朝廷陪出去几千万银子养着没了铁杆庄稼游手好闲的原旗人,满洲贵族被皇帝差不多一扫而空,剩下的本就几家,着实凄凉。而只会生孩子养蛐蛐的旗下大爷们聪明的都赶紧去学营生找事由,有些懒散不要命的就坐在家里胡吃海喝等到第五年朝廷断了粮饷饿死,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更有一等没家底的旗人早已顾不得尊荣体面上街要饭做了乞丐。做乞丐依然不安生,各省尤其是东三省奏闻的旗人现状让皇帝前几日差点掀翻了桌子。那些落魄旗人腰里扎着黄、红带子要饭还说是皇帝的“天恩”,着实把皇帝气了个半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安居平四路4 这事除了李鸿章、辜鸿铭别人哪里晓得?再者在座的还有两位原先的满洲人,因而无人答话。 辜鸿铭见冷了场,便岔开话题:“陛下,巴黎公使馆有密奏,因大举调兵军费开支过大,法国政府和各大兵工企业大规模裁员,好多技术工人及工程师被赶回家中怨声载道,臣倒是觉得这是帝国的机会。咱们不如高薪聘请他们来帝国为我服务,您晓得,帝国近几年出口总量一直居高不下,大多数订购的工业设备和军火,实际按我国轻工业发展一直还是不错的。就是设备买来了也很少有人会用。再者帝国现今大办南北洋海军,所谓造船不如买船臣绝不敢苟同,买来的军舰毕竟是外人所造,臣恐一旦发生战事,各国援引中立法案咱们上哪再去买?帝国现今虽然钢产量每年只有50万吨,毕竟比以前强了甚多!不如趁机大肆雇佣法国技师为我所用。也算得上以毒攻毒!恭请圣裁。” “好!老臣认为?刚所言甚是。臣所办的福州船政局和船政学校多年发展不迅速还不是帝国没有此类教育。就是等帝国国防大学的学生毕业再去实习也是远水不解近渴。臣愿意亲自操办。”左宗棠兴奋得望着李鸿章、曾国荃诸人。 “这件事中堂办不合适。军务上也少不了你,就让崇厚和?刚去办。你不说朕险些忘了,薛福成上回陛见也提到此事,用!当然得用!他们裁员咱们就收购,建立起强大的军事、民用工业才能让帝国有底气与外国人周旋。崇厚、?刚你们记住,咱们不要出面,从美国或是法国找一家代理公司,由他们出面,多花点钱没关系,一定要选顶尖的技术人员来华,食宿等方面让毓贤准备。锦衣卫也派几个机灵点的跟随去,严格调查他们的底细,你以为法国人没有特务?!德国人给的武器还是选些精良的赐给警备军,不能用的重新回炉。国防部传令下去,自今年起,帝国警备军粮饷与新军拉平,从朕的内帑发出就是,国库的钱留着打仗。丹翁,你们户部还得多攒钱,三年之内给朕攒足2万万两银子的军饷就是大功一件,还不许擅自索取国民。” 阎敬铭陪笑道:“臣领旨!臣万死不辞,今年财政预算预计收入白银1亿7多万,开支9000万左右,上回臣还与李中堂争辩过教育经费的事,有些事臣想左了,当着皇上的面跟李中堂陪个不是。臣只知为国敛财却忽略了帝国发展确实失误。如各新设直省的建省费用、为军工企业的投资、开办军火企业、练兵的费用臣原先一直以为所用过多,不利民生,但后来仔细阅读了几部国外经济著作才发现自己不足。敛财于国库不如散财于民间,民间富裕,国家自然穷不了。这也是臣最近的心得。再者?刚方才所言不错,中国没有国家工业基础,就是再富有,哪什么跟洋鬼子比拼呢?臣请旨今年的工业投资与教育医疗投资再增加1000万两,以备不时之需。再者原先旗人养育金的发放也就是1000万左右,以五年为限,就是国家再富裕臣也不能同意再行发放,这不是有钱没钱的事,据户部黄册载,原旗人包括东三省及内外蒙古、新疆各省有670万,除去老弱病残,青壮年多至300多万,凭什么别族都在努力为国为新政出力,这些人就坐在家里养大爷?!不是臣妄言,就是被国家养懒了!皇上就是把全部财政收入用来养他们,他们还是不满。有什么办法?穷人们上学拿不出银子,臣问过张中堂,今年中小学入学率是65%,高中只有40%,大学才占全部适龄青年的20%!触目惊心!旗人所占用了国民总收入的17分之一还不知足,就得逼着他们去做工学会自己生活。不过陛下对进出口总额也不必挂怀,去年至今,农业总收入只有2700万两,轻工业收入2870万,商业收入5000万以上,对外贸易则为2200万,远洋海运700万,因重工业基础薄弱只有500万多点。革新时皇上早有明诏,帝国土地不抑制兼并,仿照大宋的体制,则各地大地主及商人、工业投资者大肆收购土地,失地的农民为温饱只得大部分去工厂做工成为职业工人。朝廷只有努力调控,如薪水待遇、医疗等项目,散落于上海、济南、武汉、天津、广州等地的职业工人已达150万人以上还不包括帝国四大兵工集团及官股商办的40多万员工。以明治维新之例看出,帝国正在从农业型社会转向工商业为主的现代社会形态。只是朝廷应用信心和毅力将劳资、雇佣关系调整妥当渡过转型时期,万不能像英国改革初期贵族阶层那般无法无天圈地养羊使得国民流离失所,就是日本也曾经为改革而废除士族,原武士阶层失业才造成大量浪人出现危害社会稳定,这是我国也必须注意的。臣有信心,五年之后帝国钢铁、煤炭、石油之生产就是比不上英美德法,也能强过日本!” 李鸿章捻着胡须称是:“丹初多心了,咱们都是为国,我还能嫉恨你不成?日本一个蕞尔小邦野心虽大,只是没有这么大的资源。崇厚知道,咱们的兵工厂比日本大阪兵工厂还大几倍呢,就是南北洋海军的训练也丝毫不差于他们。别的自然更不必说了,就是民族精神一层帝国比不了,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外国人常说的一盘散沙而已。所以老臣倒觉得无论用兵打仗还是商贸外交革新就得有新朝的气象,重塑我国国民形象思想,以此传之后世才能使中华国基稳固昌盛万年。臣也担心旗人革新后情形,据东三省督抚上奏有些情势不稳,张中堂那里情况详细请皇上留意,老臣早就为陛下预备好了”说着拿出一份奏折:“这是各国顶尖科技、军工人才的名单和各**火公司的内部管理详细资料,乃臣在北洋大臣任上由盛宣怀着人秘密调查整理的,想着哪一天能为国家所用,皇上据此按图索骥便是。倒是南北洋海军演习,老臣请旨亲自前往督查。” 李鸿章立论甚高刚刚听入神的众人猛然间听到李中堂亲自督兵都有些疑惑。谁不知道皇帝亲自掌权以来最忌讳左宗棠、李鸿章等人擅自调动兵马,李、左众人一般时候躲都来不及,怎么冒冒然去触这个眉头? 左宗棠、曾国荃立即觉察出皇帝的沉默,被无言的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曾国荃心思一动刚要开口,却听皇帝微笑道:“那就多劳了李中堂了。你们几位自然是鞍马上过来的老将,既如此,则都行动起来!曾大人与李中堂一起坐镇监督南北洋军演,左中堂遥控北疆与俄国人战斗,彭雪帅盯着兰芳那边,总参的情报你们都可以看看。其余人等抓紧办好自己差事。” 众人心中闹了满拧,皇帝一时让老臣掌兵的主意又让揣摩圣意的大臣们糊涂了,可看着皇帝清亮亮眼神又不像有什么“难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崇厚老老实实的把半年以来工商业的发展又细细说了并自己对于外贸等项目的规划,见皇帝微笑点头,鞍前马后劳累许久的他才算得到一些安慰。 “云贵西南的三条铁路已经竣工一半,臣料想着一年后必然完成,真真是穷全国之力才造成了这帝国第一工程,连刚刚完工的京津铁路才花了不到70万银子。单这三条加上近六万民工每年就是280万,工期又急,臣还想为盛宣怀请功呢。” 光绪似乎有些走神的望着南墙上那块“一堂和气”的金匾,崇厚瞥见荣禄一直冲他撇嘴,正要小声询问,皇帝开了口:“也别得意过了头。每个民工的饷银还是每月两分银子,这个断乎不能少,两天一顿肉。还有你建议那四大兵工厂,多花些钱没什么,只要产品质量跟得上。张中堂的汉阳铁厂的钢铁能跟得上了?” 一旁默然的张之洞心里正悬着此事,谁不知道就是他首开风气却又迂腐可笑的把个铁厂办成了“烂尾工程”?不是皇帝采纳李鸿章的建议改为官股商办,早就停工破产了。一所铁厂事小,国家新政可丢不起这个人。 “皇上放心,臣一丝不敢放松,汉阳铁厂现今每月出产钢铁4万吨左右,京津铁路用得就是咱们自己的钢铁。至于西南铁路用得还是从美国进口的,臣保证,五年之内咱们的钢铁除了自给自足,还能远销海外!东北的鞍山等地已经发现优质铁矿,上回皇上指示从中东采买的石油矿臣与?刚尚书业已照会阿拉伯国家,虽然伊拉克、伊朗等国被英德占有,毕竟不同于非洲殖民地,埃及国王法鲁克还奉送给帝国2块油田。咱们是礼仪之邦,只采油不侵略,从前年至今共签订采油协议100多份,花费白银400万有零,送了各位阿拉伯国王丝绸锦缎,不过帝国技术现在达不到,只能用原始手段,臣想着今年从美国多买些设备运往中东开采。阿尔及利亚、突尼斯是法、意大利占有,咱们不好渗透,曾大人出主意买通德国人出面,臣部正与德国商业部密谈此事。然帝国远洋货轮及海运事业颇为不合理,万吨级以上商船就那么几艘,又不能动用军舰,所以” 一脸苦相的崇厚可怜巴巴望着众人,就他一个部的差事包括了后世内阁中四五个部门的工作量,也亏他左右支撑着。 “所以你的差事不好办?”皇帝沉思片刻:“等徐世昌办完了藏地差事回来即刻升任农工商部右侍郎给你帮忙,你也歇歇肩,他也给你分分劳。?刚加一个农工商部参赞大臣的名义,有事多照应照应。” 曾纪泽刚答应一声,荣禄陪笑递过一份本章:“还是万岁爷看得远,近日臣接待奉天、绥远、黑龙江等省原旗人的条陈,有些旗人已痛改前非决心为国效力。别的事他们做不好,看看场地、整顿市井却也少不了。例如日本维新后设立警察系统,臣以为帝国可仿照之,另外,各省省会、府县有建设新城区,而保留了老城区,可否在吏部之下设立城市管理局,1来整顿维持新城市容市貌,2来嘛还能给他们些进项勉强糊口。不知陛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起波澜 “城市管理局?!”皇帝怪异的声调让众臣心里一惊,都不知所以的盯着尴尬不已的荣禄,荣禄手里本章僵硬的伸着惊悚不安,时间仿佛凝固了。 正懵懂着要说话,就见皇帝猛地扯过荣禄的奏本夺过辜鸿铭手里的毛笔唰唰唰写了一行字扔还给荣禄,啪的声,奏本砸在荣禄脸上掉在地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禁卫军管理大臣兼军机大臣脸面丢大了,俯下身拾起来再不敢言语,只满脑门子冷汗让人看着可怜。 好好的议政场面被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闹得立时气氛冷谈,光绪烦躁的玩转手里的毛笔口中却不停:“昏聩!还是抱着那种天潢贵胄八旗大爷的心理办事,他们能做事?不是朕看不起他们,好好的一个帝国陵园派了多少原满洲监督去管?现在围墙还没修起来!避暑山庄和奉天故宫的珍宝让他们偷摸去了多少?!连毓贤都不好意思跟朕说,就这么个贼窝子似的满洲你还上奏分给他们差事?奉天住了多少异性贵胄把祖宗牌位都卖掉赖着脸做败家子!圆明园都是英法联军抢的?还城市管理局?不搞得鸡飞狗跳尽失民心才怪!躺在家里混吃等死是他们的本分!”唇刀舌剑的痛斥把个荣禄骂的肠子都悔青了,长跪了只垂泪无言。 众人都不敢劝,谁不知道皇帝一提起满洲旧部不啻火上浇油。荣禄本想着在万机政务里加上这么一句皇帝怎么着也能给些面子,谁知捅了这么个马蜂窝。 半晌,皇帝渐渐平静:“你们知道为什么朕今天穿了素服又去历代帝王庙进香?” 这一问倒把全体军机大臣问蒙了。李鸿章心里默算着日子:“3月19,3月19”曾国荃求助似地给侄子曾纪泽递眼色却见侄子无奈的摇头,辜鸿铭与岑春煊低头默思良久不得其解。就只赵烈文心中一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沈家本神情肃穆期期艾艾说:“臣料想着今日是大明崇祯皇帝的忌日皇上必定是为其默哀,不知臣猜的可是?” 李鸿章等一干汉臣听完脑中轰然一个响雷!对啊,怎么自己都忘了呢?! “崇祯皇帝有道无福,承天命之初也是日理万机宵衣旰食,比朕强的多!可惜内忧外患太甚,内外臣工贪图苟安日日醉生梦死放纵不羁以至亡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卿等既然辅佐朕躬也不能不以此为警惕。朕前日翻阅《明史》,其中故意错误污蔑大明历代帝王之事甚多,如明太祖诛戮功臣、宦官干政、明武宗大战蒙古才杀敌十余人、明万历三大征劳民伤财及崇祯行政用人,尤其是袁崇焕乃满清反间计所杀和九千兵马大战十万清兵之可笑,着实被篡改的不堪入目!朕着人查了,连明代内阁大库档案只剩4万余件,多有抽毁不全,还不是拜世宗高宗皇帝所赐?!朕所以将太庙中神位撤销送往寿皇殿收藏也为如此。如若当日大明顺利度过难关,我中国何至于此时此地弊政丛生再行锐意振兴?朕已经下旨给修书处,将《明史》重新修订,原版本一律销毁不得存留于世,把那个逢迎造假的张廷玉立即撤出太庙,多铎、多尔衮等诸人永远废除祭祀,这种屠戮我华夏民众的侩子手留在其中必为后世子孙唾弃!张之洞,嗣后历史教科书中务必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详细载入,使后世子孙莫忘亡国之痛!荣禄,起来吧,你的心地是好的。可不该待他们说话。崇祯皇帝何曾对百官不优待?文恬武嬉以至煤山自缢还说:皆诸臣误我!满洲旧臣之事你不要再管了,罚你一年俸禄修缮崇祯帝陵。今后每年此时,朝廷都要派员赴十三陵祭祀。孝达,你可别糊涂。” 众人见皇帝连带着深为明亡惋惜还带着深切的痛苦有些意兴阑珊,赶忙让辜鸿铭把会议整理妥当准备散会,却见司法部尚书沈家本跟礼部尚书张之洞嗫喏着想说话,虽然都是军机大臣,但没有紧急军情,皇帝三五天才过来一趟,只有深受“圣宠”的辜鸿铭、岑春煊、李鸿章几人能天受到召见,沈家本虽说也是平步青云,却被新法的修订及审案子搅得焦头烂额,作为有足够能力信心的后起之秀也不好事事都请示皇帝。毕竟是出过国的,在军机处向内阁转型时期,只有他领会了皇帝放权行政的真意。 光绪会意,便遣散了会议其余大臣,各人赶着忙自己千头万绪的差事,只留了首辅大臣李鸿章、曾纪泽、沈家本、张之洞、赵烈文、辜鸿铭、岑春煊换了茶再议。赵烈文不负责任自然旁听。 吃了些点心,光绪又有了精神,点着辜鸿铭说:“今天太闷,有什么笑话没有?” 笑话?众人模不着头脑,辜鸿铭脑子转得快陪笑:“陛下必定是处理国务乏了,臣哪里敢在此禁地随意说笑,不过有阕词奉上,也是下头送上来反应原先官场情形的。”说着提笔写了。 光绪接过一看,先是莞尔越往下看越是乐不可支,最后竟抚掌大笑不已:“虽是下面的玩笑之作,也颇见功底,把官场的丑态表露无遗呵呵呵。赵先生,你也看看。” 赵烈文见纸上是一阕《一剪梅》。细看也是一笑 :仕途钻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丰。莫谈时事逞英雄,一味圆融,一味谦恭。大臣经济在从容,莫显奇功,莫说精忠。万般人事要朦胧,驳也无庸,议也无庸。 其二:八方无事岁年丰,国运方隆,官运方通。大家襄赞要和衷,好也弥缝,歹也弥缝。无灾无难到三公,妻受荣封,子荫郎中。流芳身后更无穷,不谥文忠,便谥文恭。 “呵呵呵这是道光朝讽刺首辅大臣曹振镛的词句。那位老先生可谓官场奇人,那句名言多磕头,少说话就是他的首创呢。现在这样疲软平庸的官员是少的多了。少荃废了多大的劲儿才把沿海、中原各直省的正七品以上官员换了,我看这才是最重大的国务!吏治不清民气不振,民气不振什么革新如何谈起?这些官员虽是从行政学院轮训不久,可对国策大纲及西洋行政管理也颇懂得些,比起原来那起子只会捞钱的东西岂不是强了不少,依我看如今也只得罢了。” 李鸿章听了自然心领神会,对皇帝、众大臣点头微笑:“惠甫先生之言过誉了,就这样臣心里不安的很,总不能把他们都管理的像包青天、海瑞那般清廉,只如此下头有些人还骂臣的几辈祖宗呢!惠甫兄也得抓紧宪政馆的差事,不得以后还得人”李鸿章突然觉得失误,把“人亡政息”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会再出现人亡政息的境况了。”皇帝感慨的会意:“朕不仅要为后世打造一个强大无比的帝国,还要把宪政民主灌输其中,使之传之万世永远鼎立于世界!朕近些日子心里不快,有些急躁了。孟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你们看看,哪一件送到这里的政务有小事?少荃,你记着年底把赫德的海关总税务司的工作人员由军机处出面请一请,岑春煊,着你不论用什么手段把赫德留在永远留在中国,办法你去想!只要把能把他永远留在中国为我所用!” 作为小辈的岑春煊眼盯着皇帝目光炯炯神秘的眨眼自然心领神会。 气氛活络一些,皇帝这才笑问:“都说张中堂海内大儒硕学通才,只是进了朝廷怎么没了话?朕还以为朕的国策行政你打不赞同呢。方才这么些人发言,朕看你怎么仿佛有心事呢?” 张之洞颤抖着大胡子吓了一大跳!想说话又不敢擅言,只眼神哀求李鸿章。以往李鸿章与张之洞素来不合,然现在毕竟名义上他是自己的属下又是同僚,翁同?被皇帝废了政权,也只有张之洞是清流派及学子士林中的第一人,便为其说情:“张中堂一直操持学务,各省进士多为其学生,最近接到些外省不好的传闻,家本的司法部和?刚的外务部也接到些奏闻,只是道听途说但耸人惊闻不敢冒然上奏,你们别瞒着了。” 光绪黑的深不见底的瞳仁凝视着几人一会儿,脸上毫无表情吩咐:“王商,让侍卫们退到三十步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军机处,违令者立斩!” 说完冷着脸抚摸怀里那枚翡翠扳指撇嘴道:“说吧。” 沈家本示意张之洞先说,张之洞掏出块手帕擦擦冷汗又稳稳神从袖子里掏出张薛涛笺呈给皇帝:“两月之前臣接到奉天知府的私信,他是臣在翰林院的同年,臣阅读之下大惊失色又不敢实在信任,只给少荃、家本看了,后家本亲自派司法部干员前往奉天、热河诸省调查的,请万岁御览!” 李鸿章亲自接过展开转递给皇帝,光绪奇怪几人诡异的表情,定睛细看之下脸色青白不定越发难看 其一:金戈铁马入中原,一统汉家二百年。关山百战血犹热,铁骑千旅锋刀寒。大漠孤烟落日尽,江南沐雨霜风残。安得提兵渡河洛,不灭炎黄誓不还! 其二:振兴满洲文化提高满洲意识捍卫满洲血统;再过一百年看看谁是好汉!我?走一小步;就是满洲民族走的一大步!要时刻准备着为满洲复兴而献身;满洲复兴一定会实现! 其三:建国期间,我满洲在太祖皇帝之英明领导下数次击败伪明朝侵略军作出干扰满族统一活动的军事举动。建国后,伪明朝贼心不死地想把大金这个再次新生的政权扼杀,其不仅多方面对满洲进行渗透和挑拨,并且在其在以上方法没有取得效果的时候竟然诉诸武力,对大金进行武装侵略,妄图对满洲实行灭绝政策。所幸,满洲在我太祖高皇帝领导下,万众一心地齐心对外终于使明朝反动政府的阴谋没有得逞!为此,我等不能坐视朝廷擅自改变崇尚满洲的国策,奋力而起!以告慰我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直至穆宗毅皇帝在天之灵!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起波澜2 ?的一声,桌上的金边五彩御用盖碗碰撞在金砖地面粉身碎骨!皇帝颤抖着手掌已被滚热的茶水烫的红肿,岑春煊眼疾手快刚冲外喊了声:“快取败毒消肿膏来!”便被皇帝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脸上! 皇帝阴沉可怖的神情唬得众人垂手肃立,绿幽幽恶狼般目光带着凛冽:“你们都是死人吗?!!这种东西在下头流传了多久?!你们就看着他们糟蹋胡闹?!这是什么?这是煽乱朝纲!大逆谋反!叛国自立!还亏得平日里你们口口声声吆喝着改革弊政!留着这些狗东西你们改什么?!还说什么再过一百年?!等不到朕死,他们就能反了天!” 气喘吁吁的皇帝一把推开要给其上药的王商断喝一声:“滚出去!传旨宗人府:令在京所有满蒙亲王贵胄跪到乾清门外去,谁敢不到立即杖毙!传令禁卫军:原任黑龙江、奉天、吉林将军、副都统、梅勒章京及热河都统、副都统无论改任何职、现居何位全部立即处死抄查家产!东西陵护陵大臣、五品以上官员及避暑山庄、奉天故宫留守即刻赐死” 遍体冷汗满脸惊恐扭曲的李鸿章不知道小皇帝那张可怕的嘴里还能说出些什么恐怖的旨意,膝下一软领着众臣呼啦啦跪了一地叩头不已,王商吓得趴在地下只满口是、是的虚应着全身乱颤魂不附体。 赵烈文爷颇为犯难,按说他不负行政责任,只有参赞权力并无执行权,可皇帝显然被张之洞呈上来的东西惹得雷霆大怒,这要是真的执行起来,不仅新一轮的清洗大狱是免不了的,刚刚平静的国家又要陷入血雨腥风,这不正随了某些人的意思?! “陛下!陛下息怒!请听老臣一言!”赵烈文上前搀住皇帝摁在宝座里带了悲声:“陛下勿惊!这不过是文人们对新政心怀不满写了些词句而已,就是真有什么不妥之处也该听听司法部怎么说,您这一番大砍大杀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反而误了新政!请陛下谏纳!” 众人由李鸿章带头七嘴八舌的劝慰着,好半天,皇帝不经意瞥见岑春煊肿了半边脸才长叹一声泪珠扑簌簌滚出,拉起他只要说话却哽咽难忍,岑春煊热血豪情见皇帝如此悲伤也不禁伤怀不已。 外头听里间哭声早已闯进来瑞恩带着荣浩一干御前侍卫,被赵烈文示意退了出去。半晌,皇帝才接过王商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泪痕由着他上了药才缓过神:“朕方才失态了,你们都起来。哎!朕为这帮子狗才废了多少心血,不仅不长进还在下头说这些鬼话!你们接着说。” 余怒未息的皇帝让脸色惨白的张之洞一哆嗦,定神说:“不是臣妄言,这些都是奉天、吉林治下一帮无耻的满洲文人所做,当不得真,但韩非子言:侠以武违法,儒以文犯禁。我国家重开天运,锐意振兴,断不能姑息养奸让此辈乱了朝纲!想那吉林、奉天清初便住了多少异性亲贵,后高宗、仁宗又迁徙不少宗室觉罗去那里居住生活,因而保守势力根深蒂固,非严刑峻法无以震慑,然其地临近朝鲜、俄罗斯,国内先今以安定为上,臣恐陛下处置不当有伤民气。” “这个臣也料到了,所以臣没有立即上奏,连荣禄他们也不知道,为的就是担心掀起政潮妨碍新政。也有些投鼠忌器的意思。家本,你说。”李鸿章凄然不乐道。 一向谨慎的沈家本斟酌着词句:“本来臣就反对大开文网囚笼文人,然此事关系国运,据手头的证据显示,不仅奉天,就是热河、绥远、察哈尔诸省这种叛国言辞也广为流传,我国又没有设置警察,各地督抚忙着新政无力管理,所以流毒甚广。臣建议,拿住几个为首的正法示众也就罢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家本之言臣不能赞同,”岑春煊正色道:“时至今日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新政到底好不好,皇上的国策是不是符合帝国发展,怎么这起子小人还在下头造作谣言惑众?!分明后面有人撑腰!臣建议顺藤摸瓜展开调查,有一个算一个抓住按大逆谋反诛灭九族!剩下的人不能留在原地,要全部迁徙中原以促进民族融合。” 曾纪泽见皇帝分发给众人雪茄,便掏出镀金火机为其点燃,皱眉说:“春煊,刚说了不能大肆诛戮你又危言耸听!臣这里接到外务部驻美国、加拿大等地密报,辅国公叶赫及镇国公春和等人竟然在美国洛杉矶、加拿大魁北克等地叛国自立!设立大清满洲国朝廷,公然登基称帝并与中华帝国势不两立,这才是臣最担心的一点。有些国家如英法还在一旁起哄架秧子为其提供钱财妄图复国!一旦内外叛贼勾结,臣恐祸乱不远!” “可恶!朕本想着一片佛心对待他们,闹了半天有些人就是看朕软弱可欺!?刚,你把外务部密电移交给锦衣卫就不要管了。他们既然不认朕这个皇帝要做背祖欺宗的叛臣,朕也容不得他们!这件事禁卫军不好出面,传旨:司法部设立调查局,有权调查处理这种大逆不法、贪污受贿、残害国民、叛国分裂罪行,由司法部尚书奉旨指挥,其他任何人不得干预。朕先忍了,家本,今后此类机密速查速办!至于警察系统朕还没想好,再议吧。这些狗东西不要放过一个。军机处先拿出一个章程备案,过些日子朕再给这些死抱着满洲的崽子好看。” 心知皇帝又要为此大动干戈不惜挥舞屠刀的李鸿章暗自叹息,怎么满洲旧人就这么不开眼?也不掂量掂量上头是位什么主子?连皇亲国戚都能株连杀戮的小皇帝还在乎几个满洲遗族? 杀一个人是悲剧,杀一百万人只是个统计数字。这种逻辑不仅适用于独裁者,有些时候也适用于威权主义者。 “臣手里还有个案子,只是事关皇族不敢擅自决断,故而今日一并请旨办理。” 欲言又止的沈家本让皇帝不耐烦:“你说就是,怎么一向执法如山的沈家本还顾着谁的面子?!” “是!是革新前接任荣禄的陕西将军叫医本禄的儿子医某于西安城外纵宝马踏伤一弱女子刘某,因天色渐晚,医某人见事体败露不仅不救护其人还有意杀人灭口,以佩刀当街猛力刺女子八刀使其毙命!后被扭送西安知府衙门,可由于其父势大,其母又为” “是谁?!”皇帝听出弦外之音。 “是醇亲王福晋叶赫那拉的表妹。所以刑部没有敢于定案,革新后医某一直关押在司法部,年前醇亲王亲自召见臣说情,臣见其案关联甚广,不敢自专,请皇上示下” “哼!”皇帝猛然哼了声让沈家本一颤,觉得有苦难言,阴森的声调又道:“朕以为你是个当世海瑞,谁知道你也畏惧权贵?!什么不敢自专?巧言令色!去年朕从陕西的报纸上看了还以为你们早就结了案,没想到还留着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浪费粮食?!你是怕醇亲王是朕的父亲,他福晋自然是朕的母亲,医某又算是朕不远不近的表兄?事到如今,朕谁的面子都不给!汤生,拟旨:药某人以凶器杀人灭口,手段极其残忍,丧心病狂草菅人命令人发指!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着令即刻将其押回西安游街两日,于鼓楼大街斩首示众!其父虽已开缺,依然仗势凌人纵子行凶,着将家产全部抄没充公,家人发往新疆伊犁为奴,永远不赦!取一份赔付死者损失。医某人正法后,摘了他的心在死者灵前祭祀!” “啊?!”沈家本被皇帝这种十分残忍的杀人方式惊得悚然,却晓得今日天子心中怨愤难消,钉子碰的太多,只有硬着头皮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革新三年的暮春之时,中华帝国在世界各国甚至国际观察家眼里仿佛抽足了鸦片的疯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起波澜 革新三年的暮春之时,中华帝国在世界各国甚至国际观察家眼里仿佛抽足了鸦片的疯子! 3月底,中华帝国南北洋联合舰队于对马海峡、琉球海域、日本外海大张旗鼓进行了1个多月的大规模军事演习,首席军机大臣李鸿章亲自坐镇督战使得北洋海军上下更加气势如虹,并调遣台湾省警备军副司令兼琉球镇守使吴长庆所部于琉球群岛遥相呼应,朝鲜驻屯军副司令兼义禁府总判袁世凯率驻屯军、朝鲜新军共1万余人在济州岛进行大规模两栖登陆演习,整整一个月的连天炮火把个日本外海、对马海峡闹得天翻地覆。吓得日本渔船无一人敢出海捕捞。《明治日报》以“中国意欲侵略,国民早做准备”为题煽风点火,整个日本政府及社会又一次陷入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的状态,参谋总长山县有朋与陆军卿大山岩、海军卿川村纯义伯爵、海军大辅伊东佑亨在皇宫御前会议上当着睦仁的面上演了全武行,海军此次成了强硬派以侮辱大日本帝国尊严为名要与中国海军“决一死战”,山县有朋忽而叫嚣战争,忽而为陆军军费额度大放厥词、忽而又指责海军不顾实际情况轻起战端危害天皇陛下统帅大权危言耸听,气不过的川村伯爵单挑山县,陆海军省的将佐谁不跟着凑趣,虽无刀剑,众位中青年军人拳脚齐下把奉明殿里砸的满目疮痍,倒别有一番情趣。气的发昏的睦仁一个烟灰缸砸醒了众人,把在场的内阁、军部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着把刚从法国毕业从参谋本部实习自以为帮着法国逼迫中国就范的闲院宫载仁亲王痛斥一番,立即停止一切尚未开始的敌对政策,十五年内不许再跟任何国家结盟对付中国。 几夜没睡好容易设计出政治军事上威慑中国的计划又一次胎死腹中,伊藤博文与外务卿井上馨颇感“欣慰”的奉了天皇谕旨亲自坐船赴定远舰拜谒李鸿章。一身戎装的李中堂不亢不卑带领二人“检阅”了南北洋联合舰队并参观了新近造成的6艘轻巡洋舰,气壮山歌的海军陆战队让阴险的伊藤、井上伯爵为之气馁,说了无数奉承话并恭祝中国皇帝万岁。 自此,日本这个刚要挤出来的脓包被人为的平复。闲院宫载仁发给法国总参谋部密电中大吐苦水:“其国武备已胜而兵力又足,法兰西如将支援俄罗斯之外援转给帝国,尚有一二成胜算,然今日确非帝国所能易取,法兰西欧洲第一,必能大胜,其后万一与中国作战,帝国将给予一切精神支持并祝胜利云云。 说白了,哥们不陪你玩了,什么东西都不给还想让我们冲锋陷阵,也不看看中国现在是什么状况!就是以后你们两国打仗,日本只能给予“精神”支持,想要咱一起对付中国,门儿也没有! 这边呲牙的日本狼狗被一棍子打蒙又退回了笼子,兰芳那边更是气盛。兰芳驻屯军接到总参军令、皇帝密旨就积极行动起来,快要憋疯了的驻屯军司令张俊、李双良本就是左宗棠收服的西北悍匪出身,端的是凶悍无比,没等德美两国远东舰队到底第一时间就厉兵秣马整军备战,全军进入一级战备,调集8000驻屯军不顾荷属东印度殖民当局严重抗议进入上侯地区排兵布阵枪炮齐鸣,兰芳分舰队待美德舰队到达后,急速从坤江河口沿海岸线直驶向沙捞越、马来亚、斯里巴加海湾,盛陈威仪沿海二十余里号炮隆隆,震天动地!凡阻碍进军之商船、军舰一律击伤击沉,荷兰殖民者损失巨大可碍着美德的面子不敢宣战,万里之外的阿姆斯特朗更是举国震动!荷兰首相亲自赴柏林请和并严令军方不得参与法国在远东地区的任何行动,只能给予其感情方面的支持。荷兰女王亲自致函中国皇帝,对中国的粗暴行为表示震惊,同时保证中荷两国不存在任何有损两国情义的事体,荷兰王国对于中国帝国在兰芳及东南亚地区的固有权益表示尊重、理解,荷兰愿意与中国及美德两国分享在马来亚、荷属东印度地区的各种平等权益,荷兰王国将永远保证尊重承认中国之兰芳省的领土、领海。并派遣外交部次长前往荷属东印度协商,愿意进一步发展与中国的“睦邻”友好关系云云。 打死的人自然不能白死,光绪皇帝下达谕旨,为在军事演习中被“误伤”的荷兰及印尼商民表示惋惜、遗憾。发内帑三十万两补偿其损失,但申明,今后中国海军将“不定期”在广大南中国海地区进行“适当合法”的军事演习,请荷兰王国理解。 4月中旬,皇帝下令收兵。东南亚诸国的华人华侨闻讯欢声雀跃!欢喜鼓舞奔走相告,当祖国的第一支近代化海军游弋于受尽欺凌的诸国时,他们看到,新的时代来临,中国人再不是被洋人称为“黄种猴子”的时候了! 北疆的战事则更加顺利,彭玉麟不愧百战老将与扎萨克亲王那彦图指挥蒙古第一骑兵师自恰克图誓师远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张旗鼓巡视唐努乌梁海直入伊尔库斯科到达贝加尔湖以东,2万多蒙古骑兵旌旗千里突袭城镇20、军事要塞5,俄罗斯西伯利亚各地大震,总督穆沙洛夫紧急上奏沙皇调兵堵截,正在此时,新疆巡抚刘锦堂率蒙古骑兵3万自乌鲁木齐垮阿勒泰过斋桑湖转战上千里直奔巴尔喀什湖北岸,沿途大败霍尔果斯河流域驻扎之哥萨克骑兵6千,半月之战中**队破敌上万,只因皇帝有旨因而杀戮不多,只掠夺牛羊财物十几万,从未见过中国骑兵如此凶悍的沙皇亚历山大山三世恼羞成怒,妄图大举发兵宣战,可是正在与英国争夺土耳其领土的陆军主力实在抽调不出,圣彼得堡的禁卫军又远在数万里之外调动不急,此刻俄国国内又乱了套,不仅各地大小规模起义不断,俄国内政部密奏原本在伏尔加河流域之特尔扈特余部及哥萨克、额鲁特余部密谋叛乱而各部盟交往诡秘,亚历山大山三世正雷霆大怒的训斥陆军大臣,不想法国政府又递来照会,自1883年起减少原定每年支援俄国3000万法郎的专款,并以财政紧缺为由催逼俄国政府加紧交纳十年以来向法国政府的借款。焦头烂额的沙皇没等想出办法,俄国远东舰队的水兵又闹起了兵变,陆海军大臣为军费分配吵了个天翻地覆。国内外杂乱无章的倒霉事让沙皇实在没有实力再去强硬对待中国的“挑衅”,一个月之后,中**队毫无征兆的退回境内,惊魂未定的俄国各省总督第一次向圣彼得堡上奏请重新审视与中国的外交关系。亚历山大山三世特派前朝宠臣、又一次跪倒在自己面前成为心腹的韦尔斯伯爵为钦差大臣赶赴中俄边境为这次中国发了疯的挑衅进行磋商,果不其然,姗姗来迟的毅勇郡王、外务部尚书曾纪泽在三千骑兵的严密护卫下召见了韦尔斯伯爵,“老友”相见分外眼红,不等韦尔斯张嘴,曾纪泽便拿出一份详细记录,详细载明十年内俄罗斯骑兵擅自入中国境内烧杀抢掠的事实,一桩桩让两朝宠臣的伯爵大人面红耳赤尴尬不已,随后曾纪泽的狮子大开口更是让这位尊贵的爵爷差点晕过去,中方不仅要求修改《中俄瑷珲条约》中江东六十屯永久居住地改为中国永远领土,并申明将霍尔果斯河流域改为中俄共管、俄国赔偿中国帝国300万卢布。明知无力宣战正式断交的韦尔斯伯爵在硬挺了三天后实在不能忍受中**人“祖鲁”的对待,匆匆忙在《中俄改定条约》上签字画押,圣彼得堡龙骑兵快马送来一封沙皇密信,亚历山大三世保证:不参与别国对于中国西北、西南边境的军事行动,希望两国友谊不为外力所妨碍,因边境线长达万里,保证尊重中国固有领土完整而且申明将严令禁止俄国任何武装力量越境,希望中国皇帝理解并支持俄国沙皇对于远东及西伯利亚的统治权力,沙皇本人及其政府保证不再作出损害两国权益的任何的决定云云,审时适度的光绪皇帝在北疆彰显中国兵威之后,见好就收,为“两国传统友谊”免除俄国赔款又以私人名义赠送给沙皇1万匹抄家得来的下等丝绸锦缎作为“礼物”。 源源不断的好消息日夜不停传入紫禁城,军机处、枢密院、总参谋部及八部九卿、全体国民终于体会到些许国威远震的兴奋。整个东亚局势被皇帝高超的萝卜加大棒的手段扭转乾坤,一举粉碎了法国政府尚未正式出笼的“群狼战术”。 中国以军事为后备、外交为手段的国家交往政策逐渐与世界接轨,第一次利用各国矛盾让诸国领教了中华实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又起波澜4 帝国国民不记得有哪一年暮春像革新三年春天这样和暖温馨,各种接连不断的喜讯充盈于耳,连《帝国日报》、《新京报》及各地报纸无不大篇幅转载中国外交的胜利。然而,五月末,紫禁城里发出的一道道上谕却像猛然刮来的西伯利亚吞噬活人的狂风震动了朝野上下,不管国民、朝臣对其赞同还是反对,完全被其的猛烈和残酷震懵了。 5月20日军机处奉上谕:春秋大义,夷狄不得入中国,禽兽而不得伦于人类,为第一要义。得天下而无纰议,人戴之如三代之盛,唯大汉与皇明也。皇明之世,闺门正于上,权柄不移于下,将帅不敢恣,直士奋舌强谏,朝廷清明,纯粹比汉又过之。自三代以来,居天下之正者,皇明也;合天下之统者,亦皇明也。夫正统者有名有实者也。今朝廷废除满洲化满为汉实为保我中华千年之绵延法统不绝,且满洲之于国民杀戮消磨,视天下国民全体为奴才,打压民族精神日甚一日,发辫如畜,绒帽犹兽,坏我数千年炎黄尧舜以来之古制,为藩属夷人所诟病。此所以朕毅然废除满洲之真意也。何为上国?中华也!非异族所能虚娇自恃。然革新以来国民欢欣雀跃,不意边省之跳梁小丑狂犬吠日,指斥乘舆,妄图叛国!朕为天下国民计,再次重申,嗣后满洲旗人不得再行妄称满族故旧,所有满洲全部划入汉族,着各地督抚严行访查,如再有冥顽不灵、诽谤民族国策、煽乱朝纲者,一经发现奏闻,立行正法诛灭三族!特谕众知。 5月21日,军机处奉上谕:诏令锦衣卫立即将原奉天、黑龙江、吉林、绥远、察哈尔、热河三品以上远枝宗室觉罗全部抄查家产充公,永远流放云贵极边。奉天故宫留守、热河避暑山庄留守等员除甄别忠厚贞良斟酌留用一二人外,其余人等即刻流放青海,永远不许进关! 5月22日,特谕:东北三省及热河、绥远等地向为满洲聚居,革新之际不思尽忠报国,转以游手好闲诽谤朝政为能事!此次妖言惑众者甚多,着令将三省原满洲旧人一半迁往河南、山东、山西、安徽自行谋生。关外地广人稀不利国防,着军机处、户部发文将各省贫困农人清查入册,发给农具、饷银充实边地,凡自愿出关谋生者每户一律给土地三亩,免税三年。 5月23日,军机处奉上谕:原任黑龙江、奉天、吉林、热河、绥远等处将军、都统、副都统、办事大臣、总兵、章京、盛京留都户、礼、兵、刑、工五部及盛京内务府各该管衙门大小官员无视国法,任意放纵满洲旧人攻击新政、造作谣言、煽乱朝纲、图谋不轨、无耻之极!着将以上各省三品以上官员及司法部调查局查获之满洲无耻文人760余人毋庸审讯,立即押赴各省省会就地正法!家人永远流放新疆伊犁。三品以下各官一律就地革职开缺,永远不得录用,发往陕西省汉中、延安等府为民。将其原有土地家产全部收归国有,酌量分配给东北当地农民。特谕。 …… 捎带着把东蒙古几位亲王、台吉一起抄家斩首,一连串的晴天霹雳如同12级大地震,整个东三省的满洲遗民被皇帝铁血手段打了个措手不及,成千上万叫嚣着复兴满洲的贵胄、文人终于尝到了自己酿造的苦酒。奉天府、长春府、热河府等地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清洗”,盛怒之下的皇帝不顾沈家本的劝阻,斩杀几千名心怀叵测的满洲勋贵,把东三省近四十万旗人迁移入关分散各省居住,残酷的行动一直进行了2个多月,李鸿章、阎敬铭倒是不忍,严令各地督抚妥善照顾扶老携幼鞍马千里的满洲遗民,东北各地尸山血海终于让所有化满为汉的旗人认识到了至尊天子的阴狠无情和改革的决心,再也不敢对新政和民族政策有半点怨言,老老实实做起了“汉人”,留在朝廷里的荣禄、毓贤、崇厚等人根本没想到皇帝手段如此毒辣,吓得在天子面子更加谨慎,生怕哪一天达摩克利斯之剑会落在自己头上。奇怪的是东西蒙古、新疆各亲王、台吉面对如此场景再没有了往日的上书示威,都被这种恐怖手法唬得惶惶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皇帝让自己全家“正法”。上赶着把自己搜刮来的金银珍宝源源不断辇送京师以表忠心,聪明点的就找了文人连篇累牍哀陈其泣血表明心迹,有的妙笔生花的把个至尊天子夸得尧舜再生,李鸿章等稳健派元老预想中东西蒙古、新疆并没有因此引起社会大震动,深入人心的新政转移了普通国民的视线,更为重要的是与光绪初年不同,皇帝牢牢掌握了帝**队统帅大权,在前年的**阅兵时,强大的帝国禁卫军、新军的威武雄壮是任何一名心怀不满者的梦魇。 二十年后,一个二百年前强大的民族终于被至高无上的皇权压制消失时,垂垂老矣的原满洲文人看到朝廷修书处新编的《明史》及《嘉定三屠实录》、《扬州十日记》、《济南被难录》才以耄耋之年告诫后世子孙:冥冥之中自由天意,所谓天道好还既是如此!当年由吴三桂引进关内的多尔衮、多铎、吉尔哈朗、代善、阿济格、豪格、岳托、勒克德浑驱使十几万菇毛饮血的野蛮族人纵横天下、屠戮九州,狂笑着大肆残杀温良恭俭让、智慧超群的民族并站在这个被视为蝼蚁的民族血泪垒起的大清帝国上称王称霸妄图永恒领有华夏九州万方时,丝毫没料到历史会被一个偶然的偶然改变,当一串串被抄没家产押往刑场待宰的满洲亲贵望空祈祷祖先的神灵接引他们早去西方极乐世界,轮回中,些许重现了150年前那场灭绝人性的惨剧,只是这报应实在来得太迟,太迟。不知屠杀了上百万辽东汉人的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在天有灵会作何感想,是愤怒?哀恸?惋惜?不忍还是求饶?世人自然永远不会知晓了,只是满洲八旗逐渐的被人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没有掀起浪花。 历史再一次显示了它不可逆转的真实、残酷。革新三年五月28日,江阴这个不大的小城涌来了十几万周围城镇的国民,争相以鼓瑟琴弦悲壮奏响了更改国号以来第一次为抗清英雄公祭大典乐曲。当日午时,在这座当年为抵制剃发易服面对十数万大军临危不惧同仇敌忾坚守81天被清兵剿杀屠城牺牲十万人以上的小城里,满身缟素的礼部尚书张之洞亲自宣读皇帝圣谕,追封阎应元为忠诚护国守正勋臣,一等公爵,典史陈明宇、冯厚敦同为公爵。特谕在城外其就义处立庙永远祭祀,皇帝赐匾:万世忠义。宣谕时空中忽降甘霖,雷鸣寰宇,普天同悲,善良朴实的民众顿时像挤爆了空气中的悲喜交加,不约而同向北再拜,山呼万岁不已。 当天,古朴的东城门外便出现了由李鸿章代笔的“御笔”对联,成为后来江阴最大的城市风景和骄傲: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总而言之,强大的威权主义再次把濒临分裂的帝国东北、西北疆域牢牢控制在中央朝廷手里,甚至比康乾时代更为统一严整,无论手段如何,皇帝的国策激发的绝大多数中华国民的民族精神,使本就强大的民族感情再一次凝聚、爆发。帝国政令也由此更为畅通,朝廷趁机撤销所有内外蒙古、新疆诸亲王、台吉统管民政之权力,除非有皇帝特旨,只得老老实实坐在家里吃喝玩乐或是被直接送入帝国大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新兴的电报局、银行、医院、学校等等新政借此于各地方大办起来。 刚刚喘了口气的剩余亲贵还没来得及庆贺自己逃出生天,5月27日来自太平洋对岸的美国《华盛顿邮报》又一次把众人的心脏吊了起来。 正齐集在洛杉矶抗议中华帝国对满洲采取民族杀戮政策的“大清满洲国”政府要员沐猴而冠大放厥词时,不料被“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袭击,手枪、暗器、炸弹齐飞,所有伪政府要员不是当场毙命就是血肉横飞,辅国公叶赫及镇国公春和更是被割了首级乱刃分尸!其余大小喽?顿时化作鸟兽散,一群“凶手”却神秘消失。消息传来,散落各国蠢蠢欲动之满洲旧人顿时没了主意,纷纷逃散再不敢公开露面。 而帝国外务部严正声明:帝国有权对任何有叛国行为之人采取非常手段! 不用问,自然是皇帝亲自掌握的那支诡秘组织――锦衣卫的功劳。 晚上还有一章!请大家踊跃投票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雪域之变!1 在皇帝不断直接支持指导下,锦衣卫急速扩大,从最初的3500人又增调禁卫军、海军陆战队军人3000划归其部。李鸿章从一开始对其的狐疑也变得支持起来,辅助皇帝从西洋各国购入特工武器装备供其应用。锦衣卫本部也从原来銮仪卫衙门迁入大内乾清门外内右门设置内值房,与御前侍卫司、御前侍从武官同掌宿卫宫禁,负责皇帝交办的特殊任务。为防止出现明代锦衣卫的弊端,皇帝特命锦衣卫分内外两部分且严令非奉皇帝谕旨不得逮捕、关押、审讯、处决任何人、所有经过帝国最高检察院、最高法院审理的大案要案,锦衣卫也不得干预。也就是现代锦衣卫只有侦探稽查权限而没有执行权力,这就杜绝了锦衣卫利用特殊身份权势、严刑峻法从而结党营私、倚势凌人干预朝政国策。其内部3000人依旧掌管卤簿仪仗、扈从大驾宿卫、大内防护、稽查监视百官不法、肃反肃贪、反间谍事项。也就是明代锦衣卫“掌值驾侍卫、巡查密探”的职责,新选入的则作为特种情报机关收集国外一切军政外交情报及执行暗杀等特殊任务。同时深通帝王权术的天子也立即扩大御前侍卫司规模,再行补入1000人,使大内侍卫达到4000余人,在内左门设置值房,与锦衣卫旗鼓相当。而宫禁制度也为之一变,所有禁卫军只有守护紫禁城各城门的责任,非奉特旨不得进入禁城,宫中警卫则完全交给御前侍卫与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们,同时废除领侍卫内大臣,由御前大臣统管所有侍卫,不设置锦衣卫指挥使,只提升锦衣卫总管大臣为正一品职衔,而御前侍从武官府中又多是禁卫军军官,人数不多却有统兵之权,因而内廷警卫系统互不统属也不再政出多门,全部向皇帝一人负责,光绪又把亲信嫡系臣子充入其中,从此禁城防务自是禁卫森严固若金汤,再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及有人利用禁卫逼宫篡政。 身为军迷的皇帝自然熟知各国情报机构设置制度,不到一年,远至圣彼得堡、莫斯科、巴黎、伦敦、柏林、鹿特丹、开罗、伊斯坦布尔、华盛顿、洛杉矶,近至汉城、东京、马尼拉、曼谷、新德里等各国首都要地都建立了锦衣卫秘密办事处,随着人员、装备、资金的不断充实,连德国总参谋部情报局也来华参观学习,东天取经。 整个中华帝国正处于生机勃勃的快速发展时刻,法国政府妄图挑动的三国皆已被中华巧妙的化解之际,关山万里的藏地却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最后的明争暗斗。 陈设华丽文雅而又富有书卷气息的西苑勤政殿里,有条不紊处理内外密奏、军政事务的少年天子看了三国妥协的奏报诡异的笑了。他至今尚未被任何人识破的瞒天过海之计大获成功,就连最为敏锐的外国观察家们也没有发现中国皇帝的实际目的,他们以及各国政要被震的目瞪口呆的同时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中国人难道只是为虚荣的面子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花费巨资吓退蠢蠢欲动的三个国家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为近20年来尚算“安静”的东亚掀起滔天巨浪?中国人的智慧从人类初生文明的那一天就是世界上顶级的,圣彼得堡、巴黎、伦敦外交界的元老们大都以纯粹的欧洲观点以及所了解的中国人的固有性格不断猜测着事情的结局,然而,他们绝没有料到,前面的场景只是皇帝刚刚亲自导演开场的“帽子戏”,为了掩盖一个秘密而或多或少造成的假象而已,但这场极为逼真的假象成功骗取了中外政治家的目光,让他们信以为真想当然的为中国人的外交谋略或是赞颂或是鄙视,而被重重黑幕掩盖的真相却是那些大鼻子西方人相对于一个2000年前便创造出《孙子兵法》的民族永远不能认识的。这种思想一直存在直至法国的残兵败将在报纸上大声疾呼才被欧洲政治家们有所了解,然而那时候,拿破仑嘴里的那只东方睡狮已经猛醒,抖擞精神重新气势昂扬的进入早已天翻地覆的世界与强敌们为生存角逐、拼搏。 陪着皇帝兴致勃勃捏着赤金柄放大镜一点点观察西南各省地形的辜鸿铭觉得近几天皇帝睡得晚、起得早像是心里有极大的心事,为此还相约岑春煊请皇帝去南苑行围打猎散散心,岑春煊晓得皇帝其实为奕?等人所办机密劳神,笑着与荣浩、世续众人催着天子搬来了尚在春风拂拭、花木葱茏、风景秀丽、宛如仙境的西苑理政,远离了那所十几米高墙耸立殿阁峥嵘气氛憋闷的紫禁城,毓贤又不失时机的从新抄查的古玩字画中挑了几件珍品请皇帝“万机闲暇”时候鉴赏,这几日赵烈文、彭玉麟也不时陪着聊天,清凉殿阁里品茗下棋、南海垂钓,皇帝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军政事务更是一件没落下。 “昌都总管本也是噶布伦之一,实际与拉萨四大噶布伦同等品级,正三品且同时享有拉萨四大噶布伦没有的行政、军事权力,其职权在布达拉宫大喇嘛眼里有相当大的伸缩性,乾隆六十年设置,这是藏地品级最高的五大官员。”辜鸿铭指了指昌都道。 “后藏呢?”皇帝若有所思问,眼睛没离开地图:“春煊,你找找日喀则,这乾隆年间的大清一统疆域图上怎么连印度也没有?” 岑春煊陪笑道:“陛下,您别找了,前几日毓贤尚书把内廷藏得全国地图找出来送到西苑军用,我瞧着康乾时代的地图还不如大明万历时期注入的国家、地形多。不然怎么鸦片战争时宣宗道光皇帝连英吉利在哪呢都不晓得?还不是落后所致?” “哼,所以朕派奕?、徐世昌办理藏地事务,不过没有明细地图也不成,还不如英国人出的地图细致?汤生,把那幅曾纪泽进献的外务部翻译地图拿过来。” 捧过来地图辜鸿铭笑道:“咱们的测绘学刚起步,还差些日子呢,您瞧,后藏是扎什伦布额尔德尼大师掌管。当年钦定西藏章程虽然规定前后藏两位大喇嘛品级相同,地位一般,谁年龄大谁为师,但实际情形迥然不同,按藏传佛教之教阶,定果位(佛教品级)扎什伦布额尔德尼乃无量光佛化身,布达拉宫大喇嘛为观世音菩萨化身,前者当然高于后者。然布达拉宫大喇嘛受封最早政教合一最为清朝推崇,敕封之后又掌管之前藏370多所大小寺院,连宁夏、青海之宗教事务都受其影响,奴隶、牧场上百万亩驻锡藏地最宏伟之布达拉宫,前藏比后藏地域广阔富饶,面积大,民众也多了不止十数万,所以其从者信民比后藏之扎什伦布额尔德尼更为广大,尊位、权势、金银资产也更为丰富,据锦衣卫密奏,布达拉宫大喇嘛私人财产总数在2000万白银之上!以雅江中部之尼木峡谷为界为前后藏分界线,乾隆年间定制后,驻藏大臣府与噶厦政府皆设立于拉萨,都说是方外之士、修行之人脱离世俗,而实际比一般人更甚!布达拉宫大喇嘛既在政治上掌握了地方全局,因此在一般信众心中的地位无形中提高,优势逐步扩大。噶厦所选用之噶布伦等众官员只奉驻藏大臣与大喇嘛之命行事,除前藏外,噶厦尚管理后藏、阿里、工布等地,扎什伦布额尔德尼只管理拉孜、昂仁、彭错林等?卡,人员、土地、牛羊比前藏少十倍以上,且连其驻锡之地扎什伦布寺所在的日喀则桑珠孜宗也属噶厦直接管理,后藏大喇嘛之政治地位、宗教权力、军事力量及在藏民心中之声望相较于前藏差的多了,所以扎什伦布额尔德尼也更倾向于朝廷,一般政教事务向来多预先请示朝廷,也尊重朝廷的指令从事。这里面掺杂了数百年黄教、朝廷及藏地僧俗错综复杂的原因,也不是一时说得清。” 光绪边听边用放大镜注视辜鸿铭所说的地方,时而皱眉时而苦笑。道:“什么教务、尊位?要像佛经里写得那样纯洁还聚敛了这么些银子奴役藏民这些年还妄称活佛?听说他敢把活人剥皮?朕说白了,不过是借着朝廷的面子狐假虎威罢了!朕说他是西天大善自在佛他就是,朕说他不是,他连个乞丐都别想当!就是他手下那帮子狗仗人势的噶布伦朕也看不上。” 说着,皇帝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岑春煊对藏地政务、机构不甚了解所以递不上话,只小学生似的提着耳朵倾听时不常给皇帝斟茶。 天蓝色蝉翼纱的窗帘被微风吹动露出外间的花红柳绿,饮了半杯茶,皇帝有些怅然若失:“朝廷当日设置四大活佛大喇嘛、四大林活佛、十大呼图克图、塔尔寺的甘丹赤巴、帕巴拉活佛、萨迦法王加上大明册封的大宝、大乘、大慈法王本就为分化藏地势力,同意归并政权方便朝廷管制。谁料想最后还是让布达拉宫大喇嘛占了先!连雍和宫的章嘉呼图克图、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都比了下去,这两地还都为朝廷严管之地,藏地有个扎什伦布额尔德尼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你们说,政教、钱粮、兵马、官吏任用皆集于一人,又是什么观世音菩萨化身在世,比朕都尊贵!饮食服御拟于帝王又远在万里之外,山高皇帝远,朝廷控制薄弱,一旦再有洋人挑拨离间内外勾结,势必分裂帝国疆土!” “皇上息怒。”辜鸿铭疑惑皇帝怎么对藏地的情形知道的这样详细,别说13岁的小皇帝,就是他自己也是在德国留学时代才对藏传佛教产生浓厚兴趣刻苦钻研,又学了藏语、尼泊尔语:“查藏地制度,原几大喇嘛都是只管教务不理政务,只是各有部落军事势力为依仗而已,原噶举派大宝法王等于清初被布达拉宫大喇嘛传召蒙古固始汗率军入藏推翻藏巴汗才夺取大位,不过当日他与扎什伦布寺额尔德尼只是很有威望的宗教领袖,后经世祖章皇帝、圣祖仁皇帝册封才有了正统权威,康熙末年准噶尔部扰乱藏地,康熙皇帝派遣大军入藏平叛直到世宗雍正六年皇帝才明诏令其统管藏地政务及青海、宁夏教务,尊崇其位以安边地,后来才有了高宗皇帝的钦定西藏章程确立驻藏大臣、钱粮茶马、噶厦噶布伦、金瓶掣签制度才造成今日藏地态势,当日觉得政策优越,百年后却不料物是人非、一支独大、妨碍国家安全独立。皇上洞见万里,不过臣以为不能过于操切,稳定第一,分化昌都、建立西康省就已经打草惊蛇了,臣愚钝,意想不到的是陛下如何以后的处置,李中堂的意思最好不要动兵以至各国注意。”心下感慨良多的辜鸿铭刚要奉承几句, “怕什么?”皇帝打断辜鸿铭就手从紫檀镶金抽斗里拿出个精致的白铜镶金嵌宝石如意云纹匣子递过去:“你懂藏文,看看吧。春煊,你让世续派人去军机处盯着,有藏地、青海、新疆等地的密奏即刻呈上来。” 岑春煊诧异的吩咐了又回殿内看着辜鸿铭小心掀开匣子取出包在杏黄流云万福锦缎里裹着的一张造型奇怪装裱在杏黄绫子上的羊皮镶金厚实均匀、平整光滑六层折叠的仿佛信笺。 “丹书克?!”辜鸿铭脱口而出吓得岑春煊一震。皇帝却大有深意的微笑不语,饶有兴趣的拍掌道:“这件东西也就是你们今天有福见到了,谁也不准说出去,违者斩!”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雪域之变!2 悚然动容的两人对视一眼,辜鸿铭先看日期,果然是三天前的落款,大为蹊跷的是“丹书克”本为藏地两大喇嘛及首席摄政、噶布伦及呼图克图活佛在万寿、新年、登基大典时向皇帝进呈的贺表,现在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出现在帝国至尊手里?莫非 岑春煊小声提醒尚在懵懂的辜鸿铭,他不觉一怔又不敢问实情,清清嗓子便凝神边看边念道:“跪奏于天命普天之下一切教派之至尊圣主大慈神圣文殊师利大皇帝陛下亿万载金莲宝座御驾前:圣上神灵首出、龙起云从,天运嘉宁混山河、圣灵四溢寿年丰。小僧自呈泽圣恩、圣命统管后藏政教事务,不敢稍有懈怠,日日孜孜以求受命赐福民众及祈求我佛护佑我至尊天命之大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吉祥如意,帝国景运方隆、振兴万方,自去岁会与布达拉宫至于今日,藏地情形愈加难明,其人虽离亲政之日尚有1年,俨然手握军政大权,噶厦会议与驻藏大臣决于公论早已载入章程,然噶厦之中七成被布达拉宫控制,近十年之官员简拔来并未认真与驻藏大臣商议更遑论奏报圣主大皇帝陛下驾前,先前单由其经师与摄政私自任命,后为其亲自简拔选任,不经章程、任人唯亲、不尊钦定**、擅用权柄、尤为可恶者,其任命之卓尼钦姆、中译钦姆与噶厦之噶布伦狼狈为奸,所有噶布伦皆其私党,废除噶厦选任制度、变更成法大肆揽权乱政,后藏之事不准小僧过问,统由其治理,致使民命不堪,舆论哗然。明理贤良者居于下位,谄媚小人荣升上尊,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且派人遥控监视小僧,近日又闻圣主划分新省,噶厦与其心怀不满之言溢于言表,行踪诡秘意欲不轨,英吉利之特使亦趁机入藏,民间风声躁动者甚广,事堪危急,小僧奉旨将所闻之事详细开列于后,恭请大皇帝陛下御览,嗣后小僧” “陛下!陛下!”大殿里正听得肃然的三人忽然被打断,光绪眉头一皱不悦问:“什么事?!” 外面世续气喘吁吁喊声:“军机处接到藏地、青海、朝鲜密奏,臣立即送来了!” 光绪大感意外,让岑春煊接了黄匣子亲自拆开翻看。 “可恶!丢人现眼!”啪的声,皇帝把一份密奏仍在地下面带怒色,辜鸿铭偷瞧了一眼封面,是朝鲜统监丁宝桢的密奏,愣怔着正要捡起来,光绪看了另外几份身子一震,脸色惊喜不定急剧变化着吩咐:“别理朝鲜那份。恩,汤生拟一道密旨:着令袁世凯即刻交卸一切差事回国陛见。另外”缓缓平静的皇帝坐了宝座咬着下唇思量许久,岑春煊只傻愣愣看着辜鸿铭拟写谕旨,听笔锋唰唰作响,也不敢接过密奏阅看,虽猜不透皇帝心中想什么,朝夕相处辨帽聆声已知天子心中急剧翻滚着,心中正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忽听皇帝语气冰冷幽幽吩咐:“岑春煊,即刻传全体军机大臣,总参谋部、锦衣卫、禁卫军三品以上军官来勤政殿!要快!让瑞恩布置禁卫。朕在此立等!”心思灵动的辜鸿铭赶忙收拾好桌案上的文件、谕旨也不禁紧张起来。 “臣遵命!”情知大变在即的岑春煊不敢怠慢竟然一路小跑着奔了出去,唬得在外警戒忙的手忙脚乱的瑞恩、荣浩脸色变异都有些惶惶然。 皇帝胸有成竹的搞清了藏地全局形式,布置好眼线之后,逼上梁山的剧目紧锣密鼓开场了 环境优美、风景绝殊的罗布林卡是西天大善自在佛大喇嘛夏天的“行宫”,原本的一块野兽出没、杂草丛生的野地历经七世大喇嘛选中后修建第一座宫殿,后世莫不效仿风从,也许天高皇帝远抑或大喇嘛在藏地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认为自己乃藏地之主,兼领政教。所以也学着皇帝大肆兴修宫苑,布达拉宫之余紫禁城相比,则罗布林卡就是京城西郊的三山五园的圆明园了。 与皇帝一般,没到立夏,布达拉宫大喇嘛就会带领噶厦文武百官“巡幸”罗布林卡,犹如圆明园大宫门外为觐见皇帝处理政务所设的朝方一样,所有噶厦噶布伦与堪布会议也随之迁徙来此专门为其修造的政务室,协助藏地之主半人半神的大喇嘛统管政务。 说是纯粹的西天雪域佛地,在藏民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圣尊者也不过是权力的崇拜者,没有了政治权力后盾,他只能像后藏的额尔德尼似的只能蜗居在扎什伦布寺里念经参禅。 像初夏老天爷的脸色阴晴不定,本就颇多矛盾的前后藏噶厦、堪布一向维持着表面上残存的和谐,却不知为何在革新三年像涌动的岩浆爆发了政治分歧,越来越浓重的阴霾笼罩了湛蓝的天空。 为筹备一年一度的“浴佛节”法会大典,后藏堪布会议厅先期派往前藏的几十名堪布官员忽然在一天之内被噶厦政府以“扰乱佛会、捏造谣言、妄行擅权决定藏内事务”的罪名投入布达拉宫监狱并被严刑拷问,一时间后藏堪布大震,不明所以的后藏额尔德尼一连派遣三拨呼图克图前往罗布林卡奏请十三世大喇嘛接见并释放后藏堪布官员却被无情拒绝,十三世大喇嘛还派遣总堪布官员入后藏解除所有后藏堪布官位,重新封赏自己嫡系,建立直属自己的基恰并夺走后藏额尔德尼的几所大型农庄,使得后藏上至额尔德尼、下至贵族堪布愤怒不已又无计可施。更让人担心的是藏军首脑马基康传达十三世大喇嘛命令,所有藏军及噶布伦武装家奴大举调动,封锁入藏道路、关隘、战略要地,重新打造兵器甲胄,兵马粮饷紧急由拉萨的朱颇列空下发至各基恰、各宗,各地端的有些风声鹤唳,更让所有藏地呼图克图及各寺院大小活佛惶惶不安,这些如调动兵马、散发粮饷、擅自于后藏建立基恰等等政务一没有与驻藏大臣哈里达商议,更没有奏请北京的皇帝御准。 然而一向坚守岗位、正直敢为的哈里达此次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各大呼图克图、后藏堪布的觐见,连新任帮办大臣锡良也只忙着安排进藏大军的训练、军备,毫无表示,任由罗布林卡一道道传出的命令满天飞,传遍藏地四处。门庭若市的驻藏大臣府在后藏额尔德尼拜发第五道上书后才让人姗姗来迟的传话:已然奏报大皇帝知晓,但尚无音讯,请后藏额尔德尼与呼图克图务必于浴佛节来拉萨参加法会主持各地民众、贵族瞻礼云云。 明显的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让后藏堪布们心头一凉,只得回扎什伦布寺回奏,恭请后藏额尔德尼亲自前往拉萨与十三世大喇嘛会晤解除一应误会。同时以两人名义解除严峻的藏地事态。 偏偏还未动身,北京的上谕同时到达,谕旨里丝毫没有任何责怪藏地大兴兵马未向皇帝上奏的意思,反而大加赞赏两位大喇嘛安定藏地、宣力独多,又闻“浴佛”法会,特赐银1万两随喜并特遣庆郡王奕?代表皇帝入藏祝贺及瞻仰布达拉十三世大喇嘛亲政大典。 众僧俗官员终于舒了口气,谁不晓得两大活佛都为宗客巴弟子,谁大谁为师傅。前后藏关系虽说有些失衡但没人希望藏地支柱不合造成“佛地”祸乱。皇帝谕旨里平淡温和丝毫不着边际,然年前就入藏并申明是为打击廓尔喀等异族的8000朝廷大军只有3000人到达日喀则后藏地区,剩余的5000余人则赖在了拉萨城外建立军营行馆,噶厦政府多次询问,帮办大臣兼藏军训练大臣锡良每次都和蔼可亲的接待来使并厚礼相待,微笑的背后每次面对来兴师问罪的噶布伦不是“奏报皇帝”就是“再等几天”这种敷衍的话头。 表面上平静如常的拉萨暗中却是暗流汹涌,各种各样担忧、谣言横冲直撞着,局势进一步扑朔迷离。 夜色如银,驻藏大臣府里议事厅依旧灯火通明,府外的犬吠声越发显得四周死寂,传说中“久病卧床”的哈里达正红光满面与锡良密议着什么,哈里达正捧着不离手的藏银水烟袋正抱怨 “京师有什么消息?大喇嘛不通知我等调兵也就罢了!怎么连咱们的传令兵也受到藏兵的审查?多少年了!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年近60的哈里达豪气不减当年,足足做了十二年驻藏大臣,打破了钦定西藏章程里三年一轮换的定制,不是朝廷没有贤才,实在是他经验、阅历太过于丰富,又与藏地各大寺院呼图克图建立了深厚友谊,才深得三代皇帝信任。 锡良凝视着幽幽烛火良久答非所问:“您还是一直身体不适,谁也不要见,主上心中自有计策。还有前几天接到廷寄上谕,赏赐银两由咱们驻藏大臣府库预备,万岁说1万两足够。下午我去银库瞧了,银子足够,怎么下头人回说您还预备了大宗玉器、丝绸送上。” 哈里达咧着大嘴笑道:“皇上明诏不是还有十三世大喇嘛亲政大典嘛,按原先的老例得送些。” 锡良脸色在烛火下显得有些鬼魅,缓缓冷笑:“他也配叫‘亲政’!那些东西咱们不用送了。” 哈里达奇怪这个看起来只有30出头还没胡子的小伙子哪来的这般气度,他并不知道锡良与皇帝、荣禄等人的关系,也不妒忌皇帝派遣这么个能力强悍的年轻人来辅佐自己,年纪轻轻就超拔为正三品大臣,反而着实喜欢他的果断刚直能合着自己脾气。 “你是说?!”哈里达不安的挪动一下麻木身子。 “老叔,按说我不该告诉你。但咱们原先都是一个旗的”锡良使劲压低声音:“您不想想,怎么一面是布达拉宫大喇嘛的亲政大典,一面万岁爷亲自下诏着令青海、宁夏、内外蒙古连同塔尔寺活佛、内外蒙古王公立即由当地督抚安排进京赶赴雍和宫为超度大行慈禧皇太后法会,为此还特发内库银30万两。您说,这里头能没别的事?” 话说到这儿哈里达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按说藏地习俗,无论前后藏大喇嘛坐床还是亲政,内外蒙古、青海各地活佛、喇嘛凡是有头有脸的必定来拉萨朝贺,丝毫不亚于北京皇帝登基大典。藏民也将其视为藏地保护者、观世音菩萨化身降临藏地、永保太平的象征。此次熟悉藏地宗教、心细如发的皇帝怎么会忽巴拉犯这种错误,理论上应该让各地僧俗首先到拉萨朝贺,这也是历来的规矩。忽而又想到着军机处奉皇帝旨意发来的廷寄里闪烁其词的话语:“……哈里达不必在意藏地形式,也暂且不必理论前后藏之矛盾任由噶厦噶布伦嚣张而已,其前藏噶厦调动藏兵、散发粮饷至于设立堪布种种不法情由万不可牵扯其中,只稳坐拉萨协助锡良办理军务,务必不得生事,钦此。” 一阵阴风吹乱了窗外的平静,哈里达忽然觉得有些惊悚,心知锡良必定奉了皇帝密旨,自己一个土埋半截子的老头跟着搅和什么?对锡良道:“皇上锐意革新当然好,实话说我可不愿意生事,年纪大了,该是你们下一代为国家出力的时候了。万岁对咱们满洲旧人也……有些苛刻,又明察秋毫,多谢你说的,你要怎么样老夫听着便是,等再过个一年半载我就上书请辞,东北是回不去了,请皇上在京郊赐一块田地长居林下。” 正梦想着林下养老的哈里达立即被锡良打断:“老叔!您想哪儿去了,哪里有您想的这么险恶?放心,您还做您的驻藏大臣,还是我辅佐着您!您的功劳皇上心里有数呢。就是拉萨藏兵的分布我心里有些拿不准。再,浴佛大典必然在布达拉宫外广场举行,就是庆郡王及朝廷使节什么时候到,带了多少人也不是很清楚。再跟您说句不该说的话:锦衣卫早就潜入拉萨各地了!” 后面的内容大大加紧上传,剧情也加紧发展。不会让读者朋友失望!对于有些不明白藏地官制传统的名词,大大在后面解释,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一百一十九章 藏地之变!3 “锦衣卫?!”哈里达当即怔住,他觉得事情绝没有锡良说的这么简单,可又不能多问,把个老头记得站起身转了几个圈又吸了两袋烟才压住心里的恐慌:“我瞧着你最近也是强撑着,噶布伦一次次跑来咱们这儿问驻藏军去后藏的事由,你都挡了,原来这里头还有如此大的隐情!恩,我老了,也不怕什么死不死,只是庆王爷和朝廷使节千万不能出事!就算万岁下诏废了前藏制度,万一庆王爷一行出了纰漏,为奸人有了借口藏地必然大乱,内外蒙古、青海、宁夏震动,一个郡王又是钦差,想着都可怕!朝廷也丢不起这个人。你啊,为什么不早说?!现在前藏大喇嘛封锁了入藏道路又增加了藏兵,恩不行,我得防患于未然!”说着,哈里达摸索着桌案上的红木盒子里的大印、令牌想采取措施。 “慢!老叔莫慌,您说的上头都有了布置,王爷他们已经渡过雅鲁藏布江,先驻跸在当雄的康玛寺,其实大局无碍的,就是您的阅历深远,帮我想想拉萨的布置。”锡良也觉得自己过分,把年老的哈里达弄得不安,虽说皇帝密令他不必告诉哈里达知道的太多,人家毕竟是正牌子驻藏大臣。 着实心惊的哈里达默默坐了正坐,脑子却没闲着,又仔细问了皇帝指示锡良的大局布置,还算实诚的锡良拣着能说的统统说了,显示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倒是让哈里达安定了不少。 两人铺开拉萨地图密议了许久,哈里达把肚子里得所了解的典故、防务悉数指点:“锡良,你留着的5000人看起来不少,其实不够人家嘴里塞牙缝的。按钦定藏地章程里规定藏兵1000,实际噶厦他们早已暗中练兵不少于3000,三大寺的武装喇嘛2000多,每位噶布伦手里还有上千人的武装家丁,你算算这是多少人?布达拉宫的森噶掌握着近千人的侍卫,还有丹吉林、功德林、策墨林和锡德林能荣任摄政的四大呼图克图手里也掌握着大量的军政官员,凭咱们这点子兵力能干什么?万岁爷也有些……”剩下的话他没敢说出口,再怎么说对面的锡良也是皇帝亲自简拔的大臣,满洲被“大清洗”的今天,一句话说错了就可能祸及全家。 锡良没答话,思索很深的盘算着双方的兵力数量、配置。这些天光密旨就接到几十份,看皇帝的意思是方方面面都指示妥当了,可毕竟这是拉萨不是北京!一个小失误就能让众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您别在意,上头说了要稳、准、快。再者他们也不一定就能识破万岁的妙计。我手下的人密报,明天,最迟后天噶厦的人又得来这里催大军去日喀则,您还是装您的病,我推搪他们。而且您还得派人提前请四大林倾向中华的呼图克图侧面给些提醒,我想万岁也已经有密旨给他们,前些天后藏……” 两人正说到这儿,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锡良立即止住话,哈里达也紧张的盯着大门。 “爷!外头有几个蒙古人要见您!说是从北京来拉萨参拜的。我让卫兵看着呢。”是小明子的声音。 锡良疑惑着望着哈里达:“蒙古人?我在京师并不认识什么蒙古人啊?” “爷,他们递进来这个。”小明子从门缝里递进来一个物件哈里达接着灯光一看是块巴掌大小缀着明黄穗子的象牙牌子,大惊失色,拍了拍同样发呆的锡良一叠声叫道:“快请!着增派卫兵,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进出!” 不多时,外头响起了爽朗的笑声:“锡良在哪?还不出来见见故人?” 进来五六个风尘仆仆蒙古人打扮的汉子,一脸的油汗连鬓落腮的大胡子腰里别着蒙古长刀,锡良正发怔怎么一个都不认识,为首的一人哈哈大笑起来:“小子!连你宋老叔和董老叔都不认得了?!来口水喝呀!这路赶得,幸亏老子年轻时候有底子!”随随便便脱了大氅,又指着目瞪口呆的哈里达问:“您就是驻藏大臣哈里达?今儿个老几位可得叨扰了!小子,发什么鸟呆?” 说着与众人撕了嘴唇上的大胡子抱拳行礼。 “董、董老叔?!宋老叔?”锡良惊喜一嗓子喊出,旁边一只手拍过来:“表哥,还有我呢!刚才跟您递牌子我还想,我们这身要是连您都瞧不出来咱就成功了!” 说话的正是御前一等侍卫兼锦衣卫军官阿兰太! 翻滚的乌云遮蔽了月亮,群星探出头来观望着驻藏大臣府夜色正浓。而拉萨郊外的罗布林卡行宫外也是灯火通明,一队队持枪巡逻严密守护这位至尊“佛爷”的藏兵犹如金刚般严酷。宫中一片片望不尽头得的藏式白墙黄瓦殿宇巍峨,说不尽宗教神权凝合了王权的神秘风范,然而这阴沉的天空下这绵延矗立着的宫阙却显出几分森然可怖。 一乘十二人抬的红呢子大轿赫赫扬扬出了罗布林卡正门,周围满布提灯佩刀的侍从小心翼翼扈从着迎着四野飘荡的花香进了拉萨城,直奔布达拉宫。 “上师吉祥如意!噶厦就等您拿主意了。请!”夜色中的布达拉宫仿佛天上宫阙巍峨耸立于山峦之巅,巨大的酥油火把和灯柱照的白昼一般。五位穿着藏式锦袍依然挂着朝珠头戴三品青金石顶珠的高大中年汉子带着大批随从恭恭敬敬扎煞着手谄媚的攀着轿子请上面的人下轿,镶银边得轿帘一开,深处一只布满皱纹皮肤松弛长着尖指甲的手,接着苍老的声调响起,伴着幽幽的烛火,让人毛骨悚然:“劳烦各位了嘻嘻嘻,佛爷刚刚睡了,不然我哪有时间又回宫跟你们见面呢!” 昏黄灯火下,一张衰老的棕色瘦脸留着长长的老鼠胡子一笑,露出黄板牙,宽大的镶金边朱红袈裟像套在个瘦骨嶙峋的僵尸身上,只他手腕上盘着的红珊瑚珠宝念珠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第一百二十章 藏地之变!4 “上师辛苦!”为首的首席噶布伦吉桑嘉措俯身施礼陪笑着搀扶老僧缓缓走进禁宫,“占堆大人,你再调三百亲兵严密守护白宫噶厦,任何人不得出入。” 藏军首脑马基康(司令)占堆是个魁梧的康巴汉子,黑红的脸膛膀大腰圆,只是不爱说话,点点头去了,进了白宫噶厦的议政厅,顿时温暖香风阵阵袭来,别看是大喇嘛的办事机构,这里却是实际统治藏地的第一机构,任何藏地政务没有经过噶厦的处理根本无法实现,他的作用相当于北京的军机处。 不过军机处也不能与这座宏伟的大殿相比,高大的四壁上悬挂着色彩斑斓的唐卡,正面是三把红木高背椅,宽大的正厅足有三百平方米大小,椅子周围直溜溜上百个织金坐垫,布局精巧的红铜镶银书架足有几人高,密密麻麻存放着藏地法典及噶厦法令,几十根错金银灯柱上藏银大海碗里拇指粗的灯捻不停舔舐着酥油,浓重的烟雾掺杂着正中一尊三尺高赤金千手观音像前景泰蓝香炉里的藏香直熏得人昏昏欲睡。 噶布伦们看起来兴致都很高,请老僧坐了正中椅子,五位噶布伦才与匆匆回来的马基康占堆分坐了下首,满大厅只坐了不到三十位贵族,然而他们掌握着整个藏地的一切军政,藏在佛影之后转动着巨大的噶厦。 老僧不是别人,正是十三世布达拉宫大喇嘛的首席经师、大昭寺呼图克图之一兼首席卓尼钦姆(大喇嘛代言人)并在大喇嘛亲政前代理摄政之一,全权指挥仲译钦姆(全藏及大喇嘛私人秘书处)的桑吉活佛,只有呼图克图身份的他不是四大林活佛,然而作为大喇嘛的最嫡系亲信和老师,在所有僧俗贵族眼里,他简直就是通身闪耀着神圣光环的大喇嘛化身、集一切权力于一身的摄政王,虽然乾隆年间就已经废除了藏地摄政王的职位,但天高皇帝远,神权至重又有布达拉宫大喇嘛授权,谁敢有异议?! 喝了两口温热的酥油茶,桑吉掏出个玛瑙烟壶用象牙小勺撒了些在大拇指上,堵在鼻孔里深吸口气,“阿嚏!”这才志满意得过了瘾捏着老鼠须半闭着眼蔑视得开了口:“格列杰布,你还是咱们藏地汉子?!你们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软弱的东西!上神给予藏地汉子的勇气和大雪山的毅力都跑哪儿去了?!你的兵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子?!为什么好好的昌都一枪不放就给了汉人?幸亏你祖父与我熟悉,不然!哼……” 羞愧难当一脸冷汗的前昌都总管噶布伦格列杰布显见是位公子哥儿似的贵族,细长的身材仿佛少女,油亮的头发编了两个发髻,上头插了三朵赤金翠叶花,与其他藏人棕红、黑红的脸色及其不同,粉白的小脸上还有个小酒窝,耳边的赤金点翠耳环比别人的小了一圈,油绿洒金的合体袍子却扎着一条松花嵌粉的绸带,手上十个硕大的宝石戒子偏偏腰里还仿照京师的八旗子弟滴里嘟噜挂了一大串金银丝荷包!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单薄身体,连把藏刀都没有,还整天擦脂抹粉,真够一百个人围着看半个月。 从小被娇生惯养的他在噶厦里最不招人待见,经验老道的噶布伦都瞧不起他,偏他祖父、父亲都是世袭的领主,被众人不屑的目光盯了许久,格列杰布结结巴巴擦着汗道:“我、我问了,他们说、说是奉了大皇帝旨意,再说我不是飞马禀报你们,昌都才有800兵又没有火炮,你们还没回信,四川总督府就让我回来了” “他们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他们让你死你怎么不去死!昌都总管基恰多广大的藏地让你小子给断送了!看看你穿的这一身!简直就是拉萨河边的洗衣娘!还配坐在这里!”位居噶厦第二的世袭贵族丹增贡布五十多岁壮得像头牦牛,握拳大吼,恨不能一拳揍趴下面前的小子。 格列杰布委屈的撅着小嘴眼泪巴巴的望着桑吉活佛和对面第四位的噶布伦兼拉涅列控(噶厦总务总管)是他的堂叔多噶次仁旺杰,谁料第三位的噶布伦兼仔恰(拉萨总管)扎西次冲他大喊:“哭什么哭!活该!早就让你勤学苦练武功战备!” 噶厦的欧康(货币总管)富得流油的柴桑大人心知格列杰布看起来软弱无能,其家族是藏地八大贵族之首,眼前的桑吉活佛又是他祖父的好友,看着把他训斥的一无是处,不过是打一巴掌揉一揉,谁不晓得格列杰布的名字还是桑吉给起的,他堂叔还是位居噶厦第四实际掌握总务大权的多噶次仁旺杰?因而满脸堆笑手里念珠不停,道:“诸位噶伦,息怒,息怒!上师,格列还是个年轻人,只坐了一年昌都总管,此次莫说是他,就是咱们这些人面对汉人们的诡计和大皇帝圣谕也得俯首称臣嘛,我看还是先议正事,格列多锻炼锻炼未尝不能成为咱们藏人的好汉子。”说完冲正在吸着长管旱烟的多噶次仁旺杰递上一根大号雪茄:“这是英国朋友送的,请您品尝。” 多噶沉着脸摆手止住,一旁丹增贡布抢过了雪茄大喇喇点燃吐出口浓重的烟圈:“柴桑,还是你小子有钱,这么好的东西不多拿出些请大伙品尝?咱们藏人可不喜欢小气鬼!” “明天送到府上!明天!每位噶伦一盒,嘻嘻。” “好了!占堆,你把汉兵的部署和朝廷钦差的路程给大伙说一说。”第一噶伦见格列杰布眼泪扑簌簌落个不停,又想起当年与其父亲朝夕相处的日子不由长叹一声,吩咐道。 “是!”占堆高大的身影肃立面对吉桑等人:“据藏边各基恰、宗本密报,他们已经包围藏地,藏疆边境大约有三千人左右,青海大约有2000人,四川也有2000,大皇帝新设立的西康省大约6000人半月之内便能入藏。形式很是危急,我已奉噶厦命令调动手里的3000藏兵严守住前藏的各处险要、关卡,只是大皇帝钦差大臣庆王爷和朝廷参加法会的众位官员已经到达当雄康玛寺,七天之内就能过河进城,咱们这样大张旗鼓又没有驻藏大臣的命令,我担心” 诚实的占堆知道自己看起来是马基康,身份比眼前的大人们差的多了,还是多噶次仁旺杰看他忠勇才在摄政面前推荐了他,自荣任以来本就沉默的他更是多一个字都不说,险恶的政治局势仿佛令人谈虎色变的黑教,在晴朗的天空圣地之下也能吞噬人类。 “担心什么?我们又不是只有3000兵力,就说咱们每人手里的家丁都有上千,还怕他们?!都说我们同心同德,可我听说,后藏那位前些天渡过拉萨河直奔康玛寺捧汉人的臭脚去了!可恶!”丹增贡布喝了一大口青稞酒抹抹嘴,众人沾了大粪的苍蝇似地嗡嗡嘤嘤的附和,多噶却紧皱眉头闷头吸烟,半晌才道:“上师,我总觉得有些不合适,最近不是调兵就是发饷,没有经过驻藏大臣,又没有战事不久又是浴佛节法会,听说朝廷正在革新,大皇帝为重视此事专门派了郡王来随喜参加,咱们这么做会让朝廷误会藏地所指,佛爷在罗布林卡到底知不知道呢?” “嗯?!”吉桑嘉措浓眉一挑刚要说话,首席上仿佛睡着了的吉桑活佛轻轻笑了:“多噶,你以为我是敢擅自假传佛旨之人?哪一次发布的政令上没有西天大善自在佛的金印?” 多噶不亢不卑的起身施礼:“上师恕罪,我也是担心藏地安宁,自乾隆年间以来藏地多亏大皇帝天恩人民安乐,风雨顺遂,前几任大皇帝也没有亏待我等,我们如此大动兵戈恐” “亏待?多噶,你是看汉人的书看多了吧!他们大举在藏边兴兵围藏地,此次佛爷法会又接着亲政大典本来青海、宁夏内外蒙古各部藩王、呼图克图都预备来藏朝贺,谁料到那位一道谕旨招到京师雍和宫听说给慈禧皇太后做三周年祈福法会!这不明摆着不把我们佛爷放在眼里?!”扎西次仁大为不满瞪眼道。 众人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把个噶厦议政厅吵得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叽叽喳喳不休不止。细听,噶伦里大多数支持藏地应立即准备,少数的中级官员谨慎得观望事态,只有马基康等几个出身下等的军政官员沉默不语。 桑吉一伸手,众人立即止住声音恭敬的望着他,“我侍候佛爷累了,噶伦留下,其余人退下吧,记住一条,大皇帝是中原的大皇帝,藏地永远是我们佛爷的!”阴冷的声音让所有人心里一颤,肃然行礼“是!” 多噶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让格列杰布心惊胆颤,记忆里他这位堂叔永远是一副不怒自威成竹在胸的摸样,在噶厦里也颇受下属尊重,当日自己丢了昌都他都没有如此严肃,怎么上师今天一番合情合理的话倒让他如此不安起来? 吉桑嘉措见众人退出,示意占堆出去巡视宫门,思索一会儿才露出诡秘笑容:“今天带来几位朋友请诸位见见,他们还给大伙带来了礼物。”起身进了冲供奉着赤金观音的幕墙后面,许久,多噶疑惑的正要问首席的桑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忽见吉桑嘉措领着三个高个儿洋人赫然出现在面前! 刚从外地回来,匆匆忙忙写得,晚上还有一章,请大家谅解!! 第一百二十一章 藏地之变!5 “亲爱的朋友们,晚上好!在我心目中与英吉利骑士同样威武的英雄人物!”为首四十多岁满脸麻子棕红色头发的洋人竟然一口流利的藏语,还懂得敬语。 “吉桑!他们是什么人,跑来拉萨做什么?!”多噶猛然站来质问,连其他几位噶伦也不满的起身,只有桑吉活佛稳坐正中老僧入定般不言语。钦定藏地章程早有明谕,凡涉及外交事务必须通过中央朝廷,噶厦也严令边地各基恰藏兵巡察擅入境者,只要抓住立即押送遣送或是押送噶厦处置,怎么这几个洋人公然出现在神圣的禁宫之中! “我的朋友,别这么震惊呵呵,这次藏兵新换的武器就是我们从尼泊尔运过来的!雅鲁藏布江,藏地的风景真是美丽无比,是上帝的赐予!” “你们那个上帝不是黄皮肤黑头发吧?他只管你们欧罗巴,别什么事都往你们上帝那里扯!”多噶怒道,连格列杰布也大眼瞪着几位不速之客。 “安静,多噶,这是我代表佛爷请来的客人,大英帝国皇家科学院的查尔斯勋爵、布朗爵士和格兰特少校。”桑吉活佛颤巍巍起身与其握手向众人介绍。 “是的,我们是以虔诚的心前来与诸位尊贵的朋友交往,沿途考察一番,还有我们大英帝国的小小心意!”查尔斯勋爵示意随从们抬上两个硕大的木箱,身着帆布制服没有肩章的格兰特少校斜挎武装带上的手枪一颠一颠,上前掀开箱盖, “啊!”众人惊呼不已,桑吉活佛与吉桑嘉措见众人表情满意的笑了。 一片金光迸射,箱子里堆满了整齐的金块,每块都有一斤作用,明晃晃夺人眼目。 早已发傻的格列杰布口水直流两眼发直:“佛祖护佑!你们的礼物太、太重了。足有上万两!” 丹增贡布扎煞着手大笑不已与扎西次冲对视会意:“尊敬的客人,你们太客气了!请坐,原来这次先进的武器都是你们送来的,愿佛祖保佑你们。” 三人得意洋洋坐了:“每人十公斤,希望这点礼物能表达我们的心意。” 吉桑嘉措亲自给每人斟满酥油茶:“品尝一下吧,你们来了这些天都吃罐头,我们藏地的美食也多着呢!“转身对其他噶伦笑道:“慷慨的兄弟们一起举杯,欢迎万里来访的朋友!” 啪!银碗翻倒在地,多噶怒目相视着三个洋人握紧拳头对吉桑嘉措大喊:“这是违反钦定**的行为,我本人不相信佛爷会允许此类叛逆事件发生,我要立刻去罗布林卡觐见佛爷!”说的几人都是一愣。 桑吉活佛脸一沉:“多噶,佛爷已经睡了,不管如何,这是我代表佛爷请来圣地的客人,请你自重!” “代表?你毕竟不是佛爷!我作为钦定的噶厦官员不认同您的看法。格列杰布,看什么看!这点黄金就把你收买了?还不跟我回家!”怒吼的多噶不顾被他的话语气的发狂的其他几人拽着魂不守舍的格列杰布大步流星出了议政厅。 “传令,不许他们出”气急败坏的吉桑急忙吩咐被桑吉止住:随他们去吧。客人们还等着呢。 压住怒气换了笑容的吉桑请查尔斯勋爵饮茶吃点心,少时才交进占堆秘密吩咐几句,待一脸惊愕的占堆迟疑着退下,才道:“勋爵,您这趟藏地之行还满意吗? “呵呵,阁下,我的满意建立在您的民族及宗教不被暴力或者权力压迫之下苟延残喘的条件上。据我所知,你们的政治制度、民族风俗与信仰跟你们的朝廷格格不入,贵国皇帝陛下大搞维新把自己的民族都差点消灭,更不会让阁下们的藏地处于这种半独立状态,您说呢?”查尔斯勋爵故作深沉的耸耸肩温和的微笑,说的众位噶伦都是一愣,再想想方才桑吉活佛的话,心中若隐若现的明白了这位上师和首席噶伦吉桑嘉措的意思。 但藏地传统、制度绝不是一朝一夕形成,饶是地处荒蛮远隔京师万里,茶马古道上的商人和内外蒙古王公的秘密消息渠道也并没有使得看起来与世隔绝的藏地绝对闭塞,反而噶厦上层对国内各地形式知之甚详,扎西次冲等人品着醇香的奶茶思索好久,不停泛着嘀咕。藏地分离于中华的想法他们不是想了一年半载,可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们再狂妄也不敢更不能公开叫嚣独立建国,这不是兵力、钱粮上的考虑,藏地不单单有黄教,就是被原大清皇帝打压下去的白教、红教甚至黑教一直在民间流传甚广,四处开花,没有因为皇室独崇黄教便消灭众教派,更为可虑的是,就是眼前的桑吉活佛侍奉的西天大善自在佛又怎么样?还不是朝廷一道诏书册封的,万一事机泄露,皇帝一道诏书就能把他从神位上拉下来剥得干干净净!在中华,皇权高于一切,皇帝就是代表至高无上的“天”,他是国家权力的来源,这片土地上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动物生灵在法理上都是天子个人的财产,自商周以来对于君主的敬仰及神化使其超越了任何宗教神灵深深植入民众心理,同时,君主权力的无限制扩张、对任何人生命财产的随意生杀予夺更使得国民对于活生生君主的敬意远远超过了那些木胎泥塑。他超越宗教却统领一切宗教,从史书里形形色色被浓墨重彩的帝王出生时神秘现象里可以看出,中国宗教神灵也得拜服于天子脚下,是天子统治国家的权术,任何呼风唤雨神灵的神性都来自于金銮殿上的那位无所不统的凡人。从当今天子对待其自己亲族的手段上就能看出他心机之狠,对亲族如此何况碍不着边的大喇嘛?就是藏地大乱也在所不辞,当年乾隆皇帝还不是这样?以藏地对抗整个中华帝国岂不是以卵击石?!汉人有多少?中原有多大?这些贵族老爷心里都大体有数,下面的奴隶永远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天空比藏地晴朗的多,但噶伦们却想尽办法绝不会改变这一体制,因为一旦有任何改变,意味着他们手中掌握的大权会立即失去。 戴着夹鼻眼睛的布朗爵士看出众人不能说破的心思,闪烁着狡黠光芒蓝眼珠转了好久才说:“朋友们,我们大英帝国愿意帮助阁下们选择一种更好的行政方式,你们的宗教领袖也会像女王一样统治雪域,想想如果他成为皇帝,阁下们难道还会听从北京政府的命令对汉人低三下四?桑吉活佛可以做摄政王,您几位完全可以成为新政府的内阁大臣!大英帝国会召集所有同盟国承认和帮助贵国的独立昌盛。我一直听说藏人英勇无畏,不知道我们的建议是不是吓到诸位先生了?” “实际的援助!先生,我们不想听您对我们的什么建议,我们就要援助!我们手里只有3000称得上正规的军队,朝廷派来了8000大军,后藏日喀则3000,拉萨城外现在就驻扎着5000精锐大军,想达到您说的那种情形除非上神降下霹雳消灭他们,不然没等到我们动手,这里就会成为一堆瓦砾!”丹增贡布不管不顾的大吼,他早就受够了驻藏大臣的掣肘,可自己的上万亩庄园离着拉萨最近,财产又多,发生战斗必然玉石俱焚,做了这些年噶伦搜刮甚多,他可不想便宜的别人。 格兰特少校看众人满口藏语听起来仿佛天书,作为正规军出身的他可没有时间学外语,因此越发的不耐烦,听查尔斯跟他翻译了众人发言,面容冷峻的少校站起身扯着嗓子对着同样听不懂他说话的噶伦说:“先生们,你们的胆子比老鼠还小!我么当然不会白白看着一个新国家被独裁权力镇压,英国陆军已经在印度、尼泊尔准备了2个精锐团,廓尔喀一个团,一旦战役打响当然会来帮助你们!让那帮叫花子似的中**队见鬼去吧,伦敦陆军部已经批准,如果藏地独立,帝国将派遣大批正规部队入藏保护佛爷和阁下,不过首先需要阁下们下令藏兵打开后藏各地关隘险要,其次,大英帝国需要一些利益上的补偿……您明白,帝国政府的盟友当然要拿出一些能表明自己诚意的东西。” 韦尔斯勋爵随口翻译着格兰特的词句,自然把侮辱性的词语换成了文雅的句子,众位噶伦听了无语,一听英国人要大举派兵更是心惊胆颤陡生疑虑,虽说汉人派兵入藏,那毕竟是中央朝廷奉天子之命,说到哪儿都是国家内部行为,可觊觎藏地已久的英国人派兵只怕前门拒狼,后门再进了只虎怎么办? 正在思索的众人被正坐上昏昏欲睡的桑吉活佛嘶哑的声音唤醒,这位布达拉宫佛前第一大红人犹如真的被神灵附体,颤抖的音调、昏黄的眼眸真有些蛊惑人心作用,对其固有的尊敬让众人俯首听命。 “活佛已经准许英国朋友的建议你们不必担心,我在佛前侍候这么久深知佛爷心中的意思。做不做皇帝佛爷不在乎,只是为护佑我藏地民众、贵族僧俗不被汉人沾染,佛爷在罗布林卡已经开始向藏地山川河流、满天神灵祈祷我等马到成功,其命吉桑嘉措掌管一切,即日起调派各噶伦亲兵500共2500人入后藏严守日喀则扎什伦布寺,任何人不得出入,调集拉孜、昂仁、彭错林这几处武装壮丁1000与日喀则之藏兵严密防御后藏之汉兵;其二令丹增贡布即刻派人持噶厦令牌驰赴后藏接应英军并作为向导,一旦英军入藏着后藏藏军立即与英军夹击汉兵,一举消灭,其余英军赶赴拉萨。三前藏除封锁关口之兵力,剩余之1500人全部占据拉萨各险要,你们把家里的家丁都派出来!再凑1000人交给掌管侍卫的森嘎,这2000守卫布达拉宫和罗布林卡,四浴佛节当日,将三大寺武装喇嘛全部派往布达拉宫外待命,护卫佛爷御驾。最后,四大林、十大呼图克图之侍卫、兵丁抽调2000随驾扈从,一定要保住佛爷的安全!拉萨所有兵力由马基康、森嘎掌管,噶伦合议指挥,拉萨城内城外各一半,今晚全城开始宵禁!奉佛爷旨意,打开布达拉宫武备库给大伙发枪,都是英国朋友送来的,如果成功你们就是新国家的元勋!就是不成,我已经密令所有堪布做好准备。明白了?!” 眼见面前半死不活的“上师”已经把全盘计划打理的天衣无缝,众人无不惊讶,听他左一句佛爷,右一句旨意,看来年轻的西天大善自在佛也早有准备,佛爷的权力来自于皇帝,而噶伦的权威来自于这位佛爷,因此躬身肃立道:“佛爷圣明!上师睿智!我等必全力以赴!” 眯着眼的桑吉活佛在吉桑嘉措搀扶下缓缓起身,边向外走边跟英国人搭讪,扎西多次恭敬的在后面挤上来问:“上师,属下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桑吉怪笑着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说!”手里的珊瑚念珠转的飞快。 “上师的计划很是周密,然属下想我们出师有名才好,还有刚才走的那个多噶,他可是藏地世袭八大贵族又是噶厦内务总管,万一”低声下气的扎西不停搓着手仿佛很是难言。 “后藏的佛爷不是倾向朝廷,就拿他做替死鬼!你们都是猪脑子!朝廷钦差自然不是一个人来,对吧?”桑吉扫视众人道:“如果浴佛节法会有个朝廷钦差的随从刺杀两位佛爷,又比如恰好后藏的佛爷当场圆寂,我们是不是出师有名呢?!” “啊!”连丹增贡布脸色都有些扭曲却不敢开口,这这也太卑鄙了吧? 扎西谄媚笑着脸色不变假装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一定遵照上师的意思办!让狗朝廷瞧瞧咱们藏人的实力!” “有些事只能智取,不能强攻,我们光明正大为的是藏地千百万民众,至于多噶他太多事了!佛祖慈悲,让他下地狱去忏悔吧,事成之后,他的庄园、奴隶、牛羊你们几个平分!” 已经呆住的噶伦们傻愣愣望着与英国人谈笑风生的桑吉活佛,只觉脖子后面一阵阵发凉! 上次发的有些词句不通过,刚刚修改了好些,请大家谅解。藏地还有三章就结束了。不要着急,精彩继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藏地之变!6 月色妖娆,莲花似的云霞也在暗夜里瑟瑟发抖,拉萨大街上四处流浪的野狗发出呜呜的哀鸣声,显得格外清冷凄凉。 越可百十人跨刀的亲兵护卫着一乘十六人抬的蓝呢子大轿匆匆踏着石板路急行,黑影里不时有怪异的光亮注视着它。 “堂叔,您为什么不要那些金子?他们爱做什么做什么,金子又没写是谁的,咱们拿了就是咱们的。”格列杰布撅着小嘴正用小镜子借着月光查看头饰,不满到了极点。 “糊涂!格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多噶阴着脸一把夺过镜子扔在一边。 “您这是干嘛?坐我的轿子说有事,又半天不开口?!” 多噶心思很深,见身边的小侄子诧异的目光更是痛心疾首可还不能说的太多:“你小子就知道玩儿。都什么时候了!早先我就让你跟占堆多学习些武备,你看看,临时抱佛脚谁也指望不上!” 格列杰布小心翼翼把镜子揣进怀里更是不解:“您说什么呀,什么指望不上?” 脸上乌云密布的多噶长叹一声已经泪眼朦胧:“藏地就要大乱了!小子,你记住,钱分两种,1是什么人给的,2是什么人送的!你送我回家之后立刻带上你母亲和妻子们连夜去贡布避一避,没我的信不要回拉萨来!你的家丁带走一半,剩下一半留给我。千万不要管我,明白了?” 刚才刚有点明白的格列杰布又糊涂了低头想想委屈的说:“堂叔,没这么凶险吧,佛爷还在罗布林卡避暑呢,上师大人又没怪罪我,避谁啊?” “傻瓜东西!我以圣山的名义告诫你,赶快离开拉萨,不然就把你的妻儿母亲送到贡布或者阿里去……” “我不走,贡布、阿里那是人呆的地方?我还想去成都玩玩呢!叔父大人,您就说吧,我格列杰布也不是兔子胆,怎么说也是藏人汉子!” 头疼不已的多噶慈爱的望着这个眉眼很想父亲的青年贵族只摇头,见他固执撒娇思索半晌说:“你既然留在拉萨务必把家眷送往贡布,这件事听我的!最近几天不要出门,查一查家丁的确切人数,等我的消息,外人送的东西一律不能要,吃东西也得注意。今晚我要去……” 正说着大轿已经临近多噶的府邸,提灯的侍从忽的发觉前方临街密密麻麻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藏兵正大声吵吵着封锁路口,连忙禀报了。嬉笑的格列杰布这才隐约感到事态不寻常,刚要开口问怎么办,多噶面无表情的掀开轿帘一角深情的朝远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快!调头去你家!” “干什么的!说你呢!停下!”一小队藏兵还是发现了格列杰布的队伍,匆忙赶上前呼啦啦把轿子围在中间。 “谁敢拦噶伦格列大人的轿子?!活得不耐烦了!”格列的管家气势汹汹冲上前啪的给了问话的藏兵头领一个耳光。 “啊?是和桑管家,小人有罪!”捂着脸的藏兵一听是格列的仪仗吓得顺势跪下:“小人是奉了占堆大人的命令严查不法人等,摄政上师有令:多噶勾结外人谋害佛爷,着我们抓捕他送交宫中处理,谁想到他跑了只抓了他的家人,因他的家丁甚多,怕出意外。多桑大人令我们封锁这条街抄查他的财物,请大人恕罪!小人冒昧问一句,轿子里真的是格列大人?” 话音未落,轿帘大开,一身华服的格列杰布下轿一个箭步上去就是一脚,抢过管家手里的马鞭子对着说话的藏兵就是一顿猛抽,吓呆的藏兵跪了一地。 “本官刚从上师那里回来,我怎么没听有这道命令!你小子是谁的属下敢质问我?!不就是丢了昌都,连你一个低贱的奴才都敢冲撞本官!我让你问!让你问!”雨点似的鞭子把个藏兵抽的浑身青紫,格列杰布依然不依不饶吼声传了好远,一会儿就把不远处的藏兵全都招了过来看,大家面面相觑却是连劝说都不敢。 等级森严的藏地与中原不同,官位本就是世袭八大贵族的囊中物,低等的藏人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坐上噶伦的位置,千百年定下的规矩早已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别说抽顿鞭子,就是噶伦一时烦恼杀几个奴隶也是小菜一碟。 半晌,管家才上前拉住主人劝解,气的满脸涨红的格列杰布很是会做戏,叫嚷着让藏兵首脑前来回话,早吓得远远躲了的首领自然不敢来应这位爷的痛斥,只这些小兵们受苦,撇着嘴一脸骄横的格列扔了鞭子冷笑道:“回去告诉你们马基康,他爱抓谁我管不着,可谁要冲撞了本官我要流放他去阿里吃冷风!不信咱们就去上师面前讲理,谁怕谁?!” 一群苦痛不堪的大头兵谁不知道这位噶伦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人家是世袭权贵,连摄政上师还宠着他呢,自己又敢如何?因而跪在石板路上告饶连天好说歹说让他的气消了,看着他登上大轿敲着大锣赫赫扬扬渐行渐远。自己只当倒霉罢了。 第二天噶厦奉摄政之命令传达藏地全境:多噶因罪大恶极,通令藏地各基恰严行抓捕,抓获者平民可封贵族,赏千金。 四月初八,漫天吉祥云雾降临拉萨上空,整个城市被漫天飞舞的花雾和色彩斑斓的各种彩缎打扮的焕然一新、华美无比。平日里遍地动物粪便肮脏不堪的大街小巷被清扫的片草不见,主要街道上还铺了红毡,市内外的藏民无论穷富全都换了干净衣裳在家门外摆好了香案炉瓶、香花宝烛,大片嬉闹的孩子们仿佛过年般兴奋,洋溢着纯净的笑脸飞奔在集市和街道上,连各大噶伦、贵族的奴隶这天也能吃顿饱饭,为平日里豪奢刻薄主人一年一度发一次的善心感激涕零,诵念佛经为主人们积些阴德。集市上的香蜡、鲜花、哈达、点心堆得到处都是,三大寺、各大呼图克图的寺院也门户大开,为迎接这一盛大的典礼而进行的免费的舍粥舍药活动达到了**,出出进进的喇嘛们也一改平日的横眉冷目,簇新的袈裟、精致的法器齐集佛堂开始诵经祈福。蓝天下远远望去,拉萨果真一片花海,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宫外被雄壮的藏兵团团护卫,内中各大呼图克图早已开始了诵经,预备前天回宫的大活佛下赐巨大的唐卡在吉时展开供众人瞻仰。 广场正中早已搭好2丈高的彩缎芦棚,金彩焕然,宝色交辉,中间原来两个错金锦缎明黄面宝座左右分列,中间却是从未见过的一张紫檀雕龙嵌玉石高脚椅,芦棚前台阶下的长条桌案上就是内外蒙古、青海各部、藏地大小活佛、贵族、官员送来的贺礼,琳琅满目、金玉杂陈,单单绸缎就有上万匹。因青海、宁夏、内外蒙古各大活佛被皇帝招去京师,所以只有贺礼到了,饶是如此也显示了藏地两大佛爷不同一般的身份地位。 上午7时,忙的昏头胀脑的噶伦在噶厦召开最后一次会议,全体噶伦、大小官员换了官服,带领随从人等骑马的骑马、上轿的上轿,纷纷赶赴拉萨东门迎接朝廷钦差大臣。 从东门入城的大街上更是华丽异常,红毡铺地,四处香案铺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藏兵冷峻的注释着一乘乘八人大轿上遍身金彩的噶伦大人,四里八乡加之城内的百姓已是蜂拥而至、万头攒动。正南方一轮明日普洒光辉,映的蓝天碧水更加鲜明。 百姓一片惊呼声望着仪仗队前八个康巴汉子举着的足有三尺高的一块盘龙环绕的牌位,上面用汉、藏、满文刻着:当今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就是闻名遐迩平日供奉在布达拉宫大殿里的龙牌了。 东门外搭了一座三丈高的彩坊,五彩丝线绣了汉藏两种文体的“万寿无疆”字样,里头夹了明黄金丝缎子,周边金银丝镶边,看去金灿灿明晃晃十分精神。城门楼上也是金银焕彩披红挂花,大大小小的珊瑚、宝石缨络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七色光芒,夺目逼人。 因上百年没有王爵一级的钦差入藏,所以噶厦表面上十二分恭敬,吉桑嘉措领着文武官员在左,桑吉活佛代表布达拉宫大活佛领着三大寺、四大林、十大呼图克图与势力较小的三**王在右直迎出去五里地,紧张而又兴奋的等待庆郡王奕?的到来。 不知为什么,外表威严赫赫的吉桑心里犹如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甚是不安,看看其他噶伦也是一般,只有格列杰布围在桑吉活佛跟前像个小孩子似的问东问西煞是活跃。掏出英国人送的赤金换表看看,七点四十。怎么还没来? 不多时,忽听一阵嘹亮的军号声,拉萨城外驻扎的汉军大营一阵喧嚣,不远处驻藏大臣哈里达与帮办大臣锡良领着威武雄壮的上千兵马逶迤而至。 “这只老狐狸!”丹增贡布暗自骂道,前天还说身染重病,怎么今儿就骑着高头大马红光满面的带兵来了?! 扎西多次脸色阴晴不定侧身问吉桑:“怎么搞的!他不是病的快死了吗?!” 吉桑一阵渗人的冷笑:“汉人诡计多端,幸亏佛爷和上师早有准备。今天就让他们下地狱!可怜的小人!你们都精神点,不能出一丝纰漏。三大寺的武装喇嘛和呼图克图的家丁都布置好了?” 扎西小声道:“大部分人一听是佛爷的命令立即就给了,就是有几位呼图克图把着不给,说今天朝廷钦差莅临,不宜动用这么些兵力。” “废物!一群老帮子!也不缺那点人,以后再跟他们算账!”一身金黄服饰的吉桑揣起换表狠狠跺了跺牛皮靴子,一旁的欧康柴桑媚笑着递过根雪茄被吉桑瞪眼挡开:“把外国的东西都收起来!瞧瞧你的样子,为什么不配刀?” “就是,你也学格列杰布?”扎西不误讽刺笑着夺过雪茄。 “哪里,属下不敢,一会钦差要来,佩刀不恭敬不是?嘻嘻。属下遵照您的吩咐预备了些礼物,都在库房里堆着呢。这是单子,您……” 吉桑一推:“你看着办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柴桑见首席噶伦怏怏不乐也不好多说,只讪笑着又给别人奉承去了。 “英国人的住所安不安全?”吉桑冲过来行礼的小官一点头回身问丹增贡布。 丹增贡布却毫无顾忌大喇喇说:“我把他们安排在我的庄子上了,在拉萨城外十里,就是去年我生日咱们去喝酒的地方,那里地方偏,我的手下又严整,放心,保管没事,他们才有十二个人,好藏。” “老伙计,我不是怕,这些人在藏地呆着可千万别出事,就是咱们的事儿不成,他们就是替死鬼!哼,以为他们这么好心?!他们跟上师要藏南大片基恰呢!” “哪儿?!”丹增发怔好像没听清。 “藏……别说了,你看他们是不是来了?!”吉桑向远处一指,果然远远来了一众人马,细看却是藏人打扮,早有侍从飞马来报:“后藏扎什伦布额尔德尼活佛先期大驾迎接钦差,请噶伦拜谒!” 众人这些天正议论从日喀则屈尊大驾带人亲自去当雄康玛寺迎接奕?等人自降身份,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让几位噶伦恼怒不已,别人不清楚他们可不敢掉以轻心,再怎么说这位佛爷名义上也是统管藏地首脑之一,他派来的后藏官员还一股脑的被扣押在布达拉宫水牢里吃苦呢!明摆着让前藏的噶厦和布达拉宫势力给压榨怕了,别看他实际权力不大可威望等同于西天大善自在佛,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不等朝廷“刺杀”计划完成一怒公开与噶厦分裂,大典之中还真难以收场,再说谁知道这么急匆匆会见钦差不是“恶人”先告状?! 十六人的杏黄大轿越来越近,约可20多位大喇嘛骑马随从,300名高大的后藏武僧虎视眈眈持枪握刀盯的噶厦一众人直发毛。 电脑出点毛病!抱歉! 第一百二十三章 藏地之变!7 桑吉活佛到底老奸巨猾,见哈里达与锡良早早肃立准备恭迎,万众瞩目之下万万不能不给他面子,因此换了笑容吩咐身后尚在观望的四大林活佛、十大呼图克图起立恭迎。 藏传佛教宗派十分复杂,从创立的那天起宗喀巴的两位嫡传弟子之间就不是那么和谐,虽说上有朝廷法令、下有藏民尊奉,时不常出现的小龌龊让藏地的其他转世佛爷都跟着发愁,四大林活佛仅低于两大喇嘛可以出任摄政,驻锡之地又在拉萨,本来应该跟噶厦关系亲密,谁知十三世布达拉宫大喇嘛轻易废除成法,偏偏任命了连十大呼图克图都不是的桑吉任摄政,这在等级制度十分森严的藏地上层喇嘛、贵族间引起极大不满,桑吉依仗其势力大肆排挤政见不同者、打压后藏势力还不允许四大林、十大呼图克图随意拜谒扎什伦布寺,更激怒了这些德高望重的佛爷,现时节只碍着十三世大喇嘛的面子不发作而已,噶厦今日本就该恭请后藏额尔德尼、堪布官员一同参与盛事,众位佛爷也好就此参拜久违的无量光佛化身,不料到了场才知道除了一张空洞的宝座,噶厦连人在哪儿都不晓得! 足以与三大寺势力分庭抗礼的功德林、惜德林、措美林及丹杰林四大活佛还没等桑吉发话,各位跟随的四品衔大管家扎萨便会意送上了四座杏黄跪垫,以功德林吉隆活佛为首齐刷刷跪倒恭迎,把桑吉硬生生晾在一旁气的涨红了脸也跟着跪倒。 片刻间仪仗到达,僧俗人等山呼吉祥如意,杏黄大轿稳稳落下,只听轿中年轻的声音吩咐:“诸位不必多礼,请起。”却不见佛爷出来,吉桑嘉措正懵懂着,桑吉活佛早在侍从搀扶下起身到轿边问候:“佛爷可让我等好找,我等以为佛爷不知去向了呢!”说完一甩袖子竟然独自去黄伞下休息去了,吉隆等几位活佛见他如此无礼无不气愤,纷纷围上前趁机拜谒,以尽礼仪,十大呼图克图亲自摆了座椅,在吉隆活佛搀扶下,18岁的后藏额尔德尼这才下轿也不座,站着跟众位早未相见的活佛相谈甚欢,又亲自与哈里达、锡良见礼问候,吉桑嘉措嗫喏着想上前问候看看桑吉阴沉的脸色便也止了步。 后藏跟随的堪布官员及僧人更是连正眼也不瞧几位噶伦,情势更为尴尬。正在此刻,远处传来隐隐马蹄声,不一时,前锋侍从来报:“钦差大臣驾到!” 草地上掀起阵阵粉尘,前面40匹骏马打头,一水儿的蒙古种,上头是举着金瓜、金钺、彩幡的高大侍卫,随后一匹枣红马,一人身穿杏黄彩绣金丝礼服、紫金冠、蓝田玉带、碧油靴子汉式王服、配剑的中年汉子气度端凝、庄重的凝视众人,身侧还跟了个四品文官模样身材高挺的青年人正侧身说着什么,两旁压队的300官兵全是月白飞鱼服、镀金狮头大板带、绣春刀、短柄手枪打扮,牛高马大气势如云,后头跟着十几辆堆满箱子的大车逶迤而至。 吉桑嘉措不知为何心里忽的一虚,脚步不稳跟着桑吉活佛和排班肃立的后藏额尔德尼、四大林等众位活佛后头赶紧跪倒,噶厦礼官兼通汉藏语言,放开喉咙大喊:“藏地僧俗官民人等恭请文殊师利大皇帝陛下圣安!”随着这声呼喊,四周围观的上万官员、喇嘛、百姓潮水般俯身拜倒在地口祝吉祥如意。 马上的奕?眼里立即闪过一丝兴奋急忙掩饰了,稳重言道:“圣躬安!”却是藏语发音,自小好学的奕?年幼时在上书房跟着老师学过些藏语,虽不多足以派上了用场,好在学识渊博的徐世昌颇通藏语,不过,今天他可不是翻译,而是来找茬子的! 众人拜了九拜正准备听钦差吩咐起身,等了半天庆王爷再不发话,耳轮中只闻得呼啸的风声夹着骏马嘶鸣声嗡嗡作响,吉桑嘉措低头与扎西次冲不解的对视一眼,抬头望去,奕?对着哈里达、锡良轻轻点头,一众汉兵呼啦啦起身肃立, “哈里达,去请扎什伦布额尔德尼起身就座!四大林、呼图克图请起身!藏民百姓起来吧。”奕?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吩咐道,眼睛四处打量桑吉活佛与众位噶伦官员。 一旁赞礼的藏地礼官却直愣愣傻了眼,纷纷起身的活佛、百姓也诧异不已,怎么钦差一到场便给了噶厦个打不自在? 徐世昌不会骑马,下了二人抬的小轿,奕?也轻松的跳下马领着哈里达、锡良在当今皇帝万岁的金牌下三跪九叩足足折腾了十几分钟也不理前藏噶厦,心中大怒的吉桑压着怒气问桑吉活佛:上师!这帮子狗东西可恶至极!我” 话音未落,徐世昌冷冷开口:谁是摄政?首席噶伦又是哪位? 起立的众人各怀心思看着朝廷钦差如何发落噶厦人等,却无一人说话,围观的百姓更是大气不敢喘,面面相觑瞧热闹。 “臣桑吉忝为代理摄政,暂时统管前藏事务。”跪拜的桑吉身子很低看不清表情。 “臣吉桑嘉措、臣丹增贡布、臣扎西次冲、臣格列杰布恭祝大皇帝陛下万寿无疆,钦差大人吉祥如意!”练了好几日的恭贺话头说的熟练,众人心里却仿佛揣了只耗子般愤懑难受,只格列杰布皱眉思索着什么。 “你们辅佐大喇嘛治理藏地辛苦了。”吉桑听着夸奖,抬头刚要谦虚一番,不料眼前的徐世昌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又寒又冰:“所以你们就给自己封了王位?嗯?!”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一道炸雷把跪着的众人惊得心胆俱裂!桑吉活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正想解释,徐世昌金石之声丝毫不乱铿锵作响:“桑吉,你既不是十大呼图克图又不是四大林活佛,更没有万岁的特旨,哪个准许你穿着杏黄袈裟?!” 桑吉惊闻之下才晓得原来是为了穿戴颜色!怎么平日里心细如发的自己把这个忌讳规矩给忘了!想争辩几句情知时机不到又不能牵扯出前藏布达拉宫大喇嘛只得砰砰叩头不已嘴里念叨着:“臣、臣实属无知请大人恕罪!” 丹增贡布不服气的低吼:“回禀大人,高宗皇帝早有圣谕黄教前后藏大喇嘛或德高望重之普通转世呼图克图可以使用杏黄,臣以为” “你以为?!这就要说到你们几个!本朝定制,明黄色乃至尊服御颜色任何人不得擅用,违者以大不敬、大逆论处。诸皇子可用金黄色、亲王杏黄色,郡王以下非奉特旨不得服御。丹增贡布,请问阁下是皇子还是亲王?” 丹增贡布脑子轰然而响,打量身前身后的几位噶伦这才明白怎么一开口就是错,除了格列杰布,几人全身不是金黄就是杏黄还夹金镶银描龙画风! 可谁不知道京师远隔万里,众人在藏地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大政,平日里穿戴比拟王侯早就把什么劳什子朝廷禁令忘得一干二净,别说金黄,就是明黄色自己也穿过,在藏地只要佛爷看重穿什么都行,今日大典忙的昏头转向的几人怎么把这个岔子给忘了!急得出了一头冷汗的丹增直望着吉桑嘉措发呆,吉桑想说话可人家义正词严有根有据偏偏一个字也驳不动! 占了全理地徐世昌丝毫不留面子,话语更是切金段玉不容置辩:“你们既不是宗室亲贵也不是股肱元勋,更没有旨意。以为天高皇帝远就这么僭越无礼飞扬放肆!在皇上钦命的钦差大臣面前公然嚣张无忌!谁给了你们这么大胆子?!这不是大不敬、大逆是什么?你们不是自立为王是什么?!嗯!” 噶伦们面如死灰心脏怦怦直跳个不停,谁也没想到朝廷钦差一下马就这么小题大做,大庭广众之下来了个下马威,而平时受尽噶厦排挤的佛爷、喇嘛有的闭眼念佛、有的冷眼旁观置身事外般见死不救,尴尬的几人直想找个洞钻下去。 这边被痛斥不已,那边奕?潇洒自如嬉笑如常的跟后藏大活佛、四大林活佛互相献了哈达谈笑风生不管不顾,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前几日还胆气豪迈的几位只得口称求饶不已,徐世昌见目的达到更是得寸进尺:“只要藏地还是帝国领土必须遵守朝廷法度!什么叫尊统于一?大皇帝陛下乃至尊天子,任何人不得僭越礼法,尔等远处藏地想来是大权掌握的久了,暂时忘了?今后诸位务必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对皇上忠诚效命!不然,奇祸立至!今日既是吉祥大典这些暂可不问,你们前藏的布达拉宫大活佛呢?怎么不见他来恭迎钦差?!” 惴惴不安的噶厦连同桑吉活佛彻底没了往日的跋扈气焰,心中忐忑的听说只要换了衣服就不追究了都压抑着愤怒、仇恨装作恭敬,可徐世昌的最后一句话又把众人恨意撩拨起来。 怎么?让佛爷来迎候一个郡王?!那还了得!当年顺治皇帝、乾隆皇帝召见也没让前后藏两大喇嘛行三跪九叩大礼,尤为可恨的是,在藏人心里,这两位佛爷的地位跟皇帝不相上下,凭什么恭迎一个郡王,这不是打佛爷的脸?! 吉桑嘉措再也忍不住道:“回禀大人,小臣等立即去更衣便是!然您既然是朝廷钦差自然懂得制度典章,佛爷乃我黄教至尊,百年前连顺治、乾隆两位大皇帝也未有让佛爷三跪九叩之礼,再者佛爷于布达拉宫静候诸位大人亦符合朝廷制度。对佛爷不敬就是蔑视藏人!” 首席噶伦一说话,下头嗡嗡嘤嘤便叽叽喳喳个不停,徐世昌是什么人?眼见跪在下头的藏地贵族骚动,便断喝一声:“住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至尊,臣下一体,我等代表大皇帝陛下而来既是如君主亲临藏地,郡王以皇叔之尊怎么样?章嘉呼图克图、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又怎么样?圣祖皇帝早有明谕,藏地两大活佛与内外蒙古活佛同例,食正二品俸禄,觐见万岁照样需行三跪九叩大礼,怎么?先帝特恩你们就当成了制度?笑话!你去不去?不去我着人押你去!” “什么!你敢”吉桑嘉措暴怒起身,这他妈什么狗屁钦差,找茬子找到藏地来了!怒火直往上冲的众位噶伦也把手放在刀柄上只要一言不合立即动手。 “你们做什么?!”桑吉活佛瞪了众人一眼,先脱了金黄袈裟才转身合十对徐世昌躬身:“上使息怒,您说的才是正理,老僧亲自去请佛爷驾临便是。藏地风俗凶悍了些,年深日久确实不明朝廷大典,请上使见谅。你们还不换了衣服再来听旨!来人,给钦差上茶!” 黏糊糊的酥油茶奕?等人还是第一次喝,他们不怕耽误时间,因为“火”已经烧起来了,噶厦的监视官员被面前朝廷钦差和后藏大喇嘛及四大林、十大呼图克图熟稔的谈笑风生所震惊,钦差随员里一个个面目狰狞英气勃发的汉子雄赳赳雁翅形持枪分列两旁严密注视着红黑脸膛的噶厦官员,丝毫没有松懈,被徐世昌口才说的哑口无言的吉桑等人气冲冲换了蓝绸袍子急匆匆赶回来,正遇上格列杰布和柴桑似笑不笑的仿佛看热闹,使他奇怪不已的是这俩平日也穿的红黄相交的小子今日好像约好了似的,一个是松花绿洒金长袍,柴桑竟然是一身银红缎大氅。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 半个多时辰,急得心急如焚的噶伦们才等来了震天彻地的法螺、长号、发法鼓声,民众们的欢呼声达到了**,不用问,那位一直深藏宫中的西天大善自在佛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徐世昌说的一点不错,只瞧着绵延十余里的仪仗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就是主宰,就是整个藏地的主人!数不清金银焕彩的仪仗法器和森严的禁卫丝毫不比紫禁城里的天子仪仗差多少,36人抬着的杏黄乘舆完全仿照了了天子制度还别出心裁的挂了藏地特产的绿松石、天青石、红珊瑚穿成的五彩镶金流苏,真是说不尽的富贵尊严。 更让奕?愤愤不平,当十三世大喇嘛身着满身明黄金丝长袍外罩大红织金袈裟趾高气昂下了轿,地上的大红毡上立即被侍从铺了长达数百米的杏黄绸缎,这谱,比万岁爷还大!他心里恨恨的想,脸上却没带出。 这位十三世大喇嘛白净的脸庞十七八岁的年纪与后藏额尔德尼相仿,只是一双熠熠生辉的打三角眼与浓重扫帚眉看起来比额尔德尼大活佛阴沉的多。他的法驾一道,整个噶厦大大小小的官员好似打了鸡血立即狐假虎威的抖起了威风,簇拥到其面前参拜不已,插秧子浪潮般跪倒的人群像一股无形的压力立即引起了骚动,黄伞下,十三世大喇嘛身旁的桑吉活佛微微一笑:“钦差大人何在?佛爷亲自来迎接。” 再不宜沉默的奕?、徐世昌、哈里达、锡良随着四大林等众位活佛伴着后藏大喇嘛忙上前接住。十三世大喇嘛面带神圣的矜持与后藏额尔德尼说了好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话儿,也不理会徐世昌,只向奕?一躬:“小僧前些年奉大行慈禧皇太后和皇帝陛下旨意服御明黄,今日穿用可是犯上?桑吉上师,把圣旨取来让钦差大人过目!” 局势迅速紧张起来,吉桑嘉措得意洋洋瞪着朝廷官员不停摸着短须与丹增贡布、多加次冲对视,连后藏额尔德尼也尴尬的僵在那。然而奕?却满脸堆笑冲徐世昌一点头示意翻译:“圣僧说笑了!我是奉大皇帝旨意来此传谕、参与法会随喜,方才随员里有翰林院的高才,熟知典章就跟几位噶伦辩论了片刻,既是皇上有过旨意圣僧自然可以服御,不过”奕?换了庄容话锋一转:“既然万岁对圣僧、藏地民众如此施恩,圣僧也该知恩图报为帝国统一、藏地安宁祈福躬身指教,以分我皇上孜孜挂怀之劳报我皇上深恩厚德才是,您说呢?”几句汤水不露的话又把球踢给了大喇嘛。 十三世大喇嘛到底年轻,听闻话语一怔才换了笑脸:“小僧谨尊教诲!请!” “且慢!”面沉如水的徐世昌深施一躬:“圣僧还未恭请圣安,怎么可以这就去了?!” 全场的噶伦、大小藏地官员闻听此言恨不得当场宰了这个不识时务的小子,怎么大皇帝派了这么个不知变通的小官跑到藏地来搅局?! 大喇嘛撇嘴冷冷一笑拉了后藏额尔德尼在万人瞩目下紧跟着叩问圣安,礼毕满脸不自然道了声:“郡王殿下跟小僧乘轿先行?”话未完就被奕?拒绝:“您请!明黄色不是臣下所能擅用,请!” 纵马扬鞭的奕?等两位喇嘛上轿这才在锡良、哈里达一众军队的护卫下缓缓入城。 大轿里,被奕?暗含敲打的话头气的上火的年轻佛爷招手叫来桑吉幽幽说道:“不能再等了,可恶的朝廷!你下去立即办!” “谨尊佛爷旨意!”桑吉兴冲冲对大喇嘛眨眼道。 “传我的话,全体锦衣卫准备!宫里的事不用他们管,等会儿严密监察广场上的贵族听我命令!城外的一刻钟传递一次消息,违令者,斩!” 格列杰布信马由缰的扫视着人群里的藏地美女,不期然发现钦差大人跟一个四十多岁高大随从悄声吩咐了几句什么,那人匆匆去了。 慢慢的人群里自然花团锦簇,可是格列杰布其实根本没看上任何人,他是在寻找自己的堂叔!那个可怕的夜晚可怕的事,想起来就让他不寒而栗,叔父的失踪、婶婶侄子们至今杳无音讯、马基康占堆莫名其妙的来访、柴桑诡异的劝说衣服穿着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位从小生活在锦绣丛中的纨绔子弟脑仁儿直疼,这都是怎么了?!难道身为噶伦贵族的大家就不能什么事都商量着办?反正只要能做上噶伦,谁家不是金银满库!这些汤汤水水的杂事他可不想掺和,但被众人指责不像个男人的他还有一股想做个真正藏地汉子的机会,嗵嗵的礼炮声又让他想到家里新买的银爪铁嘴的蒙古海东青,那东西能抓天鹅,足足花了他800两银子!不过从未见过天鹅的他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天鹅是种什么鸟。 “爷,今儿有些奇怪,怎么多了这么些蒙古人?我看着像出事呢!”管家的隔着轿帘的话打断了格列杰布脑子里正翱翔万里的海东青,从鸡血红宝石鼻烟壶里倾出些印度鼻烟使劲嗅了“阿嚏!你知道什么?蒙古人本就信奉黄教,往年比这些人来的还多呢!我琢磨着可能是青海、内外蒙古的朝拜民众,上回我在昌都”正要往下说的他一想到昌都立时眼光黯淡下来,捏着手里的宝石烟壶咔咔作响却又呆呆没说出话。 抱歉抱歉,电脑坏了,刚换完,幸亏文档存着。大大正在赶稿子,今天结束藏地。抱歉! 第一百二十四章 藏地之变!8 盛大的广场早已万头涌动,密密麻麻的人群最前排是各大寺喇嘛、第二排贵族、后面民众挤满了年龄各异、穿着各异的朝拜者,见两顶大轿缓缓落下,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欢呼声,欢呼中海浪般起伏拜倒的藏民虔诚的呐喊着“吉祥如意!”身子完全贴在地面向两位大活佛致以最尊敬的礼仪,奕?等人也被这最真心的敬意震惊,恍如大朝般太和殿天子驾临般的场景竟然在偏远的藏地出现,而比京师更为浩大的宗教般狂热气氛和两位活佛恬淡自然的表情表明他们对此的熟悉和理所应当。 所有这一切表明,皇帝的担忧是正确的。 因法会大典吉时未到,正中紫檀座椅上奕?与两大喇嘛说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两位圣僧,吉时不到,我这里还有大皇帝陛下赐予两位的珍贵礼物和赐予噶厦众位噶伦的物品,哦,有一道万岁的亲笔朱谕请两位恭听,这里人多嘈杂我看不如去宫中方便些。” 淡然的后藏额尔德尼双掌合十:“小僧一切听钦差殿下的。”说完目视十三世大喇嘛。 陡然警觉的十三世大喇嘛有些不安的望着奕?,又转身低声询问了桑吉活佛,半晌才迟疑道:“这面前如此众多的民众,恐怕不妥吧,我想法会之后再行宣谕不迟。” “呵呵呵,一会儿功夫就行,咱们一起入宫,又不是去北京紫禁城,您多虑了!来,众位上师、呼图克图也一起入宫听宣谕吧。”说着奕?竟起身一手硬携了两大活佛一同往布达拉宫而去,慌得桑吉活佛领着众位喇嘛、噶伦赶忙跟上,锡良见朝廷随从们大都离去,嘱托哈里达在广场与中级藏官继续留驻,自己也匆匆跟上。望着两位佛爷起身的背影,人群有些疑惑,但大多数人并没有往深处想就被噶厦派驻的官吏呵斥着恢复平静。只是哈里达竭力按捺着慌乱的心脏,久久没有开口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座佛宫,真是金碧辉煌,比紫禁城也差不到哪儿去!你看看,这是大明宣德年间的赏赐的景泰蓝五供,哦,哪儿还有元代的唐卡”奕?晃着步子仿佛初入宝库的孩子,还带着天真笑容左右打量着四处琳琅满目的宝物,轻松而悠闲。被抓着手的十三世大喇嘛更有些心惊,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奕?铁钳子般的“铁爪”。后藏的额尔德尼却一脸平静解释着四壁唐卡、金银法器的历史,徐世昌肃然在后继续翻译着五花八门的藏语名词。 早有宫禁喇嘛恭敬礼拜服侍众人入宫,后面跟随的吉桑嘉措拧着眉毛不停打量宫门外的卫兵,丹增贡布小声嘀咕道:“搞什么鬼!我怎么觉得钦差有些奇怪?吉桑大人,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的家丁密报今日拉萨突然多了好些陌生面孔还都是些壮年汉子,我已经下令马基康严密监视广场形式,不过这宫里是佛爷的驻锡圣地。我怕” “你怕什么?!”吉桑高傲的扬起头喝道“这是藏地不是北京!英国朋友说的对,看看今天他们对佛爷的礼遇就知道没安着好心。传令马基康和森噶,布达拉宫内外立即戒严,没有佛爷或我们噶厦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出入!把子弹上膛!4000多藏兵、侍卫在这,我就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把你们的亲兵调进200来在大殿待命!”吉桑黑着脸吩咐,不等丹增贡布、扎西次冲恭维的话出口,吉桑领着十几名高大的亲卫兵气势昂扬的扬长而去。 日光殿是前藏大喇嘛的寝宫和平日礼佛之所在,也是布达拉宫里最为神秘的地方,布达拉宫其实是东西两座红、白相间的宫阁组成的庞大宏伟建筑群,五世大喇嘛在红宫之西建立白宫,又修筑了同样华丽豪奢的日光殿与之相配,所以,两座日光殿如日月同辉般耸立在布达拉宫的最顶层。只是五世开始便搬到了新宫――东日光殿里礼佛休息,也是藏民心目中光辉如同太阳般的神圣禁地,连噶厦几位噶伦不得宣召也不得入内。 奕?边走边盛赞宫中各种饰物丝毫不提皇帝的旨意,不时回头望望自己带来的侍从和他们抬着的十几个大木箱子是否跟在后面,锡良带着二十名精兵前后呼应观察周围昏暗诡秘地形。每座大殿里赤金、白银制作的碗灯散发出橘黄色温暖的光亮映的本就发光的各类法器、佛像更加五光十色金翠交辉不可逼视。 黑暗中好像有无数的眼睛死死盯着不停向上走的众人,看的徐世昌心里直发毛,尽管他走在队伍中间端着钦差的架子可毕竟身处“敌营”之中,一个文官又没练过武功忐忑不安的直向四处乱看,直到后面几句轻微的汉语响起才打消了他大部分恐惧,生怕走错一步的他紧紧盯着前面锡良的脚步,空气中浓重的檀麝香气中不知不觉透出一股诡异。 穿过重重幽暗的过道,侍从喇嘛打开两扇鎏金嵌银的大木门,眼前豁然一亮。面前出现了一座足有600多平米的宽敞殿堂,南墙便一拉溜五彩大玻璃窗、织金窗帘、黄金挂钩,殿中三座显然大内所赐的大型楠木镶宝石屏风把整个殿堂分成三个空间,最外面的当然是接见外臣的殿堂,隔着杏黄色闪金帘子中层是佛堂,最里面隐秘之地便是寝室了。 人数太多,喇嘛们忙活着撤了屏风,打通了大殿,奕?放开了被攥的出汗的两大活佛,大步面南而立,侍从们放下箱子各按方位肃立站定,吉桑一步迈进大殿回头吩咐:“调30名护法在门外侍候!” “尊令!”马基康占堆黑红的脸膛在烛光下显得闪烁不定。 锡良紧握宝剑对亲兵一使眼色,二十名亲兵也出门在殿外宿卫,“都听着,他们只要敢动手立即正法!手脚麻利点,不准放一人出宫!”说完在殿门内侧肃立防护有人出入。 “是!” 一排金黄锦缎垫铺在本就华丽的尼泊尔五彩地毯上,藏地所有有头有脸的活法、喇嘛、噶伦直挺挺跪了,桑吉活佛不停给吉桑嘉措递眼色,桑吉趁众人不注意,把手悄悄揣进怀里。 “有旨:朕倾闻藏地法会,特赐前藏大喇嘛宝物一箱,着令其亲自开启,另赐予众噶伦礼物,着庆郡王奕?当面颁赐。特谕。” “亲自开启?!”十三世大喇嘛心里打了个卷,奕?示意几人把樟木鎏金木箱抬了过来。他颤抖着轻轻揭开了封皮,却一时不敢开启,原先皇帝也时不常赏赐些大内的奇珍异宝但从未有让这位藏地主宰亲自开启的规矩。 跪在后头的众人正畅想皇帝会赏赐给什么珍宝,只见大喇嘛开了箱盖往里一瞧,“啊!!”的一声,脸色大变当场晕了过去! 场面立刻大乱,几位噶伦忙抽刀在手往前就冲,吉桑刚喊了声:“有人谋害佛爷!快,把他们抓起来!!”,奕?冷笑沉默着一挥手,早有几名侍卫迎上去与其杀在一处。 铿锵的刀剑声响成一片,肘腋之间,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四大林等众位活佛完全傻了眼,口中念佛瘫在地下不知所措,柴桑、格列杰布则躲进角落观察面前的屠戮。一片片血雾仿佛天女散花般把个佛堂染成了大红。只有后藏额尔德尼跪坐在垫子上紧皱眉头诵念佛经,完全置身事外。 噶伦们端的不是凡人,藏地汉子的彪悍让众人领教了雪域培养出的精华,但迟迟不到的殿外侍从让噶伦迅速陷入弱势,锡良抖手劈了两个侍从浑身是血守住殿门丝毫不撤,噶伦们自然不知道进殿的这些不是禁卫军中的精锐就是锦衣卫军官,年轻英武使得又是杀招,连一向以精壮著称的丹增贡布刚过了两招就被一刀刺穿前胸,污血溅了一地! 文官徐世昌没有武器,只用身体护持着奕?作用闪避,奕?不耐烦得推开他单手持剑加入了战团,一剑斩了扎西次冲,越战越勇的首席噶伦吉桑嘉措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重围,不到一刻钟,殿里只剩下他和另外两个已经投降的噶厦官员,其余的不是惨死就是已经投诚。 殿外突的蹿进两人,为首是个面罩黑纱的汉子用藏语大喝一声:“吉桑!还不赶快放下屠刀?!” “啊!你、你不是逃离拉萨了?”吉桑嘉措两眼圆瞪根本不相信眼前出现的多噶次仁旺杰!更让他怒气冲天的是马基康一向忠心的占堆竟然持刀冷漠的瞪着他! “你们、你们都是藏地的叛徒!佛祖不会饶恕你们的!啊!”稍不留神,一位40多岁锦衣卫打扮的汉子一刀砍掉了吉桑的胳膊,口中大骂:“老小子,爷爷董福祥早就想会会你!莫说是你,就是你家主子也逃不了天谴!勾结英人意欲谋反!” 不到三个回合,吉桑被董福祥一个侧踢正中小腿,咔吧一声顿时断裂,锡良飞起一脚把他踢向空中直转了两个圈子才撞落在墙边的法器上,满目的鲜血喷涌而出,吉桑,这位称得上汉子的首席噶伦眼前一黑,没了知觉。阿兰太刚要上去一剑结果他的性命,连忙被奕?、宋庆拦住。 “堂叔!”格列杰布从角落里爬出来一把抱住多噶痛苦失声,惨烈的场景让他没了理智,多噶皱眉拉着占堆跪了:“臣等叩请钦差大人训示!” 十五分钟,几十具死尸铺满了金碧辉煌的内殿,多噶、占堆内心痛苦的能拧出鲜血,但他们知道,这早晚都会到来的局面其实早些来到更能减少民众的伤痛。 奕?幽幽望着血肉模糊的死尸及瘫软在地的喇嘛们迟迟没有说话,倒是徐世昌机灵,赶忙附耳几句,奕?这才反应过来:“皇上有旨,众人听宣!” “经驻藏大臣及后藏额尔德尼屡次密奏,前藏大喇嘛不守旧制,纵容噶厦为非作歹、戕害藏地僧俗民众,朕本念慈悲为怀并未有所行动,经多次训诫未果,不料噶厦噶伦等人任意嚣张、近日竟然勾结英人、妄图叛国自立!着实可恶,今传谕藏地大小僧官、贵族、民众一体周知,旨到之日,废除乾隆年间所定之《钦定西藏章程》,颁布朝廷新制定之《钦定西藏制度》,永远废除藏地原有噶厦行政制度及农奴制度,废除政教合一体制。着令政教分离、嗣后凡藏地一切行政、军事、财政、宗教事宜统归朝廷统一指示,嗣后前后藏大喇嘛断乎不许干预藏地政务,只许掌管藏地黄教教务,亦不许干涉青海、内外蒙古教务。凡两大喇嘛发布之教令,嗣后须有西藏总督之副署方可发布。违者以大逆罪论处! 因藏地远在边地,为帝国统一大业计,着与内地同例设立直省由朝廷统一管理,设西藏省,首府拉萨。体制行政一律不得异于中原各省。册封哈里达为西藏总督驻地拉萨,锡良为西藏警备司令官,驻地日喀则,多噶次仁旺杰、占堆、格列杰布此次忠心护国,特赐三等男爵世袭罔替,多噶次仁旺杰、占堆赐封西藏警备副司令官,格列杰布立即入京在理藩院当差。 另此次叛乱非为一人,着将叛乱之僧俗众人一体查拿,由前后藏大喇嘛亲自发布教令将其就地正法,以正国法!锡良、占堆即刻驰援后藏,严守关口,如英人胆敢入藏侵略,即迎头痛击!钦此。 “臣臣等遵旨!” 巨大的威压之下,刚刚清醒的十三世大喇嘛还未反应过来,再次看到华丽木箱里十几颗血淋淋黄头发、蓝眼睛大鼻子英国人的脑袋,惨白的小脸哆嗦着青紫的嘴唇的当世观音菩萨化身实在没有大慈大悲南海观世音的法力或者定力,明黄镶金的袈裟早被那几个花岗岩脑袋噶伦的污血染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几位英国贵客的脑袋如何会出现在皇帝赏赐给他的礼物之中!是朝廷钦差擅权还是跟多噶等人内外勾结?毕竟18岁的大活佛绝没有领教过北京13岁小皇帝的手段,不过这一次他真真切切感到了恐惧。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多日的“独立”行动不到半日便土崩瓦解。 期期艾艾说出遵旨的他不敢睁眼,远不及后藏额尔德尼和四大林、十大呼图克图那般痛快,大宝法王还不顾尊位帮着朝廷的人搬运死尸!这个平日里只会跪倒在自己面前哀求些粮饷的小爬虫!叛徒! 奕?只理会着打扫“战场”,吩咐投诚的噶厦官员立即由藏兵保护着出宫安民,没在意十三世大喇嘛仇恨的目光,一旁正没打过瘾的董福祥愤愤不平拉着稳重的宋庆就要冲出去调兵大开杀戒,宋庆正小声劝着什么。一回身,董福祥正瞧见年轻的大活佛不时射出的恨不得立时剥了众人皮的眼神,顿时怒火上涌,一把抓住袈裟咣咣就是两个大嘴巴! “你他娘的还敢跟万岁爷叫板?!也不打量打量自己长了几根毛!告诉你,你的侍卫队长森嘎早被宰了!要不是皇上严旨不许要你的命,老子先把你劈了!” “董福祥!放下他!先过来看看拉萨内外驻军怎么处理!”奕?觉得不妥,仿佛生了气冲宋庆直使眼色。 “你、你们不会有好下场!”十三世大喇嘛嘴里不服气的嘟囔着,听不懂藏语的董福祥看明白了他的表情却不得不顾及奕?的面子,正好瞥见爬过来阻拦他的桑吉活佛,桑吉毕竟年老体弱,惊吓中元气丧失,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念叨什么。 涨红脸的董福祥单手提溜起看起来僵尸般的老朽冷冷一笑:“你这只老秃驴!口口声声要当摄政王,今儿我就送你去西天极乐世界见你的佛祖!众位看好了,谁再敢提独立,就是这般下场!”双臂一使劲“撕”的一声,桑吉不满蚯蚓样皱纹的脸还未出现惊恐,身子就被硬生生撕成两半! “放肆!”奕?故作威严的呵斥几声,却没真的发火,皇帝派直隶警备司令董福祥来干什么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土匪头出身的悍将历来被皇帝喜欢,别看他满嘴脏话,气质凶悍却大智若愚忠心耿耿被小皇帝喜爱,皇帝连阅兵都是亲自去直隶大营。 满身是血的董将军哈哈大笑几声故意瞪了大喇嘛几眼,这番动作唬得大殿里众人魂飞天外,饶是多噶、占堆也瞠目结舌不敢再言,十几位整日念佛的喇嘛谁见过这个,面色人色跪伏在奕?、徐世昌诸人面前瑟瑟发抖,只求饶命。后藏额尔德尼皱眉轻声道:“大事已定,请殿下严肃军纪才是,您别忘了,外面还有上万的藏民,时不我待,必须立刻调开罗布林卡和三大寺的武装喇嘛,由小僧和他”一指十三世大喇嘛“联合发布教令,就说是噶厦叛乱,将兵权尽赋予占堆和锡良大人,把附逆贵族、官员一律正法、立即颁布万岁圣谕以安民心方为妥当,小僧愿亲自带众呼图克图在日光殿阳台外向外间藏民宣谕,以防谣言。” “高见!我这里有皇上命带来的朱谕正是大师所言,请用印发布便是。来啊,传领兵的队官进殿!” 奕?很满意后藏大活佛的合作态度,不由心中欣慰,徐世昌拿出又一道朱谕翻译了藏语,以大喇嘛语气拟定两道教令用了前后藏主宰的金印,这边奕?、锡良、宋庆、董福祥、占堆、多噶众人商量了怎样用兵、怎样防御噶厦余孽叛乱种种,正忙乱着,外间来报,藏民呼吁佛爷驾临,后藏额尔德尼轻叹一声换了新衣搀扶起十三世大喇嘛起身出了日光殿阳台,跟随的众活佛长舒口气终于又见了太阳,灿烂的阳光温暖的普照大地,掀开了藏地新的篇章。 锡良从后扶持着十三世大喇嘛,生怕娇嫩的佛爷一时晕倒坏了大事,额尔德尼佛爷很是沉着,面对欢呼雀跃的藏民微笑挥手致意,放开嗓音,霎时间,广场沉静下来。 接过教令,平静了情绪的额尔德尼佛爷缓缓念道:“前藏大喇嘛广法持力金刚与后藏额尔德尼昭告尔众:火猪年浴佛之日,噶厦噶伦等众不尊圣教慈悲,坏我大皇帝钦定**,勾结洋人图谋不轨,幸赖我文殊师利大皇帝陛下高瞻远瞩洞见万里,特遣钦差大人入藏旬日平定其乱,诛杀叛乱噶伦,重新赐我藏地万民安宁,实为如天恩德。前藏大喇嘛与我试思藏地偏离中原,长于外人欺辱,我藏地制度又不符圣教慈悲之本意,特向文殊师利大皇帝奏请,嗣后废除噶厦、农奴制度,除黄教事务外不再干预地方政务,藏地设直省由朝廷管辖,我等长伴佛旁为尔等信民及帝国广运祈福,欣喜大皇帝陛下御准,大喇嘛与我特于此佛光普瑞之日宣谕尔等藏民,嗣后务必遵守朝廷法度,尽心侍奉佛祖及天子,佛祖必降吉祥于尔众。此令!” 面面相觑形形色色的藏地官员贵族立时陷入巨大疑惑之中,谁也没料到这一会儿工夫如何发生如此变故!吵吵嚷嚷的民众有些骚乱即刻被威严的后藏主宰严肃的目光制止。 “前藏广法持力金刚大喇嘛、后藏额尔德尼昭告尔众:噶厦不尊国法肆意嚣张,所有政教大权集于一身,统不许我等过问,实属悖逆乱法。着令将原首席摄政桑吉、噶伦吉桑嘉措、丹增贡布、扎西次冲等一众人等立即正法,其家人、财物、庄园一律充公,奴隶全部释放,其勾结洋人之余孽今日午时之前务必放下武器在布达拉宫前投诚,凡藏匿叛贼者一应发现尊圣上旨意立即处死!藏地所有藏兵、武装喇嘛、武装家丁统归马基康占堆、锡良等人统管指挥,藏地各堪布、基恰、各卡宗务必保持安定,待大皇帝陛下圣谕处分,望尔等遵行无违,叛乱、附逆、违令者当以国法论处。自即日起,藏地农奴全部释放恢复自由。各贵族、寺庙不得再行私自役使藏民,所有农奴立行释放,前藏广法持力金刚大喇嘛与我,念佛祖、天子之恩德献出银100万、粮50万由拉萨总管暂行发放贫苦奴隶,待钦差大人遵旨再行处分。此令立即颁布全藏,凛尊法旨无违! 整个广场上鸦雀无声,呆若木鸡的噶厦贵族、喇嘛、领主和民众仿佛傻了似的直愣愣望着散发出慈悲而又高贵微笑的后藏额尔德尼及身边煞白脸色的前藏大喇嘛、表情平静的三大寺、四大林、十大呼图克图一众佛爷,后排的民众不知是谁先喊了声万岁,一个、两个、三个几万个、十几万个声音交汇一处爆发出强烈的欢呼,除少数故作矜持的贵族不能也不敢反对两大佛爷的联合命令,几乎所有人跪伏在地声泪俱下,那是带着欢笑、愉悦的长跪,高耸的山谷和辉煌的布达拉宫回应着人们的心意,交汇成一股宛如天籁的颂歌直冲云霄! 人们又哭又笑的终于结束了延续千年不变做牛做马甚至不如畜生的日子,这一幕,深深感染了日光殿阳台上的所有佛爷,这些难道不比年年月月诵经礼佛更能为自己增添“福果”? 只是**遮蔽了这群原本应该没有**的修行者,失去既得利益的他们用最大的善弘扬了佛法,普育了万民。 起先的悲剧终究被喜剧所代替。 两大活佛的教令所起到的巨大政治、宗教作用超过了奕?、徐世昌这些初来藏地之人的想象,放弃政权的他们依然是佛的化身,比原来在民众心目之中更加至高无上。少顷,兴奋不已的藏民又欢呼着往北叩首,他们不懂得朝廷仪注,却用自己最为诚挚的感情山呼万岁,祝愿文殊师利大皇帝及帝国长生永驻! 事不宜迟,十分谨慎的奕?召集所有原噶厦官员及众位僧官,立即布置安藏事宜。徐世昌文不加点直接用藏文把《钦定藏地制度》誊写一遍由众书写生抄录,立即快马传递各藏区并在拉萨广为张贴。占堆、锡良带着诏书、令牌驰赴后藏接管兵权,抖擞精神的哈里达接管拉萨大权,由多噶辅佐指挥大小官员立即开始救济农奴、散发粮饷,改革行政体制,又惊又喜或者说经历了大悲大喜的格列杰布不再幼稚,亲自领兵与阿克图、宋庆、董福祥等人缇骑四出捉拿叛乱匪徒,由于多噶叔父指点,连平日里为非作歹的贵族、僧官、不法之徒一律捉拿,两日内便抓了2000多人,分别甄别后由哈里达亲自处置,流放、抄家1600余人,其余无论身份地位,统统在拉萨河边斩首示众,为新省设立奠定基础。不负众望的锡良、占堆指挥后藏7000多藏汉官兵一举击溃尼泊尔军队,兵锋直指聂拉木、杰姆果则,尼泊尔全国震动,掌权的拉纳宰相大惊,为保证加德满都安全,与英国人紧急商议后立即遣使求和,军队一律退回边境内三十里处驻扎并遣使去北京朝贺天子,所有侵占藏东南之基恰全部送还中国,保证永不敢再犯天朝,愿世守藩臣。 青海、四川、新疆各省迫近藏地之军队也一夜之间回驻原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单挑法兰西!1 伦敦外交部、陆军部、军情五处首脑在得知所派十八名英国特工全部“人间蒸发”之后恼羞成怒却自知理亏又被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首相大人在唐宁街五号跳着脚痛骂一顿,财政大臣索尔兹伯里侯爵嘲笑陆军大臣罗斯伯里伯爵:被法国人犹如海市蜃楼般描绘的美景诱惑所犯下的二十年来最愚蠢的外交行为,应该载入内阁史册云云,好勇斗狠的伯爵阁下与侯爵殿下当着首相大人的面大打出手把个内阁会议室打了个昏天黑地,最后被惊动的维多利亚女王亲自派遣侍从武官才制止了内阁的总崩溃,自此,英法两国又因为土耳其与俄国冲突再次闹翻,大英帝国在付出一吨假黄金和一个整团的武器装备后再也不愿掺和法国人在远东行动,只得暂时蛰伏,悄悄盯着正在发展的中华帝国。 西元1883年,中国革新二年初夏,中华帝国原有疆域上全部建设直省管辖,结束了驻各地大臣管理边境事务的历史,重新确立中央朝廷对1400多万平方公里(包括新北省――阿拉斯加)的直线管理,法国人激发的五国压迫政策在皇帝及众位谋臣四两拨千斤的高超政治、军事手段下分化瓦解。连同结束藏地旧有制度和确立新制,中国又一次经历了摇摇欲坠之后实际统一,只是,这才是领土扩大的刚刚开始而已。 幸亏奕?身体尚好,在藏地完全显示了他的政治才能,足足放手干了两个多月,终于初步改革人事、行政、军事、货币等等制度,因藏地地理重要,皇帝特旨藏地驻军15000,藏兵5000、汉兵10000。其中前藏拉萨驻兵3000,其余12000人全部驻扎于中印、中尼边境布防,等朝廷任命的布政使、知府、知县陆续到达,处理了农奴、交代妥当了方方面面的政务、军务,六月下旬,拉萨电报局接待朝廷明发谕旨,着令奕?及阿兰太等锦衣卫外勤官员即刻回京复命,前后藏、各大寺活佛由奕?陪同入京觐见,以解皇帝“思念”之意。 藏地初定,人心思安,但皇帝上谕又不能丝毫违抗,奕?召来藏地各主要官员商量后,决定留下功德林大活佛驻锡拉萨镇定藏地,嗣后西藏总督统管布达拉宫禁卫,各大寺不得再行操练僧兵,这才携带700多人队伍及四川警备军500人启程回京。 在早已接待谕旨的督抚热情友好的招待下一行人紧赶慢赶直过了近一个半月,才在八月中旬到达京师。 风餐渴饮、晓行夜宿,乍从藏地荒蛮之地又回到这富贵温柔乡、花团锦绣地众人别有一番感慨,从西直门入京,京师的变的竟然让众人感到陌生! 高大的城墙、黄昏成片飞翔的鸦群、街巷、商铺、衙门、湖水树木什么都没变但什么又都认不真切了。干净的路面、长安街大报馆、骑自行车下班的青年、古旧的木制牌坊、护国寺旁卖豆浆的小摊、茶馆里热闹喧嚣的民众和城里城外大街小巷传出朗朗读书声真真切切的展现在这群如入异国的人们,北京,或者说中国如同清澈见底的护城河中的流水,多多少少重新焕发了生命。 “这不是在梦里吧?”马上奕?嚼着刚买的炒花生问徐世昌。 “王爷!您瞧,内务部尚书毓贤带员来迎接您了!”棋盘街和皇城看起来像新修筑的,连黄琉璃瓦也变得光洁可爱。长安左门外,毓贤早已笑吟吟肃立等候众人。 互相见礼,平日不苟言笑的毓贤笑道:“王爷可是得胜还朝!万岁爷高兴的半宿没睡呢,打一个月前去热河踏勘避暑山庄、八大庙就让内务部预备接待事宜,大前天才从帝国国家陵园踏勘回来,算着您今日到京,特命臣在此迎接。” 奕?谦逊笑笑掏出个匣子递给毓贤:“这是从西藏带来的银柄藏刀,小玩意儿送你的。怎么,大热的天万岁爷还跑去热河了?” 毓贤拔出一尺长的刀欣赏,道:“这个臣也不晓得,可能正因为天热才去避暑,可避暑山庄早已破败不堪了。圣心难测呗。对了,藏地那么些人潞河驿能住的开?我调了理藩院司官去侍候也不知人手够不够,这一来就700人,都是大内花销。” 奕?听着毓贤半真半假的话知道他不愿意透漏皇帝宫中之事,也一笑罢了,一拍手:“你这个小子还跟我玩花活!城外密宗寺院住了500多,西黄寺住的都是呼图克图,三大寺、四大林都暂时驻锡在那里,前后藏大喇嘛送到我府里去了,雍和宫没有奉旨是断然不敢让他们去搅和。各处瞧了,你这内务尚书的本事真大,那么鲜的牛奶冰碗子、柠檬冰汁、冰镇鲜藕从哪儿来的,赶明儿送我些尝尝?这些和尚哪吃过这些个!” “万岁爷都给你预备着呢,赶紧去西苑勤政殿陛见要紧。来啊,给王爷换亮轿!” 天气实在闷热,一丝风没有,知了嗡嗡爬在树上勤奋叫嚷着,提醒人们夏天还未过去。 徐世昌是个从四品官,在京城,原先四品官一抓一大把比乞丐身上的虱子只多不少,虽说皇帝下诏罢免大批冗官,又把大批文官赶到修书处效力,中央几部官员少的可怜,但效率绝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没有特殊功绩,到死,他最多只能熬到三品。可是这回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名字上达天听,居然成了朝廷钦差副使!钦差用四品官可是上百年绝无仅有打破惯例的,想想半年前袁世凯发来的密信说举荐他去朝鲜做朝鲜驻屯军营务秘书长,说的言之凿凿有理有据,怎么忽巴拉一下子被派到西藏办理这么机密重大的政务,是奕?举荐的自己?不可能,自己是个汉人,除了与袁世凯交情莫逆只文章被张之洞看好,可张之洞是礼部尚书又不是那么受宠,这可真是奇哉怪哉。 位份一般、智略过人的他胡思乱想着小心翼翼跟随奕?进了西苑正门,沿着雨花石铺就的偏路目不斜视迈步前行,第一次进这御苑大内,陡然间却比藏地生死瞬间的感觉还要紧张。一旁看出来的阿兰太、宋庆、董福祥见他神情古怪甚是好笑,因徐世昌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在来的路上不仅用满肚子的诗词歌赋典故笑话把奕?哄得高兴满意,解了长途跋涉之苦,连几位将军也被他爽朗豁达性格所吸引,因此几人在河南境内便“小徐子、阿贤弟、宋老叔、董老叔”不分尊卑的乱叫一气,交上了朋友。 大家很喜欢这个朋友。 “徐大哥,在布达拉宫没见你这么紧张,怎么回了京反倒不安起来?皇上很是明达善良你不用怕。” 徐世昌无奈笑笑:“贤弟不知,我本就个书生,当今皇上又……天?圣明,真不知道陛见时皇上问起来怎么过话呢,到时候面子上下不来请贤弟、老叔给圆圆。” 奕?回头苦笑边走边说:“世昌,你怕什么,皇上骂我还不是家常便饭?我又怎么了?还不是郡王照样当,说句不恭敬的话,咱们这位主子跟别人都不一样,越是亲近越是对你严格,越斥责你越是拿你不当外人,这叫形远而实近!没见世续都被皇上骂皮实了还照样受宠信?要是哪天万岁爷对你客客气气,你这好日子也……”众人都被逗得笑起来,奕?突然觉得自己在禁苑之地卖弄这些皇室子弟的“不传之秘”有些放肆,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的很,小皇帝较其真来可是心细如发、参差必报。 正小声说笑着过了悦心殿、庆宵殿,转弯过了三道宫门正要进嘉福门,崔玉贵蟒服玉带出来传旨:万岁正在召见总参谋部、军机处众官员举行军事会议。着入藏各官员在偏殿等候。落在最后思索着怎么回奏政务的徐世昌忽听花木葱茏间假山一侧有人叫:“菊人兄!菊人兄!” 正懵懂这大内禁地根本不认识什么贵人,他转头张望,只见一人宫廷杂役打扮身材敦实、虎目圆睁一溜小跑过来,不是把兄弟袁世凯是谁?! 袁世凯双臂用力握住徐世昌双手亲热的摇摆着:“听汤生大人说您此次立了大功,我正等着你回朝升官呢!不期在这儿碰上了,您瞧我这身!” “世昌,你怎么还不进来?”奕?从门里大喊。 “王爷,圣上正在开会,还早着呢,这是我一位兄弟,我先问问他怎么回事,您请,叫起儿您打发个人叫我一声便是。” 奕?摇摇头背着手跟宋庆进偏殿去了。 徐世昌故作镇静把袁世凯拉到假山角落四外看看没人,焦急问:“慰亭!你这是搞什么?不是简放了朝鲜驻屯军副司令兼朝鲜军队训练大臣,又是什么义禁府总判,怎么扫起了院子?!这是从何说起?办错了差事还是惹了什么亲贵?以你勤王护驾的功劳不能一败至此啊?!” 黝黑精壮的袁世凯眼神霍的一跳像喝了杯又苦又涩的苦丁茶,又有些抹不开面子似的红了脸:“我哪儿知道哪个嘴里生了蛆狗娘养的在万岁面前告了我!不就在朝鲜纳了一房小妾,又收了她两个丫头做姨太太,花我自己的钱,请我自己的客,又没碍着什么军国大政,谁知皇上龙颜震怒,这不,一道旨意我就从二品大员跑来这儿扫院子!哎!真是天心难测!” 刚才还焦急万分的徐世昌听了一时笑了,眨眨眼又摇摇头似笑不笑问:“就是这些?” “就这些!菊人兄我袁世凯从小跟着你读书学习长大的,骗你就是骗我自己!”袁世凯赌气似的把手里的大扫帚捏的咯咯直响。 徐世昌还是古怪笑道:“不对!必定是有什么惹怒了万岁的大事。娶几个媳妇算什么?莫说别人,前年兵变之后皇上就赏赐给李中堂、左中堂、曾大人及各统兵大将每人宫女2名做妾,美其名曰让中堂‘暖脚’。虽说那些宫女年纪都二十三四了,可御赐之人不能辞,?亲王五爷有7位侧福晋,今年过年还赐了2名宫女服侍嘉勇郡王曾大人,怎么能为几个女子罢了你?再者,你这么高的职位也需懂得收敛,好色虽不是大过也是小节。嗯……绝然不是为这个,你再想想。” 无可奈何的袁世凯晃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徐世昌只得从他去了朝鲜后一件件问,半晌,徐世昌眯了眼猛地睁开:“我想到了!慰亭,你在朝鲜招了多少兵?” “去年3000,今年2000,怎么了?”袁世凯皱眉觉得奇怪。 “嗯,你尽心练兵了?” “自然!我是谁?咱自己知道不是进士出身,天天住军营日日跟着兵士们一同操练,士兵们个个练得狼崽子一样嗷嗷叫,我只想着跟小日本打一仗又没有机会,还动手编了练兵歌,给朝鲜各军颁布了《袁氏练兵指要》,进呈军机处、总参谋部之后连李中堂、曾大人都说好,不料……” “不料不几日你就被罢官夺职?是吧!”徐世昌一脸严肃。 “真神了!菊人兄不愧智谋过人!”袁世凯衷心赞叹,从小跟着面前的小大人儿似的稳稳重重温和文雅的兄长让他学到了好些个书本上没有的学问,后来自己没考上功名,老兄却是金榜题名跳过龙门的翰林院学士,只是乱世出英雄,文官不好升迁,本想着奏请皇帝把亲如手足的把兄调到朝鲜自己能帮衬着挣个一官半职,怎么也比老死在修书处强得多,不想自己先蹉跎至此,兄弟还关心着一如往昔。 “这也不违背皇上旨意朝廷功令不是?两天后军机处发来电令严旨训斥然后就是罢官回京,皇上连见都没见一句话就让我扫院子,菊人兄,你说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运!” “把你那个大帅练兵歌唱两句我听。”徐世昌胸有成竹吩咐。 “在这儿?” “就在这儿!” “好,您听着: 朝廷欲将太平大局保,大帅统领遵旨练新操。第一立志要把君恩报,第二功课要靠官长教。 第三行军莫把民骚扰,我等饷银皆是民脂膏。第四品行名誉要爱好,第五同军切莫相争吵。 方今中国文武学堂造,不比市井蠢汉逞粗豪。各营之中枪队最为要,望牌瞄准莫低亦莫高。 炮队放时须要看炮表,安放药引须按度数标。轻炮分工不愁路窄小,重炮车载马拉不觉劳。 马队自己须将马养好,检点蹄铁切勿伤分毫。临敌侦探先占敌险要,我军酣战从旁速包抄。 工程一队技艺须灵巧,陆地筑垒遇水便搭桥。辎重队里事事算计到,衣粮军火缺乏不需焦。 曲子仿德国禁卫军军乐,咋样?” “歌词还到不错,就是其中尚有几个词需要斟酌。你记着,把你那本《袁氏练兵指要》和练兵歌原文给我,我给你细改改,你再扎扎实实写一道请罪奏本,词句要朴实无华、就是你的本色,但言辞一定要恭敬。我料想这么着你这个将军职位不到十天必然复职,到时你怎么谢我?” 大喜过望的袁世凯只觉不可思议:“尊大哥令!只是奏折怎么措词呢?我这点墨水您也不是不知道。再者你怎么知道……” 徐世昌诡秘一笑拿出一副私塾里老学究派头指点小学生似的拍了拍袁世凯的大脑门:“贤弟,哥教你一个不传之秘,今后管保你只挨骂,不遭大斥,你们家有钱,别的兄长没有,指望你有一日大用了,你也得在御前替我说两句好话!” “那是自然,不过我不明白兄长的意思?” “你琢磨着万岁为何生你的气、罢你的官位?” “不是怪我娶了三房姨太太?” “呵呵呵,兄长说句实话,今后你要还是这么不开窍儿,别说罢官夺职,有一天要了你的脑袋也未可知!” “啊?!”袁世凯饶是精明过人也不想把兄弟能说出如此之言,愈加诧异紧跟着问:“大哥,您就赶紧说吧!我是个急性子!” “慰亭我的傻兄弟!”徐世昌眼中波光流动英气四溢:“当今天子是何等样的皇帝?圣学渊深、精明强干、明察秋毫、历事练达、敏捷英明这些不去说他,就是经天纬地不亚于前代帝王也不是虚奉承,若论深谋远虑、心机之深远、手段之多变狠辣、权术存乎一心运用之妙、对行政人事关系掌控操纵之严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前代帝王鲜见!说白了根本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徐世昌神情多少有些诡谲,见袁世凯听得专注:“正因为圣明过于天高,自然御下严一些,不过功过赏罚当然简在圣心,也颇了得。论手段,那年兵变不顾京师未稳断然诛杀天津镇总兵叶志超为的什么?就是给李中堂、左中堂和属下骄兵悍将提个醒儿,别想着再以兵力压制皇权做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美梦!过海赴日在济远舰上连招呼都不打悍然把方伯谦扔进东海喂了王八,1是严肃军法军纪。2是重新确立天子掌兵的规矩,给所有陆海军将领一个警告,大伙的生死存亡荣华富贵掌于一人之手,触犯至尊谁也别想活!屠戮宗室亲贵满洲旧人那是何等夺人的气魄和势派,为的就是防止再有人坐大威胁皇权进一步阻碍改革之路。而历代帝王重塑皇权最看重的就是兵权,任何没有兵权为依托之皇权就得消亡。你在朝鲜做得有些过了,你想,你招兵动不动就用大帅的名义,什么是大帅?连统领越南几万大军的冯子材还只用将军的名义,你才是个副司令官怎么敢擅用呢?名器――朝廷颁布以彰圣德也。最糊涂你不该写什么《袁氏练兵指要》,一本兵书叫个名字什么不行?进上去皇上看着内容不错,但一瞧见这个‘袁氏’会不会想到‘袁家军’,从袁家军想到‘曾家军’、‘李家军’或是湘军、淮军,朝廷刚刚统一军政军令,湘淮军旧部整编完毕,你这里又冒出个‘袁家军’,说句大不敬的话,假如是你你怎么想,怎么办?” 顿时如醍醐灌顶“明白”得直通五脏的袁世凯想了会儿竟大热天出了身冷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单挑法兰西!2 袁世凯竟深深一躬:“原来如此,真正领教了!我这是触及了万岁爷最敏感也最忌讳的地方……菊人兄,您知道我家三世为国效力断然不敢有这种念头,都是这个臭脾气搞坏了!什么事儿都想做好、做大、做出个名堂!雁过留声、顶尖扬名天下,大丈夫英雄横行一世才是咱们七尺汉子不白在人世活一回。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像当年唐太宗与初唐英雄风云际会开疆拓土金戈铁马打出个万里铁桶江山,扬我中华天威外攘洋夷内修德化,也不愧当回男人!所以没顾得上这些呢。” “慰亭!”徐世昌安慰道:“咱们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你?从小就爱抱打不平遇事爱挣个先拔个尖儿,遇上这个时机你想的都对!然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大丈夫立世存身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治国平天下,风云际会原来不假,但那是戏词儿,这些年你也越发老练怎么还不明白其中隐情?当年年羹尧一战灭敌10万,封抚远大将军、一等公爵、赏三眼花翎,雍正御批君臣如同兄弟,他就志满意骄忘了自己身份,结果如何?一根白绫赐死!再有岳飞是怎么死的?!俗话说,与常人交往,同享乐容易,共患难难;与天子交往,同患难容易,同享乐难呐!不过当今看起来并没有这么残酷寡恩,这就好的多了,恭亲王多横,愣是让他摆弄的服服帖帖,好在恭王爷不掌兵权,你身处高位,再桀骜不驯,上头疑你年轻骤然大贵,担心日后不好驾驭、尾大不掉,借不检点之处给你些颜色瞧警戒警戒罢了,没别的意思。下了班赶紧把公文送来,我替你拟写,你自己再抄一遍让荣副总管或辜汤生大人送上去就是!” “荣浩?我看他一张小白脸比瑞恩差远了!” “嘘,兄弟管好你的舌头!”徐世昌略显惊慌四处打量:“你还自称世事洞明呢,天子至尊,重臣、忠臣、良臣、诤臣、谏臣、宠臣、佞臣,形形色色种种不同作用也不同,所以才有魏征对唐太宗解释忠臣、良臣之说。瑞恩、世续、荣浩、毓贤几人就是皇上的宠臣,尤其荣副总管对皇上有擎天救驾的功劳,又是一表人才临风玉树,别看他没什么野战功勋,在陛下心中是一等一的爱将。朝廷哪次颁赏少了他几个?府邸、珍宝玩物络绎赏赐不说,特许他与世续、瑞恩夜夜值宿在养心殿、勤政殿,朝夕相处片刻不离、传宣谕旨联络内外,名为君臣实为兄弟,这份尊贵别说旁人就是亲王也没有。宫中现在内外整肃严格,内臣不得丝毫干政,这是皇上睿智之处。但你就保证他们说起闲话一句半句的不被皇上听见?听见不要紧,只怕放在心里,哪天烦闷了对景儿想起来一发火就不得了。肃亲王善耆那件事不就是赶上他祖母进宫在太后面前胡咧咧被皇上对景想起来下旨其人永远不许入宫还流放了王府长史官?肃王跌了多大一个面子!我这么说你明白了?” “既这么着我的上赶着......” “不是上赶着巴结,我方才说的就以你的本性做官就是,看来皇上用你不为让你做宠臣,你迟早有大用的那天!只是安心忍耐磨练心力,良臣还是重臣就得看你自己的努力了。”拍拍袁世凯肩膀,徐世昌眼色迷离加重了语气。 经指点,袁世凯竟然发觉自己离一同玩泥巴长大的徐世昌差点不是一点半点,千恩万谢的冲他拜了三拜,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又惦记皇帝宣召,赶忙约好晚间相见匆匆忙着大搞卫生去了。 勤政殿及偏殿正背对着南海,幽幽水气裹着桃李芬芳的香气穿堂而过,靠墙的一拉溜楠木錾银交椅上奕?、阿兰太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墙角的景泰蓝冰盘里垛满了大条子冰砖,南海缂丝鲛绡纹的窗帘让蚊虫躲避的远远的不见踪影,一色乾隆官窑填彩盖碗里冰镇凉茶冒着白气,室内端的是凉风铺面满室生香,第一次来西苑的徐世昌不禁畅想真是桂殿兰宫帝王家,这当今起居陈设饮食算起来还是“简朴”的,还是如此奢华。 正在值宿的荣浩、瑞恩、世续多日不见,很是热情,不停陪着几人聊天,看来皇帝万几之余并没有忘了他们,一碟碟冰镇水果由小太监直往上端,徐世昌显得很稳重,听阿兰太不停说笑着怎样镇伏藏地噶伦的笑话也偶尔陪着笑两声,世续很是兴奋道:“得,托贤弟的福气,老哥终于又捡了些段子没事给万岁爷开开心了。瞧这些日子忙的皇上都瘦了。宫里太热,还是太后担心中暑才移驾西苑避暑。” “还不是越南那档子事?!要我说,早就该把他们灭了,没来由谈什么判!”董福祥咬了一大口红彤彤西瓜嘟囔道。 “别乱说!你小子就是嘴不老实。这么些御赐果子堵不住你的嘴?!”正襟危坐的宋庆浓眉一挑呵斥道,大家都晓得他跟董福祥闹腾惯了,平日里两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将军见面就吵,吵完还一起喝酒、比试武功,倒成了莫逆之交。 “?!你也真格儿的老实,我跟着左中堂又不是没见识过战阵?要打就打,咱领兵绝不含糊!虽说没读过几本兵书,要打越南我老董第一个报名。不过我最他娘烦又是计谋又是外交,左中堂当年在西北就不是这种办法,那用气魄无人能比!” 众人正小声嬉笑的听他吹的入神,脚步声响,别人还未反应,刚要把一块鲜藕放进嘴里的奕?笑吟吟凝神细听,脸色突变,扔了藕片就着椅子直挺挺跪了。 大伙儿正惊疑不定,门帘一挑,白须宽脸的左宗棠进来瞪了董福祥一眼训斥:“董福祥,皮又痒痒了?想尝尝老夫的军棍?!皇上在此,还不夹住你的臭嘴!” “啊?” 没等众人行礼,帘外走进几人,身材细瘦的皇帝穿了身浙江冰蚕茧本色长袍、玲珑玉带、青缎?鞋,通身简素,手里拿了柄象牙股泥金折扇却没打开,清秀的眉目仿佛画中人只眉宇间那股英气愈浓,带着淡淡的疲惫,瞥见满地跪着的臣子漫不经心说了句:“起来吧,这么热还行这些礼做什么?”说罢坐了。后头跟着李鸿章、岑春煊、辜鸿铭、彭玉麟、左宝贵等人。 “董福祥说的对,朕也没上过马杀过贼自然比不上你们左中堂、李中堂。不过这回要劳烦你亲自上阵了。”董福祥永远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实际却心思灵巧,心内慌乱偷看皇帝表情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只是左中堂、李鸿章有些尴尬,忙道:“臣也是走累了说几句笑话让大家松快松快,其实心里急得很,想着面圣后赶紧回军营看看呢!” “你还会讲笑话?倒是朕小看了你,下次你也给朕讲讲。”淡然的语气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奕?见本就清瘦的皇帝几月不见更瘦了不少,知道自己带人在西藏,身在北京的皇帝绝对没少操心,心里一紧,忙道:“臣见皇上比年初清减了,政务繁杂,您在内殿宣召臣等就是,何必亲来?” “能听出朕脚步声的人不多,你算一个。藏地的事朕都知道了,说朕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是假话!还是你们辛苦了,其实朕也悬着一颗心,万一藏地处置不当必将反了青海一省。你们是功臣,本想去迎一迎又不得空闲,奕?、董福祥、宋庆功勋卓著,奕?赏黄金2000两,董福祥把代去掉,实授直隶警备军司令官,宋庆加三级军功,两人各赏银5000。” 说完目视激动的奕?几人,说了几句不敢居功的话都认领了,奕?道:“臣不敢居功,还是徐世昌计划周全呢。两位大活佛已经住进了臣府邸,不知皇上何时召见?” “先放着吧!这里千头万绪哪有时间见他们?!好好接待便是,让毓贤拨3万银子给做食宿费,别委屈着他们!”皇帝似乎有些不悦:“传旨把那个拉萨原来总管柴桑立即流放到阿里去,抄了他的家。” “啊?遵旨!” 皇帝玩赏着手里的折扇有些漫不经心:“他是朕花了2万两黄金买来的棋子,专为密查藏地财政的,本以为他还好些,谁知道是个首鼠两端的东西,把金子启出来,赏给多嘉、占堆和格列杰布各2000两,余下的充公做军费。拉萨查抄的财务留一半,另一半送京师户部入库。你们不累去正殿吧,方才朕为着调兵、筹饷的事与众将商量许久了,告诉你们,英国阿姆斯特朗的十二艘轻型巡洋舰已到天津港正在操练。德国的战舰有三艘竣工,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奕?心中赞叹的同时狐疑着皇帝手笔之大,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其余众人又兴奋起来,董福祥撇嘴陪笑:“海军臣不懂,不过臣愿意去越南跟洋鬼子过过招,都是两个膀子一颗脑袋,谁怕谁?!”说的皇帝一乐拿扇子指着他:“董福祥,你别吹牛,朕还真想派你去呢,不过此事还要细细商议。你们去吧!” 皇帝待他们兴高采烈的去了起身踱了几步问一直无语的徐世昌:“菊人?” “嗯,啊?!”徐世昌脑袋涨得老大,赶忙肃立:“臣不敢,皇上还是叫臣名字的好。” 皇帝凝视了片刻,起身踱了几步只摇扇子不说话,好像思索什么,李鸿章掏出怀表看了看道:“陛下,该回去了。众将都等着呢。” 转了几个圈子无声透了口气不答李中堂的话却问徐世昌:“你今年多大了?朕记得你有个妹妹是吗?” 正襟危坐的徐世昌满肚子藏地政务和沿途新政见闻正想上奏,心里因为别人受了封赏却没听见自己的信又有些酸涩,迅速瞟了皇帝一眼半天想不明白为什么问起这个,忙欠身道:“臣犬马齿28岁,臣有两个妹妹,大妹已经出嫁,小妹15了尚待字闺中。为支持新政,臣送她去河南师范学院读书了。” 皇帝点点头淡然微笑着突然作出什么决定轻拍了一下象牙扇骨:“28?比袁世凯大三四岁呢。让你小妹来京师皇太后主持的咸安宫女子学校上学吧。你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到军机处报道,升为正三品,先跟着张中堂主持一下秋闱大典,再跟着李中堂做事吧。李中堂,朕就不下明诏了,你这个老前辈得多提携他吧,你也分了劳,他也历练了,岂不是两全其美?传旨给毓贤,赏徐世昌6000元银币。就这么办。” 皇帝漂亮的嘴唇微微上翘仿佛很满意自己的决定,一抬脚出了偏殿,立即起身的李鸿章老半天没明白皇帝的意思,怎么一个从四品的小官一句话进了军机?!左右打量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徐世昌也没见什么出色之处,又琢磨着皇帝让他妹妹进京读书的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见皇帝出门才慌忙跟着同样满腹疑惑的左宗棠对视一眼联袂去了。 “老伙计,你说陛下看上了徐世昌的妹子?”左宗棠心直口快使劲儿压低声音。 李鸿章扬了扬浓眉摇摇头忍不住道:“13岁,不太可能吧,哎,老喽。快走!左宝贵招手呢。” 空荡荡的偏殿里还直愣愣跪在地下的徐世昌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喜悦他一时之间绝不敢相信!怎么一会儿功夫自己就进了兼掌军国大政的军机处?皇帝还有意无意的指示张之洞、李鸿章亲自教导!这份多少人梦寐以求天大的恩典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子一般砸在他头上!饶是心机深沉计谋老道的他也完全想不到半点皇帝的意思。 好半天刚爬起身的徐世昌听外头世续小声呼唤:“徐爷,跟我领银子去吧!” 休会40分钟后,勤政殿里座无虚席,奕?瞧着前排都是熟面孔,后头都是半熟脸,打量着坐了。彭玉麟一脸严肃的指点着大幅地图:“云南马白关一带已经侦查到法军间谍和越南间谍窃取我军驻防情报,被我军拿获20多人,说明法军已经怀疑或者重视去年黑旗军战斗中我军的真是情况,岑毓英奏报阮福升在云南尚属老实,只是担心大战爆发,恐生他变。德国总参情报局发来密电,8月初,法军拟向越南第二次增加作战部队30000人,已在马赛港整装待发。至10月份,法军会达到50000人以上。地中海舰队暂时没有增援行动,只是停止日常巡弋,都回土伦港待命,托马斯中将连续进行长达5天的秘密会议,陆军部长、海军部长从巴黎赶来参加,只是我们尚未弄清楚具体细节,德军总参谋部正在进行渗透活动。 法国几个兵工厂昼夜开工为战争做准备,据我国招募之法国技工揭露,施耐德兵工厂甚至停止了俄国、埃及等国家的军事供货,也从奥匈帝国上西里西亚兵工厂订购了1亿法郎的武器装备。 总参谋部结合驻英、荷兰、法、德等国情报分析,法国政府此次谈判是当然的缓兵之计,按运兵速度及后勤储备统计,法国政府估计最迟明年――即1884年8月中旬完成战备。届时,其驻越军队总兵力将达到陆军11万人左右,尚不算内河舰队,估计海军在先吨量级再增加1万5千至30000吨。” 皇帝沉着脸一言不发直视与会众将领,大伙这回终于领略了法国人的骄横,20多年前几次对外战争,洋鬼子兵力从没有超过30000人,法国人一下子向远东派遣了10万大军,这个仗怎么打?这可不是像年前冯子材指挥的小型战斗所能解决的,因此场面都有些沉闷。 第二排左面站起一人,正是镇海将军、台湾巡抚刘铭传,淮军老将出身的他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显得轻松:“皇上、雪帅,众位将军,我倒以为法国人不是那么可怕呢。方才冯将军、刘永福将军已经把法军的惯用战术、训练、士兵作战能力说的很是详细,法国人依仗什么?不过是国力、武器,虽然帝国新军短时间内不可内达到法军的战斗能力,但必须认识到上次我军获胜的经验,岑春煊说的很清楚,他们也是人嘛!我就不信子弹打在他们身上没洞!” 一席话冲淡了众将担忧,刘铭传接着说:“我本是个丘八,也没读过几本兵书,后来皇上谕令众将加强学习,看了普法战争才发现,在同等装备、兵力情况下,法军的进攻能力很有问题,且墨守成规很严重。方才曾大人既然说我国幅员辽阔,易攻难守,我倒觉得也对也不对。” 说罢冲曾国荃嘿然一乐:“法国陆军真正在越南发动大规模反攻说实话我军就算吃了亏也是在别国,占了越南、再占云贵、两广得需要多少兵力?法**方同意议会也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远东,他们在阿尔萨斯、洛林驻兵多少?一比就比出来了嘛?10万大军看起来不少,想要攻击京师绝对是痴人说梦。就算是海军强大,其占一地必守一地,占一城必守一城,就是不驻兵也不会放弃行军后路,没有足够兵力这是一。再法军主攻目标并没有选好,假如四面出击,他们的远东舰队必然会四散分兵,其势力分散但帝国整个东南、西南、东北海域就会把他们牢牢困在其中!如他们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攻击台湾澎湖列岛,帝国北洋、南洋海军当然会趁机攻击其侧后,断其归路。不是说大话,就算没有海军支援,台湾最少能守2年!”说着举起两根手指。 “你的意思?”左宗棠边在脑子里画了张帝国地图边问。 “皇上,臣有个建议,就是南攻北守。” “南攻北守?”皇帝琢磨着刘铭传的建议。 “是,众所周知,帝国警备军之战斗能力尚在其次,就是真的打起仗来,我们拖得起,法国人绝托不起。而帝国现有新军兵力不足,警备军枪械老旧,后备军训练不及,我军不妨把主要兵力齐集越南,与其陆军决一死战,因法国人重视陆海军协同作战,只要把法国陆军牢牢托在越南,法国海军自然不会贸然攻击京畿等地,那儿是他们的基地嘛。我军兵力使用务必集中,北方各省若是处处分兵把守,根本不可能,所以应严守吴淞口、扬州、山东威海卫、天津大沽口、旅顺、大连等港口。台湾的防御臣已经预备的差不多,如此南方中原各省之兵力可以调动至北方、越南迎敌。皇上在去年与法国人战斗时所下发之对越作战指导大纲非常明智,避敌主力,调动敌人各个击破之。臣以为为使指挥便利,可划分战区任命各战区负责人掌控各地战局,而圣上及雪帅、李中堂、左中堂坐镇京师掌控全局便是。其一,此次战争速战速决不可能做到,下定决心在越南击溃甚至全歼法国陆军主力必可迫使法国政府结束战争,其二,若法军攻势强大,我军即可迫使法国陆海军陷入我之长期作战计策,慢慢将其拖垮,一点点蚕食他们!拖个旷日持久、两三年法国人必将求和,其三,法军协同战术经过多年战争已经纯熟,我以为在战争中我军应多行变化,分化瓦解法军陆海军之联合行动。台湾地处四战要地,臣必然会利用其地理专门打击敌人之海军。这是臣的一些想法。” 肃然一个军礼,刘铭传落座。大殿里陆海军将领立时互相交换着眼色。 “有什么话说么,你们都是老军务跟着几位中堂东挡西杀,今儿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朕解决,谁要上了战场拉裤子朕可要行军法!” 半是严肃半开玩笑的皇帝冲比他平均年龄大约二十岁以上的将领谈笑,辜鸿铭则飞快着记录着众人发言,靠近皇帝座位的诸位老帅沉吟着不语,也想让自己门生故吏在帝国生死大事上集思广益。 “臣想补充刘将军的建议。”北洋海军副参谋长,海军少将严复算是被皇帝特简上来的海军精英,先入普茨茅斯大学,后转到格林威治海军学院与日本各政要在英国留学的他刚回国竟被腐朽的清政府打发到天津直隶总督衙门坐了个小翻译,所学所练的高超海军、国防及社会学知识完全没有报国之处,京师文化人最忌讳的就是留学外洋的年轻人,连曾纪泽都被翰林院、詹事府众位站着茅坑不拉屎的大小老爷们骂为“番鬼”,何况一个小小的严复,什么格林威治海军能比得上大清国子监的学识?又因其家中无钱无势又是福建人无钱在京师打点上下竟是明珠暗投足足坐了四年多冷板凳,拥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他忧郁中抽起了大烟摧残自己,后来还是李鸿章实在看不下去,聘请他坐了北洋水师学堂(革新后帝国国防大学海军学院)教务长,正七品职衔,直到兵变之后皇帝在留学生任职名册中发现了他的名字,大喜之余当即御笔特简为北洋舰队副参谋长,却没有任命参谋长职位,明眼人都看出了皇帝的意思,升不升正职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今天两章加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单挑法兰西!3 刘步蟾自从与其做了同事才发现戒了烟重新上阵的严复竟然是海军一天少不得的奇才!虽然自己也是从英国海军留学归来,学的不是一回事,海上指挥、军舰操作自然是他的强项,但近代海军建军理论、海防、中国海域国防设施建造及近海、远洋作战训练、海军陆战队使用、海军后勤管理、海军学院课程编辑训练、海军港口船坞等等等等,连海军仪仗、军服及军旗、军歌都是严复手定或者修改完成,尤为重要他搜集了世界各国陆海军军政、军令分离在平时及战时的军事体制中的重要性和适宜划分,密奏皇帝正好与皇帝不分设陆军部、海军部而统一由国防部管理军政、总参谋部掌管军令的计划不谋而合,再加之其人温文尔雅刚直方正,很受北洋舰队上下官兵及英国副司令琅威理的青睐,是中国近代海军的创建者之一。 崇尚西洋风尚的海军凡是启奏奏折为符合体制都是他的手笔,皇帝时不常还密旨他处理一些紧要的海军事务对其十分信任,刘步蟾也十分注重他的能力、作用和人品,诚然他的军衔比较低,然而“严参座”的话在北洋舰队没人敢不听的。 严复操着不紧不慢的福州官话(普通话)道:“陛下,帝国海军一致认为,经过这许多年发展,在此次战争中不能视海军为辅助兵种,而是应该大举出兵在实战中检验帝国海军真正的战斗力,自李中堂建立海军以来除了训练出访并无战斗经验,此次可作为帝国海军迈向世界级海军的第一次展示。臣不是无的放矢,据臣在陆海军联席会议与总参谋部、众位中堂严谨分析,帝国国防绝不可只重陆路而放弃海域,帝国西北、西南边境皆有高耸连绵山脉足可为天然屏障,然帝国超过20000海里的海域基本上为不设防区域,纵观世界各强国皆无此弱势。请看”严复在大幅地图上指示道:“刘铭传将军的南攻北守之计臣甚为赞同,越南本就在南方嘛,不过,臣想调整一下军事计划,因兵力不足,长江以北各军港及民用港口完全可采取近海及海岸防御战,利用地形优势、陆军及德国重型火炮与敌周旋,而近海重要城市可以坚壁清野务必防止出现鸦片战争时期出现的官军战斗、百姓资敌之行为。其二,严密守护大沽口及吴淞口,大沽口为京畿门户,一旦洞开,大战之时必然动摇我军心。而吴淞口、崇明岛更为战略要地,其地外通大海,内连长江沿岸最富饶各省,其港口宽阔,完全事宜大型军舰作战,如鸦片战争,英军即率海军占领镇江后沿江而上兵临下关威胁南京,则帝国漕运中断,引起全国震动!所以上一次战争并非我军战斗力低下,而是英军重视情报工作,选择战略攻击点正确。法国远东舰队丝毫不亚于英国远东海军,其势力尚在德美两国之上,不可小视,臣以为战事突起可以用土渣、废钢铁堵塞吴淞口军港,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亦可以自沉商船。其三,兰芳、琉球两地可以用外交手段保守,或者暗中作为牵制力量,此事必须由军方、外务部共同努力使德美两国紧紧栓在帝国战事上,由两国公告法军,兰芳、琉球为诸国海军驻扎之地,法国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同时与三国在远东开战。我军可以利用琉球监视日本、牵制法军。兰芳则可威胁法军后路。其三,台湾之重要性方才刘将军已经全面说明,臣以为台湾甚至比京师更为重要。因就算京师失守,还有东三省、察哈尔、绥远甚至山东、热河,陛下只要展开迂回战与敌周旋,以帝国领土面积之大,战略纵深之广,法国就是把全部士兵派来也无可奈何。台湾作为西南太平洋最为险要岛屿,可攻可守,敌军只要北上攻击京畿、强攻大陆任何一省,台湾完全可以威胁敌军后方,反之亦然。当然,臣说的是敌我海军实力等同的条件下。其四,福建舰队之马尾在南方军港中最易被敌进攻,可早做准备。所以,此战就看皇上把海陆两军用于何处何地,不可一概而论。臣代表帝国海军全体将士愿与法军较量一番!” 缜密的逻辑、流畅的语言、明晰的战略划分甚至连陆军对于海军的轻视也一笔带过,皇帝心中暗赞:不愧海归高材生! 微笑道:“你这是全面战略,如果朕同意此计划,你们海军可有详细计划。” 刘步蟾、邓世昌两位司令官知晓兵危战凶又顾忌着在座的还有南洋舰队司令官李成谋、福建舰队司令杨琦珍都是湘淮军元老出身,谁不晓得帝国三大舰队朝廷力挺北洋,军费、武器、战舰尽先调拨北洋应用,北洋舰队之实际实力比南洋、福建舰队架在一起还多好几倍。而时常调动南洋舰队李成谋还好说话,是曾国荃的部将,杨琦珍虽是李鸿章部下但一向以不阿付权贵自诩,加之去年支援兰芳所用之军舰皆为福建舰队战舰,极大削弱了其本来就弱小的福建舰队力量,因此面子上虽不说,其舰队内部早就议论纷纷烦言四起。 果然,李成谋想说什么被曾国荃严厉的目光制止,杨琦珍阴沉着脸坐不安席转头低声与福州船政大臣何如璋低语几句被皇帝发觉,何如璋不好意思冲皇帝笑笑,光绪却没理他,只满意的望着严复问:“朕要的是具体计划。有没有?就是不打这一仗,你们海军内部也没谈过与法军如何打么?” 听皇帝的话里带了诏问的意思,严复恭敬一躬道:“臣与众位老将议过此事,若主动出击,必须在北方严守同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法国远东舰队总吨位在15000吨级左右,如增援可达30000吨级,在法国看来九牛一毛而已,我军即使增加德国、英国制造之重型、轻型军舰,如正常对战亦是胜负难料。况且尚未全部交货竣工。臣建议无论如何,1南北洋舰队混编为联合舰队,由臣等统一指挥出击,2福建舰队驻扎马尾可调来防护京师等地,马尾唱一出空城计,3新造之舰队或可分编为小型分舰队,在台湾内外海域袭扰敌军。总之,北方京畿不可不守,战场就放在长江以南,利用地形优势逐次蚕食敲打掉法军战舰,陛下自然知道,法国人军舰补充及走后勤线路一次要多长时间。臣不才,私自拟了个奏折请皇上御览后发交众将商量。”众人知道他肚子里憋着宝可见皇帝如此器重都有些无可奈何,只北洋众将颇为兴奋。杨琦珍撇撇嘴不以为然。 皇帝接了奏本并不看放在案上,“崇厚,把兵工建设情形给众人说道说道,丹翁,你下一个。” 曾纪泽心知皇帝一面让军机大臣参议军机,一面要给众人提起又保证了军事机密所以转移话题,紧着把自己负责的外交事务理了理准备发言。 却听崇厚已然说了一些“……先第一、第二、第三两大兵工集团已经大规模开工,虽技术上达不到欧洲老牌国家也差不了哪去,今年招募了法国、英国技师各600人,经过考核绝大部分很是合适。位于上海、南京的第一集团规模最大,每月生产仿德式毛瑟步枪3500枝,轻型火炮250门、重型火炮60门,子弹17万发,还可建造3000吨级之战舰不过因国防部只令生产内河炮舰,所以至今没有开工。其一是还是钢铁问题,帝国钢铁年产量不足,铁路需求最大,其二德国、英国海军新近大规模更换岸防炮及舰载炮,帝国在技术上达不到,臣意先进口应用各军。帝国陆军的炮火力量还未完善,所以海军大型战舰只有外购,他们送上来的计划说明帝国自主建造3000吨级以上战舰和万吨级商船最少也得3年之后。第二兵工集团天津分厂生产生产之海军舰载炮和鱼类、炸弹、轻型火炮和快枪可以完全补充北洋、南洋两部分海军及海军陆战队的年用量,山东分厂专门生产炸药,炮弹,还有极少量的仿加特林机枪。第三兵工集团专为海军建造炮舰、火炮、炮弹,每年可生产千吨级战舰十二三艘,只是现在没有投入大规模生产,不过所产之火炮、枪械之质量、数量约等同于第二集团。帝国第四兵工集团之成都、武汉分厂业已竣工,安阳分厂刚开始建造,其设备、建筑规制、人员配备全部由德国克虏伯专家设计师设计完成,单厂房用费三处就达300万元之巨,穷极工巧,连臣觉得也费时太多,不过德国人说他们所建之厂房可用150年之久,帝国工程师看了也说好,所以第四兵工集团与克虏伯最为接近。哦,帝国与马克沁先生所建立之马克沁军火公司已经开始生产,明年可以装备各军使用。自革新元年起向外洋订购之军火除尚未交货者及国防部划拨者外,臣部已与国防部拟定将京师、天津储存之军火抽调一半多由大运河、海运运往南宁、贵阳、镇南关,余者留禁卫军、京畿驻军、北方各军港海防炮台使用。此后所有军火生产完备后奉旨即刻起运。总期现年内帝**火总够30万军队使用5年之用。如条件允许” “条件当然允许,为此户部奉旨为军工生产、运输额外专门划拨了1000万元白银,尚且不算陛下内帑支出钱物。”阎敬铭不以为然站起身面向众人:“今年下半年在不影响国民日常生活情况下,军机处合议决定并经圣裁,自今年起,户部除原定给陆海军各拨发1200万元、军火订购基建设备建设包括皇上御赐军费除外,再各增加400万军费直到战争结束。将军们,为国打仗没说的,老朽再年轻10年也愿跟随众位驰骋沙场,只是年纪老迈只得为众位在后方服务,这些银子都是从国民嘴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民脂民膏,请诸位都花道刀刃上努力杀敌!庶几可以报答九州国民!皇上在此我说句不好听得话大家见谅,所有户部军费我这里都有详细账目,各军也都有后勤主管,让我晓得哪一位将军滥用军费不管是谁我第一个弹劾他!”说完竟然冲众人一躬,众将尴尬不已望着神情肃然的阎敬铭,谁不知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可这位老先生自太平天国就处理军务,虽不带兵,在众位老将中威望甚高又是个实诚人,守着国库这些年连一所自己的宅子都没有,清廉自诩软硬不吃!闹得平日多少吃些空额的将军脸红脖子粗,连李鸿章、左宗棠都大感意外,不过看看正中宝座上的皇帝泰然自如,相比这阎敬铭说的绝对符合了“圣意”。 总参谋长彭玉麟听了许久没有发言,只拿着计划跟皇帝细细计议着什么,少顷,冯子材、刘永福、苏元春、王德榜、荣禄、阿克图众将一一发言对法大规模作战的建议和意见完毕。彭玉麟这才站起身道:“方才众将已经把所想所急言明,我与少荃、季高带领众位从军多年,告诫你们,此战及不能自大也不能气馁!省三说的好,都是人不用怕他们,皇上和国家给咱们预备了从未有过丰厚的物资军火,咱们家底儿厚了你们都把精气神和帝**人的勇气、威风拿出来!就是打不死它也得咬死它!谁要是再敢像从前那般不尊军令妄行进撤,我先屠了他!” 众人见彭雪帅严肃起来,无不胆战心惊,这老头别看整天笑呵呵,杀人屠城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湘淮老将谁不尊之如帅?李中堂怎么样?当年他外甥还不是让这老头一刀斩了!面面相觑众将立刻绷紧了神经。 “原先打仗都是内战,没啥意思。真刀真枪的对付洋鬼子这是第一回,你们胜了,咱们帝国必将国威大振,你们败了,内忧外患一起爆发,你们就是国家的罪人!这一条要放在心里!我相信,中**人一定会打出自己的威风!闲话少说,三天之内,总参谋部会制定详细军事计划供众位参考,你们都是老军务,必定领会的好。我提几点,1北洋、南洋尤其是南洋舰队各炮舰除新购之定远、镇远、济远等战舰外,所有战舰均为旧式炮舰,舰载炮位陈旧,必须更换,望北洋、南洋舰队司令官注意,国防部已从德、英两国买回最新式舰载炮,最迟年底责成各舰队务必全部更换完毕并演练熟悉。此事国防部、总参将于十一月份督查。 2自德国购回之16艘大型双管鱼雷艇、英国阿普斯特朗订购之巡洋舰12艘十艘已经竣工帝国接受完毕,德国伏尔锵造船厂之大型铁甲战列舰只完工三艘,经陛下圣裁命名后,着将全部战舰交北洋舰队使用。其意乃集中海军最雄厚火力歼灭敌军!这件事南洋舰队、福建舰队不要争,国内生产之轻型战舰、内河炮舰首先划归你们两支舰队。台湾省之基隆煤矿、唐山之开滦煤矿经御准将首先供应北洋海军使用,南洋、福建之煤炭使用由基隆供给,不足之处再由开滦补充。 3帝国陆军所用密码由锦衣卫人员、总参情报部门联合编辑,凡驻越南各军联络改为《玉台新咏》编码,各军与京师大本营联络改用《昭明文选》编码。海军各舰队联络用《宋史》,与大本营联络用《史记》编码。各军兵种务必严守保密制度,所有密件、密码必须由参谋总部所派遣之译电员掌管。为保守军事机密严防间谍盗取我军情报,奉旨特遣锦衣卫军人做为监察员派遣各军、兵种,锦衣卫职责不是监军也不能指挥军队,只起监察机密作用。锦衣卫各军官务必注意严守军法不得滥用职权,各军事主官可以将其看做下属约束但不得过问其具体业务。如锦衣卫特使有违反军纪行为可以用军法制裁。 4锦衣卫派驻各国密使务必于革新四年前将收集之军事情报速报京师总部汇总,自即日起所有情报从半月一报改为十天一报。 5由国防部下令,今年暑期给各**事留学生留意各**事状态,明年年底召回所有派往德国、英国之军事留学生回国效力,参加实战。当然,各军事主官务必注意,这些学生都是帝国的宝物,一定保护他们的安全和食宿。这也是陛下关注的一点。 6关于设立帝国大本营及调遣各省警备军、新军之命令将于三天后与军事计划共同下发。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今天都可以直言不讳。” 彭玉麟话音未落,在座的高级将领们憋不住,纷纷踊跃报名参战,一时间会场群情激奋都要跟洋鬼子比拼比拼,当然,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荃心中有数,这些兵大爷表态是一回事,有些人到了战场又是一回事,可帝国新军什么都不缺就缺军官,除旧布新是对的,但刚刚毕业的帝国国防大学学生没上过战场连基本经验也没有怎么好让他们领兵呢? “皇上我先报个名!谁害怕早说,谁敢再战场上装熊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也报名!我们新军练出来不是摆样子的!怎么警备军能上我们怎么就不能!兄弟们憋得身上都快长虱子了!”听了董福祥的话高大的马玉昆愤愤不平,开道南宁都近两年了,除了训练还是训练!瞧瞧人家冯子材,带了1万多生苗土兵和警备军就把洋鬼子打了个人仰马翻,这么些新军都是吃干饭的?! 皇帝忽然起身摆摆手:“卿等稍安勿躁!你们都有立功的机会!”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众将凝视着这位少年皇帝,在他们心里,他简直就是天赐给中华的真正天子,定兵乱、改弊政、对内对外都是好手。军人与文官不同,他们的尊敬是实实在在放在心里的。 “都是老军务,无论调动谁去越南,如何战争,你们必须遵守军法、通力合作同心协力!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你打胜了战争你就是好样的!凡是战败、违反军令者无论何人,立斩。朕不给任何人留情面。”皇帝提高语气眼神幽幽望着一众将军,不经意瞥了瞥李鸿章,李鸿章心中忽然一震有些悚然。 “我让内务部预备了5万口棺材和200万金银,其中也有朕的一口。”看着下面众人惊愕的表情皇帝慢条斯理说:“朕从不说大话,朕虽不御驾亲征必选一员大将坐镇东南指挥各军,胜了皆大欢喜,犒赏三军。这么大国家、这么多军火若是败给法国人,朕羞也羞死了!” “啊?!”众将听皇帝说出这种决然的话无不震惊,片刻又是深深的感慨。被洋人压制欺负若许年的民族精神陡然爆发哗啦啦文武大臣跪了一片高喊:“定不负皇上期望!” “朕坚信,帝国必胜!朕在北京等着你们的好消息!”高昂气势带动了皇帝13岁少年胸怀,浩荡之气久久不能消散。 三天后,帝国各省警备军、新军、禁卫军、锦衣卫军事主官及军机处、总参、国防部奉诏于瀛台涵元殿召开战前最后一次扩大会议。上百位各级将领座无虚席,严阵以待。 李鸿章代表皇帝宣布朱笔诏书 奉旨即日起于京师西苑秘密设立帝国大本营为战时最高军事指挥机构,皇帝为最高统帅全权统揽大本营。 不好意思,中间修改了一些,近代将领和法国远东舰队的资料实在太少,历史中又不能没有,手里的资料不够去图书馆找了些,请大家见谅!! 改正一下小说里的错误:法国钢、铁产量在19世纪末1878年确实只有18万吨,1884年也不过85万吨,感谢读者朋友指正! 锦衣卫的内容后面会修改。 中法战争因为手头资料有限,所以人物方面只能半实半虚,请朋友们见谅。既然是穿越历史,我想不能脱离那个时代,所以后面的中日等等战争的资料大大现在就在搜集。 多谢大家踊跃投票和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单挑法兰西!4 特旨令首席军机大臣李鸿章、军机大臣左宗棠、阎敬铭、曾国荃、荣禄、曾纪泽、辜鸿铭、岑春煊参与帝国大本营。赵烈文参与大本营。军机处普通事务由张之洞、沈家本、崇厚、奕?处理,国内重大事务请旨处分。国防部、总参、锦衣卫、禁卫军中级以上军官参与大本营并由彭玉麟具体组织大本营。嗣后所有有关军事政务不再上奏军机处国防部,由大本营统一处理。 彭玉麟代表皇帝宣布大本营命令 奉旨自革新二年即西元1883年起,秘密成立大本营将处理帝国一切军务。各军兵种务必与大本营直接联系,延续直至战时,大本营事务先由在京将领负责,待战时召回留学军官及国防大学军官再行补充。 因总参谋部规制未备,军官缺员甚多,令国防部与总参谋部、锦衣卫各司归并大本营共同展开工作并负责主要作战事宜。 任命赵烈文暂授大本营秘书长。 任命彭玉麟兼任大本营陆军总参谋长兼作战部部长,王士珍暂授上校衔充任陆军副参谋长兼作战部副部长,辅助彭玉麟指挥帝国陆军。 任命李鸿章副总参谋长兼任大本营海军总参谋长,北洋海军副参谋长严复兼任海军副参谋长,协助李鸿章指挥帝国海军。 任命锦衣卫总管大臣阿克图兼任大本营特种情报部部长。 任命禁卫军管理大臣荣禄兼任总务部部长,段祺瑞、荫昌暂授上校衔为总务部副部长。 任命户部尚书阎敬铭为兵站总监部部长代管军事通讯运输部部务。冯国璋暂授上校衔为军事通讯运输部副部长。 任命曾纪泽为大本营宣传部部长,辜鸿铭为副部长兼任大本营副秘书长。 任命御前侍从武官、禁卫第一军军长左宝贵为大本营保卫部部长,御前侍卫总管瑞恩、荣浩为副部长。 奉旨任命左宗棠为镇南大将军,于镇南关设立前敌司令部,统一指挥驻滇、黔、桂、粤、台各省及越南所有帝**队及内河舰队。 国防部尚书曾国荃、两广总督刘坤一、台湾巡抚镇海将军刘铭传为镇南副将军,曾国荃驻扎上海策应福建、广西、台湾防务并任淞沪警备司令官,负责吴淞口及浦口、镇江、南京防务。令刘坤一守御广东沿海并策应广西,令刘铭传严防台湾、金门、琉球诸岛,闽浙总督何如璋代管福建军务,由左宗棠指挥。 任命岑春煊为御前侍从武官、前敌司令部参谋长,多隆阿为副参谋长,阿兰太为情报厅厅长兼密电室主任,徐延旭、唐景崧为前敌司令部后勤总务厅正副长官,统一负责越南前线运输、后勤事务。 任命冯子材、刘永福为前敌东线军团正、副司令官,任命云贵总督岑毓英、广西警备军副司令苏元春为西线军团正、副司令官。 令热河警备军司令姜桂题率警备军5000 绥远警备军司令杨岳斌率警备军5000 山西警备军司令官周盛波率警备军4000 青海警备军司令官刘盛休率警备军4000 河南警备军副司令官周盛传率警备军4000 湖北布政使兼警备军副司令杨士骧率警备军4000 湖南警备军副司令吕本元率警备军4000 各军于革新三年(1884)8月1前到达镇南关指定位置驻扎待命。 令署四川警备军副司令官刘乾率警备军10000 察哈尔警备军司令戴宗骞率警备军5000 辽宁警备军副司令奉升阿率警备军5000 于革新三年9月15日前到达云南马白关指定地点待命。 违者一律军法从事。 令河南警备军副司令孙开华、陕西警备军副司令徐邦道各率本部4000兵马,于革新三年5月1日前由北洋舰队护从至台湾省划归刘铭传一体指挥。因河南警备军全部赴战场,令直隶、山东各抽调1000人赴豫维持治安。 令驻南宁之新军聂士成第一师、马玉昆第二师于一月内开赴镇南关。驻直隶之丁汝昌第四师、卫汝贵第五师,各率本部兵马务必于革新二年12月底开赴镇南关集结待命。 令长江以北沿海各省军务直属帝国大本营直接统管,彭玉麟、李鸿章兼管指挥北方防务,各省警备军严正以待,以大本营命令为准,不得擅自开衅。 令帝国北洋、南洋、福建舰队所有兵力及战舰部署、海军陆战队使用由大本营直接指挥。 令京师警备司令、禁卫军总管大臣荣禄兼任京畿防务司令官,直隶警备军司令董福祥为副司令官。统管京津地区驻军严防法军袭击京师。除帝国禁卫军第一、二军外,调新北省蒙古骑兵第一师、第二师于革新二年12月31日前驰赴京师驻防,划归荣禄管辖,原任骑兵第一师、第二师师长扎萨罗布亲王成衮扎布、科尔沁郡王巴尔思暂由荣禄指挥。 令户部、国防部、内务部将前线各军所用医药后勤及秘密武器装备迅速发下各军,各将领务必于战前使兵士熟练操作。帝国药业集团赞助军队之16万箱药材务必于革新三年三月运往前线。国防部特遣监察员速赶赴各南北各军港、基地检查战备状况,据实奏闻。 特旨:德意志帝国驻华军事人员恭请御准其前往越南参战,朕心甚慰,其志可嘉,然援引中立法案,德军将领又系万里来华,思索再三,着阿尔弗雷德?冯?瓦德西少将带路德维希.冯.小毛奇少校及德**官36人以阵地观察员身份前往前敌司令部为镇远大将军左宗棠私人军事顾问。前敌司令部务必妥善照管其安全食宿,不得出丝毫纰漏。德军上校冯?施里芬伯爵及少校保罗?冯?兴登堡暂留京师,协助大本营及京畿防务司令官荣禄工作。 勤政殿里一片肃穆,被叫到名字的将军肃立敬礼,满怀壮志,没有被叫到名字的怏怏不乐,叽叽咕咕小声埋怨着什么,更有不忿者站起身冲彭玉麟大喊:“雪帅!都是两个膀子架一颗脑袋,凭啥他们能去咱就得原地不动?!” “就是!这上哪儿说理去?” “住口!你们还是帝**人?!”彭玉麟断喝一声见高矮胖瘦的各军司令踊跃参战自己先抑制不住满眼的高兴,脸上却不带出,只说:“皇上心中自有旨意,至于南方大打还是北方大打起来,调动你们的兵马。谁也别他娘装孙子!” 一阵哄笑声,众将仿佛又看到金戈铁马支持方遒的彭大帅,纷纷大喊着决心。李鸿章看看正中的皇帝没有丝毫不满这才又细细吩咐了怎样行军、由何处关隘秘密到达军前不为外人知晓、兵种配合如何使用、如何传递消息等等细务,这才散了。 满怀雄心壮志的将军们离去,国务大臣们围绕着皇帝又召开御前会议,将军们只要打胜了战争就是好将军,可他们毕竟还得管理军事与政务上种种关系和对外事务。 李鸿章有些担心的问:“陛下,军务上的事大体就是这些,对法作战大纲尚在编纂,只是战争爆发时间臣等拿不定主意呢。按情报显示明年8月份法国人海陆军军备就会完成,只是我们无法判断他们的主攻时间而已。” “8月?不可能。”皇帝眺望着远方想着什么心事无所谓的回答。 赵烈文看看彭玉麟、又撇撇曾国荃也颇为意外,只是不负实际责任的他作为湘淮军顶级元老军师此刻也对皇帝满怀自信莫名其妙起来。 殿外粉红色的荷花从南海岸边钻出粉嫩的脑袋,空气中飘散着淡淡清香,清雅的亭台殿阁沐浴着金色的夕阳。碧水拍岸、粼粼波光分外快乐。 犹如被美景吸引,许久皇帝无言,曾纪泽趁机道:“陛下,庆王爷他们发来密电,谈判进行的不顺利,伍廷芳意思请皇上指示下一步方略。” “哦?”皇帝回过神淡然一笑:“?刚起草复电,大意让他们好好吃,好好玩,明年8月份之前不要在谈判中确定任何细节。朕相信伍廷芳、黄遵宪的外交实力。” “啊?这”曾纪泽、李鸿章等人都是一怔,这么大规模调兵遣将为的就是争取时间,其实现在真正的战场不在越南而在巴黎,人所共知的道理怎么变成吃喝玩乐了? 不为所动的皇帝起身舒适的走了几步:“王商,端几碗冰镇西瓜碗子和玫瑰香露来。” 望着王商小跑远去的身影,少年天子忽的一转身:“李中堂,明天你就去北洋舰队,瞧瞧他们训练的如何?严格督促!曾大人、左中堂过了年再去上任,这几个月在京师用电报指示军务机宜。”“臣等遵旨!” “陛下,瓦德西他们去了前敌司令部是否会掣肘军务?臣”曾国藩之后从未有过大将专擅地方军务,可皇帝竟然将四五个省交给了素有“当世诸葛亮”自居的左宗棠,弄得这位平定西域的大佬不安之中又兴奋异常,却更加谨慎,左宗棠不傻,天大的权力必将伴随着天大的责任。 “他们不过是你的‘私人’顾问,用不用是你的事嘛,记住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了。不过朕最担心福建马尾,这个朕已经密令何如璋去办理了,你们诸位只要襄助他就是,李中堂,朕记得北洋有些老旧的训练舰,把能用的炮都卸下来,全派到福建舰队去,以大本营名义命令福建舰队司令杨琦珍把能用的战舰全部修缮完备秘密调至南洋舰队驻地,留下几艘与北洋老旧战舰混编在一起,只要数量与原来一样就可以。恩,就以明年五月一日为期限。泄密者立斩!” 李鸿章心里一惊,大战在即把福建舰队调空?不知道皇帝小脑袋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正想着问,看皇帝又不想说只得罢了,却为老部下杨琦珍捏了把汗,谁知道这位14岁的当今这些奇思妙想怎么作用于军队?皇帝坐了宝座不停开合手中象牙骨泥金折扇,突地冒出一句:“巴黎的法国佬们看不起咱们,以为帝国是去求和的,赵先生,可以请您在巴黎的老朋友们帮帮场子,这回,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让欧洲洋人们瞧瞧跟帝国作对的下场!” 咬着细白的牙齿小皇帝阴沉沉的脸看得众人凛然动容。熟悉天子的众位大佬们晓得,皇帝要对法国人痛下杀手了。 一场本来清清楚楚记载史书的历史情节被人为更改,命运之轮永恒不可逆转的本来面目被打破,从而导致一连串多米诺骨牌样式的悲喜剧上演。 临近协和广场的巴黎外交部如同这座美丽的城市一般被放入巨大蒸笼里耐受着酷热。那位蒙托帮伯爵的姐夫共和国副总理兼外交部长布里松大人正满头在一堆公文中卖力为国家“服务”,昨天晚上与伊曼侯爵夫人幽会并没有让他燥热的心情平静,反而更加烦闷不已。 呼呼作响的电风扇吹得室内热风弥漫,布里松咬着牙狂摁着电铃招呼秘书。 小秘书一露头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该死的家伙!是不是不想在外交部干了,看看你的头发摸了多少女人的头油!” 惴惴不安涨红了脸的小秘书吓得不知所措,看看部长大人更加油亮的头发心里直挥拳头,嘴上却道:“您有何吩咐?部长先生?” 哗,几分文件被扔到小秘书脚底。“这是什么东西?法鲁克国王要购买两艘豪华游艇?!这是外交部该负责的事务吗?我是他的仆人?!送到商业部去,可恶!这份从奥匈帝国上西里西亚订军火的文件为什么放在我―共和国外交部长的办公桌上!难道我要为陆军部那些该死的雇员服务?!都是些混蛋!” 浑身发抖的小秘书可怜兮兮捡起文件不敢开口,谁知道这位平日里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部长大人抽了什么疯!最近一直看什么都不顺眼,见鸡骂鸡,见狗踢狗,连最起码的礼貌用语都省了。 “通知外交部驻亚洲各使馆,不要天天把什么狗屁文件都往我这里送!我要的是重要外交情报!重要情报!懂吗!”挥舞着拳头的布里松像要开打,唬得小秘书挑出好远讷讷道:“尊遵命先生!刚才财政部长达尼维尔阁下来电话说下午6点请您到总理府开会,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您的夫人来电话问您昨晚是否在办公室过夜”布里松轻咳两声整了整领带恢复了平日的矜持盯着秘书:“你怎么说的?”“昨晚您当然在办公室为国服务!以上帝的名义。”讪讪笑着的秘书不敢抬头。 耸耸肩,布里松显然感到满意,又变了庄容:还有什么事情?中国那几个该死的外交使节在做什么?!” “嗯内政部国家保卫总署送来消息说他们,他们最近去凡尔赛避暑呢,回巴黎几次购物,听说秋天还会去马赛、波尔多参观,冬天” “够了!!出去,滚!”暴怒不已的外交部长又一次失去了他的风度。 直到灌下大半杯冰凉的啤酒,布里松才镇静下来,虽说中法两国政府都晓得所谓外交谈判只是为了掩饰军事上的大规模行动,可法国陆军已经一船船送往遥远的越南,共和国骑士们都以为会好不费吹灰之力的把那个老旧帝国一拳打倒在地,可议会中的捣乱分子尤其是某些保皇党和共和党竟然出现联手“要求政府专注国内事务,不希望扩大事态”,连总理大人也被搅得头疼不已。明知道在谈判桌上说的都是言不由衷的假话,可这场活剧少了任何一方都不行,绝对不行! 中国派来的三个特使很怪异,一个看起来贵气十足,会吃会玩会花钱却什么事只会说:再想想、再看看、再等等,貌似蠢猪实际最为诡诈!两个看起来异常精明的职业外交官每次见面礼貌十二分恭敬,真的犹如番邦使臣觐见罗马大皇帝,就差下跪叩头了,这份体面让布里松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但只要谈到具体事宜,俩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的不说话或者王顾左右而言他!这场戏累的布里松想枪毙了他们,然而可恶的是三个特使一有空闲不是来个大张旗鼓的短途旅行就是在中国使馆大摆筵席请议会的在野党笙歌艳舞大谈什么中法友好云云,议会一些可耻的议员和大报小报记者、汉学家竟然成了他们的座上客! 异常复杂的法国政坛暗潮云涌,军方自然立足于战争,可连那位总理大人茹费理阁下与财政部长达尼维尔思想也发生摇摆,动不动就说还是利用外交手段逼迫他们就范,美其名曰给法国国民省钱!妻子也动不动以离婚威胁他力求把那帮子杀害弟弟的凶手杀尽。 中国的底线是什么?到底要不要战争或是准备与法兰西共享在越南的利益?种种猜测犹如乱麻一般充斥着布里松的大脑,如果中国不想战争怎么会在德国订购那么些武器,如果想战争,怎么会任由法**方调兵遣将大规模运兵至越,驻越南北方四省的黑旗军也没有任何异动,这可真是奇哉怪哉了。 来自于军方、政府及私人的压力让政坛老手布里松真有些吃不消,辞职?他舍不得,可怎么脱离这种困境真是从政以来从未遇到的难题,大难题! 哎,不管如何,面子上还得过得去,看看办公桌上那份大红烫金的请柬,布里松决定必须让茹费理必须拿定主意,不能自己做风乡里的老鼠,左右不讨好。 他的外交人员和密探根本没有任何察觉,中国自1840年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为保密起见,北方各军以拉练名义脱离驻地自内陆悄悄行军,晓行夜宿不敢怠慢,中原各省则齐集武汉由水路汇集再从湖南入桂,车辚辚马萧萧缓慢的新军并没有打消军人们高昂的气势,他们被告知,帝国准备与法国鬼子决一死战!最淳朴的农民、青年组织起来的新旧军队当然不能看着帝国新政和又一次强盛的机会被洋鬼子扼杀与摇篮,不顾辛劳昼夜行军,他们以最朴素的感情为祖国的利益争分夺秒。海军陆战队的军人们也与雇佣来的工人合力修筑岸防工事,文化水平不高的他们晓得,中国不能再被洋人欺负了,被压抑了好久的排外思想及传统文化中天朝大国君临四海的意识奋勇勃发出来,工地上,军人与工人们干的热火朝天分外热闹。大运河又一次成为军事运输要道,内河航运与海洋航运一样为前线输送了上百万的粮饷武器,运河里的汉子们不知道他们的工作为帝国的胜利增添了怎样的力量,只是在收到几块晶亮的银币时憨厚的一笑。各地军政大员再也不敢也不愿像以前那样推诿公事,悬在众人头山的斯莫克里斯之剑颤悠悠的向众人招手,选择第一个猎物。 东北、华北、中原、华东、江南、台海整个帝国仿佛一座正在替换着零件的巨大机器,嘎吱嘎吱开始了运转,上上下下为这座机器添油或增添稳定性的人们,包括知晓或是不知晓战争就在不久将来的人们,为这座原本生锈已然快要崩溃的国家机器,增强了上下和谐,重新充满了活力和勃勃生机。一次胜利,中国民众需要的胜利,战争也许不是最终的选择,但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薪火相传,只有如此,四千年中华古老文化才能彰显它的永不弥灭和博大精深广阔深沉,脱胎换骨的爱国情怀和强烈的民族自豪感的重新塑立才能潜移默化移植入民众的血液,这是船坚利炮的物质文明永不能达到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单挑法兰西!5 与以往任何一次的对外战争都不相同,中国第一次避免了雷声大雨点小的战争策略,实实在在的在每一个细节中体现这个民族重视实际的力量,以往对外宣战,都是大清皇帝脑袋一热下发诏书,然后利用京畿地区兵力抵抗,然后宣布全国总动员,然后失败割地赔款,一次次得失败让统治者并没有得出相应的经验,为此,镇压太平天国的曾国藩才在好学生李鸿章的建议下以“请旨圣裁”为由,南北两千多华里的路途当成了挡箭牌,咸丰皇帝明知道自己委任的领兵大臣在推诿扯皮却偏偏没任何能力和借口处罚他们!因为帝国境内直到1880年也没有一条近代意义上能行军的公路,更别说铁路了。 同时令人悲哀之一,帝国庞大的世界第一的常备军足有90万人左右却是由一个个名额为500人的“营”组成,带兵者都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专业武夫”,军队甚至连编号也没有,如刘铭传的就叫“铭字营”一般,虽然他们但凡能当个头的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呢?勇敢、战功卓著并不能证明此人具备了一个优秀军事家的素质和能力,让一个习惯指挥五百人作战的军官指挥千把人、甚至两千人尚且能勉强胜任,但要他指挥数千人甚至上万人作战,除非此人有足够的军事天才,否则绝无胜任之可能!可中国当时上下里外能有几个军事天才呢?可偏偏能‘勉强’称为‘军事家’的却是凤毛麟角。‘古董’制度害人啊――战功卓著却有勇无谋的武夫能成为统帅,而精于谋略的‘儒将’或许只能当个营官或者幕僚――这也是为什么中国近代的武将往往勇猛有余、谋略不足!真正有谋略、懂兵法的人才却被浪费的原因!这种军队编制的历史渊源甚至能追溯到戚继光的戚家军!当年抗击倭寇甚为有效的编制到了如今的19世纪末早就形同出土文物。近代大清朝是拿前明军制下之军队去对抗当时英国(第一次鸦片战争)、英法(第二次鸦片战争)最现代、最高效、最合理的欧洲军事编制系统。 而军事教育的缺失使得本就贫乏的军事人员更加缺少,整个帝国革新前甚至没有一所专门的军事院校,大部分部队军官都是从老长官或是《三国演义》中学来的如何进行有限战争,这就造成了人才衔接出现极大断层和浪费,前代遗留成千上万的历史问题让皇帝头疼不已,总不能一星期就把所有问题全部解决吧?!所以尽管大本营人手不够,革新时日尚浅,皇帝还是尽了最大努力把能用上的人才都用上了,无论如何,这是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哪怕中国败了!现在体制上比较先进的指挥系统、情报系统、后勤系统、通讯系统在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战前完成,虽然先进的体制在运转起来必然出现种种弊端和不便,甚至大多数军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及素养比法军落后上百年,但皇帝坚信,提前四年的战争准备再怎么说也得让法国佬崩几颗门牙!为慎重对待这次前所未有的全国总动员,皇帝连各军到达越南具体时间、路线,野战医院的设立,外伤、手术医药配置和越南气候、蚊虫、植被对各省军人体质的影响,维生素、脂肪的摄入量多大,工兵于亚热带地区及河流密布地区的作用,炮兵在各军位置的选择,浮桥的架设及亚热带地区粮食、尸体的保存程度、越南密布的水路网的水文资料及影响帝国内河舰队的种种情形都根据法德军医的建议反反复复进行试验并做了专项指示,所幸美国人没有食言,秘密派遣了500多名“自愿”来华的服务的医生、护士及上万箱医药用品,济济一堂的中西医先行在越南汇集进行交流,两国医疗人员都在对方身上领会了对方的优点及文化。 鉴于法国人具有强大的远洋海军和庞大的远洋商船队,以及精密高效的管理调配机构――由本土海运军队、装备至越南和早已被法军占领经营十几年之久的越南最大产量地――南圻,只要军饷足够,军粮完全可以就地筹集通过密集的河道网络用内河舰只供应前线,明显要快过途经北圻和中国边界的崇山峻岭往南送的中**队快许多,皇帝特意派锦衣卫特工秘密调查之后发现,一场近代化境外战争的严酷性出乎包括戎马半生的李、左、曾众人的想象力,极其复杂的军事专业让他们目瞪口呆根本摸不着门,依靠经验作战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当皇帝指着地图上法军占领的西贡和中方南宁、广东龙州作为前出基地,同时运送武器装备粮饷物资至越南山西省两**队需要多少时间,在场将领面面相觑一无所知,还是阎敬铭、辜鸿铭多少懂得些测绘和运输,大概统计:法军需要40天左右,而中方需要4个月! 这仗还怎么打?!人是铁、饭是钢――还有什么比粮食更能让咕咕叫的肚子消停下来的东西呢?行军打仗最大的制约――吃饭问题可以得到有效的缓解,可以将更多的原本用于运粮的人员用在运送其它物资的方面上,可警备军包括大多数新军将领根本没后勤补给意识,他们所熟悉的是国内战争时“就地筹粮”,淮军老将周盛传对此差距亦有清楚地认识:“洋人遇河则用小木船搭浮桥,遇窄河则用洋铁浮桥,顷刻可就……赴水则有气包袋,渡水便利。”“西人医药之精,胜于中华,临阵受伤之士,虽至断肢折体,皆能医治如旧。” 为此,足足熬了半个多月不眠不休的皇帝指挥大本营和户部尚书阎敬铭给本就储存丰厚的镇南关大营运到了犹如山积般的物资,防止各军因为粮饷医药不足发生可怕的“崩溃”。湖广四省储存三年多近300万石粮食也由武昌起运,紧急赶赴大营。为此,守护大将军印信的冯子材特意建立了军火库和粮饷处,统一由徐延旭、唐景崧管理。 而源源不断南方各省上贡的物品也被特旨留在军前劳军为将士们增加营养,除南宁留存的从越南国库中淘换来的50万两黄金和200万银子,大本营秘密指令从国库、两江先行调运800万银币备用军饷。 紧锣密鼓的万里征途从东至西、由南至北,大本营中的众位元老大臣也豁出去了,每天工作量达到十几个小时为战争前期准备耗尽心血,努力进行着陌生军事领域的工作,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点一滴学习或是紧跟皇帝的军事思想,重新审视着前半生的戎马生涯中胜利、失败和已经僵化思维。 皇帝让他们深刻的认识到战争绝不是指在地图上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它作为一种艺术――战争艺术,从出现的那一天就形成了极为特殊的异于任何事务的常规,这种常规就是表现在小到点点滴滴的细微之处,大到综合国力的比拼,小到吃喝拉撒睡及天气水文地理对战争的影响。光绪皇帝其实心中对于战争的结局也是个未知数,他不敢想象自己奉献多年的帝国在战争中的结局,他无法像前线军人那样只握刀拼杀,他把心血洒在了所有战争前夜黑暗无垠的准备之中,像没有亮光的黑幕,只能用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其中,为此甚至愿意付出生命,常常深夜在梦中惊醒的少年天子有在那时才会发觉自己的渺小,他害怕失去这一切。帝国的胜利将是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而失败则是地狱之门的开启。 法国人当然更没有闲着,世界第二海军力量及综合国力的他们为了“法兰西伟大的国家光荣”政府、军方各部门前所未有的同心协力,广阔的大西洋、印度洋上穿梭如云遮天蔽日的轻重型军舰及万吨级运输舰通宵达旦日夜不停的在外交部虚情假意的谈判桌上争取到的时间里开往印度支那,船上装备精良身强体壮神采奕奕玩耍嬉闹的小伙子们并没有因为旅途的漫长和去向地的陌生发愁,他们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眺望着波光粼粼一望无垠的大海不晓得那个所谓的为建立国家荣誉而要已经征服了数十年之久的热带丛林对于精锐的法兰西骑士有什么用武之地。 因而小伙子们总认为这么大规模对付一个或者几个半开化的野蛮国家,只是一次常规的军事拉练免费旅游罢了,至于军官们反复提醒大家要注意的什么中国,哼,兵士们只知道那里出产优质的茶叶而已。 所以他们的旅行很愉快,不停擦拭着大炮的炮兵兄弟们更是轻松,他们比普通陆军士兵每个月得战时补助多拿100法郎! 玩着扑克牌算命能在越南捞到几个漂亮mm的普通士兵们一人每月的补助只有300,这已经很让他们开心不已。战争对于政治家来说可以作为种种借口达到自己深层次的目的,对于普通军人,军费的多少和能不能捞到更多的战利品则比什么劳什子“国家荣誉”更让他们发狂,或者说――鼓舞士气。 从共和**校毕业的大多数军官自然很是了解“下情”,陆军部部令就体现这些军官们的集体智慧结晶: 1驻越陆军士兵每月补助300法郎,炮兵400,海军500,如果战争取得最后胜利,内阁将考虑给予普通士兵每人8000法郎越战奖金。 2军官自中将以下以军衔为准,补助原军饷百分之三百。3战时所有官兵得到之“战利品”各归私人所有,可以以军邮名义送回本土云云。 4军人于前线不受民法典管辖,所有战时违法行为将由军事法庭按军规处理。 此次下了血本的法**方为保证前线“炮灰”的勇往直前不仅大把的钞票撒出去,还保证对“违法”的军人网开一面。士兵们自然对命令后面的意思心领神会,补助算不了什么,“顺手牵羊”的东方战利品和数不清的东方美人比补助金要吸引人的多,还会“合法”的送给家乡的亲人、朋友、情侣,让他们感受到法兰西光荣普遍照耀四方的同时也温暖一下普通民众,闹不好还会无意中闯进皇帝的避暑花园选择一些珍贵的“纪念品”!虽然议会多数老爷对于政府花钱大手大脚颇有微词,然而大多数军人对此的意见却是:这笔买卖太他妈合算了! 感谢上帝!而欢乐的小伙子们并不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活着看到法兰西初生的太阳。 转过年来的1884年3月份,整个法军驻越南司令部陷入有史以来最为惬意的时刻。大批全新武器装备、物资咖啡香烟啤酒被从遥远的本土到达。茹费理总理大人尊重军方“建议”签发了海军部授衔命令书,法军驻越军官各提升一级!孤拔由海军少将升任中将,任法兰西共和国远征军总司令官兼远征军陆军司令官。 坡滑升任海军中将,任远征军内河舰队司令官兼远征军海军副司令。 参谋长布罗德很是意外的在没有达到晋升年限就被升任陆军少将兼远征军总参谋长,据巴黎传来的消息说,是陆军部长安东尼奥斯不愿意看到海军部长弗朗西斯每天在内阁会议上得意洋洋的大肆宣扬海军军官在对外战争中作为主导地位而忽视法兰西陆军悠久的历史和颂扬国威的作用才与海军部长及总理商量的结果。 尚未的到职的土伦警备司令官托马斯男爵中将被任命为远征军海军总司令官兼远征军副司令官,这位爵爷还在凡尔赛附近的别墅度假,听说要过了暑热的夏天才能赶来越南视事,因为爵爷身体不适宜酷热天气,所以海军部长特意批准等男爵“身体复苏后再行任官”。陆海军总部不仅为远征军运来了大批精锐武器、重炮、加特林机枪,还组合了一个比较“精干”的陆海军参谋班子直接海运到河内,这帮一直从事高层工作的机关干部在巴黎就跃跃欲试着跑来越南大干一场,既能捞到不少好处还能名利双收,比起整天坐办公室强多了!谁不知道他们的军饷津贴每年才几千法郎,上面还有部长副部长管着,一到越南那就不同了,他们是总部的人!再说越南前线普通士兵还有8000法郎的奖金,那军官呢?大家对战争形势的估计又是那么乐观,英国人甚至说只要法国增加兵力,北京的小皇帝就会吓得尿裤子!这种千载难逢发战争财的好机会上哪儿去找。 所以陆海军的部的部员纷纷报名参战,且毫不顾忌在记者招待会上大肆疾呼:为祖国荣誉全国公民都应该奉献自己力量,这么以来,法国大报小报的记者先生、普通军事爱好者、法兰西骑术协会、射击协会甚至体育协会和从各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贵族、普通民众、退役军人、学者、文学家、戏剧家、运动员、地痞流氓失业工人甚至连海军部副部长福希将军也吵吵着来越南“干他一票!”,因此左右为难的巴赞元帅与陆海军部长特意开会研究决定:只要身体能适应亚热带气候的总部军人及国民都可以赴越南“为国效力”,费用嘛自然是国家出咯。上千人的组成的这拨“远征军”怀着各自不同目的从法国启程,或从陆路或从水路像闻了大便的苍蝇般一窝蜂奔向越南――印度支那。 第一百三十章 单挑法兰西6 而总部来的这帮巴黎大爷们在河内休养了两天就夺了远征军司令部原作战参谋的权,个个拿起了办公室大员的派头,一会儿指挥原来的作战参谋们为其准备舒适的宿舍,一会儿说要检查身体,一会儿要去野外打猎,一会儿要进行聚餐,还时不常溜达到大街上购买并不出色的越南小玩意儿与买东西的小姑娘打得火热。而“大批赶来的其他人员极大扰乱了河内等地的治安,希望国内不必再怂恿一般国民赴越参战,以防止影响整个战局......”(远征军司令部给参谋总部文件) 整个远征军司令部更是被搅得乌烟瘴气一团乱麻。气的刚刚晋升司令官孤拔只高兴了两天就又开始骂娘。 “这些遗老遗少以为是在旅行?混蛋透顶!巴黎那帮老不死的狗杂种,这是战争!战争!”宽大司令部里,烦躁不堪的孤拔晃着两颗金星的制服举着胳膊冲面红耳赤尴尬不已的坡滑、布罗德挥舞着拳头,像要赶苍蝇似的把巴黎大爷们赶走。“您、您不要激动,老伙计!”坡滑身份与之相当,也讨厌总部呼啦啦派来这么一群牛鬼蛇神捣乱,可是...... “我还有时间生气?上帝!你去传我的军令,所有非战斗人员不得上街乱逛,一律在营地操练。伙计们,现在我们手里有8万人,8万人!可总部的作战命令呢?!他们还在等什么?看看军营里那帮办公室军人,怎么没让季风卷进大西洋?!”有些颓然的司令官大把揪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愤懑不已。 此时此刻,连老牌的陆军军官布罗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包括战友们在共和国那些政客眼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死”了个花花大少蒙托帮、损失了近7000兵力已经让远征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增兵之后正盼着有一场大胜利的巴黎陆海军总部、总参谋部突然像灭了的火药捻子,丝毫声息不闻,这可把急于用一场胜利大翻身的孤拔包括所有远征军的军官们暴怒了。 只是既然总部没有追究伯爵的死亡失踪和军人的败亡,显然是军方实力派在内阁那里发了话,这个天大的面子不能不接着。思索片刻,稳重的布罗德道:“阁下,您先消消气,我个人认为,上面肯定又其他考虑,我们在越南已经犯了够多错误,既然上面没有追究,我想我们还是容忍总部的派员,毕竟巴赞元帅和安东尼奥斯、弗朗西斯阁下在法律上还得听从茹费理总理的命令。再说当初总部制定的计划里,我方的总兵力须达到11万作战部队后要一举消灭越南北部及中国南方所有军队,这次重拳出击英勇的小伙子早就做好准备,驻法德边境洛林一线的重炮第三师还在路上。稍安勿躁嘛。至于参谋工作,您放心,只要把总部那些老爷们伺候好,他们不会干涉太多的。” 望着一只胳膊头发花白拼死保护自己冲出重围的布罗德,孤拔就是再孤傲不满也是心中感动,长叹一声已是没了脾气,又变成了那个精明的指挥官问“布罗德,黑旗军有没有什么行动?” “呃,很奇怪,他们在宣光省、山西省、顺州等地没有任何大规模调动,据可靠情报,中国人已经有增援越南的举动,只是军队数量、番号、武器装备等因他们保密做得好,我们只能大概估计约为3万人左右。” “大概?!”孤拔抿了抿自己唇上漂亮的胡须眉毛一挑显然对情报部的工作很不满意。但法**方情报部的工作重点是欧洲大陆,连美洲才派了几十个特工,亚洲就更是只有几个人而已,军方奇怪的理论让人无法接受:重金培养出来的特工为何要派到生活在一个世纪之前的国度去?他们原始生活方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保密。 不知道?!孤拔冷漠的掏出纸烟心里隐隐不安,为什么总部的人就会一相情愿?宁肯把大多数特务派到比利时、荷兰这种微型国家却从不考虑正在全面变革的中国?!虽然他也一直看不起中国人,认为他们只比越南人稍微“高明”一点儿,然而战地经验十分丰富的他不能不改变了一些对中国的印象,比如中国增援的黑旗军战斗力的突然上升及战术素养的提高,这绝不是生活在1个世纪之前国家所能做到的。 顺手扔给两位同事纸烟,孤拔瘦削的脸庞更加严肃:对,一定是什么地方不对! 可满脑子复仇的将军想抽丝剥茧抓住一丝刚刚闪过的灵光就被一声大嗓门打断:“哦,我的朋友们!你们还在想那些黄猴子?快,这里有一份总部机密电文需要给你签收。” 门口闪过巨大的人影,孤拔狠狠的捏灭烟头正想大骂为什么不敲门,却发现走进来正是海军部副部长福希将军。 年近60的福希将军是老牌的海军军人,7月王朝时期,偶然的一次经历使他进入了海军部工作直到如今,在机关里养尊处优的他甚至比海军部长弗朗西斯更得到部署尊敬,他会记得总部里每位处长以上军官的名字,他们的生日,他们夫人的名字,他们的教名,他们有几个孩子,每到日子一份精美却不贵的礼物会突然出现在大家的办公桌上,更令人感到温暖的是,每当政府各部门有公开的舞会、游乐会,他总能搞到一大堆免费票派发给属员,假如哪个属员在金钱方面有困难,他也总会大笔一挥让其预支几个月薪水渡过难关,自己也出一份并不丰厚的“份子钱”去安慰他们。他从不像弗朗西斯上将那样板着脸对待任何一位海军军官,天生的肉团脸只要稍微一挤,一个大大的笑容总能获得众人的尊重和敬意。 不过可不能小瞧这位身体胖大足有300多斤的胖老头,海军部只有他不用查密码本光靠那个刮的精光的大脑袋就能记住大西洋、地中海、殖民地各大舰队和近海舰队的联络密码,再加上海军总部的内务只有他才能打理的上上下下都很满意,所以共和国成立以来,被部员亲昵的称为“我们的老福希”的胖老头可是稳坐交椅成了两朝元老。 只是带队来越南准备饱览胜景的总部联合参谋班子里大多人和孤拔等人从不晓得他的作战能力如何。 同为中将的孤拔有些铁青的脸努力挤出一个并不灿烂的笑容起身握手道:“您还习惯越南的环境吗?” 坡滑、布罗德立即跟这位总部元老握手问候。 福希中将腆着大西瓜样的肚子用肥胖的大手使劲儿拍了拍孤拔的肩膀,作为副部长没有丝毫官架子大咧咧笑道:“小伙子们!你们的热情接待我代表陆海军总部的官员非常感谢!你知道,大家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帮你们打垮那帮该死的黄猴子,这不,总部转来日本帝国的密电。你先看看,一会儿我还有点事请您帮忙呢!” 心思缜密的布罗德满脸微笑上前奉承道:“前辈请坐,尝尝越南的米酒。冰镇的!谁不知道您在海军部中是主心骨,连部长大人也不能驳您的面子,我们当然得表示我们对您敬意。您是生活设施是司令官阁下亲自下令指示的。” 福希满不在乎递过密电,听着布罗德一套套虚奉承高兴的满脸放光。 孤拔谨慎的结果密电看了看,又递给坡滑,眉头拧成了疙瘩:“怎么办?” “日本海军卿川村纯义伯爵中将、东乡平八郎中佐、伊东佑亨中佐。陆军省军务局长桂太郎少将、陆军大辅川上操六、小松宫彰仁亲王、闲院宫载仁亲王和北白川宫能久亲王殿下请求来越作为战场观察员,望妥善安置?” 满脸惊愕不已的坡滑司令官缓慢读出一个个名字。 “什么?!”本来就对装腔作势故作平易近人状的胖福希不满的孤拔立即铁青了脸,一个个什么伯爵、亲王的头衔让他愤怒不已,然而最令他郁闷的是日本人怎么什么事都掺和!他们嫌自己头上的虱子还不够多?明明被中国敲诈了几百万银子连个屁都不敢放,倒是有时间跑到越南来裹乱!巴黎总部还把他们当成座上宾客?什么东西! 福希笑吟吟问:“怎么,日本小矮子们的清酒可是很不错哦,我们是不是应该让他们来瞧瞧咱们共和国骑士怎么把越南人、中国人狂揍一番呵呵呵。让我们可爱的小伙子给他们上上战术,我记得闲院宫载仁好像是” 熟知典故的布罗德赶忙递话:“是圣西尔军校,又在索米尔黑骑士骑兵学院深造两年,去年回国任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作战参谋,是个好小伙子。您说呢,司令官阁下?”布罗德颇有深意的冲孤拔眨眨眼。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告诉他们,战地观察员的生死跟我们无关!”冷峻的孤拔语带双关的敲打着副部长大人。 可人家福希将军早就在中央机关把脾气磨进了九霄云外,这足足20多年的京官可不是白做的,百炼钢都化成了绕指柔,跟战地指挥官不同,世故圆滑深通人情的福希老头还是满脸微笑:“孤拔将军说的对!军人就是应该服从命令,想当年……” 孤拔不晓得,坡滑将军却是知道,这老头只要一说想当年三个字,必定得从拿破仑一世陛下开始诉说家史,足足听得众人昏昏欲睡他必然还意犹未尽,司令部一大堆事务还等着众人处理,哪有闲工夫? 因此忙上前恭敬的岔开话题:“将军,您刚才说还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去办?” 福希老头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呵呵一笑:“真是老糊涂了!我的几个老朋友也被我拉到越南了,两位优秀的战地记者,三个小说家,一名著名的剧作家,哦,还有法兰西银行的常务董事就是著名的射击协会副会长杜兰德先生,请你们能否把他们的宿舍调剂的好一些,你们知道,他们都是上流贤达人士,我的老朋友了,那位杜兰德先生也是总统阁下的……” “您还有别的事吗?”孤拔冷笑着盯着胖老头已是浓眉高挑,显然是生了气。 “哦?我的话只是建议嘛,孤拔,相信这些人都会给我们的胜利增添辉煌!记者会把我们的大胜第一时间传递给巴黎各大报社,我们的事迹会被剧作家改写成歌剧名垂青史!总理阁下说过,政治家不能放过一丝宣传自己的机会,我们军人当然更应该如此!有什么比几本英雄史书形式的脍炙人口小说更能帮我们永久纪念这伟大不朽的功业呢?拿破仑一世陛下……” “够了!先生。”孤拔实在忍不住大吼一声就被身边的布罗德拉住,他像一头斗牛挥舞着手臂:“请问您在海军部工作了20年就只会跟着戏子和一群颠倒黑白的骗子文痞们鬼混?!共和国的荣誉就是被你们丢尽了!”气喘吁吁的孤拔对着一脸窘迫的福希猛烈开了火,吓得坡滑、布罗德肃立起身谁也不敢劝说。 还得说福希老头涵养高深,这么大的火气竟然对他毫无作用,颤巍巍起身冲孤拔敬了一个军礼!高兴的招呼坡滑、布罗德道 “看看我们的指挥官,这才是前线军人应有的气质!我向您敬礼!以一个普通老兵的身份希望您的战术能痛打黄猴子!呃,既然你们忙着,我先走了。至于我的老朋友,他们完全可以跟我挤挤嘛呵呵呵。” 说着晃着胖大的身躯慢悠悠出门,布罗德狠狠瞪了孤拔一眼示意坡滑跟着老头出去解释一下,谁知道就要出门的福希忽然回过头道:“忘了提醒您司令官阁下,司令部汇报文件的纸张不是巴黎的白纸,这是海军部、陆军部的惯例,请您下次注意哦。” 哗啦!玻璃烟缸撞击墙壁的粉碎回应了福希老头的扬长而去,孤拔被彻底激怒,布罗德冲他大吼:“老伙计!你这是干什么?!不能消消气?得罪了这帮老家伙没我们的好果子吃!” 有些憋闷的孤拔解开军服扣大喊:“你们怕我不怕!大不了我为国牺牲在亚洲也不想看这群老无赖的脸色!布罗德,传令,不能给予军人以外的其他任何人优待!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处罚我。” 深深叹息的布罗德少将喘着粗气凝重的点点头,他觉得司令官的话像谶语,为将要开始的战争增添了几丝不祥的预兆。 战争准备仍在继续,即使孤拔费力巴巴的把总部派来的参谋班子都赶出司令部,又把日本几个小矮子军官打发到离司令官远远的地方住宿,等来等去,直到1884年8月26日,原本史实里中法战争全面爆发的日子,整个东亚局势依然险峻但导火索没有点燃。除了穿越者的高瞻远瞩和外交策略,法国最后一万余人的野战部队尚未到达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1884年10月2日,渡过炎热夏季的巴黎外交部依然忙碌纷纷,因为大家都若明若暗的从各部打听到了最新消息,政府决定停止这种无聊的谈判,陆海军全部到达越南指定位置,实力大增的共和国远征军必将给予中国人、越南人重大打击!所以三天之内,战争极有可能爆发! 早晨七点刚过,昨晚开了一夜内阁、军方联席会议的外交部长兼副总理疲惫不堪的布里松回到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先喝了两杯浓浓的咖啡,然后给家里的夫人挂了个电话:中国、越南黄猴子要遭到报应了! 正当夫人在电话那头欣喜不已的诉说着要为他准备丰盛晚餐,小秘书送进来一大叠报纸期期艾艾不敢说话。 “宝贝,晚上见!” 放下电话的布里松不满的瞥了一眼,自然是因为旁人听夫妻的电话不满意,看了看手表打了个大大的哈气问:“又有什么事?天不会塌下来!快说,一会儿我要去休息呢。” “阁下,今天的报纸……”小秘书显然欲哭无泪有苦难言。 布里松诧异的望了望接过一大叠报纸,《国民公报》、《巴黎时报》、《晨报》…… “怎么了,小傻瓜?今天的报纸没什么啊?” “您看标题。” 布里松先打开《国民公报》,“啊??!!”他不看还好乍看之下只觉头皮发麻瞠目结舌,仿佛不相信似的揉揉眼再细看其他几份报纸,更是晴天霹雳顷刻击中般颓然倒地! “部长!部长!您这是怎么了?”小秘书吓得大叫起来。 脸色蜡黄的布里松犹如病入膏肓奄奄一息骂道:“该死的偷袭!无耻的黄猴子们!快,快请中国特使!不……请财政部长达尼维尔和总理大人立即到这儿……不!备车,我得去总理府!快!该死的东西……” 小秘书叫进几个青年秘书正手忙脚乱的扶起布里松灌水的灌水,打电话叫医生的叫医生。除了小秘书和布里松,谁也没注意报纸上的大标题: 今晨报道:中国皇帝为维护中法传统友好情谊,昨晚特命驻法特使作出重大让步,愿意以国家名义主动放弃越南、赔偿共和**费并开放西南各省作为内陆通商口岸!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单挑法兰西7 马尾! 一辆四轮马车飞速驶向总理府,正在此时,中国驻法使馆进行着一场别看生面盛大的记者招待会,别以为法国的记者就多么高尚,因为邀请函上注明:每位来使馆参加招待会的记者、国会议员、参政员、学者不仅可以吃到一份丰盛的免费午餐,还按人头送发“车马费”200法郎!霎时间,从巴黎、凡尔赛甚至诺曼底、波尔多等地得到消息的记者、议员一窝蜂挤满了中国使馆。 身穿西式宫廷礼服的恭亲王奕?(前文有误,不是庆郡王奕?)面带温和微笑高雅气质亲自接待众人,而大厅里,伍廷芳与黄遵宪则胸有成竹回答记者问题及阐述中方立场。 “……中国特使是奉我皇帝陛下圣谕来贵国议和,我们的全权任命书和印信外交部诸公已经辨认过,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然而,皇帝陛下亲派自己的叔父恭亲王殿下来法向贵国显示诚意却没有得到法国政府的理解。特使受到冷遇是肯定的,至今为止,贵国的总理阁下只有一次礼节性召见。我皇帝陛下为维护中法传统友谊一再克制国内民众及帝**人情绪,然而贵国呢?” 黄遵宪接话道:“据我们掌握的材料,贵国政府一面与我方在谈判桌上拖延时间,军方却征调大批野战部队赴越南意欲何为?贵国的地中海舰队停止演习正预备调往东南亚印度支那执行任务,甚至陆军部的部员都大放厥词要以武力教训中国‘黄猴子’的劣等民族云云,这是对帝国无耻的攻击行为,特使团深感遗憾!法兰西民族与中华民族都是世界上具有悠久历史昌明睿智的民族,但贵国政府无视帝国政府妥协礼让,三番五次变本加厉挑战中华帝国极限,请问,一旦发生战争,贵国政府及民众难道不会受到伤害?你们的兄弟、父子能保证安全回到祖国? 帝国政府从未有破坏两国友好之思想及行为,事已至此,我皇帝陛下愿意以最大的国家诚意将越南等处利益让与法国,希望各位呼吁贵国民众请求政府不要与帝国为敌,嗣后两国可以和平相处,共同开发东南亚,避免兵祸之乱……” 记者、议员们不知是因为忧心国家还是为那200法郎的车马费高兴全体欢呼为中国特使叫起了好。各大报纸纷纷打起了新闻战,从不缺少热情的议员及社会学者带领失业工人和军人家属涌向爱丽舍宫、总理府请愿示威,把个巴黎搞得天翻地覆猪狗不安,偏偏议会也召开紧急会议,要求政府、军方“必须对于中国及远东事态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和处理方案及和平时期大规模调动野战部队组成远征军司令部等问题做出严肃解答并给予合理原因”。 特使成功的在法国后方点燃了烈火。 “混蛋!该死的中国人,他们怎么能把责任推给共和国政府?!”总理府外喧嚣着上万民众,掀开紫色天鹅绒窗帘向外观瞧的茹费理大人气急败坏,内阁所有部长都目瞪口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各自想着心事。 “菲里!”迟到的财政部长达尼维尔一头热汗冲进门大口喘着气喊:“爱丽舍宫外的人比这之多不少!我差点被他们抓住,绕了几条街才赶过来。总统阁下十分愤怒,不过按照宪法规定,一切政务请总理主持!”说着接过垂头丧气的布里松递过来的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狡猾的老狐狸!”茹费理铁青着脸狠狠骂道。放下窗帘,他转向内政部长米隆:“你的警察都跑到哪儿去了!再调400人来,不然我们就会被乱民暴揍!快去!蠢货!” 虚胖的米隆原先就是茹费理在巴黎市长任上的下属,因此对总理大人的提携十分感激,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这位酒贩子出身的部长惊慌的兔子般飞快跑了。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议会要求内阁主要部长明天上午必须去议会说明原因,你们谁去?反正我不去!我他妈受够了!”狂躁的总理开始大骂议会和军方,面面相觑的部长们此时此刻只有耐心听着,因为一旦失去理智的茹费理被议会在野党弹劾,自己的位子当然保不住。政坛又得发生一次强烈地震。 “稍安勿躁我的总理大人,”海军部长弗朗西斯上将皱眉擦拭着夹鼻眼睛阴险的笑了:“这是釜底抽薪,中国人惯用的诡计!我知道,他们想在我军大举进攻前在我们的后方捣乱!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诚意,假如真有,我们已经到达战场的11万军队和花费的1200万法郎怎么办?您说呢,外交部长阁下?” 脸臊得通红的布里松不停擦着头上的虚汗:“这……这……据我的分析……他们提出的建议可能也许是真的。但、但这个时候我们还能停止战争?怎么向军方交代呢?” “我不管什么军方!此事是外交部门的重大失误,要知道他们在这儿整天瞎嚷嚷,为什么不把他们驱逐出境!啊,愿上帝惩罚无耻的中国人!”茹费理一拳砸在橡木办公桌上怒吼。 事情明摆着,战争准备进行到这个程度怎么能够停下?国民的怨愤消了,军方的呢?法**方在对政局的影响虽然不如德国那样大,但毕竟是世界排名第二的海陆军强国,就因为中国人虚假难辨的屈服就得停止花费巨大、忙的焦头烂额的军事准备撤回刚刚送去的野战部队?世界舆论必然把法兰西看成是软蛋也必为德国佬耻笑! 其实政治经验老道的茹费理更加气愤的是中国人的手段太他妈狠辣了,同意议和停战,中国并没有损失什么,至多是花钱买了安全,可一旦法国政府真的拒绝议和,拒绝和平、肆意进行侵略战争的罪名就会落在共和国身上,而且撤军必然得罪军方,不撤军政府就会被民众舆论和议会冲垮!中国却获得了爱好和平尽力制止战争的美名!真是奸诈狡猾到了极点,如此他的内阁就是浑身是嘴也无法向世界舆论及国内舆论解释清楚,内阁下台是必须的,但这么一个天大的屎盆子扣在前几天还准备庆祝第一次胜利的他们身上,无论如何茹费理也无法接受。 这就比如蹿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或者武大郎喝砒霜,喝不喝都得死。 众人正嗡嗡嘤嘤的八仙过海各显奇能,目露凶光的茹费理断喝一声打断众人:“都闭嘴!布里松,我要立即召见中国特使!用共和国最高礼仪,你即刻去安排。” “是,那越南……” “安东尼奥斯,今晚召集内阁、军方联席会议,既然他们狠狠抽了我们一耳光让共和国政府丢尽了脸,绝不能放过他们!” 茹费理准备一意孤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这是《中法会议简明条约》的最后文本,请恭亲王殿下及特使校阅无误后立即签字吧,如果再有异议,法兰西的荣誉只有在战场上取得!” 总理府内,茹费理总理、外交部长布里松和财政部长达尼维尔严肃对桌对面若无其事的奕?等人下了最后通牒。 从巴黎修养的气色颇好的奕?点燃一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大口,把文本递给伍廷芳、黄遵宪,自己却毫不在乎冲总理大人谈起了巴黎的城市建设。 暗中气愤不已的三人只能闷着心情听奕?的侃侃而谈,伍廷芳让翻译员译了中文再看 1中国放弃在越南一切权益,承认越南独立嗣后不得作为宗主国向越南派遣任何武装力量。 2中国承认法兰西共和国与越南阮氏王朝所签订之《西贡条约》、《越法和平同盟条约》完全有效。 3中国将西南边境军队全部撤退至国境内,不得再以法国为敌。 4中国开放云南、贵州、广西、四川四省之内陆关口为通商口岸,其选择城市、商务细约由两国再行商定。 5中国必须赔偿法**费5万万法郎,约中国库平银7600万两,两年内交清。 6嗣后所有法国、越南之间任何关系与中国再无任何关系,如中国继续支持刘永福之黑旗乱军,共和国政府保留任何惩罚权力。 “这大概就是最后通牒吧?”黄遵宪冷漠的问,伍廷芳则跟奕?附耳小声说着什么。 “完全正确!先生,您不要以为用一些诡诈下流的计谋就能阻挡法兰西骑士们英勇的铁拳。”布里松阴阴笑道。 奕?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我们需要奏请皇帝陛下的意见,如果时间够用的话,您的政府不会在此刻用卑鄙的偷袭破坏两国邦交是吗?总理阁下?” “随您的便,尊贵的殿下!您可以跟贵国皇帝进行任何磋商呵呵,法兰西民族不会作出无耻的偷袭,请您要抓紧时间,两个月!只有两个月,万一您爽约,事情可就麻烦了,贵国要负完全责任。请!” 咣的声,奕?准确的把雪茄扔进了水晶烟缸带着伍廷芳、黄遵宪扬长而去。 剩下茹费理恶狠狠瞪着三人背影脸色涨红吩咐:“布里松、维尔,我们应该探讨一下孤拔的两套方案了,瞧着吧,黄猴子!” 这一拖又是将近两个月,直到1884年12月底,中国皇帝终于作出决定。但奕?等三人仿佛抱着人参娃娃似的就是不向法国政府透漏一点消息,只是在巴黎四处放风:中国人不希望任何战争。 法方也没闲着,利用这段时间完全敲定了庞大的远征计划,年初便上奏总参谋部的孤拔提出了两个完备的作战计划文本。 第一作战方案:在预定时刻内,由远征军海军同时向大沽口、旅顺、威海、南京、吴淞口、福州和厦门发起进攻,使中国政府措手不及,并且命令舰队在装备供应、引水员和翻译方面都做好了准备。利用南北洋舰队的矛盾(这一点一直都存在,不过报告中夸大了这种矛盾)在运动战中消灭中国海军大部,然后占领南京,后兵力足够情况下直接占领天津并威胁北京,逼迫中国朝廷像第二次鸦片战争一样签订城下之盟。越南北部则动用大规模野战部队消灭黑旗军及一切“土著部队”的反抗,击溃中国援军,自广西、云南攻入中国境内至少200公里,威慑西南四省。尽最大努力的消除中国对南亚各国影响并取得巨大军费赔偿。 第二作战方案,远征军陆军原计划两路出击以大迂回策略合围所有中**队,海军则由托马斯中将率领舰队到东南闽台沿海开辟第二战场,摧毁福建舰队并占领闽江出海口和福州,同时攻取台湾全省、澎湖列岛占据台海,迫使中国放弃越南同时割让台湾全岛给法国,如此,太平洋上最为险要的岛屿将作为共和国在东南亚之前出军港阵地。军费一体由中方负责。 总参会议室里被众位烟枪大人弄得乌烟瘴气,巴赞元帅颤着大胡子疾呼:“孤拔这小子好样的!我认为两种方案可以一起行动把黄猴子彻底打垮还能为共和国取得一块军事基地!” 安东尼奥斯和达尼维尔对视一眼,达尼维尔撇撇嘴道:“元帅,大家当然最希望看到您说的那种情况,可战争主动权我们跟中国人一半对一半,他们在巴黎大肆宣扬和平主义很是得人心,而且……孤拔将军所言两种方案一起进行,国内财政必将首先崩溃!我早就说过,您不希望前线一开战内阁就总辞职吧?” 半是奉承半是点醒的话让老元帅不太满意,弗朗西斯上将赶忙解劝道:“元帅,我比较赞同第二方案,我计算过,如果使用第一方案,我们的海军根本不够用,只有把所有地中海舰队都派出去再增加5万陆军作战部队才能完成上述作战任务。我与安东尼奥斯一同认为,第一方案花费过大,四面出击没有一个主攻方向。北京倒是他们的首都,不过诸位想过没有,实力最为雄厚的北洋舰队就停泊在渤海湾,当然共和国海军的实力不容置疑,只是万一情况出现变故,分散兵力而又会增加军费开支及伤亡数量,所以……” “所以你们两个就要同意第一计划?他们的福建舰队还不够远征军海军塞牙缝的!至于影响力也不像攻击他们首都那么重大。从两次鸦片战争经验来看,中国人最怕的就是北京、南京被敌军攻占,不过台湾也是一块很美味的奶油布丁。”巴赞摸着大胡子不屑的争辩,在场的内阁部长、军方将领们一时之间不敢插话,一边是军方位高权重的首席元老,一面是陆海军当然的主管,赞同哪一种意见势必得罪另一方,这个话怎么说? “总理阁下怎么没来?”兴致勃勃的巴赞问一旁的达尼维尔, “正在路上呢!中国皇帝已经大体上同意《中法简明条约》,还有几个小问题需要商量。” “商量个屁!”巴赞大手一挥劈开面前的空气:“不要以为外交能解决什么问题!妈的,又要开战又要不背上战争责任,怎么?难道拿破仑一世皇帝狂揍英德俄联军需要理由吗?!” 这一说立即引起外交部长布里松极大不满,明摆着军方不必顾忌国民及世界舆论嘛。愚蠢的东西。布里松心中暗骂。 一群人正为计划伤脑筋谁也说服不了谁,整个会议室就像大赌坊,每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政治家军事家把野心、**扩散到无限之大,像他们平日大骂的德国佬一样准备榨尽中国油水,一次性捞够本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朋友们,我来晚了!瞧瞧,我带来了什么?”茹费理高兴的犹如一只打鸣的公鸡。 落座的总理递给大家一份协约:“中国人签字了!只是军费问题上有些争议而已,我们不必用第一作战计划了,他们软了、投降了!呵呵呵,让孤拔的第二作战计划发挥它的效用,让中国人哭鼻子去吧!”手舞足蹈的总理满脸堆笑。巴赞讥讽道:“外交大胜利!如此我们还用得着战争?军人可以撤回来了!是吗阁下?” “不!正相反我亲爱的元帅,攻击,猛烈的攻击!让勇士们的大炮、军舰跟他们商量吧,把中国黄猴子揍扁!军费我们可以要15亿、20亿!呵呵呵,不要担心了,中国人已经答应在履约之前不向外界泄露此项协约内容,否则作废!蠢猪,还想跟我们耍心眼!” 达尼维尔皱眉深思,觉得又什么地方不妥当,便问:“国民和议会……” “不要担心我的朋友,议会那里我请总统大人说明罢了,谁能拒绝上亿法郎入账呢?!至于民众,内政部警察会招呼好的!”说着感觉有些失态便换了庄容:“我现在以共和国总理的名义开始行使宪法赋予的一切军事权力!元帅,您不会反对吧?” “呃,”眼见陆海军部长与总理意见一致,老元帅尴尬的笑笑没言声。 “当然,指挥军队您是内行!我决定就用第二方案,如果中国人不如数付给我们15亿就考虑进行第二方案!总之,打垮他们!安东尼奥斯,你可以代替我及巴赞元帅立刻拟定命令,远征军进入一级战备!哪里有美酒,我们需要喝一杯!先生们。” 如罗马帝国大胜后的狂欢,会议室里绝大多数人都有些醉意,但陆军部长、海军部长听着从未指挥过战争的总理命令相顾愕然,因为措词实在为难而茹费理的“命令”又模糊不清,想了想,两人趁大家举杯庆贺仔细商议了便做主对命令进行适当修改,不想,这一改还真救了不少法国小伙子。 “令远征军司令部严格按照第二作战方案行动,特别注意越南北部之敌军与敌海军行动。完成作战任务后何时或如何进行第二作战方案务必听从总部命令行事。” 万里之外的孤拔绝没有料到,自己缜密制定的“平行”计划会被总部改成了混乱不堪的“次序”命令。整个战争局势完全超出了中法两国任何战争参与者的预想,在冥冥未知中造成前所未有的结局。 而茹费理也没有想到,他的选择已经预示了战争的结局。 滴滴答答的电波由中转站传输到越南战场,大喜过望的茹费理和郁闷不已的孤拔没料到,第三天,即1885年1月5号,德国《柏林日报》、英国《泰晤士报》立即刊载揭露了法**政上层卖弄权术、在国际事务中违背国家荣誉、言而无信、背信弃义、逼迫“善良淳朴”的中国签订丧权辱国无理协约的种种丑态,《华盛顿邮报》罕见的抨击法国政府:“……难道有悠久历史的法兰西民族也退化成只能靠街头无赖骗子手段去欺负一个刚刚认同并开始以西方文明改革的中国?真令人失望之极,法兰西的荣誉已经与垃圾等同了……” 一时间,法国政府被推向了世界舆论的风口浪尖,茹费理内阁在世界面前丢尽了法兰西的脸。欧洲舆论也一边倒的同情中国,幸灾乐祸的看着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法兰西丑态百出。法国各大报纸为了销售额连篇累牍的转载各国新闻,狼狈不堪的茹费理正忙着四处解释政府行为的“合理合法性”。 又一道晴天霹雳直把他轰晕: 中国政府不能容忍法方肆意欺骗及欺辱中华民族之行为,皇帝已断然下令停止一切外交谈判,即刻召特使回国并关闭驻法国公使馆,事态解决视法国政府态度而定,一旦引起两国大规模武装冲突,世界各国可以一致证明,责任全部由法方承担。 从恭亲王奕?在告别巴黎的记者招待会满脸微笑及中国先是卑躬屈膝继而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福至心灵”的茹费理灵光一闪,这才想到白白浪费了三个多月时间的自己和法国政府又被狠狠的涮了一把! “立即开战!”歇斯底里撕碎了报纸的总理大人自食其果的品尝到自己亲手酿造的苦酒。 1885年1月15号,暗夜深沉,狂风吹得四野树木飒飒作响,天空中不时出现了几丝金蛇乱舞般霹雳,福建舰队司令官杨琦珍正满心愤懑的跟闽浙总督何如璋在总督府布置沿海防务,接受大本营命令,忽然门外闯进一人, 正是马尾军港的警备团长焦急万分顾不上行礼便大声奏报: 禀大人!法国远东舰队突然驶入闽江口,还有一个小时就到达闽江口岸了! “什么?!”大吃一惊的杨琦珍猛地起身扫掉了桌上的茶杯,咣啷声响,细腻五彩瓷杯撞击在石青色大理石上立时粉身碎骨…… 第一百三十二章 马尾之战! 老将杨琦珍不顾神色安然的总督大人在场一脚狠狠踹到了警备团长:“他老娘的!你们都是死人啊!为什么现在才来报告?!立即传令海军陆战队、警备团和所有军舰进入一级战备!快去!” 警备团长则尴尬只跪着不动,委屈的用目光瞥了瞥稳重的总督大人。暴跳如雷的杨琦珍这才发现异常,看看何如璋又瞧瞧下属:“怎么?!你敢违令!” “不、不……小人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杨琦珍自打从北京回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皇帝建立大本营指挥各军这自不必说,作为战场上冲杀了半辈子的将军,他从未退缩或是迟疑过。然而这才不得不让他犯嘀咕的却是整个指挥层尤其是少年天子大战之际把福建舰队调空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搞嘛?!一个13岁的小孩懂个屁作战!时常喝着闷酒的老将军心里直骂娘但永远不敢说出半点儿。 发电问问左中堂的前敌司令部和曾国荃尚书的警备司令部想弄个究竟,谁不知道马尾闽江失守整个福建、广东两省必然糜烂崩溃,连南北洋联合舰队救援都不及!看看人家北洋、南洋不是大规模换装备就是谕旨抚慰备至,自己这个福建舰队司令官真他妈窝囊,闽江两岸的炮台上驾着的还是15年前的大炮,能作战的军舰不是奉调远赴那个劳什子兰芳省就是被尽数抽调去了吴淞口,换来了一大堆北洋舰队的破烂货!这12艘军舰除了能出海开一圈,连炮加起来才有30多门,还有10几门不能用!谁知两位军国大佬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的闭口不言要不就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仗怎么打?! 因此早就愤懑不满的杨将军此时真是有些乱了阵脚。因为皇帝发布的大本营第一条命令就是:无故失地主官不负责任者一律枭首军前正法! “说啊!”他恨不能一个窝心脚踢死眼前浑身战抖的团长。 “将军,海军陆战队被、被调走了……现闽江口岸及马尾军港只有属下的一个团防守,舰队已经开始战备,可军备火炮皆残损无多。属下请将军立即准备撤退或可……” “放屁!”杨琦珍立即拔出战刀两眼血红瞪着他:“说,没有我的军令哪个随便调兵的?!是不是你小子战前拉稀顶不住了?!说不清我先宰了你!” “冤枉!是、是总督大人奉大本营命令……下官不敢撒谎!” 一直没出声的何如璋目光幽幽一挥手:“将军稍安勿躁。你先下去,准备战斗。但记住,敌不动我不动!” “你!”杨琦珍面红耳赤瞪着若无其事的总督有些颓然。警备团长满头大汗匆匆去了。只剩两人发怔。 “何如璋,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刚喝了半杯凉茶的将军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立即否定了。 “啥叫敌不动我不动?!何如璋,你不懂军务别他娘瞎指挥!你知不知道我们福建舰队会被洋鬼子的大炮摧毁,你我就是千古罪人?!我现在立即回去布置防务,您自己保重!”说着起身要走。 “这是圣命。”杨琦珍刚走到门口就被何如璋嘴里的话说的全身一震,呆住了。 欲言又止的何如璋起身把他拉回来,脸上带着牢不可破的诡异微笑问:“将军,有些事我不能说的太明白,不是信不过你,福州城里洋人的领事馆撒出去多少特务你知道吗?你我身边这些人就不能说全部可靠。你以为我不想跟洋鬼子拼一把?!” “可是福建舰队……”杨琦珍忽的感到心里发凉,一阵阵起栗。 何如璋又为他斟满了茶,递过一个碧玉雕花烟壶:“这是圣上赐我的,你尝尝。” 满脸愕然的将军颤抖着手接过来却没吸,用满是冷汗的大手紧紧握住,寻找着半丝温暖。 何如璋仿佛丝毫没顾忌将军的感受,自顾自的说:“我们跟法国人打仗能不能胜利?能!我坚信帝**队会战胜他们,但您想过没有?一个刚刚发展了4年的帝国怎么去战胜世界第二大国呢?我们落下的时间太长太久了。武备、战术、军事教育、陆军、海军都不是一天半天能赶上别人的。” “我们有的是忠勇之士!”不忿的杨琦珍吼道。 “忠勇之士?”何如璋自失的笑笑:“20多年前英法联军进攻京畿我们有多少军队?全国勤王之师加起来22万,洋人呢?2万4千人!结果怎么样?你知道而又不清楚的是现在不是国内剿匪那么容易。帝国必须、必须做出一些局部牺牲而保证整体战局朝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前进!为此皇上不惜牺牲任何人!为国为家,为大局,我们总得替万岁担待一点儿,甚至骂名……我们不担负这个责任,帝国民众怎么万众一心群情激奋?全面战争怎样展开?我说的你明白了?军备方面你不必担心,大本营早有指示。”半闭着眼睛的何如璋忽的有些激动,眼睛里含了滚烫的热泪只强忍着不让其落下,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些牺牲我们会十倍百倍的从洋鬼子身上找回来!弱国战争不是你扛着一门大炮就能把洋鬼子赶进大海!你看看,咱们买进的几万吨战舰还不是因为没有合格的海军指挥官进行海上作战只能大部分停泊在威海卫的军港里?!我们为什么进行战争?也不全是为了越南,皇上说的对,我们必须用一场胜利来激扬民众士气!民气不振国事不宁……当然,我们的损失不会太大。这是皇上的密旨,本来开战之后才能给你看,明天我们就要去‘拜会’法国舰队司令官,大不了我担个责任让你先了解我们的境况。” 说着小心翼翼从怀里抽出份黄绫子折本递给默然良久的杨琦珍。 随着杨琦珍越瞪越大的虎目,何如璋平静了心情像是解劝又像是慰藉:“今晚咱们商议如何处分军务,明早你再回司令部去,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若有差池,咱们一起自裁!” 若有所思的杨琦珍彻底没了脾气,心乱如麻强作镇定的握了握满色坚定的总督大人的手。 幽暗的红烛扑簌簌大滴淌下血泪,犹如远方天际暗夜里的玫瑰云。 法国远东舰队司令兼远征军副司令官托马斯男爵已经在旗舰伏耳达号上欣赏着马尾港口波光粼粼的水面及中国人修造的简陋的炮台工事喝了三杯白兰地,作为贵族,他实在不明白自己那个倒霉而又英俊被法**界誉为“蒙托帮第二”在军中人缘背景均极具优势的的妹夫伯爵阁下怎么会被眼前看起来只有18世纪中期装备水平的中国人“杀害”,当然,在这位爵爷的眼中,中国人、越南人、缅甸人都是同一下等民族的代表本来就是一回事,只比给他们家喂马的黑奴稍微“高级”那么一点儿,也就那么一点儿。世界上最伟大得民族就盎格鲁、法兰西或是加上一个不合格的雅利安,其余的都是垃圾。 从小学时代便被老师灌输这种思想的爵爷绝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真正来到这个令人恶心的国度,而且带着一支威力强大的舰队。 两天了,马尾港里穿梭往来的商船、货船和英法各国战舰络绎不绝,丝毫没有感到大战前的紧张。倒是小心的日本人把所有民用船只早就远远撤到了泉州、厦门一带。 胆小的兔子!爵爷心中嗤之以鼻。不过,更让他疑惑的是中国人或者说驻守本地的文官武将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作出什么战争上的丝毫准备,连自己带着远东舰队大摇大摆的从闽江口驶入,沿岸山壁上丘陵上的炮台竟然给他们点燃灯塔照明还任由舰队测量水文、港口、炮台位置!这种东方人或者说中国人奇怪的动作让所有远东舰队的海军军人感到诧异到了极点。 中国人愚蠢的作为一方面来自于中法两国虽然断交但并没有实际宣战,另一方面通过询问港口大批把鸡蛋、新鲜肉类和面粉、水果平价卖给他们的青年民众嘴里得知却是另一种说法:断交?什么断交?我们只知道卖东西,谁给钱就卖给谁! 而中国的普通士兵更是傻得可爱,当地仅有的一个警备团的兵士竟然不停要求法方的照相师和战地记者们上岸给他们拍照留念,松松垮垮的把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小玩意儿”或送或卖源源不断送到法国人手里,随军观战的老好人福希中将因此收集了一大批中国古代的瓷器、玉器,都有些不忍下手了! 吊儿郎当的中国士兵嘴里的信息更是可笑:皇上并没有下达任何战备的谕旨,没有皇上的圣旨任何人不得调动军队。 在四千年皇思想浓厚的古老国度这种说法倒很合规矩,不过托马斯男爵沐浴着阳光的同时真有些同情这些可怜的傻瓜,从报纸上看到正在革新的中国竟然是这副模样,与福希中将讲述的20年前那场战争的场面如此相同。 一盘散沙、目光短浅、贪图安逸、麻木不仁、只知道内斗而毫无国家观念、好面子而不重实际,这个“劣等”民族真应该从地球上消失或者让矮个子日本人改进一下,真不知道他们面对强大的远东舰队的突袭会是什么样子。 远处的鸥鹭嘶鸣着蜻蜓点水般飞离了岸边,熙熙攘攘热闹的岸边集市持续着它的繁盛,多的数不清形形色色的人们推车、骑马、坐轿或是步行着穿梭其中,身穿大红大绿的妇女们或背或抱着自己的娃子,手执长管旱烟带着简陋玻璃眼镜的老学究们谈笑风生而又温文尔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牢不可破的微笑,尽管大多数都是假的。而近在咫尺的福建舰队那20多艘仿佛军舰的东西都沉着锚懒洋洋躺在水里睡着大觉,新刷的油漆还泛着光彩可在风吹雨淋日晒之下,真像是一副无可救药的油画,破坏了马尾港整体的自然风光,显得极为不协调。 用牙签扎了一片金桔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托马斯爵爷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吩咐参谋:“司令部有没有新的指示?” 也被岸上的生活气息吸引的参谋闻言赶忙定神道:“没有。从前天进驻马尾后,司令部只通过陆路发来一封密电:按原定计划行动。” “可笑!你看看,对付一个还没进化完的民族伟大的法兰西还要用偷袭?!对我们的祖先难道不是讽刺?!内阁那帮子政客真是异想天开!共和**人就不能堂堂正正的跟中国人大战一场?我们只需要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就能把面前的一切送进地狱!这么做我都觉得有些可耻,万能的上帝,请原谅一个不得不出现的错误吧。”发起贵族老爷牢骚而又装神弄鬼的托马斯中将拿出枚晶亮的十字架吻了吻。 “?托马斯,你又在发牢骚,这不好……恩,不好!瞧瞧,中国的福建总督给咱们送来了什么!又是一大堆食物,中国人好像只知道填饱肚子!”洪亮的大嗓门嚷嚷的伏耳达号差不多整个战舰都能听见,不用问,正是那位老当益壮的福希。 腆着大肚子缓缓而来的福希犹如从地中海度假归来一般红光满面坐了托马斯对面,扔给他一根雪茄:“小孤拔真是不会享受,瞧瞧,我来越南战争都胖了十几斤了,而他呢?整整瘦了20斤!可怜的孩子。” 给福希点燃了雪茄看着眼前的海军部副部长深吸一口颇为自得的缓缓吐出,托马斯陪笑道“他?!他还不是沾了从殖民地对付垃圾民族的光?!任何一个法兰西军人都能把他们扫进垃圾桶!一个布列塔尼亚(法国少数民族)的穷小子现在也能指挥一群贵族!过的像个贫寒的修道士,呸!这是给谁看呢?!要还是帝国时代,无论一世皇帝还是三世皇帝准得把他打发到阿尔及利亚的沙漠里看蜥蜴去!”爵爷毫不顾忌的发着孤拔的私意愤愤不平,他从海军部特派越南战场参谋那里早就知道了孤拔给了老福希下马威,这小子真是穷人乍富小人得志,连部里的元老都敢得罪!作为贵族世家出身的爵爷,他痛恨共和带来的一切,除了共和国政府给予他的地位和荣誉。世代贵族养成的“优良品质”让托马斯爵爷对平民将领孤拔有着天生的排斥感,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他非常讨厌远征军总司令那副故作严肃的瘦削脸庞,搞什么深沉?又不是在巴黎大剧院演话剧?连自己度假都要管,还非得逼着海军部连连下文催自己离开温柔乡跑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作战!他以为他是谁?! 所以深知福希背景的托马斯一到军前立即跟总部大员福希组成了统一战线,强大的法兰西能不能作战是一回事,跟谁作战又是一回事,在两人心里,中国还是那个用脚踹一下就能倒下的古老巨人,还用得着像孤拔那样小题大做天天召开军事会议? “没错!小伙子,不愧是瓦卢瓦.德夏普公爵(瓦卢瓦王朝大贵族)的后裔。呵呵,刚才中国的傻瓜总督送来帖子,说下午要来拜访我们,你的计谋比我强,遇到大风雨进港躲避的理由让没有宣战的他们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不接纳我们,我真想不到中国人的脑袋比花岗岩还他妈坚固保守!他们不下地狱谁下呢?” 摇晃着大脑袋的福希中将大笑着打趣低级的中国人,对于痛骂孤拔和中国人总能引起两个人浓厚的兴趣,托马斯陪着笑骂了几句偏着头想了想:“阁下,您认为我们明天的行动是否要通知尚在马尾港的英国人和美国人?虽然他们的船不多,我个人担心引起大的外交争端。” 福希抿了抿栗色的大胡子故作深沉说:“按国际惯例是应该通知他们一声,昨天美国幸运号的舰长罗伯逊上校还来探听虚实呢,我让利士比(李士俾斯)请他喝了两杯。我觉得应该给英国人和美国人面子。不然,我们就近的战略物资购买可能要遇到麻烦。哦,还有小个子日本人,川村纯义将军与闲院宫亲王已经坐他们的商船到了厦门海,战争打响后最好让他们离近一些瞧瞧法兰西骑士怎么狠揍中国人。” 略微皱了皱眉,托马斯叫来了远征军海军副司令利士比,利士比是个身材瘦高的青年将军,留着海军军官时髦的短须,铮亮的高筒皮靴更显得身材挺拔,炯炯有神的大眼时刻不停转悠着,作为共和国海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比半路出家跻身海军的托马斯甚至福希更能胜任一支舰队的指挥官。 尽管他的东京湾舰队被合并进了远东舰队,但这位原先的司令官不仅不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无论是对于孤拔、布罗德还是坡滑、福希、托马斯都是恭恭敬敬,从不跟着任何大佬瞎起哄,因为他知道,背后议论人也是需要背景和资格的。 “坐,少将。” 在托马斯面前,利士比永远像个下属。 爵爷修长的手指像弹钢琴一般敲打着桌面,清凉海风吹得众人十分惬意。 “嗯……明天上午十点,对,十点钟通告美英战舰和所有商船立即离开马尾港,过了时间,一切后果由他们负责。你觉得这个时间怎么样?” 给福希斟满酒杯的利士比小心翼翼问:“需要他们保密多长时间?司令官阁下?” 听到司令官这个称呼,托马斯脸上马上泛上了满意的微笑:“少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舰队已经做好的战争准备,中国人中午都会去吃饭,给英国人和美国人一个小时时间足够。就是中国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对福建舰队近距离观察有何感觉?” “呃……” “说嘛我的朋友,这不是在孤拔的远征军司令部,我们法兰西贵族骑士放松着也能打胜仗!”托马斯在贵族两字上加重音量。 “是,阁下。中国人的军舰大都采用立式蒸汽机,机器在水线之上,护甲沉重,极易被击中,装备的火炮又基本都是前膛炮,既没有速度,威力、射速又都不如我**舰装备的后膛炮和260毫米的主炮及机关炮。他们战舰上连鱼雷都没有。据我观察,他们的军舰外表很新但内部结构根本不像是最近10几年新造的战舰,有的大炮外表锈迹斑斑,而乌龙江、南台江汇合处及我们不远处的炮台上的大炮根本就是些破烂!有两门还是25年前铸造的!上帝,中国人的智商什么时候能比宠物狗高一些。他们战舰的泊位和炮台、炮位我们已经完全掌握清楚,没有任何悬念,两小时之内我们能把整个海港和他们的造船厂、海军学校夷为平地。不过……” 托马斯正听得入神,听“不过”便是一怔:“还有什么问题?” “我本人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如此容易得手,中国人的表现有些……有些怪异。阁下,你们没听说中国人从英德两国大批量购买了最新式的战舰,为什么在这儿我们一艘也没看见?中国皇帝既然跟我们断绝了外交关系但又没有宣战,他们的总督对我们的热情的态度让我感到不安,我……” “得了吧,少将。”男爵无所谓一摆手:“您在海军大学没上过战史课?愚蠢的中国人从一个世纪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今后依然将是这个样子,他们厌恶任何改变!比如说你跑到中国任何一个城市大喊花生油或是土豆要涨价,不到半小时,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都会去抢购花生油或者土豆,实际上呢?呵呵呵,他们愚昧的只相信谣言!被沉重的生活压迫的人们天天想的就是吃饭拉屎,拉屎吃饭!新战舰?你问问福希将军,整个中国有四万万人,合格的海军指挥官呢?” “不到100人!我的小伙子。”喝了一大口白兰地,幸灾乐祸的福希高兴的满脸放光。 “至于新战舰不会支援还有原因,第一,中国的海军被各省总督分割了,北洋舰队归李鸿章、南洋舰队归曾国荃、破烂的福建舰队是个没人要的弃儿,您还指望着只会窝里斗的中国人能互相救援,真是笑话!二、他们的皇帝一听到战争只会吓得发抖!25年前成就了我岳父大人的八里桥之战既是如此,一个成年人的皇帝会被吓得望风而逃,您怎么指望一位13岁的中学生皇帝能控制得了战局?在他们那个政府眼里,北京和大沽口比这个马尾重要1万倍。无知的中国人,就是万能的上帝也不能让他们聪明起来!少将,要狠狠的教训他们,让他们跪在猛烈的炮火下哭泣!”想起妹夫,有些歇斯底里的爵爷顾不得什么风度握拳大喊。 欲言又止的利士比无奈的耸耸肩边走边听见后面喊:“对了少将,中国的那个傻瓜总督下午来访,你接待一下,就说我正在午睡,没工夫见他!” 说完又响起了福希和托马斯的大笑声从而引起了周围军官的哄堂大笑。然而正在嘲笑中国人的众人丝毫未注意,岸上不止有一双眼睛正紧盯着他们。 不太懂海战,最近查的资料太多,大家多体谅。请继续支持!! 第一百三十三章 马尾之战!2 午饭过后,果然不远处出现了一支不大的仪仗队,十几名官员全套的西式礼服缓缓下轿或下马,恭敬的等候在岸边,一个通译眯着小眼儿上船禀报:中国闽浙总督何如璋率领福建省城官员和福建舰队军官来访,并送上大批水果、米酒、肉食。 故作镇定的利士比远远看着木偶般刻板的一大串官员上了中国的小舢板,颤悠悠驶向旗舰。周围军舰上的海军士兵则像看耍猴似的对着一行中国人指指点点,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利士比有些不满的传令奏乐并列队迎接。 等一众中国人上了伏尔答号,英姿飒帅身穿全套簇新将军制服挎着长柄指挥刀的利士比发觉面前四十多岁的中国总督眉目疏朗,文质彬彬举止很有风度,只是脸色泛白,好像并不适应泛舟海上,另一位蓝色军服的中国将军花白的头发精神倒是矍铄。 “您好,鄙人闽浙总督何如璋,这位是福建舰队司令官杨琦珍将军。贵军泛海而来既是贵客,我等招待不周,送上些许食物敬请笑纳。” 微笑的总督冲利士比伸出了右手。 利士比这才惊讶的发觉中国官员对于西式礼节的熟练程度完全不是传说中的那样,赶忙握住何如璋那只又湿又凉的手说了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通过通译,中法两**政官员在“热情友好”的环境下进行了平和的商谈,当然避开了两国政府的龌龊。 “请问,贵国舰队何时离开?我国皇帝陛下传旨问起此事,要我等妥善安排诸位的食宿,呵呵真是简慢了,鄙人还想请诸位去福州城观光游览几日呢。”何如璋一脸诚挚。 “哦,远东舰队本就为躲避风雨进港休息,已经麻烦贵国了,明天、至多明天下午我们就离开马尾,只是司令官阁下身体不适不能接待总督大人,请您不要见怪。” 利士比总归比托马斯“厚道”的多,没好意思当面讽刺何如璋,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中国人毕竟送来了十几筐食物。 “哪里!本官本就为招待贵使而来,既然身体不适,以后有机会再见也好。时候不早了,明日本官必定前来为贵使送行。告辞!”微笑着站起身的何如璋与众位官员与利士比握手话别。 利士比从这些中国人的脸上没有发现任何紧张的神色,他自己倒先紧张起来,想到明天面前的众人可能要成为枉死鬼或是阶下囚,心有不忍的他掏出一枚精致的打火机送给眼前的“傻瓜”总督。 战争是不能避免的,但人总是比动物多了些理智。 利士比一直站在船头冲一直微笑的何如璋敬礼直到和蔼可亲的总督上了八人大轿。 “叫杨将军!”落下轿帘,何如璋脸色阴沉盯着手里的打火机头也不抬吩咐。 一掀帘子进了大轿,两人并排坐了。何如璋满脸狞笑直让杨琦珍有些发毛:“回去立即给大本营发电,一切顺利!杨将军,明天就看你的了!” “瞧着吧,够他们喝一壶!” 整个马江沿岸陷入了不安的不眠之夜。第二天又是个大晴天,一江碧水折射出粼粼波光,柔波细浪,正泠泠荡漾,美国幸运号收到一封法国舰队绝密通知:敦请贵舰务必于上午10点离开马尾,过后一切责任由贵方负责。下面是华丽的花体字法语:法兰西远东舰队司令官托马斯男爵中将敬上。 “舰长,法国人要动手了,我们是不是?”年轻的海军中尉布鲁克斯紧张的问。 “传令立即起锚!你马上上岸派人通知我国驻福州总领事,想办法把消息透漏给中国人。要快!”罗伯逊上校沉默片刻。 “这、这不符合国际惯例啊,再说法国人跟我们……” 罗伯逊略显焦躁的起身拍了拍中尉的肩膀:“惯例?按照惯例美利坚现在还是英国佬的殖民地呢!记住,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现在我们帮助中国人对我们有益无害,嗯,我担心中国人来不及了,小伙子!愿上帝保佑他们。” 布鲁克斯在海军日志上匆匆记下几笔,跑步离开,罗伯逊带着些许惆怅看看记录,发现中尉忘记表明日期,便提笔写下:1885年3月20号上午8点50分。 巨大的历史惯性让时空之轮终于来到它被推迟的时刻,任何人对此无能为力。 上午10点过后,除了中国战舰、商船和岸上繁盛的人群,所有西洋战舰商船一股脑拉响汽笛撤出了马尾,最大胆的英国战舰乔治号驶出马尾依仗大英帝国的“圣武神威”停泊于南台江仿佛贵客般出席欣赏这幕远东第一次海战活剧。 舰长施密特上校用单筒望远镜仔细打量着双方根本不对等的战略姿态,用嘲讽的笑容悲天悯人的对左右军官大声嚷嚷:“生存还是毁灭?还是让愚蠢的黄猴子们下地狱吧,这比在伦敦大剧院看假模假式的《火烧罗马》更为壮观!瞧着,中国人自己就是尼禄!可怜的傻子,他们的军舰难道都是些玩具?!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现代战争……” 时间一分一秒指向了中午11点,该走的都走了。托马斯男爵密切注视着岸上和不远处中国舰队,中国百姓们丝毫没觉察到所有法国舰队的大炮全部卸下了炮衣,一口口指向了他们和福建舰队。 福建舰队所有战舰更是安静的出奇,海军士兵们三三两两毫无秩序的上了岸去军营吃饭了,整个场景正像他想象的那样,死亡之神就要张开庞大的羽翼,覆盖这一切。 “怎么不见福希将军?”托马斯疑惑的问利士比。 “哦,今晨福希阁下身体有些不适,可能吃坏了肚子,医生正在帮他检查身体,司令官阁下,现在是否……” 望远镜里,利士比忽然觉得有些诡异,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托马斯发觉他心不在焉便继续问着福希的病情,海军生病倒是常事,可这位总部来的“钦差大人”可千万别在自己船上出了事,到时候别说自己一个中将,就是上将也必然会被陆海军总部扣上一顶“怠慢上级”的大帽子,反正总部的小鞋多得是! “利士比,传令所有战舰10分钟内做好战斗准备,你……” 托马斯看利士比越瞪越大的蓝眼珠子烦躁的呵斥话语还未出口,利士比像撞了鬼一般吼道:“见鬼!女人!” “你在说什么?!少将!” “阁下,快看!岸上没有任何老弱妇孺!全部是青年人,我们上当了!” 托马斯一惊,赶忙用望远镜顺利士比手指方向观瞧,果然不差,岸边、岸上所有的“百姓”仿佛接到命令一般扔掉了手里、身上的所有物品,第一时间纷纷离开,霎时间跑的无影无踪。 “见***鬼!开火!狠狠的开火!”男爵猛地回身吩咐道,暴怒之中的爵爷忘记了吩咐向各舰发布准备战斗的信号和宣战信号,在以后的谈判中,坐实了法国人“偷袭”这一重大罪名。 就在岸上瞬间变得死寂同时,三颗信号弹跃然升空,在天蓝色空中炸开! 法国近20艘艘大小舰队像接到主人吩咐的恶狼般纷纷扯下了披着的羊皮露出了穷凶极恶的嘴脸,狠狠咬向对面的敌人。 铺天盖地的炮弹挂着凛冽的风声呼啸着冲出炮口扑向傻愣愣停在水里的福建舰队,硝烟弥漫开来迅速遮蔽了明媚的阳光,轰隆!轰隆!的响声奏响了战争乐曲,巨大的轰鸣声、爆炸声在笼罩了中国舰队,不出所料,倾盆大雨般猛烈的炮弹准确无误的击中了中国舰队的每一艘军舰,早在三天前便调查清楚的泊位让法国的舰载炮像是长了眼,霎时间整个江面浓烟、烈火、撕心裂肺的吼叫直冲九霄,震天动地! 毫无还手之力的中国人终于尝到了苦果,利士比轻轻摇头不忍再看眼前毫不费劲的屠戮,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福建舰队没有一艘军舰进行还击,都像傻子般呆立在原地,可怜的是所有的水兵一哄而散,连舰队指挥官也在远处的岸上大喊大叫哭天抢地的咒骂声、惨叫声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身边的托马斯爵爷兴奋到了极点,让他感觉失望。 “对!小伙子们,对准他们的旗舰,放!炮弹有的是!干得好!” 打了吗啡似的叫喊声真让他受不了,可自己还得受着。 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屠杀抑或是胜利更大的振奋了远东舰队官兵,浓重呛人的硝烟火药气氛中,福建舰队各战舰被轰断的船体、四溅纷飞满是铁锈的笨重大炮和四溢的鲜血,乱成一锅粥的海岸警备队、血肉模糊来不及逃往的士兵更激发了嗜血的战争魔兽,近距离的水雷也像水中的银色大蟒寻找着自己的可口的猎物。 巴雅号上239毫米的重炮一轮齐射便把“扬武号”送入了地狱,炸飞的甲板甚至飞出了近千米。拉加利桑尼亚号与胜利、凯旋号三艘战舰前后移动,轻松自如的船头对敌,用239毫米主炮和鱼雷不停招呼着万年青、湄云、福星、伏波、安澜、镇海,犹如在诺曼底海岸进行常规训练般所有法国官兵发觉利用这种空前强大的炮火对付中国人简直是在用大炮打苍蝇! 且不说中国人没有还手,就是还手,十几艘小型蚊子船也在第一轮打击中带着无奈沉入了冰冷的海水,早已空无一人的两岸岸防炮台被阿塔朗特、特鲁安、菲勒斯号上193毫米的重炮第一时间炸得一片狼藉面目全非,没有一个炮台上的岸防炮开火,倒像是法国人对着空洞的炮台进行巡礼般热闹。 整个马江死亡了。 不到四十分钟,法国人眼中的扬武、万年青、湄云、福星、伏波、安澜、镇海、飞云、振安、常胜号等战舰被冰冷的海水吞没,十几艘小型鱼雷艇还在拼死奋勇冲杀却也于事无补,炮火连天之下,连托马斯中将也失去了观看的兴趣,撇撇嘴点燃香烟问利士比:“怎么福希将军还没出来?医生怎么说?” 一面传达命令一面指挥参谋们记录战况的少将道:“不太好,随军医生说可能是食物中毒,还有,近30名士兵也被发现身体不适,阁下,我想我们还是完成任务后早些撤退,肮脏的中国实在不适合我们呆。” “这么多!”托马斯闪过一丝疑虑,怎么可能?船上的士兵在越南也没有得过热带病,海军部采购的大批治疗疟疾的药物连用都没有用过,怎么一天工夫就会有这么些人得病? 不过这点儿疑虑被重大的胜利代替,苟延残喘的福建舰队和两岸的炮台全部被消灭,这可是从普法战争以来法兰西取得的最伟大胜利,虽然,对付的是一个低级民族。这也足够共和国政客们沾沾自喜了。 山峦起伏满目青翠的近海各山峰已经变成烈焰滚滚硝烟浓浓,远近大小的被削平的炮台只剩残垣断壁尚在哭泣。 托马斯心无旁骛哼着《英雄进行曲》注视着惨烈的江面上还在挣扎的最后一艘中国战舰,只有1400吨级的轻型巡洋舰建威号依然用不足130毫米的火炮进行着最后的示威,四周的“战友”已经死去,只有他为福建舰队――这支近代中国第一支舰队(早于北洋、南洋)的荣誉进行着战斗,没有任何支援。 像斯巴达最后的战士,已经中弹的剑客。托马斯喃喃自语,依稀看得见建威号上的官兵仍在有条不紊的搬运炮弹,面对强敌左冲右突,“愚蠢的傻瓜!” 耸耸肩,爵爷果断的下了评语优雅细长的手指指向建威:“干掉他!” 巴雅、阿塔朗特、特鲁安、菲勒斯四艘战舰的主炮瞄准了建威,利士比竟然有些感同身受的用望远镜见证着中国人最后的抗争。 空气中陡然覆盖了浓重的血腥味,天空中忽然洒落下几丝细雨。摇摇欲沉的建威号桅杆上忽的缓缓升起一面杏黄绫面硕大的四爪黄龙旗,被鲜血浸染的旗帜高高伴着海风悲怆的吟唱着什么,如一头愤怒的雄狮冲向了伏尔达号。 被惊呆的远东舰队实在不明白这群“白痴”的中国人怎么到了此刻还有如此勇气,各舰官兵从方才巨大的兴奋中跌若下来,被惨烈气氛感染的士兵们纷纷对着可敬的中国人致敬。 “开火!该死的中国傻瓜,他们不知道挂白旗吗?!”气急败坏的托马斯挥舞着拳头“快冲过来了!上帝!利士比,你在干什么?!” 利士比闭了眼。 主力战舰所有的火炮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灼热汹涌的光芒一时逼迫太阳也缩了头。硝烟散尽,建威号消失不存,只有那面旗帜沉浮在江水中血红一片...... 一个小时不到,福建舰队全军覆没。 “阁下,您不认为法国人太过分了吗?我认为应该多抓些俘虏不错。”南台江侧后,一艘飘扬着瑞典国旗的商船上,道貌岸然的小松宫彰仁亲王打趣着满脸严肃的川村纯义伯爵。 “殿下,战争中任何对于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我军的残忍,这是我们应当谨记的一点。你说呢,伊东佑亨中佐?” 不自然的笑笑,伊东佑亨与东乡平八郎对视一眼却答非所问:“中国人一向诡计多端,我们没理由跟法国人在此欣赏活剧,阁下,我想我们该走了,大幕还未落下。” 年轻的闲院宫则紧皱眉头思索着什么,虽然出身陆军,这位亲王对海陆军总体战可是相当感兴趣。不过,今天法国人的胜利让他感到没那么简单,最起码,他比法国人了解中国人。 伊东佑亨当然不知道,他的建议救了日本的三位亲王和海军精英 第一百三十四章 马尾之战!3 毫无悬念的马尾海战似乎已经结束,遍地狼藉的马江口岸上惨不忍睹,自1863年左宗棠任闽浙总督以来积年所建全部港口设施、海防炮台和马尾造船厂、帝国国防大学福建海军学院校舍、福建舰队营房全数被毁,远东舰队各舰仍在寻找猎物。 意犹未尽的托马斯中将指挥伏尔达号轰然炸毁了罗星塔附近的福建舰队火药库,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远达数十里,巨大的船坞也像被龙卷风扫荡过的纸盒子般千疮百孔,以为战役结束的远东舰队各战舰纷纷脱离战队,任意“打扫”着战场,罗星塔、南台江、闽安、田螺湾各海防炮台皆被重型大炮炸毁,连远东舰队用来防止中国海军突围逃跑布防在金牌、?头的德斯丹、益士弼号也耀武扬威的轰击了南北对峙的金牌、长门两炮台后涌向马尾继续炮轰。 三个小时后,面对空无一物的整个马尾港,托马斯爵爷实在没了兴趣,“少将,你认为这儿还有我们的敌人吗?传令撤到?头,我可不想看着血腥味吃不下晚餐呵呵呵。告诉德斯丹号,别争功,我都记着呢!” 军令下达,“大胜”的远东舰队正在重新编队撤到闽江下游准备去“探索”中国更多的海港,可惜,万能的上帝并没有给予他们这个机会。 伏尔达号刚刚转过船舷,利士比忧心忡忡不安的左右踱步, “您瞎转悠什么?少将,我们将名垂史册流芳百世了!怎么福希还在拉肚子?” 托马斯惬意的结果参谋们记录的“战果”兴奋的叫嚷。 茫茫苍苍的硝烟浓雾慢慢散去,怯懦的太阳终于犹豫着出现在半空中,为这阴冷的场景增加了些许暖意。 “我们没有一人伤亡,怎么你不高兴?不,不要懊恼,我们没必要为偷袭一个低级民族感到不安,您知道,那是欧洲惯例,不是吗?” 说不清为何不安的利士比接过爵爷递过来的记录翻了翻顺手放在桌上:“阁下,不是没有伤亡,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我们舰队现在有近百名官兵得了怪病,上吐下泻不止,我总怀疑中国人在食物里做了手脚!再说驶向下游的德斯丹、益士弼号怎么突然没了信息?” “做了手脚?!”陡然变色的男爵急速转动着灰蓝眼珠,“见鬼!可、可我们毕竟消灭他们整支舰队!您总不会认为中国人要毒死一支强大的远东舰队,再说我们都吃了中国人的食物。怎么我就没关系?您太多疑了......” 话音未落,早已死寂的附近山川里好似轰隆隆打了声闷雷,缓慢的冲击波越来越近,又像是傲岸的神龙狂怒的吼声直叫人心里发颤。 咚......轰! 伏尔达号船体似被天神的巨锤猛烈撞击般重重颤抖,哐啷声响,被震得东倒西歪的作战参谋们惊疑不定,托马斯爵爷一屁股坐在地下,指挥室顶的灯柱一下砸落在地霎时粉碎! “怎么了?!”倒在椅子上的利士比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胜利后丝毫喜悦,因为胜利来的太容易! 可恶的中国黄猴子! 挂着诡异飓风呼啸而来的数不清炮弹像要吞噬远东舰队遮天蔽日瞬间从各个方向射出,正在变阵的远东舰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结结实实从不知哪里急速射出的大口径重炮击中,天空犹如剧烈燃烧起来,冲天火光和巨大爆炸轰鸣震天彻地,横飞的弹片夹杂着密集的速射炮声从四面八方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下,远东舰队各舰顿时乱了阵脚,来不及躲避的士兵仿佛掉进炼狱,马江两岸数十里被红黄两色光芒笼罩,冲天光焰高达万丈,空寂的天色忽明忽暗扭曲着本来面目,死神狰狞着带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始料未及的打击让刚刚胜利的法国人陷入绝境! 山崩地裂的炮声愈来愈密越来越大,东倒西歪的伏尔达号成了狂风骤雨中一叶扁舟,托马斯男爵中将直到这时还在懵懂着哀嚎:“不可能!见鬼!真他妈见鬼!中国人不是全被消灭了?不可能!” 利士比满头冷汗指挥参谋赶紧传令各舰快速完成防御阵型保护旗舰并立即进行反应,惊愕不已的众军官此时才的的确确尝到了“低等”中国人的厉害。 扶起惊魂未定爵爷,利士比冷冷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冷峻道:“司令官阁下,战场上一切皆有可能!您看!” 冒着连天炮火,再也不能保持贵族风度的托马斯颤抖着接过高倍望远镜向四处望去。 沿江的苍茫的天野下,青灰色的山石层层叠叠,陡峭而多险。四面八方的山壁里变戏法似的显出一个个或方或圆的洞口,激烈的炮火就是从其中发出带着仇恨射向法军舰队。刚刚悄无声息任人宰割的罗星塔、南台江、闽安、田螺湾等等明面上被法军炮火摧毁的海防炮台的下方乱石嶙峋的山壁中像鬼斧神工般开裂,巨大空洞中密密麻麻的黑压压无数火炮震荡着威武的身躯倾吐着怒火。 重新反应过来不甘示弱的远东舰队左冲右突利用主炮、船舷上的速射炮漫无目的的对抗着,除了满是铁甲的巴雅号、拉加利桑尼亚号、胜利号、凯旋号还能支撑,其余几艘战舰早就全身密布伤痕累累,野猫、蝮蛇、都装、都拉、盖比等几艘炮舰船和4艘鱼雷艇早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菲乐斯巡洋舰那重达2363吨级和特鲁安号3479吨级的庞大身躯也仿佛不堪重负般失去了威风,193毫米的巨炮面对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岸防炮打击束手无策只剩招架之功,还手之力那是荡然无存了。 远东舰队的舰载炮在一般意义上来说当然不弱,然而世界上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当年普法战争以为依仗催斯波特连发枪就能大胜法军的拿破仑三世没有想到,败在德国人近千门大口径重炮情景又一次出现在他的孝子贤孙中,不过这次的对手不是傲慢的德国人,而是睡狮――中国人。 诡异隐秘的炮位角度自然是近代第一批工兵展示在德国工程师的指导下把马尾周围能用的群山大都挖成坚固的地下城堡,以逸待劳或者说防守反击,永远是谨慎的中国人喜爱的战术,大批海军陆战队当然潜伏其中,示敌以弱,这种比较符合东方民族的战术是大鼻子欧洲人非常难以理解的,但,绝对合用!远东舰队最大的舰载炮239毫米丝毫不能撼动350毫米克虏伯重炮在火炮世界中的地位,最令法国小伙子们沮丧的是,舰队在马江近海中变阵的迟缓一次又一次要了他们的性命,炮火硝烟中,他们很难把仅有的旋转角度不到90度的舰载炮对准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各个角度飞射出的炮弹,平日训练勤奋的他们再想不到地球上的海防战术里竟然会有这种可怖的炮兵工事,自然,无论英国人、美国人或是德国人,在所有国家海军常规及战时训练中也绝没有这种遭遇,所以说――他们不倒霉谁倒霉?!无论承不承认,托马斯爵爷明白,自己被中国人耍了! “上帝!圣母!他们、他们从哪里钻出来的?!难道从地狱?少将,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撤退还是反击!不!我们刚刚还是共和国的英雄,我们不能......” 利士比带上单片眼镜不屑瞧着惶惶然的爵爷真想一枪毙了他!此刻的爵爷除了痛哭流涕连指挥也丢了,怎么海军部派出这么个草包东西! 伏尔达号又中了几发重磅炸弹,左右摇晃的船体更让每个人的神经紧张到极点。 尚自稳重的利士比一把抓住男爵的领子:“阁下,我认为您能听得出,中国人用的是德国350毫米的全钢岸防炮和260毫米、175毫米巨炮和数不清的速射炮,我们的大炮每分钟4发,他们的速射炮每分钟8发,据远距离观察,他们最少有近400门速射炮!您的荣誉救不了您!赶紧下令撤退或是暂时把指挥权交给属下,不然,我们就会像刚才的福建舰队一样!!” 面对凶神恶煞般暴怒的副手,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爵爷终于彻底疲软,他不明白,中国人难道会故意舍弃一支舰队来引诱他上钩~这他妈得需要多大魄力! 可事实就是如此,那个他从来看不上的中学生皇帝早就密令禁卫军、海军陆战队的工兵3年前开始就将马江两岸所有险要山峰从各个角度开挖隐秘工事,连同德国工程师的巧妙设计和施工,装备了几百门新式各种型号的火炮和机关炮,此刻的马江实际上有两套完全不同的战备,一套当然是表面上弱不禁风的破烂儿,另外一套就是专门对付法国佬的杀手锏! 煞费苦心的努力终于钓到了大鱼,只是好戏还在后头。 “少将、您现在负责远东舰队指挥,我全权委任您为代理司令,请您带领舰队冲出包围圈!” 轰隆!随着失魂落魄的男爵授权,满身污血的士兵来报:“轮机舱进水!锅炉被炸,请将军们迅速转移!” 长叹一口气的利士比赶忙吩咐众人收拾,派勤务兵冒着猛烈炮火放下救生艇,把拉肚子虚脱的老福希和男爵司令官送到巴雅号上,四处响起的爆炸声再容不得他犹豫下去,自己也上了救生艇。 火光冲天,污血四溅,锅炉引起的大爆炸让整个伏尔达号如同病体支离破碎的老人剧烈的喘息震荡,来不及上救生艇的官兵惨叫哀嚎大喊着抢夺着救生圈四散奔逃纷纷下水,马江里像是开水煮了饺子,密密麻麻满是从各个沉没舰只上逃亡或是攒动的人头,四周山体里的哈奇开斯机关炮毫无怜悯的冲这些人开火,金蛇狂舞子弹肆虐,一片片被击中的士兵顿时哭爹喊妈的徒劳的躲避着,江水荡漾着鲜红一片,极为醒目。 二十分钟后,被巴雅号救援上来的利士比与尚存理智的司令官托马斯眼睁睁看着连续爆炸的伏尔达号又中了几颗炸弹,终于恋恋不舍咽下最后一口气咕噜噜沉进了马江。 此刻,法国远东舰队已经折了1艘旗舰、5艘小型炮舰和4艘鱼雷艇,被巨大损失唤醒的上下官兵再不敢怠慢,拼了命终于完成编队,把利用退潮舰首对敌改为逃跑队形,可惜尚未到涨潮时分,又在内河航道,航速缓慢。其他各舰也被胖揍的伤痕累累,远东舰队最大的巴雅号上,吐了一地混杂着早餐的海水,托马斯爵爷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哀叹着吩咐利士比少将:“上帝!离开这儿!撤!快撤出闽江!!” 法国人那个上帝好像今天又去度假了。 满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远东舰队再一次显示出这支近代海军的雄厚实力,巴雅号在菲乐斯、特鲁安号巡洋舰逶迤在前探路,临时升起旗舰指挥旗帜的巴雅号与左翼保护的阿塔朗特紧跟,紧随其后的胜利、凯旋号用4600余吨级超过100毫米的装甲掩护旗舰,拉加利桑尼亚、费勒斯号断后,依然不甘示弱的利用仅存的毅力反击着。 片刻之后,脱离险境的远东舰队临时指挥官还是没有在南台江以东发现刚刚炸毁金牌、长门两处炮台的德斯丹、益士弼号及其他两艘小炮舰的身影,翠色如黛、山峦如聚的闽江两岸的山川依然耸立云天之间,给这群胆战心惊的侵略者更为沉重的视觉打击。 “这片雄壮的土地真应该让我们重新审视他,可怖!真该把内阁那帮子老东西抓到这里瞧瞧他们干了多大蠢事!” 额头受伤的利士比一面由军医包扎一面喃喃自语,指挥室里一片狼藉,半歪在靠椅上的托马斯爵爷握紧拳头不满的吼道:“少将,您在扰乱军心!对中国人就得用大炮说话!” 眼睁睁看着放弃几十名伤病士兵而被救援上来的那位总部而来名为远征军海军顾问的副部长福希中将早已奄奄一息,又吐又拉的同时又被惊吓过度喝了一肚子海水,气若游丝脸色蜡黄还在不知骂着什么。 利士比打断托马斯:“司令官,您有时间去日本再来中国就会发现两者不同之处了!军心?还用得着我扰乱?您瞧瞧他们。”顺手一指,爵爷睁大眼,只觉得头疼欲裂。作战参谋和军官们面面相觑的望着自己,可下一步该怎么办?冲出去还是继续“扫荡”?中国人怎么会对远东舰队的偷袭这么清楚,难道他们的间谍就在自己身边或者海军部里?!混乱如麻的思维让他彻底瘫软,逃出生天,越南那个苦瓜脸孤拔会把他比作只会说大话的白痴! 但我们绝不能小瞧这位贵族的智商,半闭着眼想想,他放缓声音:“少将,你指挥舰队进行下一步的行动,我想休息一会儿。” 哼,冷笑着抬高下巴的利士比心中雪亮:爵爷这是要脱离指挥岗位,此战赢了他还是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若是败了,他可以把责任推个干干净净,自己就是替死鬼! 一股阴冷寒气涌向心头,利士比不禁“赞叹”托马斯的心机之深:不愧是家传久远的贵族老爷! 但军人的荣誉一时占了上风:“遵从您的命令!不过还是以您的意见为主。您的经验当然比我们丰富。” 话里话外的点了托马斯。利士比立即进入角色:“命令寻找德斯丹、益士弼号迅速归队,舰队全速通过闽江驶往外海。” “是!” 不远处,悠然自得的英国乔治号舰长施密特上校有些幸灾乐祸满脸嘲讽的站在甲板上注视着这里的活剧,时而严肃时而讪讪而笑对身旁的军官侧身嘱咐着什么,不一会儿,乔治号发来了旗语:伙计们!祝你们好运! 托马斯一面咒骂着无良的英国佬一面猛然发觉雄壮山峦岩缝里偶尔会冒出一两株不知名的野草,虽不茁壮,但能在这乍暖还寒时节绽放出翠绿的生命,本身就已是一种奇迹。 第一百三十五章 马尾之战!4 “那是什么?!”几个作战参谋惊慌指向临近海口附近。那里一片狼藉,没有任何硝烟弥漫犹如镀了一层真金的碧海蓝天下水中仿佛烂抹布一般飘着几片旗帜,咕噜噜水泡子和一群浮尸让正在观瞧的利士比猛然紧张起来! “报告!根据旗帜、尸体服装很和泊位估计,少将阁下,那、那非常可能是我们的……我们正在寻找的德斯丹、益士弼两艘战舰的遗骸,很可能他们已经……”一脸惨白的巴雅号舰长斯比尔上校好似大白天见了鬼魅,竟有些瑟瑟发抖! “上帝!不可能!40、不!36分钟前他们还活生生的在我们面前!上校,我真怀疑你的智商!”利士比猛地一颤,嘴里却唇刀舌剑好不放松。 少将阁下并不怀疑斯比尔上校的“建议”,他真正担心的是中国海军的实力竟然达到一次能把2000多吨级和五六百吨级战舰在庞大远东舰队面前击毁的同时还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如此,今天是否能逃出升天真的成了未知数! 四年,这么短的时间能否让一个劣等民族的武备强大到对抗世界第二的法兰西确实令人惊悚不安,不过望望早已魂不附体的托马斯爵爷和病入膏肓的福希中将,利士比这才感到极度悲哀。 英国人或者德国人?不可能,利士比断然否定了自己的疑虑,且不说英国因为藏地之事绝不可能帮助中国,就是德国人本国舰队也少于共和国多少倍!一向陆军第一的德意志怎么会趟这趟浑水?! “放弃救援!全速驶出海口!”他实在不想再去琢磨中国人的诡计了,无论如何今后一定得离这个神秘的民族远点。 正当英国乔治号也逶迤而来“陪伴着”远东舰队驶到被早已炸毁的金牌、长门两炮台,出了两座高达千仞的山峰,再往前就是外海,就是生存的希望。这时,深蓝的海水中突然响尾蛇般发出“嘶嘶”怪叫声,几十道银色白蟒呼啸着直冲舰队而来没等舰队官兵祈祷上帝保佑逃出死地,最前面开路的菲乐斯、特鲁安号巡洋舰舰体发出轰然巨大爆炸声,菲乐斯号船体急剧颤动,发了癔症似的左右倾斜!便是巴雅号上都能近距离观察到排水量2363吨级的菲乐斯号上的水兵发了疯一般上蹿下跳哀嚎痛哭,有的下到船舱,有的挂了救生圈一股脑跳进大海逃生,冲天而上的浓烟、四处冒火的机械、烟熏火燎尚在挣扎的水兵和紧急集合号声与叫骂声交织成一幅惨烈的图画。 “报告!前方菲乐斯号与特鲁安号中了水雷!特鲁安号中八颗,菲乐斯号被穿透左舷,锅炉舱爆炸!战舰无法修复,舰长请求弃见!”沮丧的参谋又带来令人震惊的消息。 “卑鄙!我早该想到了,是近距离集群发射!这帮兔崽子是怎么搞的?!” 本已心烦意乱的利士比更加暴怒,好像刚刚忘了自己舰队的无耻行为,不过远东舰队一半战舰损失情况下歼灭了中国“福建舰队”,报告到总部怎么说也能将功折罪,然而怎么才能死里逃生? 正规海军科班毕业的利士比与托马斯、福希不同,那可是共和国最正规的海军院校,又是从海军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论海战资历与经验,别说托马斯,就是跟远征军总司令孤拔相比,也不差分毫。然而正规学科出身熟悉大舰队真刀真枪作战的利士比对于中国人“卑鄙”的战术偷袭搞得手忙脚乱没了章法,信心更是低落到了极点。整整4个小时,损失一半战舰,虽说都是不重要的轻型舰队,可直到现在连中国海军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仗怎么打?! 看此形势,中国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然而他们在哪呢?如何才能见到中国舰队的“真身”,用尚存实力的几艘铁甲舰给予其致命一击送他们下地狱才是现在利士比保持毅力的最大基础,可惜,匆忙中他忘了“泄密”和总部官员的渎职。这类他不敢想也不会想的事最终要了远东舰队的命。 不可否认的是,法兰西所有军校的教程中都没有对付“乱战”及“游击战术”的课程。一个合格的指挥官战时个人反应能力及指挥能力很大意义上决定战役的胜负,可惜,利士比作为标准的正规海军将军符合第二点,但海上强国无敌于天下及僵化刻板的战术思想和极端轻视敌人的他综合作战能力缺少了第一点。 只这一点,“消灭”福建舰队之后的远东舰队又丧失了准确的战略意图,所以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武士运用威猛刚劲招招毙命的大力金刚掌正要力劈千斤却突然发现对手消失在空气中根本使不上劲儿!巨大的武力被四两拨千斤的太极拳巧妙招式打得团团乱转损兵折将,这样的战术自然是不通东方文明的欧洲人难以了解更难以防备的。 眼看着菲乐斯号炸饺子般沉了海,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三色旗与海军旗共同葬身海底,耻辱与愤怒又一点点聚集起来,让整个巴雅号上的指挥班子“同仇敌忾”起来,利士比急速抽动着脸上的肌肉,阴惨惨道:“传令,十分钟内救援所有菲乐斯号人员,不能救援的立即放弃,全速驶出海口后重新编队,我要打中国人的腰!” “腰?”托马斯猛地睁开眼嘀咕。 “司令官,您好些了?法兰西的荣誉不允许我们失败,哪怕是小小的。必须用更大的胜利去弥补。难道您连中国地图也不清楚?中国人的腰在这!” 猛的砸向中国海域图的利士比指点着道:“吴淞口!我们可以仿照英国人的路线占领南京阻隔中国南北运河或是沿江而上!中国人最怕的不是被占领多少领土,而是大运河,那是他们的命脉!” “这、这超出了我们的战役范围和任务,阁下,您明白您在做什么?” 撇撇一脸晦暗的司令官,利士比冷笑:“当然,我们不能白白失去半支远东舰队,如果您想去军事法庭或是被孤拔司令嘲笑的话!” “你?!” 远东舰队正副司令在巴雅号上吵得不可开交,附属的海军官兵与作战参谋们则不知所以面面相觑,绝望阴郁笼罩整支舰队。 传统的作战命令在整个欧洲像是上帝福音一样作用于整个军队之中,死板而僵化的战术一旦碰上他们眼里劣等民族悠久的战争文化,当然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意外”。 终于驶出海口,尚存的远东舰队官兵人人松了口气,又一次看到前方一旦有了生存希望,没有人愿意下地狱,包括军人。红彤彤四射着温暖的太阳依旧悬挂于不远处的天空,悠闲的海鸥列队迎接着这群不速之客,终于感到生命可贵的士兵们忍不住纷纷欢呼逃离了噩梦般景象的地狱。一个噩梦终于惊醒了。他们这样认为。 尚在争论的托马斯与利士比面红耳赤都要大打出手上演“全武行”时,前方的特鲁安号倾斜的?望塔上传来又让众人窒息的旗语:前方近二十海里处发现一支不明身份庞大舰队! 第一百三十六章 马尾之战!5 任何东西方那些所谓高明的海战理论或是实战专家在多年以后论述描绘这段历史时,没有任何人不像惯于写作的小报记者或是小说家般把一场有史以来远东最大的海战写得绘声绘色日月无光。 虽然他们的立场和语言差异巨大,这场战役只是中法冲突中一个组成部分,但是任何人也不能抹杀早已载入史册的战役,无论胜利方或者失败方,都把它作为正规军校教学的重要一课。 战场上刚刚魂定的利士比、托马斯爵爷当然不会想到这些,面对不远处出现的这支庞大舰队,包括半死不活的福希中将在内,所有人一时愕然了。 望远镜里旌旗遮蔽了天空的太阳,绵延十数里几十面明黄羽纱四爪龙旗乘风飘荡守护着这片千年不朽的领地,所有大炮上的炮衣全被扯下,一个个精壮的男子汉铁塔般雄伟昂扬的忙活着手里紧张的工作,汗水搅拌着浑身的热血激情,挥洒着、跳跃着,没有人在乎战争的结果是什么,他们,帝国第一代海军军人们,四万万人里只有不到100名合格的军官们,用自己的生命热爱着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和人民。 一切抛之脑后。 胜利或者死亡。 这就是帝国联合舰队――南北洋所有精锐编制而成的亚洲第一舰队。 排山倒海势压万钧的战舰把海浪激起足有几十米高,汹涌的浪潮也胆怯了,陡然被粉碎飞溅在身穿海军制服的每一个帝**人身上,点点滴滴。惊飞的海鸥仿佛惊惧于巨大的战舰声,只得翱翔九天之上观看这激动人心的一刻。神秘的大海放弃了晦暗不明,一时间,金光万道洒落于海面,使得沉浮不定的战舰更如天降金刚海上长城一般注视着侵略者。 福希中将被这美轮美奂或者说强大的实力一惊之下昏厥过去。尚自撑得住利士比少将不待托马斯中将命令,便大吼一声:“全军准备作战!立即进行战时编队!” 刚刚逃出生天的远东舰队又一次陷入死地,每个法国小伙子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帝!中国人、中国人何时有了这般实力?! 他们在远赴越南的路上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们中国人的实际情况,情报工作和战前宣传的失误使得大部分经验丰富的水手也傻了眼。 但实力毕竟不同于一般国家的法国在海军上下的功夫不比陆军差多少,利士比一声令下,尚存的几艘大型铁甲舰顾不上伤痕累累立即显示出一个高素质海军国家的优势。 旗舰巴雅号庞大的身躯居中,阿塔朗特在左策应,拉加利桑尼亚与凯旋又次,特鲁安级二级巡洋舰、胜利号加速列队于巴雅号右侧。按照一般海战原则,舰首对敌严阵以待,整个编队过程大约需要30分钟,而远东舰队只用了27分钟。 舰首对敌在特拉法加大海战之后便成为近代海战及欧洲海军的第一作战原则,其重要原因之一则是当时所有舰载炮主力炮火全部集中装备于舰首之故,包括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对此种战术更是熟练无比。 法国远东舰队以剩余之6艘重型主力舰要与中国海军决一雌雄。纵观整体形势法国人当然处于劣势,然而此后的海军战史专家没有忽略的是,浓缩的都是精华,此刻的远东舰队没有一艘低于3000吨级,更为可观者,巴雅号那重达6000吨级的巨大身躯与100毫米厚度的铁甲在任何一支同类型舰队中绝对首屈一指,在亚洲,只有镇远、定远两舰和中国海军新购买之三艘13000吨级重型铁甲舰可以对付,350毫米岸防炮对其的伤害不过留在外皮上一个个弹坑,他与胜利、凯旋等号的存在,使得整个战局不容乐观。 帝国南北洋联合舰队几乎倾巢出动,海天一色处,中流砥柱稳如泰山的定远、镇远居中稳行,临近左翼是济远舰,左侧为靖远、来远、平远、致远、经远、安远、绥远、威远各间虎视眈眈,右侧乃广运、天威、寰宇、开济、镇威、驭远、镜清、南瑞、南琛和新购之圣武、镇武、威武、建武号装甲巡洋舰威势赫赫,整个舰队疏密有度、攻防兼备,犹如海上巨人伸出两支臂膀冲向敌阵,联合舰队东北方则停泊着至少30余艘大型鱼雷艇游弋巡逻,而再向后远望,离整个舰队大约十余海里处尚隐隐约约有几艘高大身影隐藏于海天之中看不真切。 利士比心中大骇,原以为愚蠢的中国人怎么也没办法把从英德两国的新舰开出大海御敌,他们何时有了这个实力? 两支舰队愈来愈近,连空气中的气氛亦越发紧张起来。远东舰队航速不一,因巴雅号需要从刚刚出海口的阵中位置前出,所以前后所有舰只需要先向斜外驶出然后摆正舰位,眼看远东舰队就要完成编队的一刹那。 中国舰队中右翼的南瑞、南琛、开济、镇威、驭远五舰突然加速,以势不可挡之势如离弦利箭般首先出击猛然杀出! “上帝!白痴的中国人这是要做什么?!这,这根本不是适合的战术行动!”托马斯爵爷被勤务兵搀扶着用望远镜眺望着,冰冷的海风吹得众人直打冷战。 “咦??”利士比推开殷勤给其披上披风的勤务兵眉头紧皱从脑子里急剧思索着中国海军看似鲁莽愚蠢的突然出击,数个念头闪过都被这位聪明的海军指挥官抖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利用优势阵型全军出击而是冒冒失失派出五艘战舰一字型对敌?真是奇哉怪哉! “将军!中国战舰已进入射程!” “热咖啡,小伙子!传令各舰立即完全阵型后用主炮干掉他们!愚蠢的傻瓜!” 看中国五艘轻型战舰依然一马当先保持一字型向前猛冲,利士比少将这下放了心,这些乡下佬民族根本不懂得近代海战战术! 可惜巴雅号上的旗语刚刚发出各舰正收缩阵型时,帝国海军五艘轻型巡洋舰利用航速优势突然分解,南瑞、南琛、开济不顾拉加利桑尼亚、凯旋已经发射而出的239毫米重型炮弹雨点般落于四周,并不停止而是踊跃向前直直插入拉加利桑尼亚、凯旋与巴雅号之间,镇威、驭远两舰则急速前行,不顾被打得硝烟弥漫的舰体也如利剑般插入特鲁安、胜利号与巴雅号之间。 无法预测的“傻瓜”战术行动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身躯沉重、航速只有14节不到的远东舰队各舰震天动地的炮火一瞬间齐射,大口径重炮隆隆炮声把整个马江外海覆盖,南瑞号先行中弹,身躯小了几倍的南瑞不顾伤亡与同样中弹的南琛、开济成功插入远东舰队阵型,不到2000吨级的驭远此时已经中弹起火,巨大的爆炸声让其减慢速度,镇威号毫不退缩,向右冲入敌阵,立即展开攻势,利用自己速度上极大优势左右开弓,全舰上主力、速射炮火抵近发射,如一颗耀眼的火球向3000多吨级的特鲁安发动猛烈轰击,十几门速射炮与特鲁安号上的十余门哈奇开斯机关炮对射不已,可两舰离得实在有些近,临近的胜利号无法使用船舷上140毫米火炮进行对其进行打击,只得先行拉开距离再行攻击,一时间,远东舰队就要完成的编队被这几只“小苍蝇”彻底搅乱。 除了离巴雅号最近的阿塔朗特,左右翼的战舰因自行攻击中国人的“小苍蝇”脱离舰队阵型,左翼的拉加利桑尼亚与凯旋前后错位夹击南瑞、南琛、开济,右翼的胜利号则“聪明”的右转舵利用左舷上的140毫米大炮轰击镇威、驭远。 而帝国海军五舰则毫不畏惧如海中游龙或是左进或是前行,完美利用高速和法军死角缠住各舰。 巴雅号上的利士比仍然紧张的注视着战况,不多时,驭远号被胜利号重炮击中锅炉舱,顿时炸裂,渐渐沉入大海,勇敢的战舰在最后一刻依然向着特鲁安发射了十几发炮弹,最终被无情的海水吞没。 镇威号见状则急速向东南方向海域撤离,其实撤不撤这艘千吨级的战舰已经报废了,浓密的黑烟夹着烈火让甲板被炸烂的炮位失去作用,士兵们依然在杯水车薪的用简易的工具妄想灭火,没有人退缩,没有人逃跑。 “真得为我们敌人的素质赞美几声,您说呢,司令官。他们以为这是陆战中的战术呢,可笑!” 左翼的开济号更是悲惨,一直警戒在巴雅号左翼的阿塔朗特号忍不住驶出阵型,用左舷上m1866式193毫米重型大炮集中火力将开济号舰体中央炸毁,断成两截的开济沉入冰冷的大海。 满身炮火的南瑞、南琛冲出凯旋、拉加利桑尼亚的围困全速向东北方直航躲避,被拉加利桑尼亚号上239毫米巨炮远程轰击,火光迸现冲天爆炸,南琛号被炸断舰体沉没。 远东舰队各主力舰此时显示出巨大的战斗力,连从近海观战的乔治号舰长也望着漫天炮火抿着大胡子高叫:“法国小伙子们真在行!我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从皇家海军偷学了这么强悍灵活的战术!” 可是令英国人与远东舰队绝大部分官兵没想到得是,整个中国联合舰队如睡着了或局外人般在不远处静静观赏着自己战舰被一艘艘打沉毫无行动。 法国人更没有察觉的是,他们的编队被完全打乱。巴雅号左右两翼的战舰不是前出就是拉开足有近千米的距离。 “您不认为我们的战术太过于残酷了吗司令官阁下?”定远舰指挥室里,满是忙碌的参谋和侍从、文职海员,天蓝色海军制服全身金彩的高大外国人放下望远镜向身边神色凝重一直注视战场的中**官撇撇嘴。 中**官剑眉星眼英武非凡,紧握了海军指挥刀眨眨眼面无表情道:“琅威理阁下,我们的既定方案中这是必须的牺牲,现在就要看您的了!” 不用问,说话的年轻人就是联合舰队司令官――海军少将刘步蟾。因为帝国警备军和新军首要将领、海军将领年龄、资历差距太大,因此授衔工作对于主持政务的李鸿章和左宗棠来说是个比撤换官吏更为头疼的大事,新军授衔高了,警备军和老将不满,旧军高了,必然影响新军、海军青年人作战的积极性,可事实明摆着,警备军司令、副司令平均年龄都在50岁以上,而新军尤其是海军各舰舰长平均年龄不到26岁。年龄的差异透出资历的不平。 在中国,什么事都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关系、方方面面的影响。更为重要的是皇帝初掌军权,怎么说也得新旧一体吧,可众多老将依然私底下腹诽不已,有几个用密奏绕过军机处直报皇帝,其中又夹着海军中外国洋人们的军衔待遇问题,因此急得火烧火燎的中兴名臣――李、曾、左等众人再想不出好办法,只得采取“中庸”方式,把种种难处写明后奏请圣裁。谁知小皇帝倒是不含糊,立即明诏各军:国防部、总参谋部、警备军、新军、海军各军种、兵种所有带兵长官先期暂授少将衔。特旨除外。待战后详细查阅战功履历再行议处。 得,这下子所有嚷嚷着不平的将军傻了眼。爷爷辈和孙子辈的都成了少将。而左宗棠成为帝国唯一的镇南大将军,虽然这只是个职务。 所以任何事拿到中国来必然会披上中国特色,《钦定帝**衔令》发布之后,也只能等到战后才能施行了。 因此,南北洋联合舰队中年轻的司令、副司令和副参谋长(没有参谋长)都是少将衔,但丝毫没有削弱众位将领的昂扬斗志。原因很简单,在其他国家,像他们这种年纪才刚刚进入军界而已。 琅威理这位37岁的英国上校很荣幸被皇帝特旨晋升为少将专管海军军训及指挥,因此英国“客卿”对于中国的感情丝毫不比对祖国差。 “我们没有选择,不会有没有伤亡的战争。再说远东舰队的情况您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看重传统军中级别和职务的琅威理对于司令官称“您”很是满意。恭敬而平和的中国人与日本人不同,他的同事在日本只被授予上校而已,而非常规的军训和会议,天皇的赏赐时常没有他的份儿,英国同事来信中的抱怨更让他觉得自已的决定完全正确。 “我只能说那是个常识,司令官,即使英国皇家远东舰队也没有完全歼灭眼前这支以铁甲舰为主的舰队的把握。不过,我们的计划我个人认为是能够在海军史册上重新开创新一页的。你们中国人是战争的始祖,‘险中求胜’,恩,我明白了!不过一直让济远舰跟着旗舰好像不妥,为什么不让他参加游击舰队呢?” 刘步蟾思虑很深没有回答,在中国生活许久的琅威理见他心事重重,情知这位司令官现在应该比远东舰队的众位更紧张,作为同事和前辈,他实在喜欢这群年轻人,因此换了微笑:“贵国皇帝真是用心,连自己的豪华游艇都借用给海军,假如在英国,女皇陛下能不能有如此魄力还真值得考虑呢。” “贵国?威利,你的奏本已经递上去了,战争结束你也会拥有帝国国籍,我们是一家人了!”刘步蟾潇洒的摘了白手套真挚望着眼前黄发蓝眼的琅威理提醒。 “哦,抱歉!中国在我的心里一定与大英在同一位置。我想我该行动了,阁下。” 刘步蟾换了肃然,紧握着琅威理的大手,想想说:“希望您能在海军中创造一个历史!一会儿我会找您去,司令官应该跟副司令在一起战斗!再说也得给大家一个战争训练的机会。” 琅威理也满面真挚严肃道:“伙计,不是我创造而是我们!我将会与中国兄弟们一齐战斗,我们将会是帝国英雄!请保重!” 说完琅威理由十几名精干的海军军官护卫着小心离开旗舰,坐上小皇帝访日时乘坐的那艘1500多吨级的豪华游艇而去。 “报!第一波进攻完成。” 重新打起精神的刘步蟾缓慢而又毅然的声音响起:“命令各舰按原计划立即编队,发起进攻!旗语中断后不得慌乱,各舰任何时刻不得稍有懈怠、救援不力,违者立斩!” 茫茫海风悄然吹起,血色苍茫的天空更加浓郁阴沉。 第一百三十七章 马尾之战!6 一声令下,金黄色的阳光映衬着墨兰的天空,利士比眼中的中国舰队忽然从常规的一字阵型从镇远、定远、济远的中央阵型左右断开,左侧靖远、来远、平远、致远、经远、安远、绥远、威远各舰变为一组加速直扑远东舰队对面的特鲁安级二级巡洋舰、胜利号而去;而右翼的广运、天威、寰宇、镜清、圣武、镇武、威武、建武各舰变为一组急速保持分列队形冲向对面的阿塔朗特、拉加利桑尼亚与凯旋三舰,而旗舰定远、镇远、济远三舰则以全速保持阵型对巴雅号直杀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刚刚被中国五艘轻型巡洋舰搅乱的远东舰队顿时大乱,哐啷一声,利士比手里的望远镜跌落尘埃,惨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顺流而下,此刻的少将大人大惊失色,心中猛然惊醒,原来如此! 一向海军专业不正规的中国舰队竟然以不正规流氓战术来对付自己这支所谓的正规海军中的翘楚。太卑鄙了,刚刚被击沉击伤的五只战舰就是诱饵!白痴的中国人竟然能有这般战术思想,不仅用五艘战舰的代价用以引诱远东舰队混乱阵型,而且放弃早有一定之规船头对敌,以一字横列阵型以多对少,却摆出前所未有的分舰队阵型分割包围,黄猴子的野心也太大了些! 不容他多想,托马斯爵爷已经惊慌失措到了极点,他的荣誉、早已不值钱得爵位和军衔是否都要陷落在这片陌生的海域,眼见中国联合舰队的大部队以熟练的阵型兵分三路包围上来,中将不顾礼仪的吼道:“利士比,放弃你的愚蠢想法,我们必须撤退!为了共和国的荣誉,别忘了坡滑如果攻击台湾顺利我们还能翻过点儿!再晚可就迟了!” “够了!司令官阁下,您认为我们的船速能超过中国人?一旦我们撤退,中国人就会像饿狼般猛扑过来截断我们的退路,那时候阵型大乱,无异于自杀!传令各舰各自为战!快!” 无论是战是退,远东舰队永远也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刘步蟾冷冷注视着巴雅号上旗语淡然一笑:“蠢货!这个时候各自为战就是自杀!” 19世纪末期的海战无论是战术还是阵型自然处于原始探索期,因为蒸汽船的发明离此不过几十年之久,所以这个时期的海战理论既有风帆时代遗留痕迹又有自己的创新,从船速上当然处于下风的远东舰队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不惜伤亡再次变为战斗阵型或是撤退阵型,以自己强大的吨位和装甲优势冲出19艘中国战舰的包围退向越南。 然而,刻板的战术教育或者说慌乱让原本可以逃出生天的受过优秀教育的法兰西骑士们一个错误的决定将自己送入死地。 利士比的想法比这些都简单,因为他发觉中国人除了定远、镇远及新购的四只战舰,其余的中国战舰只是船速上比较有优势而装甲和重炮比剩余的远东舰队可谓“小东西”,如果能以阵型对敌最好,但“灵光一闪”后,利士比倒觉得几艘轻型巡洋舰对付一艘吨位和装甲都在敌人倍之上的大舰能不能战胜绝对是个问题,就算是定远、镇远上的305毫米巨炮对巴雅号或者凯旋等号任何战舰,想要迅速击沉也得费些功夫吧。更别说巴雅号的铁甲在马江内航道连350毫米的巨型岸防炮也不能将其洞穿了。 帝国舰队第一分舰队的8艘“远”字战舰一马当先首先冲入尚未编队完成的远东舰队,以优势兵力把特鲁安级二级巡洋舰、胜利号迅速隔离于远东舰队之外,经远、来远为姊妹舰,210毫米主炮同时对向特鲁安号怒吼起来,阵阵震天动地的炮火雨点般纷纷落在特鲁安号船体左右,落入附近海水中的炮弹激起几十米高的海浪,致远、靖远、威远、平远则船头对敌,对着胜利号不停发射着150毫米炮弹,绥远、安远则利用船速上的优势,毫不畏惧地插入特鲁安号侧翼用新装备的速射炮不停轰击着,胜利号依仗巨大的吨位左冲右突极力摆脱四艘战舰的包围,船头舰尾和侧翼的火炮同时发射,仿佛天神的战车般散发着死亡的烈火。 虽然特鲁安号的190毫米的主炮不停回击着,然而每分钟三发炮弹和速射炮的不足很快让其受到致命打击,中国舰队毫不吝惜各种型号性能的炮弹,开花弹、穿甲弹编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将其整体覆盖,中国舰队每分钟6发的速射炮压制的特鲁安的炮火根本抬不起头,大量炮弹甚至没头没脑的穿云而来轰隆的爆炸声使得特鲁安号甲板上血肉横飞,颤抖着身躯的战舰连同一旁妄图救援的胜利号虽然装甲在身,也被打出无数弹坑,浓重的硝烟滚滚,破碎的弹片飞溅,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而特鲁安号身单力孤不能击沉任何一艘看起来孱弱的中国战舰,因为不管他的主炮朝向哪个角度发射,铺天盖地的大小炮弹就会从天而降,根本不给它反击的时间或者机会。 不多时,致远舰发射的几颗穿甲弹带着怒火命中没有装甲保护的特鲁安左翼舰首,片刻间轰然而响,巨大的爆炸让特鲁安迅速倾斜,连同刚才命中的几发穿甲弹,摇摇欲倒千疮百孔3479吨的特鲁安再也不能承受如此重大打击,打出最后几发炮弹,被蜂拥而入的海水拥抱,缓慢沉入大海。 经远、来远、安远、绥远虽然伤痕累累终于取得胜利,经远舰长林永升此刻命令立即更换被打烂的第一分舰队司令旗帜,带领四舰重新编队对付胜利号这个大家伙。 重达4600吨级的胜利号与凯旋号为姊妹舰,同是拉加利桑尼亚号的同级战舰,在靖远、致远、威远、平远四舰的包围下巍然不惧,左右支撑着战局,靖远四舰中,其实只有致远、靖远尚可利用速射炮、船速优势对其小有威胁,没有装甲护身的威远、国产只有2100吨级的平远舰因船速过慢、炮火口径不足,在这艘巨大的身影面前只有左右闪避的份儿,然而这两舰并未退缩,胜利号早就看出平远、威远实力不厚便主攻这两舰,仗着船体装甲厚重,不顾及致远、靖远连发不停的速射炮和穿甲弹,首先以6门239毫米巨炮直指平远,实力微弱的平远没来的及闪避就被几发重型炮弹击中,威远以侧翼速射炮尚在支撑,舰体被炸开的几道裂痕的平远没有丝毫撤离的意向,全体船员视死如归反而全速(只有11节)一面以150毫米主炮轰击胜利号,一面不管不顾的调整船体直冲胜利而去。 “不好!”北洋舰队副司令兼致远舰舰长邓世昌咬牙怒吼一声,这个平远怎么如此莽撞! 原来早在开战前夕,皇帝便朱笔密旨联合舰队各舰指挥官:因国家用人之际,战舰可买可造然人才难得,各舰务必以人员为本,开战后万一不敌可弃船保人,以为帝国后备力量之急需。万不可意气用事。特谕。 这道朱谕就是为了防止大多数英德等欧洲学成归来的军官抱着“与舰同沉”的海军传统或规矩,跟战舰一同自杀的行为。这等悲壮英勇的行为是能激励国人和官兵,可皇帝没忘,帝国合格的海军指挥官不到100人!一次大战下来普通的伤亡甚至战舰沉没帝国能受得了,可人都死光了,再买100万吨的战舰有什么用?!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伦敦、巴黎锦衣卫密报上来的情报让皇帝愁眉不展了好久,单单英国皇家舰队,各级后备军官就有2万多名,法国则不少于18000人,各种战舰可以买可以造,武器装备可以花样翻新层出不穷,然而这一切必须有人来作用,培养一个海军指挥人员甚至海军船员的时间都能完全够打一场战役了!特殊人力资源的缺少和不能及时补充绝不允许无异于自掘坟墓的海军传统,一旦仿照欧洲那种标准的骑士风度传统与舰同沉,中国海军连打都不用打,等指挥官、船员拼光,所有的新式战舰不多时就成了废铁! 因此皇帝决定绝不采用那种刻板的传统,这种赔本的买卖他可不做,所以严令海军各舰长就是战舰被击沉,其余各舰也必须救援,海军在他眼里比眼珠子还宝贝。 “发射鱼雷!命令平远即刻撤离战场!”心急如焚的邓世昌命令道。 可惜晚了。 轰!大海翻起了几十米的巨浪,致远舰两颗鱼雷同时击中了胜利号,致远舰也被几枚140毫米炮弹击中,轰鸣的爆炸让致远舰船体剧烈的颤抖。 不远处,龙旗飘扬的平远同时被胜利号发射而出的一枚鱼雷击中,弥漫的大火、爆炸声连绵不绝,带着不屈与愤怒的战舰逐渐沉入大海,最后一次拥抱了祖国的海域。 早已完成编队急速赶过来的经远林永升见平远被击沉浓眉紧锁,颤抖着同身旁的参谋们缓缓举手敬礼。 见致远等三舰不支,林永升发觉胜利号也被鱼雷击中,时不我待,立即传令威远舰负责救援平远落水官兵,其余各舰以最大火力快速结束战斗,为平远报仇! 其实一艘平远舰的沉默不会吓坏林永升,因为战舰有的是,皇帝绝不会因为一艘战舰而在意,关键是致远号舰长邓世昌本就为北洋舰队副司令,比自己高一级,此次战前大公无私刚正的邓世昌主动提出由林永升担当第一分舰队司令,自己为副辅助指挥,因经远舰毕竟比致远舰不论船速和装备要高过一级,这更显了邓世昌为国家大局威武大度、舍己为公的高贵品格。再者,在皇帝这位最高统治者眼中,除了萨镇冰,邓世昌的宠遇则过于常人,这点不能说出口的心思,也不能不影响他的考虑,虽然林永升与邓世昌还是好友。 跟平原舰战斗力差不多的威远舰终于不舍的撤出主战场船,冒着炮火,船员们纷纷熟练的抛扔缆绳、救生圈救援,而经远舰率其他战舰炮火相交吸引着尚在挣扎的胜利号的视线。 被射程只有500多米鱼雷击中的胜利号巨大船体船体微微倾斜,但巨大的239毫米及140多毫米的大炮依然不停的朝四周的中国战舰猛烈开火。 林永升无暇顾及威远的救援行动,指挥各舰以主炮对射,绥远、安远、靖远则快速的迂回不与其正面交锋,于侧翼利用船舷的速射炮激烈射击,被炮火覆盖的胜利号想只难缠的刺猬让中国舰队难以吃下,那厚达100多毫米的装甲仿佛难以逾越的高墙,几番冲突之下,安远舰也被击沉,胜利号上239毫米的主炮连战连捷,又把靖远舰炸得烈火熊熊失去战斗力。眼见其他各分舰队攻势威猛,可面对胜利号,自己率领的第一分舰队却久攻不下,心急如火的林永升正抖着手阅看参谋们递过来大本营下发的远东舰队各战舰的载弹量,默算着胜利号还能支撑多久,而致远等舰则号炮连天没有放松丝毫。 胜利号炮声逐渐的缓慢下来。 “恩?不太对,胜利号载弹量还能支撑一会儿呢,怎么……” “将军,您看?!”作战参谋惊喜的遥指胜利号大喊。 林永升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用望远镜凝望。 “啊?!” 随着林永升惊呼,胜利号已经停止了反击,硝烟弥漫中,整个胜利号的船体仿佛无间地狱,累累弹坑的甲板、船舷、炮塔等处钻出一群血肉模糊状如炼狱恶鬼的“人”,有的没了五官、有的眼珠玻璃球般掉落在地被踩碎、有的屁股下尾巴似的抖动着喷出体外的大肠和五颜六色的粪便、脑浆、污血及半挂在嘴边的耳朵还有皮肉开裂肌肉不断掉落化成脓血早已没了胳膊抽搐着满嘴白沫的“人”哀嚎惨叫着不停扭动的身躯或是跳入大海或是瘫软倒在船舷上四肢收缩,越来越多的面目狰狞的“恶鬼”涌动而出,不停跳入大海。有些面目被不知什么东西咬出骨头的官兵满身是血,嘴里嚎叫着什么用手枪结束了生命! 杂乱无章的怪叫、诡异停止的炮火、状如魔鬼纷纷自杀的死亡场景一时之间让英武的帝**人们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第一百三十八章 马尾之战!7 惨烈的场景甚至让已经形成包围圈的第一分舰队所有战舰一时间忘了继续射击,无论是林永升还是邓世昌从来没有预料到战场上竟会出现如此吊诡的战况,污血遍体空无一人胜利号的船体漫无目的的飘荡在海中犹如可怖的幽灵船,炮声、惨叫声及血肉模糊的尸体全部消失不见,这艘强大的战舰上没有了丝毫生命体,累累伤痕的甲板上密密麻麻浮起一层抖动的黑雾,远远望去不知是什么东西。 “见鬼!该死的中国人到底用了什么秘密武器?!”焦头烂额的利士比远望中国第一分舰队开始参与包围旗舰不由怒吼,然而从身边作战参谋的心惊胆颤的眼神中他又彻底失望了。 因胜利号船体太大,威远舰紧急救援落水海员的同时想近距离登舰探视,却见经远舰上满面熏黑的士兵发出旗语,威远舰救援第一,不得靠近胜利号。 林永升不相信神灵,武将出身的他自小便胆大心细勇气过人,然而今天发生超出他在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学习到所有知识的场景提醒这位指挥官――胜利号上绝对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惊悚状况,不然,就是拼了经远、来远、致远、靖远等几艘战舰,也不一定能够击沉眼前这艘庞大的家伙。难道真的是帝国圣圣相承、炎黄先祖先宗神灵护佑还是少年天子神威天助? 巨大的视觉和战况冲击确实第一时间给了帝国海军各舰长难以磨灭的心理震撼,对于近代早期的帝**人或者新军来说,从军队的直属皇帝――在中国帝国四千年以来便具有神性的上天之子岁岁年年的教育中长大的中国人内心对于皇权的敬仰无不掺杂了对神权的崇敬,孔老夫子说的怪力乱神子所不语在这群威势赫赫受过近代军事思想教育的军人中间很是流行,然而所谓的神鬼迷信已经深入骨髓的内心一旦被激发所带来的巨大震动也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洋人们常喊的上帝保佑一般。尤其是故老相传中,战场上是什么事都会发生,那种莫名的恐惧与胆颤无关死亡,而是对于冥冥中走向死亡过程的真实想法而已。 直到战后才在皇帝那里得知真情的他们却把这个秘密永远带进了坟墓,一直等50年后,帝国才公开了历次战争的绝密消息,中外各国战争专家与学者才晓得遥远的中国竟然有如此奇术。 然而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敌我两军现在注意的只有胜利。胜利号上发生的诡秘事情使得远东舰队大部分官兵更为感到死亡将至,大势已去,方才还为生存尚有一搏精神的士兵立时信仰崩溃,随之而来的则是作战阵型更为凌乱。 硝烟弥漫、火光冲天,闽江外海海域成了死神游荡的极乐场所。 林永升平静了颤抖不已的心脏即令尚能作战的经远、来远、致远、绥远即刻参与围攻巴雅号。速度的优势此刻让帝国舰队占尽了先机,笨重的巴雅只能凭着大口径的重炮和护甲拼死相搏困兽犹斗,不甘心沉默于这片陌生的海域。 而另一块被分割的战区,广运、天威、寰宇、镜清、圣武、镇武、威武、建武以强大火力把阿塔朗特、凯旋、拉加利桑尼亚号三舰团团围住,船体轻盈而速射炮众多的广运、天威、寰宇、镜清以高速对付阿塔朗特,航速只有不到12节的阿塔朗特颜面尽失,被四艘轻型战舰打得措手不及,强大的6门193毫米大炮隆隆声响也掩盖不住灭亡前的虚弱,弹药消耗越来越少的同时,法军战舰的老旧问题要了他们的命,具有20年舰龄的阿塔朗特虽然战前重新更换了主要炮位和零件,船体的装甲也加固不少,可动转不灵让正规海军大国的战术思想陨灭不存,灵活穿行前后左右的中国战舰并不硬拼,这种赔本的买卖尚在少年的中国海军绝对不做,几十门全钢速射炮随着快速的航速欢快的奔向阿塔朗特,在那100多毫米厚重的装甲上绚烂完成使命。 舰首对敌的思想在欧洲各国海军的作战中绝对处于首要地位的,可每分钟只能发射六发炮弹的大炮角度十分有限,法国小伙子们甚至想把侧翼本来就缺少的炮位搬到舰首,然而中国舰队一轮齐射铺天盖遮天蔽日的开花弹猛烈的轰击和四散飞溅的弹片让甲板、炮塔上海员们死伤累累。编制的316人早已伤亡了170多人,尸体相籍中谁也不敢再冒着中国人炮火运送本就缺少的弹药上炮塔。 6门巨炮和4门140毫米大炮像大象打苍蝇,大部分重型炮弹及死板固定的炮位一面发射一面看着对面的中国战舰灵巧的避开然后便飞来一片又一片炮弹,越来越气馁的远东舰队官兵连上帝也忘了喊,只得把混乱的炮弹塞进炮膛,只求神灵保佑命中该死的中国舰只。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的穿甲弹对视死如归的中国人根本就是垃圾。这也是近代海军作战中一个尚有歧义的论调――海战中打船还是伤人?开花弹和穿甲弹的配置? 很可惜,远东舰队以至于整个法兰西选择了第一种,而少年中国海军选择了第二种。 巨舰大炮主义的盛行自然不是一日之功,但敏锐的中国海军指挥官们在综合了西方海战理论思想和中国实际传统后认识到,没有人操作的战舰不就是堆废铁吗?! 因而战前帝国联合舰队经大本营批准,除采用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战法,还携带了总载弹量超过75的开花弹。明摆着,远东舰队一般超过100毫米厚的装甲护体下,就像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你就是全部带了装甲单,没等瞄准靠近,193毫米巨炮先把帝国战舰送进地狱,还打个啥?况且大本营秘密指令中还有皇帝的其他意思,与法国人什么以死相拼必须歼灭中国舰队而后快不同,年轻的中国海军意识到只有最大数量消耗法军的人力和弹药才能迫使法国人“灭亡”。虽然两种灭亡的意思不同,但临战的帝国各战舰舰长完全领会了这点――打不沉没关系,不停消耗它的人力、弹药,托也得把远东舰队拖死! 帝国联合舰队简单的目的却带来意想不到的战果。 即使有精密武备,战略指导上的错误同样也会让人下地狱。 果不其然,十几轮缠斗过后,广运号被阿塔朗特鱼雷击中轰然爆炸,在沉没最后一刻,这艘在法国人眼中的“苍蝇”依旧用速射炮给了法舰有力的回击。天威号则一面游弋到沉没海区救援一面回击。 炮声停了,阿塔朗特在发出最后一枚鱼雷后,终于耗尽了弹药。船体上厚重装甲被打出一个个弹坑或被穿甲弹穿凿出的洞口却像是被攻破堡垒的缺口,海水汹涌而入,想依靠庞大身躯的阿塔朗特妄图冲出包围圈脱离战场逃跑,然而中国人并没有给其任何机会。 2200吨的镜清号与天威、寰宇不约而同快速集聚于阿塔朗特左舷,三艘战舰似同时接到命令般一股脑开始齐射。 最后活着的阿塔朗特号上水兵依然心有余悸的回忆起那段情景时全身乱颤着抖动不已。 “中国人发了疯似的趁我们弹药用尽时用150毫米阿姆斯特朗及105毫米克虏伯速射炮全力发射着猩红的炮弹,我们本以为中国人的开花弹对100毫米以上的护甲毫无作用,然而我们全错了。因为中国人用的全是穿甲弹!” 一个蚂蚁咬不死人,一万个呢?十万个呢? 快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的炮弹击中附着响尾蛇的嘶嘶声一枚枚前仆后继不停撞击在阿塔朗特的左舷上,瞬间便将早已不堪重负伤亡殆尽的阿塔朗特左舷射出一个个洞口。 越来越多穿甲弹进入船体,极目望去,阿塔朗特犹如犯了疟疾的晚期病人剧烈抖动巨大身躯,内部隐隐传来雷鸣声响,片刻不到,轰!直冲云霄的烟雾和爆炸声传遍海域,内脏尽毁的3600多吨的战舰轰然开裂了一个菱形的缺口,海水直通通吞噬了里面的一切,还活着的官兵们惊叫着争相逃命,却被一旁的镜清等三舰用37毫米哈奇开斯5管机关炮突突而出的火舌舔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好险呐!大人,船上大火好容易扑灭,我们的弹药也快耗尽,凯旋号那里……” 镜清号副舰长胜林不顾风度用袖子呼噜着满脸大汗,舰长宋文?放下望远镜常舒了一口气紧接盯着胜林道:“寰宇号快要支撑不住了,迅速点查剩余弹药,发旗语让其撤到威远附近去,叫天威快速插入凯旋侧翼射击,上!老子就不信打不垮法国佬!” 已失去战斗力的寰宇立即离开战场,快速闪避着法舰炮火驶向威远附近,镜清、寰宇两艘带着伤痕的轻型战舰毅然决然的投入更为宏壮的战况中。 拉加利桑尼亚与凯旋确实是两艘难以对付的大家伙,两艘同级战舰都为4585吨级,厚重的装甲和239毫米巨炮让仿照其建造的帝国四艘新舰也无法迅速战胜他们。两艘战舰的官兵非常诧异的发觉对面的敌人竟然与自己的战舰相差无几,但武备、速度战斗力上更胜一筹! 四艘“武”字级战舰并肩列队,以305巨炮和150毫米速射炮猛烈轰击着凯旋、拉加利桑尼亚,双方的对射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却并不能击沉任何一艘,而帝国一方更为厚重的装甲自然比法方占有优势,实力相等的对决最难分出胜负,帝国舰队只得靠速射炮和鱼雷不停从各个角度擒杀法舰上人员,轰鸣的爆炸声甚至让双方的士兵们暂时性失聪,如几个巨人般绞斗一处的战舰都拼了死力,帝国几艘新购战舰上的指挥官非是旁人,而是从南洋水师及福建水师中挑选的精锐,除去开往兰芳的福建舰队,其余所有舰长级指挥官和南洋大部分指挥人员全部瞒天过海亲临战斗,法国人不过刚刚做了个胜利之梦而已。 北洋诸舰因大本营命令和平日战斗演习经验因而大部分军官的熟练指挥模式依旧指挥原有战舰,少年皇帝完全将指挥权交给他们的同时也为显示公平消除矛盾起见,新舰交给南洋、福建舰队,于是乎双方满意皆大欢喜的帝国海军军人无论是闽浙还是两广出身这才放弃往日成见共同齐心对敌。 人心齐、泰山移!小皇帝诚然不懂海战,但他懂人心。 从指挥官配置也体现这一比较公平的特点,镇武号舰长吴世忠、威武号舰长林承谟、建武号舰长陈俊英,副舰长张成。而圣武号因是12艘之中的首舰又带着“圣”字,北洋舰队副参谋长严复提议,由作战经验丰富、海战理论扎实的林履中担任舰长,令人吃惊的却是皇帝亲自下令命刘冠雄、程璧光、黄鸣球三个刚刚毕业平均年龄只有23岁的年轻人分任副舰长及参谋长,这可让众位海军老将们刮目相看,有的腹诽有的暗赞,谁不知道他们三个无名小辈怎么会被皇帝看上的。 其实连他们包括李鸿章都不太晓得皇帝是怎么在众多留学生中选择他们几人担任新购战舰的高级职务,明眼人都明白,皇帝这是重点培养加以栽培嘛,指日高升绝对不远了。 只有严复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不那么简单,从皇帝若隐若现的话语里猜出个七八分,这是济远号舰长萨镇冰的秘密推荐! 镜清、寰宇加入战团后,局势也没有明显的变化,凯旋和拉加利桑尼亚尚自巍然不动左右默契的面对着6艘战舰,算起来帝国海军的损失比法军多得多,可利士比包括众位舰长都会基本算术――中国大小战舰不算鱼雷艇就有19艘! 而法国只有6艘! 连天炮火让战况看起来越发焦灼,圣武号指挥室的林履中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圆瞪着双眼焦急的踱着步子,刘冠雄与程璧光欣喜而略带紧张的指挥手下参谋们忙碌着。 黄鸣球洋溢着青春气息紧皱眉头远望着镇远、定远、济远围攻下的巴雅号,想了想道:“林将军,这样打不成!战前制定的计划是我军尽量全歼敌军大部,现在敌军只剩三艘战舰,但吨位、火炮尚能抵挡,如此我军的伤亡必然还会加大,必须想办法击沉或者俘虏面前的两艘战舰,尽快结束战斗,夹击巴雅号!” “怎么结束?你又不是没看见凯旋号和我们是同级战舰,305毫米巨炮的打击还是如此!鱼雷的射程又近,只有靠时间!或者说出现什么奇迹。”身为同学的程璧光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林履中听了几位年轻人的话没言声,只是心里翻腾的紧,战前作战会议上严复亲自布置任务,说的倒是很详细,重点是消耗法军有生力量迫使其投降,然而己方6艘战舰对付两艘敌舰却迟迟不能胜利单等着敌军消耗完炮弹,怎么说也不符合军人的风格气势,可实际情况摆在面前,这…… 远东舰队各战舰的资料都在他的脑子里,与阿塔朗特不同,凯旋与拉加利桑尼亚号侧翼船舷的装甲足有152毫米厚,炮塔、甲板也是120毫米,这么重的装甲普通炸弹或穿甲弹根本难以造成伤害,自然,己方的装甲厚度还超过法舰不少,不过一群战舰在此互相对射着不分胜负不成了儿戏?! “将军,您看!”刘冠雄突然指着对面的凯旋号大喊,林履中稳重的围过来抢过望远镜,对面敌舰上射击速度和角度忽的大乱时而发射时而停止,毫无刚才的井然有序,一群带着口罩的人像是惧怕什么似地把小心翼翼露头把几十具明显变形血肉模糊的尸体扔下了大海。 正准备爬回去的白口罩士兵又被不知哪里露出的手枪猛地击中头部,脑浆迸裂。 不一会儿,拉加利桑尼亚号上也出现同样情况,猛然惊醒的林履中大喊:“转舵!传令‘武’字号各舰及镜清、寰宇用速射炮打他的人!” 6艘战舰即刻换了阵型,在海中完美了划过两道圆弧,用侧翼近百门105毫米、75毫米、47毫米速射炮对着甲板上慌乱不堪的凯旋喷射出怒火,顷刻间凯旋号上一片持续火海,熊熊火焰把甲板抛尸的人连带不少炮塔中的士兵烤成焦炭,人肉的腐臭味越发浓重,凯旋号只象征性的回击了几下后,竟然打出了白旗! “娘的!搞什么鬼?!”刘冠雄不禁诧异的爆了粗口,撇撇大家没注意这才调皮的笑了, “凯旋一定出了什么事!现在不去管它!注意拉加利桑尼亚。” 林履中也愕然不已,只命令众人不得放松警惕。 又是几轮对着拉加利桑尼亚的齐射,拉加利桑尼亚笨重的船体却打出一系列不完整的旗语,对“五”号各舰疯狂的射击一阵,趁硝烟弥散之际,突然向寰宇号方向直冲过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马尾之战!8 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的寰宇号战舰已经反应不及,猛地左转舵,天!稍稍躲过了巨大的拉加利桑尼亚号轰然而过的冲击,被激起十几米高的海浪猛然敲打在寰宇号的船体上,第三分舰队司令官林履中立即下令寰宇离开战斗海域,在附近警戒。 “司令!拉加利桑尼亚号要突围而去!咱们……”很是稳健的刘冠雄话音未落,刚刚逃出不远的法国战舰上涌出了一大批血肉模糊的人,自杀式的扑通通跳进大海,近处的水域迅速鲜红一片,看得圣武号上众人也不禁惊悚不安。 “白旗!又他娘的是白旗!传令各舰不得靠近拉加利桑尼亚。第三分舰队即刻围攻巴雅号,失去战斗力者去附近海域待命!”林履中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命令道。 “拉加利桑尼亚呢?!”黄鸣球跃跃欲试。 地三分舰队正转换队形,林履中皱眉想了想:不去管它,派广运、天威、镜清就近监视,敢跑立即用鱼雷击沉!” “是!” 整个海战仿佛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中国将士们谁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法国鬼子怎么会出现如此恐怖场景? “天佑我中华!”济远舰长年轻英俊的萨镇冰用望远镜看清远处战况,兴奋孩子般紧紧拥抱了那位一直辛勤工作在北洋舰队的美国海军军人――马吉芬。 “您确定您的国家没有用‘法术’或者巫术?!真是太可怕了!”身材高大的马吉芬望着远处,细长的手指有些颤抖。 “不!中国人从来不畏惧任何人!”萨镇冰发觉有些失态,赶忙恢复了肃然跟马吉芬争辩道。 两人放下望远镜,附近的海战也已经快到尾声,大规模的炮战业已结束,因为巴雅号没炮弹了! 定远号号上,舰长林泰曾马上跟镇远舰联系――俘虏巴雅! 海天一色之处,满是伤痕却巍然挺立于帝国海域的近代第一支海军中坚圣武、镇武、威武、建武、经远、来远、致远、绥远及毫发无损的济远舰迎着辉煌的金色霞光,分列队形将巴雅号围在中心,等待敌舰最后的投降。 “旗语:现尔等已被包围,帝国联合舰队要求你放下武器,5分钟考虑时间!”刘步蟾精神抖擞肃然下达最后命令,霎时间,9艘中华勇士的全部炮位对准了已经千疮百孔再也支撑不下去的法兰西远东舰队旗舰巴雅。 船体上装甲早已被中国联合舰队无数大大小小的速射炮、大口径重炮轰击的荡然无存、船员死伤枕籍的巴雅号上,迟迟没有上升白旗。 不能说法国人错了,突围不成重要原因之一则是轰击马尾港时,各舰耗费了相当大的载弹,对一个亿万民众众志成城的古老国家过于无知及本身的狂傲自大要了法国远东舰队中国海舰队的命。 此时的远东舰队司令官兼远征军副司令官托马斯男爵中将彻底绝望――超过半数的远东舰队主力战舰全部玩完,只剩远在不知何处的去攻击台湾分舰队,光杆司令这个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名号终于落在了他这位法国贵族身上。 面面相觑面色铁青的众位军官参谋围在利士比身边,进行最后商议,男爵大人被体面的晾在一边,那位海军部顾问,对吃喝玩乐收藏古董很是精通的福希中将面如金纸,躺在担架上早已奄奄一息,不细看,别人肯定以为这个全身红肿并出现五色斑驳的老头早就去见了圣母玛利亚。 “阁下!全舰尚能作战的只有64个人――还包括您和司令官阁下!有97名患病者被扔进大海,还有100余伤病员正处于濒死状态,弹药殆尽,请您看在上帝的份上作出决定!”一名吊着左臂的中校满是绝望但依旧肃然的大声疾呼。 “不!我们、我们不能败给这些卑鄙无耻的黄猴子,我们是共和**人,法兰西勇士怎么能败给一个连公共厕所都没有的国……”发了神经质的托马斯爵爷有些癫疯般嘶叫着,像垂死的毒蛇吐着信子。 正在他大发司令官贵族脾气的时候,被一支手枪对准了脑袋。 “你当然可以坚持您的想法,不过,我会让您‘牺牲’在战场然后向中国人投降,巴黎海军部不会对一个死人感兴趣――哪怕您作为男爵,司令官阁下,您想去见上帝吗?!”阴郁冷漠的利士比少将端枪冷笑问。 慌乱摸枪却立即被几名勤务兵“扶持”住的托马斯见周围所有军官连这种犯上作乱的行为看都不看,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做好准备,他明白了,命和命令哪一个比较重要些。 “别!亲爱的利士比!咱们可以好好……” 利士比稳稳收起了手枪对爵爷的摇尾乞怜十分鄙视,但总归是曾经的上级,因而对侍立一边的军官迅速传达了远东舰队最后军令: 传令各舰,保持队形悬挂白旗,向中国舰队……投降!” 不过令人十分滑稽的是,法兰西共和国建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投降活动却是一场异化的兵变,让后世史学家搞十分狼狈。 不过这场称得上奇妙无比的海战停战时,凯旋号和拉加利桑尼亚号战舰上只剩了不到20名奄奄一息如同海军中将福希老头那样的病态。 暮色逐渐笼罩马尾外海,海面上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损的战舰肢体,汹涌的大海仿佛吃饱了法国人的美味晚餐,海面咕噜噜冒着碗大的水泡,不知是死亡的精灵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伤痕累累的法舰在帝国联合舰队“扈从”下重新驶入马尾港,只是这回再没了耀武扬威的气势,法兰西骑士们的旗帜上挂了刺目的白旗。 直到深夜,被海军陆战队严密封锁的马尾港里,联合舰队众将官才算点查完战损,各舰舰长们来不及重新换装,纷纷聚在一处热闹谈论着方才壮烈的场景和亦然牺牲的将士,墨玉般海浪敲击着岸边礁石,也猛烈敲击着这群并不成熟但已经勇敢忠诚武士的心脏,望着周围满脸或是兴奋、或是肃然的帝国海军军人们,恍如隔世满脸热汗的刘步蟾一股豪气勃然爆发――胜利了!中国迎来了自1840年那次战争后第一次海上全面胜利! “把法国人……” 刚要传令带法军俘虏的刘步蟾忽然看见一骑飞来,后面跟着满身文官制服的一行人,前面马上一位老年将领大喊:“刘司令!且慢登法舰!皇上有旨意!” 来者正是“打光了”的福建水师司令官杨琦珍。 刘步蟾一把上前搀驻跳下马的杨老将军,一眼看见华发半白得杨琦珍又想起“全军覆没”的福建水师,哽咽难言,滚滚热泪烫的脸颊直红,好半天才道:“前辈!咱们赢了!” 杨琦珍不忍看周围满目疮痍的军港,急速抽搐的暗红色抖了抖,潸然泪下,想想不合适赶忙用袖子抹了,才道:“刘将军,皇上有令,现在不得登法舰受降!” “哦?!这是为何?”连周围的萨镇冰等人都上前参见质疑。 这群年轻人当然晓得,虽然杨琦珍没有参加海战,单单为吸引远东舰队舍弃整个福建舰队这份气魄就值得所有人敬佩。 后面一行人中,闽浙总督何如璋欣喜中带着稳重,后面还跟了两个衣着古怪打扮的苗人匆匆而来。 “众位将军!辛苦了!我现代替福建的百姓恭贺将军们旗开得胜!!上酒,为众位贺功”深深一躬又领着刘步蟾走到角落,杨琦珍给联合舰队众人饮酒,何如璋一使眼色,莫名其妙的刘步蟾跟了他走到静处问:总督大人,不是说皇上……” 何如璋一摆手制止了他的疑问,从袖子里摸出份密电:这是陛下的密旨,您看仔细,这两位”一指那两个古怪的有些诡异的苗人说:“他们是大本营直接派来的,负责这次扫尾。” “扫尾??”刘步蟾仔细看了电文这才猛地一震,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大踏步来到联合舰队众将军面前的刘步蟾高声喊道:“邓世昌、林永升、林泰曾!” “到!” “将战损缴获立即拟定电文,奏报大本营!萨镇冰指挥陆战队严密警卫马尾港,林履中、吴世忠、威武号舰长林承谟、建武号舰长陈俊英,即刻带人封锁外海,以防法军再次偷袭,其余人员抓紧休息,黄鸣球、刘冠雄负责俘虏事项!” “遵命!!” 海风飒飒,马到功成的联合舰队众将又开始了新的工作。在刘步蟾、杨琦珍、何如璋监督下,那两名苗人乘坐小艇,镇静闲适的登上了血腥可怖的三艘法舰…… 萨镇冰指挥着上千陆战队和陆军军人把个马尾港封锁的铁桶一般,又与何如璋等一起安排众将抓紧时间休息,这才登了济远舰,马吉芬兴致勃勃递了根纸烟过去:阁下,我想你该给你们的皇上写信了。” 调皮的眨眨眼,萨镇冰微笑道:“这是一个御前侍从武官的职责,你说呢?请您抓紧时间休息,后面我们还可能有更大的战役行动呢。” 耸耸肩,马吉芬去了,喝了半杯咖啡,萨镇冰平息了激动的心情,才铺开专门上奏的白折,借着橘黄暖色灯光执笔疾书:御前侍从武官海军少将济远舰舰长臣萨镇冰密奏…… 前言 最近看了好几部穿越小说,基本上是都是清末中国从腐朽落后,经过不懈努力而走上重生振兴的,文字功底各有特点,虽然作者们顶着“满遗”“清狗”的压力下完成作品,但大家的拳拳爱国之心仍然从字里行间跃然闪现。清朝作为中国的一个朝代和元朝一样,都是中国5000年历史中不可否认的中国历史的一部分。不然明太祖朱元璋为什么建国后命儒臣大修《元史》,他们同样也是中华民族千年历史绝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在知识和信息爆炸的今天,写这种书并不是像某些人说的那样作者有什么“封建残余思想”等等,作者们只是用文字方式心平气和地探讨一种历史发展的可能和总结借鉴。 为什么很多书都要以清末为背景,这个问题对于历史专业的人们并不陌生,但一般读者以民族主义精神去批判或痛骂。而从历史的客观和主观来分析,19世纪末20世纪初,世界各大国都进入政治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后又迎来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如果中国能在那时抓住机遇,则以后的历次反侵略战争和悲剧都不会重现。所以本书也从清末为背景开始,尊重结合基本史实,决不对当时的历史背景做大的改变,因为小说同样可以让人们了解那个时代。当然还有很多虚构之处。作为一家之言,不足之处,敬请大家拍砖、指正! 郑重声明:本书绝不是对清朝的肯定和招魂!本书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人不负任何法律责任。 天佑我中华!\ 《钦定枢密院章程》 钦定枢密院章程 1枢密院应皇帝诏谕审议重大军国事务,是皇帝之直属政务咨询机关。 2枢密院设枢密院议长一人,副议长两人,顾问官若干。筹备期间由枢密院大臣管理,正式成立后废除大臣制度。 3枢密院各官员由皇帝任命,其他机关不得干涉。 4除皇帝特旨允许外,枢密院顾问官不得兼任政府官员和议会议员及司法、检察官员。 5枢密院作用于帝国政府与议会出现对立时,能正确引导皇帝陛下作出政务上之最高合适裁决。 6枢密院就以下事项应皇帝诏谕召开全体会议讨论上奏请求圣裁。 7帝国宪法及有关宪法的法律解释问题及预算及其他国家会计事务 8修改宪法及法律修改草案 9新的法律草案及修改废止现行法律之草案。 10与外国缔结之条约、协议。 11戒严令及相关紧急上谕、圣旨的颁布。 12其他有必要经过枢密院咨询之行政、法律事项 13有关皇室事务咨询须与皇室会议共同召开。 14枢密顾问官人员任期、数量及薪俸由皇帝决定。\ 作品几点问题说明及答谢朋友 作品几点问题说明及答谢朋友 这部不成功的作品已经拖拖拉拉写了一年多,看看成绩真是可怜的很,但还是有很多朋友支持和帮助,大大在此感谢,当时动笔写穿越文时西红柿就调侃:你写什么不好,现在谁还看这种老掉牙的东西,玄幻类最火,又不必考证,想怎么写怎么写,人物神马的都是虚构的,写作空间比这个大,弄不好还踩到雷。况且写别的文体或者你拿手作品比这个收入多。 我笑:正因为现在人不喜欢看但是大大一直从高中开始就有了这个想法,写完这部作品也算是完成一个心愿吧。 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点击率票票什么的还是可怜的很,正应了西红柿的预言,大家不待见呗呵呵。 看了留言,发现大家对近代史上一些问题真的了解不少,更为重要的是,这部并不出色的小说里还能引起一些这样那样的争论,这就是支持大大一直坚持下来的动力之一了。 1为什么写清穿? 大大在前言里说过,19世纪末处在知识大爆炸、文化大丰收,尤其是生产力超过以前数百年总量的时代。而且毋庸讳言,也是中华民族从天朝上国的宝座上真正意义上掉落下来的时刻。 机遇,这是历史给了中华最后一次发展的机遇。别给我说第三次工业革命,看看历史那时候咱们国内在干啥。 生产力的发展和各国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注定那是个风云际会、变幻莫测、残酷与文明共生、各种文明思潮共同交流传播的时代。而且正是因为如此,中国才最后应该赶上这一机遇。 历史没有假如,反正是yy小说,但是我们不妨回首眺望甚至反思我们没有赶上的原因更能找出历史迷雾中的一些答案。 赶潮流不是什么好事,你得看什么潮流。 日本赶上了。 中国(那时候叫大清)赶了,没赶上。 满清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复合制异族统治国家,这一点没人否认,在摧残中华文明的手段和作用上绝对属于第一。具体怎么做的,骂我是满遗的朋友们都应该知道。当然大大更承认。 但还是要选择这个时期,因为正因为内忧外患之深,才造成**无能的清政府要改革,要赶“潮流”,要维新。自然主要目的为了维护满洲统治“万世不易”。可惜,不赶潮流还好些,赶潮流没赶好,挂掉了。 不能说满清什么都是坏的,不要拍砖,最起码纳兰性德的词、《红楼梦》和为今天辫子戏提供了多种多样题材的肥皂剧,就不能否认它百分之百是坏的。 还有,福康安不论他是不是乾隆的私生子,毕竟为中国或者说大清的完整统一作出了贡献,这一点总要肯定吧,纳兰性德作词之美妙在民国时期被胡适、王国维、辜鸿铭的评价极高,在中国文学史上总是占有光彩夺目的一席。与那个造假造出来的“康乾盛世”绝对不能同日而语。 做人总要厚道点,不然中国历史会空缺260多年,无论承不承认,史书上总会像《元史》一样有一本《清史》(虽然现在叫清史稿,没捣鼓完。),你非得说那不是中国的朝代也没用。 这说得是文化方面,其他方面如军事、政治、教育、经济等等等等不能说满清没有一点点进步吧,关键是人家这个朝代就处于“三百年一大变,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时代,所以大大自然就用这个时代了。 2是不是满遗 不要扣帽子,祖宗十八辈都是汉族。至于非得说我是汉奸,哎,就让“你”说去吧。反正也没见“你”去扛着炸药包去东京坐着船去钓鱼岛。 3史实 为了更接近那个时代,所以大部分人物、穿戴、礼仪、武备、建筑等等都比较接近于史实,百分之六十多点儿。而且本作绝不是那种太“激进”的作品,还是比较符合逻辑,有的朋友非得说干嘛不上来就对日宣战或者血洗东京,呵呵非常不好意思,我现在也鄙视那种人或者作品,一句话,太不现实!你看完把东京血洗了,英国、法国血洗了,世界统一了有什么用呢?看完还不是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该圈圈叉叉还得圈圈叉叉,一点意义也没有,甚至是浪费时间。这部不成功的小说里好歹能看出当时一些真实情况,能在给各位朋友闲暇之余了解一丁点文化历史传统提供信息,这也是本人能坚持下去的动力。一本书非得写得像宇宙大战或者不死超人一般,对不起,我写一句就够了 “中国扫平诸国统一世界,从此,地球沐浴在中华文明之中” 完了。 还费那么些口水做什么? 4皇帝 为啥选光绪?光绪到底好不好? 答:选光绪因为接近事实。光绪皇帝载?:1871年―1908年。 光绪是不是个好皇帝,因为没见过他,不大清楚。从史料上看,那得跟谁比,比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绝对没法比,然而比起那位道貌岸然的康熙皇帝和只会花钱、造假的乾隆皇帝,还是比较好的。尤其是他在晚清能危局之中“毅然”改革新政,还是比慈禧太后好些,也注定了他的悲惨结局。 正史野史中,慈禧也不是那么反对新政,辛丑条约之后的清末最后一次试图挽回国运的改革就是在这位老太太亲自指导之下进行,可惜天不假年就挂掉了。有人问,怎么几年前的戊戌变法她就是维护极端腐朽制度的“护法金刚”,后来竟成了“改革设计师”呢? 问题就得放在那个历史时代分析。慈禧没学历算是自学成才,刚刚垂帘听政批阅的奏折还有错字,今天从故宫博物院里她写的《金刚经》看,她的字比乾隆皇帝的字差一些。同治皇帝亲政之后,老太太利用闲暇时间不断进行文化知识学习,就达到民国初中生水平了。但“刘项从来不读书”,最高统治者绝不会是书生能干的了得,所以,从保持权力来看,她做的很好。对政治的敏感与敏锐的眼光让她立于政坛数十年不败。想想一个女人也就很不容易了。 问题就在这,如果她是个家庭妇女绝对能把一个家管好,但不巧,一位掌握着帝国命运的最高统治者是个民国初中生水平,麻烦了。 光绪在戊戌变法之前有没有问过慈禧的意见?答案肯定。《崇陵传信录》记载:“上既亲政,以颐和园为颐养母后之所,间日往请安,每日章疏,上阅后皆封送园中。” 从日后帝后激烈的矛盾和光绪被慈禧一夜之间软禁来看,亲政之后的光绪没有慈禧的同意绝不能实质上裁决任何重大政务。史料记载,光绪维新变法之前把从外面买来的《日本变政考》、《俄彼得大帝变政记》送给老太太,试图“启蒙”这位最高统治者,慈禧看完并没有斥责他,只是问他如何改、如何变,而且告诫光绪“凡所施行之新政,但不违背祖宗**,无损满洲权势,即不阻止。”还曾明确表示:“苟可致富强者,儿自为之,吾不内制也。” 什么意思?只要能富国强兵,你放手去干,我不拦着你。但,这里有两个先决限制条件,即1不违反祖宗**,2不损害满洲利益。 光绪听懂了吗?没有。 什么是祖宗**?就是以满洲为主体的皇权统治不能变,复合制国家体制不能变。这个光绪本来就明白,还有呢,就是礼仪服饰。 恰恰书生康有为把长袍马褂、请安问好作为第一弊政请皇帝革新。可能康有为对满清的礼仪服饰极端厌恶(我也厌恶),但是革新之初最重要的是什么?在满朝都是守旧大臣张牙舞爪准备抓新政错漏的时候提出这种问题能不引起公愤? 日本为什么能变法成功?我在另一部作品里就提出过这个问题,因为日本人不留大辫子!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康先生活脱脱给当时的人们上演了这出活剧。 辫子问题尚未弄清楚,恨不得把一千年的任务在一个礼拜之内便大功告成的维新派又把八旗兵存废,革新体制设立制度局问题提了出来,从帝国本身政治体制而言,八旗就是满洲,满洲就是八旗。当年肃顺当政就扣了旗人每个月半两银子,在被杀头之日满大街旗人如过节一般喊好,康先生更狠,一把火要烧掉绝大部分八旗兵的“嚼裹”,设立十二个制度局架空六部九卿又一把火把朝廷中老学究们的饭碗砸了,两大传统利益集团得罪光,这个新政能搞成才怪!光绪既没有实际权力决心废除八旗,也没有手段维持好“既得利益”集团,103天只会坐在紫禁城里天猛烈下达令人目不暇接的空头诏书,最后被满洲亲贵集团在颐和园哭谏,使太后老佛爷的心意转动,逐渐发现自己抱来的儿子在政治上完全是个“门外汉”,小孩儿过家家似的搞得天翻地覆,政局大乱,所以老太太改变了支持变法的态度。不过还没想到更大一件事让老太太把“儿子兼外甥兼侄子”当成仇人。 偶然事件对于历史的改变总是非常吊诡,比如一颗马掌上的螺丝钉让英国查理三世兵败国亡。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日本前任首相伊藤博文侯爵卸职要来中国旅行或者说考察。这个消息给维新派注入了一针强烈的兴奋剂,也让非常感敏的慈禧老太内心增加疑虑 既然他能主持日本的明治维新,把日本四岛搞得不错,不如请他为客卿,让他为中国服务! 这就是当年维新派康先生及光绪皇帝的意思,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嘛,幼稚不幼稚? 你说伊藤先生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旅游?!恐怕伊藤博文也不能明了他的到来为已经喧嚣不已的朝廷引起的轩然大波。 9月11号,伊藤抵达天津,守旧派大臣更是大放厥词搅得满城风雨,说皇帝要任命伊藤为军机大臣!这可是1898年,台湾刚刚割让出去,2亿3千3百50万两雪花白银给了小日本,你说全北京、全华北甚至全国的民众怎么看待变法?看待皇帝? 16号,康师傅脑子一热,去会见伊藤博文并告诉一直“支持”变法的英国人李提摩太:皇帝很可能任命伊藤博文为新政顾问及中、英、美、日和邦!(李提摩太回忆录)。 和邦,就是把中国、日本、美国、英国合并为一个国家!瞧瞧,一百多年前的康师傅思想多超前,如果真的和邦,不说别的,二战自然没有了,连现在出国潮、签证什么的也没有了,咱们还能选个美国(和邦国)总统当当。 有些天方夜谭,但这就是历史。一直以来,怀疑康师傅的智商是否能达到10,看来只能是―100。 更加不巧的是,李提摩太上旬刚刚乘轮船到达天津,而同路有俩人,对,俩不是一般人。一个是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做过九年“外交部官员”的新任江宁布政使袁昶,还有一个就是容闳先生。 相识的伊藤博文与李提摩太一起进京,俩人又住在一所旅馆,康师傅又天天去拜码头把中国变法的难处向二人请教。而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源源不断汇集到颐和园,慈禧老太太大怒,第二天与光绪发生激烈争吵,这个确实不能怪老太太,一直被洋人欺负的慈禧对洋人的痛恨别人,最起码光绪是不能理解的,当然,慈禧也没有李鸿章那般“广阔的胸怀与远大的目光”。因为你确实不能让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重新认识或了解她所生活了60年的社会在外国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子。 庚申事变,洋兵烧了她留下美好年华的圆明园,把她和她老公辇到了热河,又割地又赔款,关键是风餐露宿的日子在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中年妇女的印象里留下了浓厚的阴影,为了吃一个鸡蛋,她能把分配鸡蛋“不公平”的肃顺最后革职杀头抄了家(“……上仅食鸡子二枚,小米粥数碗,因起驾仓促,内府未备御食被褥等物,侍臣所做之米粥又为禁兵所掠,上惴惴不敢言,嫔妃皆苦之,西后不惯鞍车之苦又传馔食不至,为肃中堂闻,曰:皇后且饿着,你先少待,又不比宫中云云,自此西后衔恨之……庸庵笔记),更何况搅了她60庆生大典的小日本呢?! 经过严厉思想政治教育,光绪当天就下旨令康师傅南下上海办理官报事务(光绪为保护康有为),然忧心忡忡的光绪在15号下了一道让他终生后悔的谕旨给杨锐,说:朕位几不能保,何况其他,着诸卿速妥筹办法云云。 救主心切或者说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康师傅在杨锐见了密旨惶惶不可终日,于是仿照一份密旨让谭嗣同带去法华寺逼袁世凯带小站新军救驾,围颐和园。 这种行为别说在当时,现代也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危害国家元首,妄图推翻朝廷”,可就是调兵入京,康师傅也没算好兵力,无怪当时袁世凯死活不答应,小站新军最多7000人,先不说与太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荣禄手里掌握着5万多人的武卫前军、后军、左军、中军,就是破败不堪的八旗护军营、前锋营、神机营、锐建营、火器营、骠骑营和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的30000禁兵也够小站新军喝一壶,从此就看出康师傅对“大清本朝”的军事制度两眼一抹黑或者拿光绪皇帝孤注一掷! 可怜的皇帝到最后还不知道咋回事。 9月18号,慈禧老太收回军政大权。其实戊戌变法之初的四月份,为防止“意外“,老太太就下懿旨:皇帝简放(任命)所有二品以上大员皆赴颐和园皇太后处谢恩。说白了就是我给他们相相面,行不行还是老太太我说了算。这种含糊不明的行政命令只有在中国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 18号下午两点多,懵懂的光绪回宫,无耻御史杨崇伊通过老奸巨猾的庆亲王奕?上了一封密奏:《吁恳太后即日训政折》转达颐和园,老太太突然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决定第二天回宫瞧瞧。不过,更让她揪心的是次日皇帝将召见伊藤博文这个小日本。别皇帝绷不住真的让“敌人”进了军机处,日本人又会装孙子,万一在帝国中枢潜伏下来,岂不引起天下大乱? 也许是惧于慈禧威势,20号光绪只礼节性的与伊藤进行了一次务虚会议,共同的话题无非天气、身体之类就赐宴拜拜了。这下老太太放了心住进了西苑三海,信心超强的老太太以来就此风平浪静,准备21号回颐和园继续养老,从这里可以看出,慈禧当时并没有立即废除新政、准备第三次训政的想法或者表现,是欲擒故纵的阴谋还是别有用心的放纵维新派继续树敌,就是永恒的迷雾了。 巧合再一次发生,21号这天,发生了一件足以致命的巧合,与李提摩太同乘一只客轮来京的新任江宁布政使袁昶本来是皇帝很赏识的人物,与皇帝见面后,因为有二品以上大员需向皇太后谢恩的规矩“顺便”去西苑仪鸾殿觐见慈禧,这项礼节性的觐见活动把新政推向了死亡。 袁昶作为朝廷政务官员在外交领域自然比维新派人士了解的更多,很可能在觐见慈禧太后时把李提摩太向他提出雇佣伊藤博文和四国“和邦”的大事向老太太提出异议并请太后阻止皇帝的不明智选择。(军机处《早事》,内奏事处《召见单》) 原本对新政和皇帝就心生疑虑的慈禧老太此时闻讯勃然大怒,才了解自己被蒙在鼓里多时,光绪不仅要废除八旗军、尽撤六部九卿,还准备“和邦”!此时慈禧老太才明白皇帝儿子的“维新”要新到什么程度!要把大清国维没了! 合了帮,光绪很再低级也能做个摄政王或者亲王,她这个老太太不仅大权尽失,连名号也得降级为“寿春郡夫人”了(元世祖忽必烈册封南宋末代太皇太后肖道清老太的名号),一辈子痴迷权势的慈禧当即带去勤政殿兴师问罪(此时光绪、慈禧都在西苑)。 权力斗争九段大师级的慈禧知道没有证据不能指正皇帝和维新派的“群体性犯罪”,于是让太监大肆搜查皇帝寝宫,这一搜不要紧,还真搜出些物证。 要说光绪真的没学过刑事侦查学,连物证都没销毁。当天,又很巧,维新派书生,御史宋伯鲁上的一封密奏正好被发现,当气急败坏的老太太看到:“……昨闻英国教士李提摩太来京,往见工部主事康有为,道其来意,……拟联合中国、日本、美国及英国为合邦,……今拟请皇上速简通达外务名震地球之重臣,如大学士李鸿章者,往见该教士李提摩太及日相伊藤博文,与之商酌办法。以工部主事康有为为参赞,必能转祸为福。”(《戊戌变法档案史料》) 袁昶到死都没想到,自己“正巧”觐见了一次皇太后对整个中国的影响会是多大!1900年,义和团运动时,他被冠以“里通外国,勾结洋人”的罪名在西市处斩。 不过1898年这次被冠以此罪名的不是别人,正是光绪皇帝本人。老太太立即下令封锁禁城,传召庆亲王奕?、端郡王端王载漪和军机大臣、御前大臣等守旧势力集团到仪鸾殿,自任**官初步审讯了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慈禧太后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从小怎么照顾皇帝的苦衷倾泻而出,赢的了满殿大臣的同仇敌忾,光绪股战不敢多言。而后宣布收回所有军政大权,阴历八月初八在勤政殿举行“训政”大典。并立即下旨九门提督步军统领崇礼:谕军机大臣等:工部主事康有为结党营私,莠言乱政,屡经被人参奏,著革职,并其弟康广,均着步兵军统领衙门拿交刑部,按律治罪。特谕。 特谕:御使宋伯鲁滥保匪人,平素声名恶劣,著即行革职,永不叙用。 从谕旨里可见此时的慈禧只要求把康有为、康广仁、宋伯鲁这几位鼓动皇帝“和邦”的维系派人士出出气,收回大权,软禁皇帝也就得了,并没有要立即查办谭嗣同等军机四章京的意思,因为她根本不晓得谭嗣同、康有为搞的小动作。不料皆大欢喜的守旧派大臣还没开始弹冠相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荣禄的到来使得形式一下子陡然更加严重。 荣中堂此刻得到京中密报,早就自动调兵遣将准备护卫慈禧的他调动四支武卫军在京畿、居庸关、杨村等地布阵严防袁世凯“反水”,底气不足袁世凯惊闻京师维新派出了事,这才跑到天津直隶总督府荣禄面前痛哭流涕出卖了“维新同志”,为了撇清自己把谭嗣同在法华寺的密探全部吐露给荣大人。但是切记,这件事发生在慈禧老太已经在宫廷处罚维新派之后,所以袁大人也不是那么一贯“革命斗争意志不坚定,对革命进行猖狂反扑”,毕竟半个月前皇帝刚刚升了他的官,准备培养这位军事素养过硬的军人为新政和自己服务。 更可怖的是,谭嗣同密访袁世凯一事,傻愣愣的光绪皇帝根本不晓得,这就穿了帮!“维新志士”们一下子就把皇帝给推向万劫不复边缘。 本来已经对皇帝十分不满的满洲守旧大臣和慈禧老太听闻荣禄密告具体情节更是怒不可遏。尤其是老太太认为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把外甥儿子拉扯这么大,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不想平日看起来很是懦弱的儿子闹得满城风雨还不够,竟然准备要了自己的老命!(兵围颐和园有多种解释,慈禧选择了认为最严重的一种)。 里通外国,勾结洋人罪名之外,可怜的皇帝又被加上一条“大逆不道,妄图弑逆”的十恶不赦的天大冤枉罪,在守旧大臣和满洲亲贵看来,光绪是第一个“不孝”的大清皇帝。 看看最会装模作样的乾隆为母亲花了多少钱才赢得“史书”一片赞扬之声就能明白在“本朝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光绪在普通满洲官员心里的形象了。 伟大领袖都说过:只要不是里通外国,都可以有救。 言外之意,既是里通外国就没救了。本来在排外思想严重的慈禧眼里,本就没救的皇帝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就更没救了。 恼羞成怒而又政治经验丰富多疑的慈禧立即把皇帝招用洋人(伊藤博文)、四国和帮与虚假情报(兵围颐和园)串联在一起,一起惊天的以皇帝为首“反革命集团”妄图借助日本人势力进行的“反革命案件”就此成型。对告密的袁世凯,慈禧当然多了些许怀疑,所以评价为“首鼠两端”。李提摩太是英国人,自然不能动,伊藤博文更是不敢动,最后只得拿自己人开刀了。 三天之内以皇帝名义连发六道谕旨,“诏逮谭嗣同、杨锐等军机章京,不经法司,传朱谕于西市立即正法。废所有新法,只留京师大学堂一处。” 最后近百名支持皇帝革新的大小官员被革职罢官永不录用、流放边疆,其中较为有名的是熊希龄(北洋国务总理)、黄遵宪(这个大家都知道),最惨的是与皇帝遥相呼应具有近代革新思想的湖南巡抚陈宝箴(小说里有),本来被罢官革职遣返还乡,想不到两年后不知叶赫那拉老太太怎么想起这位皇帝曾经的新党中间人物,把年已69岁的陈老爷子密旨赐死。 百年前闹剧一般的戊戌变法就是被一次不合时宜的跨国旅行、不合时宜的觐见、不合时宜的轮船会谈、异想天开的君臣幻想击碎了近代中国第一次强国梦想。 巧合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悲剧。 从光绪皇帝积极支持“和邦”政策和在1898年致日本国书上御笔亲加:同洲至亲至近友邦,诞膺天佑,践万世一袭帝祚之大日本国大皇帝好(《光绪朝?批奏折》第112辑)这类令人作呕的文字看来,他的政治眼光和能力之短浅了,无怪慈禧老太又掌权近20年之久了。清末新政篇幅太多,以后再说。 5明治天皇比光绪英明,所以明治维新成功? 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就像初中时期的数学题:棉花和铁哪个重? 这不纯粹白痴嘛!睦仁即位的时候只有14岁,日本还没统一,只是身边革新公卿大臣的中坚人物如三条实美、岩仓具视与维新三杰的大久保、西乡隆盛、木户孝允、山县有朋等等维新志士的上下支持之下才逼迫幕府及各藩大政奉还、版籍献还,统一中央政府之后才开启了日本近代化开端。各维新元老一开始也只是拿明治作为“玉”(日语中有两种意思,1最高权威,2可以借用的力量)。后来才召集日本当时最渊博的知识分子教授其古代、近代各种知识及军事培训,直到1880年之后,明治皇帝才成为外表严肃端庄内心深通帝王之术的皇帝。也实现了元老们要为日本培养一位“俄国彼得一世那样的雄主”(山县有朋语)的夙愿,此后历来对外战争中从睦仁亲自组织帝国大本营、指挥前线将领来看,凶残而又雄才伟略的他也是一个国家从积贫积弱一跃成为亚洲唯一军国主义强国的历史选择。 光绪不到四岁被教养宫中,成天与一群文盲与半文盲的后妃太监过日子,从小半饥半饱和极端压抑的至尊生活养成了他敏感、懦弱、胆小(怕打雷)、急躁、好怒等性格,慈禧老太像一道铁幕遮挡了他一生的天空。明治天皇也有俩妈(嫡母英照皇太后,亲妈从一位中山庆子)但两位日本老太显然没有创新精神“垂帘听政”,当然,维新元老也不允许。所以造成深居宫中的光绪只有个比较要好的老师――翁同和那里得到了些许安慰,可翁同和到底是个什么人呢?看看清代名人笔记就明白了。 光绪实际掌权不到十年,秉性善良软弱的他亲自指挥了中日甲午战争,他热爱音乐,是个好人是个帅哥,然而好人帅哥并不适合做一个合格的皇帝。 这也是小说里没有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好人”或者那种天文地理军事万物无所不知的“半仙”出现的原因,起点老大们早就提醒过:小说出色1是情结,2是人物。用绝对道德标准去看待历史是绝对得不到正确的答案的,任何孤立事件均要融入当时的历史环境去综合看待才有可能得出比较贴近事实的结论。比如刘铭传,他为祖国统一居功至伟,但谁知道在镇压捻军起义中陷害湘军大将鲍超等人以至于鲍超不几年郁郁而终呢?李鸿章,一面是钦定的“卖国贼”,一面是1860年之后洋务运动的实际“主持者”,这笔糊涂烂账后人不能用脸谱想当然的去套。 还有一个,近代化司法、教育、警察制度的创始人和“立宪”制度坚决支持者是谁呢?答:袁世凯。 历史真的很吊诡。 6你写的很烂,根本没人看 说明您先看过了所以觉得烂,那您是不是人呢? 7你更新太慢,会不会太监? 工作忙,还有其他几部作品,所以只能说抱歉,不会太监。透漏一点,本书起自光绪六年1880年,终于1945年止。再往后呢?大家都知道呗呵呵。 8你准备写多少字?你写得慢字数多是不是因为想占起点便宜? 西红柿也问了,我说如果有时间就再写个百十万还不成问题,看剧情发展。 占便宜?问这个问题的朋友请问您看了70万字免费的算什么呢? 9你是封建欲孽,对@@@@@主义的疯狂进攻,是满洲狗崽子! 呵呵,您该去看医生了。 10中法战争是不是不败而败? 又得牵扯到李鸿章是不是卖国贼,局部一点点胜利就叫嚣着全面战争? 有人说不是把茹费理赶下台了吗? 去百度一下法兰西第四共和国有过几届内阁,就知道我们实际上早就开始yy了。 将领、财政、军队、教育、武器、战术综合国力比法国差多少,也可以百度一下。 左宗棠与冯子材等爱国将领看到的是“镇南关大捷”――毙伤(这个词在中日战争中经常使用,应该说大部分是伤。)敌军千余人,孤拔毙命,或者说还有李威利等人的毙命,仅此而已。 满清没有占领任何一个越南的主要城市和进行战略布防,没有一个明确的前线指挥部(除了军机处,还有钦差大臣左宗棠,帮办大臣张之洞和前线实际指挥者徐延旭,冯子材、苏元春等等,前线将领根本不知道该听谁的)。福建水师全军覆灭,法国远东舰队实力尚在北洋、南洋之上(真实历史,镇远、定远被德国人扣住没有发货)。李鸿章看到的是清流党(现在叫愤青,中国永远不缺这种人)在前线的溃不成军和慈禧老太婆为打击恭亲王奕?的政治集团故意放任北洋、南洋舰队不去救援,当然,去了也晚了,李鸿章在后来甲午战争又被这种政治阴谋涮了,北洋舰队全军覆灭。 战争在继续,最高统治者的阴谋争斗更残酷。资料太多,不说了。以后有机会奉献给大家。 李鸿章洞察道慈禧的真意,担心真的引起中法大战,欧洲列强群起打击中国,那时候就是把全国愤青都派上去也白搭,所以立即用外交手段和最小的利益损失保住了西南四省领土签订《中法新约》。只是被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清流党痛斥,因为他们看不出、也不敢说慈禧老太的不是,自己同事们又是“道德君子”,所以只有“李二先生是汉奸”了! 跟茹费理共同“殉难”的即是恭亲王奕?为首的所有军机大臣全部被赶出军机处,换上了慈禧老太的党羽。从此,最后一支能抗拒老太太的力量烟消云散,湘淮军实力大损,李鸿章又成了卖国贼,左宗棠因病驾鹤西游。 真是一箭四雕! 11中日甲午战争失败因为慈禧大修颐和园挪用海军军费? 维新派说花了三千万两!呵呵,那是政治上搞臭对手的需要。手头上正好有资料。颐和园原称清漪园,是乾隆皇帝为表示孝心为老妈花了15年时间修筑的。 乾隆花了多少钱呢?四百四十八万二千八百五十一两九钱五分三厘。(乾隆朝内务府大出黄册) 慈禧天天想夜夜盼乾隆他妈过的那种“盛世”日子,修个地方养老,更是纪念自己在圆明园青葱岁月,无奈财政上没钱,户部、内务府天天扯皮骂街。最后光绪亲爹醇亲王、庆郡王奕?与李鸿章等人敲定,以海军衙门名义大肆筹措经费,就给了民众海军军费全部修了园子的印象。 1挪用海军军费(以后归还了),2各省督抚认缴,“自愿”孝敬260万两,3拨给海军的洋药土药税(鸦片税)4新海防捐(卖官爵的钱)和东三省练兵费5借用外国出使经费(100万两) 没钱不好办事,颐和园从偷偷摸摸到正大光明的修建,只有九年,还没有全部修复,今天去北京旅游可以去考察一番,前山前湖谐趣园完工,后山后湖的大规模藏传佛教寺庙及西堤没修。 最为重要的是,海军的钱以后陆续给还了,“颐和园自开工以来,每岁暂由海军衙门内腾挪三十万两拨给工程处应用,复将各省督抚认筹海军巨款二百六十万两陆续解津发存生息,所得息银专归工用……惟每年拨工之款原属无多,各省认筹银两亦非一时所能解齐。钦工紧要,需款益急,思维至再,只有腾挪新捐暂作权宜之计,所有工程用款即由新海防捐输项下暂行挪垫,一俟津存生息集有成数,陆续提解臣衙门分别归款。”(奕?奏折)也就是说,把督抚们认缴的银子没有一次花了,而是放到天津生息,一面从海军衙门挪用,一面再用生息的钱给海军,这种很有些复杂的情形表明清末财政绝没有乾隆朝的实力。 海防捐和新海防捐一共为颐和园用了近750万两。而内务府《做法钱粮底册》或《工料银两细册》上记载了颐和园一半工程费用大约3166699两,没开工的因为甲午惨败全部停工,因没有像乾隆朝大出黄册那样的详细资料,再考虑物价上涨问题,所以,这个半拉子颐和园大约应该用了800万两银子左右。 而原定每年给南北洋海军各200万建军费用自打筹建海军的那天直至北洋海军全军覆就没有一年给齐过。实际每年只有100万给北洋,沈葆桢因洞悉朝廷把日本作为主要假想敌的意图,奏请优先建设北洋海军。总共十四年花了大约2000万,888年以后北洋军费停拨也不能说全部用于颐和园。 最具讽刺意味,直到《马关条约》签订,李鸿章被撤,后任的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王文韶才得知,直隶总督府还有为北洋海军储存的一笔数额大约800万两银子的秘密军费丝毫未动。 别介意,这里没有给慈禧老太“翻案”的意思,只是闲聊一下历史。如果评选一次吉尼斯最大方的贵妇人,慈禧无遗会当选,2亿3千万两白银加上为半拉子颐和园花费的八百万银子和半拉子60岁庆生大典花费的1000万银子还有一个台湾岛。 无可置辩,一个败家老太太、一群只会瞎嚷嚷却善于钩心斗角的愤青、一个瞎指挥皇帝和从来大事不糊涂“眼光远大”李鸿章一次重大失误要了北洋水师的命。 12明治天皇为战争捐款,一天只吃一顿饭,让伊藤博文把中国赔款都拿去办教育? 前两天有书友问,以前连老师也在课堂上讲过。 睦仁为日本海军捐款,第一次30万日元,后改成每年30万,那时候日元还是比较值钱的,1两白银兑换1.5――2日元。二战后经济崩溃就贬值了。 不过慈禧老太比睦仁大方的多,老太太在甲午战争中为打败小日本一次就从60万寿大典预算中拨出300万两银子做军费,瞧,这才是天朝大国的体面,虽然她的半拉子庆典工程不算颐和园大工就花了1000万两,可是人家一点不心疼。 至于一天吃一顿饭,这个没看过相关资料,不清楚。不过慈禧一顿饭100多道菜是真的。 而拿中国赔款办教育这绝对是看了《走向共和》这部电视剧的影响了。相信导演大叔的用意是好的,不过像大辫子戏一样误导了好多人, 演得太过了嘛,什么事一过就显得矫情了。也不想想在天皇陛下领导之下陆海军将士们那么奋勇杀人,银子都拿去办教育,文部大臣、学生们满意了,军人呢?天皇就能白饿了这些天? 当时中国一共向日本赔款2亿3千3百50万两白银,日本人为一次捞够本儿,利用中国当时的银本位制度,逼迫清政府按金英镑折合白银,再兑换成日元,共计35598.0364万日元,加上利息和当时世界金银比价差额盈利,共计36450.9656万日元,相当于日本4年的国家总收入!(藤村道生《日清战争》岩波书店) 赔款之中,2亿两为军费,人家把咱们胖揍一顿还让咱掏钱买拳头,不过日本天皇和日本各界(尤其是知识分子)本来要3亿银子,就是因为李鸿章在日本谈判中被刺杀未死,因枪法太臭,李中堂伤了一只眼,伊藤等人害怕引起各国公愤所以减了1亿银子!这段历史是真实的。 下回再说李鸿章是卖国贼的人想想李中堂70多岁年远渡重洋替一个愣头青皇帝、一个狡猾阴险的老太太“卖国”,忍辱负重替中国省了1亿两,还忍心骂的出口? 所以做人要厚道些,看待别人客观些。 3千万银子是赎辽费,本来条约中跟台湾一起割让的辽东各地被法德俄三国干涉逼迫,归还中国,但是咱得自己把自己的领土“买”回来。 更离奇的是3百50万银子是日军代守威海卫刘公岛的军费,被人占了家门口还得给人家钱!这就是满清。 而战争费用的结果在国内一直是众说纷纭,一般说日本用来发展军事工业和教育了,其余的语焉不详。大伙光惦记着自己赔了钱,可日本人把3亿5千万日元都用哪儿去了呢? 日清战争赔偿金之用途表单位日元 支出项目预算金额支出金额 皇室御用(献纳金)2000000020000000 陆军扩充费5679863854036776 海军扩充费139259387125266705 八幡制铁所创立费579762579762 临时军事费特别会计费用7895716478957165 军舰水雷艇补充费3000000030000000 灾害准备基金1000000010000000 明治30年一般 会计预算(1897年)32144843214484 明治31年一般会计预算 (1898年)1200000012000000 教育费用1000000010000000 合计360809438344054893 《明治财政史》第二卷 这是来自我另一本作品中的资料。由此可见,我们的一厢情愿本来就是yy,不能说日本不重视教育,我们的中小学教育现在才达到日本明治末年的水平!可为天皇和军部遮丑就根本没必要了,日本军人二战前每次战争搜刮的金银财宝有相当一部分进了天皇陛下的腰包,还有个专用名词――献纳金。别以为天皇真的是神道教里的大仙儿不食人间烟火,日本二战战败后,盟军派人检查各大公司资产,所谓日本最大财阀三井、住友等各自大体在3亿――5亿之间,而皇室财产则达到37亿日元(黑田九太《天皇家的财产》),这还是不算从中国、东南亚地区抢掠的珍宝和已经隐藏的珍宝。 所以日本天皇或者文武大臣远不是电视剧和历史书中写的对日本国家那么“高大全”。千里来做官,为的银子钱!这个在中国适用的道理同样适用于日本。 谁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又能不心动呢? 说的太多了,这些天又赶稿子,请大家不要介意,随后小说继续。感谢一直以来支持大大的朋友! 军师一九**988 书友110127220628539790 喝茶看书两不误788 书友31412358300 因顾惜朝200 天际200 吼吼、生与爱、逸滞柳、丢失的信仰、chalet、徜徉书海、刺客无双、风卷长空、爱杨思成100 还有放弃等众位朋友的支持,大大一一感佩于心! 并将更好的作品呈现给朋友们,希望大家阅读愉快! 中国P法国 兵力装备及其他 中国:各省警备军(原湘淮楚、绿营军精锐)25万,战斗力参差不齐。 建制:以团为基本单位,每团1500―1800人不等。与新军不同,内地各省驻兵5000,边境各省驻军12000。 所装备武器:大部分使用1866年之后江南制造总局仿制老毛瑟步枪及法国、英国、美国淘汰之枪械如德莱赛击针枪m1851型、斯奈德―恩菲尔德滑膛步枪m1866型、催斯波特m1866型,枪械子弹十分混乱,只有国内四大兵工集团仿制生产,老式加特林机枪稀少,平均500人一挺。少部分还使用鸟枪、抬枪及冷兵器。火炮基本为1870年前生产之克虏伯55毫米速射炮、65毫米后堂野战炮。 经过重新更换装备,越南前线各军约90%士兵改用德国老毛瑟步枪或m1880型催斯波特步枪,并大量增拨加特林、哈奇开斯机关炮,增添新练重机枪营20个、炮兵团20个、通讯营10个。 机枪营:每营装备新出产之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40挺、帝国自产之戴梓m1883型轻机枪60挺。马枪(短柄卡宾枪原型)500枝。 炮兵团:按新军编制,每团2700余人,装备克虏伯55毫米全钢速射炮36门、65毫米山炮12门、75毫米后膛野战炮12门。 警备军后备军:20万。 新军:编练完成5个近代化师,仿照德**制,比日本师团人员略少。每师20000余人,共计10余万,除第3师随刘永福赴台湾省驻防,其余4个师全部调往越南前线。 编制:每师辖2旅、每旅辖2团、每团辖3个步兵营、1个机枪营,每营辖3个步兵连、1个机枪连。 师辖还有1个工兵团、1个野战炮兵团、1个辎重兵团、1个骑兵团、1个通讯营。师部直属警卫连、侦察连、骑兵连、通讯连、卫生连、机枪连。 步兵团全部装备全新m1883式老毛瑟步枪。 骑兵团:战马1200匹,马枪2000枝,马刀2000把,轻机枪60枝。 炮兵团:装备克虏伯55毫米全钢速射炮36门、65毫米山炮12门、75毫米后膛野战炮16门。 新军后备军35万,30万尚在轮训,5万人奉大本营命令调遣至南宁集结待命。 武器装备、兵员都很齐全,然而没有立即组成新军师的原因――帝国没有更多合适的陆军指挥官。 禁卫军:第一军、第二军。仿照德国禁卫军编制,为填补满清京畿禁军遣散后之防卫真空。皇帝亲自从湘淮军勤王军中挑选3万余人编制成军,后又从帝国各省选连精锐1万人。**阅兵后,下旨自帝国全境经严酷考验招募1万精锐青年人,最后成军。其装备、训练、军纪、素质为帝国之冠,新军即仿照禁卫军而来。职责为保卫京师、大本营及皇帝安全。 编制:每军25000人,共计5万人。每军辖2旅,每旅辖2团,其余等同新军,不过比新军每师多辖炮兵团、骑兵团各1个,军直属机枪营1个。 装备:全部德式枪械火炮。 帝国海军:北洋舰队、南洋舰队、福建舰队总吨位5万多吨。 北洋舰队:36226吨,全军7000人,不含海军陆战队,驻地威海刘公岛,主要军港:旅顺、大连、大沽口、云台山(连云港前身),负责东三省、直隶、山东、渤海湾、黄海等处防务。 铁甲舰战列舰:定远、镇远。 各7335吨级,装甲厚度310――360毫米。船速:定远14.5节。镇远15.4节。 装备:4门305毫米主炮,分于两座水压动力炮塔内;2门150毫米副炮;8门37毫米转管式机炮;三支鱼雷发射管;另搭载三艘鱼雷艇。 1884年重新增添克虏伯m1883年产210毫米舰载炮2门,150毫米全钢炮2门,75毫米全钢速射炮6门,65毫米全钢速射炮6门。 装甲巡洋舰:经远、来远、致远、靖远、济远。排水量2900、2900、2300、2300、2300。 装备:经远、来远舰为姊妹舰。装备大体相同,双联克虏伯210毫米前主炮1座、1880年式克虏伯150毫米炮2门、75毫米克虏伯炮2门、47毫米哈乞开斯速射炮2门、40毫米哈乞开斯炮1门、37毫米5管哈乞开斯炮5门、鱼雷发射管4具(3具可转动,另外1具为固定式水下鱼雷发射管,位于舰艏撞角下方)。 重新增添:150毫米全钢舰载炮2门、105毫米舰载炮4门、75毫米全钢速射炮4门、65毫米全钢速射炮6门、47毫米全钢速射炮6门。 致远、靖远、济远各重新增添:150毫米舰载炮1门、105毫米克虏伯舰载炮2门、75毫米全钢速射炮2门、65毫米全钢速射炮4门、47毫米全钢速射炮4门。 平远舰:船速11节、排水量2100吨。 超勇、扬威舰:船速16节、排水量1350吨。 以上3舰增添:克虏伯150毫米主炮1门、75毫米全钢速射炮1门、65毫米全钢速射炮2门、47毫米速射炮4门、37毫米5管克虏伯转管式机炮4门。 广甲、广丙、广乙,1239吨级,自广东水师兼并而来,各增添克虏伯65毫米全钢速射炮4门、37毫米5管哈乞开斯炮6门。 镇东、镇西、镇南、镇北、镇中、镇边排水量430吨级、船速10节,炮位3。各增添47毫米速射炮1门、37毫米5管哈乞开斯炮1门。 鱼雷艇: 左一、左二、左三、右一、右二、右三、福龙、 定一、定二、镇一、镇二、中甲、中乙、乾一、乾二。 练习舰:湄云、康济、威远、敏捷。 辅助舰艇:海镜、利运,操江,犀照,(以上8舰被大本营调至福建舰队)飞霆,飞凫,超海,铁龙,飞龙,快顺,遇顺,利顺,捷顺,宝筏,导海,导河,快马,海马,杆雷,守雷,下雷,巡雷,水底机船,螺桥船,50吨运煤船,20吨水船若干,飞虎通报舰。 伏平、勇平、开平、北平为运煤船。 南洋舰队:总吨位1万余,驻地南京。主要军港:吴淞口、扬州、浦口、镇江、江阴、杭州湾。主要负责山东以南、江苏、浙江、东海海域之海防。 巡洋舰开济、寰泰、镜清、南瑞、南琛、保民。 各舰增添70毫米舰载炮、65毫米全钢速射炮、47毫米哈乞开斯速射炮、37毫米转管式机炮若干。 福建舰队:总吨位1万余,驻地:马尾。主要军港:马尾、舟山、基隆、澎湖、高雄。负责福建、广东、广西、台湾及南海海域防务。 共有万年青、湄云、福星、伏波、安澜、镇海、扬武巡洋舰、飞云、超武舰、靖远舰、振威舰、济安、永保、琛航、大雅等15艘,又从国外购得海东云、长胜、建威3舰。除调往兰芳省之舰队外,剩余有作战能力者被大本营密令调至南京。将北洋舰队陈旧练习舰及老旧舰只补充入内。 海军陆战队:共5万人,除3万在各地海军基地负责港口之警卫、防务及大型船坞守备任务。其余2万余人作为机动兵力由各舰队使用。陆战队全部装备上西里西亚兵工厂生产之马枪。 新购买之军舰:12艘英国阿姆斯特朗造船厂生产之4500-4600吨级战舰,是英国推迟其他国家订货,加急赶工完成。仿照法国拉加利桑尼亚级别,船速、装备、形态、排水量及人员配置等大体一致。 以“武”字命名:圣武、镇武、威武、建武、隆武、光武、广武、定武、崇武、昌武、英武、睿武。船速12.5节――13节。 装备:2门305毫米主炮,克虏伯m1883年产210毫米舰载炮4门,1880年式克虏伯150毫米炮6门,105毫米全钢速射炮6门,75毫米全钢速射炮4门,47毫米哈乞开斯速射炮4门,鱼**4具。 另,德国伏尔锵造船厂出产之13000吨级超级铁甲战列舰3艘,为同一型号之姊妹舰,大体形状接近于定远、镇远主力舰,所不同者其吨位、体己、装备等比定远、镇远大一倍有余,为同类萨克森级战舰中之翘楚和重大尝试。 三舰以“圣”字命名,为佑圣、护圣、翊圣。 装备:克虏伯兵工厂出产之6门305毫米主炮,6门205毫米副炮、175毫米舰载炮4门、150毫米全钢速射炮6门、105毫米全钢速射炮4门、75毫米速射炮8门、37毫米5管哈乞开斯炮8门。鱼**6具,搭载鱼雷艇4艘。 同厂出产之大型鱼雷艇16艘,美国出产之轻型鱼雷艇12艘。 整个新购舰只总吨位85000余吨级,但战争中可用者只有不到三分之二,因中国海军指挥官的缺乏和后继人才短缺,约一半战舰只得停泊于大连、旅顺等地,大本营命令帝国国防大学海军指挥学院之海军学员紧急动员赴基地上战舰训练,只是时日尚短不可能立即从事海上作战。 其余并入南北洋联合舰队的新购舰只虽然为帝国海军增加了巨大实力,然同时带来的问题却让刘步蟾、李成谋等人头疼不已,因为除了琅威理比较熟悉万吨级以上战舰的指挥、维护,大部分战舰指挥官不愿意放弃已经十分熟练的轻型巡洋舰的使用,而去操纵一无所知颇费时日的万吨级战舰。而且大战在即,各主力舰指挥官只能分出一部分军官突击进行“威”字型战舰训练,对于“圣”字号只能放弃。 大本营对此十分恼火,但事实情况就是如此,在超过4万万人的帝国,合格的近代海军指挥官只有不到100人。 中国依然拔出了战刀。 法国:本土陆军正规野战部队24个师55万人左右(1884年度),主要分布于法德边境。宪兵4500余人,分布于全国各主要城市及军区。国民警卫队,40万人以上。共和国政府颁布《兵役法》、《全国总动员法》之后,预备役兵员可达370万人以上,与之对等的帝国没有此项法令。 海外殖民地:非洲、亚洲及拉丁美洲、大西洋各处共有殖民地1000万平方公里以上,统治人口2000万人以上。殖民地土兵17万。 海军:19世纪末世界第二海军强国,铁甲战列舰38艘,11艘岸防铁甲舰、50艘大中型巡洋舰、炮舰和60艘鱼雷艇,不算越南内河小舰队在内计有53万吨以上,仅次于大英帝国。且军备发达的同时近代陆海军军事教育也十分先进,其正规军之战役、战斗、单兵作战能力和指挥官文化指挥素养在欧洲也是首屈一指。海军大规模作战自1805年拿破仑一世与英国大战直至英法在远东(与中国)及1880年于土耳其海战积累了相当深厚的战争经验,形成一套系统近代海军作战理论。其海军无论是海战阵型、应变、突击、炮火配置与初建的中国海军绝不是一个等量级别。 编制:本土舰队、大西洋舰队、地中海舰队、护航舰队、海外殖民地小舰队(越南就属于这一种)。 中法战争准备时期,将李士卑斯率领之中国海舰队并入远东舰队,并由地中海舰队划拨近十艘战舰归入越南战斗序列,统一由远征军司令部指挥。 法国驻越南远征军总司令部: 总司令官兼远征军陆军司令官:孤拔中将 副司令官兼远征军海军司令官:土伦警备司令官托马斯中将。 远征军海军副司令兼远征军内河舰队司令官:坡滑中将 远征军海军副司令官:李士卑斯少将 远征军参谋长兼远征军陆军副司令官:布罗德少将 远征军海军作战顾问:海军副部长福希中将。 所属部队: 巴黎军区,陆军第5师、第6师。鲁昂军区第9师,第11师。诺曼底第3野战炮兵师,布尔日第2野战炮兵师。 编制:师辖2个旅,旅辖3个步兵团、1个炮兵团,并辖骑兵、工兵团及电讯兵营。师直属机炮连、警卫连、勤务连。师属大约17000――18000余人。 欧洲雇佣兵1个团:3000余人,由西班牙、比利时、荷兰、瑞士、意大利招募而来,战斗力一般。 殖民地军:越南伪军约15000人。阿尔及利亚、突尼斯人2个整团,约5000人。全部为轻装步兵。 原越南驻军:13700余人。 合计:14万余人。 法**方显然对内阁否定其预定增派7个陆军师赴越参战不满,便偷天换日,从北非、越南等殖民地编练陆军部队,花费少,人数却超过原定派军计划。 装备:陆军正规军全部更换装备催斯波特m1881款步枪,口径11毫米,每分钟7发,射程1800米,大炮多为75毫米后堂野战炮,野战炮兵师各类火炮多达170余门。其余杂牌部队多用克罗帕奇克连发枪及加特林、哈奇开斯机关炮。正规军、雇佣兵及殖民地军队其后勤补给、待遇、装备差别很大。 海军:合并了李士卑斯少将之中国海舰队及地中海舰队战舰,法国远东舰队舰队共有5艘铁甲舰、15艘巡洋舰以及其它辅助舰船共35艘,官兵5800余人(含近1000余名海军陆战队)。 主要战舰: 伏耳达号(volta):limier级巡洋舰,重1323吨,法军旗舰,木壳巡洋舰。舰上装备m1864式或m1866式163mm炮一门,m1864式或m1867式140mm炮四门,法国远东舰队之旗舰。 巴雅号(bayard):该舰是法国巴雅级铁甲舰的首舰,重5915吨。舰上装备m1870式239mm炮四门,193mm炮两门,140mm炮六门,3磅炮四门,1磅炮十二门以及两具356mm鱼雷发射管。 拉加利桑尼亚号(lagalissonniere):拉加利桑尼亚级装甲巡洋舰,重4585吨。舰上装备239mm炮6门,119mm炮4门,99mm炮六门以及1磅炮四门(以后添加到8门)。 阿塔朗特(atal) 该舰属于法国alma级铁甲舰,1865年6月在法国瑟堡开工建造,1868年4月9日下水,1869年服役。该级舰排水量3513-3828吨,舰长68.88米,宽13.94-14.20米,吃水6.26-6.66米。装备4座锅炉,单轴推进,输出马力1580-1890匹,航速11-11.9节,载煤量250吨。该级舰装备m1864或m1866式193mm炮6门;140mm或119mm炮4门;1磅炮8门。该级舰侧舷装甲152mm,炮塔装甲119mm,甲板装甲102mm。编制人员316人。阿塔朗特号于1883年加入法国东京分舰队,1884年8月隶属于法国远东舰队,参加了中法战争,最后于1887年退役。 凯旋号(triomphante):拉加利桑尼亚同级装甲巡洋舰,4585吨。自地中海舰队调至远东舰队作战。凯旋号与胜利号大致相同,其中凯旋号1869年8月5日在法国rochefort开工,1877年3月28日下水,1879年服役。该舰排水量4585吨,舰长78.64米,宽14.86米,吃水7.37米。该舰配备4座锅炉,单轴推进,输出马力2200-2400匹,航速12.7节,载煤量330吨。该舰装备m1870式239mm炮6门,m1870式193mm炮1门,140mm炮6门,1磅炮4门(以后添加到8门),356mm鱼雷发射管4具。该舰侧舷装甲152mm,炮塔与甲板119mm。编制人员352人,战时配备382人。 胜利号:拉加利桑尼亚同级装甲巡洋舰,4600吨。自地中好舰队调至远东舰队作战。 迪盖?特鲁安号(duguay-trouin):特鲁安级二等巡洋舰,重3479吨。该舰是专门为保护法国在海外殖民地以及进行通商破坏而建造,舰上装备m1870式190mm炮五门,m1870式140mm炮五门,37mm旋转式机关炮十门以及两具356mm鱼雷发射管。 费勒斯号(villars):费勒斯级巡洋舰,重2363吨。舰上装备m1870式140mm炮十五门,37mm旋转式机关炮六至八门。 德斯丹号(d‘estaing):(2363吨),佩鲁兹级巡洋舰,该级舰装备m1870式140mm炮15门,37mm旋转式机关炮8-10门。 益士弼号(aspic):(471吨),炮艇,火炮9门,乘员120人。 野猫号(lynx):(471吨),炮艇,火炮9门,乘员120人。 腹蛇号(vipere):(471吨),炮艇,火炮9门,乘员120人。 都装号(45号):鱼雷艇。 都拉号(45号):鱼雷艇。 总计法国远东舰队包含内河舰队共计4万吨左右。装备与帝国海军相比略低,但其战斗力比帝国海军高出数个层面。 年轻的中国陆军与海军第一次遇上了强硬的对手~! 什么也不说了,前阵子受伤在医院被无良医生摁着待了几天,知道朋友们不满意,先发上两章给大家消消气,后面继续! 更正:关于法国远东舰队内容的重大失误 呵呵真对不住大家,因个人手中中法战争资料实在太少,所以不知不觉间忽视了一些问题,经很多朋友提出建议加之刚刚得到最新资料才得知自己犯了常识性质错误,大大实在抱歉,那张书面图画选的不是很好,请大家凑合着看。书中的内容绝对不会马虎! 第一,更正一下,小说里新购买的12艘4500――4600吨级的装甲巡洋舰其航速应该为16节上下,因其竣工日期为1884年,法国远东舰队大多数战舰的建造日期大多在1866年前后,所以中国新舰的速度和炮火力量远高于远东舰队。上次的笔误在于大大读书不精,任意想象不符合逻辑。敬请原谅。 第二,关于新购舰只的主炮与副炮。这种常识性错误源于大大对近代战舰知识的匮乏,有朋友说看看热闹罢了,叫什么真儿!然而大大认为既然小说完成了这么多太过于yy实在对不住书友们,所以更正。 新购各战舰既然由英国阿姆斯特朗造船厂制造,仿照的又是法国拉加利桑尼亚号,所以既有拉加利桑尼亚号的所有优点,制造日期和工程量又晚于法舰20余年,所以其航速及武备当然高于法舰。 装甲厚度:战舰侧舷装甲厚度160毫米、炮塔与甲板120毫米。 装备上210毫米舰载炮4门根本装不下,所以改为两门,其他不变。 毕竟科技、武器在不断发展,所以此类战舰应该不会太离谱。 “圣”字号战舰太过于吹牛,呵呵,6门副炮根本装不下,这个也是大大不懂近代海军战舰闹出的笑话,所以应该改为4门双联装350毫米主炮,两门210毫米副炮,侧翼船舷增加105毫米全钢速射炮为6门,其余不变。其实这种四不像的战舰就是前无畏舰始祖原型。 其航速也大约为15节左右。毕竟1884年下水的战舰比法国1860年代建造的要先进。 这里改正请大家谅解。 第三,最重大失误在于本人没有完全考察法国远东舰队的所有战舰,只是描写出进攻马尾福建舰队的一部分,所以后面的台湾保卫战因此夭折。真对不住大家!历史中远东舰队比大大列举的要强大的多。当时法军在突袭马尾同时,另一只舰队去封锁台湾,才引出刘铭传举世瞩目的台湾保卫战。这项重大失误大大会在后文立即改正。 补充法国远东舰队全部战舰内容: 阿塔朗特号(atalanta)alma级铁甲舰3828吨(参加马尾海战) 巴雅号(bayard)巴雅级铁甲舰5915吨 拉加利桑尼亚号(lagalissonniere)拉加利桑尼亚级铁甲舰4645吨 凯旋号(triomphante)拉加利桑尼亚级铁甲舰4645吨(参加) 胜利号(victorieuse)拉加利桑尼亚级铁甲舰4645吨(参加) 窝尔达号(volta)limier级巡洋舰1300吨(参加) 阿米林号(hamelin)limier级巡洋舰1300吨 德斯丹号(d‘estaing)拉佩鲁兹级巡洋舰2363吨(参加) 拉佩鲁兹号(laperouse)拉佩鲁兹级巡洋舰2363吨(参加) 尼埃利号(nielly)拉佩鲁兹级巡洋舰2363吨 费勒斯号(villars)费勒斯级巡洋舰2382吨 梭尼号(sane)梭尼级巡洋舰2017吨 杜沙佛号(duchaffault)bourayne级巡洋舰1330吨 凯圣号(kersaint)bourayne级巡洋舰1330吨 侦察号(eclaireur)rigaultdegenouilly级巡洋舰1722吨 香伯兰号(champlan)infernet级巡洋舰2042吨 杜居土路因号(duguay-trouin)二等巡洋舰3479吨 都威尔号(tourville)一等巡洋舰5698吨 黎峨号(linois)黎峨级巡洋舰1191吨 雷诺堡号(chateaurenault)雷诺堡级巡洋舰1820吨 益士弼号(i‘aspic):排水量471吨,火炮9门,乘员120人。 腹蛇号(vipere):排水量471吨,火炮9门,乘员120人。(参加) 野猫号(lynx):排水量471吨,火炮9门,乘员120人。(参加) 鲁汀号(lutin):140mm炮2门,100mm炮2门,机关炮2门。 法国远东舰队总吨位56962,5艘铁甲舰、15艘巡洋舰、4艘炮艇。其中参加马尾海战的总吨位17000吨,3艘铁甲舰、3艘巡洋舰、2艘炮艇和其他几艘小炮艇。 以上为远东舰队全部资料。呵呵,括号里的是参加过马尾海战的,其余的全部去进攻台湾,所以大大的小说里只能将错就错。不是忽悠人,大体上内容不会变更太大,为阅读方便,已经完成海战内容不再变更,后面内容只增加台湾保卫战。因而请大家原谅。 在此多谢提醒与指教大大的书友们,向大大多提建议才能看出书友们的认真阅读,多提建议就是您对大大的最大帮助! 书友群号已经发上去了,请大家踊跃加入。